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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液

  作者:妃子妓

  文案:

  【午·第七篇】

  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然而在这个时代,除了大众所知的政治经济的腐朽与狼狈,各方势力对于权力的虎视眈眈,有着不为人知的坊间传闻,其中一些诡异的传闻,却是真真切切地游荡在市井社会中。

  而负责这一切的则是皇太后——倾薇颜,座下的军机处之一邢番阁……邢番阁的阁主——花九堇,年轻而貌美的一位女子,在冰冷的皇太后的养育下,不知不觉沦为了皇太后这个老女人的……

  第一篇·子《诡异秦府小姐》、第二篇·丑《与皇太后出游之公馆主人》、第三篇·寅《大旱有魃》、第四篇·卯《食罪》、第五篇·辰《食人姬》、第六篇·巳《青蹄》、第七篇·午《娘液》

  a.喜欢的话,可以点本妃子的笔名,然后收藏作者噢

  b.是短篇小故事,借以清朝的背景,经不住历史考据,请勿较真

  c.【邢番阁】系列会以一个小故事为一个完结短篇的方式呈现,先写个十二生肖

  围脖:Mr_vermilin_ladys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九堇,倾薇颜 ┃ 配角:莫观音,莉莉丝,贤长歌,白老头,巫枭色,端脂鸢,温梓绝,赫崇言,司寇媚等 ┃ 其它:花里弄,火器营等

  一句话简介:美颜太后&衷心下属

第一章 京中入常

  温暖的日子。

  白色的云朵仿佛柔软的棉花糖被揉捏成不同的模样,俏丽地堆在天空。

  金色的阳光带着滚烫的热度如水流一样在触碰到的物件上流淌开来。

  金光四溢。

  ……

  “观音呢?还没来吗?”

  贤长歌从内阁里走出来,看见莉莉丝在庭院里喝茶看书。

  她上身撑在长廊的木栏杆上,探出上半身左右观望,见没有莫观音的身影朝莉莉丝问道。

  “哦……长歌啊。你身体怎么样了?”

  莉莉丝转头,金色的阳光将她笼罩在一片迷人的光晕里。

  她卷翘的金色睫毛跌落了无数金色的粉末一般。

  蓝色的瞳孔清澈无比仿佛碧蓝的天空盛在她美丽的眼眶里。

  “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还需要在休息一段时间,感觉身上都使不上力气。”

  莉莉丝点点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她对自己的医术是很有信心的。

  “哦,你刚刚问观音?没看见她。怎么,找她有什么事吗?”

  她一根长指夹在书中间,拿着书。

  侧身坐在椅子里,看向贤长歌。

  “我的长刀不是被丹朱弄断了嘛……”

  她撑着栏杆,一个轻松地跳跃坐到了栏杆上,倚着一旁支撑的柱子。

  “……拿去给白胡子爷爷重新锻造,昨天白胡子爷爷传消息让我今天去拿剑,观音自告奋勇要去帮我拿。”贤长歌侧头瞅了瞅都到了正中央的太阳,纳闷,“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莉莉丝似有感悟而老成地点了点头。安慰道:“没事。观音那丫头一直都不靠谱。”

  贤长歌:“……”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放心吗?

  “长歌姐!”

  少女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声,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

  贤长歌内心‘咯噔’一声。

  这小兔崽子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我回来啦!”

  莫观音手握长刀,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跳了出来。

  她窜到了莉莉丝所在的庭院草坪上。

  双手叉腰,笑嘻嘻,青春洋溢极了。

  今天的长发不知道是谁给她梳的,打理得整整齐齐,还用一个银色清秀的发箍固定着。

  黑靴的鞋带可能在奔走之间又散开了,鞋带头已经踩烂了。

  “回来了啊。”

  贤长歌松了口气。

  还好,并没有闯什么祸,只是回来了而已。

  她露出一个亲切而赞赏的老妈子般欣慰的笑容。

  “看!这是白老头新给你铸的长刀!”

  莫观音献宝似地将手里的长刀往莉莉丝面前的石桌上一拍!

  “嘎拉拉……”

  莉莉丝还未能仔细看看桌子上的长刀,猝不及防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龟裂声音。

  她面前坚固的石桌突然从中央蔓延开一条参差不齐的裂缝,然后又像蜘蛛网一般朝各个方向龟裂开去。“轰隆”一声,石桌碎成一块块倒塌堆叠在莉莉丝面前。

  莉莉丝:“……”

  不是我!

  贤长歌:“……”

  怎么了!?怎么了!?

  慌张!实在是太慌张了!

  莫观音:“……”

  突然笑不出来。

  有所觉又似无所觉,感觉不好意思又觉得与自己无干系。

  她扯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这应该不是她干的吧……

  莉莉丝和贤长歌两人动作缓慢地将头转向了莫观音,‘噌噌噌’地发出目击者卟啉卟啉的目光。

  不过两人又各自皱起眉,目光思索。

  这么坚硬的一张石桌,别说院里强壮的弟兄们都不能一掌把它拍得稀巴烂,更何况是莫观音这个身体还在发育的少女,这肯定是不现实的啊。

  肯定是这张石桌到了寿终正寝的日子。

  莫观音那一下只是引发的契机而已。

  或者是这把新铸的长刀白胡子爷爷挑选了特殊的材质,长刀与石桌相撞才会出现这么惊人的反应……

  两人有各自的想法,却不约而同地说服了自己,默默点了点头。

  “没事,这张石桌应该是在烈日雨雪下历经太久,本身的质地被侵蚀才会这样。等会让人再重新换一张就行。”莉莉丝弯腰从一堆桌子化成的乱石中将长刀抽了出来,朝面前的少女安慰道。

  莫观音点了点头,乖巧道,“莉莉姐说得对。”

  贤长歌从栏杆上跳下来,走到莫观音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跑一趟。”

  莫观音摇摇头。“不辛苦。”

  三人又凑在一起观摩了一下新刀,评头论足一番。

  贤长歌心满意足地收起来。

  然后叫来底下的兄弟将这边的碎石清理一下,重新搬张石桌过来。

  ……

  花九堇穿着银色真丝的短衫,胸前系了两个盘扣。

  高耸的胸脯将宽松的衣衫撑起,线条饱满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短衫的下摆随着她前倾的动作,将她一截纤细柔韧的腰肢显露出来。

  活色生香。

  松垮的真丝长裤裤腰搭在紧致的翘臀上。

  看她的样子也是难得舒适慵懒极了。

  手里拿着几根粗红绳,在编织什么东西。“长歌啊。”她手肘撑在栏杆上。

  其实现在算是入冬了。

  可是今天难得升温,空气里都是截然相反的暖洋洋。

  灿烂的光线将花九堇墨发堆积,身姿懒而媚的模样勾勒得暧昧又迷人极了。

  “嗳,花姐。有啥事?”

  “那个什么……”花九堇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记忆不太好了,可能老了。说话都需要用‘那个什么’来缓冲一下。“……那个,巫枭色和端脂鸢不是要回来了吗。我记得好像就是今天……你们搞一个欢迎的什么呗。给回来的姐妹们庆祝一下……”

  贤长歌:“……”

  什么什么呗??

  现在都中午了搞还来得急吗?“花姐,你不觉的应该早点跟我说嘛……”

  “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原来你不知道啊。呵呵……”花九堇笑眯眯道,其实是她自己忘记了。

  “你就随便弄弄就行,意思意思就行。”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花九堇靠着栏杆摆了一个妖媚的姿势,给贤长歌出招道:“你去买点菜,买点酒,让缪莎晚上做顿好的就行,别的也不用整了。”她直起身,双手叉腰,眯起眼睛望着天空感叹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嗨嗨!”

  贤长歌领命。

  莉莉丝慵懒地坐在椅子里。

  听见花九堇说出‘巫枭色’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惊悚地僵硬在椅子里,然后呆滞。

  啊,不,是被吓懵一般僵硬地起身,面无表情,小碎步走得飞快回了自己的房间,‘啪’得将门一关,落锁!

  贤长歌看着一溜烟消失的莉莉丝,只能对莫观音嘱咐道,“今天长姐们回来,你待在院里不要出去了,顺带也帮帮忙。”

  “好。”

  贤长歌赶紧叫来了杉山司文,刑天俊,仕鸣陆几个壮实的汉子,还有手下的大菁,叫上莫观音。

  将缪莎请佛一样请来后,由她领着人,架着马车一起上街采购。

  当然买什么都还是要缪莎亲自决定的。

  她们只是去帮帮下手,搬运搬运。

  当然,等待是枯燥的,是乏味的。

  然后花九堇窜到了厨房,在围着围兜烧菜的缪莎身边像只觅食的小狗一样钻来钻去,说说好话,时不时伸手从厨台上新鲜出炉的盘子里抽出一根煎好的春卷。

  又香又脆,里面的馅儿还特别甜糯,只不过外面金黄的皮有些烫嘴。

  好吃!

  花九堇喜滋滋地偷吃着。

  缪莎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拿起铲子,转身一铲子就拍在了花九堇的翘臀上。“偷吃!洗手了吗!?你看看你,哪里有个当阁主的样子……”

  缪莎一手叉腰。

  一手拿着铲子朝花九堇一点一点地教训道。

  “哎呦!啊啊啊,好烫!”

  花九堇猝不及防被袭击,屁股痛。

  烫手的春卷进了嘴里,连咬都来不及,直接吞了下去。

  啊啊啊啊!!!!烫死了!

  “一点没个阁主的样子,现在知道烫了!”

  缪姨叉腰,气势不凡。

  “烫……”

  花九堇囫囵一声吞了下去,眼眶里含着后悔的泪水。

  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恋恋不舍地盯着那盘香喷喷的春卷被缪莎赶出了厨房。

  花九堇在厨房外振作了一下。

  千万不能让底下的人看见她这幅样子。

  她走进大堂拿了件厚袍子披上,走到门外,长身倚靠着门口,见外面天已经黑了。

  毕竟是冬天的日子,即便白天温度回升。

  一入傍晚,夕阳西沉得早,天黑的也快,而这天一黑自然是冷了。

  通向刑番院落大门口的小径花园和大道两边都点着石柱雕刻的灯火。

  前院里相当于一片灯火通明。

  尤其是院子里种的花草都是四季常青的品种,更衬得有些过节的气氛。

  因为院里兄弟姐妹极多,但是管束说严也可以说严,说松也算是松。

  她们刑番院落的任务分配主要是两方来源。

  一方是由花九堇这个阁主带领的‘刑弑狱’的成员,接受皇太后的直属命令和需求。

  而另一方是从‘刑弑狱’里分散出去的几位领头人独自行动,或是带领等级之下的属下出去完成任务。

  这一方的任务有直接接受百姓委托的,也有大臣权贵,或是花九堇将一些从太后那里接得的不太重要的任务假手于他们。

  这些任务根据委托人的阶级等级划分。

  使得任务由易到难,价格也不尽相同,院里对此也有相对应的负责人。

  她们的接任务逻辑看似懒散没有明文规定,但其实脉络清晰的很。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

  有姐妹们回来,但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在外面做事。

  留在院里的人也还有很多,除了缪莎在厨房烧菜。

  刑番院落里还有别的厨房,由院里会做饭的成员掌勺烧菜。

  人太多没有办法聚在一个大堂,便分开庆祝。

  总之阁主发福利,不论以何种方式都会惠及到所有成员,只是方式不同。

  像还在外面做事的成员们便会给他们多记一笔银钱的奖赏。

  基本上刑番院落的收入除了要上缴皇家之外,其余赚得钱,给刑番阁留一笔经费,每月例钱之后。

  花九堇都以各种奖赏、福利的形式花在院里的兄弟姐妹上。

  她自己虽身为阁主,拿的钱却不见得会比贤长歌她们多。

  在刑番阁的宗旨就是:

  在基本的生活费上,付出多少拿多少。

  即便是阁主或是刑长级别,不干事就没钱拿。

  所以院里基本上不会出现因为待遇不公的争吵、矛盾。

  钱都花在大家身上,待遇好,生活有保障,成员们自然爱戴自家阁主,办事也齐心、尽力。

  至于别的方面,大体的礼教大家都是很自觉地遵从,再另外的,只要是自己有担当、有见解的,想活成怎样的性格或是怎样的为人处世都是很自由的。

  只是会对院里年纪还小的成员大家都会照顾、上心一些。

  比如。

  莫观音这类!

第二章 入常非常

  微弱的橘黄色火苗在灯罩内不安分地跳动着。

  夜间的黑暗仿若轻薄的纱雾袅袅挪移开来,将京城笼罩在一片夜色中。

  安静而寒冷。

  ……

  “巫枭色和端脂鸢她们还没回来?”

  花九堇看着撑着栏杆的贤长歌问道。

  “还没。”

  贤长歌摇摇头。

  “不会迷路了吧?”

  “应该不会。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吧。”

  “可盐呢?她今天不在院里?”

  花九堇双手拢了拢身上的袍子。

  “可盐在审阅账本,她说等会不在这吃饭了。要走……”

  贤长歌显然还有话要说。

  花九堇不解地一皱眉,“要走?这么晚她还要去哪?晚上那么冷。”

  “她说要去陪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哪个姑娘?”

  “那个卖花的,眼瞎的姑娘。”贤长歌提醒道。

  “噢噢,对。”花九堇这只并不年老的老年鱼突然反应过来,她双手抱臂,“你把那个姑娘去带过来,跟可盐说一声今晚别出去了。”

  “哎,好勒!”

  贤长歌高兴地应一声跑了出去。

  贤长歌前脚把人带来领到子可盐身边回来,刑番院落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花九堇一挑精致的眉毛。

  哎呦,应该是人回来了。

  “来啦!来啦!”

  杉山司文跑到大门前,将门打开。

  外面的台阶上,俨然站着两位身材修长,面容俏丽的女性。

  “欢迎回家!”

  杉山司文张开长臂,热情地将门外的两个女子迎进了怀里,一手抱一个。

  “杉哥!”

  “杉哥!”

  都是家人般的兄弟姐妹,对方也是很怀念回来的滋味。见到此生最熟悉,最信赖的同伴,双方都很激动。

  刑番院落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家。

  拥抱过后,杉山司文侧身让她们进来。

  他伸手将大门关上。

  “回来啦。”

  花九堇从后面走上来,看着好久不见的两人。

  声音似乎与往常无区别,只是看她的面孔,却是笑眼弯弯,神情是由衷的欢喜。

  “花姐!”

  “阁主!”

  花九堇张开手臂,一人拥抱一下,“回来就好。”

  她又将两人打量了一眼,“走吧,吃饭了。”

  平淡的言语,没有任何的噱头,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

  主大堂里。

  围坐在一起的就是贤长歌她们。

  缪姨一个人烧菜毕竟有限。

  其余的兄弟姐妹在别的大堂里吃饭,由别的会掌勺的成员烧饭。

  巫枭色坐在椅子里,看了一眼饭桌上的人。

  抿着红唇,眼神魅惑地转动。

  她朝花九堇看似端庄地打听道,“花姐,莉莉丝还没留学回来吗?”

  “莉莉丝?她已经回来了。”花九堇看了眼饭桌,没看见莉莉丝,“对啊,莉莉丝去哪了。长歌,你去把莉莉丝叫来吃饭了。”

  巫枭色墨绿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得逞的妖娆笑意。

  去找莉莉丝的贤长歌磨了许久才过来。

  她们俩人也不知是谁磨蹭了许久。

  两人才从外面开门进来的时,花九堇她们已经吃得热火朝天了。

  莉莉丝跟在贤长歌后面,一进门,赶紧转身,长指紧紧扣着两扇门框。

  贤长歌:“……”

  怎么了?

  贤长歌不解地看向莉莉丝。

  见莉莉丝低着头,神情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发生了什么?

  感觉今日的莉莉丝大受打击的模样。

  “我来关门,长歌你先去吃饭。”

  莉莉丝木然地抬起头来,表情很丧。

  贤长歌被她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哦哦,好。”

  同时,她又觉得有些奇怪。

  关门顺手的事还需要让来让去,抢来抢去么?

  平常的莉莉丝不是这样的吧?平常?

  贤长歌也搞不懂为什么她会想到用‘平常’这样的词语,难道今天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吗。

  莉莉丝一脸生无可恋地将门阖上。

  额头抵在门框上……

  巫枭色在大堂的门打开的瞬间,目光便望向了门口。

  一瞬间捕捉到了那个一头金黄色瀑布长发的女子。

  她水润的目光又是怀念又是爱慕,眼神里却总带着一丝病态的味道。

  莉莉丝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走到了饭桌旁。

  “莉莉丝来啦,坐。”花九堇热络地招呼道。

  贤长歌和杉山司文之间还有个空位。

  所以在莉莉丝的对面便是巫枭色和端脂鸢。

  花九堇见莉莉丝兴致不太高,在热闹的饭桌上还是出声关心道,“莉莉丝,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莉莉丝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好。

  人难免会有兴致不高的时候,不论是出于某种缘由还是毫无理由。

  “莉莉丝,出国留洋在那边生活的还好吗?”

  端脂鸢勾着和煦的微笑,亲切温柔极了。

  莉莉丝打起精神,目光只看着端脂鸢而不去看旁边的巫枭色。“还好。一开始去的时候有些困难,但很快就融入那边的环境了……”

  莉莉丝的母亲是汉人,她的父亲是金发蓝瞳的洋人,是经商的商人。

  ……

  她不能不回应端脂鸢的关心。

  端脂鸢和巫枭色其实年龄都要比莉莉丝和花九堇她们要大。

  从道德伦理上来说对方是长辈,但是有一点比较特殊的是端脂鸢是真正意义上的长辈,不仅是年龄大,连入阁时间也比莉莉丝要早。

  而巫枭色年龄虽然也大,但在院里的辈分要比莉莉丝小半年。

  莉莉丝入刑番阁半年后,巫枭色才入阁。

  巫枭色见莉莉丝目光和态度都回避她。

  她也不恼,也不急。

  反正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运筹帷幄的沉着模样仿佛是面对着耍性子却难以逃脱手掌心的猎物。

  巫枭色笑得一脸妖媚。

  她的长相是属于漂亮得诡异的那种,甚至是阴暗的美,仿佛开了眼角的蛇精。

  她声色温柔又带着些成熟女性性感的感觉,不急不缓地讲述着两人这次路途上遇到的一些好玩的事情,也会讲一下这次的任务遇到的困难之处。

  大家做任务时都会遇到难处,深有同感,互相探讨,气氛一直都很好。

  吃喝都差不多了,帮着一道整理了饭桌,大家便各自散去了。

  莉莉丝回到自己的屋子,关门,落锁!

  然后洗漱洗漱就上床睡觉了。

  受到巫枭色回来的影响,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状态不好,就得睡觉。

  房间里所有的灯光都灭了,莉莉丝穿着吊袋背心和短裤便睡了。

  睡到半夜她翻了个身……翻不动。

  感觉身上好重,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一样。

  莉莉丝:“……”

  她闭着眼皱着眉。

  好重……

  什么啊,是梦吗?

  她伸手去摸床头柜西洋的台灯,开灯。

  橘黄色的灯光亮起。

  莉莉丝睁了睁眼又闭起,光线刺激眼球,她好困,好想睡觉。

  她眯着眼睛,视线模糊。

  “莉莉丝,这么久没见面,有没有想我啊?”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热魅惑的气息。

  声线阴冷黏腻。

  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在漆黑的夜里,宛若鬼魅般让人毛骨悚然。

  莉莉丝浑身一个哆嗦。

  宛如见到了鬼。

  她条件反射,惊恐至极。

  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将推。

  不管是人是鬼,反正就是用力地要推走!

  让对方从她的床上滚下去!

  结果她出手碰到的是细腻柔软的触感,她又见了鬼似地收回了手。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放肆的喘息。

  “你神经病啊!”

  莉莉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钻石般蓝色的瞳孔化为一种暗沉的颜色。

  她惊惶至极,又无措至极。

  她将压在身上的女人赶了下去,自己紧张厌恶地靠在床头。

  挺拔的后背紧贴着床头板。

  “你滚!你滚啊!!”

  伸手摸过枕头,朝那女人的面门不客气地掷了过去。

  她金色的发丝凌乱,如临大敌。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反应还是这么大……”

  女人抬手就接住了朝脸扔过来的软枕,毫不在意道。

  那张在昏暗的光线里都特色十足的蛇精脸,不是刚刚回来的巫枭色还能有谁。

  “你脑子有病吧,谁跟你那么多年!”莉莉丝惊恐至极又歇斯底里。“你走啊!我要睡觉!你走啊!!”

  为什么她落了锁,这个人还能进来!

  莉莉丝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眼眶通红,是被吓的。

  巫枭色就是她的梦魇,一辈子都逃脱不了的梦魇。

  她真是好后悔当初年幼的时候识人不清。

  竟然以为这个蛇精脸是个无助的大姐姐。

  结果人家就是个变态!

  还被缠上了!

  “一起睡。”

  巫枭色理所当然道。

  “滚!你滚!把衣服穿上,你滚啊!”

  莉莉丝从床上跑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到巫枭色身上。

  她防备地离巫枭色远远的。

  赤脚站在地上,情绪激动异常。

  相比较莉莉丝慌张的歇斯底里。

  巫枭色则是身无一物却自在至极,她好像没有身为人类的羞耻之心似的。

  她将手中的软枕重新摆放在莉莉丝单人床的床头,转身平躺在床上。

  乌黑笔直的长发四散开来铺在床头。

  她贪恋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都是莉莉丝的味道。

  她身无衣物遮蔽,却毫无羞涩。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不想我吗,莉莉丝?可是我好想你啊……太想你了……”

  言语里竟有一副诡异的痴情的味道。

  黑暗中的花蕊悄然绽放,夜间的芬芳扑面而来。

  ……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发生在两情相悦,干柴烈火的爱人之间。

  便显得匪夷所思了,尤其是莉莉丝表现出强烈的拒绝甚至是厌恶。

  “你让我恶心!”

  莉莉丝发了狠,她的情绪好像游走在失控边缘。

  她,变得很奇怪。

  莉莉丝目光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被恐惧攥住了身形,她眼眶剧烈地变成了红色。

  幼时的记忆又在这个女人的动作中浮现上来。

  莉莉丝是在七年前入阁的。

  那是花九堇跟在太后身边的第三年。

  花九堇那时候十三岁,莉莉丝入阁那年是十四岁,比花九堇大一岁。

  在她入阁半年后,巫枭色入阁了。

  那时候刑番阁成立没多久,院里人也不多。

  新来的成员都会面向所有的成员进行介绍。

  巫枭色那时候十八岁,她身材瘦弱,又不爱言语。

  围绕着她身边总有一股让人非常不适的气场。

  而且少女时期的巫枭色其实长得不好看。

  现在的她真正成熟了,五官张开,身材发育,气场打开了才会有一种独特的美丽。

  但那时候的她不是的,她的长相跟气场一样很不讨喜,仿佛被诅咒了一样,更别说她还长了一双墨绿色的瞳孔了。

  ……

  那时,花九堇虽然才十三岁,但被带在太后的身边加上她本身的性格,更是早早就有了小阁主的风范。

  她是年纪比巫枭色小而且对少女的巫枭色没有偏见的人之一。

  而另一个年纪比巫枭色小还对她表现出善意的人就是单纯且善良的莉莉丝了。

  可谁知。

  天使误入了魔鬼的眼瞳。

  从此在恶魔编织的梦魇中挣扎而痛苦着。

第三章 非常非常

  莉莉丝是混血。

  她从小就是金发蓝眸,皮肤白皙仿佛牛奶一般的丝滑,五官精致小巧,完全是一个年幼而美好的天使。

  她对这位看上去孤僻的大姐姐很是善意。

  莉莉丝由于早半年就入阁,自然是对阁内的各种事情都要熟悉,本事也要大些。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手把手教这位大姐姐一些不懂的事情。

  在年幼的莉莉丝看来,她们就算是好朋友。

  过了一年。

  不知道是莉莉丝教的好的缘故,还是巫枭色练习太刻苦的缘故。

  巫枭色的身手已经完全能压制莉莉丝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莉莉丝经历了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某一天晚间的时候,巫枭色进了她的房间,逼迫莉莉丝。

  两人发生了关系。

  因为巫枭色的身手完全能压制莉莉丝。

  莉莉丝无法反抗

  几次恶心欲呕。

  长久以来,这便成了莉莉丝难以启齿又无法摆脱的噩梦般的记忆。

  一直到出国留洋才有所缓解。

  而现在回来了,没想到又遇到了这种事。

  巫枭色以这样的姿势面对着莉莉丝。

  表面上看着平静甚至称得上厚脸皮,可她放在身旁两侧,紧紧攥住被面的手指显出她的内心并不如外表这样坦然。

  她的内心甚至羞涩的快要爆炸了!

  只是想拥有那个一直住在她心里的天使的欲、望太过强烈。

  ……

  在她第一次入阁。

  第一天见到那个像天使一样的小女孩的时候。

  在那个小天使第一次朝她伸出善意的手的时候。

  莉莉丝就成了她枯死的心中唯一的光芒。

  是她人生的救赎。

  喜欢上她,爱上她,想得到她,便成了癔症一般存在她灰暗的心里挥之不去。

  面对这么美好的莉莉丝,她心里只有感到自卑。

  可是即便自卑,她想要将莉莉丝占为己有的心思却愈发强烈,最终只能以让人厌恶的逼迫的手段去得到她的亲密。

  后来,莉莉丝出国留洋。

  她的生命似乎随着莉莉丝的离去也开始随之熄灭……

  她卑微地祈求着上天把莉莉丝送回来,送到她身边。

  每天这样的祈求,日子似乎又能坚持下去了。

  直到今天,长久分别之后,又一次见到了她心心念念唯一的那个人。

  在她的心脏快要干涸的时候。

  又见到了她。

  她看见她,目光便不能移开。

  对方变了好多,变得更成熟更有魅力了。

  当初的小天使完全变成了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存在。

  她的心跳一整晚都仿佛要跳出胸房。

  只是想着她,心脏便要爆炸了!

  点点晶莹。

  气息炙热。

  想要触碰。

  “你走,或是我走。”

  莉莉丝毕竟长大了,她语气强硬。

  巫枭色听得出她的语气绝对是做真的。

  瞳孔晶莹。

  咬唇坐起来,穿好衣服下床。

  她不说话。

  在莉莉丝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态度一向都非常强势。

  甚至是一种要掌控对方的感觉。

  故意地摆出强大的姿态。

  但她不知道莉莉丝其实最讨厌这种强势,让她反感至极。

  她走到莉莉丝身边,长久的思念让她紧绷的强势有些崩塌。

  思念要决堤。

  她猛地抱住莉莉丝纤细的腰肢,将柔软的身段挤进她怀里。

  语调难得弱势地喃喃道,“我好想你……莉莉丝……我真的好想你……”

  莉莉丝本是要推开她。

  可是她发现面对突然示弱的巫枭色,她竟舍不得拒绝她……

  年幼时候的交集终究还是给她们带来了复杂的关系。

  莉莉丝匪夷所思的同时也开始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

  “回去吧。”

  她的情绪因为巫枭色的示弱语气也正常起来。

  巫枭色心念一动,不忍打破突来的幸福感觉。

  她墨绿色的瞳孔光华闪动,继续柔弱哀求道,“我好想你,莉莉丝……再抱一会……”

  “……”莉莉丝没有拒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

  巫枭色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都对莉莉丝用错了攻势?

  她是不是当初延续至今的行为和态度一直都错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巫枭色靠坐在床头,目光沉思。

  今晚虽然没有成功逼迫莉莉丝,但她好像也隐约有不得了的收获呢。

  ……

  最近日子清闲,天气又入了冬。

  花九堇这个畏热又畏冷的女人开始了赖床。

  这日。

  她窝在暖洋洋的床上。

  床头垫了两个圆形菩提般的软枕。

  长指捏着黑白绘本看小漫画看得不亦说乎。

  暖阁门上的窗纸映照出一个人影,贤长歌站在外面敲了敲门。轻声道,“花姐,八旗亲军的火器营的温梓绝和赫崇言求见。”

  “……”

  花九堇在看绘本的目光定住,微微皱眉。

  她侧身面朝墙壁,此刻目光滑向眼角,道。“火器营的人来刑番阁干嘛,咱们刑番阁和他们八旗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

  贤长歌站在门外。“他们前来就要见您,说是有任务要委托您。”

  花九堇一咧嘴,无语。“他们八旗个个都是贵族,武功了得,还有任务需要委托我,不怕我走漏风声,坏了他们的好事么!”

  她们刑番阁的成员都是满族汉族的平民。

  有许多都是身世凄苦,走投无路才寻得刑番阁这个地方得以庇护生存。和那些贵族公子爷自然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现在皇帝亲军的火器营来人说是有事求见,这怕不是下套么!

  花九堇一个翻身,微微支起上身,乌黑的长发丝绸一般堆积在雪白的衣领处,朝着门口道。“让他们等着!叫兄弟姐妹们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她从床上坐起来,“叫缪莎过来给我更衣。”

  “好。”

  八旗的二世祖们来刑番阁了!

  这个消息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态势,瞬间席卷了院里兄弟姐妹们的耳朵。

  什么!火器营的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子可盐还坐在财务阁的桌子后面。

  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在核对账本,听见手下司寇媚前来报告。

  长指将眼镜往下一划拉,微微低头,刀子般锋利的目光从眼眶上面望出去。

  好样的!

  这次一定要让这些二世祖见识见识她们刑番阁雄厚的经济实力!

  子可盐将最新采购的账簿拿出来。

  长指一个一个去戳上面新购进的器物,一边道,“他们在哪个会客大堂,你让下面的人把最近新购进的广彩梅瓶、青釉天鸡壶、铜鎏金嵌珐琅灯塔式寒暑表座钟、青玉浮雕云龙海水蕉叶花瓢……统统都搬去装饰大堂,务必一件一件整齐有序,从他们眼前经过!”

  司寇媚一缕自己顺滑的长发,风情地拨了拨自己的裙摆。“领命。”

  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便出去了。

  面瘫的子可盐望着门口,突然得意地挑了挑眉。

  会客大堂里,经过子可盐一番财大气粗的装扮,显得金碧辉煌。

  温梓绝与赫崇言亲眼见证了一件件玉器搬进来的全过程。

  她们:“……”

  “不知道火器营的大人们前来有什么事?”

  花九堇坐在长沙发里,气质慵懒道。

  她们会客不是在主大堂,而是一间空间较小的房间。

  花九堇的面前摆放着一张价值不菲的纯琥珀的长方形茶几,盛放着茶水的茶杯托盘都是纹理精细的青花瓷器。

  她拥坐的及对面温梓绝两人拥坐的都是法国进口的高档皮质沙发。

  贤长歌也换了一身高档的衣服,站在花九堇沙发椅背后。

  高挺的鼻梁上装模作样地又将那副金边眼镜拿出来戴上,往常随意一扎的马尾今日也是用金色的发箍认认真真地固定住。

  她站在花九堇身后,衣衫笔挺,面容俊美,仿佛高级知识分子精英。

  特别有震慑对方的气势。

  然而,贤长歌也就只识几个大字。

  不过不打紧,对方并不知道。

  而且,她们院里也是有隐藏的高级知识分子的……

  莉莉丝坐在侧面的担任沙发椅里。

  一手支着脑袋,仿佛宝石一般的瞳孔打量着另一边的温梓绝和赫崇言。

  至于她这个医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主要是花九堇想着要拉人来撑撑场面,莉莉丝既是混血又是留洋回来的青年才俊,长脸!

  “花阁主客气,花阁主是皇太后麾下的直属部下,乃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哪像我们,再怎么着也只是小皇帝的亲军……而且权贵与坊间都言传刑番阁本事通天彻地,今日前来一见,贵阁的几位大人都面容出众、气度不凡……”

  温梓绝戴着一副椭圆形镜片低调的细边眼镜。温声细语,笑眼眯眯,知书达理。

  中分齐肩的头发打理得整齐顺滑。

  身上的服饰有别于刑番阁贵气中不失土豪,帅气中不失妖媚的风格。

  乃是端庄自持,谦谦君子的典范。

  贤长歌一脸端庄地微笑。

  抬手优雅地扶了扶眼镜。

  内心恨不得让人把这只‘笑面虎’一脚踹出刑番阁的大门!

  温梓绝客套话一套一套没完没了,花九堇是把毕生所拥有的那么一点知识分子细胞都从嘴巴里吐出来了。

  讲得她喉咙干燥,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利润嗓子。“所以你们有什么事要委托?”

  温梓绝笑眼眯眯,一副温柔尔雅的模样,声音却是突然停下了。

  似乎是内心有顾虑,又或是一时难以启齿。

  ……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却迟迟不开口。这是信不过在下……如此,长歌,送客!”

  花九堇站起身。

  她自是猜到对方有顾虑或是何种缘由,可她知道又怎样,她代表的可是刑番阁的门面,想让她先示弱服软?

  门都没有!

  她们刑番阁。

  一不缺钱。

  二不缺人。

  三上头是皇太后。

  这样一门可能还吃力不讨好的生意做也做得,不做也乐得轻松。

第四章 尝尝如似

  气氛安静下来。

  花九堇转身就走。

  “哎!花阁主且慢!”

  温梓绝连忙站起来,手一伸拦住了花九堇的去路。

  双方在僵持中又重新坐回了沙发。

  贤长歌在心里比了个‘耶’的手势,这一回合是她们花姐赢了!

  “花阁主,此事事关重大,还希望贵阁能替我们保密。”

  花九堇点点头。“没问题。”

  虽说看对方不顺眼,但她们做事自然也要讲求专业性。

  不然这生意可要做不下去。

  温梓绝得了花九堇的应承,但说话似乎还是藏着掖着。

  她道:“……半个月前,营里有几个弟兄出现了比较反常的行为,一开始我们也没有注意,以为是失误。那时连着几天在校场操练,大家切磋武艺都是点到为止,奇怪的是那几天接连出现在操练中失手打伤甚至打死武伴的事情。事后,我们也去考证过对方是不是失手,与其交手,发现对方看似出手与往常一样,但威力却是很厉害,这种厉害得还很莫名其妙,完全找不到原因……而这几天那几个突然力大无穷的兄弟却又奇怪地虚弱起来,身形消瘦,连下床都不能够……”

  听着温梓绝的讲述,贤长歌和莉莉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咯噔’一声。

  别说是温梓绝与赫崇言面色凝重。

  连花九堇她们三人面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花九堇倚靠在沙发后背,目光沉甸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她沉吟道,“那在这半个月之前,你这几位兄弟都经历了什么共同点?”

  温梓绝一手握拳凑到嘴边,微微咳嗽了一声。眼神躲闪,“他们去了花里弄……”

  贤长歌一挑眉,怪不得遮遮掩掩的。

  小皇帝亲军里的火器营的军爷常去寻花问柳,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太好啊。

  皇太后若是不插手,这事传出去,小皇帝的地位可是又要岌岌可危了。不过。“去了花里弄,保不准是得了花柳病,应该找医生看看呀……啊!”贤长歌竖起一根长指,笑得温和又欠揍,“……花柳病是治不好的呢。”

  赫崇言没好气地看了贤长歌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智障。“花柳病还能让人力大无穷吗,白痴!”

  “呵呵……”贤长歌也不恼,姿态做作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火器营的大人,如此貌美如花的姑娘,怎地说话如此粗鲁……?”

  赫崇言翻了个白眼。

  不想跟这种斯文败类说话!

  “……此次前来,是想委托花阁主能前去花里弄一趟,帮忙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听闻刑番阁擅长解决怪力乱神的事情……而我们火器营的人也不好兴师动众前去花胡同这种地方大肆调查。至于银钱,自是好说。”

  真正的翩翩君子温梓绝笑眼眯眯,拜托道。

  “……”花九堇没有应承下来。

  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粉嫩的唇瓣沾染着一层水润的水渍,美貌惑人。

  温梓绝见花九堇再到最后关头,如此认真地权衡考虑,目光倒是有些赞赏的意味。

  “这委托我刑番阁接下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即便是怪力乱神,正义的一方不见得就是人类,你弟兄们的命能不能救回来这事没有准数……至于收费自然是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还有你们那几个弟兄的症状我要前去看一眼。”

  “好说,事不宜迟。如果花阁主没什么事,咱现在就走?”

  花九堇点了点头,站起来。“莉莉丝,长歌,你们俩跟我一起。”

  “Ok! Boss!”莉莉丝从沙发里起来。

  “这么厚重的石碑都被砸烂了……”

  温梓绝再次说起,声音都匪夷所思极了。

  跟着温梓绝两人进了她们的校场,还能看见被砸裂的石碑。

  听说这是一个矮个子的男人一拳砸出来的效果。

  这莫不是吃了神丹妙药??

  花九堇自认是没这个本事的。

  “这边走。”

  然后跟着两人去看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眼底泛青,眼神浑浊,气多进少出,浑身还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形状恐怖宛若索命鬼。

  花九堇和贤长歌先观察了这些状似尸体的男人。

  然后莉莉丝戴着手套给几人检查了一遍。

  身上没有什么痕迹,但是皮肤呈现一种衰老的迹象。

  他们的身体机能状态跟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

  莉莉丝检查完毕,看向花九堇,朝她点了点头。

  温梓绝一直跟在几人身后,虽见她们三人不语,但看她们的眼神,似乎已经看出来了什么。

  她目光凝重,刑番阁果然名不虚传。“几位大人是看出了什么?”

  花九堇拢了拢身上华贵垂坠感极好的袍子。

  今天可是阴天还吹大风的日子。

  冷!

  她语气也是听得出的沉重。“这次的事情可能你们只能认亏了,我即便给你们将事情的缘由查出来……但按照我看你们是讨不到好处的。这几位兄弟的命是救不回来了。”

  温梓绝早做好挽回不了这几条生命的心理准备。

  但是亲耳听到花九堇这样跟她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与此同时,她内心又震惊于这刑番阁竟真有这般的本事。

  只是看了几眼便能看出些名堂。

  这世上真有灵神怪力之事?这可是超出人力所为了啊……

  但她还道:“花阁主何出此言?”

  花九堇见温梓绝听到自己给她的兄弟们断言生死时。

  她眼瞳里闪过的悲伤之色。

  身处上位,她同样深有感触。

  “……你这几位弟兄是燃烧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去爆发出那种力大无穷的样子,他们现在的身体状态,内脏的衰老程度已经处在八、九十岁……必死的境地。”

  花九堇在说话的时候,莉莉丝和贤长歌却皱起了眉。

  她们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之色。

  “燃、燃烧全部的生命力……?!”这是温梓绝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大惊失色。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她目光震惊地看向花九堇,“这人还能燃烧自己的生命力变得力大无穷……?所以这是他们自己……”

  显然温梓绝误会了。

  花九堇解释道。

  “人是不能自己燃烧生命力的,一旦发生这种事都是受到灵神怪力的影响。而能懂得将人的生命力燃烧的,这种存在都是拥有很高的灵智,能在人类之中伪装的与人类无异,很难识别出来。他们大都狡猾,报复心强,维护同类心强。”

  她停了停,见温梓绝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给了点时间,让她消化这些事情。

  温梓绝毕竟是在八旗之中当管事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要比一般人强悍。

  她的神色很快压下去了。“怪力乱神……”

  花九堇又道,“不知道大人了不了解这几位……”她长指点了点这几具‘尸体’。“……为人如何?对花里弄的妓子又是抱以何种看法?”

  温梓绝先是疑惑花九堇为何要这样问,可是突然目光一震。

  她好像知道花九堇这样问是意欲为何了。

  她以往也不觉得歧视身份低贱的妓子有何不妥,可现在却有些隐隐后怕……

  温梓绝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了。

  即便是妓子,在这样一个社会动荡的年代也是身不由己。

  即便是身不由己,她们也倚靠着坚强的内心,互相之间汲取一点的温暖,以上不得台面却不伤害任何人的方式在被抛弃的角落里谋生。

  人生来都是纯真美好的,可最终却在夹缝里最终成为这种或是那种的模样。

  生而为人没有错,可是人都会犯错。

  这是无可奈何?

  生而不公?

  哪种说法都没有意义,人有欲求,社会要发展,那这种事就会存在。

  唯有管好自己的心性与品德是能确定的。

  “花里弄我会去调查,有消息再通知你。”花九堇她们准备走了。

  “好,麻烦花阁主。我送你们。”

  温梓绝了解了一些从未接触到的事情后,神情凝重,看上去颇有感触。

  她那副笑眯眯翩翩君子的模样也不维持了。

  送她们出了火器营的大门,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冬日的寒风吹动她齐肩的头发,端庄雅致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冷风从她的脖子里灌进去,冷却格外清醒。

  花九堇和贤长歌两人回到刑番院落,留下一句话。“今天晚上再去花里弄探探……”

  她转身朝贤长歌捻了捻手指,示意让她把银票准备好。

  花里弄晚上乃是最热闹的时候,她们自然也是要在真正热闹的时候去不是。

  贤长歌应下。

  和莉莉丝对视了一眼。

  唤人去把莫观音叫来。

  贤长歌和莉莉丝坐在两座白墙黑瓦房子之间挤压出来的过道之间。

  过道里长着不少杂草,但靠近外面的杂草已经被踩踏得所剩无几了,唯有一张小巧的八仙桌摆在中间,四个方向各放着一把椅子。

  风吹日晒中,八仙桌和椅子的木质都有些褪色。

  桌子上还摆着一坛白酒,酒碗倒扣着。桌角旁更是翻倒着几个喝空的酒坛子。

  两人坐在夹缝里靠最外面的方向。

  相互对坐。

  各自侧坐在椅子里,一手撑着椅子后背,长腿交叠着。

  莉莉丝支着脑袋,她望出去的方向正是太阳西下的方向,不过今天是阴天,看不见夕阳。

  而且,现在也还未到夕阳西下的时间。

  她猜。应该是要吃午食了吧。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正对着冷风的莉莉丝尖挺的鼻尖有些红,吸了吸鼻子,眼眶和嘴唇在肃杀的天气里愈发娇艳欲滴。

  她抬手拢了拢白色狐狸毛的厚实袍子。

  贤长歌背对着冷风,又有身后的房子能挡掉一些风,总归还好些。

  不过她坐在椅子里使劲挪了挪,都快把自己黏到八仙桌上了。

  “莉莉丝,你说。观音是也不是……?”

  贤长歌拖长的声音散在空气里,她又偏了偏头。

  莉莉丝抿紧了唇。

  蓝色的瞳孔在冬日里显得愈发深邃迷人,仿佛一个漂亮的旋涡。

  她似有些惋惜。“估计……”是。

第五章 似是非是

  “长歌姐,莉莉姐,你们找我?”少女的声音总是洋溢着一股……该如何说。

  年幼毕竟年幼。

  莫观音今天的长发也是难得的干净利落,梳理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打结之类,还用一个银色的发箍将头发固定了起来。

  嗯?

  银色的发箍,这个发箍倒是自长歌的长刀拿回来的那一天便有的呢,这几天也总是见到……

  莉莉丝眨了眨眼睛,目光打量着莫观音头顶的发箍,又将目光落在少女清秀的脸庞,眯起了蓝瞳,笑道:“观音,你的发箍很好看呢。”

  莫观音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眼眶也是很有感染力的眯起来。

  单纯地朝莉莉丝回应道,“是吧,这个发箍我也觉得很好看。”

  “……”

  看着少女单纯美好的面庞,莉莉丝在心里轻叹一声。

  只是目光更加温柔起来。

  贤长歌朝她招手。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簪、簪子?

  姑且可以这么说吧,只不过这根簪子是黄铜的颜色,看质地也是格外坚硬。

  “观音,你来把这根簪子掰断。”

  贤长歌递出了手里看着质地格外坚硬的簪子。

  这小小的簪子,就连阁里第一力量型的弟兄都掰不断。

  簪子的质地非一般,乃是金属里锻造兵器最金贵的【红金】。

  “啊?长歌姐……?”

  莫观音将簪子拿在手里。

  这质感一接触,她就头大,这种材质怎么掰得断。

  她一脸为难地看向贤长歌。“长歌姐,这……我怎么掰得断?让我试还不如让天俊哥试试看。”

  可是贤长歌就是一脸‘你试试’的表情。

  她又看向莉莉丝,见莉莉姐也是一脸平静得过分的拭目以待。“你试试。”

  这是突然闹哪出?好是奇怪。

  “不是,长歌姐,这也太为难我了。怎么突然要我把这根簪子掰断,这簪子是……”她就没再说下去了。

  而在同一时刻,莉莉丝和贤长歌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

  脸上是一种震惊到恐惧的神情。

  她们的眼神都盯着莫观音拿着簪子的手。

  莫观音在耍宝讨好的乖巧言语时,双手捏着簪子的两端特地夸大地想表示自己是掰不断这根簪子的,可是她都没有用多少气力,手里坚不可摧的簪子竟然就被她这样简单的掰断了,毫无预兆。

  惊喜来的太突然……

  不,是恐惧。

  “……”莫观音看看表情惊惧的两位姐姐,一时也似有似无地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无声地吞咽了一下,又看看手里已经变为两段的簪子。“这……我……长歌姐,莉莉姐……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自语。

  搞不清状况。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最后,她只能这样道。“我也没有用力,它就断了……不会是假货吧……?”她弱弱道。

  真是哭笑不得。

  可是莉莉丝和贤长歌两人却笑不出来。

  贤长歌目光凝重起来。

  花姐虽不是什么知识分子,懂得的书本知识也有限,可是对于莫观音的重视,也是倾尽了她全部拥有,全部能给予的关心、自由、宠溺、银钱、人力……

  若是莫观音就这样在她们瞒着花姐的纵容中断送了性命。

  那到时候身为一阁之主的花九堇会爆发出怎样的破坏力……她们即便是有一万条命都不够抵罪啊。

  “你……观音啊……”贤长歌出口的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她的声音都有些音调颤抖。“……你跟我去见花姐。”

  “怎么了……怎么了 ?”

  莫观音下意识感觉不对,她脚步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结果被动作很大站起来的贤长歌攥住了手臂,攥得紧紧的,一股疼意钻了上来。

  仿佛要把她的手臂折断。

  她就像个小孩子做坏事被逮住了要被提溜着到家长面前告状一样,害怕极了。

  花姐宠她,威严起来又极其可怕。

  “长歌姐,你这是怎么了?你的眼神好恐怖啊。”

  严肃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莫观音出于本能想要挣脱。

  “观音。”莉莉丝温柔地出声及时制止了莫观音的反抗。“没事。你长歌姐反应有些过激了。”莉莉丝走过去,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鬓角。语气诚恳而真实道,“花姐最近接了个棘手的任务,你可能能帮上忙。我们一起去找花姐,好吗?”

  莫观音见莉莉丝神情自然又温和的一点都不像做假。

  情绪缓和下来。

  她心头虽有些奇怪,可本来经历的事情就不多,也就信了。

  “长歌——”莉莉丝笑盈盈地去拽贤长歌拉着莫观音的手,一手捏着她僵硬的肩膀给她放松放松。“长歌,你太激动了。你看都把观音吓坏了。嗯?”

  莉莉丝巧妙地插在两人之间,背对着莫观音,阻挡了她的视线。

  对上贤长歌的视线示意她冷静。

  若真是那样。

  现在的莫观音挣扎起来,阁里谁也拿捏不住她。

  可能还会伤到她。

  这是她们都不想看到的。

  贤长歌在莉莉丝的目光下清醒过来,垂眸清了清嗓子,放开了莫观音。

  花九堇躺在书房的软塌里,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房间里烧着猩红火热的炭盆。

  捧着话本在看小漫画。

  书房门被敲响了。

  “进。”

  花九堇懒懒地抬眼一眼。

  贤长歌和莉莉丝中间夹着个个子比两人都矮一截的莫观音,这架势怎么好像是来请命呢。

  “怎么?这次是要去哪玩?”

  花九堇当她们又是要组团出去野了,这是向她请示来了。

  线条清晰的唇形勾着宠溺的笑意。

  身姿斜靠在软枕上一派慵懒闲适。

  看着如此的花九堇,接下来的话,贤长歌是更加说不出口,仿佛鱼刺哽在咽喉。

  她逃避地垂下眼。

  莫观音惴惴不安地看了看面前勾着笑意亲切的花九堇,又瞟了瞟静默不语的莉莉丝和贤长歌,心里愈发的忐忑。

  她后知后觉中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

  “怎么了,都不说话?”

  花九堇勾着的唇角渐渐落下去。

  莉莉丝和贤长歌两个人都一声不吭……

  她从软塌里坐起来,手里的本子放到一边。

  在严肃的目光中,周身的压力气场一点点地累积着。

  贤长歌紧张得后背一层的冷汗,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将手中攥得湿润的簪子两截簪子摊到花九堇眼前。

  花九堇目光一凌,红金材质的簪子竟然断了!

  才刚接手‘火器营’的案子,眼前突然又遇上了这么震惊的事情,她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这是谁弄断的?”

  她沉着声音。

  目光在闷声诡异的莉莉丝两人之间扫视,最后落在了她们中间低着头气息不安得甚至有些落魄的莫观音身上。

  她盯着莫观音的目光仿佛要决堤的洪水大坝。

  愈发冷媚的眼线晕染开一层隐忍的红色。

  “谁弄断的?”

  她一字一句再次问道,声音仿佛攀附着一层冰霜。

  目光死死地盯着垂着头的莫观音。

  “……观音。”

  贤长歌的声音干涩、低哑。

  贤长歌无颜面对花九堇,不敢看她。

  花九堇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滚烫着,仿佛要灼伤人心。

  她的目光仿佛死死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咬着莫观音,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消失了。

  莉莉丝没听见花姐的任何动静,便抬头要去看。

  一阵模糊的影子。

  花九堇已经从软塌上消失了。

  毛毯凌乱地掉在地上。

  一阵阵凌乱刺耳的响声。

  花九堇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

  长指粗暴地抓着莫观音细瘦的手臂,粗暴地推着她,将她一把惯到后面的墙壁上。

  露着一截白皙腕子的手臂死死地卡着莫观音的脖颈。

  此刻她柔美的身段爆发出静默的庞大愤怒和心痛。

  一路翻倒撞碎了不少的桌椅器具和书架。

  木架子上的书在翻倒中一本本地落下来,垒在地上。

  磕皱了书角。

  “花姐!”莉莉丝和贤长歌见莫观音被花九堇卡着脖子,脸色通红,大惊。赶紧上去拉着花九堇。“花姐!花姐!观音也是受害者,您别这样!”

  发怒的花九堇力量大的惊人,莉莉丝和贤长歌两人都拉不开。

  连这种状态的莫观音也撼动不了!

  ……

  覆盖着冷暴戾的花九堇美丽的面孔看上去有一种比恶鬼都还要骇人的震慑力。

  她的眼眸不复以往的柔媚。

  此刻仿佛是锋利的刀子刻出来一般。

  “你就是这样把我往常的嘱咐都当耳边风么,莫、观、音!”

  一字字咬牙切齿地从花九堇的齿缝间碾压出来。

  那是对莫观音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和对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看顾好她的痛恨。

  “花、花姐……”

  莫观音脸色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出,脸色窒息的可怕。

  双手挣扎着扒拉着花九堇卡着她的手臂。

  只是无用功,完全挣脱不出来。

  花九堇此刻的力量庞大的竟让莫观音无法挣脱!!

  惊慌失措,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诡异的一点。

  莉莉丝两人掰着花九堇的肩膀,撼动不了她丝毫。

  花九堇仿佛魔怔般紧绷着下颚,要将莫观音掐到窒息。

  在莫观音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放开她。

  “咳咳、咳!”

  莫观音浑身失力,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一条无骨虫一样瘫软下去。

  “扶她做什么。”

  花九堇一个阴冷的眼神威慑得贤长歌两人要去扶莫观音的手瞬间僵住。

  两人只能讪讪地收回手。

  地上打碎着茶杯茶壶,凌乱的读本,翻倒的桌椅书架。

  空气冰封着沉默的怒气。

  等了许久,莫观音喘上气,伸手抚着脖子。

  她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低着头不敢去看花九堇。

  她跟在花九堇身边好几年,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花九堇生这么大的气。

  那种冰冷压抑的愤怒仿佛能虽是将人撕裂。

  可能是在之前的日子里,她一直都很乖,即便玩的过分了一些,也是在可控的顽皮捣蛋范围内。

  这次是触碰到花九堇宠溺她的极限了。

  她一直知道花姐很宠她。

  好像是把她自己小时候经历的遗憾都通通补偿到了她的身上,也因此,她一直有恃无恐。

  但,终究还是到极限了。

第六章 是宫行阁

  凌乱的房间。

  破碎的瓷器。

  褶皱的话本。

  空气静默,那是汹涌怒火肆虐后的狼藉。

  ……

  “说说,怎么回事。花里弄哪个院哪个阁的女人。”花九堇躺在软塌里都懒得去看莫观音。

  莉莉丝和贤长歌一人站一边,悄无声息地关注着花九堇和莫观音,两人对视一眼。

  花姐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

  莫观音吃惊地抬起头来,花九堇却不再看她。

  她一直都以为花姐对她留恋花里弄的事情不太知道,没想到她的语气却是这样的肯定。

  所以其实……即便是她反对的事情也一直在最大限度地纵容她么……

  莫观音喉咙动了动,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她吞咽了一下,白嫩的脖子烙印着一道狰狞的红痕。

  抬眼看了看贤长歌和莉莉丝,以目光询问她们,自己是不是应该实话实说。

  贤长歌收到莫观音的目光、气都快气死了。

  这混丫头!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还想蒙混过关,花姐不得打死她!

  两人直接一个眼刀甩过去。

  莉莉丝拢了拢白色狐狸毛的袍子,垂下了眼眸。

  她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花里弄里哪个女人能把莫观音□□得这么服帖,如此言听计从,胳膊肘尽往外拐,连花姐都敢蒙。

  她清透的蓝眸闪过一丝忧虑和兴味。

  “满春院的闭月阁……”

  吞咽了一下,莫观音眼神闪烁,还是想有所保留,不说了。

  贤长歌气急,匆忙瞥了一眼花九堇,大跨步走到莫观音,一把提起她的衣领子,沉声质问道:“名字!”

  莫观音被吓了一下,嚅嗫道,“……娄心萱。”

  “去准备晚饭,我们早点吃完去花里弄。把百狸生叫上。”愤怒的情绪似乎已经从花九堇的身体里远走,跑到空气里,她语气淡淡的,好似有些懒得费心神。“让缪莎来给我更衣。”然后她长指又挥了挥,“拎走。”

  她指的是莫观音。

  “好的,花姐。”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花九堇一个人了,她抬手按着额头,目光出神的望着房顶,反思。

  她果然是太纵容莫观音了,原以为这样是弥补自己幼时所有的遗憾和对莫观音的关爱,还是没有控制好界限……

  莉莉丝,贤长歌,百狸生,莫观音围坐着饭桌。

  冒着热气的丰盛饭菜,一个人都没有动。

  她们在等花九堇。

  缪莎还没有给花姐换好衣服。

  ……

  几人看着走出来的花九堇,空气安静得愈发诡异了。

  莉莉丝和贤长歌对视一眼,内心担忧。

  花姐不是受了刺激,脑子坏了吧?

  这装扮……?

  莫观音和百狸生没人跟她们对视,便自顾眨了眨眼,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

  花姐往常穿得够少够露,尤其是夏日里,但由于职务的关系,很少见她穿得很女性化,比如像太后那样的成熟女性化,花姐从来没有这般打扮过……四个脑袋瓜飞速运转了一遍,集体否认那样画面的存在。

  黑色的旗袍贴着她成熟的躯体,穿在外面的厚袍子绣着暗纹,领口顺滑的动物毛是深紫色的,柔软的,贴服而乖巧的。

  “花姐。”贤长歌一瞬间以为是太后来到了她们面前。

  “花姐。”

  “花姐。”

  “你看你这样打扮多好看,平时给你这样打扮也不穿,不知道今天是转了什么性子,不会是受那女人的影响吧……”缪莎落座了还喋喋不休,以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手操办的花九堇的模样,笑眯了眼。真是越看越喜爱。“……以后我给你多这样打扮打扮,多好看啊你看……”

  她们以为花九堇会不适应,没想到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

  缪莎见她点了点头,更是喜笑颜开。

  给她夹菜添饭,跟个宝似的哄着。

  她们吃完饭,巫枭色开门进来,见大家还坐着。

  她目光率先看向莉莉丝。

  然后才看向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花九堇,墨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艳和只有在见到太后时才会有的畏意。

  她伸手抖了抖袍子上的白色,是还未融化的雪。

  她轻轻地哈了口冷气。“外面开始飘雪了,你们晚上出去,把伞带上,衣服也多穿一些,外面冷。”说着走到了莉莉丝椅子的背后,白皙的十指轻轻的搭在莉莉丝白色狐狸毛的肩膀上,若有若无地捏了捏,又轻抚了两下。

  “……”靠在椅子里的莉莉丝,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嘴角抿起来,非常不自然。

  百狸生坐在莉莉丝对面,见巫枭色手上自然的动作和嘴上对着大家的嘱咐……怎么看都像是莉莉丝亲密的另一半。

  巫枭色那个动作也太自然太亲密了,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百狸生习惯性地摸了摸嘴唇,又去观察莉莉丝的表情。

  花九堇点了点头,“枭色,你有空就去大书房找找关于‘鱼娘’的记载。我们准备去一趟花里弄,不知几时会回来。外面下雪,记得找几个兄弟姐妹,把往日落在院子里的东西收到屋子里。”

  贤长歌已经起身去拿伞了。

  “好,我知道。”巫枭色伸手从贤长歌手里拿过一把伞,看着站起来的莉莉丝,伸手去牵莉莉丝的手。

  莉莉丝暗暗挣脱又不想被贤长歌她们发现她和巫枭色之间的矛盾……所以动作不敢太大……这便给了巫枭色得逞的机会。

  巫枭色拉开莉莉丝的手,在将雨伞放进她手里的时刻,贪恋地感受着两人短暂的接触。

  她心里叹息一声,什么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地为莉莉丝忙前忙后,准备行装,送她出门。

  唉……

  莉莉丝不自在地握着伞,想拒绝又怕动作太大被花姐她们发现,只能又僵硬又别扭。

  女人独有的香味传到她鼻尖……

  这女人性格这么变态,怎么身上的味道还蛮好闻的。

  莉莉丝开始胡思乱想了,打住!

  缪莎跟在花九堇身后,送她们到外廊下,巫枭色跟在莉莉丝身边。

  见她被白色狐狸毛衬托得愈发精致明艳的侧颜,黄金般的长发落在挺拔的后背,目光愈发温柔。“小心点。”她轻轻嘱咐道,伸手自然地去给莉莉丝拢了拢领子。

  莉莉丝站在外廊下,看着外廊灯光里飘着的雪花,看的有些入神,一时也没注意巫枭色的动作。

  她一贯都非常喜欢冬日的下雪天,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下雪她就开心,像个孩子一样,没由来的开心。

  这不,她又开心得出神了。

  “那我们走了。”

  花九堇转身对缪莎道别。

  “小心点。”

  缪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

  撑着伞在下着雪的夜晚走着,百狸生将黑色羊毛袍子的扣子扣起来,跟在最后面。

  据她的观察。

  巫枭色肯定是很喜欢莉莉丝,但是莉莉丝好像很反感……?

  啧啧,她要不要去凑个热闹,把她们撮合到一起?

  莉莉丝要是知道百狸生脑子里在想这个问题,保不准打死她!

  百狸生迈了两大步,用伞碰了碰莫观音的伞。

  她看戏不嫌事大道。“你遇到那鱼娘是男的还是女的呀?哦,不对,应该是雄的还是雌的?能把你哄骗的五迷三道的应该很好看吧?”

  贤长歌小心翼翼地看了花九堇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

  心里却是恨不得一棍子闷死百狸生!

  花姐正在气头上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莉莉丝暗暗点头。

  她赞同百狸生的说法。

  莫观音看了看前面花九堇的背影,不敢多说。

  她怕她现在说多了,花姐对付起娄心萱的手段越狠。

  花姐一生气,跟变天似的,摸不准她的性子。

  她只能跟百狸生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再讲了!

  再讲!再讲花姐就要霹雷了!!

  一走进花里弄,砖石铺就的街道两边已经积起白白薄薄的雪花,冷清得不似花里弄的名号。

  路边摆摊的小贩匆匆收拾了行囊,赶着紧收摊回家。

  往日站在街边的姑娘也都回到院里迎客了。

  这种晚上,实在是冷极,连汉子都缩着膀子直呼受不了,更别说姑娘了。

  几人站在满春院门匾的门前。

  开门迎客的大门前挂着厚厚的门帘,束状的光线挤压着里头寻欢作乐的快活样从门帘的缝里落出来打在台阶上,混着腾腾的热气溢出门缝化成雾气。

  花九堇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莫观音。“带路。”

  莫观音硬着头皮上,她喜欢来这里,但不喜欢被花姐押着来。

  尤其,还是找她心爱的姑娘问罪来了。

  莫观音收了伞抖了抖雪,撩开帘子。

  里面的暖气更多的逃逸出来。

  几人站到了门帘里。

  守在门口的姑娘跟莫观音熟,已经腻歪上了。

  花九堇扫视了一圈大堂的景象,看不太齐全,各处都有屏风挡着呢。

  只觉声音混杂,倒是十分吵杂。

  站在二楼走廊,扶着栏杆往下观望的妈妈看见莫观音,只道是个大金主熟人。反正,每次都是同样的要求,便也不用太在意。

  只是……妈妈眼神望向莫观音身后几位人物,神情瞬间有些凝重。

  莫观音身后领头的那位,虽说打扮和画像里不像,但是那张脸绝对是皇太后身边最红的红人,刑番阁的阁主——花九堇,花姐。

  她后面的三位,一位是贤长歌,还有一位是百狸生,这两人是京城里头常青的人物。

  而那位金发有洋人血统的女子,在她一回国,她们花里弄就收到消息,入手了画像。为的就是她们来了花里弄能摸着准头地招待她们,让她们舒服了,还能帮个忙,有个靠山。

  尤其是刑番阁里职位较高的成员,是花里弄重点关注的对象。

  皇太后得势,现在最有权力,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就是刑番阁和阁主花九堇。

  奈何花九堇从来不光顾花里弄,她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关注花九堇座下的【刑弑狱】,依次是金座、银座,再是普通成员。

  门口的一位姑娘热情地往莫观音身上贴。

  显得热络极了。

  而另一位姑娘目光将信将疑地落在花九堇身上,最后确定了她的身份后,一脸媚笑地朝她靠过去。“这位大人头一次来咱满春院啊,想要找什么样的?咱们这什么类型的姑娘,娈童都有……”

  在对方还没有贴到花九堇身上的时候,贤长歌跨出一步,用身体将那姑娘和花九堇隔开了。笑眯眯道,“姐姐给我介绍就行……哈哈。”

  花九堇因为太后的关系,从来不涉足花里弄的这些地方。

  花姐要是敢来这里寻欢作乐,必定会被皇太后打死!

  太后对花姐的占有欲连她们这些部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往日绝对不敢招呼花九堇来花里弄玩,来这办事,都是各自分配了任务,把事情完成,给她回禀一声就行。

  今日,花姐却是亲自上门了。

第七章 宫中闭月

  “我找娄姑娘。”

  莫观音被缠的厉害,她赶紧道。

  “莫大人真是无情,每次都直奔娄娘,为娄娘一掷千金,这么痴情,我们这些姐妹都要吃醋了。”年轻姑娘直往莫观音怀里贴。柔软的手直往莫观音脖子上抱,狡黠的眼神往她身后几位上瞟。“莫大人,您身后几位大人都长得真美~”

  莫观音干笑几声。

  花姐正在后面看着呢!

  “哎呦。这不是花阁主,贤刑长和莉莉丝大人么,今儿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满春院的妈妈笑弯了眼。

  今晚可是钓到大金鱼了!

  虽然花阁主的打扮有些太惊艳,不过干她们这行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漂亮的找漂亮的可还行!

  妈妈手里的帕子一挥,“萍儿,让姐妹们出来招待花阁主。”

  “不用。”

  花九堇抬手制止了妈妈旁边的姑娘。

  “花阁主这是有什么吩咐?”

  妈妈赶紧讨好道。

  “我想找妈妈院里一位叫娄心萱的姑娘。”

  花九堇直截了当。

  妈妈脸色一变,这尊大佛不来又让人惦记,一来就来找事来了。

  “花阁主,娄娘这是犯了什么事么?咱这是小本生意,还请您高抬贵手。”

  “妈妈放心,暂时没什么事……不过等会就不好说了。等会儿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楼里一切损失都由我们赔。”她眼神示意一旁的贤长歌,贤长歌掏出一叠银票。“妈妈只需带我们去娄心萱那,我们跟她好好聊聊,能讲道理自然是讲道理,如果道理讲不通,我们便只好动手了。”

  花九堇笑意盈盈,深邃的目光里却含着一枚冰霜,冻得妈妈浑身一哆嗦。

  妈妈看看贤长歌手里的银票,又看看花九堇。“你们找娄娘,这边走。”

  她转身带路。

  “里面便是闭月阁了。”

  妈妈站在了门坊外面。

  示意她们要找的人在里面。

  “劳烦妈妈了。”

  贤长歌给妈妈塞了几张银票,温和道。

  她迈开脚步跟上了花九堇。

  “哎。”

  妈妈看着这架势,脸色有些沉重。

  ……

  莫观音脚步匆匆地走在最前面。

  好像生怕花九堇会赶在她之前把娄心萱吃了似的。

  门坊里的空间布置成了园林样式。

  几人走在弯弯折折的廊桥上。

  底下是人工的水系,周边是奇形怪状的掇山。

  交叠掩映的尽头是铺展开来的闭月阁。

  花九堇撑着伞,雪越下越大了。

  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前方是灯火交错中的飞檐琉璃瓦。

  屋阁占地较广,想来不是那娄娘一个人居住的地方。

  百狸生走到花九堇身边,两人从小木桥上走下来,踏上平坦的卵石小道。

  她轻声在花九堇耳边给她普及道,“花里弄的管理制度和咱刑番阁差不多,也是层层递推的管理。分院、宫、阁、台。院是指不同的红楼青楼,比如这满春院和隔壁的红院、瀛羞院等,她们都有各自不同的老板在背后坐镇,互相之间是竞争关系。我们面前的这一片是院里的【宫】,不同的宫对外营生的内容不同。我们现在在【娥宫】是专门面对女性的,而其中的【闭月阁】是卖身的……”

  花九堇不算讶异地挑了挑眉。

  莫观音怎么都还小,但没想到她竟然还真是一头扎入了闭月阁这种营生的地方。

  贤长歌和莉莉丝也是一挑眉对看一眼。

  莫观音变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花姐和太后也白日宣应啊,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份?

  莫观音越走越急,还跑了起来。

  闯进闭月阁的楼里的时候,还不时回头看花九堇她们。

  “哎!观音~”

  楼里的姐姐见着莫观音还没打上招呼,便见她风急火燎地往楼上冲,直奔娄心萱的房间。

  “这观音!就知道娄娘!”

  “娄娘就有这么好!?姐姐们也不差呀!”

  “气人!”

  ……

  往日也没见她这么急,今日怎得跟个亡命之徒似的。

  哎,啥时候,她们也能像娄娘那么幸运能遇到个痴情种。

  ……

  姑娘们还在自怜,一转头便见着了几位不得了的人物。

  几位不仅外形长相惊人,连着身份也是她们往常盼也盼不来的等级。

  姑娘们端着甜而不腻,勾人而不谄媚的笑意神情。

  薄软的长裙描着姑娘们的曲线,却无法直接窥探躯体的美色。

  有些欲拒还迎的引诱。

  几位走上来收走了她们手中的伞,放到竹篓里晾晾雪水。

  “花阁主,贤刑长,黎生大人,莉莉大人,妾身鸢芷。几位大人有指明的姑娘么?没有的话,我可以为你们推荐。”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年纪略大的女人。

  身段面容都保养的极好,尤其是言谈举止极其出众。

  花九堇有些明白莫观音为什么对这个地方这么迷恋了。

  可能于莫观音来说,这地方的魅力,就如太后对她的吸引力。

  “娄心萱。带我们去娄心萱的房间。”

  “……”鸢芷望着面前气息极其妖艳与画像上完全不同的花九堇一下子怔住。

  这人……

  她阅人无数,从未见过气息面容如此让人迷乱的人物。“……刚刚莫大人已经点名了娄娘,您们还要点娄娘么?如若这样还请等莫大人完事。各位大人请先随我到旁厅落座稍等。”

  花九堇笑了。

  她想,若她真来寻欢,太后还不得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鸢芷看着面前气息华贵的年轻女人突如的笑意,犹如大红的花骨朵绽开片片花瓣,裸露出每一条如血般刺眼的筋脉,罂粟的地狱,美而危险,她失神过后又有些后怕。

  “今天你们莫大人可能没这个心情完事了,我找你们娄娘有些事情要跟她说叨说叨。要么你让她出来,要么带我们上去。”花九堇嘴角含着一枚淡笑,伸出一根长指隔空点了点鸢芷,眯起眼轻飘飘道,“你们娄娘摊上事了。”

  鸢芷愣神,这人怎么连威胁都这么讲究。“我去叫她。”

  旁的姑娘见花九堇她们上门来算账的架势,也不敢贴上去。

  只能在远处馋馋她们的样貌。

  ……

  鸢芷再下来是请花九堇她们上去的。

  百狸生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轻蔑一笑。“还会提前知会的算账也算是温柔的了。”

  贤长歌郁闷的是,莫观音那丫头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啊,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

  一溜烟跑到人家房间里躲起来了,到底是谁在养她!

  “哎,你们那个娄娘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是属于精怪那种漂亮的吗?”

  百狸生问一旁带路的鸢芷。

  鸢芷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精怪那样的漂亮是哪种漂亮?

  不过是要问娄娘长得怎么样的话,鸢芷想了想。“长得挺漂亮的,闭月阁的姐妹都长得很不错。”她转头看向百狸生,神情瞬间轻浮起来,目光挑逗地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形,“……你可以亲身试试啊,要不要我给你推荐啊。”

  其实是刑番阁得势后,闭月阁重新大换血过。

  就是为了针对刑番阁的那几位让人惦记的重点关注对象!

  奈何,有几位不常来就算了!

  还有不来的!

  就比如那位哪哪都被人惦记的花阁主!

  怎么就这么守身如玉呢?!

  她不是不到她们满春院,而是她哪个院都不去!

  如此想来,鸢芷又有些愤愤不平。

  这不是变相地把她们的身价和这些刑番阁的人绑在一起了吗!可这算什么!

  她们就是干这行业也该有自己的价值啊!

  结果还被这么一群不解风情的兵姐姐放风筝一样牵着!

  气人!太气人了!

  鸢芷想到此又愤愤地看了百狸生几眼,跟去菜市场跟大娘砍价一样,盯着白菜审视不断审视的目光。

  百狸生缩了缩肩膀,怎么了??

  这像是要吃了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我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啊!娘亲救命!

  “这是娄娘的房间。”

  “不想被波及就站远一点。”

  花九堇留下一句忠告,便开门进去了。

  鸢芷似懂非懂,不知道娄娘这是犯了什么事,惹上了刑番阁的人,人家阁主还亲自找上门来了。

  阖起的门将鸢芷探寻的视线隔在了门外。

  “花姐!萱儿没有对我做什么事情,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莫观音见花九堇进来了,赶紧起身挡在了那个女人的面前,伸开双臂作一副保护的姿态。

  嘶——头疼!

  “观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贤长歌跨出一步,出声喝止她。

  这二缺丫头是怎么回事?

  被下了什么迷魂药!

  “自愿?”花九堇觉得荒唐极了,轻哂一声。“行啊,你说说你都自愿了些什么?你知道你护着的女人是人是鬼?你知道自己最近力大无穷是在燃烧生命力么?你知道你离死只剩两个月,又或者是三个月么?你说啊!”

  她一开始说得又轻又缓,平静又理智,停顿了一会,最后的三个字却是青筋爆出的喊出来。

  突来的愤怒将屋里的人都镇住了。

  “你看看你现在。我什么都还没做,你红了眼圈,咬牙切齿,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盯着我,好像我是你的敌人。这么多年到底是谁在养你教你,到底是谁在宠你……”

  花九堇的情绪在要爆炸出来的时候又硬生生地抑住,她克制地压下低哑的声音,猛然收住了话语。

  她好像是在面对年轻幸福而不懂珍惜的另一个叛逆的自己,心痛又无可奈何。

第八章 月隐雪色

  氤氲无影。

  袅袅无形。

  空气中点点淡淡的香薰。

  却压不住空气里一再压抑的愤怒与心碎。

  ……

  “我……花姐……”

  莫观音语塞。

  她看着花九堇这般痛惜又自责的模样,心有不忍。

  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两边都不想伤害,可是好像两边都无法调和。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护着娄心萱,“花姐,你们讲的什么力大无穷,燃、燃烧生命力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和萱儿相爱而已。我没想惹你生气了,我就只是想和萱儿在一起……你不是一直都反对我来花里弄么,我知道我这样一直不停听你的话惹你生气了。可是我真的想和萱儿在一起,我想为她赎身。”

  莫观音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娄心萱,却见她的姑娘垂下了眼睛。

  她心里突然有些乱。

  “……我看你们一起来,就怕你们对萱儿动手,我不是要把你们当敌人。”

  在莫观音急切又无措的解释中。

  花九堇反倒是愣住了。

  她没想到莫观音在她的庇护下竟然变得这么单纯无知。

  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原来,一直到现在,莫观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事情到底到了多么严重的地步。

  观音还以为自己生气是因为她来花里弄玩乐。

  “观音你……你不知道花姐为什么这么生气吗?”贤长歌不可置信。

  她们也没想到一直在刑番阁这种人间地狱混合的地方,莫观音还能这么单纯。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警觉。

  “观音,花姐不是为了你来花里弄而生气。”贤长歌深吸一口气。

  “那是为什么生气?”莫观音迷茫。

  百狸生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花九堇。

  这可怎么办?

  “观音啊……”

  花九堇叹息一声,她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靠着椅背,仿佛给她疲惫的心找个支撑点。

  观音没有一点的意识,这让她所有的愤怒和痛惜都只能往自己身体内压。她安抚道,“我不过来,你不要紧张。让一让,让我看看你的萱儿长得如何。”

  花九堇往侧边抬了抬手。

  莉莉丝她们也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收起了那一股子让人害怕的侵略性。

  连她一直深信不疑的犯错都不是主要原因,莫观音得以松口气。

  她侧了侧身让出了身后的娄心萱。

  花九堇缓缓抬起了下垂的眼睫。

  幽幽的目光望向莫观音身后显露出来的女人。

  会是个怎么样的人物呢?

  能把观音迷成这样,怎么都得是个让人神魂颠倒的人物吧。

  不知和太后比起来又会如何呢?

  花九堇不知不觉便用自己的情况来作对比。

  她目光又顿了顿,没有急着去看那女人的长相。

  好似揣着一份神秘,等着被震撼似的。

  贤长歌:“……”

  她好像听见花姐轻声的叹息了。

  花姐是不是叹息了?

  是吧!

  一定是的!

  花九堇眨了下眼睛。

  她看了眼莫观音。

  果然,还是要看对象。

  以观音这单纯的性子,美艳,妖娆,风骚,强势……跟她都不搭,这些类型的女人基本上都精明的很。

  找对象不会选择观音这类的。

  贤长歌眨了眨眼。

  她好像又听见花姐在叹息了。

  “狸生,你跟观音把事情给她讲讲。”

  原以为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但看那女子显然不是。

  “观音,有些事情跟你讲讲清楚。你知道你身边的人是谁吗?”对着莫观音疑惑的眼光,百狸生继续道,“她不是人,是‘鱼娘’你跟花姐说一切是你自愿的,想必你不清楚你的萱儿的身份吧。”

  莫观音开始有些慌张了。

  她惊疑不定地去看娄心萱,却见她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只能看向百狸生,急道,“什么是鱼娘?”

  “鱼娘。可以归为动物一类,用野兽来形容可能比较恰当。她们食肉,生肉,包括人和动物。她们的体、液带有剧毒,人沾染上会在数月内力大无穷,数月之后脏器衰竭而亡。”百狸生顿了顿,“花姐说你燃烧生命力,还有两三月的活头便是指这个。”

  “这……”

  莫观音真的慌了。

  她现在也顾不上保护自己的萱儿了。

  赶着紧扶着旁边的椅子,坐下。

  腿软。

  “看,你的真爱其实是要吃了你!”

  百狸生摊了摊手,似乎还嫌打击不够大似的,又添了一桶油。

  莫观音:“……”

  没想到她要英年早逝。

  其实真的很怕,还有两三个月的活头,感觉像是天降厄运一般。

  花九堇一声不语看着莫观音。

  见她表现的慌张,再慌张,慌张得到了极致便不再慌张了似的。

  莫观音的反应倒是让她有一点出乎意料。

  尤其是慌张到极致之后,她又冷静了下来。

  好像是破罐子破摔?

  事到如今,也不是愤怒,懊悔或是大打出手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观音,你说你跟她相爱,我觉得这不大靠谱……”花九堇的口气好像是和小观音讲道理探讨时一样。“如果你们相爱,你爱她,她也爱你,那她怎么还会让你沾染上对人类来说是剧毒的体、液。难道看着你去死是她对你的爱?这说不通。”

  花九堇一手支着脑袋,慵懒极了。

  她看上去像是开始成熟的食人妖精。一股子与皇太后的典雅魅惑完全不同的妖异,她微微眯起的眼角仿佛要溢出黏腻的甜丝来。

  莫观音抬起头看向花九堇,觉得她说得对。

  然后她思考了后,摇了摇头。

  看了眼娄心萱又看向花九堇她们。“可是我们相爱的时候,也不可能不沾到体、液吧。”

  花九堇:“……”

  其余三人:“……”

  好有道理哦,竟然无法反驳。

  花九堇有些怀疑人生地转头看了眼贤长歌。丫头在这种时候脑袋瓜这么机灵真的没问题么??

  贤长歌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所以这机灵是没用在刀刃上……

  花姐她们不吱声了。

  莫观音慌张得要死了后,开始没有那么慌张了。

  心里还是怕的,但是如果只剩两三个月死了……她想了想,既然事已至此,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可以去死。

  “嗯……”她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花九堇,“我想了一下如果我真的只能再活两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以。心里还是很害怕的,觉得自己这么早就要死了,我确实还没有准备好,而且也很舍不得你们……花姐,莉莉姐,长歌姐还有院里的兄弟姐妹,大家一直都很照顾我,一直很宠溺我,这些我都知道。可惜我好想也没有什么时间了,不能报答你们对我的好……因为我一直都很任性,很不听话,现在也是……”

  贤长歌:“……”

  这是在开始留遗言了??

  莉莉丝靠着花姐的椅子,一手支着细腰,垂眸,细长的眼睫颤动着。

  百狸生挑了挑眉。

  花九堇微微眯了眯眼,不说话。

  她没想到莫观音在得知了自己的境况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幼稚么?不。

  任性么?不。

  恰恰相反。

  她突然很理智,突然很成熟,好像一瞬间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但是事已至此……”她继续说着,搁在大腿上的手因为害怕一直在抖,她将指尖攥起来。

  她又看了看安静不语的娄心萱,吓得泛白的嘴唇勾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娄心萱没有什么情绪的目光终于对上了她的眼睛。

  娄心萱:“……”

  “……萱儿可能真的是、是……”声音开始发抖,她掩饰地停了停。“……是鱼娘。”她又停了。

  她抬手将脸颊边汗湿的长发够到耳后。

  抿了抿泛白的嘴唇,抿出一点血色。

  指甲泛白,手心出汗,手指发抖。

  莫观音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可以从她掩饰性的动作里看出来。

  花九堇她们也不说话。

  等着莫观音把话说完,听听她到底要说点什么。

  “花姐你刚刚问我们相爱的问题,我其实知道,我都知道……”

  她猛地曲指抵住唇,垂眸。

  好像直面接下来的事情让她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的情绪是一种战战兢兢的隐忍。

  “……可能萱儿并不爱我,可能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可能我们之间的不是爱,这我都知道……”她呢喃着。

  她逃避又直面的样子,就如她所说。

  她知道,她都知道。

  “观音!”

  花九堇蹙了蹙眉,出声制止。

  她看出莫观音的痛苦,她想阻止。

  她们没有一个人逼她,她自己也没有必要逼自己!

  她莫观音还是她花九堇的妹妹,看见她痛苦,她还是心有不忍,还是愿意去保护她。

  她花九堇的妹妹,不需要这么狼狈!

  莫观音抬起一只手做阻止状,“让我说,我想说完。”

  “我给了妈妈很多钱,真的很多钱……相当于把萱儿包了下来,这样她完全不用再接受别的客人。但是我知道、我知道萱儿还是接受了别的客人……”

  莫观音一手抵着唇,另一只手有些抖地比划着,她比划的动作也很克制,因为她在发抖。

  她的声音发紧,断断续续的。

  “……她在知道自己完全不需要再接受别的客人的情况下,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我知道的……”

  她频率很高的眨眼睛,眼眶里的湿润很快便不见了。

  她小声地说出了‘我知道的’,好像只是自己在说给自己听。

  贤长歌叹了口气。

  莉莉丝抬起长睫,蓝色的瞳孔温柔地望着垂头狼狈的莫观音。

  ……

  什么是成熟?什么是幼稚?

  莫观音此刻说着让她心碎的姑娘的模样就是成熟。

  成熟的让人心疼。

  而只见过莫观音平时模样的她们,都还以为她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百狸生去看坐在床榻旁,一直躲在莫观音庇护下,一直没话语,一直没表情的女人。

  见她此刻终于看向莫观音了。

  她没有情绪的双眸终于显出了诧异的神色。

  “可是我太喜欢她了,就是喜欢……喜欢到即便知道了这些都停不下来……这样也好……”

  她双臂支着大腿,低下头将脸埋了进去。

  好累。

  喜欢得停不下来,可是也会心痛,也会心累……

  ‘这样也好’……因为终于可以停下来,终于可以休息了。

  花九堇望着莫观音安静的身影,从围绕着她周身的气息都能体会到心累的滋味。

  她没有一声苛责。

  莫观音都知道,还是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一个旁人也没有资格置喙。

  但是莫观音是她的妹妹,心疼是一定的。

  ……

  屋外的白色仿佛烟灰一样无声无息。

  积雪了。

  悄无声息掩埋了一切的哀伤。

  心碎了。

第九章 色活生香

  清清冷冷的月亮掩在层层叠叠的云朵之后。

  降雪的夜晚,连月亮都躲了起来。

  雪越下越大了,仿佛纷飞的白色羽毛,悄无声息。将世界堆积在了一片柔软的棉花糖里。

  凉甜的让人心寒,寒气仿佛看不见的烟雾肆虐在空气里。

  娥宫,闭月阁。

  楼阁台榭,转相连柱,穷尽雕丽。

  风雪中伶仃的灯笼,小径、假山、庭院里的石柱掌灯,光线飘忽晃荡。

  琉璃瓦的屋顶埋在一片白色之下,起翘飞檐,重重庑殿,在满春院的后院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

  地域广泛得惊人。

  不同的楼阁里,排排房间,热气交缠,渺渺散在空气里。甜腻香气,勾媚。

  活色生香。

  闭月阁,便是做着这个行当的生意。

  生意,金钱、权力。

  其中一栋楼阁二层外廊。躺椅铺就着虎皮。

  漆黑如墨的锦袍下摆长长地托在地上,雪花从天空落下来被寒风卷着飘到外廊上,点点堆积在锦袍上。

  木质的外廊抹着清漆,在常年磨损下看上去光滑极了。

  深紫色的狐裘,一缕一缕细长而细腻的狐狸毛,袍领缀着女人精致而白皙的下颚线条。

  她的红唇是雪夜里绽放的花朵,红得刺眼。

  天寒地冻。

  女人的面孔剔白胜雪,堪堪下垂的浓密睫毛让她看上去宛若一位神情高贵的公主。

  檐角的大红灯笼照出红惨惨的光。

  花九堇呼出一口气。

  温热的呼吸在红唇边凝聚起一小团一小团的轻渺雾气。

  雪有些化开,木地板的外廊染了些湿意。

  有脚步声。

  贤长歌披着方孔铜钱纹样锦面厚袍子从转角走出来。

  迈入灯笼的光晕里,仿佛从其中拉扯出了一道模糊的鬼影。

  她来到花九堇的软塌边。

  “花姐,今晚不回去了么?”

  贤长歌弯下身来,她的长发被红带子绑在身后。

  “嗯。”

  花九堇懒懒地抬了抬眼。

  贤长歌:“……”

  她转头望向栏杆外,俯视下面已经积雪的小庭院。

  “太后那边可以吗?如果太后知道了,她会不会生气?”

  贤长歌还是担心。

  虽然花姐并不是在这边寻欢作乐,但太后对花姐的占有欲好像已经到了太膨胀的地步。

  太后那边……真的没问题么?

  花九堇修长而白皙的双手交叠在身前,慵懒地躺在软塌里。

  “没事,我会跟她解释的。”

  “哎。”

  花姐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应了。

  “你再给我去拿条毯子。”

  “好。”

  贤长歌从里屋拿了毯子盖在花九堇身上,将她一身过分华丽而妖媚的服饰掩藏了起来。

  只可惜,她惑人的面孔与神态无法藏起来。

  “花姐,观音不愿意回去。看她的样子是宁愿自己死也不让咱们动她的娄娘……难道就这么算了?”

  软塌旁放着一张小茶桌,桌上的茶壶还热着。

  贤长歌在另一边的椅子里坐下。

  她皱了皱眉,心里怎么都觉着不爽快。

  “自然是不能这么算了。火器营的温梓绝手下不还搁着人命么。花里弄的鱼娘想必不止娄心萱这一条,温梓绝那边得给她个交代。还有观音……她自己是接受了只能再活两三个月的命运,这点……”

  她从毯子里伸出手,在幢幢的红影中摊开掌心。

  一两片雪花乖巧地落在她手心。“……我可不同意。她是我的妹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没我的允许……”

  她将红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又开口,“……不可以。”

  轻柔的嗓音,‘不可以’三个字说得霸道极了。

  积雪将无月无星的夜晚衬托得干净极了。

  好像所有的污秽都消失了。

  又衬托得安静极了,好像她们不是置身于歌舞、嬉笑、怒骂的花里弄似的。

  贤长歌在模糊的视线中轻轻斜了斜锋利的嘴角。

  她鬼面的凶名在这个笑容中一闪而过。

  手肘撑着桌子。

  “狸生说鱼娘有毒的体、液可能包括了眼泪,唾液,汗液等等的一切身体分泌的液体,让咱们小心点。”

  “嗯。”

  “咱们是等观音睡着了,在把那娄娘抓出来?”

  “等……今晚我们只要守株待兔。”

  花九堇侧了个身子,黑色的长发仿佛光滑的绸缎从软塌边垂下来。

  贤长歌靠着桌子,目光低垂着望着在夜晚都像珍珠面孔的花九堇。

  “守株待兔……”

  她心里怀疑,今晚会不会等不到。

  “花姐,您的意思是……”

  蹙了蹙眉,贤长歌望进花九堇漆黑深邃的瞳孔。

  *

  “娄娘……娄心萱……”

  花九堇一字一顿,从她红唇里吐出的字词仿佛带着不可逼视的侵略。

  她漆黑的瞳孔,是比世间任何黑暗都要纯粹的黑色。

  得以看穿它们。

  在花九堇她们到来之后,娄心萱一直不言不语,她好像在营造一种孱弱娇纯的形象。

  躲在莫观音单纯深情的保护下。

  像个局外人,像个无辜者。

  花九堇的声音将她的目光勾了过来。

  “你说,你把我妹妹弄得只剩两三个月的活头,我应该……”她的语调淬了毒,“……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碾碎你的骨……还是,灭了你的魂?”

  句句惊心。

  随着婉转的音调,她过分多情的眼角滑出锋利的目光。

  “你!”

  眼角瞥见莫观音有了动作,娄心萱犀利起来的眼神瞬间收了回去。

  莉莉丝挑了挑眉,她蓝色的瞳孔过分清澈地捕捉到了娄心萱一瞬间的变化。

  呦,这是要露出真面目了。

  哎,又藏起来了。

  “花姐,不要!我不想你伤害萱儿!”

  情伤中的莫观音瞬间头皮发麻。

  她从椅子里站起来,条件反射要去保护娄心萱。

  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萱儿,萱儿,叫得好生亲密。

  百狸生头疼,长指揉了揉太阳穴。

  这执拗的丫头!

  “哎……”

  她叹息一声。

  不过她一个没尝过所谓爱情滋味的好像也插不上嘴。

  她不明白爱情里一方为一方不计后果,无私牺牲,无私奉献的人是怎样的心情。

  她怕,她怕等轮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不走回头路的模样。

  花九堇眯起眼角,笑容大大的,温柔的,甚至是暖心的。

  身姿懒懒地窝在椅子里,好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观音,我开玩笑呢。你这么宝贝你的娄娘,我怎么好意思去欺负她……”我只是不好意思地要惩罚她而已!

  莫观音:“……”

  花姐真是阴晴不定的,让人害怕。

  “花阁主,这您还真是误会妾身了。”

  娄心萱站了起来,她脚步轻盈,站在了莫观音身后。

  她靠得莫观音极近,身子贴着莫观音的后背,伸手环住了莫观音的腰。

  从后面贴上来,比莫观音高了一个头。

  “萱儿……你不要担心,我之前说的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莫观音伸手抓住了环在她腰侧的手。

  垂了垂眼,“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

  娄心萱垂目望着莫观音,神色复杂。

  好高!

  贤长歌在心里比划了一下,感觉比她高了半个头!

  她和花姐,莉莉丝她们差不多高。

  这叫娄娘的家伙怎么这么高!

  气势一瞬间颠倒了!

  “噢,误会?怎么个误会法?”

  漆黑的瞳孔将娄娘的神色收入眼底,细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脸颊。

  围着脖子一圈的魅紫色狐狸毛光泽柔软,拥簇着她的天鹅颈和玉面孔,宛若集美的花蕊。

  “观音为我花了这么多钱,我无以为报,只有把自己献给她。让观音中毒不是我本意,只是……献身……”

  “……必然伴随着中毒。”

  百狸生突然插话,给她把话补全了。

  她咧嘴露齿一笑,一副感激的口气,“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这么为我们观音着想,难为你为观音献身了!”

  她那张表情丰富的脸蛋却是阴阳怪气的。

  娄心萱气质悠悠软软的,湿润的瞳孔仿佛一汪清泉,温柔可人,勾着让人呵护。

  听见百狸生的话,她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突来的怒气。

  花九堇:“……”

  她饱满而线条性感的红唇悄无声息地抿出一个笑容,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仿佛是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鬼。

  无声而艳丽的笑容让人毛孔战栗。

  她想到了什么。

  娄心萱抬眼便对上了花九堇无声而赤、裸、裸的笑容。

  条件反射地瞳孔收缩,脸上流露出惊恐之情,仿佛被戳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花里弄,满春院,娥宫,闭月阁……”

  花九堇收起了笑容,吐出几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

  “嗯?”

  花姐这是什么意思?

  莉莉丝侧了侧头。

  “……谁……不知道刑番阁?谁不知道花九堇?谁又不知道莫观音是花九堇的妹妹?”花九堇眯了眯眼,神情瞬间迷离起来。她喃喃自语,自说自话,奇怪极了。“你难道不知道……”

  她轻轻摇了摇头。

  目光‘倏’地盯向着娄心萱,吐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三个字。“不是你。”

  贤长歌她们不明白,但也不开口。

  总之,刑番阁宗旨:不懂就不要妨碍花姐放大招。

  花九堇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娄心萱却被她盯得心惊胆战。

  这三个字和这个眼神,让隐藏已久的娄心萱露出了破绽。

  “很好,有备而来。”她又扯开了那种美艳到骇人的大红笑容,整齐的皓齿里仿佛是淋漓的鲜血,“想走,得把‘备’留下。”

  她说得轻巧。

  贤长歌她们也听不懂。

  娄心萱却惨白了脸色。

  “观音,你今晚还回去吗?”

  花九堇舒展着身姿,站了起来,好像要走了。

  她随口一说,好像就在问你‘饭吃了没?’

  “我就待在这,不走了。”莫观音看着站起来的花九堇,“花姐,您要回去了吗?”

  “今晚就先这样,时辰不早了,你不和我们回去,那我们就先走了。”

  莫观音:“……”

  花姐竟然就这样算了?这么好说话。

  她转头看了看娄心萱,不敢相信这么轻松就结束了。

  “那我送你们。”

  “不用,外面下雪呢,天冷。”她妖异的眼角滑出一丝宠溺,“你还是和你的娄娘多相处相处,除了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也得……多捞点好处。”

  她的眼神暧昧,特别不正经。

  莉莉丝眼角一抽。

  果然,花姐还是和皇太后夜里、白日宣得太多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

  “我们走了。”

  花九堇转身,招了贤长歌她们开门出去。

  莫观音似懂非懂,其实有些一头雾水。“花姐,你们走好。”

  贤长歌跟在最后,踏出了房间给她们将门关好。

  *

  贤长歌回忆完。

  之后,她们便找了鸢芷给她们在娥宫寻了处令花九堇满意的楼阁包了下来。

  跟莫观音说是回去,实则,她们就住在娥宫。

  “……娄娘今晚一定会出来?”

  她回过神来,把没问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嗯。”

  “那我去和莉莉丝她们说一声去娄娘那楼看着她,等她动作了,我回来通知您。”

  贤长歌等不及起身,风风火火走了。

  晶莹的雪花在她身后匆忙的气流里打着卷,轻飘飘落在丝绸般的乌发上。

  冰晶盛开,冷寒肆意。

  如黑羽般卷翘的睫毛拥簇着的漆黑瞳孔缓缓阖上。

  她侧脸的线条仿佛是冰山雪线勾勒出的清晰和多情,挺翘的鼻尖滑落雪色的光泽,丰满的红唇淌着甜腻的红渍。

  皇城。

  皇太后的层重殿宇。

  藏书丰厚的书房里暖气适人。

  沙发,软塌,狐狸毯子,软腻地毯,精致香炉,青翠盆栽。

  色泽深,质地密,纹理细,是高贵的紫檀木雕刻的书桌。

  书桌上铺着羊绒细腻的毯子,古本书籍左右垒起两叠,一盏西洋进来的,骨架纤细的,黄铜制灯座。

  烛火盈然。

  砚台,由细到粗的毛笔整齐搭在笔架上。

  一沓整齐雪白的宣纸堆在左手边。

  ‘哗’的纸张翻页声。

  一掠而过红色尖锐的凝聚着鲜艳光斑的锋利指甲。

  冷玉打磨的细长手指。

  如云如墨般的乌黑长发在女人身后不断堆积,再堆积,宛如一个丝织的梦魇。

  冷郁的馨香从中抖落出来。

  椅背上挂着一条黑底深红刺绣的长袍。

  烛火的光线将女人如梦般的华丽美艳脸孔勾勒出光与影的暗面与亮面。

  勾人的起伏,勾引的凹陷。

  有一种犯罪是皇太后的脸孔。

  软薄的绸裙贴在她身段上连绵起伏,欲语还休。

  花瓣的衣袖随着翻书的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无声的雪夜。

  书房的门外。

  菱格的门板上,一道深邃的影子。

  “进来。”

  冷哑磁媚,正在阅读的皇太后突然开口。

  在安静的书房里令人毛骨悚人。

  书房的门被推开,风雪乘机从阖起的门缝里不要脸地钻进来,想要……一睹那妖媚女人的雍容。

  “太后,花小主在满春院。”

  鶫公公的白色拂尘一如既往的惹眼。

  皇太后翻书的手指突然停了。

  “满春院?”

  “是的,花里弄的满春院。”

  鶫公公尽职尽责地补充道,生怕皇太后不明白满春院是干什么的地儿。

  皇太后搭在书面上的长指,红色的指甲充满光泽而泛着寒意。

  她应该惹火的红唇吐出冰刀一般的两个字。

  “是嘛……”

第十章 香潜肌骨

  漫天翻飞的白雪,宛如白色的碎棉从极北乘风而来。

  吞噬着层峦叠起的琉璃瓦庑殿建筑群。

  四散的灯火。

  星星点点。

  迎着风雪,空中扑棱的小巧身影落在楼阁的栏杆上。

  一双红色的羽翼抖落碎雪,收拢双翼。

  它侧了侧了头,一双豆点大的火红双眸好奇地盯着外廊上侧躺着,已经入睡的花九堇。

  它又往另一边侧了侧头,好奇地盯着她。

  风雪翻滚着从廊外涌进来。

  长长的外廊映照在迷蒙的红影中,由外靠里,一层一层积起白雪,皑皑,由内而外,堆积得愈厚。

  蔓延上曳地的锦袍,女人身上半边的毛毯,对半,无缝衔接的白色。

  合拢双眸,侧躺的年轻女人毫无知觉。

  她睡得当真是熟。

  皇城御街。

  精致的马车疾驰而过,路面被压榨出脏水,留下车辙。沿着皇宫的方向。

  两旁的店铺,一家挤一家,许多店铺的大门紧紧闭合着。

  已经夜深了。

  为了省钱,连随风飘摇的灯笼里的灯芯都掐灭了。

  雍容的女人撑着油纸伞,莲步轻盈,绸裙是她的另一层肌肤,即便是在大雪纷扬模糊的视线里,都是如此风情勾人。

  女人慵懒的踩着无声的步子,轻飘飘就已经走出好远。

  弯弯绕绕,那道剪影进入了花里弄。

  “……”

  睡梦中的花九堇蹙了蹙眉,好似被梦魇打搅。

  站在栏杆上的小家伙伸了伸翅膀,望着花九堇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盯着楼下的庭院。

  被大雪遮盖的视线里,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里。

  她撑着伞。

  漫天羽毛碎雪里,好似世界的主宰。

  浑身火红,长得像鸟一样的小家伙,看见庭院里的女人,抖了抖翅膀。

  转回头看着睡着的花九堇,缩了缩脖子。

  突然像只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假装乖巧。

  没有脚步声,只有曳地的红色裙摆抚过一阶阶楼梯,从转角的黑暗里拉拽出一道冷香馥郁的身影。

  打开的雨伞搁在外廊一角,任它积起一层又一层的雪。

  倾薇颜来到了睡着的花九堇身边。

  她宝石般惑人的眸子,似笑非笑地,轻飘飘地看了眼栏杆上的红鸟。

  红鸟迫于皇太后的盈威,又缩了缩脖子。

  见皇太后仍神色莫测地盯着它。

  哎呀……不管了!

  它抬起火红的双翼遮住了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皇太后红唇翘起危险的弧度,勾着笑意的眼睛仍旧望着栏杆上的红鸟。

  红鸟动了动翅膀,从缝隙里往外偷看。

  刚好对上皇太后的眼睛。

  哎呀……被逮到了!

  一人一鸟又僵持了一会,最后,红鸟迫于皇太后逼人的威压,哦不,是逼鸟的威压……无奈地展了展翅膀飞走了。

  皑皑白雪的天空点亮了一点红。

  真是小气!

  花九堇睡得特别熟。

  她好像在下雪的夜晚特别放松,毫无负担,陷入了沉睡。

  皇太后倾身,她微微低下头去,美艳的面庞靠近熟睡的花九堇,优雅而温柔的姿态仿佛要亲吻娇嫩欲滴的花朵。

  她心尖上的花朵。

  浓密的海藻墨发垂在身后,软薄的绸裙暧昧地贴着她的曲线,勾勒出曼妙的背影。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年轻女子细腻的脸部肌肤。

  熟睡的花九堇蹙了蹙眉,缩了缩脖子,将下巴埋进毛毯。

  又松开了眉头,有熟悉的冷香窜进鼻腔,这股味道,即便是睡着了的她都愿意亲近。

  软塌不够宽敞却也不太拥挤。

  花九堇侧着身子朝着栏杆的方向睡着。

  倾薇颜在她背后躺了下来,掀开毛毯,侧着身子贴了过去,将花九堇圈在怀里。

  有冷风灌进去,花九堇不安地缩了缩身体,在倾薇颜贴上来后又向后靠了靠。

  皇太后一手支着脑袋。

  冷媚的目光从背后居高临下地将花九堇望着。

  她另一只手藏在毛毯下面,灵活地钻进了年轻女人的外袍,掌着年轻女子的身体,从上到下,从前至后,细细地探着。

  每一分凸起的弧度,没一分凹陷的弧度,她都摸索得清清楚楚。

  仿佛隔着皮囊连着花九堇的骨头都摸出了些门道。

  手艺。

  她……有点不一样呢,最近。

  这并不是她所期望的。

  皇太后卷翘的长睫低垂着,将她望着。

  细细观察过她的面容,眉眼,发丝,甚至是身段……都在起变化。

  倾薇颜雕塑一样绝美的姿态,在思考。

  “唉……”

  最终还是私心存了上风。

  毛毯下的手摸到花九堇的后背,她锋利的指甲从后领口中央,一直往下滑去,停在臀部处。

  一道整齐的切口将后背衣物分成了两半。

  熟睡的花九堇觉得有些冷,却没有醒,无意识地往后贴了贴。

  “乖……一会就好了。”

  皇太后冷磁的声音带着蛊惑,不安分的花九堇渐渐安静下来。

  锋利的指甲从衣服的口子探进去,从花九堇后背第一节 脊椎骨开始,她用一种复杂的手势往下按着一节节脊椎骨。

  她的指尖停在臀沟处的最后一节骨头。

  一瞬间,花九堇的肌肤上浮起一层红色。

  莹莹的红色宛若丝线,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复杂方式编织起来。

  花九堇从头到脚,甚至是垂散的长发上都浮起一层红色,陷入沉睡的她宛若被捆绑在红色茧壳里的幼蛹。

  而,有一个人并不想她破茧而出。

  红色丝线浮起的刹那,花九堇停止了呼吸。

  碎雪飘进来。

  凉凉地落在两人身上。

  浑身缠着红色丝线的花九堇彷如一只精致浮凸的镂空玉瓶。

  倾薇颜坐起身来,掀落毛毯。

  手掌从背后的口子探进去,动作轻柔宛如破开嫩笋的层层外皮。

  华贵的衣物一件件被扔在木地板上。

  带起雪尘。

  最后一件衣物落地。

  此刻,当真是一只质地细腻,盈凸纤长的瓷釉胚胎。

  尖锐的指甲,刺眼的红色,讲究地,精细地,轻轻挑起了其中一根丝线。

  一根根挑起。

  一根根放下。

  皇太后重新给这副精致的皮囊套子做了编织。

  光滑的肌肤,柔白映雪。

  花九堇感受不到一丝冷意,她舒展的躯体,是任人把控的琴座。

  毫无遮掩。

  毫无反抗。

  皇太后给花九堇这身如影随形的衣服很快重新织好了。

  指尖再次从脊椎骨的上头落到下头。

  这身衣服又隐藏了起来。

  花九堇呼出绵长的气息,所有的知觉感官都回来了。

  身无一物在寒冷的雪夜。

  她被冻醒了。

  花九堇:“……”

  手一动就摸到了赤、条条的自己。

  她这是被、被……什么人给强了……?

  胆大包天!

  可她怎么会没有感觉,睡得这么沉?

  不可能。

  “什么人!?”

  处在震惊中的她感觉到旁边有人。

  惊吓之中,敏捷地起身,长臂卷过地上的衣物将自己裹了起来。

  手腕一抖,金色的丝线朝那道修长的身影狠辣地抽去!

  她是起了狠劲,要把那个人抽裂成尸体!

  “呵……”

  女人低哑的笑声。

  金色柔韧的丝线被她稳稳拽在手里,拽住的红色指甲是更加冷冽的寒意。

  “嗯!”

  拽不出金弦的花九堇慌了,一手紧紧揪着两边的衣领子,长腿从袍子下摆诱惑地伸出来,线条紧绷,仿佛陷入危险的猎豹。

  长腿一伸,脚尖勾起矮桌上的茶壶踢向黑暗中的女人。

  对方游刃有余地侧了侧身。

  茶壶飞了出去,栽在了庭院的积雪里。

  长廊的灯笼不知何时都已经灭了。

  花九堇觉得一觉醒来的她感官有些迟缓。

  条件反射,让她觉得黑暗里的那个女人很危险。

  两人互不相让,金弦被双方紧紧扯着。

  花九堇近身,长指成勾,探手去抓对方的肩膀。反被扣住!

  那女人手臂懒懒一抬,将她扯了过去。

  “说话!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花九堇大脑极度紧张混乱。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沉,还被……还被一个女人做了什么……

  她想太后了。

  莹白的长腿从下摆探出来去踢对方柔软的腰侧,她一手还要抓着衣袍的领子。

  里头真空。

  真是……最糟糕的境地。

  对方也不说话,黑暗里的气息好似故意的,变得陌生又充满了危险和侵略性。

  但又优雅极了,那女人出手快如闪电,一只手扣着她一条手臂,另一只手松了金弦,一把抓住花九堇抬起来的长腿。

  入手,羊脂玉般的细腻。

  花九堇:!!

  对方抓着她小腿的手一路贴着,宛如游蛇一般,两下、三下便顺着探了进去。

  她里面什么都没有!

  内侧,只有太后碰过她。

  “你!松手!放开我!!”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一股子倔劲。

  对方完全靠强悍的武力压制她,令她没有反抗的机会。

  对方一声不吭,攥着她手臂的手一用力,猛地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匝着。

  冷香馥郁而柔软。

  可那股气息不对,这不是她熟悉的味道!

  抓着她的手也没有尖锐的指甲。

  “你松手!!”

  花九堇只是一个凡人,好像一觉醒来身手还变差了……不会被下药了吧!?

  贤长歌她们也不在!

  “倾薇颜……倾薇颜……”

  这个时候她只想太后,想她来救她。

  红唇被她咬得出血,发丝凌乱,冷汗涔涔,红了妩媚的眼眶,好像要哭出来了。

  花九堇背对着那个女人被匝在对方怀里,那股力量太强悍,她完全挣脱不开。

  汗湿的乌发狼狈地贴在她苍白的脸上。

  向内紧扣的长腿太迟了。已经。

  只有皇太后碰过她,只能是倾薇颜……

  花九堇将嘴唇咬出了血。

  对方暴力地匝着她,下压上身,让她弯腰。

  “倾薇颜……”

  花九堇屈辱地呢喃着皇太后的名字。

  她怎么没来啊。

  漂亮的眼眶红了又红,勾出一丝媚意。

  随着眼泪落下的还有成串的晶莹润夜。

  很快就过去了。

  对方仍匝着她要软倒的身体。

  在黑暗里,那个女人将红唇凑到她的耳廓边,轻轻亲吻着。

  她猛地偏头。

  可对方不依不饶一口咬上了她的耳垂。

  好痛!

  “松手!滚开!!”

  她又挣扎起来。

  对方只要不立刻杀了她,她就要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嗯……”

  女人发出磁哑的沉吟声,似乎很享受她的反抗。

  她开口了。

  “最近胆子变大了,都敢让本宫滚了……嗯?”

  挣扎中的花九堇愣住了,她轻轻呢喃道,“倾薇颜……”

  “怎么?你不是一直在喊本宫么?”

  这个万恶的女人故意调笑她。

  “怎么会是你……”

  内心的委屈悄悄冒头,又有羞涩游走在四肢百骸。

  “本宫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来花里弄,你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嗯?”

  “我……火器营委托了任务,而且观音……”

  “嗯?”

  皇太后只是一个哑磁的疑问声便打断了花九堇的辩解。

  “……我错了。”

  这次她被皇太后教训的老实了,主动认错。

  “乖。”

  皇太后匝着她将她压在铺就着柔软虎皮的软塌上。

  翻涌的雪浪密集起来,纷纷扬扬,遮蔽了外廊的光景。

  小庭院里的积雪将载进去的茶壶都埋没了。

  茶壶:“……”

  好了,记得把我捡回去啊!

  远飞的红鸟,一抖,两抖,三抖,雪花抖落。

  红鸟:“……”

  完事了,记得唤我回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皇太后:听说……有不长眼的称呼本宫是‘诱受’?拖出去杖毙!

  众人:不敢不敢!

  红鸟:非礼啊!非礼啊!

  花九堇:非礼我,关你这只鸟什么事!

第十一章 骨肉皮囊

  炽热的气息在严寒的空气里很快平息下来。

  浓密的长睫还湿润着,眼眶红红的。

  花九堇疲倦地眯起眸子。

  她裹着暖和的毛毯,露出一截白皙的香肩,点点红印,缩了缩肩膀,热意褪去后觉得冷了。

  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扯着毛毯的边缘将花九堇的脖子给裹严实了。

  细长的手指,红色泛光的指甲板,却不是那尖锐的模样。

  “还冷吗?”

  皇太后躺在花九堇身后,她支着上身,手搭在她肩膀,垂着目光问她。

  “不冷了。”

  花九堇疲倦地摇了摇头。

  身子还酸软,太后要得狠了点,就是惩罚也下手太重了,火辣辣的。

  花九堇背对着皇太后,红肿的嘴唇过分湿润,有些委屈地抿了抿。

  奈何,她的表情都落入了支着上身望着她的倾薇颜的眼里,皇太后上挑的眼角积起宠溺的笑意。

  手掌隔着毛毯轻轻搭在花九堇的细腰上,“不舒服?本宫帮你揉揉……”

  “不用……”

  她就跟只被驯服的猫咪似的,起了个声就弱了下去,囫囵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重点是,她还有件事记挂在心里。

  这种时候,要乘热打铁,感觉只有主动出击才有机会。

  她裹着毯子,扭得跟只蚕似的,翻了个身面向皇太后,顶着一头绸缎般的长发窝进了皇太后的怀里。

  倾薇颜垂着目光看着她撒娇,好心情地伸开手臂将她抱在怀里。

  “嗯?”她总是喜欢用这种勾人的尾音去质问她的姑娘。

  “我……”

  倾薇颜支着脑袋,低垂着目光看着怀里的姑娘,等她开口。

  花九堇想了想决定换个开头。“有鱼娘,你知道鱼娘吗?”

  “嗯,知道。”

  皇太后挑眉的动作都做的性感极了。

  “我有个认的妹妹叫莫观音,她是刑番阁的人,在满春院的闭月阁遇到了一条鱼娘,中了毒,我想帮她。”

  花九堇抬起了眼,望进皇太后漂亮的双眸。

  “帮她?”太后的手贴着毯子滑到她的翘臀上,“你想怎么帮,沾了鱼娘的毒液是没有解药的。”

  “真的没有解药!?”

  花九堇急了,她不想就这样放弃莫观音。

  可是没想到连换太后都这样说,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倾薇颜觑着她的神色。

  “既然是认的妹妹,你想要就再认一个。”

  她的话是宠溺的,可是听在花九堇耳里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花九堇摇了摇头,有些伤感。

  “我把她带在身边却不亲自顾看。我反对她来花里弄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分宠溺。这是我的责任。”

  皇太后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本宫不这么觉得。”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火红的唇瓣淌着和花九堇一样的湿润,嫣红欲滴。“你能将沦落街头的她带在身边,吃穿住行处处照顾,行为处事也给她指导……”她停顿了一下,掌着花九堇翘臀的手突然用力,“……到头来她还是走上了这样一条路,这便是她的选择。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也不应该你去负责。”

  倾薇颜抬眼侧眸的动作风情万种。

  在她的风情里流露出一种天生高贵的鄙视,鄙视花九堇口中的莫观音。

  想花九堇也小小年纪跟在她身边,放养的。

  怎么她的小家伙就没长成那样,那莫观音就非要长成这样,到底是孩子自己不懂珍惜。

  花九堇抿了抿唇。

  顺着太后手上的力道,挪了挪腰臀又往她怀里靠了靠。

  在皇太后的目光里垂下了眼睫,意思她明白了。

  但她还有顾虑。

  “那鱼娘找上莫观音不是巧合,她背后还有人。她背后那个人是冲我来的。”

  皇太后眼角滑出一丝危险的神色,“是吗……”

  花九堇伸出一条白晃晃的胳膊去勾皇太后的水蛇腰,隔着丝绸质地的材质,手感好极了。

  倾薇颜笑看她一眼,“不嫌冷?”

  “冷。”她便又挨着太后近了一些。

  “我们回房间去?”

  倾薇颜伸手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凉凉的。晓得她现在挨不了冷也挨不了热。

  “好。”

  花九堇一听,伸出另一条胳膊,一手揪着胸前的毛毯,一手环上太后的脖颈。

  玉骨香肩都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看她的样子是要皇太后抱她。

  “要本宫抱你?”坏女人逗她。

  坏女人就是坏女人,她姿态都这么明显了,非要问出来,还非要她回答。

  “要。”

  花九堇目光莹莹。

  被皇太后采了蜜液,攀折了腰肢的她,娇软可人得过分。

  想对她撒娇,想要她的宠爱。

  倾薇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态度暧昧地吊着她。

  “要什么?”

  “要抱。”

  皇太后这才倾下身来,一手托着她的丰臀,一手托着她的背,将她抱了起来。

  花九堇垂着绸缎般光泽亮丽的乌黑长发,裸肩晶莹,乖巧地窝在她怀里,下巴搁在女人怀揣着蛊惑的颈窝里。

  倾薇颜稳稳当当地抱着她,转身。

  墨云的丝藻长发,以浮软的姿态,以纯净的黑色,拎出血脉贲张的背影。

  绸裙下摆蜿蜒在木地板上,遗留下狼藉的碎衣和通白的积雪。

  她的怀里揣着玲珑软腻的姑娘。

  她的姑娘说,“长歌守着鱼娘去了,她说发现了动静来通知我……”

  “嗯。”然后要说些什么了。

  “……我没衣服了。”

  花九堇攀着太后的肩,目光惋惜地望着堆积在软塌边的衣服。

  “那就光着吧。本宫看你光着身子的模样甚是好看。”

  皇太后托了托花姑娘的臀,一本正经道。

  花九堇:“……”

  她勾着她的脖颈,摸着她的背,揉着她的发。心怦怦直跳。

  她自然是在意自己在皇太后眼里好不好看的。也唯有皇太后威仪大过天,貌美艳神魂,霸道摄人臣服,才不在意。

  所以……太后觉得她好看?

  花九堇心里泛起了甜甜的气泡,勾着倾薇颜的脖颈紧了紧。

  察觉到她的动作,也猜测到她的心思,倾薇颜红唇微微翘了翘。

  温暖的房间里,床头小矮桌上亮着烛火。

  淡淡的,温馨的。

  两人身上盖着温暖的被褥,花九堇眯着眸子,懒洋洋地似要睡着了。

  过了一会,她闭合的眼眸慵懒地开了条缝,“我没有来寻欢……”声音低低的。

  她眼缝稍微睁大了一些,望着眼前的空气,聚精会神地听背后的动静。

  “嗯。”

  等来了一个‘嗯’字的花九堇又将耳朵竖了竖,听有没有别的反应,结果没有。

  她不开心了。

  她都表态了,怎么都没回应。

  她就像个讨要表扬的孩子般,突然任性起来。

  她转身,想要质问皇太后。

  一转身就对上皇太后似笑非笑的双眸……

  坏,坏透了!

  花九堇侧躺面对着太后,垂了垂眼睫,“你怎么不说话?”

  “要本宫说什么?”

  坏女人!

  “我不寻欢也不可以来花里弄吗?”

  她一手垫在脸蛋下面,水润的目光直直望进太后深邃的眼瞳里。

  在她的视线里,只见皇太后缓慢而妩媚地眨了眨眼睛,魅惑的笑意,意思是‘不可以’。

  “为什么?”

  倾薇颜目光深邃望着近在咫尺的花九堇的面孔,又好像透过她回忆起了别的事情,她道,“历史原因。”

  历史原因?

  会什么历史原因会让她不能来花里弄?都说了她不是来寻欢的了。

  总不会她上辈子是个色狼吧?然后这辈子也要提防吧。

  太荒谬了!

  花九堇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个回答,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什么历史原因?我可以知道吗。”

  皇太后显而易见而霸道地拒绝了她。“不可以。”

  花九堇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

  她总是那个被要求,被拒绝,被应允的……为什么总是要她顺应、包容……她也想任性地要求,肆无忌惮地索取对方的迎合,她想要平常相处里心动得让她心颤的爱意。

  她可以在床笫亲密间强势主动,但皇太后的态度都像是宠溺地纵容耍性的孩子。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势均力敌的魅力,想要势均力敌的吸引力,想要势均力敌的心弦颤动。

  两人呼吸可闻,不同的馨香。

  她的眼眶线条在微不可见的日子里,以肉眼可见的姿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描绘出了妩媚的弧度。

  眼角,尾眼,实在是太多情了。

  她的唇线,脸骨线条,弯眉。

  都是。

  她的妩媚和皇太后蛇蝎般沉甸甸淬毒的风情不同。

  她,仿佛一滩水,媚而软得要化掉了……

  而她自己并没有发觉。

  眯了眯眼眶,她微微支起一点脑袋,往前一凑,柔软的嘴唇贴上了太后的红唇。

  “咯咯……”

  低哑磁媚的笑声如银铃般过分诱惑。

  皇太后心情愉悦极了。

  柔软血舌撬开了对方的牙关。

  闭月阁。

  木质的窗棱上已经积起了白雪。

  在黑夜里纯净得让人望而生却。

  娄心萱。

  娄娘的房间。

  桌子上的灯火早已经灭了。

  黑漆漆的。

  当真已经是极晚了。

  都已经入睡了。

  黑暗中,从床上坐起了一道身影。她悄无声息地从床上下来,穿鞋,单薄的外袍,静悄悄地开门出去了。

  那道影子弯弯绕绕,躲开了莺莺燕燕笑语声,躲开了辉煌的灯火。

  走小路,出了闭月阁,出了娥宫,又出了满春院。

  在这道影子之后,守着这条路线的人也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一躲两躲。

  黑暗总是最好的掩饰。

  弯弯绕绕,那影子往寒冷萧瑟的山间走去。

  花里弄的地域,后倚山势地形。并非真的高大山脉,准确来说是丘陵。

  因此白雪纷然的景致下已是显出银装素裹的自然美景。

  贤长歌暗道一声‘不好’。

  说好了等发现了鱼娘的动静就去通知花姐的。

  可谁料鱼娘嗅觉灵敏,她们根本不能靠太近。

  而一旦离得远了,鱼娘流窜的选择路线便多了起来。她们只能分头行动。

  这一人守着,一人跟着,便无人通知了。

  “呼……”

  她呼出一口冷气,只能以身试之!

  她先跟着,看看这鱼娘耍什么花样。等跟踪到了鱼娘的窝点她再回去通知花姐,来个一网打尽!

  瞧瞧这出色的作战能力!

  贤长歌远远地跟着,呼出的热气都在鼻尖化作白雾。

  白皙的鼻尖红彤彤的。

  厚袍子好像也不够御寒。

  前面的那道身影弯腰,钻进了黑暗里,不见了。

  贤长歌从后面赶上来的时候,望着黑乎乎的山丘,表情不大好地抿了抿冻得苍白的嘴唇。

  人呢?

  不对,是鱼呢?

  总不会翻山越岭爬过山丘了吧。

  贤长歌:“……”

  作者有话要说:

  像皇太后这样的女人,不想被她攻,不想被她宠是不可能的

  能向皇太后撒娇,让她强势地给予快乐,让她宠着,呵护着,像皇太后这样的女人,想想都心动

  可能之前都写花九堇攻,让你们觉得皇太后是个受

  但不是,因为是零散的碎片式写法,所以只是没写到而已

  所以,可能会出现不对胃口的

  哎,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因为是零碎的东西,所以会出现一些埋下来,但是没头没尾的情节,小故事里我不会做解答

  考虑到以后写长篇,得留点大招

  还有一个不说不痛快,皇太后的笑我会用‘咯咯’,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刻画的是妖媚风情得阴毒的形象,‘呵呵’是良家妇女,我们皇太后可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咯咯’就不要想到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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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囊外羞涩

  涟漪阵阵,浅浅涌起的波浪闪过鱼鳞般转瞬即逝的光泽。

  不太亮。

  一闪而过,接连的一闪而过。

  底下是沉沉的河水,深黑深黑,也不见底。

  湿漉漉的石滩,湿滑的好像是水一般的东西黏在石滩上,亮晶晶的,又柔软着,微弱得散发出通透的光泽。

  通过湿黏的石滩,反射得水面粼粼光华。

  从后面的黑暗里钻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她个子好是修长,在女性里应该显眼了,得太显眼了。

  她身高很高,显然没有因此显得体型庞大,相反,甚至比一般女性还要透出一股柔弱气质。

  比例讲究,起伏有致,那双长腿也愈加诱人。

  长发光泽,却有一种凉韧的质地。

  娄心萱。

  裙袍落在湿漉漉的石滩上,一件又一件。

  在昏暗的黑暗里,那道身影的曲线更加柔和而流畅。

  已是赤身的状态。

  “汩汩……”

  非常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稠度很大的液、体流动。

  “嗯……”

  她发出压抑的哼声,好似很不舒服。

  身上有液体流动,那些液体里好像掺杂着细碎的亮片粉末,顺着她的躯体不断往下缓慢地淌下来。

  在石滩上,她压抑地卧倒身体,侧展着。

  越来越多的液体从皮肤里渗透出来。

  石滩上更闪亮了一些。

  双腿被一层闪亮的液体包裹起来,好像被封在了一层厚厚的蜜糖胶质中。

  形成鱼尾的胶质太过稚嫩,然而呼吸之间便由透明状态凝结了起来,变成了滑溜溜的肌肤,又长出了粗糙的深色纹路,侧边长出了骇人的骨刺。

  她的上身也滑溜起来。

  颜色变成了暗紫色,紫色越来越浅,转变成了深色的暗红色。

  长指如勾,指缝间是伸展的蹼。

  落在石滩上的长发化成了细鞭一般的东西集聚在一起,每一根都变粗了一点,包裹着鳞片。

  吃痛的呼吸声消失了,她抬起头来。

  脖颈一圈细小的淡青色鳞片,延伸到下巴,脸部肌肤也是很淡的青色。

  鼻梁略宽,深红的嘴唇将唇线刻画地格外生硬狭长,宛若薄薄的柳叶刀。

  尖锐的耳廓长着细小的骨刺。

  她的眼睛非常的奇怪,黑得没有通透性,好似外面罩了一层漆黑的膜。

  苍天在上。

  这副模样,观音是肯定不会喜欢的。

  鱼尾展动,身体落入了冰冷的水中。

  她藏在冰冷的河水里,庞大的鱼尾展动掀起大朵大朵的水花,身子仿佛利箭一般顺着河水游了出去。

  石滩山只剩那些亮晶晶的液体和黏在一起的衣服。

  贤长歌在山丘脚下,脚下踩出了一条脚印。肩膀上落了不少雪花都没抖掉。

  她顺着山脚摸索了好一阵。

  鱼到底去哪了!

  总不会飞了!

  鱼娘总归是鱼吧,如果真能飞,她也是服气。

  她一路摸索过去,突然探了个空。用力推着山石的身体往前的黑暗里一个踉跄,冲了进去。

  贤长歌心里瞬间起了个激灵。

  赶紧稳住身体,不能再往前冲了!她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从黑暗里的那道身影冲了出来,没停住,脚下又黏又滑,差点载进了水里,在石滩的边缘勉强挺住,摇摇晃晃,双手摆动。

  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哎,差一点。

  “呼……”

  “……这些是什么东西。”

  贤长歌抬了抬靴子,那些湿漉漉的黏液拉成了丝。

  宛如亮片粉末一般,在河水涌动的石滩上,诡异得可怖。

  娄娘就是来了这里?

  贤长歌蹲下身去,不敢用手去碰地上的液体,抽出长刀,将地上的衣服挑了起来,看了看又放下。

  这就是鱼娘的分泌物……?

  腥味。

  好重的腥味。

  她望着深沉的河水,娄娘是从水里逃了?

  那她要不要下去?她转头看了看身后。这条河也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将长刀重新插回刀鞘,站在石滩上伸展了一下身体。

  望着偶尔泛着涟漪的河水,深呼吸一口气,好似在做着心理暗示。

  她一个跃身,动作流畅地鱼跃进河水,溅起小小的水花,猛地浮出水面,湿淋淋的面孔冻得苍白,她深吸一口气,呼出的热气都渐渐凉了下去。

  不再耽搁,顺着河道游去。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贤长歌只觉得精疲力尽。可能是寒冷的河水加重了她体力的消耗和内心的疲累。

  她偶尔下潜,想望一望河底的深浅,却望见一片过分深邃的黑色。

  这河道尽然这样深!

  说实话,贤长歌却是有些害怕深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模模糊糊的。

  总之,是条件反射。

  此刻,她只希望能快点游到头。

  迎头砸来的空气更加的寒冷,还有凉凉的东西落下来。

  贤长歌眨了眨眼。

  已经出来了吗?

  她浮水转头望了望四周,一片宽阔的水域。

  她得赶紧上岸才行,不然得冻死在这水里了。

  “呼——呼——”

  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她托着沉重的步子从浅滩的水里走上来。

  河边锋利的乱石割破了袍子下摆,滴落的河水从身上成串地拉出一条水痕。

  视线四扫,周围的积雪上没有痕迹。

  那鱼娘莫不是真会飞?

  还是根本没上岸,游去水里更远的地方了?

  “嗯!”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前摔去。腰一拧稳住了身形,结果脚下踩着的东西往下一陷,没踩稳还是踉跄地摔倒了。

  瑟瑟发抖,抱臂抚了抚冰凉的手臂。

  “该死的鱼娘,怎么就这么会跑,这都是哪跟哪?”

  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的水珠都已经化成了晶莹的白霜,将她装点得像个雪女。眼皮觉得沉重。

  贤长歌站起来,举目远眺,前面是山丘遮挡住的视线,往后是广阔的水域。

  这是哪啊?

  已经出了京城范围,这是哪里?城外山郊?希望不要离京城太远。

  上下牙齿咯咯地打颤,嘴唇苍白,面孔更是姑娘们梦寐以求的白,却白得像鬼一样。

  她真是做了个忒糟糕的决定,现在沦落到这样狼狈的地步。

  她继续往前走,脚下踩了个坑,又摔倒了。

  贤长歌:“……”

  “什么地方,动不动就挖坑……有没有天理!”

  她愤愤不平,浑身发着抖去刨积起来的雪。

  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

  她没了声音,手指一顿,苍白的脸上表情僵硬了起来。继续刨。

  那是一个已经僵硬的洞,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将其余的部分刨出来,这分明是个人!被掏空了内脏。

  她本就冷得发抖的身子有抖成筛子的征兆。她站起来跑到第一次跌倒的地方,继续刨,又刨出一具肚子破了个大洞的尸体,里面的内脏不翼而飞。

  百狸生口中的鱼娘吃肉,莫非就是吃内脏?

  后背瞬间窜上来一股子鸡皮疙瘩。

  她还把鱼娘跟丢了……

  河滩的浅水里,悄无声息地浮上来两个头颅,垂在身后的长发宛如密集的,长着鳞片的长鞭。

  水面浅浅地荡漾开去波纹,空中飘落的雪花遮掩了视线。

  她们漆黑的瞳孔完全没有发散的光泽,仿佛被一层膜遮住了。

  离浅滩越来越近……

  贤长歌毫无知觉,继续在刨雪。

  还有别的尸体。

  惹眼的身高,赤、裸的身体,她们身后的鱼尾分化成了双腿,比例修长的长腿在雪地里宛如幽灵一般没有声息地靠近贤长歌。

  半褪真身,她们的下半身恢复了人身,上半身仍旧保持着鱼娘的本体模样。

  贤长歌又刨出了一具尸体,内脏同样被掏空了。

  寒冷和体力透支让她的警觉性有所下降,没有感觉到身后靠近的脚步。

  她后颈突然被重重一击,失去知觉软到在了雪里,失去知觉的瞬间她都来不及暗道一声‘糟糕’。

  “这就是跟踪你的人?”

  另一个身材更加丰满窈窕的半褪化状态的鱼娘,有些鄙视的语气。

  “嗯,她们一直守在闭月阁外面等着我动作。”

  娄心萱一改柔弱的形象,目光冷漠地俯视着雪地里的贤长歌,“怎么处理?”

  “带走。”

  两人转身。娄心萱伸出鹰钩般的细长手指,勾穿贤长歌的外袍领子,将她拖着再次潜入了冰冷的河水,留下一串即将被雪夜掩盖的痕迹。

  天空微微放亮,大雪已经停了。

  金色长发的女人脚步匆忙,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花姐!花姐?”

  站在门外的莉莉丝喊了几声,声音急促,侧耳倾听,着急地蹙着眉。“花姐?”

  在外廊上看见了一地狼藉的衣服和厚重的积雪,她便知道应该是太后来了,知道太后在房间里,她更不敢推门进去。

  果然,太后是难以容忍花姐来花里弄的,即便是为了任务都不行。

  这占有欲实在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出事了。“花姐!”

  “……”

  听见急促的呼唤,花九堇条件发射地睁开双眼,脑子还没清楚,行为却已经跟上了。“……怎么了,莉莉丝?”

  她支起裸、露的上半身,揪了揪被角遮挡在身前,半坐起来。

  刚醒的她睡意朦胧,长发凌乱,浑身笼罩着一股晚间暧昧炽热的气息,有些沙哑的声音惹人遐想。

  她转头看了看还在睡的皇太后,闭着眼睛,也不知道醒没醒。

  “花姐,你醒了?”莉莉丝耳朵贴着门听了听,花姐的声音有点轻,“……花姐,长歌不见了!”

  “嗯?怎么回事?”

  她一件衣服都没有,没法子走出去。实在是有伤大雅。

  皇太后幽幽睁开眼。

  她眸子漆黑清明,似乎已经清醒很久了,和花九堇迷糊的样子完全不同。

  见她醒了,花九堇得以放开声音。

  “……因为鱼娘的嗅觉太灵敏,我们昨晚决定分开守着娄娘的外出路线。三人一人守一条路线。但是今早我们汇合的时候没有等来长歌,闯进娄娘的房间也只看到观音在床上。那娄娘已经不见了。我们猜,长歌昨晚应该是蹲到了娄娘……但今早却没有回来,她可能出事了!”

  “嗯……”花九堇沉吟一声。

  贤长歌的行事作风她是清楚的。如果昨晚真被她蹲守到了娄娘,她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轻举妄动,她会先回来汇报情况;如果她有把握,那应该已经回来了。

  “你让温梓绝把她手下中了鱼娘毒液的人的画像送来,你们拿着画像去找妈妈认认人,找到当时招待他们的人抓来审问。对方可能也是鱼娘,小心些。你……先给我拿身衣服来。”

  “好的。”

  莉莉丝领命便走开了。

  “本宫不是说你光着身子的模样好看么?你还要穿衣服?”

  皇太后高贵的嗓音不知不觉便能令人臣服,翘起的唇角,调戏的言语。

  皇太后耍起流氓来,总能让人腿软心跳。

  她放在被褥下的手不安分地朝花九堇摸去。

  “你……你是剪指甲了吗?”

  花九堇再次被倾薇颜拥在怀里。一大早的,真是让人羞涩……她揪出双、腿、间的手拿到被子外面。看着那双羊脂玉雕刻般完美的手。

  红色的指甲透露出的光泽和漂亮的指甲盖形状,看着好像是天生的。

  有红色的指甲吗?不会吧……

  昨夜之前,她的指甲还是锋利狭长的宛如利刃,怎么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了呢?除了颜色还是一样。

  可是指甲能修剪得这么完美吗?完美得好像没有任何修剪痕迹一样?

  “嗯……”皇太后沉吟一声,红唇凑到她白皙的耳廓呵气,垂着卷翘的眼睫,装模作样道,“是啊,为了你修剪的。喜欢吗?”

  花九堇:“……”

  这让她如何回答,怪不好意思的……要问喜欢么……回想昨晚,总归是……喜欢的……被褥下丰盈的长腿不自禁拢了拢。

  而且,从昨晚就是……好奇怪。

  太后怎么突然对她这么热情,热情得都要让她受不住了……不是一直都是呼来喝去的么,怎么现在都有一种陷入蜜罐的错觉。

  “嗯?又不回应本宫的话?”

  她突然温柔下去的嗓音让花九堇条件反射地紧张。

  又来了!皇太后笑里藏刀的温柔!

  被捏在她手心里的那只手突然抓住了她一侧。

  “呃!”

  花九堇蹙了蹙眉,就知道要出手教训她了。

  太用力了,“疼,轻点!”

  “回答本宫的问题。”

  “喜欢……”

  皇太后也没有真的松手,只是放轻了力道。

  “莉莉丝还要给我拿衣服……”

  “所以?”

  “这样不好。”

  “她不是还没来。”

  “呃!”

  ……

第十三章 涩涩心颤

  莉莉丝站在外廊,扶着栏杆,长指拨着栏杆上的积雪。

  在她旁边,栏杆上栖息着一只火红色羽毛的鸟。

  这鸟长得不似普通鸟类的模样,看上去奇奇怪怪的,甚至称不上好看,唯有浑身火红的羽毛格外惹眼。

  莉莉丝:“……”

  她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这只红鸟。

  红鸟:“……”

  它抖了抖翅膀,抻长了脖子抬起头也想居高临下地望向莉莉丝。奈何,它就是矮人一大截。

  它豆点大的红眼睛透露出一股高傲的神色。

  莉莉丝:这鸟好不要脸!区区一只鸟也想居高临下!

  她挺直了脊背,目光更加傲慢地俯视着这只红鸟。

  红鸟:哼,这洋妞可真不要脸!

  房内,气息比外面温暖多了。

  “我走了。”

  花九堇穿好衣服,坐在床沿边,侧头看着躺在背后的皇太后向她告别。

  太后白皙性感的肩膀暴露在空气里,一手支着脑袋,风情万种地望着她,莹白的肌肤熨帖着滚烫的气息。

  皇太后颤动着卷翘的眼睫,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知道了’。

  “你还会要待在这里吗,还是回皇宫,要叫人来接你吗?”

  花九堇换上了一身纯黑的服饰,刺绣着红色的丝线,领口黑色光亮的狐狸毛堆积在脖颈里。

  “本宫自有打算。”

  皇太后的言语有些冷淡,但她的神情却只是慵懒,似乎只想随性而为而说不出个准数。好像她现在想的,下一秒可能就会变卦了。

  “那我走了。”

  “嗯。”

  花九堇站起身来,表情不大好地撅了噘红唇。

  也不多说几句,她说走就让她走了……

  哎呀,女人的心就是弯弯绕绕,说变就变。

  打开房门的瞬间,她马上调整了一下表情。

  在栏杆处大眼瞪小眼,互相居高临下的一人一鸟在花九堇走出来后,一齐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花姐。”

  花九堇应了一声,看了眼栖息在栏杆上的红鸟。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鸟。“哪来的鸟?”

  莉莉丝走到花九堇身边,回身看了一眼,,“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它就停在栏杆上了。”

  “这鸟长得倒是奇怪。”

  莉莉丝点点头,不以为意。“可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野品种。”

  红鸟火红的小眼睛盯着远去的花九堇的背影,听见莉莉丝的‘野品种’……它恶狠狠得盯了莉莉丝的背影一眼。

  不以为意的莉莉丝,你是忘了自己刚刚和一只鸟互比高下了吗?

  “问到招待温梓绝手下的人了吗?”

  “问到了,温梓绝手下三个男人是来过满春院,分别是【柳宫】和【妍宫】的人招待的……柳宫是漂亮男子招待男子,妍宫是女子招待男子。”莉莉丝停顿了一下,“但是招待他们的玉桂和秀怜,两人都不在满春院。”

  “不在……”花九堇沉吟了一声,“……妈妈有隐瞒么?”

  “没有。”莉莉丝摇了摇头,“银钱和武力都使过了,妈妈应该是真不知道。玉桂和秀怜的行踪我让人打听去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两人从楼梯上下来。

  莉莉丝走在前头给花九堇开门。

  她一边开门,回了回头,“我把扈姨叫来了,她说能帮上忙。”

  “扈姨回来了?什么时候?怎么都没人通知我。”

  “昨天刚回来的,我也是今早回了趟刑番院落才知道。我们刚好遇上,扈姨听说长歌不见了,说她有办法,我便把她带来了。”

  打开大门,映入眼帘一片雪色的世界,银装素裹。

  光秃秃的枝丫盛着沉甸甸的积雪。

  门口延伸开好几个脚印。

  庭院的木质长椅里,椅子上的积雪被草草清理了一下,一道娇小的身影坐在那,拥簇在冰天雪地中,她不嫌冷似的。

  在她脚边是一堆从椅子上扫落的松软的雪花。

  “扈姨!”

  莉莉丝走在前面,率先跨出门槛,一脚踩在积雪的地上。

  那个被称作‘扈姨 ’的女人听见莉莉丝的声音,背对着她们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她没有站起来,只是侧转身子,右手搭在长椅上,转头看向花九堇她们。

  “莉莉丝。”

  搭在椅背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朝莉莉丝打招呼,子扈又将目光落在跟在莉莉丝身后的花九堇身上。

  堇儿真是越来越成熟了。

  她那股雍容的女人味在火辣身段的衬托下,有点……女大十八变得过头了……

  常人的十八变可没有这么大的变化。

  “许久不见,堇儿变成熟了许多呢。”

  她白嫩的手指又俏皮地动了动,粉嫩的唇瓣勾起愉悦的弧度。

  “扈姨,好久没见你了。出去那么久也没有消息,我都害怕你出事了。”

  看见长椅里的女人,花九堇笑了,她显然很开心。绕过长椅走到子扈面前,倾身拥抱了她一下。

  子扈比她们年纪都大,算起来得和缪莎一个辈分。

  子扈伸手搭在花九堇的背上,下巴靠在对方的肩膀,她鼻尖轻轻翕动,狡黠的眼珠子转了转。

  她在放开花九堇的同时,迎上她的目光,道,“那女人动你了?”

  莉莉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她心虚地将目光移开。

  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她竖了竖耳朵。

  花九堇抿了抿柔软的红唇,看见莉莉丝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

  在子扈逼问一般的目光里,轻轻点了点头。

  昨晚,算是太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她,也因此,她现在还觉得不舒服……

  而子扈的下一句话瞬间让花九堇更加头疼。

  “不舒服,疼?”子扈一眼就看穿了。

  花九堇:“……”

  哎呦,真是!这女人的本事到底都用在了什么地方,怎么……怎么竟说些这种事情!

  她在部下面前的形象啊。

  莉莉丝移开的视线开始乱飘。

  苍天在上,她可什么都没听见!

  哎?原来花姐的第一次是昨天?

  实在是没想到……皇太后竟然这么为花姐着想,一直到昨天才下手 。想必,太后应该忍得很辛苦吧……

  不,打住!她什么都没听见!

  “噗!”子扈笑出声,白嫩的手指掩了掩嘴唇,她好像想到了倾薇颜这么多年的狼狈样。抬起水润的眸子望着花九堇,“那女人没轻没重的,昨晚应该受了许多哭吧……她也真是的,都这样了,今天还让你出来……”

  她说话的时候,鼻尖总是微微翕动,好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停地闻到了什么。

  这个动作很奇怪,但她做得却非常自然,甚至称得上优雅。

  她娇笑的样子,好像是目击到了昨晚的情况。

  子扈怜惜地拍了拍花九堇的后腰。“没事,多注意休息,也别让那女人太索需无度了。”

  花九堇:“……”

  挺翘的鼻尖有些红,红唇的线条饱满,含着秋水的眸子往旁边望了望,轻轻点了点头。

  她缩了缩脖子,将精致的下巴藏在了黑色柔软的狐狸毛里。

  子扈站了起来,她身高不高,差不多到花九堇的肩膀处。

  她个子娇小却身材成熟袅娜,少女模样却神韵动人。

  “走吧,带你们去找长歌。”

  她走在前面领路,花九堇和莉莉丝跟在后面。

  花九堇时不时,不动声色地盯一眼莉莉丝,不说话,眼神却不消停。

  莉莉丝:“……”

  背若针毡!

  花姐真是误会她了,她可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知道昨晚是花姐的第一次而已!等长歌回来,要不分享一下……?

  子扈在前面领路,她什么都没有做,就在前面走着,可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好像昨晚的当事人是她一样。

  小巧精致的鼻尖时不时地翕动着,与平常呼吸无异,细小的动作却肉眼可见。

  她们三人出了满春院,绕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成排的脚步下,发出‘咕叽咕叽’的雪被轧实的声音。

  “她们昨晚竟然来了满春院的后面?”

  莉莉丝转头望着层层庑殿的身后,感慨道,她没想到那鱼娘的老巢就在花里弄的后面,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她转回头,“没路了?”

  堵在她们面前的是一座山丘般的小山,披着白雪,没有出路。

  然而子扈不急不缓,沿着山脚继续往前走,她突然在山脚的一处停了下来。“到了。”

  “到了……哪里?”

  莉莉丝蓝色的双眸抖机灵地左右瞟了瞟,什么都没有。

  子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山体。“这里,长歌进了这里。”

  莉莉丝半信半疑。

  扈姨指的地方也没有洞口,长歌怎么会进这里。

  她朝山体伸了伸手,结果整条手臂都探了进去,她跟花九堇和子扈对视一眼,率先走进去,花九堇跟着她,子扈走在最后。

  里面很黑,有水流声。

  踩着的石滩滑漉漉的,那些湿淋淋的东西黏黏的,还有亮晶晶的粉末。

  迎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腥味。

  太腥了!

  莉莉丝干呕了一下。

  紧接着进来的花九堇眼疾手快,抓着莉莉丝的手将她自己的嘴捂住了。

  吐出来就太恶心了!

  莉莉丝:“……”

  我还没想吐呢!

  子扈最后进来,白嫩的手指掩了掩鼻子。

  蹙着精致的眉目,好像这里的腥味对她来说放大了无数倍,以至于到了让她难以容忍的地步。

  “这些是鱼娘的分泌物,鱼娘应该是顺着水道出去了。我只能追踪到这了,剩下的痕迹入了水,我便追查不到了。”她顿了顿,“我受不了了,先出去等你们。”她转身就走。

  花九望着冰冷的河水,一时不语。

  莉莉丝放下了捂着嘴巴的手,“鱼娘入了水,扈姨说痕迹只能追查到这。长歌应该也下了水……我们要追过去吗?”

  “长歌一去不复返,游过去我们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她蹙了蹙眉,也受不了这个味道,“先回去,看看玉桂和秀怜那条线能找到什么线索。”

  三人再次原路返回。

  皇太后昨夜和花九堇小憩的楼阁,二楼外廊。

  红鸟不知从哪里来。

  不知是什么品种。

  它安静地栖息在栏杆上。

  房间的门打开,暖流从房间里倾巢而出,昨晚的炽热也一并释放了出来。

  倾薇颜披着单薄的绸袍赤足走出来。

  她暴露着香肩玉肌,饱满的弧度是比雪还要莹白的柔软。

  细腻的足瓣踩在细碎雪花的木地板上,红色滚金边的下摆,露出一截性感而白皙的脚踝。

  墨黑的长发是精心养育的如云海藻,浓密光泽,柔软如瀑。

  她的面孔是倾心打磨的矜贵面具。

  “你怎么变成这么一副模样?”她极目远眺的视线收回来,堪堪下垂,“看来,不多时日,可能就要被捕鸟的拔得光秃秃了……秃鸟一只。”她觉得好笑,银铃般的笑声放肆地倾泻出来。

  红鸟翻了个白眼,抖了抖翅膀。不要理这种蛇蝎女人!

  它冷静了一下。

  发现被这个恶毒的女人嘲笑根本冷静不下来。

  它好生气哦!

  鸟爪踩在栏杆上,来回踩!踩踩踩!

  积雪的栏杆上留下一串鸟爪印子。

  作者有话要说:

  子扈:堇儿被老妖婆吃了

  花九堇:……

  莉莉丝:分享~分享~

  妃子妓:莉莉丝,你的想法很危险!

  花姐:磨刀霍霍

  皇太后:秃鸟,秃鸟

  红鸟:踩踩踩!

第十四章 颤语心雪

  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华丽的光泽。

  菱形的宝石,里面的红钻仿若液体,连接吊坠的部位是两条交颈项缠的金蛇。

  小小的,却非常精致。

  花九堇坐在外廊,手心把玩着脖颈里的吊坠。

  这是太后之前送给她的。

  皇太后已经走了,在留下一句交代后。

  让她:不要涉事太深,尽快回去。

  她好似看穿了什么似的,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语气,便也格外随意。

  花九堇没明白倾薇颜让她不要‘涉事太深’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也尽量听从她的意思,少在花里弄走动。

  她……有意也好,无意也好,都在尽量遵从皇太后的喜好。

  暂时,她也不想深究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只是有时候,惯性地去做一件事,不去思考的感觉真的很好,思考就像是在洪流里站稳,甚至是逆流而上,太累。

  而且,因为从小就被皇太后带在身边的缘故,她依赖她。

  原谅她的懈怠。

  关于鱼娘,大多的事情还是交给下属去做,她便安安静静地等着她们的汇报。

  皇太后彻底索取了她之后,她疲懒了起来。

  她靠坐在椅子里晒着太阳,感受不到暖意,积雪还是厚厚地将世间掩埋起来。

  精致的下巴藏在狐狸毛的领子里。

  手指细长而白皙,自然下垂着,淡粉色的指甲板看上去形状完美又可爱。

  花里弄后山。

  莉莉丝领着刑天俊和仕鸣陆等几个高大男人在搜寻贤长歌的踪迹。

  刑天俊带头下水,顺着水道游到了另一边。

  他们在水道另一边上了岸,从雪地里刨出了好几具被掏空了内脏的尸体。

  狡猾的鱼娘。

  当真是狡猾至极。

  刑天俊他们上了岸,冻得瑟瑟发抖。

  除了找到被鱼娘残害的尸体,只剩下又一座高大的山丘堵在他们面前。

  没有任何出路,只有原路返回的冰冷水路。

  仕鸣陆又刨出一具尸体后站起身来,湿漉漉的身上都冻成了干脆的冰渣。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落下一串冰渣子。

  尤其是他光着的脑袋,更是觉得冷。

  他走到浅滩边,转身看了看弯腰记录的刑番阁部下。

  积雪的浅滩上垒起一小堆,一小堆松软的雪,都是刨尸体刨出来的。

  尸体即便没有办法运回去,但他们也要做记录,以此估摸出鱼娘的数量,或是凶残程度。

  她们唯有将每一次的发现都记录下来,长久以往才能对某一类生物或某一件事情形成越来越详细,越来越准确的概念。

  刑天俊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仕鸣陆的目光。

  他站起身走过去。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宽阔的水域。

  水域的面积望得到尽头却蜿蜒远去。

  对于人类来说,望得到尽头的距离已经是人力难为的地步。

  “有什么想法?”

  刑天俊比仕鸣陆高出了半个头。

  “我想游过去探探……”

  身为小队负责人的刑天俊,沉默了一会。

  他的声音低沉,“鱼娘特地选了一个如此刁钻的地方作为她们进食的地方,狡猾如此……她们顺着水路不知道游去了什么地方,又在什么地方安巢。”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眶,“你能游出去多远?失去了长歌,我们都心痛,但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忍忍……”

  刑天俊捏了捏他的肩膀,转身继续记录。

  仕鸣陆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浑身紧绷。

  他的情绪是如此的激动,他压抑情绪的行为又是如此的隐忍。

  贤长歌对于他的意义与别人都不一样,对于他来说是人生导师一样的存在。

  他刚来刑番院落的时候,带领他们的就是贤长歌。

  她对于院里的兄弟姐妹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如果说花阁主是他们的精神引领,那贤长歌就是行动上的引领了。

  而这种感情在仕鸣陆身上尤盛,无关男女爱情,只是对一个人行为处事的拥护与爱戴。

  对于贤长歌踪迹的搜寻一直在继续。

  后山的入口太小没有办法搬运木船,她们便花费人力物力将木材带进去,在里面将木筏做好了,带着人,划着浆去搜寻蜿蜒的水域。

  下水的活儿便交给了男子,大冬天的便辛苦他们了。

  刑番院落的兄弟姐妹们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闭口不言,没有人去猜测贤长歌会不会已经死了。

  花姐也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只是井然有序地安排一批又一批的搜寻队伍去寻找蛛丝马迹。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打探玉桂和秀怜行踪的下属传来消息。

  她们在京城外围的一个破四合院里找到了找到了两具尸体。

  好像是玉桂和秀怜。

  二进四合院已经废弃了。

  前院的屋架在风吹日晒的腐蚀下断裂,瓦片碎了一地。

  中央的天井杂草疯长。

  莉莉丝双手戴着薄薄的手套,蹲着,将那两具尸体翻来覆去地研究。

  她金色的长发用一根银色发箍简易地绑在身后。

  半露的侧脸,线条优越,是西洋的天使。

  “变成了这样,还能辨别她们的身份吗?”

  花九堇站在莉莉丝身后。

  “可以。”

  莉莉丝头也不回。

  干瘪的尸体,既不是人类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模样。

  “狸生,鱼娘的本体有记载吗?”

  花九堇又转头去问百狸生。

  “没有太详细的。但应该是有鱼尾,长鳍,长蹼。”

  花九堇:“……”

  巧了,这两具尸体还真没有鱼尾。

  所以,难道不是?

  如果是的话,是谁将鱼娘击杀的,还弄成这副模样,好像被精怪吸了精气一样。

  “有蹼,有鳍……”莉莉丝检查完,站起身来。“这两具尸体是玉桂和秀怜的鱼娘没错了。她们的路线和打听到的一致,至于身体……虽然有些出入,但不排除击杀她们的人用了特别的手法导致。”

  花九堇点点头。

  她已经继续让人去四处打听和玉桂和秀怜有关的人了。

  除此之外,她们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什么都做不了。

  娄心萱走了。

  走得悄无声息,还把贤长歌带走了。

  百狸生没心没肝地跑去通知莫观音“你的真爱跑了,还把你长歌姐当零嘴带走了。”

  莫观音当时就怔住了,好像没明白百狸生在说些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只能束手无措地歇斯底里。

  她到底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成熟,没有那么理智。

  花姐的意思是把莫观音带回刑番院落,养着,等到她死的一天。

  皇太后都说了没法子救她,花九堇即便是有心,也天命难违。

  然而莫观音不愿意走。

  她整日待在娄心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地等死。

  由于心境的变化,由于绝食的状态,莫观音的身体每况愈下,越来越差,生命流逝得更加快。

  原本还有两个月的活头,突然之间缩短成了两个星期。

  一心求死,拦也拦不住。

  生命是消耗品。

  她的真爱留她在这里,任她一点一点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可能她的真爱没有来吃掉她的内脏是对她痴心的爱的唯一一点仁慈。

  但这点仁慈,在花九堇看来值得观音哭上一哭。

  花姐每天都会去看一看莫观音,跟她讲一讲今天搜寻贤长歌的情况。

  怎么样的情况呢?

  一无所获。

  有时候花姐也一言不发,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她身子斜斜地对着床头的位置。

  床头旁边正好有一扇小小的木窗,不太小,大约能钻进来一个人的大小。

  花姐来的时候总是将窗子打开一只手掌大小的缝隙,好方便她将目光落出去看看窗外压着积雪的秃树。

  纯白的雪总是能让她心神平静。

  她走的时候总是将窗子阖起来,但又不卡死。

  莫观音已经瘦得脱形了,皮包骨头。

  花姐还是头一次见识到真正的‘皮包骨头’。

  真丑。

  但她也不大好意思跟莫观音说“你现在可真丑”。

  她是真的很生气,莫观音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样子。她也想说点话,做点事刺激她。不能只她一人受刺激。

  眼下的莫观音在刺激她,溜出她眼皮子的鱼娘也在刺激她,摸不着踪影的贤长歌也在刺激她。

  谁都在刺激她。

  可是看着这样的莫观音,她总觉的不太道德。

  便抿紧了红唇,一声不吭。

  这日,花姐又来了。

  檀香小椅子一直摆在床边,朝着床头的位置。

  花姐动作轻柔地走到床头,将窗户打开了手掌宽的缝隙。

  秃树上的积雪一如既往,颜色纯净,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和路上的积雪又不一样,路上的积雪都被人踩得脏脏的,痕迹凌乱,看着真糟心。

  她退回来,坐在椅子里,双手搭在扶手上,垂着纤长的细指,可真优雅。

  她被皇太后一顿日日夜夜的收服后,气质翻天了似的,再也不像以往,急切地求爱,急切地表现,急切地引人注意。

  她又美,又柔,又娇,媚得就想黏人。

  黏谁呢?皇太后。

  最好呢,皇太后能每天剥光了她,走哪都抱着。

  她便软软地依靠在她怀里,辗转承欢。

  “后悔吗?”

  她如水般勾人的眸子透过那一条缝隙,望着外面的积雪。

  房间里暖暖的,暖气想从窗户缝里逃出去,寒气又想从外面钻进来,两股气息碰头,斗了个你死我活。

  莫观音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

  花姐读出来了,是‘不悔’。

  “嗯。”

  只是她的‘不悔’,也要她们这些外人承受一些后果。

  这可真不公平,怎得这种事都还要拖家带口。

  ‘笃笃’两声。敲门声。

  “花姐,有消息……”

  门外莉莉丝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

  “明日再来看你。”

  她起身,往外走去,开门,关门。

  走的时候,忘记把窗户关上了。

  花姐走后,留着缝隙的窗户吹进来一丝冷风。

  外面秃树上的积雪突然掉了一大块。

  莫观音死气沉沉的眼珠子动了动。

  ……

  “什么消息?”

  “我们找到看见和玉桂和秀怜打交道的人了……”

  “嗯,他看见了什么人?”

  “……”

  莉莉丝的神情古怪了起来,还有点害怕的意味。

  “那个人说,是一男一女。女的像闺阁大小姐,提着个小皮箱,衣着华贵。男的像个富家老爷,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西装,拄着银色蛇头的拐杖……”

  丹朱。

  白稚。

  花九堇抿住了红唇,她的表情瞬间难看了起来。

  妩媚的红唇被她克制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沉默良久。

  “知道他们去往哪了吗?”

  “已经派姐妹弟兄们去追了……”

  她语义吞吐,未说出来的话是‘应该追不到……’

  她们和丹朱和白稚交手过,知道她们的厉害。

  当初若不是皇太后出手,她们谁也逃不掉,唯有丧命的份。

  眼下的事情没有个头绪,却牵扯到了她们俩人身上。

  动机不明。

  谜团层层。

  看来这事情短时间内是讨要不出个说法了。

  “我们回去吧,你叫人来把观音抬走。”

  莉莉丝转身去叫人,她们开门进去。

  转瞬,莉莉丝又跑了出来。

  “花姐!观音不见了!”

  “怎么会,我刚才进去她还在床上。她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自己也起不来……”

  花九堇蹙了蹙眉,走进房间。

  床上唯有凌乱褶皱的床铺。

  没有人。

  腐烂的味道还弥漫在房间里。

  长指搭在她床边椅子的椅背上,她目光自然而然地望了出去,秃树的积雪掉了一大块。

  小木窗开着。

  仍旧开着。

  只是她只打开了手掌宽的缝隙,是谁……

  她侧了侧脸,“你们开过窗户?”

  “没有。”

  “……是我开的。”花九堇接口,“观音本也没多少活头了……那叫了人便走吧,回去了。”

  莉莉丝沉默了一下,应好。

  她们都回到了刑番院落,日子又相安无事了起来。

  只是院里的任务调配作出了些改变。

  花姐拨了一队人继续去追踪丹朱和白稚的路线,找不到便继续找下去,找到了边按兵不动继续跟着。这是她的吩咐。

  她又拨了另一队人低调地去花里弄后山的水路搜寻。

  休息适度,搜寻不断。

  不能停。

  其余的人,日子还是继续过。

  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愤怒和心痛,都随着又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掩藏了起来,沉沉地落在心脏深处,等着破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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