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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名:首辅穿成小黄鸭后
作者:三盏桃花
文案
严铮是大齐首辅,在一次刺杀后昏迷不醒。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变成了集市里的小黄鸭,还被一个少女给买走了。
少女傅挽月将新买的小黄鸭送给弟弟玩,弟弟只玩了一天,就将小黄鸭抓到了她面前:
“姐姐,我想吃烤鸭,我们把它烤了吧!”
傅挽月瞅了一眼被关在竹笼里的小黄鸭,道:“它还太小了,等它长大了,我们再吃!”
严铮:“……”
不知道他今夜就逃走,还来不来得急?
*
一朝失忆。
傅挽月沦为瘦马,被送到严铮身边伺候。
她想的是:我要睡了他。
严铮:她以前把我剃秃了,我要报仇。
不想,后来仇没报成,身心全部沦陷。
(前段文案未改,后段新版文案截图时间,2021.6.2)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穿越时空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挽月,严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差点把首辅给吃了!
立意:不管遭遇什么,人都要心存善念。
第1章
嘉宁六年,三月初十。
傅挽月背着竹篓走在街上,她刚去仁和堂将自己前两天从山里采的灵芝卖掉,得了三两银子。
她去到西街的集市,见一个大娘吆喝着卖小黄鸭后,走到她的摊位前,蹲下问:“大娘,您这个怎么卖?”
“大的六文,小的三文。”刘三娘叉着腰说,“你看上哪个鸭子就挑走,买三送一。”
她看傅挽月是背着竹篓来的,以为她会挑走很多放家里养着,谁知小姑娘左挑又选,最后只选了一个又瘦又小的黄鸭。
刘三娘看那小鸭子一直闭着眼睛,她戳了戳也没什么反应,好心提醒道:“姑娘,要不你换一只吧?我看这鸭子似乎有些不行了,你买回去它也活不了多久。”
她记得早上出门摆摊前,这些鸭子都是好好的,也不知到下午它是怎么回事,忽然就奄奄一息了。
刘三娘还疑心它是不是得了瘟病,还特意将它单独放在一个笼子里关着,免得它把病传给其他家禽。
若是傅挽月没挑中它,刘三娘原本是打算晚上就把它埋了的。
她不想因这一只鸭子砸了她的生意,极力劝阻傅挽月重新换一只。
傅挽月微微一笑:“没事,我就要这只。”
她从荷包里数出三文铜板递出去,刘三娘摆手推辞:“钱我不要了,这鸭子就算我送你,你回去别往你村里说它是从我这儿买的就行。”
“行。”
省了三文铜钱的傅挽月同刘三娘道谢,将那只小黄鸭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竹篓里,雇了辆驴车回到溪水村。
村口蹲了三四个孩童在玩陀螺,傅挽月朝那群孩子玩得最野的一个,大声喊:“傅乘舟,回家了!”
傅乘舟恋恋不舍地将他的宝贝陀螺收起,同他伙伴告辞后,撒着小短腿朝她跑过来。
他伸手将傅挽月递来的竹篓抱着,低头见里面有只小黄鸭后,兴奋地叫起来:“姐,我想吃小黄鸭,我们把它烤了吧!”
村长家的儿子霍小晖昨日里拿了一只烤黄鸭在他跟前特意炫耀过,傅乘舟嘴馋得不行,昨夜朝她姐姐哭诉着想吃烤黄鸭,没想到她姐姐今天就买过来了。
他馋得伸手去戳篓里的小黄鸭,见它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四周,有些懵懵的。
严铮记得自己昏迷前正被刺杀,可它现在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换了一个身体,变成了一只小黄鸭。
它展开自己黄色的翅膀,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更让他崩溃地是,他方才听到那个男孩说今天就要吃了他。
严铮展翅想往上跳,被人给按住了,傅挽月瞅了竹篓里的小黄鸭一眼,道:“它还太小了,等它长大了,我们再吃!”
严铮:“……”
傅乘舟赞同地点点头,这鸭子确实太小,身上都没几两肉,若是让他们姐弟二人分吃的话,他肯定只咬上两三口,就只剩骨头架了。
他摸摸篓里的小黄鸭,问:“姐姐,这是你多少钱买来的?”
傅挽月道:“没花钱,那人白送的。”
“姐姐你真厉害!”傅乘舟两眼放光。
严铮:“……”
他好歹是当朝首辅,可被人卖了,却一分钱也不值,是个白送的鸭子。
为了不成他人的盘中餐,严铮决定今晚他就逃走。
傅氏姐弟将它背回家中,他一从竹篓迈着鸭掌被放出来,一只大黄狗汪汪的叫唤两声,哈着舌头想他们跑来。
这狗爱舔人,它跳起前脚,刚好能到傅挽月的腰间,傅挽月摸摸它的狗头,就将它给按下去。
它不停摇晃着长尾,汪汪朝严铮使劲叫唤,凶得严铮想缩起脖子。
乡下人养的大狗,有时候会吃农人养的鸡鸭。如今严铮这副小身板,就是个小弱鸭,专攻狗欺负地那种。
大黄狗吸着鼻子,不怀好意地朝他走来,仿佛想吃了他,当下嘴玩意塞牙缝。
严铮为了暂且保命,迈着小短腿想跑到竹篓里。
傅挽月猛敲狗头,“大黄,你现在不许打它的主意!它以后就是你小弟了,叫二黄!”
严铮:……谁他妈有病才想给狗做弟弟!
他就是死,也不愿意被人叫作二黄。
严铮气得一脚踢开竹篓,宁愿让那只狗一口结果自己,也不愿被人唤那么丑的名字。
奈何傅挽月不给他这个机会,她唤傅乘舟将大黄狗栓到门外去看门,将他暂时安置到院中,还倒了一碗水给他。
严铮看这青瓷碗虽然干净,可碗口却有一道缺口,可见是主人一直舍不得丢,便留到现在,现在又拿出来给鸭盛水喝。
这人怎么能扣成这样呢?
在大齐,人用缺碗不详。一般人家只要发现碗有缺口,早就将它丢了,哪会如她一般留到现在!
严铮在心里诽谤着她,直到傅挽月进屋后他才收回目光。
他和那只大黄狗目前的差别,仅限于自己不用去守大门,更惨的是自己随时面临被吃掉的危险。
大齐首辅现在只觉自己简直是憋屈不已,再也没人比他活得更悲催又惨不忍睹。
肉对于他来说,现在是吃不了。毕竟在她们姐弟眼中,它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黄鸭鸭,而且还是一分钱也不要,白送那种!
严铮慢慢闭上眼睛,希望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梦醒后哪怕他被刺客伤的缺胳膊吐血也好,他一点也不愿意做一只短腿小黄鸭鸭。
可令他失望的是,自己再次睁开眼睛,他还是有这着一双小短腿。
傅挽月从厨房走出来,她刚用刀削了一节竹子,将青菜切碎了混米粥准备喂他,可小黄鸭现在像想要寻死似的,连眼睛也不愿睁开。
“你没事吧?”她戳戳他,强令他睁开眼睛。
严铮看她抬来的食物,眼前更是一黑!
这东西跟糟糠没什么两样,在他严府乃是最低等的下人都不愿意吃的食物,专用来喂猪喂鸭的。
他又瞅了一眼,傅乘舟送去给大黄狗的饭食,里面有一块大骨头。
所以他现在吃的是连狗都不如了吗?
严铮气得吃不下饭,实际他也不屑吃这糟糠之物。他再次闭上眼睛,选择蹲在地上,眼不见为净。
“你怎么不吃啊?”傅挽月摸摸他的头,上面的毛发绒绒的,她喜欢地又多摸了一次,严铮却有些不耐烦地将头从她掌心移开。
“鸭子也会耍脾气?”傅挽月觉得这只鸭子太不会讨主人喜欢了。她去到家门口,准备去撸狗,大黄一见到她过来,就将尾巴缩在腿下,不停地摇晃它。
傅挽月看在它乖巧的份上,摸摸它的狗头,喊傅乘舟又拿出一块肉骨头喂它。
它兴奋地哇哇叫两声,爪子扒着肉骨头开始啃来啃去。
严铮嗤笑一声,狗就是狗,随便给它一块骨头,就满足得不得了,但狗也是最忠心的动物,不会轻易抛弃主人。
他今晚若想逃走,就必需得趁这只狗睡熟后,才能偷偷溜出去。
打定主意,严铮就一直盯着它。
民间俗话有骂人睡得比狗还晚,傅家这条大黄狗的确是只熬夜界扛把子狗,这黑夜都快过去了,它才趴在门上缓缓闭上眼睛。
现在木门已上梢,依着他现在这个小身板根本就够不到门。
他现在唯一能逃出傅家的生路,就只剩下狗洞,为了逃离魔爪,严铮最终还是选择了钻狗洞。
他跑到洞口,比对一下这足以让他逃出去后,伸出自己试探的小脚,轻轻松松就溜出去了。
可严铮还未高兴太久,一只小手直接揪住他的翅膀,将它提了起来。
“哥,这里有只小黄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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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啦!
第2章
秦江从他弟弟手中将小黄鸭夺走,有些凶巴巴地训斥:“吃什么吃!这是傅家养的,你将它吃到肚子里,就算是偷!你懂吗?”
“嗯?”
秦海才刚睡醒,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被他亲哥用嗓子那么一吼后,瞬间清醒过来。
他哥哥喜欢傅家姐姐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分明是怕傅挽月知道这件事,影响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才故意凶脸训他。
秦海撇撇小嘴,在心里鄙视他一番,他这哥哥是忘了小时候是谁带他偷摘王婆家的西瓜了?
他朝秦江比个鬼脸,“我知道你喜欢傅家姐姐!所以才不让我吃它!”
秦江被弟弟说中心事,脸色涨红:“小屁娃娃,胡乱碎嘴什么,你再乱说小心我打你啊?”
“打就打喂!你敢打,我就向爹娘告状!说你暗恋傅姐姐,咧咧咧!”
“小屁虫!”
严铮只想给这两兄弟翻几个大白眼,他们吵就吵,能不一直揪着他的翅膀吗?
这头小黄鸭本就又小又弱,这傻大个再继续揪下去他翅膀上的毛都快没了。
他疼地嘎的叫了两声,严铮忽然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惨不忍睹的嘎嘎声,叫了两声就不愿叫了。
这真是太挫了!
谁是鸭子,谁才叫!
而秦海发现那只小黄鸭在他哥手里,绝望地闭上眼睛后,惊得赶紧提醒他:“哥,你看看它!你如果再用力!它就不是被我给吃了,而是被你给捏死了?”
到时候真出了事,他们兄弟怎么向傅挽月交待?
秦江慌得立马松手,严铮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鸭头都要被砸晕了。
眼冒金星间,他被人给用力拍了一下脸。
“这还能活吗?要不我们还是把它给吃了吧?”秦海戳戳它的翅膀。
为了证明自己还能活,严铮立刻睁开眼睛,嘎地叫了一声。
他本来是想装死,然后等着这两兄弟将它埋了,他再从土里悄悄跑出来。
可这臭小孩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一心只想着吃他,简直比傅挽月和她的臭弟弟更讨厌!
他来的到底是什么魔鬼之地?
怎么一个二个都想吃他,他又不是唐僧肉,吃下一口就能长生不老?
秦江可听不到他心里的嘀咕,他轻轻揉揉严铮的鸭头,十分愧疚地望着它,而后从袖里掏出一把木梳,给他梳了梳鸭毛。
秦海都愣住了,“哥,你干什么?是不是有病……”
严铮:这傻大个,确实是病得不轻。
正常人谁会拿梳子给鸭子梳头啊?
秦江自是听不到严铮的心里话,那把木梳是秦江自己做的,他有做梳子的好手艺,单靠这个就能赚钱养活一家人。
他用梳子将严铮脖上的鸭毛梳顺后,瞅了自家傻弟弟一眼,“你懂什么?它又不是一般的鸭子!”
严铮:难道他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了?
秦海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满脸都是疑惑:“它不就是一只普通的鸭子吗?”
“不,它是我今天和挽月妹妹搭话的契机。”
“……”
“……”
严铮:这傻大个,竟然敢利用他!
秦江将木梳收好,怜爱地抚摸严铮的鸭头。
严铮一头甩开他,在知道自己只是一只工具鸭的真相后,现在他只想气得用嘴啄烂秦江的嘴。
可秦江这个不要脸的,竟然从袖中拿出条绳子捆住了他的嘴。
随后他大步一迈,伸手就去敲傅家大门。
傅挽月此时睡得正熟,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敲门后,先揉揉眼睛伸个懒腰,才将外裳披好,穿鞋出屋。
“谁啊?”
作为一个未婚姑娘,傅挽月警惕性很高,未开门前,她先站在边上问话,决不又憨又傻地直接动手。
秦江润润喉咙,听到她的问话,朗声回道:“挽月妹妹,是我!”
“你家小黄鸭刚刚偷偷从狗洞跑出去,是我刚好路过,替你将它捉住了!”
严铮只觉得自己好羞耻的同时,还觉得秦江好不要脸。
幸亏他现在的身体就是头小黄鸭,丢的也是这只黄毛鸭的脸。
否则若是让别人知道今天钻狗洞的其实是大齐首辅,他可以直接找块地缝钻进去,去终南山隐居得了!
而傅挽月在门边听到秦江的声音,这才慢慢放下心里的警惕。
她将家里的木门打开,温声同他打招呼。
秦海见着她,乖巧地喊了声挽月姐姐,同在他哥哥面前完全是两幅模样,若不是秦江看着他弟弟还小,就冲他对傅挽月狗腿的样子,他早就该和他分家过了。
秦海可不知道自家哥哥那么多心思,他见傅乘舟匆匆忙忙地刚从自己屋里跑出来,朝他大喊道:“你才起啊!大懒虫!”
傅乘舟瞪了秦海一眼,他检查自己将书带齐后,埋怨道:“姐,你刚刚怎么不叫我起床啊?我都差点睡过去了!”
傅挽月脸色一讪,她不是也睡过去了吗?
如果秦江两兄弟没过来敲门,兴许她睡到日晒三竿才醒。
她胡乱说道:“正准备叫呢,你自己就起来了!”
傅挽月说完,就从秦江手里接过自家小黄鸭。
她看秦江不仅绑住了小黄鸭的脚,就连嘴也给捆上了,真不知道他是怕它再跑了,还是怕它会啄人。
秦江见傅挽月疑惑地向自己看过来,他也不心虚。
他轻笑着解释说:“这鸭子被我逮住后,不仅一直想偷跑,还用嘴啄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秦海简直想给自己哥哥坚一下大拇指。
严铮则想用嘴啄秃他,他真是小看这厮了,刚开始他以为秦江就是个身高腿长的大傻个,想不到他竟然是善于用憨厚皮相忽悠人的心机狗。
他是逃了不错?
可他用嘴啄过吗?
严铮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是简直太吃亏了,他蓄势待发正准备一嘴啄过去反击时,就被傅挽月用绳子一拽,给放回了竹篓里。
秦江既然喜欢傅挽月,对她的亲弟弟也自然看重,他一手拉住傅乘舟的小手,温声问:“你吃过早饭没有?”
傅乘舟摇摇小脑袋,他和阿姐今日都起迟了,又哪里能有早饭吃?
作为姐姐,傅挽月听到这句话,自然愧疚了一把。
她走到他跟前,揉揉傅乘舟的头顶:“小舟乖,你先去学堂上课,等姐姐做好早饭,我就给你送过去。”
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傅乘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他让傅挽月来找自己时,不要让太多同窗看见,省得他们跟饿老狗似地将他的饭食给抢了,留他自己一人在课上饿肚子。
“小海,走了!”
他和秦海都在人字班,便喊了他一声。
秦海看他又要饿肚子,无奈地叹了一声,伸手就往自己的包了翻炊饼,“你都饿着肚子,上屁的课!我这里有吃的,小爷我心情好,今日分你一半!”
“小海你人真好!”
虽然平日里秦海总是骂他哭包懒虫,可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在学堂有谁欺负他,秦海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还手打架的人。
他正准备撕饼,秦江就止住他的动作,“小海,你将你的饼收起来!我把我的那份给乘舟就行,反正待会我要上集市去,去那里又吃就是了……”
秦海眨眨眼睛,望向傅挽月道:“哥,挽月姐也还没吃呢!要不,你把你那份给她,我和小海就分我这份!你到集市上又给自己买一份?”
“这不太好吧?”傅挽月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傅妹妹你先吃,我肚子还不饿呢!”秦江憨厚笑了笑,将饼塞到她手上后,就带上秦海和傅乘舟去学堂上课。
傅挽月咬了一口炊饼,十分香脆,比外面卖得还好吃。
她几口吃完后,简直还想再吃一个。
她拍拍手,见脚下的小黄鸭一直盯着自己看后,便蹲下身子问:“你也饿了是不是?”
严铮没理她。
傅挽月笑道:“我没打算吃你,小舟他还小,我买你是为了陪他玩的!你看我家里养的小兔,从前他也说想吃兔肉来着,现在都养了一窝了!”
她托着他来到兔笼面前,有两只白兔子跳过了好奇地闻闻他,它们长长的耳朵柔顺地折在背上,皮毛白得像雪,可见被傅挽月养得十分好。
她摸摸他的鸭头,警告他不要在村里乱跑,免得被村里的恶狗给吃了。
严铮蹬蹬他的腿,不想再这样被她一直抱着,可她却按住他的身子,往他下身扫了一眼,惊道:“你是公鸭啊!那我得去集市再买只小母鸭,让你们长大了给我下一窝小黄鸭!”
严铮:这女人居然敢让一只鸭子上了他!!!
她干脆直接气死他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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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可爱收藏!555~
第3章
傅挽月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别看他才六岁,却总爱撑脸面。
早上她没早起叫醒傅乘舟,被小海叫大懒虫,已然让这小子很不高兴了。
再加上她连早点都没为他准备,乘舟肯定会默默生气成河豚,得她用好吃的哄哄才能好。
傅挽月便顾不上照顾小黄鸭,她烧了壶热水洗漱好后,便去集市里买吃食。
这倒不是她懒,不想给乘舟做饭,而是她要去集市买马、买干粮。
明天她就要带上乘舟去崇州找哥哥,一应物品都得提前准备好,真没时间做饭。
昨天卖人参赚了好多钱,她不必再带弟弟紧巴巴过日子。
集市里,货郎挑着货物走街串巷,一边吆喝,一边吸引小童拉着大人买东西。
摊贩在街道摆着小吃,近来天冷,道上买索饼、汤面的小贩居多。
傅挽月吃了碗梅花汤饼热热肚子,便去徐记甜食买了乘舟最喜欢的龙须糖、栗子酥和桃花糕,整整买了五匣,店家看她提不动,本想差人送到她家,傅挽月柔笑着说不用,等她买好马车和干粮,再到店里来取糖糕。
大家都是熟人,徐记甜食的霍三娘知道傅挽月将要带着她弟弟去崇州投奔她哥哥,笑着说:“挽妹妹,等你去了崇州,记得带我向你哥哥问声好!”
“崇州比我们镇要繁华,等我攒够了钱,我倒是想去那儿再开一个店!你哥哥现在是县衙父母官,我去崇州就不必担心,被人欺负后走投无路了。”
傅挽月一讪,“不说崇州,单说我们镇,又哪里有谁敢欺负三娘?”
霍三娘笑嗲,“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
“这些糟事,我不便和你这未嫁人的小姑娘说!”霍三娘拍拍她的手,往她刚买好的马车里多塞了一匣糖渍山里红,道:“这小玩意特别好吃,你和乘舟若是晕车,便往嘴里塞一颗,保证胸口不会犯恶心。”
“嗯,好的。谢谢三娘!”
傅挽月挥挥手,架着马车同霍三娘告别。
启山书院门口,停了十几辆马车,那是镇上的富商让专门让家中小厮奴仆来接送自己的孩子,人走得近了,都能听到马车里丫鬟说笑的声音。
里面的人谈天说地,瓜子茶果一应备得齐全,比在府里伺候夫人小姐舒服多了,是个真正清闲的差事。
傅挽月没雇马夫,她同守门人说明来意,人就放她进去了。
她经常接送乘舟上下学,人长得又貌美,守门人早早就打听清楚了她名字,分外熟络地同她打招呼,“傅小姐,您买马车了?”
傅挽月道是,而后驾车往后山而去。
启山书院院长同老师都住在后山,院长年纪渐大,不再教学,专门负责督导学生纪律,平日在后上栽竹居多。
傅乘风是院长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十岁成名,十五岁后又到京城国子监求学,在彬州有风君雅称。
傅乘舟与她兄长不同,自小贪玩,好在启山书院有院长白辞恩还能镇得住他。
白辞恩见傅挽月到来,把手里的水瓢递给仆人,道:“乘风的信,我已经收到了。他去崇州任职,一年三载确实都很难回来,你带乘舟去崇州,是迟早的事。”
理是这么个理。
但启山书院教导傅家人学问的恩情,傅挽月不敢忘。
她从药篓里拿出一只百年山参,道:“多谢院长这些年对我们姐弟的照顾。”
仆从代院长接过。
白辞恩从袖口掏出一封信,“这是我给乘风写的信,你既要去崇州,就代我递给他。”
“是。”
傅挽月将信收好,暂将马车停在后山,便去栗沧书舍找弟弟。
傅乘舟刚好下午课,他坐在竹凳上收书,恍然见傅挽月倚着木窗同他招手,顿时撒起小短腿往门边跑去。
“姐姐!”
“嗯。”傅挽月摸摸弟弟乌发,将手里的一匣糕点递给他,“把这些吃食分给你的同窗,好好同他们告别!”
傅乘舟眼露不舍,姐姐早就和他说过,要带他离开启山书院找兄长,可他万万想不到他们竟然那么快就走了。
旁边的学童听到傅乘舟要走,一个个觉得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啊,乘舟,你要走啦!”
“你要去哪儿?远不远?”
“以后你还会回来吗?”
……
一窝五六岁的孩童,叽叽喳喳地围着傅乘舟问话,各个都舍不得他离开。
乘舟人机灵,虽然性子颇为调皮,可架不住他学问又学得好,深受老师同窗喜爱。
傅挽月见一群孩子稀里哗啦地哭起来,走前又拿了一匣糕点哄他们,才将这群熊孩子给哄好。
傅乘舟这个小屁孩,原本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将他们兄长的脸面都丢尽了,但一见到她新买了一辆马车,车上还有许多吃食,顿时化哭为笑,将方才的伤心事忘到一边,只顾着吃了。
小孩就是好哄啊!
他在车上吃的糕点太多,连晚饭都不愿吃,傅挽月故意拉下脸,硬逼着他同她吃了一碗面后,才放他去喂兔子玩。
“姐,我们都要走了,这些兔兔怎么办?”
傅挽月道:“你送给小海养啊!”
“可我有些舍不得。”傅乘舟拔了一只白萝卜,喂给小兔子,“还有大黄和小黄鸭,大黄很忠心,我要一直留着它看门!”
“剩下的小黄鸭,我们就把它烤了吧!”
严铮:“……”
破小孩,怎么一天总惦记着吃他呢?
傅挽月无语,“乘舟,你积点德吧!”
小黄鸭那么瘦,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况且,她都跟小黄鸭保证过,不吃他了。
现在临时反悔,不好吧?
她在屋里烧了一壶热水,小黄鸭似乎格外害怕与傅乘舟独处,竟跑到屋内,同傅挽月挨坐到火炉边烤火。
见它瘦得不成鸭样,傅挽月弄了些碎菜包饭给小黄鸭。
严铮原本是不想吃的,可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挨不住饿,低头开始吃饭。
菜是生的,他吃不下。
饭倒是可以勉强吃。
傅挽月见这只鸭子,只挑饭吃,以为它喜欢,多弄些饭团给它。
刚好屋里生了火,她顺便烤了几个小饭团,裹上她自己做的香菇酱。
乘舟是个小馋虫,一闻到烤饭团香味,自个就寻过来了。
严铮抬起茸茸的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姐弟吃饭团。
傅挽月笑道:“二黄,你也想吃烤饭团吗?”
“……”狗才叫二黄,严铮偏过头,不想理她。
乘舟突然惊呼,“姐,鸭子屁股着火了!”
严铮:“!!!”
第4章
才一眨眼功夫不到,小黄鸭屁股后面的毛就被烧完了。
严铮穿的小黄鸭,体弱不说,毛本来就少,现在被火那么一烧,鸭翘都被烧黑了,黑秃秃的,极为难看。
傅乘舟吸吸鼻子,空气中都是一股焦味。
“姐,你说它自个跑到火堆边,是不是就是想变成烤鸭给我吃呀?”
小孩子的思维就是古灵精怪,让大人摸不着头脑。
哪有小动物自愿变成盘中餐的?
小黄鸭说不定就是怕被乘舟吃掉,才故意跑到她这儿来,寻求庇护的。
傅挽月这里生着火,地又暖和,小黄鸭安逸地窝在她身边,便忘了与火保持距离。
原本傅挽月只是想带大黄走的,小黄鸭和小兔子都送给邻居养,现在小黄鸭突然被火烧成这样,傅挽月医者仁心,哪里忍心将它丢在这里不顾。
它本就烧得连屁股毛都没了,若是让它留在村里,怕是她们一走,小黄鸭的毛就会立刻被人拔光,变成王婶给她小孙子做的黄焖鸭。
“乘舟,你把姐姐的药箱拿过来。”
“哦,好。”
傅乘舟撒着小短腿,熟练地跑到姐姐屋里,取来一个红木箱。
姐姐是镇里出名的女医,寻常除了给县里的女人看病,平时总会往家里带来些小动物,那些大多都是不小心掉到陷阱里的野兽。
傅乘舟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只白狐和熊瞎子,白狐伤的是条腿,被捕兽夹给夹住了。熊瞎子是头小黑熊,生来没有母熊保护,小小的跟狗一样,后来长大后就雄壮了。
家里养他一个小孩银子都不太够使,傅挽月只将白狐的伤养好,小黑熊能够自己捕猎山鸡后,便将它们放回到山林里。
小黑熊是与他们感情最深的,它长大成成年后,还往傅家来过,村里人吓了一大跳,以为黑熊是来她们家里偷鸡,没想到它竟然是送野货。
黑熊往她家里挂了一只麂子,肉特别干劲鲜嫩,傅挽月把它做成麂肉干,他嘴馋的时候,傅挽月便将肉干烤热了,揉成饭团给他吃。
乘舟想起麂子肉,一下便舍不得那只会抓猎物的大黑熊,扒着傅挽月的胳膊说,“姐姐,我们能不能把大熊也带走?”
傅挽月正在给小黄鸭包扎屁股,拒绝道:“不行!熊是野生的,山林才是它的家。”
“你要是把它圈养起来,它就不是熊,是狗了。”
再说,她让他破例带走大黄狗,已经够开明了!
熊孩子还想着把山里的黑熊也带走,这是向上天吗?
可傅乘舟就是想上天,他撅着小嘴老不乐意了,“那凭什么这只丑丑的小黄鸭就能被带走?”
傅挽月在他头上狠狠一敲,“傻孩子,你要是把野熊带车上,哪个引路使还敢给我们引路?”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兄长就那么聪明,偏偏你那么皮?”
傅乘舟咧咧嘴,“因为我是你带大的喂!”
“……”
傅挽月从药箱里拿出一只银针恐吓他,小屁孩吓得跑远了。
傅挽月摸摸小黄鸭,“还是你最乖。”
严铮:你能放下他脖子前面的银针,再好好说话吗?
他真是想不通,秦江那厮怎么偏偏喜欢这女人的?
*
不管他第二天有没有想通,翌日,秦江带上全村大半村民给傅挽月送行了,傅乘舟沾了她姐姐的光,从秦江那儿得了不少好东西。
小溪村村民纯朴,送给傅挽月的吃食多是自家做的白面馍馍居多,甚至连送棉被的都有生怕他们姐弟在马车里冷着。
秦海看得羡慕不已,但心里还是舍不得傅乘舟居多,“小舟,等我过完年,同婶子去崇州看你。”
傅乘舟奇怪,“秦江哥哥不来吗?”
秦海道:“我哥要参军去了!”
傅挽月微微一讶,周旁村民也是。
秦江摸摸头,怪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瞒着大家,而是……参军这事吧!是我今儿早才下的决定。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书是半盏茶的时间都读不进去,明明同傅家哥哥同岁,可人都考上功名坐县官了,我还半点名头混不出来,靠家里的祖业过日子,未来是一眼望到头的平庸。我还不如去魏王军营里闯闯,说不定能挣个一官半职回来!”
“江哥有志气!”王婶带头称赞。
其他村民觉得这主意好,让秦江带上自家儿子一起去军营闯荡。
秦江人磊落大方,一口应下。
傅挽月从车厢找出一双护膝给秦江,“秦大哥,你匆匆要去参军,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东西给你。这是我原本绣给兄长的护膝,现在转送给你,祝你在魏王帐下谋出一片锦绣前程。”
秦江受宠若惊地收下,“多谢挽妹妹!”
这可是他第一次收到姑娘家的绣品。
秦海见自家哥哥看着挽月姐姐的眼神,心里满是不舍,他知道秦江去参君,大半目的还是为了傅挽月。
傅挽月的哥哥才及冠,就做了县令,上面还有次辅当座师,日后能到京里做官也说不准。
秦家同傅家的差距越大,秦讲就越不可能娶到傅挽月。
为了早日迎娶到傅挽月,秦江只能去军营里拼命。
严铮在竹篓里,看秦江一个高挑健壮的男人,看傅挽月带着弟弟登上马车后,双眼通红,一副将哭不哭的模样,心里嫌弃得不行。
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
真不是男人!
傅挽月挥挥手告别,让引路马夫驾车渐渐离开小溪村。
乘舟从小到大没离开过镇上,明润黑亮的眼睛有些彷徨,“姐姐,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傅挽月叹息,“我也不知道。”
*
从小溪村去崇州,他们足足要坐马车走上三个月。
傅挽月一看手里的银子不够使,便去医馆卖草药,这些草药都是她从山里挖到的稀药,一直藏到现在,就是为了去富庶的地方卖个好价钱。
幸而他们一路来,得祖上保佑,没遇到什么凶神恶煞地山贼,那些草药傅挽月得以完好无损的留到现在。
傅乘舟年纪小,不经饿,早上一起便喊饿。傅挽月带他吃了碗猪蹄汤面后,让他乖乖在客房里练字,她出门去医馆卖药换钱。
她早就打听好了,云寞县最有名的医馆是济善堂。
傅挽月拎着草药去济善堂,才刚跨进屋门不久,一队护卫气势汹汹地便往药堂冲进来。
为首的黑衣男大喊,“卫大夫在吗?”
同傅挽月在说价的卫大夫侧头问,“找我有事?”
那人道:“是。”
“你先放下手里的活,给我们侯爷的小妾治病。”
傅挽月咂舌,侯府一个小妾的气场都那么嚣张,那要是换成正经侯爷还了得。
卫大夫蹙眉,说先等等。
侍卫砸了一袋银子到他桌上,很是嚣张。
“我们主子小妾来了,你快过来!”
傅挽月好奇地往门口瞧,只见一辆锦轿下,慢慢走出一个男人,手里抱着一只狮子猫。
“?”侯府小妾是个男人!
高门府邸现在那么开放了,允许纳男人为妾?
卫大夫讶然,“这是贵府夫人?”
侍卫怒瞪他一眼。
第5章
“胡说什么,这是我家侯爷!”
那人说完,恭敬地向段禹行礼,段禹只轻轻颔首,示意他将手中的狮子猫接手,便自顾走到木凳上坐下。
有婢女从马车里端来一套白玉杯,从容自如地给段禹添茶,仿佛这儿不是药堂,而是京城忠平侯府。
卫大夫问:“敢问贵府小妾是?”
“便是这只狮子猫了。”护卫解释,“我家侯爷爱猫如命,便给这只猫取名小妾,期望它柔顺懂事。”
做妾的,确实得柔顺懂事,才能在有手段的主母跟前活下去。
倒是有那些色令智昏的男人宠妾灭妻的,可这种情况维持地并不长久,大多是嫡子掌家后收拾庶母,或者是败家之象,家族越来越没落,沦为破落户。
大齐以礼德治国,还是很讲究尊卑分明,嫡庶有别的。
这位侯爷给猫取名小妾,着实是荒唐了些。
卫大夫当即表示,“本馆只治人,不治畜牲。”
段禹给护卫使了一个眼色,护卫往桌上放了二十两银子。
普通人家一年能赚二两,已算得了祖宗保佑。忠平侯出手的看诊费,比一般大夫给人看病还要高。
而那狮子猫脖子上还挂着一块色泽明润的翡翠,抵得庄家千亩良田,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这年头,人活得真真是活不如一只猫。
傅挽月叹气,她怕是得去山里挖到一根千年人参,才能买到猫身上的一块翡翠吧!
这位侯爷一看就是出手阔绰之人,倘若卫大夫能给他的爱猫治好病,得到的赏赐肯定会很多。
傅挽月正羡慕着,卫大夫却摇摇头说,“本馆不治畜牲,侯爷还是离去为好。”
“侯爷,我看这小县城也没什么会治病的大夫,您不若去最近的州府看看。”护卫忠心提议。
段禹道:“我的小妾已经连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娇俏的下巴明显瘦了大圈。太原离这儿的距离,紧赶慢赶都要三四天,到时候等我们到了太原,本侯的小妾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护卫继续加银子。
卫大夫不为所动。
馆里的学徒也不敢出声,师父不接单,哪有徒弟跟师父抢生意的道理。
傅挽月在一众静默中出声,“要不,我来试试?”
一群人齐齐侧头看向他,小侯爷给护卫使了一个神色,雪白贵气的狮子猫便到了傅挽月手里。
傅挽月虽没治过狮子猫,但有救治其他野兽的静养,村里的猪仔鸡狗生病,村民都是找她。
傅挽月还给母猫接过生,对于猫寻常的病症还算了解。
她扒着狮子猫从头到脚看了它一遍,对段禹道:“侯爷,您的爱猫这是便秘了。”
段禹唔了一声,“都怪本侯太过爱重自己的小妾,好吃好喝的伺候它,竟让它遭遇此等惨事。小姐,既懂得治病,还请将我的小妾给医好了。”
傅挽月应声,那是自然。
村里的狸花猫便秘,自己就会去野外找草吃,帮助自己消化排泄,但侯府养的狮子猫生来富贵,不会抓老鼠,更不用说自己找草吃了。
像段禹养的这只猫,不仅穿戴贵气,平常的吃食肯定比人都要好,山珍海味的供着,偏偏它又消化不了,不是撑死也得憋死了。
所以越是出身富贵的猫越短命,而寻常的田园猫保持野性,反而能活得长久。
忠平侯这只狮子猫,年龄还小,不好的习惯还是能拉得回来。
傅挽月便道:“侯爷,您的小妾便秘,只要连续喂它两天蜂蜜水就会好转。”
段禹挑眉,“就这?蜂蜜水真管用。”
“是。侯爷若是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也可以自己用。”傅挽月面不改色,没有寻常姑娘说起这种事情的羞怯,反而大大方方地推荐他用。
“您若是想让你的小妾活得长久,山珍还是尽量少喂,平常喂些小鱼干就好,猫就是猫,不能当它是人一样地喂。”
“猫寻常还要多运动,一有助于它消化,二能不让它变得肥胖。”
傅挽月看着这只狮子猫已隐隐有发胖之势,若不好好控制,以后怕是得胖成一个球。
段禹抱着试试的心态,让下属去找蜂蜜水。
他问:“若是这法子不好,本侯可要拿你是问,银子你也别想赚了。”
傅挽月笑道:“这次不收你银子。”
“侯爷放心好了,蜂蜜水准管用。”
段禹想了想,“那我姑且信你一次。”
她让他喂的只是蜂蜜水,又不是什么毒.药,他的小妾福大命大,应该死不了。
“敢问姑娘芳名,下次我的小妾生病,本侯还想寻你给它治病!”
“不用。”傅挽月没透露姓名,同卫大夫结完账,对段禹道::“下次我们有病再见。”
段禹:“……”
*
傅乘舟在客栈里老老实实给傅挽月写了一千个大字供她检查,傅挽月略略扫了一眼,从袖里拿出五颗橘子糖给他。
这字写得不怎么样,但该有的奖励还是要给的。
小调皮没偷偷溜出去外面乱跑,已算很乖巧了。
傅挽月摸摸弟弟的头,叹道:“你这字其实写的只是勉勉强强,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写得比你好了。”
“等我们去到崇州见到哥哥,你写字的时候,切记一笔一划地端正写,小小年纪别胡乱学人写什么草书。”
“到时候哥哥看了你写的草字,不拿木板子狠狠打你掌心三下才怪。”
傅乘舟一张玉白的小脸塌下来,皱眉说:“哥哥总是这么凶,我都后悔这次跟你去崇州了。”
“你不跟我去崇州,平日谁照顾你,谁给你煮饭吃,谁送你去学堂!”傅挽月轻轻掐他小脸,“再说,我们都两年没见哥哥了,难不成你不想他?小没良心的!”
小没良心的傅乘舟撇嘴说,“我上次看到哥哥给你写的信了,他让你去崇州,肯定是想给你定亲的意思。”
“等你在崇州成了亲,有了别的男人,哪还会记得我这个弟弟?”
傅挽月气笑了,“谁说我嫁了别人,就不疼你了。”
傅乘舟低头不说话,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腰,“我不管,反正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严铮望着这对姐弟,莫名觉得傅乘舟对他姐姐的占有欲似乎格外强。
第6章
傅挽月带弟弟去到崇州时刚好是立春,街上的百姓好多都已经脱下臃肿的冬装,换上轻便的麻衣,乡绅家的小姐则早就迫不及待地换上春衫,与好友踏青。
独独他们姐弟俩是个异类,她穿着祆衣驾马,一路惹了好多人奇怪地盯着他们。
听到傅挽月问县衙怎么走,众人就更奇怪了。
“小姑娘,你是外地来的?”
傅挽月不明所以,懵懵点头,“我去县衙很奇怪吗?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当然奇怪!我们河虞的县令都换了七八个了,每个上任不到半年就被杀,河虞县衙的风水绝对有问题,平日里我们谁敢去那儿报案啊?”一个大娘拽着她的手,小声跟她说:“你要真有什么事,找赵老爷都比找县太爷管用,或者是找史县丞。”
一个县里掌大权的是县令,县丞不过是辅助县令办事的官员,河虞县这个地方倒是奇怪,县丞的影响力竟然比县令还大。
她哥在县衙难不成是被那个史县丞架空了吗?
那也太憋屈了。
傅挽月道:“我今日就是要去县衙找傅县令,大娘您告诉我怎么走就好?”
“你沿这条巷子直走,会见到一棵大榕树,之后再往右拐走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大娘见她穿着祆裙,单看着都替傅挽月热,她说:“我们这儿到了下午同夏日一般热,姑娘你要是不怕中暑,尽管穿着就是了。”
傅挽月纳闷,这到底是有多热啊!
还是她们溪水村舒服,哥哥怎么就分来这个鬼地方了。
也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在官场上得罪什么人了?
可她带着乘舟来都来了,总不好现在又折回去吧?
她可是一分盘缠都没了!
傅挽月沿着大娘说的路走到县衙大门,守门的衙役见到她们,懒洋洋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找傅乘风,他是我哥哥。”
两个衙役迅速反应过来,她就是傅乘风先前交代过的人,瞬间一扫方才怠懒的表情,正色道:“傅小姐,请随小人往里走。”
“您的马,我替您牵去马厩。”
“等等,乘舟还在里面,我去叫醒他。”
傅挽月掀开车帘,见这臭小子把上衣都脱了,只穿一件里裤躺在车厢里大咧咧横躺睡着,简直毫无读书人的形象。
真想把他一手塞回去娘的肚子里,让这个祸害别生出来。
“傅乘舟!”
她在外面辛辛苦苦驾马,他倒好,睡得真是香啊!
“你给我马上起来!”
傅挽月大声一吼,把人给吼醒了。
两个衙役一楞,没想到小姑娘温温柔柔的长相,嗓门竟然这么大,真是吓死爷了!
“姐姐?”傅乘舟迷懵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想起自己把上衣给脱了,光着光.溜.溜的小身板,他害羞地立马披上雪青外裳,说:“对不起,姐姐这个地方实在太热了,我在里面熬不住。”
傅挽月气笑了,“你姐姐我还在外面给你架着马呢!”
“对不起,姐姐……”
小短腿声音弱弱的,特别委屈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严铮一只鸭睡的好好的,也突然被傅挽月给吵醒了,他甩了甩头上稀疏的鸭毛,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嘎嘎!”
“什么声音?”两个衙役一懵。
他们没听错的话,好像是一只鸭子。
诡异的声音是从马车里传来的,两人盯着车厢看了好大会儿,听到傅小姐训完话后,拎着弟弟从马车里出来。
“鸭子呢?”
“哦。”
傅乘舟不情不愿地把小黄鸭丢到背篓里,跳下马车。
“嘎嘎嘎。”臭屁孩,丢那么重,是想把他搞死,今晚好吃烤鸭吗?
严铮不满地叫了一声,声音特别委屈。
“轻点,别摔着二黄。”
严铮:可不可以别叫他这个名字,真是太挫了。
傅乘舟瘪嘴,“不就一只鸭子吗?又不是什么金疙瘩。”等他找到机会,一定把它给吃了。
傅挽月是看着他长大的,哪里不知道这个小鬼肚子里全是坏水,她揉了揉乘舟的小肉脸,威胁道:“你要是敢打它的注意,三个月没肉吃!”
“什么?”傅乘舟怀疑自己听错了,远见哥哥从远处走来,委屈地迈着小短腿朝傅乘风跑过去,“哥,姐姐她欺负我!”
“挽挽怎么欺负你了?”傅乘风两年没见弟弟了,他怜爱地摸了摸乘舟的小头,“哥哥给你做主。”
“姐为了一只小黄鸭,不肯给我吃肉。”
傅乘风忍俊不禁,笑道:“姐姐那是骗你呢!”
“哼,才没有,以前她说不给我肉吃,那久我连着三天都没有肉吃。”
“哥,你别他这个小鬼乱说!那是我没钱了,哪里有钱给她买肉吃?”傅挽月窘迫地红了脸,“后来我去山里采了药换钱,不是给你买了小鸡腿吃吗?”
“你这个小冤家,单记得姐姐不给你吃肉,姐姐为你吃的苦,你全忘了。”
傅乘舟哑然,张嘴好久说不出话来,“姐姐,我不知道……”
他以为,她是嫌他不听话故意惩罚他。
小短腿愧疚地地下头。
傅乘风愧疚地看了他们姐弟二人,用手摸摸乘舟的小脑袋,“抱歉,是哥哥没照顾好你们,让你们吃苦了。”
“没有,哥哥每月都给我们寄二两银子,其实是够用的,只不过那月乘舟病了,钱都用在了药材上。”
山里的草药一年四季长得都不同,她不可能次次都能采到傅乘舟的药,傅挽月只能去药堂买。
乘舟当时病的太重,足足喝了半月的药才好,连学堂都没法上,全靠小海后来给他讲先生上的课程,否则这孩子肯定遭夫子嫌弃,跟不上其他小童子的进度。
傅乘风道:“怎么会是二两,我每月寄过去的不是六两吗?”
傅挽月惊讶,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被人给克扣了。”
“刘肆这个畜生……”傅乘风是个斯文人,骂人骂到畜生,已经是他的极限,“怪不得这次我让他到河虞县谋生,他一直推辞,原来是不敢来见我!”
“等我哪日见到这无赖,定要把他扔牢里去。”
衙役说:“爷,您消消气!”
傅乘风道:“今日不提那个泼皮了,扫兴!”他敛去怒气,温润黑眸望向傅挽月,“哥哥给你们备好了房间,我带你们去看看!”
第7章
河虞县衙坐北朝南,大堂审重案,二堂平日审小案,为方便县丞、主薄协助傅乘风处理政务,二堂院内是设有河虞县丞、主薄歇息的厢房,至于耳房则留给师爷住。
当然,不是每个县衙都会给师爷配备耳房住,那得看当地县衙有没有充裕的钱财修建屋舍,像傅乘风所辖管的河虞县从前就没有银子给师爷配备耳房。
史县丞是河虞本地人,家就挨着县衙,他自愿将东厢房让出来谢师爷住,一住就是七年,近日刚搬出县衙厢房,买了一处宅子。
刚巧,傅乘风一上任,朝廷就往各州拨了银子,他便让人新修了耳房。
何主薄带着一家老小住在小远村,二堂厢房大部分时间一直是空着的。
可以说,如今整个县衙,如今只有傅乘风平日在三堂后院住着,人稀少的可怜。
往常他身边平日只有一个小厮平贵伺候,现在当了县令,倒是添了两个老仆,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如今傅挽月姐弟二人一来,傅乘风又买了两个丫鬟伺候,县衙的衙役原先见那俩个丫头长得俊俏,还以为是傅乘风给自己备的通房,结果没想到是给自己弟弟妹妹买的粗使丫头。
傅挽月一进傅乘风为她准备是听雨阁,见到两个丫鬟齐齐向她行礼,喊她大小姐的时候,整个人都不习惯。
从小到大都是她照顾傅乘舟这个小屁孩,傅挽月还从没使唤过下人。
“哥,你这是?”
“给你俩买的丫鬟,容竹伺候你,容文伺候乘舟。”
傅挽月问:“哥哥,你呢?”
“我有平贵和罗婆伺候。”若不是到了河虞当县令,傅乘风都不一定会找牙人买下罗婆。
见哥哥不仅给自己买了丫鬟,连房屋都是照着世家小姐闺房布置的,傅挽月稀奇地绕了一圈,开心地抱着哥哥的手谢道:“谢谢哥!”
傅乘舟挤到两人面前问,“哥,我的呢?”
“你的自然也有。”傅乘风将他给抱起来,领他去到松竹院,“你同我一起住,不过我住在东面,你住在西面,哥哥不忙的时候,晚上好过来教导你功课。”
傅乘舟的玉脸一下垮下来,“啊,为什么我要离姐姐住的那么远!”
傅乘风以为这小子是不满自己没有像姐姐那样有单独的院落,结果是嫌弃自己离傅挽月住的远,他说:“你姐姐快要及笈了,你要懂得避嫌。”
“可我今年才六岁。”明明在溪水村住的时候,他都可以和姐姐在一个被窝里睡,现在来了河虞县,怎么规矩就多起来了。
“我还小,不用避嫌。”
“男女七岁不同席,乘舟,你该懂事了!”
傅乘风一语定下。
兄妹三人用完饭后,容文领着傅乘舟去到松竹院歇息,傅挽月则回了听雨阁。
容竹上前,准备解开她衣上的系带,被傅挽月伸手给挡住了,她说:“我来就好!”
“小姐,傅公子买下我,就是让我来伺候你的!”
傅挽月问:“哥哥买下你们总共花了多少两银子?”
容竹道:“十两。”
穷人家的姑娘不值钱,十两银子牙人就把她给卖了,可容竹也知道,比起卖入娼门,她们算是命好了。
她和容文不该抱怨,她们的名是傅乘风起的,人也是他救的。
容竹趁傅挽月怔楞时,替她将外裳解了,挂在青竹衣架上。
“姑娘要沐浴吗?”
傅挽月赶了许久的路,确实想泡个澡解乏,以前在溪水村的时候,她都是做完饭后烧热水自己洗,现在哥哥做了县令,他们一家都有奴仆伺候,自然是不用自己动手烧水了。
否则哥哥那十两银子不就白花了吗?
“嗯,抬桶热水进来。”
容竹道是,很快利索地唤了两个衙内的粗使婆子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
见两人面生,傅挽月问:“他们也是哥哥买来的?”
容竹道:“不是,他们是县衙里的老人,听说在衙内伺候县令家眷十多年了。”
可以说,河虞县令都换了好几个了,她们依然在三堂院内伺候。
“那也真算是一种本事!”傅挽月为了十两银子,不再别别扭扭地不让容竹伺候。
她脱去肚兜踏进浴桶里,反正她们两个都是女人,傅挽月不必遮遮掩掩的,由着她伺候自己沐身后,舒爽地躺到大床上。
从前,傅婉月睡的是竹板床,被褥盖的是棉被,比穷苦人家的麻絮稍微好些,而现下盖的绸被,不仅比从前暖,盖着还特别轻。
她蹬蹬脚,这才注意到被子有个东西特别暖和,傅挽月拎起来一看,发现是两个汤婆子。
从前她是拿它来暖手的,现在变暖脚的了。
不用哄弟弟,不用再辛辛苦苦自己烧热水洗澡,现在她真是好舒服啊!
傅挽月一夜好梦,第二天容竹喊她起床,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河虞县衙的官眷内院。
“小姐,您想梳什么发髻?”
“呃,你会梳什么?”
“官家小姐喜欢挽的发,奴都会梳。”
傅挽月听后,道:“挽个垂鬟分肖髻就好,看着清爽些。”
容竹点头照办。
妆奁里梳、篦、簪豺、耳坠全都齐全了,全是傅乘风吩咐人给她准备的,也不知他又花了多少银子,看得傅婉月又感动又心痛。
待同哥哥一起用早膳时,傅挽月忍不住了,“哥哥,你现在还有多少银子了?”
傅乘风一楞,“对了,我好像忘记给你和乘舟例银了。”
他从钱袋拿出四两银子给傅挽月,一吊铜钱给傅乘舟。
傅乘舟傻眼了,“哥,其实我是你们捡来的吧?”
为什么姐姐收的是银子,他拿到的铜钱?
傅乘风道:“你嘴馋,钱给多了只会买吃的,以后蛀牙了,丑的人是你!挽月是姑娘,哥哥多给她钱,是想让她多买些首饰,更漂亮些!”
“……”傅乘舟就很无语。
哥哥的心偏到他没眼看了。
他失落地低头拣了一块枣糕到碗里,小嘴小嘴地吃着,傅乘风给他添了一碗米粥,“小舟,别噎到。”
“昨天罗婆见院里多了一只小黄鸭,我让厨子把它烤了,给你做烤鸭吃好不好?”
傅乘舟惊了,“哥哥,那是姐姐和我养的小黄鸭,不是用来吃的!”
傅乘风道:“可是罗婆已经把它给……”
还没等他说完话,傅挽月放下筷子,立马往庖厨跑去,只见那只小黄鸭已经被罗婆给拍晕了,身上稀疏的鸭毛被她刮地干干净净,一片遮羞的鸭毛都没剩下。
傅挽月人都傻了,“罗婆,它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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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首辅:被人剃得一根毛也不剩,我不要面子的吗?生气!
第8章
罗婆手上动作一顿,厨子把磨好的薄刀递给她,他见傅挽月陡然出现在庖厨,楞了一下,才问:“小姐,您是过来点菜的?”
傅挽月说:“我不是,我是来救这只鸭子的。”
她用手指了指罗婆手里的小黄鸭,又问了一遍:“它还活着吗?如果活着就给我,死了就给乘舟端过去。”
严铮那个气啊!
他虚弱地嘎地叫了一声,抖了抖毛都不剩的鸭翅膀。
“嘎嘎嘎!”
“哎呀,它还活着呀!”罗婆手一抖,小黄鸭头朝地往下掉,猛地砸到了热水盆里。
严铮可是一根毛都没了,这下被热水那么一烫,那还了得?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他痛得嘶喊了好几声,傅挽月拎住他的鸭掌,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水滴滴答答地从他头顶上漏下来,比落汤鸡还要惨,毕竟落汤鸡有毛,他现在是个毛都补剩的秃头鸭。
虎落平阳被犬欺,严铮一介首辅穿成小黄鸭后,简直和砧板上的鱼没什么两样。
他虚弱闭上眼睛,不再叫唤。
罗婆见小黄鸭被热水烫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心下想这只鸭子早晚都是要入人肚子里的,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她伸手道:“傅小姐,我看这只小黄鸭都快死了,还不如让老奴早把它杀掉吃了呢!”
这鸭子刚才凶得很,罗婆要去捉他,他就用嘴巴啄她,她气得先把这鸭的毛剃了,再让人去磨一把最锋利的刀准备开杀。
谁想,傅挽月竟然冲了过来。
接着,她又听傅挽月道:“罗婆,这只小黄鸭是我买给乘舟玩的,不是用来吃的。”
罗婆一讪,“我不知道这事。”
傅挽月道:“没事,以后你们记得别吃了它就好。”
于是,整个县衙不出半天都知道,三堂内县令妹妹养的小黄鸭轻易动不得,动了那是犯人忌讳的。
傅乘舟是个喜新厌旧的,傅挽月给他买的小黄鸭,其实他就只是新奇了一两天,就对它不敢兴趣了。
后来,他见着小黄鸭想到的也只有怎么吃了它。
罗婆没下手成功,他没吃到心心念念的烤鸭,傅乘舟还惋惜了好一阵,只可惜他不敢在姐姐面前表现出来。
见姐姐给小黄鸭细心地包扎伤口,白色纱布裹了他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橙红色的鸭嘴巴。
傅乘舟馋得用手戳了戳小黄鸭的秃头,“姐,我发现它好像变肥了。”
“是吗?”
傅挽月定眼看了一会儿,还真没法看出来这秃鸭胖了。
所以,这熊孩子到底是怎么看出来
傅挽月见弟弟用手到处戳小黄鸭,一手拍开他的小胖爪,“它身上的烫伤还没好,你别瞎摸!”
这又不是什么金珠,他怎么就不能摸不得了傅乘舟郁闷地趴在桌子上,“这不给摸,那不给摸,这只小黄鸭根本就不是买给我玩的。”
“没意思,我还不如重新养只宠物。”
小屁孩就是哥哥给他布置的功课太少了,到处嫌得慌。
连一只伤残的小黄鸭都不放过,真是凶残!
傅挽月问:“哥哥让你写的两百个大字,你写完了吗?”
傅乘舟挺起胸膛,十分得意,“早就写完了!”
“我看看!”
她怕这小子说假话,亲自去到他屋里检查功课。傅挽月见他将两百个大字都是写得整整齐齐的,杏眸温柔地望着他,问:“给你买一对兔子怎么样?”
傅乘舟高兴,拉着她的手说,“姐姐不许骗我,我们现在就去买小兔子!”
像是怕她赖债似的,他拽着傅挽月的藕臂往松竹院离去,容文跟个闷葫芦似的,小跑跟在他们后面。
罗婆见他们出门,忙问:“小公子和大小姐中午还要回来用饭吗?”
傅挽月道:“用的。”
“姐姐,走啦!”傅乘舟拽拽她,先一步跳上马车。
傅挽月无奈摇摇头,吩咐容竹同哥哥说一声,若是他们回来晚了,让傅乘风不必等他俩,先自个用饭。
河虞县虽没什么大案等着傅乘风处置,但县令掌一县之政,除了破案外,傅乘风还得管赋役、钱谷、户籍等事,肩上的担子不是一般重。
所以除弟弟的功课需要傅乘风来带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她来带娃。
傅乘舟终究还是个小孩子,人特别好哄,傅挽月给他买了一对小兔子和一匣金铃炙,小孩子就把早上的不愉快全忘了。
秃了毛的小黄鸭在小孩眼里,哪有白白嫩嫩的小兔子招人喜爱?
傅乘舟抱着一只小白兔,在亭子里喂兔子吃胡萝卜,玩得是不亦乐乎。
罗婆在此时,引了一个身穿粉蝶穿云纱裙的女子到望风亭,那姑娘长了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头上插了一只珍蝶金步摇,笑起来时脸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很是甜美。
“傅小姐,这是史县丞的嫡女,史家的大小姐。”
史芊芊道:“傅小姐叫我芊芊就好。”
傅挽月一下反应过来这姑娘的身份,史县丞排外得很,他是不喜欢傅乘风在这儿做县令的。
人家老爹都不喜欢他们兄妹,史芊芊一个姑娘家,怎么忽然找上门来了?
该不会是喜欢她哥吧?
史芊芊展颜一笑,“傅小姐来到河虞可还习惯?”
傅挽月道:“还行!”
史芊芊道:“何家二小姐明日准备在家中办一场春宴,邀请您辰时参宴,托我过来说一声。”
傅挽月根本不知道何家二小姐是谁,但人家都托人到县衙请她去赴宴,她初来乍到,既不好拒绝,又不好不给史芊芊一个面子,当场应了一个好字。
史芊芊得了回复,便离开了。
这还是傅挽月第一次参加官家小姐间的宴会,她向人打听清楚何家二小姐喜欢吟诗后,去书斋买了一本南西子诗集准备送给她。
傅乘舟是个粘人精,得知傅挽月丢下他,要去赴宴后,缠着她一定要带上他。
傅挽月蹲下身子,揉他的脑袋,“你留在家,替姐姐照顾小黄鸭好不好?”
傅乘舟嘁了一声,“谁要照顾那只丑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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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傅乘舟:这不能摸,那不能摸,小黄鸭根本就不是买给我玩的。
首辅:我本来就不是买给你玩的,而是给挽挽做夫君的。
第9章
“替姐姐照顾它一天,等姐姐回来,买给你小糖人吃。”
傅乘舟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说,“单用这个你就想收买我?”
“……”
这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好哄了,她从荷包里取处二十个铜板给他,让傅乘舟自己悠着些,别一下把钱花光。
哥哥每个月给的例钱是有限的,要是让傅乘风知道臭小子跟她私底下偷偷拿钱,不拿戒尺打他的胖爪子才怪。
小屁孩真是学坏了,都懂得给姐姐使这招了!
傅挽月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坐上马车去何家。
河虞县的富贵豪绅,要说最有钱那当然是何家,因为它家是开钱庄的,大伙只要有闲钱,都会往那儿攒,不仅经营银钱兑换,还给商人放款钱。
何家开在河虞的钱庄只是分庄,它的本家是在京城,叫大何钱庄,由何家嫡系长子何季崆掌控,其余小钱庄则由何家的庶子管理。
每年各分庄定期要给何季崆上礼钱,剩下的自然是进了自己腰包。
大何钱庄在大旻已经开了上百年了,河虞县的何四爷占了老祖宗的便宜,华衣美食从来不缺。
整个河虞县,何家的宅子建得比县衙还气派。
傅挽月一下马车,看到何家的镇宅的两尊石狮子比官府的还要大,暗叹何家真是豪气啊!
单大门都弄得这么阔气,内宅还不知是怎样的富贵。
容竹上前,跟守门的小厮说明来意,那人问:“可带了请帖?”
傅挽月一楞,“是史姑娘亲自跟我说,何小姐今日请我到何家参加春宴,至于请帖她并没有给我,不知道是不是史姑娘忘了。”
听到她报上史姑娘,小厮拿出花册,看宴上是否有宴请她的名字,“敢问小姐姓氏?”
“我们小姐姓傅,是……”
容竹话未说完,一个身穿橘色金丝绣花马面裙的姑娘,不悦道:“什么傅小姐,我从未请过这人。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我都未邀请过她,她就自己巴巴地跑到这儿来!真当我何家是财神庙不成,谁都想进来拜拜!”
同何采珺一起出门的小姐,一个个互相对视了几眼,表示自己都不认识这个傅小姐。
史芊芊这时候正从马车上下来,她见何府门前聚集了一群姑娘,为首的何采珺用不耐的眼神催促傅挽月离开后。
她先叫了一声采珺,而后笑着挽住她的手问,“家中有事,迟到了片刻,你不会怪我吧?”
何采珺道:“这有什么你看我生气了吗?”
史芊芊浅浅一笑,“听说侯爷近日住在何府,他是你表哥,想必应该会出席你办的春宴吧?”
“昨日他去长春山狩猎去了,到现在都还未回来,还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回来呢?”
侯爷的到来,当然是河虞这么多小姐积极到何家参加参加春宴的原因。何雪珺心里一面是不喜欢这么多姑娘在表哥面前献好,另一方面又存在了炫耀的心思。
史芊芊听到小侯爷有可能来不了,心中的期待顿时一扫空,她看向远处刚走的马车,仿佛是才注意到一般,摇摇何采珺的手臂说:“那个车夫我从前好像见过……”
好多小姐听到这话,都聚到了史芊芊身边。
“你记他的模样做什么?”
“难不成他是谁家的豪奴?”
史芊芊道:“他好像是新县令刚招进县衙的马夫,马车里的人该不会是县令妹妹吧?”
何采珺一懵,“县令有妹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傅县令的妹妹是前两日刚到河虞的,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弟弟,我昨日想到你要办春宴,总不好河虞所有千金都邀请了,而单独漏了她,这要是落到傅县令眼里,岂不是……”
接下来的话,史芊芊咬唇没往下说,“都怪我,提前没和你说过这事。”
何采珺脸色一白,“刚怪的人是我,刚才她都说了是你去府上邀请她的,但我却多疑地以为她是来蹭宴见我表哥的。”
“你都先一步为我着想了,可我还是把傅小姐给得罪了,这要让我爹知道,肯定得遭骂了!”何采珺道了一声糟糕,忙让家中奴仆去追上傅挽月的马车。
其她小姐看了这场闹剧,面上虽不敢笑何采珺,但无疑肯定是以后私下取笑她的笑料了。
何采珺的性子,河虞的千金都知道,爱读书装清高,还自命不凡地想要嫁入高门。县里的青年才俊他是看不上眼的,眼里只有他的表哥。
结果,她等到后面,却得知侯爷中午差人到何府取行李,自己却先一步去杭州拜访老太傅。
傅县令的妹妹,听说因为爱宠生病了,没再来何府参加春宴。
河虞的小姐们都是冲着小侯爷来的,既然侯爷不在,她们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总不能一直和何采珺一直对诗词吧?
好多姑娘春宴只参加到一半,便以不胜酒力离开了。
何采珺落寞地坐在席上饮梅子酒,“史姐姐,她们是不是都在偷偷笑话我”
史芊芊笑道:“是你想多了,那些小姐又没你有文采,她们是真想不出该怎么接你的词,先溜了而已。”
“况且你是何家的二小姐,姑姑又嫁入了侯府,有谁敢看你笑话?”
何采珺一怔,反应过来刚才那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做什么,还不如看开一些。
傅家又没什么根基,她用不着在意区区一个县妹妹。
黄夫人知道二姑娘把上门参宴的县令妹妹给赶走后,夜里气得到屋里点着何采珺的额头骂道:“整日只知道看书,连县令妹妹是谁都不知道,人家芊芊都帮你提前约好人了,你倒好,把人家给赶跑了!你是想气死娘才甘心是吗?”
何采珺满不在乎道:“不就是县令妹妹吗?又不是姑姑的女儿,大不了我明早给她送赔礼,还不行吗?”
“县令妹妹你都看不起?”黄夫人用不争气地眼神看了她一眼,“你哥哥弟弟有哪一个考上功名的,你想当县令妹妹还当不上呢!”
“我要是男儿身,肯定早就考上了。说不定,连诰命夫人都早让娘当上了!”何采珺又嫌弃道:“他们又不是读书的料,哥哥还好些,会做生意,可以帮爹经营钱庄,三弟会干什么只会上青楼包娼姐儿,整日惹事,是人都事,半分不干!”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弟弟。珺姐儿,你要是看不上你弟弟,就是连你自已也看不上!你和他可都是一个娘生的!”
何采珺合上书,敷衍道:“好了,娘,我知道了。明日我会给傅小姐赔礼的!”
黄夫人这才算满意,她说:“最好让你大哥陪你去,如果你能见到傅公子,那就更好了。”
“娘,你该不会看上新县令做你女婿吧?”何采珺脸上全写着拒绝,“你也不看看来河虞做县令的,哪一个是长命的”
“傅乘风不一样,你爹和我说了,他是次辅的得意门生,以后总有上京的机会。”
何采珺气道:“我只想嫁给表哥,你们想让傅乘风做你们女婿,干脆让采萍去好了,反正她只是庶女,能让她做几日县令夫人,还真是便宜她和月姨娘了!”
黄夫人:“这种好事便宜那对狐狸精做什么,珺儿,你听娘的话,侯府高门不是那么容易近的,抓住傅乘风这个乘龙快婿才是实的。”
“你要和傅姑娘好好相处,别轻易因为一张嘴再得罪她!”
“知道了,娘!”
傅乘风可不知道自己在黄夫人眼里俨然成了乘龙快婿,今日傅挽月去何府赴宴,却遭何二小姐奚落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他对何家的观感本就不好,眼下因为这事,对于何采珺更没甚好印象了。
处理完公务,傅乘风去到妹妹院里,见到她正在给小黄鸭喂药,随口问:“它这是怎么了?”
傅挽月道:“拉肚子快拉虚脱了。”
“是吃东西吃杂了?”
“不,它是被人给下.药了。”
傅乘风讶然,“给一只鸭子下药,我还是第一次见!”
河虞县令一连好几任都短命,应该是人为的可能性大些!
傅挽月把手伸过去,搭在他的腕上,“我给哥哥看看,有没有人也给你下药了。”
第10章
少女皙白的手指搭在傅乘风手上,原本紧促的眉头慢慢放松,哥哥的身体无碍,刚才是她多心了。
傅乘风注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见她表情放松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河虞的县令短命,短在各个死状诡异,不是自杀。
他近日在户房查账,发现嘉宁二年的几笔支出似乎有问题,但户房先生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事后又私下暗示傅乘风莫在追查此事,免得连累家人。
“哥哥,从今往后,我每天都会为你把一遍平安脉。”
傅乘风道不用。
傅挽月道:“我都不怕麻烦,哥哥怕什么。”
桌上的小黄鸭虚弱地叫了一声,她把严铮从桌上拎起来,猛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把他丢到沙盆里。
果然,刚才给小黄鸭吃的药一点也不管用。
严铮又开始上吐下泄了。
他原本全身浑身上下是裹着白布的,但后来因为他不停拉肚子,现在只有上身是裹着的,其它地方全是露着的。
他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脚掌虚弱地都快撑不住身子了,傅挽月让人重新给他用温水清洗一遍后,包裹到一块棉布上。
“还请哥哥回避!”
傅乘风一楞,但还是顺从妹妹的话离开了。
傅挽月将衣袖卷起来,将手伸到铜盆里,细细洗了一道手后,从一个木盒里拿出一个木杵,容竹见着这东西,羞红了一张脸。
其实,这也不怪容竹多想,因为那木杵的用处本来就是男女□□过后,给女子上药用的。
有钱人家,那可是用玉杵的。
傅挽月也是没法子了,只好借用那东西给严铮上药。
在她眼里,只要东西好用就好,不要过分在意它原本的用处。
她见容竹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让她去庖厨看药。
“你别动啊!”
严铮听到傅挽月的声音,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到她拿的那东西,当即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
她不会是要用那个木杵给他上药吧
这是女子才用的东西,他一个男人用什么用?
他挥着鸭翅膀想要逃跑,可他今天上吐下泄,早就没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就被傅挽月给捉住了。
她用绳子把小黄鸭绑到桌腿上,用木杵蘸上药膏后,就用它捅到他里面。
“嘎嘎嘎嘎嘎嘎!”
鸭子剧烈地挣扎了许久,最后发现自己无法逃离傅挽月的掌控后,生不如死地闭上了眼睛。
“好了,可以了。”
傅挽月将木杵拿出来,摸摸他的小脑袋,严铮生气地甩开她的手,一瘸一拐地跳到了案几上。
那张案几不高,地下垫了两个蒲团,给傅挽月作画用。
傅挽月眼睁睁地看着小黄鸭跳到案上,用鸭掌蘸了墨水,在案上蹦蹦跳跳,把她的案几全染上浓墨。
嗯???
这鸭子还挺记仇!
敢这样报复她?
傅挽月气得跑到他那儿,用手弹它脑门,“信不信我吃了你?”
严铮现在是一只秃头啊,现在被她一弹,脑门不是一般疼。
他疼地眼冒金星,但想想傅挽月竟敢拿木杵那样对她,他就把桌上的砚台一脚踢下去,砸到傅挽月脚上。
“啊!你这只秃鸭!”
秃鸭这个词一下就伤到了严铮的自尊心。
他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运,竟然穿到了一只小黄鸭身上!
穿到鸭子身上就算了,他现在连毛都没有,简直是生无可恋,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说不定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砰地跳到地下,视死如归地要往柱上撞。
傅挽月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拎着他的鸭头,把他给提起来。
“你想寻死?”
“至于吗?刚才我用木杵给你治病,又不是要吃了你!”
严铮脸色一黑,想到刚才她对自己做的混账事!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女子还好意思说出来,哪个大家闺秀屋里会备那种玩意,她甚至还用木杵把他给……
忍了又忍,他还是忍不住啄了傅挽月一嘴。
“嘎嘎嘎嘎嘎。”快放开他。
傅挽月拍了拍他的鸭头,“你傻不傻,我都没吃你,你就去寻死,万一下辈子投胎,投得比鸭子还惨怎么办?”
“你是赶着投胎变成猪吗?”
严铮:“……”
傅挽月干脆气死她算了。
他一介首辅,才穿成小黄鸭的第一天,她弟弟一直就嚷嚷着要吃他。
来到河虞县以后,他也难逃被吃的命运,差点让罗婆给杀了,给傅乘舟做盘中餐。
他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傅家天大的恩情,今世要做牛做鸭还他们一家恩情!
现在就连他想去死,她都要拦着。
这女人是不是有病?
她还说他赶着撞死是要准备投胎变成猪简直是气死他了!
傅挽月道:“俗话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都说了不会吃你,你为什么还要一心求死。”
“如果你真想死,那我也不拦着你了。你死后,我会把你煲成鸭汤,给我弟弟喝的。”
严铮:“……”
去你妈的,傅挽月这个女人绝了。
他就算死了,这女人还不打算放过他。
还要把他给傅乘舟吃了,白骨精都没她恐怖。
他闷闷地坐在蒲团上发呆,如果他真死了,这个狠心的女人是绝对会把他煲了的,而且就像傅挽月说的一样,万一他死后是直接投胎,无法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怎么办?
严铮心中五味杂量,难不成他真只能暂时屈辱地活在傅挽月的阴影之下。
他没记错的话,傅乘风是次辅夏燊的得意门生。
想不到有生之年,他竟然要靠自己政敌座下门生妹妹养活。
严铮:好憋屈啊!
死又不能死,活是不想活了。
容竹此时刚熬好药,轻轻敲了敲门,“小姐,药已经熬好了。”
“你端进来放到桌上就可以走了。”
“是。”
容竹见傅挽月将鸭子给解绑了,自认为她已经给它上好药了,红脸将地下的木杵拾起来放到盒子里。
“奴婢告退。”
傅挽月轻应一声,听到容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将药端到严铮的面前,道:“你给我过来喝药!”
她手里握着勺子,漫不经心道:“别以为我会这么放过你,小秃鸭!”
严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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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设定男主是可以说话的,但后来编编说在古穿不可以,我把这个设定改了,他现在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黄鸭,如果有人看到男主还会说话,那绝对是盗文。
第11章
“天晚了,你就在西隔间睡好了。”
隔间同傅挽月正屋只用一道雕花门隔开,推开木门便能进去。
听雨阁一共配了两个隔间,四个耳房。
耳房一般是给仆人住,或放些杂物。
大旻以东为尊,西为次。
他现在只是一只鸭子,傅挽月没让他睡耳房,让他睡西隔间,真的是够好心了。
*
翌日。
傅婉月没跟哥哥一起吃早饭,而是让容竹将早膳端到屋里,同小黄鸭一起用。
严铮初初穿到小黄鸭身上时,这女人给她喂的是什么?
糠菜、青菜、小虾……还有泥鳅。
泥鳅、小虾他没吃,一路上只吃素,饿的他皮包骨都露了出来。
罗婆还不放过他,一见到他是只鸭,就把他捉了去,要给傅乘舟炖鸭汤喝。
现在端到桌上的有馎饦、笼糊、瘦肉粥,总算都是人吃的了。
傅挽月总算干了一件人干的事了。
她翻出药箱,找到一只银针依次试.毒后,确认都无毒后,把瘦肉粥推到他面前:“我还没买鸽子,你先帮我试试毒?”
严铮:“……”
傅挽月简直有毒!
他视死如归地看了桌上的肉粥一眼,而后认命地低下头。
傅挽月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
一刻钟过后,见他没有中毒的迹象,她终于开始放心地早膳。
“辛苦你了,小秃鸭!”
“……”
傅挽月捡了一块笼糊,问容竹:“你还记得昨天小秃鸭是吃了什么才拉肚子的吗?”
容竹道:“小少爷给它喂了几片白菜碎叶子过后。”
傅挽月了然,用完早膳立马就让人去排查昨天给严铮送菜叶的是庖厨哪个丫头。
罗婆是县衙的老人,安排她去肯定比容竹一个新人合适。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罗婆便将那人揪到了她面前。
“小姐,昨天的碎菜是禾香送过来的。”
傅挽月望向禾香,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得说出主使你的人是谁;二是打你十个板子,让牙婆重新给你好好挑一户人家发卖。”
禾香被吓到了。
她看罗婆身后有两个粗实婆子,气势汹汹地盯着她,若是她敢选第二个,肯定立刻就被绑了卖出去。
“小姐恕罪,是史小姐指示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人微言轻,哪里敢得罪她?”
“你是史府的丫鬟,还是县衙的?”傅挽月冷笑一声,“史芊芊给了你多少银子?”
禾香道:“三十文。”
那可真好收买。
这次禾香敢收钱给鸭子下药,那下一次是不是就敢给他们下药了?
傅挽月凉凉看了她一眼,“容竹,给她一两银子,然后赶出衙门,这样背主的奴婢,我和哥哥可不敢用。”
禾香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要被赶出去了,“傅小姐,我不是已经招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罗婆冷脸,“背主的贱婢,谁还想要?”
她给粗使婆婆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将禾香从后门拖出去了。
不过一会儿。
何家管家由仆人引到三堂,将何采珺的的赔礼送到傅挽月面前,道:“傅小姐,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赔礼,还请傅小姐海涵,原谅我家二小姐的过错。”
傅挽月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赔礼,自己不来,让别人来的。”
“你替我给她传句话,史芊芊若是真是好心替她在宴会上请我过来,我就不信史芊芊抽空让小厮把这事报她的时间空隙都没有!”
管家将话带给何采珺后,她自是气势冲冲地到史府质问史芊芊。
在史芊芊印象里,还从未见过她对自己发那么大脾气。
她忙将绣针放到四方木盒里,急急从绣墩上站起来道:“采珺,在你眼中,我是那样的人?”
这话一出,就把她给问住了。
两人是手帕交,从小一起长大,都有十二年的交情了,河虞的千金不少,但何采珺放在头一位的朋友就只有她一人。
史芊芊心思剔透,何采珺每次没想全的事,她都会来点拨,就连府上的香姨娘仗着父亲的恩宠肆意妄为,也是史芊芊出主意,让黄夫人将香姨娘的大丫头提成通房,让她们主仆窝里斗,失尽她父亲的恩宠后,又使计将她们两人送到乡下庄子,保住黄夫人在府中的地位。
何采珺依赖着史芊芊平日给她出主意解危机,在她心里,史芊芊是个全人,她不该出那样的纰漏。
傅挽月让管家传来的话,简直是给何采珺当头一棒。
为什么史芊芊都想到替她去请傅挽月了,却没想到派人给她传个信呢?
她难道真的连派人传信的时间都没有?
何采珺将她的疑惑问了出来。
史芊芊苦笑,“采珺,我那日忘了。”
她不敢置信,“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忘了?”
扶柳:“何二小姐,我们家主子近日正在给老太太准备寿礼呢!您看您前面这架仙鹤万福屏风,大小姐已经一连熬了三天三夜,连用午膳的时间都没有。”
“那日她替您去县衙找傅小姐赴宴后,便又匆忙赶回屋里绣屏风,一直绣到后半夜,也不过是刚把九只仙鹤绣好。我家小姐替您做了那么多,您只听了傅小姐挑拨几句,便将她的好全忘了吗?”
“我……”何采珺张嘴说不出话来,史芊芊用失望地眼神看着她,她心里绞得难受,咬了咬下唇,拉起史芊芊的细手一看,见她白嫩的玉指都已经包了两层白纱了。
药香特别浅。
纱布也是胡乱包裹地,一看就没让大夫打理过。
何采珺看向扶柳,“怎么不给你家小姐请大夫?”
扶柳道:“奴婢劝过了,可小姐嫌请大夫耽误她绣屏风,不准奴婢请。”
“她不让你请,就由我来请!”何采珺唤了自己的大丫头合欢去济善堂请大夫,出诊费记在她名下。
待大夫给史芊芊上好药,再去何家取银子。
史芊芊道使不得,她的屏风还没绣完,何采珺对她正满心愧疚着呢。
闻言,自是请愿同她一起绣屏风,给老太太贺寿。
“我记得你祖母不是喜欢昙花吗?刚巧,前日有人给我家送了五盆孔雀昙花,我把它们都送给你,到时候你连屏风一起送给老太太,保准你在寿宴上大出风头,把那几个庶出的全比下去。”
史芊芊浅浅一笑,“谢谢珺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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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好
第12章
史县丞老母的寿宴上,史芊芊自然是出尽了风头,黄夫人见宴上还多夫人都在打听史姑娘的品性,悄悄将何采珺拉到后.庭里训话。
“那五盆孔雀昙花不是平南宋老爷送给咱家的礼品吗?怎么一下变成史芊芊送给贺老太了!”
何采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事瞒不过她娘,还不如实话实说。“娘,这是我给芊芊的赔礼,傅挽月那个小贱人,心忒坏!芊芊不过是太忙,一时忘了让小厮通报,她却说芊芊是故意的。”
“我和芊芊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清楚傅挽月肯定是觉得那日丢脸丢大了,故意挑拨我俩间的关系。”
黄夫人拧眉,觉得何采珺就算是想要给史芊芊赔礼,倒也不必费那么多钱。
贺老太是史芊芊的祖母,又不是何采珺的。
哪用她这般尽孝?
河虞往后大有可为的青年才俊,人人一只巴掌都数数得过来,今日何采珺给史芊芊出钱出力,让她在寿宴上大出风头。
旁人只晓得史姑娘貌美贤淑,哪里会知道背后是何采珺给她当了垫脚石。
“总之,往后不管你和史芊芊关系多好,你也得防着她些!”
何采珺听了黄夫人的话一懵,“为什么?芊芊对我很好啊!”
黄夫人怒其不争,“好到愿意能好女婿让给你吗?”
“我才不和人共侍一夫呢!”
“……”
黄夫人叹息半晌,知道自己女儿这个榆木脑袋简直比驴还难教,只好带她重新回到宴上,带她多见些世面。
史芊芊便在这时,推开了耳房门出来。
傅挽月躲在假山洞里,见史芊芊带着丫鬟一直望着黄夫人母女离开的方向,手上的帕子都快被她给揉烂了。
扶柳煽风点火,“呸,狼心狗肺!小姐您帮了黄夫人那么多,她却还让何小姐提防您!”
“呵,她是怕我把河虞的好郎君给抢走,何采珺找不到好人家嫁呢!”
“何二小姐不是一心想嫁入侯府吗?”扶柳翻了一个白眼,“黄夫人既然疼女儿,怎么不帮帮她,反怪小姐和她女儿抢女婿?”
史芊芊道:“黄夫人比她聪明,知道侯府看不上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何采珺了。
傅挽月听她们主仆二人说何采珺有多蠢多笨,真想现在就把何采珺就叫过来,让她好好听听,自己在史芊芊心里是什么熊样。
她好心告诉何采珺史芊芊耍的小聪明有多白莲,可惜她几下就被史芊芊给唬住了,又是请医,又是送花,妥妥的冤大头。
简直不可救药。
扶柳道:“方才过来打听您品性的有罗夫人、唐夫人、宋夫人、赵二夫人……”
“公子呢?”
扶柳答:“俞公子、张公子、李公子和王公子。”
史芊芊蹙眉,都没看得上的。
她喜欢皮相好,家世又好的公子。只可惜河虞这种小地方,家世好的,家里不是有妻就是有通房,史芊芊看不上给人做继母。
人长得俊的,偏能力和才华又不行,在大旻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县丞这个官说到底,只是个从七品小官。
史芊芊想要高嫁,比何采珺要难得多。
何采珺至少有一个已经嫁入侯门的姑姑,而她什么也没有。
史芊芊问:“县令爷有差人打听过我吗?”
扶柳道没有,“傅县令家中父母双亡,每月领的俸禄还要养弟弟妹妹,哪里有钱娶小姐?”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史芊芊可是从何采珺那里知道,傅乘风是次辅的门生。
只要傅乘风命大,在河虞县好好活过两年,调离这里去京城是迟早的事。
对一步嫁不了世家豪门的小姐来说,傅乘风真是一个好夫婿人选。
史芊芊算计何采珺落了傅挽月的脸面,目的就是为了让傅乘风对何采珺留下不好的影响。
往后不管旁人怎么撮合,何采珺绝对是没戏了。
傅挽月倒没想那么多,她脑子里现在气的是史芊芊竟然敢打她哥哥的主意
真是好大一张脸。
史芊芊想做她嫂子,绝对门都没有。
宴会结束后,傅挽月便急急往哥哥书房走去。史家的寿宴,傅乘风只挂完贺礼便走了,留下傅挽月同人吃席。
衙门堆积的公务实在太多,嘉宁二年的烂账更是一堆,户房的人借今日是史家办宴,好多人都溜了,只有傅乘风这个县令看账本。
傅乘风的面皮是长得真好,别人算账算到焦头烂额时,头发都被自己给揉乱了。
独独傅乘风无论何时何刻都保持衣冠整洁,面色平静,哪怕再恼怒,他也不会摔算盘、砸砚墨出气。
傅挽月急躁躁跑过去问,“哥,你对史芊芊没意思吧?”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他翻开一页账本,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史芊芊肯定没戏了。
傅乘风的反应那么平淡,都没把她放台面上看,连一页账册都比不过。
扶柳还嫌弃哥哥没钱娶她家小姐,脸怎么就那么大呢?
傅挽月将自己刚听到的墙角,全都说给哥哥当笑话听。
他们傅家就算根基再浅,也犯不着傅乘风娶这么两个一言难尽的女人做主母。
傅乘舟:“放心好了,哥哥三年之内都没有娶妻的打算。”
傅挽月惊了,“为什么?”
傅乘风:“没有心怡之人。”
“那你万一以后遇到了呢?”
“再说吧!”
傅挽月一阵无言。
哥哥的年纪比她大上六岁,别家公子在傅乘风这个年纪可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好像她和乘舟,确实是拖累到哥哥的婚事了。
她愧疚地望着傅乘风,“哥哥,其实你不必顾念那么多。”
“我没娶妻的打算,真只是我的原因。”傅乘风伸手摸摸妹妹的头,“有一件事我还未对你说,你听后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什么事?”
“乘舟,他不是我们的亲弟弟。”
“!!!”
傅挽月半响都没能接受这件事。
乘舟是她从小带大的,爹爹从俞州抱回一个一个小男孩,告诉傅挽月这是弟弟,娘是因为生他才难产去的。
因为是早产儿,乘舟小时候身体并不好,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他病气消散。
后来,家中找尽关系给乘舟治病后,他的身体慢慢好转。
他的性子也从静弱,变得越来越开朗。
真不知道,傅乘舟知道这消息后,会被打击成什么样?
傅挽月问:“我们可以一直瞒着他吗?”
傅乘风道不行,“他的父亲后日就会派人接他去苏州。”
那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傍晚,他们两人陪傅乘舟用了一道晚膳后,由傅乘风慢慢说出真相。
傅乘舟表情一滞,手里的筷子咕咚一声掉在地上。
他不愿接受自己同他们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容文心底也慌乱,她好不容易才认了一个主子,现在有人告诉他傅乘舟不再是傅家人了,那她以后该去伺候谁。
大公子肯定是不会收留他,二小姐那里已经有容竹伺候了。
收不收她,全凭傅挽月愿不愿意要她。
容文忐忑自己的未来,傅乘舟何尝又不是?
他说:“我就不能留在这儿吗?”
傅乘风道:“陆总督已经派人来接你了,后日便到。”
“我不管,我是就要留在这儿!我不管他是哪里的总督,官又有多大,他就是让人把我的腿打断,我也不走。”
傅乘舟气地嘟着一张小脸,跑走了。
傅挽月说:“我去哄哄他。”
傅乘风轻轻点头。
她去到松竹院后,并没有发现乘舟的踪影。
罗婆在屋外打扫院落,说似是见到他往听雨阁跑去了。
傅挽月赶到听雨阁,发现这熊孩子让人烤了一堆火,一见她过来,拎起小黄鸭道:“姐姐你如果不让我留下来,我就把它给吃了。”
严铮:“……”
好心累。
这对姐弟能不能消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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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走剧情
第13章
“傅乘舟,你幼不幼稚?”
“你喊傅乘舟,跟我陆乘舟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都要把我送给那个陆大人了么?”
“……”这熊孩子。
还是不打他两顿,他都忘了从前她是怎么把他治服帖的。
傅挽月抄了一个扫帚跑过去,傅乘舟哇哇地哭叫了两声,说自己爹疼没娘爱,现在更是连姐姐都没有了。
他哭闹自己没人疼,连吃只小黄鸭傅挽月总是凶着不让,果然不是亲姐。
她一把将傅乘舟拎进屋里,开始教训:“出息了,今天敢拿烧小黄鸭来威胁我,以后你是不是就敢拿轻生来威胁我了?”
傅乘舟眼泪汪汪地望着她,“谁让你不要我的?”
“姐姐,你和哥哥怎么能不要我呢?”
“我是你们养大的人啊!你连养一只小黄鸭都养出感情不吃了,我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怎么就忍心把我送走呢?”
傅挽月看他哭成这样,心也跟着软了。
她说不出来训斥的话。
只能从绣里掏出一张青梅罗帕,轻轻给傅乘舟擦拭眼泪。小舟是她养大的孩子,陆总督要接他回苏州,她心里同样舍不得。
可陆大人才是乘舟真正的亲人。
他们不能自私地将他留在这里,苏州比河虞富庶,乘舟去到苏州,能入更好的学堂,会有更渊博的夫子教他识文习字。
苏州和河虞,一个天,一个地。
傅乘风和陆赣,一个是县令,一个是总督。
他们能给傅乘周的,陆总督能给。陆总督能给的,却不是傅挽月兄妹能给得出来的。
所以,送乘舟回他父亲身边,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不能耽误了乘舟的人生。
傅挽月将他回到亲生父亲身边的好处一一说了,但傅乘舟哭得却越来越凶,整个人扑到她怀里,泪水哗啦啦流得,都把她的春衫衣襟打湿了。
她还从来不知道,乘舟那么能哭。
他是她养大的孩子,傅挽月当然不会嫌弃他。
傅挽月轻轻拍他的后脑勺,“好了,看你哭得,把我衣服都哭湿了,我去隔间换件衣服。”
她起身整理皱巴巴的衣袖,方才被傅乘舟又捏又擦,都不知道上面沾的是泪是涕,还是换下来为好。
傅乘舟哪里会让,他一把抱住傅挽月的小腿,哭道:“姐姐不要走!”
“我不走,我真的只是去换件衣裳。”
“我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傅挽月看他哭得鼻子都红了,特别无奈地揉揉他的脸,“姐姐真不出去,你在正屋等着我就好了,我去东隔间一会儿就出来。”
乘舟若还是只有一两岁,她当然可以让他进来。
可他现在都六岁了,会识文断字,会说会看了。
傅乘舟可以不懂避嫌,但傅挽月都快要及笈了,她必须得懂。
她还不容易安抚好他,去柜里取了一套紫衣罗裙,进到东隔间换衣。
她里面穿的是白色亵裤和一件紫藤花肚兜,春衫一解下后,便露出白皙的美背,高耸的玉团被肚兜遮着。
河虞县天气太过炎热,她刚才穿的是件特别轻凉的春衫。傅乘舟刚才哭得实在是太凶了,傅挽月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竟然把自己的兜衣也哭湿了。
湿的倒是不多,不过小小一点。
傅挽月连外裳都准备换了,再换件肚兜也不碍事。
柜里每套衣裳都叠放着一件兜衣,紫衣罗裙颜色深,她放的是件水红色的肚兜,上面绣里一朵小小的蒲公英,是她自己闲暇的时候,绣上去的。
傅挽月脱下衣上脏了的小肚兜,弯腰去那塌上的水红肚兜,雪白的山峰向下挺立,露出姣美幽谷。
“啊!”
小鸭子怎么进来了?
傅挽月急忙用衣裳捂住上身,羞愤地看了严铮一眼,恨不得今天就把他给吃了。
“姐姐,你怎么了?”
傅乘舟听到她的叫声,急忙跑到门边,可惜刚才傅挽月经一进来就把隔门给锁住了。
他就是想进也冲不进来。
傅挽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过是被一只鸭子看了而已,又不是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她怕傅乘舟这个傻孩子朝外大喊,招惹来更多人,她急忙朝外喊道:“乘舟,我没事,刚才我好像看到一只老鼠从塌下窜出来,突然吓到我而已。”
“你好好坐着,我待会就出来。”
傅乘舟道声好,听话地回到椅子上座下。
傅挽月用罗裙半捂住身子,把刚才先脱下来的春衫罩到了小黄鸭头上。
虽然鸭子算不是男人,但他是公鸭,还是得避嫌。
傅挽月小声骂,“小色鸭,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严铮:“……”
去他妈的,傅挽月这个女人真会倒打一耙!
她衣服是她自己脱的,又不是他脱的。
他毛都长出来了,一坨地在塌下好好睡着,她自己眼神不好,一上来就在他面前换衣服。
严铮是见她好像没发现自己,为了避免尴尬,才悄悄躲去更里面的。
谁知道她一弯腰,终于发现他了!
还骂他是个色鸭。
简直气死严铮了!
当他十分想看她一样
要不是傅乘舟总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刚才又因为要威胁傅挽月说要吃了他,他至于从西隔间躲到东隔间来吗。
她不是不想让他弟弟知道吗?
他偏要!
傅挽月十分有先见地用披帛不仅把他的嘴巴给捆住了,还用腰带把他捆在了桌下。
严铮就很气,“……”
她兜衣都没穿好,只随便先套上件紫色罗裙松松散散系着玉带,露出大片白皙的锁骨。
严铮紧紧闭上眼睛,没睁眼看。
傅挽月道:“还挺老实!”
她没再管他,重新穿好兜衣后,出门去哄弟弟。
完全忘了他还被她绑着。
严铮:“……”
去他妈的,傅挽月,你给我回来!
可怜的首辅,穿成小黄鸭后,连人话都不能说。
现在更是全身上下都被人绑着,堂堂首辅想动不能动,想叫也不能能叫。
头上还被傅挽月的衣服给盖住,都快闷死了。
简直惨到不能再惨。
他都快怀疑傅挽月刚才是不是嫌他看了她的身子,今天就要杀鸭灭口。
他嘎嘎地叫了好几声,因为被布捆着,最后只是微弱的呜呜声。
傅乘舟这个哭包,一见傅挽月回来,又泪眼汪汪地扑到她怀里。
傅挽月真是怕了他了。
她可不想再去里面换件衣裳了。
她点住他的额头说,“可不许再哭了,你都快七岁了,不怕被别人知道你哭起来比小姑娘还凶吧?”
傅乘舟脸一红,“我今年只哭了这么一次。”
傅挽月提醒他,“今年才开始不久呢!等你去到总督府,可不许再这样哭了。”
“哼,说来说去,你们还是要送我走。”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若是想我,还是可以到河虞见我。”傅挽月算算从苏州到这儿的距离,道:“你想写信也可以,我们隔五天通一次信,我立马就写信回你。”
傅乘舟不满,嘟囔说:“五天怎么够?”
傅挽月道:“那随你,反正只要你写,姐姐和哥哥都会给你回信。”
容竹在此时,发出一阵惊呼声,“太呐,小鸭子怎么会在这里?”
第14章
傅挽月头疼都捏了捏眉心,不用多想都知道,容竹肯定是见到小色鸭被她给绑得跟粽子一样,连嘴都堵住了。
小孩子好奇心最强了。
他一听到容竹的惊呼声,就跑到了隔间看热闹。
刚才那个地方姐姐才进去过,傅乘舟记得很清楚。
容竹进门后,他全身心都落在姐姐身上,没往她身上落一分心思,现在听到容竹奇怪的惊呼声,傅乘舟才拔腿跑进去。
他一进门,见到容竹蹲下身子,把缠在小鸭子身上的腰带、披帛全解下了。
那些都是姐姐的衣服。
地上还有一件肚兜,傅乘舟在学堂里听人说过,这是姑娘家的小衣,男孩是不用穿的,夏天炎热的时候,他见姐姐穿纱衣时,雪白的脖颈隐隐约约透出一截细带子。
今日乍然一见落在地上的肚兜,傅乘舟才知道,原来女人的肚兜是长这样。
它上面的系带那么细,布料那么少,怕也只能遮住傅挽月前面一小点儿,真不知道,这么薄的衣服穿了有什么用处?
傅乘舟不解的只在上面扫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他的视线黏在了严铮身上,“这小畜生,是怎么跑进姐姐屋里的”
严铮:小畜生???
傅挽月的弟弟竟然骂他小畜生。
他刚消下去的怒火,蹭蹭蹭地又长了起来。
这傅家两姐弟,一个二个见不得他安生,每天都要气上他两遍才满意。
严铮一见束缚自己的披帛被人解了,雄赳赳气昂昂就往傅乘舟那里冲过去,势必要给他一些教训。
可才冲过去,就有人就揪住自己的脑袋,质问:“你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严铮心想当然是咬他一口泄愤。
傅乘舟道:“姐姐,小鸭子怎么会在西隔间里,刚才你在里面换衣服,它不会全看到了吧?”
容竹惊讶地看过去。
傅挽月说:“嚷嚷什么你是想让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你姐姐被一只鸭子给看了吗?”
傅乘舟:“……”
严铮:“……”
“再说,它只是一只鸭子,又不是男人,看了就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傅挽月见弟弟瞪着眼睛看向自己,一副要说教的模样,又忙补充,“我刚才一进屋就发现它躲在我屋里了,你没见到容竹手里的披帛吗?那是我给他绑的,我还用衣服罩住了它,它一只呆鸭,什么都看不到,你们放心好了。”
容竹听她解释那么一大段话,最后解释清楚自己的身子没没任何男人和禽兽看过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严铮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傅挽月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刚才什么都看见了好吗?
她就是现在仗着他是一只鸭子,什么也说不出来,所以一本正经地在那里胡说八道。
她怎么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忽悠笨蛋小孩呢?
傅乘舟并不是好哄的小孩,他反问:“那姐姐当时为什么不唤人把它给扔出去呢?”
“……”这当然是因为她当时衣服都脱了,犯懒了喂。
容竹再次看向傅挽月。
傅挽月头疼,并不想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多做解释。
“只是一只鸭子而已,我有必要解释那么多吗?”又不是她被野男人给看了,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傅乘舟这小脸皱的,仿佛她在外有了野男人,被他这个弟弟给知道了,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哥哥。
容竹低头,趁他俩说话,把地下的肚兜和脏衣服悄悄拾起来,默默出门。
严铮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屋里尴尬地呆下去了,他稍稍活动一下脚踝,跟着容竹走了。
傅挽月揉揉弟弟的脸,“还不是你把小黄鸭吓的,如果你不是一直想吃它,它至于悄悄躲到这里来吗?”
“这鸭那么胆小,真不知道姐姐喜欢它什么!”
“我什么时候喜欢它了?”
不喜欢还舍不得吃傅乘舟觉得他吃一只鸭是很天经地义的事,“生而为鸭,不就是让人裹腹的吗?”
傅挽月一顿,他的话不错,她又不是尼姑和尚,只吃素食,寻常也哪顿不吃肉。
她说不出伪善的话,只能道:“你就当姐姐对它,养出了感情,还暂时不想吃它。”
傅乘舟懂嘛!
就像他养的那窝小兔子,之前他也很想吃兔肉来着,后来养久了,只想它们好好活下去,给自己生越来越多的小兔子。
他想到自己的小兔子,乖乖巧巧可可爱爱,根本不像那只小秃鸭,胆小又没用。
“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喂小兔子好不好?”
傅乘舟摇姐姐的手,摇了好几下。
傅挽月哪里会拒绝他,今日只要哄得这小祖宗不再哭就好,别说是去看小兔子,就算他想上山看小鹿,她都得想方设法满足他。
她应声好,由着他将她拉到松竹院。
兔子性格跳脱,下人害怕傅乘舟养的小兔子跑了,所以他不来玩小兔子的时候,它们都是被关在巨大的铁笼里。
傅乘舟让人打开铁笼,抱着一只小兔子,低头轻轻摸它耳朵,“姐姐,你想抱抱它吗?它比小秃鸭可爱多了!”
傅挽月道:“小鸭子也挺可爱的,你这是喜新厌旧。”
傅乘舟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他从来只想吃了小黄鸭,根本没有喜欢过它,哪里会有喜新厌旧这一说法。
不过,他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把小兔子移到姐姐手里。
傅挽月只玩了一会儿,就又把它还给他。
见傅乘舟这个小团子,低头哄小兔子吃萝卜的时候那么温柔,傅挽月觉得自家弟弟还是挺乖巧的。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乖巧他只留给她看到。
第二天,傅乘舟见严铮在湖边晒太阳。
想到他一只鸭子,竟然把姐姐给看了,他拿起一根细竹,就往他哪里冲过去。
“小秃鸭,我可逮到你了。”
“你自己过来,我待会会打你打得轻一些。”
严铮瞟到他,第一反应当然是快跑。
他扑扇着两只翅膀,脚掌急急往屋里跑。
傅乘舟看穿他的意图,捡了地下的小石子冲它,堵住他的去路。
“让你偷看我姐姐,看我把你的鸭毛全部刮光。”
“姐姐的身子只有姐夫能看!”
严铮无语,很想大喊一声,傅挽月的身子狗才想看,他根本没打算偷看好吗?
那是她自己脱的衣服。
可惜现在他只是个鸭子,什么话也吐露不出来。
傅乘舟这个熊孩子熊得很,什么都往他身上砸。
严铮看着眼前那片湖水,他现在是只鸭子,跳下去应该浮得起来吧?
“小色鸭,你往哪里跑?”
严铮看他一副要剥了自己的模样,无奈跳入湖中。
傅乘舟跑太急,脚下一时没稳住,噗咚一声,跟着掉入了湖里。
“救命!啊啊啊啊啊!”傅乘舟淹入水里,怎么也浮不起来。
严铮的情况比它也好不到哪里去。
湖里的水怎么那么冷。
他现在毛都没长齐,快冷死他了。
用鸭掌到底要怎么游啊?
他不会!
“嘎嘎嘎嘎嘎嘎!”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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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小剧场奉上。
①小剧场:
弟弟气:姐姐的身子只能姐夫能看。
严铮:嗯,我就是你姐夫。
②小剧场:
严铮:狗才想看傅挽月的身子。
后来。
严铮:汪汪汪,我可以看了吗?
第15章
傅乘舟落了一场水后便病了。
河虞虽比其他地方要炎热,但也是要到中午才会慢慢热起来。早晨和别处一样,有雾有冷风,更不用说湖底了,冰凉得很。
那儿又不是温泉,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小孩落入水里,哪里会不冷的
傅乘舟算是命好,有仆从听到他的呼救声,当即就叫了两个会水的衙役,把他从湖里捞了出来。
严铮穿成小黄鸭的好处,在落水后倒是慢慢体现出来。初时,他不知道该用鸭掌怎么拨水,保持身体平衡,后来呛了几次水后,他如鱼得水地在湖里游了起来。
还没等人把傅乘舟从湖里捞出来,他就自个上了岸。
他身上的绒绒的鸭毛还没长齐,落了水后,新生绒毛参差不齐地贴在肌肤上,丑出了新高度。
严铮还倒霉地病倒了。
没有什么比一只鸭子落水后,还会生病更丢脸的了。
傅挽月给弟弟抓药的时候,给严铮也抓了一份。
那药不是一般苦,傅乘舟每次皱着鼻子喝完药,还要傅挽月亲手喂蜜饯,似乎在知道自己不久后就要去苏州,格外黏人。
比起傅乘舟,严铮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喝药没人喂,更没蜜饯吃。
下人一将药端到他面前,他就自己喝。
府里的仆人都说这鸭子聪明得很。
傅挽月从他人口中得知严铮的事后,特意牵着傅乘舟去看他,“你看,小鸭子都比你懂事多了,喝药不用人哄,特别乖巧。”
傅乘舟不高兴了,“姐姐,我是人,它是鸭子,这有什么可比性?”
小家伙不高兴了,晚上耍脾气不愿喝药。
当夜,傅乘舟又烧了热烧,傅挽月兄妹俩是又气又好笑,觉得乘舟这孩子心眼怎么那么小,一不如他意,就爱使小性子,比小姑娘还难哄。
不吃药苦的还不是他自己。
还好傅挽月会医术,给他扎了几针,他的热烧倒是慢慢退下去了。
“姐姐,你们别丢下我。”
“姐姐……乘舟很乖的,哥……”
傅乘风道:“这孩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想着自己病了,就能拖延去苏州的时间?”
傅挽月道:“应该不会,乘舟才多大,不该有那样的心机。”
她将锦被往上提,盖住弟弟的小身板,回头对傅乘风道:“哥哥忙了一整日了,乘舟这里由我来守便好。”
“明日我的事不多,今夜陪你一起守好了。”
他们陪傅乘舟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少了,傅乘风当然也想陪自己弟弟多一会儿。
两人守了一个时辰。
他听傅乘舟不再说胡话,应该药效起了,乘舟慢慢沉睡过去了。
傅乘风让容文拿了一个汤婆子,暖在床被底下,带傅挽月悄声离开厢房。
他同傅乘舟同住一院,往拐角廊道走五十多步路,便是他的正屋,但傅乘风像是不怕累似的,坚持自个提灯笼送妹妹回到听雨阁。
夜风微凉,三堂内的院宅隔百米点了一盏灯笼,若不是傅乘风还拿了一盏灯笼,傅挽月还真有些看不清脚底下的石子路。
傅挽月穿着天青色绣菊襦裙,紧紧跟在傅乘风身后,明亮的灯笼照亮她脚下的路,将她的倩影映得又细又长。
途经湖泊。
傅乘风陡然出声,“乘舟必须在四天内离开这里。”
“陆总督那么急”傅挽月一楞。
知道乘舟是他的孩子后,她让人去打听了陆总督的家事。
原来陆总督早已娶妻,膝下只有一子两女,嫡长子于不久前病逝,嫡长女是正室夫人陈氏所生,另一女则是他的妾室耿氏所出。
傅乘舟并不是嫡子,而是外室之子。
陈氏难生育,嫡长子病逝后身子是越来越差。总督的意思是让傅乘舟尽快回苏州,让他记养在陈氏膝下,外室子的身份自然而然也就转变成了嫡子。
傅乘舟还不知道背后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是要被认回陆家而已。
傅乘风道:“乘舟上次落入湖中并非偶然,湖边被人泼了油水,乘舟脚下穿的靴子又滑,太容易落入湖中了。”
傅挽月愕然,她同乘舟到县衙的时间连半月都未到,怎么会突然有人针对他这个小孩子?
心肠未免也太过歹毒了吧?
乘舟这孩子每日除了随傅乘风读书习字,其余时间都是在逗兔子,撒娇同她讨吃的,近期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要说得罪,倒是她和史芊芊、何采珺有过节,两人就算要算计,该算计的人也应该是她,不该是她弟弟。
傅乘风:“之前我收到一封威胁信,信上是以乘舟的性命做威胁。”
所以陆总督想将乘舟给认走,还真是解了傅乘风的燃眉之急。
傅挽月一听哥哥收到威胁信,心都提了起来,“这是哥哥第几次收到威胁信了?”
“第一次。”
“我不信。”
傅乘风换左手拎灯笼,伸出右手揉揉她的乌发,神色极为认真,“信哥哥好吗?乘风走后,我再送你走。”
“我才刚来,哥哥就让我走”傅挽月挽住他的手,半分都不同意,“你这么着急送我们走,幕后人知道了,恐怕正巧顺了他的心意。他们要是在我走的路上下手怎么办?乘舟是陆总督的儿子,他肯定会派很多高手护送乘舟回府,我就不一样了,路上太容易被人得手了。我还不如就留在县衙里陪哥哥,至少这里有衙役和捕快守着,他们想下手,也没那么容易。”
“再说,我还会医术。我若是离开哥哥,幕后人想对你下毒,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傅乘风一哑。
她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让傅乘风说不出来反驳的话来。
可让傅挽月随他提心吊胆地在河虞住着,他又于心不安。
好在傅挽月快要及笈了,他可以给妹妹安排一门亲事,让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妹妹若是一直在溪水村,往后嫁的也只会是乡野村夫,傅乘风都当上县令了,自然想让妹妹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说:“再过半月,州府会举办一场闻香会,济州的千金小姐都会赴会参加,到时哥哥带你一起去赴宴,多认识几个朋友。”
傅挽月不信只是认认几个朋友那么简单,她眨眨眼睛,“哥哥,你不会把我留在济州,自个偷偷跑回来吧?”
傅乘风道:“怎么会,哥哥会同你一起回来。”
顺便把妹夫也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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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冷了,要写不下去了
第16章
早晨,天才蒙蒙亮。
傅挽月便穿了一袭秋波蓝襦裙,身披白色兔衣斗篷到菩宁寺给哥哥祈福。史芊芊由人扶着走下软轿,她远远见前面的女子体态纤纤,侧颜清美,挽住何采珺的手,问她要不要上前一起去打个招呼
何采珺短视,三十丈外男女不分,她眯着眼睛看了好几眼,见前面有好多个人,根本不知道史芊芊指的是哪一个。
她问:“和谁打招呼啊?”
史芊芊道:“傅小姐,喏,她就在那儿呢!”
她见何采珺一脸茫然,往人群看了好几眼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只好伸手指给她看。
何采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是没看清楚傅挽月的脸,但晓得史芊芊是想和她去打招呼后,脚步迈都没迈一下。
她才在傅挽月面前丢过脸呢!何采珺愿意去,才稀奇了。
之前黄夫人知道她只是遣管家去送礼,人去都没去县衙后,将何采珺给臭骂了一顿。
何采珺性格高傲,认为自己已经赔过礼了,后面便抵死不去,最后还是黄夫人舍下老脸,去到县衙找傅挽月兄妹道歉。
她甩开史芊芊的手,脸色冰冷倨傲,“你想去便去,反正我是不去。”
史芊芊见她对傅挽月的怨气这般大,状做体贴,“你不愿去,我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何采珺鼓起脸:“我是真想不通,她上次才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你这般上前贴着她做什么,不怕她又在背后说你坏话啊?”
“他哥哥是县令,我总不好得罪她。”
“河虞是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你们史家的根基,比傅家强多了,你何必看她眼色做事。莫不是你喜欢傅乘风,才一心想讨好她的妹妹”
史芊芊哪里是喜欢傅乘风,不过是快到出嫁的年纪,正在为自己寻觅郎君。傅乘风长得俊,从前是她看上的一条鱼,不过现在她又看不上了。
她喜欢过的东西,不喜欢旁人也沾染。黄夫人上次对何采珺说的话,她可还记恨在心上的。
何采珺惯来喜欢人捧着她,史芊芊挽住她的手道:“傅县令人挺好的,连我爹都夸过他。”
“再好能有我表哥好。”想到小侯爷,何采珺神色都是飞扬的,“反正我一心只想嫁给我表哥,旁的人我才看不上。 ”
“怪不得这次主动找我来上香,原来是想求你和表哥的姻缘啊!”史芊芊饱含暗意地看了她一眼。
何采珺没反驳,算是承认了。
她拖史芊芊故意走在傅挽月身后,等人都请好平安符了,她才磨磨蹭蹭地去到大殿拜佛。
*
傅挽月今日出门,除了拜佛求符,还为去给哥哥买一件防身的武器。
哥哥不会武,自然是越简单地越好。
她给傅乘风挑选的是一组箭袖,箭长四寸,只要按动机括,就可以射出一支短箭。箭头上的药,随自己心意放。
毒药、迷药、春.药都行。
傅挽月自己就会配药,犯不着再去浪费银子。医毒本是一家,医者要足够了解毒,才能解毒。
如果这箭袖是给自己用的,她肯定什么药最毒,就往箭头上抹上,但哥哥就不同了,她害怕傅乘风初用箭袖不习惯,会不小心伤到自己,没敢给他配无药可救得毒.药。
只敢给他的箭袖抹天蝎子,她送暗器的时候,连解药也给傅乘风备上一份。
傅挽月先带上箭袖,给他示范一次后,让傅乘风自己也试了一遍。
试了两三次后,傅乘风总算上手了。
“你买这箭袖花了多少钱?”
“不多,三两银子。”其实是七两银子,傅挽月怕自己说多了,哥哥会心疼银子。
傅乘风问:“那你自个还有多少银子?”
傅挽月道:“……反正足够我用就是了,哥哥不用操行。”她从绣包里掏出一块平安符给他,“我还用多余的闲钱给我们三人,每人求了一道平安符。”
符纸背面印有菩宁二字,看字迹似乎是安怀大师的笔墨。
一两银子一张,稍稍有些贵。
傅乘风道:“今日你花的银子,哥哥会记着,下月再多发你六两银子。”
“不用不用!”傅挽月猛烈摇头,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么多。
她的月银本就是哥哥发的,说到底,她只是出门跑腿买了东西回来,但实际出钱的人还是他。
他还真不用像还钱似的,下月又给傅挽月银子。
傅乘风:“现在谁是一家之主?”
傅挽月:“当然是哥哥。”
傅乘风:“那你就听我的,下月乖乖领银子就好。”
傅挽月:“……”
能领钱不是一件好事吗?
傅乘风搞不懂自己妹妹这么推辞做什么,而傅挽月也搞不清楚哥哥这么计较做什么?
她给哥哥送完东西,便回到听雨阁歇息。
早晨到中午她一直坐在马车上赶路,饿了就吃几块糕点应付,傅挽月回屋里睡了一觉醒来,天色都半黑了。
严铮无所事事地在三堂绕了一圈后,被傅挽月给逮到屋里试毒。
“我没钱养鸽子试毒了,你继续帮我试毒好不好?”
“……”不,他想拒绝。
可惜拒绝无效,傅挽月只不过是通知他一声罢了。
她一手揪住他的翅膀,把严铮按在她的膝盖上,立刻用勺子舀了一勺混沌汤,喂入他口中。
严铮被迫咽下一勺汤水,屈辱地闭上眼睛,一句声音也不愿叫了。
“没死吧?”
傅挽月见他闭上眼睛,还伸手试探了一遍他的鼻息,“还活着啊?你怎么突然就闭上眼睛了,那不成罗婆煮的混沌汤太难喝了?”
丢掉给小黄鸭喂汤的勺子,她重新换上一个木勺吃混沌。
不难吃啊?
难不住是因为这馅里有猪肉,鸭子吃了不习惯,那怕那只是它的汤水,它都接受不了!
这么娇气。
傅挽月挠挠它的鸭毛,“也不知道,你的毛能不能在今年入夏就长齐?”
严铮甩开她的手。
容文这时候端了一碗鸡丝面过来,道:“小姐,这是小少爷亲手为您做的吃食。”
傅挽月闻言,抬头看过去,见到容文手里一端了一碗团黑乎乎的面,若不是她说这是鸡丝面,她还真认不出来。
她说:“这是给武大郎吃的吧?”
容文艰难说:“……不是。”
严铮:“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惜下一瞬。
傅挽月便将那碗面推到他面前,让他试试毒。
“……”严铮笑不出来了。
第17章
这么一团黑乎乎的汤面,给狗吃狗都不愿意吃吧?
严铮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去吃。
不管这汤有没有下药,傅乘舟有本事将面煮成这样,和有毒也没多少区别了。
他嫌弃地移开步子,表示不愿意吃。
傅挽月:“给个面子。”
严铮:你怎么不给我留一条命
傅挽月无奈,只好一手按住它的翅膀,用勺子给他强灌了一口面汤。
这种味道……
咸就算了,还特别苦是怎么回事?
根本不是给人吃的东西,简直比毒.药还恐怖!
严铮干呕了两声,想把它给吐出来,傅挽月见他不对劲,手迅速就松开了。
众人只见小鸭子从她膝上跳下来后,才下地走了两步,便开始口吐白沫,两眼一闭,鸭掌一登,可怜的小鸭迅速晕了过去。
容竹:“这到底是里面有毒,还是小少爷煮的面比毒药还毒?”
傅挽月:“……我去看看。”
她蹲下身子,探了探严铮的脉搏后,得出结论,“放心,只是乘舟煮的东西太难吃了,连小鸭都难以下咽。”
“把那碗面倒了吧!”
傅挽月可不想变成小黄鸭这样,但乘舟毕竟是第一次下厨,她又不敢太打击他,便交代众人,“记住,要悄悄倒,别让乘舟知道。”
罗婆问:“倒给猪吃吗?”
傅挽月:“别,猪还得活久些呢。这碗面和那些秽污倒了就行。”
罗婆:“……”
傅挽月:“容文,你同乘舟说,他有心了,下次这些事情交给庖厨的人来做就好,不必它忙活。”
容文:“县令爷那儿,小少爷也让人送过去一份汤面。”
傅挽月急了,“哥哥还没吃吧?”
容文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她急急提上裙子,去到松竹院见哥哥,傅乘舟这个熊孩子一见傅挽月过来,一上来就抱住她的手说:“姐姐,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这孩子,竟瞎闹。
如果她真把那碗面吃了,她哪能还活着出现在这儿。
看来现在不止要防火防盗防淫贼,更要防火防盗防弟弟。
乘舟这孩子,还是尽快送到苏州,让陆总督好好管教好了。
傅挽月撇开他的小短手,脚下生风一般跑到正堂。
只见案桌上汤碗里的面被人一扫而空,只剩下灰黑色的热汤。傅乘风刚放下筷子,温笑问:“你们怎么来了?”
傅挽月一顿,“就忽然想来看看哥哥……”你还活不活着。
傅乘舟惊喜,“哥哥,你觉得我煮的面好吃吗?”
傅乘风:“好吃。”
傅挽月抬头看向他,双眼都瞪大了,哥哥你这样说,良心不会痛吗?
还是这碗汤面不止让你失去了味觉,连心智都没了。
傅乘风用安抚地眼神看了妹妹一眼,端起案上的清茶,小抿了一口,道:“有些咸……想睡了,你俩还不去睡吗?”
“准备睡了!”傅乘舟挽住姐姐的手,眨了眨水润润的大眼睛,“姐姐,我们回屋吧!”
傅挽月看哥哥吃了面后,整个人似乎还撑得住,恍恍惚惚由着弟弟将自己给牵走了。
傅乘风见两人走远,立马移开脚,将案桌下的文竹盆栽拿出来。
“都丢了吧!”
平贵心疼,“这盆文竹,爷可是养了两年。”
傅乘风连喝了三杯茶,缓过劲后道:“没办法,窜味了。我若是一直留下它,就会想起那碗面的味道。”
平贵:“……”
阴影那么大的吗?
见自家少爷端起那碗盆载,脸上心痛欲死,但偏偏又无法忍受的模样,平贵都加快脚下的步伐,立马把这玩意丢出去了。
傅挽月随他走了一段路,发现这孩子是把自己领进他屋里后,她用脚抵住他关门的动作,问:“你这是做什么?”
“一起歇息啊!”他道。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跟你一起睡了?”
傅乘舟:“刚才我问姐姐要不要跟我一起睡,姐姐没有说拒绝的话,我就默认姐姐同意了啊!”
傅挽月伸手掐他脸,“你这鬼才,不去当讼师可惜了。”
他嘻嘻笑了两声,复抱住她的腰撒娇,“我都要走了,姐姐就不能陪我睡最后一晚吗?”
“不能!”傅挽月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头,把这小兔崽子的手从自己腰上移开。
单冲他刚才给自己煮的面,她就不能原谅这熊孩子。
他还想让自己陪她睡!
简直白日做梦!
傅挽月温柔笑笑,用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继续打发他,可惜这孩子太楞了,硬是扑过来说自己还小,这话对他不作数。
傅乘舟的眼睛挤出泪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那我睡你隔间可以吗?那只小黄鸭都可以,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她原本想说不行的,可他都把鸭子搬出来了,傅挽月只好退一步,让他去西东隔间睡。
姐弟俩牵手去到听雨阁,傅挽月便见到小黄鸭已经生龙活虎地低头在铜盆喝水。
她一把把严铮给提起来,“刚才你是装的!”
这鸭子是戏精吗?
它怎么不去梨园演戏呢!
严铮干脆闭上眼睛整死。
傅挽月冷哼一声,“吩咐下去,明天不许给它吃食。”
“……”
这女人心眼好小。
傅乘舟一脸懵,搞不清楚这鸭子怎么就忽然惹姐姐不开心了,不过巴之不得这小东西别一天到晚黏在姐姐身边。
他得意地瞥了严铮一眼,由姐姐牵着他的手去到隔屋歇息。
虽然他没能和姐姐睡在一张床上,但同睡一个屋檐下,傅乘舟就把它当做和姐姐一起睡了。
他表达开心的方式,就是早起给姐姐做早膳。
第二天一早,傅挽月刚醒不久,才换上一件水红绣蝶马面裙,坐在妆台前用银鎏翠桃簪固好发,就见傅乘舟端了一碗浮圆子到她面前,“姐姐,你快尝尝我给你煮的小圆子?”
“小圆子?”
她侧头一看,容文解释说,小少爷说的小圆子是浮圆子。
傅挽月的表情一言难尽,这哪是浮圆子,这是裂圆子吧?
浮元子本应该是圆圆滚滚的,哪像这碗里的那样,浮肿得很大,都快被煮的四分五裂了。
她僵硬地接过弟弟递过来都勺子,一口咬下去。
里面是花生馅,但这花生根本没碾碎,而是硬得要命。
好家伙,傅乘舟根本不是想让她尝浮圆子,而是想试试她牙口好不好吧?
傅挽月牙疼地都要哭了,“乘舟,你老实说,你到听雨阁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让姐姐多陪陪我啊!”他道。
傅挽月:“我看你是想把我早点带走吧!”
她可是还想好好嫁人,封诰命夫人的!
偏偏傅乘舟这傻孩子听不懂,还一脸认真问,“姐姐是想同我一起去总督府吗?”
“不是,我说的带走,是去地下。”
“……”
小家伙很受伤地看了她一眼,“姐姐,我做的不好吃吗?”
傅挽月再也不想承受这种痛苦了,哪怕傅乘舟只有一天就要离开县衙。
她把瓷碗端到他手里。
“你看看,这浮圆子都快被你给煮裂了,你是打算把它们给五马分尸吗?”
“……”
“你再尝一口浮圆子,刚才里面的花生都快把你姐的牙给磕掉了。”
“……”
她又把严铮给抓过来,给他喂了一勺浮圆子。
严铮都没全咽下去,又开始装晕。
傅乘舟:“……”
傅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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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浮圆子:汤圆
今天把这几章的标点符号修改了一下,内容没变。
这篇文太冷了,数据也差,冷得我写不动了,再加上3月份又要考试,我只能先停更一段时间了,最快的话大概四月份我就能复更。
我打字是真的慢,每天花两个小时更新一章,收藏却涨也不涨,这真的很打击我的自信心,所以我决定用写文的这两小时去看书做题,收获会更大一些。
周末不忙的时候,我会默默存稿,到时候又放出来。
希望小可爱们能够理解,谢谢!
第18章
傅乘舟不能接受自己煮的浮圆子竟然那么难吃,他自个拿勺子尝了一口,才咬下去一口,差点把他的牙给崩坏了。
“怎么这么硬?”
容文道:“您从冰窖里拿出的花生,都快冰了四年了,能不硬吗?”
她刚才都已经劝过傅乘舟,庖厨没花生,让他别做了,偏他不听劝,溜去冰窖翻花生,一个劲地要给傅挽月做浮圆子。
听庖厨的小夏说,小少爷连花生都没黏碎,就包到里面,煮出来不硬才稀奇。
别人想过来帮忙,傅乘舟还不愿,这下不就出丑了不是。
“姐姐,我错了。”傅乘舟大受打击地垂下肩膀,都不敢抬头看她了。
傅挽月看他已经明了自己的厨艺是有多糟糕,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最后一两天,终于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
她面含笑意,摸了摸傅乘舟的小脑袋,“你才六岁,做不好这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以后你进了总督府,也犯不着做这些讨好陆大人,只要你好好跟着夫子好好习字读书就好。”
傅乘舟乖声应是,回到屋里练字。
倒在地上的小黄鸭一见他走了,倒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傅挽月忍不住一笑,蹲在地上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演的不错,今日就不罚你了。容竹,端一碗鲫鱼粥过来。”
严铮冷哼一声,头低下来,划开她的手,高傲得不愿让任何人摸她。
她也不生气,反正这鸭子又不是第一次耍脾气了。
习惯就好。
她没再理严铮,自个骑马上山去采药,快活得不行。
一日后,陆总督带人亲自上门,将傅乘舟给领走了。小家伙当初知道自己不是傅家亲生,闹得还是挺厉害的,现在到了要走那天,反倒是不哭不闹,一言不发了。
“姐姐,这是我给你画的画。”
他从包袱里抽出一张画卷,卷上画的是两个小人和一只小黄鸭,戴银簪的人是傅挽月,她背篓里背着一只小黄鸭,正弯腰给小孩擦汗。
傅乘风看画中的人没他,心里倒没有多难过,乘舟这孩子是傅挽月带大的,两人间的感情自是比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深。
他伸手揉揉乘舟的脑袋,取了一套笔墨纸砚让他收下,“这是舒雅斋的文房四宝,我特意托人从京城带过来的,你随总督回府后,功课记得别落下。”
乘舟点头,掏出一支木簪给他,“兄长,这是我跟荣师父学来的。”
傅乘风欣喜收下。
随从见小公子同傅氏兄妹已经作好告别,踏出屋门朝院外的陆赣请示。
陆赣看了乘舟一眼。
“你爹唤你过去呢!”傅挽月小声说。
“姐姐,你最后再抱抱我好不好”
他六岁后,姐姐就没再像从前那么总抱着他了,有时候他想让傅挽月给他擦身沐浴,她都只会递给他一张帕子,让他自个擦。
现在他们马上就要分离了,乘舟眼睛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硬是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傅挽月心疼地紧紧回抱住他。
声音哽咽到不行,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乘舟那么小都没有哭出来,她比他大上数岁,更不能哭才是。
他悄悄扯下她的香囊,傅挽月重新站起来后才发现。
“姐姐,你说以后会来苏州找我,可不许骗我,这是信物。”
傅挽月哭笑不得,这小孩怎么那么较真,“不骗你,到时候你见了我,可别忘了姐姐长什么样了。”
他嘟嘟嘴,“才不会呢!”
乘舟强颜欢笑比了一个鬼脸,心里纵使再不舍,还是走出了屋门,站到陆赣面前唤爹。
陆赣轻应一声,“从此后,你就叫陆乘舟了,傅氏兄妹算是你的义兄义姐。”
算起来,陆赣与他们爹娘曾经也算是知交好友,若不然他当年也不敢把孩子托付在傅家。
他放下千两白银给傅氏兄妹,算是感谢两人这么多年对他的照料,便携乘舟坐船回苏州。
河虞地方小,无论什么事不过一下午就被街头百姓便传遍了,傅乘舟不是县令亲弟,竟然是总督儿子的事,传遍这个小县。
史县丞只可惜陆总督走得太快,他都来不及拜会,人就带着儿子走远了。
他心里怨怼傅乘风,跑到他跟前气道:“总督大驾光临,县令爷怎么也不通知下官一声?”
“总督到河虞是为私事,并非公事,无需县丞随行侍奉。”他只差没说史县丞若是真到陆赣面前,那就是碍人眼了。
人家父子认亲,他来掺和什么热闹。
之前傅乘舟到河虞时,也没见他那么热忱,现在一知道他是总督儿子,史县丞又后悔自己没有和人打好关系。
典型的势利眼,就是他。
史县丞还厚脸皮道:“傅县令,咱们同在一个衙门,还是要互相关照的,你是外地人,对这儿的官场不熟悉,我可以带带你。同样,若是碰到你熟悉的大官,你也可以带带我,咱俩互相帮助,认识的贵人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本官身处庙堂之末,认不得什么贵人。县丞若想高升,还是靠政绩说话才实在!”
河虞官场的风气,就是相互攀关系,在县里你和上头的乡绅没关系,想在这儿开家商铺都难。
傅乘风很是不喜这样的风气,也不喜同史安这样阿谀奉承的小人深交,借口自己还有事要忙,抬脚走了。
史安被他落了面子,脸色不虞,“这种臭石头,二爷岂能容得下他在河虞继续做县令?”
杨岩道:“也是这小子没福气。”
“你回去禀告二爷,傅乘风仍是一意孤行查当年旧案,河虞县太爷又得换人了。”
“是。”
*
闻香会是崇州千金小姐最注重的宴会,往常提前一个月便会备好香囊,穿上最精致的罗裙赴宴,期盼在宴上一鸣惊人,觅得佳婿。
傅乘风做为河虞县令,又未成婚,被邀请为闻香公子赴宴,两兄妹相携入场,才一露面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沈知府的千金沈若棠在一众闻香公子里,一眼便瞧上了傅乘风,她知傅挽月是她妹妹,让丫鬟邀请她到立春亭同坐。
闻香宴一宫有二十四亭,便以二十四节气命名,节气越靠前,表明亭中女子的身份越高贵,商贾之女只能做末亭。
沈若棠坐的立春亭是首亭,同坐的贵女在州上身份都不小。
何采珺一见傅挽月被她邀请过来,忍不住刺道:“若棠,你请她来,我留给芊芊的位置可就没了。”
傅挽月一听,哪会不知道她这是赶自己走呢,但她偏偏就是不走,看何采珺能拿自己怎么办。
沈若棠品着茶,漫不经心道:“闻香会上你抱你的猪猫过来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过来看了,还以为你是过来交流养猪技巧呢!”
“你把你的猪猫抱下去,史芊芊不就有一个位置坐了吗?”
“……”何采珺羞愤欲死。
听她把何采珺的胖橘叫做猪猫,傅挽月同亭中的小姐忍不住齐声笑出来。
第19章
傅挽月穿的是件鹅黄流云短袄,下配粉色云霞纯锦马面裙,云鬓简单地插了一对银蝶簪花步摇,衬得整个人清灵娇丽,在一众闺秀堆里是顶尖绝色。
何采珺容貌一般,便将自己往雅秀打扮,她发上不戴金银之物,一手抱猫,一手捧着书卷,只差没把才女二字刻在头上。
沈若棠惯爱红裳,一身大朵牡丹水红洒金裙穿在她身上,没显半分俗气,反而将她的娇艳明丽都衬了出来,她头上戴的金丝牡丹玉冠听说还是明安郡主赐给她的,一众小姐见了,每次都会羡艳地望着那顶玉冠。
这次闻香会,不少小姐都跟选妃似的隆重打扮,傅挽月在立春亭里朝围着沈若棠的小姐们都扫了一圈,发现……貌似就自己打扮的特别简单。
她的容貌比起沈若棠来说,其实是更胜一筹的,只是人靠金装马靠鞍,沈若棠头上的金丝牡丹玉冠那么一戴,众人都忍不住往她那儿瞧了。
何况,她又是知府爱女,从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大家当然就只顾着同她聊了。
傅挽月倒也没觉得心里有什么落差,她出身乡野,若不是哥哥有大造化当上县令,她今天也没资格到二十四亭来赴宴。
她就是来宴上凑个数的,她治病还行,调香真不行。
大家最好都别注意到她,让她在这里默默吃个茶点就行。
可惜有时候就是事与愿违。
傅挽月才坐下,沈若棠就亲切地挽住她的手道:“昨儿我在田水街上见到你和风君下马车,便想和你们打招呼了,只可惜你们走得太快,买完龙须糖一转眼便不见了。”
打招呼只有相熟的人才会打招呼,傅挽月同这位沈小姐才第一次见,远没有熟稔到在大街上打招呼的地步。
那么同她有旧识的,也就只有她哥哥了。
只是不知沈小姐和她哥哥熟到什么地步,傅挽月只能浅笑说,“看来我们有缘分得很,虽在街上没碰面,但却在这里碰面了。”
“谁说不是呢?”沈若棠明艳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风君去河虞述职前,我曾在知府见过他,当真是风雅无双,傅小姐有这样一位兄长,真是令人羡慕呢!”
自家哥哥才名远播的事,她一向知晓,可如沈如棠这般一见面就猛夸的闺秀,傅挽月还是第一次见。
哥哥还真是挺……招风引蝶的呢。
傅挽月浅浅一笑,其她小姐本与她不熟,听沈若棠这般夸赞,倒是一个个与她交谈起来,到得知傅挽月的兄长是河虞县令后,有几人脸色微变。
那地方风水不好,上任的好几个外地县令都死于非命,任期不满两月,这傅乘风倒是有些能耐,任满了大半年。
要是做了沈知府的乘龙快婿,那就能早日从河虞那鬼地方调走了。
听说这位风君姿容清俊,皎皎如月,如林中白鹿一般让人见之忘俗,那文采亦是斐然,也难怪知府千金这般亲近傅挽月,怕是看上她哥哥,想做她嫂子呢!众人心中有几分猜测,韩若媚轻推了沈若棠一下,“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这般夸人。”
沈若棠笑,“风君是大才子。”
韩若媚眼含深意,扫了立春亭对面的锁月楼一眼,“闻香公子们上楼去了,我看今天来了好多新公子,就是不知你说的风君是哪一位了?”
“自然是最俊的一个。”
“我看看谁最俊?”
“走在倒数第三个那个紫衣公子,是吗?”
“不是吧,我看他都比不上最前头那个白衣公子。”
众人手执罗扇,小声猜测着,傅挽月被人推到前面,她懵然看了好久,哥哥不在那儿啊。
沈若棠道:“别看了,风君不在那儿。”
除了何采珺,其她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傅婉月,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和哥哥是一起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不会迷路了吧?”有人问。
何采珺:“还真有可能,毕竟傅乘风寒门出身。”
迷路和寒门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讽刺满满,就是不在场的人听了,都知道何采珺这是看不上傅乘风的出身,可人风君的名声也不是虚的。
知府千金沈若棠第一个不满,“何小姐真是才女吗?竟然如此看不起寒门,咱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往上数几代,谁家不是起于微末?”
“我是才女和看不起寒门有何干系”
“那傅乘风出身寒门与他迷路又有什么关系?”
这位沈小姐说话真是爽快啊,傅挽月对她的好感大幅提神。
何采珺被她一呛,嘴唇微微张了张,终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气立春亭都是追捧沈若棠臭脚的闺秀,一个帮自己的朋友也没用。
她泄气地揉了揉手里的帕子,怨史芊芊怎么还不过来。
沈若棠使丫鬟去请杨小姐过来同坐,何采珺又是一气,“芊芊还没来!”
“二十四亭又不是没位置,她若是来了,便让她去小暑亭。”
“不用!!她已经来了!”何采珺心底的闷气在见到史芊芊后一扫而散,她用力朝她招手,让她史芊芊到立春亭来。
史芊芊同沈自竹轻声道别后,才款款走到立春亭,歉声解释:“采珺抱歉,我刚才在二十四亭迷路了,若不是沈公子送我过来,我都找不到你。”
“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在二十四亭迷路了,你出门没带脑子吗?”沈若棠无语至极,“园中又不是没有侍女,你倒是会找人,每次都是由男人送过来。”
傅挽月也见不得史芊芊惺惺作态的样子,她附和道:“史小姐处处为何小姐考虑,记得她做得不善的任何一件小事,却偏偏不记路怎么走,是个路痴!”
众人噗嗤一笑。
史芊芊咬着下唇,“是沈公子见我迷路,自愿为我引路。”
这是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勾引知府公子。
可是众小姐没人买他的账。
沈自竹现在未婚,可是不少人心心年年的佳婿。
她们到二十四亭,不就是想借闻香会,在他面前露脸么?
沈若棠最看不上史芊芊使这种手段,“来人,请史小姐去大寒亭。”
“为何?”
“你奔丧呢,今天是闻香会,你穿一身白纱出来是想晦气谁你看我们在坐的大家小姐,谁没穿马面裙。你若是不看重闻香会,不懂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衣裳,那现在就出门坐马车离开,回河虞史家!”
史芊芊脸色一白。
何采珺气道:“你是不是怕芊芊跟你抢香魁的位置,现在就想赶她走!”
众人表情神色各异。
香魁的位置沈若棠已经连夺三年,要说有人想盼这位置易主,那肯定是有人的。
但像何采珺这样毫无顾忌地问出来,那就不仅显得沉不住气,还没脑子。
傅挽月道:“沈小姐调香的技艺,大家都有目共睹,倒是史小姐……我记得她之前连前三都排不上吧?”
有几位小姐附和她点头,沈若棠还真不至于因为这个赶史芊芊走。
闻香会名次有限,少一个人,自己的名次就有可能靠前。
史芊芊一时骑虎难下,只能被发落到大寒亭。
一时间,何采珺连抱猫的心思都没了,她刚站起来,就有人问她是不是想去陪她史芊芊。
何采珺一讪,“我只是抱猫抱得酸了,想站起来走走。”
沈若棠没理她,吩咐侍女给自己加茶。
一阵浑厚的钟声响起,傅挽月见数艘小船,往二十四亭的方向徐徐驶来。
听沈若棠给自己细细讲解,这才知晓原来是侍女乘船来向她们讨香,送去锁月楼供闻香公子们识香了。
第20章
彩船靠岸后,青衣侍女从船下走来,齐齐向各位闺秀行礼。
为防有人在会上作弊,买通她人为自己调香,香囊里的香料是小姐们现场调配,再由侍女们编上顺序,送去锁月楼。
二十四亭只是暂供各小姐歇息之所,调香得去后苑,苑中场地宽阔,又置紫竹屏风阻隔她人窥探的视线。
往年有人夹带提前配好的香囊到后苑调香,被二十四亭侍女发现后,当即被人请出园中,后来甚至蹉跎了七年都没嫁出去,最后出家去了。
为再防这些的事发生,小姐们制好香丸,会由侍女统一放到香囊中,送到锁月楼。闻香会每年的香囊都会不一样,今年是上绣双兔伴月香囊,绣活精致得很,听说是锦瑟绣庄的绣娘连绣五日才绣好的。
傅挽月不擅调香,制药倒还行,苑上放的檀香、麝香她用的甚少,用的大多是清目明神的药粉。
侍女见她竟然跟她要药材,未露出异样的神色,依言为她送来。
沈若棠一连要了好几种香料,极为复杂,好多人就算想学,但因隔着屏风,根本不清楚她研弄的顺序,最后制造的香丸味道一言难尽。
后苑插着一柱大香,香一燃尽,领头侍女命人击鼓,代表时间到,侍女将众人制好的香丸放入香囊里。
没制造好香丸的千金没忍住大哭。
傅挽月手上都是药香,方才捣药捣地手都酸了,回到立春亭后,沈若棠命她的丫鬟,服侍她洗手。
“今年来参会的小姐比往年还要多,等他们识完香,怕都要入夜了。”
沈若棠的两个贴身侍女一人端了一个红酸枝提盒,她们将食盒掀开后,翠玉豆糕、奶白枣宝、蜜饯等甜食映入人眼帘,其她人见了也不甘示弱,各自吩咐自己的婢女去马车取吃食来。
灰石圆桌很快就摆满了各种甜品,傅挽月不好总吃别人的,她吩咐容竹去取金桔雪泡过来。桌上都是甜食蜜饯,吃多了难免口干,夏日喝茶又太过闷热,喝水又太清淡,傅挽月备的金橘雪泡一到,如及时雨一般,让人渐渐清凉起来。
纵使何采珺不喜傅挽月,但天气这般炎热,方才又在太阳底下调了许久香丸,早就累得挤兑人的话都不想说,默默喝雪泡。
她也算发现了,沈若棠欣赏风君,自然看不得旁人欺负他妹妹,史芊芊芊被沈若棠冷落到大寒亭后,现下好多小姐都见风使舵,不愿与她交谈。
何采珺跟个隐形人一样,被落了一下午。
到了晚宴,她沉不住气,没再同沈若棠做一桌,而是拉史芊芊与春分亭人同坐,可惜春分亭的另两人,被她挤去中下亭。
一时间,有人对她俩怨声哉道。
到了傍晚,二十四亭凉风习习,吹散白日闷热,渐渐轻凉起来,亭中千金惬意用膳,锁月楼的闻香公子苦不堪言,闻了半日浓浓香丸,嗅觉都快失灵了。
傅挽月制造的香丸由侍女一从香囊里拿出,便透出淡淡冷香,待放到香炉里一燃,薄荷的清香,霎时清明悠然,令人提神醒脑。
有公子道,“这香似乎还有川芎、当归,其他几味药香。”
“的确与众不同,今日的香丸气味浓丽,适合闺中燃烧。这香丸却是药香居多,另人气爽清明。”
“制香者完全可当选香魁。”
有人不同意,“这我看这叫药丸比较合适吧,我们要选的是谁制的香最香,而不是因为此香能一扫我们的疲惫,令人清目明神,就贸然选它为香魁。”
傅乘风道:“能让人清神,这不已经说明此香超俗之处吗?”
沈知府站出来安抚众人情绪,“公子们莫急,后面还有四十个香丸未燃,若往后没有比它惊艳香丸,本官认为选研制她的小姐为香魁,也未尝不可。”
知府都一语定话了,自然没人傻愣愣出来反驳。
往后的香丸确实只有一个能与傅挽月制的香丸匹敌,那就是沈若棠做的凝桔香。
众人争执不休,最后只能以投数的方式表决。
可惜傅挽月的香丸因为用药居多,与香魁失之交臂。
沈若棠再次蝉联香魁宝座。
有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一个棠字,众人便知晓这次获得香魁的仍是沈若棠,亭中小姐举杯向她道喜。
何采珺神色尴尬,庆幸自己没在立春亭,之前她还讽刺沈若棠赶史芊芊走,是怕史芊芊跟她抢香魁的位置。但她终是有一丝不甘心,春分亭的消息终是比首亭来得慢,报信的使女一到,她就沉不住气问:“亚魁和季魁是谁?”
使女道:“亚魁是风君妹妹傅小姐,季魁是韩家三小姐。”
“史小姐呢?”
“十二香君里并没有史小姐的名字。”
这话一出,春分亭的小姐都悄悄侧头看史芊芊,方才何采珺可是还在大放厥词,说史芊芊这次必能得香魁,将沈若棠给挤下去。
这下脸被打得真疼,史芊芊不仅没能得香魁,甚至连十二香君都没入围。
何采珺说:“是不是他们弄错了,沈若棠再夺香魁也就罢了,傅挽月一个乡野之女,怎么能拿亚魁?”
使女谁也得罪不起,只道:“十二香君是闻香公子们定出来的,奴婢还要去清明亭宣布名次,先行告退!”
十二香君定下后,那十二名女子会在七夕那日去卉同林放乞巧蛛替满城女子乞求佳缘,沈若棠的名字又再次在崇州响亮起来。
傅挽月因为夺了亚魁,也入了不少妇人眼球,可惜她双亲已失,上头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家世上终是差了些。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
别人挑剔她的出身,傅挽月还不想嫁呢,同沈若棠相处久了,她自然知晓她对自己哥哥的心意。
回到河虞,她便将沈若棠亲手做的一只木簪,送到傅乘风手上。
“哥哥,这是有人托我送你的。”
傅乘风低头瞥了一眼,没收。
“你将她送还回沈小姐。”
“我都没说这人是谁,哥哥怎么就笃定这是她了?”
说起来这些天她们二人形影不离,都只差拜把子认亲了,若不是傅挽月还要随她回河虞,她怕都要长住知府了。
沈若棠也没隐藏自己的小心思,借带傅挽月游湖的名义约他去过小隋湖。
傅乘风只去了一次,往后就没再赴约了。
见傅乘风这次没收沈若棠的木簪,傅挽月心叹哥哥不解风情,沈若棠这般好的女子,他若是错过了,以后哪还能找到比她更好的。
“哥哥,你对沈若棠当真一丝心意也无?”
“我如今没有成婚的念头,沈小姐若是想成亲,大可另觅佳婿。”
傅挽月将这句话回信给沈若棠,不知她会不会放弃哥哥。
写完信,她不愿再在屋子里待着,去到后院散步,见小黄鸭躺在木廊上睡觉,傅挽月轻摸了摸他毛绒绒的鸭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胖了?”
正在装睡的严铮不服,胡说!他哪里胖了?
他睁开眼睛躲开她的手,不想傅挽月却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鸭拎了起来。
“带你去称称,如果你胖了,我就把你做成烤鸭吃了。”
严铮:“……”
救命!!!!!
第21章
傅挽月还真是说到做到,让人拿了一只秤杆来秤他,严臻被的双脚被绳子栓住,头朝下脚朝上,毫无反抗之力,整只鸭被吊了起来。
这不由让他想到见到她的第一天,他也是这样被鸭贩子吊在秤杆上,而后被卖出去。
不同的是,这次傅挽月秤他,是要把他给吃了。
他就说这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哪有养了牲畜却不杀不卖的。
“四斤三两,胖了!”
严铮:“……”
他居然真的变胖了。
看来这段时间傅挽月不在,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一不留神就胖了。
傅氏女果然居心叵测,从前说不杀她,其实只是为了骗他,好将他养胖后杀了,这跟养猪是一样的。
“把它收好。”傅挽月把秤杆递给下人,见绳子将鸭子栓得太紧,连毛都掉了,便微微松了松,将他栓在树下。
“容竹,你去烧桶热水,其他人各做各的,不必跟着我。”
连热水都开始烧了,看来这是真要杀鸭了。
虽然傅挽月没吩咐他们动手,但做下人的得随时机灵些,聪明的奴仆已经抬脚往厨房走去借刀了。
严铮为了活命,见没人看着他,使力用嘴将绳子给咬开,撒腿跑了。
他跑得急,偏偏运气又差,一不小心就掉去了木廊板下的破洞里卡住了。
是的,他卡住了。
“……”
都怪傅挽月投喂得太好,把他给养胖了。
严铮声音都不敢出,府里的人发现他不见了,肯定到处在找他。
现在天色晚了,趁人还没发现他,严铮还可以逃走。
有只黑猫从屋檐下跳下来,见到木板下似乎卡着一只鸭子,好奇地迈着猫步走过来。
“喵!”它低头嗅了嗅他的气味,黑色的尾巴扫到他的眼睛上。
严铮无语:“……”
这猫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动物间能不能交流,虽然他和猫……不是一个物种,但还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
他往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小声地发出一道叫声,让它救救他。
“喵喵喵!”
严铮:“……”
根本听不懂它在讲什么猫语。
黑猫又用尾巴扫了一下他,很快又跳出廊道不见了。
曲长的水廊除了隔五十米有一盏黄灯笼照着,安静地出奇。
要是被人知道他卡在这里,那可就丢死人了。
求猫不如求己。
严铮试着朝下蹬了蹬腿,结果卡得更紧了。他没成傅挽月的盘中餐,但很又可能要变成吊死鸭了。
就在他绝望之际,有几声猫叫声传来,它们一个接一个从屋檐下跳下来,他细细数了一下,足足有六只野猫,有四只黑猫,一只橘猫,一只白猫。
它们围着严铮转了两三圈,喵喵叫了好几声,最后竟然全部坐在地板上,静静看着他。
严铮:“……”
这些猫不打算救他吗?
白猫:“???”
黑猫:“⊙ω⊙”
橘猫:“⊙_⊙”
猫猫们安静蹲着,一个都没出手,似乎只是想看看它被卡在洞里的凄惨模样。
木廊下都是水,猫儿本就讨厌水,甚至连澡都不愿洗,又哪里会去救他。
再说,它们也根本救不起。
“二黄。”
“鸭鸭。”
“你跑去哪里了?”
傅挽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到有许多脚步声往这里靠近,野猫们不在看戏,撒腿跑了。
黑猫还好,颜色与水廊夜色相融,不容易被人发现,白猫就不行,下人点着灯笼一眼就发现了它。
它惊吓地叫了一声,也不怪白猫胆子小,它只是野猫,下人一见它不是赶就是打,一见傅挽月带人过来,第一反应当然是快跑。
罗婆问这儿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野猫。
下人都说不清楚,大概是从别个府邸溜过来的。
傅挽月道:“前面都看过了,我们往水廊走走。”
严铮听到她的声音,当初顿住。
要说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了。
没跑走不说,还要被她看到自己这种死样子。
当初让他死了得了。
“哈哈哈哈好好。”
严铮:“……”
“你这呆鸭,怎么卡在这里了?哦,原来是太胖了哈!”
严铮生气了。
他气愤地想要跳起来,啄傅挽月一嘴,可惜身子被木洞卡住,一动苦的就是他自己。
“小可怜。”傅挽月笑完,让下人去找小刀,将它从洞里捞了出来。
严铮闭上眼睛,步入等死状态。
她想吃就吃吧,红烧、清蒸还是烧烤随意,说不定他死了,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或者重新投胎,不用再受傅挽月的茶毒了。
“小姐,厨房的配料都弄好了,你要杀鸭的话,毛我来拔好了。”有奴仆积极站出来杀鸭。
有人不服,“你又不是庖厨的,瞎凑什么热闹,杀鸭这种专业的事,还是由我来做好了。”
“老子从小杀鸡杀牛,杀个鸭算什么。”
严铮:“……”
就很无语,杀鸭这事也要抢?
傅挽月道:“刚才我说想吃烤鸭,不过是随意吓吓它。”
其他人:“……”
意思刚才他们白忙活了。
容竹忍不住问:“小姐您不想吃它,为何要吩咐奴婢去烧热水?”
傅挽月道:“给它洗澡。”
严铮:“……”
吓死他了。
众人:“……”
大小姐开心就好。
傅挽月见他死死闭住眼睛,以为他刚才被吓住了,不知道严铮是真不想理她。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鸭头,表明自己是真不会吃了他。
鸭子一般养半年就可以宰了,严铮从前黄绒绒的鸭毛现在全褪了,浑身上下都是雪白的羽毛。
现在天色晚了,再给鸭子洗澡怕会着凉,傅挽月便让人将严铮抱去鸭舍歇息,等到第二日晌午,太阳正热的时候,才将他抱出来清洗。
为防他将水溅到她身上,下人将严铮从鸭舍抱出来时,绑住了他的翅膀和双脚。
傅挽月拎起他,说了句真沉。
浇水到他身上,清洗他时,看到他的下面,傅挽月又点评一句,“真小。”
严铮:“……”
给他拿把刀来。
小的是这只鸭,根本不是他好吧?
他其实很大。
第22章
要说穿成鸭后,最让严铮绝望的一件事,那当然是不会凫事,差点淹死一事。
为了不让自己再经历这种死亡尴尬,在傅挽月不在的日子,他学会了凫水。
作为一只好学勤恳的鸭子,他已经学会了各种划水动作,甚至连潜水都学会了。
学会凫水后,夏日里不仅可以取凉,最重要的是可以躲傅挽月。
河虞特别闷热,她一个小娘子,因为嫌热外出的时辰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一日几乎要洗两次澡。
得亏他哥哥当上了县令,不然单挑水洗澡,傅挽月就得留出一身汗来。
她虽不愿出门,但依然记挂鸭子的亲事。
算起来,她养那只鸭已经养了大半年了,从一只黄毛小鸭到雪白大鸭,足以证明它已经是个成熟的鸭鸭,该完成繁衍的任务了。
傅挽月很快命人买了一只鸭,放到湖里。
正在湖里欢快凫水的严铮,发现湖里好像多了一只对他虎视眈眈的大鸭。
那鸭迅速超它游过来,拉长脖子一直叫唤,还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严铮心想,这鸭有什么毛病,干嘛一直对着他叫
这儿是他先来的,要赶鸭,也得是他来赶吧?
傅挽月怎么回事
有来了他一只鸭不够,竟然又买了一只。
她是想做热锅鸳鸯鸭汤吗?
严铮气愤地瞪了那鸭一眼,示意她别挡道,别在他的领土上游了。
可那鸭不上道,它猛地钻到水底,就在他以为她是想潜到水里时,它又突然鼓起翅膀出现在他面前。
最奇怪的是脖子还一缩一伸,整个鸭非常兴奋,在他面前不停晃悠。
严铮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他才意识到这只母鸭貌似……是在对他求偶。
“嘎嘎嘎。”
它还开始叫唤,这估计是它们的求偶歌。
他心情很是复杂地耍头离开,可惜母鸭却不打算放过他。
它跟着他游出来,甫一上岸,它就猛地朝严铮扑过来,它压倒他,想要与他交.配。
严铮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贞操被一只鸭夺走,他猛地朝它一啄,戳疼它的眼睛后,愤然逃走。
傅挽月这个女人,他怎么敢……让一只鸭子强上了他。
要是让他逮到她,他要啄烂她的裙子,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也出一番丑。
可惜不知道他气运背,还是傅挽月太能躲,他想找她的时候,严铮找不到,他不想见他的时候,她倒是来了。
这女人不是一般绝,之前那只鸭子都被他啄伤了,她居然又锲而不舍地又买了一只鸭子。
她买,他啄。
母鸭都难逃头秃毛落的命运。
傅挽月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不喜欢那些鸭子,她让人将它关到笼子里,带他去到鸡鸭市场,指着鸭笼里的小黄鸭说:“喜欢童养媳吗?要不要给你买一个小媳妇”
“……”严臻心想,她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他好好一个人,哪里会喜欢鸭子这种又矮又废的两脚兽。
她为了让他交出贞操,真是越来越不择手断了。
简直变态!
关键她身边的丫鬟,还出馊主意。
她还给傅婉月出主意,道:“小姐,我看这只鸭就是眼光被养挑了,看不上我们河虞的鸭。我记得之前宋老爷家的爱鸟也是有这毛病,最后宋老爷千里迢迢带他的鸟去晋安县相亲,那鸟儿看上了一个乡绅的绿鸟,两个鸟儿不仅生了蛋,他们两家还喜结良缘,成了亲家。”
傅挽月惊了,“这也能成亲家”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无奇不有,她猛然觉得有缘千里来相会这话还真不是骗闺中少女的。
只是她没宋老爷那般有耐心,也不想耗费那么多银子,为了给一个鸭子配种,大热天的从河虞去到晋安。
这不是闲着蛋疼吗?
虽然她自己没蛋,但是为了一只鸭亲自去晋安,那是不可能的。
鸭嘛,不就是一张嘴,两只眼睛,没什么不同。
一只鸭不行,她就再换一只鸭。
总会有他看得上的。
实在不行,她就来硬的,给他下.药。
到时候它们一成事,哪里还管得那只鸭是河虞还是晋安的
所以做鸭嘛,还是不要太挑。
傅挽月回到县衙,将严铮从鸭笼里放出来,放到一处小水池里,那水池是她令人刚凿出来的,二尺宽、三尺长,专用来养金鱼。
底下刚铺好青龙石,放了许水,不过还没买鱼儿。
“你已经成年了,若是再不找鸭繁衍后代,以后就是只没人要的老鸭了,知道吗?”
“……”
“你不想生小鸭,再没鸭给你下蛋,你信不信我这就吃了你”
严铮冷笑,根本不想理她。
她这么着急给他配对,自己怎么还不赶紧嫁出去
说他一个刚成年不久的鸭是老鸭,这话还真敢胡乱忽悠。
要不是他是人,还真差点信了,呵呵。
“你这什么态度?”傅挽月见他转身,用鸭屁股对着她,脾气蹭一下就上来了,“长本事了啊!”
“知道我为了给你找母鸭,花了多少钱吗?八十文,就算我现在把你卖了,你也抵不上这些钱,你居然一只鸭都看不上!这是白浪费了我的铜钱!干脆等你再老些,把你做成老鸭汤算了!”
“老鸭汤比起烤鸭也不差,吃了还可以补身子。就是那肉吧,不那么嫩了,但总归还是肉,可以吃就行。我要求没你那么多!你做鸭还挑三捡四,一点做鸭的自觉都没有,你以为你是首傅,是皇帝”
“……”这刁民,他就是首辅!!!
他就知道,她一直想吃了他。
严铮生气地跳起来,泼了她一道水。
傅挽月:“……”
一时间,她雪白衣襟上全是水,连脸上都洒了些,她幽幽望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找死。
他的回答是,又给她泼了一翅膀水,还想跳起来啄她屁股,让傅挽月知道他的厉害。
“拿绳子、抹布、剪刀来!”傅挽月咬牙,一把抓住他的翅膀,绳子一到就将他反绑起来,还用布塞住他的嘴巴,用细绳在嘴上又缠了两圈。
“你想咬我吗?”傅挽月拍拍他的脸,“不,你不想。”
严铮:“……”
他好气!
以后若是傅挽月落到她手里,就好好等着,今日受过的苦,他会双倍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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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女主对鸭鸭绑来绑去,咳咳,以后首辅对女主……
第23章
沈若棠给傅挽月回了一封信,道她哥哥不收她的木簪也无事,下月她会到河虞小住,与傅乘风再见一面。
河虞县有沈家田庄,沈若棠是打着查庄的名义到的,守庄老嬷慌得不行,唯恐自己侍奉不周惹恼了大小姐,被赶出田庄,断了活计。
傅挽月也急,急的是自己哥哥太楞,这般好的姻缘摆在他面前,错过了岂不可惜。
以后他上哪找这么好的女子做夫人?
她心里,已然是把沈若棠当半个嫂子看待,给沈若棠的回信里将近半页,全是傅乘风的喜好。
情人眼里出西施,沈若棠中意哥哥,将他是看作再世卫阶,不用她说傅乘风多好,在她心里他已是万般好了。
傅挽月只需加把劲,让自家哥哥多了解沈若棠,他肯定会如自己一般,喜爱她的。
她低头,在信上又添了一句话,“兄长面冷心热,到时他若是不开口说话,你就哭给他看,他不会冷落你……”
严铮跳上案桌,砚台上摆放的一只毫笔咕咚一声掉在地上。
昨天傅挽月没吃他,可却把他头上的毛剪了,他成了一只……秃头鸭。
他生气地一脚踩了些黑墨,往她的信纸上踩。
黑色的鸭掌印印在白色的萱纸上,傅挽月刚给沈若棠写好的信,就这样没了。
她气愤地一把抓住严铮,“秃鸭,你是不是仗着我不吃你,就开始为所欲为了?”
严铮任她抓,心里根本不在乎。
他都秃了,还在乎她再抓他的头发,他会更秃吗?
傅挽月气炸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越来越嚣张了啊!”
“容竹!!!”
容竹一进门,就见傅挽月气得声音都变凶了,她见好好的信纸沾了几黑色的鸭掌印,惊道:“这鸭子也太不懂事了,小姐你还是早点把它吃了吧?”
严铮无语,他就是摆脱不了被吃的命对吧?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看他不顺眼了,这时候还记得撺掇着傅挽月赶紧吃了他,是想着他下锅后,傅挽月会分她一碗鸭汤喝吗?
反正他踩都踩了,傅挽月想吃就吃,反正他要蛋没有,要命一条。
大不了他重新偷抬做人,命好说不定能再次回到自己身体里,命差就随缘了。
傅挽月深吸一口气,道:“把我的要拿来。”
容竹问:“小姐,你病了?”
傅挽月道不是,“你拿泻药过来,我喂秃鸭喝,治一治他,看它还敢不敢再惹我!”
严铮:“……”
容竹觉得这太麻烦了,还是一次吃了好。
但小姐不愿吃,她也没办法,只能先去拿泻药过来。
傅挽月给严铮灌了几口泻药,就让人将他带去鸭舍。
严铮最后被折腾得连翅膀都抬不起来了。
下人看他是只鸭,根本不会当他是人用心照顾,照常给他喂些碎菜叶,就算完成任务,才不管他吃不吃。
其实,傅挽月给严铮下得泻药力度不大,只是有些折磨鸭生,肚子会微微绞疼,没胃口用饭。
她算着时辰,两个时辰后才去给严铮喂解药。
严铮累得都睁不开眼睛,他见傅挽月过来,还以为她是给自己投毒的,惊恐地扇扇翅膀,想躲开她的魔爪,奈何他虚弱地连翅膀都抬不起来。
“真虚脱啦!”傅挽月用手戳戳他的脸,见他半分也扑腾不起来后,好笑地掐了掐他的脸,“以后还敢作妖吗?我可不是这么好惹的,下次再惹我,小心我把你全剃了。”
“……”
当然还要作,不作不行。
严铮服了解药,第二天早起又是一条硬汉。他没有贪睡的习惯,往常这时候已经在院里练武了,尽管傅乘风是个文弱书生,但这时候也已经在三堂内院练八段锦。
县衙里,就只有傅挽月还在呼呼大睡,舒坦得不行。
旁人府上,谁家姑娘夫人不得早起去长辈屋里请安,傅挽月父母双亡,上头只有一个兄长相依为命,寻常不用晨昏定省。
可以说,河虞的小姐再没有一个人过得比她轻松自在。
严铮看她过得那么舒服,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别人晨练,她沉睡。
这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她把他剃秃了。
严铮为了报复傅挽月,于是偷溜到她屋里吵醒了她。
府中人都知道县令妹妹贪睡,睡觉喜欢睡到自然醒,她若是饿了,自会唤容竹过去服侍,大伙都是各忙各的,谁也不会瞎费时间,到门外站着,一直等到她醒来。
这才给严铮钻了空子,很容易溜到她屋内捣乱,平日他最不喜欢这公鸭嗓,能不叫就不叫,这次为了吵醒傅挽月,他能叫多大多大,就只差没跳到傅挽月脸上蹦跶了。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傅挽月用被子蒙起脸。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傅挽月踢了被子一脚。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傅挽月恼了,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怒视将她吵醒的罪魁祸首,“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严铮继续吵叫。
傅挽月迅速下榻穿鞋,一把抓住严铮,把他全身上下都剃了,一片遮羞的羽毛都剩下。
一时间,整个县衙里的人都知道,严铮不仅秃了,连毛也没了。
他“失宠”的消息传遍衙里,还有下人打赌,堵他毛都没了,不出一月肯定会连鸭命都没了。
甚至他最后做成烤鸭还是老鸭汤这种无聊的赌注都有,简直让他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闲得慌。
庖厨里的李大山下的赌注是最多的,他现在每天看严铮的眼神都是火热的,天天到鸭舍看他,恨不得傅挽月赶紧一声下令,就把他放锅里煮了。
自从穿成小黄鸭,严铮现在是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敢死。他怕自己死后,成为孤魂野鬼,连块排位都没有。
他又提心吊胆过了半月,一只鸭很快就消瘦下去,这可把李大山急的,怕赌注还没结束,他就鸭消玉陨,给他投喂了好多吃食。
严铮哪里吃的下去,那些碎菜一嘴没动,瘦得更快了。
傅挽月听下人说,她养的鸭精气神不太好,大抵是因为自己毛都没了,整只鸭郁郁寡欢都不愿进食了,一时又内疚起来,跑到鸭舍来,日日给严铮上生毛膏。
这药膏是她自个研制的,效果还不错,她才给严铮涂上二十日左右,身上就慢慢开始长绒毛,能出门见人了。
府上人都夸傅挽月是小神医,有脱发烦恼的捕快,见严铮长羽毛长得那么快,就向她买了药膏,想不到效果竟出奇的好。
傅挽月发现了一个小商机,她兴奋地地摸了摸严铮毛绒绒的脑袋,“你简直是我的小福星,我这月单卖生毛膏,就赚了五两银子。”
严铮:“……”
作为受害人,他并不是很想当这个福星。
“我最近想再改进一下药膏方子,让脱发的人头发长得再多一些。”傅挽月只内疚了三息,最后一把抓住他,道:“只能委屈你再秃一次了。”
“……”严铮:“!!!!!”
第24章
严铮又秃了一次,不过半个月后,又很快长了出来,稀稀疏疏地丑极了。
哪怕穿成一只鸭,他也要面子的,再次成为秃毛鸭后,他就一直躲在鸭舍里不出来,整只鸭都自闭了。
傅挽月的生发膏大卖,心情大好,根本没注意到他一只鸭的心事。她一有时间就往山里跑,摘了好多药材,倒卖给药铺,攒了好多银子。
眼下她哥哥是县令,她不用再像从前一样卖药攒钱,送乘舟去学堂读书,但傅挽月就是闲不下来。傅乘风见她一天到晚总是往外跑,连招惹到顾家小公子的芳心都不知道,夜里特意叫她到书房问话。
“你可还记得顾寻?”
“?”傅挽月哪记得,摇头说:“我甚少参加那些宴会,河虞的小姐公子到现在都没认全呢!”
傅乘风无奈,“你都救过人家,怎么那么快就把人给忘了”
经哥哥这么一提醒,她一下想起来了。
她在濛河山采山参的时候,有个青衣小公子被毒蛇咬了一直哭,她便喂药救了他一命,这人傻呼呼的,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只知道哭,连她给他喂药的时候,不知道泪水还是鼻涕,都沾到她手上了,傅挽月嫌弃得不行,去溪边洗了好几道手。
那人以为她给他吃的药是假药,哭着在原地等死,傅挽月不愿把时间耗在傻子身上,她还要去守山参呢,劝了他几句就走了。
反正她药已经喂了,那傻小子要是还不走,晚上被熊给咬了,那就是真傻得没救了。
她忍不住噗嗤笑一声,“原来那个哭包叫顾寻。”
傅乘风道:“他托他父亲昨日到府上提亲,道要娶你。”
傅挽月差点将刚喝进去的茶吐出来,“哥哥,你别吓我,我嫁谁也不能嫁给他啊!我又不认识他,而且他就是一个哭包,娘门唧唧的。”
“男人哭就是娘吗?”
“不是,是他哭得太丑了。”
“……”傅乘风一时无言,“我看顾公子长得并不差啊,人芝兰玉树的一个少年,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一个娘门唧唧的人了。”
她沉沉吐了一口郁气,“那是哥哥没见见过他哭得样子。简直比我养得秃鸭还丑。总之,我是不会嫁给顾寻的,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大事,说不定我还没哭,他就先哭上了。”
“……”
傅乘风想想妹妹说的话,一时间沉默了。
的确,顾寻家世好是好,可却不能为妹妹遮风挡雨。
他道:“你既不喜欢他,那哥哥就回绝了顾府。这些日子找哥哥提亲,想娶挽月的人多的是。”
傅挽月内心抗拒极了,她才不想和一个不相熟的男人成婚呢,她闷声说:“哥哥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呀,你是嫌我年纪大了,不想再看我了?”
“怎么会,多一个人照顾你不好吗?你快及笈了,哥哥先替你相看好人家,免得好儿郎都被别人给挑走了。”
傅乘风替她着急,她还替他着急呢。
他们两人的岁数比起来,是傅乘风更大吧,哥哥都没娶亲,她一个做妹妹的,那般着急嫁出去做什么。
傅挽月调皮地眨了下眼,“若是哥哥先娶亲,别说让我嫁给顾公子,就是随便哪个王公子、赵公子我也会答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哎……”
他现在还不想娶妻,她不是知道的么?
故意给他下套是吧?
傅乘风还想叫住她,傅挽月已经一溜烟跑了。
哥哥既然这么着急想让她嫁出去,那她也行行好事,给哥哥找个好嫂子,她看沈若棠就很不错。
沈若棠才貌双全,心里又有她哥哥,傅挽月就不行这么个美人都到河虞来,还拿不下他。
*
傅挽月信心满满地等着沈若棠做她嫂嫂,一听她到河虞来,就派人接到县衙来,与她同住。
县衙三进的宅院与州府大宅自然是没法比的,但沈若棠根本不嫌弃,她现下只要想到自己与傅乘风同住一个屋檐下,心里都是蜜一般甜。
才坐下不久,她就往院门望了好几眼,连果茶糕点吃的也是心不在焉的。
傅挽月知道她是想见自己哥哥,忍不住笑,“要不我带你去前面见哥哥。”
“啊,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沈若棠脸色绯红,“反正就算他不来院,下午我们一起用膳,他就看到了。 ”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沈若棠不信自己到县衙的事,他不知道。
傅乘风到现在都没来,不知道是被事拌住了,还是在避嫌。
“我让人去问问哥哥在做什么,有没有时间到我院里来喝茶。”
“也行……”
这下她倒是坐不住了。
傅挽月抿唇笑,瞧了口是心非的沈小姐一眼。
沈若棠纵然性格再爽朗,终是闺阁姑娘,她为了傅乘风从家中到河虞来,已然是豁出自己所有脸面了,眼下看傅挽月盯着自己笑,急道:“不许偷偷在心里笑我。”
“好的,小嫂嫂。”她眨眨眼。
她别过眼,就当没听见这句话。
见湖中有只鸭,沈若棠的视线忍不住瞧那瞥过去,这好好的鸭,怎么毛稀疏不齐的,像是被人剃了似的。
“这鸭是怎么回事毛都不全!不会是你们厨子想杀它没杀成,毛都没拔完,又把它给放生了吧?”
傅挽月道:“不是,这鸭是我养来……”
“养来吃的?”沈若棠啧啧一声,见那只鸭准备上岸,从石凳上起身,说:“我去看看。”
“不是,是我养来做试验的。”
严铮才刚上岸,就见傅挽月领了一个女人过来,对他嘀嘀咕咕,他心声警惕,生怕自己又被傅挽月拿去做试验,拔腿就跑。
他若再秃一次,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沈若棠惊呼:“这鸭长得真丑!”
严铮:“……”
长得丑不是他的错,这可得全怪傅挽月。
要不是因为她,她怎么会秃。
严铮扭头看了她一眼,气愤又委屈。
好在傅挽月还有最后一丝良心,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在研究生发膏,拿他做试验他才秃毛的,否则他真想一头扎到水里不出来。
“哦,原是这样。不过我看这只鸭挺肥的,不拿来炖汤可惜了。你看我都到河虞来了,你真不拿它招待我,我可最喜欢吃烤鸭了。”
严铮气,怎么谁都想吃他?
傅挽月道:“我用它调出生发膏,赚了好多银子,暂时还舍不得吃他,你换个吃的吧!”
严铮:“……”
他看她就是想留着他,让他再秃几次,赚更多银子。
沈若棠遗憾地看了他一眼。
容竹从前院得了消息,听说傅乘风刚不巧出门去了,明日才会归来。
“这么巧?”傅挽月一噎,她哥哥该不会是再躲沈若棠吧?
严铮没兴致听她们谈话,甩了甩头上的水,回鸭舍去了。
她能猜想到的是,沈若棠岂会想不到,她听说傅乘风不在,肩膀都垂落了下来,傅挽月道:“你一路坐马车过来想必也是累了,要不先去睡会儿,等天不热了,傍晚我带你去酒楼用饭!”
“好。”
沈若棠脸上重新撑起笑容,安慰自己不要着急,兴许他就是在忙呢?
他是县令,不可能随意放下政务,来见她们。
凡事得一步步慢慢来。
见沈若棠脸上没有不愉之色,傅挽月这便放下心来,引她到屋中一同午歇。
河虞天气炎热,她担心沈若棠受不住,让人搬了两会冰鉴到屋里来,用蒲扇扇风,给屋里降降温。
伴着冰鉴的凉意,傅挽月很快睡了过去。
沈若棠心里想着傅乘风,半分睡意也没有,强逼着自己入睡好久都没睡着后,干脆从屋里起身。
她见傅挽月养的秃鸭迷迷糊糊地从鸭舍出来,眼前忽然一亮,心奋地朝他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它。
……
傅挽月是闻到一阵香味起的。
她睁开眼,发现沈若棠已经不见了,她轻轻揉揉水眸,鬓发微乱,银蝶步摇松松插在右髻上,绝丽的面容不显颓容,反而有些可爱。
“若棠,你是在烤什么?”
沈若棠蹲在地上,应道:“做烤鸭。”
傅挽月瞬间醒了。
“你说你在烤什么?”
“烤鸭啊!”
傅挽月跑过去一看,发现烤鸭的头不在了,应该是被沈若棠给砍了,她养了快一年的鸭,就这样被……沈若棠给烤了。
“这么伤心的吗?不过是只鸭而已。”沈若棠看她难过,心中惊奇,内心忍不住憋笑,“你那么喜欢那只丑鸭。”
倒谈不上喜欢,只是伤心自己的财路断了,以后再也找不到那么听话的鸭,给她做药鸭了。
不过,沈若棠烤的肉好香啊!
傅挽月忍不住道:“可以给我留个鸭腿吗?”
沈若棠笑,“当然可以。”
她撕了一只肉腿递给傅挽月,傅挽月嚼了几口,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鸭肉啊?”
“哈哈哈哈哈哈,本来就不是,这是鸡啦!我故意逗你玩呢!”
傅挽月:“那我的鸭去哪里了?”
第25章
“被我藏起来了。”沈若棠狡黠一笑,“如果你明日替我约你哥哥出来,我就带你找到它。”
“一只鸭而已,就算你不藏,我也会想办法凑合你和哥哥在一起的。”傅挽月想不通她何必搞那么一出,逗她玩呢。
她伸手又讨要了一只鸡翅吃,睡饱醒来就有肉吃,简直太爽了。
只是不知道这肉沈若棠是从哪儿弄来的?
沈若棠低头,小小闻了一口,已经够熟了,再烤下去怕就要糊了,她倒了些茶水撒到柴堆里,火噗嗤一下就灭了,发出几道呲呲声。
“我可没偷你家鸡啊,这是我让人买来的山鸡,味道不错吧?”
傅挽月轻点头,“好吃,我单吃这个现下都不大想去酒楼了。”
“那可不行,你说好要请我吃饭的!”沈若棠生怕她吃多了,就不肯带自己出去,让自己的丫头把剩下的鸡肉放到庖厨,“剩下的肉,等我们晚上回来,我给你做凉拌菌菇鸡。”
“听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沈若棠要是做了她嫂嫂,她和哥哥就有口福了。她吃得三分饱,意尽未由地洗干净双手,带上沈若棠出门。
河虞天气不是一般热,太阳都落山了,空气还有一阵热气在,人出门不久,后颈都会闷出汗来。
等到戌时初,天气彻底凉下来,两人才带上家丁到百悦楼。
这百悦楼算是河虞最上等的酒楼了,县里有头有脸的乡绅小姐都喜欢到这儿用饭,哪怕不在这楼里用饭,也会让仆人买了带回去。
傅挽月虽爱吃,但她赚银子不容易,没一天到晚都跑到这儿用饭。县衙里有吃的,她经常跟着大伙一起吃,一是省钱,二是王厨的手艺本来也不赖。
百悦楼的人不晓得傅挽月,但消得看人。他们一见沈若棠,眼睛就直直盯在她们身上,径直领她们去到最贵的包间,两人才上二楼便遇上了何采珺和史芊芊。
“沈小姐,你怎么突然来河虞了?”自从何采珺被沈若棠落了面子,她待沈若棠便再也不如以前亲切了。她紧紧挽住史芊芊的胳膊,心想还是史芊芊好,从没背叛过她。
河虞这种小地方,没什么能吸引人的地方。
史芊芊觉得,沈若棠这一趟很可能是为傅乘风而来。
她稍稍惊讶片刻,故意望了一眼大堂问,“傅县令没随沈小姐过来么?”
傅挽月道:“史小姐这是何意?若棠到河虞来视察田庄,暂住在我府上,我尽地主之宜,引她到酒楼用饭,你问我哥哥的行踪做什么?哥哥夙兴夜寐,到现在都在外处理政务,你问他,莫非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她说这话,已经很顾及给史芊芊的脸面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与傅家人又不亲近,陡然问起旁人哥哥的行踪,这已算非礼之事。
何采珺脑子转不过来,没往史芊芊是想说她们在酒楼行男女私会之事,她也好奇道:“你这些天好关注咱们县令啊!”
“呵,我劝有些人还是注意与男子保持些分寸比较好。已经都要纳给别人为妾了,还是别总问旁的男人下落了。”
这话一出,三人都楞住了。
沈若棠是站在傅挽月那边说话的,何采珺婚事还没定下,她暗骂的人必然不是她。
可为妾……这事,史芊芊不是向来看不上吗?
怎么会这么突然。
好歹她们还是手帕交,史芊芊若真要嫁人,她一点风声都不透露给她,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何采珺脸色有些难看,“芊芊,你是真要给人做妾了。你知道我最讨厌那些妾侍通房,你竟然要去做那等低贱之事,你还是我认识的大家小姐吗?你……更过分的是居然什么也不告诉我,你是嫌丢人,还是不信任我!你要是不想嫁,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帮你!”
做妾的事,当场被人说出来。
史芊芊都快没脸站在这儿了,她用手用力拽何采珺的锦裙,“不是,你误会了。不是我要做的,是我父亲逼我,我……我已经在求我母亲了。”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你父亲若是再逼你,你就到我家来,我来护你。”何采珺见史芊芊无助地攥着她的手,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了那么重的话,“抱歉,我刚才太急了,你知道的,我一向讨厌那些妖妖娆娆的妾侍,仗着夫主的宠爱就欺负正室。”
“沈小姐以后别听风就是雨,芊芊在史家的难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乱造谣。”
沈若棠扫向她俩的目光很冷,“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以后就知道了,你想护就护,以后别反被狗咬了哭就行了。”
“你……”何采珺那个气啊,偏偏两人一点眼风都不给她,忽视她俩直接去包房了。
小二可是认得史芊芊的,陡然听到她要为妾的事,心里惋惜片刻,后面也就没甚想法了。
史县丞的几个千金,似乎没一个是做正室夫人的,都是嫁给高官为妾。众人都以为,史芊芊是嫡女,会与其她庶女不同,想不到还是摆脱不了为妾的命。
真是可惜了。
何采珺没脑子,史芊芊可不想在这种地方与她谈论做妾的事,她一路奔到马车,才坐下就哭,何采珺哪里还敢再提及她的伤心事,只顾安慰她了。
包间里。
小二给人添了茶,问好两人要点的饭菜,便掩上雕竹木门出去了。
傅挽月不再压抑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史芊是要给谁做妾啊?”
“陈国公,我舅姥爷。”
“你舅姥爷几岁了?”
“五十六了。”
“……”
史县丞卖女求荣的事,傅挽月在河虞久了也就知晓了,他家中几个庶女,都是送给州县上的豪绅官吏为妾。
没想到,史家最后竟然会与沈家搭上关系。史县丞这是想升官,又把史芊芊给卖了。
这听着似乎有些惨。
但看史芊芊那个心思活络的性子,怕是不会甘于认命。
“史家已经打算送她过去了。”
沈若棠道:“他们钱都已经收了,送人过去不过是早晚的事。”
傅挽月唏嘘,“还好我哥哥不是史县丞那样的人。我说不想嫁,他就替我回绝了那些人。”
听到她夸傅乘风,沈若棠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啊,不为权贵折腰。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不过,沈若棠更感兴趣的是,向傅挽月求亲的人是谁。
傅挽月所知道的人就只有那个哭包公子,简略说了和他相遇之事,其他人她连名字都不知道,沈若棠就没再问。
小二上好饭菜,两人便开始商量明日约傅乘风出游一事。
第26章
傅挽月最后是以山上有土匪,她独自一人去山上采药不安全为由,将傅乘风给约出去的。
为了方便采药,她没穿马面裙,而是换了一件群青玉兰暗纹襦裙,乌黑的头发用银簪挽成单螺髻,整个人清灵又素雅。
她骑的小黑马是前久刚买的,活泼又高大,傅挽月才骑上去,它就兴奋地甩了甩马尾,吭哧了好几声,若不是她牢牢抓着缰绳,马儿怕很快就要往前面跑走。
平贵也骑了一匹马跟在两兄妹身后,“少爷,咱真的不叫那几个捕头一起跟您去吗?”
傅挽月道:“你是想把动静闹大,让那群土匪都知道吗?我是去采药,又不是剿匪,那些山匪头子悄悄躲在哪个山坳都不知道,就算你们要剿匪,总得把人老巢谈清楚再去吧!我这次去采药,哥哥可以先探探路,不遇着那些人还好,若是遇上了,先药翻一两个人,带回县衙再说。”
哥哥性格死板也就算了,怎么平贵也这么死心眼。
如果不是拿采药的名义约他出去,傅乘风怎么会随她出门。
她心累地望了平贵一眼,“再多话,你干脆别去了。”
“不行,我会些拳脚功夫,可以保护你们。”
“……”
这人真是个呆鹅,她一定要找机会把平贵这人甩了。
三人去到山林,傅挽月就道自己渴了,让他去给自己装水,打发得远远的。
采药的背篓是傅乘风一直替她背着,傅挽月从他手里接过背篓,随手拍了拍马儿的后臀,黑马就往松林方向疾驰。
无论傅乘风怎么用力勒缰绳,胯.下的马儿都不听他的使唤,他回头一望,见傅挽月那个鬼丫头朝他挥了挥手,便捂嘴一笑骑马跑原来了。
“诶!”
傅乘风无语,知道自己是被这丫头给算计了。
他原想从马儿身上跳下来,奈何这马跑得太快了,傅乘风这一跳,免不得手会被树枝擦伤。
只听一声嘹亮的玉哨声,黑马陡然停了下来。
“疾风,停下!”
傅乘风定眼看向骑着白马而来的红衣女子,没有半分意外道:“是沈小姐让吾妹使计约我到此地来?”
“什么使计这是在撮合良缘。”沈若棠明媚的双眼如弯月一般眯笑起来,“傅公子不觉得你我男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吗?”
她又吹了一声玉哨,他身下的黑马便往她这儿走来,沈若棠大胆至极,瞬间从她的马上下来,跳到黑马身上,与他共乘一骑。
傅乘风一惊,欲从马上下来,身后的女子却紧紧搂住他的腰,她贴着他的胸膛,温软的呼吸扑在他耳边,他的耳根一下便红了。
“你不会不知道,我喜欢你吧?”
“沈小姐,你别这样。”
他推掰开搂在他腰间的手,沈若棠觉得他好玩,偏不放开,还趁机亲了他后颈一口。
傅乘风哪里经历过这种事。
吓得用手一推,不小心将她推到了地上。
“啊!”
*
傅挽月甩开哥哥后,就去找平贵,那呆鹅连溪水都找不到,都不知晓傅乘风平日是如何好脾气忍受下来的。
平贵见到她竟然来了,心里一慌,“小姐,我还没找到水呢!”
“不用找了,你下山去吧!”她给他甩了一串铜钱。
“为什么?”平贵楞住,“我们不是要陪你采药吗?”
“你识得什么是药吗?连水也找不到,还是赶紧下山好了。”
“那少爷怎么办?”平贵最想问的就是这个。
傅挽月手里握着缰绳,正准备说话,林中忽传来一道惊喜的男声,“傅小姐!”
顾寻见傅挽月的美目一片迷惑,一看就知道她是忘了自己,他垂眼掩饰住心里的失落,勉笑挥手指着自己说,“我是顾寻,你在这片山林救过我!”
“哦,是你啊!”哭包公子,傅挽月想起他那日哭得鼻涕横流的样子,与现在清俊的面容天差地别,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还说我是骗子来着!”
“是、是我的错。”他一下结巴起来,想起当日两人相识的场面,知道自己没能给她留下好印象,现下只能尽量挽回,“傅小姐是要采药吗?我可以陪你。”
“你不怕蛇了林中毒蛇多得很,你要是不小心又被蛇要了,别又被吓哭了。”
“……”
顾寻表情一滞,保证自己觉绝对不会怕了。
他这次有待驱蛇药,不然也不敢到这山林来。
他可是好不容易打探到傅挽月下落跟过来的,要是自己这次再表现不好,那亲事绝对没成算了。
“我这次不怕蛇了,傅小姐信我!”
“可我带了仆从,他可也陪我。”
傅挽月用缰绳指了指平贵,“喏,你看到没,我家的小厮。”
平贵不识得顾寻,但晓得他名字,纵然他心里担忧公子,但断没有撇下傅挽月,让她随外男在一起的道理。
他说:“顾公子怕蛇,还是早点下山为好,到时被蛇咬了,我们还得扛您下山,没时间采药了。”
“我带了药粉的!”顾寻为了证明自己,将药包从腰上解下来给他们看。
驱蛇药粉又不是对什么蛇都管用。
傅挽月一阵无言,这顾公子真是个呆头书生,什么都不懂。
她身边为什么不是呆书生,就是呆鹅小厮一个聪明人也没有,还不如回府逗她养的鸭子,做生发膏发家致富呢。
顾寻见她没再赶自己,欣喜地往前面跑。
“你脚下有蛇。”
傅挽月眼睛尖,见顾寻单忙着往她这儿跑,连脚下有蛇趴在树叶堆里一动不动都不知道,急忙提醒他。
平贵也叫道:“公子小心!”
“你们别骗我了!”
顾寻不信,以为这两人是不想带上他,故意忽悠自己。
谁知道,他还真踩到蛇了。
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忍不住又哭了出来,“怎么又有蛇咬我,呜呜,这蛇是不是有毒,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傅挽月无语。
她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看断蛇的七寸,说:“别嚷嚷了,这蛇没毒,你死不了。”
“真的吗?”顾寻抽噎。
“骗你的。”
“啊……”
顾寻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平贵望着地上的断成两截的菜花蛇,蛇尾还在抖动,浑身一阵冷寒。
这山林也太危险了。
“背上他,我们回去。”
“那公子呢?”
“他会回来的,你不用管那么多。”
*
傅挽月药没采到,最后带了一个怕蛇公子回家。
顾寻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庆幸自己没死,但苦恼的是自己又一次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了。
平贵一直守着他,见他醒来便给顾府的人报信,让人将他领回去了。
今日苦恼的人可不止顾寻,沈若棠也苦恼得很,她不仅把脚给崴了,还惨遭傅乘风拒绝。
她是个高傲的姑娘,她都这般主动了,竟然还是被傅乘风给拒绝了,这口气她怎么受得住,当夜就没再去县衙。
傅挽月见她没同自家哥哥一起回来,就知道事情定然出了变故,她从旁人手上接过沈若棠留给她的信,这才知道沈若棠已连夜离开了河虞。
傅挽月拿上信,正准备冲入他的院子问个明白,就见哥哥的书房有打斗的声音传来,账房还着火了。
有人忽然捂住她的嘴。
她吓了一跳。
“别叫,你快从后门出去,这里不安全。”
是哥哥的声音,傅挽月侧头一看,虽然屋檐灯火微弱,但还是看清他嘴唇已经乌紫了。
是谁给他下的毒?
傅挽月眼角浸出泪来,他压低声音跟她说,“快逃,这里不安全。”
“那哥哥你呢?”
“我们分开走。”
他唤平贵带她从后门离开,故意往假山那边走去。
书房的门被人猛然从里面踢开,小厮见黑衣人持刀乱砍,连声尖叫。
有人见到傅乘风的身影,喊道:“他在那里!”
平贵拉上傅挽月往后门走,那里有一匹马车。
严铮躲在马车里,没人发现他。
马车往城门疾行。
守门人并不知道县衙发生变故,现在还未到霄禁时分,看到她们有路引便放两人离开了。
傅挽月不知道他到底要带自己往哪里去,她心里一直担忧的是哥哥的下落。
“平贵,要不我们还是偷偷折回去救哥哥,他中毒了啊!”
“你快停下,我们折回去救哥哥!”
“你听没听到!”
……
傅挽月一连喊了好几声,见他没有应答,只好一把掀开车帘。
平贵已经死了。
他倒在了马上。
她早上还笑话他是呆鹅,晚上他人就不在了。
傅挽月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惊惧地往后一缩。
那人将平贵的尸体从马上推下去,用刀掀开了车帘。
“你要对我做什么?”
“你猜?”
他给傅挽月强喂了一颗药,傅挽月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将它给吐出来,“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说完,就往傅挽月的后颈狠狠一劈,将她给劈晕了。
“原来这里还藏了一个小东西。”
他弯腰,拎住严铮的翅膀,恶劣笑道:“这么个丑东西,活着真没意思,还是死了为好,是不是?”
严铮才挣扎了几息,就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闭眼前见到的是那人将傅挽月给扛走了。
那人没有第一时间杀她,应该不会要傅挽月性命。
只是不知他会带她去哪里?
想到自己都快死了,还在担心傅挽月的下落严铮自嘲一笑。
“首辅,首辅……”
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幻听,严铮最后在闭眼前竟然听到了有人在唤他首辅。
第27章
严铮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处清简至极的竹楼,屋中无任何贵重家具,只是由竹木编砍而成的桌椅竹凳。
四方木桌上摆放着一瓶土陶,陶中插了两朵洁白无瑕的栀子花,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这是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早知道只要一死就能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他还做什么鸭
当初自己就是顾虑得太多,以为自己死后会成为孤魂野鬼,连投胎都困难,才一直不敢死,活在河虞。
老天还是怜惜他的,让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袁和。”
他朝门外唤了一声,便有人急急冲进屋来,神色激动道:“公子,您醒了!”
“林大夫,您快进来看看,公子醒了。”
严铮躺得太久,身子虚得厉害,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撑起身子半坐起来,袁和立刻上前扶住他,往床头多加了一个靠枕,“我给您倒杯水。”
给昏迷的喂水一向困难,更不用说尽食了,尽管严铮身边的人已经很尽心尽力地在伺候他了,甚至还提心吊胆地在防范有人会趁严铮昏迷时刺杀他,严铮的脸庞还是消瘦了好几分,脸色苍白不已。
浑身透着病态。
他用手摸上自己的右肩,掀开衣衫一看,连伤口的伤疤都变淡了,可见他昏迷的日子不是一般久。
朝堂里的变化怕也很大。
严铮问:“如今的首辅是谁”
袁和答:“仍然是公子,只不过政事主要是由次辅在管,太后监国。”
“呵,我昏迷那么长时间,就没人提换了我的首辅之位”
有自然是有的,主要是以次辅张和阶为首的一派臣子。
若不是皇室有成王站出来,道严铮只是身体不适,暂时在私庄修养身子,一年后必归朝堂,这位置怕是早就换人做了。
袁和将朝堂上的事,简要和严铮说了说,而后拿出一摞白纸,上面全是严铮昏迷不醒期间,倒戈张和阶的臣子。
严铮默不作声地将它们全部看完,里面不乏当初信誓旦旦说要追随他的朝臣。
“果然是人走茶凉,我这个首辅人还没走,他们一个二个都成了张和阶的人。”
“公子息怒。”袁和有些后悔,将那份名单拿出来了,公子才刚醒,不该受这些刺激。
他给林付霜使了一个神色,让他上前给严铮把脉。
林付霜硬着头皮上前,将手指搭在他的腕上,静心凝神号脉。
首辅才刚醒来,身子虚得很,不宜大补,戒酒戒躁,只能食些清淡的饮食。
他交待了严铮这些天需要注意的事项,严铮心底想着事,简单地嗯了几声。
袁和不敢马虎,全都用心为主子记下。
“首辅昏迷的时间太久,容我建议,还是再竹屋休养七日,再坐马车回京也不迟。”
严铮轻轻捏了捏眉心,“我不着急回去。那些人不是不希望我回去吗?那我就在这儿多待几日再走。”他点名提到袁和,“可查出行刺我的人是谁派来的”
袁和低头请罪:“请首辅责罚,我……还未查出来。”
“无妨,不是张和阶就是宫里的人。”
端看这次谁受益最大就知道了。
张和阶和杨太后都有嫌疑。
考虑到严铮昏迷好久,今日还未进食,袁和体贴问:“公子现在可要用饭?”
听到他这么问,撑了那么久问话的严铮,确实感觉到一阵饥饿感。
他轻轻点头。
“送来清淡的小粥就好。对了,你再帮我查件事,河虞县如今如何了?”
在外人看来,他与傅挽月无半分交际,若是直接提起她,很是怪异,严铮只能暂且粗劣问到河虞。
袁和心细,知道他对河虞县感兴趣,必回将那儿近来发生的大事,都禀告给他。
傅乘风是县令,他们一家被人刺杀,这般大的事,应该会惊动到知府。
*
事实上。
不出五日,河虞县令遇刺身亡的事,传遍了崇州。
何采珺拉着史芊芊,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前日傅挽月同沈若棠还在酒楼笑话你,这下她被掳到哪个地方都不知道,真是可怜得很呐。”
“你怎确定她是被人掳走的”史芊芊皱眉,“事情还没落实下来,咱们还是先别听那些摇言。”
“这算什么谣言”何采珺瞪大眼睛,“县衙里又没有他的尸体,那天夜里死了那么多人,她没死在里面,肯定是有人起了色心,将她给掳走了。要我说,河虞县衙就是风水有问题,我还以为傅乘风会命硬些,谁知道他还是撑不过,最后死在大火里了。县衙毁成那个样子,现在怕都没法住人。”
别说现在不能住,就算是能,大伙觉得县衙不吉利,也没人敢住啊。
大伙都想着要不换个地方,盖做新县衙了。
县令不幸身亡,县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史县丞再次迎难而上,暂代县令主持政务。
何采珺听说等新的县令上任,史县丞就会升到俞州做通判盐运司经历。
她好奇问,“你真打算和你爹断绝关系?”
史芊芊道:“我就算去庙里做姑子,也觉不当妾。再说,我心里已有打算,我可不想那么早就成婚,我想去京城的玉箐书院读书。”
“我也想去!”何采珺一听神色奕奕。
玉箐书院在京城,她去到那儿,不就能随时见到表哥了吗?
她兴奋地挽住史芊芊的手道:“我去找母亲,让她送我俩一起去玉箐书院读书,你家里的事不用担心,你不是还有个庶妹么,把她送给那个老男人好了,你和我一起去京城。”
史芊芊露出为难之色,“可我的钱不多。”
“我有哇。”
何采珺从不差钱花,她心里只想到有史芊芊陪她去京城,她就不会孤独了,至于那个庶女,何采珺全然不在乎她才满十五岁,正是议亲之际。
“说起来,傅挽月也挺可怜的。我们能去玉箐书院读书,她或许沦落到了了风尘之地……”史芊芊叹完,“我听说顾家公子不信她失踪了,还执意去寻她的下落,也是痴情得很。”
何采珺说:“你怎么确定她会沦为风尘女子”
“我随便乱猜是。”她心里一慌,掩饰住自己尴尬的表情,“好了,不提她了,我陪你一起做胭脂。”
……
草屋里。
有女子缓缓醒来,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一根褐色的麻绳绑住了。
第28章
这草屋里不单只有她一人,还有其她姑娘,她们的细手都被绳子捆住,醒来的姑娘都抹泪在哭。
大伙不是被卖的,就是被拐的,身上连路引都没有,想要回到家中,难于登天。
破旧的屋门陡然被人推开,有牙婆带着四个壮汉进门,她随手指了几个容色一般的姑娘,卖去做仆婢。
容貌中等的姑娘则被卖去青楼,剩余四个容貌上乘的,她舍不得卖去楼里,而是送去楚家做瘦马。
扬州一带的瘦马大部分是有人特意将容貌姣好的女子从小养起来,养大后卖予各地富商高官为妾。
楚家同其他专养瘦马的人不同,他嫌有些姑娘长大后不如小时候好看,所以挑的姑娘都是快及笈的女子。那些小姑娘脸形已经固定了,再怎么长也不会长歪,个个身娇体柔,容貌妍丽,她们不用花费数十年的精力去养姑娘,而是用一年半载的时间教她们取悦男人的技巧。
对于琴棋书画,楚家也会花时间教,不过不会特别深就是了,他们只要瘦马长得娇美就行。在楚家看来,男人收瘦马是为了享用,能伺候好男人就行,又不是养个才女回复供着。
扬州有人嘲笑楚家养的根本不是瘦马,而是家妓,只不过听着比青楼的姐好些,不用一双玉臂千人枕。
楚家不以为意,随旁人怎么说,只要送出去的瘦马有高官收用后,提携楚家就行。去年他们可是才给晋王送了一个瘦马,晋王宠爱得不行,已经封为了侧妃。
楚家尝到甜头,这次又从人手上买了四个少女送入家中调.教。
虞姑是府上的专门教养瘦马之人,她命婢女给那几人换号干净的襦裙后,一一让她们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谷秋。”
“我叫习夏。”
“我、我叫张兰悦。”
“我,我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隐约只记得有一个挽字。”
虞姑看向那个说记不清自己名字的姑娘,脸上未有半分怒言。
这些姑娘沦落到做瘦马,初初定然是认命的,女子失忆了倒是正好了,她更好掌控。
她扬起笑脸,安慰小姑娘说:“没事,往后挽挽就是你的名字。”
另一个叫谷秋的女孩,人如其名,长相清冷静秀,有的官宦就是喜欢这款气质清雅的美人。
张兰悦的姓氏则被虞姑去掉,张家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她是楚家买下的瘦马,往后叫兰悦就行。
那些人买瘦马就喜欢买些容貌绝丽,名字又妖又娆的姑娘回府上。
瘦马除了脸好看,那是必须得有一技之长傍身的,否则没本事留住夫主,那和那些府里由通房丫鬟提上来的妾又有什么区别?
虞姑照旧让人拿出几样乐器,问她们四人想什么,若不想学乐器,书、画、棋、舞都行。
习夏选了舞,兰悦选了箜篌,挽挽看那些乐器一看就头大,怕自己学不会,于是选择学画。
谷秋性子冷傲,没选技艺,虞姑霎时冷下脸来,将她关去屋里,不让下人给她饭吃。
三个姑娘见谷秋被带走,心里一颤,都认认真真地跟着师傅学习。
虽然楚府的人都唤她们表小姐,吃穿用度比照府上的小姐,但她们几个毕竟不是楚家真真经经的姑娘,而是买来的瘦马,以后送给人做妾的。
夏夏见谷秋饿了两日都没有向虞姑屈服后,偷偷对另两人说,“早上我听见谷秋的房有开门声,还以为她是打算听姑姑的话,挑一门乐器学,谁知道是被两个婆子拖走了。”
“她们不会打她吧?”兰悦问。
她们几个又不是真正的小姐,顶多比下人的地位高那么一点。
这些天谷秋总和虞姑做对,虞姑怕是心里恼恨,已把此事禀告给楚大人,拖下去让人处置了。
习夏道:“啊?她这么多天没吃饭,要是真被打了,还熬得过去吗?”
“我们毕竟是楚府买来的,真要把人打伤了,他们还怎么把我们送出去”挽挽觉得青楼楚馆为了逼人接客,倒是会做得出来,可她们又不是妓.女,应该不会被打。
虞姑应该不会打人。
但另谷秋屈服她的手段肯定是会使的。
三个小姑娘虽与谷秋不熟,但她们都是养在楚府的瘦马,谷秋遭遇的事,难保以后她们不会遭遇。
虽然虞姑从没对她们说过重话,但总给人一种绝非善类的感觉。
习夏问:“晚上我们要一起去看看她,劝她不要再和姑姑做对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她们身份卑微,是楚府养的瘦马。
只有她们听话,才会受到虞姑的善待。大夫人从不让她们接触府上的公子,生怕她们蛊惑了他们似的,不让她们见外男。
她们平日接触最多的人只有虞姑,除了楚大人,虞姑就是她们第二个主子,兰悦胆小小,什么都她的。
虞姑让她学箜篌外,还让她多学棋艺,兰悦都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听习夏要约她去见谷秋,兰悦迅速摇头,声音怯懦,“不行的,要是姑姑知道,我们被罚了怎么办?”
习夏不高兴,“你胆子怎么那么小?”
兰悦害怕,“我、我真不敢去。”
“挽挽,你呢?”
“我……”
她还没说完,虞姑就带着一行婢女进来道:“你们想去看,便去看吧!”
“姑姑,我……我还是不去了,邵师傅教我的曲子,我还没学会。”兰悦紧张地望向虞姑,表示自己真没有那个想法去看谷秋。
她和谷秋又不熟,她自己作死反抗姑姑,和她有什么关系。
兰悦进楚府前就想通了,她家里没钱,就算以后嫁人,也不过是做农妇。楚家把她买去做瘦马,衣食住行都是比照闺阁小姐,往后做了官吏商户的妾侍,日子不比在山头舒服太多了吗
家人将她卖了换银子,兰悦不是不伤心,可她总得向前看,只要讨好虞姑,往后的路并不是很难走。
习夏见自己刚才的谈话被虞姑听到,脸上也不慌乱,既然虞姑都让她们去看谷秋了,那为什么不去呢?
“挽挽想去看吗?”见她没说话,虞姑侧头吟吟笑问。
“我听姑姑安排。”反正又不是她说不字,她就不会让她不去。
“很好,你们都随我来。”
……
虞姑引三人去到东吟院,才走到莲瓣门,挽挽便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女子嘶叫的声音很大,男子时不时爆出几句粗口,骂她是婊.子故作清高。
兰悦家里有哥哥,男女之事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一听到里面的声音,退就迈不动了。
“姑姑,里面这是……”
“她既然不想做瘦马,那就去做妓好了。”
虞姑脸色平淡地说完,打量她们三人的表情,“你们若是有人不想继续待在楚府,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会给你们安排好去路。”
三人表情一变。
楚府会给她们安排什么去路。
是像谷秋一样,被人给蹂.躏,还是送去青楼为娼妇?
虞姑引她们上到二楼,给三人各沏了一盏雨花茶,道:“将暗砖打开,给三位表姑娘看看。”
“是。”
不知仆从按了何处的机关,挽挽见地板上竟然空出一个圆洞,四人低头一看,就能看到谷秋浑身赤.裸,被人按压在桌上。
一个男人完事后,又有另一个男人进到谷秋的屋里。
她初时还反抗激烈,衣衫被人彻得破碎都竭力遮掩,最后谷秋被人欺负得,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兰悦脸色都苍白了,跑到虞姑脚下跪下,哭道:“姑姑,姑姑,我会好好听你的话,求你不要让人这样对我。”
虞姑怜爱地拿出帕子,递给她:“放心,只要你们不是谷秋,我自然不会这样对你们。”
习夏保证,定不会成为第二个谷秋。
挽挽知道,此刻以她的能力,还无法反抗虞姑,除非她依靠的权势比楚家大。
先成为瘦马,再成为高官的心尖肉,一步步再对付虞姑也不迟。
她装作惧怕的样子,垂首道:“姑姑放心,我们会听您的话,为楚府效力。”
第29章
她们此后再也未见过谷秋,不知道是被楚府卖去了青楼,还是已经死了。
从被人卖掉的那一刻,她们就是卑微的云泥,除非跳跃自己的阶层,像从前出府的那位瘦马,成为晋王的侧妃,否则根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能与虞姑抗衡。
楚府虽然在吃食上没有短缺她们,但从没给过她们银钱,就连头上的金银玉簪也只是早上给她们带带,晚上入睡前又让侍女收回去。
那些人生怕她们会偷了饰品偷跑出府一样,每天晚上都要一样样清点。
有一日,兰悦不小心丢了一只金嵌珍珠耳坠,就被虞姑罚站,她端着盆水站到院子里,若是有水泼下来,第二日还要继续罚站。
兰悦硬生生扛了三个时辰,最后虞姑允许她回房休息后,第二日练习箜篌时,手都是酸软的,一连弹错好几个音,又被邵师傅用细竹子打手板心。
她不敢在虞姑面前哭,每次都是回房了,找挽挽和习夏哭诉。
习夏觉得兰悦烦得很,在府里受委屈的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她前些日子还被府上的二小姐欺负,她的舞裙被楚臻给剪坏了。
虞姑没帮她说话,反而让她和二小姐道歉。楚臻趾高气昂地让习夏承认自己是骚狐狸,只会跳舞勾引男人。
她让习夏穿那套连胸都遮不住都破裙,在花苑内跳舞给小厮看。那种羞辱,比习夏受到的难堪多了,她一天只会诉哭,真是烦死人了。
兰悦也知道自己总找人诉哭不好,可她在府上不依无靠,除了找她们她还能找谁。
见习夏是彻底烦了她,她又去找挽挽。
她羡慕挽挽从没被虞姑责罚过,委屈说:“我好后悔从前没跟着你学画,后悔死我了。那箜篌看着好看,但难学得很,我一弹错曲调,邵师傅就用细竹打我。教你画画的赵夫子人长得清俊,脾气又和善,从没罚过你,真是羡慕死我了。”
动不动说死字,真是晦气。挽挽终于知道习夏不喜欢听她诉苦是为什么了。
谁一天到晚,想听这些闷话。
赵长彦长得俊秀,兰悦心底对他是有几分好感的,可惜她身份低微,以后是要离开楚府,送给别人做妾的。
她羡慕挽挽能够有赵长彦教她作画,平时虞姑从没罚过她,兰悦自以为能自己的酸气藏得挺好,但挽挽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对自己的怨气。
她们是什么身份。
楚府连那些公子都不许他们见,她们若和教习先生有牵扯,虞姑能给她们好脸色看
挽挽便说:“先生性子本就和善,我听说他教府上的二小姐作画,一样也是好脾气。对我,和对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楚臻的脾气那般跋扈,赵长彦都能忍受得了,兰悦一时恨起自己的身份不是大家小姐,不能像楚臻一样,随意一声使唤,他就能到她面前来。
她抱怨说,“二小姐脾气大得很,那天我见她让小厮给你泼了一桶凉水。”
挽挽轻轻点头。
她遭的罪岂有这些,楚臻记恨她与赵长彦走得近,还让人将她推到水里。
挽挽在水里淹了好久,楚臻见她快不行了,才让人将她从水里捞出来。
记得她上岸后,楚臻说的一句话是,她还不能死,以后得卖个好价钱让她爹升官。
虞姑就干站在岸上,没替她说一句话。
楚府将她们都命看作草芥一般,随意任几个小姐蹉跎。
挽挽想到那日的事,心底的怨气又上来了。
兰悦问:“你恨不恨二小姐?”
只有傻子才会直接说出恨字。
到时候若是被其他人听到说给楚臻,她受到的哭怕会更多。
这不知道兰悦是就这么傻,还是故意的。
挽挽心里提防着,只道:“我身份低微,不敢想这些。楚府买了我,不是送到青楼去,我心里只有感恩。”
兰悦啊了一声,“你不会被她们训傻了吧?”楚臻这样欺负她,她竟然声都不敢吭一声,她说:“往后我要是出了楚府,攀上贵人,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她最好能碰到像晋王一样的贵人,日后成了她的侧妃,楚臻也只能跪在地上喊她娘娘。
兰悦想到往后的日子,捂着嘴角忍不住笑出来。
楚府当她们是玩意,她以后就作践回去。
挽挽看她一开始是哭着来的,现在又笑起来,怀疑她是不是被折磨得有毛病了。
有丫鬟忽闯进院里,急声道:“表小姐,虞姑姑传你们到花厅问话。”
问话?
她最近没做什么错事啊,挽挽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回想了一遍。
兰悦也奇怪地看向挽挽,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她虞姑传挽挽过去训话,说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那是假的。
怕惹上麻烦,兰悦打算回到自己屋里。
“我先回去了。”
丫鬟叫住兰悦,“你别走,姑姑说的是三位表小姐都要去花厅。”
她刚才正愁找不到兰悦,没想到会在挽挽屋里见到兰悦,她正好可以一起带过去。
兰悦顿时心慌了。
她不安道:“二小姐在吗?”
“奴婢不清楚。”丫鬟也是负责传话而已。
两人对视,都有些无奈。
她们都知道就算丫鬟真清楚,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全告诉她们,她们又不是大小姐只不过是府里养的瘦马而已。
平时她们面上对她们恭敬,但私下里就叫她们娼妇。
挽挽带兰悦去到花厅时,习夏已经跪在大夫人脚下,脸上挨了一巴掌。
“都来齐了是吧?”
“那就打吧!”
有两个婆子上前分开她们,一人重重打了四个巴掌,扇在她们脸上。
挽挽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扇倒在地上。
大夫人将一件肚兜重重砸在地上,“这小衣是你们哪个骚浪蹄子的?”
三人捂着脸,没人能认出来。
他们的衣裙款式都是统一的白色襦裙,就连兜衣也是一个料子,这谁能认得出来?
从大夫人骂骂咧咧的打骂中,挽挽才知道她发这场火的缘由是府上的小公子偷偷去看她们三人在汤池沐浴,悄悄偷了她们其中一个人的兜衣藏在屋里,被伺候的丫鬟给发现了,捅到了大夫人那儿。
大夫人见小公子这些日子的功课越做越差,怀疑他被她们谁给勾引了,就将怒火发到她们身上。
因为她们不知道肚兜是谁的,虞姑便让她们所有人都脱去衣裳,光裸身体试肚兜。
花厅里虽然站的都是女人,但这一刻挽挽感受到了无比屈辱。
当着那么多人面脱衣,这比剥了人的脸皮还难受。
大夫人吼道:“脱啊!耳朵聋了吗?”
兰悦泪花流了出来,“夫人,我们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脱,这里人太多了。”
“下九流的东西,还敢跟夫人提条件!”王嬷嬷指着她披头盖脸一骂,又扇了她一巴掌。
习夏咬唇,第一个脱了衣衫试肚兜。
挽挽紧跟其后。
兰悦心里委屈极了,被偷窥的人是她们,这不怪偷肚兜的人有色心,却怪她们蛊惑人,这是什么道理?
她委委屈屈换上,大夫人见她穿上肚兜,刚好能裹住白嫩的玉.团,一分不紧一分不松,抬头就将一盏热茶往她身上泼。
“骚狐狸,我说你刚才怎么扭扭捏捏不肯换,原来勾引我儿的浪蹄子就是你!”
“夫人不是我……”兰悦回想那天的事,“那天我确定我带上了所有衣服回屋,没有落下任何一件东西啊!”
大夫人哪里肯信,她一脚踹开兰悦,“谁信你的鬼话,你今天敢勾引我儿,保不齐哪日连我夫君都会勾引,我楚府哪里敢送你这样多心眼的女人去伺候贵人!”
“来人,把她拖去青楼卖了!”
“不,夫人,我没有勾引过小公子,求你不要把我卖了……”
兰悦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能听到一阵呜呜声,想必是有婆子用布把兰悦的嘴堵上了。
大夫人阴沉地扫了她们二人一眼,放下狠话 “你们都给我老实些,别生出心思勾引府上其他公子。”
“是。”
楚臻早就看兰悦不顺眼,她见她被人发卖去青楼,心里都在偷乐,扶着大夫人出门时,还瞪了挽挽一眼,意思是让她老实些,别跟兰悦一样,无事之余缠着赵夫子。
虞姑拿出药来,让丫鬟给她们擦了药,提声说:“可别觉得今天的事算委屈,往后你们去到主君府上,正室会视你们为眼中钉,受到的绊子会比这多,挺得过就是人上人,挺不过就是弃妇。”
“兰悦笨弱,就算我们将她送到王府,也挨不到成为贵人那一天。现下她不在了,你们就又少了一个竞争的对手,对你们来说是个好事。”
这两人不蠢笨,应该能听懂她说的话。
虞姑从座上起身,带上婢女便走了。
花厅一时只剩下她们二人。
挽挽道:“是你故意把兰悦的肚兜偷出来,让公子捡到的。”
习夏莞尔一笑,“是又怎么样?”
“你……”
“我为什么这样做对吧?因为楚府每年送出去的瘦马名额有限,你以为虞姑看不出来吗?这一切她都知道,就算大人知道了也无妨。为什么每年楚府买了很多瘦马,但最后送出去的只有一两个人。因为他们就像养蛊一样养着我们,留下最好的献上去。”
楚府养的可从来不是什么草包美人。
这也是楚家养的瘦马最后能成为晋王侧妃的原因,送上去的美人都是不简单的美人,自然能在后院厮杀出一条道路。
习夏用清柔甜美的嗓音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付你,听说这次楚府打算送两个美人到京城,你和我都有机会成为贵人了。”
挽挽嘲笑,“难道我还要谢你一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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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下章就能见面了
第30章
习夏道:“暂时不用。如果我们往后伺候的是的同一个男人,挽挽别怪我同你争宠就好。”
挽挽心中觉得恶寒。
几人刚到楚府时,习夏对她还算照应,她上课上得挽了,习夏还会给她留饭。真不知道她那会是故意掩藏住自己的面目,还是习夏来楚府的日子久了,人心已经变了。
深宫后宅最少不了的就是争宠,没有夫君是宠爱,无论是正室还是妾侍,都难以在府中立足。
她们出身低微,明面上冠楚家表小姐的身份,实际上不过是瘦马。出身终是比旁的大家千金矮了些,她们进府后除了获得夫君的宠爱,还得为楚家的仕途出力,这是楚府进献她们最大的目的。
楚府为了控制她们,次日就让人拿了两颗药丸过来,让她们服下。
虽不是什么毒药,但却阴毒。
一颗是蛇冉丹,一旦服用每个月会固定头痛三次,没有解药就不能缓解头疾。
另一枚是美人媚,女子服用后一月内必须与男子交合三次,否则会神智不清,成为痴人。
蛇冉丹自然是用来控制她们,不会背叛楚府。美人媚则是用来逼迫她们,尽早与贵人发生关系,否则就自己想办法找男人疏解或者找楚府拿到解药。
无论哪种药,可谓都将她们和楚府绑得死死的,像一根藤蔓,让人无法挣脱。
挽挽恨自己是命运,现在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虞姑已经和她们透漏,这次楚府是打算将她们送给严首辅。他们不确定首辅喜欢哪一款女子,便将她和习夏都留下来了。
若是首辅都不喜欢,楚府又将她们分别送给其他大人。
得知她们两个都会有归处,习夏在挽挽面前,收敛起自己的攻击性,不在刻意争对她。
笼络夫君的才艺,两人都学得差不多了。
虞姑打算给两个小姑娘长见识,让她们知道什么事真正的男女之事。
她先给他们看了素女经,那书皮没写书名,挽挽接过手时,还以为虞姑是让她们学文识字,谁知道一打开书,书中画的男人将女人压在假山上,他撩起衣服下摆进犯,女子的手撑在石头上,她背对着他,头弓得都快垂下去了。
这画一下就让挽挽想起谷秋被人欺负的样子。
男女之事,欢愉的似乎都是男人。
习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吓着了,“妹妹是怎么了?”
挽挽调整表情,道没什么,继续翻开书本,往后的姿势一个比一个入骨,全是女人取悦男人的方式。
单看书还不够,虞姑还请了青楼的妓.女过来,教授她们让男人动情的的方法。
因为习夏学的是舞,身体柔韧性好,虞姑就让她学几个难度极高的姿势,每日练上三个时辰才许休息。
挽挽以为自己学的是画,不用像习夏一样学的那么辛苦,没想到虞姑竟然拿了一副画过来给她看。
画中的女子后背用颜料画了牡丹,而后下面竟然被毛笔……
这种禁忌的画,既然被画出来,那肯定是有人有这种变态的癖好。
挽挽表情都变了,“姑姑,你不会打算让我……”
虞姑说:“不会,你和习夏都是要送给贵人的,我自然要保证你们的处子之身,我给你看这副画,是想给你身上纹花绣。”
“挽挽,你喜欢什么花,我让人给你绣上。”
这是没有让她拒绝的余地了。
现在只是通知她一声。
挽挽道:“那就纹玉兰。”
虞姑道声好,拍手让绣纹师进来。
她将上衣解开,脱去兜衣,嘴里咬着一块帕子,细细的长针扎在她身上时,挽挽闭上眼睛,忍不住悄悄哭出泪水。
七日后,虞姑见她后背的玉兰花终于成型,雪白的美背开了一枝淡粉色的玉兰,一路到玉颈停下,清艳又妖丽。
她亲手替挽挽披上衣裙,猝狭笑:“别说男人,就是姑姑我看了,都要看怔了。”
挽挽躺在榻上,问:“我和习夏是不是马上就要被送出去了?”
虞姑道是:“一月十三,是首辅生辰,楚大人会带你们去到京城献舞,到时会将你们献上去。”
“可我不会舞。”她开口提醒。
虞姑道无妨,“习夏会,到时你弹琴配合她。”
又是这样。
绣纹身的时候虞姑只是通知她一声,现在为了让她给习夏伴舞,又让她重新学古琴。
她垂眸神色难辨。
虞姑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髻道:“挽挽你要想,多学一样技艺,留住夫主的本事就多一分。是楚府给了你们这样的机会,否则以你们从前的出身,这辈子都攀不上首辅这样的贵人。”
“成为首辅的妾侍,比嫁给仆从是不是好多了?”
威胁的话又来了。
她总是说尽楚府的好话,仿佛她们没到楚府做瘦马,就永远会如地上的泥一般,是低贱的。
她们不珍惜楚府给的机会,就是不识抬举。
挽挽说:“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习夏学琴,笼络住首辅,为大人效力。”
“好姑娘,姑姑没看错你。”虞姑抚着她的头顶说,“你比成霜好看,若是能入首辅的贵眼,好福气在后面呢!”
成霜就是晋王侧妃。
楚府最引以为傲的表小姐,以瘦马的身份越升为侧妃。
晋王虽身居晋北,手握重兵,但却比不上京中的成王,也没有首辅权势滔天。
所以虞姑才说,只要挽挽能被首辅看上,福气在后面。
如果可以选择,挽挽可不想要这种福气,蛇冉丹和美人媚的仇,她可还记得呢。
可惜以她现在的力量,无法反抗楚府,也无力解开身上的药。
她苦练了两月的琴,总算将首辅最喜爱的浣溪沙给练好了。楚庭为了防范自己的儿子将他静心准备给首辅的美人毁了,上京之行都没带府上的任何一个公子进京。
偏偏大夫人还不信任楚庭,担心他克扣下一个美人受用,派了黄管家过去盯梢。
楚庭不以为意,随大夫人折腾,他又不缺女人,哪用得着贪用她们?
首辅的生辰宴设在梅花鄞,楚庭送成霜给晋王后,算是与皇室攀上了几分关系,有机会跟随晋王到梅花鄞给首辅贺喜。
为了讨好晋王,这次晋王给首辅的贺礼,还是楚庭出钱准备的,就连这次献上的美人,也时借晋王的名义。
众人听献舞的人会是晋王侧妃妹妹,都分外感兴趣。
当然,大伙都是有眼力劲的人,今日是首辅生辰,晋王献美人,自然是冲着严铮去的,他们不会傻到和首辅抢人。
梅花台上,有美人穿一袭纱金丝绣暗梅红裙,手持红梅偏偏起舞,她脚下未穿绣鞋,而是赤着一双玉足,脚踝上带着一串金镶玉铃铛。
美人纤腰袅袅,身姿轻盈,玉足塌在雪地里起舞时,有梅花从空中飘飘落下,落到她白嫩的玉足下,妖丽又曼妙,恨不得人立刻将她抱入怀中,替她擦去脚上的冷雪,为她取暖。
靖远侯当场就看痴了,“如斯美人,在雪地上跳舞,可真让人心怜呐!”
有人道天气怪冷的,还是别冷着美人,让她快停下好了。
有人却不满,道这舞是献给首辅的,若是中场停下,寓意不好。
再说就算停舞,也该由首辅说了才算。
严铮坐在上首,见梅花台上起舞的美人都朝她抛了好几个媚眼了,他都视而不见。
实在是他对她没心思,她纵使再讨好他,严铮也不会收下她。
楚庭见首辅对习夏无意,心中失望无比。
严府至今无一个通房伺候首辅,楚庭百里挑一,今年他养了好几批瘦马,最后留下的只有两个人。
若是他最后一个都没收下,楚庭都准备考虑给首辅送男人了。
至于那两个瘦马,他可以考虑重新送给别的重臣,这次进京也不算没有收货。
一曲舞毕,习夏上到前来。
挽挽从帘后走出来,众人才注意到刚刚给习夏伴乐的美人,容貌似乎也不俗。
楚庭道:“挽挽,摘下你的面纱,给首辅敬酒。”
挽挽轻声应是,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严铮手中握着玉杯,见到给他敬酒之人,一直盯着她看了许久。
直到有人出声提醒,他才抬起手中的玉杯,一口饮进去,淡声问:“听说你叫挽挽是吗?”
第31章
挽挽没想到首辅居然会特意问她。
梅花台上,主舞的人是习夏,她在后帘弹琴。这番安排,一看就能看出楚府准备向首辅着力引荐的美人是习夏。
她弹的浣溪沙勉强只算可以,没有弹错音调,没有到让人特别惊艳的地方。
倒是习夏,一舞就让人挪不开眼,柔媚惹人怜。
挽挽是摘下面纱,众人才看到她比习夏要美得多,小姑娘水灵灵的杏眼,清澈如露,一眼就让人喜欢,一袭白祆素色长裙,显得玉腿修长,她额心轻点玉兰花钿,清美绝丽至极。
习夏也美,不过同挽挽站一起,就有一种俗艳之气,没有她的美来得灵动。
晋王观察到首辅明显是对挽挽更有兴趣,站起来道::首辅,这是本王侧妃的四妹,名叫挽挽,另一个叫习夏。她们皆仰慕首辅多年,愿进府伺候您。”
严铮听晋王将傅挽月说成他府中侧妃之妹,若不是当年穿成小黄鸭,被傅挽月给养过,她还真信了。
他在竹屋养伤期间,派出暗卫去查寻她的下落,可都一无所获。
没想到,最近竟在他的生辰宴,遇上了她。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是傅乘风的妹妹,现下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晋王的人。
他当时只是一只小黄鸭,现在傅挽月认不出来也正常。
她投靠到晋王那里,想入他府中,是想做什么?
严铮用探视的目光一直望着她,在别人看来,就以为他是看上了她。
“妾身给您敬酒。”傅挽月从侍女手里接过一杯热酒,朝前几步敬酒。
他与她对视片刻,道:“挽挽是吧?本官留下了。”
席上众人大惊。
这可是首辅第一次收下女人,稀奇得很。
还是晋王出手厉害,送出的美人一个比一个出挑。首辅刚才只说留下挽挽,并没有一下收用两个美人,有官员心痒难耐地开始向晋王讨要习夏。
晋王看宴上挣抢美人的官员,掂量好他们各自在朝中的势力后,将习夏许给敬远侯。
敬远侯年方三十四,家中已有一妻两妾,他许诺习夏一入府就会是她的贵妾,必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习夏知道自己再去伺候首傅已无可能,只能安慰自己现在至少有了名分,挽挽刚才虽然被首辅要了,但却没有名分。
她主动朝敬远侯敬了一杯酒,敬远侯一把拉过她坐在他身旁,扯下肩上的狐裘盖在她脚上,“可别冷着我的美人。”
习夏羞涩垂笑,“谢侯爷怜惜。”
看着两人才定下名分,习夏就已经被男人搂住了身子,手都快放到她的胸上,怕是敬远侯今晚就会要了习夏。
挽挽别过眼,她可不想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
楚庭见她准备退下,叫住她问:“挽挽,你要去哪儿?”
“天冷,我想去添件披风。”
她很是佩服习夏,为了打动首辅,赤脚在雪地里起舞,也不怕往后得风湿,受罪的人是自己。
挽挽刚才露出手弹琴,手指冻得很僵,细嫩的手指缩在大袖里。严铮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吩咐人先带她去房间休息。
侍女上前引路。
引挽挽去到熙水阁,这本是留给首辅醉酒后歇息住的,暖炉里烧着银丝碳,屋里暖哄哄的。云鹤铜炉燃着袅袅香烟,侍女掀开炉盖,倒出香灰,重新燃了一枚香丸。
“姑娘,可想吃什么?”
“不用。”出门在外,挽挽可不敢随意乱点东西。她心里只盼着首辅快点过来,将她给带走。
他若是喝醉了,她还怎么睡他?
挽挽伸手打了一个哈欠,说她有些困了。
侍女取了一个汤婆子,放到床褥里,等它将被子捂热了,又将它放到被脚底下,行礼走了。挽挽走到床畔,见上面铺了一张白帕,白皙的玉手将它卷起来,塞入了袖中。
首辅今夜要不要她还是一回事呢,白帕这么一铺,倒显得自己太着急了。
她坐在绣墩上烤火,边喝茶边看桌上放着的一本乐山游记。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首辅命人全部退下,独自一人进到了屋中。
挽挽立刻放下游记,从绣墩上起身,绕过白鹤苏绣屏风,去迎接首辅。
“大人。”
对面的男人神色难辨,情绪复杂。
他看着挽挽一步步走近,问了句还冷吗?
“不冷了。”
瘦马做久了,挽挽自动就将这句话理解为,不冷了就该暖床了。
她主动跟随男人进到里间,见他往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懵了一下,他不该是去床上吗?
严铮见她神色讶然,便问:“你也要喝一杯?”
挽挽摇头,说:“天晚了,妾身就不喝水了。”
免得她晚上起夜不方便,她今天可是要伺候他睡觉的,到时候她想小解,还得从他身上跨过去。
严铮记得,以前的傅挽月可不在乎这个,大晚上想吃什么就吃,他还时刻担心自己会被她做成烤鸭。后来知道她不会吃自己,但折磨他的方式更磨人。
她居然剃秃了他,制作生发膏赚银子。
真是只要人作了孽都要遭到报应,傅挽月这下不就撞到他手掌心里了
不管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思,通过晋王搭上他,严铮绝不会简简单单放过她。
当然,念在她哥哥早逝,她孤苦无依的份上,他不会做的太过分,只要她端茶倒水伺候他一月就好。
他问:“知道我留下你是为什么吗?”
挽挽道:“知道。”
他想睡她。
严铮说:“先给本官按肩。”
“是。”
小姑娘嗓音柔柔的,她在楚府当瘦马也不是白当的,除了床上功夫,给男人捏揉放松的手法,她也学了。
小手给他揉完肩膀,又捶了捶他的后背,还能分出力气给他喂青枣吃,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从外可见女子靠男子靠得越来越近,严铮闭着眼睛,没留神她居然突然坐在了他腿上。
“首辅,舒服吗?”
她故意碾了他一下。
他起了反应。
雪白柔荑勾住他的脖子,挽挽娇怜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严铮伸手推开她,生气问:“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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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不在两个频道上的两个人,哈哈哈。
女主:我要睡了他。-_-
男主:我要把从前的仇报回来。^_^
第32章
“我在伺候大人啊!”挽挽的手被他用力握着,掐得都疼了,“大人,你别捏那么紧,挽挽疼。”
“你伺候人就是伺候人大腿上去的?”
严铮松手,将她从他身上推下去,要不是她站得稳,差点就跌在了地上。
挽挽顾不上揉手,美目汪汪地望向他说,“大人不喜欢我这样伺候你吗?那你想如何,直接去床上吗?”
直接去床上???
他和她去床去做什么,严铮微楞之后,霎时反应过来她说的伺候和自己想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他只是想她揉肩,她想的却是男女之事。
真是闹了一个大笑话。
他必须跟傅挽月这姑娘说清楚,他从晋王手里要下她,可不是冲那档子事去的。
“你以为我要你过来是为了睡你”
挽挽反问,“不然呢?不然首辅为什么留下我?”
“笑话,我留下你是为了……”报复二字被他咬在喉中没有说出来,“我留下你是为了让你做我妹妹。”
挽挽懵了。
她可不想做他妹妹。
她想睡他。
“首辅,我家中已有哥哥。”挽挽说的哥哥是假哥哥,她现在的身份是晋王侧妃妹妹,哥哥自然也就是假的了。
“你哥哥是?”
“成录汝。”
严铮顿住,她这假身份倒是弄得好,变成了成挽挽。
可这不代表,过往的事就烟消云散了,特别是他所受过的苦,可不容易那么抵消。
要不他多吃亏。
严铮故作不高兴,“怎么,让你做本首辅的义妹,还委屈了你不成?”
挽挽低头,雪白小脸并没有透露出欣喜的神色,“妾身没委屈,只是我从前一直恋慕首辅,如今你忽然让我做你妹妹,我一时接受不了。”
“毕竟谁家妹妹是恋慕自家哥哥的,要不首辅您还是要了我吧!”
“我不想做你妹妹。”
她双眸含水,一伸手又搂抱住了严铮的腰,将头靠在他胸膛上,“今夜妾愿意服侍大人,大人就会知道比起做妹妹,我做您的人,会让您更快活。”
“大人若是喜欢我叫你哥哥,那我也可以在床上叫给你听。”
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几月不见,傅挽月怎么变得如此……放浪了。
这种孟浪的话,也是她一个小姑娘说得的
见她的手搭上他的衣襟,欲将上面的盘扣解开,严铮沉下脸,“谁教你的这些话,晋王你是怎么进了他府上的,不知道该离他远些么?”
“大人,没人乱教我,我心悦你,自然想做你的人。”挽挽眨了眨水润的杏眼,“晋王是我姐夫,王爷知道我心慕您,就将我送到您身边伺候。”
还姐夫!
叫得挺顺口。
摸他也摸得挺熟练。
“满嘴谎言。”严铮气道,“别装了,你根本就不是成家人。”
傅挽月想,难不成他知道我是瘦马了。
严铮想的是,他明明是傅乘风的妹妹,现在居然在他面前装自己是晋王侧妃妹妹。
她不是对他别有所图,就是真笨得无可救药。
他可从未记得自己先前与晋王侧妃一家见过面,小姑娘一见面就说心悦他,想伺候他。
严铮可从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更不信傅挽月说出来的鬼话。
他想了想,小姑娘的哥哥被人刺杀,外界都传闻傅乘风已经死了。她为了给自己哥哥报仇,说不定已经暗中投靠了晋王。
晋王正好想给他送美人,傅挽月一孤女,身份低微,为了给她抬身份,就让她扮成侧妃的妹妹。
“你说你心悦我,你喜欢我哪里?”
严铮盯着她,想看这人又能编出什么胡话来骗他。
挽挽说:“我喜欢首辅的脸。”
“……”
“还有呢?”
“你腿长。”
“腿长跟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说明您绝非俗物。”
“……住嘴!”
严铮被她给气到了。
见她还要往自己身上靠,他伸手点住她的穴道。挽挽一时不止不能动了,连话也不能说了。
首辅甩袖出门了。
他这是生气了?
觉得她方才说的话不够爱他,可她本来就不爱他,只是想睡他啊。
首辅位高权重,人又长得俊美,挽挽觉得睡他,她自己完全不吃亏,甚至还觉得吃亏的人是首辅。
可惜首辅不满意她的回答,已经被她气走了。
他会不会不管她了
挽挽心里愁得很,习夏已经被敬远侯带走了,首辅要是不要她,楚庭是不会给她解药的。
梅花鄞鱼龙混杂,若是没有人庇护,挽挽担心自己失身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一番,越想越害怕,也不知过了多久,房屋突然被人推开。
挽挽吓了一跳。
为首的侍女说,“姑娘别怕,奴婢是首辅的人,负责送你回府。”
挽挽没法动,只能眨眨眼睛,希望她们能动自己的意思,将她身上的穴解了。
侍女心领神会,迅速帮她解穴。
梅花鄞的前门停了一辆马车,挽挽掀帘前,还以为首辅会坐里面,可惜那儿人都没有,她噘撅嘴,认为首辅人长得不错,就是太容易生气了。
不知只是首辅脾气本来就那样,还是权贵的通病。
挽挽都入他府邸了,自是想摸清楚他的喜好,只可惜他接她进府后,面都没露一下,她还怎么找他接触,加深感情。
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她还没见到首辅。
为了早日睡到首辅,挽挽大着胆子,下厨做了一碗乌梅汤,去到他的书房,“烦请护卫大哥替我通报一声,我给首辅送碗汤就出来。”
袁和见她面生,又不是丫鬟打扮,问:“你是?”
挽挽道:“我叫成挽挽,是晋王侧妃的妹妹。”
原来她就是晋王送给首辅的妾室,只不过首辅似乎没有收用她的打算,想将她认作妹妹。袁和这些日子已经听说首辅认了一个义妹,但她长什么样,他还从来没见过。
他新奇地望了她一眼说,“原来是成姑娘,首辅不在里面,他方才出去了。”
“袁和。”
严铮刚转过长廊,就见自己的护卫和傅挽月交谈甚欢,小姑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手里拎了一个竹雕大漆描金食盒,不知里面盛放的是什么。
他这些天派暗卫去查傅挽月在成府的过往,一查才知道,她根本就没住在成府,而是在楚家做瘦马。
楚家买下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忆了。
难怪他这次见到傅挽月,她性情大变,言语大胆放浪,原来是被人调.教成了瘦马。
小姑娘父母伤亡,相依为命的哥哥也死了,从小带到大的弟弟还不是自己亲弟弟,更倒霉的是她还失忆被人卖了。
怪可怜的。
严铮再次看向傅挽月时,眸中带了一丝怜意,“大冷天的,怎么到这来了?”
挽挽看首辅对自己不再那么凶后,拎着食盒跑到他面前,“给您送吃的来了。”
“嗯,先放着。午膳时间到了,你先跟我过来用膳。”
袁和纳闷,前些天首辅还对她爱搭不理,今天怎么突然就对她好上了。
难不成,首辅是接受晋王对他的示好了
挽挽可没想那么多,更不知道自己的事已经被严铮查到了,她将食盒搁丫鬟手里,跟上严铮的脚步随他去到西褐厅。
这是严铮平日用膳的地方,因为他常在书房处理政事,便命人在隔壁弄了间屋子用膳。
桌上只是简单的四菜两汤,并没有挽挽想的山珍海味。
挽挽跟着他进来,可不是单纯蹭饭来的,她用腿蹭了蹭他的小腿,暗示意外很明显。
“……”严铮无奈,她这是被楚府教坏成什么样了。
“规矩些!”他强调,“你从今往后就是本官的妹妹了,别做那些不规矩的事。”
挽挽见他神色严肃,只好将腿收回来。
做什么妹妹,她只想睡他。
他既然那么想让她做他妹妹,挽挽就先做着,等他们欢好了,看首辅还敢不敢再让她做妹妹。
到时候床下叫哥哥,床上哥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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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首辅:叫哥哥。
挽挽:哥哥。
我超乖,我装的.jpg
第33章
她去楚家做瘦马,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楞是被人给教坏了,脑子里全是些不干净的东西。
为了将她的心性扳正,严铮命人找了一本女诫过来,让她抄写。
挽挽忽然觉得,首辅的妹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像又要抄女诫,还要给老夫人请安。
大户人家的小姐似乎都这样。
后来,挽挽去了一次静安苑,她才知道韩夫人喜静,平日除了吃斋念佛,是不喜欢不相干的人打扰。挽挽虽被首辅认为了义妹,但毕竟不是严家人,再怎么在韩夫人跟前示好,韩夫人也不可能把她当成亲闺女。
挽挽可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韩夫人说不用她日日过来请安,那还正好合她的意,省了她许多麻烦。
她在府中尽心扮演好妹妹,时不时就给严铮送去些吃的,他吃不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多露露脸,让首辅记得她的关心。
严铮见她这段日子乖了许多,还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出府用。
挽挽没用,她都把银子攒着,存去钱庄。
严铮自认为比起自己穿成小黄鸭时,傅挽月只给他喂些素菜,还把他给剃秃了,他已经对她够好了。
他后来也想清楚了,他当时只是小黄鸭,要是换个人遇上他,说不定早就将他给吃了。
要是换做傅挽月穿成他院邸的鸭子,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也许就被人端上餐桌,被他给吃了。
眼下,她就是一个孤女,他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再对她落井下石?
他暂时留傅挽月在他府中,伺候他一个月后,就会给她银子,放她离开这里。
“要怎么做我的妹妹,你知道吗?”
严臻吃饱饭,放下竹筷问。
挽挽抬头,杏眼水润又明亮,“哥哥说说,挽挽会照着您说的做的。”
严铮道:“母亲喜静,不喜旁人打扰,你用不天天去静安苑请安,只用每日辰时前给我准备好早膳,戌时又准备晚膳就好。”
辰时给他准备早膳,那她不是得卯时就起?
严府这么大个府邸,难道没有仆从做饭。首辅这是在考验她,还是在报复她?
挽挽觉得,她不像是来做他妹妹的,更像是来做他丫鬟的。
可若这点苦都撑不下来,她还怎么借机讨到首辅的欢心,做上他的贵妾?
挽挽只好笑着点头,答应下来了。
翌日一早,挽挽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
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丫鬟收起手上的铃铛,说:“首辅怕小姐起迟了,让我们每日用铃铛叫您叫醒。”
“……”
挽挽不好朝她发脾气,从床上起身,穿上绣花鞋问:“我记得你好像叫雯心对吧?”
雯心答是。
她将床纱掀起挂在金勾上,又从檀木雕莲衣架上取了件粉霞妆花裙,服侍挽挽穿上。
挽挽困得很,右手遮住樱唇,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雯心命三等丫鬟抬了洗漱用品进来,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伺候她净脸,飞速地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垂肩髻,就随她去厨房忙活。
厨子给挽挽递了一个小册子。
上面写了首辅今日要吃的早膳。
葱椒鸡羹、 月牙烧麦、蒸饼、梅花汤饼。
多是不多,可就是麻烦。
她说:“给我取个围裙过来。”
雯心招手,命婆子取来围裙和头套。
厨房内站了一排穿蓝色布衫的下人,他们都是平日负责做严府饭菜的厨娘,今日听说首辅新招的义妹会到厨房下厨,都整齐地侯在备菜区。
他们是下人,挽挽怎么说也是主子,下厨的事不可能都是她来做。
挽挽走近一看,原来烧卖、蒸饼早就由人捏好了。她只用将它们放到蒸笼里。
鸡羹也熬好了,只需她再放些佐料进去。
梅花汤饼还需她下到锅里煮两下,也就好了。
挽挽终于明白,大户人家夫人小姐说的亲自下厨,大抵就是这样。
少有人是全部,亲力亲为做的。
特别深宫里的娘娘,除了宫女子,那都是深闺娇养长大的,会下厨的人怕是几乎都没有,要讨明安帝欢心,给他送吃食,直接说这是御膳房做的,那还有什么趣味。
她们说是自己做的,也没有错,毕竟娘娘后面可也上手做了,有旁边有经验的御厨看着,再怎么做,也不会出错。
挽挽现在也是这样,她将汤饼下到锅里,煮了一会儿,厨娘就提醒她该把它们捞上来了。
挽挽依言照做,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出那么香的梅花汤饼。
“小姐,蒸饼熟了。”
“哦,那就把它们捞出来,放到青花碟上。”
厨娘将蒸饼捞出来,提醒道:“大人喜欢吃软些的烧卖,小姐最好再蒸蒸,再拿出来。”
挽挽说好。
最后她将这些早膳都做出来后,离辰时还差两刻钟,严臻的府邸离皇宫近,不用像有些官员一大早就得从家里起床,往皇宫赶。
严臻平日在府里吃完早膳,上早朝的时间绰绰有余。
只是今天,早膳做的有些慢。
就在他准备走时,挽挽提着食盒带着丫鬟走了过来,“首辅,哥哥,我做好了。”
严铮看了袁和一眼,袁和便领会过来,将食盒拎在手上,随他出门坐马车。
挽挽问身旁的丫鬟,“雯心,首辅用早膳都是在马车上用吗?”
雯心答:“不是,大人今日是赶时间上早朝。”
为什么平常首辅不用赶,今日要赶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做早膳的时间慢。
挽挽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明日肯定会被人唤醒得比今日早。
首辅妹妹不好当啊,大人怎么那么不开窍,偏要她做妹妹。
她还是早点睡到他,做他的女人好了。
挽挽觉得她是时候该给首辅看些书启蒙一下。
她从楚府离开前,虞姑给了她一本压箱底的手册,给首辅看正好合适,他的书房她进不去,但可以托人放东西给他。
挽挽将手册放到匣子里,让书房侍卫放在他案头,等首辅回来一看,她不信他还是块木头。
她回到自个院里用早膳,陶夫子午时过后入府教授她女诫,挽挽坐在凳上,耳朵听她讲课,但神思早就飞往别处去了。
做晚膳时间一到,挽挽就如解脱一般,带丫鬟奔去厨房。
她对厨娘道,“你们专心给韩夫人做素斋,首辅的晚膳我来做,你们不用搭手。”
有两个厨娘不太放心,毕竟早上她可是做迟了,争着要来帮她,挽挽没落人面子,直接回绝。
一通忙活下来,她们做好晚膳也快到戌时了。
平常严铮都是自己用膳,他今日没让她过去静松苑,挽挽就没擅做主张,自个巴巴过去。
反正,只要他饭后去到书房打开匣子一看,必会传挽挽过去。
挽挽悠悠在她院里用膳,果不其然,过去半个时辰后,首辅传她到书房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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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身体不舒服,工作又忙,就断更几天。
今天我会补回来
第34章
“成挽挽,这是什么?”严铮拧眉,将匣子里的书扔到她面前。
“给哥哥启蒙用的。”挽挽甜甜笑着,杏眸无辜又可怜,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大胆放肆之事。
严铮气笑了,猛地把匣子合上。启蒙的事,用得着她来教小姑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把这种东西放到他的书案上。
想到方才自己还顾念着她的面子,将人都斥退了,才喊她过来问话。
没想到,这人就是个胆大不要命的,他越不让她做的事,她偏要做。
他都已经说了,从今往后会把她看做妹妹。
可她偏偏作死,把这种书拿给他看。
“你是女诫没抄够,是吧?”
挽挽心想,这种束缚女人思想的玩意,抄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不如做些有意思的事。
她走到严铮对面,细嫩的手搭在他的衣襟上,柔笑着说:“抄女诫手酸,挽挽不喜欢抄,挽挽喜欢伺候哥哥。”
严铮坐在太师椅上,见她的手欲解开他的盘扣,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挽,想将她推开,却猛然间发现了自己身上不对劲。
他身上没有力气,最难堪的是身体的燥热。
下人端上来的饭菜,严铮都是让人试.毒后才吃的,她根本没有机会下.药。
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那个匣子。
这东西还是她送过来的。
挽挽见他的视线,落在了匣子上,轻笑道:“首辅真聪明,是你想的那样没错。”
匣子里除了放着书,还放了一个香包,药就下在香包里。
只要首辅打开匣子,就一定会吸入药粉。
挽挽见严铮没了力气,就坐在了他腿上,慢慢替他解开衣上的盘扣,他在意识朦胧之际,喘着声音说:“别解。”
“好的,那我就直接脱了。”
挽挽无辜一笑,解开自己的衣裳后,又将他的腰带解开,她怕屋外的人打扰好事,选择速战速决将他的下袍掀开。
首辅的腰是精壮的,挽挽寻了个合适的姿势坐了下去。
严铮的耳根一下就红了,他想推开她,可偏偏手上没有力气,他瞪大眼睛问:“你知不知羞,竟然敢……”
挽挽唔了一声,没法回答。
就像吃桂圆的时候喉咙卡住一样,挽挽泪花都卡出来了,她知道自己只能喝水将桂圆咽进去,或者将桂圆给吐出来,要不然自己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
挽挽进退维谷,很难受。
她往前一退,想喝杯水再重新试试。
可座上的首辅却不放过她,用力扣住她的腰,让她重新坐在他身上。
挽挽这时候才想起,香包里的迷药短暂,只能让他暂时失去力气,可她往里面加的“送君入罗帷”,药效却是极烈的。
严铮现在已然是失去意识,只记得冲.撞。
夜空一道闪电划过,狂风暴躁地在松林吹着,发出簌簌的声音,廊外的下人慌忙给地灯加上一层灯罩,免得被雨给淋湿了。
袁林见挽挽去到首辅书房,好久都没出来,敲了敲镂空雕竹木门。
挽挽侧过身子,用手捂住严铮的嘴,抖着声音说:“哥哥,我错了,你……让我在……这里抄多久的书都行,别赶我走。”
严铮额上都是汗,声音被她全捂住了。
袁和听成小姐似乎是被首辅留下来抄字,就没进去打扰。
挽挽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这才松了手。
她身上中了楚府给她下美人媚,如果不这样做,到时候成为痴人的便会是她。
挽挽也得不得已。
她早就说了,不想做他的妹妹,可首辅偏不听。
这下他们有了关系,挽挽看首辅还有没有脸,让她继续做他的妹妹。
她的手抚了抚严铮俊美的侧脸,问:“大人,挽挽累了,我们去榻上好不好?”
严铮没动。
挽挽就从他身上起来,脚差点一软,没站稳身子,她心底骂了严铮两句,觉得他真不懂怜香惜玉,跟个粗人一样。
“首辅,你跟我过来好不好?”
挽挽往前才走了两步,还没走远,人就被他压在书案上。
……
亥时二刻,等挽挽从首辅屋里出来时,袁和见她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了很久。
袁和问:“抄了那么久的书,小姐您手都累了吧?”
挽挽轻轻点头,她不仅手酸,脚也酸,现在只想回屋休息,见他要往里面走,她说:“首辅说他今夜要处理政事,晚上就歇在书房,不回内院了。”
袁和见首辅屋里的灯还亮着,不敢进去打扰。
他知道首辅在处理政事时,不喜欢旁人进进出出,打扰他办公。
袁和提着灯笼送挽挽回去静熙苑,一路上发现这位小姐走路似乎格外慢,他跨了一步,她得磨磨蹭蹭走上三四步才赶上他。
他问:“小姐是脚受伤了?”
挽挽说:“不是,是今天跟陶娘子学跪礼,跪得久了,膝盖有些肿。”
袁和说:“那小姐记都让雯心找大夫给您开药。”
“嗯,谢谢袁侍卫提醒。”挽挽觉得首辅选的这个侍卫还真是呆得可爱,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样也好,省了她许多麻烦。
回到屋里,她让丫鬟抬了一桶热水进来沐身,她怕人看见身上的痕迹,都不敢让雯心贴身伺候。
挽挽将身子擦净后,就裹了衣裳躺到床上歇息。
反正首辅已经是她的人了,明天他恼羞成怒也好,还是收回让她做妹妹的话也好,她都不想管了。
现在她只想睡觉。
翌日,挽挽又是被一阵铃声给催醒的。
她撑着酸软的身体去到厨房做好早膳,同昨日一样,打算将食盒给袁和便走,没想到他竟然喊住她道。
“成小姐,首辅喊你进去一道与她用膳。”
挽挽一楞,“首辅不赶着上朝吗?”
袁和道:“大人说他有事与你说。”
挽挽想,会不会是他打算收回那句话了。
她欣喜地随袁和进到屋里,丫鬟从袁和手里接过食盒,将里头的饭菜拿出来,放到紫檀大圆桌上。
严铮沉声,“你们都出去。”
挽挽瞧了他一眼,见他身穿一品官服,清贵又俊美,寻了个位置坐在他对面,甜声问:“哥哥,要我给您布菜吗?”
严铮唇角下抿,生气道:“这声哥哥,你怪还叫得出来。”
“从明日起,你就到玉菁书院读书,学学什么是礼仪廉耻,什么是娴雅淑德。”
第35章
挽挽仗着屋里没有外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她霍地站起来,委屈无比地指责他:“首辅,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说起这个,严铮就来气。
若不是她给他下药,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义妹做出这种事。
他都已经对外说,她是他的义妹了。现下若又对外人说,他要收她为妾,满朝文武会怎么看他?
道他是衣冠禽兽,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那些弹劾他的奏折,恐是会如雪花一样,去到小皇帝的龙案上。
到时,次辅一派就会那这件事大作文章,严铮的首辅之位说不定会受到动摇。
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哪怕是一个瘦马,严铮也知道,断没有要了她,不负责的道理。
这样和禽兽又有何异?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挽月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哥哥。她只以为自己是挽挽,听从楚府的话,用尽心思做他的妾。
严铮得掰正她。
首先,他先让傅挽月去玉菁书院读书明礼,往后慢慢让她认祖归宗,不再是成挽挽,而是傅挽月。
只要他娶的是傅挽月,朝堂上的人,也寻不出他的错处来。
他道:“不是我不愿负责,而是现在的时机不适合。你先乖乖地去玉菁书院上学,等到时机成熟,我会给你换个身份娶你。”
“娶我?”挽挽脑中嗡嗡一响,首辅竟愿意娶她,他不会骗他吧?
她开始的目标只是做他的贵妾,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将正妻之位留给她。
挽挽激动片刻,一颗心又慢慢冷却下来。她偷眼瞧首辅,男人清贵又俊美,她身份低微,他说会给她换个身份,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万一他是骗她的,他骗她到玉菁书院后不管不顾,又和旁的贵女成亲了怎么办?
首辅位高权重,她就是一个小小瘦马,挽挽和旁人说首辅会娶她,别人怕会拿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挽挽心里一慌,觉得自己得从她手里拿个信物。
“你说愿意娶我,只是口头说说,我不信,除非首辅肯立下字据,或者留下你最钟爱的玉佩给我。”
严铮微微看她一眼,她倒是大胆又警惕。
字据这种信件,若是被旁人看到,难免会生风波。
他还是留下玉佩给她比较好,他现在是她的义兄,就算旁人看到他的玉佩,也不会往定亲信物上想。
严铮解下腰间的玉佩给她,说:“这下你愿意信了吧?”
挽挽嘴角弯弯一笑,像只采到蜜粉的花蝶,得意又张扬,“嗯,信了。但是我下面疼的厉害,可不可以大后天,再去玉菁书院上学。”
“随你。”严铮清咳一声,“明天不用再早起给我做早膳,你好好歇息。”
“好。”
她喝粥时,偷偷看了首辅好几眼,发现这人与她一起用膳时似乎很不自在。许是昨晚之事对他来说,冲击过大,他一时还不能接受。
挽挽哪里想得到,男人是因为现在一看到,就想起她昨夜在自己身上娇媚无骨的模样,他一边用膳,一边在反思自己昨日的禽兽之举。
知道挽挽一直在看他,严铮也不敢再说难听的话斥责她。
这顿早膳,严臻只随意用了一些,就受不住她的目光,逃避似的大步跨出大门。
早朝上,百官们发现首辅今早似乎一直不再状态上,他没如往常一般抨击次辅,而是一句话也未说,全程听杨太后、成王和次辅讨论政事。
小皇帝做在龙椅上,还出声问:“首辅,招安韩永德一事,你不发表意见?”
严铮回过神来,“臣觉得方才张大人拟的招安法子已然不错。”
“……”张和阶惊讶,他居然不跟自己对着干了。
杨太后也惊异,她恨不得其他事情严铮也那么好讲话,别再和他们对着干。她瞥了小皇帝一眼示意他别再说话后,笑容和熙地对严铮说:“既然首辅都这么觉得,那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来,由孟爱卿去南廷招安,韩永德若是不应,那就直接杀了他。”
百官道太后圣明,吾皇万岁。
严铮强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同他们又讨论几个政事后,又去到玉菁书院,为傅挽月安排进学之事。
玉菁书院院长得知首辅亲自过来,还以为他是来察看众学子学习的成效,没想到他是为了自己的义妹而来。
听说首辅的义妹,是晋王侧妃妹妹,原是要入府伺候首辅的,后来首辅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转而又认做了妹妹。
以她这般高贵的身份,入玉菁书院是可直接入天字班的,但首辅却让挽挽入了地字班。
地字班算是中等班,五品以下的官家子弟,入的都是地字班。
挽挽对她入哪个班,半分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首辅会不会骗她。
她将自己献身首辅的事,用信鸽传给楚府线人后,就收到了蛇冉丹的解药。这月蛇冉丹的毒,不会再复发。
可美人媚却磨人得很,她若是三十日内不与首辅发生关系,挽挽可就惨了。
她发现自己自从被首辅扔到玉菁书院读书后,首辅就再没见过她,挽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给骗了。
玉菁书院是封闭式管理,三十五日过后,才许人回家一次。挽挽已经大半月日没见首辅,心里慌得很。
他若是再不来,可别怪她红杏出墙。
挽挽气闷地咬了一下笔杆,台上讲课的夫子发现她不专心,将她给叫了起来。
“成挽挽,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
她不知道。
挽挽胡乱瞥了那书一眼,就瞎说道:“夫子刚说到懿宗咸通时,为小马坊使……”①
夫子气得胡子都抖起来,“胡说八道,这页我还没讲到呢!”
屋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挽挽跟自己的同桌学子使眼色,“娉婷,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夫子讲到哪页了?”
周娉婷急道:“我也不知道夫子讲到哪里了。”
“……”
周夫子很生气,用力用戒尺敲了敲挽挽的书桌,“成挽挽,这已经是你第几次不专心听讲了,明日叫你父亲到书院一趟……”
挽挽说:“夫子,我的父亲不在京城。”
周夫子一噎,“那你总有亲人在京城吧?明日叫他们到书院来。”
挽挽眼睛一亮,“好的,我明日就叫我哥哥来。”
第36章
周朝生没想到成挽挽的哥哥会是首辅,天字班的学子,夫子都会打听清楚他们的家世再教学,免得触怒了权贵。
地字班和人字班的学子,夫子们是不会刻意去记的。
成挽挽入学时,院长只交待他,不要对她太过严厉,周朝生只以为她是院长的亲戚,没往深处想。
昨日是他火气一上来,没法再放任成挽挽上课不专心听讲,才让她叫父兄到书院来的。
他是真不知道成挽挽还有这种背景。
周朝生战战兢兢地走到严铮面前行礼,连给自己擦把汗都不敢,背弓得都快弯下去了,“下官参见首辅。”
“夫子不用多礼。”严铮虚扶起他,自顾走到他的书桌上,问:“挽挽上次小考的成绩,可还留着了?”
“留着的”。
周夫子迅速从抽柜里抽出上次各学子小考的成绩排名递给严铮阅览。
严铮略过前面,直接从后页翻看,果不其然在最后面见到了她的排名。
“成挽挽,琴课乙,画课甲,书法丁,射艺缺考,数课缺考,史课缺考。”他记得她就只学六门课吧,这其中竟然就有三门缺考。
她在书院是干什么去了?
严铮问:“你不解释一下?”
周夫子急道,“首辅,事情是这样的,那天……”
“我不是让你解释,而是让她解释。”严铮蹙眉,伸手点傅挽月,这姑娘半分也不惧怕地抬头说:“那日事出有因,我是因为拉肚子所以才缺考的。”
“呵,肚子一疼就缺考了三门”
“……”
这个原因听着虽然扯,但确实是真的。
周夫子当时也以为她是不想考试,才特意装病,赖在学舍不愿起身,直到周娉婷请了医女给挽挽看病,周夫子随侄女去看望成挽挽,见她服了药后,仍然是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这才确信这是真事。
他站出来证明,“首辅,成挽挽没有撒谎。”
“那这次上课不专心听讲呢,是因为什么?”严铮问。
挽挽道:“是因为我在想哥哥。”
严铮一张脸冷凝,说:“不要说谎,别拿我当借口。”
挽挽委屈,“我说的是真的。”
玉菁书院院长可是知道成挽挽并非首辅亲妹,而是晋王送给她的人。小姑娘脆生生地说着想他,首辅神色却半分不变,许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了。
他在一旁听得尴尬,站出来缓和氛围,“首辅,念在成小姐是初犯,这次我们就不计较了。”
“……”周夫子觉得,成挽挽是他的学子,这话不是他来说合适么?
怎么院长把他的话给抢了。
他想了想,从小考成绩中抓出成挽挽的优点来,“成挽挽的画艺不错,院内学子比得上她的没有两个。”
严铮闻言,看了她一眼。她在河虞时,他从没见过她画过画,一门心思都是钻去山上采药赚钱。
画画这项技艺,恐是傅挽月在楚府当瘦马时,他们调.教出来的。
如果她没去楚府当瘦马,画课这门怕也只能得个丁。
挽挽确实也是占了楚府的便宜,她听夫子夸奖,眼睛不再心虚,而是亮晶晶地望着严铮,希望首辅也夸他几句。
没想到,他就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本官知道了。”
“辛苦夫子们这些天对挽挽的教导,我下午先带她回府训斥一顿,明日早上又让下人将她送回来。”
他给挽挽使了一个神色,让她跟自己回去。
挽挽心领神会,行走在玉菁书院时还规规矩矩地走在他后面,等一上马车后,伸手勾住严铮的脖子,整个人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大人,你终于来看挽挽了。”
严铮感受到女子柔软的身躯,鼻间尽是属于她淡淡的馨香,他微微闭上眼睛,欲推开她的手,放在半空中忽停了下来。
他轻声说:“你坐去旁边。”
“为什么?”挽挽仰头看着他,问:“首辅不想我么?”
“我……”
话未说完,她已经吻上他的耳根,自与他欢好后,挽挽已经十分清楚哪里是首辅的软点,她轻轻咬了咬他的喉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信大人从不想过我。”
严铮静默不言。
挽挽自认他这是承认了。
她得意扬眉,人从他腿上起身,坐到他身旁,但细嫩的柔荑还是紧紧挽着他说,“刚才我真的没有骗你,夫子说我不专心听讲,那是因为我真在想你。”
“你在想我什么?”严铮顺着她的话问。
“我在想你是不是骗了我,故意将我哄来玉菁书院上学后,就再也不想管我了。要不然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怎么都不回我?”
要是他说政事繁忙,这一听就很敷衍。
再忙难道看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严铮只好实话实说, “你通篇都说在想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
挽挽想了很多种理由,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首辅在情爱一事上似乎很是生涩,她在信上都说她很想他了,他竟然连他也想她这种话也不会回。
真不知道,她该说他木楞,还是说明首辅对她不够上心呢?
有些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挽挽若是直接说出来,那就会伤彼此的情分了。她和首辅的情分是她强睡来的,本来就薄,还不够她放肆地对他发脾气。
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大人给我买快蜜饯吃吧!我心里难过,想吃糖缓缓。”
严铮闻言没有多话,命车夫去付春街,给她买了四匣樱桃蜜饯,足够她吃一个月都吃不完。
挽挽吃了一颗蜜饯,也渐渐开心起来。
她随严铮去到静松苑用膳,吃得七分饱后,她就从座上起身,准备回自个屋里看话本。
严铮叫住她 ,“去哪儿?”
“我回屋挑灯看书。”
话本也是书,她可没说谎。
严铮道:“你会自己看书,那才见鬼了。你随我去书房练字,你的书法只得了丁,还好意思再偷懒耍滑,不练习大字。我严铮的妹妹,不许字写得比十岁小孩还差。”
挽挽说,“我又不是你亲妹妹,干嘛要求这么严?”
严铮:“从现在起,你下月的月银没了。”
“……”挽挽:“我收回刚才那句话,现在就随哥哥去练。”
第37章
“你写一个字,我就给你一个铜板。”
铜板铛铛铛响了几声,一串铜钱被人放到了书案上。
要知道街上的书生替人写封信,也才三枚铜钱,首辅开给她写字的价码,算是颇高了。
她知道自己的字丑,所以不敢贪心和首辅谈条件,说一个字一两银子。
要不然他又得出声笑话她了。
挽挽坐到案前,男人就递了一本字帖过来让他抄写,她瞄了一眼,发现字帖上的字迹极为相似,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她铺上一层白纸覆在上面,沾了沾墨水,提笔开始写字。那纸是西洲产的金河纸,纸上一有墨汁,它就会吸进去,不会渗透到下一层。
有了赚钱的目标,挽挽写字都没觉得累,一口气写了半个时辰的字帖,都没娇气地喊累,甩下笔就不愿意练了。
严铮坐在她对面处理政事,从他那处一看,刚好能看到女子雪白的脖颈,露出优美的曲线,他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夜,他牢牢固住她的腰肢,她因为承受不住,上身一直往下躬,玉颈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湿的贴在她的左脸上。
挽挽不知道首辅在偷看她,心里一直在算自己今夜赚了多少吊铜钱。
她忽抬起头问:“如果我回到书院,继续抄你的字帖,我还能领到钱么?”
严铮:“……”
他这是养了一个小财迷?
他算是知道傅挽月哪怕失去记忆,财迷的本质也不会变。只要用钱吊着她,她学习的兴致比谁都高。
“你要是在小考中能往前进一名,我就给你一十两银子。”
挽挽托腮望着他,“真的那首辅可得早做准备。我上次是因为肚子疼,才缺考三门,等下月小考,我六门都考齐了,少说也得往前进十名。”
想到一百两银子进账,那还练什么字啊?
挽挽兴奋地放下毛笔,直奔到他案前,低头亲了一口他的侧脸,“我好喜欢首辅财大气粗的样子。”
“小财迷!”严铮忍不住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挽挽弯着唇角,笑意盈盈道:“我还喜欢首辅对我用心的样子。”她内心是极度缺爱的人,只要旁人对她好,挽挽就能双倍还回去。
若是旁人厌恶她,挽挽也不会自甘卑贱,舔下脸讨好人。
她承认一开始到严府,是冲着首辅的权势去的,可后来严铮承诺会娶她为妻后,挽挽的心扉对他稍稍打开了一条细缝。
这可不是她小气,而是她的自我防御,不愿自己在一段感情中受到伤害。
挽挽身份低微,一边期盼首辅会娶她,一边又做好失去首辅宠爱后,她能自食其力的准备,所以她最近才那么拼命的攒银子。
因为内心的极度不安,挽挽成了一个内心十分矛盾的人。
她抬起茶壶,准备给严铮添一杯热茶,忽然觉得身体开始燥热,意识逐渐迷离。挽挽一双手紧紧攥住茶壶提梁,喊了一句首辅。
严铮抬头,问:“怎么了?”
挽挽:“我……身上的药发作了。”
少女一张芙蓉玉面透着淡淡薄红,呼吸有些急促,她知道这是美人媚开始发作了。楚府研制的美人媚一般是女子月事过后三天发作,这时间段可不一般,是女子最容易受孕的日子。
楚府为了让她们和夫主牢牢绑上关系,自是希望她们尽快怀孕,所以美人媚发作的时间紧跟在女子月事后。
挽挽是算准了美人媚发作的时间,才特意请严铮到书院来接她。
“我先前不小心中了一种药,如今没吃解药,它就发作了。”
“是楚府给你下的?”
听到他发问,挽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楚府的是,莫非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晋王侧妃妹妹,而是楚庭养的瘦马。
挽挽的脸跟火烧一样难受,首辅会不会以为她是个细作。
严铮见她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乌发,“我知道你不是细作,只是失忆了被人卖去楚府做瘦马。他们为了控制你,给你下了药对不对?”
他是会读心术吗?
挽挽怔了一下,既然他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没有再瞒的必要。说不定首辅知道了,还能给她找来解药。
首辅权势比楚府大多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从前不就是想倚靠他的权势,给自己报仇吗?
挽挽泣声说:“楚府给我下了两种药,一是蛇冉丹,二是美人媚。我和习夏一月不吃蛇冉丹解药,就会头痛欲裂,美人媚的解药他们从不给我们,因为只要与夫主发生三次关系,就能解毒,否则就会成为痴人。我上次给首辅下……药,是因为美人媚要发作了……如果我不找首辅,就得去找其他人。”
“整个严府都在大人的控制之下,我若是红杏出墙,哪还有脸继续在首辅身边伺候……”
严铮见她哭得哆哆嗦嗦的,知道她被卖后在楚府生活不易,没想到楚庭竟还用这种下作手段控制她。
楚庭这些年送给权贵的女人,少说也有十多个了。
他用这种卑劣手段,控制女人给官员吹枕头风,自己的官职一路高升,简直是伤风败俗。
“大人会不会怪我,第一次给你下.药……”挽挽仰头看着他,眼尾上还挂着晶莹泪珠。
“您怪我吗?要是怪的话,我……我就……”
“你就什么,以死谢罪,还是为奴为婢,磕头认罪?”严铮迅速打断她的话,“死是最蠢笨的一种方式,至于为奴为婢也用不着,严府不缺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再说你磨磨蹭蹭、笨手笨教的,会伺候人么?”
挽挽:“……”
严铮见她被他打击得头也抬不起来,伸手替她抹去眼上的泪水,“身体还难受吗?”
“难受。”挽挽将头靠在他身上,“想要大人给我解毒,我不想变成痴人。”
她拉他的手到她的系带上,只要严铮用力一扯,下裙就能剥落。
挽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仿佛他再不要她,她就此会没命一样。
严铮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美人媚的解药,他目前找不到,只能自己给她做解药,解毒了。
挽挽见首辅终是朝自己俯下身来,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柔软的玉.团故意紧紧贴上他,牢牢勾住他的脖子。
第38章
首辅无疑是俊美的,挽挽听见首辅低.喘的声音,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有些郁暗,见她在看他,首辅紧紧抓住她的脚丫,说:“别往下缩。”
挽挽压低声音说:“那你别用力啊!”
严铮不语。
他陡然将她从床上抱起来,挽挽一怔,不清楚他要抱她去哪里,没想到他竟然将她放到了书案上。
案上还放着她刚才练字的字帖,严铮将毛笔放到笔架上,没管她练的大字。
挽挽急道:“这些字要是毁了,你要是赖账,不给我怎么办?”
严铮的回答是用力一撞。
书案往前移动,发出刺耳的响声,毛笔也从笔架上咕咚一声掉下来,算是白放了。
铜板也叮叮当当地从案上滚下去。
挽挽哭了,“啊,我的钱……啊嗯”
……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从首辅书房里出来后,半分也不心虚地从他院里出去。屋里的狼藉就留给他收拾,本来他整理整理床上的被褥就好,谁让严铮后来失了风度乱来。
她去捡钱的时候,严铮见她弯着腰,语气阴阳怪气,“还有力气捡东西呢?”
挽挽红着脸说,“我不捡,这些钱又被你收走怎么办?”
“我不是贪官。”
“……”
这么点铜板,确实入不了首辅的眼。
听说首辅也不缺银子,领的俸禄还抵不上严府收的田租。他祖上是安和长公主一脉,大齐开国皇帝的亲妹妹,算起来也是皇亲国戚,自然是不缺钱的。
挽挽就比较穷了,她攒了两个月的银子,连五十两都没攒到。
不是她不努力,而是首辅太小气,每月只给她发固定的月银就完事了什么赏赐都没有。
习夏到敬远侯府做贵妾,收到的赏赐都够在京城买一栋宅子了。
挽挽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来气,翌日一早同严铮用早膳时,没有上赶着给他拣菜,严铮顿时有些不习惯。
见她一句话不说,他只好主动挑起话题,“楚府下次给你送蛇冉丹的解药时,你别急着吃,你先送到严府来,我让人看看,能不能配出相同的解药。”
“嗯。”
“银子要是不够,就和我说,我让袁和送给你,一天上限是五两。记住不许吃多,免得又闹肚子。”
“嗯。”
“你用完早膳,雯心会送你去书院上课,我上早朝去了。”
“嗯。”
严铮忍不住蹙眉,她今天的话怎么那么少,难不成是昨夜累着了,可要不是她勾着自己说必须要来三次,他哪里会收不住。
他目光轻轻暼了她一眼,认为另一个原因是她不愿去玉菁书院上学,整个人才恹恹的。
可楚府将她都教坏了,她不去书院习字明礼怎么行?
严府又没有与她同龄的小姑娘,她整日待在严府也会烦闷,还不如去书院多认识几个朋友。
他说:“再过些日子,端午便到了,玉菁书院会给你们放十日假,到时我让雯心去接你。”
十天!
假期居然那么多。
那她可以约周娉婷,出京城游玩了。
挽挽还没高兴多久,又听严铮道:“书院放假前会有一次小考,你若是还排在倒数几名,那十天都不用出门了,给我好好在家背书练字。我会请夫子过来,专门给你补课。”
“……”
因着这事,她一连好几日都闷闷不乐。
为什么他们明明都能放假了,她还要被首辅关在屋里不能出去。
早知道,她当初就不留在严府了。
奈何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人都是首辅的了。况且,首辅还承诺她,会为自己找到蛇冉丹和美人媚的解药。
楚府的线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手能伸到书院。挽挽有一日走在路上,被书童撞了了一下,手上就被塞了一个药丸。
那药丸她一看就认出是蛇冉丹的解药。
她忍耐没一口将它吞下,而是托人送去给严铮。
严铮隔了两日,才让袁和将药送过来,道蛇冉丹的药极为难解,他只能暂时让人研制出缓解药发的药丸,让她先服下楚府给她的药丸。
美人媚的解药,倒是有大夫解了出来。
挽挽再次收到木匣时,里面是有两颗药丸,一枚是她先前送到严府的,另一枚是美人媚的解药,只要她吃了它,往后就再也不用每月同男人欢好才能解毒。
这对许久才能回严府的挽挽来说,是件好事。
但她现在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她把赵启薇给得罪了,赵启薇是教授他们射艺课的女夫子。
上次她缺考,已然让赵启薇很不悦。
昨日射艺课上,挽挽练习射箭时脱靶,差点射到她,被她训了许久。
也不知下次小考时,赵启薇会不会刻意使难,评个丙给她。
“你怎么了?”周娉婷见挽挽闷闷不乐,挽住她的手问。
挽挽说:“我把赵夫子得罪惨了,她会不会记恨上我,小考给我穿小鞋。”
“放心好了,赵夫子往后都不参加考试评分了。”周娉婷拉着挽挽去到树下,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赵夫子过些日子就要和大理寺卿家的吕六公子定亲了。吕家家教森严古板,不许女子在外为官。赵夫子为了嫁到吕家,昨日都和院长交辞官折子了。”
“啊”挽挽楞住了,“为了嫁人,她就从玉菁书院离开,那她从前不是白辛辛苦苦考女官了?”
周娉婷说:“谁知道呢,昨天我听我舅舅说院长都已经劝过赵夫子了,她当上女官不容易,奈何她心意已决,怎么劝都听不进去,院长只好将她的辞官折子往上递了。”
玉菁书院是先祖皇后开创,起先只专收女子,后开始收男子入学。院中授课的夫子都是有官职的官员,女官若想升迁,都会想尽办法调去玉菁书院。
玉菁书院与其他六部相比,少了许多公务压力,而且官家子女都会到这儿就读,与贵人接触的机会也相对较多,在京城有“小太学”之名。
太学只招收男学子,玉菁书院男女都收,更受官家子女喜爱。
挽挽入书院时间虽短,但也知道女子在玉菁书院当夫子是个极为好的差事。她都想考入玉菁书院做夫子呢。
周娉婷用肩膀推了她一下,“你端午打算去哪儿游玩?”
挽挽闷声说:“不知道,兴许哪里也去不了。”
“这么惨的么?”周娉婷遗憾,她原先还想着约她去扬州游玩呢,既然挽挽去不了,她只好约其他人了。
“不说了,我要去练射箭了。”挽挽背着箭筒,有气无力地同她挥手告别。
这会都快到戌时了,太阳早已落山。
靶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挽挽也是怕自己射箭时不小心再伤到人,特意选了这个时间段来到这儿。
她从酸枝木箭筒里抽出木箭,连射了十支,没有一支射中靶心。
“噗,哈哈哈。”
一阵男声从她背后传来,挽挽恼羞成怒,忍不住转头骂,“有什么好笑的?”
第39章
段禹手里拿着折扇,见到她后,似是很惊喜。他们已经有一年未见了,那会儿她给他的爱猫治好病后,他还询问她的名字,偏偏她不肯告诉她。
道什么有病再见。
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让人生不出半分厌恶。
没想到时隔一年,他竟然又遇到了她。
这次相见,她似乎比去年长高了一些,水润的杏眼明亮又动人,发髻上别了一只翠嵌珠宝银蝶步摇,一张玉脸明媚精致,比起初见时的一身素色褥裙,现在她一袭红莲织金马面裙,要华丽许多。
哪怕她含怒视人,挽挽明丽的容颜也未受影响,反而更添动人丽色。
段禹道:“这次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挽挽匪夷所思。
这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根本不认识他啊?
他怎么这么自来熟的跑到她跟前来,讨问她叫什么名字?
挽挽水润的杏眸,全是迷惑,她反问:“我认识你吗?”
段禹一窒。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无视成这样。
他都和她对视了那么久,这姑娘居然还没认出他是谁。
他只好开口提醒,“去年我在云寞县遇上了你,是你给我的狮子猫治好病。你不记得了?”
挽挽听他提起云寞县,脑中仍然什么印象也没有。
她失忆忘记的东西也太多了吧,他说她在云寞县遇到了她,那她先前是一直住在那儿吗?
云寞县一听就是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应该离京城很远。
这人只是认出她,却不知道她的名字,挽挽猜测想必他应该对自己了解的也不多。
对于过往,挽挽也好奇过。
她很想知道自己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家中可有亲人?
奈何挽挽都没遇到人,可以帮她找回记忆。
现在陡然遇到他,挽挽好似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挽挽看了看他,说:“抱歉,一年前的事我不大记得清了。”
段禹摇了摇扇子说,“不应该啊,像本侯这么俊俏的人,旁人看了哪有一点映象都没有的。”
“……”
他并非吹嘘,挽挽细细看了他一眼,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人出身高贵,容貌又俊郎,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在小小的县城,如若她没有失忆,应该对他会有很深的印象。
听他自称本侯,挽挽轻轻点头说:“侯爷说的极是,只是我失忆后,记不得从前的事了。侯爷可否与我细细说,当时是怎样遇到我的?”
段虞笑,“你这小姑娘倒是会套人话,我问你名字,你到现在什么都没说。最后还想反过来,让本侯把从前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你。”
“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否则我就不告诉你。”
“我叫成挽挽。”
少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侯爷贵姓?”
“本侯姓段。”段禹合上手中的檀香扇,脸上扬起笑意,“你可要记清楚了,下次见到本侯可别装做不认识。你我是在云寞县遇上的,我记得你医术不错,当时我的小妾病了,你让我给它喂蜂蜜水,就将它的病给治好了。”
“侯爷先前不是说是您的狮子猫病了么,怎么小妾也病了?”
段禹见她还是如上次一般,误会他有小妾,解释说:“小妾是我养的猫,那是她的名字,她娇气得很,我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你还是和上次一样,误会我了。”
给猫取名叫小妾。
这人也是有趣。
不过,比起前朝皇帝给马封作威武大将军,段侯爷这根本不算什么事。
她问:“听侯爷那么一说,我从前好像医术不错。”
段禹她认识不深,哪里知道她的医术到底精深到哪种程度。
不过,她能把他的爱猫治好,确实还算不错。
他夸了小姑娘几句,与她道:“那天我是在云寞县济善堂遇上你的,你背着竹篓去药堂卖药。济善堂只给人看病,不论我出多少钱都不给我的小妾看病,是你建议我给小妾吃蜂蜜水,让它多运动,小妾才慢慢好起来的。”
“敢问侯爷的小妾,当时患的是何病?”
“便秘。”
傅挽月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鬓边插着的步摇都跟着晃了晃。
段禹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翠嵌珠宝银蝶步摇上,初次他见她时,他记得她鬓边只是簪了一支素简木钗。
抬手间的富贵华丽,与之前真是相差太大了。
要说她当时是故意隐藏身份到云寞县来,段禹看着不像。
有哪个贵女会亲自到药堂卖药换钱?
段禹对成挽挽越发来了兴趣,他看掉落在地上稀稀落落的木箭,弯腰从地上随意捡了一只,用力朝靶山一射,便正中红心。
挽挽瞅了瞅他射中的,又瞧了瞧自己手里抬的的弓箭,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
这弓箭由她拿着,挺没意思的。
“不必丧气。本侯天生神力,从小练到大,才练出的。你是小姑娘,力气本就比我们男人弱,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比性。”
可她就算拿弓箭射,也比不上他啊!
挽挽灰心,垂眸说:“侯爷不比安慰我,我的能力我心里有数。”
“你要换种想法,人各有长,你比箭比不了我,可你的医术比我好。”段禹说完,才想起她已经失忆了,不知可还记得从前的医术了。他讪讪从她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放到她手心里,“不就是射箭吗?我教你!”
段禹将扇子扣在腰上,教她摆好姿势,怎样才能庙准靶头,让她试着射了一箭。
挽挽照她他说的做,总算没有脱靶,但离正中红心还差些距离。
她一连试了好几箭,还是没中。
“我就不信了,这次还射不中。”
“唉,你别急,慢慢来。”
挽挽一次从箭筒里抽出三只箭,结果这次一箭没中,全射空了。
“……”
“哈哈哈哈,我都和你说了,慢慢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既然那么想要射中靶心,本侯就过来帮你一把。”段禹走到她身后,握着挽挽的手,教她又射了一箭。
挽挽见这次终于射中靶心,高兴地都想蹦起来了。
段禹教她这次射完箭后,很快就放开她的手,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许是射中过一次靶心,终于让挽挽有了动力,她将地上的落箭全捡起来,重新又射了一轮,再没有射空,进步得十分快。
何采珺从朝宁楼借了一本书出来,见靶场上的男子,似乎是他表哥,她还来不及高兴,就见他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支落箭给一个姑娘,她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是哪个班的女学子,竟然不知羞的敢勾引她表哥?
她费劲心机,这久跟随段禹去到玉箐书院上学,可不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将她表哥给抢走的!
第40章
何采珺急急从朝宁楼抱书离开,可等她去到靶场,那里哪还有一个人影
她气愤地用手使劲锤了锤圆靶,仿佛它是那名女子的脸,她这样一锤,就能将她揍得鼻青眼肿。
史芊芊正在舍房看书,见何采珺一脸生气地将书砸到桌上,吓了一跳。
她还是了解何采珺的脾气的,要是何采珺生气地时候没人哄她,何采珺就会认为史芊芊没将她放在心上,不配做她的手帕交。
史芊芊是托了何采珺,才能入玉菁书院做学子。虽然她入的不过是地字班,可对史芊芊来说,已然是很好的机会。
她现在可是万万不能得罪何采珺,免得无法继续在玉菁书院读书,而是回去给年纪比她爹还大的人做小妾。
这是她死都无法接受的。
做京城年轻的王孙贵族做妾可以,给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头做妾,史芊芊抵死不应,否则她用尽心机,让何采珺带她到京城来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找条好出路。
史芊芊立马放下手里的书,柔声问:“是哪个不长眼地惹你生气了?”
何采珺气道:“我刚看见有个女学子勾引表哥,更气人的是,表哥竟然还给她捡箭了。那个贱人和表哥在靶场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肯定是她不害臊地把表哥勾小树林去了。”
“我看侯爷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史芊芊委婉说,“侯爷身边一个通房都没有,这么洁身自好的男人,哪会那么容易就被书院的女学子勾引,侯爷许是出于好心,顺手给那人捡了捡箭。”
不管段禹是不是出于好心,何采珺都接受不了。
但听史芊芊这样夸赞段禹,她心中高涨的怒气稍稍一降。
她警惕地剜了史芊芊一眼,她可没忘记自己带史芊芊去侯府时,史芊芊曾落过帕子,让段禹拾到。
黄夫人曾提醒过何采珺,让她提防着史芊芊。
尽管何采珺看史芊芊被人强逼为妾可怜,但她带史芊芊去到玉菁书院后,还是多了一分心眼,何采珺将史芊芊安排到地字班,她则和段禹一同入天字班。
每次史芊芊见着他们表兄妹,何采珺都会刻意与段禹亲近,仿佛他是她的所有物一般。
何采珺睨了她一眼,说:“表哥的好,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可不许跟我抢他,别忘了是谁把你从河虞带出来的”
“我又不喜欢给人当小妾,你放心好了。”
史芊芊攥紧手心,她真是越来越受不了何采珺的大小姐脾气。还没当上侯夫人,就不许旁人接近段禹。
仿佛她们只要和他说一句话,都是狐媚子。想必方才何采珺是见旁人和段禹走的近,又在无故发脾气。
这大小姐脾气,真是越来越差。
段禹会喜欢她才怪,史芊芊内心鄙夷,面上却不显,“那个敢跟你抢侯爷的女学子是谁,你可认得她”
何采珺说:“我在朝宁楼,看不清她的样貌,反正不是天字班的学子,要是的话,我肯定认得出来。”
“那她穿了什么样的衣裙,你可还记得”
“红色的马面裙,其他的我看不清了。”
史芊芊很想翻一个白眼,何采珺给的线索一点用处没用,玉菁书院今日穿红色马面裙的女子少说也有十多个,这一个个找,哪找得出来。
她说也只能明日碰碰运气,再去靶场上看看了。
何采珺一心想找到“勾引”段禹的女学子,自然积极应下。
一天到晚拉着史芊芊去靶场看人。
看到穿红色马面裙的女学子,就凶巴巴地问他们那日是不是和段禹见过面。史芊芊看得头疼,那人又不是天天会穿那套裙子,何采珺的脑袋是长脚上了么?
她直说:“采珺,这些天侯爷下课常去哪些地方,你让小厮盯着就好了,若是见到与他亲近的女子,让他们回来禀报你就是了,你又何必一天天跑来跑去的”
何采珺双眉生气地蹙起,“你是嫌我麻烦,不愿意同我一起去找那个贱人了”
史芊芊无语,“不是,我是觉得这样太费功夫了,你看你……怎么又生气了”她心里不爽快,这些天她为了陪何采珺找人,都翘了两节课了,她好不容易才来到玉菁书院,万一因为翘课被夫子记恨上,还怎么能拿到优异的学分
她拉着何采珺的手,细细说道自己的为难之处,何采珺只冷哼一声,将她的手从史芊芊那儿抽出来,“你不想去就算了,下次遇到什么麻烦事,可别来找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史芊芊急地都想跺脚了,她想再跟何采珺解释,忽见段禹正和一女子从远处的回廊走过来。
段禹一身天青远领锦袍,腰挂白玉佩,剑眉星目,俊朗如月。与他同行的女子,穿了一袭黄衣骑装,似是才骑马归来。
史芊芊看清那名女子的容貌后,抖着手指向她,“采珺,我是见鬼了么?那……那不是傅挽月吗?”
何采珺寻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她和表哥在一起,内心是气愤的,可等她见到那女子竟是傅挽月后,满眼不可置信,“他们不是都说她很有可能死了么,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关键是傅挽月此刻穿戴不俗,鬓间插的金簪,腰上挂的玉佩,都不是她在河虞能比的。
更气人的事,她此刻和段禹有说有笑地从回廊又走远了,段禹明明见着她来,却招呼也不打,傅挽月也跟个无事人一样,看也不看她一眼。
何采珺气得手抖,“傅挽月见到我,一声问好也没有,是故意的么?”
史芊芊此刻早就没精力回她话了。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傅挽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明明已经让人将傅挽月给……
要是傅挽月知道,是史家害了她们,肯定会找她报仇的。
她脸色一白,“采珺,我、我先回去了。”
何采珺见到傅挽月,心里也有些发怵。
她没有贸然跟过去,而是过几日旁敲侧击地同段禹打听他和傅挽月相熟到什么程度了。
谁知,段禹根本不晓得傅挽月的真名,反而叫她成挽挽。
这就让人奇怪了,她明明是叫傅挽月,怎么会说自己是成挽挽。何采珺费尽心思去查谈,才知道成挽挽被首辅认做了义妹,原是晋王侧妃的妹妹。
她去地字班找何采珺,想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史芊芊,可史芊芊却去找大夫看病去了。
明明那日她看史芊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何采珺去到舍房,直接在那儿等史芊芊。因为她懒得点灯,便靠躺在床上。
史芊芊拿着药包,才燃起烛灯,就见自己床上躺着鼓鼓的一团东西,吓了一大跳。
“啊……”
“你叫什么”
何采珺喜欢蒙头睡,听到她的惊吼声,顿时吓醒了。
史芊芊拿烛灯凑近一看,发现是何采珺后,抚了抚胸口说:“你怎么灯也不点,就躺我床上”
“你胆子怎么变得那么小了”何采珺觉得奇怪,可她没功夫想这事,只忙讲史芊芊拉过来一起坐到床上,“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跟我表哥走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不叫傅挽月,她叫成挽挽”
“什么意思?”史芊芊僵声问。
第41章
“你相信这世界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会长同一张脸吗?”何采珺问。
史芊芊说:“怎么会,几分相像倒还可能,要说一模一样,肯定没有。”
哪怕是亲人,除了双胞胎,人哪会长得一模一样,最多是肖似得多些。旁人说谁和谁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其实是指十分相似的意思,略夸张了些。
就算是长得一样的双胞胎,她还见过性格不同的呢。
这世上没有谁和谁是一丝差别也没有的。
要找到相似之人何其难,更何况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成挽挽很可能就是傅挽月。
史芊芊使人将她打晕之际,可是让人给她下了药的,目的就是让她想不起往事,一辈子只能做地上的污泥。
可没成想,她竟然换了一个身份,成了首辅的义妹,甚至比她们还早来到玉菁书院读书。
她恨傅挽月如此好运,被人卖了还能成为晋王侧妃的妹妹,甚至还和首辅攀上了关系!为什么偏偏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摆脱为妾的命运来到京城,却没有贵公子看上她?
史芊芊心中嫉恨,煽动何采珺说:“她肯定就是傅挽月,不过是换了个身份罢了,你好好想想,她哥哥都被人给杀了,她却好好的 ,还能来到玉菁书院读书,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何采珺初初不解其意,后想了想,说:“你说傅挽月可能为了给她哥哥报仇,攀上了晋王,晋王又将她送给了首辅?”
“一般是什么女子,会被男人给送来送去的?”
“细作?”
史芊芊摇头,拉过她的手写了一个“娼”字。
何采珺噔地从床上起身,“我就说她看我表哥的眼神怎么有股狐媚字劲,原来她是做小娼妇做习惯了!傅家发生那样大的事,怎会偏偏逃过她,我看她就是流落到晋王那儿,首辅不愿要她,转而收做义妹。傅挽月眼见自己入严府是没有盼头了,又盯上了我表哥!”
“这女人真是嬴.荡,她哪里是来玉菁书院读书的,分明是来找男人的!”
何采珺气得胸脯都在起伏。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沾到段禹的事,半分也无法冷静。
史芊芊见何采珺被她给煽动了,又添油加醋道:“我从未见侯爷如此亲近过一个女子,又是给人拾箭,又是陪她骑马。你的好表哥怕是早就被她给勾住了。”
她还后悔地用手捂住嘴巴:“那天我还说侯爷是出于好心,给那位姑娘捡捡,可今日才得知那人居然是傅挽月,我现在……收回那天我说的话。傅挽月勾人可不是第一次了,她和沈若棠在闻香会,抢了你多少风头?”
谈到闻香会,何采珺自然又想到自己是被她们如何羞辱的。
她愤恨地攥紧袖子,“表哥是我的,她一个孤女凭什么和我争我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告诉表哥,看他还要不要那个狐狸精?”
何采珺生怕自己说迟了,段禹会沉湎傅挽月的女色越来越深,更加难劝。
翌日一上完课,她就去到侯府找上段禹。
段禹才骑上马,准备出门赴宴,何采珺就提着裙子跑到他面前说,“表哥你别走,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这位表妹口中每次重要重要的事,都是风声大,雨点小。段禹被这理由拦了两三次后,心中早已无奈。
“有什么事,等我明日得闲再说!”他挥开她的手,夹着马肚离开。
何采珺高声说:“是成挽挽的事!”
段禹一听,又骑马回来问,“你知道她什么事了?”
她一说到成挽挽,段禹就立即折回头,看来他对那个狐狸精果然是起了兴致。何采珺心里嫉恨得咬牙,明明是她和表哥认识在先,傅挽月却抢她的表哥抢走了。
这让她怎么能不恨?
何采珺气道:“表哥,成挽挽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她根本不叫成挽挽,而叫傅挽月,她是晋王送给首辅的暖床玩意,首辅看不上她,才将她远远打发到玉菁书院。傅挽月见自己攀上首辅是没指望了,这才转而搭讪你,你可别被这狐媚子给骗了!”
“这些事情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段禹的目光顿时冷下来,“你听着,不管她是成挽挽,还是傅挽月,首辅既然已将她认做义妹,就容不得他人一口一个狐媚子叫她!你这话若是传到首辅耳朵里,不是要给何家招惹祸事吗?”
“可……她的身份是假的啊!表哥,你信我,我在河虞县见过她,还有史芊芊,我们都见过傅挽月!她根本不是晋王侧妃的妹妹。她是河虞前任县令傅乘风的妹妹,傅乘风被人给杀了,她下落不明足足都有一年多了。谁知道,她居然换名来到了京城!”何采珺激动地双手拦在他面前,“表哥,她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故意接近你肯定是别有居心,你可别被她给迷惑住了!”
段禹脸色一沉,何采珺还以为是他听到傅挽月骗了他,怒火翻腾得厉害。她往前走近几步,一只手搭在了段禹的手上,柔声说:“表哥,只有我才是真心喜欢你的,傅挽月就是个三心二意的女骗子。”
“够了!”他脸色一冷,将她的手给扯开,“何采珺,我今日就将所有事情一次全给你说清楚了。不管她叫傅挽月,还是成挽挽,本侯都不在意。她也从没费心心思勾搭过我,是我主动凑过去的,知道吗你若不想何府惹上麻烦,就管紧你的嘴巴,别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晋王已经说了,她是成挽挽,她现在就是成挽挽,首辅把她送到玉菁书院,是什么用意,你和我都管不着。至于侯夫人的位置,这不是你能肖想的,我就是找个平民女子,也不会找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做夫人!”
何采珺听到是段禹主动接近傅挽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待后来听到他说他随意娶个平民都不愿娶她,脸色又气又羞。
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屈辱?
段禹懒得管自己这个矫揉造作,又没头脑的蠢表妹,冷着一张脸骑马离开。
黑色的高头骏马,猛然从何采珺身前离开,吓得她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段禹离开的方向,吸着鼻子哭道:“表哥,我有哪里不好,你……竟半分看不上我?”
第42章
“你怎么哭了?”
史芊芊回到屋舍,见何采珺将头埋在被子里,锦被都被她哭湿了一截。
难不成何采珺没说动段禹,反被他给训了一顿?
“采珺,有什么难过的事,你可以和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都怪你,要不是你让我去找表哥,戳破傅挽月的真实身份,表哥怎么会骂我蠢,骂我笨!连妻子的身份都不肯给我?”
“侯爷竟然说出这种话!”
史芊芊压住心底的惊异,段禹这是摆明了让何采珺别痴心妄想侯夫人的位置了。
她深深了解何采珺的脾气,何采珺才在心爱的男人那里受过挫,她若是再不安慰她,那自个就算是完了。
她对何采珺能不能做成侯夫人不在乎,现在只想好好利用何采珺除去傅挽月。
她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轻柔小心地给何采珺擦去眼角的泪珠,作出十分气愤的样子,“侯爷是被她迷得失了智么傅挽月连身份都是假的,她一个孤女,有什么资格做侯爷正室?”
段禹倒没有说要娶傅挽月为妻,可却说了比这还戳心窝子的话。
他说宁愿娶了平民都不愿娶她,这种丢人至极之事,何采珺怎么会在史芊芊面前说出来?
她就算再蠢,丢自己脸面的事却不会做。
何采珺抹去眼上的泪水,眼角哭都红了,她猛然将绣枕从床上摔下去,“傅挽月这个狐狸精,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我都从河虞来到京城了,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傅挽月这个贱人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啊?”
“死倒是便宜她了。女子的名节是我们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你想想,如果傅挽月失去贞洁,首辅还肯认这个义妹吗?侯爷还会娶她做夫人吗?”
“你说的对!”何采珺一怔,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瞬间恢复了神采,“表哥让我别把她的事说出去,我听他的话就是了。等她失了贞节,不管她是傅挽月,还是成挽挽,还有哪个男人肯娶她为妻?”
“过几日就是成康郡主的生辰宴了,到时我偷偷给傅挽月下些药,她自己耐不住媚.药去找野男人,被郡主给捉奸在床。我看傅挽月到时候还有没有脸,继续待在玉菁书院?”
史芊芊没反驳,也没附和,只道:“那药你打算怎么寻?”
她将湿漉漉的脏拍子,扔到了脏盒里,起身给何采珺倒了一杯水。
何采珺道:“你没钱没权,又没机会入成康郡主的宴会,这次半分都帮不到我,真是可惜了。”
史芊芊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不掺和进去这桩事呢,不想何采珺竟然自己给她找了个理由。
她作出愁恼的样子,说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一下就取悦了何采珺。
要知道何采珺现在正情绪低落着,只有让她看到别人比自己还弱势,她才能找到自信。
她闻言,愉悦笑了笑:“放心,有我在,定会帮芊芊在京城找到一个好夫婿。”
史芊芊抬起眼,轻淡道谢。
*
成康郡主的生辰宴是在榴月末。
成挽挽因首辅妹妹的身份得以参会,但她与这位郡主并不熟,甚至成康郡主齐玉蒲还……十分讨厌她。
原因自然是因为首辅这个祸水。
严铮当年在猎场中救过齐玉蒲,年仅十五岁的小郡主芳心一动,特意请了杨太后赐婚,可严铮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了。
齐玉蒲受了一场情伤,不止恨上了严铮,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她都恨上了。
这次她请人到府入宴,也只为了高调地宣布一件事,她要嫁人了。
成康郡主要嫁的是是严铮的死对头张和阶的嫡长子。
大家见郡主挽着未婚夫婿往首辅这边走过来时,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成挽挽没再挨着严铮站一块,默默溜了。
她去到一处水亭纳凉,现下不过是五月末,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挽挽手里拿着团扇摇了摇,低头看里的红鲤冒出头来探气。
“成小姐。”
挽挽听到有人唤她,侧头一看,见一个白衣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挽挽细细回想了一番,自己好像并不认识她。
她问:“你是谁?”
何采珺脸色一僵,傅挽月可真够装的,连她都假装不认识。
她重新扬起笑容说:“我叫何采珺,是天字班的女学子,崇州首富之女,段侯爷的表妹……”
这姑娘一上来就介绍那么多身份,生怕别人不认识她似的。
挽挽听她说完那一大串长话,问:“有什么事吗?”
何采珺说:“成小姐独自在这儿,不觉得孤独吗?”
“不觉得。”
“……”
挽挽想,这人不会有病吧,她都不认识她,就上赶着问她孤不孤独?
她俩根本就不熟啊!
这位何小姐似乎也感觉到了尴尬,短短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挽挽觉得莫名其妙。
她摇了摇团扇,思索着严铮同成康郡主也应该叙完旧了,欲从水亭离开,脚下却踩到了一个香囊。
挽挽将它给拾起来。
刚到水亭的人,除了她只有何采珺,挽挽记得自己刚到这儿时,地下可是干干净净的。
那这香囊只可能是何采珺的了。
挽挽攥着香囊才过了三息,脸色开始变得潮红,小腹渐渐燥热,身中过美人媚的挽挽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何采珺给算计了。
真是大意,她方才不应该去捡地上的香囊的。
挽挽细喘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来,那是严铮给她配的美人媚剩下的解药清舒丹,她不知道清舒丹能不能解毒,但她在赌它能不能压住药性。
如果没有药压制住它,挽挽怕自己会在宴上出丑,好在她最后堵对了。
清舒丹暂时压住了何采珺给她下的药。
挽挽从水亭离开,问宴上的小姐,得知她是去怀辉阁更衣后,将手上的香囊放到阁楼门口,故意换了一种何采珺认不出声调,“何小姐,您的东西落在地下,我替您放到门外了。”
何采珺上下翻看自己有何东西遗落。
孙浩楠看成挽挽走后,终于忍不住从假山背后出来,将地下的香囊给拾起来。
他低头用力嗅了一口,用力敲了敲屋门。
何采珺听到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不耐烦地推开屋门,骂道:“敲什么敲,不知道里面有人啊?”
“本公子自然知道。”孙浩楠举起香囊,色.欲熏心地望着何采珺道:“小姐的香囊我可是亲手捡到的,和美人一样香。”
何采珺见到那香囊,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自然是我和你缘分深呐。”
孙浩楠说完,邪火烧得他欲色一涨,猛然合上屋门,压住了她。
何采珺极力反抗,可哪里抵挡得住男人的力气,双手很快被孙浩楠反缚在身后,门板咚咚地剧烈响了起来。
第43章
挽挽才回到宴上,还来不及找到周娉婷,严铮就冷着脸向她走来,质问:“你去哪儿了?”
“哥哥!”挽挽讨好地抓住他的袖子,“我身体不舒服,可不可以带我先离开?”
好些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首辅身上,齐蒲玉更是连饮酒的动作都顿住了,她记得当年她才抓住他的袖子,就被冷清的男人随手推开了。
成挽挽又不是他亲妹,他竟不降她的手扒开。
齐蒲玉盯着他的袖子,都快盯出一个洞了,张述用手轻轻拉了拉她宽大云缎红袖,她才回过神来,侧开脸不再去看他。
严铮还冷着脸:“不说清楚刚去见了谁,别想我带你离开。”
“没有谁,我刚只是去水亭吹了风,身体不舒服。”
挽挽急了,首辅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跟她杠上了,搞得她刚刚好像是去私会男子,给他头顶带了一顶绿帽子一样。
挽挽急得拉住他的手,在他手掌心写了两个字,“中药。”
中药?
她中药了!!!
严铮见她额头上冒细汗,脸色微红,但不是很明显,像是被太阳给晒热的。
他抬眼瞥了齐蒲玉一眼,小郡主性格高傲,应该不屑用这种手段对付挽挽,应该不是她。
他扫了其他人一眼,众人将头撇开,继续与旁人畅饮续话,没敢在多看他们一眼。
“走吧!”
严铮睨了她一眼,挽挽自觉跟上他。
齐蒲玉眼睁睁看着严铮带人离开,心中忍不住酸涩,像严铮这样的男子,纵使做不成夫婿,就算做兄妹,也是极好的。
成挽挽不是他亲妹,他都能待她这般好。
外界传严铮是不喜晋王侧妃的妹妹,才将她送去玉菁书院。齐蒲玉今日看,严铮哪里像是很讨厌成挽挽的样子?
人一句不舒服,严铮就带人回去了。
在场的夫人,若是有谁身子不适,一同离宴的怕是没几个,绝大多数只会遣丫鬟送夫人回府,自个在这儿独乐。
“郡主,可要喝杯木樨清露?”
张述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齐蒲玉忙应一声好。
挽挽同严铮上了马车,她就迅速将车帘放下,人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严铮想要推开她,挽挽先一步用手搂住他的脖子,柔软的红唇允.吸他的薄唇,像深谷里的雨妖,缠缠绵绵勾着误入深林的书生。
等书生意识到自己是被妖勾走心魄后,七婚六魄都被雨妖捏在了手心里,哪里还会记得下山的路?
挽挽轻轻抚摸,他上身还是衣襟整洁的模样,可下袍早就被她给掀开了。挽挽跨坐在他腿间,委屈说:“大人,刚才为什么……在宴上凶我?”
“凶你?”严铮疑惑,“我有吗?”
“有,你质问我去了哪里?”挽挽纤长白皙的食指缠住了他脖间的一缕发丝,饶了好几圈,“我在水亭被一个女人给算计了,她……给我下.药,我就以牙还牙,将药又下给了她。首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严铮轻轻摇头,是那人对她下手在下,她不过是反击回去而已。
朝堂上比这肮脏的手段,严铮见得多了,这并不算什么。
他身局高位,并非清潭里的鱼儿。
严铮掐住她的下颌,令她直视他的眼睛,冷声问:“除了见过给你下药的人,可还见了其他人?”
“……没有。”孙浩楠不算,那是她留给何采珺的浪荡公子。
“说谎!我听见段禹问人,问你去了何处”严铮松手,往下固住她的腰肢,用力往下一压,挽挽忍不住叫了一声,泪花都快被他欺负地哭出来。
“大人,轻些。我真……没见过段禹,我吃了你给我制的解药,一压下……何采珺给我下的药,我……就过来找你,其他人一个没找”挽挽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因为怕哭吟声被人给听到,都是压低了声音说。
“你是过来找我还是过来找我做你的解药?”
他脸色仍是不虞,如果她没遇上这事,想必已经遇上段禹,同人说着话了。
挽挽不明白首辅为何会执着问她这个问题,找他和找他当解药,完全就是一码事,这其中是有什么区别吗?
首辅府里没有通房,挽挽第一次将自己给她时,就知道首辅还是个处,是个干净的男人。
成康郡主宴请的公子,挽挽根本不知道哪些是有妻妾,那些是有未婚妻的人,根本不敢随意招惹那些人。
何采珺给她下药,摆明了就是像坏掉她的名声,挽挽不可能傻到在郡主的宴上找男人,自然只好找上严铮了。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挽挽用的都习惯了。
可惜,首辅还是在生着她的闷气,不满意她的回答。
挽挽被他气恼地压在身下。
……
翌日,何采珺在成康郡主的花宴上被孙家大公子玷污之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韩老夫人嫌丢人,让人去玉菁书院给她办退学,暂时将她关在侯府不准出去,等她爹回信了再说。
何采珺在屋里寻了几次死,最后听到孙浩楠愿意娶她为妻,倒没再折腾,只是将自己关在屋里,算是认命了。
玉菁书院私下传得最热闹的事,便是这件事。
段禹是何采珺的表哥,他行走在书院,难免会被人给偷偷议论。
挽挽就撞见过别人说他的闲话,段禹好脾气的竟没有发火,挽挽都不知道该说他脾气好,还是他太能忍。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何采珺遭遇那事是和自己有关,还会不会好脾气的同她说话。
挽挽是不后悔自己以牙还牙报复何采珺的,可当她面对段禹,不知为何,挽挽还是会感到心虚。
应该是她的脸皮还不够厚。
她抱着书,委婉地拒绝他,“我同娉婷约好了一起看书,就不同你一起射箭了?”
“你在躲我?”段禹有种直觉。
挽挽飞快摇头,“没有。”
“那你原本不是新选了茶艺吗?为什么后来在孔夫子那儿见到我,就再也不见你来过。后来我问了人才知,你改选了医术。”
“……”虽然被他给看穿了,挽挽还是寻了一个理由解释,“你跟我说过,我之前医术不错,我就重选了医术,想着这样会不会重新恢复记忆。”
“成挽挽,你撒起慌来,脸都不会红。”
段禹没忍住,轻轻捏住她的脸泄愤。
当她不会疼一样,挽挽拍开他的手,用力瞪了段禹一眼,这人居然还笑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说,既然她想学医术,他也跟着她学医术好了,这样以后他的“小妾”生病了,他还可以给这只精贵的猫看病。
挽挽说:“侯爷的小妾若是生病,可找兽医馆大夫医治,术业有专攻,玉菁书院的夫子恐不会此术。 ”
段禹叹气,“我说你在躲我,你还不承认,连我想学医,你都拦成这样?”
“……”
成挽挽尴尬站在原地。
这种事明明可以看破不说破,段侯爷却偏偏要说出来。
她不愿再和段禹继续纠扯下去,抱书离开朝宁楼。
挽挽心道下次得躲着段禹走,才到楼下就见严铮站在塘边,不知看了她同段禹说话有多久了。
第44章
严铮见她都向他跑过来了,段禹还在望着她,冷脸转身离开。
挽挽提起裙子,提声叫着哥哥等等我,奈何前面那人反而走得更快。路人见到首辅,皆弯下腰给他请安,急急侧身退到一旁给严铮让路。
眼见他要坐上马车离开,挽挽高喊了一声,“先别走,我和大人有话要说。”
车夫握着缰绳一顿,扫了挽挽一眼,重新将刚抓紧的缰绳放下。
挽挽掀帘,坐到马车里。
严铮闭目而坐,小案上堆了一沓文书,毛笔半干放在翠玉笔架上。他这首辅当得也是辛苦,在马车上还不忘处理公务,也不嫌累。
挽挽挪了挪臀,想挨他坐得更近些,严铮却往坐移。
她一挪,他就移。
最后他移无可移,伸手将她给推开了。
挽挽不明白,“你这是怎么了?”
严铮不说话。
挽挽水润的杏眸眨了眨,确认自己近期没惹夫子生气,也没人给他告状。严铮是见她和段禹说话,才甩脸色走的,心里顿时有了猜测,挽着他的手说:“大人,这是在吃醋我和旁的男子走得近吗?”
严铮拧眉,“没有。”
“那你为什么刚才走得那么快”挽挽笑了,“就算你是首辅,也别死鸭子嘴硬!”
说起鸭子,严铮就不由想到自己穿成她鸭子的时候,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他就不应该看她孤苦无依,无依无靠,将傅挽月往日对自己做过的事都忘了。
她是傅挽月,不是成挽挽。
他推开挽挽的手,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你若是喜欢段禹就同我直说,现在跑到我的马车上来做什么?”
明明之前两人还好好的,严铮莫名其妙发什么火,她什么时候喜欢过段禹,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挽挽承认先前确实与段禹走得近,但这根本不是她主动的,是小侯爷他自个贴过来的。
她后来发现段禹似乎对自己有几分意思后,就自觉与他保持距离了。
男人嘛,对自己的女人都有几分占有欲,更何况她都和严铮都发生关系了,如果她再和段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不是在他头上开染坊做绿帽吗?依着他的心眼,肯定是容不下的。
挽挽伸出两只手指头发誓,说:“如果我红杏出墙,下雨天被雷劈傻。”
严铮低头,仿佛毫不在意地转了转手里的玉扳指。
挽挽重新挨着他坐下,这次他没挪,应该是慢慢消气了。
她见他脚旁放着一个如记食肆的木盒,猜测里面许是他买给她的甜糕,莫不是这人本是带上糕点给她送吃食,结果见她和段禹在一处,脾气才蹭蹭上涨。
换位思考,若是她给严铮买了糕点去看他,却见他和别的女子说话,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她这倒不是吃醋,而是女人敏感的小心思,以及挽挽好强的胜负欲。
严铮看到她和旁的男人说话,心里不自在,至少说明她在他心里不是无关紧要的女人。
她能牵动他的感情。
挽挽打开木盒,尝了一块芸豆糕,“好甜,我喂大人尝一口好不好?”
严铮轻轻点头,微倾身子。
挽挽将糕点递到他唇边,见他张口,倏然将芸豆糕拿走,迅速亲了他一口。
严铮楞住。
“好吃吗?”
“……”
挽挽唇边带笑,杏眼水灵又妩媚地眨眨眼,重新咬了一块芸豆糕送到他唇边,献媚之意再明显不过。
这哪里是在喂糕点,分明是在勾人。
偏他说不出斥责的话,只能接下她喂的芸豆糕,慢慢咽入口中。
他是不喜甜食的,所以吃的很慢。
挽挽给他倒了一杯水,“大人若是觉得太腻,喝点水就好。”
严铮伸手,还没有接住,挽挽手一抖,就将水撒在了他的衣襟上。
“哎呀,我给大人擦擦身子。”她做作地拿出紫藤手帕,男人先一步使劲攥住她的手,问:“玩够了吗?”
“没有。”挽挽解开他的玉扣,掀开他的衣襟,从他的喉结一路吻下去。
严铮闭上眼睛,由着她胡闹,只有在她太过分的时候,才按住她的手说不要乱动,这是在马车里。
外面还有车夫,他可不想被别人听到动静。
他并非重欲之人。
挽挽轻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大人,你不觉得难受吗?”
严铮矜淡,将她推开,“你别对我动嘴动手,我就不难受了。 ”
“……”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几时?
*
临近端午,玉菁书院开始放假。
挽挽闲着无事,给严铮编了一条五色缕。她讨好地亲手给他带上,说这条与她手上带的是一对。
严铮低头看了一眼,道:“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是一对。”
“我总共就编了两串,你一串,我一串,当然就是一对了。”她肯同人学,花心思编,已然很不错了 。他还要求这,要求那的。挽挽假装生气,重新将它解了,“你若嫌丑,那就别带了,我给别人带。反正大人位高权重,又不缺我给您送五彩缕。”
“今儿气怎么那么大”他伸手轻轻掐挽挽的右脸,软嫩得像白圆子。
挽挽略恼,拍开他的手,“黄小姐巴巴地给您送角粽了,想必里面藏着五色缕呢,怪不得嫌我编的丑。”
严铮根本就不清楚这事,他睨了身边的随从一眼,那人就答道:“黄府确实送了粽子过来,不过小的刚刚又让人退回去了。”
听后,他侧头问,“这下可满意了?”
挽挽没说话,黄芩然爱慕他之事,满京城都知道,今年说不定是因为她在府里,他们才没说她送的粽子。
谁知道,她不在的那些年,他有没有收过那位哪家小姐的粽子、五色缕。
严铮见她不回应,只好让人将宫里赏赐给他的玛瑙枕、凤尾宫扇、红麝香珠等物,都端到她面前,全送给她。
挽挽看到那些赐物,吓了一跳,“你把这些都给我做什么,这都是宫里赏你的,你不……先给大夫人先选吗?”
“母亲一向不收这些东西。”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收和母亲收,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听了这话,心里扑腾跳的厉害,严铮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他母亲已经接受她了,还是他们的事已经就此定下了。
挽挽这下更不好意思和他对视了,首辅似乎对她还挺上心,赏了她那么多东西。
寻常人家的小姐怕是能得一柄宫扇就兴奋极了,严铮却一股脑全给了她。
“明日嘉湖有赛龙舟,陛下和太后会到场,你随我一起去。”
第45章
端午那天,艳阳高照。
挽挽以家眷的身份,得以坐在帐席里。坐在最高台之上的人自然是小皇帝和杨太后,两个后妃坐稍稍靠后的位置,台下四周坐的自然是文武重臣。
五品以下的官员没能做帐席,而是顶着烈阳坐在席上,有宫女撑着大扇挡去些许阳光,连这还是有名额限制,京城的官员太多,若是都来了,看台也装不下那么多人,且百姓会有民怨,认为朝廷把好位置都占了。
皇帝只好以抽签的形式,让五品以下的官员抽签,若是能抽中就入席,抽不中的就与名同乐,去对岸看赛龙舟,观感也是一样的。
不过因为皇亲贵戚都在高台,签席一票难求,有的官员私下为了能靠龙气近些,都会用钱跟抽中的人买票。
越靠高台近的坐席,价格越高。
挽挽抬眼看了四周,发现自己认识的人很少,按理说段禹也在,今日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现身。
严铮见她频频往下看,便问:“你在找谁?”
“我……在找娉婷。”挽挽胡乱撒谎,猜测他应该不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他道:“我记得周家从不在京城过端午。”
挽挽稍惊,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她低下头,假装埋怨周娉婷离京也不告诉自己,亏她还给她送了粽子。
严铮凉凉看了她一眼,“你们处得这般好,我可不信周娉婷走前不和你说端午她会去哪儿。看台上的王公贵臣注意我这儿的人很多,你要是多看哪家公子几眼,信不信过几日就会有人找我提亲?”
“……”
这话说的,怎么阴阳怪气的?
因为周遭人多眼杂,挽挽也不好直接问严铮,若真有人向她提亲,他可会同意。
他可是在她跟前亲口承诺,会娶她的。
严铮是权倾朝野的首辅,若是做出毁约的事来,挽挽自然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只能认自己遇人不淑,人又倒霉,被卖做瘦马也就算了,还被这王八羔子骗身。幸亏她不喜欢他,抽身时心里不会受到太多伤害。
铜锣咚地敲了好几声。
挽挽吓得手中的筷子差点掉了,她抬头一看,湖上的龙舟已经争先恐后开始划行,听说今年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会得皇帝赏下的筒粽和玉如意一柄。
每年报名赛龙舟的人都各外多,大家都是奔着玉如意去的,宫里的筒粽吃到肚子里就没了,那玉如意可是能当传家宝呢!
御赐之物不可变卖,得了就得跟祖宗一样供着。
平民买不起龙舟,就算有船,也无法与豪贵门庭相比,所以他们只能帮豪族划船,挣点赏钱。
挽挽见龙舟一般艘驶远后,沿岸的百姓为了看谁先驶到终点,竟一路跟着跑。
皇帝为了自己的安全,身旁都站了护卫,听人来报最后是孙侍郎之子领人先到了终点,他赐下赏赐后,便移驾回宫了。
“陛下这么快就走了?”挽挽惊奇道。
严铮道:“陛下还有课未上完。”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杨太后将小皇帝管得太严,学问课程排得紧不说,还生怕皇帝在宫外遇刺。小皇帝观看赛龙舟,都是他请求数次,杨太后才应允的。
哪里还会让他再继续看后面的水傀儡戏。
“这里看不清,我们换个地方。”
严铮带挽挽上了一艘画舫,船上吃的东西不少,除了角粽,还有樱桃、青杏、枣糕、冰雪冷团子、灵武黄甘桃。
见桌上放着一瓶青梅酒,挽挽倒了一杯尝尝,清凉又香醇,“这是冰酒?”
“嗯,天气热,刚放在冰鉴一阵,才命人拿出来的。”严铮见挽挽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后,说:“我只喝一杯,待会还要与人议事。”
挽挽将他杯中的酒倒到自己杯中一半,低头捧着酒杯说:“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喝雄黄酒呢!”
严铮道:“喝雄黄酒喝腻了,那杯青梅酒是我酿的。”
这酒竟是他酿的,挽挽正准备说些好听的话夸夸他,谁知一支冷箭竟陡然从窗外射进来。
那箭直往她脑门射过来,挽挽吓得手往后一跌,严铮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那箭,徒手折断了它。
木箭折成两段,藏在木头里的药粉陡然撒了出来。
严铮一时不防,白色的粉末飞到他眼睛里,视线变得模糊。他知道,这是被人给算计了,先让他看不见,而后又刺杀他。
“有刺客,快跳船。”
挽挽懵了一瞬,见他紧闭着眼睛,猜到是被断箭里的药粉伤了,立马抓住他的手说,“我带你走!”
说完,她就拉着严铮立马跳入水中,画舫对面的刺客,见到两人跳船,朝他们射了好多箭。挽挽不会武功,只能用力抓着严铮,带他往远处游走,乞求他们千万别被箭射到。
那些刺客朝水里射了一阵箭后,为首之人着急了,命人跳入水中,去追击他们。
挽挽沉在水底,听到远处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带他游得更快。
……
也不知游了多久,挽挽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已经没人再追了。
倒是手上的男人越来越沉。
严铮憋不住气,要溺水了。
挽挽带他游的时间太长,他撑不住了,后面的刺客也撑不住,只能游上去。
现在已经没人再追他们了。
挽挽往水浅的地方游过去,拖着严铮上岸,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她发髻上戴的玉饰也全被水冲走了,只留一对银镀金银花耳坠还挂在耳珠上。
严铮穿的是一品大臣的官服,若是这样湿漉漉出现在他人眼中,那也太打眼了,挽挽只好立刻把他的外袍脱了,扔到水中,见它顺着水流飘走,也把自己张扬的绣金玉兰花外裳脱了,只留单薄的素蓝色长衣纱裙。
她也是将严铮脱了才知道,他的小腹被箭给射到了,挽挽撕碎一些纱裙,着水简单地给他清洗了伤口,又低头挤压他的胸.口,让他将吃进去的水吐出来些后,挽挽才给她渡气。
好在她做的一切,都有些用处。
挽挽给他渡完一口气,见他的睫毛微微一动,蹭的她脸上痒痒的,略隔空些距离,就见严铮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伸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奈何眼睛看不见,还是挽挽及时握住他的手说,“大人,我扶你起来。”
严铮说:“这里不能久留。”
挽挽嗯了一声,说:“大人,你牵紧我的手就好,我们先去找户人家落脚,你身上受着伤,不能拖下去,坏了身体。”
她扶着他站起来后,又蹲下身子,将他下袍上的水挤去些,扶着他的身子,往山路走。
那些刺客说不定正沿江过来,挽挽不敢往河边走,只好带严铮往树林走,闯出一条生路。
天色越来越黑,挽挽本就破碎的下裙被树枝又勾烂了好些,幸亏最终她还是带着严铮找到一处住所。
收留他们两人的是一个猎户,他常在林中打猎,便带着妻子在这里搭建了一座简陋的竹楼成家。
“这位兄弟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挽挽正要说他们兄妹是遭遇了劫匪,严铮抢先一步说:“我们夫妻二人在进京的路上遇到了土匪,不止身上的盘缠被人抢光了,连衣服也被人扒了,我娘子本是为了治我的眼睛上京,可却遭遇了这事,只能带我一步步走到这里来。”
猎户道:“兄弟我扶你进去,妹子带你走了一路,应该是累了,我让春萍带她换身衣服。”
挽挽还在惊异中,他怎么突然对外说他们是夫妻啊?
第46章
挽挽随猎户的小妇人去她屋里泡了一身澡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裙。
严铮双目失明,猎户扶着他去到客房,他一个大男人,不好给他擦身,只好寻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放在床铺上,又抱了浴桶进来,往里面加满了热水。
“兄弟,我姓杨,叫杨述,你姓什么你家娘子随贱内去屋里洗澡了,等她洗好后,又过来伺候你。”
“我姓燕,名鸿,在家中排行老二。多谢你们夫妇好心收留我们,不然我们夫妻就得夜宿山林了。”严铮眼盲,看不清眼前的景况,只能靠听力来判断。他听杨述迈虎步,提了一桶桶热水进来,浴桶已经快灌满了。
杨述擦了一把汗,怕严铮没娇妻陪伴无聊,坐到竹椅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那茶是大麦茶,是他自个去镇上集市买的。
两人闲聊了一阵,严铮从他口中得知,此地是钧和山,所属白水县,他们大概已经出京郊三四公里了。
他的衣服被挽挽丢到了河中,那些刺客大概会顺着衣裳飘走的地方去寻他。若是寻不到,许会很快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又重新折回来伺机刺杀。
钧和山就算有大夫,也不过是村医,严铮得想办法尽快联系上他的人,回京城治眼睛。
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
挽挽洗好澡,见严铮身上的衣服根本没换下,屋里放着一大桶热水,霎时微楞一下,想到他可能是在等她给他洗澡。
杨述站起来,“燕夫人,我给你们热些粽子,桶里的水还热着呢,你可以伺候你夫君洗澡了……”
“谢谢。”挽挽声音清如木琴,她朝他笑了笑,脸上露出淡淡酒窝,等人给他们稍上门,她就低头问严铮,“首辅,你怎么对外说我们是夫妻啊?”
“我眼盲,行动不方便,需要你照顾我。”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拐杖”挽挽不满的嘀咕一声,她还以为他会说反正她迟早是会嫁给他的。
谁想到她在他眼里也就那样。
薄情得很。
他伸手,示意她给他脱衣,挽挽生着闷气 ,给他脱衣时不小心碰到了他腰上的伤口,严铮轻哧了一声,“不能轻点”
“哦,知道了。”挽挽脱光他的衣袍,看到他伤口泛着白皮,应是泡在河水太久的缘故,必须得用干净的水好好冲喜。挽挽扶着他进去浴桶里,因为他腹部有伤,不能泡浴,只能一直站着。
挽挽用布沾了水,给他一点点擦洗身子。
她纤细的手指,触触着他的肌肤,因为严铮双目失明,精神都集中在听力上,他听到哗哗的水声,她轻细如兰的呼吸。
他的身子也格外敏感。
感受到她的手越来越往下,纠住那物后,严铮浑身一僵,“随便泼点水就好。”
“那样洗不干净。”挽挽皱眉,今天他们在河水里泡了那么久,要是洗不干净,下.身会痒。
他们之间更亲密的事都做了,这算什么。
挽挽用布沾水,干净地给他搓洗。
严铮屏住呼吸,觉得这简直是种煎熬,她怎么能这样……一点也不羞耻地给他擦洗那里
他伸出手,胡乱中摸到她的头顶,低声说:“可以了。”
挽挽轻轻点头,丢帕子到水里重新沾了沾水,挤干后搭在了木桶上。
随后,她去床边拿干净的衣服,等她回来后,发现站在桶里的首辅,人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她。
挽挽奇怪地叫了他一声。
他急声喊,“你先别过来。”
“”
挽挽好奇,他越不让她过去,她偏偏就更想看了。
反正他现在是瞎子,奈何不了她。
挽挽快步过去一看,发现他不让她过去的原因,是他有了反应。
挽挽笑道:“要我帮你吗?”
严铮低声,“不用,你快转过去。”
他这是在害羞吗?她起了逗弄的心思刻意走过去,严铮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从浴桶跌出去。
猛然间让人觉得,挽挽是个登徒子,他是从不迈出远门的大小姐,连走路都要让人扶。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燕兄弟,你洗好了吗?”
严铮往外应了一声,“好了。”
他小声催促她快拿件衣服给他披上,挽挽上下扫了一眼他光.溜.溜的身子和起了反应的某物,道:“我先扶你到床上躺着,你这样站着,不好见客。”
严铮顿一下,才道好。
等杨述进屋的时候,就见床上的青色帐子被人放下了,浴桶里的水洒到地面上一些。
他楞了一下,听挽挽道:“我夫君体弱,腹部被人给刺到,不能久站,我刚扶他到床上歇息了。”
青色的帐子被人从内掀开,严铮从里面探出头来,与杨述打招呼。天色已晚,杨述不好再打搅他们夫妻休息,他放下一碟刚热好的粽子,喊春萍一同将浴桶给搬出去后,贴心地给两人关好门。
今日本是端午,好好的佳节过成这样,她们也是够倒霉的。挽挽剥了两个粽子吃,又顺带喂给严铮几个,将肚子给填饱后,洗净手吹灭灯火上床。
严铮本事是躺着的,见她上来,挪了一半的位置给她睡。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外留宿。
挽挽不习惯地翻过身子,问:“你睡得着吗?”
“没有。”
“你那个……好些了吗”
“那个是什么?”
“……”
见他装不懂,挽挽干脆伸手探过去,严铮的身子一僵,拍开她的手,“好好睡觉。”
“可你还……石更着。”
严铮这次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挽挽亲了亲他的掌心,陡然从床上起身,坐在了他身上,知道他要说斥责她的话,挽挽干脆用嘴吻住他。
这儿终究是别人的家,竹楼隔音效果又差,挽挽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胡来。再说,严铮腹部还受了伤,她只敢用手帮他。
最后,她净了手,重新躺到床上,严铮听到动静主动靠过来,搂住她的肩说,“快睡吧,我们会回去的!”
挽挽问:“你的眼睛怎么办?”
严铮道:“当然是回京找人治。挽挽,如果我一辈子都是个盲人,首辅的位置肯定是做不了,你若还愿意嫁我,我自然是会娶你,如果你不愿嫁,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严铮能办到的,我都可以为你办到。”
她想要的自然是搞垮楚家,还有身上有越多银子越好。
第47章
可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严铮真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从此与他一别两宽,另嫁他人么?
严铮连她和段禹走得近,都能不高兴上大半天,她要是跟了别的男人,那男人怕是根本都不敢娶她。
她名义上是首辅的义妹,晋王侧妃的妹妹,可那些到严府求亲的人,严铮一个都没应允。
可想而知,严铮早就做了打算,其实根本不想她嫁给别人。
他刚才是在试探她。
试探她会不会在她眼瞎后抛下他么?
挽挽伸出手摸摸他的眼睛,深情说:“不管大人的眼睛能不能复明,是都会一直陪在首辅身边的,只要首辅不嫌弃我身份卑微就好。”
至于楚家对她做的孽,她都成了严铮的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报。
京城的名医那么多,挽挽就不信他的眼睛会一辈子治不好。
她若是此时抛下严铮,另觅他人,那才叫赔了身子又折兵。只要严铮心里有她,自然就会成为她手下的兵,把楚家这个害群之马驱逐出朝堂。
“挽挽,你是心里有我,才选择为我留下来吗?”严铮问。
挽挽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但实际上她只是嘴甜,心里没他。
严铮得了这个回答,却很激动地将她搂到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回京,到时我一定会娶你。”
“也不用那么着急!”她心里其实还不想那么快成婚,成亲这件事,严铮已经提过几次了,挽挽从前一直以为他只是哄哄她,谁让他突然把她扔去玉菁书院不管不顾,现在陡然跟她说回京就安排成亲的事,挽挽不吓到才怪。
这也太快了。
首辅不会是因为救命之恩,感动得立刻就想娶她吧?
挽挽小脸微微一皱,首辅到底是真喜欢上她了,还只是对她的报恩
“你不愿嫁我?”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成亲的事不着急,先治好你的眼睛才是最紧要的事,不然我心疼。”
严铮听了这话,眉目间的笑意更浓了,“嗯,我知道。”
随后,他不在谈成婚的事,而是搂住挽挽的肩膀,闭上眼睛入眠安睡。这是他第一次搂抱着她睡觉,挽挽有些不习惯,从前她和他结束情.事后,他俩都是各人睡在一边。有时候,她故意贴过去挨着严铮睡,都会被他用手给挡开,让挽挽别再闹他,好好睡觉。
这张竹床本就窄,现在他抱她抱得那么紧,挽挽开始怀念以前在大床上,两人各睡一边,她睡得宽敞又自在的滋味了。
挽挽闭上眼睛强制自己入睡,可等到身侧的男人睡着了,她都没有睡意。最后她重新睁眼,盯着素青色的帐顶发了一个时辰的呆,睡意才慢慢袭来,得益深睡。
接下来的几天,挽挽同严铮同世间普通的夫妻借住在猎户家中。
春萍以为她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从不下地干活,可见挽挽熟练地随她生火做饭,还与她一起去河边用搓板洗衣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挽挽也很奇怪,她被拐去楚家做瘦马后,他们从不让自己做粗活,只让她们学习取悦夫主的手段,护肤的香脂凝膏从不短缺,是照着府中小姐用的给她们,就只为了养护好她们的纤纤玉指和柔软白嫩的身子,讨好夫主的欢心。
她去到严府后,楚府教她取悦男人都手段都还没好好施展,就被他送去了玉菁书院。
习夏已经成了敬远侯的贵妾,而她还是他名义上的义妹。现在他们流落山林,挽挽又得跟他在山中扮假夫妻。因为他失明,挽挽不止要亲手喂他吃饭,还得给他沐身洗衣。
严铮初时别扭得很,不愿挽挽扶着他去茅房。
可山里的条件哪里比得上严府,这儿又没有恭桶,如果他没人扶着,怕是会掉下去底下。
“大人,你如果想掉去粪坑底下,你就自己拿着盲杖去茅房。”
“……”
严铮一窒。
最后还是让挽挽扶着他去解决生理问题。
等他上完,挽挽扶着他回房后,伸手就去解他袍子。
严铮声音都急了,“你做什么?”
挽挽:“……给你洗澡。”
严铮身子一僵,她这是嫌弃他臭吗?他没再说话,沉默地伸开双臂,让她将他的袍子全部解了。
这些天,让严铮觉得自己就是个废人一样,吃喝住行都是在依靠着她。如果没有她,严铮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
每当到了夜晚,严铮都会紧紧搂住她,害怕她突然抛下她走了似的。
连她晚上起夜小解,稍稍才从他怀里起身,严铮都会迅速惊醒,问她去做什么。
挽挽现在也不会在他面前害羞,直接说自己是要去小解。
严铮也不尴尬,直接松手。
三日后,袁和终于在钧和山找到了他们。
杨述远远见到自家竹楼护卫林立,还以为自家是出大事了,赶忙背上今日捡的柴木到家中,他见春萍无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
杨述楞楞地看着那些人,问:“敢问各位官爷到我家门口是有何事?”
袁和抱拳道:“多些这位兄弟救下首辅和小姐。”
“首辅?”杨述转头,与严铮的视线对上,没想到这些天借住在他家的男人,来头竟然那么大。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官不过就是县令,哪知道还有一天能见到当朝首辅
他记得首辅是姓严,首辅前些天说他姓燕,现在看来那是个假姓,首辅是暂时换了个姓氏,保护自己的身份。
杨述忙跪下,道:“草民参见首辅大人。”
挽挽及时上前扶住他,不让他跪下,“唉,不用跪,如果不是愿意收留我们,我们也等不到他们过来。”
严铮附和地轻轻点头,问:“杨述,你可愿随我入京?”
他若随严铮入京,往后肯定不会再是山野村夫,只要杨述自己上进,春萍说不定也能当上官夫人。
她心口一颤,激动地晃着杨述的手臂,杨述也是有抱负的,既然他能有机会入京,他为何不去?
他能在首辅手下做事,那肯定是比在山中做一辈子无名村夫强,杨述当即就应了下来。
严铮为了感谢杨述夫妇这些天的收留,还给了他们夫妇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他们在京中安家落户,买些仆从伺候。
给严铮治眼睛的人是林大夫,挽挽是第一次见他,她只知道林付霜是京中名医,本有才华入宫做御医,可却执意不入,连先帝也拿他不可奈何。
有林付霜给首辅治眼睛,挽挽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的。
严府仆婢成群,她也不用在像钧和山一样,吃饭擦身都要他事事亲为,挽挽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陪严铮看完病后,就回到自个屋里歇息。
等到用午饭时,有下人请挽挽去严铮的院里用饭。
挽挽道:“我累了,今日在我屋里吃,不去他那儿了。”
下人脸色为难,“小姐,首辅说他眼盲,得让小姐亲手喂他用饭,大人才吃得下。”
“……”
府上那么多丫鬟都是摆设吗?挽挽就奇怪了,为何他偏偏要她去?
是那些天她一直在钧和山伺候他,把他给伺候得娇纵了。
她说:“我不去。”
下人道:“大人说,您若不去,就扣你的月银。”
挽挽:“……”
第48章
严铮眼上覆着白色绸带,林付霜给他上了药,旁人靠近他,都能够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味。
挽挽入到他院中,见膳桌面前站着四个仆人,哪是缺人伺候他用膳的模样?
他分明就是使唤她使上瘾了。
她心里小声抱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挽挽落坐离他最近的位置,这倒不是她刻意,而是那椅子就是摆得那么近。她扫了扫桌上的饭菜,有炒竹荪、清蒸虾、三仙丸子肉、八宝鸭、水煮鲫鱼汤、山鸡炖蘑菇。
全是补菜。
严铮淡淡说,“可以用膳了。”
这话听到挽挽耳朵里就是快喂去饭的意思,她拣了一块竹荪到他唇边,说:“张嘴。”
他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将竹荪咽进去,觉得味道还不错,可他不满足于此,接着又让挽挽给她剥虾吃。
当然,严铮也不会吃顾着自己,他让挽挽喂了他几只虾后,便让她先用饭,等她吃饱了,再服侍他用饭。
因为要投喂他,挽挽只用了一碗饭,就停下自个的筷子给他喂饭,免得这位首辅饿着。
她也不傻,给严铮喂菜的时候,自己也会偷吃上几口,反正他又看不见。
再说,虾都是她剥的,挽挽多吃几个,不过份吧?
桌旁的下人统一沉默,没提醒挽挽她该用公筷给首辅喂饭。
首辅都不介意,他们自然用不着多嘴。
一顿饭喂下来,两人用膳的时间比平日长了半个时辰。
自从,每日三餐伺候首辅用膳的活都落在了挽挽身上。挽挽原本是有意见的,可她都还没提 ,严铮就主动说要给她涨月例,而且喂一顿饭她还能得一两银子。
意见当然倾刻间没了。
严铮以养伤为名,没再去上早朝,也没再批阅政务,以张和阶为首的臣子自然高兴严铮不再处理朝政,可他们还没高兴几日,杨太后突然在宫中薨了。
太后薨逝,文武重臣自然要去宫中吊唁。
时隔半月,这是朝臣第一次见首辅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眼上覆着白纱,旁人不确定严铮是会瞎一辈子,还是已经好了,却依然用纱布覆眼。
宫中有流言说,杨太后是被严铮杀的,因为他遇到的刺杀是杨太后安排的,严铮为了报失明之仇,就对太后痛下杀手。
众臣看严铮的眼神,一个个意味深长,有人忌惮,有人佩服他眼盲还敢进宫,有人怀疑他早就复明了,否则如果敢入宫?
小皇帝朱允披着衰衣跪在棺前,已经滴水未进一日,从前杨太后管着他的时候,朱允觉得厌烦,认为自己这个皇帝就是个摆设,大权都握在太后手中,那些政事他就算提出意见,杨太后多半认为是小儿之言,并不采纳。
如今他母后一走,自己这个皇帝恐怕更是“摆设”了。
杨太后是他生母,见朱允不高兴,会在政事上还是会做出几分让步。朝臣却不会,他们各有各的打算,哪怕他母后生前再倚重张和阶,也是用成王制擎着他。
朱允在殿中跪了半日,太阳西沉时,让太监去传严铮过来。
吱呀一声,隔扇门被青衣宫女推开。
严铮眼覆白色绸带,由太监扶着进入殿中,朱允见他面色清冷,太监一停下来,他也跟着停下,似仍还眼盲。
他欲行礼,朱允忙让太监将他扶起来,道:“首辅身体不适,不必多礼。”
严铮道:“还请陛下节哀。”
朱允面色疑虑,看不出他是真瞎还是假盲。说起来,严铮遇到的那场刺杀还真是杨太后安排的,朱允一见他的眼睛,心中不说愧疚,那是假的。
他默然看了严铮许久,招招手将殿里的太监挥退了,打算用谥号的事试探严铮是否还在芥蒂杨太后。
“首辅,朕欲给母后的谥号是孝贞端诚天启圣皇后,与先帝同葬昭陵。军民百姓着素缟,六十日内不许嫁娶作乐之事。你看如何?”
严铮道:“臣认为,孝贞二字可直接去掉。”
朱允一怔,问:“为何?”
“太后半月前落了一孩儿,□□大出血,这孩儿是谁的,陛下可知道那是谁的?”
朱允大脑霎时嗡嗡做响,母后身边的宫人只告诉他太后是身体不适,他根本不知道竟是流产。
杨母后瞒着他,她身边的宫人也瞒着他,就连太医也瞒着他。
他这个皇帝当的,真是……谁都可以欺瞒。
严铮见他显然对这事不清楚,便道:“是成王的。”
朱允脸色茫然。
母后和成王!
这怎么可能?
成王可是他叔父,母后与自己的小叔子在宫里秽乱宫闱,这算什么事?
想起严铮说他母后不配孝贞这两个字,朱允的脸色白一阵,又红一阵。他眼睛空洞洞地望着殿中挂着的白色幡帐,嘴唇抿得紧紧的,说:“朕、朕不信。”
严铮问:“那陛下可知臣这一年多来,遇到的两次刺杀是谁派的,这双眼睛又是因为谁盲的。”
朱允脸色白如清霜,“这些事朕会派锦衣卫查清楚。”
“陛下不用派人查,因为臣都清楚,那些人是太后派来的,只因太后的胞兄杨忠叹猖獗卖官,侵占百姓数万良田,收受底下官员的孝敬钱不计其数,甚至就连太后娘娘她也收了……”
“够了!”朱允目中泛红,打断了他的话,“你一定要在母后灵前说这些吗?孝贞二字不用就不用了,你不用再跟朕说那么多!”
他母后是平民出身,不像其她宫妃是贵女,不靠宫中的月例也能过下去。
朱允初初知道自己母后收官员的贿赂银子的时候,内心也是震惊的。杨太后让他做圣君,要亲贤臣远小人,可她却收下那些小人的银两。
他问母后为什么?
杨太后道她们如果没有足够的钱,有些朝臣是不会听她的话的。她只有用钱,才能笼络住臣子。
朱允不懂,问她那笼络来的都是贪官怎么办?
杨太后说贪官养肥了,到时候就抄他们的家,国库就进钱了。
他心里听得胆颤心惊,这与他读的孔孟之道不同,更与太傅教的御人之术不同。
朱允知道自己母亲贪,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与成王纠缠在一处。
他一向是把成王看做半个父亲的。
如今朱允的天骤然都坍塌了。
可杨太后终究是他的母亲,朱允抬目看了严铮一眼,希望他能站在自己这一处。
“首辅,如今太后已经仙去,您……可否……原谅她从前做的错事。母后抚养朕长大不易,朕会代她好好补偿您,只求首辅您最后能给她留下尊严,让她干干净净走,不留污名。”
如果太后有污名,作为她的儿子,朱允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朱允已经在很隐晦地说,请严铮看在他的份上,给杨太后保留最后的尊严了。
第49章
严铮的脸色渐渐变冷,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好几次,强忍着没有挥拳出去。在朱允眼里,是不是只有他母亲最后的脸面是最重要的,那些贪官、那些龌龊的事,就可以随着她的死永远封存在地下?
朱浩清最后选来选去,竟是选了这样一个人做皇帝,不知道朱浩清在地底下见到杨太后,会不会觉得晦气。
他安静地看了小皇帝一眼,问道:“您的舅舅,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朱允道:“从侯降为伯。”
“那曾经给太后孝敬过银子的贪官呢?”严铮接着问。
朱允思索了一阵,犹豫道:“母后才仙逝,大肆杀人,恐怕会让人心寒,有些官员背后是大世家,不是朕一下能动得了的。朕想着……也只能是从那些官员里面挑几个出来抄家,其他人往后再、再慢慢处理。”
所以他是想继续养着那些蛀虫,让他们把朝廷的根基都啃坏了,才肯对他们动手吗?
朱允身为皇帝,连惩治贪官都再三犹豫,前怕狼后怕虎,这样一个文弱之人管理一个偌大的国家,真的适合吗?
“臣在问陛下最后一个问题,您打算如何处置成王?”
朱允的表情一下就僵住,成王是他叔父,他的箭是他教的,投壶也是。
可就是这样一个如父如兄的男人,与他的母亲有了苟且之事,甚至还有了孽种。
他对成王的感情很复杂,从前是孺慕、敬仰,现在是恶心、厌恶。朱允也猜得到,他母后和成王有私情,大半是冲着他背后的权利去的,剩下的怕是因为寂寞。
成王手中掌权,朱允得罪不行。
他垂眸道:“他是我叔父,朕……没法动。”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窝囊。
严铮听后,算是对小皇帝彻底失望了。
没了杨太后,朱允就像是一团软棉花,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做什么都犹豫不决、瞻前顾后,高祖皇帝的遗风半分都没有传承下来。
这样一个皇帝坐在皇位上,又能坐稳多久。
太后薨后,朱允想的只是如何保留她母亲的体面,却没有想到如何拢络臣子到他手上,为他所用,重新刷新朝庭。
严铮道:“太后怀孕后,曾想把孩子生下来,寄养在民间,那碗落胎药是成王让人灌下的,如果不是太后想要保胎大肆寻医,臣也不会知道此等私密之事。臣最后只想提醒陛下,成王此人,多留不得。”
朱允垂着眼,不敢多看他。
他知道首辅现在肯定对自己失望极了,可他又能怎么办,张和阶听的是他母后的话,母后一走,张家还会一直为他做事吗?
母后帮他把严铮彻底得罪了,朱允不信严铮会心无芥蒂为他好,毕竟他连他的舅舅也容不下。
成王是他叔父,朱允认为他们都是朱家人,成王一定会帮他护好朱家的江山。
他目中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正不正确,但朱允是万万忍受不了,再与严铮同处一室了。
严铮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道老鞭子,打在朱允身上,让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朱允忽然明白为何母后不喜欢严铮做首辅,这个人太直,太正!
他像一把锋利的刀能戳人脊髓,偏偏严铮这样一把利刃却不能为自己所用,这就让人又遗憾又可恨起来。
朱允朝外喊了一声,命太监将严铮扶出去。
“宫门要落锁了,首辅身体还未康复,还是早些回府休息。”
严铮低声,道:“谢陛下。”
太监扶着他一步步走远,殿门吱呀一声重新关上时,朱允心里闪过一个阴暗的想法,要不要让人杀了严铮。
他知道了那么多宫廷秘事,知道母后和成王的私情,还拿到了那些账册。
母后几次派人刺杀,就是想杀了严铮,毁了那些账册。
现在严铮眼盲,可是杀他最好的时候。可太后几次刺杀他都没有成功,朱允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否成功。
最重要的事,太后已经薨了,如果严铮又没了,朝庭怕是彻底要乱了。
朱允丧气地又垂下肩膀,放过那个打算。
*
严铮回到府上,脸上尽是疲色。
他回到屋舍,用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还是不舒服后,干脆取下了眼上覆的白色绸带。
其实,他的眼睛已经好了。
现在严铮还带着绸带不过是想迷惑那些朝臣,顺便试探跟随自己的臣子,那些是真心实意跟随自己。
咚咚地敲门声响起。
“大人。”
“进来。”
袁和拎着食盒进来,取出三菜一汤放置在案上。因为不知首辅何时归府,这些饭菜已经热过好几道了,味道不如厨娘刚做好时新鲜。
严铮问:“挽挽用过饭没有?”
袁和道:“用过了。成小姐今日在府外捡到一只白猫,现在养在她院子里,那只猫娇弱得很,连喝水用饭都要小姐一口口喂才肯吃。”
这话听到严铮耳朵里,莫名就让他像到自己。
可他和猫又不一样。
严铮是失明了,那只猫又不是,怎么还用得着她亲手伺候。
“这么娇弱的猫,她倒怪有心思养。”严铮看了袁和一眼,吩咐道:“明天你去猫市寻只懂事又好看的猫来,让她换一只养。”
袁和轻点头。
严铮心满意足地用完饭。
谁知,她竟不肯收他命袁和买来的猫,只说养一只猫就够了。
他本想随她。
可她养的那只猫总是往段禹府上跑,拉着挽挽的裙子想让她进府。
奇怪的是段禹前些日子落了水后,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刚巧挽挽简到猫的时间,就是段禹昏迷的日子。
严铮莫名想到一个可能,段禹会不会穿到了那只猫身上。
曾经他不是也穿到过鸭子身上吗?
段禹若是穿到了挽挽养的白猫身上,一直引着她去侯府,那也就不奇怪了。
严铮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午后去到她的院中。
挽挽这时侯正在午睡,白猫跳到美人榻上,绒绒的尾巴高兴地摇了好几下,它盯着她的柔软的红唇看了好几眼,最后低下头,亲了下去。
挽挽是他的人,这是它能亲的?
严铮迅步而去,一只手拎住了它的脖子,寒声道:“段禹,你变成猫后,就当我不敢拿你如何吗?”
白猫惊恐地睁大眼睛,不知道严铮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他不是瞎了吗?
它伸出爪子,想给他一爪。
严铮反手制止住它,提声喊:“袁和,把它给阉了。”
段禹一下僵住:“……”
这么狠!!!
第50章
段禹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守床的下人见他突然睁开眼睛,高兴地朝外吼了一声,“小侯爷醒啦!”
他脑中嗡嗡地响,全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哪儿。段禹忽从床上直起上身,额上盖着的白巾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地上,他猛然掀开被子,查看自己下身是否完好无损。
下人都僵住了,小侯爷一醒来怎么就往下三处看,是担心自己不举吗?
可侯爷不是只溺过水吗?
他低低出声,“侯爷 ,大夫说您只是腿暂时崴了,下面……没什么问题。”
段禹:“……”
他的原身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他却是实实在在被人阉过,可怜那只猫儿,以后就是个公公猫了。
严铮下手真狠,说阉就阉,也不在意猫儿往后的性.福。
何夫人听说儿子新来,立刻就带人来到他屋里,最近因为侄女出了事,段禹又落到水里后,一直昏迷不醒,她都憔悴虚弱许多。
幸亏,段禹这会儿醒来,否则她一个寡妇真快撑不下去了。
“禹儿,你可算醒了!”何夫人眼中擒着泪水,一下就哭出声来,抱住段禹诉苦,“你都不知道这些天娘是怎么过来的!采珺那丫头失了贞洁,京城的公子哪还有人肯要她,只得嫁给孙公子,若不是我拉上长公主去和孙家对质,采珺差点都只能做妾了。”
“那孙浩楠是个什么狗东西,只会睡花娘的纨绔公子,采珺配她真是委屈了!”
何夫人心里是疼侄女的,哪怕她做了再丢脸的事,可侄女和儿子比起来,自然是儿子更重要。
她还没有昏头到为了安抚侄女,让段禹娶自己的表妹。
段禹刚被严铮摆了一道,现在何夫人又到他屋里哭哭啼啼的,他听得心烦意乱,连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在段禹看来,何采珺婚前失贞,完全是她自己造的孽,他私下问过孙浩楠,孙浩楠一口咬定那香囊有问题,他才忍受不住浴火,与何采珺行鱼水之事。
起初,段禹怀疑孙浩楠是想推卸责任,后来他令人验了那香囊,里面竟然有媚.药。
何采珺在成康郡主的宴会上,往香囊塞那种东西做什么不是想害别人,就是何采珺自己有问题。
这些龌龊之事,段禹不打算告诉他母亲,免得她心伤。
他忍了忍,道:“母亲,何采珺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省得她又再闹。这些天你就把她锁到房里,别让表妹再出去了。”
何夫人脸色一僵,“可采珺她已经怀孕了,她和孙家的婚事怕是拖不得了。”
“什么?”
段禹眼皮一跳,婚前失贞已经够丢脸了,何采珺现在竟然连孩子都弄出来了。
太后薨逝,京城最短一月内是不许办婚事的。
他们必须得在何采珺肚子没大之前,让她嫁去孙府,否则她的明声算是彻底完了。
可没等他们同孙家商量婚事,宫中又传来噩耗。
小皇帝驾崩了。
河虞上贡的枇杷被人下了毒,朱允才吃下一口,人就没了。
皇帝驾崩后,民间一年之内是不能办喜事的。
何夫人只能命人熬来一碗落胎药,让何采珺喝下,先落了那胎,反正何家和孙家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何采珺总不能带着孩子入府,这不是让满京城笑话吗她也只能狠下心,先落了何采珺腹中的孩子。
这事事关何家的脸面,何夫人死死瞒住了此时,不许下人多嘴,免得亲事又生变。
何采珺落了胎,整个人都虚弱了一大截。她恨自己就不该听史芊芊的话,给傅挽月下药,到头来却害了自己。
她恨毒了史芊芊,人还在床上做小月子,就安排人敲晕了史芊芊,卖到青楼做妓。
史芊芊费劲心机到京城来,最后却做了妓。
她在京中无依无靠,玉菁书院的人只以为她失踪了。
河虞上贡的枇杷害死了皇帝,当地大小官员都受到牵扯,连史家也不例外,史芊芊连为她赎身的人都寻不到。
她在青楼自尽了几次没成功,反被老鸨鞭打,逼着史芊芊去接客。
何采珺听说她过得不好,心里终于舒畅了。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嫁给孙浩楠那个色.鬼,又是堵了一口气。
反正肚里的孽种已经没了,她就闹着何夫人重新给她寻门亲事 。何夫人哪里受得住,最后还是段禹出面,让她选是嫁去京城孙家,还是远嫁崖州,何采珺才不闹腾的。
朝堂众臣为了选谁为新君,闹得比何采珺还要厉害。
张和阶在朱允驾崩后,彻底倒向成王,支持他为新君,严铮则支持荣王,朱自清唯一一个儿子,如今才不过六岁。
支持晋王为君的臣子也有,不过他是胡姬之女,血脉不够纯正。才有人提出来晋王为君的事,就被张严两派朝臣联手否决了。
向太妃完全料不到,自己的儿子还有一天能登君位。
她忐忑地站在朝堂上,瑟瑟看着严铮和成王对峙。
“荣王不过六岁,年龄如此幼小,怎可让这黄毛小子当皇帝,他能懂什么”成王未发一语,虎威将军就站出来为他主子说话。
严铮讽刺,“成王身为先帝叔父,多次入宫与皇太后苟且,贪下无数银两,甚至还与太后珠胎暗结,他就有脸坐在龙椅上了?”
成王面色一变。
他不再沉默不语,由着底下的人为他说话,而是盯着严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首辅可还记得,当日你昏迷不醒长达半年,是本王极力在朝上周旋,为你保下首辅之位!”
“你保我”严铮听了更想笑了,“王爷您不过当时是不想让张大人顶了我的位置吧?”
张和阶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成王。
成王冷笑,“无稽之谈,你说我贪墨,那就拿出证据来!太后尸骨未寒,你就污蔑本王与太后有私情,严铮你还有良心吗?”
“自然有。”
严铮为了不让他登位,自然是和成王彻底撕破脸了,他让太后先前的老宫女出来作证,证明他常常夜入杨太后寝宫,两人甚至还珠胎暗结,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已经被成王狠心落了。
成王贪污的账册,被严铮让人一箱箱给抬到大殿上。
河虞县令几次殒命,也不过是发现崇州许多官员为了给成王行贿,自己不愿同流合污想往上报,成王先一步命人动的手。
这样一个人,朝臣怎敢让他为君?
张和阶听到成王做的恶事,哪里还敢再支持他,转头支持严铮,愿与他一起拥立荣王为帝。
成王见次辅反水,原先支持自己的臣子转头都投向了严铮那一边,干脆直接造反。
好在严铮早有准备,禁军统领和锦衣卫指挥使都是他的人,他们很快控制住局势,将叛党全押进去刑部大牢。
严铮一夜未归。
挽挽是在天边露出朝阳的时候,才见到他回府的。
她见到他衣袍染了红血,脸色一变,急忙跑到严铮面前问:“你没事吧?”
他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挽挽的乌发说,“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挽挽闻到他浑身上都是一阵血绣味,急得用手掀开他的衣襟察看,“你眼睛才刚好,不会里面又被人捅了一刀吧?”
“不会,那些血都是别人的。”严铮很想用手揉揉她的脸,但想到自己右手上有血,怕吓到她,暂时就放弃了。
他浅浅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的黑衣男子,决定将她的身世说出来,说:“挽挽,你的真名其实是叫傅挽月,这是你的亲哥哥,你好好看看,可还记得他了?”
挽挽一呆,她有哥哥?
她转头一看,只见严铮身后的男人朝她慢慢走过来,喊了她一声妹妹。
她虽然对他没有印象,但这声妹妹却让挽挽觉得极为熟悉。
傅乘风激动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想亲近她却又看出她是忘了自己,眼神又慢慢失落下来。
挽挽小声问,“你真的是我哥哥吗?”
他轻轻点头。
严铮道:“别担心,我会让林大夫给你施针,有你哥哥陪在你身边,想必你很快会恢复记忆。”
“呃,大人为什么想让我那么快恢复记忆?”挽挽很好奇,她自身确实想知道自己从前的事,可没想到他比她更急,竟然连她的亲人,严铮都为她找回来了。
严铮坦坦荡荡,当着傅乘风的面直接说出来,“自然是为了早日娶你。”
挽挽一怔,原来他这是有备而来。
这个老狐狸!
桂花树下,清风徐徐吹来,小金铃似的桂花被风吹到她的肩头上,严铮用干净的左手轻轻为她拂开。
挽挽俏皮地眨眨眼睛,“没十里红妆,我可不嫁!”
严铮浅浅一笑,“早就备好,就等你嫁我了。”
第51章 番外一
沈若棠一月前与自己的夫君秦鉴和离了,原因是他的前夫背着她,和他的表妹傅柔柔勾搭在一起,连孩子都怀上了。
秦家人劝她接纳傅柔柔,说只不过是个妾而已。秦鉴和她成婚一年,膝下未有孩子出身,府上的叔叔嫂嫂轮番过来劝沈若棠,让她接受傅柔柔,以安老太太的想抱玄孙的心。
沈若棠不同意,秦鉴以善妒、无子为由,与她和离,立马娶了傅柔柔为妻。
这事在弄州都成了大笑话。
他们笑话沈若棠成了下堂妇,被一个破落户给挤出了秦家,却没料到秦鉴与沈若棠才和离,秦家就牵扯到成王叛变之事,府上男女老少全部入狱,家产都被朝廷给抄了。
沈若棠没有牵扯进成王案,也算是件幸事。
人是有时来运转一说的,沈若棠才会到崇州,京中的严首辅就让人过来,请她去府中做女夫子。
她不再成为众人取笑的对象,反而有人不断示好,道她和离得好,否则就要跟秦家人遭罪。
那些人表情谄媚好奇,实则是想弯弯绕绕打听她与首辅是何关系,沈若棠冷着脸,将那些人全都打发了。
她如何知道自己与首辅有什么关系
直到她入京城,见到傅挽月才知道,原来首辅接她进京,是为了唤回傅挽月从前的记忆。
她名为傅挽月的女夫子,实际不过只需要在府中陪她吃吃喝喝,打打马球。
傅挽月从玉菁书院上了一年学,结业后就在府中备嫁。
严铮为她办了认亲礼,认回傅乘风做兄长,他与傅挽月的义兄妹关系解除,成为未婚夫妻。
成挽挽变成傅挽月的事,京中非议过一段时间,但晋王侧妃被爆是楚家养的瘦马,挽挽和侧妃其实都是被人拐卖入府中,根本不是楚家女的事一传出来,非议的对像就成了楚家。
傅乘风在京城做了御史,第一个弹劾的人就是楚庭,为了给妹妹报仇,他搜集楚庭私下买卖幼童,拐卖妇女□□一事,让楚府上下蹲进了牢里。
沈若棠在京中,听得最多的就是新上任佥都御史冷血无情,一入朝就弹劾了许多官员,若不是上面有首辅罩着,怕是好多人都想拉他下马。
外人都道他无情,沈若棠却知道傅乘风是有情的,他把唯有的温情都给了他的妹妹。
这么多年过去,沈若棠对男人早已失望透顶。
年少时她被傅乘风狠心拒绝过,成婚后又被丈夫负心抛弃,她对花心又薄情的男人厌恶至极。
看着严铮为了让傅挽月恢复记忆,不仅请她远到京城,还将陆乘舟也请了过来,甚至连傅挽月从前在村里养的狗,严铮都让人千里迢迢运了过来,沈若棠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她站在梅树下,看严铮把傅挽月的小手拢在手心里给她暖手,呆站着看了许久。
“沈小姐。”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沈若棠站直身子回头,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被人塞了一个暖炉。
傅乘风道:“天气寒凉,别着凉了。”
沈若棠微怔,他突然过来关心她冷不冷做什么?
谁知,他下一句话就问:“傅某想求娶沈小姐为妻,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第52章 番外二
出人意料地,沈若棠拒绝了傅乘风。
她成过一次亲,生怕自己再次受到男人的伤害,所以很抗拒成亲。
纵使傅乘风是她年少时唯一心动过的男人,沈若棠也避之如洪水猛兽。
傅挽月已经慢慢恢复了些记忆,看着哥哥都被沈若棠拒绝了,还锲而不舍地向她示好,冬日里又是送碳,又是送裘衣,可都被人给拒了。
她私下寻了机会问沈若棠为何不肯接受哥哥。
沈若棠的回答是,“男人在我眼里,就是砒.霜。”
“而且大多数男人都是负心之人。”她说起京城最近被人笑话的一位,“何采珺还没嫁去孙家后,他男人竟然就从青楼把史芊芊赎出来,甚至连孽种都怀了,孙浩楠和秦鉴一样,恶心至极。”
“世上的男人又不是都是坏的。”挽挽举了一个反面例子,“你看韩国公夫妇,两人相伴二十多年,府中没有一个通房妾侍。”
她忽然想起沈若棠是不是心里还在记恨哥哥从前拒绝过她,这次沈若棠又反拒回去。
为了哥哥的婚姻大事,傅挽月将先前哥哥是中了毒,不知自己能否活命,才不敢贸然娶沈若棠之事说出来,为傅乘风可谓说尽了好话。
沈若棠却不管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她拿出秦鉴当反例,“秦鉴说要娶我时,人也对我特别好,后面见我生不出孩子,傅柔柔又背地里对他勾勾搭搭,他还不是禁不住诱惑,和他表妹上了。”
“还有我的堂姐,姐夫婚前保证不纳妾侍,可才不过三年,我堂姐就发现他在弱水县外放时,养了一个外室。”
“……”
傅挽月本来是想劝沈若棠,后来反被她说的对婚姻恐惧起来。
人一旦结了婚,婚后真的会变吗?
严铮现在对她好,往后也会对她一辈子好吗?
傅挽月不敢确定,人都是善变之人。
严铮对她太好了,好到傅挽月已经慢慢沦陷,喜欢上了他。
她现在一日见不到他,人都会呆一阵,静静地想他现在在做什么?
今日可会过来府上看她了?
傅挽月从前从不想这些,可越临近婚期她反而越忐忑起来。
严铮听说傅挽月最近心神不宁,用膳时胃口都小了很多,他早晨一上完早朝就来到傅府见她。
傅挽月没像从前一样,雀跃地奔到他怀里而是忧心忡忡地问,“你往后会负我吗?”
严铮很肯定的说不会,他道:“你若是不信,我们就立个字据,我若负你,严府所有地契、金银财宝全都归你,我一分不拿,净身出户如何?”
“好!”
傅挽月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男人和银子比起来,还是银子踏实。
如果严铮敢负她,她就卷光他的银子。
得了男人的保证,傅挽月忧心的事顿时烟消云散,什么烦恼都没了,高高兴兴地嫁给了严铮为妻。
第53章 番外三
阴暗的地牢里,成王披头散发地坐在草席上,再无往常半分干净儒雅的气质,邋遢地如街上的乞丐。
四个狱卒围坐在桌上饮酒,有个瘸腿的小卒给他们添了酒,弯腰躬身掏出十两碎银,说:“小人从前得过王爷恩惠,各位哥哥可否行行好,让我给王爷送临行酒。”
狱头睨了他一眼,将银子和他的兄弟平分,道:“去吧!算哥哥给你开恩德了。”
小卒躬身道谢。
他拖着残躯,去到关押成王的牢笼面面,将食盒里的酒菜一叠叠拿出来,放到他面前。
“王爷放心,张真人已经在施法了,只要您喝了这碗粥,与小皇帝在同一时辰饮下,张真人就会用蛊为您换魂,从此您就是皇帝。”
成王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他盯着地上放着的酒菜一阵,又阴狠地望着那四个欺辱他的狱卒,想着等自己占了小皇帝的身体,一定要把他们五马分尸。
还有严铮、张和阶、荣安康……
那些和他作对过的朝臣,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等严铮被他弄死,想必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占了由他亲手推上位小皇帝的身体。
他诡异又得意地一笑,一口不落地将碗中的粥喝完。
成王闭上眼,头脑传来一阵剧痛,他痛苦地抓着头皮,低声轻轻嘶叫。
最后成王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猪圈里。
他望着臭哄哄的草垛,身旁的猪哼哧哼哧吃猪食,反胃的让人想吐。
张真人不是说会让他穿到小皇帝身上吗?
他怎么穿到猪圈里来了?
成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猪蹄子。
他似乎……穿成了一头猪!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恼怒的想骂人,可叫出来却是一阵猪叫声。
张大带林屠夫来猪圈里看他养的猪,得意道:“你看我养的猪肥吧您今天要宰那只直接和我说,我给你拖出来。”
林屠夫指了指成王,“这只猪最肥,我要了。”
“好,你等等我喊人过来!”
“椿水,过来帮忙!”张大吆喝了他妻子进来,进到猪圈把猪拖出来,把它五花大绑以后送到林屠夫家里宰杀了。
第54章 番外四
旭日高升。
傅挽月觉得太阳晒得自己好烫,怎么一时间会变得那么热起来,她懵懵地睁开眼睛一看 发现自己竟然穿成了一只鸭子。
她怎么忽然变成小奶鸭了。
她的身体去哪儿了?
傅挽月惊讶不已,见自己躺在路上,生怕自己被人给吃了,一路慌慌忙忙地往严府跑。
好在严铮这会儿刚下朝回来,傅挽月一见他就朝他跑过去咬住他的下袍。
“鸭子?”
严铮好奇,摸了摸它的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因为自己曾经穿成过鸭子,他对这类小东西特别疼惜,从此也再也没有吃过鸭肉。
他疼爱地将它抱回到府中,本想将它安置在浮水院,哪知它竟然一路往傅挽月的屋子跑。
此时,寒夕阁的下人见首辅夫人一直昏迷不醒,已经慌了神,他们一见到首辅就把此事上报。
严铮蹙紧眉头,让人去传林付霜。
小奶鸭跑到了傅挽月的床头跳来跳去,它咬着他的衣袖,嘎嘎的一直叫唤,焦急地似乎想表达什么。
他忽然想到一个猜测。
“挽挽,你不会穿成了小鸭子吧?”
傅挽月小奶鸭激动的点头。
严铮找了高人,问怎样才能让他夫人回到她的身体里。
高人让严铮亲亲小奶鸭就好。
傅挽月毛绒绒的脑袋晃了晃,怀疑他是个骗子,焦急的叫了几声。
严铮按住她,低头亲了下去。
没想到,挽挽真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欣喜地抱住严铮,正准备和他说话,头却很疼,整个人一下晕倒在她怀里。
等傅挽月重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做的不过是一个梦。
她摇醒身旁睡着的男人,“我和你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穿成了一只鸭子……”
严铮听到她梦到自己穿成鸭子,整个人一下就清醒了。
他们都是夫妻了,有些事是该坦白了。
他曾经穿到鸭子身上,被她给救了,还差点被他弟弟给吃了。
他揽住妻子的纤纤玉腰,听她雀跃地给自己说着她做的梦,眉间尽是温柔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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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了,之前因为工作原因还有疫情,断更了许久,一直没时间更文,现在终于把这个坑填完了。
如果你觉得男主比女主喜欢得多,你的感觉是对的,我就喜欢写男主比女主爱得多的文。
如果大家喜欢我的故事,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嘻嘻!下个小说写的是《掌中宠后》,喜欢的可以提前收藏,很快就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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