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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做全职太太》作者:渔安知

  文案:

  其一原来他也是会疼人的,只是疼的人不是她。到后来,他想疼她了,她却不想要了。

  其二“我养你啊!”男人说这话时是真的,可是后头的嫌弃也是真的……

  全职太太逆袭记

  一句话简介:女人活得漂亮是最好的反击

  立意:女子当自强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意,柏应希;翁小藕,岑征 ┃ 配角:裴欣,柯云皓等 ┃ 其它:打脸;虐渣;

第1章 媳妇难为(上)

  “诶诶,花瓶,花瓶,摆这边,这边。那个金钱树移过来……”

  “……沙发推过去,对,就推到这里。茶几也推过来一点。”

  “嗯,还有这个放那边去。”

  “来来来,抬过来,抬过来。”

  “……等等,把那两幅画取下来,将顺顺这几张照片贴上去,挂个小照片墙。回头周岁宴过后再换下来。”

  ……

  翁小藕抱着顺顺,拿手拍抚着女儿的小身子嘴里低低哼着歌,在卧房里来来回回轻缓的踱步哄孩子入睡。

  听到客厅的动静,她忍不住蹙眉,心中不无憋闷。她这个姑姐每次来她家,必要如此折腾一番。指挥着顺顺爸从里到外的捣腾。而做这些,姑姐从来不会询问她的意见。也根本没想过要尊重她一下。

  这明明是她的家,可是客厅,卧室,厨房,阳台,洗手间甚至这屋里的犄角旮旯,每一处都要依着姑姐的喜好来布置。而每来一次,姑姐的喜好都要变上一回。至于她喜不喜欢无所谓,姑姐从不做考虑。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这句曾流行一时的梗,说的就是她姑姐和她。

  翁小藕将睡着的女儿轻轻放进摇篮,接着她坐到一边望着女儿的睡脸无声的叹了口气。

  老实说,她真不想出去面对姑姐。别人家里只有一个婆婆,而到她这,她仿似有了两个婆婆。并且还都是对她不太满意的“婆婆”。

  姑姐柯云婧大其弟也就是她丈夫柯云皓十岁,大她十二岁。性格和她婆婆如出一辙,为人强势,古板又挑剔。公公和姐夫则俱是温吞脾性,在家里基本没有话语权,家中事务无论大小都由婆婆和姑姐说了算。

  至于丈夫柯云皓,翁小藕不禁又叹了叹气。顺顺她爸极孝顺,用时下的话说,就很有点妈宝男的意思。特别看重婆婆和姑姐,很听她们的话。

  恋爱时身在象牙塔有情饮水饱,不明就里不谙世事。结了婚终日于生活的烟火气里打滚,泡在柴米油盐,琐碎日常里日复一日方知利害!

  小坐一会,翁小藕起身将女儿蹬开的小包被重新掖好,俯身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记。随后轻手轻脚的离开来到客厅。

  “顺顺睡了?”柯云婧瞥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问。

  “嗯。”

  “小皓说你想给顺顺养条狗?”片刻后,柯云婧又问道。

  “有这么个想法”翁小藕微微一笑应道:“顺顺看见狗狗就会笑,特别高兴。”

  稍事一停,对上姑姐闻言就不太欢喜的眼色,她轻声接道:

  “要养也是两三年以后的事,等顺顺大一点再说。”

  小宝宝都喜欢猫猫狗狗,稀罕小动物,翁小藕爱女心切,难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想着日后给女儿养只狗做个伴。何况,她本人也非常喜爱猫狗,喜爱这些小萌物。

  却听柯云婧没什么笑意的说道:

  “猫啊狗的最脏了,身上都是细菌有什么好养的。再说了,养条狗平白多张嘴。要吃要喝要打疫苗,还要□□这都是花费!”

  她望着小藕语气不大好的说:

  “好汉难养人三口,小皓赚钱也不容易,先前他要养你,现在还要养顺顺,吃的用的张嘴都是钱!你是他妻子,你要多体恤他一点!尽量不要给他额外增添负担!”

  翁小藕抿了抿嘴,没有吱声。

  柯云皓是她学长高她两届,他是她的初恋。她大一刚进校他就开始追她,说对她一见钟情。两年后,在他毕业读研她读大三那会,她接受了他的追求成为他的女朋友。又过了两年,她大学毕业,而他也读完了研究生。随后,他便向她求婚。彼时,正值情浓相亲相爱。没怎么犹豫,他们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因为省城房价高,云皓家只给出一半钱买房。剩余的让他们自己去还贷。她妈妈不想他们一结婚就扯太多的债,所以也不收彩礼,并掏出三十万的积蓄支持他们买房做装修。而这钱是她爸当年出意外获得的赔偿金里省下来的。

  新婚的日子很甜蜜。一如恋爱时的殷勤,云皓待她温柔体贴,呵护周到。她感觉十分幸福。度完蜜月她想找工作,夫妻一体,她也想赚钱贴补家用。可是云皓抱着她话说得深情而疼宠:

  “宝贝,想什么呢?不早跟你说了吗?不用你养家!有我呢,我养你啊!”

  他说:“我可舍不得我的小藕宝贝出去辛苦遭罪!你呀,就乖乖的呆家里,自由自在每天等着我回来。别的不用你操心,有老公养家呢!”

  还笑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公养老婆天经地义。”

  那会初进门,没要彩礼还带了嫁妆,婆婆和姑姐对她声相比现在要好很多。对云皓不让她出去工作,她们没说什么只道:

  “小皓也要二十六了,该要个孩子了。”

  原本还想二人世界过个两三年,没想这么快要孩子的他们于是不再避孕。蜜月过完不到两个月她就怀上了。二十二岁出嫁,二十三岁她做了母亲。

  有说,在婚姻生活里,最大的一道坎不是七年之痒,而是生娃后的第一年。

  对此翁小藕深以为然,深有体会。

  还有小半个月,顺顺就满周岁,距她生产刚刚好一年。这一年,于她个人不夸张的说,简直是充满“动荡”的一年。她几乎每一天都在沉默中崩溃,安静的歇斯底里。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自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开始新的一天。她没有选择,她是一个母亲。

  婆婆没有帮她带过一天孩子,也不同意请保姆。用婆婆的话说:

  “一个孩子而已,还不能自己带?过去人一生十几个孩子不都自个带的。哪那么娇气!我生你们姐弟谁帮我带了?”

  事实上,就连坐月子也是她妈妈心疼她,千里迢迢坐一天一夜的车赶过来照顾她。

  因为生的女孩,婆婆颇是不喜。迄今为止,没有给顺顺洗过一块尿片,穿过一次衣,伸手抱的次数屈指可数。若非亲历,翁小藕不敢相信,今时今日,新世纪都有二十年了,竟还有这样重男轻女的奶奶。

  她妈是家乡本地一家单位的出纳还未退休,请假加调休帮她坐完月子就得赶回去上班。换句话说,过了弥月之喜,她便只有独自一人带孩子,照看女儿。自此,她的生活彻底被孩子和家庭琐事包围,每一天都象打仗,急急忙忙。

  宝宝小,吃喝拉撒睡轮着来,还要抱着遛弯陪着玩耍。不断有新的状况,出现各种新的麻烦。一天二十四小时,属于她的只有夜间断断续续凑一块不足三,四个小时的睡眠。不夸张的说,在这一年里,她鲜少能安安稳稳吃一顿饭。无论做什么不说洗衣做饭了,就是吃饭,甚至上厕所她都得见缝插针,赶火似用最快的速度。她每天都很累,却无人可诉。

  她妈本来就担心她,时时挂记着,她怎能叫妈妈更加操心。所以从来报喜不报忧,每每强颜欢笑只说一切都好;

  亲妈都不能说,婆婆就更指不上了。婆婆不帮着带孩子,但这不妨碍婆婆指手画脚做个批评家。这一年来,婆婆统共也没来看几回孙女。而每一回来,从没个暖心的话语。不是挑她的错,就是嫌弃顺顺爱哭太吵!自己不抱还不叫她抱。

  “你让她哭,别她一哭你就抱!看看都惯成什么样了!这还得了,才这么点就这么大脾气!你不抱,紧她哭,看她哭到什么时候!非把她给矫过来不可!”

  又道:“没人理她,她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

  顺顺被搁在摇篮里,小脸通红哭得声嘶力竭,满头满脑的汗。她受不了!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婆婆也知顺顺才这么点,不过几个月的宝宝还是个小婴儿。和这么小的宝宝,她做不到耍狠也不能讲道理。她只能去爱。何况,因为母爱的本能,因为想做一个好妈妈一个称职的母亲,在孕期她读过很多育儿类书籍。

  对“宝宝哭,不要抱”这种观念她本身就不太认同。宝宝哭,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饿了渴了热了冷了,或者困了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有心理需求。

  小藕赞同的是并不象一些老人常说的,三岁之前孩子记不住事。就象顺顺哭闹时,小家伙会认人。别人哄不了,但只要她一抱,顺顺就会安静下来依恋的贴着她。这说明宝宝是有精神感知的,宝宝也需要安全感。会害怕,也会感觉孤独。她只是太小不会说,哭就是她的表达方式,是她现阶段唯一的表达方式。

  母女连心,顺顺哭得厉害,她心疼得要死做不到坐视不理。顾不得婆婆生气,她也是要抱的。

  “你就惯着吧,你就是累也是自找的!能怪谁呢,有你这么带孩子的?你这样,一天什么都不用干了光带个孩子!碰到以前农村集体出工记公分,忙得象抢火你啊只能饿死!”

  她默默的听没想反驳。只因婆婆和姑姐一样,都是——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性子。

  同婆婆说她看过的婴幼儿心理学,说不给抱任宝宝哭这种育儿习惯,会对孩子的未来,给孩子的成长造成什么样的不良影响,无异鸡同鸭讲,白费口舌。

  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已不是过去那般物质匮乏,生活艰辛为温饱挣扎的情境。她既能多给孩子些关爱,为什么不呢?带孩子疲累和爱孩子这其实是两码事。

  恁谁经历丧偶式育儿都会感觉疲惫。

  翁小藕望一眼一通折腾后,正瘫在沙发上休息对姑姐所言恍若未闻,无意出声帮腔调节下气氛的丈夫,心中酸涩。

  这便是她的坎。

  当初他让她呆在家里每天等他回家。说要养她,要她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现在她一个人呆家里带孩子,没有工作没有朋友,他本该是她最亲密的人,可是他很忙。

  她怀顺顺那会,他和他一个师哥合伙创业开了家公司。人道万事开头难,他们却顺风顺水时运亨通,事业开展得出人意料的顺利。开张就是一笔大单赚了不少。不到一年,不但付清房贷的尾款还买了辆很不错的车。

  然而日子是好过了,翁小藕却一天比一天感觉苦闷。如今她的生活里除了女儿顺顺,仿佛再没有能叫她感到特别开怀的了。因为每天目之所及的也只有顺顺的笑脸,以及小宝贝对她全心的依赖和喜欢。

  那个初始单子谈成,高兴的抱着她转圈亲吻不停满心喜爱的说:

  “我的小藕宝贝可真是个旺夫的小乖乖!”的男人和眼前沙发上神情淡漠,无动于衷的男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自她生下孩子,他似乎越来越忙对她也越来越冷淡。就她的观察,或许不单单是由于婆婆她们的影响,不喜女孩对她生了女儿感到不豫。

  女人都是敏感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坚持母&乳喂养,孕后激素还未恢复正常。反正生完孩子每天累得喘不过气,严重缺觉少眠的她并不象其他同样喂&奶独自带娃的妈妈那样瘦下来。反而变胖了许多,体型与未怀孕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虽说不上胖得不能见人,但比之从前的清瘦苗条确实有很大的差异。

  体型有改变,皮肤也在这一年持续的熬夜中变得晦暗松弛了不少。还常常眼下发青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除了这些,生育还给她带来了妊娠纹,尽管很少不算多但的确留存在了她身上。

  总之,生娃前总爱腻着她的男人,在她生娃后渐渐不同了,日复一日的疏远。诚然他工作很忙,但象那话说的:

  “如果男人爱你,再忙他也会抽时间陪你。”

  男人上心与不上心皆有迹可循。一个男人真的在乎你,那么不论他有多忙,他都会关心你,会心心念念时刻想着照顾你的感受。所以在感情世界里,时间从来不是问题心意才是症结。

  自从做了父亲,自从事业有成云皓的脾气是越来越大,早不似往昔的体贴,待她和女儿都不怎么耐烦。

第2章 媳妇难为(中)

  见小藕不应声,柯云婧顿感不悦。她自来训话训惯了,那一身仿佛训导主任般的架子,已经跟层皮似长在她身上脱不下来。

  于是她目色一沉拉着个脸接道:

  “我说的,你还别不爱听。等顺顺大一点,你们还得要一个。得给她添个弟弟,你也知道妈和爸都等着抱孙子。到时候两个孩子”

  她乜眼看着小藕不掩轻视的语气:

  “还有你,都得小皓养着!他一个人要养你们三个,一应家用吃的穿的,你们一张嘴他就得拿钱。就是他有本事能挣钱,那也是他辛苦赚来的你要惜着点!平常多节省一些,不该用的就不用,不要总想着乱花钱!”

  小藕听得心头憋气。只是提了提还没影的事,就被凭空扣下一顶“乱花钱不知体恤”的帽子,遭到这样夹qiang带棒的数落。而最叫她反感,听不顺耳的是姑姐和婆婆口口声声说要孙子!好像顺顺就不是柯家的孩子。口口声声要她再生,也不问她的意愿好像要她生,她就必须得生。

  诚然她喜欢孩子,但她不喜欢她们这种过于强势的态度。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当女人是生育机器,非生出一个儿子来不可!

  只她动了动唇,却终是忍了下来。生受着,默然不语。她不惯和人吵嘴,这辈子长这么大就没跟谁红过脸。何况这会她其实很累,只等着姑姐能快些去洗了歇息,她好趁着顺顺睡着也跟着眯一会。

  虽然添了辅食,但小家伙现在每晚还要吃两次夜&奶。小藕的打算是等女儿满了周岁再给她断&奶。那晚上她要喂两次奶,要给孩子把尿换尿不湿,还要陪着半夜醒来,总要吚吚呀呀咯咯笑的玩一会的女儿玩耍。

  待到隔天小家伙可以睡早床,她却不能不早早的起床,趁孩子睡着赶紧准备早餐,清洗衣物收拾下屋子。由此,她自然非常珍惜能睡觉的时间。甭论,她是真的很困满身疲惫。

  她如是想,柯云婧却是恼火只当小藕故意气她。心说,早瞧出来了,也就看着老实,实则闷坏讨嫌得很!

  较劲一般她继续语声带刺道:

  “还有不要男人做小事。小皓白天要上班,忙了一天回来他也要休息。家里的事你多做一点”

  刻意的顿一顿,她冷声冷气,十分尖刻的说:

  “反正你的时间也不值钱。”

  这话说得太刺耳,小藕当即变了脸色。泥人尚有三分土气,再是隐忍不愿与人争执,在这一会小藕亦是忍不得了。姑姐这是明摆着欺负人。是有多看轻她才能说出这般尖酸刻薄的话语!

  正待开口,窝在沙发上的柯云皓看她一眼,这时也不失聪了冲着柯云婧轻唤了声:

  “姐…”

  他微微皱眉,大概也是觉得他姐话说得过了:

  “你说什么呢?”

  柯云婧闻言,似被拆台立时不满。她一瞪眼腾一下起身负气道:

  “行行行,我这就走,不在这讨人嫌!一个两个的都不知好歹!我这都是为了谁?”

  “哎呀,姐,你看看你”柯云皓见状,也赶忙起身赔着笑脸:

  “就是脾气急!走什么呀走,多玩两天再走。”

  他看一看小藕,想使个眼色叫她说句话。小藕却不看他,面上神色有点冷。

  他只好舔了舔嘴巴,带着息事宁人的意思哄他姐道:

  “姐,你别误会!不是,我刚也没说啥啊。你是我姐,你知道你弟这个人,我真没别的意思。这大晚上的你说要走,这不戳我心窝子吗?叫我”

  他又看一眼小藕,复道:“叫我们心里可怎么好过!”

  斜眼睃一记闷声不吭的小藕,柯云婧脸色很不好看。继而她扬高了声用一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口气不忿道:

  “也是我自个多事!劳心费力的帮着人布置屋子也没落个好!我这啊纯属吃饱了撑的!”

  这真是贼喊捉贼,有理说不清。小藕但感身心俱疲,一言不发站起身往卧房走。姑姐喊这么大声,她担心会吵醒顺顺吓到女儿。

  柯云婧见状,气得不行脸色更加难看。柯云皓看着她的背影也没忍住皱了下眉。

  “好好好,是我犯贱!我上赶着过来看人脸色”柯云婧气冲冲的,声音愈发的高了:

  “以后你看我还来不来!我跟谁操心啊我!我今就把话撂这了,以后你家这门槛,我要踏进半步我都不姓柯!”

  不想这平日安安静静,言语不多的弟媳会突然这么嚣张还这么蜇人。错愕之余,从来顺昌逆忘不容反驳的柯云婧,大感被下了面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她一张脸绷得死紧,心下恨道,果然咬人的狗不叫!越是看着老实的,越不是个好东西!

  “姐,姐,瞧你这说的!来,我们先回屋坐下好不好?我给你倒杯水,咱们有话慢慢说。”

  “小皓你放手!我告你,我没受过这样的气!”

  “姐,你消消气,我替小藕向你道歉还不行吗?等会我问问她怎么回事啊!现在听我的回屋去,这会也不早了,姐你也忙了这么老会该是累了。要不,咱们也不说了,有话明天再讲。听我的啊,先回屋赶紧泡个澡了睡觉去!”

  “哼!算了,你家的床啊我可睡不起!”

  ……

  柯云婧要走,柯云皓忙着阻拦。俩姐弟在门口拉拉扯扯,来来回回。一个满面恼怒铁青着脸,一个着急赔笑不停说好话。

  翁小藕走进卧室关上门,将那些扰人的声音统统隔绝在外。她走到摇篮边看着小脸无邪,在睡梦中砸吧小嘴的女儿心中泛疼。随后,她扶着摇篮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神思怔怔。

  她本来困得很,但被姑姐这一闹却是睡不下,心头烦忧心绪发沉,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对目前的状态,对她的婚姻,她感到累极了!

  其实当时她妈对她这门婚事并不太赞同。叫她再好好想想,要多些考虑。一来,她妈期望她能出去工作做一番事业。再不济,也要能养活自己经济独立。不想她早早嫁人为家庭所累;

  二来,事实证明她妈到底年长,看人准洞悉人情。那时她妈就说云皓家里人不好相处,重利较真还总爱斜眼看人很有些傲慢。又道云皓孝顺没错,但做事有点太听他家人的话。这样的男人恋爱时温柔,过日子媳妇会很难为。

  可她那会不经事,沐浴爱河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哪听得进去只当她妈妈多虑,又舍不得她太早出嫁。

  她是没有得到过父爱的人,仿似遗腹子,还没出生父亲便出了意外,于一次出差途中遭遇车祸差点身死他乡。后来人是救回来了,留了条命。却也仅仅只是一条命而已!

  因终是伤重,她的父亲变成了不言不语,不能认人不能自理,只能躺在床上的植物人。她爸卧床十七年直到死也不知她是他女儿。

  有爸象没爸,直若单亲家庭的孩子般长大,让她忧郁而敏感,不会轻易相信并接纳一个人,但也让她更为依恋和珍惜外界给予她的温柔。所以,她没法拒绝他的求婚。

  没有理由拒绝不是吗?

  那会他对她是那样的好!深情款款,爱意拳拳。那时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因为她嫁给了爱情。

  但他和她的婚姻怎么弄成了这样?

  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明明是同一个男人,他的心意怎么就不同了呢?

第3章 媳妇难为(下)

  她发着呆,浸泡在自己的忧伤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打开,柯云皓走了进来。

  循着声儿她回神,望见一张锁着眉,神色明显不太高兴的脸容。在昏黄的,仅供照明不够亮堂的小夜灯下,她看着这张脸,突然感觉非常的陌生。他们是夫妻,可这会,不,是早就陌生了的!自从她生下女儿,他们甚至都说不上是彼此的“枕边人”。

  因为他怕吵,因为他白天要上班,所以这一年他们形同分居。她带着女儿睡在主卧,他一个人睡去客房。分开睡这事是婆婆和姑姐提出来的,在她生产过后,开始坐月子的时候。而她也心疼他,虽然那会她其实很需要他。

  为了这事,她妈暗里叹气难受了很久。彼时,婆婆说自个病了,身子不适不能照顾她坐月子。又不肯他出钱请月嫂,而姑姐也说家里有事走不开。有话说,自己养的自己疼。她妈见状,特地请假舟车劳顿的赶过来照顾她。

  是看她和她妈妈都太好说话了吧,是她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孤儿寡母好欺负!心随念转,翁小藕心尖遽然一疼。这一回,她是为她妈妈感到心疼。她让她妈受累又受气,委曲求全忍气吞声。

  “我给姐在前面酒店订了间房。”

  许是她脸色不对,今天又表现得实在异常。柯云皓看了看她,到底松了眉头放缓了语气。

  “姐那话确实说得不中听,可你知道她这人就嘴巴利了点但心不坏!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他说着,走近一些看两眼睡在摇篮中的女儿,然后他低头看住小藕顿了顿接道:

  “她有口无心你也别往心里去,明天给姐打个电话啊,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她是大的,你给她个台阶。”

  小藕闻言,面上神情不变也不吱声。这是她预料中的结果。这一年来,她已经看得很清楚,在她和他家人之间,他永远站在他家人一边。事实上,如果他能多维护她一点照顾她的感受,在婆婆和姑姐无故责难她的时候,能为她出头说句公道话,婆婆和姑姐未必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茬刁难人。

  见她明显有情绪,柯云皓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今晚几番折腾,他有点累了。这会只想赶紧解决了麻烦好去睡觉。

  他看看小藕,蹲下身来想要伸手抱她。他也知,他姐那话确实说得重了,现在她委屈想使点小性子,他得哄一哄。

  眼看他靠过来,小藕几乎是下意识的偏身避开他的拥抱。很多时候,女人的心和身体同步。她心里打了结,或许应该说日积月累,隐忍在她心里的结,于今晚,在此时此刻结得更深了。

  随着她的动作,柯云皓脸色变了。习惯了她的温顺,对她突然变得这么刺头,不依不饶的,柯云皓很是不惯也很有些不耐烦。

  他忍了忍,站起来耐着性子道:

  “说来说去,姐她也是心疼我。你晓得,我小时候家境不太好。爸和妈每天忙着生计,早晚都要出摊根本顾不了我。都是姐留在家里照看我。为了我,她连大学都没上。可以说,我是她一手带大的。”

  他叹一口气接道:

  “小藕,我就这一个姐姐,长姐如母,你就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她较真好不好?”

  “她对你好”小藕终于开口:“你也有回报她。就今年姐夫生意亏损,资金周转不过来,你二话不说,立刻就给他们转了二十万。因为没人照顾我坐月子,我妈不得不跟单位请假,大老远的从老家赶来”

  她平铺直叙,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

  “那时你也许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提出要给妈翻新下老家的厨卫。可是顺顺她咕咕马上就说想换辆车。翻新厨卫不过几万块,姑姐一辆车要几十万。”

  她稍事一停,看着丈夫语声很轻:

  “你毫不犹豫送了姑姐一辆车,却再不提给妈翻新厨卫的事。”

  柯云皓听得一愣,旋即他皱起眉用质问的口气,惊讶又烦躁的问道:

  “所以你原来是因为这个而记恨姐?就因为我对我姐好?”

  小藕也蹙了蹙眉,不愿再出声。

  这就是她的爱人!

  当褪下爱情的滤镜,当他不再是那个对她柔情蜜意的男人,她才惊觉他竟然这样不好沟通。惊觉他竟似乎完全不懂得她,不知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是记恨这个吗?记恨他对他姐太好?

  小藕但觉心灰,抿紧了嘴巴。

  她只是想反驳他所谓的她和他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他们是一家人吗?

  婆婆和姑姐血亲有别,亲疏分明得只恨不能锱铢必较。而他又何尝不是!他们柯家对自己人和外人分得真是清清楚楚,拿捏的明明白白。甚或就是她的顺顺,他的嫡亲骨肉只因是个女孩不被他们喜欢,便也好似半个外人,用钱都用得磕磕巴巴。

  见她不应声,形同默认。柯云皓没了耐性,居高临下睨着小藕语气很冲:

  “如果是因为我给我姐花钱,叫你不痛快怀恨在心,那翁小藕,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不可能不顾着我姐,我不可能忘本!”

  他黑着脸,特别不忿的:

  “我用我自个挣的钱报答我姐怎么了?我自己挣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用不着你批准!”

  小藕眼眶发热,涩意填胸。她心下发凉,面无表情的听,努力压制着心中的酸涩。

  “你要还当我是你老公,就不要让我难做。明天你给姐打个电话,向她道个歉。然后我们一起去酒店把她接回来。”

  柯云皓撂了话,不无恼火的再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卧房把个门摔得山响。睡在摇篮里的顺顺当即被惊醒,打了个冷噤。随即就惊吓得大哭起来。

  小藕抱起女儿轻柔的安抚她的小身子,将女儿再度哄睡以后,她吸了吸气,忍下涌上眼眶的泪意,低头将脸轻轻的贴到女儿的小脸上。

  她想,对你好这件事,真是世间最不稳定的事。因为说这话的人随时都能把它收回去。曾经信誓旦旦要照顾她一辈子,会永远对她好的男人,不笑便似陌路,翻脸就无情。

  她和柯云皓的纸婚是甜的,只果然人心幽微又善变,难测而不可捉摸。只是多过了一年,两年,他们的棉婚和皮革婚就都过成了纸婚!

  ※

  S市,市区豪华公寓。

  屋内餐厅四人围坐一桌正吃着午饭。

第4章 两个人的世界,三个人太挤……

  “嫂,诶,我还是叫你舒意吧,可以吗?”一个娇弱柔软,特别女人味的声音打破餐桌的寂静:

  “按理该叫嫂子,可是嫂子听着土气”女人望着舒意笑得十分好看:

  “真说到年纪,你比我还小呢。”

  舒意看着她笑了笑应道:

  “行啊,没关系,大家都是平辈。”

  和女人柔美的声音不同,舒意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天生的,但并不难听。她略带沙哑的声线,说起话来低低的,语声轻而慢带着点空灵悠远的味道。

  女人闻言,柔柔一笑,眼波流转看向面相俊美但神情冷冽的男人。

  “可不就是平辈,其实应希哥也就大我两,三个月。”她笑道。

  男人恍若未闻顾自吃饭,动作不疾不徐斯文而优雅。

  舒意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红唇微糯,雾眼含波,轮廓小巧的一张脸象被露水打湿的花瓣。这实在是一个相当惹眼也相当迷人的女人。是那种会叫男人无法忘怀的女人。

  古往今来,没有不看脸的。一个女人长得美就是优势,就有叫男人动心的资本。而一个女人倘若既有女孩的天真和娇柔,又有女人的妩媚与风情,还有着点淡淡的,朦胧的忧伤朦胧的美和那一抹难描难绘,湿漉漉似带着水气的脆弱。这样的女人,会让男人发狂恨不能掏心挖肝的疼。

  毫无疑问,裴欣就是这样的女人。似随时携带惑人的蛊,轻易就能令男人沦陷,欲罢不能。

  裴欣是她婆婆的干女儿,是她老公柏应希的干妹妹。而这干哥哥干妹妹的却曾经是一对恋人。更确切的说是曾订过婚的未婚夫妻。是柏公子也就是她老公心口上的朱砂痣,是他收在记忆深处,仲夏夜里的白月光。是他的青梅竹马。

  舒意心中泛起一丝苦意,她吃着饭味如嚼蜡。心说,有这一张可以颠倒众生的脸庞,不怪挑剔难取悦的柏应希念念不忘。直到现在,他书房下格的抽屉里还放着他们的合影。

  其实她也不丑。事实上,她应该是很多人眼里的美女。只是和裴欣相比,她缺了那股子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韵&致。

  “舒意厨艺真好!这菜做得好吃又好看”柏应希不搭腔,裴欣似也不以为意,转眼看住舒意一径笑道:

  “干妈本来打算叫你们回家,一起在老宅里吃饭。是我说要来这尝尝舒意你的手艺。你不知道呀”

  她一双美目又瞥向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的男人语声更柔了:

  “从前应希哥他嘴刁得呀,家里请的星级大厨每天都要犯愁。”

  裴欣微顿一顿,视线转回重新落在舒意脸上:

  “我一听他不带厨子,也没请个保姆在外住着,就知道你肯定很能干,做的菜一定很不错。现在一看我果然是个有口福的!”

  她望着舒意笑,甜言软语:

  “舒意你的菜做得可比老宅里张阿姨的菜还要好吃,等下次你们回了老宅”

  她歪一歪头,用一种爱娇的语气说道:

  “我不要张阿姨做饭,能者多劳,舒意我要吃你做的菜!”

  她笑得非常温柔,舒意却听得很不舒服。因为她的眼神让人感到不舒服。这种感觉微妙,难以言表。有时候你就是能感觉到一个人,她对你有敌意。就象一种直觉,并且常常是一种精准又敏锐的直觉。

  舒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是淤泥里长大的女子,饱尝世态炎凉,见惯各色人等。这让她一向识得眼色。心头有了戒慎,她但感裴欣这话绵里藏针,明褒实贬。恐怕并不是要称赞她的厨艺。而是暗讽,是轻慢,拿她当佣人看待和使唤。

  很好,看来这位突然回国,不期而至的干妹妹不单是一道白月光,还是一朵小白莲。从这一刻开始,舒意清楚她们做不了朋友。因为很明显,裴欣不会当她是朋友。都是女人,她懂裴欣看柏应希的目光。裴欣当她是情敌,而且显然还是看不太上眼的情敌……

  看看闻声面色无波,一脸淡漠的丈夫,再看一看自来矜贵,从不拿眼瞧她,两三年来,不曾同她说过哪怕一句话的婆婆。舒意笑一笑,冲裴欣点了点头应道:

  “好啊。”

  听见她的回答,裴欣看着她的眼睛面上笑容更深。

  “舒意你真好”她说:“难怪应希哥会喜欢你,愿意和你结婚娶你为妻。”

  她话音落下,餐桌上一片寂静让人尴尬。

  只这尴尬不属于裴欣,这尴尬是给舒意的。

  舒意顶着这份尴尬,侧眸看向近在咫尺却宛似水远山高,脸上没有一点笑意的男人,确定她的直觉没错——

  裴欣对她有敌意,那种心怀妒忌的女人对讨厌的情敌所有的恶意。

  因为这桌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柏应希并不喜欢她,对她完全没有作为丈夫对妻子的喜爱和在意。换句话说,裴欣是故意的。因着那敌意和恶意而故意说反话,也或许?她猜,还带着些试探,试探柏应希的反应。

  舒意挪开眼,朝注视她的裴欣弯唇给了个回应的笑容。随后她低头吃饭,神色如常若无其事看不出半丝异样。

  不是不难受的。倘换一个人,底气足又脾气大的,这会怕不是就要当场发作,不管不顾。又或者娇气,心理脆弱的直接被气哭。

  只是她现在没有底气,所以她不能发脾气。至于流泪哭泣?她更加不会。自很早开始,在她年少时,她就知道眼泪对她没有用。因不管她哭得如何伤心如何的可怜,有多么的无助,那些伤害她的人也不会因此对她多一丝丝的心软,更不会为她感到负疚和心疼。

  想清楚这一点后,她便似失去了泪腺再也不会哭。不论心情多么难过,情况有多么糟糕令人绝望,她也不会哭。不单不哭,她反而还会笑得格外明艳。用她全部的力气,表现得好像不会受伤一样。在她的人生经验里,这个世上,有资本娇气的女人才有脆弱和哭的自由。

  她垂首吃着饭,察觉那两道注目的视线在她头顶停了停,随后移开。接着她听到裴欣语调柔婉,叙旧一般的说道:

  “几年不见,应希哥的口味一点没变。还是爱吃鸡肉爱吃鱼,不爱吃海鲜。”

  不用看,舒意也知道裴欣在看柏应希。听得出对刚试探得来的结果,裴欣很满意,此时她的声音透着方才没有的轻快,还有些隐隐的得意。

  只她说完,空气又静默了。

  舒意余光瞥见柏应希依然彷如听不见,餐叉都没有声音一派贵气的叉起一只鸡肉饺子,以他一贯的吃饭的节奏徐徐放进嘴里,再慢条斯理用他自小养就的用饭的优雅,几乎无声的嚼咽。

  “应希!”

  待他吃完这只饺子,姚茗岚也就是他母亲,柏氏的董事长终于缓声开口。语气威严隐带不悦。

  舒意想了想,微微侧头看过去。看见原本眉毛都不动一下,除了进食再没别的动作和表情的柏总,遽然有了不同的表情和不同的动作。

  他皱了皱眉,面上神情益发凛冽。继而他拿餐巾抹嘴后站起身,谁也不看一语不发离开餐厅。

  桌上三人看着他的背影面色迥异。

  舒意眸色平静,没感到意外。

  姚茗岚蹙眉,压抑着脾气。

  而裴欣却是一脸嫣然,轻轻柔柔的笑了。

  舒意低首间,眸光掠过她的脸,两相对视各自心里都明镜似心照不宣。舒意想,这大概是裴欣在这间公寓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

  柏应希这个人如果不是在意,他根本不会有情绪。任你若何,他都能视你如无物。就象他不在乎她,是以,即使在人前,他也不会和她互动,连眼神的交流也无。

第5章 两个人的世界,三个人太挤……

  接下来的日子,事情一如舒意所料,老宅开始频繁的有电话叫他们回去吃饭。从最初接到十几,二十个电话,柏应希会淡着一张脸孔带她去一回,到七八个电话…五六个电话逐次递减,再到此时舒意看见柏应希神色淡淡给裴欣夹菜。

  原来他也是会疼人的。

  柏应希是她见过心性最为矜傲的男人。这张眉眼疏淡,轮廓里都透着清冷的英俊脸容,给她最多的就是距离感。在一起近三年,除了他书房里那张同裴欣的合影,她再没看到他笑过。

  那张合影上他和裴欣都很年轻,当然他们现在也不老。二十八岁的男人和二十八岁的女人,俊男美女正值年华好光景怎么会老。只是合影上的他们看着还有些青涩,是不满二十的男孩和女孩。

  一个娇娇柔柔,笑靥如花;一个眸子黑亮闪着光,同样笑得一脸欢欣。两张脸都很鲜嫩,显得清稚而美好。中肯的说,这两人站在一处端看颜值,那是赏心悦目十分的养眼。

  可以让柏应希这样的男人,面色和暖感到幸福,又能叫他郁郁冷漠,判若两人。毋庸置疑,裴欣绝对是他的真爱。就她的感受,柏应希不是会勉强自己的男人。他不愿做的事情,谁也强迫不来。

  饭毕,舒意站在厨房看了看堆了一水池的杯盘碗碟。然后她神情不变戴上手套动手清洗。这是她的事得她来做。事实验证她的直觉,裴欣,或者应该说在柏家她就是一个保姆。于柏应希,这点也没什么不同——

  一个除了洗衣做饭,还能给他暖&床的保姆。

  在裴欣回来之前,她是不能回老宅的。婆婆不让进门。如今因为说她的菜做得好吃,因为她能干,因为裴欣说的能者多劳,婆婆松口许她回这豪门府邸…做个仆人。

  舒意洗着碗,心中并无甚波澜。柏家人有他们的阶层观念,但她心里也有一把尺。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裴欣来到她身畔。

  静了静,那把柔软的充满女人味的嗓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知道,应希哥他爱我。”

  舒意手上动作不停,没有吱声。

  “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们的婚姻,除了那张纸你什么都没有!”

  舒意停下,侧头看她。

  她嘴里吐着刀子,脸上是温柔的神气。

  舒意想,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这刻乍然撕破脸,是觉着时机已经成熟,挽回了柏应希和他旧情复燃等不及要宣战?抑或是自己任劳任怨,表现得太温顺碍了她的眼?也许裴欣就等着她闹呢。

  对望了几秒,舒意应声: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你对我不怀好意,还要忍受你的折辱?”她语气平淡的问。

  为什么?

  因她想给自己再多些机会,不是争取而是放弃。多一些能让她彻底死心,可以决然离开再不回头的机会。她难得动一回心,爱上一个人,她得让她的心死透了,不留一丝念想。

  “因为你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啊!”

  “这么说也没错。”

  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多少都会有些幻想。甭论柏应希这样的条件,她为之倾心实属人之常情。

  “应希哥有跟你说过我和他有多少年的感情吗?”

  裴欣看着她轻笑一声,那张白到几乎透明能看到额际青色的血管,有着又柔又美的五官很朦胧又很脆弱,楚楚之态温软可人的清丽脸庞,不予掩饰的流露出一抹近似怜悯的神色。

  那是情场得胜的一方,对不堪一击战斗力为零,轻易就要被踢出局的情敌高高在上的怜悯。

  舒意默声,知她会往下说。

  “十四年。”裴欣用一种追忆的梦幻般的语调说道:

  “我们同年,我来柏家的时候他十一,二岁,我也十一,二岁。”

  说着,裴欣的声音低了,似说给她听又似自语似欢喜又似感伤:

  “我们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到我们十六岁那年他同我表白,我们开始谈恋爱。那些年除了我,应希哥他没看过别的女孩一眼,除了我,应希哥他谁也不爱。我只要一哭,他就会着急慌乱,为了哄我高兴,他想尽了办法花尽了心思。”

  裴欣说着,眼神一变轻视的看住舒意:

  “从小到大,喜欢应希哥的女孩一茬接一茬从来没少过。可你知道吗?舒意,你是最差劲的那一个!”

  她话说得轻轻柔柔,但口吻讥嘲而尖刻:

  “一个倚门卖笑,在欢&场跳艳&舞的你也配喜欢他?”

  舒意闻言,面色平静表情依旧,脸上不见丝毫的波动。

  裴欣话说的难听却说得没错。她和柏应希的确是一出狗血戏码。富家子与风尘女,欢场女郎和贵公子。按过去的说法,她就是个卖弄风&骚不知耻的东西。她和这些风尘女子唯一的不同,是在遇到柏应希之前,她卖笑不卖&身勉力保住了童&贞。

  “应希哥会和你结婚,是因为他恨我伤他,也因为他想要气干妈。”

  舒意依然没话可说。

  裴欣说的事实,她无法反驳。

  同柏应希结婚近三年,她找不到一个理由,可以让她自欺欺人的说一句——

  他是因爱她而娶她。

  只他对她无情,但确实有恩。他救了她,把她从烂泥坑里拉了出来。即便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他漫不经意之举,那些钱也不过是他指缝里漏下的,于他不值一提。

  可如果没有他给的那些钱,如果他不曾带她离开。那她将不得不泡在污水沟里,最终沉沦直到腐烂。而现在,纵然他和裴欣会重归于好,他和她会离婚。她也不用身不由己再被迫重操旧业。这是柏应希给她的恩惠。

  裴欣注视着舒意,看她哑口无声沉默无言,心中感觉畅快。对自己给对方仿若碾压式的击打效果很是满意。

  她愉快的笑带着胜利的欢乐再次开口:

  “舒意,你有听过这样的说法吗?”

  她问,带笑的语气里,是舒意已经不感到陌生的口蜜腹剑的温柔。

第6章 两个人的世界,三个人太挤……

  “有情感心理学家做过研究,发现越是有身份的男人层次越高,他们就越欣赏清瘦苗条的女人,喜欢骨感美人。他们看重女人的气质,更追求精神层面的契合。”

  说着,裴欣上下看了看舒意轻轻嗤笑一声,放慢了语速接道:

  “而层次低,社会地位低,做体力活的男人则更容易受肉&弹的吸引。他们喜欢丰&胸&肥&臀,有肉&感的女人。他们不怎么在乎心灵的交流,也不太需要同女人意气相投。

  身为社会底层人员,在情爱关系中,他们更看重情&欲的满足,更倾向在这种原始的发泄中寻找认同,以弥补社会存在感的缺失。”

  她含沙射影意有所指,舒意心里很明白。

  裴欣削肩窄腰细脖子细腿,看着弱质纤纤,纤细又纤弱。正是她话中高级男人所欣赏的骨感美人。而舒意和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无论性情还是身形。

  舒意并不胖,事实上她锁骨分明还有一把细腰。但胸&臀确实比较丰满。而且不似裴欣瞅着就柔柔弱弱,身娇体软。她之前是酒吧夜场的钢管舞者,跳钢管舞要技巧,也要一定的肢体力量。为此,她进行过专门的力量训练。虽未有练出夸张的肌肉线条,也并没有什么六块腹肌那样的健身成果。但她身材紧致,腹部有很清晰的马甲线。

  很多人说她身材性感,也有很多人说她身材很好看。然舒意清楚,在裴欣,在她婆婆姚董事长眼里,她这样的就是不正经。狐媚风&骚,引逗放荡。就象此刻,裴欣不过是要告诉她——

  她很低级。

  她远远配不上柏应希。

  “你刻意穿的保守,将自己裹得严实装贤惠纯良。”裴欣望着她,声音充满了优越感:

  “可是一个混夜场,在寻欢作乐,一批又一批找乐子的男人面前穿着暴露,跳不要脸的舞,拿自己的身体做卖点捞钱的女人,你现在这样装,自己不觉得可笑?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这话你听得懂吗?说我折辱你?舒意,我跟你说”

  裴欣终于不再笑了,她傲慢的看着舒意口气轻蔑极了:

  “是什么样的人就只配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我还真就特瞧不起你!不检点,不自爱,却妄想受人尊重飞上枝头做凤凰?”

  舒意静静的听她说完,然后她应声神情平静: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她说,看住眼前这株富贵花:

  “在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象裴小姐这般好命。一出生就繁花似锦不知愁,可以无忧无虑随心所欲。”

  她顿了顿,淡声接道:

  “如果可以选择,谁都想要光鲜体面的活。人不到那份上,没人愿意豁出去作践自己。裴小姐,我也跟你说一句,不曾经历别人的苦就不要自恃高贵,对着人横加指责擅自评判。”

  迎视着裴欣的目光,她笑一笑,微微沙哑的声音透着轻嘲:

  “假如裴小姐有和我相同的出身,面临同样糟糕的境地,信我,你未必比我做得好!”

  她会至少六,七种抛媚眼的方式,会变身女妖的表演懂夜场里的男人他们最想看的是什么?

  可那都是她的不得已,非她所愿。事实上,钢管舞本身并没有问题,健身美体是很棒的一种舞蹈。只是她跳舞的场地不对,需要她用挑逗的眼神,被迫使用各种挑&逗&性的动作做一个提线的人偶。

  裴欣冷冷的看她,嗤道:

  “既然没有这样的命,就不该自不量力,肖想不属于你的人,不属于你的身份!你要知道,古人讲究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

  说着,裴欣眼里嫉火涌动,声音突然就变得不太平稳:

  “舒意你自己说,除了做保姆能陪应希哥上床,你还能为他做什么?你们有话聊吗?平常都能聊什么?谈公司管理说古典乐?陪他品酒打高尔夫?一起交流马术畅聊金融分析时事,陪他赏玩他收藏的艺术品?”

  舒意闻言,垂了垂眼没出声。

  她和柏应希确实没有聊过什么。有说语迟人贵,贵人话语迟。身为柏氏的总裁柏应希何止语迟,他根本就是矜冷少语,轻易难得开口说一句。同裴欣一样,他也有一副十分动听的声音,极富质感磁性低醇,象敲击的琴键嗓音纯正。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和他的人一般高冷,听在人耳里冷冷清清彰于形外的疏离。

  柏应希在她面前,亦多是贵人不出语。她和他在一起近三年,他们更多的是床上的交流。柏应希不算贪欢的男人,他平日工作也很忙。但他身心正常,在家的日子他们两三天会有一次。

  而在这种事上,几乎每次都是他主动。他想要了也不说话,手摸上来谈不上特别温柔,但也不会很粗暴。老实说,在床上,是他最有热气的时候。

  只是很难想象,在夜里肌肤相亲,常常会相拥而眠的一对夫妻,白天却几乎没什么言语。碰到柏总心气不顺更是气氛薄冷,恍若陌路。或许这就是人不对的锅,就象现在裴欣底气十足的质问,大概这都是柏应希会和她交流的话题。

  “……如果不是被我伤了心,一时意气,你这样的女人,应希哥他压根不会看你一眼。另外,你可听好了,他不是女人用身体能留住的男人。”

  裴欣冷言冷语,语声带刺:

  “只会曲意逢迎,搔首弄姿而德不配位的女人,永远不会真正成为柏宅里的女主人!”

  闻声,舒意轻轻扬唇笑了笑,似嘲讽也似自嘲没有应声。

  裴欣一定想不到,正因为有那样的过去,所以在成为柏太太以后,她处处小心,谨言慎行近乎苛刻的自我约束。在装扮上,她衣着保守,绝不做任何出格的花哨的打扮。并且她还将原来的一头大波浪,剪短拉直规规矩矩的扎起来。而不说浓妆了,她连妆都不化素面示人。甚至就在床第间,夫妻之事上她也从不敢表示主动。生恐叫他生厌也害怕被他看低,怕他不喜。

  她想做一个好女人,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宜家宜室。她想洗去她身上那些不良的标签。可是人啊,想要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那些不好的名声原来这么的难……

  “你笑什么?”裴欣生气的问。

  但觉她笑得古怪,捉摸不透很是讨厌。

  “你这么在意他,当初又为什么要伤他?”

  舒意不答反问。她话音落下,裴欣脸色一连变了几变。

  “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几秒后,裴欣呛声极不悦的扫视了她几眼讽刺道:

  “应希哥和你结婚只拿证不办婚礼,你就该心中有数。不过,你还是值钱的!应希哥出手一向大方,他就是不要你也不会亏待了你。到时候他给你的钱,足够你衣锦荣归回去做个好姑娘!”

  说完,她阴着脸不再看舒意带着一腔嫉恨转身离开。

  舒意静了静,没什么表情的低头继续洗碗。

  在裴欣,还有这屋里的贵妇姚董事长眼里,她是又污又臭不入流的东西。甚或对她和柏应希的婚姻,她们也没当一回事,觉得几个钱就打发了。

  而柏应希?

  舒意缓声吁了吁气,心中感觉苦涩。

  在他心里,她大约也只是个拜金女。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心机,为了柏家这个豪门。

  ※

  同一时间,书房内。

  姚茗岚和儿子相对而坐,面上神情都不算愉快。

  “……小欣的情况你最清楚,这次她回来,妈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你和舒意趁早了断,没必要再拖。她要多少钱都给她。”

  “事情都过去三年了,小欣她也知道错了。你是男人气量要大,对她包容一点,别和她计较别让她伤心。你知道,她最爱你!这三年里,她受的罪并不比你少。你也很清楚,小欣她不能没有你。对她来说,你是她最重要的人。”

  “你也是爱小欣的不是吗?当初你那么的爱她,现在就妈看来你也并没有把她放下。既然你心里有她,她心里也只有你。你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你和小欣都不小了赶紧结婚把事办了。”

  “妈还是那句话,我们柏家不可能要舒意那样的女人做儿媳妇。你和她的婚姻就是个错误,你们俩彻头彻尾就没有一丁点合适的地方。在妈心中,只有小欣可以做我柏家的人。小欣是我认定的媳妇,除了小欣,妈谁都看不上!”

  “你一时负气做下糊涂事,拿自己的婚事出气,伤人误己完全得不偿失!既然是错的就该回头,早些把你的错处较正过来。”

  ……

  姚茗岚似唱独角戏,说了半天也不见儿子应声。不由有些着恼。

  看一看儿子,她不容拒绝道:

  “这事如果你开不了口,妈去跟她说。”

  这个“她”自然说的是舒意。

  柏应希默然片刻,倏地起身面无表情:

  “妈,我的事让我自己来处理,您不要插手。”

  说罢,他径直走出书房。

  姚茗岚看着儿子的背影,眉头锁起脸色沉沉,心中阴晴不定。

第7章 留不住的不要留(上)

  “你看看你,不过半个月这又瘦了气色也不好!”饭桌上,柯母望着儿子一脸心疼的说。

  闻声,柯云皓摸了摸脸,不以为意的应声:“没有吧,还不那样。”

  “怎么没有!这脸都瘦了一圈了。”柯母乜眼瞥一下儿媳,很不高兴的说:

  “天天辛苦赚钱,劳碌奔波事事都要操心能不瘦吗?不象有的人坐吃坐喝,万事不愁就心宽体胖!”

  小藕不接茬,低头给女儿喂食蛋奶羹。

  姑姐来就爱指挥柯云皓颠来倒去的布置屋子,外加数落她;

  婆婆来就爱唠叨她儿子又瘦了脸色不好,而她在家舒舒服服享福享得人都胖了……

  翁小藕不知道同为女人,婆婆为什么就不能对她有一点点的同理心,有一些些的体谅。明明婆婆也做过媳妇,也生过孩子是一个母亲。女人生育以及哺&乳期间要遭的罪,受的苦,婆婆应该感同身受很清楚。她不奢望婆婆心疼她,对她视如亲生。她只是希望能得到些理解,少些无谓的责难。

  或许真如人所言,婆媳是天生的对手是天敌。即使,她从未曾拿婆婆当作敌对的一方,事实上,她始终认为婆媳间不该是较劲的状态。奈何婆婆不作如是想,横竖看她不顺眼。

  明眼人都该看得出来,自结婚后,这一两年间柯云皓明显有些发身,比上学读书那会肉眼可见的胖了些。可是婆婆看不见,回回来都要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说一嘴。

  “身体是自己的!别人不心疼就要自个顾着些。妈年纪也大了,管不了你太多,你呀要”

  “知道了,妈!晓得您心疼我”柯云皓打断母亲的话,面上是一贯的孝子神气:

  “都跟您说了多少回了。您呀,辛苦了一辈子,如今只管安享晚年少为我操心。和爸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就去买不用省着!您儿子现在不差钱!要买衣服鞋子的就叫姐陪着一块去选,喜欢哪样就拿哪样上专卖店去挑。

  等过几天,再让姐陪着您和爸出去转转散散心。您不说喜欢三亚吗?那就再过去玩一阵子。待到下半年,我看能不能腾出空来,我们全家一起出国走走。”

  “妈知道呢,知道我儿子能耐有出息还孝顺!”

  柯母顿时喜眉笑眼,不掩得意很是骄傲的说。言罢还不忘斜一眼沉默无声的儿媳。

  柯云皓看看小藕脸色转淡,随即他抬腕看了看表冲母亲说道:

  “不早了,妈我先走了,等下还有个会。”

  “嗯嗯嗯,快去快去,我不用你陪工作要紧。”

  “那妈我走了,晚上回来再陪您吃饭。”

  “行,妈知道了,去吧别耽搁了时间。”

  柯云皓起身不看小藕,对咿咿呀呀叫唤,舞动着小手懵懂瞧住他的女儿视若不见,径自走出家门开车离去。

  小藕垂着头抿了抿嘴,将心中那股酸涩压了下去。

  因为上次她不肯向姑姐道歉,没有做低伏小的去酒店把姑姐接回来。于是他就和她开始了冷战,连顺顺的周岁宴也被取消。今天若不是婆婆过来,他都不会在家吃饭。过往他说过的情话言犹在耳,他们却已经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同一个屋檐,相敬如冰。

  “嗯……”这时听得婆婆拉长了声叹气,继而当着她的面把椅子重重一转拿背对着她吃饭。

  小藕忍了忍没吱声。

  婆婆惯爱这般对她,只要柯云皓不在跟前,婆婆就喜欢在她面前做这样的举动,动不动厌声叹气,再故意背对着她摆出特别嫌弃的姿态。

  柯云皓开着车,行到路口等红灯时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菲菲,你现在可以出来了,我大概四五分钟后到你那里”一反出门前对妻子的冷漠,此刻他脸上挂着笑声音十分温和:

  “麻烦什么,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一个团队的。诶,我先不跟你说了,马上要绿灯了你等我。”

  ※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几天后,柏家老宅。

  裴欣手腕上新佩戴了一只翡翠玉镯,相当漂亮惹眼的镯子,通体艳绿色,色泽晶莹浓而正。戴在裴欣纤白的手腕上,更衬得她肌光似雪,肤白如玉,两相映衬着实好看得很也贵气得很。

  舒意面色无波,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低下头去。心中自嘲蓄满了涩苦滋味。

  这只玉镯她见过,至少在裴欣回来之前,它是一直躺在柏应希书房的抽屉里。而她曾暗里悄悄的希冀过,有一天能戴上这只镯子成为它的女主人。

  不为这镯子是柏家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价格不菲婉约华贵。只为这镯子似是柏应希的珍藏,如果他愿意送给她,那于她便似爱情信物一般的意义。

  舒意微不可察的牵了牵唇,面上闪过一抹苦笑。她想,该结束了。她不在乎姚女士和裴欣怎么看她,在她看来,感情世界里,男人的态度才是关键。现在已经很明显,她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期待,不必再作践自己。事情已成定局。

  这一整日,舒意神色无异该干嘛干嘛,心里却满是思量想着要怎么摊牌?就眼下的情形,没必要再拖着等他开口。毕竟,他已经表现得很清楚,叫她想自欺欺人也做不来。只这么想着,她却是心头发堵,心下一片怅然,说不出的压抑十分难受。

  是夜,夜半时分,一连闷热了几天,终于迎来了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两人睡在床上,俱是了无睡意。

  舒意是失眠,她心里搁着事根本睡不着。今天回来的路上,明明话都滚到了喉间,可只要对上柏应希白皙俊美的脸庞,对上那双黑浚浚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她便似点了哑穴,那话生生凝住象被涂了强力胶贴在她喉际。至于柏应希他心内另有所想,这会罕有的表现出一丝烦躁。他连着翻了两次身。

  舒意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呶了下唇,无声的吁了吁气正待出声,同一时刻,他那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接着她便看见他长臂一伸摸来手机,迅疾的接通电话。

  她听见听筒里传来裴欣的哭声,裴欣大哭着,近乎失态:

  “应希哥,应希哥,你在哪啊你快来你快来呀……”

  “小欣,别怕!乖乖呆在房间,我马上过来。”

  舒意看着微微拧眉,但声音温柔的男人,看着他利落起身就要离开。

  这一瞬间说不上的缘由,仿若鬼使神差,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臂轻道:

  “别走,不要去。”

  柏应希一怔,在频频闪电的亮光中看了她几秒,滇黑的眸子眼色很淡。片刻后,他轻轻掰开舒意的手,声音微有些发沉:

  “小欣她害怕雷暴天。”他说,言语很短仿若解释。

  舒意抿了抿嘴望着他道:

  “我也害怕。”

  这话倒是不假,这种雷暴的雨夜,独自一人呆在屋里总是有些吓人。

  柏应希闻言,打开床头灯看了她几眼然后他说:

  “对不起。”

第8章 留不住的不要留(中)

  舒意神色怔怔,呆坐在床上心下发凉。柏应希还是走了,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仿若受到神的召唤义无反顾的去了。

  而她没有再留,他是她留不住的人,她又何必再自讨没趣,自取其辱。事实证明他不是捂不热的石头,只是她捂不热。这让她没有勇气更没有底气,在他出门前冲他做最后的努力同他说:

  “不要走!如果你现在走了,我们就完了。”

  舒意不自觉牵唇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也好,她想,原本就准备结束了,不是吗?这下她终于可以彻底死心了。如是想着,她的心却感到疼痛。此时此刻,她感到非常清晰的难过,无比真切的难过。

  她从前生活的环境鱼龙混杂,身在其中她见惯了各色人心,各样丑陋的人性。对男人寻欢猎艳的嘴脸,她看得太多。这让她骨子里戒备,冷漠,对男人对男女感情。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人,她甚至做好了独身一辈子的准备。

  只到底还是空付了。

  他和她终归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舒意失神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她蓦然颦眉感到腹部倏地发紧,接着一阵疼痛袭来,几乎是同时她便感受到身体熟悉的涌动,一股热流淌出。

  她不禁闭了闭眼,忍着疼摸着肚子下床,打算去换干净的内衣拿必要的女性用品。她的月事一向不太对时,差不多每次都会有延迟,时间长短毫无规律可循。有时候延迟几天,有时候延迟十天半个月,最长她有过三,四个月来一次月经的经历。

  有上医院做过检查,身体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医生说心理因素也会影响月经。譬如长时间的情绪压抑,心里压力太大都会引起月经不调。叫她平日不要太多思虑,心情放松一些顺其自然就好。

  舒意拿着内衣和卫生巾走进浴室,准备冲澡换衣服。不想下一秒,意外发生,神情恹恹心不在焉的她压根没留神,脚下一滑重重摔到地上。

  她忍不住嘶声,因为她的肚子开始剧烈的疼,从未有过的疼比以往每一次的例假都要疼痛得多。伴随着这难耐的腹痛,她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大量的出血,来势汹汹。

  不对,她马上意识到有问题。旋即一个闪念冒上她脑际,她脸色白了白,心中一疼,心头闪过一瞬的悲伤几欲落下泪来。她想,她很可能正在流产,而不是来了月经。

  舒意面色惨白大口喘气,身上流着血冷汗淋漓。她费力的爬起身,头晕目眩的去拿手机。这么多血孩子是保不住了,但除非她要死,否则她必须抓紧时间自救。不然,如果血流不止导致失血过多,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少顷,她抓起手机萎顿在地勉力忍住头晕拨打急救电话。在这一刻里,她一点也没想过给柏应希,她的配偶打电话求救。

  “您已进入120急救系统,请不要挂机。”听筒里不断响起重复的提示。

  舒意气喘吁吁,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现在不能晕厥,她还有事要做。

  一会后,电话里传来医生的声音。

  舒意喘着气,虚弱的回答医生的询问。并特别告知医生她独自在家,除了她,这会家里没人。等挂断电话,她已面白如纸,若强弩之末。

  站不起来,她咬牙向门口爬去,屋里只有她一个,她得趁她还醒着把门打开。平常几秒的路程,这次她花了几分钟。此时她疼到麻木,只觉得冷,头晕得厉害。

  好容易来到门前,她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撑起身子将门锁打开。在她意识不清昏过去的当口,她晕沉沉的呢喃:

  “原来你也不想留了……”

  当天下午,舒意在病床上醒来看见柏应希。他正脸色复杂,用一种她看不懂的表情望着她。

  “你流产了”见她睁开眼睛,他说道声音很沉:“医生给你做了清宫手术。”

  舒意面色苍白,她无力的眨了眨眼,心口不由自主隐隐作痛。悄无声息的,一个小生命在她体内安静的来又安静的去。而直到它离开,她才知晓它的存在。

  因为月事不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现在想想,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征兆,她这连着几天小腹坠痛,只是很轻微和来月经前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现下算算日子,她该是怀孕近两个月了。当然,她已经永久的失去了它,就在今天凌晨。舒意不自禁咬了咬唇,不到两个月它应该还只是一个小胚芽吧。她希望,它走的时候能不感觉到疼。

  “你流了很多血”柏应希看着她,眸色乌沉,同他的声音一般含着不知名的情绪:“他们给你输了血。”

  他说,微垂了下头低道:

  “对不起!”

  舒意静静的看他,白皙面皮乌发黑润。总是温淡透着矜冷的一双眼,瞳眸深黑眼尾狭长形状精致而优美。而那一对密密的眼睫毛,浓而长,比她的还要长。

  真是个漂亮的男人,可惜不属于她。

  “离婚吧。”她倏忽一笑,声音干涩低哑但语气平静。

  既是不属于她的,就不要强求了。无论怎样,她为自己争取过,努力过。

  柏应希愣了一下,盯着她看了好几眼。默然片刻后,他却是道:

  “你需要坐月子。医生说你的身体很虚要好好调养,我给你请了月嫂。很有经验的一个阿姨。”

  他说着一顿,看着舒意的眼睛轻道:

  “如果你想,我可以休假陪你。”

  “不用。”舒意面上还挂着笑回的直接。

  柏应希沉默,注视着她,惯来没什么温度的黑眸闪现一抹探究。

  “我们离婚,我不要别的。”

  舒意笑容不变,声音毫无波动平铺直叙道:

  “但我希望你能将公寓留给我。”

  女人不谈感情的时候,自然会变得现实一些。她自小生活动荡,说颠沛流离也不夸张。拥有一栋房子,一个不用搬来搬去的家,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和柏应希结婚,她第一次住进这套和他一样漂亮的公寓。一如她对他曾有过的用心,对这套房子她也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每一天她都会收拾屋子,很认真的打理。

  她不想再搬家,这个公寓她已经住得很习惯。现在她不依恋他了,但她依恋这个房子。

  虽然是市区豪华公寓,在房价最高的地段,按市值,这套房子价格上亿。可是与按婚姻法,她能分他一半身家的上百亿相比,却实在算不得太贪心。她只是想有个房子而已。

  “不离婚它也是你的。”

  柏应希看着她,没有迟疑的说。

  舒意扬高没有血色的唇角,脸上笑容加深。

  “是不是很意外?我要的没你想的多。”她笑着,语声平淡。

  自那一次,被他无意中看到她电脑文件夹里名为——豪门攻略的文档,她想,在他心里,大概便同他母亲和他的女神裴欣一样,给她贴上了拜金女的标签,或许还很有心机。

  不否认,那里面确实包含了她很多的小心思。但若他能看完那篇文档,他会知道那其实和他想得不一样。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她已经不在乎他会怎么看她。

  柏应希看着她若有所思,没有出声。

  “离婚吧,找个时候我们去把手续办了。”

  柏应希沉默着,深思地看她神情莫测。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舒意又笑了笑,很客气的说:“真说起来,你还是我的贵人。和你结婚我获益良多。”因为虚弱,她说得很慢。

  柏应希闻言,盯着她,眸色变得益发深沉而隐晦不可捉摸。

  舒意看不懂,也并没兴趣弄懂。她只要把她的意思表达清楚就好。

  两人都不说话,病房陷入寂静。

  柏应希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突地起身。

  “我要去一趟德国”他说:“少则一个礼拜,多则小半个月。”

  稍事一停,他接道:

  “我尽量早点赶回来。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决定放手,心疼的心思就淡了。舒意望着他只觉得感慨。有句话说: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想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获得的地位越高,得到的权利越多,就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承受更大的负荷。柏应希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这个男人象喝了仙丹,不知疲惫。就若眼下,她肯定他至少大半宿没合眼。但无论是他的仪表还是他挺直的脊背,甚至他墨黑的头发也丝丝不乱。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表现得无懈可击无可挑剔。看不出半分倦意。

  舒意没有再吱声,该说的她都说完了。横竖他现在要去德国出差于她无碍,毕竟她还得稍微养一养身体。就是要离婚她也要能起身才行。自己的身体她心里有数,这回她算是伤了元气,现是气虚体弱全身无力。

  柏应希微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出病房。

  自始至终,两人一个未有提及裴欣半句,另一个亦是只字不提,不作任何解释。

  柏应希走后,舒意转动眼珠四下扫了一圈,这是一间高级单人病房,宽敞明亮安静整洁。如果不是她身子不适,她会觉得这里十分舒适。

  看了看,舒意垂眼忍着酸楚伸手摸向肚子,笑得有些寂寞也有些悲哀。没了也好,可以断得干干净净。再无丝毫的牵扯。

  正自黯然,有人推门进来。

  “柏太太”来人面相和气,满面笑容自我介绍道:“我是柏先生请来照顾你的月嫂,你可以称呼我老苏,愿意叫我一声苏阿姨也行。”

  舒意冲她笑笑,叫了声:“苏阿姨。”

  两人开始寒暄,略过不提。

第9章 留不住的不要留(下)

  在柏应希离去的隔天,舒意自昏昏入睡中睁开眼睛,看到穿着一袭典雅长裙,妆容精致却面色难看的女人。裴欣正阴着脸看着她的肚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舒意也没有笑。

  “我不想看见你,请你离开”她说道,非常的直接:“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要离婚了。所以你其实没必要再跑来一趟。”

  早撕破脸了,不必再虚应。

  而她需要开始新的生活。在她的新生活里,没有柏应希也没有裴欣,不需要柏应希更不需要有裴欣。

  不想,裴欣听见她的话,很明显的愣了愣。继而冷冷开口与她言道:

  “交友都是人以群分,各有各的圈子。何况是爱情。强扭的瓜不甜,不般配的一定走不长,这个强求不来!”

  裴欣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她瞪着舒意的肚子眼色阴沉:

  “老话说的好,姻缘天注定。姻缘要缘分,子女缘自然也是跟着姻缘走。”她说着,声音突然变得不太平稳:

  “不该有的就不会有,不该来的自有天收。”

  舒意闻言,冷下脸来:

  “我再说一遍,裴小姐请你离开。我不想看到你,相信你也一样。既然两相生厌,何必彼此碍眼。”

  裴欣眼神冰冷又古怪的看她一眼问道:

  “是你跟他提的离婚?”

  “嗯。我已经跟他提过了,等他出差回来我会和他离婚。现在你可以放心的回去,不要再来。”

  “最好是这样!等他回来,你就去和他办理离婚手续。”

  舒意扯唇,淡淡笑开。不知该怎么看待这位裴小姐。说她没心机,她却很擅长扮温柔,笑里藏刀。说她有心机,可二十八岁的女人,舒意觉得其心智还没有她这个不满二十三岁的人来得成熟。

  或许这就是温室里的花朵,和泥地里生的野草之间的区别。也或许是爱情的力量,让这株人间富贵花充满底气,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站在她面前,决定她婚姻的去留。

  只是有些意外,看裴欣的样子,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要和柏应希离婚。不过,这是他们两个的事,舒意并没兴趣了解。

  她不搭话也不再看裴欣,闭上眼睛送客的意味彰于形外。

  裴欣死死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秒,随后她的目光又落在舒意的肚子上看了一会。然后她抬眼,视线扫过病床柜上那一大束颜色鲜丽的向日葵。停顿片刻,她阴沉着眉眼意味不明的转身,同刚进门的苏阿姨擦身而过走出病房。

  苏阿姨端着汤,心里嘀咕:

  “这姑娘生得是真好看,就是表情不善看着就不好相与。”

  又想,这一看就不是来探病的,哪有看望病人空手来,还板着脸的道理。

  她心内想着,但乖觉的不多嘴探听。只笑眯眯先把汤搁下,望了眼输液的药瓶轻声问道:

  “柏太太,要去洗手间吗?”

  舒意笑笑摇头。

  “那换药前我们来喝点汤好不好?你失血过多,身子虚得很!要好好补一补,我给你熬了莲藕排骨汤。这是粉藕炖的汤吃了好,有利止血散淤还可以益血生肌补中益气,健脾又养胃。”苏阿姨是专业月嫂,对这些营养餐的功效如数家珍。

  “好”舒意应声:“谢谢您,苏阿姨。”她说。

  “柏太太,你不要谢我。应该的,这是我的分内事。”苏阿姨话说得实诚。

  一面说,一面动作轻柔的扶舒意起身,小心的不晃动到她扎着针输液的手。给她后背垫上枕头,又熟练的摆好医用餐桌再搁上盛好的汤。

  “柏太太你喝喝看,我有算过时间,现在汤是温的不热不凉,应该喝着正好。”

  舒意张嘴就想道谢,但想到苏阿姨刚才说过的话,她笑一笑应了声好。

  苏阿姨看着她低头喝汤,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对这位刚认识的柏太太,她很有几分好感。她服侍过不少富家太太坐月子,要求多,挑剔刁钻不好伺候的她见得多了。难得有象柏太太这么好相处的人,人很客气,没有一点架子。

  就是孤零零,瞅着叫人有些心酸。虽然住着高级病房,可直到现在除了柏先生来过一次,就只有方才那位来者不善,显然并不是过来探病的小姐有进过这间病房。

  苏阿姨边看舒意喝汤,边留心着输液的药瓶。

  等舒意喝完了汤,她收着碗问道:

  “柏太太,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疼得缓些没?”

  “还好,没那么疼了。”舒意应道。

  其实还是很有些疼的,只是她忍疼忍惯了又不爱叫苦。

  “那就好”苏阿姨道:“等前三天过了就不会疼了。”

  “嗯。”

  “我看药瓶里药水还有一点,那我先把碗收拾了再按铃。”

  “好。”

  “等下瓶药水打完了我们去做了电磁波,我推柏太太下去转转。”

  “好,谢谢你,苏阿姨。”舒意到底没忍住出声道谢。

  苏阿姨看一看她,笑着摇摇头将碗筷拿了出去。

  舒意靠坐在床头,望向那束亮眼的向日葵。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他送的花。不是红玫瑰而是向日葵。

  柏应希这点倒是好,他从来不装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活得很真实。也是,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呼风唤雨求仁得仁确实也不用装。只是为什么是向日葵?

  舒意看了会花,转过脸来看住吊在上方的药瓶。管他送什么花呢?和她也没多少关系了。如果不是因为不想惹得外人无端猜疑,她会让苏阿姨别称呼她“柏太太”。

  舒意在医院住了七天,然后她坚持出院。至于苏阿姨,她没让人跟着回家,并非嫌人做得不好,实在是她不习惯人伺候。尤其对方年龄都可以做她妈了,叫她总有种要长辈做事的不安。

  虽然没要苏阿姨跟家里继续照顾她,但柏应希提前给付的一半为期一个月的费用,她也没让退钱说服苏阿姨收下了。

  在她住院这几天里,柏应希给她打过两次电话但她没接。都要离婚了,没必要跟应酬似的寒暄,有的没的说一些无谓的话。

  离婚了还能做朋友不适合她和柏应希,他们本来就算不得朋友。故而从现在开始除了办理离婚手续,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别的交集,以后也不会。舒意不知道的是她不接柏应希的电话,柏应希便打给了苏阿姨询问她康复的情况。

  舒意出院的第三天下午,柏应希出差回来。进门的瞬间,他目光凝了凝,乌沉沉一双眼看着眼前摆放有序,打包好的行李物什。这都是他的东西。柏应希愣了一会,神情变得有些晦暗。

  他立在原地抬眸朝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他微抿了下嘴角,面上恢复一贯的冷淡神气,继而他走出家门举着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当天柏应希搬出公寓,他本人没有再回去。一应行李所有他的东西,都交由他助理处理安排人搬走。

  两天后,柏应希和舒意离婚,他们的婚离得很平静。而除了将房子留给舒意,柏应希还给她卡里打了很可观的一笔钱。一笔足够她实现这辈子的财务自由,时间自由,以及她人格自由的补偿费。

第10章 人心易变,爱情是个脆弱……

  “师傅,你就在这停了吧。”

  “哦,好嘞,那对不住了啊!”

  “没事儿,谁还没个急事呢!”

  “行,谢谢你!今儿这车费就不收了。也没多远,还没送到。”的士司机有些抱歉的说。

  “那怎么行!”

  翁小藕笑笑,拿出手机付款:“一码归一码,坐了车就要给钱。”她很诚恳的说:“为了生活奔波,大家都不容易。”

  “呵呵…谢谢啊!”司机颇为动容。

  “不谢,应该的。”付了款,小藕抱着孩子下车。

  这两天顺顺有些咳嗽,她带着上医院去看了下。本来出租车可以直接将她们送回小区,但中途司机接到电话,他家里出了点事得赶着回去。

  站在人行道上小藕看看女儿,小家伙还有点咳嗽但精神头不错,眼睛骨碌碌转着,正好奇的打量眼前的世界。

  小藕笑着亲一口女儿的小脸蛋,蹲身将她放下来柔声哄道:

  “顺顺乖,我们走一会好不好?”

  小家伙不说话,眨巴着眼儿看着妈妈笑得甜蜜。

  小藕心中爱怜,牵着女儿的小手慢慢往前走。离家还有六七站路,她想走到前面路口再打个车或者干脆坐个公交。

  她微微笑着一面走,一面留心着女儿。小家伙已经渐渐会走了,走得还挺稳就是不肯多走。

  果然没走几步,小东西就不肯走了,侧身抱住她的腿仰起小脖子扬着小奶音糯糯的叫唤:

  “抱,抱,麻麻,抱!麻麻,抱……”

  “顺顺”小藕低头哄:“妈妈的小乖乖,再走一会会好不好?再走一会了妈妈抱。”

  顺顺晃着小脑袋摇头,望着她非常坚持:

  “麻麻,抱!”

  “你个小坏蛋。”小藕笑,弯身抱起女儿亲亲她的小脸。

  小家伙咯咯笑,笑完轻轻咳了咳。然后撅起小嘴巴也在妈妈脸上香了一个。俩母女亲亲热热,十分亲密。

  没多久,翁小藕来到路口抱着女儿等红灯。她面带笑容配合着女儿奶声奶气的吚吚哦哦,拿眼注视着信号灯。

  正值下班高峰,这会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小藕漫不经意看着一辆辆车自她眼前划过。突地,她目光呆住。对面马路行进的车流中,有熟悉的车子映入她眼帘。她看见那个同样熟悉的侧脸,还有他旁边的女孩。车子很快在她眼前掠过,小藕视线跟着那熟悉的车尾号心凉如水。

  柯云皓的车行驶的不是回家的方向。而就在刚刚那匆匆一瞥间,她看到他上扬的唇角,温柔愉快的神情。他身边的女孩正侧头看着他,有一张无比青春娇艳的脸孔。

  几秒后,绿灯亮了,小藕抱着女儿随着人流机械的迈动步子。短暂的错愕过后,此刻,她竟不感觉有多么伤心,她只觉得悲哀。她都不记得,柯云皓有多久没对她那样笑过。

  ※

  翁小藕回家三个多小时以后,柯云皓踏着夜色板着一张脸进门。看见坐在客厅里似乎在等着他的小藕,他微是一愣,随即仿若未见,他冷口冷面越过小藕径直往里走去客房。

  翁小藕扭头望着他的背影出声问道:

  “是因为她吗?”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平淡面上神色也很平静。

  柯云皓闻声,脚步顿住回头看她。

  “什么?”他横着眉,带着些疑惑语声不耐。

  “那个女孩,今天坐你车里的那个。”小藕淡淡的提醒。

  柯云皓一听,登时脸色一变。他看住小藕有片刻的沉默。继而,似有所想他马上恼火了,冷声质问道:

  “你跟踪我?”

  翁小藕看着他冷冰冰的面色,想着先前他在车里给那个女孩的笑容,心中已是确信无疑。他从前也是那样对着她笑,而如今他在她面前笑脸不复,事实上,她对他的冷脸竟然已经不感到陌生。

  “顺顺有点咳嗽,我带她去了趟医院”她淡声道,没什么情绪的说:

  “回来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看见了你的车。”

  柯云皓闻言,立时心虚。他看一看她缓了下脸色。旋即出于逃避的心理,他下意识扬高了声反问她道:

  “你这是干嘛呢?”

  小藕不吱声,静静的看他面色很淡。

  柯云皓和她对视一眼,声音变得小了:

  “她是公司同事,我顺路送她回家而已。小姑娘离家千里,一个人在外打拼挺不容易的。”他说。

  “是挺顺路的。”小藕声音益发的淡,透着显见的疏离。

  柯云皓听着,自己也觉着说得确实很牵强。因为实在也不顺路……

  他一时找不到话自圆其说,望着她突的又恼了。

  “自从有了顺顺”他抱怨道:“你心里就只有她!什么都只想着她,一天到晚围着她转!除了孩子,你心里还有谁?哦,还有你妈。”

  他稍事一顿,用指控的语气十分不满道:“你根本都不关心我!也不关心我家里人!成天拉着个脸,跟谁欠了你似的!”

  小藕难以置信的看他,心下寒凉,感到愈发的悲哀。

  人说至亲至疏是夫妻,他不拿她当家人,她勉强不来。可顺顺不是他家人吗?

  她只关心孩子?

  那是因为在顺顺的世界里,只有她这个当妈的在乎她,疼爱她,只有她这个妈妈照顾她!外婆远在老家,有心无力。而柯家上下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又给过孩子多少关注?如果连她都不关心孩子,那孩子该有多么可怜!

  她一天到晚的围着孩子转?他怎么不想一想,那是因为除了她再没人帮着带一带孩子。事非经过不知难,独自带娃的辛苦,他是一点也没体会过。不愧是柯家人,他和他妈,他姐一样选择性眼瞎!他们看不见她眼下总有青影,看不见她眼里的疲惫。对于她的困顿和疲倦,他们永远视而不见。

  她拉着脸?她要怎么笑得出呢?这一年多来,他和他家里人给过她半分温暖?有没有一丝的体谅?

  因为他们柯家的双标,他妈和他姐对她耳提面命:

  “不要男人做小事!”

  所以她要带孩子,还要做家务,日常洗衣做饭承包一切的家务活。他不说进厨房,就是见着椅子倒了,他也能直接跨过去不带扶的。她天天象个转动的陀螺,忙不歇停疲惫不堪。可他却在埋怨,非但没有半点体恤反而充满了埋怨。

  埋怨她不关心他?不关心他的“家人”?

  他可知,她只是一个人,她精力有限她也会累。

  心随念转,小藕彻底冷了心,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柯云皓心内做出决定。

  “我们离婚吧。”她望住柯云皓,口气非常冷静。

  柯云皓面色一僵,表情滞住。

  愣了愣,他才找回声音:

  “你说什么?”

  他语气里满是惊愕。

  小藕看看他,复道:

  “我说,我们离婚吧。”

  丧偶式婚姻,丧偶式育儿,没必要再继续。

  她累了。

  原本他对她好是她唯一的念想。但现在,他连这一点念想都不给她留,她再撑不下去,找不到可以继续的理由。他们的婚姻已经难以为继。

  柯云皓脸色变换,一连变了几变。然后他扯着领带往外走,色厉内荏的丢下一句:

  “翁小藕,你是不是有病?!”

  说罢,他摔门而去。

  小藕无声吁气,抿着嘴角走去卧房。他把门摔得那么响,她担心会惊到睡觉的女儿。不出所料,还没走近,卧室里便传来顺顺的哭声。

  她快步进门,抱了女儿低低的哄。心中悲凉无可言喻。爱情真是个脆弱的东西,或者,她真的拥有过爱情吗?

  她有个表姑,以前常说:“人心易变!”

  叫她:“不要把人看得太实,男人变起心来快得很!”

  果然快得很,说变就变。

第11章 不好的婚姻会把人变成疯……

  这夜过后,柯云皓开始夜不归宿,一连三四天没有回家。对此,小藕很平静,没有给他打一通电话询问他的去处。她带着孩子该干嘛干嘛,只在晚间哄睡了女儿,她会上网查询离婚相关事宜。

  又过了一天,在这个周末的午间柯云皓回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满面寒霜,沉着一张脸声相很不好看的柯云婧。

  声称永不再踏进这间房子的柯云婧,见到小藕立即发难劈头盖脸:

  “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有你这么做妻子的?逼得丈夫有家不能归?小皓辛辛苦苦工作一天后,还不能回家好好休息,你知道他有多么疲惫有多累吗?啊…!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心疼人呢?他心好,顺路送一个员工回家而已,你无理取闹捕风捉影的瞎折腾什么!好日子过烦了是不是?”

  小藕默声,不想解释。没用的,柯家人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

  顺昌逆亡。

  简单说,就是他们永远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

  “哼,离婚?说得轻巧!我可告诉你,你别想着讹钱!这房子还有小皓的公司,家里的积蓄那都不是你的!是我们柯家,还有小皓自己凭本事挣来的。你要想离婚财产平半分,可趁早打消算盘,想都不要想!”

  “姐!”闻言柯云皓叫道,忍不住看了看小藕。

  他不擅对家人说谎,他的事瞒不过他妈和他姐,现在他姐知道了维护他非得跟着来。

  “你别喊”柯云婧瞥一眼弟弟,没好气道:“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你是一家之主,这家是你撑着的!她都靠你养着,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你!”

  这真是有理说不清,和不讲道理的人说道理纯属浪费时间。翁小藕不想和她纠缠应道:

  “你们放心,我不会和你们争房子,争公司。离婚关于财产分割,我只要三份”她迎视着柯家姐弟,语声清晰神情坚定:

  “一份是结婚时,我妈给的那三十万。我不要利息,也不按房子升值的价格算,我只想要回那三十万;第二份是顺顺的抚养费”她眸色淡淡,看着柯云皓:

  “你是她的父亲,你应该也有义务抚养她直到她十八岁。这是你的责任。离婚后,我不要求你一个人养她,但以她长到十八岁为限,你需要给付一半的抚养费。我希望你能一次性付清,这样于你于我都好,会省事很多。”

  柯家人太刻薄,又精于算计完全不讲理。离婚后,她不想再和他们过多接触,无端扯皮拉筋。以后各自为安,能不联系就别联系。所以,她倾向选择让他们一次性给付顺顺的抚养费。

  至于女儿的抚养权,她从没想过放手。虽然用大众的观点,她年纪轻轻,离婚带着孩子非常吃亏。但她是一个母亲,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放孩子在柯家吃苦。

  柯云皓是肯定要再娶的,这点毋庸置疑。以后他还会有孩子。可想见,等他又有了儿女,顺顺在柯家会是什么样的遭遇!不说后妈苛待孩子的新闻屡见不鲜,就是他们柯家又何曾对顺顺,有过一星半点的喜爱和关心。

  是以,无论如何,她都会带顺顺离开。而她想,对这一点,他们柯家应是没有异议,能和她达成共识。因为不必猜,在他们眼里,顺顺留在柯家对柯云皓没有一点“好处”。只会成为柯云皓再婚的阻碍。

  而对她来说,经历过这样失败的婚姻,对男人,对爱情她如今心里只剩失望,再无半丝想望。日后她带大女儿,同母亲孩子一起生活,平平淡淡相依为命也挺好的!

  柯家姐弟看着她,听得愣了。

  柯云皓呆呆的,吃惊的望着小藕,不敢相信她原来是认真的,并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要和他离婚。

  他瞅着她格外冷淡的表情,想到他一连几天不着家,她也没给他来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消息。他顿时心头一刺,又感觉不满又不无失落,很有点没滋没味。这一年多来,他气她凡事只顾着孩子,不象从前那般可爱总是想着他。也嫌她不注意形象,变胖变得憔悴还总没个笑脸。并且和他妈,还有他姐都相处不来,脾气越来越大。

  可是离婚?

  柯云皓突然也有些茫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迎着他们的视线,小藕面色无波接着说道:

  “第三份,家务劳动补偿费。我不多要,两年多的时间,我只要六万块。”

  “你说什么?”柯云婧一脸惊异,看得出她是真感到疑惑。

  “经济补偿,作为我全职家庭主妇的补偿金。我不要你弟弟给我别的补偿,我只要这个。在孕期我怀顺顺时的大部分时间里,以及这一年来在我带着顺顺的哺&乳&期内,家里的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我有权利要求得到一些金钱补偿。”

  小藕不是起心要拿这一份钱。人争一口气,她是气不过先前柯云婧那般看低她,毫不避忌的公然讥嘲她的时间不值钱。对她,对她为这个家,为柯云皓所做的一切全没有尊重,丝毫也无。她查过了,她这要求并非无的放矢,更不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她的要求合情合理,受法律支持。

  “嘁!”

  柯云婧摇头,冷嗤一声。乜眼用一种“真小瞧你了,原来你这么不要脸”的目光轻蔑的睨视小藕。

  “说得好笑额!”她口气奚落,很是不屑道:

  “想多骗点钱,你就直说。我活了这小半辈子,还没听说哪个家庭主妇要给钱的!”

  柯云皓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小藕神情惊讶又困惑。

  “你现在听说了。”小藕淡道。

  她的淡定瞬间激怒柯云婧。

  “你搞清楚了,你吃他的,喝他的,吃穿住用哪一样不是用他的钱?”她怒气冲冲十分冒火的说:

  “翁小藕,你脑子清楚点!是小皓他在养你!”

  说着,她余怒难消,夹着前头所生的嫌隙口不择言:

  “没了小皓,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养活孩子?你养得活你自己吗?哼,什么东西!离婚?离婚了你吃什么?吃狗屎?我告你,你狗屎都没得吃!”

  这话说得太难听,连柯云皓都有些听不入耳。他看看小藕有点为难的再次出声:

  “姐,你别动气,有话好好说。”说到底,他姐也是为了他。

  柯云婧撇头瞪他一眼,又迅速瞪向小藕,一派应战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模样。

  小藕紧紧抿一下嘴角,定定的看住柯云婧。

  “比你是个东西。”她说。

  “你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柯云婧欺身,凶到她面前横眉竖眼。

  柯云皓瞅苗头不对上前一步喊道:“姐,算了,算了,你别生气!走,我们出去喝茶。有话回头再说。”他说着去拉他姐。

  “你别管,你让她说!”柯云婧甩开他的手,瞪着小藕尖声道。

  小藕面上镇静,实则心力交瘁。她心中悲愤,但感不堪跟做了一场噩梦一般。俗话说得好,真真一点没错——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是她自己识人不清,当初她该听她妈的话,不该那么早结婚。这婚结得一地鸡毛,错得离谱。

  “你说啊,嗯?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柯云婧扬高了声,咄咄逼人。

  小藕皱皱眉,忍无可忍看着她应声:

  “柯云婧,你也是快年近不惑的人了,为什么一点也不懂得尊重人,连最起码的分寸感都没有。”

  “小藕,你也少说两句!”柯云皓斥道。

  小藕垂眼,不欲再和柯云婧白费口舌。她这人不习惯同人吵架。于是她转身想行去卧房看看午睡的女儿。

  “什么叫没有分寸感?你都直接叫我的名字了,你有分寸感?什么叫尊重?你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柯云婧却不依不饶,拦住她冷笑道:“你坐吃坐喝,靠我弟弟养着。”

  她说着,益发不忿陡地又扬起声来:

  “却还不知足不知珍惜,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妖折腾他!你凭什么折磨他啊?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他?他现在是个老板拥有一家公司,管理几十号人,他还要受你的气?”

  这世上最怕贼喊捉贼……

  小藕心累,看着她慢声道:

  “分寸感就是在我和他还没离婚之前,这里是我的家。而离婚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即便是你也没有任何权利横加干涉。还有顺顺正在午睡,我希望你声音能小一点,我不想你吓到她。最后同你说一句,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小藕想要绕开她,万不曾想下一秒,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砸到她脸上。

  小藕猝不及防,头被打得一偏身形晃了晃。她脑袋嗡嗡作响,被打得懵了,有一瞬没反应过来。随即她但觉耳鸣,脸上火辣辣发烫,一股屈辱感在她心间蹿腾,攫住她全部的心神!这是她第一次挨打。自小到大,她妈没有动手弹过她一个指头。

  在仿若行在隧道听见的声响般,她在耳鸣轰轰中听见柯云皓叫道:

  “姐,你这是干嘛啊?你打她干嘛?”

  “没大没小没家教,我这是替她妈教训她!”

  小藕转过脸,对上柯云婧理直气壮叫嚣的眼神。

  这就是赤luoluo的欺负了。不单是欺负她,也是欺负她妈。不单是打她的脸,也是打她妈的脸。

  余光中,她瞧见柯云皓在看她。心头一片荒凉。她没有看他,在柯家姐弟顿感莫名的目光注视下,她走去厨房。

  柯家人个子都高,柯云婧有一米七出头骨架子也大。整个人瞅着很有些粗壮。而她身高不足一米六只有一米五八。甭论,她长时间缺觉少眠,人很疲倦体虚乏力。打是打不过的。何况,真要扭打起来,实在难堪也太难看了些。这辈子,除了柯云婧,她没和人红过脸,就更别说打架了。

  可是人善被人欺,你表现得越是软弱,她便越当你好欺负!

  几秒后,柯云婧和柯云皓看到小藕提着菜刀出来,俱是一惊齐齐一怔。

  “小藕,你要干嘛?”柯云皓惊疑不定,当即拦在姐姐身前。

  柯云婧也是心里一咯噔,大为吃惊,却断不愿输阵嘴里逞强叫嚷着:

  “小皓,你让开!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样?怎么,还想拿刀杀了我?”

  小藕面无表情,顶着红通通指印鲜明肿了半边的脸庞,将手里的菜刀重重磕在壁柜上。

  “你敢再动我一下试试?”

  她说罢,力持镇定不让自己露怯半分,当着他们的面用空着的手掏出手机,对着自己红肿的右脸来了张自拍。

  “现在我有权利要求,再加上一份补偿”她冷道:“精神补偿。”

  柯云婧气得要死,怒道:“你想得美!一分钱也不给你。”

  “那咱们只好法庭上见了。”小藕看向一脸错愕的柯云皓,声音冰冷透着坚持。

  随即,她接道:

  “我也想明白了,你们这么瞧不上我,当初却肯同意柯云皓娶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认为我没有父兄,我和我妈孤儿寡母好拿捏。并且又不要你们出彩礼,还愿带着嫁妆进门。这么便宜的媳妇不要白不要,以后还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捏圆搓扁都由着你们。”

  “小藕,你不要这么说。”柯云皓闻言,闷声反驳道:“是你多想了,我们家没这样的意思。”

  事实胜于雄辩,小藕不愿再和他多说。

  她冷冷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柯云婧。

  “你少倒打一耙!现在到底是谁要离婚?”柯云婧心内窝火,瞪着她恼恨不已:“好端端的不是你在闹吗?啊…!是你说要离婚”

  小藕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菜刀,打断她的话冷道:

  “我说过了,在我还没和他离婚前这是我的家。现在请你马上出去!”

  “小藕,你把刀放下!你这搞的象什么话!”柯云皓脸色微变,试着来取她手上的菜刀。

  小藕滞着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她对着他们的脸挥舞菜刀,用尽全力。

  “你看看,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离离离,赶紧离!有这样的疯子,家无宁日!指不定哪天她就会伤人,会要杀了你!”

  柯云婧瞧她忽然象发疯一样,心下恼怒非常又很是惊震,只到底有些顾忌唯恐被她误伤,不得不连连后退。

  “小藕,小藕,你干什么呢?快停下!”柯云皓同样惊震莫名,被逼得和他姐一起后退。

  “出去,出去,都滚出去!”

  小藕罕有失态,发泄的大叫出声。

  其实她原本只是想吓吓他们,让他们知道她也不是好欺负的。然而情绪累积,压抑日久。刚又无端被欺负遭到掌掴,大受刺激。这使得她骤然失控,一时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好好,我们出去我们出去,你,你不要激动。”

  柯云皓是真的被惊到了,他从来没看过她这副样子。他用不无惊恐的眼神最后再看一眼小藕,拉着姐姐急急走出门去。

  “……她是不是有病?啊,她这是犯病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神经病!她真是有病!赶紧离,赶紧离,我们柯家可不要这样的神经病,也丢不起这个人……”门外柯云婧一边走,一边气咻咻怒叫着。

  小藕放下刀,脱力的倒在沙发上捂住了脸,身子都在抖。此刻,那腔子劲卸下,她头晕目眩,脑子里不停滚动着一句话:

  “不好的婚姻会让人变成疯子。”

  可不是如此,这话说得太对了。

  是得赶紧离,必须离。在她还没有变成一个疯子之前。

  仿若母女连心,在眼泪从她指缝间漏出时,卧室里响起了顺顺的哭声。她慌忙起身,吸着鼻子胡乱抹泪匆匆跑向卧室抱起女儿。

  “顺顺乖啊,不怕不怕,妈妈在呢,妈妈在呢!我的顺顺呀,妈妈的乖宝贝儿,唔,不哭不哭,不哭啊!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我可怜的顺顺,我的小宝贝,妈妈很快就能带你离开。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

  两年后。

  S市,建晟大厦办公楼内。

第12章 美人哥哥

  “汪雪芬,你又下去看你慕哥哥了去这么久!你注意点,老这么溜号,小心被陈部长抓住削不死你!到时挨训不说,你这月绩效考核就别想了,那可都是你荷包里的钱啊!”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啊啊…我死了!怎么能有那么帅的哥哥呢!那完全就是按着我的审美点长的啊!那眉啊眼啊鼻子嘴,眼睫毛比我的还长,一双大长腿啊…还有那大大的性感突出的喉结啊啊啊啊全长在我审美点上了!”

  “是的哦,我是喉结控。他的喉结好大好好看迷死人了。我跟你们讲,我看他的喉结都要脸红,心跳砰砰哒就特别撩特别荷尔蒙那种。”

  “我也喜欢他的喉结想亲嘻嘻嘻……”

  “噫,江珊珊你还能说得再露&骨一点,你个色&女!”

  “怎么色啦,嘻嘻说得好像你就不想似的。哥哥鲨我,他的声音也好好听啊,我喜欢听他的声音。”

  “对啊,他的声音象他的喉结一样性感,又纯又欲我只想说,我真的可以呜呜……”

  “帅是真的帅,制服美男那身材绝了!不过汪雪芬,欣赏欣赏可以了,别弄假成真陷进去了。不是打击你,你没戏!光是身高,人就看不上你。就大概率而言,长腿哥哥都喜欢长腿姐姐。你慕哥哥至少一八五往上走,你呢,你一五五,你自己说……”

  “讨厌!李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写实啊…没听过最萌身高差啊,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娇小款,象我这样小鸟依人的!”

  “哈哈哈得了,你要不要脸!人事部的章彤洁娇小吧,不单娇小还长得比你白比你可爱,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够萌了吧。可人家帅哥哥怎么说:‘不好意思,暂时还没有恋爱的打算。’”

  “啊,章彤洁她真上了?”

  “是啊,一局定生死,没戏。被你们慕哥哥直接婉拒,死得透透的。一句暂时还没有恋爱的打算,那明摆着就是不来电,没感觉啊。”

  “哇,章彤洁她好猛啊…我也就只敢暗恋暗恋,要我去表白我可不敢。说真的,我都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我觉得啊,他虽然笑得客气,说话也和气却并不好接近。”

  “帅哥么,总是自带气场有点小傲娇的。”

  “不是,你们不觉得他很有贵族气质吗?生得那么白,头发乌润润的浓密又服帖,看着象是富养长大的。我看一般有钱人头发都养得好,光泽顺滑,没有几个枯黄毛糙的。

  反正啊,我感觉他象偶像剧男主跑错片场,就他这颜值拍电影一准爆火!跑我们公司做保安也太浪费了。诶,你们说,他怎么就那么白啊?我们公司做保安的都当过兵的吧,听说都是退役武警。那不是摸爬滚打,风吹日晒的,他脸怎么还那么白嫩呢?不说糙了,连一颗痣都看不到。”

  “有的人就晒不黑。我以前有个同学就那样,还越晒越白。那会一个军训下来,我们都成非洲人了黑炭样的,就她一枝独秀跟打了粉一样的白。”

  “是不是啊?”

  “是啊。”

  “小慕哥皮肤真的好好啊,白白净净的白皙又细腻。我觉着我就是天天敷四位数一张的面膜,也敷不出他那张皮子诶。”

  “唉,我家慕哥得天独厚就是好看啊!天生的美人哥哥,真生活美男天花板,建晟之花当之无愧!”

  “行了,别花痴了干活吧。汪雪芬你今天得把融平项目的进度报告整出来,莫经理问过几次了。”

  “知道了,苦逼加班狗今天又要加班。唉 ,还好有慕哥这一缕亮色,点亮我灰暗的生活。我跟你们说啊,他看着真的能下饭。我现在加班吃外卖,只要看看我手机里给他偷拍的照片,我就还能忍不觉得那菜特别难吃了。”

  “哈哈哈秀色可餐是吧哈哈哈……”

  ……

  坐她们前面的翁小藕整理着考勤表,安静的听后头这几个工程部的文员,说着漂亮哥哥欢快肆意的聊天,心中禁不住有些感慨。

  真说起来,她和她们同龄。其中汪雪芬和江珊珊还比她大一两岁。可是论心境却象隔代人。她们心态年轻,是青春少艾的小姑娘,对爱情充满憧憬。而她却已满是沧桑。对她们热衷的情情爱爱,好看的小哥哥这些话题,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现如今,在她心里只有两件事——

  努力让她妈生活幸福,可以安享晚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让她的顺顺人如其名,生活顺遂,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成长。

  而这两件事要保证稳妥,万无一失。就必须付诸行动——

  赚钱,赚钱,多多赚钱。

  赚钱是实现乐享生活的核心密码。今时今日,在这个物质繁华的时代,对自己珍视的人除了给她们精神上的爱,也更需要有一定的经济能力做后盾。

  毕竟,很多时候心意也要钱。譬如,过生日,有多的钱就可以买好一点的蛋糕。这是直观又现实的事情,光用嘴巴说爱和得到实惠肯定是不一样的。爱的表达常常需要用钱来实现。

  “翁小藕”上司许经理打开办公室的门,叫道:

  “鑫利的□□到了,你下去帮我拿上来取件码5006。”

  “好的,许经理,我这就去。”小藕马上应声。

  她站起来,顺手将考勤表收进文件夹里放好。

  “小藕…”她听见汪雪芬哼哼唧唧的声音。

  她心下失笑,弯起唇角回头看了看。随后她不再耽搁快步下楼。

  因为慕青,就是她们才将谈论的美人哥哥,她这些天很省了些事。除了需要用小推车,去寄标书这种比较累人的快件。其余的小件无论是要她这边寄出的还是要她去取的,基本都有人代劳。

  汪雪芬她们几个非常乐意为她“效劳”,去公司一楼岗亭边的收发室。通常她们会在中午帮她一起寄出,或者一起拿上来。就是碰到临时急件,她们也很愿意摸鱼放下自己的事替她跑腿,只为了能多见见收发室里,经常兼职客服的那位保安哥哥,她们嘴里的建晟之花。

  只是这会两大牢头——

  许经理和陈部长都在大堂,两人正站着交谈。她们有心没胆,不敢轻举妄动。

第13章 小藕的时间表

  “你好,工程部许经理的快件,取件尾号5006。”

  “好的,你稍等。”

  建晟之花看看她挂着礼貌的微笑,转身行去并列排放的快递架子边查找快件。

  小藕看着他,用欣赏一种美丽事物的心情。的确是相当好看的一位帅哥,属于帅得很明显的那一类。唇红齿白,眉眼深邃。冷白皮的肤色几无瑕疵搭着格外精致的五官,让他俊得有点不真实接近二次元面孔。

  但却并不让人感觉阴柔娘气,因他骨相立体,轮廓分明。高而挺直的鼻子,肩宽腿长分外惹眼的身高,以及汪雪芬她们迷恋的非常突出的喉结,这些都是十分男性化的特征。

  而他是真的很高,穿一身保安制服劲瘦挺拔象一株杉木。柯云皓有一米八,就她的目测,他至少比柯云皓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看起来他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可能因为皮肤太白肤质又好,眼眸深黑清亮,还有小孩一样浓长黑密的眼睫毛,这使得他有一种很干净的气质,那种干干净净的少年气。

  “喏,找到了,给你。”

  “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

  慕青浅笑,白皙修长的指将登记册往小藕跟前挪了挪。

  小藕垂头,例行公事的签字。忍不住暗里赞叹了一声,她有些声控,对拥有一把好声音的人,无论男女她都会更多些欣赏。

  这位被汪雪芬她们喜爱的私下称作慕哥,封为门面担当建晟之花的年轻男人,确实得天独厚。人生得俊,声音也很好听。不同于他的少年感,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甚至还有点浑厚,显得很MAN和他的人一样有种硬净的质感。

  拿着快递走出收发室,迎面见到人事部的章彤洁,拿着公司统一签订服务的EMS的快递纸袋,踩着鞋跟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象只小鹿般脚步轻盈的走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算打了招呼。继而各为其事各走各的。

  小藕一面走,一面轻扬起嘴角笑着摇了摇头。她是过来人,看得懂章彤洁眼里闪烁的亮光。

  章彤洁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小圆脸大眼睛,白白的长得十分可爱象个娃娃。就是个子太小,比她和汪雪芬还矮。说是只有一米五二。个头不高人又瘦,细伶伶看着十足幼态,就是个小萝莉的模样。

  或许正缘于此,章彤洁特别爱穿高跟鞋。还穿得十分高能。小藕没见她穿过鞋跟低于七八厘米的高跟鞋,通常都是十厘米左右甚至还有更高一些的。说她高能就在于此,她能穿着高跟鞋如履平地,步履如飞。走得快而稳。

  小藕有时候见她踩着高跟鞋飞奔,用短跑赛手的速度总禁不住悬心,就怕她会突一下崴到脚,或者摔跤。好在迄今为止,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章彤洁穿高跟鞋技能满点,没在怕的。

  心随念转,小藕低头看了看自己万年不变的平底鞋。记忆中,她几乎就没怎么穿过高跟鞋。读书时代,受大环境影响,学生妹子没多少人会穿高跟鞋,尤其是章彤洁穿的那种高高的细高跟。

  等到大学刚毕业,她没踏进社会的大门直接结了婚。结婚不久又怀孕,再接着独自带孩子,直到现在她来到建晟成为一名工程部助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杂事,跑不完的流程,一天下来很少能呆在座位上坐着。而这一切自然都不太适合穿高跟鞋。

  算来算去,她只在刚来S市求职期间,为了显得高一点,参加面试时穿过高跟鞋。毕竟现在很多用人单位,会将身高作为一项入职要求,考量在内。她看过的有好些公司招聘办公室职员,甚至会直接在招聘启事中声名应聘者身高不得低于一米六五。通常都是前一句要求形象气质佳,后面再跟一句身高一六五以上……

  回到办公室,将快件拿去许经理的单人办公室以后,小藕马不停蹄开始跑流程,拿着工程部高管们的差旅报销单,楼上楼下逐个寻着领导们签字。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下班买了菜回到住处时已是华灯初上。翁小藕放下包,一点不耽搁先淘米把饭煮上,接着利落的择菜洗菜。她一个人在异乡打拼,每天吃得不多也吃得很省,基本一碗米饭一个菜搞定一餐饭。

  用不到几分钟炒了盘上海青。将剩下一半没做的青菜,用报纸包了放入保鲜袋中搁在冰箱的蔬果室里。接着趁煮饭的空档,给老家的一老一小两位她最牵挂的人,进行每日问安打视频电话。

  女儿顺顺今年已经三岁多了,小姑娘在妈妈和外婆跟前就是个小太阳,性子活泼嘴巴甜。每天视频都要撅着个小嘴巴,娇滴滴奶声奶气的说:

  “妈妈,顺顺宝贝今天可想你了,就象小花猫想猫妈妈一样的想。”

  或者:

  “妈妈,顺顺宝贝好想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呀?”

  “妈妈你回来呀,你快回来!你回来,顺顺宝贝跳兔兔舞给你看呀。”

  自两年前与柯云皓离婚,她在家呆了不到半年就被她妈给赶了出来。她妈说年纪轻轻的不要老呆在家里,要出去做事去外面闯一闯。说怕她脱离社会太久,人都要废了。

  但她其实只是担心,要她妈一人带孩子会太辛苦。想着再带个一两年,把女儿带到上幼儿园了再来找工作。只是她妈坚持辞掉自个的工作帮她带孩子,将她“赶出”家门。

  而柯家除了柯云皓在他们离婚的第一年里,有开车去看过顺顺一回。便再无任何往来。接着在离婚的第二年柯云皓再婚,不久得偿所愿新娶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柯云皓不在乎顺顺,顺顺也不亲他,从来没开口要过爸爸。事实上,她对爸爸这个人好像根本都没什么概念。

  小藕对此心下很有几分负疚,很是心疼。只是她想与其让孩子,在父母感情破裂的家庭中压抑成长,还不若分开单亲带娃。而她会也只能加倍的疼爱她的小姑娘。

  一家人视频亲亲热热说了十几分钟,然后看她的小宝贝摇摇摆摆,跳了个新学的三只小鸭的舞蹈,继而和她妈说几句日常。最后在小藕和顺顺母女俩每晚必备的“mua…mua…”的么么声中结束今日份的亲子时光。孩子太小,视频时间长了总归伤眼对视力不好。

  结束通话,小藕潦草的吃完饭。将碗筷收拾干净以后便坐到电脑前,开始她每天下班后,固定的时间拼图中的第三块碎片时间点——

  花一二十分钟的时间浏览兼职网站。

  男人靠不住,一切都得靠自己。两年前,因为她拿菜刀的野蛮行径,也因为她要得实在不多,她和柯云皓婚离得很顺利。

  按她的要求,柯云皓给了她九十万。其中包括一次性给付女儿抚养费的五十万。至此,柯云皓再不用为顺顺花一分钱的抚养费。换句话说,从此往后,她要多贴少补独自将女儿抚养成人。

  而九十万要分摊到未来的每一个日子里,委实不太够。总之,现在她算是上有老,下有小。母亲虽然有些养老金,可是人么,谁能预料到后头的事。一个人老了,年纪大了,身体会有什么毛病谁也说不准。万一母亲日后有个好歹,就算有医保可以报销一些费用,那也需要自己预先掏腰包,拿钱出来看病。

  至于顺顺,培养一个孩子可太烧钱了。除了读书还要学些特长。她不想剥夺孩子童年的欢乐,但一,两个特长还是要学的。毕竟现在的孩子都在学,到顺顺长大届时竞争只会更加激烈。而一节钢琴课要三,四百块,一节美术素描也差不多要百把块。钱用起来没个够的。

  她自己只读了个二,三流的大学,在硕博寻常,人才济济的求职市场,她那张文凭的含金量着实没多少竞争力。刚出来时,她磕磕巴巴一连找了近两个月才找到一份薪水低,工作要求苛刻的办公室小文员的职位。

  换了两份工后,半年前,她来到建晟成为一名工程部助理。在这比前两份工作薪水要高一些,但她的总体工资水平还属于食物链的最底层。一线城市,不到五千块还要自己租房,可以说得上艰辛。

  不过比起前两份工作,建晟的福利要好太多。除了基本的五险一金,另有员工在外租房补助,午间有工作餐,上下班有班车接送,平常有过节费,以及还有大都会里上班族难得的双休日。

  但令小藕最看重的是建晟公司规模大,效益好,是行业大佬,是国内百强企业。在大公司做事只要勤恳认真总归会更有发展一些。

  小藕在外这一番历练,吃多了学历不高的苦。深感——

  “知识改变生活,知识就是力量!”

  这话说得真是再贴切也没有。

  由此,她在对女儿的教育上,自然会更多些考量。而因为薪酬不高,她便想着周末再找份兼职。只是合适的兼职并不那么好找。不是时间不太能配合,就是事情本身她不太适合。

  今晚也是如此,看了看,没有合意的。小藕望着屏幕轻声叹气,心说,等明天再给以前找工作时,认识的一个职场中介打电话问问看。求职这事终归还是要自己主动些去问。

  关掉电脑,小藕拿出考研的书本开始啃。有感于文凭不大能打,她想考个在职研究生。刚看一会,她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小藕露出笑容。

  “喂,舒意,晚上好呀。新疆好玩吗?”

  “好玩啊,特别大。水果也特别多,都很甜很好吃。就是刚来跟倒时差似的,就现在我这还没天黑阳光普照呢。”听筒里传来一个声线略是沙哑,但十分悦耳动听叫人听着非常舒服的女声。

  “哈哈是嘛,新疆听说是那样哦。”

  “是啊,幸亏我有提前做旅行攻略,有了心理准备。对了,舒意,你那好收快递吗?我给你寄点水果。这里的水果真的都特别新鲜,特别甜啊。还是光照太充足的缘故吧,反正比内地我们吃的水果甜度要高很多。”

  “啊哈哈谢谢谢谢,不用不用心领了。你自己玩得开心就好。不用给我买东西,破费又费事儿。”

  “小藕,你这人啊没别的不好,就是太客气了点。没事的,你给我发个具体的住址过来,我让人给你送货到家,不用你自己去取。我主要怕寄到你公司太重了你不好搬回家。”

  “哈哈真不用啦,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的水果便宜又不贵。你安心收下,我的一点心意而已。给你尝个鲜。好了话不多说,等下给我发个地址过来啊。”

  “哈哈那好吧,不过,真的不要给我买太多哦。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多了浪费。尝个鲜就好。”

  “行,听你的。”

  “诶,舒意,你大概要玩多久呀,什么时候回来?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我啊,玩小半个月二十天吧。嗯呢,我知道的,我会注意安全。等我回来我给你打电话,寻个周末你方便的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聚聚。”

  “好,先说好了我请客。”

  “行呵呵呵……”

  两人又聊了会挂断电话。

  小藕把手机放下,面带微笑看书。

  舒意是她因缘际会结识的一个朋友,是她在这偌大的都市唯一有些私交的朋友。她们俩年龄相仿经历相似,都早早结婚又早早离婚。并且私下里还有个相同的爱好,两人都爱下厨。只是舒意的菜做得相当好吃,比小藕的技艺要好上一些。是厨艺可以算做特长的那种水平。

  两人平常联系并不多,小藕工作忙,而舒意热爱旅行,常常都在路上。她俩算是君子之交,但彼此很投缘,性格一个柔中带刚,一个刚中带柔。都比较明理懂事好相处,因而很谈得来也合得来。

  ※

  翌日,傍晚下班前。

  慕青站在收发室工作台前,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个娇小的人影,很有些吃力的推着一车码的高高的纸质文书,朝收发室这边几步一停,缓慢的堪称艰难的走过来。

第14章 男女通吃

  小藕费力地推着满满几个大纸箱的标书,因为实在太沉了些,她不得不走几步就停下来缓上片刻,然后接着推。建晟工程部项目多,标书,合同的自然也多。隔不了几天,就需要她往收发室里推一车,按址索骥往外寄出去。

  而这也是小藕所有的工作事务中,最叫她感到难为的一项工作内容。没别的,就是以她的体力她很有些负荷不起。所以每次她寄一趟得花不少时间。建晟规模大,场地广,从楼上办公室下来到收发室有十几分钟的脚程,而过于负重自然要慢上好些花的时间更多。

  只虽然这事小藕不大做得来,但她却不敢提出任何异议,不得不强撑硬扛。职场向来论资排辈,建晟工程部尤甚。在这里节奏快,专业针对性强,工作强度大。一切都看本事,要做实事。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的情形司空见惯。没有人会怜香惜玉,因为你是女性而有所宽容。领导分派给你的事情,你能做就留,不能做就走。在这儿,不是专业人才的基层人员几乎没有话语权。

  慕青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他眼神清淡,眼看着那身形娇小的女孩,象只蜗牛一般推着搬运小推车慢吞吞的前行。对这个女孩他有印象,因为每隔几天就会看见她变一次蜗牛。

  几分钟过后,小藕推着车来到收发室门前,她轻吁一口气,抬手抹了抹额际冒出的细汗。与此同时,她下意识瞥一眼收发室,对上一双漂亮的,黑濯濯的眼眸。

  小藕微微笑一下,出于礼貌的冲慕青点了点头。然后她低头搓了搓手,开始往下搬纸箱。这是她的事,收发室只负责寄存和发放。

  建晟是大公司,接洽的工程项目规模都不小,基本每一个项目的标书,以及最终会敲定的合同,它们的纸质版都很厚,本本都象一个大部头。也就是说,这小推车上的纸箱子个个都不轻省,死沉死沉的重得特别实诚。

  小藕屏息用力搬起最上面的一个纸箱,撑着力轻轻往下放。只要搬掉上面四个箱子,下面的箱子可以用手直接推下去。搬下一个箱子她起身甩两下手臂,停了停又搓着手,用上工地搬砖的心情接着搬第二箱。

  慕青看着她搓手甩手跟运功一般,抿着嘴脸憋得泛红,紧抓着箱子的手指却是发白显是用足了劲。

  他一挑眉梢左右看了看,这会因临近下班人心松散,其余三位同仁正有志一同埋头刷着手机。在女孩第二次甩手的时候,他微牵牵唇脸上挂起一抹浅笑走了过来。

  稍歇了歇,小藕搓搓手弯身正待搬第三箱,这时随着一点点轻快的脚步声,两条杉木般笔直的长腿映入她眼帘,继而两只修长白净,优美的可以去弹钢琴的手搬起箱子,轻松放到地上。随后这双手搬起第四箱……

  “谢谢!”望着这张年轻清俊的面孔,小藕很感激的说。

  慕青看看她,素净脸孔,脸庞小巧扎着马尾。一对瞳眸乌黑明澈,眼神很纯看着象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终于他说:

  “这事你做不起,你可以跟你们领导反映下,让换个男同事来负责这个。”

  “没事儿”小藕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应道:“就当做力量训练了。”

  想了想,她望着慕青再一次道谢:“谢谢你!”她说,神情客气而真诚。

  慕青瞅一眼她细瘦的手臂和她那副小身板,浅浅笑一下没再出声,拿起放在箱子上那一叠小藕预先填好的快递单,俯身开始工作起来。很快,他将几张寄件联回执单顺手递给小藕,而后直起身来。

  于是小藕又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心里兀自感叹,这位保安哥哥个头真是太高了些。弯下身子都能和她视线持平……

  慕青漫不经意看看她的背影,旋即垂眸又看了几眼她填的快递单。和他见过的,她在登记册上的签名一样,没有一丝潦草字迹很工整,一笔一划规规矩矩,透着一股小学生的认真劲。

  ※

  隔两日的清晨,离上班的点还差十多分钟,建晟工程部渐渐人声喧嚣,员工们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放下包各自忙活。吃早点的吃早点,洗杯子的倒水,或泡上一杯咖啡。还有的忙着给自个养的小盆栽浇浇水,给喂养的孔雀鱼换换水。

  小藕也给自己桌上用玻璃瓶水养的绿萝,换上干净的水。随即她坐下来做会前准备,今天上午有部门例会。

  没一会,汪雪芬挎着包蔫头耷脑的走过小藕的办公桌。

  “怎么了,汪雪芬?没精打采的,我记得昨天加班没你啊。是又熬夜玩游戏了?”

  李晓啃着只早餐饼,关心的问。刚刚落座的江珊珊也跟着看过来。

  汪雪芬瞧瞧她们,把包放下坐到位子上不甚起劲的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的说:

  “我昨晚被我妈拉去相亲了。”

  “啊…!”

  “卧槽!”

  她的话成功引起两道惊呼。

  李晓和江珊珊竖起耳朵,不齿的看她。

  “呵,女人!昨儿白天还口口声声,满眼迷恋的说你家慕哥是真爱,晚上就去见别的男人!”

  “我有什么办法…”汪雪芬丧气道:

  “人慕哥他看不上我啊!他要看得上我,我情愿倒贴没房没车我都跟着他!”

  说着,她又叹气:“我马上要二十八了,离三十岁也只差临门一脚的了。不相亲怎么办呢?平常工作又忙,也没什么圈子去认识新的朋友。

  在这不说咱们部门了,就是放眼整个公司不是已婚,有女朋友,就是歪瓜裂枣生得太磕碜,我这实在吃茶茶不下啊!”

  她这话一出,李晓和江珊珊心有戚戚。

  “是啊,还真是想吃窝边草都没得吃…咱们公司平头正脸,稍微长得好一点的基本都有主了。瞅着单身的就剩慕哥一枝独秀,偏偏也太秀了点,妥妥的高岭之花啊咱也不敢追。。”

  “对哦,我跟你们说啊,其实我也只敢背地里做做梦幻想下子,要小慕哥哥真喜欢我,要我做他女朋友,我也做不来我会自卑啦。”江珊珊的语气很惆怅。

  仨只牡丹狗同病相怜,面面相觑。

  默了默,李晓将最后一口早餐饼咽下,抹着嘴问汪雪芬道:

  “那昨晚你那相亲对象怎么样啊?很差吗?搞得你这么萎靡不振,心如死灰的。”

  汪雪芬闻言,悠然一声长叹:

  “唉……我觉得我以后不会幸福了!”

  她语声幽幽:“如果没有在生活中,见到小慕哥这样的极品帅哥,我或许还能多忍一忍,凑合着也就过了。可是见过珍馐,要我还怎么吃得下这一份黑暗料理。”

  说完,到底意难平,她发出悲愤的呼声:

  “啊啊啊啊啊……”

  “卧槽,有那么丑吗?你说得我好慌!知道嘛,我妈也给我安排上了,这周末我也要去相亲。”

  “那你完了,我跟你说相亲男一般都很丑”江珊珊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很有经验的说:

  “就算不丑,也不会帅到哪里去。基本都是普普通通,找不到亮点的那种。并且多数都很矮!现在吧,女的白富美单身做剩女不稀奇,但男的单身狗做大龄剩男的,只要不是太挑剔或者性格太内向的,几乎都脱离不开‘矮穷矬’这个范畴。你们看有几个高富帅做剩男的。”

  “正解,你说得没错。”汪雪芬皱着脸,有气无力:“我昨晚相的那个也没多丑,就是普通五官平平,然后个也不高说是有一米七,我看和李工的一米六八也没什么差别。他还穿了有点鞋跟的皮鞋。唉,我看着他真是没一点感觉。和我们小慕哥那就是珠玉和瓦砾,根本不能比。”

  她微是一顿,接道:

  “他唯一的亮点,或者说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

  “有钱!”李晓默契的插话。

  汪雪芬丧丧的点头。

  “其实干嘛一定要结婚呢?单身不香吗?我们又不是自己养不活自己。”

  江珊珊说道,很有些不平的。说完,她又伸手去戳小藕:

  “小藕,你说是不是?”

  她问,继而似有所感,她接着问道:

  “咦,小藕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哦?你都不和我们聊天。”

  小藕回头笑笑,应道:

  “总有事儿忙着嘛”她脸色平静,语声淡定:“我啊,单身呢没男朋友。暂时也没准备谈。”

  她说道:“现在啊,我心里只想赚钱。”

  说罢,她抱着笔记本起身笑道:

  “走吧,要开会了。”

  “还是小藕通透,说的好!”江珊珊嘻嘻笑,引以为知己的说:

  “我和小藕想得一样,要什么男人结婚有什么好?姑娘我自己有钱比什么都好!”

  “对,我特么也不想相亲了,反正怎么相也相不出一个小慕哥来。”

  “所以啊,搞钱搞钱,有钱想干什么不行!”

  ……

  几个姑娘一面说,一面抱起自己的手提跟着小藕往会议室走。

  小藕步态轻缓,嘴角浮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坚定。有了前车之鉴,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将自己的人生投注在一个男人身上。

  ※

  这日午间,在公司食堂吃过午餐。小藕照例沿着公司修建的景观湖,散一散步。自从建晟之花来了公司,中午就不需要她去收发室查领快件了。有汪雪芬她们几个乐意至极的帮她。

  正扶栏欣赏湖里的锦鲤,她手机响起来。她看一看来电显示,是之前联系过的一个兼职中介打来的电话。

  “喂,你好。”

  “翁小姐,你英语是过了六级的吧?”对方没有寒暄,语气有点急。

  虽然她的简历资料上,有明明白白的备着六级证书的复印件,小藕还是很耐心的应道:

  “对的,有考过六级。”

  “那你厨艺怎么样?会做饭吗?”

  小藕微愣,默了默回道:

  “还行吧。”

  对方顿了顿,然后听筒里传来仿似吁气的声音。

  “那成,你试试吧。我等下将地址发给你,这周六下午三点你去面试看看。”

  “好的,谢谢你。”

  说着,小藕忍不住问:

  “能告诉我是什么工作吗?”

  “周末私人助理,日薪八百包一顿午饭。具体的这个你去了就知道了,放心,你也知道我们是正规中介不坑人。我跟你讲,这事可是个大好机会你要是能抓住了,一月有四个周末你自己算算是不是很赚?”

  “哦,好的。谢谢你,有劳你费心。”小藕客气的说,心中半信半疑。

  那边中介挂了电话,有同事好奇的问:

  “日薪八百?还是那家吗?就之前声明不要女助理招了个名校硕士,没想到却是个GAY爱上雇主的那一家?”

  “对啊,就那一家,大概是给弄出了阴影,现在不招男的了。”

  “哈哈哈瞧瞧这给整的,这都什么事啊!诶,你见过那雇主没?长什么样啊?是不是长得很帅?我觉着,一般能被同志看上的颜值都不会太差。”

  “没见过,但应该长得不错。听说先前不招女助理,就是因为总被女助理爱上,痴痴缠缠不胜其扰。”

  “哈哈哈…好家伙,男女通吃啊!”

  “唉,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碰碰运气?他要的是名校硕士以上的文凭,英语至少要过六级。并且年龄要在三十五岁以上而且要是已婚人士。”

  “唔…看来真是被缠怕了。那你这个是什么情况?”

  “二三流大本,刚满二十六岁,未婚女性。除了英语勉强达到要求,其余都不在线。。”

  “那你还让她去?这明摆着没戏的事。”

  “没办法啊,当送人头了。这家雇主挑得很,我这月给找了三个,都按他要求找的。但一个也没被选中全被pass掉了。”

  “有钱人么,尤其这种听着就很高端的有钱人,那肯定挑剔不好伺候。”

  “谁说不是呢!不行,我啊还得赶紧接着找。他家虽然挑但给的佣金高。能帮找到最好了。”

  “他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你知道吗?”

  “不清楚,就知道很有钱住颐景苑别墅。”

  “哇哦……”

  ……

第15章 有钱人的世界,穷人不懂……

  下午,小藕接到新的任务,陈部长让她去部门资料室,将这两年收尾完成的几个项目,相关资料的纸质版查漏补缺,分门别类的理一理然后好正式归档。

  小藕扎在资料室一面忙活,一面思虑着午间中介刘小姐给她来的那通电话。听起来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机会,如果刘小姐所言非虚的话。

  只是她心里还有些疑虑。因为刘小姐给她发的面试地址,是一个高档住宅区并不是公司工作室之类的地方。所以私人助理就是这个意思吗?是个人招聘?

  还问她会不会做饭?小藕凝思,心说,要做饭,这大概会是个家政保姆类的活。给人做饭干家政事务伺候着,小藕不觉着有什么丢人。只要对方正派,而她不做歪事,用自己的劳动挣钱有什么好不体面的。

  就是一个家政保姆要求英语过六级?小藕心下琢磨着,这个雇主莫非是一个中文不太灵光的外籍人士,而且还是个超有钱的亿万富豪?

  她没去过颐景苑,但知道那是本城最高端的别墅社区,位于这个国际大都会四大富人区之一的昱山道,真真寸土寸金的地段,房产无一不是天价。

  思及此,小藕轻叹了叹气。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那样的超级富豪几乎都是美食家,口味挑剔味蕾娇惯得很。而她的厨艺也就是个家常水平,与大厨离得远了。

  小藕摇摇头,摒弃杂念开始专注做事。资料室不象办公室天天有人打扫,架子上堆积着一撂撂的文件,也堆积着灰。小藕吃着灰移动着三角架梯,爬上爬下的翻找整理归类。一通忙活下来,她额间沁着薄汗脸上沾着灰,口干舌燥的有些热。

  她停下来,扶腰看着整理出来的几大摞纸版资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才弄了一半,等全部整理完肯定会更多。然后整理出来的这些,都需要搬去公司档案室。

  欸,当健身举重了。

  小藕鼓一鼓腮帮子扶腰的手握拳上扬,在空中举了举给自己打气:

  “锻炼身体,健康向上,奋勇拼搏我最强!加油!”

  喊完她弯起唇角,拿手抹了抹额正待继续,余光中却瞥见一个人影。小藕登时有些愣了,脸一热侧眸瞧过去看见一身笔挺的保安制服。肤色白皙透着少年气,极是英俊干净的帅哥站在门前看着她,那双格外润泽清亮的黑眸里有隐约的笑意。

  见她看过来,他微微勾唇很浅的笑一下。

  小藕顿感讪然,抬了抬手望着他笑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心性内敛,并不是性格外放的人。而有些时候有些事,不被人瞧见不觉着,此刻她但感自己刚才那番举动,实在有点犯二不大合宜。

  慕青看看她,素白的脸,脸颊透红额间有薄薄的汗,还抹上了些细灰。仿似有丝耐不住,他低头笑了声,随后他走了进来。

  身量不及他肩膀的女孩,娇小瘦弱但有韧性能吃苦,任劳任怨的。就是有些傻气,看起来就不太精明的样子。

  “嗨,是有事吗?”见他进来,小藕问道。

  “陈部长让我来帮你,说有项目资料需要搬去档案室。”

  “啊,是嘛。”小藕微愣,心里很有些意外。

  她是真没想到陈部长会作这样的安排。毕竟,她在陈部长手里已经干过不少的体力活。

  “这些是要搬的吗?”慕青密实的睫毛下垂,看向摆放整齐的那几摞大纸堆。

  “嗯,这些是已经整理好的。”小藕应声。

  慕青闻言,没出声直接抱起其中一撂往外走去。小藕看他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心中感叹男女之间体力悬殊,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就他抱出去的那一摞如果不用小推车,她至少得分三,四趟才能搬得完。

  纸质资料实打实总是特别压秤,沉手得很。何况她远没他高,要一次抱起那么高一摞资料,是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想着陈部长要他来帮她搬运,小藕不再耽搁推着梯&子接着忙活。

  慕青三两下就将小藕整理出来的资料,全部搬去了档案室。然后,他站在一旁安静的看了会,看着小藕上上下下的忙碌,看她汗意晶莹的额头,和脸上又多出来的几道灰印子。

  “很辛苦吧。”他突然开口说道。

  “还好”小藕闻声瞥他一眼,微笑道:“做事哪有不辛苦的,公司里比我更辛苦的多了。”她说着,声音很平静。

  慕青乌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停了停,露出个淡淡的笑没有说话。

  小藕想了想,又朝他说道:

  “这还有一会,要不你先忙你的等会再来。”她不好叫人干等着。

  慕青瞧瞧她,微是点头应道:

  “那我等半个小时再过来。”

  “一个小时吧,差不多可以全部弄完。”

  “行。”

  小藕看他挺直的背,俊挺如松。忍不住再次感叹他的身高。男人个高就是讨巧,天生的衣架子。普通寻常的保安制服,也能穿出特警哥哥的风姿。用汪雪芬她们的话说,真是秀的很,身材绝绝子,帅过龙卷风!小藕笑了笑,收回视线低头干活。

  ※

  隔一天后就到了周六,这天上午小藕收到舒意从新疆寄来的水果。说不多寄,但也寄了满满一箱,没打开鼻端已是果香盈盈。

  小藕拿剪刀将纸箱划开,屋子里瞬间果香四溢。她看了看有哈密瓜,香瓜火龙果,还有新疆最为知名的特产白葡萄和紫葡萄。

  小藕剪了一小串白葡萄,拿水洗了尝了尝。唔,清甜满口的确甜得鲜而嫩,甜味很正。毫不犹豫的,她心里做下决定。要把这些给姥姥和顺顺寄回去。

  虽然这么多快递费不便宜,但小藕自来只对自己节省,对母亲和女儿她一向舍得。总归是新疆的鲜果又美味可口,她可舍不得吃独食,得让家里祖孙俩也尝尝鲜。

  小藕拿出手机给舒意道谢。略是思忖,她将下午要去面试的事告诉了舒意。

  “……成,你面试结束后给我来个消息。中途有什么突发状况,你也尽量及时知会我一声。要是三个小时没收到你消息,我就报警!”

  小藕笑,应道:“好。谢谢你呀,舒意。”她很感激的说。

  她一个人身在异乡,总归要多些防备。只她对母亲向来报喜不报忧,她不愿母亲知道她周末想做兼职,更不愿母亲为她担心。

  但这次不比上公司应聘,要独自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私家住宅面试,她心里到底有些发怯。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告知舒意以防万一。在这个人潮汹涌却人情冷漠的大都会里,唯一可让她信赖的朋友只有舒意。

  “谢什么呀,又客气了。等我回来,我给你弄几瓶防狼喷雾带着防身。我有独门秘方,效果没得说都是我亲身验证过的。”

  “哈哈好啊。”

  ……

  两人开心聊了会,各自收线。

  挂了电话,小藕将水果寄回去,随后和家里老小打了通视频,亲亲热热说了会话。接着因为心内装着事,她也没温书,草草吃过午饭,就开始做面试前的准备。

  她站在衣柜边,在她并不算多的衣服里扒拉。没过多纠结,她舍弃裙装选择衬衫搭长裤,外罩一件浅色的薄款针织衫。鞋子她选了双浅棕色尖头低跟皮鞋。

  不穿高跟不穿裙子,这出于她女性的自我防卫意识。在不熟悉的环境,裤子和低跟能给她多一些安全感。说个丢人的,就是真遇到危险,逃命也能跑得快一点。

  基于这样的心理,她放弃化妆连淡妆都不作考虑。只是去做助理,无论是男雇主还是女雇主,小藕觉得都不必太凸显她的女性特质。毕竟她是去做事的,甭论,听中介那话头,她或许还需要做饭就是个生活助理,是个家政。

  小藕拉下头绳,重新梳了个马尾。又刷了下牙洗了个脸。不过多打扮,但务必将自己收拾干净弄得精神点,一如她在建晟上班时,通常表现出的状态一般。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便拎了包出门。她没去过颐景苑,而昱山道离她的住处还有些儿远隔了三,四个区。不论如何,即使没抱多大希望,但既然是面试就不能迟到。

  小藕乘坐地铁换乘了两趟,出来她直接叫了个出租车。因为昱山道虽说是本城赫赫有名的富人区,但却并不在市中心繁华地段而是偏城郊的地方。听说真正有家底的豪富们都爱清静,比较讲究私密不喜纷乱喧扰。

  一路上,小藕都在琢磨,也不知道这个雇主是做什么的?是中国人还是外籍人士?又有什么样的饮食习惯和口味偏好?不同的地儿,口味各有不同。有的甚至天差地别。譬若喜辣,譬若嗜甜,清淡或喜好重口味诸如此类。

  终于在小藕出门一个多小时之后,她来到了颐景苑社区门卫室。向保安说明事由,保安看看她打了个电话,语气十分恭敬。随即便给她放行。

  走进小区小藕有些微的怔愣。这里象她去过的欢乐谷,仿若另一个时空,有种奇幻的美妙和新奇的陌生。入目可见一栋栋不同式样的独立别墅,矗立在一个个景观各异风格不一的小岛上。

  是的,小岛……

  一座别墅一座岛。

  而每一座别墅都被清水环绕,别墅旁还有私家游艇码头,停靠着一艘艘一看就和这些别墅一样,属于高(烧)级(钱)款的奢华游艇。

  惊叹过后,小藕开始感到局促。

  柯云皓算是年轻有为,事业小有所成。当初他们所住的公寓装修也是很不错的。算得上省城里的头一拨,能拔得头筹。可搁这一比……

  简直是两个阶层,天上地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果然,有钱人的世界,穷人不懂。。

  停下片刻,小藕平复心情缓步前行,一面按门牌寻找她要去的别墅,一面顺路细细的欣赏这一座座漂亮的别墅漂亮的岛。

  她想,纵使等下面试不过也没多大关系,往返车费当门票,就当来逛现代园林好了。不管怎样,她今天也算长了见识。在今日之前,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真正的有钱人,他们的生活可以如此的安逸,如此的华贵。

  这一幢幢别墅一座座小岛,都是钱砸出来的艺术,是金币里养出来的优雅和情调。是一种阶层的划分,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这里有山景,水景,有林景,园景。营造出多重自然景观,环境优美仿佛天堂。

  颐景苑,颐景怡人,名副其实。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小藕看到了她要找的门牌号。这是一栋灰白色相间,式样典雅的别墅。属于它的小岛景观亦然气韵典雅,于幽静中透着些神秘彰显主人的高品位。

  小藕吸了吸气,抬指按响了别墅大门边的门铃。

第16章 爱吃甜食的雇主

  很快有人出来应门,一个年约六十来岁,头发灰白衣着体面而神情威严的老年男士,出现在小藕面前。

  他冲小藕上下打量两眼,然后皱了皱眉。

  “你是来应聘的?”

  小藕点头礼貌应声:

  “是,您好!我叫翁小藕,是职联中介的刘小姐介绍我过来的。”

  老先生看看她,摇头:

  “这位小姐对不起,我恐怕你是白来了一趟,你不符合我们招聘的要求。我们同中介说得很清楚,我们要招的人必须年满三十五周岁以上。”

  老先生说着,心头不悦。看来需要换一家中介,没想到那刘小姐这么不靠谱,居然敢敷衍到他家少爷头上!

  小藕闻言,心中并不失望也不感觉生气。

  她笑一笑,语气平静:“没关系,那打扰了。”

  说完,她朝老先生微微欠身,继而她折身打算离开。因为早做了心理准备,是以对这个结果她不感到难受。

  老先生正要关门,兜里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他微愣了愣。

  “殷叔,让她试试。”很年轻的男声。

  被称作殷叔的老先生非常意外,因为很明显,刚才那女孩瞅着不过二十二,三岁。

  他心下疑惑,却不多问恭敬应道:

  “是,少爷。”

  对方是很年轻的男人,但殷叔也就是殷志博对其毕恭毕敬,丝毫没有对着外人的威严。

  于是没走几步的小藕又被叫了回来。

  走进别墅,小藕不免又有些局促。她目不斜视跟着这位老先生,绝不多看不东张西望。

  殷志博将人直接带进厨房,很仔细的看了她一眼,并不作解释只道:

  “翁小姐,你先做两道菜好吗?两道菜外加一道茶点。菜要清淡口味,不要咸辣,油不要太多。食材冰柜里有,你自己挑。”

  “哦,好的。”所以就是家政保姆吧。

  小藕心里想着,开口确认道:

  “我想问一下,那茶点呢,要咸的还是甜味的?”

  “甜的。”殷志博很肯定的说:“如果你能应聘上那你要记住,以后所有的茶点都要清甜口的。但是不能太甜,要甜而不腻。”

  “好的,我会注意。”小藕点头,心说,这就是甜点吧。

  嗜甜,口味清淡,她猜雇主应该是一位女性。眼前这位老先生大概是这里的管家?

  因为方才他明明一口回绝了她的面试,态度鲜明不容置疑。小藕想应该是这别墅里的主人,让他改变了主意。

  殷志博交代完毕,径自离开。

  小藕站在这间光线明亮,面积敞阔,足有她出租屋两倍大小的厨房,稍事顿了顿。和这栋别墅外间复古典雅的风格不同,这间厨房充斥着无比豪华现代的气息。触目所及,皆是高端智能款的厨房器具。

  小藕抿抿嘴,对着那她只在豪门电影里见过的,高高大大的冰箱端详了一会,按着上面的英文说明,她摸索着它的功能打开冰箱。看见琳琅满目的食材。

  这些食材肉眼可见的新鲜,精良,被分门别类放置在各自的专属区域里。肉类,蔬果还有其它罐装,袋装的食物原料。而且看得出,这家真的很爱吃甜食,冰箱里有专门的甜点食材区。里面瓶瓶罐罐,各种盒装的甜品食材应有尽有。

  只是冰箱里这么多生鲜食材,这里周末有很多人吗?小藕暗自揣测。

  对着这些食材她细细的看,发现其中有些她都不认识,从来没见过。略是思忖,她决定做她熟悉的。做一道芦笋炒虾,一道煎酿豆腐,外加一份藕粉桂花糖糕。

  要说这家人爱吃清淡口,爱吃甜食,倒是给小藕提供了些方便。因为带宝宝,习惯成自然,她的饮食偏好也跟着固定下来。家里有小孩子,要吃得健康,要顾忌宝宝的肠胃,饭菜不可以太咸太辣更不能油腻。是以,她们一家亦是饮食清淡。而女儿顺顺,和天下大多数的小孩儿一般,小家伙也爱吃甜食。

  接下来,小藕手法熟练,用给宝宝准备儿童餐的技艺和心情,态度认真的做起菜来。一个小时以后,新鲜出锅的两道菜,和一碟清香扑鼻的糖糕,并一杯绿茶被送到书房。

  年轻英俊的男人垂下眼睫,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食物。感受到空中四溢的淡淡菜香,和一股溢着花香味的甜香气,他轻轻龛动了下鼻子。修长白皙的手颇是兴味的拿起筷子品尝起来。殷志博立在一边,耐心的等。

  “让她明天过来吧。”

  几分钟后,吃相优雅斯文的男人放下筷子低道。磁性质感的嗓音,低低沉沉非常好听。

  “是,我这就跟她说去。”殷志博应声。

  微是一停,看看桌面上剩下的食物,他压下心中的惊讶出声问道:

  “这些少爷还要用吗?”

  “把菜撤了,糖糕和茶留着。”男人没有犹豫的说,语声简洁。

  “是,少爷。”这倒是和他想得一样,这会也该是少爷喝下午茶的时间。

  小藕坐在客厅等。她端端正正的坐着没有四下打量。只觉得这客厅和这屋里的厨房一般,大而敞阔采光很好,在设计上,没有做什么隔断处理,因而十分通透。总体来说,这别墅古今合璧。外观雅致,带着古典的意蕴,内里却颇是时尚,简约宜居。

  这时殷志博来到她面前,原本威严似不苟言笑的脸孔,明显变得温和了不少。

  “翁小姐,不用起身”他看着小藕,在她对面坐下来语声和气:

  “我们决定聘用你。这是聘用合同你看看,如果没有异议我们今天就定下来,你明天开始过来做事。”他说着,将手上的合同递给小藕。

  小藕接过来,低头查看。心头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这就面试结束了?都不用测试她的英语水平吗?

  合同一式两份期限半年,工作时间为每周周末两天,从早上10点到下午4点。她需要做的事情如下:

  每周六上午10点DF有机食品店,会定点配送食物由她负责签收;

  在周末这两天中,她每天要准备一顿午餐,至少六个菜以及两种下午茶茶点;

  按实际情况,有时可能会需要她做一些英文资料方面的整理。

  她能得到的酬劳为日薪八百,外加周末两天的午餐。薪资结算方式,则列举了两种由她任选其一

  ——日结或者月结。

  而上岗起始时间就在明天。

  小藕考虑几秒,决定签下这份工。她冲面前的老先生笑笑,回道:

  “我没有异议,谢谢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她说完,自包里拿出笔来。先在两份合同的薪酬月结栏划了个勾。然后在下面的收款账户栏,各自写上自己的银&行&卡号。随即她在两份合同最末乙方签名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留下她的联系方式。

  看她填完后,殷志博就她的笔,在合同甲方栏签上他的名字,并且还盖了个私章留了他的电话。

  待小藕将合同收进包里,他温声道:

  “那就这样了,翁小姐明天见。”

  小藕点头,站起身来:

  “明天见,殷先生。”

  走出别墅,小藕掏出手机给舒意发了个消息,将面试结果告诉了她。随后,她弯了弯唇,脚步轻快朝最近的停车站走去。

  先试试吧,她想,无论怎样,获得一份时薪一百多块的兼职,于她确是意外之喜,大大超出她的预期。算下来,做这一个月的兼职,比她在建晟的本职工作,所得到的薪水还要高出好些。虽签的短期,只有半年,但要是做得顺利,那也是一笔几万块的收益。

  ※

  一个星期后舒意按原定的行程,赶在这个周末回家。她泡了个澡洗去旅途的疲惫。然后她开始收拾打扮自己。今天下午,她应邀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

第17章 不期而遇,冤家路窄……

  这两年来,她的生活基本可以分为三部分——

  旅行;

  做慈善;

  搞一搞她的小副业,不为赚钱权作消闲。

  不得不说,有钱真好!

  二十二,三岁就成了富婆,她的世界突然天高海阔。

  舒意站在衣帽间,手在衣柜里拨弄,没怎么纠结她给自己选了件海蓝色中袖光面修身及膝裙。随即她将长发挽起来,梳了个复古低髻。接着她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对着镜子她瞧了瞧,在首饰盒里取了条白金细吊坠戴在脖子上。她穿的裙子是方形领口,不算低&胸但会露出锁骨,和一小部分皮肤戴条项链看起来会不那么空。而且这条项链的坠子是颗小蓝钻,和她的裙子颜色也很搭,瞅着会比较和谐。

  打扮停当,看看时间她拿起手袋准备出门。行到客厅看见几上花瓶里那束,在她回家途中顺路买回来的茉莉花。舒意扬起唇角,抽出一支拿剪刀修剪一下插在头上。

  拍卖会在临近城郊的一个休闲度假村举行。舒意开着她的奥迪R8心情放松的行在路上。一个多小时以后她到达目的地,凭邀请函走入会场。

  这次拍卖会规模不大,主要是为救助艾滋病儿童。在做慈善这一块,舒意的侧重点几乎都放在孩子身上。她其实不是特别温善的女人,在成长过程中吃过太多苦的人,心肠总是要硬一些。

  但对孩子,尤其是遭遇可怜不幸的孩子,她的心会变得很软。她见不得孩子受罪。以前她没有能力,自身都难周全,现在她有余力,她很愿意为那些受苦的孩子们,伸出些援手给他们一些帮助。

  两年来,她捐了好几笔款子,有的是为贫困儿童,或者同样家庭困难的留守儿童,筹集助学金;有的是为残障儿童送爱心,进行康复救助金的募捐诸如此类。总之,这个世界需要关爱,急需帮助的孩子是那样的多!

  舒意寻了个位子坐下,她来得早,这会里面人还不太多。她左右看了看,自包里拿出手机给自己来了张自拍。然后她将照片发给小藕,敲了一行字:

  “妞,怎样?我这门面装得可还行?”

  很快,她收到小藕的回复:

  “好看,非常可!很适合你哦,看着淡雅秀致有点仙。”

  “呵呵呵……”舒意低低笑两声,给她发个臭美的表情与她回道:

  “你是四点钟完事吧,我这边大概要到五点钟结束。不过,我可以早点走,你等我,不要自己坐车我去接你。”两人约好了今天聚聚,一起吃晚饭。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坐车。”

  “没事,我开车呢方便!你别又客气了,就这样说定了。你在颐景苑门口等我。”

  两秒后,小藕给她回了个“嗯嗯”一个很乖的小表情。

  舒意笑,收了手机。抬眼的当口,她微是一怔。旋即,她神色淡淡挪开视线,看向前方的竞拍场地。心里有小小的意外。

  她曾想过,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有缘的人总会相见,纵使隔着千山万水。而没缘的人,就是身在同一座城,也可以一次都不遇见,就象她和柏应希。

  可是今天,舒意想,这擦肩而过的缘还真是……

  一见两故,两年不见的人出双入对,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倒是不虐,她对他早已无心无意,就是有点孽。。

  当这俩人在她后排落座时,舒意如是想道。那么多空位,他们不坐非得坐她后头,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在换个位子还是原地不动,舒意思忖几秒,选择就坐在原位。仔细想想,他们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一别两宽,陌路而已。

  只是也不晓得,他们怎么会来这里?今天这个拍卖会并不大,至少对柏氏来说,这远不是一个具有很大宣传力度,能为柏氏锦上添花,带来更多赞誉的机会。不过是民间几个爱心人士,但凭己心运用各自的影响力,四处奔走搭起来的班子。现场连一家媒体都没请。

  舒意略感讶异,在来之前裴欣同样很是不解。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慈善活动,对提高柏氏的声誉并无多大作用。一直以来,柏氏参与的公益事业,无一不是反响大,曝光率高。换句话说,都是对提高柏氏企业公信力大有裨益的活动。

  直到这会裴欣见到舒意,她顿时心中生疑,心头有种让她极不情愿,也极不舒服的猜测。尤其,柏应希哪里不好坐,偏偏要坐到舒意的后头。

  可是,裴欣侧眸看住柏应希,他目视前方神色如常,似看着舒意又似没有,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这叫她一时也闹不太清,他到底是有意为之,抑或这只是个巧合。毕竟,她很清楚,在今天之前,他和舒意没有过任何联系。事实上这两年,他连提都没提过舒意一句。

  柏应希余光睇着前面的女人,有清雅的茉莉花香兜进他鼻间。刚才初初一瞥,她似乎变了不少。他见过她化大浓妆,穿着廉价又暴露的表演服装跳诱惑的舞蹈。熟悉她不施脂粉,低眉敛目,象这世间所有贤惠的妻子一样,温顺的为他操劳,洗衣做饭收拾屋子料理他的生活。

  但他没见过她化淡妆的模样,没见过她做这般端丽优雅的装扮。而且她的神情,柏应希垂了垂眼,眸色变得隐晦,眼里充斥着不知名的情绪。

  裴欣也在看舒意,她心下发堵心情变得很糟。即使她看不上舒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稍微打扮一下,确实还很有几分姿色。

  她带着挑刺的心思端详舒意的背影,心中不忿。到底是钱养人,甭管是个什么芯子什么馅的,穿上高定戴上珠宝,再装模作样盘个淑女的头发,提个五六位数的手袋就能充个名媛的派头。

  裴欣的眸光落在舒意插在发间的那支茉莉花上,她看了看,眸里忍不住浮露一丝讥诮。做婊&子的偏爱装纯立牌坊!单看这副装扮,谁能想到,舒意这个女人,原先不过是个混夜场的玩意。跳着不入流的艳舞搔首弄姿。

  心随念转,她又看向柏应希,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但他在看舒意。这一次,她很肯定,他的确是在注视着舒意,目光深沉意味不明。裴欣的心情更糟了,她酸意盈胸感到难言的嫉妒也感觉刺痛。

  虽然,他的眼神看起来,并不似一般男人看自己心爱女人的样子。但他会去注意除她以外的女人,尤其还是舒意——他的前妻,这已经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并且令人不快,极其的令人不快!裴欣咬唇,冷着脸阴沉的转向舒意,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舒意是个直觉很强,直觉也很准的一个人。此时不用回头,她也能感受到身后直射的目光。她无声吁一口气,感到无奈。她这招谁惹谁了?出门献个爱心也能撞到不可心的人。。

  好在,孽缘短暂,只是一场两小时的忍耐。等拍卖会过,大家各走各路各回各家,不必山高水远也可以后会无期。

  随着开场时间的临近,与会人员陆陆续续抵达会场。一会后,这场拍卖会,联合举办人中的一个充当主持人,入场开始开篇串词。接着被推选出来的一位嘉宾上台致辞。随后,没有进行现场表演,直接开启第一轮的竞拍。主持人退场,请来的拍卖师上场。

  第一件拍卖品,是本城美院一位知名教授捐出来的,由其亲手绘制的一幅油画。起拍价三万块。

  在VCR短暂的介绍过后,拍卖师宣布:

  “开拍。”

  “三万一千块。”

  “三万两千块。”

  “三万两千五。”

  大家纷纷举牌。

  舒意也举起牌子:

  “三万三千块。”

  “五万。”马上有一个娇娇柔柔,悦耳动听,听着特别有女人味的声音紧随其后。

  现场静了静,继而有人跟着竞拍:

  “五万一。”

  “五万一千五。”

  舒意看了看油画举牌:

  “五万二。”

  “二十万。”柔美的女声再度响起。

  现场再度寂静,几秒后,窃窃私语声四起。

  舒意笑笑,放下牌子。

  “二十万一次!”

  “二十万两次!”

  “二十万三次!”

  “恭喜15号竞拍人,竞拍成功。拍得上美严教授这幅‘春半’。”拍卖师一锤定音。

  裴欣侧头看柏应希,但他并没有看她。他仍然在看舒意。那样明显毫无遮掩。裴欣脸色一连变了几变,出奇好看的脸孔挂着僵硬的微笑。因为现场有好些人都在看她。

  那么多人看她,他却看着那个女人!

  很快,VCR开始播放第二件拍品。这件拍品比较珍贵,是某私人收藏家提供的一架老牌相机,因为基本是绝版是以极具收藏价值。起拍价八万。

  “开拍。”

  “八万一千块。”

  “八万一千五”

  “八万二。”

  “八万二千五。”舒意举牌。

  “五十万。”裴欣举牌。

  全场默然,陷入第三次的静寂无声。

  柏应希终于转脸,静静看了裴欣一眼,眉宇间看不出喜怒。

  “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两次!”

  “五十万三次!”

  “恭喜15号竞拍人,竞拍成功。拍得xx相机一台。”

  接下来,舒意不再举牌。她心情平静,并无波动。总归是筹集善款,而柏氏财力雄厚愿意回馈社会,奉献爱心也是积德做好事。他们出的钱多,对需要资助的患儿有利无弊,她乐见其成。至于裴欣的挑衅,今时今日于她无关痛痒。她只是不想与其纠缠,无谓惹眼。都是做善事,她犯不上争长短。

  她不再竞拍,裴欣也消停下来。

  在第一轮拍卖结束,主持人上场串词,邀请成功竞拍的嘉宾上台。裴欣在满室注目中,风姿款款仪态万方的走上台。

  舒意淡眼瞧她,暗里给了个很公正的评价。虽说,她对裴欣实在谈不上好感,但事实如此,裴欣确实天生丽质,生得一张无可挑剔的漂亮脸庞,有柔柔弱弱,尤为吸引人的身姿。皮肤欺霜赛雪,好到极处。

  墨绿色挑人,是并不太好驾奴的颜色。但裴欣雪肤丽色,完全压得住衬得起。一袭墨绿色一字肩长裙,配奢侈华丽的钻石珍珠项链,高高盘起的头发,精致的妆容。裴欣美得象一个公主,充满了时下流行,姑娘们热衷追求的高级感,光耀夺目。

第18章 他跟我睡过

  裴欣站在台上, 光芒四射,毫不费力成为大家的焦点。场内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微微弯唇,笑容拿捏得体, 笑得矜持又贵气。只一双美目控制不住的,在柏应希和舒意脸上流连。

  很好, 他们也在看她。

  只是……

  裴欣艰难的保持镇定,为那两人面上如出一辙的冷淡。舒意冷淡,她无所谓,她们本来就是彼此的对立面。可是柏应希亦然面色如故, 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五年了, 他还不肯原谅她。

  是的,五年了, 从她出走到她回来, 他其实并不曾真正的原谅过她……

  裴欣勉力克制心中的焦躁和失望, 笑着同给她颁发善心证书的举办方人员握手。

  给台上嘉宾颁完证书, 主持人开口说道: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 代表所有将得到资助的艾滋病患儿, 对这些可敬的爱心人士致以最真诚的感谢!”

  舒意微笑着举手鼓掌。

  柏应希看看舒意,手举起来跟着拍了拍。

  拿得证书的嘉宾们, 在满场的掌声中走下台来。

  接下来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在第二轮拍卖开始之前。大家于是各取所需,有相识的闹闹磕;有内急的跑厕所。但更多人的视线不约而同, 明里暗里的看向“故人三人组”这一方。

  舒意依然面带微笑,一脸平静拿着手袋起身。在众多打量的目光下,不急不缓走出会场。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做善事不急于一时,对如今的她来说, 为需要帮助的孩童施行善举,是一辈子的事。故她没必要勉强自己,和她不喜欢的人同处一室。不必猜,第二轮第三轮只要她举牌,裴欣一定会故技重施。如此,她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现在她要离开这里。

  柏应希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在她象牙白的小腿上停留了一瞬,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全副心神都在他和舒意身上的裴欣,眼里焦躁愈深难以遮掩,心头更添烦闷。她感到嫉妒。那个女人有线条优美的小腿,修长笔直,肤质莹润光滑。事实上,舒意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长腿。

  裴欣瞧不上舒意丰满的身材,在她的审美中,女人丰&乳&肥&臀总归流于情&色,不够高贵。可是她不能否认舒意有双美腿。而叫她难受的是柏应希的反应,她懂他那个眼神。那是一种占有欲的眼神。可以肯定,他不喜欢让外人看到舒意裸&露的小腿。

  裴欣再耐不住,她盯住柏应希想要问个清楚。

  问清他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个拍卖会?

  为了这个毫不起眼的拍卖会,不惜推迟他既定的行程。要知道,今天他有远比来这里捐钱重要得多的事务。同德国QTE的商务会谈,事关几十个亿的大单还在谈判桌上等着他。

  他却突然不管不顾跑来这里。

  是为了舒意吗?

  为了她连正事都不顾了?

  可当初他们离婚离得那样干脆,半点也不拖泥带水。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对舒意又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兜着满腔的疑问,裴欣不快亦不安,心绪嫉妒而烦乱。正待出声,柏应希电话响了。

  她只见柏应希听着电话,微拢了眉。然后也没见他回话,他直接掐掉了电话。

  “走吧。”他说。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起身。对屋内旁人的注目,他一贯的无视,紧抿着唇角大步走出会场。

  裴欣跟在他身后,心下倏地一缓。应该是总助何宇侨催他去机场。临出会场前,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舒意的空位,心里舒服不少。

  舒意半开着车窗,慢悠悠开车,心情未受影响意态悠闲。这会离去颐景苑接小藕还早,她索性当出来兜风。这一带依山傍水林木葱茏,建了好些休闲度假村,一路风景都不错。

  与此同时,裴欣坐在车里,侧头凝视柏应希。她想和他说说话。他又要去德国出差,得走好几天。可是他分明知道她在看他,却垂眸不语脸上神色沉凝。

  裴欣咬唇,终于靠回椅背。心中幽怨心下充满委屈。但见总助何宇侨将车开得飞快,她又顺了些气。心说,他还是记挂着事的。

  她又看了看他,想着这次等他回来,他们得好好谈谈。当初他离婚,她很是开心甚至感到有些得意。他终是舍不下她的。万不曾想,自他离婚后,她和他却似乎离得更远了……

  舒意开着车,清风徐徐温柔拂面,触目所及满眼的绿,路面整洁道路敞阔。并且似一马平川几不见行人,往来车辆都不多。这让她心情愉悦而飞扬,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象风一样自由。

  正自欢喜,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呼啸而过,很快的越过她的车。熟悉的车尾号映入她眼帘。不是她要记得,只是柏应希的车牌是很特别的连号,极具记忆点十分打眼。

  柏应希这人吧,骨子里的矜贵,高冷的浑然天成。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不存在高调彰显的心思,他是喜欢那么做就去做了。

  所以这是她离开,他们也走了?舒意忍不住撇嘴,为今儿这冤家路窄的。只她没想到,五六分钟后,同样的剧情会再次上演。好死不死,她又一见两故,遇到那一对璧人。。

  她的车被拦了下来,他的助理一脸急色拦在她的车前。

  “真抱歉,舒小姐”何宇侨口气急切:“我们的车抛锚了!”他说,很着急的样子:

  “这会我们赶着要去机场,能不能请舒小姐行个方便,顺路带我们一程,等到了市区我们再自己打车。”

  舒意看着他,她和柏应希这位助理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他姓何。何助理从前有去过她家

  ——

  那时候还是她和柏应希同住的公寓取过几回文件。

  “舒小姐,拜托你帮帮忙,我们真的很赶时间。”

  舒意看看何助理,抬眸对上他身后那双直直看住她的黑漆深瞳,心里有些别扭。

  看什么啊?

  浚黑黑的眼珠子,跟嵌着一对黑色的玻璃珠似,没点热乎气以为她还稀罕呢!

  下一秒,更叫她感觉不适的一双眼,出现在她眼前。裴欣挡在柏应希身前,象备战的军士吹响了号角,神色挑衅眼神更冷的看她。

  舒意感到不舒服,有点生厌。今天出门前,她该看下日历的。

  “抱歉,何助理”对着何宇侨,她真心抱歉的说:“我们不顺路,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还是赶紧打电话叫个车吧。”

  如果只有这位何助理,她不介意解人难处救个急,让他搭一段顺风车。但那两位还是算了吧。

  柏应希闻言,深沉的眸子盯着她没有开口。神情有些僵硬也有些阴晦。

  眼见她就要发动车子离去,何宇侨心内叫苦。好好的,老板非让他把车子弄得抛锚,然后在这等着老板他前妻。。

  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和他前妻又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他只知道,今天这事可真是个苦差!似乎自从离婚后,老板就变得奇奇怪怪,今天更叫他在会场外守着。

  何宇侨正犯难,裴欣已憋不住。她心里烦躁至极,只觉得今天,天不时,地不利,人也不和!老天仿似专要与她作对!她不想坐舒意的车,更不想柏应希去坐。她千万个不愿柏应希和舒意靠得太近。

  可是瞧着舒意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又很不得劲,心头厌恶不已。

  这个女人她以为她是谁!

  这车是她的吗?

  没有柏应希给她的钱,她买得起吗?

  裴欣这么想也这么的说了:

  “别太装过头了,舒意!真当自个混进圈子是名媛了?拿腔作调的摆什么谱!”

  “小欣!”柏应希出声。

  裴欣不理,她憋了一肚子的火,她需要发泄!

  “你有什么好拿乔的,都是知根底的人。”她冷嗤道,语声不屑:“没有他给的钱,你开得上这样的好车!”

  柏应希没再说话,他皱皱眉看了看裴欣,随即眸光转向舒意。

  舒意笑,她没有去看柏应希,单看着裴欣。这株富贵花,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呀。只是话说回来,爱钱有什么不好?最起码钱比人忠诚。而她不骗不抢的,怎么就该任着人冷言奚落,想羞辱就羞辱。

  “你笑什么?”裴欣更火,已经维持不住表情。

  “想搭便车也不是不可以”舒意淡道:“按人头算,一个人三万。”

  “你怎么不去抢啊?”

  “ 这不正抢着吗?”

  舒意一顿接道:

  “三万是他俩的车钱,你要坐,得付双倍!”

  舒意又笑,望着脸色难看的裴欣轻道:

  “你贵嘛!”

  她尾音扬高,微是沙哑的声线,语声温软象在说情话。

  何宇侨呆住。

  柏应希看着她,表情复杂难解。

  “谁要坐你的车?”裴欣恨极,口不择言:“不嫌脏得慌!”

  舒意笑笑,瞥一瞥柏应希冲裴欣言道:“那他,你还是别要了。你知道的”

  她对着裴欣冒火的眼睛,说得漫不经心:“他跟我睡过。”

  说完,她转脸便要启动车子离开。

  “给她钱。”却听柏应希说道。

  舒意一愣,明眼人都听得出她那是反讽吧。。

  “应希哥!”裴欣失态,不可置信,叫到嗓子都有些破音。

  “你跟何助理在这等车。”他说,有点冷淡的语调。

第19章 男人心思也难猜

  裴欣红了眼圈, 难以言说的惊诧和委屈,当头砸下铺天盖地。他这是干嘛!当着那女人的面打她的脸?

  舒意颦眉,看到裴欣被气哭, 她并不感觉快意。如果不是裴欣咄咄逼人,她也不会反击。事实上, 她只希望和这两人各走各路,各自为安,大家各过各的不要有交集就好。

  而她更不若裴欣所想,以为柏应希是为她站队。他不过是赶时间。柏应希是个工作狂, 由来的看重工作, 象一个执着征服,忙于赚钱的机器人。她甚至没见过他有别的娱乐。

  一天天苦行僧似的泡在他的战场, 开疆拓土大杀四方。毫无疑问, 工作是柏应希体内设置的最高程序。可能他现在要去做的事情, 真的很重要吧, 毕竟, 刚才她看何助理急得似乎也快要哭出来。

  但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早知要赶飞机, 又何必要跑去参加那个拍卖会。无端端搅合了她的好心情。

  舒意启动车子,无意再逗留。

  可是忠心耿耿的何助理拦在车前, 一脸恳求的老好人脸色。

  “舒小姐, 能不能加个微信,我给你微信转账。或者, 你给我个卡号,支&付&宝账号也行,我马上将钱转给你。”

  能做到总助这个位置,善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是标配。尤其摊上柏应希这样的老板,金口难开惜字如金。发指令能用眼神示意, 就绝不动嘴。这会很明显,老板要坐他前妻舒小姐的车。都已经明示了。

  那身为贴身答应,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老板能坐上车。即使舒小姐看着也很坚决,但做超人是总助的基本素养,他的职责就是将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搞定所有的搞不定。最大限度的满足老板的要求。

  眼见舒意摇头,他当即接道:

  “舒小姐,只用带柏总出郊区就成。我会电话安排,到了市区会有车候着送柏总去机场。”

  他笑得一脸憨厚,言辞恳切:“帮个忙了,舒小姐。”只是郊区捎带,不存在不顺路。

  舒意心中叹气,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就怕人来软的。

  “行吧,我带你们到市区。”终于她说。

  闻言,毫不领情裴欣撇头,态度鲜明。她胸膛起伏,显见的情绪激烈。

  何宇侨却是松了口气,面上笑容加深,露出真情实感的笑意。

  “不用”他说,真心感谢的:“带柏总就行。我这边还要等拖车。谢谢你,舒小姐。”

  其实不用他等拖车。叫个人过来,开得快一点,不到一小时的事。只是食君禄,解君忧,一切与老板心意看齐。而显然,此时老板想同舒小姐单独呆着。他得识趣。

  听见舒意松口,柏应希神色没什么变化,乌漆漆的黑眸,一贯的清冽疏淡。可何宇侨心细如发,他瞧见老板微屈的手指,瞬间松弛伸直下来。难以想象,老板他竟然在紧张……

  从来只让人紧张的老板,对他前妻感到紧张?

  “开个支票。”柏应希薄唇轻启,淡淡扫他一眼。

  “好的,柏总。”何宇侨立刻回神。

  舒意淡笑,神态平静。

  行,只要他肯给,她还真就收了。在他们眼里,她这样的女人,求财若渴,眼皮子浅,本来就是可以明码标价用钱收买的。

  柏应希看看她,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坐后排吧”舒意望着他笑,很有服务精神的说:“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三万块,做司机我不亏。”

  做戏做全套,她拜金女的人设不能崩。何况,她不喜欢他坐在她旁边。瞧瞧人的感情是多么靠不住的东西。上心的时候稀罕得什么似,可以掏心挖肝为他生为他死;放下了就是放下了,连他坐得近一点都不情愿。

  柏应希顿住,细细看她一眼抿住唇角去了后座。

  裴欣到底忍不住转过脸来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心中刺痛心下发凉,此刻她确定不是她多心,她先前的猜测没有错。他的确是为了舒意参加那个拍卖会。

  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举?不明白他对舒意到底是何用意?但能肯定的是,他对她,他们之间真的有了很大的问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重的问题。

  老板安(坐)全(进)着(车)陆(里),尽职尽责爱岗敬业的好下属,何助理终于能放心挪开自己的身体,不再挡住车头。

  他将开好的支票递进车窗。

  “舒小姐,真是太感谢了!你帮了我们大忙。”他诚心实意的道谢,很记得在‘我’字后面添一个‘们’字。

  舒意接过支票笑:“何助理言重了。不存在帮忙,银货两讫应该的。”说完她发动车子离开。

  何宇侨目送着她的车子远去,心说,老板他这位前妻倒也挺有些意思。嘴一张,开价三万儿戏似的。给她,她却也不拒绝大大方方收了。要说她敲竹杠,偏她作派自然神情坦荡,竟不叫人反感。

  不过,更值得玩味的还属他家老板的态度。说余情未了,可老板和舒小姐说离婚就离婚,也没见他苦苦挽回。而且当年他们结婚连婚礼都没举办,只是很随便的扯了个证。

  可要说没点什么,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把公司最大的客户晾在一边,挖空心思只为见她一面,想着和她多呆上一会,同乘那么一小段的路。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他老板,这事简直玄幻不可思议。反正就他看来,老板对舒小姐宽容度很高,甚至隐隐有些纵容,很有点愿打愿挨的意思。

  “刚才会场我们出来前,他接的电话是你打的吧?”口气不善的女声,拉他回神。

  何宇侨暗里叫苦,有点尴尬的冲眼眶发红,眼角泪痕犹存的裴欣讪讪一笑,没有说话形同默认。其实他也不太弄得清,老板和这位裴小姐又是个什么情况?

  他只知道,裴小姐是老板从前的女朋友,是他们董事长的干女儿,也是董事长十分看重,并公开认定的唯一的儿媳人选。至于老板,其对裴小姐的态度好像也挺叫人玩味。

  至少他没见过老板同裴小姐有过任何的亲密举动,事实上老板几乎没有主动约过裴小姐,都是裴小姐过来粘着老板,就象今天出席的拍卖会也是裴小姐执意要跟来。但老板会毫不犹豫,无情的拒绝其他女人对他的示好,甚或是追求。唯独对裴小姐,谈不上热情却也任她来去,不加阻拦亦不会出言难为。

  裴欣剜一眼何助理,心似针扎。

  这会她回过味来,何宇侨并不是打电话催柏应希去机场。根本就是得柏应希分派在外守着舒意的动静。所以他知道舒意不是中场休息,而是已经离开。所以他突然要走,还让何宇侨把车开得飞快。

  是挺赶时间的,赶着追上那个女人。舒意前脚走,他后脚追。裴欣脸色僵硬面沉如水,心中酸意泛滥又嫉又痛。她侧眸看看那莫名抛锚的车,但感讥刺。哪里是老天要和她作对,是他不让她好过。刚刚他上车到离去,都不曾再看她一下。

  何宇侨拎着自己的随身提包,只盼叫的人能来得快一点,好解救他的尴尬,让他快些脱离窘境。他是老板的助理,听命行事。裴小姐要怪他,他也是顾不得的。

  他们这厢不言不语,一个窘然又无奈,一个满肚子不快,脸上写着坏情绪眼里都是冰,空气紧绷。

  而舒意车里亦是气氛冷清,似乎谁也无意打破沉默。柏应希自后看住舒意,目光很深。舒意知道他在看她,但全无所谓。她已经没有兴趣探究他的心思。用顺路接单的心情,她稍微加速把车开得快一些。想着早点送到,也好早点了结今日份的孽缘。

  一路无话,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舒意只用了二十分钟。到达市区她在路边停下,解开车锁。等了等,不见柏应希下车。她微是抿嘴,回头淡笑道:

  “到了,感谢柏总扶贫。”

  柏应希乌沉沉的眸子落在她脸上,神情难辨,眼里有她难懂的情绪。

  舒意收了笑,面上便只余冷淡。她在心里给柏应希留了十秒的时间。响鼓不用重锤,他是体面人不至于要赖在她车上。

  “何助理安排的车还没来。”终于他看着她说道。

  舒意面色放缓了些,这一路上的确没听他电话响过。

  “你可以下车后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舒意应声。

  那位何助理一看就是个妥帖人,能力强办事靠谱的类型。车肯定安排好了,这会大约还在路上。

  柏应希凝着她不出声。

  见她蹙眉方道:

  “我赶时间,不想等。”

  舒意看他两眼,耐着性子很好心的“提醒”他:

  “你不想等,直接打个车也行。”

  这里是市区,随手就能招到出租车,前面就是一个的士停靠点。

  柏应希垂下眼,沉默片刻,而后他望着舒意语声里竟似透着几分小心:

  “能请你送我去机场吗?”

  “你是不是想说你可以加钱?”舒意冷下脸来。

  对于他莫名其妙的眼神,还有她形容不上的古怪,她已经快要失去耐心。原来不喜欢一个人,耐性真的会变差。

  柏应希摇头,看着她的眼睛。

  “不是,我不想坐别人的车。”他说。

  是了,他这人孤高,又生来富贵很有些洁癖。心随念转,舒意心头倏尔一动,或者他是想要告诉她,他不嫌她,不觉得她脏?

  舒意静默几秒,回身看了下时间拿手机拨号。

  “小藕,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可能会晚一点……没有没有,我没事,不是什么麻烦事,就知会你一声你等等我,我会尽快赶过去……嗯嗯,我知道的,我不会开快车,你放心……好的,我们等会见。”

  挂了电话,她没再说话,启动车子往机场的方向行驶。

  柏应希静静的看她,少顷他抿唇低了低头,眉宇间,有隐约的淡淡的笑意。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舒意抵达机场。

  这一回柏应希不用她请,很自觉的下了车。

  他行到舒意车窗边,深深看她一眼,旋即大步走进机场。他没有道谢,也没有道别。舒意自然也不会同他说再见。她分秒也不多呆,一踩油门,开着车赶去颐景苑。

  柏应希转身,看着她的车离去。小藕?是在建晟上班的那姑娘吧。待舒意的车消失在他视线之外,他抬腕看看表,摸出被他调成静音的手机。他没耐心看那些短信,直接拨号。

  “我到了,下一趟航班是订的下午六点吧,你尽快赶过来。”他言简意赅,挂断电话。

  随后,他顿在原地,又看了看舒意离开的方向。眸色深沉带着克制。

  隔天,本市某福利院得到一笔匿名捐款,数额不多不少,刚好三万块。

第20章 他爱她吗?

  颐景苑别墅内, 男人看着餐盘里拿小番茄雕的花,黄瓜被切成细细的薄片摆作绿叶。他微弯了下唇角,轻轻笑了。

  中肯说, 她烹饪的食物味道不算特别好,和他吃过的顶级大厨们的手艺很有些差别。但她胜在用心, 做出的食物卖相清新,入口吃着也还舒服。

  他夹一块虾肉放嘴里斯斯文文的嚼,滇黑的眸子又落在她摆盘的小花上头。心里不无兴味,猜测她下一回又要拿什么摆盘。迄今几顿饭下来, 他已经见过她用小香梨做身子, 拿葡萄一颗颗插上牙签,固定在香梨上, 一连做出三个小刺猬。

  见过她把多种不同色彩的水果果肉, 用各样的花朵模具压出花形, 做成一个迷你的小花圃, 摆在盘子里。还有拿苹果切花, 拿苹果做一只天鹅等等。

  老实说, 他第一次见有点懵。拿蔬果雕花摆盘这个常见,但她朴拙的技艺叫他有些失笑, 瞅着象哄孩子的小把戏。他看过她的简历, 让他不无惊讶的是她原来二十六岁,和他同龄。并不若他先前以为的是刚出校门的学生妹。

  二十六岁的女人, 却拥有小学生还是那种三好生的乖纯气质,和近乎一丝不苟的认真劲头。思及此,男人不禁又弯了眉眼,很低的笑了声,垂首开始优雅的用餐。

  ※

  几天后, 柏家老宅。书房里柏氏母子相对而坐。柏应希面色淡冷,眉眼乌沉,俊脸上是惯来的没什么表情。姚茗岚望着他,脸色亦不怎么好看。

  眼见他不准备先开口,姚茗岚蹙了蹙眉,打破室内近似沉凝的空气:

  “我们谈谈,嗯?跟妈说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你和小欣都不小了,你们都已经三十岁。男人三十岁正当年,风华正茂。

  女人三十则是一道坎,从此青春渐远而芳华易逝容颜易老!应希,女人三十岁是个分界岭,身体会变差容貌也会变得脆弱。

  你不能还让小欣等着,她等不起了。而她对你的心意,你应该很清楚。这么多年,她对你从来没变过。”

  柏应希闻言,神情益发的淡了。乌黑眼底有阴霾若隐若现。他双唇紧抿,没打算应声。刚下飞机,他来不及去公司就被叫回来。而他很清楚母亲找他的用意。他压抑着情绪,将心中攀升的厌恶那股强烈的不适,死死摁在心底最深处。

  不见他表态,姚茗岚的脸色更不好看。她沉下眼,口气十分不满:

  “你离婚两年多,小欣她就等了你两年。你还要她等多久呢?难不成你以后都不结婚了,就这么单身一辈子?”

  她瞅着儿子的神色,微微放软了语气接道:

  “是,妈知道,从前是小欣她对不起你。可她是个什么情况,你还能不了解?她不是有心的,你不该也不能和她计较。现在她知道错了,难道你就没看出她的改变?”

  说着,她声音低了,语气更软透着心疼:

  “应希,小欣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受了太多的折磨,遭了太多的罪。承受了太多不该她承受的苦!所以原谅她吧,应希,你是男人气量要大!答应妈,好好待她,在她心里只有你一个。”

  柏应希望着母亲,妆容精致气质高贵。五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很年轻,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头发浓密皮肤光润脸上几乎没什么皱纹。单看这张脸,也知道这是一位没吃过苦,生活富足安逸,养尊处优的贵妇。

  他垂了垂眼,突的一笑淡道:

  “妈,您是真的很疼爱小欣。这么多年,您始终对她真心以待。有您疼她是她的福气。”

  姚茗岚眸色闪了闪,叹了口气:

  “你知道她妈就是你谢阿姨,生前是我最好的朋友。过去你谢阿姨在世的时候,对我很好。她于我有恩帮了我很多。后来她不幸早逝留下小欣。”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温柔带着些隐晦的,难以意会的情绪:

  “我一直拿小欣当女儿看的”

  “那就当女儿养着!”

  似不能忍耐,柏应希很快起身打断母亲的话,语声淡淡:

  “我就不陪您吃饭了,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姚茗岚微是一怔,随即她脸色大变,猛一下站起来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嗯!你站住,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柏应希拧眉,下颚紧绷。他使劲抿了下嘴唇,将几欲溢出心口,近乎生&理&性的反胃强自压了下去。

  他沉默了好几秒,回身面无表情道:

  “我的意思您听得很清楚。您拿她当女儿,我拿她当妹妹。我不会娶她。”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啊!”姚茗岚扬高了声,掩不住怒火。

  “那个女人”柏应希看着母亲,声音非常冷淡:“她有名字,她叫舒意。”

  “所以呢?嗯?所以你原来是为了她?为她流产的事心中有怨?你在责怪小欣?”姚茗岚质问道,怒容满面。

  柏应希不语,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流产是意外和小欣有什么关系?你不能把这事怪在小欣头上!她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能怪谁?何况你不是给了她很多钱!”姚茗岚火道,恼怒不已。

  这事她想起来就有火,心烦得很!一个跑场子的女人,跟过去跑江湖的有什么区别?就是个拿身体当本钱的玩意!打发个几十万绰绰有余。而就算他要讲情义,毕竟跟了他三年,那给个一两百万也行。

  可他倒好,要做就做最慷慨的凯子!他给那女人的钱,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叫柏氏五六个年薪百万的中层管理人员,一齐奋斗一辈子也赚不来!

  短短三年的婚姻,那个女人骗得的财富,他们柏氏年薪千万的高管也要鞠躬尽瘁,操劳小半辈子。这一回,更离谱,坐一趟车三万块!他脑子进了水!

  柏应希闭了闭眼,神情变得阴郁。默然半晌他涩声道:

  “我不怪小欣。”

  他怪的是他自己。

  那个女人,是的,她有名字的,她叫舒意。

  她出事那晚,是她第一次开口对他提要求或者说是恳求。她请求他留下来。她说:

  “我也害怕。”

  可他回应她的是一句:“对不起”。

  而在她出事时,医生并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他。那会他忙于安抚失控的裴欣,安慰她的惊恐一如他以往常做的那般。他关了手机,医生打不通他的电话。

  隔天他满身疲惫回到公寓,看见家里一地的血。那血多得就好像将一个人身体里的血都倒空了一样。浓稠的半干涸的血,从客厅一直绵延到卧室,触目所及到处都是血,地上有明显爬行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她从卧室一路爬到客厅……

  为了自救。

  心随念转,柏应希又闭了闭眼,时隔两年,那副场景他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他想,终他一生,他大概也不会忘记更无法释怀。若非亲见,不能体会那一刻他心下的震动。

  后来在医院,他看见她虚弱的躺在那里,脸色白得象纸,原本健康红润的嘴唇看不到一丝血色。他坐在她的病床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听她微弱的呼吸,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死去。

  他从来没见过她那副样子。

  一直以来她任劳任怨,好像永远不会累。在他面前,她总是精力充沛,充满了明艳的生命力,象一株挺立舒展的向日葵散发着勃勃生机,照顾他料理他的生活。

  可是医生说,她流产是因为孕初期过于劳累。

  对此,他不怪裴欣,他只怪他自己。没有任何推卸的借口,他是一个严重失职的丈夫。也是她太顺着他了,习惯成自然。让他自私冷漠,安然享受她的付出。让他漠然视之,听任母亲和小欣对待仆人一般的使唤她。而那段时间,她肚子里孕育了他的骨肉,怀着他的宝宝。

  又或许,他得承认,彼时,在他心里,他是有些看低她的。不为别的,只为他们的婚姻最初就不是因为爱。她拿他当浮木,当作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而他拿她做筏,对抗母亲发泄他的愤怒。

  “我不会娶小欣,我对她的感情在五年前就已经彻底结束。”柏应希阴沉的看着母亲,语声没有一丝起伏:

  “我希望您明白,这和舒意没有半点关系。从头到尾,都是我和小欣自己的问题。”

  “因为小欣她不能生吗?”姚茗岚面色同样阴沉,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盯住儿子。

  柏应希眼里闪过一抹阴影,他面上肌肉抽动,十足压抑的忍耐的说:

  “在我和她订婚前,不,应该说,在我们恋爱时,我就知道她不能生。”

  他眉眼沉沉,语气生硬而机械:

  “我做好了一辈子,做丁克的打算。”

  姚茗岚闻言,神情一缓:

  “你知道小欣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害怕。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应希”

  “她需要心理医生,我帮不了她。”柏应希再度打断母亲。

  他忍了忍,将兜上喉间急于冲破喉咙的那些话重新咽下。随即,他不再去看母亲的表情,转身就走。

  少顷,拉开门,他看到脸色发白的裴欣。

  柏应希看看她,没有言语,擦身而去。

  如他所言,他不是心理医生,他治不好她。

  “应希哥!”裴欣追出来,声音颤抖。

  柏应希停了停,终是没有回头大步前行。

  “应希哥!”裴欣急步跑过来,在他走出客厅前拦住了他。

  柏应希看着她,不说话,神情有一些冷淡。

  “你还在怪我对不对?你恨我伤害你,所以你始终不肯原谅我!”裴欣眼泪流下来,望着他伤心的说。

  柏应希看着她的泪水,脑子里浮现出另一张脸。舒意从来不哭。至少他没见过她流泪。她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直至那天,她躺在病床上,笑着跟他说离婚。从头到尾,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她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一回。

  他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她疼得脸都皱了起来,可是她不哭,她死死咬住嘴巴,咬破了嘴唇。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不管是身体痛了,还是心里疼了都不哭。

  他接触的女人不多,但他知道很多女人都爱哭,裴欣就很爱哭。可是舒意不哭。柏应希心中蓦地一抽,感到益发的难受。

  “应希哥?”

  他在走神,他看着她走神……

  “你不爱我了吗?应希哥!你,你爱上了舒意?”裴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感觉不安又不可置信。

  他爱舒意吗?

  柏应希不自觉拢起眉头,面上神气若有所思。似乎他自己也很困惑,不太能确定。

  爱舒意吗?

  柏应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她?

  他只是会想她,常常不由自主。这两年来,只要闲下来他就会想起她。想念她的身体,想念她做的菜。好像他所有的欲&望都给了她。他的味蕾认人,他的身体也认人。

  他想过,也许这只是一种习惯,他习惯了有她的生活,就象他习惯空气而不自知。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他对她的记忆会记得越来越深。

  裴欣心往下沉,他的沉默,他深思的表情,都让她发慌。他真的爱上舒意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怎会喜欢舒意那样的女人?

  “应希哥,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她急道,抓起他的手。

  柏应希静静的看她,心里想着,她和舒意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人。舒意不哭,也从不说爱他。可她给他所有的好,仔细想想,她竟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不管是不是为了钱,但她的确是唯一对他付出最多的人。

  “小欣,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扒开裴欣的手,望着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只是以为你很爱我。”他说:“互相奔赴的爱情,是心心相印。而两心相属,就应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是你也很清楚,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他稍事一顿,淡声道:

  “除了最初的陪伴,和那一点点的温情,小欣,你留给我的全是痛苦。”

  裴欣摇头,脸色大变。

  “不是的,应希哥,不是的!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她压着声啜泣,神色间满是痛楚:

  “我不是有心要伤你,你不知道每一次伤了你,我自己会有多恨我自己!伤害了你,我比你更痛苦!”

  她乞谅的望着他,哭着说:“那次,我不是故意要逃婚的,我只是害怕,应希哥你知道我害怕!我控制不了。”

  “小欣,我不怪你,我只是不能自欺欺人。”他不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做不到。

  “你不会相信,我有多庆幸,又有多感谢你,感谢你当初选择逃婚。”柏应希怜悯的看她,一语双关。

  他曾为她给予的痛苦,苦苦煎熬不能自拔!可现在他感谢那些痛苦,发自内心的感恩。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谢我不嫁之恩,成全你和舒意的缘分?”裴欣愈发受到打击,发颤的声音里带了些尖锐。

  柏应希轻轻摇头,看着她,深幽黑眸掠过一抹不忍。

  真相太不堪!

  除非万不得已,他会守口如瓶,让那些罪孽与龌龊烂在肚子里。而这或许是他能为裴欣做的最后一件事。或者说,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第21章 她不脏

  “别这么看我!”裴欣呜咽, 感觉受不了。

  她要的不是他的同情,从来不是!她要的是他的爱。

  柏应希沉默的看她,裴欣总是很柔弱, 又很爱哭,哭起来梨花带雨似弱不胜风, 给人一种娇怜感。可现在,他看着她,心里没有那种心疼的感受。如今,他对她有恻隐之心, 却无怜爱之意。

  他望一眼站在客厅入口的母亲, 不欲多说,抬步欲走。

  “是因为她年轻吗?”

  裴欣执拗的拦住他。

  她生得美, 对自己的容貌裴欣一向自信。这让她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年龄, 没有任何年龄上的焦虑。即使她大舒意好几岁, 可是她比舒意美不是吗?何况就外貌而言, 她依然肌肤白嫩娇美如花, 看上去完全不显年纪。细皮嫩肉的就象舒意的同龄人, 至多二十四,五岁的模样。

  但这会, 她突然不太确定了, 就为柏应希看她的眼神。他不是负气,他好像是真的不爱她了……

  柏应希终于皱了皱眉, 应道:

  “我说过了,和她没关系!自始至终这都是你和我之间的问题,与她无关。”

  或许对舒意,他自己也需要去弄清楚他的感觉。但他很确定,他对裴欣, 早在他知情之前他就已经累了。换句话说,即使他不知道那件事,他也没准备再接受裴欣。

  他和裴欣从头到尾问题不止那一个,他们是彻彻底底的不合适。纵然没有那个问题他们也走不长,而这一点事实已给出佐证。他只是一个男人,他不是圣人他也会累。其实他所求不多,真心换真心,一个他爱的女人,一个爱他的女人。

  他只是想要拥有一段正常的关系而已,但和裴欣在一起,这最起码的想望都变成了一种奢望。裴欣无辜,可他又犯了什么错?如他所想,他帮不了她,她需要专业的疏导。

  听见他的话,裴欣的眼睛亮了亮。

  “应希哥”她急急道,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会改”她用力点头,语声殷殷:

  “我真的会改!我看医生,我会坚持看医生,我们,我们也可以,也可以试试”

  柏应希摇头,打断她:

  “小欣,除了看医生,你还要勇敢一点!你要自己救自己,不然没有人能帮你。以后找个爱你的男人,好好的过你的人生。”

  裴欣眼里的亮光消失,脸色变得更白,她呆呆望住柏应希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

  柏应希抿唇,淡淡瞥过旁听的母亲,母子俩视线相撞,眸色俱是冷凉。

  “不,应希哥你在生气!你气我,我知道你气我,所以你不肯原谅我!”在柏应希绕过她要走的当口,裴欣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她带着哭腔,一脸哀求:“应希哥,求你了,你不要和我生气。”

  她泪眼蒙蒙望着他,象一个小女孩,淌着泪的眼睛里有痴迷也有依恋:

  “应希哥,我爱你!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任何别的男人!在这个世上,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我知道!你为了我和她离婚了不是吗?”

  “我不是为你离婚。”柏应希应道,毫不迟疑:“事实上,我不想离婚。是舒意她要离婚。”

  而他同意,是因为舒意坚决要离,也因为他没有资格不同意。在舒意怀着他的孩子,差点连命都丢掉的时刻,他守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作为丈夫,他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开脱。

  “你说什么?”裴欣受伤的看他。

  “我不是为你离婚。我也不想离婚。”柏应希复道:“我以为这两年来,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他不再看她仿似自白,乌漆眼眸沉黑,浸着不知名的情绪:“我很后悔答应她离婚!”

  彼时,他感觉心虚,他本能的选择逃避。当她笑着跟他说离婚,那一刻他竟感到慌张,不敢面对她的目光,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是真的不爱他了吧,一点点都不爱了。女人喜不喜欢你,她的眼睛会告诉你。而几天前,她看着他就象看着一个陌生人,她甚至对他感到不耐烦。并且丝毫不在意他会怎么看她。

  他们的婚姻可能不纯粹,但他也不是傻子。从前他忽视她,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不以为意。那时他心里有个黑洞,掩埋着他的愤怒,掩埋着他无可诉诸于口的憎恨。理所当然的,他忽视她,他沉浸在自己的黑色情绪里直到失去。她要跟他离婚。

  那话说得真没错——

  “人总要在失去后,才知道要珍惜。”

  在她离开后,他开始哪哪都不习惯,留在记忆里的竟然都是她的好。三餐四季一饭一蔬,收拾干净的屋子,慰烫平整的衣物,泡好的咖啡擦得锃亮的皮鞋。每日每天不知不觉,她为他做了这么多,结婚三年周而复始她围着他转。

  这些记忆真实存在,只要有心,就能感受到她曾给付过他的心意。不论多少,她是看重过他,在乎过他的。只是现在她全部收回,全无留恋。思及此,柏应希心中难受,神色黯然。

  “所以你想要和她复合?”

  听见他的话,瞅他这副神情,裴欣象被踩到了神经,扬起嗓子尖声道:

  “你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同舒意复婚?”

  所以上赶着送钱,又是参加那个拍卖会,又是任宰任割,三万块一个小时的车他也要坐!

  “复不复婚是我和她的事。”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柏应希淡着一张脸,绕开她大步往外走再不肯留。

  “因为她能陪你&睡觉是吗?”终于,裴欣压抑在心内的满腔嫉恨尽数爆发:

  “她在床&上是不是很厉害?叫你念念不忘,离婚了还要想着她!”

  柏应希的眉头皱起来,他脚步不停,唇线抿得紧紧地。

  “你就不嫌她脏吗?啊!为了报复我,你连她这样的女人都愿意娶!一个夜场跳艳舞的下流东西,她跟做&鸡的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个出来卖的”

  “她不脏!”

  柏应希猛地回头,沉声喝道。

  裴欣被他喝得一愣,表情僵住不敢置信的看他。他为了那个女人凶她?他从未这样大声和她说过话,但现在他为了那个女人凶她!

  “应希!”姚茗岚怒声斥道,走过来担心的看了眼裴欣。

  “大呼小叫的,你这是要干嘛?”对着儿子,她的语气很不好。

  柏应希没有看她,他看住裴欣,浓眉深锁皱得死紧。

  “舒意她不脏”他冷着声音,说给裴欣听也说给母亲听:

  “我是男人我心里有数,她跟我的时候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闻言,裴欣脸色一白。旋即她捂住脸,身子开始颤抖。

  “啊…啊…啊……”她尖叫着,几乎站不稳。

  “你这是干嘛,嗯?你这是干嘛!你怎么能对小欣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能!你是要逼死她吗?啊!”

  姚茗岚大怒,扶住裴欣不停的拍抚:

  “小欣,小欣……”

  柏应希看着裴欣,心头浮起浓厚的悲哀。他不想伤她,可如今,他发现他更不想听到有人抹黑舒意,伤害舒意,即使是裴欣也不行!他不能忍受,她出口辱骂舒意,不能忍受她给舒意乱扣帽子泼脏水。

  是,舒意曾经是夜场女郎,可是舒意她不脏。在男女之事上,她甚至纯白如纸,有外人想象不到的纯洁。当初明明是她起心勾引他,可真正上&床她比他还慌。动作生涩又紧张。

  实际上,结婚三年,在床&事上她表现得远比他保守。若是白天,她还会脸红。除了他们的第一次,她再没主动过。

  他立在原地,站住不动。裴欣于是持续尖叫,引来屋子里的佣人们站在一旁,但却都不敢靠近。不是害怕裴欣,他们是畏惧姚茗岚。没有她的指示,他们不敢妄动。

  在这个家里,少爷冷冷淡淡,但他不会难为人。只要你不惹到他不犯错,他都不会无故刁难。太太就不同了。太太的规矩多,又容易心情不好。有点喜怒无常,这屋里的下人都怕她。

  “应希!”姚茗岚安抚不住,恼火的瞪向儿子。

  柏应希摇摇头,紧抿着唇角走出院子。

  见他离开,裴欣似大受刺激,她放声哭喊声音益发的大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果然嫌弃我,你嫌弃我…可你说过,你不会嫌弃我,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嫌弃我…应希哥,你说你不嫌弃我,你不会嫌我,应希哥,应希哥,你不要走……”

  “应希,应希!你站住,你回来……”

  柏应希面沉如水,举步疾行,将那些声音统统抛到脑后。直走到大街上,他才缓住脚步掏出手机拨号:

  “我在老宅路口你过来接我。”他急于离开,连车都不及开出来。

  “另外再给我定个酒店”他边走边说:“我今天就要住进去。还有我在泽庭那套房子,你尽快安排人给我收拾一下。”那座宅子让他感觉窒&息,透不过气,他要搬出来。

  至于裴欣,能为她做的他都做了。而一若他所想今时今日,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他再给不了她别的。

第22章 柏应希这个人很不对劲……

  又是一个周六的清晨, 翁小藕准时来到颐景苑,没有例外的准时签收,有机食品店每周定时配送的各类生鲜食材。随后, 她蹲在厨房将这几箱东西,分门别类一一放置到冰箱心里有些感叹。都是非常好的食材, 换句话说,个顶个的昂贵不是一两个钱买得着的东西。

  收拾停当她起身将冰箱门上贴的便签贴取下。

  “周末好,翁小姐!今天可以再做一次什锦炒饭吗?还有那个口蘑汤也请再来一份好吗?麻烦你了,谢谢。”

  很客气的语气, 很漂亮的行楷, 但可以肯定留条的不是那位殷先生。她见过殷先生的签名,看笔迹就知不是同一个人。

  小藕扬了扬唇角, 微微笑了下。想一想, 她这份工做得也挺有意思。一晃她在这兼职上岗也有好几周了。就她的观察这里只有周末住人, 周末开伙。而且算上她的午餐这屋里一共也只有两个人吃饭。

  而那位殷先生她只在第一次上工时有见过他, 此后再没见到他的人。事实上, 在这栋别墅里除了殷先生, 她再没见过第二个人。但会经常收到这样的便签,她猜这位才是她所服务的雇主——

  一个涵养不错, 但似乎颇为神秘的人。

  在她周末工作的时间里, 她和这个人同处一室却从未打过照面。她甚至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不过,她猜应该是位男士。因为她注意到鞋柜里好像只有男鞋, 而且在健身房里那些器械看着实在太阳刚。虽然她知道,现在也有很多的女性健身达人,但就她个人而言,对那些健身器材她是望而生畏,感觉根本做不来就没法上手。

  这位神秘的主人不和她一起吃饭, 楼上还有个餐厅。依照殷先生的交代,在用餐时间,她将做好的食物端上去就行。午餐和下午茶都是如此。这位主人没下过楼,且显然喜静性子低调。

  她在这的每个周末,这人沉静无声,几乎没弄出任何声响。而以她的观察,别墅平常应当请了钟点工。因她每次过来,整间屋子都相当干净,明显有人收拾打扫。

  小藕将便签收好,开始做饭。

  这天下午离开前,她想了想,就着那张便签留言:

  “你好,我想问问,在有空闲的时候我可以使用图书室,在里面看看书吗?”

  别墅很大,装备精良。除了室外后院里的露天泳池,室内还拥有一个恒温泳池。有家庭影院,健身房,有私家花园。但最叫小藕眼馋的是这里的藏书室。她粗粗掠过一眼里面有好多书,就跟她在电影里见过的那种藏书丰富,十分精美的私人图书室一样,非常迷人!

  隔天,她收到回复:

  “可以,翁小姐想看书自便就好。另外今天想吃脆蹄,清蒸鱼,狮子头和白灼菜心。甜点想吃松饼和苹果酱,其余的听凭翁小姐安排。有劳翁小姐,谢谢。”

  小藕笑,一个男人吃得清淡,还这么爱吃甜食也是不多见。好在他没有她想象中的挑嘴,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厨艺的她,心渐渐踏实下来。

  因为得到主人的许可,能进藏书室看书,这一天小藕的心情都非常不错,有额外的欢欣。

  翁小藕的这个周末一如往常过得平淡,但还算顺心。

  舒意却是相反,她这个周末过得有点糟心。因为仿佛突然的,她和柏应希变得特别有(孽)缘。。

  一连两天,她见了他三回在她家的小区。他甚至还和她同乘了一次电梯。她家是三十五楼,而他按的是第三十九层。倒是不见裴欣,每次都是他一个人。

  他们没有相互打招呼,实在也没有寒暄的理由。而其实碰见了本来也无所谓,如果他不要总是看她的话。

  冷淡淡一张脸,沉黑沉黑的眼睛,一对黑眼仁黑洞洞的落在她身上,她若不看过去,他能直勾勾一直看着旁若无人。而那眼神莫测,不可捉摸,复杂又古怪。见她看过来,他会眨两下眼把目光挪开,仿佛若无其事。等她转眼,那意味不明的视线便又会堂而皇之的回到她身上。

  舒意不想自作多情,但她也不想装傻。事情明显不对劲,或者说,柏应希这个人很不对劲。要说柏应希这是喜欢她,她是不信的,结婚三年都没能等来他的另眼相看,反而在离婚两年全无联系,他突一下冒出来因为喜欢上她了?

  这话谁信呢?

  何况他的眸光她反正是看不太懂,只觉得莫名其妙古里古怪!有人看自己心仪的人,会面无表情目光晦涩难懂的吗?她虽然没经历过爱情,但男人看心爱女人的眼神她还是见过的。眸色柔和含情脉脉,或者热辣辣的滚烫灼烧。总之都不会是柏应希这种叫人说不上来的目光。

  舒意不知道他上三十九楼干嘛,也没兴趣知道。她只想着下次要再这么冤家路窄的,他要还这么看她,她会当面问个清楚。因为她不喜欢他这样看她。

  可是后头一连十多天,这莫名其妙的人,带着他莫名其妙的眼神消失了。舒意再没碰见过他。

  这样最好了,她想。很明显,她和柏应希不适合重逢。明明当初也算好聚好散,甚至就在两三年前,她还无怨无悔,甘为他付出全部的心意。心心念念只盼能守的云开,让有一天他愿为她的眼神而停留。何曾想,现在见到他,她都感觉勉强。巴不得后会无期,有生之年都不要再见……

  又过了几天,舒意迎来她二十五岁的生日。

  这天她如常睡到自然醒,照例在健身房练了会瑜伽。然后她冲了个澡,洗了个头发,给自己做了一份简单但营养美味的早餐。接着按一早的打算,她到衣帽间扒拉衣柜开始打扮自己。

  这两年,她都这般过生日。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出去看个电影吃一顿好的。再给自己买一束花带回家。其实电影和美食她家里都有。但既然是过生日,她想要点仪式感。

  以前穷,身不由己的背着债,她就没过过生日。嫁给柏应希,她曾暗里期望他能记得她的生日,给她买束花订一个生日蛋糕,不用很大,写得下“生日快乐!”四个字就好。等了两年没等到,第三年等来了一张离婚证书。

  可单从这事上,她还没法委屈。因为柏应希他自己也不过生日。第一年他生日出差,第二年他依然在路上。第三年,在他起床的当口,她给他生日祝福对他说:

  “生日快乐,寿星翁!你今天长尾巴呢!”

  彼时,他愣了愣,显然他根本不记得那是他的生日。

  尔后,他看看她,牵了牵唇对她说:“谢谢!”

  继而他衣饰整齐,照常去了公司。

  那天她给他做了一桌子的菜,亲手做了生日蛋糕。怕他又在开会,为免打扰他工作,她特意发短信告诉他,她会等他吃晚饭。但他那天加班,很晚才回家。看见那些冷掉的菜和蛋糕,他似乎有过一瞬的动容,随后,他说了声抱歉,又给她一句:

  “谢谢!”

  那时候,她没奢望他能若一般的夫妻,感动又欢喜的对她说一声:

  “谢谢老婆!”

  或者:

  “老婆辛苦了,老婆我爱你!”

  可听着那生疏的,几乎没有感情色彩的“谢谢”,她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再后来裴欣回来,他们终于难以为继,不能不结束那段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婚姻。

  一通翻捡,舒意给自己挑了件青春款的白色小吊带,搭牛油果绿色的荷叶边短裤。脖子上挂了条白金链子,兼透明粉花朵形坠子的项链。

  以前为人妇,同柏应希在一起。她从来不敢穿吊带短裤。倒不是他有要求,而是她自己有心理压力。做过夜场女郎,在大众眼里就好似盖了戳,被打上“不正经”的标签。为了不给他丢脸,也因为爱他,她在着装上,态度近乎紧绷。每每将自己裹得严实,便是夏日也要么长裤,要么长裙。除了脚和脖子她哪里也不敢露。

  现在她自由了,不必再这么严苛的约束自个。因她再不用取悦任何人,如今她只用取悦自己。

  而二十五岁到底还是贪靓的年纪,尤其今天是她的生日,舒意认为自己可以趁着日子,好好扮嫩一回。所以她穿吊带短裤,给自己梳一个丸子头,又给自己化了个粉粉嫩嫩的少女妆。

  一切停当,看见镜子里出现一棵嫩生生的小白菜,舒意很满意心情很好的下楼,开车去本城最好的电影院。这是近两年,她给自己生日仪式感的保留节目。在生日午餐前看一场高口碑的喜剧电影。

  仪式感这个东西通常要感情,还要钱。以前她不是没钱,就是没感情。现今她有钱,也有感情。为什么不呢?

  今时今日,她已经想得十分通透。这世间的感情有很多种,除了常见的亲情,友情和爱情,她认为还可以有自己宠爱自己的情感。并不是一定要别人来爱你,你也可以自己爱自己!特别是女人,懂得爱自己,永远保持些清醒实在非常重要。

  她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谈得来的朋友也只有翁小藕一个。但今天生日她没告诉小藕,因为不希望她破费给自己买礼物。

  舒意开车路过市区一家开了十多年,布置幽雅的花店,她停下来进去买花。这家花店也是她仪式感中的内容,连着两个生日她都在这买花。今天她给自己买了束天堂鸟。她买花不论花语,但凭心情,这会她就想买这瞅着好看又有趣的花。

  到了电影院,她把花放在车里买了桶可以吃的花。抱着爆米花她买票进场。没一会电影开场,她身边有人坐了下来。熟悉的香水味飘进她鼻端。没办法,嗅觉有它自己的记忆,不受人心意左右。

  舒意微蹙了眉转头,明暗的光影下,她看见那张虽然她已经不喜欢,但的确俊美,轮廓优雅的侧脸。

第23章 她是真把他放下了,一丝……

  工作日不上班, 好巧不巧坐到她旁边闲散的看电影,这很不柏应希,当然很有问题再不容她有所怀疑。不管他是个什么意思, 但显然,他的确是因她而来。

  舒意呶呶嘴巴, 转过脸无声的吁了口气。她举眸四下扫了一圈,今天工作日这个点影院比较空,人不多零零星星,有很多空座。

  没有迟疑她捧着爆米花起身, 往后挪了两排寻了个位子坐下。她没打算离开, 买了票,是她喜欢的电影, 最主要这是属于她的仪式感, 她没道理因为他而破坏自己的好心情。而选在他后排, 是因为她不愿叫他盯着她的后脑勺。

  在她起身的当口, 柏应希神色一黯, 侧眸追着她的身影正要跟着站起来, 却见她不慌不忙在后排坐下,目视前方, 嚼着爆米花看电影。对他的视线恍如不见, 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顿了顿,转回头, 脸色晦暗,僵直着身形看向屏幕。极黑极黑的一双眼睛,在暗色荧光下益发黑浓眸色幽沉。

  屏幕上放的是一部新上映的国产喜剧片,口碑很不错票房很高,电影院不时响起一阵阵爆笑声。柏应希没有笑, 事实上,他压根没注意看电影,也没心情看电影。他的注意力都给了舒意,忙于侧耳聆听她的笑声。

  她笑的声音不大,低低的,照旧有些微的沙哑,但她“嗬嗬嗬嗬……”笑得很开怀,一点不收也不装听起来有点憨憨的,率性又傻气还挺,挺可爱。不自觉的,柏应希嘴角极轻的挑了一下。

  这是他没见过的舒意。从前他们在一起,她没这么笑过。那时候,她在他面前总是顺从又安静,透着小心带着些局促。连笑似乎都笑得浅,不曾放开的笑过。

  心随念转,柏应希登时感到很不好受。人为什么总要在失去以后,才会自省才能记得对方的好,发觉自己的不是?

  他忍不住回头,胶片的光影打在她脸上,她神情舒展笑得舒心,眼睛亮亮的,在光影的映衬下,象两颗快乐的小星星发着碎钻般的光。见他看她,这会她倒是瞥了他一下,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半秒也不曾。她看向大屏幕,自在的抓着爆米花往嘴里塞。

  柏应希回身,明明暗暗的光线下,他的面色也越发幽暗。她是真把他放下了,一丝余情也无。还有什么比视如陌路,更能说明一个女人的心意呢?

  柏应希心里没滋没味有些空落落的。是他对不起她。仔细想想,他对她何止不是,作为丈夫他根本就是一个混账!

  随着时间的流逝,近两个小时的电影放完了。舒意捏着爆米花的纸筒,走出影院。柏应希默默跟在她身后。

  舒意将纸筒丢进垃圾箱,转身看住他。

  “你不会还要跟着我去吃饭吧?”舒意不想装蒜问得直接。

  柏应希的眸光自她两条长腿上收回,深黑的眸子落到她脸上。

  “一起吃个午饭好吗?我请你。”

  舒意摇头,望着他眼色很淡。

  “说说吧,柏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柏应希眸子略闪,眼睫往下压,视线不由自主又回到她腿上:

  “就想今天请你吃顿饭。”他说,微微凝了眉。

  舒意眸色淡然,看着他眼里没有波澜更没有多余的感情。

  “柏先生,我不知道你和裴小姐有什么问题?老实说,我也没兴趣了解。但我希望不管怎样,你们不要影响到我的生活。”

  她淡淡笑一下,说得很平静:

  “我和你已经离婚,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换句话说,我们现在充其量只是彼此的前任。柏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应该明白,对待前任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再联系互不打扰。”

  她迎着柏应希闻言看过来的眸光,接道:

  “我不想自作多情,但柏先生你的行为确实给我带来困扰。而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困扰。”

  她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对他和裴欣之间的事她半点不关心。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结婚。这两年,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连新闻都不怎么看。

  柏应希神色压抑,目色深晦,他凝视着眼前鲜果一样美好的面庞,微是抿唇涩然道:

  “对不起!”

  舒意很轻的笑笑,没再言语也不道别,抬步走去停车场。

  不意柏应希一步上前,他也不说话,突的脱下身上浅灰色的薄款长风衣,随后在舒意莫名的眼神中,他将风衣披到她身上。

  舒意有片刻懵然,不知他这是干嘛?

  紧接着,她没什么表情的将风衣又脱下来,淡定的递给他。

  柏应希眼眸深深,站在她面前神色微妙难辨意味。默然好几秒,在舒意显见的坚持下他接过衣服。随即他眨了眨眼,自风衣口袋掏出一个外观精致古雅,透着芬芳气的小木盒子。

  “小意,生日快乐!”他语声低沉的说。

  与此同时,他不由分说拉起舒意的手,飞快的将盒子塞到她手里。仿佛怕她不收,他一秒也不耽搁,手臂勾着风衣疾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舒意呆了呆,看着他罕有的,近似慌张的开着那辆淡蓝色的宾利飞速离开。

  她低下头,看向手里这只散发着木质清香的红木盒子,似有所感。继而她抬眼环顾四周,捏紧了盒子抿着嘴角去开她的车。

  直到坐进车里,她才打开盒子。不出所料,果然是一只玉镯。艳绿色的翡翠镯子,光泽莹润细腻通透,和裴欣那一只一样的惹眼,一样的华贵雅致。

  是的,虽然都是圆条的艳绿色的镯子,但她笃定这不是裴欣那只。说不上来就是直觉这是两只镯子,两者纹路有细微的区别。但同样可以断定,这只镯子亦然所费不赀相当烧钱。

  舒意望着镯子看了一会,随后她盖上盒子连试戴都不准备。她坐在车里呆呆的发了会怔,心头有形容不上的滋味。

  她是真没想到,柏应希会记得她的生日,还给她买了生日礼物——

  她曾经暗里想望日久,期盼他能送她的裴翠玉镯。

  只是人生啊,还真是……

  她想要的时候,偏偏求而不得。给她的只有日复一日的等待,直至在持续的等待中,在持续的无望里她终于死心。

  而今天他送她玉镯,祝福她生日快乐。他甚至还唤她“小意”,结婚三年他都没这么亲昵的叫过她。他一直叫她舒意,疏淡的,用高倍率的扩音器也寻不到一丝亲密的口气。

  可是她却完全感受不到欢喜,她甚或还有一丝丝的悲哀。她想,他应是在她的“豪门攻略”里见过她提及那镯子。

  她说那镯子漂亮,期望有一天他可以亲手给她戴上。但是裴欣回来那镯子便有了主。也就是说,他其实一直知道,但他仍然将镯子给了裴欣。

  舒意将盒子装进手袋,放到副驾驶座上启动车子。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奇奇怪怪,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当她对一样东西想望得太久也得不到,她就会不那么想要了。这是她自小在无数次的失望中,不知不觉形成的心理反应。

  而这只镯子,多么讽刺。她曾经想要的并不是这个镯子本身,她只是想要他送给她,带着他的心意。但现在他送了,她却要特特跑一趟,将镯子还给他。

  半个多小时后,柏应希看着办公桌上的红木盒子眼色黯然。她到底还是不肯收。或许是担心快递会损坏镯子,她来公司在前台直接找的何宇侨,将镯子还了回来。柏应希垂眼怔怔的看着盒子,只觉得一颗心沉得厉害,说不出的难受……

  何宇侨拿着文件,站在门口抬起手指又放下。转身离去。横竖也不是急件,先缓一缓吧。他想,老板这会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

  不论怎样,他已经可以肯定,老板非常在意他的前妻,那位舒小姐。他们在德国的事务还没有结束,但老板坚持要在今天之前先赶回来,一天不歇马不停蹄的。他原本暗自纳闷,现在他知道了。

  老板原来是想陪舒小姐过生日。甚而在百忙之中,还亲自给舒小姐挑选了一只镯子。连他都是今天才看到,是真用了心的。

  只是,何宇侨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去自己的办公室。

第24章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周日, 小藕将下午茶送上楼。然后她抹着额头走下来,人有点打蔫。今天她其实感觉不太舒服,或许是昨晚温书温得晚了点, 抑或是有些受凉,她脑子晕沉人很犯困。

  打着呵欠她走进藏书室给自己找了本书, 强打着精神看书。现在是下午三点半,离她收工还有半个小时。

  几分钟后,越看越发晕,脑袋不由自主往下磕的小藕, 不知不觉趴在桌上安安静静的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怔愣片刻, 然后于迷瞪间她听见屋子里有轻微的响动。她揉着眼睛起身, 想去餐厅拿她的包。穿过客厅她一看钟竟然已经下午五点过。。

  这一惊, 让她彻底精神了。没想到,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翁小藕揉一把脸, 加快脚步走向餐厅, 她要赶着回家。她身姿轻盈,步子轻快, 刚刚睡了一觉她舒服很多, 神清气明人都新鲜了。

  随着餐厅的临近,那细微的动静更清晰的传进她耳朵里。下意识的, 她步子放得更轻,心里有些微的顾虑。现在已经五点多了,换言之,这个点不该是她呆在这里的时间。而这家主人明显性子有点独,不爱见人。

  可是她的包在餐厅, 她没有办法。小藕轻手轻脚,只望能尽量不要打扰到厨房里的人。奈何这是个开放式空间设计,餐厅和厨房一体之间没有隔断。

  下一刻,不等她拿到包,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正一脸闲适,端着盘子靠着冰箱,悠哉吃着她给留的水果拼盘的男人亦然愣住,显然也非常吃惊。大概是没料到她还没走。。

  两人面面相觑,屋子瞬即陷入诡异的沉寂。

  呆了呆,小藕回神脸一热,当即拿手捂住眼睛。

  “对不起”她忙不迭道,一面说一面侧头往后退:“我,我不知道,我,你,你继续”她语无伦次,是显见有些着窘也有些着慌的语气。

  说罢,她转身,跟后头有鬼一样的快步离开。

  男人嘴里还塞着一块火龙果,他慢吞吞嚼咽,直望着那藕荷色的裙摆飘出他的视线。事出突然,他有点发懵。

  他正要放下盘子,又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那娇小的人影埋着头,小跑着过来十分避嫌的只看住地面,一点也不敢看他。

  “抱,抱歉”她慌慌张张的说:“我拿包,马上就走。”

  直到她身形尴尬近乎同手同脚的拿起,放在被推进餐桌下椅子上的那只包,他才注意到原来那里有她的包。。

  她拿了包,没再吱声,对着地面仓促的点了点头又慌慌张张的走了。

  有这么可怕吗?

  吓成这样……

  每日健身后洗澡,习惯在家里天体自由行的男人舔舔嘴巴,低头看了看自己。默了默,他微微挑了眉梢。随即他黑眸淡静径自上楼。

  ※

  翌日,翁小藕心情复杂的坐在办公室,听着后头汪雪芬她们几个开八卦例会。

  “健身了真是不一样啊!你们看林佳这才健身三个多月吧,我今天一看发现她真的整个人气质都不同了!皮肤变好了不说,就是仪态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背直了,好像连屁&股都变的饱满了,翘&挺&挺的有那么点蜜&桃&臀的意思。”

  “健身肯定好啊。对健康有好处,穿衣服也会更好看。林佳以前有点太单薄了,衣服都撑不起来穿着没形,看着软塌塌的,一点不精神。现在你们看,健身后她穿衣服明显有了曲线。感觉人都修长了,线条感很好。”

  “林佳是变得好看了,那天她穿那条粉紫色的修身连衣裙,还把我惊艳了一下。欸,我也想去健身了。我跟你们说,不管男人女人坚持健身,穿衣服肯定比不健身的要有型很多,不,就完全不能比。”

  “是啊,看小慕哥哥就知道了!那背挺直的,青松一般真笔挺有型,随便一站都跟站军姿似的。还有他屁&股也好翘啊,嘻嘻,我打赌他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那是!武警里头出来的,健身不跟玩似的。人小慕哥他可不是小白脸。他白,那是他晒不黑。只看他手臂也知道他练过,劲瘦紧实有力道。不说八块腹肌,六块腹肌妥妥地!”

  “唉,长得比人帅,身材也比人好。一枝独秀就是我慕哥啊。你们看都是武警退役,但保安班里就他鹤立鸡群。听说他那身制服都是另外单做的,先前没他的码。”

  “太高了呗!但制服&诱惑还得慕哥这样的,一双大长腿就踩在人心尖上了。嘻嘻嘻,明人不说暗话,我馋他的脸馋他的声音,但我更馋他的身子!想想被他抱在怀里,亲上一亲那滋味值我三年工资!”

  “啧,不愧是你,江珊珊!永远揣一嘴的荷尔蒙,脑子白日梦心里沾着荤,一天天尽想香肉吃呢!美得你,干活吧!”

  “干活干活,要做富婆!有了钱,咱们去包顶级男模!就要小慕哥这水准的,差的咱不要!”

  “哈哈哈哈哈对头,为了美好的‘生活’拼了!”

  ……

  翁小藕眨眨眼,心里有些纠结。今天又是需要她往外寄标书合同的日子。她倒是不怕累,何况现在寄这一趟实在也不累。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工作认真,表现还不错,近来陈部长对她似乎和气多了。陈部长这人平常比较严厉,有点暴脾气,小藕一直有些怕他。不止她怕,整个工程部的小职员,象她啊汪雪芬她们都怵他。

  但现在小藕觉得陈部长人其实挺好的,还挺体贴下属。大概是发现她寄标书合同体力有点做不来,所以前些时专门给她安排了个搭档——

  工程部的同仁,刚入职不久的一个男孩。

  自此只要需用小推车寄件,都有这位男同事帮着推车。她只用跟着照看就好。

  此时,令小藕纠结的是她这会不得不去收发室,见到江珊珊嘴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某保安小哥。

  唉,小藕抿了下唇,在心内无声的叹了口气。她起身去叫那位男同事。工作不能搁置,该干的活她得按时完成。再说,她在建晟上班以后要去收发室的事情多了,总不好老避着。

  到了收发室,她一眼就瞧见干干净净满身少年感的男人。不是她要看,实在是这人太扎眼,高得扎眼也白得扎眼。真如汪雪芬所言,一眼望去鹤立鸡群存在感太强。

  她尽量自然的冲他微笑,对上他清澈又无辜的眼神,他神情坦荡看着她,很浅的笑了一下。态度一如既往,不十分热情,但客气不失礼。

  小藕佯作淡定,将单子递给他。虽说她都是结过婚的女人,男人的身体她也是见过的。但面对他,她仍是很有些不自在。许是太猝不及防,实在错愕有点惊到她。抑或许是因为他表现的似乎比她还平静……

  象那话说的:

  “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安知若素,没事人一般。反是她感觉窘然,仿佛做错事。

  ……

  中午吃过午餐,小藕散步消食在景观湖边转了两圈。然后她扶栏给湖里的锦鲤投喂她特意留的小半块馍馍。

  有人走过来,在她身旁站定。余光中,她见到上午才见过的那双醒目的长腿,黑色的制服裤子撑得笔直象挺立的旗杆。

  感觉他在看她,小藕眼睫扇动,心说,要不索性把话说开了。不然,跟打了个结一般总是局促。心随念转,她将剩余的馍馍都丢进湖里,随锦鲤们自个抢食。旋即她侧头看向慕青迎视他的目光朝他笑笑。

  “吃了吧?”她寒暄道。

  慕青垂眼,静静的看她点了点头:

  “吃了。”低沉浑厚的嗓音语气平常。

  小藕看一看他,提醒自己要照顾到他的情绪,言语要周全点不要冒犯他。

  “昨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是我的失误不小心睡着了睡过了点。不过,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她又笑一笑,口气诚恳:“我的嘴很严的,我谁都不会说!”

  慕青闻言,淡淡一笑。盯着她看了几秒。听她继续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能理解。时代不同了,而且爱也不该有界限。何况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是当事人的事。旁的人没有立场,也不应该说三道四,随意评价。”

  感情?

  什么感情?

  她在说什么?

  慕青掀动密实的睫毛,又看了她数秒,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她此刻的心理轨迹。因为他发现有点跟不上趟,不太明白她说的意思。他感到和昨天一样的懵然。

  见他不说话,小藕望着慕青温言道:

  “没事的话,我先上去了。”

  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希望他不要心有芥蒂,更不要无谓担心。她不是爱搬弄口舌的人。不管他和她的雇主,别墅的主人是真心相爱,抑或只是,小藕不愿想“包养”那样的字眼。这样气质干净的男人,不该被亵&渎值得认真对待。至于她的雇主,她还不知人怎么想?毕竟被她撞见了隐私。不过到现在为止,她没有接到任何电话。

  小藕又朝慕青点了下头,折身离开。老实说,她跟他也没什么别的可聊。甭论他建晟之花名头响亮,建晟上下大概都知道收发室有一位出奇好看,容貌出众的帅哥。此刻,他只是站在这里,已经有很多午休散步的建晟员工,眼睛直往这儿瞟。她不想博这样的“关注”,惹无谓的麻烦。别的不说,被汪雪芬她们几个看到了,少不得要追问“逼供”一番。。

  慕青看着她的背影,极轻的扬眉。乌黑眼底闪现些许玩味之色。这傻大姐不会以为他是个同志是个“男宠”吧……

第25章 可我不爱她

  自生日那天过后, 舒意便很少再见到柏应希,偶尔会在小区里看到他的车。抑或远远打个照面,他会看着她离开但并不上前搭话。

  对此, 舒意感觉满意。小区也不是她的,只要他不来奇奇怪怪, 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她都无所谓。而他会来小区倒不稀奇,这个小区是城里的顶级富人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除了她,基本都是城中名流, 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与柏家属同一个圈子, 相互的人脉。彼此之间会有人际交往,有关系牵扯也是寻常。

  在家歇了些日子, 舒意计划背着包出去旅行。这一回, 她想寻个古镇去住上一阵子。选了选, 她决定去××里。但是没等她出行, 全无征兆的, 她开始受到恐吓。

  接连有人在她的信箱寄放恐吓信, 信上没有文字就是各种血&腥的图片,暗黑阴森十分恐怖瘆人。叫人极其不适。这不会是恶作剧, 因为没人会用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方式, 去作弄一个人!如此恶意昭彰明显是针对她而来。

  舒意为此延迟出行。到底只是一个女人,这种被人在暗处盯上的感觉, 难免叫她心慌。但她猜不出会是谁?

  一直以来因为自己的出身,以及所处的环境她几乎没有一个朋友。情&色&糜&烂,鱼龙混杂的场所,每天都是利益的计较,各种算计和欺凌, 充满人性的阴暗面。她交不到朋友也不愿意交朋友。

  见过太多人性的卑劣和丑陋,对这个世界她始终心怀戒备,不轻易打开心扉更不轻易相信人。就是做慈善,她帮助的也是孩子。长这么大,她只为柏应希动过心,而翁小藕算是她唯一交到的朋友。

  及至这两年,她独来独往,多半时间都在路上出门旅行。没和谁结过怨,不存在利益冲突。要说讨厌她看不惯她的,舒意想来想去也只有裴欣和柏应希的母亲。

  但她想,她们应该不至于抹开体面,做这般丢份有失格调的事体。何况,她和柏应希早已离婚没有关系。便是前些时,柏应希莫名其妙来那么几出,可她态度鲜明无意来往,她们应当看得清楚。而且这也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

  会是她们的报复吗?也或许是以前夜场的什么人,在哪里看到她,见她有钱盯上她了?但小区安保防卫系统一流,那些人根本不可能进得来小区。更别说连着给她邮箱投递恐吓信了。何况真是那些人,他们要的是财没必要和她这样迂回。这些恐吓信明摆着就是要吓她,不让她好过,除此,并看不出有勒索钱财的意思。

  在舒意思虑着报警查监控的时候,柏应希来到母亲的办公室。

  “来了,坐。”姚茗岚批着文件,抬头瞥一眼儿子。

  “离舒意远一点,不要找她的麻烦。”

  柏应希看着母亲开门见山,没打算坐下谈。

  姚茗岚闻言,搁下钢笔合上文件夹看向儿子。

  “这是真上心了?她一有麻烦你就来了。消息很灵通么。”她说得轻缓,面上神情却并不好看。

  “城中名媛,公益名人,堂堂柏氏的董事长,用这种不入流的伎俩您不觉得丢脸,我还嫌臊得慌。”

  柏应希声调冷而淡,眉眼低沉:

  “要叫人知道了,柏氏这些年捐助的钱款算是全打了水漂。只这一回,就够柏氏上十个热搜,喜提本城企业丑闻榜第一。柏氏公关就是有三头六臂,跑断腿说破嘴,也化解不了这样的企业危机。”

  “难为你,寡言少语,却肯为她说这么多话。”姚茗岚脸色绷起来,不悦的看住儿子:

  “我也不想多事,但看起来她比想象中麻烦。”

  先前她从未将舒意放在眼里,但显然,这个女人对儿子的影响力,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是我低估了她,也高估了你,高估了你对小欣的感情。”姚茗岚说着瞪向儿子,语气变得尖锐:

  “我没想到你跟你父亲一样花心,薄幸无情。你明知小欣受不得刺激,明知她需要你,可你却能硬起心肠这样伤她。

  你对她不闻不问,狠心到不在乎她的死活。这么长时间,你不回家不接她的电话不肯见她,哪怕是回去看看她也不情愿。为了避开她,你宁肯不停的出差。

  你对小欣绝情到这个地步,却能为了那个女人不辞辛苦,连夜搭乘航班赶回来。果然是有新人就忘了旧人,应希,你让我很失望!”

  柏应希下颚绷紧,忍耐的抿一下唇。

  “不要再为难舒意,也不要以身试法。现在是法治社会,钱并不是万能的。真要出了事,警察找上门,买单的不止是柏家,柏氏也脱不了干系。”

  “哼”姚茗岚冷哼一声,语声十分不快:“你这是威胁你妈?”

  柏应希望着母亲,没有应声。除了一双眼黑沉沉的,他脸上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过是一个心理有些压抑的孩子,发泄情绪的涂鸦,和我,和我们柏氏能扯上什么关系?法律都知道未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无需承担刑事责任⑴。”

  柏应希默了一会儿,启唇言道:

  “我不会和小欣复合,更不可能和她结婚。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再也不可能。”

  他语气沉冷透着坚决:“不管有没有舒意,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以前对她的爱都是假的吗?”姚茗岚顿时火气直冒,扬声质问:

  “你和她十几年的感情,竟然还敌不过你跟那个女人三年的时光?”

  “我和小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您不知道吗?”柏应希罕有声色外露,略带讥诮的说:“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你有委屈,妈知道。从前是小欣她对不起你,这个妈从来没有否认过。对于这一点,小欣她自己也非常悔恨。可别人不了解,难道你还能不了解?

  我们都知道,小欣她其实是一个病人,她心里有很深的伤口!早年那些可怜又可怕的经历,她受到的种种凌辱,那些无比残忍的伤害。那是她永远抹不去的过往,是她心里积压的伤疤。

  因为这些伤痛,她严重缺乏安全感,她害怕失去。她只是想要你更多些的爱护,更多一点的疼宠,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你怎么忍心怪她!”

  柏应希沉默的听,黑眸里有怜悯的神气。

  姚茗岚见状,也放缓了声:“回去看看她吧,应希,别对她太苛责,原谅她!她需要你。”

  然而柏应希摇头,没有迟疑:“她需要专业的帮助,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她不需要帮助,她只需要你,她需要你的爱!”

  “可我不爱她,我对她的感情已经结束了!”

  母子俩齐齐扬高了声,姚茗岚脸色更差。

  “为什么?因为她不能生?”

  “不错,因为她不能生。”柏应希不想再忍,他的眼神倏忽变得锐利,声音也变得平板而冷硬:

  “因为她不能生,所以您觉得让一对亲兄妹结合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有孩子,没有人会发现!而这只因为小欣她需要我,因为您急于想要对她有所弥补。弥补您对她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弥补因为您,她所遭受的所有不幸,她饱尝的痛苦。

  所以,为了减轻心中的负罪感,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您罔顾人伦,妄图用另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去填补您的‘良心’。可是我呢?您东墙拆西墙的填补,犯下的错,由我来为您买单。

  您说,我让您失望,可您知道吗?您让我更加失望。没有哪一个母亲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除了您。”积压的愤怒使他措辞犀利,不留情面。

  “你在说什么?”姚茗岚脸色大变,绷起的脸微微泛青。

  柏应希不再说话,自口袋里掏出一份D&N&A检测报告,丢到她办公桌上。

  姚茗岚垂眼,瞬即脸色彻底铁青。

  “三年前你就知道了”她声音紧绷,有隐隐的戒备还有微不可察的敌意:

  “有谁和你说过什么?”

  “不用谁来告诉我”柏应希看着她,声音里有淡淡的悲哀:

  “我一直以为您是没有母爱的人。因为父亲出轨您恨他,连带的迁怒于我。只因我是他的儿子。父亲走得早,您无法原谅他的背叛,却苦于没处发泄,所以父债子偿,我成了他的替代品。成为您发泄所有不甘的去处,成为一个方便的出气筒,用以承接您的怒气。

  可是您却对一个朋友的女儿,有超乎寻常的关心。您对小欣象母亲对待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您对她仿佛有无限的包容,对她宠爱有加事事依顺。”

  他停住,不再往下说。

  会起疑心,其实只是一瞬的闪念。当年裴欣逃婚,他灰心又痛苦。终于决定放手,终结这段带给他痛楚远多过欢乐的感情。在打算烧掉结婚照的那一刻,他看着裴欣一张微是低垂,侧着脸的单人照,突然感到惶恐。因为他倏尔发现裴欣那个角度的神情,竟然非常肖似他的母亲。

  “呵呵呵……”姚茗岚脸上神情全变了。

  她将那份报告撕碎,盯着柏应希眸色阴沉,笑得古怪。

  “既然有心做D&N&A,你该给自己也做一个。”

第26章 我不欠她,该赎罪的是你……

  柏应希微微凝眉, 但很快他面色淡下来,脸上没有丁点表情。对姚茗岚不见一丝母子温情,反显见不怀好意的神态, 他没感觉意外也不感伤心。他的孺慕之思已经死了很多年。

  事实上,这才是他们母子的常态。母不慈, 儿不亲,并且彼此心知肚明。是在裴欣来到柏家,在裴欣喜欢他依赖他,他们感情变得亲密之后, 他母亲对他的声相才渐渐变得和缓。有时候竟然也能很温柔。只是听话听音, 面前这个女人或许并不是他的生母?

  “不怪你”姚茗岚起身,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优雅的踱步。

  “你从小到大, 家族里的亲戚柏家的熟人, 所有的亲朋好友见到你, 都说你象柏治勋。当然象, 怎么会不象?”

  她站定, 看住柏应希, 用一种快意的,捕食者即将一举咬断猎物的眼神。

  “我买的就是要象他的孩子。”

  柏应希眼色一变, 这和他想的大不同。应该说, 这话完全颠覆了他的猜测。姚茗岚不是他母亲,他惊诧, 但更多却是感到解脱。可是他不是柏家的孩子?

  “柏治勋还有我公公,都是商场大鳄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从来只有他们骗人,还没有谁敢轻易欺瞒他们。”

  姚茗岚又开始踱步,声音里有嘲讽也有掩不住的得意。

  “要糊弄他们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我每一步都得计量好, 每一个细节都要考虑到。我不能出一点的差错。”

  柏应希脸色很淡,看着她问:

  “我家人在哪?”

  姚茗岚看看他,哼笑一声:“到底是吃柏家的米长大的。”

  她话锋一转,语声不屑透着恶意:

  “谁知道呢?或许是吸毒的或许是吃牢饭的,卖自己孩子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柏应希没有表情的看她,声音冷得象冰:

  “你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他说。他已经无法再对她使用敬称。

  姚茗岚神情一滞,面庞僵了僵。随即她表情变得凶狠,厉声喝道:

  “你知道什么!”

  她狠狠的盯住柏应希,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绪:“这一切都是柏治勋和那个贱人”她的音调充满愤恨,激动的声音都在抖:

  “是柏治勋见异思迁,我怀孕,那个贱人也怀孕!他要把那贱人带进柏家,他要我接受这个事实。他说那贱人肚子里有他的骨肉,他不可能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彼时,虽然明面上公公站在她这边,但她心里很清楚,媳妇与子嗣在公公心中孰轻孰重?

  柏家世代豪门,祖上原是宫中贵族,家主都是青史留名有爵位的重臣。后来世事浮沉时势动荡,柏家人凭着自身的精明,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弃政从商。用聪慧的手腕,圆滑的处世之道避过一次次的波折,一直发展到而今,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只虽转为商道,但柏家在家庭观念,子嗣问题上却十分传统,或者更恰当的说是十分守旧,跟旧时名门望族对此秉持的态度一脉相承。这其实也不稀奇,现代很多的豪门也和他们柏家一样,都看重所谓的香火,更喜爱男丁。需要的继承人必须是男孩。

  她于是悄悄去做B超,想确定胎儿性别。然而很可惜,她怀的女孩。丈夫的心已经偏了,如果那个贱人生下柏家的长孙?

  “所以为了利益,为了不让对方出头,为了你的怨恨与不甘,你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亲手送给魔鬼。”

  不必她说完,柏应希已经猜到事情走向。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住口!”

  姚茗岚嗓音尖利,几乎是大叫着,顺手抄起书柜上一个镶金的铜制小马摆件,朝柏应希当头砸去。柏应希偏头避过,摆件擦过他的面门砸到他身侧的墙面,滚落在地上。

  姚茗岚胸口剧烈起伏,她瞪着柏应希脸颊肌肉抽动,神色间有扭曲的痛苦。

  当年她将孩子交给她最信任的徐嫂,她本来想着等过个一两年,或者等女儿再大一点,长到两三岁的时候,她再寻机领养将孩子带回她身边。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柏治勋和小叔——他的异母弟弟出差美国,飞机失事客死异乡。公公晚年连丧两子,打击深重没能扛过来,很快撒手人寰。不过几天的时间,柏家的顶梁柱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而柏家家大业大,她一个女人得拼尽全力才能守住家财。将柏氏的权力,柏家的财产全部抓在手里。她要和公司董事会周旋,要同夫家亲戚们争权,还要提防娘家的算计。那时候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不能叫人捏到一点把柄。

  再到后来,一切都迟了……

  姚茗岚心中抽疼,颓然的坐到近旁的沙发上脸色灰败。

  柏应希沉默的看她,眸色冷凉。

  随即他抬步往外走。

  “你要去哪?”

  姚茗岚倏地回神,尖声问道。

  柏应希直若未闻,脚步不停。

  “你站住!”

  姚茗岚大怒:

  “今天你得给我个交代!”

  她被激的面色铁青气怒交加:

  “你不会以为我让你知道真相后,还能由着你在辜负小欣的同时,安稳的做柏家大少爷,坐柏氏总经理的位子?”

  柏应希顿住,回头看她。

  “柏家和柏氏以后都是小欣的,除非你是我女婿否则没道理,我让一个外姓人鸠占鹊巢坐享其成。”

  柏应希注视着她,眼神犀利突然开口问:

  “另一个孩子去哪了?”

  姚茗岚一愣,旋即眼色益发阴沉。

  “老天有眼,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它就没有那个命!”

  柏应希冷淡的看她,转身就走。

  姚茗岚面沉如水,捏了捏手指。

  “你不信,你可以去验D&N&A,拿你的和小欣的比对一下,看看你们是不是亲兄妹?”

  柏应希再次充耳不闻,两步就走到门边握住了门把手。

  “你站住!”

  姚茗岚怒不可遏,凶到他面前怒声质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啊!连最起码要尊重长辈的教养都丢了?我不是你亲妈,可你也是我养大的!

  别忘了,没有我,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烂泥坑里扑腾?过什么样的日子?别说读书,供你出国留学了,能吃饱饭吗?能有我给你的光鲜体面?

  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先前你以为小欣和你是兄妹,但现在你已经知道真相,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欠她,该赎罪的是你。”柏应希看着她道,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兄妹”

  “我对小欣已经没有男女之情”柏应希打断她,语声冷沉说得坚决而清楚,如她所愿:

  “这与我和她是不是兄妹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变心了就是变心了,扯什么兄妹的借口!”姚茗岚冷笑,讥刺道: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钱捞到手了,你以为她还会理你?你不妨试试,没有柏家的身份,没有柏氏的头衔,你一文不名,你看那个女人她会怎么对你?你以为她做慈善是因为她善良?那只是因为你给她的钱太多!”

  “我不跟小欣争,但是不要再找舒意的麻烦。”柏应希声调冷然,自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对着姚茗岚轻轻扬了一下:

  “舒意没事,它就会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不愿伤害小欣,所以不要逼我。”

  他看着姚茗岚瞬间难看至极的脸色,迎着她冒火的目光接道:

  “你该知道怎样对小欣最好,对柏氏最好。一个丑闻可以致柏氏股价下跌,至少四五十个百分点及至更多。而堂堂柏氏董事长‘买卖’婴儿知法犯法,懂法的都知这是重罪是要坐牢的。”

  “好好好,你好,不愧是我养出来的好儿子!”姚茗岚怒极反笑,用一种看忘恩负义中山狼的眼神,怨怒的瞪着柏应希。

  柏应希眸光淡冷,不再看她拉开门把手。

  见他态度决绝,姚茗岚心里有些慌了,她色厉内荏道:

  “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敢叫你一无所有。”

  柏应希扯唇淡道:

  “姚董,莫非是真不懂法?我建议你去看看劳动法,我有工资的。”

  说罢,他拉开门就要走。

  “应希你不能这样绝情,你知道,小欣她不能没有你!”

  柏应希嘴角轻抿,人已走出门外。

  姚茗岚急了,追出来拦住他。

  “不管怎样,你回去看看她,她现在情况很不好,什么都吃不下。人瘦成一把骨头。请医生给她看过,说是精神性厌食症。”

  柏应希沉默几秒钟,然后摇头。

  “分开那三年,没有我,她也过来了。”

  说完,他绕开姚茗岚大步走向电梯。

  “你真的要为那个女人,放弃柏家的身份,放弃柏氏总经理的位子?”姚茗岚气急败坏。

  柏应希的回应是走进电梯。

  “今晚会有雷暴……”

  电梯门合上,将姚茗岚急促的话语隔绝在外。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和裴欣的缘分只能走到这了。至于他的身世,柏应希薄唇抿成直线,神情幽冷黑眸沉沉。

  ※

  这日傍晚,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闷热好几天,雨终于倾盆而至。

  舒意吃过晚饭,早早洗了澡,窝在沙发上抱着一只毛熊抱枕沉思。她打定主意明天要再收到恐吓信,她就去报警。

  这么想着,她又跳下沙发趿着拖鞋走去厨房。她觉得很有必要再捣鼓点防狼防身“生&化&武&器”。这是她以往在夜场,还有现在出门旅行的必备之物。她一通忙活又准备了两大瓶,总算有了些心理安慰。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她给自己敷了张面膜,然后开始听歌。还没听上一会,有人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舒意一惊,迅速静音。除了小藕,没有人和她熟到能在这个点来她家,何况还是这样的雷雨夜。而当然不可能是小藕,她没有收到电话。舒意坐着不动绷紧了神经,想到那些恐吓信。

  按门铃的人非常坚持,门铃持续响起。会是谁呢?不会是邻居,她没有邻居。她的房子1梯1户带私家电梯厅。舒意咬唇,轻手轻脚走去门边。

  对小区的安保她还是有点信心的。毕竟,这里是一个高级社区。而有钱人就没有几个好说话的,每年高昂的物业管理费不可能养闲人吃干饭。

  她轻轻点开门边的监控,惊异的看到站在门外的柏应希。

第27章 能复婚吗?

  舒意蹙眉, 很意外也有点生气,因为她刚刚真的有被吓到,却没想到会是他。她看着监控, 很快察觉到异样。屏幕里的柏应希明显和平常不太一样。他衬衫领口敞着,额前搭着刘海, 头发有些湿,眼神看起来迷迷瞪瞪,象是喝了酒。

  舒意再看了他一眼,决定不予理会。她下意识又轻手轻脚往回走, 心里奇怪, 离婚后这几年柏应希到底都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得这么反常,和以往她记忆里的男人, 实在很有些差别叫她惊奇。

  门铃声响着, 舒意摸摸脸上的面膜走进洗手间。她洗了脸, 往脸上拍了些爽肤水, 薄薄涂了层乳液。正要出来突听得开门声响, 有人进屋。

  她心下一咯噔, 急步走出洗手间来到客厅,看见身形高挑的男人, 衣衫半湿站在屋中央直勾勾看着她。空气中有雨水的湿气, 也有淡淡的酒味。他果然喝了酒。

  舒意望着他,心头又是一惊。柏应希是一个相当讲究, 注意形象的人。并且非常自律还特别有洁癖。人前从来都是光鲜得体,矜贵洁雅的模样充满贵家气派,顶上等名流的风度。她从没见他这样颓废的神气,衬衫皱了,头发凌乱明显淋了雨, 他的裤脚甚至还在滴水……

  就是初始,第一次见到他在夜场买醉,也没有这样狼狈。那时他阴郁,冷而克制,喝得并不多。

  “你没有换锁。”

  扬了扬手,他盯着她说。理直气壮的象是解释。继而他朝她走来,脚步瞅着还算平稳,但她知道他喝了不少。原本白皙的面皮,脸颊红透象女人抹了胭脂。

  舒意安静的看他,没有吱声。

  离婚后,她没有向他索要电梯卡,也没有更换密码和指纹。彼时,他们离婚离得干脆,都没与对方为难,说是好聚好散也未为不可。而她更是完全没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

  清清冷冷一个人,冷冷淡淡一张脸的柏先生,会不顾体面不请自来。

  因为这实在不是柏应希会干出来的事。

  当然,这会他真这么干了……

  柏应希在她身前立定,垂眼看她。热乎乎的气息包裹着一缕酒香,充盈在舒意鼻端。

  她面色冷静,迎视柏应希的眸光。他的眼神比在监控里看着清明,并不似醉酒的迷离。但他眸色浓黑,象阴雨天的云,阴翳深重浓得化不开。她心知必然是出了事。

  她不说话,他也一声不吭。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将她完全罩住。舒意其实很畏惧喝了酒的男人,尤其是酒鬼。她在夜场见多了,也吃过很多苦头。那些男人不是借酒装疯,就是真的喝多了脾气凶暴。或是猥琐,或是骂骂咧咧,动不动就要打人。丑态百出德行全无。

  可是她不怕喝了酒的柏应希。他这个人虽然矜冷高傲,并不好相处。但他不会欺负女人,他有他的教养和品行。

  “我给你放水洗个澡好吗?你身上都湿了。”少顷,舒意打破屋内的静默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此时,她只想解决问题。让他洗过澡了,在客房睡下。大晚上的扯雷闪电暴风暴雨,她不可能拿他的电话叫何宇侨来接他。而她也不愿在这样糟糕的天气,开车送他回去。

  说真的,这种鬼天气这个点代驾都不情愿接单的吧。路况糟糕,可视度低实在不太安全。至于柏应希,虽不想和他有所牵扯,但到底夫妻一场,她也不想他在这样的雨夜酒驾出什么事。天知道,他是怎么开车来的小区。。

  柏应希定定看住她,逆光下墨黑的眼瞳变得有点直愣愣的。须臾,他露出一个好似疲惫的旅人终于到了家的表情。然后他猛一下展臂将舒意圈在怀里紧紧抱住。

  舒意身形一僵,听他在耳畔喃语:

  “人生是一场幻觉,幸好还有你。”

  微微低低的声音,嗓音沙哑而低沉,透着仿若劫后余生的庆幸,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凄凉。

  舒意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近似感性的话语。她抿一下嘴唇,伸手推他。只他高大颀长又喝了酒,固执的抱着她根本推不动。

  “柏应希,松开。”她闷在他怀里说道。

  等了等,她又道哄孩子似的:

  “先松开了好不好?你把我抱太紧了我难受。”

  柏应希微微放开,黑得出奇的瞳眸盯着她看了两秒。正当舒意想要趁机推开他的当口,他突的身子下滑歪坐到地上,手臂环着&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他闭着眼睛,肩膀低垂,象受伤的大猫失了锐气,瞅着又脆弱又可怜。

  “柏应希,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不出声,却将她抱得更紧。

  舒意低头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你让我坐下好不好?我站着累。”她推推他的手臂。

  柏应希抬眼看她,缓缓放开她一些,但手臂仍然圈着她仿佛怕她会跑掉。舒意只好坐到身后的沙发上。她刚坐下,柏应希的头就靠了过来伏在&她腿上。舒意心情复杂,曾经夫妻三年,在今晚之前,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先洗澡了好吗?你这样会着凉。”他淋了雨,尤其是他的裤腿几乎都湿透了。

  柏应希不动,一味抱着她。鸦羽般的睫毛低垂,呼吸深而长。

  “我没有童年,也没有家人”顷刻后,又哑又涩的声音,传进舒意耳朵:

  “姚茗岚不是我母亲,她是裴欣的生母。我一直觉得她恨我,现在我知道了她恨我的原因。她不能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所以她迁怒于我。也许这样会叫她好过一些。”

  他是没有童年的人,没有做过孩子。姚茗岚对他非常严苛,自他晓事起,他的生活里就只有责任,无一丝温馨暖意。他孤孤寂寂,活在一个冰冰冷冷的屋子里。

  “她认为是我抢了裴欣的生活,认为我欠她的也欠裴欣的,她觉着我应该弥补,应该还债。她说,我不是柏家的骨肉,只是她用钱买来的一个父不详,母不详无名氏的孩子。”

  舒意惊住。这是她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的事情,太叫人吃惊。姚茗岚对裴欣确实视如亲生,超乎寻常的疼爱。但是柏应希不是柏家人?

  舒意不自觉睁大眼睛感到十分的惊讶。她见过前公公柏治勋的相片,那眉眼,神态,柏应希和其肖似得紧。要说差别,柏应希的鼻梁更高更直,嘴巴唇线更分明唇形也更精致。

  只是姚茗岚总不会乐见其成,让一对亲兄妹结婚?那柏应希真不是柏家的儿子?可是不说不觉着,仔细想想,柏应希和裴欣还真有点相像,都一样皮肤白皙,眉眼间有些儿神似。或者象那话说的,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

  “……她让我和裴欣结婚,不然我就得离开柏家离开柏氏,她说要让我一无所有。她把我当作一个工具,这么多年从头到尾,我所做的她希望我做的,都是为了她的女儿。她想的不过是让我替裴欣守住柏家,守住柏氏。

  但要我和裴欣结婚?舒意我不愿意!你听到了吗?我不愿意!我讨厌被要挟,而且我对裴欣早就没了男女之情。在我们结婚前,我就已经把她放下了。舒意,我要你知道,我要你知道,我不爱裴欣,我不爱她”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咕咕哝哝:

  “那个镯子,那个镯子是姚茗岚的,是她当年送给裴欣的订婚礼物,我不能给你。还有那天,那个暴雨夜……”

  语声戛然而止,舒意怔怔。

  半刻后,她垂眸看他阖上的眼睫,听他深长的呼吸变得轻浅绵长。她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稍微夸张一下,今晚上他同她说的话,简直比他们在一起的那三年加起来还要多。

  也不怪他失常,她听着都惊。打击很大吧,天之骄子,美强剧本的人生,却没想到是个美强惨。。

  舒意轻轻拉开他还抱着她的手,可刚拉开他又缠上来眼睛睁开有一瞬的惊醒。继而他看了看她闭上眼睛,再度把她抱紧。

  舒意吁了吁气,停下,索性再等一等。对他突如其来,表现出来的依恋,她心里并不感觉欢喜。便是他把裴欣放下了,可她把他也放下了。已然无意又何来欢喜。

  又等了一会,察觉他的手臂慢慢滑落搭在她身侧,呼吸变得更为平缓。舒意动作极轻的挪动他的身体,让他倚着沙发把他的头枕在沙发上。她站起身来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她的睡裙都被他的衣服弄得有些湿了。

  她不禁又吁了口气,跑去浴室拿来两条干净的干毛巾,掰着他的脑袋给他擦头发。这会他倒是乖任着她摆弄他的脑袋。

  擦完头发,她又给他去拿了件睡袍。他衣服半湿得换下来。好在她居家喜爱宽松衣物,买的睡袍都是大码。虽然长度还是不够,他穿估摸着遮不住腿。但应该勉强能把他塞进去。

  给他脱衬衫很顺利,他只是哼唧了两下。但是当她的手触到他的皮带,想给他脱&掉&裤腿透湿的裤子时,遭到了他的抵抗。他在睡梦中皱眉拿手护着不让脱。

  噫,瞧瞧,这人贞&操观念还很强……

  舒意好气又好笑,心说,她都没矫情了,他还护上了。。

  两人较劲,别说,她一个清醒的人,还敌不过他这个在睡梦中捍卫贞&操的家伙。

  片刻后,舒意干脆伸手拧了下他手背。

  “放手!”她轻喝道。

  柏应希睁开眼,愣愣看她几秒然后松开了手。下一瞬,非常有贞&洁观念的柏先生,非常安心的闭上眼睛。

  舒意:“……”

  没了抵抗,舒意给他换上睡袍,擦干腿脚。看着很快又睡过去的男人,舒意放弃了叫他去客房睡的念头。算了,他这么大个人,他不自己走她根本没办法把他弄去客房。

  舒意把他挪上沙发,给他垫了枕头盖上被子。随后,在将他的湿衣服拿去洗衣房的当口,她想,明天要记得让他把电梯卡交出来,还有家里的锁也得重置一下。

  ※

  翌日,柏应希在一阵食物的香味中悠悠醒转,他看看身上的被子再看了看天花板,旋即他掀开被子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穿得有些紧的睡袍,以及几上叠放整齐显见清洗干净并烘干过的他的衣服。

  他微微牵唇,眸中闪现一丝暖意。接着他朝餐厅那方望了望,拿起衣服走去浴室。浴室整洁透着幽香,但触目所及都是女性&用品,再找不见半丝他曾在这生活过的痕迹。

  柏应希眼色微黯,定了定,他开始洗头冲澡然后就拿她的浴巾擦干身体换上衣服。接着他拨了拨擦的半干的头发,来到洗脸台前。这里自然也没有他的牙刷。

  他的眸光落在那支粉蓝色的电动牙刷上。眨了眨眼,他打开台面的龙头放水,然后拿过她的牙刷将她定时的三分钟改为两分钟。刷完牙又给她换回来按原样放好,关上水龙头。

  继而他照照镜子,仔细的看了下自己。唇际下巴有新生的胡茬,但她这没有刮胡刀。他看了看趿着她的拖鞋走出浴室。

  舒意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看见一身清爽的男人。她的目光在他脚上停了停,看到他穿她的拖鞋脚跟露在鞋子外。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打招呼。

  舒意低头吃东西,她没给他准备早餐。昨晚上,出于人道精神她收留他一晚。但也仅止于此。他们并不是朋友。

  看她这副神情,再看餐桌上明显只有一人份的早餐,柏应希抿了抿嘴,走过来拉了椅子挨着她坐下。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看她,看她盘里的食物。

  舒意:“……”

  这人穿着她粉紫色的拖鞋,姿势优美的坐在她旁边…相食?

  她咽下嘴里的糍饭团子,心道,是她以前中了爱情的蛊,爱情的滤镜都给了他吧。。

  被一个人盯着吃东西,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于是她转头看向他,说道:

  “你得把电梯卡还给我。”

  柏应希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垂下眼,薄唇轻启:

  “我肚子很饿。”他说。

  他声音很低,有失望还有隐隐的委屈瞅着还挺可怜。

  舒意呶了呶嘴巴,这人是她认识的柏应希嘛?

  顿了顿,她将还剩一只糍饭团子的盘子推给他。她一共就做了两只。随即,她给他倒了杯豆浆。

  算了,当喂流浪猫了。

  虽然他有卖惨嫌疑,但想想他确实也挺惨的。

  “谢谢。”柏应希唇角极微的扬起,垂头斯斯文文的吃。

  成吧,流浪猫喂饱了也能变得很优雅。何况这人吃东西向来都是上等情调,文雅安静几乎听不到声响。不管肚子有多饿,咀嚼吞咽都是轻轻的,从来不会很大声的吃东西。

  舒意端着自己的杯子起身,在厨房冲洗干净后,她到客厅坐下等着他吃完。几分钟后,柏应希来到她面前仍是挨着她坐。

  静了静,他低着头问:

  “能复婚吗?”

  舒意微怔,旋即她笑一下很轻的摇头。

  “不能。”她答得简短,语气平静。

  屋子又静了下来。

  好几秒过后,他的声音更低:

  “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着,稍事一停语声艰涩: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如果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柏先生”舒意打断他,她侧眸望着他,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希望你能理解,我现在对你的心情就象你对裴欣,我想你应该能明白。”

第28章 印钞机

  柏应希抬眼, 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幽幽暗暗。他盯着她看没有吱声。

  “你的皮鞋被雨淋湿了,我昨晚给你弄了一下放在阳台,你去看看有没有风干。要还不行, 你给何助理打个电话让他给你送双鞋来。”

  瞅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舒意站起来说道:

  “我要出去一下, 你把电梯卡放茶几上就可以。等下你走的时候帮我锁下门。”

  “我没地方去了。”见她要走,柏应希很快的说。

  舒意微愣,也很快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看着他,微顿了两秒说得诚心而直白:

  “其实关于昨晚你说的事情, 我觉得你要不自己再去核实下。身份问题不是小事, 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光听一面之词未必就是真相。而且就我看, 你和你父亲长得挺像的。”

  柏应希望着她, 也很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显然, 她无意收留他, 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他轻抿了抿嘴唇, 干脆说道:

  “能不能在你这住两天?”

  明知不受欢迎, 他却不得不厚着脸皮。因为事实很明显,他和她之间, 如果他不主动, 那么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明晃晃两个字盖棺:没戏!

  舒意望住他, 沉默,意味不言自明。

  柏应希黑幽幽的眸子落在她脸上,不动声色的凝视她。

  两人僵持,舒意面上神情放冷,眸色冷而淡。

  柏应希看着她, 心中空落心思黯然。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的身体在黑夜里起伏,做天底下最亲密的事。但现在她离他是那么的远,咫尺天涯,说的就是他们。不怪她,是他不知福,失去才知错过,想挽回又因为心虚,因为愧疚,感到没脸无颜以对而行动得太迟。

  可是不能更迟了,他不想放手。现在他很清楚除了她,他不想要别的女人。好像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都很习惯她。而这种习惯让他感觉舒适。让他对她有独占的欲&望。

  “帮帮我。”终于他叹息一声,不无恳求道。

  他素来孤傲看重脸面,这辈子除了对她,他没这么不要脸过。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舒意摇头,淡声道:“你问问别的朋友吧,或者让何助理帮帮忙。”

  做了三十年的柏家人,又当了好几年的柏氏总裁。攢在手里的人脉图谱就是个流动的金矿,哪一个不是有钱有关系。何至于落魄到没个去处。

  柏应希看看她,眼帘下垂,表情忧伤。

  哀兵政策?

  舒意看着他,很伤脑筋。到底三年夫妻,他又遭逢不顺,她不想太伤他颜面,给他更多难堪,所以她说的委婉,没有直接下逐客令。可如今的柏应希,她微微蹙眉,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响鼓不用重锤,他既然有心不做响鼓,她也只好直言不讳。正要开口,却见他抬头看她,眉心轻锁眼色幽幽。

  “帮个忙吧,小意,我不想去找别的朋友。我信不过他们。”他说,仿佛有点难以启齿,他停顿了两秒方道:

  “你说过,我是你的贵人于你有恩。所以这次也请你做一次我的贵人,帮帮我好吗?”

  舒意注视着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她问:

  “你要住几天?”

  柏应希眼眸一闪,望着她答得模糊:

  “也许很快,也许要些日子。等一切停当吧,我需要仔细想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舒意默了默,问:

  “具体要几天?一个礼拜或者十天,半个月的能行吗?”

  柏应希望着她不说话。

  “那你还有钱付租金吗?不超过半个月,我都可以让你免费住客房。但如果时间太长,你也知道我爱钱,我不能让你老在这白住着。”

  柏应希一噎,这回是真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市价,这个房子要出租,一个月租金至少是八,九万。那你要住进来我们算合租,我收你四万不多吧。我还可以给你打个折,当还你人情只收你一月三万六,水电全包。”

  柏应希噎了噎,自口袋里摸出钱包拿出一张卡递给她:

  “不用打折”他说:“这里面有大概七十多万,我租一年包吃成么?”

  舒意不接,淡眼瞧他。

  “我有工资的”他把卡搁在几上,解释道:“就算不是柏家人,不做柏氏的总经理,这些年属于我的工资姚茗岚她也拿不走。”

  他很镇定的说,不想告诉她,作为柏氏总经理在他上任这几年,他每年还有分红。并且这栋楼三十九层那套公寓,虽然价值几个亿,但他有自信可以和姚茗岚谈判,房子和车他还是守得住的。

  姚茗岚自以为捏着他的软肋,他却是真有她的把柄。明面上,他和姚茗岚是相互制衡。实质他并无甚顾忌。他只是不想伤害裴欣,所以他选择后发制人,不到逼不得已他不会先行攻击。当然这些现在不能叫舒意知道,他必须要惨一点才行!

  可惜,他随手一张卡,张嘴就是要付一年的租金。此刻,舒意觉得他一点也不惨。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钱人的一无所有,和穷人的一无所有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有这么多钱,你可以租别人的房子,你还可以去住酒店。”她说。

  以他的学历和能力,他想重新出发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柏家的光环于他,可能就是银行账户少一,两个零的区别。千亿富豪变百亿富豪而已。

  柏应希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他目光垂下来,又露出那种忧伤的表情。

  舒意瞅着他,忍不住撇嘴。以前,他跟个冷面仙君似,除了这一对黑密的眼睫定时眨动,鼻子呼吸,这张脸上再难看到别的动静。

  那时候,她总盼着这张矜淡清冷,面无表情的脸孔上,能有一些人间烟火气的神气。譬如欢喜,譬如渴望。

  但现在她觉得,他还是面瘫的好。。

  一鼓腮帮子,她吁了口气:

  “一个月,我只租你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得搬家。”

  柏应希眸子微闪,却是点头。

  “那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离婚后,她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连他的电话都被拉黑。

  “不用,你直接打我支付宝好了。我只收你半个月的租金,你给一万八就行。”

  不怪大家都想要突破阶层的天花板,都爱混圈子想望跻身上流社会。单说她,自从认识他以后,赚钱突然变得很容易……

  “不用你给我免租金”上赶着送钱的某人,非常慷慨的说:

  “我给你六万吧,包吃成么?”

  “不成。”舒意毫不犹豫,很干脆摇头。

  “给一万八就行,在这个月里你尽快给自己找个房子。”她说着,坐下来给他写她的支付宝账号。

  “为什么?”柏应希很失望,他想吃她做的菜,想了两,三年了。

  舒意瞥他一眼,应道:

  “可能是因为我不想再给你做保姆了吧。”

  “当时是你不要请保姆。”柏应希睇着她闷声道。

  “是啊,那时我喜欢你啊。”她无所避讳,说得漫不经心。

  女人么,喜欢一个男人,总难免心思温柔,自然而然散发母性,想要照顾他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洗衣刷鞋打理屋子。因为爱心甘情愿付出。

  柏应希闻言,心情复杂,又感觉幸福又很是心塞。为她曾有的真心,为她这句话的潜台词——

  现在你是我的谁?

  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他看了她数秒,低头就着她写完的账号老老实实打款一万八。不管怎样,先把这一个月稳住再说。

  “象你们做总经理都是讲年薪吧”舒意看着他有点好奇的问:“你一年得好几百万吧。”

  从前他们在一起做夫妻,是典型的传统家庭架构,男主外女主内。他给家用负责养家,她操持家务做贤妻照顾他伺候他。彼时,对他具体的财务状况她并不是很了解。他不说,她也不问。她只知道他很有钱,但并不知道他也会领工资。毕竟她以为整个柏氏都是他的。

  柏应希看看她,轻描淡写的口气:“差不多两千万吧。”

  舒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垂首将手机收进包里。

  好,很可以,不愧是柏氏……

  面前这人哪里是瘦死的骆驼?明明就是点石成金,日进斗金的印钞机!

  柏应希深眸睇她,轻轻弯唇极快的笑了一下。

  “好了”舒意起身,冲这位年薪千万,却偏要挟恩求报租她屋子的房客淡淡声道:

  “一个月就不签协议了,起租日就从今天算起。我没别的要求,你的房间你自己打扫要收拾干净。公共区域的卫生我们分担,我俩都在家的话一人一周轮着来。要不在,由呆家里的人负责做清洁。若都不在另说,看时间贴补。”

  “好。”

  成年后,从未做过家务的某人,很识时务的点头。她是房东,她说了算。以后也一样,她是他的人,她说了算!他都听她的,愿意听她的。

  “那就这样了,我先出去下。你自己看着安排。”横竖电梯卡和门锁他都有,倒是方便。

  “好。”

  柏应希目送她离开,直到她关上门,仍然目光定定望着大门的方向。半刻后,他转过脸看着这布置温馨洁雅,带着三分熟悉七分新意的屋子。他唇角轻扬,眼里慢慢绽放出笑意。快三年了,他终于又回到这里。

  一个月,怎么够?

  他想在这住一辈子,余生都不要走。

  曾经的三年,他住在这里心情冷漠。直到失去,他方知这份平淡的安逸是多么幸福又多么珍贵!

  关于他的身世,她劝他不要听一面之词,自己再行确认下。却不知,他根本不甚在乎。事实上,他很高兴姚茗岚不是他母亲。有一个彼此间不睦,完全没有亲情的亲人,其实是一件相当难受的事情。姚茗岚不是他母亲,对他是一种解脱。

  至于柏治勋是不是他生父,如今亦然无关紧要。对这个人,他本身也没多少感情。这人离世时,他还在襁褓中不足一岁。对其人没有任何印象,又何谈感情?

  而他的生母会不会是柏治勋那位怀孕的情人?他也并不太在意。他已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原本也不是多情感深厚的人,要说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生母有多少亲情?那同他对柏治勋一样实在谈不上。

  真说来,现在他唯一的软肋是舒意。只有她会让他投鼠忌器,珍而重之。

  是不是柏家人?

  做不做柏氏的总经理?

  都不要紧。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建晟大礼堂,员工济济一堂。

  前两天公司突然发布通知,今天要开员工大会。大家心里都有些犯嘀咕。因今年已经开过员工大会,按着惯例每年只开一次都在年初。由公司董事们主持,平时难得一见的董事长岑世忠会出席,并发表主要讲话。这回也不知道为什么年中又要开?

  离大会开场还有些时间,建晟同仁们私下咬着耳朵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着这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公布?

  工程部的这一撮文员却都在往会场站岗的保安们身上瞧。

  “wuli小慕哥去哪了?我怎么没瞧见啊?”

  “我也没看到,好像不在。”

  “是没看见人嘞,被领导叫着做什么事去了吧。”

  听她们叽喳,小藕端坐在位子上抿着嘴笑了笑。她对建晟之花去哪了,并不太关心。此时,她关心的是这次员工大会,公司会有什么新的举措?身为公司的一份子,她对公司的发展还是很关心的。

  随着台上领导们陆续就坐。大家很快留意到董事长岑世忠旁边留了个空位,而这个与岑世忠同坐C位的名牌上写着一个名字——

  岑征。

第29章 千亿太孙

  “诶, 岑征?这我们董事长孙子吧,就被岑董一直护着,护得严实很低调的那一个?”

  “嗯…是的没错, 是他!千亿太孙是真低调也是真金贵,好像听有高管说过, 他一人就有十几个佣人专职伺候呢!”

  “肯定啦,能不金贵吗?岑家就这么一个金疙瘩,岑董就这么一个金孙孙。家大业大的可都指着这根独苗苗。”

  “那今天这员工大会,是千亿太孙要出道吧?”

  “看这双C位的情势, 应该是的八&九不离十。岑董也老了都七十多岁的人了, 也该要人接班啦。”

  “嘿嘿,不晓得这位太孙长什么样啊?是不是高富帅?岑董把他这孙子护得是真紧, 这么多年就没露面过, 外界连张照片都看不到。”

  “高富肯定是没得跑了帅不帅的难说。看岑董大脑袋, 大国字脸的, 他孙子估摸着生得也不会太俊秀。不过霸气肯定是有的钱养人嘛。而且岑董魁梧粗壮人高马大, 太孙大概也是高高壮壮那一款。”

  ……

  底下人小声议论着, 有一行人自礼堂北门径自走上台,当先一人个头极高, 精致笔挺着一身黑色西装。他气质清贵逼人眉目如画, 似明月穿云而出美玉盈光。岑世忠含笑望着他,惯来威严的脸孔眸色慈和, 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场内瞬间寂静所有人呆住,翁小藕更是目瞪口呆。

  被几位高管和助理簇拥的年轻人,没有坐到位子上。他直接站在台前,手里拿着助理递过来的话筒,漆亮的黑眼仁儿环顾一周, 气度雍容的微一颔首:

  “各位同仁大家好,我是岑征。很高兴今天能和大家见面!从今天起我将正式接任建晟总经理的职务……”

  富于质感,低沉而优雅的声音,透过话筒不疾不徐从容的响在礼堂内。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他身上,建晟之花,建晟的颜值担当,那个被他们公认为中国最帅的保安原来不叫慕青。他有一个相当值钱的名字——

  岑征。

  小藕愣愣的看着台上那张挑不出错的英俊脸庞,彻底说不出话来。

  比之上次luo男出浴,这回给她的惊震更大。饶是她一直觉得慕青气质不俗,但,这叫她如何想得到呢?名字不同,身份不同,住大别墅的人怎会跑来做保安?

  想起自己先前同他说的话,她吸一吸气,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

  “妈耶!我这双狗眼看人可真准,我就说他长得很贵气。你们看看,千亿太孙窝的妈!我慕哥呸呸呸小岑总这高富帅的含金量也忒高了些。不是,好好一霸总他跑去做保安是几个意思啊?”汪雪芬感到十分懵圈。

  “谁知道,基层体验生活?关键他怎么不来我们工程部,或者随哪个部门做基层人员都可以啊,做保安这是一个什么华点?完全get不到……”江珊珊口气惊奇。

  “我艹!”

  “你艹啥?李晓,你注意点形象好吗?身为小岑总的粉,你别给我们丢人!”

  “ 我特么太震惊了啊!他上台那会,卧槽,我真呆住了。心里卧槽一万八千八!”

  “我还在找,说保安班怎么不见我慕哥,唉,这回慕哥是真不见了……”江珊珊喟叹道。

  “建晟有美人兮,伊人隔云端。呜呜呜我失恋了,这下是真的连暗恋都不敢有了。。”汪雪芬一脸忧伤。

  人贵有自知之明,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大家也知道那是童话了。虽然现实中也有这样的爱情童话,可是那几率,中头彩都比它高。。

  “我也是。不过,我好歹也是追过总裁的男人,虽然没追上呜呜……”

  人事部的章彤洁窝在工程部语声幽幽,神情怅然。和汪雪芬一样,现在给她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上了。

  “齐大非偶啊齐大非偶!没什么好伤心的啊,本来就不属于你们。”李晓大咧咧道:

  “哎呦别说,小岑总这出场拉风啊!众星捧月。那范儿,你们知道吗?我当时脑子里都是赌神的出场音乐,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艾玛,好特么帅!制服哥哥穿正装那是气场全开真绝了!男人啊,还是要腿长。”

  “是啊,我早说过了,他真的是偶像剧霸总的逼格!”不敢暗恋的汪雪芬,挡不住一颗迷妹的心忍不住夸赞道:

  “台风好得一批,人往那灯光下一站,唉,真是英俊得如梦似幻!”

  “我要在建晟工作到老!”彻底宣告单恋失败的章彤洁,紧跟着托着腮很是意难平道:

  “唉,这里是我与顶级男神离得最近的地方了……”

  “喂,翁小藕,你都不吃惊的吗?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太淡定了吧!”江珊珊拿手戳着小藕说道。

  “小藕最稳了,跟入了道的似的八风不动心如止水哈哈哈。”

  小藕望着她们但笑不语。面上一派镇静,心里一言难尽。。

  想起自己自以为是,跟人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就想叹气。还GAY呢?他都被GAY逼得换招女助理了。当时得到这份兼职时,中介的刘小姐有给她打电话跟她道恭喜,说她这位雇主就是不耐“同志”纠缠,才改换女助理给她捡了漏。而这会已毫无疑问,她的雇主就是她们金镶玉做的小岑总。

  接下来两天,小藕明显要忙一些。收发室没了“慕哥哥”,汪雪芬她们也没兴头帮她跑腿寄取快递,她少不得要多跑几趟。

  而在这两天里,从建晟之花,一跃而成高岭之花的小岑总,没有人见过他。而这将是建晟集团的常态。总裁办公室在顶层有专属电梯,除非他开口召见,否则基层人员谁也见不着他。可是以他的身份和职务,他要召见也只会召见公司的高管们。

  ※

  周末,翁小藕再来别墅心境就完全不同了。下意识的,她做事更加谨慎,生怕出一丝差错。

  到了午间,她正要将做好的午餐端上楼,回头却见高挑身形,长身玉立的一个人正倚在餐厅入口处,很安静的看她。瞧起来,他似乎来了有一会了。

  见她望过来,他略微笑一笑抬步朝她走来。

  小藕望着他,心里不期然想着人靠衣装,果然没错。

  今天他穿着考究的蓝色衬衣,黑色西裤和前两天在礼堂他穿一身西装一样,都是正装打扮。这种装扮同他着保安制服气质有显见的差别。

  他穿制服酷帅,特别少年气。穿正装则要显得成熟一些,瞅着沉稳内敛,帅得贵气也更有距离感。象李晓说的特范儿那种。

  岑征来到小藕面前,他声音淡淡的,但语气柔和:

  “翁小姐,今天一起吃午饭好吗?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他说着,清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小藕。

第30章 他会用尽全力保护她……

  “当然”小藕微笑, 心里有点忐忑。

  等他坐下来,她给他盛了碗汤。

  “谢谢。”他望着她道谢,斯文有礼。

  小藕不由想到他留过的那些字条, 心说,老董事长把他孙子教得很好。小岑总年纪轻轻, 但是个很有涵养的人。她已经知道这位雇主幼年失怙,而后母亲改嫁,他是由岑董一手带大的。

  岑征拿勺子轻轻拂着温烫的汤水看着她问:

  “想换岗吗?”

  小藕微怔,迎着他的目光等他往下说。

  “我需要一个全职的私人助理, 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岑征眸光认真注视着翁小藕:

  “我现在有两个助理, 但还需要一个生活助理。”他说道:

  “月薪一万六,吃住全包。其余待遇与你现在建晟所得相同, 有五险一金有过节费, 年终奖另算。但除了春节有七天假, 平常没有公休日和节假日, 作为我的贴身助理, 你需要跟着我的日程表走。”

  小藕听得一愣, 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薪水,待遇听着诱人, 可是平常没有周末, 也没有节假日?这就意味着她没法定期回去看望母亲和女儿。

  看出她的犹豫,岑征接道:“你考虑一下, 不用现在就回复我。至于合同我们可以一年一签。”

  从他的观察以及她的简历上看,她应该还是单身。但毕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他也不能让人没有私生活,不让人结婚。

  这天小藕心事重重的回家。对岑总抛给她的这支橄榄枝,她感到十分纠结。岑总有专门的总经理助理。那私人助理尤其是生活助理, 说白了就是保姆。但是带薪保姆,薪水还很高。小藕确定她再找不到第二份有这样高薪的工作。

  回到家,她左思右想一个人发怔。想着要不试一试先签一年,说到底,她出来工作也是为了赚钱。她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离婚这事很现实。事实上,“离婚”这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现实。

  而于她这个上有老,下有小,对男人,对爱情已不作想望,没打算再婚的人来说,有一定的经济保障至关紧要。机会不会总等着她,来了她该抓住。何况,岑总这人看着不坏,这些时日在建晟在别墅,多少也算有了些了解。

  只这么想着,她眼眶却酸得发疼。要一年见不到女儿,她是想想心里都疼。纵能天天视频又怎样?孩子需要陪伴,身为母亲她欠女儿的已经太多太多……

  枯坐半晌,她按着时间给祖孙俩打视频。和女儿亲亲热热聊了一会,然后把这事同母亲说了。

  不比她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决,她妈的态度很干脆:

  “听妈的,这是个好机会。你呀,在外面尽管安心工作,家里不用你担心。我和顺顺好着呢!趁年轻多赚点钱,顺顺还小,要用钱的日子在后头。这不天天还可以视频吗?比过去见不着面,只能家信报平安好多了……”

  视频挂断后,小藕坐在椅子里眼圈慢慢红了。她捂着脸,闷着声儿哭了会。但觉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母亲。

  隔天,她给岑征答复接受他的offer。暂时先签一年。

  “那也行,你不想住在这,那我安排司机早晚接送你上班。另外会再给你等额的住房补贴。”对于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小岑总展现了他易于沟通的风范。

  因是他的贴身助理,翁小藕的上下班时间不同于一般的上班族,她不是朝九晚五,她是朝七晚九甚至会更晚一些,因为晚上他可能会有各种商务应酬,她需要陪着他。所以他有必要给她安排车配一个司机。

  “岑总,谢谢你愿给我机会。就是”翁小藕看一看他,有点局促的问:

  “为什么会选我?”

  昨晚决定接受这份工作,她特地查了查,象建晟这样大规模的上市公司,要做总裁的私人助理,除了要形象好,气质佳,还要高学历头脑灵活,有相当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强大的综合素质。

  譬如有优秀的公关才能,应变能力强反应敏捷,高电脑技能会开车,精通至少一门以上包括英语,但不仅限于英语的外国语等等。换言之,即使是管家保姆性质的工作,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有非常严苛的工作要求。而她显然不够条件。

  岑征看着她,微微浅笑。

  若没有在建晟同她的接触,单凭简历他不可能选择翁小藕,来做他的私人助理。一如先前,若换成其他女性前来应聘他这个周末兼职,他也不会同意。

  “我很欣赏你的工作态度”他启唇应道:“勤力,肯吃苦不怕累。”

  除此,他不会告诉她,因为她不迷恋他的脸,也不馋他的身子。这让他感觉舒适。

  而作为他的私人助理,不单是他的脸面更事关公司形象,他也不能要一个长得丑,气质不好的人。翁小藕个子是小了点,但她生得白净温婉,面相很温柔,容易给人好感。对一个总经理而言,有一个长相舒服看得顺眼,能给人带来好感的助理于公于私都有利无弊。

  “谢谢岑总,我会努力工作。”

  听见他的回答,原本有些硬着头皮,底气不太足的翁小藕,心下稍松了口气。

  不怕的,她给自己打气,就当是新的挑战,不会的她可以学!只要用心,没什么过不去!

  “欢迎你,翁小姐,我们以后就是搭档了。”

  岑征话说得客气,朝她伸出手。

  小藕笑笑,大方的同他握手。

  而岑征表现得很绅士,很轻的握一下,很快放开。

  ※

  翁小藕原地飞升,要离开工程部,上大厦顶层做总经理助理的消息,迅速成为建晟近期内第二条热搜。

  一个基层文员一跃而成总裁助理,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不比保安是太孙热度低。

  尤其论外形,论学历和能力,建晟比翁小藕更适合做总助的员工,一抓一大把不知有多少。偏偏资质平平的翁小藕拿到彩蛋。

  建晟别的部门不说了,工程部是再次炸窝。

  “我他喵的,翁小藕她藏得可真是深呐!”

  “我说吧,她总是很稳得住。难怪前两天就小岑总活人大变身那事,她一点不吃惊呢。”

  “完了,她是不是来打探的啊?被岑总派过来抓摸我们工程部的工作情况?啊啊啊完了完了,我们总在摸鱼还老意yin岑总…你们说她会不会打小报告啊?”

  “不会吧,翁小藕看着不象那样的人。”

  “那谁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先前看出她是岑总助理了?”

  ……

  几只小虾米深受冲击,办公室里的陈部长却一点不意外。早在董事长知会他要多关心底下基层人员,特别是女员工的具体工作状况,并点名道姓提到翁小藕,他就知道这个小助理绝非等闲,怕是有些说道。不然,日理万机的董事长如何能知道她的名字?还清楚她负荷不了那些重物?

  现在事情就更明了了。不管什么关系,旧故还是新知能得小岑总青眼,成为其私人助理,可想见小岑总对翁小藕,不说有无男女间的喜欢,至少也是极为赏识的。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公寓内,舒意和柏应希这对离异夫妻,在同一个屋檐下已是共处了好几日。

  而自柏应希搬进来的那天起,舒意家客厅就多了一大捧淡雅清香的香槟玫瑰。一连五六天每天一捧,把个客厅整得象个玫瑰园花香芬芳,香气四溢。

  柏应希送花不吱声,舒意也不问。他租她房子的醉翁之意,她心里很清楚。她能做的就是不回应,叫他知难而退。

  这天清晨她早早起了,打包行装。不知怎么回事,她原想若那恐吓信再来,她就报警。可说来也怪,打她有这个打算,那恐吓信就停了。她再没收到一封。

  于是原定的行程又提上日程。她决定出去旅行。同柏应希一样她其实也顶不喜欢被要挟,应该说,没人喜欢被要挟桎梏的吧。而她不是软弱的花朵,也不想做弱不禁风的花草。她不愿为那些恐吓信干扰自己的生活。

  总不能因为那些来去无踪,莫名其妙的恐吓信,她从此就要变成装在套子里的人。大不了她出门在外多注意些,到底还是法治社会,躲在阴暗角落的虫子总是害怕日光的。

  柏应希脖子上搭着毛巾,从健身房走出来沉默的看她。

  可能是为了出行方便,她扎了马尾,穿大大的T恤,亚麻质的西装短裤。这是离婚后,他才看到的另一面的舒意。她从前不做这样的打扮。其实她穿这样很好看,明丽青春象个小姑娘。

  只是,柏应希微微凝眉看向那两条惹眼的长腿。舒意的腿非常漂亮,纤长笔直光滑细致。就因为太漂亮,所以,柏应希抿了抿嘴,他得承认,他不喜欢她穿成这样出门。他只想把它们都遮住,严严实实藏起来。除了他,别的男人谁也见不着。

  他想,这就是他对舒意的独占欲。他想要她的身体,她的心,每一寸,全部的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要出去旅游?”他走到她面前轻声的问。

  “嗯。”舒意应声。

  想了想觉得奇怪瞥他一眼问: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旅游?”

  她的旅行箱放在卧室还没拎出来呢。

  柏应希看了看她却是道:

  “要不要我陪你?”

  他试探的问,语气透着小心更有隐隐的期盼。

  现在他不担心舒意的安全,正如他会为了舒意投鼠忌器,姚茗岚也一样,会为了裴欣有所顾忌。他就是想和舒意在一起,他不想和她分开。他想天天都能看到她。

  “不用”舒意看都不看他,很干脆的拒绝:

  “我不需要驴友。”她说。

  低着头,在客厅电视柜旁的置物柜抽屉里扒拉,她要带一个备用的充电宝。

  拿了充电宝,看着杵在她跟前的男人,她微是蹙眉添一句:

  “欸,你别跟来啊。我旅行不爱人跟着。”

  柏应希抿唇沉默,看着她不说话。

  舒意不管他,顾自往厨房走。

  柏应希抿着嘴巴跟着她,亦步亦趋。

  “这是什么?”他问。看着她从橱柜里拿出的瓶子。

  “生&化&武&器。”

  柏应希听懂了,他眼眸深深注视着舒意感到心疼。以后有他,他会用尽全力,全心全意的保护她。

  只是可惜,她现在不要他,不肯接纳他……

  他不敢惹她生气,只好接着问她,他这会最关心的问题:

  “准备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舒意看看他应道:

  “先去××里转一转,中途再去哪还没定。时间的话少则十天半个月,多的话可能二十多天,一个月也说不准。”

  这些本来不需要告诉他。她如今身心自由,想去哪?去多久?都不必向他报备。不过,看到他瞬间大失所望的神情,舒意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好么,一个月就这么没了。柏应希眼神极压抑的看了她几秒闷声道:

  “那你加下我微信,我有事好找你。”

  “不用,有什么事打电话就行。”

  “那我要不想打电话呢?”

  极度的失望让柏应希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象个失望的小孩心情很坏,闷着声儿委委屈屈的找茬:

  “有时候有事就想发消息。”

  舒意瞅瞅他,心内撇嘴。这世上有房客给房东脸色看的道理嘛?尤其他这个房客,她根本都不想租的好吗?到底居上位惯了,没点“寄人篱下”的自觉。。

  这么想着,她还是给了他微信。他什么意思,她心里有数。只要他不怕更加失望,她没所谓。

  “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柏应希盯着她看,她还没走,他已经感到不舍。

  “不”

  “这个就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柏应希迅速打断舒意,阻截掉她的拒绝语声求恳的说。

  舒意定了定,看着他轻道:

  “可是柏应希你要习惯我的拒绝啊”她说,很平淡的语气:

  “接受吧,别再浪费时间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对我的现状我很满意,并无意改变。”

第31章 爱情的现实

  裴欣坐在桌前打开柏氏的OA, 柏应希不接她的电话不肯见她,她只好每天翻阅OA想看看他的消息。下一秒,她目光顿住。看着主界面这条最新通知有一瞬的呆怔。随后, 她慌忙起身跑去前面姚茗岚的办公室。

  “干妈!”她叫道语声焦急。

  “怎么了,小欣?”看着女儿从里间休息室急慌慌冲出来, 姚茗岚马上抬眼关切的问。

  “干妈,应希哥不是在出差吗?OA上面说他从今天开始休假了?”

  柏应希要休假半年,那她天天在这蹲守有什么用?他根本不会来公司!

  姚茗岚望着苍白消瘦的女儿,充满无奈, 心疼又头疼。

  叫柏应希“休假”于柏应希是心照不宣, 于她却是不得已而为的缓兵之计。为了不影响柏氏的正常运作,为了不引来外界的胡乱猜测, 从而影响到柏氏的股价, 也为了敲打柏应希虽然她对此也不抱希望。总归是她养大的, 柏应希是个什么性子, 她看得分明。这次他是铁了心, 不会回头了。

  “干妈, 您不要罚应希哥”裴欣走到她身边,有些喘气:

  “不是他的错, 是我对不起他!都是我, 是我做了太多伤他的事情。”

  姚茗岚看着女儿,只觉得难受, 痛心不已。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避也避不过。只是她拿柏应希哄着,才哄得女儿肯开口吃饭。这下,这下又有得折腾了……

  “小欣啊”姚茗岚拉起女儿的手, 哄孩子似放软了声说得徐缓:

  “这是你应希哥自己做的决定”她瞅着女儿字斟句酌的说道:

  “不是干妈要罚他,是他自己闹脾气。你看看他这闹的,这一大摊子事都丢给了我。小欣啊,干妈好累,你来帮帮干妈好不好?”

  她佯作玩笑的说:

  “你应希哥他不听话,咱们都别理他。以后这柏氏我就交给你,你给干妈管着。”

  裴欣摇头:

  “我做不来的,干妈,您还是叫应希哥他回来吧。”她的声音很急,有显见的焦虑。

  叫?还能叫得回来吗?

  姚茗岚睇着脸小了一圈,下巴颌变得更尖的女儿,看她眼神焦灼,神情脆弱,心里又恨又后悔。

  也许她不应该对柏应希逼得太急,是她失策了。现在面子撕破,里子也被扯得稀烂还怎么回头?

  那晚暴雨夜,小欣歇斯底里叫得声嘶力竭,她心力交瘁受不住也心疼女儿,不得不抹下面子给柏应希打电话。可是她电话都快打爆了,也没等来他接听。他明明知道,却能狠下心肠不闻不问。

  “干妈!”见她望着自己走神,裴欣奇怪的看她。

  姚茗岚强打起精神,避重就轻笑道:

  “做不来没关系,干妈教你啊干妈亲自带你。往后啊,这柏氏就是你的,干妈让你做总经理。”

  裴欣仍然摇头。她觉得干妈今天有点古怪,这话说得似乎很当真。一直以来,干妈是很疼她但是把柏氏交给她?

  她要柏氏做什么?

  她要的是应希哥!

  “干妈,应希哥他在哪?”她问,盯着姚茗岚。

  姚茗岚深深叹一口气,抓着她的手无可奈何的说:

  “小欣,忘了他吧!他已经变心了。男人变了心,就是流水无情。”

  她不想刺激女儿,可她无法改变事实。

  裴欣白着脸不吱声,表情惨淡。

  她怎会不知呢?

  他是不爱她了!

  他表现得这样明显,毫不遮掩。

  “您告诉我吧,应希哥他在哪?”寂然片刻后,她执拗的问。

  姚茗岚心疼的看着女儿,深重的无力感充斥在她心头。她家财万贯,有金山银山,钱多得几辈子坐吃坐喝也花不完。可她买不来一个完好的女儿,买不来女儿的幸福和爱情。

  “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终于她说。

  瞒也瞒不过去的事。

  虽然和她猜测的一样,裴欣依然大受打击。她呆呆站着脸色变了又变,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小欣”姚茗岚心痛,抬手摸她的头发想要安抚她。

  她却仿似被惊醒了一般,抽出手急道:

  “是在公寓吧,干妈,我得去找他。”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转身冲向门外。

  “小欣,你等等!”

  姚茗岚想追猛的起身,头一阵晕眩又不由自主倒回椅子里。她扶着额,额上动脉血管突突直跳。她感到疲惫不堪,可她也不能走,下午还要开会,柏氏是根本她不能丢。

  刚才她和女儿说的话确是她肺腑之言,她是真的累了!柏应希一走,公司就象被抽掉了主心骨,所有的事情她都得盯着,方方面面千头万绪。

  如今不比过去,这人上了年纪是真逞不得强,她上午只是开了一个会,走了一趟财务室抽查了几笔款项已觉疲累,精力不济。偏偏小欣无心事业也难堪重任!姚茗岚闭着眼叹气,忧心忡忡郁结于心……

  ※

  裴欣一路疾驰来到泽庭,舒意公寓所在小区。

  “抱歉,裴小姐!我不能放你进去。”小区入口,岗亭保安挂上电话朝裴欣言道:

  “柏先生说你不是他的客人,他不想见你。”

  裴欣坐在车里,心口刺痛神色僵硬。莫怪人道郎心如铁,他狠起来,心肠可真硬!

  “裴小姐,对不起请你理解。”她的车挡在入口,保安不得不做着手势婉言提醒。

  保安虽然觉得这位小姐娇弱秀美,我见尤怜有惜花之心。但比起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美人,自然还是饭碗更重要。

  裴欣僵着脸孔倒车,随后她给柏应希打电话。她打不通的打着,一遍又一遍的拨。他把她拉黑了。这些天,他的电话她从来没打通过。男人不爱你,他就不想理你。这是爱情的现实。

  裴欣抿紧了唇机械的拨着,直到手机发烫她打得累了才肯停下来。她心思煎熬,蹲守在小区门外。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何宇侨的车子。

  望着突然拦住他的女人,何宇侨心下一惊。个把月不见,裴小姐这瘦的。。

  真弱不胜衣,风吹都能飞起来。

  出于礼貌他下车,很为难的说:

  “裴小姐,你也知道柏总的脾气,我不能擅自把你带进去。我得先问过柏总才行。”何宇侨说着,无奈的拿出手机拨号。

  他了解老板的脾性,同样也很清楚这位裴小姐的性子。他要不打电话,裴小姐不会干休。唉,老板这感情世界不是痴男就是怨女……

  电话刚接通不待何宇侨说话,裴欣一把将手机抢在手里:

  “你不想见我,你躲着我,你总不能叫舒意也躲着。你一天不来见我,我就在这等你一天,两天不来,我就等你两天,一直等到你肯见我为止!”

  ※

  一刻钟后,泽庭商圈一家茶室内,柏应希眸色淡淡,看着裴欣。

  望着他仿如一张雕塑般,淡漠的没有表情的脸庞,裴欣心头深深一痛:

  “应希哥”她痴痴的看住他,心里感到绝望。

  他的冰冷足以打败她所有的热情。其实她已经很明白,眼前的他,这个只要他想,可以让任何女人心醉又心碎的男人,早就不属于她。在她任性逃婚,在他转身结婚的那一年,他就把她放下了。

  可是——

  “别这样对我,应希哥,求你了,别对我这么无情”她一声哽咽,哭起来哀恳的求他:

  “我不能没有你!”

  柏应希注视着她,面上不显心中叹息。

  他摇了摇头,轻道:

  “可我不能没有她。”

  真话总是很残忍,但他不能自欺欺人,他得对自己诚实。

  裴欣伤心的看他,再也抑制不住,她失声痛哭呜咽道:

  “那我怎么办?应希哥,我要怎么办?我爱你啊!你知道,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别的男人。”

  柏应希不答腔,神色有些沉凝。

  裴欣心里有魔,但他不能陪她去打怪了。他心中有了要守护的人,对自己的心意他已经非常确定。他和裴欣只能说缘分已尽,命中注定。他唇角微抿,一言不发的看着裴欣,不催也不吱声安静的等她渐渐停下来。

  “小欣,我今天会来见你,是想你能体谅”他淡声开口,给她递了包纸巾:

  “我们曾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扪心自问,我没有一丝对不住你的地方。所以我恳请你成全我一回。放手吧,好吗?不要再来找我,更不要去打扰舒意。”

  裴欣小声啜泣着,神情痛苦拼命摇头。

  柏应希垂了垂眼,心内并不是没有触动。只是这样的触动是同情,是怜悯,它撑不起一段感情。

  “你既然说爱我,就应该能体会爱一个人的心情。现在除了舒意,再没有别的女人能让我感到安心,踏实。让我感觉欢喜,愿为她付出为她感到心疼。

  舒意,她是我想要追求的幸福。只有她能给我幸福。而这些小欣,你给不了。如果你一定要勉强我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开心,我会很痛苦!你希望我痛苦吗?我已经痛苦了半辈子,你希望我余生也不得幸福,不能开怀?”

  裴欣眼泪又掉下来,悲伤象潮水汹涌不可自已。

  “我不想你痛苦,应希哥,我不想你痛苦,我不是存心的。”

  她语声痛楚,哭着问:“真的不能回头了?”

  柏应希不作声,默认的看住她,眼神没有半丝含糊。

  “我让何助理送你回去。”半刻后,他说。

  “如果,如果我们当初结了婚,你还会爱上舒意吗?”裴欣泪眼婆娑,盯着他问。

  柏应希看着她,摇头没有迟疑。

  “就算我们一辈子不能亲热,就算我不能给你生孩子,你也会一直爱我到老,永不变心?”

  柏应希望着她点头,同样没有迟疑。

  这些都是当初他的决心。对裴欣,他是真爱过的。

  裴欣含泪,苍白的笑了面色惨然。

  她亲手把他推开。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现在他终于离开,再不会站在原地等她。

  她亲手丢掉了属于她的幸福。

  “我以后还能见你吗?”她眸色哀哀,不舍的看他。

  不待他回答,她又近乎神经质的摇头: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到?我可以答应你,我不去找舒意。可我,我想你了,我能和你见面吗?”

  柏应希摇头。

  “小欣,如果是这样,我会报警申请骚扰限制令。”

  裴欣一呆,身躯僵直。

  “回去吧,我让何助理送你。”

  说完,他不欲多言,起身要走。

  “我不骚扰你,应希哥,你回公司吧,干妈她很累。”裴欣见状,慌忙站起来,拦住他道。

  柏应希看了看她,朝她很淡的笑了一下。

  “小欣,你要保重你自己。”

  说完,他轻轻格开她大步往外走。

  裴欣下意识就要追上去,何宇侨自门外走进来。他同情的看她,语声诚恳:

  “裴小姐,你听我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感情的事强求不来,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也不要为难老板。”

第32章 他的执念是舒意

  柏应希抱着新买的玫瑰花进门。他将花放下, 坐到沙发上细细的抿着唇。深墨色的眸子幽幽暗暗,不掩失落神情黯然。

  他让裴欣放手,希望她明白, 不爱的纠缠是一种骚扰。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舒意来说,他就是纠缠就是骚扰。

  他无法再接受裴欣, 但其实他理解她。甚至心有戚戚。裴欣的执念是他,而他的执念是舒意。他和裴欣是同病相当。

  柏应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着他和舒意的对话框。里面都是他给她发的消息,她一句也没回复。今时今日, 她对他态度明确, 就象他对裴欣一样没一点模糊。

  他眸色暗沉,打开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并不热闹, 他性子独, 能有他微信的不多。再则都是日理万机的管理者, 殚精竭虑事务缠身。大家都有公事要忙, 鲜少有闲情发一次朋友圈。

  要发也是业务相关, 事关生意。偶尔po一张图片或出席宴会, 或是剪彩或上台领奖,抑或出差人在旅途, 那也是商务性质的朋友圈。大家都很低调, 注重隐私,基本没人会发自己的日常。

  他也不发朋友圈,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压根就不看朋友圈。而现在他每天都要翻看很多次,但是他一次也没看到他想看的。自然是看不到的,她的微信象一个空号, 资料简略连签名都没有。而她的个人信息栏和他相同,他们都没发过朋友圈,没有个人相册。

  明知是不理性的行为,他却不由自主,忍不住的翻看朋友圈,查看她的资料。这种心灵上渴望与她靠近的心情,他做不到克制。

  这几天,他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但若一方不想让谈话继续,那一个人的电话就会十分尴尬,难以为继。每次面对她的沉默,他只能失望又不舍的挂线。

  柏应希垂着头,长指轻点手机键盘,在对话框他那句——

  “早安!”

  下方添上:

  “午安,小意!”

  他很想念她,但现在除了一日三问安,他能做的只有守候。他不能和她说情话,不能告诉她,他有多么的想念她。她象一个风筝,线还不在他手里。

  柏应希站起来,挽着衬衫袖子走去阳台。现在当务之急,是他要想办法留下来,一月租期一天天递减,他和她还是原地踏步全无进展。在他和舒意这段他不坚持,就只能完蛋的关系中他手里没一张好牌……

  走到阳台,他垂眸看着地上一应的花具和花材。这是他叫何宇侨今天给他弄来的物什。要在秋天打造一个花园,听起来有点不合时宜,就象他对舒意晚到的心意,象舒意对他过季的爱情。可是好在他还不太迟,即使秋天也能种植玫瑰。只要用心,秋天他也能为舒意种一个爱情花园。

  动手前,他拿手机对着地面拍了两张照,然后上传到他的朋友圈。他把朋友圈设置为仅舒意一人可见。虽然也许她已经将他屏蔽,压根不会看他的朋友圈……

  柏应希抿唇,弯身开始忙活。这将是他非常难的时刻,眼下他的爱情攻坚战,比他拿过的最难的项目都要叫他没底。

  他埋头分着花苗和种子,将玫瑰、洋桔梗、雏菊、美女樱和风铃草等等这些他花了心思,特意挑选的花卉分门别类的摆放。心中庆幸,他在离婚后有当机立断买下楼上的房子。实在不行,他也能和她同楼居住。离她更近一些。

  ※

  “小藕,今天的会议纪要弄好了立刻发给我。另外云平,龙鑫两个项目近三个月的文件资料,今天下午你给整理下。”

  “好的,岑总。”

  “还有小藕,今天的下午茶我想吃城西桂波廊的点心。”

  “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内线电话,小藕拿出她的小本本,这是上岗之初她预先做的功课,由那位殷先生提供给她,相关小岑总个人喜好的备忘录。里面有很多她需要的电话号码。

  她先按本索骥找到桂波廊的电话,提前打过去预订好点心。然后又给司机拨了个号,让他开车过去取。接着她开始整理手头的会议纪要。

  一晃她在这间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已经工作小半个月了。起初她用了两三天才调适好自己的心情。作为一只小虾米,突然从一个有几十号员工的大通间办公室,搬到宽敞明亮似乎空气都要清新好多的单人办公室,她有点贫农进城的局促,连用了几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的办公室和岑总是一间两开。两个办公室连在一块,她在外间岑总在里间,属于套间结构。总经理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但更象是一套家居房,面积敞阔非常的大,里面有休息室,有图书室,有健身房,甚至还有一个大大的厨房。而在这个套间里,岑总另两名助理也分别有自己的单人办公室。

  事实上,整个顶层一共只有两个套间式的办公室,由岑氏祖孙俩包场。一个董事长办公室,一个总经理办公室。其余则是会议室,资料室等等而自从做了岑总的助理,这些天来,除了高管会议上的陈部长,她再没见到以前工程部的同事。因为她都跟着岑总的时空维度,与他同进同出,同坐他的车,同乘总裁的专属电梯。

  而十多天共处下来,她对这位小岑总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和她同龄,但学识,天赋和韧性都不缺。并不是靠拼祖产上位的富家少爷,而是名校毕业肚子里真有货的精英。工作能力很强,工作时会很认真。但私下里,也有富家小孩的娇气。

  譬如爱吃零食,还挺大方极具分享精神,每次都记得分她一些。她哪舍得吃看都没看过的贵东西,能放的她都攒着全数打包寄回去。不能放,当天又寄不了的她才会自己吃掉,心里对母亲和女儿充满了吃独食的负疚。

  除此,小岑总这人私下虽然表情单薄,笑容轻浅,但其实并不难相处。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挨过批评。

  而在上岗前,虽然他没有交代过,但她有做过考虑特意重新置装,咬牙一连买了三件名牌衬衫和几条及膝西装裙。以往在工程部,她就是个跑腿的文员,穿着相对随意。但如今她是总经理助理,需要陪他去很多地方,在形象上她必须有一定的考量,要更职业化一点要讲究一些,要穿的得体。

  所以在这里她穿衬衫西装裙,穿丝&袜&高&跟鞋。她还给自己化了淡妆。不上眼妆不抹粉,只画眉擦口红非常淡的妆容权作一点修饰而已。好吧,其实是她还不太会化妆。眼妆对她来说,难度太高。

  而不打粉底,则是因为她总觉得上了粉,妆就浓了她会不自在。好在她皮肤不错,不上底妆也不违和。而口红她没用太红的色号,而是选用柔和的橘色。

  第一天来,岑总细细看了她一眼,随即冲她浅笑说了句:

  “这身装扮还不错。”

  她便放下心来,知道自己准备的没错。

  小藕微微抿唇,认真的整理会议纪要。她很清楚,不挨批评不单是小岑总涵养好,也因为她自己小心仔细不出错。在职场上,勤力认真才是硬道理,才能干得长久走得远。

  ※

  泽庭公寓,穿着T恤,披着长发戴一顶杏黄色渔夫帽的舒意,背着包拉着旅行箱进门。

  阳台上,饱受思念磨折,但觉自己快要化作一颗望“妻”石的男人,听见动静眼眸一亮,放下花铲子疾步走向客厅。

第33章 一年后,我们两清

  “嗨。”舒意看他一眼, 打了声招呼。神态和语气都十分平淡。

  柏应希眼色微黯,他定了定神,抑制着情绪好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急切。

  “我来吧。”他几步向前, 伸手想帮舒意提拉行李箱。

  “不用,拉着也不重。”舒意避开他的手应道。一面说一面往屋里走。

  “不用”似乎成了她对他的口头禅, 一个叫他难受又无奈的专有名词。

  柏应希的手收了回来,静静的看她,跟着她往里走。和她出门那天一样,她没有化妆皮肤晒的黑了些, 但她双颊红润眼神明亮, 周身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人瞅着健康好看特别精神, 有一种很生动的美。

  柏应希看得心动又有点不是滋味。显然她在外面过得很好, 心情放松。不象他每天都在数日子。思及此, 他不由心下一沉。她出去二十三天半, 换句话说, 只有不到一两天他就租期到约该搬出去了。。

  他看着她淡然而平静的神情, 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是不是算着时间就为了回来赶他走?柏应希心中发沉,就连刚才乍见她回家的惊喜也似带上了苦味。

  感受到他的注视, 舒意没所谓的拉着箱子往洗衣房走。路过阳台, 她骤然定住微微睁大了眼睛。柏应希眸色幽幽站她身侧,心中确定他猜得没错。她果然没看过他的朋友圈。

  是把他屏蔽了, 还是压根就不用微信?那这些天他发的消息她有看到吗?柏应希凝视着舒意神色复杂,既希望她能看到又希望她不给他回复,是因为她根本没看过他的消息……

  舒意看着眼前变了模样的阳台,心情同样有些复杂。顶板上,栏沿边悬挂的各式精致又不失野趣的小型花卉容器, 里间盛着绿茵茵的小苗。竖竿和横竿固定出的棚架,阶梯式的盆架,木制的栅栏被漆上白色,粉蓝和粉紫的颜色。即使还没有开花的花朵,但整个阳台布置得很漂亮,幽雅清新。

  可是——

  舒意转脸看住柏应希问:

  “这都你弄的?”

  “嗯。”柏应希盯着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不能否认,舒意感到惊讶。她一直以为柏应希是那种冰冷的工作机器,她很难想象,他会有这样情趣的一面。而且审美不俗,动手能力竟然也很强。

  她眸光滑过他沾着泥印的衬衫,动了动唇接道:

  “我经常出门,你弄这些我也养不好。”

  她说的实话,她总出去旅行,所以她不养花不养宠物。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照料它们。

  而事实上,她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在家里弄一个花园。因为整个小区就象一个私家花园,一年四季花香芬芳,各式花卉应有尽有。

  “我可以帮你照看。”柏应希看着她说,感觉自己心跳得有点快。

  舒意洞悉的看他,轻轻叹了口气。

  “柏应希,别浪费时间。”

  曾经裴欣在她面前,用得胜者的表情,欢欣又不无得意的对她说,柏应希会为了哄其高兴,想尽办法花尽心思。

  那会她心里但感苦涩。因为不说体会,她发现她根本无从想象,想象不出柏应希为了一个女人能做到什么样子?

  现在她终于初有体会,却只觉造化弄人,开心不起来。当初她心心念念,想着盼着偏是得不到。现在她不想了不盼了,这样的用心便是夏日棉被,冬天的蒲扇,实属多余。端叫人徒生感触,徒留一抹叹息。

  柏应希睇着她不作声。

  舒意移开视线不再看他,拉起箱子走去洗衣房。

  “舒意!”

  舒意顿了顿回头。

  柏应希眼色深黯,黑眸直直的看住她的眼睛。

  “我很后悔”他说,语声涩然:“后悔曾经浪费的那几年!后悔和你离婚,后悔浪费掉的那些时间。”

  舒意看了看他,撇开头拐进前往洗衣房的走道。她一语不发的走开,柏应希立在原地眼里近似伤痛,脸上是深深的后悔。

  ※

  舒意洗完衣服又去泡了个澡,出来就闻到饭菜香。经过餐厅看见满满一桌子的菜。柏应希站在一旁看着她,眸色深沉。

  “吃点吧。”他说。

  见她站着不动,他垂了眼睛低道:

  “你不吃就都要浪费了。”

  舒意看看他,走过来应道:

  “我就是吃这也要浪费啊。”

  买这么多,她得拿几个肚子装。

  见她坐下来,柏应希松了口气抑不住心头有些欢喜。不知不觉的,她轻易就能搅动他的情绪。

  “谢谢你的午餐”等他坐下,舒意与他言道:“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就在屋里吃吧。”

  闻言,柏应希神色一滞,望着她低低应了声:

  “好。”

  他想念她做的菜想了几年,可这会终于能如愿以偿他却心头发凉。她是想还他今天这顿饭的人情,也是欢送瘟神,最后的午餐吧……

  ※

  下午何宇侨来到公寓,笑眯眯望着舒意。

  “下午好,舒小姐!”

  舒意朝他微笑应道:

  “他在书房。”

  “我这刻不找柏总,如果舒小姐方便,我有事想和舒小姐你谈谈。”

  舒意看着他,心有所感。

  “坐吧,有什么事你说。”

  “谢谢舒小姐!”何宇侨在沙发上坐下,态度极客气的说道。

  他一面说,一面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码放整齐的纸质文件用双手递给舒意。

  “是这样的,舒小姐,这是柏总刚刚办理下来的购房合同。前些天柏总在御院枫林买下一套房子,现在房子还需要装修。舒小姐,你也知道柏总眼下的情况。”

  何宇侨笑笑,在舒意洞察的眸光下硬着头皮道:

  “希望舒小姐能行个方便,让柏总在你这再租住一段时日。等房子装修好了柏总立刻就搬,绝不再叨扰舒小姐。”

  舒意淡笑一声,对着这位说客言道:

  “如果是要装修房子,他可以去住酒店。”

  就凭他一年的年薪,他能毫无负担的包租本城最豪华的酒店。

  “舒小姐,你也知道柏总他这个人特别认床,每次出差住酒店他没一次睡得好。”何宇侨有些讪讪的搓了搓手笑道:

  “还是熟悉的地方,能叫柏总感觉安适。舒小姐,这话本来不该由我来说,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纵是没了感情也还有恩义,现在柏总他在低处,还望舒小姐能看在以往的情面上给他搭把手。”

  欸,舒小姐的眼睛太亮,洞悉一切的眼神叫他实在有些讪然。只是柏总这是真的要追妻啊,明明楼上三十九楼就是他的房子,偏要另出房租。

  现下又为了寻到借口留在舒小姐这,眉都没皱一下,九位数的腰包说掏就掏,立马砸下御院枫林一套房。甚至只因为舒小姐有一辆奥迪R8,就叫他给去提了辆同色系的奥迪A8。

  “何助理,你现在是还在帮他做事?”舒意看着何宇侨却是问道。

  “回舒小姐,是呢,跟柏总干挺好的有钱途。”何宇侨笑得圆融亦不失实诚回道:“姚董她也信不过我。”

  舒意看他几眼又问:“房子装修要多久?”

  何宇侨望着她,暗里揣摩她的脸色,稍顿片刻方道:

  “会请装修公司加派人手,加班加点尽快把房子装修好。届时再通风敞气个小半年,前前后后加一块大概要一年左右。”

  舒意沉默了一会,抬眼望向走出书房,倚在客厅过道边的男人。他眼色沉沉,黑眸幽暗安静的看着她。

  “我猜,你应该把租房协议都准备好了。”舒意转向何宇侨说道。

  被当场兜了底,何宇侨摸摸脑袋,笑了笑,有点不大好意思。他确实已经准备好了租房协议。因为他接到的指令就是要务必让舒小姐同意签字。只因老板在舒小姐面前严重缺乏安全感,需要一个书面的保障。

  舒意又看向柏应希,眸色淡淡。

  柏应希黑眸闪动,迎着她的目光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

  “我可以让你再租住一年。”舒意看着他道:“但协议要改一下,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马上签字。”

  柏应希深眸幽静,紧紧凝视着她等她往下说。

  “一年”舒意接道:“当我还你从前所有的恩情。一年后,我们两清。而你要说到做到,搬离我的公寓不可以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的意图,她很清楚。那么,她会让他更加清楚,她无意回头。

  柏应希眸光幽深,看住她没有犹豫的点头。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到的机会。

  何宇侨不愧为柏应希的金牌助理,十分钟后,修改过的租房协议摆在茶几上。两人各自提笔签字。

  何宇侨看看目光略凉的舒小姐,心里为老板捏了把汗。这女人啊,心凉了,想捂热怕是顶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又看看自家老板,心中十分感慨。若非亲见,怎么能信为了追妻,为了舒小姐,老板竟也能如此能(死)屈(缠)能(烂)伸(打)……

  ※

  “很抱歉,郑小姐。岑总他正在开会,这会不能接听你的电话。”

  小藕说完,将电话拿开些。

  等听筒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停下,她继续客气的拒绝:

  “对不起,郑小姐,现在还不知道岑总的会议,几点钟可以结束?如果不介意的话,郑小姐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我可以代为转达。”

第34章 万人迷的烦恼

  “那你告诉我, 他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相对于她的客气,听筒里的女声非常不客气。

  小藕眨眨眼,开始重复岑总今天的日程。

  不待她说完, “啪”的一声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小藕呶嘴吁了吁气。

  这是这位郑小姐今天挂断的第四个电话。。

  而以她近段时间得出的经验,郑小姐今天还会打来至少二, 三个电话。无一例外娇蛮的询问,继而语气很冲的质问,然后“啪”一下结束……

  对此,小藕倒不感觉有什么难受, 这只是她的工作。做了岑总助理, 这便成为她新一项的工作内容——

  替他摆平他不想要的追求者。

  于是阻截掉岑总倾慕者的电话便成了她现在的工作日常。

  说到这个,小藕亦不无感慨, 对小岑总感到同情。一个男人条件太好也是烦恼……

  岑总这种万人迷体质, 这种烦恼就格外的多。只是出席一个商务活动, 或者参加一个宴会, 接受一个宣传访谈, 这种烦恼便会接踵而至。反正吧, 只要他露个脸就能招来一连串的小心心。

  其中就属这位郑小姐最难缠。曦光百货的大小姐家世好,人也长得漂亮。就是小姐脾气大, 把个追求整得跟追杀似。。

  岑总是懒得理会, 一概交给她。横竖除了她和另两位助理,以及岑总己亲岑董和老管家殷先生以外, 再没人知道他的私人电话。郑小姐在她这逼问不到,是以,对她怨气大得很。

  小藕摇摇头,拿着刚弄好的项目资料走去里间岑总办公室。如今她在这边的工作总体跟在工程部并没有太多区别。多数时候都是整理文件类事务。只是多了些后勤性质的工作,她需要料理安排岑总的日常生活。其中就包括帮他处理缠着来的追求者。

  至于饭食这些现在倒不用她做, 有岑家的大厨专门在这为祖孙俩烹饪伙食,但需要她去报每日菜单。而另两位助理,则非常高效的帮着岑总做更专业,技术含量更强的工作。

  走进办公室,面容清俊神情认真的男人,正微微蹙眉盯着电脑。小藕看看他,动作很轻的将文件夹轻放到他桌上。随后,她转身同样脚步很轻的离开。

  “小藕,你等等。”

  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小藕依言回身,走上前等待他的分派。

  岑征却是起身走到她面前,他微是垂眼,漆黑透亮的眼睛定在小藕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气。

  小藕不明所以,感到纳闷又紧张。

  他看人很专注,会盯着人的眼睛目不转睛。换别的女人被他这样看着,肯定要脸红心跳感到害羞。小藕却只觉得压力,那是下属面对上司,面对老板时自然而然会产生的心理压力。

  岑征看着她不说话,随后他抱着胸退后,稍眯着眼,对着她上下打量了几眼。

  小藕被他看得不安,脑子里刚在努力回想,是不是她有哪里做得不好?此刻又不自觉随着他的视线,开始担心难道是她今天的着装有问题?

  可她今天穿的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啊,她穿白衬衣,衣摆扎进裙子里。要说有些区别,那也只是她穿了一条新裙子。淡黄色和米白色相间的小格子直筒半截裙。但这裙子也应该没什么不妥啊?舒意还说她穿着很好看,清新大方呢。

  正当她耐不住,想开口询问时,岑征却是看着她静静一笑。

  “今天陪我出席个晚宴。”他说。

  小藕闻言,心下一松。

  “哦,好的。”她连忙应道。

  她已经陪他去过好些场合。有时是某高级会所,有时是茶室,还去过几回高尔夫球场。就在上周,她还跟着他走出国门去了趟英国。

  跟着岑总出门,她其实还挺安心的。因为他出席的场合,大家都很文明。那种很多饭局上,会出现的诸如劝酒闹酒,荤话胡咧的状况,在岑总这基本不存在。

  有应酬时,他也会喝酒,但他不碰白酒,啤酒都喝得少。浅尝即止,小半杯葡萄酒,似怡情而已。而他不喝,也不会有人强劝着喝。似乎在他的圈子里,大家都比较克制,自律自持风度体面。

  只是今晚?

  小藕暗里疑惑,今天他的日程表里并没有晚宴要出席,那大概是临时决定的,她想。

  “岑总还有事吗?”见他折身走回办公桌,她出声问道。

  这会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心里想的是晚宴的话,那她得回去换条裙子。幸好,她早买了几条连衣裙留着备用。出席晚宴,她这身有点太通勤装了。

  “喏,拿这个去换身行头”岑征给她递了张卡:

  “这是我的副卡,密码是我的生日再加927”他看住小藕露出轻浅的笑容:

  “下午给你半天假,让老吴开车送你去市区商场你自个挑,衣服鞋子手袋拣你喜欢的买不用省着。记得还要买一套珠宝首饰戴着,今晚你要作为我的女伴出席晚宴而不是助理。”

  小藕有些懵,她张了张嘴试图抓住他话里的脉络:

  “岑总,你是说今晚要我扮做你的女伴?扮成女朋友?”

  自然是“扮”,她不会没脑子,自作多情花痴的以为岑总这是突然喜欢上她了。。

  “嗯,这么说也没错。”岑征微微颔首说道:“今晚亮个相,这样你和我都能安逸点。”

  他说着,英挺的眉略略蹙起不是很欢喜的语调:

  “那个什么郑小姐今晚应该也会去,刚好做给她看看,以后你耳根也能清静些。”

  小藕望着他,心说,原来她接电话他都听见了。

  “你这边有问题吗?”

  见她微张着嘴,有点呆的看着自己,岑征暗道他该先问问她的。

  他把这当成了她的工作,但她或许有她的想法。岑征看着小藕,黑濯濯的眸子停在她脸上等她的回答。

  小藕看看他,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还真有问题。

  “岑总”她不矫情,直接说出她的顾虑:“倒没别的,就是我们这身高有点不太搭啊。”

  真说来,在女人当中她是不算高,但也说不上太矮。实在是他生得太高了些。她一米五八不到一米六的个头,在他一八七的身高面前委实不大合衬。

  岑征闻言,黑眸略动了动,眼里闪过一抹促狭。他勾了下唇角,带着稍许笑意的声音里透着些孩气的顽皮,也透着些顽童般的得意:

  “这样更好。”他说:“她们不都很高吗?那郑小姐有一米七多吧。你扮我的女朋友,给她们传递的信息将会是我喜欢小个子的姑娘。那她们总不能把自己砍掉一截吧。”

  岑征说罢,愈发觉得这个可行。矮了还能有外在辅助增高一点,穿个高跟鞋。高了要变矮那能怎么着?

  翁小藕:“……”

  有那么点心塞。

  虽然她不算太矮,但其实她是很想能再长高一些的。不过,还好他说的小个子没有直接说成小矮子。毕竟于他的身量,她是妥妥的矮人族。

  一个多小时以后,小藕站在城内最豪华的商场门口等候舒意。要扮建晟总经理的女朋友,行头的确马虎不得。用舒意的话说,这可是个要撑门面的活。说她要买的不是普通的衣裳而是战袍!

  晚宴下午六点开场,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所以她非常需要一个懂得穿衣,识得珠宝会梳妆打扮的朋友的帮助。

第35章 小藕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粉……

  没等一会, 舒意就到了。她泊好车,招了招手微笑的朝小藕走来。

  小藕看着她,脸上也露出笑容带着欣赏的眸光。

  今天舒意穿着浅橙色的长裙, 浓密及腰的黑发扎成粗粗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她素净着脸没有化妆, 但俏丽好看整个人充满了灵动活泼的青春气息。

  小藕心道,要扮岑总的女朋友,舒意可比她适合多了。舒意生得靓丽扎眼,相貌身材都没得挑。是那种第一眼美女并且耐看。不化妆, 是十分青春的美, 化了妆,就变成浓颜系美人显出极富侵略性的美。

  因为舒意的眼型偏长, 眼角尖而内勾, 只要眼妆上得浓一点眉眼间就会带上一点艳色, 会显得有些媚气风情而美艳。小藕觉得舒意是很有气场的美人, 比她压得住场。

  “等久了吧。”舒意笑, 走到小藕身旁。

  “没有, 就一会。”小藕笑道,语气透着感谢:“谢谢呀, 要你特地跑这一趟。”

  “客气什么”舒意笑着嗔怪, 牵起她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可得抓紧点时间。”

  小藕一面走, 一面抬眼瞥瞥舒意,心里有点愁。

  舒意近一米七的个头今天还穿的平底鞋,和她走一块身高差都非常明显。那她和岑总要假扮恋人……

  其实前夫柯云皓也算是高个子,但小藕对他却没有对岑总的身高压力。唉,实在是岑总他真太高了!这让小藕很心虚, 她担心无法取信于人。。

  “想好要买的裙子款式了吗?今天准备做哪种风格的打扮?”舒意问。

  小藕摇头,面上浮现纠结的神色。扮老板女伴这事她从来没做过,晚上要出席的场合又比较郑重,这让她很有点拿不定主意。

  “你给我点建议吧。”她望着舒意,表示求助。

  舒意顿住,放开她的手,边打量着她边开口说道:

  “晚宴六点就要开场吧。那咱们得先确定要做什么打扮?这样才不用白白浪费时间。”

  她说着,拿指头掐着脸颊,微歪了头看住小藕。略是思忖,她望着小藕笑,深棕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口气雀跃:

  “小藕,我觉得,你今晚就扮个小公主好了。”

  小藕长得娇小可爱,面相柔美还很软萌,有一双下垂狗狗眼挺招人喜欢。

  “小公主?”小藕马上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虽然她赞成女人不要活得太有年龄感,认同青春不在年龄而在心境。可是她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去扮小公主?也未免有点太装嫩了。要她选,她更倾向知性优雅一些的装扮。

  “对啊”舒意眉眼弯弯,兴致勃勃:“怎么不行呢?咱们今天就做一回小公主!穿美美的公主裙,等下我再给你画个美美的公主妆。”

  女人么,年少时谁没个公主梦呢?舒意亦然。只是那时候她没有条件。到现在她有条件了,又觉得自己个子高了点,做小公主还是象小藕这样娇娇小小的好。

  而除了公主梦,大多数的女人都会有装扮娃娃的兴致。这会舒意就是这样的心情,想要把小藕打扮得美美的。

  “不要吧,那样我呵呵呵”小藕不好意思的笑仍是摇头。

  “那不做小公主,就做甜美淑女的装扮?”

  她实在不愿意,舒意也不勉强接着问道。小藕小个头,气质纯良长相温柔,走甜美淑女风也不错。

  “成吧,这个可以。”小藕点头,笑得有点憨憨的。

  甜美不甜美的,反正她也就这些底子。但是淑女气质她个人是比较欣赏和喜欢的。

  确定了要买的衣物风格,两人接下来开始有目的的扫货,不买贵的只买对的。很快挑了件白色轻质面料,飘逸仙气又不失甜美,领子是一圈精致的带有立体感的小花瓣式样,以及花边袖口花边裙摆,和高腰线设计的及膝连衣裙。买了裙子,她们又去看鞋子,买下一双款色简约银灰色的尖头高跟鞋。

  然后不再耽搁,小藕坐着舒意的车子去了她的公寓。她没有买手袋和珠宝首饰,因为舒意说可以借她。而她也觉得珠宝这个东西支出太大,虽然岑总叫她不用省,但珠宝店的首饰举凡高级点的动辄六,七位数,她确实也有些下不去手。名牌手袋也一样,小小一个logo恨不能抵一套房子的首付。

  到底不是有钱人,太贵的他花钱不心疼,她看着帮他肉疼。。

  稍便宜些的,又担心不够牌面会有失他身份。

  ※

  到了舒意的公寓,小藕惊讶的看到玄关处多了一个男士鞋柜。

  “柏应希现在是我的租客住在这里,先不说这些改天我再跟你解释。走,去把裙子换上我给你化妆。”舒意很坦荡的说道。

  “好。”小藕也不多言,跟着她进屋。

  朋友之间也要有分寸感。舒意愿意说她听着,舒意不提她也不打听。

  “嗯,这裙子你穿着是真好看,跟比着你的尺码订做的一样。”待小藕换上裙子,舒意忍不住再次夸赞。

  小藕个头不高,但身材比例非常好。属于在小个子里有很棒头身比的那一类人。一双腿细白纤直,在她这个身高她的腿算是相当的长了。

  小藕听着抿着嘴笑不吱声。

  她也觉得这条裙子很合身,穿着很好看。不得不承认,一分价钱一分货。七,八千块钱一条的裙子,剪裁合宜版型是真的好,穿上特别慰贴。

  “头发就散着吧,你头发顺披着挺好看的。”舒意道。

  “好。”小藕应声。

  在公司为方便工作,也为了形象利索,她没披过头发都束着马尾,但今天穿了好看的新裙子她难免也心生爱美之心。

  “要戴个发带吗?”

  “不用吧。”

  “成,简单点也好,越简单越显气质。那你坐着我帮你化妆。”

  “好。”

  一刻多钟后,小藕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粉嫩嫩的自己。

  “怎么样?还行吗?”舒意问。

  她给小藕上的粉色系的妆。眼影和唇妆都用的粉色,腮红则用的显嫩又很柔和的粉紫色。

  “行啊,你化的很好。比我自己化的好多了。”小藕笑,很诚实的说。声音里透着点小小的兴奋。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话真没说错。小藕感觉舒意把她人都化美了,瞅着倒象个小妹子。

  “我给你化的淡妆呢,你底子好,不用上太浓的妆,稍微修饰一下就会很好看。”

  舒意一边说,一边给小藕在她的裙摆和耳脖间喷了点香水。

  继而,她说:“你等下,我给你拿条项链你看看。”

  片刻后,小藕眨动眼睫,看着舒意拿来的这条绿宝石项链,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太贵重了!

  这是一条错落有致,以很多颗大小不一的绿宝石作为主石镶嵌,用同样很多颗碎钻围着每一颗绿宝石搭配镶嵌而成的宝石项链。就这宝石的成色,她猜应该都是上好的祖母绿。

  “换个别的吧”她说:“这个太贵了。”

  这样一条项链估摸着至少得值七位数以上了。

  “就得贵一点”舒意却已经拿着项链在她脖子上比划:

  “你是去给你老板解决麻烦的,那就必须要装到位战斗力要强!你的穿戴就是他的脸面。富豪名流圈子,人眼睛都利着呢端爱以貌取人。你买的这鞋子和裙子虽然也是牌子货,但和高定款不能比。所以手袋和首饰必须要十分亮眼不能将就。”

  这是舒意自姚茗岚和裴欣那得到的体会。就她的感受上层圈子里的人,眼睛就象扫码器,多数人都极具阶级意识少有不势利的。

  “很贵吧”小藕忍不住感叹:“不过,真的很美。”

  舒意笑,转到小藕身后给她戴上。

  是挺贵的。她不会告诉小藕,这是她首饰箱里最贵的一件珠宝首饰。并且她自己除了刚买回来的那天,有在家里戴了那么一两个小时以外,从此再没佩戴过。

  或许人都会有一种补偿心理。自她记事起,贫穷就是长在她记忆里的一个词。然后突然有一天,她成了亿万富婆。

  而她终归只是一个寻常女人,她并没有多么高的思想境界,她无法一下子就做到淡然以对。象所有天生的有钱人那般不以为意,视之如常。

  所以在刚离婚的那段时间,她购物欲爆棚买了很多的东西。随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谢谢你,舒意。”

  小藕叹了叹气,对舒意的信任与慷慨很是感动。

  事关晚宴,关乎老板的脸面,她也不再矫情。只心说,舒意对她的好,她都得记着!日后能还多少就还多少。

  “行了,就爱瞎客气。”

  接着舒意带小藕去衣帽间,在她的藏品中选了个手袋。

  “要我送你过去吗?”她问。

  “不用,老吴应该快到了。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嗯,也成。”

  “晚宴一结束,我就过来把东西还给你。”

  “好呢,知道呢。今晚好好表现,把你老板从他的桃花劫里解救出来。”

  “哈哈哈……好,我尽力而为。”

  ……

  由于时间关系,考虑到下班高峰会堵车,司机老吴按岑总的交代,接了小藕直接往晚宴会场那边赶。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过后,小藕抵达目的地。她拎着手袋下车,看见那个已经很熟悉的身影。高挺俊帅的男人,神情闲适,倚在他那辆灰黑色的法拉利车门前看她。

  见她望过来,他唇角轻挑,清润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他长腿一收朝她走来。

  “岑总。”小藕向他打招呼。

  岑征点头,乌黑眼底蕴着淡淡的笑。

  走到小藕面前,他垂眸很认真的又瞧了她几眼。

  “很漂亮。”他说,透着欣赏的口气。

  说完,他笑微微望着她,朝她扬起胳膊肘。

  小藕笑一下,伸手挽住他。继而两人相视一笑都很自然,没觉得尴尬。

  岑征心下坦荡,小藕亦然。在她心里,这是她的工作。何况,岑总惯来气质清贵又干净,从不曾有轻佻浮浪的言行。对着他,她不感到膈应。

  可能是看她穿的鞋跟有点高,岑征配合着她的步子走得徐缓。小藕在心里给他又发了朵大红花,小岑总是很有风度的人。她下意识侧头瞥了他一眼,又抿着嘴转回脸来。

  唉,果不其然!

  她今天算是挑战自我,刻意买了双比她常穿的高跟鞋,要高了三,四厘米的鞋子。但一如她所想,与高挑颀长,挺拔如松的岑总走一块,这身高差叫人捉急。。

  踩着突然变高几分的高跟鞋,小藕走得有些僵硬。她不能不小心,她很怕会当众崴脚甚至会打绊子。那样可太给他丢脸了。。

  “别怕,跟着我走就行。”

  岑征低头看了看她,那极富质感,低缓而又磁性的声音语调柔和:

  “进去后,不想说话就不说。碰到人给你打招呼,简短回一句或者直接回个微笑也行。”

  顿了顿,他又道:“总之,不要担心万事有我。”

  “好的,我知道了岑总。”

  老实说,她是有点紧张。先前她跟着他出席各种场合,但是以他助理的身份和这次不一样。

  就有点台前幕后的意思。做助理她多数时间隐在他身后,保障他的后勤。今晚她却需要和他并肩“作战”,一齐高调的出现在人前。

第36章 是他助理也是他女朋友

  走进会场, 已有充分自觉今晚就做人肉靶子的翁小藕,对瞬即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表现淡然。跟着个香饽饽, 自带聚光灯的男人,尤其她还挽着他的手臂, 在这样一个听他说来,其实就是个豪门相亲联谊会的场合里,她就得做好接受四面八方扫射的准备。

  她唇角微扬,目不斜视跟着岑征往里走。会场布置非常壕, 充满了拿钱砸出来的高级感。地板光滑如镜场地开阔。一盏盏漂亮又奢华的水晶灯, 悬吊半空璀璨明亮。场内衣香鬓影,三五成群, 空气中有音乐声流淌有香芬浮动。

  小藕看着面前衣着光鲜华贵的人影, 只觉得他们都象是一个个行走的人民币。换作她刚离婚那会, 甚至就在半年前让她站在这里, 出席这样的场合她都会十分局促, 不得自在。

  但自从她开始给岑征做周末兼职, 至而今她跟在他身边做他的全职助理,跟着他去的场合多了看过各式繁华, 她已经能表现淡定, 以一种还算得体的姿态从容应对。

  说白了,她这也算是见过世面, 眼界开拓了不少。不容易再一惊一乍,看什么都稀奇对着过于鲜亮的面孔就感觉压力。

  一路走,不时有人同岑征出声招呼,但视线更多会落在小藕脸上带着探究和好奇,甚至不乏审视的意味。岑家太孙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携女伴而行, 这对在场很多人都是一个很大的冲击。

  因为岑征无疑是他们今晚最大的目标。人往高处走,高无止境。他们自身就站在金字塔尖,带着姐姐妹妹,或者女儿侄女来这寻求联姻自然要优中选优,找条件最好的。岑征是他们心目中的头彩。

  难得有顶级家世,还生得如此人材又年轻有为人品出众,满场豪门子弟适婚青年,无不相形失色无可比拟。面相生得差一点的更是要被直接衬成一颗鱼目珠子。

  可现在头彩打了结……

  在这个场合带着女伴出席,不缔于是一种宣告,其间意味不言自明。不管感情深不深,但可以肯定岑家这位孙少爷无意在此寻觅佳偶。而岑公子带的女伴面生看不出来路,不算特别惊艳远说不上绝色,而且个子还矮穿了不低的高跟鞋,比岑公子还要矮上一个头。但其人长相柔婉不失甜美气质清纯,瞅着倒是娴静宜家宜室。

  而与人寒暄,岑征是一贯的浅淡,礼数周全但绝不多言。待看见前方一脸威仪被人围着搭话的他家的老先生,他低首在小藕耳边柔声低语:

  “爷爷在那边,我们过去打声招呼。”

  温热又干净的气息,包裹着一抹清淡好闻的男士香水味,喷洒在小藕耳脖间,更深的萦于她鼻端。明知道是演戏,她耳根子却不由微微一烫。实在是这比挽手要亲密很多,她一时还不太适应。

  而到底说比做容易,很显然她机变不如岑总。她不会说,此时她用了半瞬的功夫,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爷爷是老董事长。。

  终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活,她在应对和变通上比自己想象的迟钝。

  小藕眨着眼儿静了静,很轻的应了一声:

  “好。”

  而直等到她应声,岑征才抬起头来,英俊动人的脸孔笑意清浅,神情温润。如此一幕落在人眼里,可不就是两情相悦小儿女情态。

  小藕瞥他一眼,瞅见他轮廓立体优雅好看的侧颜,她的视线在他微是挑起的嘴角上划过。然后她转过脸来,忍不住心中嘀咕:

  “优秀的人还真是做什么事都很优秀。小岑总这演技自然,游刃有余的,应变能力比她强了不止一个维度。”

  岑世忠花了好几秒才认出,和孙子手挽手朝他走来的姑娘不是别个,正是孙子的那个小助理。

  岑世忠不禁失笑,这孩子!

  前几天说啥也不肯来,一口回绝。连走个过场都不愿意。今天却突然说要来,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弄得他这一把老骨头也赶着趟的跟过来,就想跟着也相相孙媳妇。

  岑世忠含笑望着孙子,又挪眼多看了几下跟换了个人似,打扮一新的翁小藕。很本分的姑娘,难为她今晚上陪着孙子演戏。而要说这姑娘其实还真不错,性情好人稳重,长得也不差,就是个子太小了点。

  岑世忠一面有点遗憾,一面又无比自豪的看向自家高高大大的漂亮金孙。论人材长相,论人品学识,放眼整个场子能及他征征三,四分的有没有?

  围在他身畔的众人,眼睛也都放在了岑征和小藕身上。

  “岑老,有福啊!我家老爷子要是有您家这么好一个孙子,怕不得做梦都笑出声来。”

  “谁说不是呢?小岑总一表人材,有本事又生得俊。走南闯北半辈子,游历大半个地球,我就没见过这么出挑的孩子!龙生龙子,命中注定。岑老这福气啊,一般人享不到!”

  “青出于蓝胜于蓝,后浪推前浪。还是岑老培养的好!听说了,您这孙儿读书特别厉害!初中就跳过级一路保送进名校。”

  “读书厉害能力也强啊,现在岑老基本是撂摊子了吧,都孙子管着呢。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能把建晟这么大一集团稳在手里,那得十分能耐!”

  岑世忠听得受用,但笑不语没准备谦虚。他的征征,优秀有目共睹。

  “欸,岑老,这是您未来孙媳妇?是哪家的姑娘啊?不是本地人吧,之前没见过。”

  随着岑征和小藕走近,终于有人把话引向正题。

  岑世忠笑,摆摆手:

  “是不是未来孙媳妇,老头子我也不知道。年轻人的事都随他,只要他喜欢就行。”

  岑世忠这说的不是托辞,他是真这么想肺腑之言。

  他就这么个乖孙孙,又乖又争气样样拔尖。而且自小就没了爹,他儿子早逝,儿媳妇没隔两年就另行嫁了人。除了他能拿命疼着,还有谁会全心全意,一门心思的为他征征打算?

  对孙子的终身大事,岑世忠别无所求。他只想孙子婚姻幸福,往后过得顺心如意。对这个宝贝孙孙,他视之如命,从来不舍得有半分勉强。他岑家也不需要强强联姻,拿利益捆绑孩子的婚姻在他岑家不存在,在他征征身上完全没可能。一切都要征征他自己喜欢。玖拾光整理

  “爷爷,殷叔。”岑征打着招呼,朝众人礼貌颔首。

  小藕跟着他微笑点头,践行着他的交代:“不想说话就不说话。”

  实在是她这会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岑董,岑总没说她也没想过岑董会来。虽然董事长办公室也在顶层,但现在岑董基本是半隐退的状态,除了有时会特意去公司让岑总陪着吃饭,其余时候鲜少露面。如今建晟这一艘大船,掌舵的差不多就是岑总一个。

  对这位老董事长,小藕颇是敬畏。岑董德高望重,是那种有天生威仪,不怒自威的领导和长者。除此,小藕不说话,还因为她正被一双眼睛不太客气的打量着。

  “冤家路窄”这词儿估摸着是实践出真知。好在今晚这曦光百货的大小姐,是她和岑总最想要的观众。

  “你们去吃东西吧,晚饭的点也该饿了。去吧,不用管我,爷爷这有你殷叔顾着。”岑世忠语声慈爱,朝孙子和小藕说道。

  他场面上行走了一辈子,可谓通晓世故人情练达。周围人是个什么心思,他落眼就见瞒不过他。尤其郑山均父女,不说征征不喜欢,就是他也不想要一个骄纵成性,啥本事没有只会拼爹的孙媳妇。

  反正啊,郑山均这女儿和他征征没戏。他这孙子看着性子淡,斯文有礼。实则挑得很,人顶傲气特别有主意。遗传了他们老岑家的强势。

  岑征同爷爷殷叔暂时道了个别,带着小藕去用餐。从头到尾,没仔细看过郑小姐一眼。

  ※

  “你是他女朋友?”

  郑环环好容易瞅见小藕落单,急忙走到她面前口气很不大好,直似质问般带着挑衅。

  小藕端着盘甜点倚在墙边看着她不吱声,这刻岑总去了洗手间。而她想以静制动。对郑小姐这样显见被惯坏的娇小姐,同其讲理是行不通的,说再多也只是纠缠。

  “喂,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啊?问你话呢!懂不懂礼貌?”她不应声,心情糟糕的郑小姐更加不满,语气不耐又尖酸。

  小藕看着她,其实这位郑小姐是个美人,长得很娇俏身材也好,就是脾气让人吃不消。

  “看什么看?问你话呢,你是不是他女朋友?”

  小藕抿一下唇,点头轻道:

  “你好。”

  郑环环闻声,登时瞪起眼来盯着小藕颐指气使道:

  “你再说一遍,你说,你好,郑小姐!”

  小藕眼睫眨动,不吭声。心知大概是被听出声来了。

  “是你!每次接我电话的那个就是你!”郑环环瞪着她脸色很差,十分肯定道。

  小藕默认,神色平静。

  “你不是他助理吗?你到底是他助理还是他女朋友?”郑环环一脸被戏弄的恼恨。

  “是他助理也是他女朋友。”小藕眨眼,慢吞吞道。

  老实说,要撒谎骗人,即使是对郑小姐这样的人,小藕亦然有点不惯。

第37章 征征这孩子挑呢

  “所以, 你一直在耍我?是想看我的笑话!”听见她的回答,郑环环盖棺定论,快要气死。

  小藕看看她, 摇头:

  “郑小姐,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而且我也没有骗你, 岑”她及时改口:“他每天确实都很忙日程都是满的。”

  “哼,你敢说你没有暗里笑话我?”一晚上被惊讶,嫉妒,失望和不忿填塞得心情坏透的郑环环, 哪里肯依:

  “你既然是他女朋友, 那在电话里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她质问着,咄咄逼人:

  “耍着我好玩是吗?”

  她收不住脾气, 声音尖锐。场内已经有很多双眼睛望过来, 连隔老远的岑世忠也分了神皱起眉头看向她们这边。

  郑山均这女儿个子高, 也穿了高跟鞋杵在那小助理跟前, 象拍着翅膀的鹰气势汹汹。再看孙子那小助理身形单薄, 瘦瘦小小倚在墙边站着, 老爷子一对浓眉皱得更深了。

  所以说啊,这男人女人都要个头高一点。不然, 人就以为你好欺负!正要差殷志博去找找他征征去哪了?便瞧见孙子走进门, 第一眼便看向那方,随即眉峰一蹙就大步走过去了。

  岑世忠放下心来, 转瞬又不由犯嘀咕,瞅着孙子问他的管家:

  “小殷啊,你说征征跟这翁小姐是真的还是做戏啊?”

  已经五十多岁年近花甲的老殷,也揪了眉望着孙少爷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

  “应该是做戏。”

  又想了想,他语气变得笃定:“您忘了, 两年前方家二小姐,人还比翁小姐高几公分呢,孙少爷当时怎么说的,一米七以下的不谈!直接拒绝照片都不看。”

  “嗯”岑世忠颔首,觉得他说的有理:“征征这孩子挑呢!”

  语毕,又有点可惜的说:“小翁要个子再高一点”他话说到一半,话锋陡转,手杖戳地口气不悦:

  “郑山均这怎么教的孩子!这凶蛮霸道,任意妄为的还得了!”

  与此同时,那厢岑征箭步上前扶住小藕,很自然的揽住了她的肩将她拥在身侧。

  “没事吧?”他低头问,很仔细的看她。

  小藕摇头。

  好在她倚着墙,不然郑环环这大力一推,她保不齐真得摔地上。现在她人没事,就是盘里的甜点撒了一地。

  “你干什么?”

  岑征拥着小藕的肩膀盯住郑环环,英俊的眉眼间有罕见的冷厉。他惯来脾性温淡,鲜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事实上,在他的世界里,也不需要他疾言厉色。从前他只用开口,现在他只要下发指令。故而象这般声色俱厉,已经可谓是小岑总非常生气的表现。

  郑环环呆了呆,脸色也不好看,人却不动望着岑征不肯走。她家世好长得漂亮,向来不缺追求者。可是那些男人站在岑征面前,立马就落了下乘。没他有钱没他帅,没一个能打!

  岑征是她见过最帅最完美的男人,他是王子型的男人,一枝独秀。对岑征,她是真的动心真的很喜欢!

  小藕看着郑环环,心中叹气。

  卿本佳人,奈何脾气赶人。。

  她是真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这位大小姐她会一语不合就动手……

  无端端被推一掌,小藕感觉吃惊心情却是平静。并没有几年前被柯云婧掌掴时的羞辱感。因为她清楚,郑小姐其实也不是针对她。郑小姐针对的是她现在“岑总女朋友”的头衔。而也正缘于此,方才对郑小姐的指控,她才没有回应,她是实在没法应答啊。。

  “还要吃吗?”小藕不再看郑环环毫不掩饰,又是痴迷又是不甘的眸光,侧头问自家老板。为做戏,她省略了称呼。

  随即后知后觉的,她蓦然发现他们竟然靠得这样近。想到郑小姐正盯着他们,小藕没动,相当敬业的加班继续她今晚未完的工作。

  “你还想吃吗?”岑征低眸看向小藕,神色变得柔和。

  小藕笑笑,摇头。

  她早吃饱了,那甜点是她给他挑的。

  “那我们回去了。”

  “好。”

  岑征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空盘,拥着她往餐具消毒处放置盘子。

  相处日久,除了睡觉几乎形影不离。岑征和翁小藕这对老板和下属已经十分有默契。郑环环咬人,他们总不能咬回去。人家不讲脸,他们还要脸。跟个没素养的人论长短争高低,委实白耗时间,丢了身份低了格调。横竖来这的目的已经达成,象郑小姐这样原就是不相干的人,没必要再理会。

  被直接无视的郑环环,眼看着他们要离开,心里冒火嫉恨益深。长这么大,她还没被人这样轻慢过。刚才她就是恨这死女人不答她的话,故意气她。这会更好,这俩情侣档的怄她!

  “她真是你女朋友?”郑环环不顾周遭聚焦的目光,追上去拦住岑翁二人。

  岑征唇线紧抿,看也不看她,带着小藕绕过她就走懒得搭理。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不尊重自己的人也不值得他人尊重。

  “如果她真是你的女朋友,那你对女人的审美也太差了!”郑环环决定给他扣分,扬高了声带了恶意的羞辱:

  “你说,你要喜欢骨感美人那也要腿长。没胸没屁股腿还短的矮冬瓜,这就是你的品位?”

  小藕:“……”

  岑征停下来,拥着小藕回身。他淡淡的看着郑环环,神色有点儿冷。

  “环环!”

  正和熟识推杯换盏聊生意的郑山均,是被人戳了才知道女儿又闯祸了。他在助理的陪同下急急跑来:

  “真是对不住啊,岑总!我替她向你们道歉。都怪我,是我管教不周,平时娇惯了些。你男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计较。”

  岑征看看他,表情冷淡。

  随后,他转向郑环环:

  “郑小姐,请自重。以后不要再打电话骚扰我女朋友。”说完,他朝郑山均微微颔首,拥着小藕的手臂下垂牵着小藕往前走。

  众目睽睽,郑山均一张老脸臊的一阵红来一阵白。

  坐嘉宾席里一直关注着孙子的岑世忠,杵着手杖又犯了嘀咕:

  “小殷啊,你觉得征征和小翁真是做戏吗?”

  老殷一丝不落看完全程,此时也不由又有些不确定了。

  “应该”他沉吟着却不再笃定。

  孙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翁小姐还真是第一个能近得孙少爷身的姑娘。而真要说起来,孙少爷对翁小姐好似确实还有些特别,就似乎特别看得顺眼一般。想当初招周末兼职,不知刷掉多少应聘者。但翁小姐一来,孙少爷很轻易就同意了。

  ※

  站在洗手间洗过手后,小藕略定了定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胸,又侧身低头拿手虚虚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臀&部。

  不至于吧,小是小了点,但还是有的吧。。

  腿么,她垂眼看一下的确不长。但她想,这两条老伙计已经尽力了。毕竟她身高有限不到一米六,它们就是想长也长不了啊……

  想着郑小姐高挑个,前凸后翘玲珑有致的好身材,小藕呶呶嘴巴,心说,成吧,可能在身材好的女人眼里,她这种就是小鸡身材不够看的。也就舒意是她朋友,老夸她好看。

  只是矮冬瓜?

  小藕摇摇头,擦干了手往外走。

  这点她能非常肯定的驳斥郑小姐。矮冬瓜说的是又胖又矮的人,但她自打离婚,顺顺断奶以后她就恢复了从前的苗条,甚或还有些清瘦。衣服都穿小码和胖那是半点不沾边了。

  “真没事吗?”

  岑征等在外面见她出来,细细看了她一眼问道。

  小藕微笑,摇了摇头应道:“我没事。”

  郑小姐就是个被宠坏的娇小姐,说巨婴可能夸张了些,但心智不成熟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岑征安静的看她,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他的助理小姐,总是讨喜叫人欣赏。在岑征看来,女人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甚而泼妇骂街的样子最难看。

  “今天委屈了”他说,又多看了她两眼,声音有稍许笑意:

  “别听她胡说,我看还行,没她说的那么差。”

  他说着,似有些忍不住低头笑了声。从兜里摸出颗家里厨子自制的纯天然水果糖,带着笑安抚孩子样的口气:

  “喏,给你吃糖。”

  迎着他含笑的眼睛,小藕接过糖自己也觉得好笑。

  “走吧,我送你回家。”岑征说道,今晚上他自己开了车。

  小藕闻言,望着他道:

  “岑总,我得先将项链和手袋还给朋友。”

  这两件东西太贵重,她今晚必须给舒意还过去,不然她拿着也不安心。

  “还有这裙子?”她眼神疑问的看住老板。

  岑征微愣,放下正要给爷爷打电话道别的手机。他视线掠过她脖颈间的项链,和拎在她指间的手袋。有点惊讶,原来这不是她买的。只是,他注视着小藕出声问道:

  “你向朋友借的?”

  他不知道,她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嗯,我的一个女朋友,很好的人。”

  岑征看了她数秒,浅浅一笑说道:

  “那行,先把东西还了,我再送你回家。”说着,他又看了看她,浅笑道:

  “裙子你自己留着,这是你的尺码你穿着好看。”

  小藕顿了顿,应道:

  “谢谢岑总。”

  他说的也是,这是按她的码子买的裙子又是她穿过的,就算他有亲戚朋友和她穿一样的码,但以她们的心气和财力谁会乐意穿二手衣。

  岑征给爷爷打过电话,两人并肩走去停车场,在他们身后有两个保镖不远不近的跟着。岑征走得徐缓而绅士,再无任何“亲密”举动。

  小藕看着他心道,汪雪芬说得不错。岑总真是量身定制的偶像剧男主。有偶像的颜值,还有实力派的演技。轻轻松松收放自如。

  “看什么?”岑征淡笑着问她。

  小藕也笑,却是不无好奇的反问道:

  “岑总,你是反感相亲吗?其实我觉得今天晚宴里,有好几个姑娘都很不错啊,长相气质都挺好。”而且明里暗里人家都在看他。

  “嗯”岑征很爽快的承认:“要找也不在这里找”他说,完全没兴趣的样子:

  “我们这个圈子所谓豪门,相亲市场就跟资源整合一样我不喜欢。”谁也不愿意当粘板上的肉,任人论斤称两的合计。

  他看一看小藕,突的又道:

  “她们都说喜欢我,可如果我不是岑家的孩子,如果我没有这张脸,这一副皮囊,你觉得她们还会喜欢我吗?”

  小藕微是一怔,倒想不到他会有这样感性的思绪。

第38章 齐大非偶

  玩具房里, 舒意长发挽着髻,拿一根她在外旅行时,淘到的复古款发簪斜插着固定住。她赤着脚盘腿席地而坐, 姿态闲散的玩她的乐高。

  没一会有人在她身侧坐下,不看她也不说话, 一语不发摆弄她堆放在地上的乐高玩具,安静的跟着她玩。

  舒意顾自玩儿,不赶他也不理他。她感觉吧,这人现在是完全放飞自我, 连脸皮都不要了。只要她在家, 大部分时间里基本是她人在哪,他跟到哪。倒也不会没话找话的和她搭话, 就是跟着。碰到她吃饭仍然会相食, 坐姿优雅表情克制的看着她吃……

  他脸皮厚了, 安之若素;她心如止水, 淡定自如。他看他的, 她吃她的。再到后来, 他自己叫了菜端着跟她一起吃。而最不要脸的是,他把他买的菜推到她面前, 然后默默的吃她做的菜……

  终于在前天, 她给了他两盘菜。用房东的身份告诉他,以后不许再和她一起吃饭。这两天, 饭是没和她一块吃了,但依然会不请自来跟在她身旁,一如此刻。

  这是真彻底放飞自我了。。

  从前多矜冷清傲的男人……

  两个人都不说话,埋着头手指扒拉各自为政。

  没多久,舒意眼前多了一只长耳朵的小精灵, 再一会小疯子一样的海绵宝宝被摆放在她眼皮底下。

  她抬眼看他,只见他眼睫下垂,嘴角上扬,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摸上了她正忙活着的城市系列。

  “这我玩的你别动。”她出声捍卫自己的版图。

  柏应希看她,黢黑的眼闪过一丝笑意。他微弯着眉眼很乖顺的转移目标,开始组合城堡。

  舒意瞥瞥他,撇了撇嘴垂首继续摆她的街景。

  这一次两人用的时间都很长。

  三个多小时后,在舒意的市政厅离竣工还要45678…个小时两个半天的当口,突听得一直沉静无声的男人,低低笑了声状极欢悦。

  舒意挑眉,循声看他。

  这回他没跟着看她,他垂着眼,笑容挂在唇边,掀动着黑密的眼睫毛,手上动作不停。俊美白皙的脸孔上是孩童般欢快的神气。

  舒意微愣了愣,这是她从未在这张脸上看见过的表情。笑容明亮,神态动人,开心的象个孩子。她看看他,再看看他已经打好地基的泰姬陵。心头蓦地有些不是滋味,想起他说过他没有童年。

  她也没有童年,因为家里穷也因为没人爱。

  但他?

  纵使姚茗岚不爱他,可他一个富家少爷难道竟然都没有玩过玩具?舒意望着他一脸新鲜有趣,愉悦又专注的神情,抿了抿嘴低下头接着施工。

  自这天后,他杵在她身前的时间陡然少了。除了日常整饬他的花园,他更多时候都窝在她的玩具房里。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一个身高腿长,一米八大几的大男人,一夕之间就变成一个贪玩的小朋友。

  用两天的时间完成泰姬陵后,柏应希几乎将市面上所能买到的乐高系列全部采买了一份。霍格沃茨城堡,巴黎咖啡厅,中国剧院,各种款的越野车……舒意的玩具房很快变为一个乐高世界。

  舒意看在眼里,很有些感叹,但觉那话说得真没错——

  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小男孩。

  即使曾深沉内敛若柏应希亦概莫能外。

  事实上,自柏应希赖着租住在她这里,舒意是越来越多的感受到他的孩气。这个男人几乎要颠覆了她从前对他的认知。有时候,看他玩着玩着突然就跑出来找她,在看她几眼后又跑回去继续玩,她都会有种孩子找妈的复杂感触……

  这场乍然骤起的狂热持续近一个月后,柏应希的时间表渐渐恢复过来。他又开始愈来愈多的杵在舒意跟前。

  这天舒意翻看着旅游杂志,寻思着她的下一站旅程。柏应希坐在她对面黑漆漆一双眼沉默的看她。他这种好像又要被她抛弃,流浪猫狗一样的眼神叫舒意微微颦眉。

  “你这是不准备工作了?”她抬脸自杂志上方看着他问。

  一天天闲云野鹤的不是玩儿乐高,就是莳花弄草整得跟个农夫花匠似忒接地气。秋日里,把那一株株的花苗,养得青翠绿意盎然,油光水亮的。反正,她瞅他还很乐在其中。

  可这人曾是柏氏的话事人,众所周知的工作狂。

  柏应希目光投在她脸上,静默几秒,才情绪不太高的应道:

  “后头可能会弄个古玩或者艺术藏品的工作室。”

  他懂她的意思。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并没有多大的功利心,对名利也并不那么看重。外人看他热爱工作,近乎疯狂的工作,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寄托,彼时,在他的人生里没有值得欢乐的事情。

  而实际上,他原本喜欢艺术。但他的人生在年少时,便由养母一手安排。除了要挑起担子做柏家的生意,他那时并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不单要做生意,还要去搞艺术了?舒意看看他,没有吱声垂眼看杂志。

  裴欣以前奚落过她,问她和柏应希平常能聊什么?而她得承认,裴欣一剑封喉说的都是她的短处。

  她不懂管理公司,不懂聊金融分析时事;不爱打高尔夫,也不喜钻研马术;不会品酒,也不会鉴赏古典乐和艺术品。

  她没上过多少学,不到十五岁就踏入社会,为生计看人脸色。对这些需要很高含金量的学识,和这些高逼格的情调的东西她的确不懂。她只有直觉,只有最直观的感受——

  好看或不好看?好听或不好听?好玩或不好玩?好喝或不好喝?

  就这个角度,就这些层面而言裴欣说得没错。她和柏应希的确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即使她爱玩乐高,他也喜欢甚至比她犹有过之,玩得更起劲。

  但他们的差异在于,他能轻松接纳她的喜好融入她的生活。而他的世界于她门槛却太高,就象人说的齐大非偶。好在,她也没想再高攀。

  柏应希看着她白皙的额头,看她仿佛忽然一下变得更为淡漠的脸色。默然半刻,他问:

  “要出去旅行?”

  “嗯。”

  舒意淡声回应,合上杂志起身走去她的房间。

  柏应希眸光深浓望着她的背影,神情莫辨。

第39章 抱恙的健康宝宝

  颐景苑内, 翁小藕拿小杯子冲了糖浆水走上楼。

  “岑总,你试试这个尝尝看。”

  她将杯子递给倚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的岑征:

  “这个治疗咳嗽还有点效果。”

  这是她刚给他熬的金桔冰糖止咳糖浆。以前顺顺感冒了咳嗽,不爱吃药她就给女儿熬这个, 喝了效果还不错。

  岑征看看她接过凑在嘴边尝了一口,然后他看着她扬眉, 浅浅一笑低头将杯子里的糖浆水一气喝了。这个糖浆水酸酸甜甜,味道还挺可口。

  “很好喝。”他说,将杯子递给小藕。

  又道:“这是桔子做的吧。”

  小藕笑,就知道他会喜欢喝。这个糖浆味儿跟甜点差不多。

  她点头应声:“嗯, 是刚上市不久的金桔。”

  岑世忠隔着门看见孙子, 非常温顺的喝了小助理端来的东西。他微是一顿,脚步一转又杵着手杖徐缓的下了楼。

  “岑总今天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望着额头上贴着一块退热贴的男人, 小藕轻声问道。

  这段时间公事繁忙岑征连着加班熬夜, 每每小藕晚上九点下班回家, 两三个小时以后他还在公司。人么, 熬夜过多, 难免抵抗力下降。饶是身强体健, 勤于健身岑征也中了招生了感冒,这两天有些低烧和咳嗽。

  岑家的家庭医生看过后, 说没什么大碍静养几天, 好好休息一下就行。好在家里也可以办公,而他另两位助理在公事上术业专攻, 非常得力。故而倒不会影响公司紧急事务的处理。

  “好多了。”岑征回道,语气有点无奈的:“爷爷他就这样,一点点小病他也会弄得很紧张。”

  饱饱的睡过一觉后,他确实感觉好多了。额上这退热贴是他爷爷非要他贴着,还不让他下床勒令他必须休息。长这么大, 只要他生病即使是最寻常的感冒,爷爷亦总是会很紧张郑重其事。

  “董事长他很疼你。”小藕微笑,很理解岑董的心情。

  她是一个母亲,对女儿她也会有和岑董对小岑总同样的关切之意。有时明知不够理性,有点紧张过头但只要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要揪心没法克制。或许这就是亲情血浓于水。

  岑征闻言,眼底带起一丝笑意,俊脸上神色十分柔和。他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不论物质,在情感上他和爷爷算是相依为命,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岑总,你这会还需要点什么吗?”小藕看着他又问道。

  岑征向她微笑了笑,轻轻咳了声摇头低道:“暂时没有,你也休息一会。”说着他拿起床头的书垂眸看了起来。

  于是小藕坐下来,她也开始温书。两个人静坐一室,互不打扰各自为政。

  好一会过去了,岑征合上书捏了捏眉心,旋即他抬眼望向小藕。但见她微微垂首露出白皙的后颈,纤细的手指翻着书看得认真神态沉静。

  岑征睇着小藕,黑漆深瞳落在她身上,眸中浮现淡淡的笑意。他知道她想考在职研究生。他扬着唇角看着她,今天他的助理小姐穿的一身米白色的春秋裙,黑发束着马尾。这么看着,白净肤色乌润的头发,整个人一如既往简单干净,气质纯良。

  岑征觉得她象一株安静的白兰花,不急不躁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开,有一种很温柔的气质。

  “岑总?”感应到他的注目,小藕捏着书站起来询问的看他。

  她是他的生活助理,那他身体抱恙,她自然就是他的陪护。除了不能陪着去洗手间,其余她能做的她都责无旁贷。

  “没事,你坐。”他笑,清清亮亮的眸子凝在她脸上,神情安适精神头很不错的样子。

  “小藕,你知道”他微微咳嗽对她说道:“其实人每年最好要生一次病。因为人的免疫系统会不断更新,适当的生一次病可以锻炼人体的免疫系统,让它变得更强大。”

  听他说的话,小藕点头。

  继而她看一下他额上的退热贴心内有些莞尔。小岑总是那种会给人特别健康宝宝印象的人。他唇红齿白,浓发乌密总是气色极好。其实就是这两天他身子微恙,脸上也并无太多病容。甚至因为有些发热,他双颊泛红象涂了胭脂。一张脸瞅着白里透红,倒比不生病的人气色还要好得多。叫人只能感叹一声底子太好。

  见他望着她,似有谈兴的样子,小藕坐下乖觉的放下书。

  等了等又不见他开口,乌黑深邃的眼珠对着她若有所思,仿佛正在考虑要聊些什么。

  小藕见状想了想笑着看了看他,拎出一个话题:

  “岑总,你先前为什么会去公司做保安啊?”她不无好奇的轻问道。

第40章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若换在从前, 即使她对岑征为什么会去做保安,有着和汪雪芬她们相同的费解。但若岑征不主动提及,她也不会开口探听。

  只是自前些时那场晚宴过后, 她和岑征两人除了更添老板和下属间的默契,亦多了些朋友般的熟稔。那这会她也不知该聊些什么, 想到这一茬就问出口了。

  岑征闻言,轻咳着笑了声回道:

  “因为我和爷爷下棋下输了。”他说,神情有些快活。

  小藕弯唇,面带微笑静等他往下说, 表现出很好的倾听者状态。

  “在爷爷决定让我正式接管建晟之前, 他约我下棋。他说如果我下输了,就得上建晟基层锻炼半年。在这半年里我需要隐姓埋名, 不可以叫建晟的任何员工知道我的身份。”

  因着感冒岑征的声音有一点发哑, 使得他原本就浑厚动听, 特别有男子气的嗓子尤为的磁性低沉, 听在小藕这个中级声控的耳朵里非常受用。她觉得岑征是她在生活中听到的男声中, 声音最为悦耳的一个不输电台主播。

  “然后我就输了”岑征笑, 突然冲小藕挤了下眼睛,露出鲜见的促狭又顽皮的神态:

  “爷爷他耍赖出老千偷了棋我让他呢。”

  看见他的表情听见他说的话, 小藕微愣, 继而她笑笑感到有趣也有些稀奇。想象不出不苟言笑,庄重威仪的老董事长耍赖偷棋的样子。她看着此刻面色和柔, 难得的带着些孩气活泼的岑征,心中亦颇是动容。看得出岑家祖孙感情非常好。

  “其实爷爷的心思我懂,他希望能锻炼我的心志。希望我宠辱不惊能屈能伸,能在高处也能在低处。受得了吹捧也能拉下脸面,舍得下身段。”岑征接道, 低低咳了声。

  正因为明白爷爷的用意,是以他才会发现爷爷偷子,不但要装着没看到还要让爷爷偷得顺畅,只为遂了他家老先生的心意。不为别的,他就想惯着他爷爷。

  小藕听得益发动容,岑董真当是用心良苦。有道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豪门光鲜却也难为。建晟摊子大,是民营企业也是家族企业。虽然岑家这一脉只得小岑总一根独苗,但岑家家族很大。小岑总上位执掌建晟是顺理成章没错,但他若没有服众的本事那也是白搭。做企业管理者不是儿戏,招招式式要见真章,没点能耐是拿不下的。

  她想也正缘于此,所以岑总才会这样拼。她甚至觉得岑总爱吃零食,是一种潜意识里舒缓压力的表现。跟在他身边工作这么久,她注意到他吃零嘴多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就是每天的下午茶,她看着他也常常是一脸深思的表情。可见吃下午茶的时间,也是他思考问题的时间。

  虽说他惯常神色淡定,人前总是胸有成竹般,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样子。但这么大一个集团想做得好,要本事亦要勤恳怎会没有压力。一旦肩挑着责任,再强的人也会有属于他的忧烦。

  而岑总不抽烟亦不嗜酒,吃零食大约就是他排遣压力的方式。也是他个高又有健身的好习惯,不然换一般人这么嗜甜,又不爱锻炼那还真是吃不消,指不定胖成什么样儿……

  “爷爷虽然一直很疼我但也很有他的原则。”

  岑征继续说道:

  “我小时候他常叨叨,说我可以不乖但不能长歪。说以后建晟是我的岑家也是我的,他不能给岑家养出个败家子来。”

  他说着,面上笑意清浅,语声里充满对爷爷的敬重。

  “所以岑总你就去做保安了?”

  难怪那会她在这周末兼职,他总不下楼不和她碰面,想来大概是遵守与岑董的约定。只是保安?这也太基层了点。小藕有点想笑,又不禁油然而生出一丝佩服。

  如岑征这般的出身这样的身家,让他去做一个保安,于他和岑董而言可以说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浮华时代,人人追逐颜面讲究排场,能如此矮下身段不端富家公子的架子,实属难得。

  “爷爷当时给了我几个选择”岑征回道:“安保,后勤食堂餐车司机,设备部技工。我选了安保部做保安。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看着小藕咧嘴一笑:“我觉得保安制服比较帅。”

  说完他似自己也忍俊不禁,微微咳着低笑出声。明亮而炫目的笑容挂在他脸上,他神情愉快象个大男孩。小藕看得一怔,他笑容一向浅淡,鲜少笑得这样开怀。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这么笑着,实在英俊动人。

  小藕不无欣赏的想,不怪汪雪芬她们奉他为男神,粉他为爱豆。岑总的确生得俊赏心悦目。再想到汪雪芬她们曾封他为建晟之花,制服美男,她不由心道,他的衣品审美没错,他那一身保安制服穿着是挺帅的!

  但说到底还是人帅穿什么都帅,象他穿西服也一样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毕竟身高腿长衣架子摆在那呢。

  她看着岑征由衷一笑很诚恳道:

  “岑董和岑总都是有大眼界的人。”

  人道成功者都具备成功者的特质,小藕深以为然。岑董岑总岑家祖孙就是实例。能上能下能讲究也能吃苦,这样的人想不成功都难。虽则做保安并不算多么苦差的事,但对岑总来说应该已是他放得最低的姿态。

  岑征嘴角浮着笑,迎视着小藕的目光却是道:

  “其实做保安挺悠闲的,就是殷叔他的菜做得太难吃了。”说着又笑了,也不知怎的这会他谈兴浓,心情很好。

  小藕也笑,似有所感。

  “是因为这个所以招兼职做饭吧。”

  “嗯,那会上班吃工作餐,晚上回祖宅陪爷爷吃饭。周末晚上也回祖宅,但午餐在这边爷爷让殷叔照顾我。”

  在这点上,爷爷到底是心疼他给放了水,叫他带个厨子过来。是他自己不肯。于是爷爷便把最信任的人——殷叔派过来看顾他。只是殷叔不善下厨,做的菜实在不好吃。也不怪殷叔,在祖宅殷叔只管陪护爷爷,有专人料理饭食,殷叔他就没怎么下过厨。

  而他原想着还要人帮着做一些建晟项目方面的工作,于是干脆招个助理学历高一点,会英文也会做饭。却没想到,小藕会上门来应聘。他想给她机会,又不能泄露身份,是以,最终小藕做兼职几乎只用做饭,烹饪食物。

  说到这,两人望着彼此相视一笑,小藕问:“岑总今天想吃点什么?”

  岑征闻声想了想,注视着她带着笑应道:“你看着安排。”

  如今她已经相当熟悉他的口味,他爱吃的不爱吃的她都十分了解。

  “好,那我下去安排一下。”

  “嗯。”

  岑征眼眉含笑,看着小藕的背影轻轻咳了咳,感到心情舒畅。

  ※

  小藕看顾着微恙的病号,舒意也陪着人呆在医院里。

  瞅着打了针破伤风,一只脚包成个肉粽的柏应希,舒意叹了叹气对他说道:

  “你这是何苦?”

  柏应希黑眸闪动,定定的看她不说话。

  舒意看看他,稍事一停放冷了脸色冷着口气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你就是弄折了腿我也不管你。”

  那么深又那么长的伤口,分明就是自己割出来的,哪里是不小心给花翻土时叫铁锹伤到了?连她都瞒不过,还想瞒住医生!

  甭论何助理给他送了个轮椅过来,就急急去赶飞机要到B市xx艺术节去看看,为他的艺术品收藏工作室做准备。如此,他是个什么心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听见她的话,柏应希极缓慢的眨了眨眼,唇角刚刚扬起,看见舒意的脸色又马上放平。一双眼沉黑明亮,神情老实的看她。

第41章 不敢打扰就是她和他的距……

  裴欣窝在车里看着对街的泽庭公寓, 这些天她天天来。但他那句会申请骚扰限制令,让她不能不偷偷的躲着瞧。现在她不再抱有侥幸,她知道, 如果她再去找他或者舒意,他真的会那么做。

  之所以如此确定, 是因为对他,她如今再无底气。以往她总想着除了她,他不会爱上任何别的女人。他对她一切的好,他曾为她默默的守候与付出给了她这样的底气。

  甚至就算他和舒意结婚, 她也认为那只是他对她的报复。因她伤他伤得深了, 他终于开始怨恨她。由爱生恨,说到底还是爱她。

  但现在, 他用事实告诉她, 他是真的爱上了舒意。她于是没了底气, 他将她原有的底气全部收走。男女爱情, 对双方来说, 对方的爱就是唯一的底气。他不爱她了, 是她万不愿接受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自那日后,她几乎每天都来但是很难见到他们。他们的车都出来的少, 好像都不爱出门就宅屋子里了。这个想法让她十分难受, 疯涨的嫉妒撕扯着她的心。

  两个人成天呆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已经复合了是吗?

  心随念转,裴欣的脸色又变得僵硬, 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无尽的悔恨充斥在她心间在她心腔里不停翻搅。如果当初她不逃婚,如果她不逃……

  裴欣白着脸,怔怔发愣。直到她想见又多日不得见的人,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望着对面马路上那一双人影,裴欣睁大了眼睛感到吃惊。看起来, 是他的脚伤了坐着轮椅,舒意推着他。裴欣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缓缓驱车跟着他们平行向前,努力辨认他们脸上的神情。

  很可惜没有惊喜!

  舒意神色很淡,但他眉目舒怀黑眸闪亮,眼里浮着淡淡的笑意。很明显,在他和舒意之间,他是站在下风的那一个。是他巴着求着。一如她和他之间,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样。

  揣着这样的认知,使得即便察觉他们或许还并未有复合,也并不能叫裴欣感到好过一点。她一路跟,直到他们进入一家医疗器械店,再直到他们返程进入小区消失在她视线之外。

  裴欣呆呆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凉如水唯感心思无望。不论他能不能求得舒意复合,他也不会是她的了。现在他的世界离她那么远,仿佛隔着不能跨越的结界。

  不敢打扰就是她和他的距离。

  ※

  回到公寓,舒意将柏应希推进门。然后将才买的双拐递到他面前。柏应希看一看她,乖觉的接过自己站了起来。

  何宇侨有成人之美的心,故意不买双拐。奈何小舒同志布防太紧,轻易不肯松懈一丝……

  不过,能将她暂时留下让他和她有更多相处的时间,柏应希已经很知足。但觉自己这脚疼得值!他也是没办法,想跟着她一起出去旅行又怕她生气,无奈之下只好厚颜使这么一出苦肉计。

  舒意将轮椅放好,拿出电脑在客厅坐下。虽说他活该,但到底是伤患腿脚不便。她既应承了,总得看顾着些。

  柏应希在她身旁坐好,他倒是不看她的电脑,充分尊重她的个人隐私。他就看她,深黑的眸子笔直的落在她脸上。

  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柏应希却觉着舒意本来就是西施,甚或比西施还要漂亮。叫他满心欢喜为她着迷,就瞧着哪哪都好看哪哪都顺眼。单这么瞅着,他也情愿不觉得无趣。

  他看着她丰润的鹅蛋脸,乌黑黑一双大眼睛,俏鼻挺秀粉唇饱满还有两只秀气的小耳朵。只觉她明丽娇俏似一朵清美的花。让他心跳怦然,让他…柏应希喉结微动,看着舒意眼眸很深。这会,他很想亲她。事实上,和她在一起的这些时日里,他每天都想亲她可是他不敢……

  现在他连留待表现的观察期都没拿到,他需要耐心等候。感受到他一眨不眨直勾勾的注目,舒意面色无波,按着自己的节奏戴上耳机,开始她歇停很久的小副业。

  “宝贝儿,抱歉啊!很长时间没有登录,现在才看见你的留言。你现在还好吗?问题都解决了没?有空闲的话,你要愿意可以找我连线。我这段时间都有空。我们可以随时聊天。”

  “歆宝,我刚登上来。你想聊什么?工作还顺利吗?”

  “欸欸欸,宝贝儿你别哭啊,出什么事了你给我说说。我听着呢。”

  “唔,可怜的抱抱抱抱!不过,我觉得啊,这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不合适的始终它也不会变得合适,就象硌脚的鞋,总也穿不慰贴。既然感觉不舒服,尽早断舍离也好。烂人烂事啊咱不纠缠!咱不能拖着错误,咱得给对的让路……”

  ……

  柏应希在边上沉默的听,深眸幽黑,眸光锁在舒意身上眼神复杂神情莫测。

  一单接着一单,良久过后,舒意终于停下来。

  柏应希看着她低低出声轻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他心有所感,但还需要向她求证确定一下。

  舒意看看他,也不藏掖将电脑屏幕转给他看——

  “你说我听心事荷包”

  下面是价位表,按时间长短收费各有不同。

  柏应希看了看,有一会没吱声。

  舒意也不理他又将电脑转过来,统计今天的收益。这是她开的网店,兜售情感服务。模式和早两年网上流行的虚拟恋人差不多。只不过,她不和人云恋爱,她只听人的心事倾吐男女不限。但因为她不缺钱,所以在她的店里是她挑客人,而不是客人挑她。

  也碰到过开口约素&炮的,就是一起出去开房,但什么也不做。只是聊天,听其倾诉内心的孤独,烦闷和苦恼。相当于把她的情感热线自线上搬到线下。但这她自然不会应允。

  和陌生男人开房,这辈子她只和柏应希有过。而她想,以后她大概很难再有这样走心又走肾的经历。没别的原因,就是对这男女情爱不怎么有兴趣了。

  而素炮这事儿,关了门你知道遇到的是什么人?对于她这种戒备心强的女人来说,她不会信任一个陌生男人嘴里所谓的素炮。。

  话虽如此,被人开口约素炮,她也并不因此而感觉有多恼怒。老实说,她甚至很能理解他们。都市繁华,却是钢筋水泥的芯子。在这里,孤独是常态,情感的理解和共鸣最是缺货。应该说,在这世上真挚的情感是最稀缺的物什。

  她和小藕就是这么认识的。小藕打她的电话向她倾吐心事,一来二去感觉投契就交上了朋友。这大约是她在这事上最大的收获,也是她停业许久的原因。原本她也只是感到孤独,是以心血来潮兴起开店的念头。

  人么,就是离群索居的隐士,孤身得久了也会有想要与人聊聊天说说话的需求。而她除了跳舞也没别的技能,唯有声音还能下个海,挣点小外快。

  “今天还接吗?我想下单”低沉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来:

  “我要一个钟的。如果你同意,我微信转账给你。”柏应希看着她说,眼眸深深。

  舒意瞅瞅他,淡淡一笑应道:

  “好啊,你想聊什么?”

第42章 你还没叫我宝贝儿……

  柏应希眉眼专注, 细细看她一眼。然后他说:

  “聊我和裴欣。”

  还有你,他在心里说。

  “行”舒意点头,利落应声:“你要想现在就约的话, 把钱转了我们就可以开始。”

  青春少艾,青梅竹马的爱情, 老实说,她还挺有些好奇。那是她过去永远不可能触碰得到的一种感情。那样纯真美好,阳春白雪般的倾慕之思,它需要一个能得绽放, 安然盛开的环境。由此, 这种感情于她是一种奢侈。

  柏应希看着她,心思一黯。心头漫起一丝苦意。她神色淡然, 面上不见半点介怀之意。只有感觉无关紧要, 才能如此平静全不以为意。

  他默了一默, 闷头给她转账。

  “成了, 你说吧我听着。”舒意看了下时间, 非常有服务精神的放柔了声音。

  柏应希睇着她明媚动人的脸庞, 心中失落难言。她毫无芥蒂,她把他完全放下了。虽然这个事实他心下早已明了, 但每一次重复的认知都叫他感觉很难过。

  他注视她几秒钟, 缓声开口:

  “裴欣到柏家的时候只有十一岁”他说,很自然的不说我家而是称呼柏家:

  “那时候她很瘦小也很爱哭, 还特别黏我。每次只要她哭谁都哄不好,除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初到柏家她就很听我的话。”

  他说着,突的话锋一转,脸上泛起自嘲的笑容:

  “姚茗岚不喜欢我, 在裴欣到柏家之前她没有给过我一个笑脸。”

  在他儿时的记忆里,姚茗岚高贵又冷漠,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冷冰冰的。无论他怎么努力也讨不来她的欢心。他用功读书年年拿第一,他尽量乖巧,懂事的不给她惹一丝的麻烦。可彼时,她留给他的永远是不喜的目光和近乎嫌恶的眼神。永远是苛责永远的不满意。

  “随后我很快发现,她对裴欣格外的好。更因为裴欣爱粘我,表现得很喜欢我,而对我也渐渐变得温和不少。甚至还会对着我笑了。于是”

  他淡声一笑带着些嘲讽,声音低沉而苦涩:

  “我开始非常真心的对待裴欣,待她更加的好。因为想着得到姚茗岚的笑脸,获得她的母爱,也因为裴欣给了我很多的陪伴。

  她到柏家之前,我几乎没有一个玩伴和朋友。其实柏家家族里的小孩也有很多,但姚茗岚不让我跟他们玩,说跟着他们会玩物丧志荒废学业。她只许我呆在屋里看书,除了上学哪里也不准去。”

  舒意望着他,蓦地又想起他说的那句:“我没有童年。”

  心内难免有些唏嘘。有钱没钱的还是要家人有爱,有人疼。不然就象他两个一样,没钱没童年有钱也没童年。都是缺爱的孩子,被迫早熟。

  “到后来我和裴欣慢慢长大,我们彼此有意顺理成章成为恋人。起初一切都很好,但在我们恋爱两年后,裴欣忽然开始频繁的出走。

  她第一次离家失踪的时候,我忧急如焚没日没夜的寻她。祈祷上天不要让她出事。几天后,她回来了没事人一样,只说她心情不好想要出去走走。接着第二次,第三次……”

  说到这儿,柏应希的语气变得淡了,他语调平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她出走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多,并且全无征兆。经常是前一天,我们还开开心心的在一起,隔天她就一声不响的消失。而我也终于发现,她希望我痛苦,希望看见我着急,不顾一切的寻她。”

  对上舒意登时面露疑惑的眸光,柏应希停了停接道:

  “在来柏家之前,在裴欣很小的时候,在她身上发生过很不好的事。”他有意不提裴欣的不幸遭际,是在一个暴雨夜里发生的。

  柏应希凝视着舒意,黑眸乌沉深深的看她。心口钝钝的疼。

  如果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应她的请求留下来,如果那个当时还未成型的小胚胎,能够保住顺利的降生。那现在已经能跑能跳,会喊会叫。会欢腾的笑也会欢腾的哭闹,会留着口水抱着他们的腿撒娇,会奶音糯糯娇滴滴的叫着爸爸和妈妈。而他和她,他和她……

  如果在当年,他能对她多一些关心,如果…可是没有如果!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不能倒流。他欠她良多,而那个在他知道时就已经永远失去的小生命体,对它的亏欠他更是已经无法再弥补。永远的欠着。

  心随念转,柏应希心思沉重。他眼色压抑,痛楚的看住舒意近乎失神。

  舒意这会却是没能及时察觉到他的异状。因为此刻她心里十分吃惊。他那话说得含蓄隐晦,但她立刻就听懂了。她过去是在夜场讨生活的,看得多听得也多。对这类泯灭人性伤害女童,腌臜又龌龊的恶&性&事件,有近似天生的敏感。

  只是裴欣?

  舒意难以置信。

  难道在回柏家前,裴欣也和她一样沦落在泥地?

  举凡和她有过相同处境的姑娘,都会深有体会。在那样声色犬马的场所,在黑暗的光都照不进去的地方,一个女孩子想要守住自己的身体,想要保住清白有多么的难!简直难于上青天,有如痴人说梦。

  她曾为此拼命被打得半死,而如果不是看她性子烈,怕她寻死断了财路,夜场的妈妈根本不会放过她。那会她是夜场的“表演台柱”,每晚由她的压轴表演,把那些人的腰包投喂的满满当当。

  就为了不要被叫去陪客,她妥协着很努力的进行那些风月的表演,忍住不堪。而纵是如此,当初她也要守不住了。看得脸色多了,她自小就善察言观色,那些人的眼神心里转着的念头,她洞如观火看得很清楚。

  而柏应希刚好在那个点出现,若再晚一些,舒意想她大约是活不成了。那些年她挣扎求生,象一株野草意志强悍。但同样的,她也非常的倔有她的底线和犟脾气。真被凌&辱沦为男人的玩物,她是一定要死的。说来,柏应希确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靠着他上岸。思及此,舒意看着柏应希终于发觉他的异样。

  他直直的望住她似是发怔,眸色沉黯,乌黑眼底盛满显见的痛楚之色。

  “柏应希?”她唤他,微是不解。

  不说着裴欣吗?为什么要看着她发呆用这样痛苦的眼神。

  柏应希回神,深眸依依怜惜的看她几眼,克制着情绪继续往下说:

  “因为那些事,裴欣她不能生育”稍事一顿,他看着舒意接道:

  “她也不能和男人发生任何亲密行为,即使只是一个亲吻即使是我,她也做不到接受。那些事给她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裴欣她有很严重的亲密接触恐惧症,牵手和拥抱已是她所能忍受的极限。”

  这回轮到舒意发怔。她实在太惊诧。

  原来如此。难怪那一夜,他和她第一次上床,他也表现生涩完全就是个生手的模样。如果是这样,那裴欣也是可怜。只道他是个美强惨,不曾想裴欣亦然。甚至比他和她曾经的遭遇更加悲惨!

  对裴欣,舒意自然谈不上喜欢。但同为女人,此时此刻,她对裴欣感到同情。

  “或许是我们渐渐长大,裴欣开始为此焦虑。她感觉不安,她害怕我会因此离开她。她控制不住,她选择伤害我,来获得她在我们那段感情中的安全感。她认为我表现得越痛苦,就说明我越爱她。而这能让她感到安心,能让她消停一阵子。然后过不久,故态复萌她又开始猜疑,周而复始的循环。”

  舒意静静的听,心中惊异难以言表。他今日所说的这些,着实出乎她意料。

  “她也不肯看医生,她拒绝接受心理治疗。对任何形式的心理疏导,她都非常抗拒。”

  柏应希望着舒意的眼睛,口气艰涩道:

  “我不能骗你,我曾经深爱过她。为了让她安心为了让她快乐,我为她花了很多的心思,用了我全部的包容。一次又一次的我配合着她。

  而后,为了让她定下心来,为了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向她表明我愿陪着她一起,面对未来人生的决心。我向她求婚,在我们二十五岁那一年。”那一年,他刚读完硕士。

  “订婚不久,她要求结婚。她说,她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于是同年深秋,我们举办婚礼。”彼时,他是真心拿裴欣当作他人生的伴侣。

  柏应希停顿片刻,语声淡淡:“婚礼当天,她穿着礼服消失。”那时他在教堂等候他的新娘,宾客满堂。

  其后柏家用了很多钱,把这事压了下来。外界所知不多。

  那一天他穿着礼服驱车到海边,他记得很清楚,清冷的薄阴天海边的风很大。他站在那里海风欺面,突然就感到灰心。就是在那一刻,他对自己和裴欣的感情产生怀疑。

  他和裴欣是彼此的初恋,在此之前,他没有丝毫恋爱经历。但是他想,正常的爱情不该是他和裴欣这样的状态。无止境的迁就,无止境的包容,他感到疲累。

  “我和她的那一段感情,需要太多太多的体谅。多到终于远远超出了爱情的容量。”

  不能说裴欣不爱他,可是她的爱总是要带着伤害。从感情层面而言,裴欣她是一个病人。她不能同自己和解,伤害他也伤害她自己。

  舒意看着他,心情复杂,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哪里想得到,柏应希和裴欣他们的恋爱会是这样的状态。

  两人相视无言,客厅陷入寂静。

  半刻后,柏应希出声问道:

  “我还有时间吗?到钟了没?”

  舒意摇头,不用看,至少还有一刻多钟呢。

  “对裴欣我不感到后悔。该做的能做的,我都为她做了。对她,我问心无愧。”

  柏应希眼神微微闪动,同舒意对视一眼轻轻吸了口气:

  “这辈子,我只对一个女人感觉后悔。”他的声音低下来,小心翼翼透着恳求:

  “小意,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再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做得很好,再不让你受委屈。”

  舒意神色淡下来,看住柏应希目光略凉。

  “柏应希,你别浪费时间了。”她说,有些冷淡的音调:“我现在过得真挺好的,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

  稍事一停,她接道,声音清晰又肯定:

  “而且我不爱你了,我对你已经没有了爱情。这种心情,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

  室内再度陷入静寂,柏应希抿紧了嘴唇,凝着舒意黑眸幽深如墨。他的心口又开始感觉到疼。但对她的回答,他并不感意外。不知不觉的,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习惯她的拒绝。。

  舒意看着他不动,神色浅淡。他的钟还没到点。

  少顷,他说:“可是我已经爱上你了,怎么办?”他的声音很低,透着温软,墨色的眸子巴巴的望住舒意。

  “你会不爱的,只是需要时间。”舒意不为所动,回答得很冷静。

  缺氧的空间里,再热烈的火花都会熄灭。就象她对他有过的爱情。象他和裴欣。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守望,守望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坚守不对等的爱情。

  也或许爱情真是很现实的东西。当年她身在泥坑,进退维谷。进是深渊退是绝境。在她绝望又恐惧的时候,他象王子出现英俊多金。她爱上他,就象暗夜里,于绝地中仰望星空的困兽,轻易爱上天边的皎月追逐着它的光芒。而现在,她爱火熄灭但生活富足,她陡然就领悟到,没有爱情她也能过得很好。

  柏应希又静了两秒,随即,他很轻的开口:

  “你还没叫我宝贝儿。”他说。

  舒意:“……”

  她差点忘记,这是一个已经彻底放飞自我的人。矜傲自持,清贵逼人的柏先生,只能存储在往昔的记忆卡里。。

  “你还有三分钟。”她眸光清凉的看他。

  只有熟客,她才会叫宝贝儿。并且还要是女生。而在她的店里,由她挑客人才是她秉持的原则。

  柏应希顿了顿,低低出声:“你再想想,要怎样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去做!”

  舒意呶嘴,微是呼了口气。她看看他,眼珠动了动。旋即,她淡淡声道:

  “或许你能跳钢管舞的话”她话停在这里不说了。

  柏应希:“……”

  看了她好几秒,他艰难的说:

  “能不能换个别的?”

  所以嘛,舒意看着他很真诚的说道:

  “过去就让它过去,何必为难自己。以你的条件,比我好得多的姑娘都能任着你挑。柏应希你听我的,我这儿你没机会了。别在我这浪费时间,平白耽误了自己。”

  柏应希终于不说话了。他定定的看住舒意,眸色幽幽。

  舒意看时间,卡着点转身坐好,不再理他开始浏览她感兴趣的网页。

第43章 浮生偷香

  盯着她瞅了好一会, 残障人士自力更生杵着根单拐到房间,取了自个的手提出来挨着舒意坐下。继而,他打开电脑修长的手指一通划拉, 没一刻,他眉心蹙起, 白皙俊脸上浮现难以言述的表情。

  柏应希微拢着眉,看着视频里舞姿流畅,跳得妖娆的男钢管舞者,心情复杂。如果有人问他:

  “在必要的时候, 你会愿意为舒意付出生命吗?”

  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愿意!并且他能说到做到。深爱一个人,就会爱逾性命, 把对方的生命放在自己之上。

  但是这个钢管舞……

  柏应希又侧头去看舒意, 他动了动嘴唇, 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沉默的看了她一会转过脸来, 看着屏幕嘴角上扬, 无声的苦笑了一下。

  就他所见,这钢管舞动根本不是一个舞者这么简单, 分明是专业运动员的标准。虽然他惯来不惧挑战, 也不怕吃苦去学。而因为需要皮肤粘着钢管,故舞者不得不衣着暴&露, 他也没什么问题。因纵是跳,他也只会跳给她一个人看。

  只是要他去跳这个舞实在有些太难为他,没别的,就是放不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他虽喜爱艺术, 对几乎一切的艺术形式都能接纳和欣赏。

  但他生性沉静内敛,是非常内收的性格,确实做不到特别外放。让他唱个歌还行,跳下交谊舞他也能来。可是这种…柏应希看着满屏弹幕的“性感”字样,抿了抿嘴微微呼了口气。

  半晌过后,舒意合上电脑起身打算去做饭。她瞥一眼轻蹙着眉,表情纠结,正望着电脑屏里一根钢管发呆的男人,眸中闪过一抹促狭。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唇,她轻悄的行去厨房。

  曾经三年夫妻同床共枕,对柏应希这个人的性情她多少有些抓捏。他再如何放飞自我,她亦笃定他不可能去跳钢管舞。

  自这日后,“身残志坚”立志要追妻的某人,开始不停的找舒意下单。奈何店家不缺钱,这副业做得极其任性。说不接就不接,想不接就不接。

  于是其人不得不另辟蹊径,寻求变通。又过了两天,舒意的公寓内响起循环滚动,电台播放般的录音——

  “再给个机会好不好?”

  “好。”

  “原谅这个蠢货行不行?”

  “行。”

  “小意小意,以后都不让你伤心。”

  “小意小意,原谅他吧蠢货受到惩罚了。”

  ……

  舒意不理他,安之若素该干嘛干嘛。

  大概觉得无趣,抑或他自己也觉得吵,这叫人脚趾抠地的幼(智)稚(障)行径只持续了一个上午。到了晚间,舒意给他上药换纱布。一看他的脚心头就冒了火。

  “这脚你是不想要了是不是?”她难得的扬高了声,生气的质问。

  柏应希觑一眼她的脸色,眼帘低垂微耷着脑袋不吱声。

  “你要不想要,索性把它砍了!也省得我在这给你瞎费事。”

  明明快要生肌结痂的伤口,他又把它戳开了……

  “对不起。”

  “我再看顾你一周。一周后,不管你脚好没好,我都不会再管你。你自己都不保重自己,要谁来心疼你!”

  柏应希抬眼看她,默了默闷着声儿道:

  “你以前不会这样凶我。”他语声低低,说得很可怜。

  “你也说是以前了。要觉得我凶,你可以考虑换一个房东。”

  柏应希噎了噎,眨巴眼儿不说话了。

  舒意低头给他拿盐水清洗伤口,抹了碘伏消毒用无菌纱布给他包扎。

  “你再弄啊,再弄得深一点,就可以上医院缝针了。”她一面包扎一面没好气道:

  “你知道脚心缝针有多疼吗?上次医生说的你都听见了,只要再深那么一点点,你就需要缝针住院了。再深那么一点就会伤到神经,造成严重的神经损伤……”

  “小意,我爱你。”柏应希蓦地打断她,声音低沉温软。

  他直直的看着她,隽黑的眸子落在她脸上,眼睛里浮着一丝欢喜。

  舒意顿了顿,站起身一语不发拎着家用药箱走去储物间。

  柏应希目光跟着她,追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又去了阳台。他低下头,看着被她包扎细致的伤脚,弯起眼睛笑心中又酸又软,柔情鼓涨。涨得发疼。

  这辈子,真正对他好,真正为他做过什么的始终只有她。

  ※

  是夜,J地省城,柯家公寓。

  “去,他又哭了。”正睡得迷糊的柯云皓被妻子卢菲菲一脚踹醒。

  他晕乎几秒,认命的揉着眼起身。儿子一岁多了,晚上还要喝两次夜奶,换一次尿片。

  几分钟后,换过尿片,冲奶粉喂儿子喝过,看着瞬间精神抖擞,喊叫着手舞足蹈,惯例的必须陪玩一会的儿子,严重缺觉的柯云皓只觉得这哪是他儿子,这明明就是个爹啊!

  隔天,柯云皓挂着俩见天涨的黑眼圈,神情憔悴精神萎靡的走进公司。

  “哟,柯总,这是又通宵玩牌了?”

  “玩什么牌啊?早不玩牌了。人家柯总现在是爱妻牌!心疼娇妻,晚上做奶爸带娃呢。”

  “唉哟,柯总这是真男人。不过,带孩子累的啊…我那会带我家小子,可是尝到味儿了那是真想哭!欸,我看柯总你这脸色很不大好啊,一看就是缺觉闹的。这么累怎么也不请个保姆?”

  “请了”柯云皓勉强牵唇,敷衍的笑笑:“其实也不太累,轮班来呢。”

  说完他走进办公室,关了门。随即他将公事包一丢,蔫蔫儿靠坐在椅子上,仰脸望着天花板心中憋闷又沮丧。的确是请了“保姆”,不是别人,正是他现在的岳母。

  这一回,他妈倒是想带孙子,偏卢菲菲和他妈就合不来。连闹几次,把他妈气走了。他妈憋着一口气,三令五申抹着泪的不准他请保姆。他妈要撒气,卢菲菲这边又寻死觅活一天天的闹。没隔几天他舅佬将一张产后抑郁症诊断书拍他脑门上,就这么的他岳母来了。

  舅佬和卢菲菲说的明白,这带孩子是个顶累人的活,他们妈年纪大不能白受累,开口就是一月五千。他两面受气实在疲累,为了安逸点息事宁人他都应了。又为了照顾他妈的情绪,这给钱的事还得瞒着,只说岳母是来帮忙。可是岳母只管白天,晚上要休息。

  卢菲菲道:

  “人工作还有上下班呢!总不成我妈白天带了晚上还要带,也不是神仙,肉&体凡胎的哪能日夜连轴转,就我妈那身体她能受得住吗?你做晚辈的你又忍心吗?”

  义正辞严,说得很有道理。那岳母晚上要休息,孩子就得他来带。因为卢菲菲抑郁症还没好完全呢……

  舅佬说了,他妹这病不能受刺激要多顺着些。这理由听着也十足充分,如此,晚上带娃自然他责无旁贷。可是卢菲菲她怎么不想想,他也是白天要上班的人呢!

  现在他家就跟供着仨祖宗一样,儿子,妻子,还有岳母都是他头儿,他在食物链最下端疲于奔命。

  柯云皓眉头紧锁郁气横生,又一次想到小藕。这些日子以来,他越来越多次的想起前妻。事非经过不知难,他是真没想到,带个娃会这么累人。

  那时他只觉得失落,怨她忽视他不关心他。怨她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又嫌她变胖变憔悴了也不知道收拾自己,完全不注意形象愈来愈不讲究。还成天愁着个眉没个笑脸。现在他知道她那都是累的。

  他只是晚上带孩子,白天还能在公司躲个懒,瞅空眯上一会睡个午觉。她却只有一个人,白天黑夜孩子都得她带着,除此,她还要买菜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在他们的婚姻里他没带过孩子,没做过家务。心念转动间,柯云皓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今他方体会到她的不易。

  沉声吁了口气,柯云皓坐直了身,捏着手机神情怅然。离婚后她就换了号,他只听说她在外面打工,具体做什么他并不了解。

  自打他们离婚,他只在第一年去看孩子的时候,与她打过一个照面。算起来,他们有两三年没见了。而这几年里,她一次也没来找他没有联系过他。如今,他们是真正陌路,劳燕分飞。

  柯云皓对着手机发呆,心中思绪繁杂。不知道人是不是都这样,他现在想起前妻,脑子里记的竟然都是她的好。仔细想想,他和她是校友,他们曾经是真爱过的。彼时,他们相亲相爱也很甜蜜过一阵子。

  可到底为什么会走到离婚的绝路?怔然半刻,柯云皓按着抽疼的太阳穴,心下涩涩暗生悔意,只觉着他和卢菲菲这婚结得实在仓促了些……

  ※

  柯云皓对现任妻子,对目前的婚姻感到不满。他妈和他姐更是为此窝了一肚子的火。

  “刚生孩子就吵着要买学区房,现在一个学区房少说要好几百万。她住的那房子有什么不好?给孩子洗个澡也要到外面去洗,一个澡一两百。当小皓的钱是大水里泡来的拿手捡就有!”

  “如今不一样了,生了儿子了不起!妈,您知道吗?她现在用的化妆品都是最高档的,都名牌货一套要两三万。”

  柯云婧冷哼一声,学着弟媳卢菲菲的口气的说道:

  “我给自己买的都是好的,我从来不用差的!”

  “您是不知道,我那会看的她口红就有十几支,最便宜的也要上千块一支,贵的要好几千。真当小皓是她的提款机呢。”

  “还不用差的,好了几天?没听小皓说,她家以前穷的家家都盖了楼,就她一家是个红砖瓦房。哼,她一家啊,都拿小皓当凯子钓呢。云婧啊,你是姐姐,有时间多和小皓说说要他管着点。他是一家之主,可不能任着个婆娘胡来!你多给他提个醒,叫他钱啊要紧着点。”

  “我怎么没说,我都不知跟他说过多少回。唉,我也看出来了,小皓很怕他那个舅佬。他那舅佬就是个地痞流氓,都三进宫了去年才刚放回来。就这个月他又找小皓拿了六万,说是借着要做生意。”柯云婧说着,烦得很。

  柯母一听就急了,捶着胸骂起来:

  “mlgb滴,这真的是撞了鬼!五月份才拿了七八万这又跑来拿,真当是吃大户啊!唉哟诶…这可怎么得了!我小皓以后这日子还怎么得过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

  柯母的骂声陡地戛然而止,母女俩相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因为当时正是她们一力撮合,叫柯云皓离婚不多久,早早就娶了卢菲菲进门。那会她们是同仇敌忾,跟翁小藕不对付。指着拿卢菲菲去伤翁小藕。卢菲菲人年轻,长得又好嘴也甜。在那时,她们觉得可比翁小藕强得多了。谁曾想……

  小皓这婚啊,结得的确草率了点。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哪知道,卢菲菲这样的爱慕虚荣,贪图享乐又心口不一还有个坐牢的哥哥。。

  ※

  阳台上,舒意坐在躺椅边儿看着柏应希捯饬他的花苗。今儿应他的请求,她来观赏他已经拾掇得非常有看相的阳台花园。

  睡莲开了,几样的颜色。菊花绽放,品种多色彩更多。还有红掌,月季,蝴蝶兰。不看不觉着,秋天的花还挺多。

  柏应希一边忙活,一边给舒意介绍他的花卉。舒意看着他,漫不经意闲闲散散的听。

  现在他的脚好的差不多了。这会他穿着白衬衫,挽着袖子蹲在地上,长指移动眼色和柔说着他的花。午后秋阳打在他身上,他眼里闪着光,看着很迷人象最温润的花匠。舒意心道,不管怎样,这人确实拥有一副能蛊惑人心的皮囊。

  事实上,舒意一直认为柏应希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即使她不再爱他,她也这么觉得。

  临近初冬,深秋的阳光温煦慵懒,而他的声音低缓又温柔。舒意不自觉挪动身子窝进躺椅里。

  柏应希说着说着,回头看那个就是安静不吭声的人。然后他停下来,无法再挪开目光。暗香浮动人比花娇,在他搭制的廊架下,他看见他的睡美人。舒意阖眼长睫下垂,睡颜恬静红唇鲜妍。

  柏应希静静的凝视她,眸色渐渐变得深沉。随后他走近她,小心的不发出一点的声音。下一刻,他站到她身前目光很深的看她,接着他俯下身,轻啄一口她的额头,轻轻在她唇上碰了碰。旋即他眼角轻扬,很克制的离开。

  浮生偷闲,浮生偷香。虽是不舍,却已叫他足够快活。来日方长,她值得他等待。

第44章 不是她不好哄,是他哄得……

  舒意睁开眼睛, 忍不住揪眉。他还能干出这种事?这人以为偷偷亲她,她会不知道?

  因着早年她身在夜场那样的地方,几乎每时每刻她的神经都是绷着的, 就是累极了打个盹,她也提着心不敢睡实了。那些年, 她脑子里有根弦——

  近乎本能的自保意识,让她睡觉也会似有机体强迫症一般,要留出几分警戒。

  经年累月的习惯让她觉轻。虽现在她安全了睡得好些,但依然眠浅易醒睡不沉, 尤其是刚入睡那会, 会跟猫打瞌睡一样感知灵敏。

  不过,方才柏应希走到她跟前时, 她倒是没有即时察觉。这人明摆着要“作案”, 走路的步子比猫还轻…她是在他亲她额头时醒来的, 在他嘴唇碰到她, 在他的气息他身上的香水味萦于她鼻端的当口。他动作太快, 蜻蜓点水偷亲了就跑……

  舒意坐起来, 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她不愿深究为什么,她没有在他亲她额头时第一时间推开他。她无法自欺欺人, 他动作是快但她至少可以阻止他亲她的嘴巴。舒意很肯定, 今天换任何别的男人,都不可能再亲吻到她的唇。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会反应迟钝, 为什么没有排斥他的亲近……

  舒意唇角轻抿,凝着眉眼起身,看见抱着一条羊毛毯正朝她走来的柏应希。

  “不睡了?”他问,显然有些惊讶她这就醒了。

  舒意不应,只拿眼瞥他一记淡着脸孔朝屋里走。

  被她面无表情, 清棱棱的眸子扫过,柏应希立刻感到心虚。他耳根子发烫难得红了红脸。心说,她这是知道了?是被他亲醒的?

  很快,柏应希对自己的猜测确凿无疑。因为他只在阳台多呆了一会,就不见她的人了打电话也不接。

  等了一个晚上连两个半天,柏应希想她大约是出去旅行或者散心?

  心随念转,柏应希抬着眸突然笑了笑。不由自主的,有个想法在他心间蹿升,叫他难耐欣喜心思雀跃。一声不响跟落荒而逃似跑这么快,是烦他,还是躲他?

  如果是躲他?柏应希心突突的跳,细碎的笑意蕴在他眼底光芒闪动。只窃喜了没一会,他又感到了不确定,面上笑容骤然淡下。也或许她真的只是烦他?甚而是非常反感他偷吻她的行为,认为那是一种轻薄叫她讨厌?

  柏应希敛了笑压下眉眼,眸色沉沉。他从来没这么患得患失过,过去对裴欣他没有过这样的思绪。裴欣他懂她的心理障碍,可是对舒意他真是毫无底气,一点把握也没有。

  忽喜忽忧,柏应希背光坐着沉默着,眉头愈拢愈紧,脸上有淡淡的阴影。良久后,他拿手机拨了个号。不待对方寒暄,他语声利落言简意赅:

  “你帮我定位个手机,不用有顾虑,是我爱人不会有事儿,有事我担着。”

  在对方应答说了句什么后,他清淡的笑了声微有些发涩的语气,但声音柔和透着丝宠溺的意味:

  “是不太好哄。”

  挂断电话他心中涩苦心口有些疼。不是她不好哄,是他哄得太迟了。他让她凉了心,冷了情,他做错太多事。

  ※

  翁母睇着不期而至,好像忽然冒出来的前女婿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没有招呼他坐更没打算给他沏茶。对柯云皓,她不准备展现长者的宽容。他和他们柯家太欺负人了!把她小藕欺负得太狠了些!

  只要想到女儿平白挨得那一巴掌,翁母心里就发疼,悲愤难以言语。她的姑娘人老实,懂事乖巧,自小到大她没舍得动她小藕一根指头。

  他们倒好,她好好的姑娘嫁过去日日洒扫庭除,浆衣洗裳勤快本分。孩子自己带,一日三餐生饭煮成热饭吃。就这他们还不满意!一把手不搭,刺挑得不少,横竖就看她小藕不顺眼,真正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

  柯云皓站在厅里很是讪然。前岳母冷待,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半丝情面也不给。他脸上无光,难免感觉局促。

  柯云皓讪讪,将带来的礼品放下,望着翁母张了张嘴又卡了壳。

  这趟原本不用他出差,他是实在受不住,不想呆家里头所以才自己上阵,出来透口气。当然他承认他也安了些心思,想着他出差的地儿离她老家近,可以顺路过来看看。就算见不着人,也能打听点她的消息,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现在老要想起前妻,就是很抱愧感到负疚还很有点,很有点想她。他想,纵然他们离婚了,但也没必要弄得象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毕竟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呢,不是吗?

  揣着这样的念头,他急匆匆就来了。到这会,他受着冷遇看着前岳母一时脑袋卡壳,也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也是他叫过妈的人,现在是该要称呼阿姨了?他来得匆促,而三年前,他来看孩子前岳母不在,应该是不想见他。这便叫他疏忽了,完全没顾上考虑这个细节。

  “姥姥,他是谁?”

  娇脆嫩生的童音打破近乎凝滞的尴尬气氛。

  顺顺靠着姥姥,歪着脑袋疑惑的看住柯云皓。那双乌溜溜的圆眼睛里,满是孩童看见陌生人时会认生的警备神气。

  翁母听得心酸,心里又是一疼。却是紧闭着嘴巴没出声。柯云皓,连同柯家当初就没准备要顺顺,他们当孩子是个负累。离婚时一次性给付了法院判决的抚养费,这几年除了第一年,柯云皓有顺路来看过一回,他们对孩子基本是不闻不问,电话都没一个比陌路人还不如。

  现在柯云皓有家有口的,那新媳妇生的还是他们柯家心心念念想要的儿子。鬼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心血来潮突然想要过来看看孩子。看这么一回,也不知道下一回又是什么时候?没得叫她顺顺惦记了伤心!

  今时今日,翁母对柯云皓这位前女婿是一点好感也无。当年求婚,要娶她小藕那话说的:

  “阿姨,请您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小藕我会对她好的!”

  又道:“说不如做,您就放心吧,只管看我的行动!我会努力工作,这辈子就对小藕一个人好!”

  结果呢?

  抹脸无情说变就变是个什么好东西!

  翁母不作回应,柯云皓却陡地福至心灵,脑袋一下转过弯来。他暗自懊恼,这些时真是缺觉少眠得狠了,闹的人都变蠢反应迟钝!

  “顺顺她姥姥”他讪笑着开口,吸着气搓了搓手说道:“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你们。”

  翁母冷眼睇他不搭话,恍若未闻。

  柯云皓勉强笑笑又搓了搓手看向女儿,他蹲身望着女儿黑白分明,和她妈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那句:

  “顺顺,我是爸爸。”压在他舌尖竟是说不出口。

  瞅着他,顺顺缩了缩更紧的靠着姥姥。

  柯云皓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女儿,留意到女儿身上衣饰考究穿得很好,都是童装品牌的衣服价格不菲。还有她小手里捏着的零食,柯云皓定睛瞧了瞧,这个牌子的奶酥吸吸冻他认得贵得很!他跟他儿子都没买过。登时,柯云皓心下一惊复又一凉,翁小藕这是在外面找了人了?心念一起,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翁母瞅他神情古怪杵在这不走,跟看不懂眼色似的心中益是不喜。她索性牵着外孙女往后头走。

  柯云皓枯坐在客厅,一个人坐了会冷板凳也是没趣,终于起身怏怏的走了。刚走出门听得后头传来一声:

  “你等等。”

  不待他回神,翁母将他提来的礼品放在门口,随即立刻把门给关上了。柯云皓顿了顿,对着门发了会愣,然后他一脸丧气的提起礼品往楼下走。心头懊丧无可言说。

第45章 带我玩吧

  R国, 一家米其林餐厅内岑征,小藕和他另一个助理,一行三人同桌而食。两个保镖隔着点距离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吃。

  小藕有时觉得, 这俩保镖就跟过去王侯将相身边的暗卫影卫一般,不远不近一直跟着但轻易不出声, 也没什么存在感。不知情的根本看不出个中门道。她起初也不知道,是后来时间长了,见的多了才慢慢回过味来。

  这次岑征以企业家的身份,受邀参加这里的一个品牌推广与品牌管理交流会。照例留了总助谷助理在建晟代为主持大局, 她和林助理陪着过来。

  “嗯, 尝尝这个”喜好香甜口的小岑总,很自然的将一块羊角面包夹给小藕:

  “新鲜出炉的口感更好。”

  说罢又对林助理道:

  “入乡随俗你也尝尝。就算你嗜辣不爱吃西餐也不要歧视甜食”他眼眉含笑, 神情愉快带着些逗趣的口吻:

  “甜食也是有好处的, 它五味属甘对应脾器, 适当吃一点可以补益脾气。而且它还能给你大脑补充快乐物质, 让人愉悦舒缓心情。信我, 经验之谈。”

  小藕和林助理笑。

  林助理凑趣自个拣了块面包应道:

  “成, 听岑总的,我尝尝。”

  说着咬一口笑道:

  “是不错, 松软酥脆挺香的。”

  他笑着捧场, 心中却是暗道——

  他和老谷看得不错,岑总对翁助怕是起了心思动了心了。

  都是过来人, 男人对女人有意会是个什么样儿,他们自己也都经历过。岑总这人原本话少,性子淡,并不是个容易相处好接近的人。可能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都这样,不是傲气就是为人疏离, 戒心重。鲜少性情亲和,真正平易近人的。

  但现在只要有翁助在,岑总的话就多了变得健谈不少。事实上,就他看来,有翁助在岑总心情就很好。眼里总浮着些笑意,看着翁助时,那矜淡的眸子似乎都要和气一些。

  林助理这般想着,听得岑征对小藕道:

  “等会抽个空,我们上超市买点食材晚上自己做着吃。这里中餐馆不好找,味道也不好。”

  小藕点头应好,知他嘴刁。

  林助理加入话题附和道:

  “岑总说得没错,这里的中国餐馆也就糊弄糊弄老外,味道和国内的真没法比,一点不正宗。这边超市还不错,食品种类多,蔬菜都是绿色有机的新鲜健康。”

  “嗯,里面有些熟食口味也还可以。等下听小藕安排,她看着买就好。”

  ……

  下午自会议厅出来,岑征给小藕一颗巧克力,他自己也嚼了一颗。

  “Liam先生给的。”他说。

  见她不动,岑征说道:

  “吃啊,他们这的特产,正宗松露口味。”

  接着又道:“这个最好现吃,它不耐放的很容易化。”

  小藕一听,将巧克力放进嘴里。

  “好吃吗?”他问,凑近了看她。象急于分享美食的小朋友,希望马上得到赞同的回应。

  小藕点头,闭紧嘴巴。

  其实这个巧克力味道不是很好闻,但真的很好吃。口感细腻浓滑,入口即化。真真闻着不太好闻,但吃着特别香醇。

  可惜不耐放,小藕有点遗憾。

  她却不知她这一口就吃掉了近两千大洋。这是含有真正松露菌的正宗松露巧克力,一块就要两,三百美金。

  岑征看看她,唇角轻挑,跟只机器猫似,又从西装口袋掏出一盒包装小巧精致的巧克力。他长指利落的撕开包装,自己拿一块,其余的都给了小藕:

  “里头的坚果和莓果很好吃,你尝尝。”

  他瞅着小藕接道:

  “等会开完了回去时,我们多买些,给你和林助理一人分几盒,给谷助理也带点。”

  他说着,低低笑一声,又是那种逗趣开玩笑的语气:“当给你们的出差补贴,谷助理这回是跟着沾光,回去记得叫他请吃饭发个红包。”

  小藕嘴里还含着巧克力没吃完,闻言,抿着嘴冲他笑一下。她没有留意到,其实岑征这会的举动和说话都很刻意。

  岑征低眸,望着她的笑脸勾了勾唇。随即他将手上的巧克力撕掉内包装,放进嘴里心情很好。

  而岑征今天之所以如此刻意,是因为他发现他的助理小姐,把他平时给她的那些零食几乎都寄回家了。当然这没有问题,本来就是给她的,给了她就是她的东西,她有权自行安排。但是他就想她也能吃一点,看她吃了,他就感觉舒坦。

  别说,对这巧克力,小藕心里还真是会转着这样的念头,如果包装没拆开的话。但这一回,她倒不是想给家里带。她是想带给舒意。虽说舒意有钱,又经常出去旅行,看过吃过的美食肯定不少。呐,这巧克力对舒意实在不值什么。但是她一份心意。

  除此,她还想在这个以制表高档格调,闻名于世的国度给舒意买一块手表。她计划是中档价位,太贵的她也买不起。表这个东西真是多贵的都有,价格上不封顶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象岑总不说他收藏的古董表里镶钻,镶嵌最稀有宝石价值上亿的手表,单他手上戴的这块就要三千多万,听说里面包含一两千个手工制作的零件,有好几十种的复杂功能。戴个表象戴着高科技,价格叫人咂舌。

  说来岑总这人,你说他低调他也低调,但有时候又挺高调的。反正小藕觉着他是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吃穿住行会很讲究。

  “岑总,都弄好了。”

  被岑征另派了公事的林助理迎面走来,同老板会合。

  “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Thomas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林助理回道,接过小藕递给他的一块巧克力。三人一面聊着一面走去停车场。作为受邀嘉宾,主办方给他们安排了车和司机。影卫一样的俩保镖跟在他们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

  ※

  Y城,柏应希抱着一束玫瑰站在巷口,看扎乌亮粗长马尾,着毛衫长裙一身慵懒气息,明媚风情的女人蹲在民宿门口逗猫。

  她逗猫和别个不同。

  至少并不象裴欣会装小孩子的声音,柏应希看过裴欣逗猫。逗猫的时候,裴欣的声音会格外娇嗲,特别小女孩儿的样子:

  “咪咪,来呀! 咪咪…咪咪不怕不怕,咪咪好乖哟!来,吃猫罐头咯,来呀……”

  她不一样。

  “欸,你怎么长这么胖啊你不是流浪猫吗?都吃的什么好东西?你看看你,肥敦敦的身上都是肉啊!是这里的游客给你喂胖的嘛,还是你天天自个打猎吃野味啊,都吃了多少只老鼠了? ”

  肥墩墩的胖橘不理她,躺在夕阳下明显是想要打个盹。

  “喂,我跟你说啊,你现在要少吃点,不能吃这么胖了知道吗?过年没几个月了,你小心被人当做年货给提溜啰!”

  胖橘乜眼瞅她一下,打了个呵欠,皱着脸转过头去。

  “嗬嗬嗬……”

  柏应希抱着花立在原地,黑而深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听她冒着傻气,不收不藏笑得憨直。他不自觉挑起嘴角,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诶,你别不听啊。我跟你讲,你是流浪猫,你要有流浪猫的危机意识!你说吧,你长这么胖,肉滚滚的!真有人要抓你,你怎么跑得掉啊,你跑都跑不动啊。你还能爬树吗?”

  胖橘耳朵龛动了两下,懒得理她。

  于是显然很无聊的某人,开始恶趣味恐吓喵星人:

  “喂,你味道怎么样啊?好吃不好吃啊?听说猫肉是香肉,我还没有吃过呢。得了,也不用别人就我了,把你红烧吃了!你这么多肉,一定嫩得很!我等下查查猫肉要怎么做?看能不能炖个汤?要不干脆黄焖算了……”

  胖橘大概嫌吵,不胜其烦终于懒懒起身,带着喵星人的高傲十分不屑的看了看她,接着伸了伸懒腰,走到近旁的大树跟前哧溜哧溜磨爪子,然后胖成球的这只大橘,一溜烟身轻如燕的跑了。

  “嗬嗬嗬嗬……”

  人猫都不理她,跑不见了她还搁这乐呢。

  柏应希看着她,听她憨憨的傻乐,心下一片软柔。真真满腹爱意十分柔肠,心动不已又心跳怦然。

  在渐渐多起来的游人注目的视线里,他走向前在她身旁蹲下把花放在她面前。不用看,舒意也知道是谁。她熟悉他的味道。人的嗅觉有它独有的记忆,不管她乐不乐意。

  她略略蹙眉,有显见不悦的神色浮现在她脸上。不敢置信他居然追来了……

  她不理他,柏应希这会也不看她,他注视着前方开口道:

  “带我玩吧”他说,语气期待也透着几分寥落:

  “我去过很多地方,去过很多国家。但我没怎么游玩过。”

  这些年,国内国外,他去过太多城市。几乎走遍全球。但都是工作,而他彼时也没心情游玩。在柏氏的日子里,他活得象一个工作程序,每天按部就班,工作排得很满。在他的日程表上没有放松这一个选项。

  “带我玩吧,小意,你带着我玩。”

第46章 他不想看到她哭

  半个月后, 傍晚时分,小藕瞅空和家里视频通话。言笑晏晏,亲亲热热说了一会。等挂断视频, 她面上笑容消失,眼睛酸涩心中生疼。

  今天是小丫头生日。她在通话里皱着小眉头, 小嘴巴撅得老高哼哼唧唧很委屈:

  “妈妈,你怎么老不回来?顺顺想你了。”

  想着女儿委屈巴巴的小脸,小藕有些绷不住。她低着头抿着嘴角去了洗手间,闷在厕所里无声的掉眼泪。

  母女连心, 孩子不开心, 母亲的心也不能舒坦。其实她何尝不想呢,她也想念女儿和母亲。当初选择在这座城市寻求发展, 就有考虑过这里离家要近一些, 方便她假期回去探亲。那时没想到会有而今这番机遇。

  一算快有小半年没有回去看过母亲和女儿了, 不怪孩子埋怨, 这回丢的时间确实长了。现在她算是体会到, 为什么人们感到愧疚时爱用物质弥补。她如今就这样, 特别舍得给女儿和母亲买东西。

  自己舍不得穿的名牌给母亲和女儿买,眉都不皱一下还只嫌买得不够。仿佛只要她们能吃好的穿好的, 她心里就会好过一些。

  小藕默默的哭了一会, 抹了抹眼睛走到洗脸台去洗脸。她不能在厕所呆太久,她还没下班, 这还是她的工作时间。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她走出洗手间。心里想着,这活她做完这一年还是申请换岗吧。玖拾光整理

  岑总是很好的上司和老板,而这个工作虽然时间长,但其实也不算太累, 习惯了就好。最主要薪水高待遇好,小藕心知,她能得到这份工作,运气功不可没。

  若非有岑总先头扮保安,因缘际会知道她,并对她的工作态度感觉认可,那么以她的资历和才能,在现阶段她原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好机会。

  只是机会再好,薪水再高,孩子的童年却只有一次。不论如何,她该多陪陪女儿。物质做补偿,给的再多也不及亲子陪伴的精神力量大。横竖只要人勤快,钱总有来处不会饿死。

  小藕刚走到办公室,桌上电话就响了。她紧步上前接起电话。

  “好的,岑总,我这就拿过来。”

  挂断电话,小藕将岑征要的文件送进他的办公室。

  自小藕进门,埋在电脑前的岑征就抬起眼来看她。仔细看了她几秒,他轻轻蹙眉盯着她问:

  “怎么了,小藕?你哭过了?”

  翁小藕一愣,不意会叫他瞧出来。她有洗过脸,眼皮没有肿眼睛稍微有点点红而已。

  “没有”小藕当然否认,强颜欢笑道:“无缘无故的我哭什么呀?”

  继而她笑着问例行公事:

  “岑总,你这会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去张师傅那看下晚饭做好了没?”

  岑征看看她,顿了顿,微微颔首。

  等小藕出门,岑征放下手头事务不自觉皱眉,感到莫名的烦闷。她肯定哭了,他确信无疑。刚才电话里,他就察觉她声音有点不同。

  可是为什么哭?

  在工作上他们配合默契并没有问题。

  岑征手肘撑在桌上,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目露深思,俊脸上神情有些沉凝。终于在听得小藕回到办公室后,他站起身长腿一迈,几步就走进她的办公室站在她面前。

  “岑总?”

  小藕还没坐下,看他浓眉微锁表情严肃,登时疑惑又有点不安。在和她交代工作时,她没见他这样过。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说着,他低下身子和她视线持平,黑眸紧紧盯着她。

  小藕马上感到压力,下意识就答:

  “没什么事啊。”

  “那为什么哭?”岑征维持着弯身的姿势,很认真的看她。

  他是一个不愿意逃避问题的人。对翁小藕突然哭泣他感觉不舒服,那他就要问个明白。是工作哪里有困难了,或是出了什么麻烦,还是身体不适,抑或她家里有了什么事?

  身为他的直系下属,他有必要了解,她是不是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情?就他的印象里,翁小藕虽然娇娇小小,瞅着清瘦柔弱但却并不是心志脆弱的人。

  事实上,她不但不软弱还韧性十足,很能吃苦很能拼,是典型外柔内刚能扛事的女人。共事这么久,他第一次看见她哭,还是偷偷的哭,哭得隐忍安静。这就让他吃惊又说不出的焦躁,他不想看到她哭。所以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就解决问题。

  小藕亦然吃惊,没想到他会追究这个。

  她看着他,心里不太好意思。其实她一向很注意,即使岑总对她和气,她也从不敢忘记职场的本分。她时时告诫自己不要放松,遵守着职业人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尽量做到公私分明,不能将私人情绪带进工作里。

  为此,在她的工作时间里,她不和家里通话聊私事。今天是因为女儿生日,她才忍到孩子下了幼儿园瞅空给家里打了通视频。

  “是工作上的问题吗?还是家里有事?”静了静,岑征又开口问道。

  望着眼前漆黑深邃,出奇清亮的眼珠,小藕心知她必须回答清楚。小岑总说一不二是很坚持的人。

  抿一抿嘴,对被他瞧出她哭过,她也不否认了出声应道:

  “其实真没什么事,工作还有家里都挺好的。岑总,我就是”她思量着要怎么告诉他,她是一个母亲家里有一个小女儿。

  当初不提这茬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提。在出来求职时,考虑到有了宝宝的妈妈不好找工作,她有意做了隐瞒面试时只说未婚单身。进建晟也是如此。

  到后来,岑总给她这个岗位,那会她认为没必要多事提及。就象此刻,她也有顾虑。虽说她已有只做这一年的想法,但她不想给他会为私事所累,为孩子分神不能安心工作的印象。

  她纠结着,岑征却忽的直起身来,他端详着她修长的指轻敲着她的桌面。

  “是想家了?”他问。

  小藕看看他,想了想老实点头,与此同时她微微红了脸有丝赧然。正待出言告诉他实情,却听他沉吟道:

  “明天周五,后天就是周末,这样”他看着小藕道:“给你三天假,让你回去探探亲。”

  小藕一呆,却见他对着她微一挑唇,浅浅一笑继续说道:

  “带薪假,坐飞机去路费报销。”

  小藕愣了愣,呐呐应道:

  “不用岑总,我”

  岑征浅笑打断她:“回去看看,三天后回来好好工作。”

  说罢,他往自己办公室走,走两步又倒退着侧身与她道:

  “明天让老吴送你去机场,回来的航班时间,你也跟他说下让他去接你。”

  说完,他又看一看她,眼色柔和走进他的办公室。

  小藕怔立,心口热热的,眼眶有些发酸。

  ※

  “岑总,张部长问,上次他们部门报上来的月度资金预算,还要核实多久?到底为什么不批?”

  “岑总?”

  这是岑总今天第三次走神了,林助理和谷助理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让他自己上来和我说。”片刻后,岑征淡道。

  “好的。”

  “岑总这会还有别的事吗?”

  岑征摇头,低眸看向电脑。

  两名总助于是轻悄的走出去,同样轻缓的替他关上门。

  岑征看着电脑,过了好一会才察觉自己居然在发呆。他略是皱眉,靠向椅背闭上眼拿指捏了捏眉心。

  数秒后,他睁眼抓起桌上的手机,长指在他的常用联系人第二个号码上顿了顿,终是放下电话没有拨号。她只不过离开了一天,他竟若有所失感到很是不惯。

  岑征深眸幽静,不自觉的又发起呆来。

  两天后的清晨,看见车里坐着的那张白玉兰花般,清纯又柔美的脸孔,岑征轻轻一弯眼,眼睛亮亮的盯着她。

  “岑总,早。”小藕微笑,同他打招呼。

  岑征看着她白生生的脸,清润润的黑眼睛,扬了扬唇角。

  “早,小藕。”

  他眼睛里有笑,心情很好。

  随即,就着司机打开的后车门,他姿态优雅的坐上车。

第47章 今晚你老实点,不许再偷……

  国内某知名山峰。舒意背着包爬到半山, 人就有点疲软腿明显没劲了。她微喘着气抬手抹了抹额间冒出的细汗,心说,这山不愧以山势陡峭著名, 果然是陡(累)峭(人)的很。。

  她抬眼看看前方身姿舒展,爬得还很气定神闲的某人, 心头憋闷。这人是彻底不要脸了,赶都赶不走。大半个月的时间追着她从南到北。

  可怜何宇侨被他留着看家,隔两三日就得上她公寓帮着照料他的花朵。他自己爱做花匠,还要把人何宇侨也整成个花匠…好好一社会精英, 一身本领, 现在硬是快要被他给折腾成家政服务人员。

  赶不走,甩不脱, 她心里憋气, 于是这回特地挑了个以难爬闻名的山头。不想, 她一个跳过五六年钢管舞的半运动员选手, 还爬不过他这个脚板受过伤的赖皮糖。舒意一面费劲的爬, 一面撇嘴心里咕哝, 今这也不知是整他还是整她自己……

  又爬了几分钟,她实在有些累, 干脆停下来歇脚。看着前面爬个山都爬得萧萧肃肃, 如履平地的挺拔身影,她喝着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路来, 眼球溜在他身上的女游客就没断过。可她们知道他是个赖样儿不讲脸的人吗?

  喝过水,舒意低头将水杯挂好。转眼看见修长白净的手伸到她面前。她神情放冷看向煦阳下面庞光洁,白净如玉,脸上连丁点汗意也不见的男人,心下很怄。

  这些时日, 他跟着她跑天天户外活动,她的脸已经晒成浅蜜色,可他却一点也没晒黑。说说老天多偏心,他一个男人要什么天生晒不黑的白皮子!

  柏应希看着她红苹果般红通通的脸,微不可察的弯了下嘴角。心知她这一半是运动红脸一半是气红的。

  “把包给我吧,我帮你背。”他再一次说,望着她黑漆眸子闪亮,声音低缓而温柔。

  舒意瞥瞥他,绕过他就走。

  柏应希眼角轻扬,瞅着她的背影淡淡笑开。迈着步子跟着她走。

  他知道,她嫌死他了气得很。可是怎么办呢?她总是要跑他只能跟着追。现在他琢磨过来,男人追妻这事就不能太讲究脸面。不然,象他,她一年要出行几趟,一出门就是小一月的可一年也才十二个月。。

  如果总是干等傻等的,他怕是等个好几年也等不来他的妻。何况,她不在他跟前他着实想她,相思寂寂日子难熬。

  人道烈女怕缠郎,现在他就想着缠字诀。眼下他的盘算就是要让她和他,短时间内高强度的相处。脸是不要脸了一点,但他这也是被逼无奈。诶,有底气过活的女人,她是真不好追呀……

  鼓着劲不到一刻钟,舒意的速度就又慢了下来。爬山这事一旦爬得累了,再爬很快就会更加的累。先前疲累的肢体还没有缓过来呢。

  “听话,小意,把包给我。”这会迁就她的步子,和她并肩的男人语声关切,瞅着她又一次说道。

  舒意不由自主的喘气,看他没事人一样声音都不带喘的,心中悲愤。她转了转眼珠,心说,对啊,干嘛不给他背呢!她赌这个气,划不来的还是她。。

  他不是非要跟着吗?

  而她不是就想整他,叫他疲钝出出气吗?

  心念一转,舒意解下背包递给他。

  柏应希眼底蕴着笑,接过包挎在肩上。然后他将空着的手伸到舒意跟前,笑着看她。

  舒意看他一眼,走上前去翻她的包。随后,她掏出一把雨伞抻直自己拿伞柄的一头,将伞头送到他手边。

  柏应希失笑,翘着唇角捏住伞头牵着她继续往上爬。小同志严防死守防得可紧了,不但警戒严备还胆儿肥。

  前两天他们在溪平古镇,道旁一棵老树上吊老大一条蛇。冷不丁的,他都被唬得一惊,当下就想护着她生怕她被吓到。

  然而他想多了。

  根本用不着他英雄救美,更没有花容失色惊怕投怀的美人。

  她神色淡淡,比他神情还要淡定,轻悄悄就走过去了。至于路上碰到吠叫凶横的狗,地上遇到毛毛虫,他英雄的小同志都不带怕的。狗凶,她更凶,不用一个回合狗都怕她;而姑娘们都怵的毛毛虫,她还能有闲心,拿根树枝拨拉两下……

  心随念转,柏应希眼底笑意愈深,心中柔情满腹。她和裴欣真是完全不同的女人。裴欣胆小苍白纤薄,总带着楚楚可怜的娇柔和脆弱。她健康红润,性格独立十分接地气,周身洋溢充满烟火味又不失灵动剔透的美。

  柏应希情不自禁,回眸深情的看几眼此时因着疲乏,低垂头难得有点蔫的小同志。心头涌动着怜惜。现在同她在一起的很多时候,他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渴望能抱抱她,好好的抱一抱她……

  柏应希牵羊儿的牵着爬不动的舒同志,迅速成为过往游客们眼中的一道爱情风景线。

  男人高大俊挺,清贵又帅气。背着包挎着包,牵着女人表情宠溺。女人高挑明艳,风情又透着些娇憨,就是看着好像在闹脾气。俊男靓女登对合衬,看着象一出爱情偶像剧。赏心悦目叫人艳羡。

  两人一路爬,一路景点打卡歇上一会。等到达山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舒意没耽搁,拖着酸痛的腿在山顶寻找入住的酒店。这座山以日出和云海享誉国际,蜚声海内外。既然来了,她自然要见识见识,一饱眼福。

  只叫她傻眼的是,她没想到这个时段,完全不是旅游高峰期的时刻,酒店居然这么难找。就因想着不是旺季,是以,她没有提前预定酒店。可一连问了好几个都是客满,剩余一家五星酒店就剩一间空房。

  柏应希眼神微微闪动,看着本来就疲惫这刻已是凝着眉眼,变身冷美人的舒意有些心疼也有些紧张。

  然后他等来她一句:“你租帐篷。”

  说着,舒意开始办理入住登记。在她低头签字的当口,柏应希和酒店前台接待对视一眼。

  下一秒,舒意听见前台温柔又好听的声音:

  “抱歉,这位先生,我们酒店现在没有帐篷出租。一般象我们山上的酒店,通常不做帐篷出租出售业务。就是要做,也只会在暑期游客需求量大的时候,酌情开展这项业务。但是冬季的话基本没有人会做。所以要租帐篷,需要游客自己在山下租了自行背上来。”

  前台小姐稍是一停,望着柏应希声音更加甜美:

  “不过,山上昼夜温差大,现在又是冬季不建议先生租住帐篷。会很冷,容易生病着凉。”

  舒意蹙眉,搁下笔看向柏应希。她微眯了眼,凑近了仔细审视他的表情。柏应希瞅她这副模样,想笑又不敢笑,他迎视她的眸光,眼神无辜保持镇静。

  “是你在搞鬼对不对?”她恨恨的,显出几分孩气:

  “是你用了阴谋诡计,事先和酒店串通好了。”

  她说,紧紧的盯住柏应希的眼睛。用一种要抓逃犯的犀利目光,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她就感觉不对劲,这也太巧了!而且现在明明是淡季。怎么会几家酒店同时爆满?

  “怎么会,你冤枉我。”柏应希看着她,慢吞吞道:

  “我都跟着你的行程表走,今天出发前我都不知道你要来爬山。还有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我要怎么搞鬼啊?刚刚你也看到了,不是也有别的游客一样没有订到房吗?”

  顿一顿,他又道有点委屈的:

  “你也太冤枉我了,我手能伸这么长?”他手是不能伸得这么长,但有钱能使鬼推磨。

  舒意盯着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听起来,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叫她一时亦抓不出他的漏洞。

  她用怀疑的眸光又看了看他,没好气道:“既然挑床,睡不惯酒店,你就该自己背着床去旅行!”

  柏应希由着她撒火,轻抿着嘴角不吱声。一张脸温润俊美,透着独一份,独独给她一人的好性儿。

  目送着由礼宾员送去房间,舒柏二人的背影。几个前台凑头咬耳朵,声相俱是羡慕。

  待两人走出视线,走进了电梯。有人道:

  “快给刚才留电话的游客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才得到的消息,晚上八点后会有客人退房,问他们还要不要房间?”

  “喂,这样行不行啊?会不会有事?”

  “怎么不行啊?柏先生助理不说得很清楚吗?只要柏先生和柏太太入住酒店进了房间,柏先生包下的空房由我们自行处理,给其他客人都没问题。当是让我们挣外快了。这个陈经理也是知道的,你就放心吧。”

  “好耶好耶!我这就来打。哈哈,这次我可以多买个包了!”

  “柏先生可真壕啊!他一定很爱他妻子。你们知道吗?不单是我们酒店,这山顶上所有酒店的空房都被他包下了。”

  “是啊,只瞧他看他太太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很在乎他太太了。不过,说真的,他太太好漂亮啊!他们俩好配哦。”

  ……

  自这日后,景区酒店又多了一项,充满罗曼蒂克浪漫情调的八卦谈资——

  某富豪为了哄妻,为了和生气闹脾气的妻子住同一个房间,超大手笔一掷千金。

  ※

  房间里,舒意望着那一张大床皱眉。这间房是大床房就这一张床。

  “你睡地上,自己打地铺。”她很干脆的说道。房间有空调,不存在受凉。

  “还有房费分摊。一千八你睡地铺,给我八百块就行了。”

  “你不是避着我就是和我算账,总要同我分得特别清。是因为害怕会再次爱上我?”

  “谁爱你?”

  “我爱你!”

  房间有一瞬的安静。

  随即,舒意面无表情整理她的包。

  她没反应,柏应希并不失望。被她冷待得多了,对她的拒绝他都快有条件反射般的习惯。如今,他真是已经相当习惯她的拒绝。没关系,他以后还会跟她说。对她的爱他不但要做,他也要说,还要说到做到。

  “腿很难受吧,是不是很酸痛,要不要我给你捏一下?”他看着舒意,好温柔的说道。眸色里盛着心疼。

  奈何伊人不领情。

  冷瞥他一眼,舒意不留情面的说:“今晚你老实点,不许再偷亲我。”

  柏应希闻言,不自觉摸了摸鼻子,耳尖有些泛红。等舒意垂眸继续收拾时,他唇角微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俊脸上眉目生辉,摇曳着高兴的神采。

  “要看晚霞吗?还是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后吃饭?”静了静,他又开口问道。

  舒意不理他,收拾完衣物走进洗手间。少顷,她洗了脸出来也不看他直接往外行去。虽然双腿酸痛很是疲乏,但是难得一见的风景还是不能错过。

  柏应希咧嘴,很轻的笑一声,拿着相机跟上。

第48章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因为入住的酒店地理位置非常好, 不必特意找寻,走不多远就有很棒的观景点。舒意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摄友长qiang短pao装备齐全, 用瞅着相当专业的摄像器材,和瞅着同样也特别专业的摄影姿势, 抓拍着眼前的人间美景。

  舒意没有太多词汇能形容她所见到的美妙光景。她就觉得云霞绚烂,五彩斑斓,象一片彩色的云海美得震撼异常好看。

  柏应希望着眼前瑰丽的奇景神态虔诚,他也端着相机拍了好几张。然后他看向沐浴在霞光里似物我两忘, 神色陶醉的女人。

  她将长发散了下来, 红的唇,黑的发, 漆亮大眼娇俏明丽。漫天华彩兜在她身上, 她漂亮得象一个宝贝。柏应希深情的看她, 心中爱意拳拳, 无可言喻。满山好景, 但在他眼里, 她亦是佳景一幅无与伦比。

  柏应希开始给她拍照,心头庆幸, 他还能找到她, 还能努力去挽回。有些爱后知后觉,不到失去不知珍惜。

  他围着她, 前前后后“咔嚓”“咔嚓”的拍。舒意终于忍不住瞪他。他老是要给她拍照,有什么好拍的?

  她出门旅行很少拍照,几乎不拍。不给自己拍,也不拍风景。在这一点上,舒意的想法倒有些超然。

  她觉得肉&体会消亡, 皮相总有老丑的时刻,若花开四季终要凋零。年轻时留下青春时光,老时观之反倒伤感。至于风景就更不必留,所有繁华都是路过,再美的风光看看就好。她从前没条件,现在有钱了四处走走,开阔眼界饱个眼福她已是知足。

  见她望过来,柏应希拍得兴起,情不自禁说道:

  “宝贝,笑一个。”

  宝贝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

  柏应希挑唇,自个笑了。

  他现在不怕她生气,恼他火他。他只怕她没反应。行,不笑就不笑,反正她不管什么表情都鲜活动人。

  有病!对着他的笑脸,舒意忍不住撇嘴。

  别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话真有点道理。舒意不想承认,面对跟转了性似,满脸厚黑学,脸皮厚而无形的柏应希,她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又给她拍了几张,柏应希电话响了。他将相机套在脖子上,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即他声色不显稍退开些接起电话。

  “喂”他声音冷淡。

  “这几天,小欣她有没有去找你?”

  “没有。”柏应希答的简短,不欲多言。

  “她知道了”听筒里姚茗岚的声音很疲惫:“应希帮帮我,去把她找回来。”

  柏应希垂眼,默声不语不作回应。

  “应希,她情绪很激动,已经跑出去三天了,我怕她会伤害她自己。”

  “这是你们母女之间的事,我帮不了你。”柏应希淡声回道:“以后除非公司交接方面的问题,否则不要再打电话。”

  “应希,你这是真不准备管她了吗?你怎能这么狠心!”姚茗岚的声音一下就飙高了,很显然她的情绪也很激动:

  “你们好歹是一起长大的,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你就真忍心看她出事?”

  柏应希眼眉低垂,默了默应道:

  “她是成年人,她该自己负责。”

  “成年人?你明知她是什么情况”

  “姚女士”柏应希打断她,面色平淡语声冷静:“她是什么情况,我认为,这正是姚女士你需要去面对和负责的问题。”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

  裴欣心结成疾,如沉痼难医。要他去帮裴欣,意味着要他重新去背负裴欣的人生。可他只有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望着再度沉迷在霞光中的女人,柏应希摇头。他做不了裴欣的药。今时今日,他不可能再若从前一般,一次又一次,满世界找寻裴欣的下落。

  如今,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有他想要守护的爱人——

  唯有她是他的指南针,是他想要满世界跟着的人。

  姚茗岚瞪着被挂断的手机,又是气恨又是颓然脸色难看至极。纵是犹有不甘,她亦然悔恨。无论怎样,事实证明,和柏应希撕破脸是她做过最失策的事情。

  她将手机掷在桌上,无力的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神情灰败。她原还在寻求时机,不想这么早和女儿相认。实在是瞒不住。连日来小欣似有所察觉,对她对待柏应希的态度,感到不对劲。是以不停催促,催着她去找柏应希回来。她疲于应对,不得不将真相告诉女儿。

  “不,你在骗我。”当时,小欣望着她,脸色苍白不可置信。

  她只能道歉,心下悔痛难言:“小欣,是妈对不起你,妈很后悔”

  然而她的话没有说完,在长长的一声尖叫过后,小欣用看魔鬼的眼神,无比愤恨的看住她。

  “不,你没有!你没有后悔”她说:“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为了你自己,你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你不是我妈,我不要你做我妈!

  你看到了,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一生。都是你,你毁掉我一辈子的幸福。我所有的不幸,我受到的一切折磨都是拜你所赐!我不会原谅你,不会,永远都不会!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希望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

  想着那天的场景,姚茗岚痛苦的闭上眼睛,她拿手捂住心口有好一会没有动弹。

  报应,这是她的报应。

  柏应希是,她生的这个也是!

  ※

  是夜,柏应希躺在睡袋里深眸幽静,细听着床上那人轻浅的鼻息。他克制着心头的悸动,感到安宁也感觉欢喜。

  想到日间她气他,说他挑床,睡不惯酒店,为什么不干脆背张床出来旅行。柏应希弯唇,低低笑一声,侧眸睇视床上的人影。

  真好!

  暗夜里,她睡在他旁边,即使隔着床与睡袋的距离,他亦然满足特别幸福。

  挑什么床呢?现在他连睡袋都不挑了。只要她在,就是和她一起浪迹天涯,他觉得他也行,忍一忍完全没问题。

  ※

  小藕发现岑总变得有点奇怪。

  譬如,近些时他常常会看她,有事没事的。

  但他目光坦荡并不讨厌,不会让人感觉不适。每每见她望过来,他还会冲她颔首,一贯的优雅气度雍容。

  再譬如,他越来越多次的出现在她的办公室,有事没事的。

  有时就是在她面前转一圈,她以为他要交代工作但他看她几眼,微微浅笑又步态从容的走回他的办公室。

  小藕整理着文件夹,莫名有些好笑。岑总这人在工作上沉稳果敢,能耐本事有担当。但私下里吧,会有点孩气也有点跳脱。就象现在,会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搞不懂岑征怎么回事,小藕也没太在意。在她心里,小岑总是个好人,君子端方对她不会有坏心思。

  时日如流水,一天复一天。在下半年往年底走的当口,上班族通常会变得日益忙碌。员工如此,公司老总亦然,事务益加繁杂。应酬多,会议多,旧的要收尾新的要决策。方方面面,千头万绪。

  岑征自然也忙。不是开会,就是在路上。除了吃饭,除了每天几小时的睡眠,他的日程表几乎没有空隙。小藕体恤他,尽量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能做的就不叫他多费心。并且每晚会主动加班多做一个小时。

  除此,怕他忙得狠了又会累病,她在每天的膳食安排上也很花了些心思。所以这段时间,岑征饭前餐餐喝汤,顿顿不重样。喝的汤都是养神去疲劳,补充体力还不会让人太上火的补汤。

  就这么的,在这工作格外繁忙的时期,岑征为帅,每日里带着他的大将林谷两位总助,和他的小兵,他由来勤恳细心的助理小姐并肩作战,忙得兴兴头头。

  这天晚上,岑征坐在办公室里梳理完各部门的月度报告。随即他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过了晚上十点。他马上起身走去小藕的办公室。这是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不知觉中形成的新习惯——

  不再拨打内线电话,有事找小藕,他都亲自去她办公室和她面对面的说。

  走进小藕的办公室,岑征微静了一瞬。然后他脚步放轻走到小藕面前,稍事一顿,他低下身子轻声唤她:

  “小藕,小藕”他语声轻缓而低柔:“醒醒该下班了。”

  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过去的小藕,在他的柔声低唤中睁开眼睛。她迷瞪着眼愣愣的看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小藕。”岑征的声音愈发柔软,隽黑的眸定定的锁在她脸上。

  “嗯,岑总?”小藕眼睫扑闪,眨了眨眼有点醒过神来。

  她望着岑征脑子里不着边的想,他眼睛可真亮啊,墨黑黑的眼瞳似氤氲着水光。

  再然后,她睡意惺忪正要坐起身,却见那两汪静夜湖泊般润泽清亮的眸子,离她愈来愈近。

  下一秒,他的脸压下来。

  “小藕……”她听他低语近似呢喃。

  “岑总!”

  在他的吻即将落在她唇上时,因睡意而感知迟钝的小藕,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岑征停住,微微红了脸。

  他缓缓直起身来,看着她有些惊慌的眸光,心中十分懊恼。天知道,他不是故意要轻薄她,刚才那一刻,他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他,他……

  如果说,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亲她。她会相信吗?

  小藕错愕的看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岑总他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藕。”岑征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一张俊脸愈发的红了。

  他心跳加快,近乎孩气的摸了摸脑袋,注视着小藕语声低低:

  “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你呢,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第49章 对岑征,小藕就是百分百……

  小藕呆住。

  她太意外, 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情况。就是这段时间,她察觉到他行为有些莫名,她也没有往男女感情这方面想过。不是她妄自菲薄, 而是事实如此,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不说她离异带孩, 就她是未婚姑娘,她亦不会对他怀揣感情方面的心思。他条件这么好,家世,能力, 他们甚至连身高都不太匹配。

  小藕表情怔愣, 看着面前这张原本净白如玉的脸孔,此时仿佛敷了脂粉一般透红, 看着他面上矛盾的神气, 他直直的望住她眸色热烈又带着一丝腼腆, 显见的期待又显见的紧张。很快, 小藕就感觉到难过, 为自己不得不伤害他而感到深深的抱歉。

  小岑总是太干净的男人, 干净纯粹近乎纯情。相处这些时日,小藕已经能猜到他大概没有多少感情经验。就如此刻, 哪有人示爱会傻乎乎说: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从前柯云皓第一次对她表白, 抱着玫瑰花一句“我喜欢你”说得笃定又深情,神态和语气都充满真诚。

  小藕望着岑征, 只觉得艰涩难言。

  她沉默得太久,岑征心往下沉,心头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小藕。”他低着声儿唤她,前所未有的忐忑。她的神色很为难,让他突然也很没有把握。

  “岑总”小藕抿了抿唇终于开口:“有些事,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她注视着他语声干涩:“我结过婚,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儿。”

  她言简意赅,说得直接。实在是既定事实,她没法迂回说得婉转。

  这回换岑征错愕,他眼底微微变色呆呆的看着小藕,乌漆双瞳中有不予掩饰的惊诧。

  瞬间一室静寂,两人相对无言,空气沉凝。

  好一会后,小藕听他低声问:

  “结过婚是什么意思?”

  小藕睇着他乌黑的双眼,明显有些受到打击的神色,心情沉重。

  “三年前我离婚了,现在是一个单亲妈妈。”她说。

  岑征没再说话,他沉默了几秒钟,转身一语不发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这一晚,小藕独个坐车由司机老吴送回家。而以往岑征会和她一起坐车,先送她回去再由着司机送他回颐景苑或是岑家庄园。

  隔天,老吴准时准点去接她,直接把她送到公司。中途也没有去接岑征。说是岑总今天要出差不来公司了。

  小藕坐在办公桌前,心里不太好受。他今天的日程表里原本没有出差的安排。小岑总在公事上一向条理分明,注重实际。是以,他的日常表惯来会按事务轻重缓急来排班,讲究效率,看重结果,原则性极强。可他取消了今天一个非常重要的商务会议。显然昨晚的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小藕望着空无一人的总经理办公室,眼色微黯。如果可以选择,岑总是她想一直给他祝福的人。让他难受非她本意。

  “诶,小藕你怎么在公司啊?你没跟岑总一块出去?”谷助理进门,看见她十分惊奇的问道。

  小藕勉强笑笑应了句:“没有哦。”他现在大概不太想看到她。

  谷助理看看她也跟着笑了笑,并不多言径自忙活。大家都有分寸,不会过分打听。

  小藕是岑征的私人助理,她的工作就是听他分派。再说得直白点,她的工作就是要围着他转。他不在,她就成了闲人无事可做。

  而一连两天,岑征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发过邮件。无所事事吃空饷一般,叫小藕很不自在。她便跟在谷助理身后,帮他做力所能及的事。她也想过给岑征打个电话问问,但只要想到他这次突然出差的原因就是因为她,那号就拨不下去了。

  直到第三天下午,听说他在下面其中一个项目工地视察完毕,转头又去了另一个更偏远的工地,小藕终是感觉不安,她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走,然后她给他打电话,手指抬起又顿住思量再三,她到底还是先给他发了个短信。

  然而没有回音。

  小藕等到下班也没等来他的回复。

  不回消息就是不想回了。是夜,小藕闷坐床头不能入睡。她开始想,他或许是在等着她辞职?

  小岑总是个体面人,不犯孩气的时候甚至可以说相当绅士。那这回弄成这样,确实很有些尴尬。他可能觉得不好再共事,希望她能自行离职?可是为什么还让老吴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呢?而且她签的合同也没到期。

  小藕左思右想,思绪纷杂,直弄得大半夜没睡。翌日,她顶着眼下的青影,仔细整理她手头所有的文件资料,和与她工作相关的各类事项。查漏补缺,确定每一个文件夹,每一份物件都有贴上详细的标签。可以方便她的继任者查找。

  随后,她照例进去岑征的办公室看了看,帮他擦了擦桌椅,给他的绿植浇水擦拭叶片。接着,她坐下来写了份辞职报告发到岑征的邮箱。

  这天离开办公室前,小藕拎着包眼圈发涩,心中滋味难描难绘。她立在原地停了停,最后拿眼四下环顾了一圈,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总经理办公室,然后她抿着嘴角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无论怎样,她都感激岑征。这是她做过待遇最好也最顺畅的工作。没有刁难的老板和上司,更不存在勾心斗角的同事,常见的职场霸凌和潜规则。岑征给了她一个好似乐土绿洲般的工作环境。

  当天,小藕就回了老家。她只说辞职了,母亲看看她也没多问,只笑着叫她在家多休息些时日。这天晚上,祖孙三代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

  次日,小藕收拾屋子换洗床上行李,洗洗晒晒忙了一天。到了晚间她陪着女儿玩,直到小家伙累了,她抱着洗了澡讲着故事把孩子哄睡。随即她在暗夜里望着虚空,不自觉就叹了口气。

  这时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为不吵着女儿睡觉,她刚才调了静音。小藕拿过手机,是岑征发来的短信。她眨了眨眼点开——

  “现在不要睡,今晚加班。”

  小藕坐起身感到疑惑。她看一下时间,这会整好八点四十。她看着短信,两道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他没有看邮件吗?没看到她的辞职报告?

  而且,她现在老家呀怎么加班?

  小藕抿了抿嘴巴,轻悄下床走到门边给岑征打电话。手机连拨了两次,皆无人接听。小藕想了想又给林助理打电话,然而他的电话根本接不通。是还在工地,地方偏僻信号不好吗?但岑总的电话分明打得通,又为什么不接呢?

  小藕满腹不解,拧亮台灯坐在凳子上干等。等他再次联系她。只等着等着,她突又想,难道是他发错了人,那短信原不是发给她的?这么一想,她不禁有些失落,心头颇不是滋味。他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联系了吧。不见她,也不接电话。

  “小藕,不睡吗?那出来看会电视。”母亲推门瞧着她笑道。

  小藕心中难受,面上不显,弯唇笑着和母亲来到客厅。一个多小时以后,翁母打着呵欠自去睡了,小藕呆坐在沙发上望着始终静止无声的手机。少顷,她叹了叹气,准备睡觉。

  刚起身,她手机亮了。

  小藕看着屏幕上跃动的岑总的字样,没来由竟感觉有点紧张。她咬了咬唇,按下接听键。

  “喂,岑总。”

  “下来,我在你家小区门口。”岑征明显发哑的声音,伴随着寒夜的风声传进小藕的耳朵。

  小藕听得一呆,默了好几秒才知道应声:“岑总稍等,我这就下来。”

  几分钟后,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小藕望着前方灯影下,那一个高挑颀长,劲瘦笔挺的人影心下亦不知是个什么感受。

  岑征一袭黑色毛呢大衣,双手插兜风尘仆仆立在车旁。黑漆漆一对眸子深而沉,落在她脸上深深的看她。

  待得小藕走近,两人相视几眼又不约而同挪开目光。

  静了静,小藕轻声招呼:

  “岑总。”

  岑征的视线又回到她脸上,他看着她,伸手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哑声道:

  “上车。”

  小藕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很自然就感到些担心近乎惯性的。她没有犹豫坐进车里。

  冬日深夜里,街上行人稀少,小区门口路人亦然零零星星,车都不多。作为这个点独自外出的女性,按理她该保持警惕。毕竟这世上针对女性的伤害案件中,有很大一部分比例是熟人作案。

  但是对岑征,小藕就是百分百感觉信任。

  等她坐好,岑征绕过车头坐到驾驶座里。他没有开车,开着车内照明灯同小藕相对怔怔。片刻后,小藕率先垂下头去。

  “你的辞职报告我不会批。签的一年,你得做完它。”

  数秒后,岑征出声。他的声音真的哑得厉害。

  小藕没吱声。只听着他的声音,心道,是又熬夜了吧。她这般想着,下意识就抬眸瞧他,瞬即和他的眸光撞到一起。微是一顿,小藕眨眼,转过脸低眸看着自己的鞋。她心下吃惊又负疚。这会看得分明,不到一个星期,他显见清减了不少,脸色还有些苍白。

第50章 我们试试吧

  感受着他的注目, 在又一阵静寂过后,小藕开口打破沉默,似没话找话的问:

  “岑总, 你怎么知道我回老家了?”

  “我去你的出租屋,你不在。”岑征看着她应声。

  现在他已经明白那天她为什么要哭?又为什么总将他给她的吃食, 积攒着寄回家。象她这样性情温婉的女人,毫无疑问会是一个疼爱孩子,十分温柔的妈妈。她写了辞职信,又不在出租屋, 除了马上回家看孩子他想不出她还能去哪?

  所以是看到她的辞职报告, 他就从工地赶过来了。小藕抿唇,心中负疚更深。

  半刻后, 她听见他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他说着, 黑而亮的眸子清贵慑人, 一瞬不瞬的盯住她眼眸深深:

  “我就问一句, 你对我是不是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是, 我会退回上司和下属的位置再不纠缠你。”

  小藕望着他,顿了顿, 艰难的张嘴又听他道:

  “我只问你一遍, 你想好了再回答。”他幽亮的视线压在她脸上,语气有点急。

  小藕心下叹气, 心里沉甸甸的。

  顷刻后,迎着他的眸光她低低应道:

  “岑总不是你不好。”他没有哪里不好,是她不好。

  小藕微微颦眉,音调干涩:

  “不瞒你说,我上一段婚姻闹得很不愉快。”

  往事不堪。只要想起后头, 她被逼得象个疯婆子一样,拿着刀撒泼斗狠,小藕还会感觉羞耻,非常的羞耻。这记忆是她的阴影,象一个污点叫她羞臊倍感难堪。

  事实上,和柯云皓那段婚姻就是她人生的黑洞。唯一叫她感到值得的是,老天给了她一个小宝贝。

  “那段婚姻很糟糕,我过得辛苦他也感觉不幸福。”小藕接道,口气带了几分嘲意:

  “可是我们是自由恋爱,当初决定结婚的时候,彼此都感觉非常幸福,想着白首偕老相伴一生。对婚姻,家庭,对我们即将携手与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

  她说着,自嘲的笑一下,语声涩涩:“但只有一年,我们就变得没有话说,相互间都不太想沟通。结婚两年,便走到尽头。相看两厌难以为继。”至而后,反目成仇一地鸡毛,比陌路人还不如。

  小藕看住岑征涩声道:

  “对不起,岑总。我不能骗你,我前夫还有我和他曾经的婚姻,给了我很不好的记忆。在跟他离婚后,我就想了以后独个生活努力工作,尽力追求事业好好带大女儿。”

  停了停,终于她说:

  “我没想过再婚。感情和婚姻都不在我未来的人生计划里。”

  岑征一直安静的听,这会他黑眸静静望着她道:

  “不是你的错。”他很肯定的说:“我也不是他。”

  稍事停顿,他接着说道,清黑深眸始终目光笔直凝视着小藕的眼睛,似要看进她眼底望到她心间:

  “如果是因为他,让你对男人失望对感情失望。因为他而拒绝我,这对我不公平。小藕,我不逼你,我可以等。但我希望在感情上,你不要因为他而畏缩不前,因为他封闭自己。小藕”

  他注视着她,心跳遽然加快。微抿了下唇角,他软着声低语道:

  “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你得给我个机会。”

  他眸色殷殷看着小藕,拇指尖无意识掐着自己的中指。岑征很少会感到紧张,但此刻,他再一次绷紧神经不由自主。

  小藕望着他,看他明显不同于平常,带着期待眸光热切隐有焦灼,听他口气软到近乎恳求。她缓缓垂下眼睛。

  说一点不动容是假的。实际上,对岑征,她心头充斥着不忍。她连语气都硬不起来。她不想伤他,不想他难过。

  可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她的确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无论是面对新的感情,还是接受他,这合二为一,两者一体的事情于她都太过突然。

  等不来回应,她又变得沉默形同婉拒。岑征有些受伤的看她,随即他低下头闷声咕哝:

  “这几天,我过得很不好”他说:“我每天都在想你。”

  小藕抿着嘴,心里难受。又无奈又控制不住的愧疚。

  他是过得不好,显而易见的。他一向气色好,嘴唇红润。但现在他面色居然显得苍白,脸瘦了一圈连嘴巴都有些发干的样子。

  “我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我就是想你。”他低着头,继续咕哝着,又变成一个孩子很无助,沮丧又委屈:

  “那天我很吃惊也很难过。我不想否认,在那一刻里我受到很大的打击。我甚至感到无措,不知要怎样面对你。小藕,我从来没有那样难受过。

  我避着你,跑去出差。可是看不见你,我更加不开心。以前我看人说因为相思茶饭不思,因为相思度日如年我总觉着肉酸,觉得太夸张不以为然。可是我这几天都体会到了。”

  他停了一会,抬起头瞥她一眼,似欢欣又似痛楚: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这样。看见了很欢喜,看不见就会想。心里惦念无时无刻。小藕”他哑声唤她,很庆幸的语气:

  “我很高兴,当时爷爷让我选的时候,我选择了做保安。”要不然,建晟那么大,员工有七八千他要怎么遇见她找得到她呢。

  深夜寂寂,听他嘶哑着嗓子向她诉说衷肠,小藕心下涩然又有些发软。她侧头望向他带着些哄慰的意味,放轻了声道:

  “岑总,不早了。不管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我去给你订个房,你需要休息。”

  想了想,她又问:“你吃过饭没有?”

  毫无疑问,他是从工地直接驱车赶过来的。先赶回市里去她租住的地方,没找到她就赶来了她老家。兜兜转转一千多公里路,也是他底子好身体能扛。换别的人大概都要撑不住。

  岑征看着她不说话。苍白的脸,失望又失意的表情,那一双成年人罕见的,孩童般澄澈不见杂质的眼眸里,更是鲜有的染上了几许血丝。正象他说的,他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非她所愿,却由她而起。她让他痛苦。

  小藕叹气,默了默轻轻出声:

  “董事长不会同意的。”

  她没辙,避重就轻,可说的也是相当现实的问题,并不全是托词。岑董对小岑总如珠似宝,爱逾性命。更引以为豪,引以为傲,视若家族之光,万分珍视,万分的看重。

  如此可想见,岑董对孙媳妇要求绝不会低。她个人条件一般也罢,还是个结过婚,离异带孩的女人,离岑家孙媳妇的距离怕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想,岑征闻言,眼睛一亮。他摇摇头,温顺的看着小藕说道:

  “爷爷不会干涉我交女朋友。他说过,我的媳妇让我自己挑。”

  岑世忠的原话是:

  “征征,恋爱结婚是你自己的事。爷爷不会横加干涉。但爷爷希望最好在你三十岁之前,你能够完成你的终身大事。你也知道爷爷年纪大了,我还等着能看一看我的曾孙儿,听一声‘太爷爷’。有生之年,若能得偿所愿,看我征征结婚生子有家有口,爷爷这辈子也就圆满了,再没什么好遗憾的。”

  小藕笑笑,不往心里去。岑董话是这么说,但真要得知小岑总要她做女朋友,得知她的个人情况,事情怕又该另当别论。

  结过一次婚,小藕已经没法再天真。事实上,她得承认,如今她对婚姻态度悲观。论条件,柯云皓比之岑征,那根本都没法比。并且那会她还是初婚,可柯家母女还是嫌她嫌的,认为她哪哪都配不上她们柯家的宝贝。

  有句话,小藕觉得说得真不错——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一段感情,若得不到家人的祝福,即使两情相悦爱得再深也走不长,走不远。而若本来感情就不够考验的标准,不若想象的那样坚固,那么,几乎一戳就散分崩离析。象她和柯云皓。

  岑征看看小藕,眼帘下垂,须臾,他拿指头碰一碰她的手。再然后,他眨动着浓长的眼睫毛,抿着嘴巴伸指又碰了一下。继而他试探着将小藕的手整个握住,温柔的握在他手里。

  “小藕,我们试试吧好吗?”他不看小藕,顾自对着她的手说:“不要急着拒绝我。我们试试,试着交往。给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到时你还是觉得不合适,那么由你喊停。”

  小藕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瞅着乌黑柔软的发心。心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她没有将手抽出来,任他握着。说不上来,对他,她做不到狠心。

  好几秒过后,终于她开口说道:

  “岑总,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给他的答复。她无法再应承太多。

  岑征的嘴角渐渐扬了起来,他更紧的握了握小藕的手。随即,他抬眸弯着眼睛笑,语声依赖又依恋的:

  “小藕,我肚子饿。”他说,整个神情都松弛下来。

第51章 我不会和你吵架,我都听……

  隔天上午, 看着手臂夹着只熊,两手拎满大包小包,身上还背着个装的鼓囊囊的娃娃包, 就连脖子上也挂着一个卡通蚂蚁的年轻男人,翁母有好几秒的怔愣。

  “阿姨好, 我是岑征。是小藕的朋友。”

  岑征微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齿,神情礼貌又乖巧。

  “诶,是岑总啊, 快, 快进来坐。”翁母连忙招呼,竟感到有些局促。

  今早她听女儿说了声, 说她老板可能会来。但她没想到女儿的老板, 这样年轻还生得这样的俊。

  “阿姨, 您别叫我岑总, 叫我岑征就好。”岑征笑着说, 走进门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

  翁母见状, 灵醒的上前接过他手臂那只毛茸茸,胖乎乎身量不小的泰迪熊。

  “岑, 岑总”翁母是个实诚人, 不够圆滑。初次见面,到底还是叫不惯他的名, 她很不好意思的说:

  “你买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

  闻言,岑征笑笑语气诚恳:

  “阿姨,您别和我客气。不多呢,一点心意而已, 没几个钱。”他说着,取下背包和脖子上儿童款的蚂蚁暖水壶。

  翁母不由自主看着他,忍不住的心中惊叹,咋就生得这么好呢!不是没听女儿提过,说她老板长得好看非常帅。但没想到,会比电影上看到的好多男明星还要好看得多!

  中肯说,前女婿柯云皓也长得好,高高大大眉眼英俊。但跟眼前这岑总一比,立马就落了下乘。相貌比不上,气质更没得比。

  “你是谁?”

  岑征刚站起来,顺顺牵着妈妈的手,走到他跟前仰着小脖子好奇的看他。

  岑征笑看了小藕一眼,马上又蹲下来看住小姑娘。唔,他给的零食都装进这小家伙的肚子了。

  “我是岑叔叔。你呢?你叫什么名儿,可以告诉叔叔吗?”他笑,放软了声。含着笑的眼睛细细端详面前的小丫头。

  这是小藕的小宝贝呢,他想,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心里没有一点的排斥。因为对他来说,要喜欢顺顺实在不难。小家伙长得太象小藕,一对圆圆的,乌溜溜的眸子和小藕完全是一个模样,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小鼻子小嘴巴长得也象小藕。叫他很容易爱屋及乌。

  “我叫顺顺,翁顺顺。”顺顺细声细气的说。

  晶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看他,又看看他身旁那堆新玩具。不遮不掩,天真直白眼神,非常诚实的表示,对他带来的这些礼物她很有兴趣。

  “唔,你叫顺顺呀,很好听的名字呢。喏,乖顺顺拿着。”岑征眼眉盈笑,眸色和柔,将肚子是个暖水壶的蚂蚁小玩偶递给她。

  他当然知道小姑娘叫顺顺,昨晚上他都打听过了,他就是逗逗孩子。

  顺顺瞅着小玩偶,抬眼看一下妈妈又看一下姥姥,然后她小白牙一晃松开妈妈的手接过玩偶。

  “谢谢。”她童音软嫩,呶动小嘴巴冲岑征道谢。并不叫叔叔,还有些孩童的矜持。

  岑征笑,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藕小时候就长这样吧,他想,心中溢满温柔。

  “岑总,你过来坐一会。最多一个小时,就可以吃午饭了。”

  小藕出声招呼他,一面说一面拿眼仔细看了他数秒。安下心来。所以说他底子好啊,好好吃了顿饭,休息一夜,小岑总还是小岑总,脸也不苍白了,眼睛也没了血丝。肤白如玉黑眸澄亮,和顺顺的眼睛一样干干净净的,不见半分杂质。

  岑征看着她笑,显然心情很好。他没有起身,朝小姑娘伸手依然是儿童电台叔叔,好听又柔和的语气:

  “顺顺,和叔叔一起去寻宝好不好?”

  顺顺低着小脑袋看他的手,然后她牵住小藕,开始摇晃妈妈的手。很明显,小家伙感到好奇又有点和岑征不熟的意思,想让妈妈跟着去。

  “不要再买了,岑总,买得够多了。”小藕当即摇头,不赞同道。

  “不买,都在车里呢。我一趟拿不完。”霸总小叮当很无辜的说。

  小藕和翁母:“……”

  几分钟后,小藕牵着女儿看着车里堆放的,后备箱安置的,估摸着就是他俩外加顺顺帮着一齐搬运,也得小两趟的礼品盒子礼品袋有好一瞬的沉默。

  败家孩子!

  这是把人家的店都搬空了吧。。

  “第一次见面,买点见面礼而已。”瞅着她的脸色,化身小叮当口袋的某位霸总开口解释道。

  小藕吸了吸气,很干脆的说:“都退了吧,买太多了。”

  岑征听得傻眼,买来的东西还能退的吗?

  富养长大的少爷,是真不知道买的东西可以退。买了不喜欢,不用就好了。

  眼见小藕神色认真,岑征急了:

  “那不能。这都是我买给阿姨和顺顺的,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可不能把我心意退货啊!”

  可是这心意太贵了啊!

  “小藕,就这一回。我下回不买这么多了好吗?”岑征巴巴看住小藕,不无恳求的说:

  “买都买了,要去退多不好。而且,我买了好几家店,这些东西哪家是哪家的我也没记,真要退,还得拿着单子一个一个的对,会好麻烦。”

  说到这,闪念起,他即刻福至心灵急中生智,脸色一下就放松了:

  “小票我都丢了。”他很快的说。望着小藕,眼里有丝孩气的得意。

  反正,他是不会退的。

  语毕,岑征一垂眸对上顺顺亮晶晶的眼睛。小姑娘似乎觉得他这样很好玩,正看着他抿着嘴笑。岑征一弯眼,马上露出笑容,给了小姑娘一个大大的笑脸,伸手向她比了个V字。

  小藕:“……”

  才吸完气,她又忍不住呼气。。

  看着这近乎满仓的礼物,小藕心里有点愁。这么多,可怎么办?要这般再来个几次,就是以身相许,她也还不起……

  ※

  有话说,礼多人不怪。

  这话放在小孩身上,那也是真理。

  投其所好,买多多的礼物好吃的好玩的,买的越多,和小朋友的邦交就会进展得越为顺利。

  东西搬上楼后,岑征和顺顺就玩到了一起。一大一小搁那拆礼物,气氛十分友好。

  第一次登门拜访,岑征本来还有点紧张,但看到未来丈母娘比他还紧张,他就不紧张了。是以,此刻,和小丫头一块摆弄玩具,他投入自在。一大一小都很乐呵。

  厨房里,翁母一边帮着女儿打打下手,一边不时出来看看,悄眼观察岑征。斯斯文文白白净净,那个子真俊得没话说。一身毛呢大衣穿着高挺贵气,真正好看。她没见过有谁能穿出他这份气质。身材俊,相貌也俊,帅得出奇,那脸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实在出挑。

  翁母看一回,心里叹一回。

  女儿不说,活了大半辈子,她又怎会看不明白。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尤其这男女之间,不动心不动情,男人怎肯上赶着来示好。不用说,这岑总是对她家小藕有意,正在追求呢。

  可是……

  翁母心中叹气。

  身为母亲,她自然不赞成女儿独身。她家小藕刚满二十七,三十岁不到,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真要从此孤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她心疼得很。

  但齐大非偶。旧时讲究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一方的门第太高,另一方就会过得辛苦。今天初初一看,岑总没别的不好,就是条件太好了点。家世,样貌,身份地位,样样都太拔尖。而且人家还是个未婚青年。就算他爱慕小藕,他家里能同意吗?

  母女连心,翁母对女儿曾经在感情上吃过的苦头,遭遇的不公感同身受。故她和女儿有着相同的感触——

  女子嫁人,一定要了解对方家人是什么样的人?为人如何?性情和品行好不好?容不容易相处?

  象柯家,儿子不过开了家小公司,赚了点钱。那一家子就傲气凌人,鼻孔都要上天了。

  那岑总可是豪门。

  而豪门媳妇难为的新闻并不鲜见。

  翁母不稀罕女儿大富大贵,她只想她家小藕平淡生活,拥有简单的幸福。有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伴侣,相互照顾,相互体贴。

  等到吃饭的时候,翁母瞧岑征坐姿挺拔,吃饭都吃得优雅,气质不言而喻,心下不禁更添怅惜。

  人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可就是太好了呀……

  ※

  某知名国道上,柏应希开着一辆租来的大G,舒意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看着车窗外,姿态闲散欣赏沿路的风景。

  这是他俩组队自驾游的第七天。由甩不脱的牛皮糖先生发起提议,舒意想了想没有拒绝。她一直很想自驾游,开着车走遍全国甚至全世界所有漂亮迷人的公路。

  但自驾游&行在路上,路程长了总难免遇上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她一个单身女子独个长时间自驾,不单是体力还是安全上都不太周全。

  横竖现在不管旅行在外,还是回家都要见到柏应希这张脸,那不若就试试她独自无法完成的长途自驾游。

  “前面有温泉,我们去泡下,歇一个晚上再走。”柏应希瞥她一眼,温声道。他们已经有两天没洗澡了。

  “嗯。”舒意没有异议。她也想洗澡。而且她这几天大概是周期要来了,xiong又开始有点胀&痛,整好泡一泡温泉舒筋活络。

  看一看他,秉持公平原则,舒意很有搭档精神的说:

  “到下一个加油站,我和你换。”今天他开了大半天了。

  柏应希扬起唇角,却是问道:

  “困吗?要不要睡会?”

  他的声音很温柔:“到温泉旅馆还要一个多小时。”

  “不用。”舒意又看向窗外。出来旅行,睡觉可太浪费了。

  柏应希自后视镜里看她,眼神微动:

  “小意,听过这个说法吗?”他说:“说是两个人合不合适,一起旅行过一次就知道了,特别是长途旅行。要在路上合拍,那在一块生活基本也没有问题。”

  舒意不理他,心说,他们现在合拍是因为彼此都不缺钱。更因为他在追她。

  柏应希又看一眼后视镜,接道:

  “而看夫妻感情牢不牢固,就看装修时两个人的态度。意见统不统一,会不会吵架闹矛盾。”

  舒意呶嘴,心中失笑。这人,这是补了多少情感“秘籍”。。

  合适不合适,他们不是已经试过了。离婚就是结果。

  正想着,听他低道:

  “如果是我们,我不会和你吵架。以后要装修,我都听你的。”

  谁跟你以后了?舒意撇嘴,反正不搭腔。

  自打柏应希放弃再做安静的美男子,那清贵又清冷,气势十足的柏先生就消失了。能相信,现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曾经语迟人贵,惜字如金的男人,常常会变成一个话痨……

  到达温泉旅馆,两人照例AA制用餐,AA制订房。这是舒意的原则,她坚持要这么做。柏应希倒也不跟她争,当真是很听她的话,都听她的。只除了,她叫他不要跟着她,他会失聪。。

  各自洗过澡后,两个人抱着自己的盆,装着自己的浴袍毛巾,保温杯和洗浴用品去泡温泉。

  都不是爱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性子,严格说来,脾性都有点独。所以不作二想,两人都选的收费高的汤屋,一人一个单独的小汤池。

  柏应希倒是想和舒意共泡一个二人间,但是他不敢吱声。现阶段,他还是黑户,有心没胆……

  乖乖的自己泡。

  半夜,凭着女性的自觉,舒意自梦中醒来。她来事了。看着有点弄脏的内&裤,舒意感到意外又无奈。按她的经验,至少还得好几天,通常总是要到她xiong胀&痛无比的时候,她家大姨妈才会施恩一样的放过她,姗姗来迟。

  是泡了温泉的缘故吗?她有些惊奇的想。

  爬起来,一通折腾换上干净的内衣,她倒头就睡。泡温泉不单替她催来了姨妈,也让她困倦特别好睡。

  翌日,睡了个懒床的她揉着眼睛懒洋洋起床。她睡眼惺忪,刚要往洗手间去,不经意一瞥,她走两步,后知后觉顿住。望着晾晒在阳台上,属于她的那条小内内,舒意睁大了眼睛。

  半小时后,碰头吃早餐的两个人,气氛诡异。

  主要是舒意,她神色复杂很是纠结。弄得柏应希也有点紧张。

  “以后不许动我东西。”好半刻后,她有些别扭的说。

  “什么东西?”柏应希下意识就问,一脸莫名。

  舒意不看他,低着头道:

  “反正以后不准擅自进我房间。”

  柏应希停住,凝视着她反应过来。

  “我敲门了,敲了两次”他说,解释道:“房间电话打不通,你电话又关机。我有点担心,就叫服务员拿备用房卡开了门。”他是去叫她吃早餐的。

  舒意没吭声,房间电话她拔了,因为想好好睡一觉,不受打扰。这是她的旅行经验。现下外面风气不大好,有的旅馆房间常常会有那些不请自来,从事特殊服务的电话。

  柏应希看她几眼,低道:

  “在这多歇两天吧,你现在不适合出行,要多休息一下。”他的语气十分温柔,透着怜惜。

  舒意动了动唇,停顿片刻,声音也低了下来:

  “以后别给我洗内&裤,我不用你洗。”

  “可生&理期,你不能碰冷水啊。现在是冬天就更不行了。”柏应希非常科普,很自然的说道:“那沾血了不是得用冷水洗才洗得掉吗?”

  他在她洗手间看见了,没有犹豫的,他就给她洗了。也没叫她,想着让她多睡一会。

  舒意没应声,沉默的吃早餐。心头却浸着不知名的情绪,滋味难明。她没想到,他会帮她洗沾了经&血的内裤。毕竟在很多人眼里,女人的经&血是不洁的事物。而他原是多么洁癖的一个人。

  舒意有这么大感触,和她母亲早期的家庭教育有很大关系。舒意母亲在世的时候,是一个相当封建的人。没读过多少书,就容易被洗脑,她妈就是典型。重男轻女,蒙昧又固执,有很强的男尊女卑的观念。

  譬如叠衣服,她母亲就很有她的讲究。男人和女人的衣服,一定不能乱放。女人的衣服不可以压(放)在男人的衣服上面,尤其是内裤,那是大不韪,是不利气,是绝对不行的。少时,舒意年纪小,懵懵懂懂也不记事,为这没少挨打。

  稍大些,她又被教育,经&血晦气,脏又不吉利。所以沾上的衣物,男人是不能碰的。就更别说洗了。她妈都不跟她洗,不论多冷的天,都得她自己洗。从她第一次来月事开始,没有例外。

  舒意走出家乡,来到大都市,见识多了,自然不似以往封闭,她妈说什么就是什么。随着环境的改变,她也在改变。她变得开通,会自己思考。

  如今,她早不觉得女人来月事就是不吉利,就是脏。更不会因此小心翼翼,象自己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一般,来个月事还要畏畏缩缩的。女人来月事就是一个寻常的生理现象。很正常,和晦气能有什么关系?

  只是大冬天的,柏应希帮她洗内&裤,还是叫她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四舍五入翻译一下,舒意得承认,她心里其实很有些触动……

第52章 我只要她

  回到公司, 彻底捅破窗户纸,将话说开的岑征与翁小藕两人,日常工作和生活同往日自然也会有些改变。

  但并不若常见的豪门公子追妻, 动不动就大手笔赠送珠宝,名牌衣饰, 各类的奢侈品甚或豪宅豪车。岑征的确一若小藕所言,追求得非常顺其自然,非常的走心。

  他也会给小藕送花,但并不会每天都送。小藕的办公桌上鲜花是隔三差五的来, 并不太刻意。有点象忙着忙着想起来了, 就送一捧花。

  可是不管岑征有多忙,每个周末他都会记得安排人去小藕老家, 将周末放假的小姑娘接过来, 让母女俩团聚。等到周末过了, 周日晚间再派人把小家伙送回去。

  下半年底, 他工作忙, 小藕当然也不会有太多空闲。于是白天顺顺就呆在顶层, 由岑征着意安排自家里挑的一名,很有看顾小孩经验的家政阿姨带着。

  怕孩子寂寞, 岑征给小丫头专门安置了个玩具房。这样即使他们忙着, 孩子也可以玩得开心。而两人再忙,也一定会陪着小家伙吃饭。一日三餐都要在一起。

  为了顺顺, 岑征会尽量避开周末出差,亦会在百忙之中,瞅空陪着小姑娘玩上一会子。

  小孩子的心最易得,你对她好,她就会依恋你。现在顺顺已经十分喜欢这位对她总是笑眼盈盈, 十分温柔的岑叔叔。

  又因为共同的饮食爱好,都吃清淡的都爱吃甜食,一大一小惺惺相惜引以为知己,特别能吃到一块。

  至于小藕,作为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对岑征的用心,她不可能无动于衷。事实上,小藕心中很是感动。对一个母亲而言,对孩子好,当真比对她自己好还要叫她更加动容,心生感激。

  尤其岑征说到做到,他真没有逼她,并不强硬的要求她的回应。他们在一起相处,基本还和从前一样,象一对投契的,默契的,彼此信赖,最合拍的工作搭档。

  他对着她很君子,偶尔他也会眸色深浓望着她,看起来似乎很想要亲吻她。但他会克制。这些小藕心里都明白,她是过来人,她懂。

  只是感动和感情,一字之差,还差得有些远。接受岑征,开始新的感情,对小藕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这天中午,受他家老先生电召,岑征回了祖宅。

  “征征,爷爷问你啊,你和你那小助理现在是怎么回事?你告诉爷爷,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

  “嗯。”没有迟疑的,岑征应声。

  虽然她还没同意,但总会同意的。

  听到答复,岑世忠看着孙子,两道仍然浓密的眉毛微微拢了起来,他坐在椅子里,手指轻敲着手杖柄斟词酌句,考虑着要怎么跟孙子说。

  “怎么了,爷爷?”坐他对面的岑征瞅他形容不对,出声问道。

  “征征啊”岑世忠沉吟着,慢声言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定下来了。爷爷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玩弄感情,谈朋友肯定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但这终身大事不是小事,那是一辈子的事。爷爷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考虑。”

  岑征一愣,听话听音,爷爷这言下之意,分明是不太认可小藕做他媳妇。

  岑征感到意外,蓦地就想起小藕说的那句:“董事长不会同意的。”

  小藕说的那会,他对此,一点没担心。因为自小到大,只要他喜欢的,爷爷就会喜欢。何况,小藕那么好,温柔纯良,又乖又懂事,不是讨喜的很。

  就跟情人眼里出西施那话说得一样,岑征喜欢小藕,只觉她哪哪都好,怎么看怎么顺眼。当然也就认为大家都会喜欢小藕,都该喜欢小藕。

  “爷爷,小藕不好吗?您之前不是还夸过她,说她细心做事认真,人很不错。”岑征疑问的看住爷爷。

  “小翁做事是不错,但这结婚和搞工作那是两码事。”岑世忠把话挑明了。

  那小翁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长得标致人也本分。做事勤快也会做事。先前他瞅孙子对其似有不同,他还很高兴,很有点乐见其成。小翁个子是小了点,但反正他家征征个头高,以后真在一起,他的小曾孙个儿也不会矮。

  可谁知道,小翁竟然结过婚还离异带娃。这就叫岑世忠在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他可以不在乎家世,但他征征头婚,人又出挑,个人条件有目共睹。找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要找个二婚的,结婚就给人当后爹?

  “爷爷,您是嫌小藕离过婚还有个孩子,是吧?”岑征马上就回过味来。

  岑世忠不作声,表示默认。

  “爷爷,小藕离婚不是她的错,眼见为实,小藕人品您也看到了,她不是那种会亏心的人。”岑征看着爷爷,即刻口气维护的说。

  稍事一停,他又道:

  “还有爷爷,顺顺很可爱也很乖,改天我把她带过来给您见见,您看到了会喜欢的。”

  “诶,你先不忙把人孩子带回来,爷爷我现在还不想见。”这事不能含糊,老爷子索性表明立场。

  岑征看住爷爷,感觉有点伤脑筋。心说,他人还没追上呢,爷爷您可别跟着添乱了……

  “爷爷,您说过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顿了顿,他出言提醒道。

  “爷爷不是想要干涉你,可是”岑世忠看了看孙子,没往下说,但意味自明。

  其实他也很伤脑筋。好难得看到孙子开窍,愿意考虑个人问题了,偏偏又不叫人如意。他的乖孙儿,多好的孩子。给人当后爹,孙子不委屈,他委屈。

  “爷爷,您可不能耍赖,您得说话算话。”岑征也不想含糊。

  “说什么话呢,你这孩子!爷爷什么时候耍赖了?”看看孙子,岑世忠放软了声,语重心长道:

  “老话不说了,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所以,找对象都要慎重一点。”

  他说着,叹了口气接道:“爷爷只是想你多看看,不要这么快就认定一个人。”

  “您现在就在耍赖啊!说好了,女朋友由我自个挑,可您现在这不是干涉是什么?”岑征蹙眉,语气有点闷:

  “您要我多看看,我看得还少吗?前两年,您老找人给我介绍,但我对她们确实都没感觉。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这个勉强不来。”

  “那当时,方家那姑娘”说到这个老爷子来劲了,微扬了声说道:

  “你不还嫌人矮吗?人有一米六五了,你还说人矮连照片都不肯看。现在嗯?”

  岑征抿抿嘴,回得理直气壮:

  “那我就是喜欢上小藕了,她矮我也喜欢。”

  动心了就是动心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这个它没道理可讲。而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什么要求,什么标准,原来统统都无关紧要。你就是只对这个人有感觉,就想和她在一起。

  “那爷爷也告诉你,你和小翁这事爷爷不同意。”岑世忠终于明言,语气里却透着几许担忧。

  他的征征是个专注的人,做人做事都很专注。读书时专注读书,目标明确一点私心杂念都没有,很能稳得住。现在谈恋爱必然也会很专注,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放手,那这就麻烦了……

  “所以爷爷您这是打算耍赖了。”岑征眉心轻轻皱着,不高兴道:

  “您怎么老耍赖呢!之前偷棋子,现在又说话不算话,食言而肥。”

  不意孙子知情,翻旧账当面揭底,岑世忠老脸一红,登时有点撑不住逞强道:

  “瞎说,爷爷,爷爷什么时候偷子了!”

  一旁的殷志博扬唇,岑世忠余光瞥见一眼扫过来,于是那刚扬起的唇角瞬即放平,老殷又成了一本正经的岑氏管家。

  岑征不同爷爷扯这个,他拧着眉孩子般有些负气道:

  “反正我认定她了。您也常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那长生漫漫,我得找个我喜欢的啊。那我就喜欢小藕,我只要她。”

  他微顿了下,真象个孩子了咕咕哝哝:

  “您要这样,非不同意小藕,那我三十岁之前铁定结不了婚了。不说三十岁,或许四十岁,五十岁说不准我就要打一辈子光棍。”

  “你怄爷爷是吧,你,你你,你这坏孩子,我要被你气死了。”岑世忠捂住心口,喘着气冲殷志博叫道:

  “小殷,快,拿我的速效救心丸来。”

  “爷爷,前两天才问过王医生,他说您身体好着呢。说您心脏强健,好多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心脏都不及您健康。”

  岑征慢腾腾一戳,岑世忠也不装了。

  “出去出去”他噎着气,一瞪胡子挥手赶烦人的狗儿一般,气呼呼道:“你个坏孩子,搅得我头疼!”这是真的,这会他是真头疼。

  岑征却是一笑,上前抱了抱他:

  “爷爷,我走了。您记得吃过饭后,不要立刻睡午觉。要等一会,等个刻把钟再睡。”

  “去去去,谁要你说。你殷叔都知道呢。”岑世忠板着脸,心里却是受用。

  岑征笑笑,直起身同殷志博对视一眼,点了个头转身离开。

  不急,他想,出现问题,那就解决问题。爷爷不同意,那他就用行动来说服爷爷。

第53章 柏应希也会这么的暖

  公路上, 柏应希开着车前盖,弯身一通扒拉,随即他抬起脸来冲舒意摇头。斜阳下, 两人对视几眼俱是无奈。

  “火花塞的问题。”柏应希徐声呼了口气,脱掉手套。

  “我先给租赁公司打个电话。”他说, 拿出手机拨号。数秒后,他收线,挂断电话。

  “他们怎么说?”舒意问。

  “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是知会他们一声, 我们还得报警。”柏应希说道, 没有耽搁又开始拨打报警电话。

  舒意看着他,等他打完电话。庆幸这地方虽然偏远, 但还好手机还有信号。

  “怎样?”她问。

  柏应希看看她, 很平静的语气说着令人有点沮丧的现实。

  “说是远了点, 而且不多会天就要黑了, 等他们救助可能会需要点时间。建议我们可以趁着天黑前, 寻求自救。”

  他不想告诉她, 这个“需要点时间”很可能得等到明天。这个时间这个地儿,路况又不好路面还有积雪, 人想快也快不了。

  “怎么自救啊?”他们这打电话不就是自救吗?舒意听得有点纳闷。

  这次长途自驾完全是临时起意, 他提,她就应了。一路跟着风景走, 走得也很随性,真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她连攻略都没做。好吧,舒意不能否认,下意识的, 她这是指着他了。

  大概人天生都有惰性。这次旅程,她真没操什么心。因为有他自告奋勇,处处积极主动。这回他身兼数职,旅行中需要劳心费力的事儿,几乎都给他包了。向导,脚夫,甚至司机都是他,就没怎么和她换班。

  别说,这次一起旅行,还真叫她暗里有些吃惊。以往不理“凡尘”只用思考做决策,下达指令,张张嘴就有人鞍前马后,事事处理周全的柏总,居然也很有生活智能,出门在外比她这个中级背包客,处事能力还要强得多。这一路麻烦事也不少,遇到好几次突发状况,但他遇事从来不慌张,沉稳淡定的很。

  “让我们就近先找一下本地的救援汽修厂。”柏应希应道,微弯着眼睛看她冲她伸出手:

  “牵着,路滑别摔了。”他特别自然的说。

  舒意看看还铺着雪的路面,是有点滑,这一段路他开车都跑不快,跟车形蜗牛似一点一点的挪。

  于是没有迟疑,她也伸出手——

  拽住柏应希敞着的棉服衣角。

  柏应希瞅她两秒,低低笑一声,嘴角微微挑着转头前行。两人走了一会,在前方路牌上寻到汽修厂的救援电话。不过,结果亦不尽人意。因为时间和路况原因,对方说最早也要明天赶过来。

  “看来今天晚上要在公路上过夜了。”舒意说道。

  实践出真知,这回她的旅行背包里,又装进了一些新的旅游经验。这条非常有流量的旅行线路,很显然,冬天并不是打开它的最佳方式。

  天冷,路况不好不说,风景也没什么看头。沿途都比较荒凉,除了雪景再看不到别的,景色相当单调。想看迷人的自然风光,还是春秋季来比较合适。

  而且这个季节,路上车少得很,一路走来,大概一个小时零星一到两辆车的样子。稀少到这广阔天地间,仿佛就他们这一辆车,就他们两个人。想就地寻求车辆帮助都难。

  “走吧,我们先上车。”柏应希的表情平静,声音也很冷静,是一贯的沉稳。

  舒意望着他,不期然想到和他重逢那会,遇上他车抛锚的事:“你说,你怎么跟抛锚这么有缘呢。”

  闻言,柏应希微是苦笑,这回是真的。他不会拿她的安危冒险。车抛锚了,开不了暖气,而这里夜间气温低,不是闹着玩的。他心下掂着忧虑,面上却分毫不显。浅笑道:

  “走这条线,抛锚不是很正常。这一路上,你看路边那些废弃的车,堆得跟个废车厂一样。那都是抛锚闹的。”

  说的倒是,这一路舒意看了不少,要说现在有钱人真多。她看那些车里有好些名牌车,价格不菲。然后抛锚了,说不要就不要了。

  临上车前,柏应希突的看她,半点不忌讳,十分老夫老妻的问她道:

  “需要方便吗?”

  舒意摇头,却也并不扭捏。

  等到上车后,柏应希又问她:“渴吗?要不要喝水?”

  “不用。”舒意仍然摇头。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加油站都离得远。喝多了,上厕所会很麻烦。

  “喝一点,嗯?”象是了解她的顾虑,柏应希的语气很温柔:

  “有我呢,到时候实在不行,我给你打掩护。”总不能干渴着。

  舒意还是摇头。能忍就忍着些。

  “那吃点东西,饿了吧。”他又道。一面说,一面给她拿他们备着的干粮。

  舒意看着他,轻轻抿了抿嘴。心中感慨,亦有丝动容。这人现在对她是越来越啰嗦了。从前冷冷淡淡,惜字如金。如今,却象个啰嗦的大叔,事无巨细,前前后后的替她张罗。

  谁能想得到呢?

  柏应希也会这么的接地气,这么的暖。

  片刻后,柏应希给她递了两块点心,还是又给她递了瓶奶,连吸管都给她插上了。继而他自己也吃了点东西。

  “等明天救援的过来,我们就回去吧不往前走了。”过了会,舒意说道。

  算起来,这是他们自驾游的第二十一天,年关将至也该返程了。

  “好。”柏应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为她话里不自觉脱口而出的“我们”心生欢喜。

  舒意说罢,不知不觉喝了口牛奶。等凉到喉间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轻嘶了声,打了个冷颤。

  “挺凉的吧。”柏应希看在眼里,神色温柔,语气不掩心疼的说。

  原本按计划,他们今天会在前面的县城过夜。这牛奶干粮,就跟战时备用物资一般,原就是备着救个急,轻易不会吃。而这会就是救急的时刻,冷也得果腹。

  “还好。”舒意淡道。

  刚那是身体本能反应而已。她也不是没吃过苦的,没那么娇气。

  柏应希看着她,乌黑深邃的眼珠柔和清亮,盛满爱怜。须臾,他眸光一闪,突然觉得今天得不到救援也好,横竖他会护着她不让她冷。

第54章 是我不好

  是夜, 天地寂寂,柏应希和舒意窝在车子里,困于方寸之间。没有意外, 直等到天黑救援人员也没能赶过来。而自抛锚后,这一带竟然一辆过路车也没瞧见。便是想搭个顺风车去前面县城住宿, 亦没可能。

  而因为是租的车,出于道德不想损伤电瓶,是以,即使蓄电池里的电还够用, 他们也没开车内灯。只为了示警又因着在夜间, 他们开启了危险报警闪光灯以及示廓灯和后位灯。

  故而虽然车内没灯,由着这些光亮兼之车外雪色映衬, 车内光线倒也并不十分黑暗。

  “冷吗?”有一搭没一搭, 聊了会旅途见闻, 柏应希开口问舒意。其实他更想直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不冷, 还行吧。”舒意应声, 淡淡的, 照例的舒式口吻。

  不说,这会确实还不太冷。就是冷, 她也不想找他取暖。虽说,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一路对他的所作所为, 她并非完全无动于衷。但即使把这一些感动串联起来,也并不能让她的心,果断的做出选择答应同他复合。

  事实上,舒意并不太想回到过去的生活状态。一如她曾与他说过的,她对她目前的人生感到非常满意。

  柏应希偏头望着她又问道:

  “怕吗?”静夜里, 他侧脸柔和声音低沉而愉悦,带着些逗弄也带着些蛊惑。

  “不怕。”听出他的心思,舒意给了他非常直女的回答。

  但她得承认,在这荒僻的夜里,如果是她一个人被困在这里,饶是她胆大也未免会感到心慌和恐惧。或许男人的作用就在于此,现在有他陪着,她还真不感觉害怕。

  柏应希看她一眼,浅浅笑起来。

  诶,不冷也不怕,叫他没法抱她。

  静了静,如今和舒意在一起,就变得健谈又话痨的柏先生又开口了:

  “横竖没事,小意,接个单吧。”夜色里,他的眸子很黑,定定的瞅住舒意,语声里有隐隐的笑意。

  他想,他真是喜欢她喜欢得惨了。只要和她在一起,他觉得就这么困着他心里也充满欢喜。一点不会无聊,更不会烦闷。

  “你还有什么心事想说啊?”舒意语气懒懒的不太想接。

  这人点单能说啥,底儿早都跟她兜空了。无非就是换着法儿的向她告白,倾诉衷肠。

  “你接么,接了就知道了。”柏应希黑眸闪亮,益发放柔了声,状似诱哄的说。

  想了想,他又清咳两嗓接道:

  “这次接单,可以叫一声宝贝儿嘛?”

  舒意一听,慢声呛他:“你缺人叫你宝贝儿?”

  “挺缺的。”厚脸皮的人厚脸皮的回道。

  于是舒意很响亮的回他:“不接。”

  柏应希摸摸下巴,安静了一会。然后他眸色深邃,借着夜色深深的看她,低声念道:

  “有些爱在悄悄离开之后,你才会突然察觉。这话说的就是我这样的笨蛋。”

  他看着舒意温柔又感伤的说:“小意,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再信我一次好吗?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想做你的爱人,也只想你做我的妻子。”

  舒意默然,没有吱声。

  柏应希看着她,极慢的眨了下眼,随即他揣着有些加快的心跳,缓缓倾身朝舒意靠过来。

  “欸,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现在他面前,就是个直女的舒意马上抬手,把他想要压下来的脸一点一点的推回去。

  柏应希:“……”

  他坐回位子,微微呼了口气。听布防得毫不含糊,滴水不漏的舒小同志闲闲道:

  “以后少看点情感软文,那些不适合你。”

  柏应希听得委屈,他想她,情不自禁和他看过的情感软文有什么关系。

  “你不在,我很想你。”好半晌后,他低着头闷闷的说。

  略是一顿,他也不看她,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问:

  “小意,这几年,你有没有想我?”

  暗夜,封闭的空间,他明显带着些异样的语气,舒意惯来灵敏的直觉让她立刻就听明白了。

  她是成年女人,有不算太规律但相对固定的生&理周期,你要说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她的周期激&素也不会答应。。

  何况,中肯的说,他们从前在那事上其实还算合拍。柏应希不算特别贪欢的男人,彼时在床上亦然寡言不多语,但他的身体是热的,并不是那一副冰山王子的矜傲德行。

  而不否认,她对他有过这方面的隐秘的想念。身体是有记忆的,在那些受激&素影响的日子,抑或偶尔午夜梦回,半梦半醒之间。她的身体的确会有点想他。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唯一有过的男人。她所有感&官上的记忆和经验都来自于他,让她想别的男人她也无从想起。

  只是,比起男人,女人多是走心再走肾。对感情失望就容易冷感。她确实想过,但确实也想的不多。并且即使她有想过,可若柏应希在那当口出现在她面前,她也绝对不会和他上床。世事无绝对,她不敢说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同她一样,但她就属于身体想望会跟着心走的女人。

  不想和他聊成人夜话,舒意淡声言道:

  “柏应希,你知道女人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很轻,自问自答道:

  “嫁得太轻易,爱得太卑微,活得没底气。”

  她从前这三样都占了。因为活得没底气,她爱得卑微。又因为没有底气,爱得卑微,所以她嫁得轻易。

  而女子嫁得太轻易,通常福薄。

  闻言,柏应希心中一疼,情动后的绮思顿消。骤然就觉得心头发苦嗓子有些涩。

  “是我不好。”静了数秒,他苦涩的说:“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小意,以后绝不让你再受委屈。”

  舒意不作声,没再回应。

  车厢渐渐安静下来。

  而这里吧,打电话信号还行,但要网上冲浪就很勉强,那转动的圈儿隔几秒就蹦出来,摁头强刷存在感,网络信号差的开个网页都磕磕巴巴。舒意索性关了手提,在后座取了件羽绒大衣盖在胸口闭上眼养神。这刻其实也不早了,她还真有点困倦。

  “困了?”柏应希轻轻出声。

  “嗯。”舒意闭着眼慵懒应声。

  柏应希不说话,也不动,于夜色中静悄悄的看她。

  好半刻后,舒意的呼吸变得轻缓匀长。柏应希又等了等,随即他轻悄的将座椅放低,然后他倾身小心翼翼伸手去抱舒意,他的呼吸又轻又柔,眼里满是怜惜。只可惜还没等他把人抱在怀里,惯性警觉浅眠的舒意就醒了过来。

  “干嘛?”裹挟着被吵醒的睡意,舒意不高兴的推他。

  柏应希只顿了一秒,下一瞬,他直接把她抱起来往他怀里带。

  “夜里寒气重,我抱着睡。”他说。

  “你放开,我不用你抱着睡,我就眯一会。”舒意不依,挣动不停,透着困意的声音里有显见的恼意。

  但这会柏应希不再依她,他抱着她低低的哄,把她抱得紧紧的:

  “乖,听话嗯,不抱着睡你会着凉。”他声音温柔极了。

  说话的同时,跟哄孩子睡觉一般,他将她压在怀里拿手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不说后半夜,现下气温就越来越低了。

  “你放开啊,柏应希!我盖着羽绒服暖和得很!”

  “乖了,听话。”

  两秒过后。

  “你放开我,听见没,你放不放?”

  舒意被他箍得动弹不得,气恼不已。她很困,此刻只想能睡上一会。

  柏应希任她气得拿手捶他,一动不动的挨着。

  “放开!”

  “我不要你抱着睡。”

  “你听见没?柏应希!我叫你放开。”

  “柏应希,你是不真不要脸了。”

  “柏应希!”

  “乖,睡了啊,不要动,你蹭得我难受。”终于,听见他明显带着克制,变得微是喑哑的声音。

  “柏应希你个狗!”舒意恨死了,控制不住爆粗。

  然而被骂成狗的男人,牢牢的裹着她就是不放手。

  “这次回去,你给我收拾铺盖滚蛋!”

  “听到了吗?房子我不租了,你回去就给我滚!”

  “你放开我啊,柏应希,你不要脸!”

  “不要脸,贱人!”

  “贱人!”

  ……

  近半个小时的僵持过去,舒意骂得累了眼皮直打架,她轻声喘气意识昏沉。随后,不知不觉的,在某人持续不断的拍抚下,坚强不屈的女战士靠着暖暖的胸膛,睡—过—去—了……

  柏应希挑了挑唇,下巴顶着她的发心,带着疼惜轻柔的摩擦几下,旋即,他扯过那件羽绒大衣盖在他们身上,继而他闭上眼睛。折腾了一天,他也有些累了。

  翌日清晨,舒意自晨光中醒来,直直对上凝视她的眼睛。柏应希静静看她,神情温柔。

  舒意呆了几秒,意识到自己还在他怀里,她微微蹙眉,恨意又上来了。可偏是再骂不出声。在他怀里睡了一夜,这让她感觉气短。

  感受到他干净温热的呼吸,舒意默了默。随即,她很小声的说:

  “放开,我起来了。”

  明明没好气的,但因为莫名有些心虚,她就硬不起来了。。

  却不意,柏应希看着她,脸色骤的一红。接着,不待她反应,他迅速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再然后,他亦不看她。闷头去给她拿矿泉水。

  “今天就用这水漱口洗脸。”他说着,率先下车。

  舒意瞪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想骂,又无声无息闭了嘴。

  于是这一对男女,两个都有些心虚,排排站在路边开始洗漱。

  柏应希一面收拾自己一面在余光里瞥她。等她洗完,他声音低下来走近她道:

  “要方便吧,我给你打掩护。”

  舒意看住他,忍不住轻轻撇嘴。

  瞧瞧,她怎么能不气短。大早上的睡了一夜,谁还没个内急了。。

第55章 你们要比肩而行

  午后, 岑家祖宅。

  杵着手杖在自家宅院散步的岑世忠,突听得有娇嫩的童音咯咯直笑的声音,他循着声疑惑的望过去。

  翁顺顺抱着她的小熊, 牵着她的小狗象一只欢乐的小黄鹂,晃着一口小白牙, 颠着小细腿儿撒着欢儿的跑。在她身后,是自家的家政阿姨亦步亦趋的跟着。

  岑世忠浓眉皱起,迈着大步子虎虎生威的走到她面前。

  “岑董。”家政阿姨恭声向他打招呼。

  岑世忠微是颔首,脸仍绷着。然后他看着花苞苞的小姑娘, 白生生的小脸, 一双眼睛圆溜溜的。

  “你是谁?”他虎着脸粗声问道。

  其实他知道她是谁,只看面相就知道是那小助理的孩子无疑。

  家政阿姨张了张嘴, 想帮着应声。但看岑董这情状, 她乖觉的没有出声。

  顺顺眨巴眨巴眼, 初始有点怕。但很快她就弯起眼睛很乖的应声:

  “我是顺顺, 翁顺顺。”

  她惯性的说着姥姥教她的交际用语, 又细声细气接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太爷爷。”

  此时顺顺并不认生, 因为岑叔叔给她看了好多太爷爷的照片。而且她知道,太爷爷是岑叔叔的爷爷。岑叔叔说, 太爷爷就是看着凶了一点, 但其实人很好。叫她不要怕。

  事实上,顺顺这会不单不认生还有点小狗腿。她也知道这是太爷爷的家, 而这里好大好好玩,象姥姥带她去过的公园,她想在这玩儿,大帅也想。

  大帅是她手上牵着的这只岑叔叔送她的小狗。

  “谁是你太爷爷!”岑世忠听得瞪眼,乱攀什么亲呢。

  到底是孩子, 顺顺瞅他两眼开始扁嘴。她觉得这个太爷爷不象岑叔叔说的那样只是凶了一点,她觉得他好凶……

  跟岑叔叔一点也不象!

  “诶,你别哭啊!不许哭,听见没?”岑世忠见状,慌忙瞪了瞪眼有些色厉内荏的说着。

  他还没怎么的呢,这么不经吓。叫人看见了,说他以大欺小,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欺负一个小娃娃,象什么话!

  顺顺瘪瘪嘴,突的皱了皱小鼻子:

  “我不喜欢你凶我。”她说。软软的童音,透着清晰明白的不高兴。

  说完,她牵着她的狗叫道:

  “大帅,我们走。我们去那边玩。”

  岑叔叔说了,如果太爷爷凶她,那就别理他自己玩儿就好。小狗护主冲着岑世忠叫几声,非常狗腿的跟着自己的小主人继续撒欢子跑。

  家政阿姨看看岑世忠,恭敬的点了下头后赶紧的跟了上去。岑总再三交代过,孩子松不得手,一秒也不行。叫她必须牢牢的看着不能出任何岔子。

  “不许乱跑!听到没?谁许你在我家乱跑的?”华丽丽被无视,岑世忠愣一愣,马上气咻咻的翘起胡子。

  顺顺顿了顿,然后继续乱跑。她撅着小嘴,心说,等晚上岑叔叔回来,她要向岑叔叔告状。岑叔叔的爷爷太不乖了!

  一点也不友好。

  岑世忠看着跑远的小身影,一杵手杖,坐到院中的长椅上生闷气。

  敌军太狡猾!

  那坏小子给他送来这么一颗糖衣小炮&弹,以为能攻克他,以为他会中计想要瓦解他的意志。

  哼,他才不会!

  反正他不同意那小助理做他孙媳妇儿。

  可是自这天后,岑世忠天天在自家园子里,看见这个每天哼哧哼哧玩儿,不把他当回事的小女娃。

  而他的园子里,今天多出个秋千,明天又多了个色彩鲜艳的滑滑梯,还有童趣十足的小木屋,儿童用小篮球场。再隔几天,园子的空地上甚至还有了一片小沙滩……

  岑世忠气哼哼,但却始终没有叫孙子把孩子带走。他不想承认,这园子里突然多了个不时娇娇滴滴唧喳着,咯咯笑不停的小女娃,还有她那只狗仗人势的小破狗,整个气氛都好像变得不同了。变得热闹多了,平添好几分生气。

  而放了寒假,被接来这的顺顺在这儿也适应良好,现在她已有点被丢惯了。小姑娘人小小,但心里已经很明白,妈妈和岑叔叔要忙工作,那是大人们必须要做的事。就像她也一定要上幼儿园一样。

  顺顺习惯了自己玩,这里又好玩,并且,她发现岑叔叔说得没错。他家里的这个老爷爷就是看着凶,但不会打人也不会赶她。除了瞪眼睛,和吹几下他的白胡子,就再没别的啦一点也不厉害!

  这天,顺顺玩累了,撸着大帅的狗头给她的小狗戴花。家政阿姨跟着她,轻柔的给她搁置汗巾。

  “谢谢林阿姨。”顺顺很礼貌的说。

  随后,她爬到长椅上坐下,细伶伶两条小短腿踢踏着一晃一晃的。小脸上小表情儿特别放松。

  岑世忠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看着她皱眉。

  怎么养的孩子?

  跟她妈一样瘦瘦小小的。

  大冬天穿着棉衣还那么小一团。

  再看坐她旁边摇着尾巴的那只狗,倒是养得肥墩墩皮毛光亮。

  岑世忠杵着手杖起身,走到家政阿姨身前沉声道:

  “每次吃饭让她多吃点,长这么瘦。”他没头没脑的吩咐着。

  家政阿姨连忙道好,心里叫苦。

  其实小小姐吃的真挺多的,只是孩子么,好动,每天蹦蹦跳跳疯跑瞎玩的都消耗掉了,吃再多也不长肉。

  接着岑世忠垂首望向两双都看着他的黑眼睛,小小人儿连同她的小狗儿,睁着澄澈晶莹的大眼睛,天真懵懂的看着他。狗通人性,说的不错。这狗现在也知道这是他的地盘,不会再对着他叫。有时,还会狗腿的冲他摇尾巴。

  “要不要跟我去喂鱼?”前些时,还信誓旦旦绝不软化意志的岑老爷子,不自知不自觉主动破“冰”。

  他家养了很多七彩鲤鱼,虽然现在是鱼儿的过冬期,但他的鱼儿有专人料理,在冬天气温低的时候,会将鱼全部转移到室内鱼塘,保持一定的温度避免鱼被冻死。

  而他很肯定,这个小家伙没有看到那些鱼。因为那些鱼都是他的心爱之物,冬天都会呆在他的室内鱼塘里,就是征征要带小姑娘观赏,也一定会预先知会他。这是孙子对他这个爷爷的尊重。

  “好。”望着面前好像不那么凶了的老爷爷,顺顺几乎没有犹豫很乖巧的应声。

  小孩儿贪玩,贪新鲜。玩和吃就是他们的事儿。

  顺顺跳下椅子,小手轻轻拽住岑世忠的手,嘴里欢快的招呼着:

  “走,大帅,我们去喂鱼。”

  岑世忠低头看了看抓着自己的那只小手,心中蓦地发软。他胡子微微上扬,面目变得愈是慈和,一贯威严锐利的眼睛里浮现一抹笑意。旋即,他又无声叹了口气,牵着小娃娃往他的鱼塘走。

  接下来的日子,一老一少开始形影不离,一天比一天相处融洽,成了一对忘年交。每天清晨,岑世忠会盼着顺顺来玩,到了晚间孩子被孙子送回她妈妈那,他又会在脑中思量明天要带小姑娘玩儿什么,吃点什么?一若他过去带孙子那般实诚实意的操着心。

  再过了不久,岑世忠杵着手杖坐在长椅上,微拢着眉心神色落寞。临近年节,顺顺被送回家了。连带着那只狗也跟着走了。园子一下变得安静,冷冷清清的。

  唉……

  岑世忠不自觉叹气,人老了就怕寂寞。家里还是要有个小孩子啊。

  殷志博在屋里忙活,时不时留神看一眼坐在院中的老先生,心说,知爷莫若孙,小少爷这招用的可真是——

  用他们年轻人的话说:

  太走(‘坑’)心(爷)了……

  ※

  离除夕还有三天的日子,小藕被叫到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她出声,恭敬招呼。

  许久没来公司的岑董坐在办公桌后瞪她,眼神犀利。然后他哼了一声,臭着一张脸沉着嗓子道:

  “你坐。”

  罢了罢了,缘分天注定,他不满意也得认了。他家征征自来慢热,性子又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为一个姑娘上心过。不说上心,就跟缺了情字这一窍似的,这些年,在小翁之前,他征征就没对哪个姑娘特别留意过。

  可回到建晟之初还在做保安的时候,征征就留意到了面前这小翁,为她特意与他提了一嘴,是以,他之后才会同陈部长谈天,提及翁小藕的名字,叫其多关照关照基层女员工,解决好她们的实际工作困难。

  彼时,他自然想不到男女情爱上头,不说别的就小翁这小个头,他也不会往那方面想。而那会,他想他征征应该也还没有喜欢上这个小助理。可现在看来,征征的姻缘线,不就从那会开始牵上了吗……

  唉,这世上不说祖孙,就是父母又有几个真正拗得过孩子。他的征征这是真动了心,对这小翁是用尽心思一片真心,他再不甘愿又哪里舍得再为难孙子,叫征征伤心。结过婚就结过婚吧,谁叫他征征喜欢呢。有孩子就有孩子吧,顺顺那小娃娃也确实一如孙子所说,伶俐可爱他喜欢得很。

  老董事长神色不豫,声相很不客气。小藕却一点不感觉介意。老小孩老小孩,岑董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虽然声哄嗓大面色红润,瞅着身体依然很强健,但年龄在那摆着多少都会有点小孩脾气。

  何况,岑董待她顺顺极好。如今小家伙天天都会念叨她的岑叔叔,和她的太爷爷。小孩子别看她小,其实明白着呢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小藕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就冲岑总冲着老董事长疼她顺顺,她也不会暗里怪责岑董。而岑董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找她来谈话,她心下亦是明了。

  “你和征征我想过了”岑世忠看着装扮素雅大方,显得温和又文静的小助理,声音稍微放缓了些:

  “既然你们自己谈得来,那我这个做爷爷的自然也会为你们送上祝福。现在是新时代,我也不是那种不开明不讲道理的长辈,非要惹人嫌的干涉小辈们的感情。

  只是我岑世忠的孙媳妇不能太差,我们岑家也不需要一个只知道应声,一辈子依附男人过活的女主人,你和小征要势均力敌,你们要比肩而行都要能挑得起担子。”

  “董事长”闻言,小藕张嘴,趁他停顿的当口轻声解释:“您误会了,我和岑总我们并没有”

  “那不行”老爷子不乐意了,一听这话音马上出言打断她。

  眼下,他当然已经知道,他征征这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人还没追上呢!

  “哼!”思及此,他忍不住又重重哼了一声,冲小藕吹胡子瞪眼为孙子不平。

  他征征这样的好条件打哪找去?

  不是他夸口,那真是万里挑一,打着灯笼也难找!

  这小翁机会来了不赶紧抓住,居然还不肯答应磨磨叽叽的,让他瞧着就生气!

  “我现在给你个考验”不看小助理张口欲言的表情,他拿出从前建晟话事人的气势,一锤定音快人快语道:

  “用一年时间,你自己创业。不管你是做公司,还是去搞一个项目。总之,你做出一点成绩来给我看看。不用做得多么厉害,这世上也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一年的时间,你只要弄出点样子,保证你做的事情有可发展的前景就算考验过关。记住不准作弊!不能寻求征征的帮助。人脉和资金方面都不可以。你必须自己独立完成,运用你自己现有的人脉和你能拿出来投资的数额,运用一切你可以想到的办法,全力以赴的去拼,证明你的实力。”

  小藕:“……”

第56章 这个时节,这样的夜晚,……

  “小藕, 爷爷他跟你说什么了?他没有为难你吧。”岑征等在门口望着小藕很关切的问。

  刚听说爷爷突然来了公司,把她叫去谈话,他就马上赶过来了。只是出于尊重, 他没有进去而是等在外面。

  小藕摇头,心头有些失笑又有点无奈。

  岑董这不是为难, 岑董他这是耍赖啊。。

  强行按头,要把她和岑总凑作堆。

  岑征定定看住小藕,观察着她的表情。按说爷爷很喜欢顺顺,想来应该也不会太难为小藕。

  迎视着岑征的眸光, 小藕轻声将老董事长与她的谈话转述了一遍。

  岑征闻言, 微是一愣,转念想, 这倒还真是他爷爷会做的事。他看着小藕, 心里明白, 这次他能不能升级成为她的男朋友, 能不能让她接受他的感情, 就看她这次的决定。

  只是岑征清黑的眼眸定格在小藕脸上, 却是道:

  “你不用有压力,爷爷这边我来跟他说。”

  他注视着她, 眸带柔色眼里有光:“小藕, 我说过了,我愿意等, 多久我都愿意。”

  他自然极想小藕能答应他,做他的女朋友。但他不想给她任何压力,感情的事只有心能做主,不应该有外力的干扰。他愿意等她,一直等到她心甘情愿接受他为止。

  小藕望着他, 对着他殷切的脸孔灼亮的眸光,心中蓦地动了动,滋味难明。他到底为什么要这般倾心待她?以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比她优秀得多的姑娘。

  “小藕?”

  “哦,没事,岑总,我先去忙了。”

  岑董难得来一回公司,想来岑总也要进去看看。小藕冲他笑一笑,带着些莫名的心思,心情复杂的走去她的办公室。

  岑征望着她的背影,眉梢微动,随后他若有所思,推门走进爷爷的办公室。

  小藕坐在办公桌前,心情仍然不太平静。她想着岑征,也想着岑董的话。刚才出来时,岑董用最佳销售顾问的口吻,象对团队组员鼓舞士气一般和她倒鸡汤:

  “小翁,你也不要畏难,不要害怕迈出第一步。很多时候,有些事需要尝试。人这一生往往会有很多自己预料不到的机遇,也会有很多可能连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潜力。放开步子去试试看,不论什么事,认准目标,胆大心细就错不了。”

  创业?

  心念转动间,小藕眸中微露一丝迷茫。这是她从未动过的念头。和大多数的女人一般,她对生活有着十分实际的打算——

  追求平稳。

  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份适当的可以糊口的工资。按部就班,安安稳稳,不好高骛远不眼高手低。

  是以,若要去做一个管理者,一个开创者,这事听来于她实在新奇,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

  但无端的,说不清道不明,她竟又忍不住想,她真的能创业吗?自己给自己做一份事业?

  小藕轻抿着嘴角,不知不觉兀自沉思。

  ……

  年节,雪夜。

  在这个瑞雪茫茫,雪色皎洁的除夕夜,小藕接到电话就匆匆赶下楼。

  路灯下,颀长的身影,依然是挺括有型的毛呢大衣。岑征抱着花,臂间还夹着一个纸盒子站在车旁。看见她,他眼睛很好看的弯了弯。

  “除夕快乐,小藕。”他眼里笑意闪烁,是很快活的语气:

  “爷爷把我赶出来了。”他说,黑眸粲亮,扬着嘴角定定的看住小藕。

  小藕望着他,在暖黄的光晕里,看他修剪过,因着雪花而氤氲些许湿气的黑色的短发,看他光洁白皙的额和他透着薄红的脸容,还有他殷殷切切坦荡直白,全不加遮掩温柔又热烈的眸光。以及,她视线在他抱在胸前的,那一大捧芬芳娇美的粉色玫瑰花上停留一瞬。

  这个时节,这样的夜晚,他站在这里等她。英俊养眼,气质干净,象最纯净的温润的玉捧着他的一颗心。

  小藕突然心就软了。

  没有征兆的,这一刻她的心为他感到酸软。

  她到底有哪里好呢?值得他这样。

  “岑总,除夕快乐!”小藕应声,对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睛,说着今天清晨他们在电话里就说过的祝福辞。

  “小藕。”

  岑征黑眸熠熠专注的看她,轻唤她的名字,心里欢喜又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大年三十的,他未提前知会一声,就这么跑了来,其实很有些失礼。

  只他也没说假话,确实是他爷爷把他赶出来的。原本他是想陪着爷爷守岁,初一再过来给她母亲拜年。但爷爷嫌弃他心不在焉,又道早点替他搞定孙媳妇就是对他最大的孝顺,他家老先生还道,追媳妇面皮不能太薄,就得穷追猛打不给人喘气的时间。

  他想了想,觉得爷爷说得很有道理。好吧,事实是他太想她,在这个普天欢庆,中国人最隆重的传统节日里,他尤其想她。想要和她一起过,需要她陪着他。不然,思念都好像翻了倍叫他简直度秒如年,脑子里都是她时时刻刻。

  “岑总,外面天冷,先进屋去。”小藕笑笑,敛下心头骤生的情绪与他招呼道。今天下了一天的雪,这会雪是停了,但寒风瑟瑟很是寒凉。

  见她神色亲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岑征看住她心里高兴。因为手里的粉玫瑰他买了一百零一朵,很有些沉手。所以他仍是自个抱着,没打算让她拿。

  小藕看看他手上的玫瑰花,和他手臂间夹着的礼盒。想了想,她伸手道:

  “岑总,把盒子给我吧我来拎。”

  岑征却是看着她笑,语声温软的说:“这个有点重,你拿不起的。走吧,我没事。我们先上楼。”

  盒子里装的两支纯天然的野生灵芝是给阿姨的,其余的都是他爷爷带给顺顺的小玩意儿,吃的玩的,林林总总摞一块还挺沉。

  小藕笑一下,倒也不矫情,只带着他往家走。上了楼,进了屋,见到翁母和顺顺,双方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

  翁母自是热情,她倒并未觉得岑征失礼,只微是惊讶过后,心中难免感觉矛盾,看起来岑总对她家小藕心意倒是一片赤诚。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象岑征这般出挑的人才,她哪里又有不喜欢的。

  只是,翁母想,算了,顺其自然她都听女儿的。一切交由女儿自己拿主意。不管怎样,就人本身而言,不同于当初她不太认可的柯云皓,对岑总,私心里她是喜欢的。

  顺顺则是欢呼出声,小姑娘小尾巴一样带着大帅围着岑征打转。岑征蹲下身,笑眯眯抱了抱小家伙,不等孩子拜年,已是等不及自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她的小手里。

  “新年快乐,谢谢岑叔叔。”和岑征已经相处熟稔,小姑娘不忸怩,开开心心收下红包。转头就递给了妈妈。

  都不用捏,红包是肉眼可见的厚实。迎着岑征含笑的眼神,小藕挑着唇角笑了笑,心下倏忽间有了决定。

  翁母和顺顺一老一少,生物钟十分规律,祖孙俩根本撑不到守岁的时候,九点过不多会就睡下了。留小藕和岑征两个一起等候新年的钟声。

  今天是除夕又下着雪,他大老远驱车赶过来,翁母和小藕都没想叫岑征上酒店过夜。给他准备了客房。

  岑征坐在客厅,漫不经心看春晚,不时拿眼瞥向客房的方向。这会小藕在给他整理床铺。

  几分钟后,小藕出来很习惯的又看了看给他泡的茶,发现浅了些就又给他续上。

  岑征凝视着她,但觉心里满满的说不出的欢欣。

  “岑总你尝尝这个,是我妈自个做的零嘴,味道还可以。”顷刻后,小藕招呼他吃东西。随即她拿着果盘似乎想要再去装点东西过来。

  “小藕,你坐下休息,不用忙。我喝茶就好。”真不用忙,他只用看着她就好。

  小藕坐下来,望了望岑征。随后,她迎着他热切的目光,冲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岑总,我想过了,我决定接受岑董的提议。”她说。

第57章 她要和眼前这个人谈恋爱……

  岑征听得一怔, 很快他心口跳了跳。有近乎不真实的狂喜,猛然蹿升至他心间。压制着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他深深的凝视着小藕很仔细的看她。

  小藕没有闪避, 她微扬着抿起的嘴角,迎视他的眸光脸孔有些发烫。可她心里却觉得松快。她对自己说, 再试试吧再试一次。重新敞开心扉,试着去接纳一个人,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对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岑征不是柯云皓, 她愿意为他再试一次。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她的好,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而她不想也不能, 就这样一直单方面的接受他对她的好。她也想给予, 无论是物质还是心灵上, 小藕发现自己竟然都很愿意, 尽她所能去回报他, 回报他给予她的这一切的好。也许在她对他感觉不忍,他在她心里就是不一样的人了, 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

  “小藕”岑征极黑极黑的一双眼, 很亮很亮的看着她,纵是克制唇际亦然耐不住逸出笑来。

  “你这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对吗?”他揣着蹦跳的心确认着, 一瞬不瞬睇着小藕,眉眼生辉语声低而柔。

  小藕脸又烫了些,她避开他清亮灼人的目光,稍顿了顿抿着嘴点头。其实她心跳得也很快,并不若她表现的镇静。男女间一旦定位成感情关系, 于这伊始之初,总难免叫人着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岑征不错眼的瞧她,看她明显透粉的耳尖,晕着胭色的羞涩的表情,他的脸也慢慢的红了。心口剧烈的跳动,完全不由自主。欢喜太过,幸福来得太突然,岑征有些发晕,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欢喜过。

  这会他脑子里似塞满了绽放的礼炮,又似充盈着无数炸裂的彩色云朵,鼓鼓涨涨,带着叫人眩晕的欢悦。此时此刻,他心中甜蜜无可言说。

  两个人都不说话,陷落在一种微妙的情绪里,一种无比美妙的气氛中,心下所感难以言表灼热粘稠。一旁的大帅蹲在他们跟前,歪着狗脑袋一双狗眼懵懵懂懂瞅着他们。终于在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后,岑征情不自禁伸手去拉小藕的手。

  “小藕,你要看春晚吗?”他问,红着脸将她绵软的小手圈在手心。

  她人小小的,手也小,让他很轻易就能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他手里。捏住她的手,岑征缓慢的眨着眼,漂亮的嘴角笑弧变得更深。他直直的看住小藕,心头悸动喧嚣。难怪大家要歌颂爱情,难怪那么多人向往爱情,他有些犯着傻气的想,原来两情相悦的滋味是这样甜美!

  被他捏了手,小藕有点羞,心头却也泛着甜。从今晚开始,从这一刻起,她要和眼前这个人谈恋爱了。

  “岑总,你想看吗?”快速瞥他一眼,她柔声反问道。

  但其实心内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他工作这么久,小藕和他已经很有默契,很多时候说心意相通也不算夸张。

  岑征看住她抿了抿嘴巴,却是道:

  “小藕,你现在还要叫我岑总吗?”

  他语气特别的软,注视着小藕眸光亮晶晶的,裹着心愿得偿的欣喜又兴奋又期待。

  小藕闻言,眨了眨眼睛,蓦地想到岑董总是一脸慈爱的叫他“征征”。心念转动,她又看他一眼低下头抿着嘴笑,不肯吱声。现在乍然一下,让她也这么叫他,或是说直接叫他的单字“征”,她确实有点叫不出口。感到有些太肉麻了……

  瞅她不应声,一脸娇羞,岑征只觉心口一热,心里痒&酥&酥的。今晚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般娇态。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就好像安安静静的白兰花,突的在他面前变成娇花吐蕊的樱,娇弱柔美,娇娇柔柔的撩拨人心。

  岑征心跳砰砰,着迷的看了她数秒,终于彻底踏实了。但觉在这刻里,她不是他好脾气的女助理,不是温柔的疼爱孩子的母亲。她只是一个女人,是他的女朋友需要他用心怜惜。

  是的,她是他女朋友了!她真是他女朋友了。巨大的欢喜恣意弥漫,岑征感到满足极了。

  “小藕,我们不看春晚了,我们下去放烟花好不好?我带了很多,都放在下面车子里。”

  刚刚升级,成为某人男朋友的小岑总,欢欢喜喜睇着自己的女朋友,忍不住的咧嘴傻笑。第一次做人男朋友,他实在做不来淡定,不太顾得上表情管理。

  听他欢快的,掩不住雀跃的声音,小藕抬眸瞧他,心中柔软。

  “好。”她说,很顺从的表情带着隐隐的纵容。

  岑征瞅着她笑,牵着她起身。外面冷不怕的,有他暖着她。见到他们的动静,大帅也跟着摇摇晃晃站起来。明显想要跟着出去撒欢。可惜——

  “你看家,不许赶路。”某男十分无情的阻绝掉它的心思。

  今晚是他和女朋友第一次约会,他要完全的,单独的和他的心上人呆在一起。他不想要任何的电灯泡,狗都不行。他不要他的小藕有一丝一毫的分心,他只想她看着他,只想着他,眼里心里都是他。

  大帅“呜……”一声,不甘愿的重新趴下。一双狗眼看着曾经宠爱它的男人,笑眼温柔的给它的女主人戴着帽子和围巾。

  哼,男人!

  ※

  高高大大的男人,牵着娇娇小小的女人走在小区里。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下得并不大。还不到敲响新年钟声的点,此刻外面没什么人,整个小区显得静谧有些空寂。

  雪夜,除夕,大家都窝在家里看春晚。大概只有沐浴爱河的恋人,才会有这样的闲情,手牵手漫步在飘着雪的冬夜。

  “小藕,你冷吗?”新晋男友捏着女朋友的手非常尽职的问。

  “不冷。”小藕摇头,侧眸睇他,眼里是她自己都未有察觉到的笑意。

  冬日他爱穿大衣,也很适合穿大衣。小藕觉得个子高的男人穿大衣总是格外有型,特别好看。象今天他穿着大衣,戴灰黑色的围巾,整个人斯斯文文是他惯常的清贵和优雅。

  岑征低眸瞧着她盈着笑的眉眼,看她秀气的鼻子,秀气的嘴巴。他心中一动,低着声道:

  “小藕,我们等下再放烟花好么?”

  小藕看看他,笑:“好啊。”

  她其实无所谓放不放烟花,她只是陪他。

  岑征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拿眼看了下四周。然后他俊脸通红声音更低了:

  “小藕,我想亲你。”他说,声音低到近乎哼唧:“就亲一下。”

  小藕才歇缓些的羞意又炸到她脸上。

  这人不会直接亲吗?

  要她怎样回答……

  她不作声,但站着不动。

  岑征看着她小声清咳两下,随后他俯脸寻她的唇。下一秒,他在她唇上飞快的啄了一口。继而,他不舍的直起身。

  “怎么样?”他盯着她,有点紧张的问。

  小藕面红红望着他,心下溢满爱怜的情绪。怎么会有这样纯情的男人,竟叫她感到心疼。是岑董将他保护得太好了吧。

  静了静,她说:“你再亲一下。”

  岑征好看的眉眼又弯了起来,他红着脸低身凑唇又亲她一口。这回他在她唇上多贴了几秒,然后他擦过她烫红的脸颊在她耳畔低语:

  “小藕,我还想亲。”

  小藕低低叹气,微踮起脚尖伸手去勾他的脖子。虽然她也有些羞,但是她就是心疼他。何况,她喜欢他亲她。他的唇柔软湿润还很香,对他的亲吻她一点也不排斥。

  笑意在岑征眼里游动,心说,今晚不用放烟花了,他心里烟花绚烂。他很配合的更加弯下身子,两人客客气气互啄了几口。再然后,他捧着她的脸笑,旋即他把她抱起来,象抱小孩子一样抱在他胸前。开始和她接吻。

  他动作很轻,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亲着。因为他想表现得好一点,不要显得太急吓到她,也不能显得太过笨拙。

第58章 哪里舍得伤到她

  同一个天地, 同样的除夕。在这一天里,舒意和柏应希也过得相当有仪式感。

  舒意倒并不是遵循传统,对这个国人看重的节日有多喜欢。她完全是一种补偿心理。小时候家里穷, 过年家家欢天喜地,独有她家冷冷清清。但在那时候, 她宁可家里气氛冷清,也不想要家里的“热闹”。贫贱夫妻百事哀,在她儿时的记忆里,越到年节她爸妈就会吵闹得越凶。越是隆重的节日越能将她家衬得图穷匕见……

  如今她有条件了, 又善下厨也爱做菜。所以现在每到过年她都会饶有兴致, 给自己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即使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会做足至少十二道菜。一年一回么。当然今年不同以往, 今年多了个蹭饭的。

  说蹭饭其实也有点不太公正。毕竟食材都是他买的, 从来没做过饭几乎不进厨房的男人, 还自(赶)告(都)奋(赶)勇(不走)给她打下手洗菜择菜。

  舒意嗅着清香揭盖, 看了看瓦罐里的清炖鸡汤。然后她满意的盖上盖子, 瞥一眼正拿着根胡萝卜雕花的男人。

  大年三十的柏应希穿得很居家。蓝色的套头毛衣松松散散, 因为腿长黑色的休闲裤被他撑得笔直,穿得十分潇洒。他的头发也长得很长了, 自他们出去旅行他就没修剪过头发, 不象以往做柏总那会固定的一个月一理。

  不知道是不是打算从事艺术品行当,舒意觉得这人还真是越来越有那么点调调。和以往衣柜里除了正装还是正装, 人前人后都跟个制冷机一样面无表情,冰冷冷的柏总经理相比,现在的柏应希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有种随性的优雅闲散安适。

  见她看过来,柏应希抬眼温柔的对她笑。舒意扯唇, 给他回了个官方微笑,转头接着忙活。大过年的,声相都要好一点。

  柏应希看着她,又弯了下嘴角,继而他低头,神情柔和对着视频教程继续雕他的花。

  一个多小时后,柏应希帮着今天的主妇摆盘端菜。等坐下来,舒意看见她面前摆了一盘玫瑰花,三个一排一共十二朵。就是柏应希刚才拿胡萝卜,现学现卖雕出来的。

  舒意看了看,还不错,不算特别完美,但形和神都在,至少让人一看就知道他雕的是玫瑰花。

  柏应希神色温润看住她,不说除夕快乐,他说的是:

  “小意,我们以后都一起过年吧。”再不要分开。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舒意微顿,不搭他的茬只叮嘱他道:

  “这鱼是菩萨鱼你不要动,今天不能吃。”

  “好。”柏应希看看她,很温顺的应声。

  她不应他的话,他也没怎么失望。人活当下,她现在他眼前,他们一起过年他感觉很幸福,那他就感受这份幸福。反正在她的生活里,他不会让任何别的男人有机会靠近她。

  他将醒好的红酒给她倒了一杯,也给自己斟上。这是他的珍藏,限量版的顶级窖藏,产地一流,年份最佳的酒。

  用餐前,两人碰杯互道节日快乐。

  舒意没有叫饭,她亲情缘薄。她爸妈生前不爱她,没给过她温暖。她对他们也实在爱不起来,谈不上怀念,没什么感情。那既然生前都不亲厚,没给过彼此温情,而今人都不在了又何必装模作样。

  至于柏应希他现在也不知该给谁叫饭。但老实说,他亦不甚在意。对自己的身世他就没想过深究。原本他就不是情感有多丰富的一个人。这辈子,他所有热烈的情绪只给过两个人。于裴欣,他是一场空付。而往后余生,他都不会放开舒意。她的人,她的心他都要。

  两人抿着小酒,屋里流淌着柏应希放的小提琴乐。舒意不懂鉴赏音乐,但她耳朵受用觉着好听;她也不懂品酒,但她味蕾舒坦觉着好喝。

  玖拾光整理

  只他这酒入口绵软口感柔和,但似乎后劲很大。舒意从前被迫在夜场营生,为自保也因迫不得已,很多时候她不得不喝一些酒。她不肯卖身,但遇到陪酒却多半推搪不去。

  事实上,陪酒常常是她的脱身之策。碰到纠缠的客人非要耍横拿她当小姐点台,她就需要喝酒或是娱情或是赔罪,低三下四哄得客人气顺了,高兴了才算完。

  她能喝不少白酒,也能喝不少啤酒。红酒也是喝过的,但夜场子里的红酒贴个标签就能卖高价,实则都是很一般的红酒和好酒完全沾不上边。而她喝过的白酒,啤酒和红酒好像都没有柏应希这酒的后劲大。

  五十几度的白酒她都不容易喝醉,他这十几度的红酒她只喝了半杯却竟已感到些醉意。

  柏应希的脸上也泛起红潮。一半是酒意,一半是他心里有鬼。他珍藏的这酒是陈年的红酒,储存时间长很有些年头,自然后劲也非常的大。

  凝视着双颊嫣红,眸色慵慵显得尤是妩媚的女人,柏应希不露声色拿起酒瓶将她喝空的高脚杯又满上一半。

  舒意睇着他没有阻止。

  这酒确实好喝,口感怡人。而今天是除夕又在她家里,她想,她可以稍微多喝一点。

  两人喝着酒,吃着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到这半杯下喉,舒意的脸已经红成了两颗小西红柿。

  她放下筷子靠向椅背,眼神有丝迷离,感觉有一些晕沉的困倦。可能要去躺一会再起来守岁了,她在心里嘀咕着。想起身,又犯懒。

  柏应希静静注视她几秒钟,他白皙俊脸透红但他神思清明。他喝得慢喝得并不多,而这酒是他喝惯了的,对它的后劲他有耐受力。是以他这会只是微醺而已。

  他站起来走到舒意身前,俯下&身去抱她。他动作很轻,近乎小心翼翼。眼底眉间满是深情款款的温柔。

  舒意愣愣的看他,反应有点慢的问:

  “你要干嘛?”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醉意的慵懒。

  柏应希将她打横抱起来,温柔的替她拨了拨头发。

  “宝贝儿。”他看着她柔声低唤,声线亦是喑哑。

  舒意盯着他,只觉得他眼珠子乌黑,一对瞳眸水光潋滟,有些湿漉漉的。而他拿这双湿漉漉的眼直勾勾看她,瞅着就不怀好意。

  “喂,你别想打坏主意啊!我警告你,你老实点。”她拿手推他,想说得有气势点,偏身子发软连声音都没了力气。

  人道酒醉心明,她只是浑身没劲脑子有些晕沉,但她心里还是明白的。

  柏应希却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哑声道:

  “小意宝贝,摸摸我。”

  他声音渴望,眼色压抑的看着她,一面说,一面抱着她往卧房走。

  “柏应希你个死人,你敢强迫我!”舒意不肯摸,她颦眉抽出手,抬着软软的手臂捶他胸口。只没把他捶疼,倒把她自个的手捶得直发酸。

  柏应希低眸瞧她风情娇慵,娇娇软软的显出平日难见的柔弱貌,他心口一热,眸色益发深浓。也不吱声,脚步不停。任她象醉酒的猫咪冲他伸着爪子。

  “柏应希你要敢强迫我,你,你就不是男人。你要强迫我,我永远瞧不起你!”

  柏应希闻言,唇角轻挑眼神热烫的将她轻柔的放到床上。随即,他压制着她的挣动,一秒也不耽搁覆身上来,低头轻&咬&她的嘴巴。

  他怎会强迫她?

  哪里舍得伤到她,委屈她半分。

  他会温柔的爱&抚她,会很耐心很耐心的疼爱她,直到她需要他为止。

第59章 只对你一个人好

  同一个世界, 同样的除夕。小藕有了新的感情和岑征有情人一双,在雪夜里偎依做有情人才会做的事;守身如玉素了几年的柏先生,抱着心心念念的人窝在暖被窝里头, 动作略嫌生涩,却足够热烈的挥洒浓情欢度春宵。

  好像全世界都在欢庆, 全世界的男女都很开心。只除了柯家,除了柯家的柯云皓。

  柯云皓很不开心。

  卢菲菲跟他妈吵架,大过年的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一顿团年饭吃的没一个高兴的。按理,他应该马上跟过去把人给接回来。可他妈怄着气, 而他自己其实也并不那么想去接。事实上, 他竟觉得似喘了口气般,有种难以言说的松快。自卢菲菲生了孩子, 柯云皓感觉自己好像就没有安生过。

  为躲开他妈的眼泪, 也腻烦了听他妈和他姐没完没了的数落和诉苦, 柯云皓裹着羽绒服走出家门, 在这个飘着雪花的除夕夜里漫无目的的溜达。

  大街上人们喜气洋洋或成双入对, 或亲友成群挽着手说着话, 欢欢喜喜热热闹闹,似乎就他独个孤孤单单, 象一个没得去处的孤家寡人。有家安不住身, 有老婆象没老婆。柯云皓望着眼前白茫茫的天地,感到萧瑟又茫然。

  站在一家影院门口他怔怔发了会呆, 从兜里摸出叫得响亮的手机。是他的一个供应商给他电话拜年。强打着精神,他强颜欢笑的和人说笑,相互说着场面上的客套话,待寒暄几句后,他们十分社交礼仪的结束通话。

  挂掉电话, 柯云皓愁闷的看着手机,他不想给卢菲菲打电话。可是他想问候的人,他却没有她的联系方式。离婚后,象竖起了结界般,翁小藕将他屏蔽的彻底。

  今天一早他就给前岳母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一连打了两,三个后他心知肚明,只好发了条拜年短信。而除了前岳母的电话,他再无任何可联系到她们的通讯方式。想给女儿发个红包他也不得其法。

  柯云皓抬头看着电影院,他刚才漫不经心走到这里。瞅着门口张贴的电影海报,不期然他又想到了前妻。从前恋爱那会,他经常带她出来看电影。彼时她在他身畔柔顺乖巧,小鸟依人,那时候他们总是很开心。

  心随念转,柯云皓感觉益发的难受。其实翁小藕是很温柔的人,平时说话声音都不大。如果,如果那会他不听他妈和他姐的,如果那会他给她请个保姆让她不那么的累,那他和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而今这步田地……

  没等他继续发呆,他手机又响了。这会是他姐。他皱了皱眉等了好几秒,方不甚起劲的按下接听键。

  “啊,姐,我就在外逛逛给咱妈买点东西…你要不和姐夫一起,陪爸妈打会麻将,也好哄一哄妈…欸,知道了,我一会就回来……”

  ※

  除夕夜十二点过,宣告新一年来临。岑征带着小藕将他带过来的两箱烟花放了个干净。

  此时,小区里的住户也纷纷下楼各自放着烟花,大家看绚烂多彩的焰火,也看这个比焰火还要夺人眼目的年轻男人。只是这个清俊亮眼,好看得出奇的帅哥,他谁也不看,他只看他的女朋友。

  “走吧,回去了。”小藕不耐人注目红着脸道。

  “好。”岑征勾着唇,朝她伸出手来。

  小藕抿着嘴,嘴角弯弯,稍顿一瞬抬手握着他的手。随即被他反握住捏在手心里。两人对望一眼,又不约而同转开。再然后,岑征的眸子又缠了过来。他眉眼舒展眼若星辰,噙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看不够似的看住娇娇羞羞的小女人。

  两个人大手牵小手,心有灵犀的步子都不大走得很慢,小一段路愣是被这一对鸳鸯鸟走得缠缠绵绵。

  进了屋,岑征给立马蹿过来摇尾巴的大帅,丢几块肉干,简单高效的阻止它打扰他和女朋友的睡前时光——

  他得给小藕一个晚安吻。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睡,太多欢喜让他心情亢奋。初浴爱河的男人,已经迅速进入热恋状态。他想一直和她呆在一起,他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和她分开。

  “小藕”他将她圈在怀里,已经姿态很熟练的把她稍稍抱得高一些。抱到方便他亲吻她的角度。

  随后,他低下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继而他又亲了亲她洁白的耳廓,在她耳畔语声幸福得象叹息:

  “我真高兴!”他低语喃喃:“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高兴!”

  小藕听得心头发软。

  她微微扬头,凑唇在他脸上贴了贴低道:

  “我也是。”

  岑征闻声,乌黑漂亮的眼睛又弯起来,眼底唇角都浮着笑,他拿额头亲昵的抵着她的额,磨蹭好半刻才依依不舍的说:

  “晚安,小藕。”

  “晚安,好梦。”

  互道了晚安,岑征却还抱了人不放手。吃完肉干的大帅走到他们跟前蹲下,歪着狗头看。

  两人安静相拥,头碰头,气息交融。小藕有些羞心里也有些甜。

  然后突一下想到,她低着声儿问不无好奇:

  “那天你问我,对你是不是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当时我回答是,你会怎样?会象你说的那样退回上司和下属的位置吗?”

  岑征一听,低低的笑又压下脸来吻她,一面亲吻一面贴着她的唇瓣,含糊着叽叽咕咕的说:

  “那就再问一遍。”

  小藕失笑,心下泛着甜。她微阖了眼环着他脖颈仰头,乖顺的承接他的吻。

  ※

  翁岑二人这一对新晋恋人档,有情饮水饱,大晚上的不睡觉黏糊甜蜜。市区公寓里的柏先生亦然睡不着。

  他微侧着身子,扬起眼眸,借着夜灯静静凝视酣然沉睡在他怀里的女人,晕黄柔和的灯光下,那一双瞳仁极黑的眼睛盈满温柔。

  瞅着舒意倦极而眠的睡脸,看她安眠后毫无防备显露出来的睡意的憨态。柏应希感到心疼又怜惜,心间有微微的酸楚。

  他爱怜的轻轻摸她的脸,把她抱得更紧些。她抱起来很软,是他记忆里的温香柔润。可就是这样身姿软柔的一个人,却在那样暗黑的凶险残酷的地方,拼力洁身自好。

  思及此,柏应希心里又是一疼。他非常后悔,言语无可表述的后悔。他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她的好,没能早一点察觉自己的感情。

  他浪费了多少时间?

  整整六年!

  前三年,后三年。尤其是在那三年在他们的婚姻里。在她吃尽苦头后,他本该疼她爱她,给她,他所能给的全部的好。

  可是他没有。他给她更多的疼更多痛苦。

  心随念转,柏应希心下酸软,他低首温柔的亲一口她光洁的额,随即他贴上她的脸呓语般语声极低的说:

  “小意宝贝儿,我会对你好,以后都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翌日,天蒙蒙亮的当口,舒意在灼灼注目中醒来,对上柏应希灼亮的眸光。他似乎是很安静的看她,但一对眼珠却格外的浓黑。

  舒意蹙眉,忍不住想爆粗。

  三年夫妻,她懂他眼神里的意味。

  而被子里他挨着她的身体反应,也十分明确的证明她的感觉没错……

  可昨晚他从七点多就抱她上床,前前后后他折腾了她少说有五六个小时。她现在深信无疑,离婚后的这几年,他的确没有在外找过女人。因为他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几年没有过×生活的男人。

  “小意。”柏应希柔声唤她,带着清晨初醒的嘶哑。

  舒意望着他,神情复杂,心中滋味难描难绘。

  昨晚是他预谋不错,而后在床上他更是起心勾引。他熟悉她的身体,知道她每一个敏感点。这让她现在没法开口骂他。因为身体是有记忆的,她不能否认,虽然被他弄得很累但还是舒服的。

  一如既往,他们在这事上步调一致很合拍。事实上,昨晚上比那三年里的每一次都要好。他虽然摁着她,但其实他对她很温柔,非比寻常的耐心。

第60章 无耻就无耻吧

  见她秀眉微折眸色清淡, 看着他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丁点笑意,柏应希有些心虚但却不感觉后悔。事实上, 如果时间倒退,他还会再来一次毫不犹豫。他想她, 想得太久哪哪都疼。

  “小意……”他的脸又压下来想要亲吻她。

  然后在灵敏的察觉到舒意要出声拒绝之前,柏应希扒着她的脸,凑唇飞快的堵住她的嘴巴。

  无耻就无耻吧,反正也是不要脸了……

  良久后, 周身酸软的舒意, 被某人抱着喂水:

  “宝贝,喝点水。”柏应希声音哑得厉害:“喝了水我们再睡会嗯, 睡会儿起来吃早餐。”

  到底不是铁做的, 素太久又吃太猛, 兼之心思激荡心情起伏从昨晚七点多, 到今日晨间他统共合眼不过三, 四个小时, 也确实放纵了些。

  空气安静了几秒。

  喝过水后,舒意轻轻匀了口气, 天生微哑的声线, 这会亦然益是沉哑:

  “不准叫我宝贝。”

  她语气不太好的说道:“还有滚回你的房间睡,今天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心中憋闷得很, 偏理直气不壮都不能开口骂他。天晓得,她是想拒绝的,但很显然她拒绝得很薄弱。事实证明,在这事上,尤其是在对方死不要脸又起心撩拨的情况之下, 女人好吧就是她……舒意感觉羞臊,却又不能自欺欺人。或许,成年男女彼此间一旦有过那种关系,就很容易在身体上越界。亦或许…舒意凝眉压制心中蓦然疾升的异样,不欲深究也不愿深究。说不上来的,她就是不愿想深了。

  柏应希闻言,缓慢眨眼摸了摸鼻子,虽然不情愿回房孤枕而眠,但他看了她数秒,终是替她掖好了被子慢腾腾起身。

  走两步,他又回头看她,见她早已负气的别过头孩子一样。柏应希顿了顿,随即他嘴角往上,转头轻步走出房间,体贴的为她关上房门。

  待脚步声淡去,舒意拖着绵软的身体坐起来靠着床头,伸手端起他放在床头的保温杯喝水。她喉咙干得要命!他刚才给她喝的那几口水根本不够。

  舒意喝得有点急,一杯水见底方才感觉好了一点。说出去谁能信呢亲吻亲到嗓子又哑又痛也是没谁了。。

  柏应希这个狗!舒意耳梢开始一点点发红。

  这几场情&事,突如其来她是真猝不及防。挣也挣不脱,她完全被他带着节奏走。

  可他总是要亲她的嘴巴,她心里别扭不想和他接吻。结果这家伙坏得很,每每把她弄得晕头转向就摁着她吻。吻得没完没了……

  说出来人听着奇葩,做过三年夫妻的男女两个吻技都差。。

  从前他们做夫妻的时候,她不知道他的吻技这么烂。因为彼时,他们虽然床上交流不断,但他很少亲她的唇。就是亲,也是蜻蜓点水的碰一碰。深吻是没有过的。

  而今他一三十岁的男人,吻技烂,不,他是压根就没有吻技。却偏要和她来法式热吻。。

  连同今晨在内,他一共和她“热吻”了五,六回。除了咬她的上下嘴唇,就是伸舌头,也没有章法就舌头搅合着在那转圈圈。要等他们俩鼻子都吸不过来气了,他才会短暂的停下,让双方大喘气一次……

  现在舒意觉得接吻就是互吃口水,实在是太亲密的行为。亲密程度丝毫不亚于身体的交流。心随念转,她面色一热,那股她不愿深想的异样感,又在她心间蹿升。

  细细呼了呼气,舒意抱着保温杯神色纠结,陷入不自觉的沉思中。

  ※

  “……是嘛,嗬嗬嗬,小藕你真的要自己创业啊…支持支持必须支持!我会永远支持你。嘿嘿嘿,你这也算是为爱奋斗了!…行啊,是该请客吃个饭嗬嗬嗬……恭喜呀,妞,找到亲密爱人……”

  柏应希坐在对面沙发上,手里拿着杂志,眼睛和耳朵却都在眼前这一个美人儿身上。她不让他和她坐一块,自除夕后,她就不许他靠近她在五步之内。酒当然也不会喝了。。

  看她煲着电话粥,笑得活泼神情娇憨,柏应希亦不觉挑起嘴角,但感心情愉悦又心动怦然。

  他满腹柔情,噙着笑听她继续讲电话。

  “啊,这个啊,嗬嗬嗬我书读得少,也不敢随便给你出主意……嗯,我想想啊,要是我的话我可能嗯…我可能会做个情感类的网站吧。”

  柏应希挑眉,更专注的看她专注的听一脸兴味。

  “我觉得啊,就以人为本呗。网络社区不新鲜了,但寻求情感共鸣永远不会过时。这世界吧,我就这么看的,情感永远是稀缺物质。

  如果我要做,会做一个免费的倾诉网站。一个打工人,一个在城市中所有感觉孤独,心灵孤单者们的心事屋类似树洞那样儿。

  这个就是要做起来,网站本身不能盈利。得打响名头,有人气有口碑流量好了以后,才有广告商上门洽谈有广告收益。”

  这是舒意目前所能想到的创业项目。除此,她知道的还有个奢侈品投资,收益率比较高。但这个她认为不太适合小藕创业。至于就她个人而言,做钢管舞相关的工作室,培训学校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通常来说,学钢管舞的都是苦孩子。家里条件好的没几个会舍得让孩子去吃那份苦。她学,完全是环境所迫。私心底,她对钢管舞并没有太多热情。那不是她的爱好,只是一份糊口保命的营生,是她当初必须要完成的工作。

  听得心口发疼,柏应希脸上笑意淡去。他深深的看她,这会他好想抱她。孤单的心灵,她曾经也感觉很孤单吧,孤单无依。在夜场,在他们过往的婚姻里,在那个雨夜……

第61章 他值不值得她再爱一次……

  春节后, 第一个周末。舒意和她的小伙伴小藕约定吃饭。小藕要带男朋友和她见个面,大家认识一下。除此,她们主要是想面谈下关于创业的问题。

  一个好汉都要三个帮呢, 小藕要创业,又不能寻求她男朋友的帮助, 身为好朋友,舒意义不容辞主动要求和她组队同行。是以,这一次聚餐,她们相互间要探讨项目选择方面的问题。做事么, 首当其冲的总要先确定目标才行。

  只是柏应希要跟着来, 一句:

  “乖了,我不白吃。我听着也许可以帮你们拿拿主意。”

  舒意一想也不矫情, 柏应希是做过柏氏总裁的人, 见多识广, 商业嗅觉灵敏又相当有经验。他的意见倒是值得听上一听。

  舒意开车带着柏应希赶赴约定的酒店。半个多小时后, 他们抵达目的地。舒意泊好车, 也不看他, 先给小藕打电话知会了声。随后自顾从包里掏出镜子看了下自己的妆容。今天是和小藕男友第一次见面,她不能丢了小藕的面子, 务必得体大方。

  稍稍看了几眼, 她将镜子收好拎着包正要下车。车门开了,钢琴家一般修长白净的手伸到她面前。柏应希睇着她, 神情温柔,乌亮的眼眸里装着细细碎碎的笑意。

  舒意撇嘴,这人啊,她算是看穿了,自打他放飞自我不要面皮以后, 真的,论最能顺杆爬排名他排第二没人能排第一。

  毫不犹豫的,舒意拍开他的手自行下车。然而不待她举步向前,下一秒她就被人拽住手臂,她还在反应的当口柏应希已经牵住了她的手。

  “乖了,在外面给点面子,人都看着呢。”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透着轻哄的语气。

  嗯…这家伙眸色柔和看着她,牵她的手动作亦是轻柔,但很明显他很坚持。因为舒意连甩了几下也没能甩开他。。

  她皱了皱脸,瞪他。

  给什么面子,谁要跟他乖了!

  柏应希却是轻弯了眉眼,一径好脾气的看她,只是不放人不松手……

  舒意看看四周,确实已有很多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再看看前面和小藕约定的酒店餐厅,她忍不住又撇了撇嘴,没好气的瞪了他两眼,然后不情不愿安静下来,任他牵(抓)着她的手。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深刻体悟到这人的无赖,她也感受到他骨子里的强势。只是他对她的强势,表现得很温柔充满了耐性。换句话说,他能死皮赖脸的和她一直耗着……

  柏应希牵着她走,侧眸看她佯作平静,但其实气鼓鼓冒着火的眼睛。看她怎么看怎么生动明亮的表情,他眼角轻扬转过脸,慢慢笑了。

  知道她这会肯定怄他怄得要死。可是他不缠着她,她就不肯亲近他。但明明她现在对他并不是没有感觉,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她只是,柏应希微抿一下唇,心思坚定。她只是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告诉她,他值不值得她再爱一次。

第62章 她难得这样乖

  走进包间, 特意早到的岑征和小藕站起来,两方相互介绍一番寒暄。初次见面,两位男士都表现得矜持但不失友善, 彼此握一握手笑着点个头,彬彬有礼很是客气。两名好伙伴——舒意和小藕则凑到一块, 语笑盈盈各自打开包,交换新年礼物。

  岑征略等了等,待小藕坐回他身旁,他浅浅一笑展现东道主的风度, 将菜单推给柏应希和舒意:

  “你们点菜”他说:“不要客气。”

  柏应希微笑, 没有客套很自然的将菜单挪给舒意,他含着笑语气透着亲昵:

  “你来点。”

  鬼使神差的, 舒意无端想到, 先头他笑脸无赖说在外面要给他点面子。正要看看他又当即暗里生恼, 为自己下意识竟然打算配合他, 而感到郁闷。

  心念起, 她神情不变埋着头很快点了两道菜, 然后她笑一笑举止大方将菜单又推回小藕和岑征面前:

  “行了,我们点了。其余的客随主便, 不用点太多, 就四个人吃饭。”性格使然,她话说得特别质朴。

  只她话说得实诚, 却叫有些挑嘴,一个人一餐,也至少要六个菜的小岑总有点没法接话。而他其实也不惯客套,于是岑征笑意清浅惯性的看向小藕。不知觉的,在生活事项方面, 他已经非常的依赖她。

  小藕同他相视一眼,转而看向舒柏二人却是笑着应了声好。她亦不善使场面上的漂亮话,又知舒意脾性就不是爱装的人。是以,只心说,自己多点几道就好。

  小藕历来节俭,私心里,她和舒意一样不赞成无谓浪费。但这回是他们请客,又有舒意的前夫柏先生在就不能省,应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她低头翻着菜单,利落又熟稔的在菜单上别着的小本里头,一连写了好几道菜。她是岑征的生活助理,他的口味她早熟谙在心。除了兼顾他的饮食喜好,她还另外点了些菜品。

  她点菜的当口,舒意不动声色仔细看了眼,嘴角上扬眸带柔光看着小藕的岑征。唇红齿白而眉眼深黑,皮肤更是白皙光洁如玉。一若小藕曾提及过的那样,她这位岑先生的确长得好,面容精致又不失英气,是难得一见那种档位的美男子。生得俊气质也格外出挑,清贵又干净。

  就她看,这是鲜有能和柏应希比肩的男人,无论身材身高长相气质,岑总和柏应希皆不相伯仲,两个人都帅得凤毛麟角。是呢,不管柏应希现在有多不要脸,但这人确实有一副足够蛊惑人心的好皮相,人模狗样的!

  心随念转,她略是侧头,瞬即不偏不倚撞上他蕴着笑的乌黑的眼睛,人模狗样的男人看着她,好看的眉眼舒展唇角微翘,是显见愉悦的神气。

  舒意抿抿嘴,保持着平和的神态转过脸。真真物是人非啊!从前常年面无表情,瞅着就高冷不好相与,人形冷气机一样的柏总到底去了哪里……

  舒意不知道的是,这会儿令柏应希心情大好的缘由,正是她刚才点的那两道菜,因为那都是他爱吃的菜。

  等小藕点完菜,岑征按一下桌面上摆着的呼叫器。很快有服务员进门,脚步轻悄语声恭敬的拿走菜单:

  “请几位稍等,菜一会就来。”

  等菜的间隙,舒意进入主题开口问道:

  “小藕,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在舒意看来,这次她是友情帮顶。万事开头难,她主要是想帮着出一份力,尽量帮助小藕把场子支棱起来。是以当然需要先问小藕的意见,由小藕来最终决定具体选择什么项目。

  小藕和岑征对视几秒,脸色有些纠结。本着契约精神小藕相当自觉,坚持人前人后表里如一,不和岑征交流此次创业事宜。但她在创业这块毫无经验,真要放手去做,她难免犹疑拿不定主意。

  “还没想好,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初步有点想法而已。”

  “说吧,说出来听听。”闻言,岑征专注的看她,全不避嫌,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带着鼓励道。他是旁听的不算作弊。

  小藕顾不得害羞,此刻她心思已经转到创业上头。微是一顿,她轻轻笑一声应道:

  “我看现在汉服好像很受大家欢迎,感觉是不是还挺有前景的。”

  说罢,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她是真只有这么个初步的想法而已。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她还全没有章程。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可不可行?心里没底。只暗里琢磨了这些天,她却亦只想到这一个。

  “汉服现在是挺火的…”舒意说着,忍不住去看柏应希。

  她也知道小藕的创业规则,那不能问岑总也只能问问柏应希的意见。对创业她和小藕一样,都是丁点经验也无的菜鸟。

  柏应希瞥瞥她,轻弯了下嘴角,随即他看向小藕和岑征,微是颔首风度从容:

  “我个人的观点,如果是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只要不违法违规,不是太脱离实际,那就可以用心去把它做成事业。”

  岑征和他目光交汇,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兴趣让人专注,而只要专注又有什么不能成的呢。岑征自己就是一个专注的人,对此他深有体会。

  柏应希略是一笑看住小藕道:

  “你是小意的好朋友”他说,语气很温和:“又小我几岁,我就跟她一起直接叫你小藕了。”

  舒意听得心里直撇嘴,往前两年,这样亲和的柏应希,她是完全无法想象。关键他还挺能套近乎,跟个自来熟似。小藕?谁许他叫了!小藕可是她的好朋友。只腹诽归腹诽,她却是竖着耳朵好奇的等着听他往下讲。

  “如果小藕对汉服本身也抱有兴趣,喜欢这种传统服饰,那我建议你可以试一试,就从这下手弄一个汉服工作室。

  在商言商,撇开汉服独有的美感不谈,但凡承载着民族情怀,攸关传统文化有历史积淀的物什,它必然长盛不衰,火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真要做,我建议做一个周详的计划书。”

  柏应希不疾不徐的说,他眸色平和看着小藕和岑征,转而又情不自禁看向睁大眼睛,乖乖听他说的某人。登时他眼底笑意一闪,心中升腾着欢喜还有说不尽的怜惜。如今在他面前,她难得这样乖。

  岑征和小藕都看着呢,舒意扯了扯嘴角,对他笑笑示意他再接着说说。

  看见她的笑容,柏应希心下莞尔。自打除夕夜过,她就没再给过他好脸,更别提会对着他笑了。算起来,他有好几天没见到她这官方的笑脸了。。

  眸带宠溺的看她一眼,柏应希转脸接道:

  “众所周知,一种商品只要它流行,就肯定有市场有利可图。但同样的,只要有利润,行业竞争定然会十分激烈。汉服现在既然火了,那说明它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市场,甚至可能它的市场已然或者即将趋向饱和。

  换句话说,在不久的未来,会有更多人参与进来,做这门生意想要吃汉服的红利,分这杯羹。所以小藕你和小意若想做汉服这一块,那就得有些创新找一找新的思路。”

  不管好做不好做的生意,不管有多红火的行当,都逃不开大鱼吃小鱼的定律。生意场上,有人赚有人亏,有赚得盆满钵满就有亏得血本无归。竞争无情从来残酷。在已有的产业链里,初来乍到的新商家想站稳脚跟,甚或杀出重围立于不败之地,就得有能吸睛还能吸金的卖点。

  小藕和舒意对视几眼,两人都有点想搓手手,跃跃欲试。终是女人哪有不爱美的。而汉服的美有口皆碑,她们自然也喜欢。尤其此时听柏应希明言建议她们可以尝试,那两人原先的不确定亦然即刻消弭。

  小藕微弯着唇角侧眸望向岑征,他捏一把她的手心朝她眨了下眼睛,眼里明明白白写着——

  他也觉得可以一试。如果想选这个项目,那就放手去做。

  他俩似眉目传情,舒意看得好笑也不无动容。她不觉肉麻,只真心替小藕感到高兴。看起来,岑总和小藕感情真的很不错。男人在不在乎一个女人,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岑征看小藕,就像柏应希现在看她的眸光。只是她和小藕情况又不同。小藕曾遇人不淑,但这一回应该是找到了她的真命天子,那一个对的人。而她,虽已知悉柏应希的心意,却说不上来的,她的心就是有些想逃,想要躲开……

  “柏总”岑征浅浅笑一声,捏着小藕的手看着柏应希曲线作弊:“你再给她们建议建议,这个工作室到底要怎么开为好?”

  柏应希勾唇,回他一个男人表达友谊的目光。他和岑征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其实他们彼此于对方都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不说立马惺惺相惜,却合了眼缘互有好感。

  岑征话一出,小藕和舒意又齐齐看住柏应希,用取经的眼神眸光虔诚。岑征说出她们的心声,还没起步体会小马过河的两人,实在非常需要有高人指点迷津,点拨一二。

第63章 柏总对舒意明显很是在意……

  柏应希想说不用称呼他柏总, 想了想又觉没必要如此刻意。他淡笑着看看小藕,最后没有例外目光落在舒意脸上。见她此刻一脸求知很乖的看着他,明亮的双凤眼瞳仁漆黑, 风情娇俏,偏神情瞅着又有些憨态, 憨憨的,很有几分小女生的乖巧和天真。

  他看得心动又莫名心尖发涩,心下一片酸软。若非时机不合宜,他真想把她这副表情拍下来, 永远揣在他兜里。又想立刻把她抱进怀里, 疼惜的好好抱一抱她。

  心中悸动万分,碍于场合柏应希压制着情绪, 面上声色不显。他含笑在舒意脸上微顿几秒, 神色不变开口道:

  “作为中国的一种文化符号, 汉服这两年日益走俏, 颇受民众关注, 话题度很高被报道的不少。我也有看过一些。就我看到数据而言, 汉服爱好者主体受众还是年轻人。如果我记得没错,他们的年龄大概是在十七八岁到二十四, 五岁这个区间。

  这些汉服爱好者, 我们可以称之为汉服控,他们对汉服很舍得花钱。现在汉服市面上的价格, 好一点的对这个年纪的个体来说,并不算便宜。若是讲究品质选手绣的汉服,那价位会更高。

  低的八,九千,高的上万。两三万一套的手绣汉服, 对真正热爱汉服的汉服控来说,只要经济条件不那么吃紧,他们也会愿意掏腰包。”

  柏应希语气沉稳,侃侃而谈:“我看财经新闻做过统计,现在汉服产业的市场总规模已经突破十个亿。这对特色服装产业规模不算小了。相关新闻报道有做过数据调查,就去年一年tao宝上,有好几家汉服网店销售过亿,最多的一家一年销售额多达四个亿。”

  稍事一停,他接道:

  “所以,我认为小藕这个项目选得不错。汉服这块利润空间还是很大的。不过我建议,真要做,在汉服成本定位上,不做高端也不做低端。就做在这个受众群体里最大众的中端。

  并且不做汉元素。只做地地道道,原汁原味的古风汉服。要做就做精,做真正的民族服饰,不做衍生相关的汉元素产品。就以传统服饰文化的传递者,作为工作室秉持的理念。

  做汉服生意说白了,情怀就是它最大的卖点。兜售的就是它所蕴含的老时光,它的古典审美,它涵盖的古意韵味。”

  岑征点头,若有所思。

  小藕和舒意则相视一眼,两个人都露出不明觉厉的表情。尤其是舒意,她看向柏应希对上他乌亮深邃的眼眸,心情很是复杂。应该说,她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不做柏总的日子里,这个人跟着她一起出去玩,不旅行就宅屋里养养花,听听音乐喝喝茶。为乐高玩具,他能闭关一连玩上好些天。可瞧瞧,说起正事来,人还是那一个柏总。商业资讯一点不落,不是他行业领域的东西,他也能给你说出一本经来。

  也许这就是精英和她这种平庸之辈的区别。是他们之间的差异。

  柏应希温柔的看她,敏感的察觉到她突然有些黯然的眼色。他捺在眼里不动声色,心中已似有所感。

  这时,又有服务员端着菜进门。在他们刚才说话的当口,服务员已经陆续上菜,这会桌面热气缭绕,包间里已是菜香四溢。

  岑征起身先给柏应希和舒意倒上香槟,随后给小藕和他自己也满上一杯。朋友相聚小酌怡情。

  “柏总,舒小姐,很高兴今天能和你们相见,一起吃饭。你们是小藕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在这里我先敬你们一杯。”岑征举杯语气真诚。

  几个人都站起来,笑着碰杯。

  “今天能认识岑总和小藕二位,我也非常高兴。”柏应希亦然笑得诚挚。

  他的小意其实是很孤独的人,和他一样没有多少真心的朋友。难得她和这位翁小姐投契,他是真的很高兴。无论怎样,他只希望她过得开心。

  舒意和小藕对视,面上都浮露真切的欢喜。都是受过情感挫折的女人,私心里难免会有这样的体悟——

  真正的友情其实比爱情,更加珍贵也更加稳固。

  因为爱情有时尽,因为爱情总有所图。听说爱情还受体内激素影响,更因此受生理羁绊。而人总会变老,漫漫一生,每一个人的爱情似乎都充满变数。不走到最后,谁就能笃定自己的爱情,终此一生,双方都不会偏离轨道。但真正的朋友,只要谈得来,只需要了解便能相互体谅。

  即使小藕已是打心底的认可岑征,但她依然认为爱情是易碎品,是相当现实的东西。因此,爱情比友情更需要经营。双向奔赴的爱情,也要保持步调一致。正如舒婷《致橡树》所言,爱人要比肩要分担。而不是炫耀和攀附,更不是坐享其成。

  如今小藕的体会,爱情的现实就在于它需要双方对等的付出,站在对等的位置。这样的感情才能走得长走得远。

  绝不能一方持久的隐忍,委屈的迁就另一方,也不能一方已走到下一站,另一方还在原地徒劳无措。这样的感情迟早要出问题。

  碰杯喝完酒,四人都坐下来吃饭。柏应希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岑征瞥瞥他,露出了然的笑容。他也戴上手套剥虾。

  “你再给说说,具体要怎么经营?”

  舒意看他剥虾装在盘里,心下已然明了他这是给她剥的。但现在她更关心这个汉服工作室要怎么开张?

  柏应希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笑得十分好看。他一面手上动作不停,一面慢声沉吟:

  “就我的了解,在汉服生意这个领域若非原创,自己设计生产服装。那么常见的无外乎打货或直接售卖,或进行租赁交易。我的想法啊”

  他看向小藕和岑征,用建议的口气说道:

  “你和小意这个工作室,要不另辟蹊径,做成一个DIY汉服手工制作室。在汉服这块也有很多汉服爱好者,会自己动手制作汉服。

  如果做DIY工作室,你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完备的汉服制作衣料,到时还需要聘请一到两名专业的汉服制作师,现场教学。不单要教怎么做汉服,也要传述汉服历史相关的文化内涵。打造出工作室的风格和口碑。

  真做这一行,你和小意”他转向舒意,眸色和柔声音更是温柔,语气带着鼓励:

  “你们也要跟着学,要做到对汉服制作的每一道工序都了然于心。但是”他话锋一转,接道:

  “你们的工作室不能只是DIY汉服这一项产品内容,汉服制作教程,网络上随便一搜就是好几页,谁搜谁有。所以单做这个做不到核心优势。你们要在这项机械的手工制作上头,营造氛围感。”

  他顿住手头的动作,又看向舒意:

  “就象你说的那个情感社区,你们的工作室也要以情感为纽带,用情感做到与众不同。以此吸引你们的客户,并最终把他们留下。对这一点,你们可以考虑增加一个摄像小组。”

  他说着,微微一笑看看舒意,再看看小藕主动请缨道:

  “在你们工作室盈利之前,我愿意免费充当工作室的摄象师。届时,小意会化妆可以充当美妆师,给到工作室手工自制汉服,又不太会化妆的客户化妆,免费给她们拍具有纪念价值的个人汉服情景秀。

  除此,还可以多加宣传多搞些活动,譬如做亲子类,情侣档,抑或闺蜜团的汉服MV摄影。还可以策划汉服走秀的活动等等。而这些都是免费服务。

  工作室要赚的利润从场地的提供,以及制作汉服的衣料上走。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初步设想,具体细节还需要集思广益,我们大家一起逐步的来细细的捋,把该考虑到的因素都慢慢梳理清楚……”

  小藕认真的听,只觉着这位柏总,舒意的前夫思路清晰甚有见地。兼且儒雅风度,清俊斯文生得极好。和舒意坐一块俊男美女赏心悦目,当真般配得很。

  就她看来,柏总对舒意明显很是在意。而舒意,都是女人,她能感觉到一丝微妙,舒意对她这位前夫,应该并不若舒意她自己想要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在意。

  身为朋友,舒意不说,她就不问。感情的事,作为朋友要做的更多是倾听和祝福。只要舒意快乐,无论舒意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表示支持并给予她最真心的祝福。

第64章 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在乎舒……

  这次聚餐过后, 翁小藕和舒意的汉服工作室——

  瑜初汉服DIY工作室,就基本纳入筹备日程。

  工作室的注册资本十万块。小藕和舒意一人出一半,各出五万块。有说亲兄弟明算账, 在商言商,好朋友合伙做生意也要钱款分明。当然这是小藕非常坚持的结果。

  只是最初的注册, 跑工商办理手续等诸多事宜,都由舒意这边帮着办了。而小藕她也没闲着,这几天正忙着做工作交接。

  跟珠玉在前一般,有了小藕做过他私人助理, 岑征没打算再招新的生活助理, 直接从老宅里挑了位家政阿姨,过来料理他在公司的日常。

  而在小藕的工作中, 家政阿姨不能做的, 则都分摊给了谷助和林助由他们自行处理, 忙不过来就分派给下面的文员, 他只要事情的结果。小藕目前忙的就是带总经办的这两名文员, 熟悉她这一部分的工作流程。

  除了忙工作, 小藕还要忙着在间隙里,见缝插针的陪伴男朋友。因为她马上要开始自立门户去做工作室, 习惯了和她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岑征很是不舍。

  正值热恋期的男人, 恨不能分分秒秒都同自己的恋人厮守一处,如今要各有所忙, 不能时时相见哪里舍得。于是在工作的当口,稍有空隙,岑征就要粘着小藕常常走路都要亲她,弄得痴痴缠缠的特别粘人。只是再怎么舍不得,小藕这边交接的差不多后, 她就得和他暂时分开,去忙她的事了。

  小藕和舒意先是一起着手,为她们的工作室寻租店面。这一步她们进行得很顺利。因为有柏应希的金牌助手何宇侨受命相帮。柏氏的总助就是得力,轻轻松松就给她们寻到合适的房子,不论地段,还是租金都无可挑剔。

  而柏应希自告奋勇非常积极。为给她们保驾护航,自个筹备中的艺廊基本全部交给了何宇侨。对她们的工作室,比对自己即将开展的艺术品生意要上心得多。导致舒意感觉,他那个艺廊就跟有钱人玩票似,就是个自娱自乐消遣样的事儿。

  找好了工作室的店面,由柏应希介绍的室内设计师团队进行设计,装修。而这一笔费用所费不赀,远远超出小藕的成本预算。可柏应希私下找她很诚恳的请求,希望她能接受他做她们工作室的投资人。

  柏应希也不藏掖,话说得直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舒意。他想要参与到舒意的生活里,和舒意相关的任何事情,他都想要参与进来和舒意行在一起。更坦诚直言,从前是他对不起舒意,为此他十分后悔,希望小藕能帮一帮他,给他撮合些机会帮助他和舒意复合。

  小藕没怎么犹豫,同意了。

  只因她身为局外人,亦能看出柏总对舒意确实一片真心。眼见为实,舒意这位前夫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在乎舒意。而舒意也并非对她前夫完全没有感觉,不是吗?都是女人,她懂。而小藕也是真觉着柏应希和舒意,他两人实在登对非常般配。

  小藕出言表示同意,舒意也没怎么吱声形同默认。其实,这一回私心里对有柏应希坐阵她们工作室,舒意是很有些情愿的。她不能否认,在做生意这件事上,有他在,她的底气似乎都要足一些。事关小藕,舒意只望这个工作室能开张大吉,万事顺遂。

  柏应希做了她们工作室的投资人,看得岑征很眼红。他心说,等一年之期过了,他也要投资瑜初入股他小藕的工作室。

  店面装修的当口,小藕他们也并没有闲着。柏应希交代何宇侨帮盯着下装修事宜,便带着舒意和小藕去了S省C县下面的D镇。

  这是汉服最大的生产基地。在这个传说中是汉服复兴起点的地方,遍布着生产古装布料的服装加工厂。小藕他们来就是亲自做一番考察,寻求合作。

  只是一连几天下来,就他们所见这里的汉服厂家,工厂流水线上生产的布料,果如外界风评一般确实比较低端市场化。换言之,就是质量都不咋讲究。布料太薄,走线也不太严谨。

  如果要从这里寻找供应商,毫无疑问,他们需要另行下单说清楚他们所要的质地标准。为跑厂家,小藕一行三人泡在镇子里,一家一家的比对忙得兴兴头头。

  这天照例忙到华灯初上,几个人才吃上晚饭。等回到酒店房间已是晚上八,九点。趁女儿还没有睡觉,小藕赶紧给家里打视频日常问安,祖孙三个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刚挂断不多时,某家岑宝宝就掐着点的给她发来视频邀请。

  是的,岑宝宝。

  别人恋爱是男的叫女的宝宝,到他们这反着来。在小藕和岑征这段关系里,小藕是更被依赖的一方。没人会相信,建晟总裁,人前也是淡定沉稳,年轻有为管理着一个大集团的男人,他这么爱撒娇……

  岑征在她面前,和留给外界的形象有很大的不同。在她面前,他会很孩气,又黏人又爱撒娇。就象此刻——

  “小藕”他在那边哼哼唧唧,不无委屈的嘟囔:“我们现在一天只有半个多小时可以聊天,你都不跟我说话,你一天比一天忙。”

  他说着一顿,很有些可怜巴巴的接道:

  “小藕,我很想你。我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他俊眉微拧,苦着脸道:“可你还得在那呆好几天才能回来。”

  小藕睇着他,心头软得不行。她也想他。

  只是现在她忙,他也忙。

  其实她中途回过一次,偏他马不停蹄连着出差,两人失之交臂就这么硬生生错过了。热恋中的男女,大半个多月没见,可不就是度日如年相思难熬。每天单凭半个多钟头的视频通话,苦撑着缓解彼此的思念。

  而因她和舒意同住,也因日间事情多,很早就要起床。岑征每每强捺着,并不和她说得太久,他想她,可他也心疼她。生怕她睡得不够,休息不好。

  “快了,最多一个星期吧,一个星期后我就回来了。”她柔声安抚着哄慰他。

  “嗯,我知道。”岑征闷闷应声:“我就是想你了。”

  他也知她忙正事,事实上,对她创业打拼自己的事业,他非常支持。并且会一直支持下去。他只是想她哄哄他。她一哄他,他就会感觉舒服很多。

  “我也想你。”小藕压低了声哄他。

  两人各自捧着手机,说着恋人间的爱语。

  而这会善解人意的舒意,早特意避开去了洗浴间,顾自忙活她的。

  隔天,临近下班时间,岑征坐在办公室神情郁郁,垂首批阅文件。

  “叩叩叩……”有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进来。”他淡声应门。

  门应声而开,很快又被轻轻关上。

  岑征没有抬头,等人自行汇报。

  然而他等了等,既没人出声也没听到脚步声。

  他眉心微蹙,抬起眼来。下一秒,他即刻呆住。

  “很老套的惊喜,但是你要不要开心呀?”娇小的人影立在门边,对着他呆呆的目光,唇角一翘,少有的俏皮。

第65章 想我想的?

  巨大的欢喜突如其来, 象炸裂的彩色云朵在岑征心间烟花般绽开。朝思暮想,就在前一刻还满心思念的人儿,突然就俏生生站在他面前, 这欢悦心情,这美妙滋味实在太好难描难绘!

  笑意一点点漫出, 终于那漂亮的唇角咧开,白牙闪闪黑眸粲粲,一身正装的男人笑得象个孩子。

  “你还不过来。”

  须臾,他轻哼一声, 有点撒娇的白皙俊脸微微泛红, 一副“你还不快来亲亲我”的表情。

  小藕抿着嘴笑,背着手, 一步一步的挪。

  岑征只等了几秒就再耐不住。他豁地起身长腿一迈, 两步就将人给抱了起来。

  “小坏蛋!”

  他眼眸晶亮, 脸上都是笑, 站在原地抱着她轻轻转了一个圈。再然后, 都等不及抱了人坐下, 他就这么抱住她,情难自禁的低头亲吻她。不单亲她的唇也吻她的脸, 大猫舔小猫似爱意拳拳, 说不尽的亲昵,道不尽的缱绻。

  小藕长睫阖起闭上眼睛, 顺从的仰着脸儿任他亲。

  直痴缠了好一会,吻尽相思,迫不及待亲亲抱抱举高高,用行动充分表达出他有多开心的小岑总,才终于肯停下。

  他抱着女朋友就近坐在身旁的沙发上, 和她额头相抵,克制着匀了匀微&喘的气息。将心头翻涌的那一抹躁&动强自压下去。

  顷刻后,他问:“不还要几天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眷恋的拿手摸她的脸。不待她应声,他又低低的笑,十分快活的口气:

  “想我想的?”

  小藕双颊嫣红也微微匀了匀气,随即她低着声儿应了声:

  “嗯。”

  不想他也不会事还没忙完,就匆匆赶回来只为见他一面。不想他也不会想起他视频里可怜巴巴的模样儿,心里就又是疼又是甜,酸软难言。

  “呵呵呵……”岑征白牙闪亮,笑声轻扬。他心中舒怀实在受用,感到特别的满足。

  无比喜爱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他将人按在他怀里紧紧的拥住。还想亲,但是不能亲了……

  小藕乖顺的趴在他怀里,将头依在他肩膀上。这会她心头亦是欢欣,好似倦鸟归巢,但感安然说不出的踏实。做他助理大半年,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现下陡地离开他,她亦然不惯也不舍。

  静静相拥了会,岑征下巴摩挲她的发心出声问她:

  “什么时候走?”

  “明天。明天一早我得赶过去,那边谈的有两家样品差不多都要出来了,就这几天的事。”

  虽然舒意好心叫她就在这边等着,不用再赶过去了免得舟车劳累。但是生意搭档就该一起劳心费力,不能她在一边贪安逸,叫舒意他们去受累。

  岑征没说话,只凑唇在她发间轻啄了一口。她是去忙事,他肯定不能拖她后腿。行吧,今天小聚这一回,他又可以撑个几天了。

  这时有人敲门。

  小藕刚一动,他就把她按下贴着她的脸咕哝:

  “让他敲,我们这会儿不管他。”他说,是在她面前惯有的孩气。

  此时已到下班时间。虽说作为老板,他给自己打工,无所谓下班不下班。但现在他要谈恋爱不想理工作。

  稍隔几秒,敲门声又响了一遍。随后,来人轻悄离去。小藕猜不是林助理就是谷助理。每天下班前,他们需要到岑征这汇报这一天的工作,再谈一谈隔天要做的事情,几个人一起做一番梳理。

  这是岑征的要求,两位总助他们的职责就是协助他管理公司。是以,他务必要得到他们及时的反馈。要办的事情顺利或不顺利?有哪些事务完成了,又有哪些急需处理?这些他都必须了如指掌,做到心中有数。

  屋内静了静,继而岑征的手机响了。

  岑征拧了拧眉,有心不理。一连分开十几天,好难得她回来一趟。这刻他不想公私分明。他只想她陪着他,享受有女朋友的时光。

  “去了,接电话。说不准是有事呢。”小藕推他。

  万一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就不好了。

  岑征无奈,却抱着人不愿放手。直接抱起小藕走去他的办公桌,拿起手机接听电话。

  被他依依不舍,宝贝似的抱小孩一样抱着,小藕心里甜也羞觉得有点肉麻。心念起,脸不由更红了些。

  岑征接完电话抱她坐下,碰一碰她的脸望着她笑。他眸色灼然,笑容粲亮,英俊得象一个王子。

  小藕看他几眼,微抿了抿嘴,环着他的肩凑上去轻吻了他一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不过是个平凡女子,她也喜欢看帅哥。他长这么好看还这么的好,更待她赤诚一片真心意叫她怎能不心动怦然。

  “呵呵呵……”岑征咧嘴,再次低笑出声。他黑眸湛湛一眨不眨看住小藕,心内甜蜜欢喜难以言喻。

  小藕被他直勾勾看得有些羞。

  “你饿不饿?我们要不要去吃饭?”她红着脸佯作镇静的说。接着挪了挪身子想要起身。

  “不要。”岑征眼睛亮晶晶,哼唧着扒着她不放。他把她抱得更紧一些,象只大狗狗霸着她不许她动弹。

  “再抱一会。”他说。

  说是抱,嘴巴又压下来。想着不能再亲的男人,捧着人的小脸亲得缠缠绵绵。

  ※

  D镇,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一家酒店里,舒意和柏应希吃过晚饭上楼。两人拿着各自的房卡,站在相邻的两间房门前。

  舒意不自觉微笼着眉,神色有些打蔫。她低着头正要刷卡进屋,一只手臂伸过来把她轻轻一拽。猝不及防,她轻易就被柏应希拉到他怀里。

  “你干什么!”她挣动着,马上皱紧了眉头低喝道。

  忙了一天,她有些累了。而且今天她人有点不舒服。这让她很没耐性脾气容易暴躁。

  柏应希没说话,他紧了紧手臂半搂半抱着裹着她刷卡进门,进去他住的房间。在舒意冷着脸正要发作之前,他把她拥在身前垂眸怜惜的看她,口气心疼:

  “你生&理&期快到了吧,又难受了是不是?”

  舒意一愣,不意他竟连她这个都知道。

  “乖,很不舒服吗嗯?”柏应希却是抱着她坐下,温柔的看她,手摸上来给她轻柔的按摩。

  舒意怔怔看他,心中蓦然酸涩有说不出的滋味。

  男人上了心,真的不一样。事实摆在眼前,他现在连她的生&理&期都记得比她还清楚。老实说,若不是xiong又开始疼了,她压根不会记得是她那个快要来了。每逢她姨妈要来,她的xiong就会开始胀&痛,隐隐的磨人让人十分不适。

第66章 以后他都要对她好

  瞧她面有疲色, 蔫蔫白着脸呆看着他发愣,形容有几分憔悴显得柔弱,又似有些迷茫, 柏应希心微微发疼。从前是他对她关心太少,而以后他都要对她好!

  “再等四, 五天,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他说,手上动作不停,轻缓的替她揉捏。

  象她这样月事前身体不舒服, 他觉得最好能多泡几次热水澡。只是镇子太小, 能找到的最好的酒店,离星级酒店的标准也还差得远。卫生条件实在算不得有多好。他们在这都是自助, 被子行李都是自带的。自然也不能泡澡只能淋浴。

  舒意回神, 看着他低低“嗯”了声。

  “先歇一会好不好?我给你捏捏, 等舒服些了再去洗澡。”柏应希睇着她, 轻哄的说哄孩子一样, 脸上是充满耐心又疼惜的表情。

  舒意静静看他, 几秒过后她懒懒的偎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轻而长的吐了一口气。

  柏应希嘴角慢慢上挑, 眸含浓情温柔似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滴水穿石事在人为。事实证明,不论什么事, 只要付出,真心以待总是会如愿或心想事成,或向着心想事成的方向发展,感情亦然。现在她虽然还没有接受他,但她对他的态度已有了明显的转变。

  先前她对着他几乎完全没情绪, 反应淡漠。看他的眼神一如陌路。但现在她很容易被他激到,有时也会因他感觉触动,而对他的态度变得好一点。偶尔譬若此刻,她亦会很乖的依赖他允许他的亲近,愿意和他亲近。

  “有没有好一点?嗯?还涨得难受吗?”好半刻后,感受到手感的变化,他低眸凝视她的表情,声音耳语般温柔。

  舒意闭着眼昏昏欲睡,没有吱声。因为他贴心的按摩,她确实感觉舒服多了。人没那么难受,昏沉的疲惫就全数转化为慵慵睡意。这会她很犯困,而他的怀抱很好睡。暖热的气息温香的味道,象最助眠的香薰……

  半夜,舒意醒转人在床上。她睁开眼,对上柏应希深黑的眸。他慵懒而沉默的看着她,原就黑幽深邃的眼珠逆着床头灯的光线,益加黑得惊人,如这静夜一般呈现出一种极深的黑,黑得深而浓。这么定定的瞅住她,便显得格外的专注也格外的深情。

  舒意心轻浅的一跳,望着他没有说话。

  柏应希也没有开口,手指轻摸她的脸。

  舒意没拂开他的手,心情再度变得复杂难以言表。他给她换了睡衣,或许还给她擦过澡。今日今日他待她温柔小意,实在太好。

  “是要起夜吗?”数秒过后,他柔声低语看着她轻问道。

  舒意摇头,她是睡饱了自然醒。昨晚在他怀里,一贯浅眠的她竟睡得那样酣沉。睡得早还睡得沉,舒意久违的有了一次深度睡眠的体验。此刻,她但感头脑清明,精神焕然人很新鲜。

  “渴吗?要不要喝水?”他又问。

  舒意仍是摇头,看住他问道:

  “现在几点了?”

  “四点多,你还可以再睡一会。”想了想,他接道:“身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又不舒服了?”

  舒意看着他顿了顿,却是反问道:

  “你怎么不睡?”

  柏应希闻言,深深的看她没有应声。他也不必应声,眼神说明一切,他的眼神表达得很清楚。

  舒意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她注视着他迎视他的眸光,脸上表情很安静。

  两人目光交汇凝望着彼此,然后柏应希低下头。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她的,舒意轻轻出声问的直白:

  “每次接&吻了你喉咙疼不疼?”

  她没别的意思,纯粹好奇。

  柏应希动作一顿,脸热起来。心知,大概…是把她亲疼了……

  因为其实每次接&吻后,他也是有点疼的。只是疼,他也喜欢。但没想到,或许她会比他更疼一点。。

  不然,她也不会这样问他。

  “多练习几次”他慢吞吞的说,两手撑在她脸侧看她有些赧然:“应该会好很多。”

  他又停了停,对着她的眼睛很肯定的说:“以后会越来越好。”

  舒意瞅住他,忍不住微是撇嘴,心说,谁跟你以后。

  柏应希看她两眼,有些理亏的放低声说道:

  “以前没经验,以后”他下意识舔舔嘴巴,黑漆深眸定在她脸上:“以后不让你疼。”

  在接&吻这件事上,他的确没经验。他和裴欣没有嘴对&嘴深吻过。

  “所以你都不疼?”难道搞半天,就她疼来着。。

  舒意感觉有些亏。

  “疼的。”柏应希缓慢的眨眼,终于应道。

  微顿几秒,他吐露心声:

  “虽然有点疼,但我很喜欢。”

  他盯着她俊脸薄红,犹豫着咳了一声:

  “会很想做。”他很实诚的说。

  他喜欢和她亲吻,喜欢和她做一切爱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行为。只和她,他只想要她。也想她要他,他喜欢她需要他,喜欢她和他合二为一,好像分不开的整体。

第67章 看起来这两人…复合有望……

  “舒意, 把杯子给我,我给你泡个花茶。刚带过来的菊杞茶,清肝明目但也能润喉利咽对嗓子好。”

  但感做贼心虚, 舒意递过杯子看着小藕状似不经意的问:

  “我嗓子听着是不是很哑?”

  “嗯,有一点。”小藕笑, 看她一眼接过杯子给她泡茶。一面冲水一面道:

  “春上是这样,特别容易眼睛干痒啊嗓子不舒服的。所以我特地买这种花茶,养眼清火也润嗓护嗓。有喝了好,没有也可以提前预防。”

  看看小藕, 舒意垂下头, 突然脸红。

  今晨柏应希说那话她没法接,于是她闭上眼睛没准备搭腔。然后那人一秒没耽搁, 脸立马压下来堵住她的嘴巴……

  而她, 她没有拒绝。。

  反正吧, 纠来缠去练习了一早上, 又翻来覆去做了两次。随后被他喂过早餐她倒头就睡, 直睡到临近中午吃饭时她才起床。

  堕落啊, 男色误人!

  “小藕,你这花茶带的多吗?多的话给我一点。”喝几口茶后, 舒意眼眸闪动低着头问。

  “行啊, 我带了大半包。”

  傍晚吃饭时,柏应希不自知不自觉连连瞥向舒意, 时不时就要看她几眼完全不由自主。今天她给他送了花茶,叫他大为惊喜。虽然给他送花茶的时候,她绷着脸,口气也不太好,但这是离婚后她第一次主动给他送东西, 第一次表现对他的关心。

  柏应希心头欢悦,情难自已看得旁若无人。舒意在初始和他对视几次过后,就不再看他。她心中嗔怪有些别扭亦有丝丝…甜意,这复杂感觉同样不由自主。她可以不承认,但她骗不了自己的心,现在她对他,的确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对此,她心里很清楚。

  就若她知他这会为什么这样开心。想起方才她递给他花茶,他眸中的亮光,无比欢欣,喜出望外的笑容,舒意心下不由又有几分发软。

  再一想,他盯着她跟技术交流一般,死不要脸的问:

  “今天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好一点?喉咙还疼吗?”舒意又不禁微感羞臊。

  大概真的勤能补拙,抑或男人在这种男女之事上有天生的领悟力。在他有意的改进之下,今天热吻几回下来确实比上次好了很多。她的嗓子只是微哑并不那么痛,口也不那么干渴事后只喝了一杯水。

  事实上,今天接&吻的感觉很不错。因为他让她也体会到了,他说那话的感受。他的吻让她悸&动。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舒意的脸更热了些。顶着头顶灼然注目的视线,她埋着头吃饭。也不用她自己夹菜,她碗里稍有些空,就会有她爱吃的空降到她碗里。

  深感自个是只超大瓦数,锃光闪亮大灯泡的小藕心下莞尔,看起来这两人…复合有望。

  几天后,实地看过样品小藕他们敲定了其中的一家,同人签下合同完成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工作室供应商的招标。

  而因为柏应希的投资,瑜初虽定位中档受众群体,但无论工作室的装修与设施配备,还是衣料的质地标准都非常有牌面,很是考究。为此,小藕暗里希冀工作室能顺利经营,良性发展。不求马上就能挣钱,可至少不要让柏总和舒意亏钱。

  工作室正赶工期的装修,汉服的衣料也有了供应渠道。接下来小藕他们要做的,就是先招聘一两个专业的汉服制作师,做工作室的指导讲师,以及进行工作室的前期宣传。

  对于工作室的宣传,柏应希提出他的建议。他主张不必另找模特拍商品图,也毋需另寻拍摄商品图的团队。

  “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出镜拍商品图”他说,很平静的语气:“拍摄的话我可以掌镜。”他说的眼儿不眨,冠冕堂皇:

  “该出钱的地方我们不能省,但没必要的支出,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浪费成本。”

  他这么说,小藕他们仨却都心知肚明。他不过是想拍舒意,想和舒意多些亲近而已。明白他的心思,岑征和小藕自无异议。两人都有成人之美的意头。而舒意也没有拒绝。

  一来,她认同他的观点,能节约的成本犯不着无谓铺张。二来,她也不想矫情,他们床单都滚了好几次了,拍个照又有什么好拿腔捏调的?

  而因为一年之期的约定,岑征不能上商品图。但他对此饶有兴致,打算和小藕拍一组私照。柏应希则一反常态,原本注重隐私脾性低调的男人,只因想和舒意亲密合影,决定高调一回和她拍汉服情侣档的合照。

第68章 她怎样都是美的

  要拍商品图, 自然不能马虎。宣传的就是瑜初的脸面。为此,小藕几个特意穿上高价进购,用以镇店的高定汉服。

  小藕私下里其实不太想拍, 她本身性子比较内敛,并不太习惯在人前表现自己。她更倾向做幕后工作。只是现在做老板了就得有些改变, 不想做的事若是必要,那不想做也得做。何况,眼见岑征兴头颇高,她也不想扫兴。

  而为了这次拍摄, 舒意特别跟着教学视频, 用心狠补了一天汉服的妆容与相关造型。她有美妆基础,故而融会贯通学得很快。

  因为小藕个子小, 又生得一双干干净净, 黑亮亮的狗狗眼, 故而即使已经是二十七, 八岁轻熟女的年纪, 但她身上依然有很强烈的少女感, 有非常小姑娘的气质。

  因而,作为此次商品图拍摄的化妆师兼造型设计, 舒意给小藕的定位就是一个古装汉服少女。而这与她们工作室的受众, 年轻的汉服爱好者在年龄上亦是不谋而合。

  这天舒意给小藕选了一套半臂主色为水色,上襦肉桂色下裙豆绿色, 蔽膝为杨妃色的汉服。给她梳了两个髻化淡淡的妆。因是少女妆扮,舒意没给小藕用过多的发饰,而是在她两髻上,各挂了一条白色的毛绒小球。

  整体妆容出来的效果就是——

  小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舒意把她装扮的太嫩了。镜子里的人裙装轻盈飘逸, 又清新灵动不失娇憨。瞅着就是个豆蔻韶光的小娘子。

  而岑征双眸亮晶晶,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弯着眼尾冲她笑,灿若星辰似漫着点点星光的一对瞳眸,再没舍得移开。

  若非人前不合适,若非怕要吃掉她嘴上的唇脂,累她再涂一次。岑征真想揽她入怀,他非常非常想亲她。

  舒意给自己选了上身牙色,下裙石榴红的汉服。她很清楚自己上妆后的风格。不同于小藕的小清新,她生得浓颜轮廓立体,稍稍上氛围感强一点的妆,就会艳的很张扬。这也是她平常轻易不化浓妆的缘故。

  但今天是要拍宣传照,她没必要藏掖。她知道自己适合明艳的浓妆。所以她挑鲜亮惹眼的石榴红,给自己化同这裙子颜色一般明媚张扬的妆容。整好和小藕演绎两种完全不同的汉装古韵,增加商品图的多样风格。

  而因她发量丰厚,头发长而密,是以她用不着戴假发片,就给自己整了个高髻,云髻高耸于魅色间增添一抹典雅。

  柏应希深眸熠熠,眸光定格在她身上眸色灼然。美人朱颜,三春之桃。盈盈花盛处,芳容丽质百媚生。他眼前的美人,清美妖娆明艳诱人。但其实她怎样都是美的。化妆不化妆,淡妆或浓妆,她都美得叫他心动,心跳怦然。

  “给我也上点妆吧。”他走近她挑着眉梢看她,深邃眼眸含情,面上笑容俊俏动人。

  他自来讲究,会擦香水会注意衣饰的搭配。但并不爱涂脂抹粉,不作娘气装扮。这会他不过是想和她亲近。他喜欢她的手在他脸上停留。

  舒意拿眼瞧他,他穿棕杏色圆领袍衫,为和她情侣档他特意在腰间佩了块玉,用石榴红的玉佩绦子。不得不说,身高腿长的男人,就是天生的衣架子,穿衣自带风流宜古宜今。

  他和穿月白色直裾深衣的小岑总,俱是肩背挺直身姿颀长,两人都能将相较而言,尺码偏大于现代装的古装汉服完全撑起来。穿得萧萧肃肃玉树临风,不用束发戴冠已是充满古风的贵气儒雅,温润如玉。

  “小意。”等了几秒,柏应希柔声唤她。

  舒意看着黑眸明亮,眼里都是浅浅笑意的男人,心中一动却是应道:

  “你不用上妆。”

  她知他心思,但她也是实话实说。他嘴唇红润,睫黑眸清皮肤白而光洁,五官也立体精致确实不用刻意化妆。

  “小意……”柏应希凝着她轻唤,嗓音低沉又柔软,但已经有一种死皮赖脸的味道。

  一旁的岑征和小藕相视一眼,随即岑征牵着小藕悄咪咪走出屋。给这一对足够的私密空间。

  “柏哥也太肉麻了。”稍走远些,岑征低笑促狭的吐槽。

  接着才笑人肉麻的小岑总,抱小孩似肉麻的抱起自己的女朋友,唇角挑起,清黑幽亮的眼瞳里泛着笑直盯着人瞧。

  小藕被他大喇喇,热烫灼人的视线看得着羞。她索性窝进他颈间,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避开他的目光。

  岑征低低笑一声,抱着温香娇软的女朋友,嘴唇弧度甜蜜。心说,先忍一忍,等她拍完照他就可以好好的亲她了。

  屋内,柏应希如愿以偿同样抱着人坐着,舒意拿着眉笔给他描眉。他毛发浓密无论是头发,还是眉毛睫毛都很浓郁且色泽深黑墨色一般。

  舒意微微眯眼对着他瞅了瞅,他的眉形平顺已是精致浓淡相宜,实在没必要画蛇添足。但免得他吵她,舒意还是给他比划比划,将他的眉峰稍微提了提,眉尾往上轻挑两笔。

  柏应希专注的看她,是惯有的温柔而又缠绵的眼神。当看见她眯眼风情妩媚的样子,他喉口紧了紧眼色加深,扶在她腰间的手,微不可察的跟着收紧一丝。

  “把眼睛闭上。”舒意横他一眼,立马明察秋毫。

  柏应希眼角轻轻一扬,眼底浮着笑看了看她,依顺的闭上眼睛。

  舒意瞅着他比女人还长,鸦羽般黑密微翘的睫毛,蓦然心痒忍不住拿手拨了拨,一下两下一连拨了好几下。柏应希闭着眼,漂亮的唇角高高的勾起来,神情愉悦一脸纵容的表情。

  舒意停住,看他出奇英俊的面庞,看他毫不遮掩透着柔情,和宠溺的笑心中又有酸软涌动,微呶一呶唇她说道:

  “柏应希,真不用化了。你这样”她顿了顿,到底语声中肯的夸了夸他:“挺好。”

  她是真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他素着脸已经象上了妆——

  鼻梁高挺不需要打鼻影,凤眼内双瞳仁清亮眼型狭长,不用上眼影画眼线。嘴唇不单红润还唇线分明。肤色白皙,粉就更不用上了。

  柏应希闻言,睁开眼睛。他看一看她,眸光落到她红艳艳,饱满鲜妍的唇瓣上。黑得发透的瞳孔眸色深而浓,意味昭昭。

  “那就擦点口红算了。”他柔声低语的说。

  下一秒,他凑近了侧脸亲她的嘴唇。做他今一早就想做的事。

第69章 这是他的女人,她是他的……

  十多分钟后, 柏应希眸色温柔又闪亮的走出屋。舒意跟在他后头心中有点羞恼,脸上却不得不装得十分平静。小岑总和小藕都在,她得注意点形象……

  接着一行人驱车先去了城郊的青麓山。柏应希背着他全副行头, 化身最专业的摄影师,架势十足的给他们几个拍照。遇到他想和舒意合影, 他要么自行架好三角架,调好焦距自拍要么就由岑征代劳。

  在山野里拍完一辑,几个人又上岑家的庄园补了些镜头。岑家老宅布置古典雅致,有很多古董装饰很适合拍古风类写真。

  商品图一连拍了两, 三天, 舒意和小藕也换了两三个造型。最后出来的成片几个人都感觉满意。舒意欣赏之余,心下又感涩然。仿佛柏应希长处越多, 就越衬得她身无长物。除了会跳舞会化个妆, 她好像也没旁的优点。不象他兜里有货, 多才多艺。在心底, 舒意不能否认, 对柏应希她是有些自卑的。

  ……

  有了商品图, 接下来就要集中火力开展前期宣传。几个人一碰头,在柏应希的建议下, 他们很快确定宣传策略——

  线上线下双管齐下。

  线上网络宣传部分, 譬如出钱请微博大V做宣传,买直播视频等等诸如此类。舒意更是在自己“心事荷包”的主业也放上了瑜初工作室的牌头。她虽然粉丝不算多, 但几年累积下来也有小两千。横竖自家地头,打个广告多一分宣传总是有利无弊。

  而线下则以小区为单位投放电梯广告,甚至在投资人柏总毫不吝惜,一掷千金的大手笔下,在本市公园, 地铁站,市中心等等人群聚集的地方,都有了瑜初工作室的广告牌。

  一个小小的工作室而已。。

  还没起步,已经砸下重金投资这么多…小藕心里咂舌,相当忧虑能不能让其收回成本。她不怀疑柏应希的投资眼光,曾经的柏氏总裁不可能是草包。但她疑心,柏总根本不计成本只为叫舒意玩得高兴……

  而这些需要对外公关处理的事宜,都不用小藕和舒意操心。由柏应希全权交给他的金牌助理何宇侨去办理,由其出面与人交涉洽谈。

  当然作为工作室的当家人,小藕和舒意也不会闲着。小藕忙着招聘汉服讲师,忙着召集自愿参加汉服秀的汉服爱好者,忙着工作室相关后勤的安排。而舒意则发挥所长开始练舞。这也是来自柏应希的建议,做线下宣传的现场活动——

  做一场汉服秀。

  舒意练的就是其中的开场舞。

  这天何宇侨来公寓向老板汇报工作进展,他看着已经发长过耳,但似乎并不打算修剪,整个人显得随性愈来愈艺术范儿的老板。看着其只要舒小姐不在场,便眼帘低垂神情矜淡依然很霸总的男人,心中忍不住感慨,若非亲见,谁能信这样一个清冷高傲的主竟是个痴心人……

  等何宇侨起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在关门前他不经意一瞥,看见霸总转头拿起拖把自洗浴间走出来,弯身就开始拖地姿态娴熟,十分的家庭妇男。。

  他睁了睁眼摸摸鼻子,小心轻悄的把门带上。嗐,谁说世上没有超能力?这爱情啊,就是世间最神奇的魔法来源,具有叫人啧啧称奇的魔力。

  柏应希仔细的拖地,今天轮到他值日收拾屋子做清洁。但其实不是他值日,他也会很主动的分担家务。如今他哪舍得她受累。

  只是,他拖着拖着停下来,看向健身房的方向。舒意在里面练舞,她锁着门不让他看。这个他倒没所谓,横竖表演当天他就能看到。叫他担忧又心疼的是,柏应希眉心微微拧起,他有点后悔建议她跳舞。

  他哪里想得到,她会为了跳舞而开始节食不吃饭。。

  她明明不胖,她虽身材丰满但腰细腿长,形体充满美感一丝也不臃肿,和胖半点不沾边。

  可她说,她要跳的这个舞必须身姿纤柔,纤细如柳。所以她很有必要砍掉几斤肉。是的,她就说的砍肉,听得他心惊复而又好笑又心疼。

  而她说这话时神色坚定,并且,至目前看来她也相当认真。说到做到,一连四天她没碰过米饭,吃的都是水煮青菜不加油不加盐。就更别说零食了,她连看都不看。

  四天下来,原本圆润饱满的鹅蛋脸,下巴已经尖了。整个脸盘清瘦了一圈,眼看着就要变成瘦削的瓜子脸。

  而汉服秀的参与者还在招募中,这场秀举办时间最早亦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她要一直这样跟吃草一样的,他担心她的健康会受到影响。

  好在一个星期后,她终于愿意吃少量的白肉,鸡肉和鱼。偶尔也吃一个鸡蛋,喝一杯奶。这让柏应希多少放心了点。

  在舒意瘦得弱质纤纤,原本的细腰硬是又小了两码,真真不盈一握的时候,瑜初作为举办方的第一场汉服秀,在这个阳春三月,煦阳春暖的下午闪亮登场。

  当看到一身蓝色飞天舞衣,珠帘面纱遮面,舞动着亦梦亦幻的舞姿,甫出场就叫全场惊艳的女人,他的人。柏应希有一瞬的愣怔。旋即他感到益发的后悔。

  此时此刻,就是现在这一刻,他只想把她藏起来揣在他兜里。想把她捂得严严实实。她穿个短裤露个腿,他都会难受都要呷醋的人,哪受得了这个。。

  看到那些目不转睛,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些男人的眼珠子。看到他们举着手机录像拍她的视频。柏应希十分煎熬。他并不是要限制她的自由,也不存在说要不尊重她。他只是嫉妒,无可遏制的。

  即使这些男人只是陌生人,闲杂人等甲乙丙丁,即使她只露了手臂脖颈和一小截的肚皮,即使他也知道这是舞蹈,是可以称之为高雅的艺术,他依然嫉妒心绪纷杂,几乎不能自已。

  这是他对舒意的独占欲。

  在重逢之初,他便看穿自己看得清楚。

  柏应希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住象从画里飞出来,又仙又妖冶,又纯又媚气清艳的女人。看她站在那只大鼓上舒展,舞动身体,飘带轻盈衣裙飘曳。看她随着旋律身形曼妙象游鱼也象飞鸟,翩若惊鸿婀娜多姿。

  这是他的女人,她是他的。

  小藕也在看舒意,她偎着岑征看得入迷。舒意太棒了!她觉得这支舞完全够上电视舞台的标准。非常的美!若天空流云若花枝绽放。

  只这一天,当舒意跳完了舞,在全体的喝彩声中,被柏总当众半搂半抱着走去后台。在这一天里,小藕就没再见到舒意。打电话柏总接了,很干脆的说下面舒意走秀的环节取消。

  小藕懵然,疑惑的问岑征。

  岑征看着她笑,说:“柏哥这是醋了。”

  醋了的柏哥初始并没有带着舒意离开。他夹着人到后台另一边,空着的休息室锁上门,不待舒意开口,他眸心映着暗火一语不发低下脸,寻到她的唇便重重的吻了下去。

  这一回,他吻得凶没那么温柔,很有点巡查领地,又不管不顾的意味。再然后,他在这间狭小的休息室里要了她。将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女人,吃干抹净。

  一场荒唐下来,他拿外套将她裹住,任她羞愤捶打直接抱着她,绕过人群从后台另外的出口离开带她回家。

第70章 我们复婚了好不好?……

  公寓内, 柏应希兜着笑,耐心又宠溺的凝视别过脸,就是不肯拿眼看他的人儿。晓得她这是怄着和他闹脾气呢。

  知道这会儿她不会理他, 于是他也不说话等着她消气。好半刻后,终是舒意耐不住, 她抬眸瞪他一眼没好气道: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她心中羞恼气他更气自己,心里乱得很。

  老实说,连她自己也闹不清,她和他, 他们现在这到底算什么关系?但显然不是纯走肾, 显然已经走了心。事实上,她就不是能为上床而上床, 可以心无挂牵, 端追逐感&官享乐纯走肾的那一类人。所以她简直没法自欺欺人。

  可是复合吗?

  舒意下意识就摇头。

  柏应希专注的看她, 将她的矛盾她的纠结都看在眼里。他面庞落低下来, 伸手捧起她的脸和她对视。

  “小意, 你在怕什么?”他轻声问, 眼眸灼灼,但语气特别柔软。

  “我怕什么了!”舒意被他困在怀里, 又被他捧住了脸动也动不得。总是这样, 他真强势起来,她还真就拗不过他。

  柏应希看着她不出声, 眸色温柔闪动一抹了然。

  舒意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她眼神微微游移眼睫下垂,避开他的眸光。

  柏应希深深的看她,胸腔间溢满怜惜。随即他一如回来时那般,依然打横抱着她往他的卧室走。

  “你干嘛?”舒意马上警觉抬起眼来瞪住他问。

  心说,他要敢还来, 她,她就……

  心随念转,她脸轰一下烫红。若他真不要脸真想放纵,她好像也拿他没办法。事实证明,他也没强过她一次。。

  换句话说,在这事上头,她要对他真意志坚定,也不会叫他得逞这么多回。想一想,舒意又臊得慌心虚的很。

  柏应希低头看她,见她耳朵尖都飘着红,他微是挑起的嘴唇弧度更深。

  “乖。”他拍拍她以示安抚,却没多说一个字。

  等进了卧房,他抱着她在床头坐下,长臂一伸自床头柜里掏出那只红木盒子。随后他看一看她,抓住她手腕不让她抽手,将那支翡翠玉镯戴在她手上。

  “小意,我们复婚了好不好?”他深情的看她语调又甜又涩:

  “这一回我们好好举办一次婚礼,要中式还是西式,或者中式西式一起随你喜欢。”他们之前只拿了证没办婚礼,他欠她的也欠了他自己。

  舒意眨眨眼睛,看着手上的玉镯不应声。

  “我知道你还在犹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的接受我。但是小意,我也知道你心里对我还有感觉。”

  柏应希深黑的眸定在她脸上,声音温柔又低沉透着说不尽的疼惜:

  “从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以后我都会对你好!绝不叫你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与她偕老而终,拿余生来疼她。是他的幸福也是他心的归处。

  静默几秒,舒意掀了掀嘴角低道:

  “人家说,夫妻应该是心灵的伴侣,相互间要有共同的语言”她淡声一笑,语气里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苦涩:

  “我书读得不多。和你聊不上金融,说不来时事谈不了管理。我也不会评茶品酒,不懂马术,不知古典乐,不晓得鉴赏艺术品。你跟我聊什么?钢管舞吗?”

  顿一顿,她又道神情自嘲说得直白:

  “我读书不多,我也不爱读书。”

  虽然她是家境影响没上多少学,但她也是真不爱读书。或许,这也是环境潜移默化,在那样的家庭氛围里,在打骂蒙昧的教育中,孩子很难有求知向上的心。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每天只想着吃饱饭,不挨打已是知足。

  象那话说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很多时候,铁匠的儿子还做铁匠,厨子的女婿也是厨子。眼界决定高度,家庭教育,对一个孩子的影响是刻印在骨子里的。

  换句话说,她和柏应希的距离,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差异。姚茗岚虽然不爱柏应希,没给过他母爱。但给他提供的是精英教育。

  而她,说她小富即安也好,说她甘于平庸也罢。她确实安于现状,并没想要改变自己。再说得现实一点,今时今日,她并不想再勉强自己,哪怕是一分,去迎合她不擅长的趣味去讨好一个人。

  柏应希睇着她,安静的看了她几眼。然后他抱着她起身,仍是公主抱的一路抱去影音室。

  舒意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他。但见他脸色不变,依然唇角轻挑,是很温润和柔的神气。

  进了影音室,柏应希抱着她直接坐在地毯上,继而将她圈在他怀里自后抱住她。随即他侧眸凝视她,挽起嘴角对着她笑,深邃眼眸动人深情而温柔。

  “你不用懂那些”他说,眼里滚动着柔情,似宣誓也似表白: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感到快乐。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能给我这样的感觉。对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

  他对着她的眼睛说:“我很清楚我只要你,小意,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说着,他抬手摸她的头,望着她有些呆的目光,眼神宠溺笑得十分好看:

  “谁说我们没得聊了”他带着逗趣的口吻轻哄的说:

  “我们可以说美食,聊汉服,还可以一块旅行,一起种花一起看卡通片。”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低笑了几声,看着她哄孩子一样:

  “我也喜欢看猫和老鼠。”

  他精致的唇角高高的勾起来,说话的同时他打开投影仪,开始播放他要看的卡通片。很快屏幕上出现那只大多数人都很熟悉的狮子——米高梅的标志。再然后那只蓝灰色的猫,和那只棕黄色的老鼠,就开始在屏幕里热闹的疯,蹦跳的闹。

  舒意呆了呆,微微歪着头看他。

  柏应希脸低下来,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小意宝贝”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充满爱意的注视着她说:“夫妻就象两个相交的圆,彼此是一个整体也是独立的个体。只要相爱,只要两个人有共同的爱好,有可以相融交集的地方。那就能相偕一生,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说完,他又低低一笑,在她额上亲了亲。接着他并不多言,拥着她看向屏幕,真的看了起来。

  《猫和老鼠》是舒意最喜欢的动画片,她百看不厌,买了全集正版光碟一百多集。将最经典的版本全数买下,作为个人收藏。而且她是铁杆杰瑞迷,只要看到这只小老鼠,她就会乐得傻笑不停。

  但这会她没有看屏幕也没有笑。她侧脸愣愣的看着柏应希,看他翘着嘴角眉目生辉,专心致志又津津有味的观看猫鼠大战看得入迷。荧光下他面色柔和,一张脸英俊得有些不真实。

  舒意静静的看了他一会,随后,她放任自己窝在他怀里,垂着眼慵懒的摸着手上的镯子,一颗心似悲似喜,有酸涩又殷殷冒着甜。

  ※

  一连串动作下来,瑜初工作室迅速在业内打响了知名度。初来乍到,却未营先火,这其中舒意和柏应希功不可没。尤其是柏应希,在商品图用做宣传后,“柏氏总裁”的噱头就引发轰动,很快产生出巨大的名人效应,给瑜初带来空前的关注度。

  从前为柏氏,柏应希接受过一些媒体专访,上过财经杂志也上过电视。在本城是极具流量的企业家,慈善名人。又因为出奇英俊,长得太帅在本城名流中素来是C位担当,很是引人瞩目。名气不亚于本地的当红娱乐明星。

  而他作为一个大集团的老总,突然消失大半年,说是休假却又冷不丁骤然出现,跨行为一个新创立的汉服工作室代言。单这一点,引起的猜测就具备了足够的话题度。

  除此,还有不少人嗑他和舒意的CP,又因此流传出小道消息——

  有说这两人原本就是夫妻;

  也有说他俩早就离婚了,这应该是旧情复燃鸳梦重温,估摸着是破镜重圆又在一起了。

  ……

  柏应希对此表现淡然。而对这件事会给柏氏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认为这是柏氏公关要关心的事情。如今离他和姚茗岚,口头协议的半年时间早已过去,他该有他的生活。

  至于舒意,她感觉惊叹。惊叹于吃瓜群众们情报嗅觉敏锐。她和柏应希当年婚结的低调,而在他们的婚姻里,她几乎没有和他在公众面前合体过,就这还能被挖出来……

  实在厉害!

  柏应希引发的眼球效应高,舒意那支舞的视频在网络上,亦然流传甚广。还有小藕也被人肉出竟然曾是建晟总经理的助理。总之,他们仨连带着工作室彻底“火”了……

  各种官方媒体,自媒体公众号大V纷至沓来。但三人有志一同,拒绝接受任何采访。工作室关注度够了不必再多。

  再多就是骚扰了。毕竟,他们的初衷只是为了工作室。为此,岑征给他们拨了两个很得力的保安,专职替他们阻绝不必要的骚扰。

  ……

  房间里,电脑屏幕上,随着鼠标的点击,一张张舒意和柏应希合影的商品宣传图,轮番滚动。只是这些照片里舒意都被P掉了,只剩下穿着汉服的柏应希。

  少顷,鼠标静止,无比纤白漂亮的手指,摸上屏幕中柏应希的脸久久不动。

  ……

  三个多月后的一个周末,在瑜初近旁的一间茶室里,岑征和柏应希相约喝茶。

  瑜初开业没多久,他俩就成了难兄难弟。被小藕和舒意明令禁止,列为工作室禁止访客名单。。

  因为说他们去了添乱,影响工作室小姐姐们做汉服……

  能有什么办法?

  长太帅,有时也是一种烦恼。。

  不过,岑征和柏应希对这种烦恼并无所谓。他们也不喜欢那些女孩子,眼珠子尽往他们身上瞟。于是自觉自愿他们非常配合,心甘情愿身居幕后,做两位女士背后的男人。每个周末只要有空,都会在这间茶室里等着女朋友收工。

  “柏哥,我准备等这年过了就向小藕求婚。”岑征笑容清浅,语气却不掩兴奋,朝着柏应希满是向往的说着。

  瑜初发展不错,短短三个月成本已经回来小两成。主要柏应希前期投资大,不然,还可以收回更多一些。就目前的发展势头看来,小藕肯定能通过爷爷的考核。

  柏应希笑,拎起茶壶给他续杯。有情人终成眷属挺好,他喜闻乐见。

  “柏哥你呢?你和舒意怎么打算的?”岑征看了看他关心的问。

  俩人性情相投,而今关系已颇是熟稔。在岑征看来,他俩不象他和小藕要守约,有一年之期。那既然双方都有情,不若趁早复婚,执子手偕子老共度余生。

  柏应希啜一口茶,慢腾腾说了句:

  “不急,我都随她。”

  他不会说,这小仨月来,他其实已经求过三次婚了。。

  平均一月一次。她收了他的镯子,却不肯戴他送的钻戒。只是他倒也没说假话。现在他的确不怎么急了,主要这事它也急不来。

  就当她还在考验他,他等就是。反正他守着她,谁也抢不走。何况,他们现下其实拿不拿那纸婚书,也不十分要紧。如今她每天都睡在他身边,睡在他怀里。于他,这已经足够!事实上,他现在感觉幸福也感觉知足。

第71章 小傻瓜,傻不傻呀

  四个月后的中秋, 渝城,中北区派出所。两位值班民警望着面前的这一对男女,感到很伤脑筋。大过节又一大早上的, 这也不让人安生。。

  女的报警告男的家暴,但就他们看男的伤得也不轻。脸上一看就是被指甲挠的, 挠破了皮,血印子一道一道。不止脸上,脖子也没落下抓得跟血松一样,就连身上穿的衬衫都扯成一条条。还有脑门前的头发也被薅了……

  眼见为实, 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 武力值也挺够的。挨了一个巴掌就把男的整这副模样儿。能打还能闹,现场调解不成, 不依不饶非闹到派出所来, 叫男的给她道歉。偏男的估摸着也是怄的, 就不肯后退一步, 嘴闭的蚌壳似一声不吭。

  过节就要放松就图个开心, 老这么耗着不是个事啊。于是年长的那一位民警, 接着苦口婆心的劝:

  “老话说的好啊!家和万事兴。这夫妻呀以和为贵,要相互体谅。两个人走到一起也不容易, 同船过渡还要五百年修呢是不是……”

  柯云皓没心思听, 他心里发灰一肚子苦水。

  今天中秋,卢菲菲非要一早就回娘家, 他忍耐着说好话,先回他爸妈家一家人吃个午饭,然后他们在一起回去她娘家吃晚饭过节。这到底有什么不行呢?

  一年就一个中秋,中华传统中秋团圆。现在他爸妈家和他家都在渝城,开车二十分钟的事, 而卢菲菲娘家在三百公里外的乡镇。明事理的没有人会说他的安排有什么不妥。有问题吗?根本一点问题没有。卢菲菲她就是要闹,就是要无事生非,就不要他好过!

  为这,她闹起来,骂他骂他妈骂他姐,骂他们姓柯的祖祖辈辈。反正骂了他家不知多少代。她骂得很难听,尤其骂他妈和他姐。他实在听不得忍不了,忍无可忍打了她一巴掌。

  而卢菲菲为什么要闹?他又为什么再忍不下去?

  柯云皓心里很清楚。说来说去,无外乎一个钱字。

  他原本和他师哥合伙开公司开的好好的,偏卢菲菲和人媳妇处不来。说师哥他老婆瞧不起她,觉得她是小三老拿冷脸对她。

  再然后就闹着要他和师哥散伙,自个开公司。他不同意,他那大舅哥就跑到公司逞凶斗狠,把人一通吓唬。这下不散伙也不成了,他和师哥多年的交情最后弄得不欢而散。

  不得已,自己支摊重新开了个公司。但是时运不济,也是他身心疲惫。人一衰,运势也跟着衰。又没的个得力的帮手。公司发展很不好,从开始就在亏钱一直到现在全吃的老本。

  不但没得赚还天天赔钱,卢菲菲心情自然不会好。而他更是心力交瘁,压力大得睡不着觉生生患上了失眠症。

  悔不当初,如今柯云皓心里那个悔啊没法儿说。造化弄人,他是悟出来了,还是从前太顺了,人一旦过得太顺就容易飘。他就是飘了,才把小藕给弄丢了。同时也丢掉了他的好运气。

  事实摆在眼前,从前不是他多能耐是小藕旺夫。古人说娶妻娶贤,这话当真一点不错。卢菲菲就是个扫把星,搅得家宅不宁也搅合了财运。这日子是没法过了,他和卢菲菲是肯定过不下去了。

  ※

  “小藕,把这月饼给张阿姨拿一盒去,不管她来不来,你都问一声,请她来我们家吃晚饭。”

  “好。我这就去。”

  “等等,把这水果也拎点过去。”

  “欸。”

  今儿中秋,岑征先带着小藕回家陪爷爷吃过午饭,尔后,他们驱车赶回小藕老家,陪顺顺祖孙俩过节。这会翁母让小藕去看的张阿姨是她的老朋友,就在前面单元楼住着。这张阿姨老伴前年没了,有个姑娘嫁的老远今年也没回来,留张阿姨孤零零一个过节怪可怜的。

  小藕提着东西,看了看正陪着顺顺玩捉迷藏的岑征,她笑一笑没叫他自个出了门。一大一小此刻正玩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惹得天性活泼,人来疯的大帅蹦跳着,跟在他们后头蹿来蹿去,气氛欢乐无比。她不想打搅了他们这份快乐。

  柯云皓站在小藕家单元楼的对门,抬眼望着她家所住的楼层。他不敢靠得太近更不敢上楼。无它,没脸。

  上午两位民警劝说无效,他不开口道歉,卢菲菲就不肯罢休。民警没辙,就说这家暴判定得先验伤。最终这胡搅蛮缠的结果就是,卢菲菲气冲冲抱着儿子一个人回了娘家。

  他没想追,也没精神去想大舅哥又会怎么闹腾。他也没回家,弄成这个样子,回了家,他妈他姐少不得又是一番长吁短叹,抱怨数落,他觉得疲惫。

  天大地大,举家团圆的日子,他又成了孤家寡人有家象没家。柯云皓仰脸望着小藕家的窗户心中凄凉。现下他哪也不想去,就她这能令他感到舒服一点。

  也不知今天她在不在家?有没有回来?应该是回来了的,她那个人很孝顺又疼孩子。柯云皓很想见一见她,也想见一见女儿。但又觉着他现在这样子,他实在也没脸见人。

  正自黯然,他突的目光一顿。

  此时,小藕刚给张阿姨送东西回来。张阿姨很感动,拉着她亲亲热热说了会话,但是不肯上她家吃饭,说是她带了男朋友回来,其一个外人去了不合适。她又说了两次也就不再勉强,婉拒了张阿姨的回礼她往家走。

  柯云皓怔怔看她,目光不能挪移。

  她素净着脸儿,柔顺的黑发束着低马尾。穿一身浅杏色淑女款的长袖衬衫,搭一条简单大方的绿色长裙。整个人小小巧巧,淡雅又娇俏,清纯又迷人。

  柯云皓近乎痴然,看着小藕。不期然的,他想到他第一次,在学校里看见她的时候。当年见她第一眼,他就动了心。他对她是一见钟情。那时他觉得她象一只小羊羔,小小的,人很乖特别纯,生得恬美动人。哪哪都是让他心动的模样。

  而现在,几年不见,她变得更美,容色鲜妍气质也更加清醇。完全恢复了她纤柔的窈窕身材。看起来,她过得很好。脸上再不见一丝他们离婚那年的愁郁,与憔悴之色。

  “小藕!”

  眼见她快要走到铁门上楼,柯云皓到底忍不住出声唤她。他上前几步,看着应声转头的小藕。即使这刻他委实太挫,可好难得见到她,他终舍不得这机会。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柯云皓,看着他一身狼狈形容糟乱,原本微弯着唇角的小藕有一瞬的愣怔。随即她脸色淡下来,淡淡的看着柯云皓等他说明来意。

  她脸色冷淡,看着他的眼神陌生没有一丝喜色。柯云皓心头难受很不是滋味。他们是学生恋人,谈过好几年恋爱才结婚。可眼下,她如此疏离,对他,她是一点余情也没了吧。这三,四年里,她有想过他吗?

  见他不说话,只拿眼巴巴的看她,一脸欲说还休的复杂神态。小藕颦眉,她又等了等,随后她折身欲走。他不说,而她对他,早已无话可说。

  “小藕”柯云皓见状,紧走几步来到她身前。

  “小藕,对不起!我很后悔”他说,语气有些急:“以前是我太对不起你!我”

  “我不知道你来是为着什么事?”小藕淡声打断他:“我只知道,我不欠你的。而你欠我,欠顺顺的,对不起太轻。我也不想听。”

  柯云皓给她很大的精神伤害,如果没有岑征,她的情感世界,可能终她一生都会是一个黑洞。对柯云皓她是早不爱的,当初决定离婚就已经死了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原谅他。对这个人,她只希望不要再相见,余生不见。

  “小藕”柯云皓对着她淡冷的眼色,蓦地就悲从心来有说不出的委屈。

  后悔,焦虑,苦闷与悲伤,这一两年中郁积的情绪,积压到临界点兜头兜脑难以自抑,他哭起来,眼圈一下就红了,语气充满祈求的说:

  “我们还能不能重新开始?”

  这是已兜在他心头很久的念头,他终于说出来。如果她能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对她!

  小藕看他几眼,没有应声。覆水难收,还怎么回头。随即,她不再看他,绕过他就想走。

  “小藕。”

  “小藕!”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

  岑征走出单元门,隽黑的眸直直看过来。下一秒,他走到小藕身旁,伸手就将人揽在臂弯,淡眼看向柯云皓。

  柯云皓一愣,心猛然下沉。他呆呆看着岑征,流着泪的脸庞神色僵滞。清贵又英俊的男人,气质绝佳,一看就非等闲。个子比他还高。

  柯云皓目光在岑征脸上划过,看他考究的衬衣,手腕上典雅贵气的手表。他的心彻底沉下去。他想到去年他见到的,女儿顺顺身上的名牌衣饰,那些价格昂贵的零食。所以他那时的猜测没有错,她果真是找了人。而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比他强。

  柯云皓心思灰败,差距太明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这男人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尤其现在他这近乎潦倒的落魄模样,对方简直完全把他碾压,似不费吹灰之力。

  “走吧。”小藕不欲久呆,抬手牵岑征的手。心知他必然是看她还没回去,是以下来候她。

  岑征俯身亲她一下,他不出声,也不再看柯云皓,反手牵住小藕走进单元门。

  柯云皓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顿在原地,身躯僵直心里凉透,心中悔恨不已。

  岑征没有问,小藕也没有解释。两人面色如常,岑征带着正给大帅投喂狗粮的顺顺去洗手,小藕则帮着母亲端菜。几个人围坐一桌言笑晏晏吃了顿团圆饭。

  是夜,陪着翁母和顺顺吃着月饼赏过月,在祖孙俩都睡下以后。岑征牵着小藕出门,看独属于爱人之间的中秋月色。

  他寻了小区僻静处的休憩长椅坐下,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随后,他摸她的脸,突然道:

  “小藕,等这一年过了,我们就结婚吧。”

  借着月光,小藕看了看他,然后她偎依着下巴搁在他肩上,伸手环住了他。她没有应声,就静静的抱着他。

  “小藕。”他极轻的唤她。

  小藕依然没有说话,她抱着他,歪头蹭下他的脸,变得象一个小女孩。

  “小藕,你心情不好。”岑征低低的说,语声轻柔耳语一般。

  小藕摇摇头,终于开口:“没有。”

  岑征抿抿嘴巴,却是问道:

  “是因为他吗?因为他不开心?”

  他不想问的,但他不喜欢看她有心事的样子。那个人是她前夫,他知道。她这样乖,秉性纯良,不可能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关系。除了他也只有她前夫。

  小藕闻言,心下发软。

  这人啊,对她的情绪可真是观察入微。一丝一毫也瞒不过他。

  她的确有点心情不好,也确实不能说和柯云皓无关。因柯云皓突兀的来,再想想她和岑征,她不禁感到些害怕。她怕生孩子,怕带孩子。她爱孩子喜欢孩子,毋庸置疑。她也爱他,自然想给他生孩子。可是有如ptsd,她对生孩子带孩子的那段时光有了心理阴影。

  可这心事她不能同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承受的东西。如果他们结婚,她不可能也不能不给他生一个孩子。若因她上一段婚姻不好的地方而影响到他,这对他太不公平。既然是这样,又何必给他无谓的压力,叫他烦恼。

  “傻瓜!”她笑,挪动身子捧起他的脸看他。

  月色和路灯的灯影,衬得他的眼睛益发黑亮象细碎的星辰。她心中喜爱,贴着他的嘴巴亲了一口。

  可是傻瓜不满意。

  他闷声道,定定的看着她有丝别扭的:

  “小藕,你不要瞒我。我们是恋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两个人在一起需要保持沟通,有问题解决问题。不然,小问题日积月累就会变成大问题。他不想她心里有事,又独个闷着不说。

  小藕叹气,两手齐上一边一个捏他的脸。

  “我害怕”她说,揪着他的脸道:“我怕我会做得不好。”

  她说的略微含蓄,岑征却大概明白了她的心事。这回轮到他不说话,他不发一语拉下她的手,掌住她后脑勺脸压下来温柔的亲吻她。带着怜惜也带着安抚。

  以后她会知道,她才是傻瓜。

  小傻瓜,傻不傻呀有他在呢!

第72章 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他的归……

  这一个中秋对舒意来说, 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她站在洗手间,盯着试纸上清晰可见的两道杠,有好一会没有动弹。

  她怀孕了。

  时隔三, 四年她又一次怀孕,有了他的孩子。这事来得意外也不意外。成年男女有规律的房&事, 在理论上都有受孕的可能。而她和柏应希自打开了头,在这事上他们两个就都比较放飞。四舍五入翻译一下就是,他们在这事上次数比较频繁。

  柏应希会自觉采取避&孕措施,但问题在于, 他有时会突然起了兴头, xing之所至而情不自禁。。

  这种时刻,他偶尔会不记得穿他的小&雨&衣。事后又不让她吃药, 说对身体不好。换句话说, 他俩对也许可能会怀上这件事, 都不十分担心, 没什么心理压力。

  柏应希不用说, 真有了宝宝他求之不得。而舒意自己, 私心底,她其实也喜欢宝宝也想做妈妈。亲缘薄, 在亲情上有缺失的人, 甭管表现得有多淡漠,骨子里都会比一般人更渴望得到亲情, 渴望建立有血缘牵绊的亲密关系。

  何况,即使还并不想和柏应希复合,不能下最后的决心。但舒意却也想象不出,有朝一日在某一天里,她给别的男人生孩子。无端的, 这想法都叫她感觉不舒服。

  有了就有了,她也不是养不起。兀自发了会呆,舒意不自觉扬了唇角将试纸收起来,最初的愣怔过后,她渐渐感到欢喜不由自主。理直气壮的,有个小家伙住在她肚子里。她的小宝贝,她要做妈妈了。

  “怎么进去那么久?是身体不舒服吗?”她一出来,柏应希就望着她问。

  舒意撇撇嘴,不想理他。

  她上个厕所,他也要管。她觉着,他这就是太闲了。从前担着柏氏,现在心思都放她身上了。对她是事无巨细,婆婆妈妈。细心的啰嗦。

  “喂,你什么时候搬啊?”她坐下来,不答反问口气凉凉的。脸上有想找碴的神气。

  时日如流水,一晃一年过去,柏应希的租期也快到期了。对孩子她情感分明,自然是无条件的爱。但对孩他爸,她的感情就复杂了。反正就是意难平,有点不甘。

  柏应希看看她,果断失聪。他眨了眨眼不搭腔。

  搬什么啊搬,他心说,除非她愿意和他一起搬去三十九楼。否则,他哪也不去。她在哪,他在哪。

  “问你呢!”她踢他一下,心知,这人又想着赖呢。

  柏应希眸光落在她脸上,对着她的眼睛很仔细的看她。然后他问:

  “乖,发生什么事了嗯?为什么烦恼?”

  她今天有些不一样。

  “我没有烦恼。”

  她高兴着呢!

  好吧,她就看他不顺眼了。

  这会她情绪鼓涨,看到他又莫名委屈。又怀上了,很自然就想起之前流掉的那个,就很烦他。

  “你有。”柏应希盯着她,很肯定的说。

  舒意紧着嘴巴,光着脚又踢他一下不吱声。

  柏应希拉她的手,轻轻一拽,将人圈进怀里低头看她。

  “小意”他抬起她的脸语声轻轻,是她已经听惯的温柔。

  “我有了。”稍静一瞬,舒意将这个重&磅消息砸进他耳朵里。

  她没想瞒他。横竖这事也瞒不过去,而且他是孩子爸爸,他有权知道。

  柏应希看着她,微顿一秒,旋即他心跳遽然加快。作为一个想要孩子的男人,他没有任何障碍的听明白了她的话。

  下意识舔了下嘴唇,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

  “自己测的就刚在洗手间?”

  “嗯。”

  柏应希心跳越来越快,他又吸了吸气,压下心间滚动的情绪。

  “我们去医院。”他说。

  他的声音还算平静,但他说话的表情,就好像要从现在开始,就把她锁在医院里。。

  他话音甫落,已经抱着她起身,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见他抱着她就要往外走,舒意挣动没好气道:

  “不用你抱!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还没换衣服呢。”

  柏应希顿一下,又抱着她转身去衣帽间。

  “行了,你别这么紧张,神里神经的。你放我下来。”

  “听话,别动。”他看她一眼,将她抱得稳当语气严肃。

  舒意:“……”

  他这如临大敌的,知道的晓得她肚里揣着娃娃,不知道的,怕不要以为她肚子里装了个炮&弹。。

  她没想到柏应希的“再孕应激|反应”比她还要严重。她当然也谨慎,流过产的人总是要更多些顾虑,比第一次怀孕的妈妈要更多危机感。她也想着要去医院做个早孕检查。

  只这会刚中午十二点过,是午休时间,她想再歇一会儿就上医院。虽然,她很笃定自己怀上了。今天她特意没在清晨测试,但试纸上的中队长依然很清晰。只是检查也是必须的,这一次,她会好好爱惜自己,好好保护她肚里的这颗小胚芽,让它安全无虞的长大。

  柏应希的神经质,一直持续到舒意检查完毕还没完。。

  他看着那张乌漆抹黑的B超单,用无比深情的目光,对着那肉眼根本还看不太清的胎芽的位置,痴迷的看了好一会。然后他突然呵呵笑一声,接着又笑一声跟神经病一样……

  再然后,他眼里盛满能溺死人的柔情,爱意拳拳的看向舒意,伸手就要来摸她的肚子。

  舒意瞥瞥他,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别以为有了宝宝,我就要跟你复婚。”她语调不太好的说:“宝宝,我自己养。”

  柏应希微愣,随即他不容抗拒,又充满疼惜的把她抱进怀里。也不说话,就轻轻抱着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继而他把头埋在她颈间,圈着她亲密而依恋的姿势。

  和舒意想的一样,在得知她怀孕的那一刻,势必要好好保护她和她肚里的宝宝,就是柏应希心中唯一的念头。那个流掉的小胚芽,同样是他心底的隐痛。

  而他也知道她心里还介意着,可她不知道的是,现在她和不和他复婚都不要紧。柏应希静静呼吸,嗅闻她发间的馨香。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他的归宿,她的温热香软,她和他血脉相连的骨肉,这些就是他的归属。

  他这样,舒意就哑了火。想刺他几句,也说不出口。她撅了撅嘴,趴在他怀里不吱声了。

  于是这一个中秋,也成了柏应希永生难忘的一天。在这一天里,年过而立的男人正式升级,进入他人生中的新角色——

  成为一名准爸爸。

  ※

  三天后,柯云皓跳江自杀,因好心路人相救及时,捡回一条命。

  就为中秋节那事,他被大舅哥在公司堵着,当众逼他下跪给卢菲菲认错。当着人前,痞子舅佬揍他,骂骂咧咧掌掴他几巴掌。一时间,他面子丢尽,心灰意冷。小藕不会回头,公司要破产,流&氓的舅佬,只会贪图享乐,胡吵胡闹的老婆,他万念俱灰但感生无可恋。

  “你这死孩子!你是要逼死你妈啊!啊啊啊…你这是往妈心口里捅刀啊小皓……”病房里,柯母惊魂未定,捶着床哭天抢地。她是真吓到了。哪里想得到,儿子竟会寻短路。

  “离婚离婚!他卢大勇有好狠?这还有政府呢!他要还想欺负人,咱们就报警,告不死他!”柯云婧咬牙切齿,恨得不行。

  柯云皓木着脸,躺在病床上,还带着淤青的脸孔神情枯槁,毫无生气。

  “小皓啊,你可别再吓唬妈了!你死了,妈可怎么活…啊!妈年纪大了,可经不得吓了。还有松松呢,松松你也不管了?”

  眼见儿子这副神气,柯母实在担心,就怕他还存着心思。当下也顾不得哭了,抹了抹眼睛连忙儿开口劝说:

  “公司破产就破产吧,只要人没事比什么都好。不有话说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日后重新再来,抓住个机会总能东山再起。但人要没了,那就是真没了!再说”

  柯母顿了顿,看了看女儿接道:

  “听你姐说,现在顺顺妈自己做老板开公司了,是开什么”她又看向柯云婧。

  “卖汉服,就是古时候人穿的衣服。”柯云婧给她妈解释道。她也是偶然听人提了一嘴才知道的。听说做得很好,经营得很红火。

  世事难料,谁曾想,翁小藕还能做出这样大的事来,自己开公司。同现在的弟媳卢菲菲两相对比,柯云婧何尝不后悔。

  “哦”柯母点了下头,转脸看住儿子到底说了出来:“等跟这个不清白的离了,小皓,你就去找她回来吧。这夫妻啊,还是一杆子撑上头的好。”

  听到这话,柯云皓终于有了反应。

  “妈”他说,嘶哑着嗓子语声悲哀:“我没脸可丢了。”

  柯母一怔,正要开口,柯云婧已经接口道:

  “小皓,这有什么好丢脸的。你们就算不做夫妻,不也还有个顺顺吗?你是顺顺亲爸,这是血缘关系,是板上钉钉改变不了的事实。还有啊,不看僧面看佛面。顺顺是松松亲姐姐。

  现在你公司破产,正在难处。她翁小藕不该为着女儿帮帮忙?而顺顺她总不能不认你,不认亲爹!到时候,你这边做不过来,她做姐姐的不该帮下弟弟?总不能光自个享福,眼看着弟弟受苦。”

  柯母听的连连点头。

  想一想,还是前儿媳旺家。她在的时候,小皓就走得很顺。看看不单兴旺夫家,现下她自己也旺得很,都开公司赚大钱了!不象卢家这个扫把星!真是见了鬼,倒他妈八辈子的血霉,弄这么个灾星进门!

  柯云皓闻言,叹了口长气。继而他转头看着姐姐,却是说道:

  “姐,你不该打她。”

  他姐那一巴掌,彻底打散了他和小藕的姻缘。

  找她回来?

  柯云皓顾自摇头,扯了扯唇笑得惨淡。

  他现在很能体会,当初小藕被他姐打了脸后,为什么会情绪失控,表现得那样失态。事非经过不知其苦。今天,他被舅佬巴掌扇脸,方知这其中羞辱有多叫人难以承受。

  不说巴掌了,如今,她早有了新的归处。想到那条件好的让人自惭形秽,那出奇英俊,非富即贵的男人,柯云皓心中灰暗一片死寂。珠玉在旁,生生把他衬成一颗死鱼眼睛。她怎么还会看得上他?

  听出他的话音,柯云婧神情一变,脸色更加难看。她和母亲相视一眼,双双都有些不是滋味。

第73章 舒意是他的命

  舒意上医院检查的时候, 整好怀孕四十天。两三天后,她没能幸免,开始孕吐。看不得肉闻不得一点腥味, 胃口也不好。初始,她担心宝宝没营养, 在素了几天后,她强忍着恶心逼自己吃水晶肉包,然而根本吃不下去。吃进去多少,她就吐出来多少。。

  吃不得荤, 但吃素也没让她好过。就是吃一个梨, 也得看她胃的心情,看她肚里那个喜不喜欢。只是吃素她还能吃点, 荤腥是半点也挨不得。这么折腾下来, 不过十多天, 舒意就清减了两圈瘦成了尖下巴。

  她不好过, 柏应希又哪里能好过得了。在舒意害喜的日子里, 他两道眉毛就没舒展过。她吃不下, 他也失了胃口人跟着瘦。两个人都仙气飘飘的……

  弄得岑征和小藕看他们一回,心里感叹一回。而岑征更是人还没娶进门, 已暗里心生隐忧。他担心小藕以后也会这般遭罪。几次亲见舒意跟肝肠寸断似, 吐得死去活来给了他很大冲击。再一想小藕生下顺顺,肯定也没少遭罪, 他不由愈是心疼,心里难受得很。

  这天两人刚去看过舒意后回来,他抱着小藕揪了揪眉闷声道:

  “要不我们以后不生了吧。”

  反正他也真心喜欢顺顺。只说是不生,却到底有些遗憾也有些纠结。他当然也想和小藕有爱情的结晶。而且真要不生,爷爷那里他确实有点不好交代。可以肯定的是, 他要不生孩子,爷爷会很失望也会感觉伤心。

  “傻子!”小藕摸一下他的头,凑唇亲他。晓得他疼她,她心中软柔很是窝心。

  “怀孕都这样,早孕期过了一般都会好的。”她安慰他说。他有这个心,她已然知足。

  岑征拧着眉头,脸蹭着她的脸不无孩气的哼声:

  “要是人类也能卵生就好了。”他说,咕咕哝哝的:“就象鸡下蛋一样,那样我可以帮着孵。”让她少受点罪。

  小藕:“……”有点哭笑不得。

  真是再聪明的男人,亦有幼稚犯傻说憨话的时候。她不想告诉他,其实人家母鸡下蛋,也很遭罪也会疼的。。

  ※

  呕吐,吃不了东西,接着开始胃里反酸,心口烧灼般难耐。这般生生煎熬了一个多月,舒意总算熬过了难熬的孕早期。

  她不再反胃,胃口日渐好起来。柏应希也象沦陷区人民赢来解放,跟天亮了似心情都好了,不再成天忧心忡忡,食欲不振。

  就在舒意怀孕满三个月的当口,她和柏应希遇到点事儿。姚茗岚坐着豪车寒霜罩面,怒气冲天的找过来。

  “没想到你们这么卑鄙!”她语声急促,劈头盖脸:“小欣已经这样可怜,过得这样苦了,你们怎么忍心怎么下得了手!可真恶毒啊你们,你们是想要彻底毁掉她,就为了得到柏氏!哼”

  她寒着脸放声冷笑:“休想!跟我玩心眼,我告诉你们,你们可打错了算盘!就算小欣不能接班又如何?我宁可将柏氏做慈善拱手送人,也不会留给你们!”

  她说着恨声看向柏应希,用看中山狼的眼神:“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引狼入室。用小欣的人生换你光鲜,享乐一生。你可能不记得,那我不妨再提醒你一句,你所得到的一切,原本都不该属于你。这些都是小欣的,你占尽了她的福运!”

  舒意懵然,听得一头雾水。她看着姚茗岚,惊异于几年不见,从来保养得宜雍容华贵的女人,竟然变得如此憔悴,如此苍老。姚茗岚的额发甚至都已灰白,而一向讲究,注意形象的人竟然也没有想着染发遮掩。显见的,姚茗岚过得很不好,一脸的心力交瘁。

  随着她的视线,姚茗岚转眼狠狠瞪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她用十足优越,高高在上的目光睨着舒意讥道:

  “还有你”她口气轻蔑,充满不屑:“钱色&交易,一本万利。你这买卖做得可真不亏!可是你也不要忘了,现在你能坐吃坐喝,说到底用的也是小欣的钱!”

  言罢,不待二人反应,她咬着牙出门,又坐着她的豪车面色愤愤,心有不甘的去了。

  舒意望着柏应希眸带疑惑。

  柏应希脸色并不太好,为姚茗岚对舒意的羞辱,也为他知道的事情。他将舒意揽到身前给她看今日份的本地热搜——

  柏氏董事长疑有私生女

  消息中称,有知情人爆料,柏氏董事长,知名女企业家姚茗岚,疑似有一名私生女,并且该私生女有很严重的精神障碍,经确诊为中度精神分裂。新闻报道的相当详尽,里头甚而有不少外人难得一窥的细节。

  舒意马上明白过来,姚茗岚为何盛怒,气急败坏。毫无疑问,姚茗岚想将柏氏交给裴欣。但这消息一出,无疑就阻断了她想扶持女儿接班的路。柏氏,偌大集团,掌舵的人怎么能精神有碍……

  中度精神分裂,其实就是精神病了。舒意很吃惊,她没想到裴欣的精神状况已是这样糟糕。只是,不说她不清楚裴欣病情加重,就是知道她也不会做背后捅刀这样阴暗的事儿。

  她不会做,她肯定柏应希也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他们,当然亦不会是姚茗岚。可消息中那些说得隐晦的,关于裴欣成长中发生的不幸,现下除了他们几个再没人知晓这其中隐情。

  心随念转,舒意和柏应希相视一眼,心中皆似有所感。

  柏应希抱着她,贴着她的脸轻轻亲她一下,却是说道:

  “她的话你不用听,不要放在心上。”

  不错,柏氏是柏家的企业,但那几年,他在任期间替柏氏赚下的钱,远远多过他所得到的。他赚的钱给他的女人花,天经地义他甘心情愿。

  至于裴欣现在的情况,他其实早已知情,大概两个月前,姚茗岚就给他打过电话知会过他。姚茗岚说裴欣把什么都忘了,就记得他。每天念他的名字,每天都在找他。

  在电话里,姚茗岚的态度和今天完全不同。那会姚茗岚求他回去看看裴欣,希望他以后能帮着照顾裴欣多陪一陪她。并且说如今裴欣已经这样,根本不会影响他和舒意的感情,让他别有顾虑。

  但他拒绝了。

  他没有去看裴欣。他了解姚茗岚。这压根不是看一看,陪一陪的事,姚茗岚会想着将裴欣全权托付给他,只因为裴欣需要他。这还不止,她会伤害舒意。

  今时今日,舒意是他的命,他怎能容许有人对她不利?伤害她就是伤害他自己。而他当时想,裴欣将过去都忘了,于她未必是一件坏事。小半生的光阴里,裴欣活得太痛苦。

  这事他没跟舒意提,他觉得这些都和她无关,她不必知道。他不想,她无谓心烦。只是现在看来,事情或许并不若他所想……

  隔天上午,舒意站在柏家老宅门前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有佣人前来应门。

  在佣人疑问的看她,正要张嘴询问之前,舒意浅浅的笑了笑,语声温和道:

  “你好,我想见见你家小姐,劳烦知会一声。”

  佣人摇头,没有开门。隔着院门打量舒意,神色警惕。

  裴小姐早都不认得人了,何况,太太特别交代过她不在家,去公司的时候,不许任何陌生人靠近裴小姐。

  舒意浅笑,声音更加温和:

  “你跟她说我是舒意,她会见的。”

  佣人狐疑的看她,转身进屋。

  几分钟后,瘦得象一抹幽魂的女人,站在院门后面无表情的看住舒意。

  舒意看着她叹了口气。

  眼前的裴欣,脸色苍白瘦弱不堪,周身都包裹着一种病态。但仍然是美的。不论别的,只说容貌,裴欣是真正的美人。就是病着,也是我见犹怜,有令人心折的病态美。

  她不开门,舒意也没打算进去。她来,只为说几句话就走。

  “网上那条消息,是你自己传出去的对吗?”

  裴欣不答,冷冰冰看着舒意。

  舒意又叹了叹气,望着她道:

  “我知道你听得懂。”

  听不懂,她也不会来见她。昨天舒意心中就有了答案,女人最了解女人,裴欣此举为的不过是柏应希。

  “我来,只是想跟你说,请你珍惜自己,就算是为了他,也请你好好的生活下去。你若有事,他纵是不说,但他这辈子,心里都会有一个阴影。他没有对不起你,这点你最清楚。所以你不要让他难过。”

  舒意顿了顿,对着裴欣骤然垂下的眼睫接道:

  “他让我转告你,你为他争取柏氏的好意,他心领了。但他并不想看见,你为了他用这种自损的方式。另外他要我告诉你,现在柏氏对他已经不重要,让你不用再为他费心。”

  裴欣装精神病,为的就是向姚茗岚表明,她不能掌管柏氏。要让她妈打消主意,将公司交给柏应希。

  听见舒意的话,裴欣即刻抬眼声音里有不予掩饰的渴望:

  “他来了吗?”她问。终于忍不住朝院门外张望。

  舒意摇头。

  柏应希来了,就在前面不远的拐角处等她。但他不想和裴欣见面。而她也觉得不见的好。并非是吃醋,心生嫉妒。她只是觉着柏应希给不了裴欣想要的。

  裴欣要的是爱情,可现在柏应希对她只有同情,或许还有些类似亲情般的感情。但这都不是裴欣想要的。如此柏应希和裴欣见面,于裴欣便似饮鸩止渴,只会叫其陷得更深,更加痛苦。

  裴欣眼里的亮光熄灭,她看向舒意神色痛楚语气冷凉,带着无望也带着深重的悲哀。

  “你捡到了宝”她说:“可是你配不上他,我也配不上。你只是运气比我好。”

  舒意看看她,并不感觉生气。事实上,现在她对裴欣感到同情。她是泥坑里爬出来的,她能体会裴欣的伤痛。甭论,裴欣说得也没错。虽然她出身糟透,实在算不得幸运。但相比裴欣,她的确运气好太多。

  想了想,她最后说了句:“你多保重。”

  裴欣站在原地,直到舒意的背影走出她的视线,她仍然站着僵硬如石。他始终不肯再看她一眼,她装疯卖傻,他不来看她。她为他筹谋,他不稀罕。可是柏氏就应该是他的。他那样的男人,怎能为了个女人的汉服店去拍广告……

  是夜,吃过晚饭,舒意罕有的主动牵柏应希的手,把他拉到桌前给他看她打开的电脑。

  屏幕上是一个开着的文档,排头显示标题——

  豪门攻略

第74章 他们也该结婚了。

  柏应希抬眸凝视舒意, 却被她拍着背按下坐在椅子上。柏应希深深看她一眼,顺从的看起来。舒意在旁坐着,瞅着他象个监工, 那架势务必是要他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全部看完。

  刚离婚时, 舒意有想过删除这个文档。可转念想想,不论值不值,这都是她的过去,是她三年的人生。而今天她拿给他看。

  近一个小时过后, 柏应希看完了这十多万字, 足足六十多页的文档。他看着舒意眸光深浓,眼色深沉而复杂难以表述。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又傻又混账。

  这篇攻略只有前面几页, 能牵强附会扯得上拜金。诸如要怎么讨好他, 讨好他从前的母亲姚茗岚。要怎么赢得他们的认可, 在柏家生活下去。

  但到后头近五十多页, 基本就是她的日记。她记述他的喜好, 爱吃什么菜, 观察他的生活习惯,也记录她的心情, 表露她对他的爱意。换句话说, 他刚刚看的,就是她曾经无比深爱他的一颗心。

  “看什么呢?光看不说!你都看完了, 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舒意被他看得不自在,毕竟,那文档上头可是赤&果&果的表白。。

  柏应希看着她,张了张嘴,却竟然眼眶发烫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舒意撅嘴, 感到不满。

  她垂下头,低声嘟囔:

  “难道还要我开口求婚!”

  柏应希呆住。

  瞬即狂喜。

  他抿了抿嘴,看她鲜有的小女儿娇态,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控制不住的亲。

  “宝贝儿,小意宝贝……”他胡乱亲吻,亲得停不下来,象说梦话般呓语喃喃。这是自知晓她怀孕后,他人生中第二次喜不自胜,激动难抑。

  翌日,舒意给肚子里的小东西一个合法的爸爸。两人手牵手去民政局领了证。而对拥有一个盛大的婚礼,舒意并无多大憧憬。她这个人比较务实,认为幸福自己知道就好,不必要劳民伤财做秀给别人看。

  婚姻么,始终是自个的感受是很私人的情绪。除此,她也不愿以得胜者的姿态,过多的刺激裴欣。总之,她认为没必要太高调。

  而柏应希也并没反对,现阶段他考虑的只有一个——

  母婴的健康和安全。

  他不敢叫她有一丝的劳累,冒任何可能会影响到她,影响到孩子的风险。可结婚哪有不累的。光长时间站着就够她受的,而他又怎么舍得。横竖已经拿了证,要办婚礼以后多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于是,他们请岑征和小藕一起吃了顿饭,这事就算暂时宣告一段落。柏应希眼里洋溢着尘埃落定的欢喜,回到家就忙不迭向媳妇报备他的财务状况,将他所有的动产,不动产,房&产&证银行&账户,全数上交都拿给舒意,包括三十九楼那套公寓。

  是真没料到,三十九楼也是他的房子。。

  舒意撇撇嘴巴,心说,行吧,她找的男人可太有钱了……

  半个月后,姚茗岚看着手里的信笺神情颓然。裴欣走了,留给她一封信。说是信,更象是一个便签。写的非常简短,言简意赅。没给她多余的哪怕一句话。

  “我很想原谅你,但我做不到。把柏氏还给应希哥吧,你清楚,这本来就该是他的。”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她的孩子,自始至终也没有叫她一声妈。姚茗岚无力的揉着额头,感到疲惫也感觉伤心。

  ※

  柯云婧站在瑜初门前看了很久,始终没能抬步走进去。只听说翁小藕做了老板发展的很好,但她没想到会是这么的气派。门店规模很大,装修得很高级,门前居然还有保安。这令她气短,竟很有点怯场。

  岑征泊好车走过来,看了看门前的女人,随即他微微蹙了眉。这个女人眉眼和柯云皓很象。

  柯云婧眼睁睁看着这俊美帅气,漂亮得耀眼夺目的年轻男人走进瑜初。心中惊叹,这男的长得可真好!比前些时爆火的,她姑娘喜欢的那个男明星还要好看得多。

  正自嘀咕,望着走出来的两个人影她目光一呆。小藕和她视线交汇,微愣了愣,然后她脸色淡淡,由岑征拥着走去前面他停车的地方。

  柯云婧神情僵滞,呆呆的看那漂亮男人亲密的拥着翁小藕,带着她坐上那辆尊贵豪华的黑色迈巴赫,扬长而去。

  直到此时,柯云婧才真正意识到,翁小藕和她弟弟是彻底回不去了……

  车上,岑征和小藕都没有提及柯云婧。两人心情不受影响的聊天。因为小藕的禁令,岑征轻易不去她的工作室。今天因为小藕生日,所以他赶来接她吃饭。

  这次生日,小藕除了收到他的花和一条钻石项链。还收到了他送给她的一个非常有“分量”的礼物。是真的有分量,因为很重。。

  岑征给她送了个锃光瓦亮,不锈钢的名牌。就是那种人家公司常用的公司名牌……

  名牌上也跟公司名牌格式一样,分了三行:

  爱情的不锈钢常伴你身旁

  祝爱妻

  生日快乐

  右下角落款:夫征爱赠

  小藕看着身旁的不锈钢,看他翘起的唇角,在她面前总显得孩气的表情。心头甜蜜也感到好笑。

  这人啊,问他:

  “这还没结婚呢?”

  心说,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嫁给他啊。

  他只是笑,抱着她亲。后来说了句:

  “一步到位,省得再弄一块。”

  所以就先叫着了……

  ※

  四个月后,公寓内。

  柏应希严格按照时间表,半个小时到点后,他一秒也不耽搁,倾身将正在电脑前打理瑜初社区,和瑜初Q&Q群的舒意抱起来。

  “乖,不能弄了。我们得休息会了。”

  舒意圈着他的脖子,依在他胸前懒懒的没有出声。她身子重了,行动不便还特别嗜睡。这会她其实也有些困了。

  柏应希眼角轻扬,宠溺的看她,低下头亲她一口。

  “宝贝儿,我们上阳台转转。”他说,带着笑,哄宝宝的语气。

  舒意啄一下脑袋,眼睛已经闭上了。

  柏应希爱怜的看她,用散步的步伐抱着她轻轻走去阳台。刚过完年,外面倒春寒,他怕她感冒都不敢带她出去。只能窝家里头转转。

  没走上一圈,舒意已经晕晕乎乎,在熟悉的他温暖又洁净的味道里睡着了。柏应希笑笑抱着她进屋安置她睡下。他坐在床边,看她安然的睡脸,再看她凸起的肚子,心下一片软柔。

  她问他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他没有犹豫的回答她,他想要女儿,一个象她的小宝贝。只是如果是儿子,他也会喜欢。都是他和她的骨肉,他怎能不欢喜。

  ※

  连绵的春雨终于过去。春光明媚,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岑征带着小藕去骑马。岑家自己就有马场。小藕胆小,初始不肯上马。被岑征捉了抱到马上。

  “胆小鬼!”他笑,刮她的脸:“有我在呢,摔不着你。”

  两分钟后。

  “慢点慢点,怕怕怕怕……”小藕窝在岑征胸前,拍着自己的心口又笑又叫。

  岑征低低的笑,逗着她慢一阵,快一阵的跑。

  又过了一刻多钟,在围着马场跑了三,四个圈以后,岑征提着缰绳在马场中央慢慢停下来,噙着笑低头看缩在他臂弯里的小人儿。

  “坏家伙!你坏的呀!”

  小藕拍拍胸口匀了匀气,侧头拿手捶他。她又兴奋又害怕,脸都涨红了。

  岑征呵呵低笑。轻松的将她凌空抱起,转了个身面朝向他。随即他俯下脸呶着嘴巴,却不肯直接亲她,停在她眼前笑睇着她带着逗弄,神情有些顽皮也有些坏坏的样子。

  肉麻死了,这人!

  小藕有点着羞,却是乖顺的凑唇,贴上他的唇瓣和他接&吻。两人坐在马上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了好一会。

  尔后,岑征也不说话,握住小藕的手给她的指间戴上一枚戒指。已过一年之期,她的工作室亦是蒸蒸日上。

  他们也该结婚了。

  小藕愣愣看他,继而垂眼看戴在指间的戒指。非常典雅的四方形戒指,晶亮澄澈的绿宝石,边上围着三圈小碎钻。

  “这是祖母留给我娶媳妇用的。”

  岑征在她脸上轻轻贴一下,带着诱哄好温柔的说:

  “它认主人的,戴上了就不能取咯。”

  这是他祖母的祖母留下来的老物,戒指上的这颗祖母绿宝石,听说以前是宫里之物。比现在市面上能寻到的祖母绿成色都要好。

  小藕看着戒指,心里头涨涨的突然有点想哭。

  这时又听得他说:

  “今天本来想骑匹白马求婚的”他说着,自己笑起来:“想了想,又觉得有点造作。”

  说完,他捧起她的脸,弯着眉眼,黑濯濯的眸子盈着笑慢腾腾接道:

  “我想,白马王子就是不骑白马,应该也能娶到他媳妇。你说是不是,小藕?”

  小藕望着他,想哭又想笑。她稍事动了动,戴着他送的戒指偎依进他怀里。低着声道:

  “我想做六月新娘。”

  在初夏的阳光里,穿漂亮的婚纱。而且听人说,六月里结婚的人会得到幸运和祝福。这一次,她想要和他一辈子。

  岑征咧起嘴巴,晃着一口大白牙在她发心用力亲了亲,应了声好。只要她肯嫁他,他纵是摘不到月亮,也要想方设法送她比月亮更皎洁明亮的东西。

第75章 以后咱们得多爱他一点

  于是在这一年的初夏, 岑征如愿以偿,抱着他清纯娇美的新娘进洞房。而舒意在挺着孕肚参加完婚礼的隔天,在离预产期还有近一个月的时候, 柏应希就坚持让她住进医院待产。事实上,若不是要参加岑征小藕的婚礼, 柏应希会让她更早一点住进医院。

  深夜里,高级的单人病房内。男人坐起身借着晕黄的夜灯,痴痴的看熟睡的女人,看她的大肚子。随着产期的临近, 他的心情越来越不能平静, 晚上总睡不着。

  有期盼,也有担心。高兴又不安。

  因为要起夜, 舒意醒转。见他半夜不睡盯着她, 眼眶湿润。

  “怎么了?”她问。睡意惺忪有点迷糊的起身。

  柏应希不说话, 隔着肚子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胸&前。

  舒意清醒了, 心中一酸摸他的头。宝宝, 爸爸在哭呢。以后咱们得多爱他一点。

  不怪他脆弱, 她理解他。她肚子里这个是他目前在生物学上,血缘上唯一的亲人。舒意摸着他的头, 心想, 要不日后给他再生一个。家里两个娃娃作伴,一起长大也挺好。

  柏应希闷着掉了会眼泪, 低头拿手抹了抹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看了她一下。多少年没哭过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忍不住的。

  “走吧。”他牵她的手,有些鼻音。

  现在他不敢让她单独行动,就怕她滑倒会摔跤。

  舒意看看他, 拍拍他的头,就象拍顺顺那只狗狗一样。

  “不用担心。”她说:“等着做爸爸换尿片就好。”

  柏应希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充满依恋和爱意。天知道,天知道,他有多爱她!

  二十多天后,舒意顺产给柏应希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求仁得仁,就想要个小女儿的男人又哭了一次。抱着女儿看不够,心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迷人的小东西!

  ※

  两个月后,颐景苑里,华灯初上时分。

  新婚刚过三个月就出了趟小差,和妻子离别四五天的小岑总,风尘仆仆赶回家。看到接了他电话便乖乖呆家等他的小女人,岑总心里欢喜。他眼神热辣辣的看着她笑,一语不发捧住她的脸就亲下来,半搂半箍着人往房里带。

  新婚燕尔,又小别胜新婚的。在这夜里,小岑哥哥给他的小藕妹妹,肚子里种下一个小娃娃。九个多月后,在舒意的宝宝将将一周岁时,小藕给岑征生下儿子,给岑家生了个男孩。岑世忠见得曾孙喜到老泪纵横。

  “以后对顺顺,要象对新新一样好,不准许有任何区别,你们都听见了……”

  小藕躺在床上坐月子,听岑世忠在外间,同家里的佣人很严肃的叮嘱着。她微微一笑,感到安心也很有些感动。

  自她怀孕后,就应爷爷的要求和岑征一起搬来岑家老宅。说这佣人多,能更好的照顾她。事实证明,女人嫁对人是福,嫁错人是苦。在岑家同以前在柯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岑世忠和岑征待她和顺顺,都非常的好无可挑剔。这回她除了生孩子有些疼,遭了点罪再没吃别的苦头。现在家里有四个保姆,两个月嫂专职照顾她和孩子。

  岑征让她安心坐月子,都不让她抱宝宝。这是他自个看书,看来的产妇护理注意事项。说月子期间,产妇抱宝宝容易落下月子病,对身体不好。如今她除了喂&奶,就是休息。工作室也不用她操心。自有岑征和柏哥安排人打理。

  几天后,窝在房里的小藕听隔壁婴儿房里,岑世忠和顺顺说着话。

  “顺顺呀,你是姐姐,你不能欺负弟弟啊。以后要是弟弟淘气,惹你生气你不要打他呀!你来告诉太爷爷,让太爷爷来罚他!”

  ……

  小藕听着,心下失笑。

  常言道:血浓于水。

  血缘有亲疏,人之常情。

  所以要完全不分彼此,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已经知足,爷爷做得很不错了。

  ※

  周末,柏家公寓。

  柏应希赔着笑,追着舒意走。

  她这人生气不吵不闹,她就不理你。偏他就怵她这套,她不理他,他浑身不得劲。

  “乖了,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不为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跟着她走了几个来回,他熬不住伸手去揪她的辫子。她今天梳了麻花辫,很容易就被他揪到手里。

  舒意不理他,使劲扯自个的辫子。怕弄疼她,他只好放手。眼见她又要走,他没办法干脆把人拽到怀里圈起来。低头就要去吻她。舒意别开头,他就拿手把她的脸掰过来。

  “好了,宝贝儿,我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别不理我啊……”他的声音变得低了,抱住她低低的哄。神色间俱是宠溺。

  舒意恨恨,拿指头戳他。

  “你就惯着吧,等明儿惯出个嫁不出去的娇蛮丫头来!”

  大抵是亲情缺失导致的弥补心理。柏应希对孩子溺爱无道,毫无原则。跟古时昏君宠幸奸佞一般。逼得她只好扮黑脸做严母,不然这娃她就要长歪了啊……

  象今天出门逛街,路上走得好好的。娇娇,对,这是品位高雅的柏先生给他女儿起的小名。。

  人如其名,他把他的小公主看得那叫一个娇。结果就把个小娇娇惯成了个小霸王。就说今天,都在街上走,认都不认识的一孩子,人家妈妈牵着没招她没惹她,她跑过去就给人一巴掌。

  一岁多的孩子,愣把人三,四岁一小姑娘打得哇哇大哭。弄得她这个老母亲跟着人一个劲的道歉赔小心。回来后,她决定要好生教育一下这欺负人的小家伙。

  可她还没开口呢,护短的柏先生就抱了女儿冲她道:

  “你也别气,娇娇还小呢。一岁多的小宝宝她懂什么啊。等她再大一些,我们再慢慢教她。”

  一岁多的宝宝是小了点,可并不是听不懂话。这是非对错的,你一天天跟她说,在她做错事的时候及时给她讲道理,她不就渐渐明白了。甚至必要时,可以打打手心揪揪耳朵,让她有点怕惧长长记性。

  但是柏先生,他就是要护着啊!

  她要教育孩子,他抱着他女儿去玩具房。俩父女头碰头,凑在一块玩积木。美滋滋儿别提有多开心了……

  舒意越想越生气,等小家伙午睡,她也不想理他了。

  “知道了,等娇娇醒了,我就教育她好不好?”柏应希摸她的脸,柔声细语。

  舒意撇嘴,总是这样,她生气,他就竖白旗。等下一回,那小家伙又霸道坏脾气的打人,他还护着……

  “最讨厌就是你了!好人你当,坏人全我当了!”她忍不住咕哝。

  搞得女儿特别喜欢他……

  说来自个的小宝贝,她哪有不疼的。可他这样娇惯孩子,她还怎么做慈母?她不严一点,那小家伙还不知要霸道成什么样儿!但她严的结果就是,小家伙明显要粘她爸一些。小东西儿别看她小,可会看眼色。

  “呵呵呵呵……”柏应希听得笑出声。

  随即,他啥也不说,低低笑着抱住她,亲她的唇。柔情蜜意的安抚。

  下午,舒意坐在阳台,望着花架下正陪着女儿嬉闹的男人,显然他已经忘记要教育他家姑娘。她摇摇头,心里也是感慨。

  自打有了宝宝,柏应希的妇男属性是益发鲜明。他甚至亲手给女儿做裙子,亲手为女儿缝制小布偶。看他在家里的模样,谁能信这人管理着柏氏,是这个有近一万名员工的大集团最高的管理者。

  就在半年前,姚茗岚亲自上门请他回去。告诉他,他是柏家的孩子。是他父亲柏治勋同那个情人所生的孩子。而裴欣则是她和他父亲堂弟的骨血。

  当年姚茗岚趁柏治勋出国出差之际,用了点手段。具体她没有详述,但想来也不是什么能见得光的事情。反正,柏应希的母亲生下他后就死了,说是难产,一晃几十年真相已不得而知。

  柏应希带着她去他母亲的墓地祭拜过一回。那天他望着墓碑,她望着他心里有点担心。但他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有些沉默。等回来抱着女儿,他才有了笑脸。

  他回了柏氏,给姚茗岚和裴欣留了点股份,每年都会有分红。而姚茗岚退休,辞去了柏氏董事长的职位。现在她仍住柏家老宅,但裴欣没有回去过。

  出人意料,裴欣她去了非洲。更出人意料,在这两年里,她给舒意寄过几张明信片,还寄过一张照片。大约是报平安的意思。

  照片中,裴欣不穿裙子了,她穿着工装。人黑了些,在一个动物救助中心。他们没去寻她,给她想要的安宁。

  因感念何宇侨忠心,柏应希也给了他点柏氏股份,另外还有艺廊的分成。现在他同何宇侨是老板和下属,也是合伙人。

  听着一大一小,一个咿咿呀呀,一个笑得开怀。舒意也不自觉弯了唇角。她慵懒的在躺椅上躺下来,微笑着闭上眼睛。偷得浮生半日闲。仲秋的下午,清风徐来日光温柔,正好打个盹,小眠安然。

  小番外——岑家有娃二三事

  打针

  新新满月后要打疫&苗。岑征盯着家庭医生王医生手上注&射&器的针头,一对浓眉皱得死紧,脸上全是不忍的神气。恨不能以身代之。

  很快一针下去,象打开娃娃哭泣视频,前一秒还懵懂咬自己小拳头的新新,十分响亮的嚎哭起来。岑征心疼的抱着儿子咿咿哦哦的哄。小藕一侧头,看见爷爷岑世忠眼圈红了,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几个大人中,倒是她表现的最为淡定。亲力亲为带过女儿,记得顺顺第一次打针,她当时也心疼得想哭。现在么,她也算是有过历练的妈妈。比新新爸,和新新他太爷爷都要能扛。

  爸爸我也爱你

  六一儿童节,顺顺幼儿园举办文艺汇演。

  岑征和小藕作为家长受邀出席当观众。当看到顺顺出场跳舞时,岑征咧着嘴,鼓掌鼓得格外起劲。

  等顺顺表演结束,他们去了后台。

  “顺顺真棒!跳得可好看了。”岑征蹲身笑眯眯摸她的小脑袋。

  小姑娘看着他,突然对同样蹲下&身来,正笑看着她的小藕细声细气说了句:

  “妈妈我爱你。”

  小藕听得窝心,待要开口,却见她侧头对岑征说道:

  “爸爸我也爱你。”

  岑征和小藕皆是一愣,他俩相视一眼,都很是惊喜。岑征抱起小姑娘亲她一口,心头有些发热。

  “顺顺乖,爸爸也爱你。”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开口叫他爸爸。

  没有人教她,他和小藕都没想勉强孩子,都想着顺其自然。是以,此时更叫他欣慰欢喜。

  小藕在一旁看着他俩,鼻子有些泛酸。孩子是最敏感的。你对她的好,她都能感受到。

  小岑总的福利时间

  儿子新新两三岁时依然很粘妈妈。这就叫他爸颇感烦恼。因为小家伙每天晚上都要霸着他妈,也就是他媳妇。。

  不光霸着还很排(他)外……

  小东西,|独&占&欲&强得很。有妈不要爸。。

  总之,每天晚上都要和他抢媳妇。这直接导致了小岑先生,不得不见缝插针的和他媳妇玩亲亲。

  实践出真知。渐渐的,他琢磨出了个好点子,将日间在健身房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逮着空的拐着小藕关了门亲热。

  这天两人在健身房运动过后,一前一后的出来。小藕红着脸佯作平静,岑征则是一贯的好演技。两个假正经的家伙,坐在正玩儿拼图的孩子们跟前。岑征偷眼望着她笑,冲她眨一下眼睛,有点坏坏的。小藕脸热,心中嗔怪又甜蜜。

  坏死了!

  每次都这样,事后就爱睇着她笑。大白天的为所欲为,欺负了她一下午。

  不过,唉,她就是越来越爱他,好像一天比一天更爱他多一些。和他在一起,她很幸福。和他在一起,她就感觉幸福。

  她想,他们以后还会继续幸福下去。她愿意为此而努力。

  ……

后记:

  小藕和舒意的工作室,发展稳定小赚不赔。

  在儿子三岁那年,小藕考上了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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