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Boss你的糖掉了   作者:不是茶   文案:   阮心糖暗恋江柏屿,整整十年。   再次相遇那天,竟是在一个相亲饭局。   一夜缱绻后,江柏屿低声问:“做我女朋友?”   阮心糖不知哪根筋没搭对,过河拆桥,一口回绝:“不做!”   后来再见时,江柏屿空降成公司副总裁。   她被人力副总揪到总裁办公室“卖”给对方当助理。   站在江柏屿面前,她只能厚着脸皮假装相亲那晚的事没发生过:“江总好,我叫阮心糖!”   江柏屿眼神玩味,眉头微挑:“软心糖?甜吗?”   她笑出两个小梨涡:“甜!”   然而江柏屿对她灿若桃花的一张笑脸不为所动,语气淡漠:“我吃过,不太甜。”   阮心糖:“……”   于是,阮心糖开始了被领导疯狂针对的职场新生活。   不过   等等   为什么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圆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柏屿;阮心糖 ┃ 配角:念裴;言漠承;薛奉遥;安素 ┃ 其它:甜 第1章 一颗软心糖   北阳市市中心,高耸入云的地标前,一辆迈巴赫飞驰而过。   车内。   男人语气低沉,重复着电话里对方上一句话的最后两个字:“车祸?”   “江总没事,是江总的车撞了一个女人。”电话那头的司机赶忙解释。   “多给点钱,尽快解决。”男人声线沉稳,不带一丝波澜。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提醒对方:“注意时间。”   “是,言总。”   挂断电话,言漠承淡淡吩咐身旁助理:“给江柏屿换个司机。”   “好的。”随行男助理立即将此事填进备忘录,又问:“江总好像只带了一个助理回来,是不是需要再安排一个?”   “嗯,通知人力。”言漠承修长的中指轻推了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细框眼镜,视线投向窗外,面无表情。   此时车子正绕过公司门口朝着地下车库缓缓开去。   窗外气势恢宏的江氏集团大厦前已经有不少员工打卡进出,那些员工或结伴而行或笑脸相对。   言漠承隔着车窗旁观着这一切,本就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眸里更加没有了温度。   ^   阮心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裙边的灰尘。   几分钟前,她被一辆车刮到,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后手脚蹭破了皮,疼得她倒吸凉气。   此刻对面车窗降下,阮心糖刚一看清车里坐着的男人时恨不得立刻倒地装死。   因为那车里的男人大有来头:   一是,他是阮心糖暗恋了整个学生时期的校园男神。   二是……他半个月前与阮心糖曾有过一夜情还被她抛弃在酒店。   这第二点大概也是为什么江柏屿此时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些复仇的快感。   可是也不至于开车撞人吧?   阮心糖几步走到对方车窗前,指了指自己膝盖上蹭破皮的地方,跟对方有商有量:“两百块,不算讹你吧?”   毕竟两百块之于江柏屿就好像两毛之于她。   江柏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垂眸,果然看见她膝头上的一抹嫣红,在黑色短裙下若影若现。   他皱了下眉,转头朝身边的女助理低声说着什么。   阮心糖站直身子,双手环胸耐心等待对方的赔偿金。   不到半分钟,江柏屿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样东西递出车窗,正准备接过的阮心糖定睛一看——   创可贴???   还印着一点也不讨喜的小黄鸭?   “我没钱,只有创可贴。”江柏屿脸不红心不跳,坦坦荡荡坐在宾利车里说自己没钱。   呸,鬼才信。   阮心糖想来他们这种富贵人家大概不知道钱才是最能抚慰伤痕的东西啊。   江柏屿见对方没接,收回手又加了一个创可贴。   “够了吧?”语气虽平淡却莫名的透着嘲讽。   阮心糖略带嫌弃地瞥着那两张创可贴,明明她才是被撞的那个,怎么江柏屿看起来倒还更理直气壮,好像她是个碰瓷的。   见跟江柏屿协调不开,阮心糖只好转身去找他的司机,毕竟那司机看起来很憨厚老实好说话的模样,撞了人后立马就下车,不像江柏屿,竟然还有脸稳稳地坐在车里。   “两百块,给钱走人。”阮心糖摊开右手,示意那司机赔偿。   司机果真急急忙忙掏钱,巴不得赶紧解决这事,毕竟要是耽误了江柏屿马上要参加的公司高层的早会,他也担待不起。   车里。   江柏屿微微偏头把视线聚集在正做交易的两人身上,突然慢悠悠开口:“刘司机,不准给。”   一声令下,司机手还揣在左胸口的西装口袋里,犹豫着不敢拿出来。   阮心糖气到冷笑,“这位‘言先生’,是你撞了我,赔偿不是天经地义吗?”   阮心糖之所以叫江柏屿“言”先生,是因为一个月前两人相亲时,江柏屿介绍自己叫言漠承,实际上他是代替他哥去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阮心糖那天也没用本名,因为阮心糖是代替她表姐去的,于是当时借用她姐的名字介绍自己叫薛奉遥。   阮心糖知道那天江柏屿是冒名顶替,因为早在这之前她就认识他。   江柏屿当初是北阳一中风云人物,不仅是学神般的存在,还有着校草级别的颜值,以及与这些外在条件相符的高冷疏离范儿,一下与众凡夫俗子拉开距离,成了神一般的人物。   那时候江柏屿虽然并不搞特殊,常穿着和众人一样的蓝白色宽松校服,却唯独只有他走在学校任何一个角落都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薛小姐,”江柏屿英俊的眉眼往上微微挑起,明显对阮心糖这话有意见:“一个月前你撞我那一次,我好像也没跟你计较?”   “我怎么撞你了?”她连车都没有怎么撞人?用头撞吗?   “撞我怀里了。”   江柏屿语气依旧淡漠,表情平静,让旁人看不出来他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但他眼里的挑衅阮心糖是看清楚了,可气的是她竟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而对面的司机此时抽动了两下嘴角,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突然发觉自己被嘲笑,阮心糖霎时红了脸,强行反驳:“我才没有!”   司机终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车里女助理此时提醒江柏屿,离早会时间还有十分钟,再不过去的话恐怕迟到。   江柏屿还没做反应,倒是阮心糖经这一提醒看了眼时间,急急忙忙扶起自行车不再跟他纠缠,钱和创可贴一样也没要,蹬着自行车一溜烟跑了。   “走吧。”江柏屿懒懒收回视线。   司机赶紧上车加大马力朝着公司赶。   旁边女助理憋了许久,又不住偷瞄江柏屿的脸色,忍不住问:“江总,您刚说的,是土味情话吗?”   “很土?”江柏屿不解地蹙了下眉。   “不是,”女助理解释道,“就是最近网上很流行的一种对答情话,因为内容太过肉麻露骨,所以被人称为土味情话。”   “内容肉麻露骨?”江柏屿眉头皱得更深,“有吗?”   前方司机很有眼力见,从后视镜望了一眼老板的脸色,立即正色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江柏屿把注意力重新转回手上的Surface,脑海里却不由浮现起一个月前相亲那一晚,他站在酒店硕大的落地窗前,阮心糖走来没站稳扑到他怀里,后来两人顺势缠绵一夜。   只不过第二天他醒时,房间里只剩他自己,空荡又寂寥,再看那娇柔软萌的美人儿,一句话也没留,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儿,江柏屿忍不住嘴角抿出一抹冷冷笑意。   阮心糖赶到公司时离上班时间还差两分钟,她赶紧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第一天上班就迟到,那她接下来也不用混了。   不过她匆忙跑进公司这一幕还是被人力部门副总看见。   人力副总是一位女士,叫王雨,大家都叫她王姐,35岁左右,留着干练的短发,身上常年白衬衣黑裙,今天的衬衣领上还镶着暗红色的花边儿,此刻脚上踩着一双暗红色高跟鞋走到阮心糖面前,脸色稍显不悦,“以后尽量早到,别踩着点儿来。跟我上楼吧。”   阮心糖进这公司之前的三轮面试,第二轮的主面试官就是王雨,后来阮心糖又知道她就是自己部门领导,更是对她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所有部门领导以及高层都在25楼开会,你上去后注意自己言行,如果见到领导多打招呼,尤其是两位副总。”王雨嘱咐道。他们人力部门和副总裁办公室在同一层楼,必然每天都会有机会见到两位公司副总。   只是阮心糖很好奇:“两位副总怎么称呼?”   王姐盯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跟她介绍:“一位是言漠承,称呼他言总就行,戴着眼镜脸最冷的那位,很好认。还有一位是今天刚空降的,江柏屿,江总,一个月前才从国外回来,之前一直主理公司在国外的事务。他早上到公司时我也只看见一眼,待会儿要是见到,我提醒你。”   “好的。”阮心糖嘴里平静答应着跟王雨走出电梯,心内却卧了个大槽:   江柏屿竟然是江氏集团副总裁?言漠承也是?言漠承跟江柏屿什么关系?是同事吗?为什么上回相亲江柏屿要替言漠承去?如果只是同事,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再见到江柏屿要拍他马屁吗还是走为上计?   阮心糖不敢再仔细想,怕自己想得出神忽略王雨的交代。   “你的工位就在这边。”王雨领着阮心糖走进办公区,向她指了一个座位。   整个办公区亮堂整洁又不乏设计感,旁边是硕大落地窗,工位都是纯白色桌椅,桌面是原木色。阮心糖略扫了一眼,这里大概坐了十来个人,其中女生占多数。   “等李总开会回来,我再带你去见他,”王雨说完又拍了拍她对面女生的肩,“这段时间你都先跟着她熟悉下工作。”   对面的女生跟阮心糖点头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董清清,你好。”   “我叫阮心糖。”阮心糖微笑着递了颗糖过去。   董清清接了放到一边,说:“我给你传个文件,你先熟悉下公司内部人事结构。”   没一会儿,阮心糖果然接到文件,里面大大小小有十几来个文件夹,她一个一个点开仔细看,有关于江柏屿的部分都会更加留心。   她以前只知道江柏屿家很有钱,是个富二代,这个几乎全校皆知,但是没人知道他原来是江氏集团的二公子。   阮心糖现在是骑虎难下,这么好的工作她肯定不能拒绝,但是江柏屿那儿以后怎么面对?   按照今早他看见自己那反应,大概那晚的仇他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   号外号外,开新文啦!请各位小天使多多收藏支持啦,抱拳感谢! 第2章 一颗大白兔   “亲,你盯着江总这两张照片看好久了,是在玩儿我们来找茬吗?”董清清突然出现在阮心糖身后,吓了她一个激灵。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挂着两张照片,一个是研究生毕业时穿着硕士服满脸写着冷漠两字的江柏屿,一个是担任江氏集团海外区执行董事长时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江柏屿。   “岁月是把杀猪刀。”阮心糖啧啧叹道。   感叹原先那么意气风发,浑身散发着少年气的男神如今竟然变成了仿佛狗血小说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虽然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总让人把持不住就是了。   可惜原先他是走到哪儿都能让人感觉清风扑面,如今是不管走到哪儿都仿佛龙卷风过境,就问你们这些小职员敢不敢动!   董清清自然听不见阮心糖心里的吐槽,笑说:“这话放在你我身上合适,放在江总身上恐怕是反例。”   “你早上来晚了点,不知道,”董清清见王雨不在,小声跟阮心糖八卦,“前台那几个小女生早上看见江总眼睛都直了,我听他们说还不信,那么多帅哥又不是没见过,后来看见江总我才知道真正的帅哥长什么样!苍天啊!比言总还帅!”   “我还是觉得言总比较帅。”旁边一个女生滑着椅子过来插了一嘴。   “言总?那是北极圈生物!”董清清小声吐槽完后被自己笑倒。   另外那位言总迷妹不甘心,继而接嘴道:“那江总就是南极圈生物,反正这俩谁也没好到哪儿去!”   阮心糖听着她俩的对话,在旁跟着咯咯笑,觉得形容得还真贴切,言漠承她不知道,但江柏屿嘛,跟企鹅还真有点像,有时候还挺呆萌的。   江柏屿这头坐在他爸办公室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言漠承偏头,言语关切。   “没有,”江柏屿摇头,继续之前的话题,“season酒店的收购案已经进行到尾声,海外区的工作我也已经全部交接清楚。”   江明峰含笑点头,抖落两下烟灰,神色欣慰,“不错,柏屿出息了,我也老了,以后这公司的事主要还是你们两个人做主。”   “爸身子骨还硬朗。”言漠承劝道,脸上终于不再是冰山模样。   江明峰摇摇头笑道,“我就是想趁着身子还硬朗和你妈出去看看,以前总忙,自己到处飞也没带她出去过。”   “是该带言阿姨出去看看,我前天还听她说这季节该去北欧看雪。”江柏屿笑着转头看了一眼言漠承。   言嫣是言漠承的母亲,江明峰第二任妻子,在江柏屿母亲去世后嫁过来,同时带过来的还有她儿子。那时言漠承八岁,江柏屿六岁。   “看雪不着急,我们俩更想看孙子。”江明峰笑道,“漠承,你也该上点心了。”   “是。”言漠承垂眸浅笑,眼神不由自主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笑意凝固几分。   “行,该交代的会上我也都交代了,”江明峰抖着夹在指尖的雪茄,“柏屿回来了就替你哥多分担点公司内部管理方面的工作,这么大个集团他一个人操心,难免就把私事耽误了。”   “是。”江柏屿笑着应道,随后和言漠承一起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来往员工都积极跟两人打着招呼,男同事还好,女同事见到这俩站一起还得脸红一阵。   “早上撞了人?”言漠承问道,语调平稳低沉。   “没大碍。”江柏屿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女生就是之前的相亲对象这事告诉他哥。   上回他相亲回来顺嘴提了一句自己和那相亲对象睡了,差点被他哥的眼神杀死。   他不得不怀疑像言漠承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既然会有这么大反应,该不会其实私底下也认识那女生,并且对她在意的程度很不一般。   他不禁有些担心两人会不会出现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这样的狗血桥段。   可是那女人除了长得好,身材好,会撒娇,会哄人之外,到底还有什么优点?而且就连这些优点都在那春宵一刻之后消失殆尽。   被怀疑一无是处的主人公阮心糖此时正和同事三人笑成一团,那位言总迷妹笑着笑着突然拍拍阮心糖的椅子,眼神一凝,快速滑到自己工位上开始工作。   董清清也是个反应极快的主儿,背对着门口也意会到是怎么回事,立刻拍着阮心糖的肩正色道:“来,还有哪儿不明白,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背后王雨跟人事部经理李总说着话正往李总办公室走。   经过时王雨顺道把阮心糖叫了起来:“李总,这是新来的小伙伴,叫阮心糖。”   李总脚步匆匆,对阮心糖简单点了下头,只丢下四个字:“好好工作。”   “好的!”阮心糖提高音量,怕即将进办公室的李总听不见。   李总听是听见了,进了办公室便笑道:“现在的小年轻就是有活力。”   “就是看她嘴甜会说,又挺细心一小姑娘,不然也不会要她。”王姐说道。   李总坐到椅子上吩咐:“对了,有件很重要的事你别忘了,给江总找个助理,就要嘴甜又细心的,别在江总面前出岔子。像早上前台那个,一辈子也就当前台的命了。你呢,就在咱们内部找一个推上去,懂事点的,”他突然又压低声音:“但是,也别懂事过了头,你自己拿捏好分寸。”   “是,没问题。”王雨爽快应道,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   从李总办公室出去后,她便在人事部群里问:“现在这边缺个总裁助理,有没有人计划换岗?”已经准备好接收大家的疯狂自荐。   然而十分钟过去,群里鸦雀无声,无人回应,通通装没看见,连私戳她的都没有一个。   “总裁办那边的人待遇福利可比咱们人事部好多了,薪酬组的同事应该清楚吧?”王雨继续在群里引导。   二十分钟过去,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于是她干脆主动出击。   接连找了好几个老人儿,均是摇着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表示:“我很好,我不走,我不去总裁办公室!”   王雨见老人儿说不通,只好找新人:“阮心糖,来下我办公室。”   阮心糖规规矩矩在王雨对面落座。   “群里我说的话看见了吗?”王雨问。   阮心糖点头。   “想去吗?”   阮心糖犹豫两秒,正准备摇头,对面又道:“待遇丰厚。”   “有多丰厚?”阮心糖亮着双眼上身前倾,却又立马话锋一转,“呃其实我对薪酬兴趣不大,还是比较看重职位的上升空间和发展前景啦。”   王雨笑了下,也不跟她绕圈子,直言:“因为你是新人,薪酬后面我得重新确定,但是肯定不会比你现在低你放心,晋升空间的话……我这么跟你说吧,现在的行政主管,以前是言总的助理,明白了吧?对于你这样工作没两年的新人来说,这个职位各方面来说算不错吧?”   阮心糖迟疑了下,对上王雨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点头附和。   可她本来是奔着人力部门来的呀,怎么一下给支到行政去了?   王雨眉开眼笑起身,“行,那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见江总。”   “江总?不是言总吗?”阮心糖有些懵。   “当然不是。”王雨皱眉:“言总后面跟着一堆助理,不差人。”   阮心糖的脸色又开始犹豫,王雨敲敲桌子拿手指点着她:“阮心糖,像你这样的新人更应该知道把握机会,很多总裁助理工作做得好的人后来都直接出来做部门经理了,你自己难道不会衡量?”   看在钱的份上,又迫于王姐的“淫威”,阮心糖牙一咬眼一闭,即将英勇赴死般点了头,“行,您带我去吧。”   反正江柏屿又不能吃了她!   “咚咚”   王雨轻敲了两下副总裁办公室的门,等到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说“进”才推门进去。   阮心糖跟在王雨身后暗自深呼吸,准备发起厚脸皮攻势。   “江总,这是推荐过来的新助理,阮心糖,”王雨把阮心糖领到江柏屿桌前,又把她的简历递过去,“这是她的个人简历,您看一眼,要觉得合适就留下。”   这话说的,跟把她卖了一样。   与此同时阮心糖把头埋得低低的,先前的勇气在跨进门那一瞬间全丢了,之前替她姐相亲的事这回看来要全暴露了。   江柏屿没抬头,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文件,接过那叠三页纸的简历。   眼神掠过左上角的证件照及旁边宋体黑字写着的“阮心糖”三个字时,他正准备翻页的手顿了下。   下意识拧了眉,抬眸,江柏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对面垂着头的女人,手里继续翻页。   竟然还是校友?他看着教育那栏,阮心糖和他一样,初高中都在北阳一中就读。   又连续翻了两页,他随手把简历丢在一旁,冷漠开口:“自我介绍。”   看完简历还让人自我介绍?简历上不都介绍得很清楚了?   心里埋怨得厉害的同时,阮心糖扬起一张活力满满的脸,决定假装两人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厚着脸皮自我介绍:“江总好,我叫阮心糖!”   “阮,心,糖?”江柏屿低沉缓慢地重复着她的名字,眼眸深处压抑着一丝怒火。   呵,女人,不仅骗了他一夜情,连名字都是假的!   “对,阮心糖!”无视对方要吃人的语气,阮心糖再次重申自己大名,把双眼弯成了一对月牙。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可这俗话对江柏屿好像是个例外。   “甜吗?”江柏屿好似开了屏蔽,对阮心糖灿若桃花的一张笑脸不为所动,依旧冷眼以对。   旁边王雨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阮心糖已经笑着回答:“甜,特别甜,尤其是里面的夹心儿!”   王雨:“……”牛头不对马嘴。   江柏屿倒没在意,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阮心糖的笑脸,好像在极力压抑某种想吃人的冲动。“我吃过,不太甜。”   阮心糖眨巴两下眼,“那您……大概吃的是颗假糖?过期糖?劣质糖?”   “反正,不是什么好糖。”江柏屿勾唇,笑容冷且瘆人。   王雨在旁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有些发懵,心道怕不是在对什么暗号?所以现在是对上了还是没对上? 第3章 一颗太妃糖   简洁又不乏设计感的副总裁办公室里,一人舒服地斜靠在黑色真皮座椅里,两人规矩站立在办公桌前。   均是沉默却又各怀心思。   王雨看着面前眼神冰冷,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的副总裁,心里直打鼓。   看来这“暗号”是没对上啊。   旁边阮心糖依旧抬头挺胸站着,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还绽放着如花的笑颜,王雨也不知道她脸笑僵没。   这两人一个脸色越冷,一个则笑得更甜。   王雨来回看了两眼,用胳膊肘顶了下阮心糖,示意她看看领导脸色,别再嬉皮笑脸。   “江总,”王雨开口打破沉默,还想赶紧止损,“之前是我没考虑周到,小阮是新员工,对公司都还不熟悉,当总裁助理显然更不合适,我现在立刻给您另外安排人选,您看行吗?”   江柏屿没立即回应,还保持着舒适的坐姿,左手轻放在阮心糖那份简历上,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着她那张朝气蓬勃的证件照。   阮心糖的视线跟着他修长的食指上下移动,这频率竟然跟她的心跳重合了。   咚、咚、咚、——   对方手指突然停在半空,动作戛然而止,阮心糖心脏也跟着漏跳一拍,整个心跳都被打乱。   她重新把视线移回对面男人英俊的脸上,捕捉到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不用,”江柏屿薄唇轻启,声调低沉平缓,“就她,先考核一个月。”   一个月阮心糖都嫌太长,她觉得自己大概待不了一周就会被劝退。   毕竟,她可是拒绝过这位霸道总裁心意的女人啊!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天阮心糖心情很好,因为刚接到心仪的offer,在家闲着没事涂指甲油玩儿,就是在这时候她突然接到她姐薛奉遥的电话,让她替她去个地方。   她姐薛奉遥,就读于国内重点医科大学,硕博连读后在北阳第一医院任妇产科医生,平时说话言简意赅,能用眼神表达情绪绝不用语言,能动手就不BB,典型的人狠话少高冷御姐形象。   耳机里薛奉遥平静吩咐:“帮我相个亲。”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给我递把手术刀这么简单。   “帮你相亲?”阮心糖哑口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明晚七点,玲珑苑,南星包间,挂了。”   “等等等等——”阮心糖一手还举着指甲油刷,急忙喊住,“那男的叫什么?多大了?哪儿人啊?干什么的?家里几口人?车房都有吗?房子在几环……”   对面薛奉遥好像手头正忙,沉默几秒后匆匆打断:”他叫言漠承。”   手机被挂断的同时,阮心糖还一肚子问题。   好在后来薛奉遥又给她发语音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薛奉遥的姑姑跟她亲妈以及一个牌友联合撮合了这样一个相亲。   那牌友介绍说对方是上市公司高管,条件绝对优秀,如此这般的跟她姑姑说了一通。   薛奉遥姑姑回来又跟她妈再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她妈便以自己为要挟说什么也要薛奉遥去跟这男的见一面。   毕竟薛奉遥已经年近28,在她妈眼里老大不小却心比天高,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所以也常担忧她什么时候才能嫁得出去。   薛奉遥以自己工作忙走不开为借口又私下把这事托付给了阮心糖,并且要她回来写一个五百字的感受,主要描述两人如何不合适,还要描述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才算完。   阮心糖只觉任务艰巨,不过第二天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去了,怎么也不能给她姐丢面子不是。   当天推开包间门,首先映入阮心糖眼帘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男人右手插兜站在窗前,身上是合身熨帖的衬衫西裤,衬衫的袖子被随意挽起在手肘处,露出结实精瘦的手臂。   阮心糖正准备打招呼,对方挂断电话转过身来。   一瞬间,阮心糖仿佛坐上时光机,身边的世界扭曲变形唰唰后退。   周围变成了学校操场,一会儿又变成教学楼走廊,一会儿又是学校领奖台。   而她身上这条把身材裹得性感婀娜的连衣裙也变成了少时的蓝白色宽大校服。   她就这样愣愣地望着对面的男人,犹如望着当初那个冷漠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   阮心糖这才发现,原来那么多年她望着的都是他的背影,如今这样认真对视,竟然是第一次。   算算时间,最后一次见他是他高考当天,离现在也已经过去将近十年。   阮心糖没有指着他激动大叫:“江柏屿!”而是拎着小挎包迈着优雅的步伐轻飘飘走到他对面——   崴了下脚。   阮心糖:“……”这破鞋跟儿太高了!   江柏屿顺势扶住她手臂。   “小心。”他说。语气里好像有那么一丝关心的成分?   阮心糖已经无暇去顾及,尴尬直冲脑门。她重新站直身子,把右边头发撩到耳后,露出耳朵上的一颗简洁的圆形耳钉,衬得她精致又娇媚。   “您好,我是薛奉遥。”阮心糖伸出右手,笑得礼貌又得体,哪怕内心在狂吼。反正江柏屿绝对不认识她,这点她很有自信。   江柏屿轻轻回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温热。   “您好,我是言漠承。”   阮心糖:“……”她应该第一时间就猜出来在这儿见到江柏屿的原因的。   真是见鬼,两人竟然都是替人相亲,她不禁觉得这叫言漠承的跟她姐是真合适,毕竟都能想出这样奇怪的点子。   阮心糖没有戳破江柏屿的谎言,而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听说您是高管,不知在哪儿高就呀?”   江柏屿也说着一早编好的说辞:“七星集团,不算什么高管,就手下管了十来个人而已。听说薛小姐是妇产科医生?平时很忙吧?”   阮心糖微笑点头不答,顺势翻开手里的菜单:“点菜吧,饿了。”   “好,那咱们边吃边聊。”江柏屿叫来服务员。   阮心糖没管他意见,直接跟服务员指指点点要了一桌菜,又叮嘱她有哪些忌口。   江柏屿全程没插话,等服务员走后才说:“如果不是跟薛小姐第一次见,还以为是老朋友,竟然口味这么合得来。”   阮心糖故作惊讶:“是嘛,我刚点的都是你爱吃的?”   江柏屿微笑,“是,很巧。”   阮心糖笑着拿水喝,心道,巧个屁,那都是老子多年暗恋你积累的经验,整理整理都能出本书了!   两人后来聊得还算愉悦。   江柏屿讲话时,阮心糖便眼含笑意认真地望着他,听得出神时她一手托腮,手指轻柔的抚过耳钉。   她面上不时点头,其实完全没留意江柏屿到底在说什么,注意力全在对方脸上。内心还咆哮着恨不得上论坛发个帖:“相亲对象竟然是暗恋九年的男神,怎么扑倒他?在线等!“   可惜那晚被扑倒的是她自己。   吃完饭后江柏屿又邀阮心糖去了一家酒吧,想来对她这个听众还算满意,只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与江柏屿一来一回聊得这么嗨的一天。   酒吧灯光昏暗,气氛暧昧,只是偌大的场子除了他们不见其他客人,被江柏屿包了场。   阮心糖与江柏屿相对而坐,一时恍惚,暗恋九年的人突然从天而降,此时就这么散漫的坐在自己对面。   他一手搭着沙发背,一手端着酒杯,衬衣纽扣不知什么时候又被解开两颗,仰头喝酒时喉结上下滑动,胸肌也跟着起伏,整个人慵懒又性感。   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那胸肌看着就很结实的样子,这距离,她一伸手就能摸的着。   这么想着她还真上手了,借着有些上头的酒劲,她半身前倾,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江柏屿的胸。   唔,胸肌很结实。   阮心糖抬眸,想看江柏屿什么反应。   对方却只静静盯着她,似笑非笑,眼眸深邃迷离。   江柏屿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仰头一口喝下。   阮心糖干脆把整个手掌覆上江柏屿的左胸,盈盈笑道:“原来,你的心也是热的啊。”   对面被她夸奖“心热”的男人握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下,又顺势揽住她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轻嗅着她身上的酒气:“你醉了。”   阮心糖倚在江柏屿身上,摇头笑道:“没有,我很清醒,我还知道,你是‘言’先生。”说完,她像是被戳了笑穴,趴在他身上轻轻抖动身子,笑了良久。   江柏屿带阮心糖走时她脚步已经有些软,站立不稳,直往他怀里倒。   阮心糖就这样被江柏屿带上车,倒在副驾驶位置上,裙子的领口被挤得不平整,微微向上翘起,露出领口下若影若现的饱满曲线,披肩的长卷发几缕散在胸前,黑色的发梢搭在她雪白的胸口处,随着她的呼吸缓慢起伏。   江柏屿看得有些燥热,移开视线,打开窗透气。   他静默片刻,才又问道:“你家在哪儿?”声音低沉磁性,勾得阮心糖心痒。   阮心糖眯着眼坐起身环顾窗外,突然半个身子趴在他身前,指着远处:“那儿!那儿有小星星!”   江柏屿看了眼她手指的方向,笑道:“真的去那儿?”   阮心糖靠着他,能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她说:“去吧。”语气认真。   江柏屿盯着她亮晶晶的双眸不说话,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在开玩笑,接着带她去了那家外面装饰着几颗大五角星的酒店。   进酒店后江柏屿直接问前台要了间总统套房,领着阮心糖进了房间。   那晚阮心糖其实处在半醉状态,两人是怎么从落地窗前,滚到沙发,再滚到床上,而江柏屿又是怎么亲吻她,拥抱她,温柔哄着她,进入她,这一切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后来江柏屿柔声问:“做我女朋友?”她可能还陷在那个梦里。   阮心糖当时像是被这话惊醒,瞪着眼,抓过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毫不犹豫拒绝道:“我不。”   她记得江柏屿皱了下眉,十分困惑的模样。   是啊,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什么会拒绝,也许是不甘心自己暗恋十年,他却随随便便连句喜欢的话也没有就能得到她。   江柏屿大概是不喜欢她的,萍水相逢,逢场作戏罢了。   她能理解也能配合。   但不代表能接受。   想到自己这么珍重的感情对他来说竟然如此随便,她不禁有些气恼,又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什么都给他了,却还如此矫情和清高,给谁看呢?   阮心糖被脑海里复杂的情绪折磨得脑袋疼,仿佛有两个她在里头打架,打得血肉模糊,胳膊腿乱飞,最后也没争出个胜负来。   所以她溜了。什么话也没留,她逃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又落在他手里。 第4章 一颗薄荷糖   “薄荷糖,要吗?”   阮心糖正坐在工位上出神,江柏屿的女助理安素递来一颗薄荷糖。   “谢谢。”阮心糖接过,乖巧问道:“姐,我平时需要做什么呀?”   “不用叫我姐,叫我安素或者Bonnie,”安素手里整理着文件,语气平和,“其次,你要做什么主要听江总的,不需要来问我,我如果手里有工作需要你做会直接安排你。”   阮心糖表示明白,不再打扰对方。   她现在的工位就在江柏屿办公室外,在安素座位的对面,一个半环形大桌围着她,倒是蛮有安全感。   安素拿了些文件走向江柏屿办公室,门被推开那刹那,阮心糖透过门缝望了眼里面坐着的江柏屿,还没等她看清门就被关上,她只能叹口气一头栽倒桌子上。   之前跟着王雨从江柏屿办公室出来时,江柏屿看她的眼神还凶猛得能吃人。   看来这苦日子,还在后头。   一上午江柏屿什么也没叫阮心糖做,估计是看她刚来第一天什么也不太懂,反倒是叫了好几次安素进去,她倒也乐得清闲。   安素最后一次出来时,跟在江柏屿身后,阮心糖假装认真盯着电脑,余光却一直瞥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江柏屿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她桌前。   “咚咚。”他轻敲了两下桌面。   阮心糖认命般应声抬头,却见江柏屿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是两张创可贴,上面的小黄鸭跟江柏屿的违和感简直爆棚。   “贴上。”江柏屿丢下一句话大步走远,不给阮心糖反应的时间。   阮心糖拿过那两枚创可贴,对着膝盖上的伤口仔细的贴了上去。这感觉犹如她嘴里含着的薄荷糖,虽然凉,却又不忍心吐,毕竟味道不错。   创可贴刚贴好,安素又匆忙折返回来,拍了下她桌子提醒她:“可以去吃饭了,负一层有员工餐厅。”说完又转身走远。   阮心糖瞥了眼电脑下方的时间,已过十二点,真到吃饭时间了。没想到这安素还挺热心,竟然专门回来提醒她。   收拾收拾正准备起身,又来了一位戴着黑框眼镜,长相周正的男同事:“江总在吗?”   “刚走,您找他?”阮心糖随手扯过便利贴,“您有什么事,等江总回来我帮您转告?”   男同事笑了下,“不用,你是要去吃饭?一起吧。”   “行啊。”她正愁一个人去吃饭怪尴尬的。   两人往电梯走,男同事晃了两下手里的工牌,“我叫傅烛。”   阮心糖看见那工牌上面写着:傅烛、市场总监。   “您是市场部总监啊?”阮心糖笑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还不太熟悉,我叫阮心糖,总裁助理。”   “没事,我会经常来找江总汇报工作,一来二去就熟了。”傅烛说着话上了电梯,阮心糖跟在他身后。   傅烛跟电梯里几人打完招呼说:“我还以为你是江总带回来的那个助理,好像是叫Bonnie?”   阮心糖笑道:“不是,我今天才刚成为江总助理,本来我在人事部的,听说这边缺个助理,就过来了。”   傅烛了然的点点头,又开玩笑说:“其实市场部也不错,下回换岗可以考虑下我们部门。”   阮心糖笑笑算作回应。   到了负一层,饭菜都是自助形式,阮心糖随意挑了些,不是很有胃口,坐下吃了两口就不想再动。   “不合胃口?”傅烛问道。   “没有,就是早饭吃得有点多,不太饿。”她说完环顾四周,看见董清清和几个人事的同事正坐在后面不远处,于是跟傅烛打完招呼,便走过去。   “糖糖!”董清清远远看见她就冲她挥手。   “你真去给江总当助理了?”董清清问道,对面几个同事也都抬头看着她。   阮心糖点点头,这种事没什么稀奇的吧?   “你知道王姐在群里问,但大家都不愿意去是为什么吗?”董清清小声问,见阮心糖摇头,又继续,“江总早上来的时候你还没到,所以你不知道,他早上在一楼把前台小梦给吓哭了,啧啧,一看就不是好伺候的主。”   “吓哭了?为什么?”阮心糖好奇问道。她想江柏屿也不至于脾气这么差。   对面几个同事相视一笑,说:“听说小梦摔到江总怀里了。”   “什么?”阮心糖惊讶道,“不小心的还是?”   “你说呢?”董清清轻轻撞了下她肩,“哪有那么巧刚好就摔江总身上?而且江总走进公司时大家都安静站着没敢动,就她慌慌张张跑出来还摔在江总怀里。”   “然后呢,他说什么了?”阮心糖突然很好奇江柏屿的反应。   “他说了两个字——”董清清笑着给了对面几个姐妹一个眼神,几位姐妹会意,异口同声冲阮心糖喊了两字:“起开!”   “……”阮心糖被他们突如其来的高声调吓得一抖,不禁脑补出了江柏屿那副皱眉嫌弃的神情。   啧啧,她竟一时不知道该心疼谁。   手机突然震动,阮心糖划开屏幕,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两分钟内,到我办公室。”   “谁啊这是?口气挺大。”阮心糖盯着屏幕正暗自纳闷儿,突然间反应过来,这语气还能是谁?老板啊!   她坐直身子正准备回一句“好的”,旁边董清清大笑着凑过来跟她说话,她嘴里说着:“等会儿。”手指快速按着键盘,打完字立即点了发送,只是话发出去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刚刚打的是……   “等会儿?”   江柏屿看着对方回过来的短信怔了下,有些哭笑不得,偏头盯着手机屏幕思衬几秒后才又敲了键盘。   手机又来短信时,阮心糖人已经在电梯里,她喘着气快速划开,已经做好被对方怒吼的准备,然而屏幕上只有一个字:“嗯。”   嗯???这么听话?!   阮心糖不禁怀疑自己猜错了,可能对面不是江柏屿,是别人?或者骗子?   这么想着时已经到25楼,阮心糖走到自己工位,踌躇几秒后,还是敲了江柏屿办公室的门。   “进来。”   阮心糖旋开把手,走进去,笑嘻嘻道:“江总,您叫我?”   对面男人面无表情略点了下头,视线在她膝盖处晃了晃又满意地移到她脸上。   阮心糖挂着礼貌的假笑往前走,不知道江柏屿葫芦里卖什么药,非得霸占自己中午的休息时间。   “关门。”   没走两步,经江柏屿沉声提醒,阮心糖只好顿住脚步,折返回去关门。   她本来是故意留着门,还想着要是江柏屿待会儿发怒她就赶紧溜之大吉。   门被轻轻推上的同时,安静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明显在向阮心糖靠近。她还放在门把上的手又握紧几分,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弃逃。   算了,为这丢工作不划算。   阮心糖重新眯起双眼挂上笑脸,转过身来的同时,背后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掌拍在她头顶上方的门板上。   掌风带起阮心糖额边的几缕碎发,她吓得紧紧贴着门,不敢动。   江柏屿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地看着阮心糖,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明明对方眼里并没有含着什么愤怒的情绪,却还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罩着她。   阮心糖不知道江柏屿要干嘛,从姿势来看是“门咚”,但从刚刚的过程来看,对方更有可能是想一掌拍死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手下留情了……   静等片刻,江柏屿还是不说话。   “江总——”阮心糖心想江柏屿可能不知道靠着门站虽然减肥但是很累啊!   “薛奉遥是谁?”江柏屿问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阮心糖转了转眼珠还是老实回答:“我表姐。”   江柏屿微微挑了下眉头,“为什么替表姐相亲?”   阮心糖笑:“您又是为什么呢?”   江柏屿像是被她问倒,微怔后又淡淡地看着她,沉默两秒,说:“打发时间。”   “巧了,我也是。”   阮心糖一张笑脸映在江柏屿含着些微怒气的双眸里,笑得招摇又肆无忌惮。   江柏屿突然捏住阮心糖的下巴,看着对面那张笑脸变得无辜惊恐,冷声问:“为什么一声不吭离开?”这才是他真正关注的重点。   阮心糖被问倒,没想到有人会开门见山问这么令人尴尬的问题。   这么大人了难道不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因为……天亮了,睡醒了。”阮心糖观察着江柏屿的神色,把下巴从他手指间移下来。一夜情不就是这样,谁也别当真,当真就输了,可她就是一个很容易当真的人,所以早逃早安心。   江柏屿微微蹙着眉,明显不满意对方敷衍的说法却没继续纠结这件事。他转身往座位上走,又顺手扔过去一张门禁卡,淡漠吩咐:“回去帮我把猫喂了。”   “喂猫?”阮心糖把呈抛物线飞过来的门禁卡接到手里后不敢置信。   好歹她也是一流大学本科毕业生,现在沦落到帮老板喂猫?   她是没有其他价值可以被压榨了吗?   江柏屿回头,眼眉一挑:“有意见?”   “有意见!”   “憋着。”可江柏屿叫她憋着……   阮心糖一口气堵在胸口,感觉自己像一只河豚,被江柏屿气得浑身都膨胀起来。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她来上班是实现自我价值,喂猫这种事随便找个家政都能干,还能顺便铲猫屎。   “请问助理的岗位职责里有这条吗?”她还非得讨个说法。   江柏屿冷笑着又走到阮心糖面前,拿起她的工牌看了眼:“王雨没告诉你,你要做的是我的私人助理?”   阮心糖接过工牌认真看了眼,果然,上面写着:阮心糖,总裁助理。但后面跟着的英文写的是Personal Assistant!   什么啊,拿洋文欺负人?   阮心糖拿到工牌压根儿也没仔细看,谁知道前后翻译还对不上。   “你和安素不同,她主要负责协助我工作,而你……”江柏屿低头凑到阮心糖耳边,换了戏谑的口吻,“你主要负责我。”   阮心糖仿佛头顶被一块大石砸下,砸得她耳边嗡嗡响,脸色难看。   “如果不愿意干,现在就可以走人。”江柏屿双手插兜,微扬下巴,面对阮心糖此时不服气的表情,脸色也沉了下来。   阮心糖一想,本来也是,偌大的公司,难道会差她这样一个私人助理?垂眸考虑片刻后她毅然转身,却没迈得开步子——   手腕被人牢牢握住了。   阮心糖回头,眼睛掠过被抓住的手腕看向江柏屿,对方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拉着她的力道却反而加重。   “您还有事吗?”阮心糖问。   江柏屿下巴微扬,霸道开口:“谁准你离开了。”   阮心糖愣了下,被啪啪打脸的江柏屿气笑了,“不是,你刚刚说……”   话没说完,她手腕突然被使劲捏住,而捏她的人神色竟然没有任何异常。   阮心糖微怔,反应过来对方为了他的面子正在警告自己,只好忍下后面的话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她向来不屈于富贵,但屈于武力,她怕自己手腕待会儿被江柏屿捏骨折了。   阮心糖憋住笑:“您再不让我走,猫就要饿死了。”   江柏屿清咳一声松开手,又随意扯了下领带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色,随后坐回椅上。   在阮心糖要出门时江柏屿又喊住她:“对了,我也没吃饭。”意思是他也在等着投喂。   “知道啦!”阮心糖叹着气回他。   明明让她干保姆的活儿,还美其名曰私人助理,啊呸! 第5章 一颗彩虹糖   阮心糖回到工位正准备拿上手机走人,江柏屿出来又扔给她一把车钥匙:“开我车去。”   钥匙上的车标显示不是阮心糖早上看见的那辆宾利,而是阿斯顿.马丁,她哪个都不敢碰,又双手递回给江柏屿:“还是算了吧,磕了碰了我可赔不起。”   “几年驾龄?”江柏屿问。   “拿本一年,”阮心糖解释,“但是摸方向盘不超过十次。”   真正的马路杀手。   江柏屿看了眼腕表,收回钥匙,“我送你。”   阮心糖只能无奈跟着上了电梯,既然自己有时间回去干嘛还带着她呢?喂个猫还得两个人去,兴师动众的!   来到车库,阮心糖等江柏屿开了车门锁,正准备打开副驾驶门,江柏屿却喊她等等。   “你来开。”江柏屿替她打开驾驶门,又绕到她身边,“我看着,你放心。”   阮心糖这回不好拒绝,只好坐进驾驶位。   旁边有人她其实更紧张,感觉握在手里的不是方向盘而是两条人命,况且江柏屿的命明显比她值钱很多。   虽然感性上她觉得自己无价吧。   关上车门后,阮心糖转着眼珠打量了下,想让自己不那么丢脸,却还是有点懵,虽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可是见过猪跑有什么用啊!   这头猪又不会自己跑!   江柏屿在旁只似笑非笑盯着阮心糖看,并没亲切地凑上去“显摆”他这车怎么开。   阮心糖看了一圈,就是不出声,终于凭着不能丢脸的精神在右侧找到一个比较显眼的按钮,猜测就是一键启动的钮,于是轻轻按了下去。   汽车立即发出低沉浑厚的油门声,阮心糖突然兴奋大过紧张,两手握上方向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出发。   车刚开出去,江柏屿突然喊道:“等等——”   阮心糖立即踩了刹车停下来,正困惑时江柏屿俯身过来给她系上了安全带,嘴里还开着玩笑:“我不担心我自己,倒是有些担心你。”   “哈哈,不好意思,忘了。”阮心糖笑出两个小梨涡,整个人依旧还在兴奋的情绪中,握着方向盘的两手张开又握住,爱不释手的样子。   “走吧。”被阮心糖的笑意传染,江柏屿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舒服靠在椅上,全然信任的模样。   江柏屿家离公司并不远,是地处附近CBD中心的一处高档公寓,户型大,地段好,风景优,价格贵!   阮心糖一路直走,大概过了四个路口左转后便到了。   从车上下来时她还有些意犹未尽,果然车好开着也舒心。   江柏屿带她进了公寓大门,一路直上6楼。   门一开,两人脚下立即奔来两个白色身影,一大一小。阮心糖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只纯白貌美的布偶猫。   两小只过来直往江柏屿脚边蹭,喵喵叫着,饿疯了的模样。   江柏屿俯身抱起一个逗弄,阮心糖则蹲下身挠着另一只的下巴,发现这只尤其漂亮,一双深海蓝色的眼睛,周边的毛还带着点浅灰色,超级可爱。   这只猫的脖子上还套着条浅蓝色编织带,上面挂着一个银色小圆牌子,阮心糖把猫抱起来,拿了那牌子仔细看,上面只刻着一个字:“裴”。   江柏屿此时已经蹲在远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猫粮正往猫食盆里倾倒着。   他整个人被笼罩在温暖的阳光里,周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平时略显凌厉的眉眼此刻变得朦胧又温柔。   不知怎的,阮心糖恍惚间又穿越回校园,她抱着一叠作业路过江柏屿教室门口,不经意的一瞥,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那个气质清冷的少年就坐在教室临窗的位置,那天阳光也是这么好,他的侧脸朦朦胧胧,眉眼青涩又格外周正清秀。   阮心糖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啊。   怀里的布偶猫看见猫粮挣扎两下,把阮心糖的思绪也唤了回来。猫咪溜下地,撒腿跑过去吃饭。   她跟着走过去,站到江柏屿身边偏头看着那两只猫,“是从小就养着吗?”   “这只是我买的,这只……”江柏屿摸着那只带牌子的猫,“朋友送的。”   阮心糖顺势蹲下捏着那牌子,“是叫小裴吗?”   江柏屿很明显怔了下,“不是。”他拿着猫粮起身,走往一边的储藏柜,“没起名字。”   “那你平时怎么叫它们?”阮心糖问,其实她问的小裴是指那个朋友的名字,不过江柏屿理解错了,她也就干脆不再提,只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个“裴”字代表着某些特殊的含义。   “我平时不会叫它们。”江柏屿放好猫粮又走回来,“不如你给它们起一个。”   阮心糖正想着叫什么好,手边又来了电话,她翻开包拿出手机,是她姐薛奉遥打来的。   “怎么啦?”她问。   那头薛奉遥还是一如既往语速快:“急事,待会儿如果我妈问你晚上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你照常回答。”   照常回答就是帮她骗她妈。   “好吧,你……”   “马上手术,挂了。”   “嘟、嘟、嘟……”   阮心糖看着挂掉的手机轻叹口气,放回包里时瞥见包里的彩虹糖,于是提议说:“不如就叫彩虹糖,这只叫小彩虹,这只带牌子的就叫……”   “小糖。”江柏屿轻声叫道,语气里带着笑意和柔情,不知在叫猫还是在叫她。   阮心糖听到这个称呼心脏都漏跳一拍,随后又砰砰跳得极快。   她抬眸看了眼远处眉眼带笑的江柏屿,又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张,不想被他看出此时的情绪,脸却还是泛了红。   “那个,猫喂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她问。   “走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先去吃饭。”江柏屿看了眼表走向门口。   阮心糖跟着过去,后面两小只却也跟了过来,不想让他们走的样子。   江柏屿蹲下身,每只摸了两下头,起身关门,没有犹豫。   “每天离开时看着它们挽留的眼神都很煎熬吧?”阮心糖问。   江柏屿笑了下,“没有,我很冷血。”   阮心糖看他一眼,认同般点头,江柏屿却问:“我哪里冷血?”   “你自己说的啊。”阮心糖不觉好笑,她只是跟着附和而已,这也有错?   “我自己可以说,你不可以点头。”江柏屿在电梯前整理着衬衣袖口,漫不经心下达命令。   阮心糖偷偷翻个白眼,面上恭敬回答:“是,江总。”   江柏屿这才满意地勾了下唇。   进电梯后,他偏头问阮心糖:“想吃什么?”   阮心糖想了下这附近的吃的,提议说:“吃鳗鱼饭吧,一中附近那家。”   这话一出,江柏屿突然面带疑惑直盯着阮心糖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江柏屿移开视线,说:“口味喜好太巧,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阮心糖问。   “怀疑你是不是……”江柏屿又直视着阮心糖无辜的双眸,渐渐逼近。   阮心糖情不自禁往后仰头,脱口而出:“不是,没有,不喜欢。”   “嗯?”江柏屿微怔,反应过来后笑道:“你以为我要问什么?”   “你不是要问是不是喜欢你?”阮心糖脸颊泛起红晕。   “你喜不喜欢我还用得着问?”江柏屿自信答道,口吻里却带着十二分的玩笑,并没认真,“我是想问你是不是调查过我?”   阮心糖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底气十足反驳道:“我要有那闲工夫,为什么不用来找男朋友?”   “为什么不找?”   阮心糖盯着电梯上的数字,迟疑两秒,认真回他:“隐私问题,拒绝回答。”   “呵,”江柏屿轻笑一声,“还挺有原则。”   呵呵,她要有原则,当初怎么会跟他上床?   来到楼下,江柏屿走到车前径直坐进副驾驶,“你开吧,我习惯了有司机。”   阮心糖没计较当他的司机,毕竟这车跑起来实在太爽了。   一路开到北阳一中门口,不少穿校服的学生在各个小店里溜达,勾肩搭背,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阮心糖把车停在那家卖日式鳗鱼饭的店门口,撩起帘子和江柏屿一前一后走进去。   店里还是学生居多,江柏屿和阮心糖这对俊男靓女的出现吸引了大部分目光,两人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阮心糖知道,这是江柏屿很久以前就习惯坐的位置,而那时,她总是坐在最左边,在他永远不会注意的角落里静静待着。   她那时跟着江柏屿连续吃过半个月的鳗鱼饭,吃到她后来看见鳗鱼饭一点胃口也没有。她觉得通过这件事她在江柏屿身上发现了执着和专一的优点,只是不知道他对女朋友是不是跟对鳗鱼饭一样了。   那时候江柏屿对阮心糖而言是遥远的,就像夜晚天边最远的那颗星,熠熠生辉,在阮心糖的世界闪着光,让人无法忽视却又触不可及。   对于那时的江柏屿来说他们只是陌生人,但阮心糖却很想告诉他,其实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尽办法去了解过,所以,能不能做个朋友?   这种一看就知道分明不是真的想做朋友的搭讪对于十三岁的阮心糖来说,要说出口挑战实在太大了,所以她一次次跟在江柏屿身后,却一直没有勇气上前。   现在,江柏屿就坐她对面,正在跟服务员点着菜,又问她吃不吃辣,有没有忌口。   阮心糖忽然好想穿越回去,告诉那个小小的自己,别怕,他就是一颗薄荷糖,虽然看起来冷,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   只是,很可惜,他认识了你,却还是不喜欢你。   “我还以为这家店早关了。”江柏屿说着话,拉回了阮心糖的思绪。   “是关过一段时间,这边店铺租金一直涨,价格却还得保持着原有水平,毕竟都是学生来吃,没什么钱,就这么撑着也没撑多久。”阮心糖解释。   “后来为什么又继续开了?”江柏屿问。   阮心糖笑了笑:“可能拉到投资了吧。”   江柏屿不以为意,喝着水随口道:“这种投资没意义,店铺收益不高,投资也赚不到什么回报。”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两碗鳗鱼饭,对着阮心糖笑了下才走,阮心糖的碗里满满都是鳗鱼,香味扑鼻,比江柏屿那碗多铺了一层鳗鱼。   “虽然不赚钱,能多吃到鳗鱼也很开心呀。”阮心糖笑说。   江柏屿没联想她这话的意思,也没太在意,耸了下肩说:“大概看你长得漂亮才多给你。”   江柏屿哪里知道,阮心糖当初坚持让店家把这家店开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那个少年再回来这里。   她知道,他一定还会来。   惊喜的是,这回身边还多了个她。 第6章 一颗跳跳糖   回到公司,安素已经等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要汇报。   阮心糖看了眼手机,马上就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于是哪儿也不再去,坐在工位上静候着江柏屿这位总裁大人随时可能出现的召唤。   不过片刻,外面响起几声脚步声,阮心糖抬头,面前正是市场部总监,傅烛。   阮心糖知道他找江柏屿,小声告知说安素在里面,让他稍等会儿。   傅烛就站在她工位前等待,又瞥见她的工牌,笑道:“能成为总裁的私人助理,肯定很优秀。”   阮心糖本来跟他不熟,但他这人看起来比较斯文儒雅,气质温和,倒是不讨人厌,客气回他说:“没有,只是凑巧,我自己都还懵着呢。”   傅烛又问:“是应届生?”   “不是,已经工作两年了。”阮心糖说   “看着不像,”傅烛笑说,“长得太漂亮,显年轻。”   阮心糖被夸,眯起双眼笑道:“您太会聊天了。”   傅烛轻笑一声,又说:“这么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   “没有,单身狗一个。”阮心糖话音未落,里侧办公室门被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   “江总。”傅烛立即上前。   江柏屿向他略一颔首,“有事?”。   “有点工作跟您汇报。”   “你先进去,稍等我片刻。”江柏屿说完径直走远。   安素走过来递给阮心糖一个u盘,“里面是一些需要持续整理的资料,你按照我之前做的模板去整理,每天下班前向我反馈进度。”   “好的。”阮心糖双手接过u盘。   “对了,”安素想了想又凑近她小声道,“提醒你一下,江总不喜欢别人总问为什么,叫你做的事你只管去做,不要顶嘴。”   大概是中午被告知是私人助理那时的反应给江柏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派安素来教育教育自己。   这总裁架子倒是摆得很足。阮心糖心里不平衡,面上也只能点着头回道:“知道了。”   片刻后,江柏屿回来,好像是经过了茶水间,手里竟然拎着一袋彩色包装的糖果,和他严肃的正装配在一起违和感突破天际,一路过来大概回头率也挺高。   阮心糖不敢多看,怕又被“教育”。余光却瞥见那包糖被江柏屿直直扔了过来。   阮心糖按住差点滑出桌沿的那包糖,再抬头时只看见江柏屿关门前的背影。   给她糖做什么?要她一颗一颗剥开了给他送过去?还是……专门给她拿的?   中午回来时在电梯里阮心糖是顺口提了一嘴糖吃完了,她习惯性在包里放糖,会比较有安全感。她把糖顺手收进包里,干脆就当他是好心专门给自己拿的吧,据她所知,江柏屿不爱吃甜食。   门内傅烛正在跟江柏屿汇报工作,“关于H市新开发酒店的选址工作已经启动,现在已经组成了一个四人的团队,我后期也会和他们一起出差去H市亲自参与选址。第二个工作是……”   等正事谈完,江柏屿看着傅烛手上的戒指随口问道:“傅经理已经结婚了?”   “对,今年年初刚结的。”傅烛也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婚戒。   江柏屿笑了下,“傅经理现在家庭事业双丰收,羡慕不来。”   “没有没有,我们速度比较快,去年认识今年就结了,像江总您这样的,肯定在婚姻大事上要精挑细选,多做考虑。”   江柏屿不置可否,又问道:“两人感情还好?”   “挺好的。”   江柏屿的视线漫不经心转到左手边那份简历的证件照上,照片上阮心糖正在对着他微笑,他沉声道:“外面诱惑多,傅经理要把持住啊。”   傅烛立即回说:“那是。”   江柏屿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傅烛走出去顺手带上门,又看见阮心糖觉得这小姑娘挺不错的,于是轻轻敲了下她的办公桌面想引起她的注意,“小阮,加个微信吧,这样我每回过来前可以先问下你,免得像中午那样扑了空……”   “那你不如直接加我。”旁边突然响起另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   傅烛转头看过去的同时带上笑脸,“江总,那啥,我跟小阮开个玩笑……”   阮心糖偷偷抬眼,恰好对上江柏屿冰冷的眼神,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心内忍不住腹诽,加个微信又哪里惹到他了?   江柏屿冷冷勾了下唇,走前拍着傅烛的肩说:“开个玩笑。”   见江柏屿走远,阮心糖赶紧拿了手机招呼傅烛:“来来来,我们继续加微信。”   江柏屿从这次出门后,回来便再也没出过办公室。   阮心糖除了做安素安排给她的那些工作外,还算清闲,她整理完资料,在微信上跟安素说了自己今天的工作情况后,一看时间,还剩五分钟下班。   她伸个懒腰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这时手机铃响,她姐薛奉遥打来的。   “怎么了?”阮心糖接起电话问道。   那边很安静,薛奉遥说:“晚上一起吃烧烤吧。”   “你今晚不是有约?”   那头沉默两秒,说:“没约了,来不来?”   “来啊,老地方等你。”阮心糖说着话,面前突然路过一片阴影,她抬头,江柏屿也正好侧眸看过来,同时还蹙了下眉,只是脚步没停,直接走出了办公区。   阮心糖赶紧挂掉电话,皱起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江柏屿八字不合,每回在他面前都能落下话柄,估计这回又要让安素来教育她:“上班时间不要打电话聊闲天!”   阮心糖放下手机,赶紧跑向厕所,没几步就追上江柏屿,看来也是去厕所。   江柏屿脚步不急不缓,迈得稳当,阮心糖在他身后憋得皱紧了眉头。   想跑两步吧,着急忙慌的看着不太体面,但这样慢慢走,又实在憋得慌。   江柏屿好像终于注意到她跟在身后,偏头看了她一眼,悠闲道:“阮心糖,上班时间还打电话聊天?”   这回不用安素传话,直接亲自教育了。   阮心糖暗叹一口气,只能认错:“下次不会了,江总。”   江柏屿似乎对她这态度很满意,暗自扬了嘴角,走进厕所。   阮心糖对着他背影吐了舌头,急忙跑进女厕。   不一会儿出来时又正好碰到江柏屿,阮心糖只好跟他并肩走着回工位,江柏屿突然问道:“做我的助理,还适应吗?”   阮心糖怔了下,适不适应的她不也得干嘛,就算看在钱的面子上也不能罢工啊。她随即眯起双眼,笑道:“您适应吗?”   江柏屿瞥她一眼,说:“不适应,没见过你这样不听话的。”   阮心糖不以为然,耸了下肩,“反正我挺适应的。”   听到这话江柏屿垂眸浅浅笑了下,又问:“晚上有约?”   “嗯。”阮心糖说着跑向工位,“下班了,江总没事我就先走啦。”   “等等——”江柏屿喊住她,好像还有话要说,面对她时却又犹豫一阵,最终还是说道:“算了,走吧。”   阮心糖便拿上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达雨生海鲜烧烤店时,薛奉遥还没到,阮心糖叫来服务员点了几串羊肉串鸡翅之类的东西,边吃边等她姐。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后,她姐薛奉遥才终于现身。   及肩的头发被薛奉遥随意扎在脑后,露出一张瓜子脸。着装是一贯的无印良品风,亚麻衬衣配黑色休闲裤,衬衣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衬衣下摆随意扎在腰间,能看出纤细的腰身,脚上配了一双好穿好走的白色运动鞋。   她走过来坐下二话没说,先喝了一大杯啤酒。   跟薛奉遥约饭,等待是阮心糖的常态,所以她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很是习惯。   “你本来约的谁啊?还让我骗大姨?”阮心糖咬下一口羊肉,问道。   薛奉遥继续往杯子里倒啤酒,“同事,你不认识。”   “男同事吧?”阮心糖笑问。   薛奉遥扯了下嘴角,说:“突然放我鸽子说是家里有事,结果我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女的在那边吃饭。”   “这么渣?”阮心糖往她示意的地方看了看,不过离得太远,也没看清到底是谁,“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薛奉遥讽刺的笑了下,“这不刚想开始就夭折了。”   阮心糖叹着气摇头,“你这脾气再不改改,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我脾气怎么了?”薛奉遥认真问道,完全没觉得自己脾气有问题。   “太冷血了,像一条蛇,捂都捂不热。”阮心糖比喻道,想了想又问:“你相信爱情吗?”   “什么玩意儿,不信。”薛奉遥回答迅速,想都没想。   阮心糖拿羊肉串点着她,“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就想找个人凑合过日子,连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谁想跟你过日子?”   薛奉遥不认同,“能一起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有力气培养感情。”   阮心糖笑道:“你还不如去寻找真爱。”   “爱这种感情早被我杀死在摇篮里了。”薛奉遥淡淡道,却听得阮心糖只想翻白眼。   “你今天怎么样?”薛奉遥问。   阮心糖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喝了一口啤酒,跟她缓缓道来这一天历经的委屈。   薛奉遥听完笑道,“继睡了你男神之后,又做了你男神的私人助理,怎么感觉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   “算了吧,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暗恋了十来年的男人终于出现在她身边,如今天天都能碰面,还能说上几句话,她竟然是悲伤之情大于兴奋。   毕竟他远在天边时你还能想象,也许等他认识自己时就会喜欢自己,而现在他就在你眼前,完全不给你任何想象空间,你就是百分百确定:   啊,他不喜欢我。   阮心糖小口抿着酒,眼前又突然浮现那个布偶猫脖子上挂着的小牌子,裴,是名还是姓?   薛奉遥摇着头说:“暗恋这么多年,换成别人早憋不住了,现在人就在你面前,你还在想着逃,你自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却始终没认清你根本翻不过他手掌心这个事实。”   “我这回要真翻过了怎么办?”阮心糖底气十足说道。   薛奉遥耸了下肩,毫不在意道:“我管你叫姐。”   天色渐晚,烧烤店里的人也慢慢多起来,等位的和打包的不少,堵得过道上都是人。   偏偏在这拥挤时刻,她们点的麻辣小龙虾好了,过道尽头服务员大声在喊着15号,薛奉遥拿了牌子说她去,起身缓慢的挤向那头去端小龙虾。   阮心糖撑着头看她姐的进度,见她端着一盆小龙虾费劲地往回挤,其他人看见都是往两边撤,给她让出条路来,却有一人反而冲到她面前。   薛奉遥也没想到会被人迎面撞上,一盆麻辣小龙虾都打翻在地,而对面那人身上穿着的高档西装也遭了秧,辣油全泼在衣角上,还在往下滴滴答答。   阮心糖拍桌而起,心道竟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碰瓷?气势汹汹冲过去准备跟那人理论一番。   “喂,碰瓷啊?!”阮心糖瞪着眼不客气喊道,等冲到那人面前后,一秒变怂,气势全无,扯着嘴角赔笑道:“言……言总?”   阮心糖:“两位总裁谁也不敢惹,哭唧唧。”T T   薛奉瑶:“怂包。”→ → 第7章 一颗葡萄糖   阮心糖认出那人是言漠承之后,立即掏出纸巾准备给他擦外套上的油,嘴里还连声说着不好意思,刚刚准备找人质问的气势全然消失。   薛奉遥被阮心糖的狗腿模样气得没眼看,拉住她准备擦辣油的手往回带了下,直接把阮心糖拉到自己身后,给了一个老实待着的眼神。   “我赔,不好意思。”没等薛奉遥开口,言漠承已经先一步道歉。   既然对方都道歉了,薛奉遥再有哪儿看不惯,也只能自己憋着,冲自己的座位扬了下巴,“15号桌,做完麻烦端来。”   “不用不用,”阮心糖摆手道,“您歇着,做好了我来端就行。”   薛奉遥横阮心糖一眼,示意她闭嘴。   言漠承罕见地笑了下,“没关系,你们坐着就好。”   阮心糖也冲他笑了下,随即跟上薛奉遥的步伐走回座位。   “喂,姐,你惹了言漠承,遭殃的可是我啊,你知不知道公司里的员工都怎么叫他?”阮心糖小声说道,语气不满。   薛奉遥手里剥着毛豆抬眸给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你不知道,江柏屿那程度,他们都还只说他是冷面总裁,”阮心糖笑道,“可是言漠承言总,冷到大家私底下都叫他铁面总裁,小号,老铁,大家现在每日一问,老铁今日又扎心了吗?哈哈哈……”   薛奉遥一口啤酒差点没喷出来,又见言漠承端了一份麻辣小龙虾来,立即起身接过,漠然道谢:“谢谢。”   “不客气。”言漠承顺势坐到薛奉遥身边,收到她的眼神警告后,又摸摸鼻子站起身。   阮心糖心大,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见言漠承站着,连忙把自己位置让出来,“言总您坐。”   言漠承没推辞,坐在阮心糖的位置上,与薛奉遥正面相对,可惜美人眼里只有小龙虾。   言漠承只好把视线转向阮心糖,“你是柏屿的助理?”   “对,是我。”阮心糖说,又见言漠承一直盯着她姐,便顺便介绍道:“这是我表姐,薛奉遥。”   言漠承本来一贯的面无表情,听见介绍后,却莞尔道:“别来无恙,遥遥。”   阮心糖听见这称呼吓得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紧急吞下后又在一旁猛咳嗽。   她从小到大从没听哪个同辈这么亲昵喊过她姐,毕竟薛奉遥自身气场在那儿,一般人都直接称呼她“遥姐”,哪会喊什么“遥遥”,没被打死也是命大。   薛奉遥皱眉给阮心糖顺着气儿,忍不住嗔了言漠承一眼,对方却很是无辜的模样。   “你们早就认识啊?”阮心糖惊讶道,此时脸还涨得有些红。   言漠承点头,薛奉遥简短回道:“同学。”   阮心糖瞪着眼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一时槽多无从吐起,只能捡最先想到的问,“那你们之前都不去相亲是因为?”   “尴尬。”薛奉遥说,手里还在认真剥着小龙虾。   阮心糖只想仰面瘫倒,哭笑不得,心道你们倒是省事儿了,我跟江柏屿快尴尬死了。   江柏屿此时在公司又打了一个喷嚏,感觉不太好,头也有点晕,于是尽快解决了手里的工作,回家。   言漠承陪阮心糖和薛奉遥吃完饭,手里又提了两盒外带麻辣小龙虾。   “言总,您还吃宵夜啊?”阮心糖好奇问了一句,毕竟言漠承身材不错,看起来不像是会大晚上吃这么油腻食物的人。   “不是,”言漠承看了眼手里的小龙虾,“我妹妹说想吃,给她带的。”   阮心糖觉得此时的言漠承比起在公司的言漠承柔和了不知道多少倍,难道是因为有同学在场,给熟人面子?   “好羡慕啊,哥哥就是好。”阮心糖发自内心感叹。   薛奉遥冷冷瞥她一眼,“姐姐不好?”   阮心糖嘻嘻笑道:“姐姐最好!”   “我送你们?”言漠承站在他车前发出邀约,视线聚在薛奉遥冷漠的脸上。   没等阮心糖一个好字喊出口,薛奉遥已经断然拒绝,“不用,我有车。”   言漠承眼里的期待之火熄灭,重新回归冰冷,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跟她们道别后离开。   阮心糖乖乖上了她姐的车。   “姐,你跟言漠承有什么过节吗?”阮心糖手里系着安全带,“怎么对人家冷冷淡淡的,好歹是同学。”   薛奉遥系上安全带,准备启动车子,“同学就必须热情?”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同学,是完全不熟的同学呢,还是半生不熟的同学捏?”阮心糖偏头望着她姐,一颗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   “我跟他……”薛奉遥突然顿了下,好像在找适合的词汇。   “大概是熟过头糊了的那种。”   ^   上班第二天阮心糖一路顺利到达公司,但一上午都很清闲,因为领导没有来公司。   安素告诉她江柏屿今天可能不会来,有急事直接打他电话,但最好不要。   阮心糖这回学乖了,坚决忍住没问为什么。   她本以为今天能一直摸鱼到下班,结果下午好巧不巧来了个加急快件,安素看了一眼发件地址,说很重要,让她立即联系江柏屿。   阮心糖只好给江柏屿打去电话,响了四五声之后那头才接起来。   “喂——”江柏屿的声音沉闷,带着很重的鼻音,又像是没睡醒。   阮心糖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情况,怔了一秒才说:“您有份快件到了,Bonnie说很重要,让我跟你说一声。”   “拆开,扫描,发我邮箱。”江柏屿简短吩咐。   阮心糖应了一声,之后两头沉默,显然应该挂电话了,却谁都没有先提起。   一阵沉默之后,电话那头先发问:“还有事?”   阮心糖犹豫着问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难受。”江柏屿的鼻音听起来更重了,隐约透着可怜。   阮心糖一听,立即皱眉着急想问他的情况,又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立场这么担心,反而显得她过度关心,心思不正。   再说,不就是感冒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医生了吗?”她把语气放得及其平淡,假装随口一问。   “正在输液。”那头声音依旧沉闷沙哑。   “哦。”阮心糖松了一口气。   那头江柏屿好似听出来她放心的语气,急忙又说:“还是难受。”   阮心糖手里正拆着那份快件,还没做回应,里面掉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女生坐在风景旖旎的河边,冲镜头笑得灿烂又风情,明眸皓齿,真正的美人胚子。   她翻转过来,后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句话:“我想芋头了。啊,还有你。”   落款是:“裴”。   阮心糖的心像是被猛地揪了一下,久久盯着那个裴字,手里捏着照片的力度慢慢变大。   她暗自深呼吸了下才又回江柏屿:“难受就找医生!”说完直接挂断,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阮心糖把跟着寄来的文件和那张照片一起给他扫描发过去,那个女人的照片最后才上传。   发完后她发微信告知了江柏屿一声,随后手指停在手机键盘上空,还想问点什么,但她和江柏屿并没有熟到能去打听这个女人的程度,索性什么也没说。   微信发过去后,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她想哪怕是一句谢谢或者收到,甚至是哦,也行。她做的所有事都希望他能有个回应,或许是当了那么多年他身后的小透明,当怕了。   阮心糖呆呆的盯着电脑,什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女人的模样,一会儿是挂着她名字牌子的那只猫,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恋人?不对,半个月前江柏屿还和她开房了,他不至于这么渣。   普通朋友?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两人很暧昧。   前任?Emmm……   阮心糖正想得出神,一阵轻敲桌面的咚咚声唤醒了她。   “阮心糖,这里有一份很重要也很紧急的文件,需要马上送到江总手里,但我手里有很多工作走不开,所以需要你去送。”安素简单明了说完,把文件搁在她桌上,回了工位继续啪啪啪敲键盘。   等看见阮心糖拿着文件离开,安素才又回复江柏屿的微信:“江总,阮心糖已经出发,大概十分钟后到。”   江柏屿这头还躺床上挂着点滴,看见微信后,轻扬了嘴角向后舒服靠着,耐心等待那颗糖的到来。   他现在,迫切想吃点甜的。   十分钟后阮心糖赶到江柏屿这间豪华公寓门外,她抬手敲了两下,又怕他家那么大,隔音效果好听不见,于是加大了力度啪啪敲着,仿佛是来讨债的。   没拍两下,手机铃声响,江柏屿打来的,她划开屏幕接起,“喂”字还没出口,那边先抱怨起来:“阮心糖,你是不是对我的听力有什么误解?整个房子都在回荡你的敲门声。”言语间掩不住的笑意。   阮心糖换了一个手抱文件,语气比他还不满:“江总,既然您知道是我,那就麻烦开下门!”   “密码54188,自己进来。”   阮心糖挂掉电话,按了密码进门。   总觉得密码怪怪的。   来到卧室,首先看见的是躺在江柏屿身边的那两只布偶猫,四个爪子朝外,挨着江柏屿腿边,睡得正香。   阮心糖不自觉把动作放慢,声音放轻,等走到江柏屿身边,却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砸到他怀里,带着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怒气。   江柏屿看着那一沓文件,眉头微皱,“拿这么多?我现在还是个病人,哪有精神看这些?”他随便浏览了一遍便发现都是他已经处理完的文件,却又起了故意捉弄阮心糖的心思,抬眼质问她,“你这助理工作怎么做的?”   阮心糖本来心里就憋着气,此刻被他一说,更是气得语无伦次:“这些也不是我要拿的,安素让我拿来的,不是你吩咐的吗?就算你没下任务,那也不能怪在我头上啊,好吧,这一叠是我擅自拿过来的,也是你说的很着急,我又怕你看照片看不清楚,就都给你带过来了,这能怪我吗?”   阮心糖带着安素给的文件走的时候顺便把那张夹着照片寄来的文件也一起抱了过来,就怕江柏屿看不见这照片还甚是想念。   这一通话音量没控制好,吵醒了江柏屿那两只猫,一大一小跳下床离开了卧室。   江柏屿无奈笑了笑,“你看你,把彩虹糖它们都吵醒了。”   阮心糖愣了下,垮下脸有些自责。   江柏屿打量她一眼,又佯装不满故意找茬:“空手就来了?”   “谁空手了?”阮心糖指着那叠文件,“这不都是我刚刚抱来的吗?”   “我的意思是……”江柏屿本来打算解释,顿了下,又靠向床头,幽幽吐出三个字:“我饿了。”   原来是怪她没买吃的。阮心糖暗叹一口气,全身上下都透着妥协,“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谁叫人家是老板呢?   “我不吃外面的东西。”江柏屿说。   “那我给您做?”阮心糖压下脾气,好声好气问道。   江柏屿却看着她,问:“你会做?”   “当然了。”阮心糖一脸骄傲,她的厨艺可是堪比饭店的。   江柏屿故意一脸正经,训道:“别撒谎!”   阮心糖被他故意刁难的样子气得忍无可忍,直接喊了他名字:“江柏屿!”   “嗯?”被喊全名的男人不仅没恼,反而挑眉,示意她继续。   阮心糖暗示自己冷静,面前可是她暗恋了十年的男神,大概今天是因为感冒脑子不好使才这么皮,导致全无高冷男神风范,要原谅他要原谅他要原谅他!   “我做什么你吃什么,你要是不满意——”   “不满意怎么?”   “饿死。”阮心糖甜甜笑了下,随后带着十分的怒气值转身走向厨房。   江柏屿依旧靠着床头,弯了眉眼,像小孩子用尽全力撒泼打滚终于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一般,此刻还蛮得意。   有……小天使……在看吗……(有点方) 第8章 一颗泡泡糖   阮心糖锅上熬着小米粥,心里还是难免心疼江柏屿。有些人感冒的时候就跟喝醉酒一样,格外脆弱又急需关注。   不同的是,喝醉酒是发酒疯,而感冒,是恃“弱”而骄!   突然门铃响,阮心糖盖上锅盖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高挑挺拔的男人,一身衣裤休闲又不失质感。   “您是?”见他手里提着医药箱,阮心糖猜测来人大概是江柏屿的私人医生。   “医生。”门外的男人颔首道。   “请进。”阮心糖侧过身让医生进门,随后继续回去搅着锅里的粥。   医生一来,阮心糖反而有些担心江柏屿现在的情况,手里随便搅了两下又放下饭勺,接了杯水假装给江柏屿端过去,想顺便问问医生江柏屿的情况。   刚一走近,卧室里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从虚掩着的门里传出来。阮心糖不好打断,脚步缓缓停住,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   江柏屿:“终于结束了。”   医生:“你最近怎么老是感冒?”   江柏屿:“哈,这话该我问你。”   医生:“我也不想总被你麻烦,下次来做个全面体检,看看是不是从国外带回来什么不知名病毒。”   江柏屿:“……”   医生:“你发烧最严重是哪次?是不是上回你被我妹甩那次?”   江柏屿:“闭嘴。”   医生:“好吧,换个话题,你这家政哪儿找的?”   江柏屿:“家政?”   医生:“来给我开门那个,不是你保姆?你现在找个家政眼光都这么高了?还得盘靓条顺会熬粥?”   听到“保姆”两字,阮心糖偏头,恰好对上旁边厕所镜子里的自己,她此刻身上还围着围裙,长发随意挽在脑后,脸上的妆一到下午就有些斑驳,这幅狼狈模样确实很像……保姆。   江柏屿:“不是保姆。”   医生:“总不会是女朋……友?”   阮心糖没听到江柏屿的回答,也许只是用摇头或一个眼神代替回复了,她站的位置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只能猜想,大概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回答的。   卧室里片刻的安静后,发出一阵收拾东西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医生:“我走了,哦对,裴裴回来了。就她一个人。”   江柏屿:“嗯,走吧。”   阮心糖被“裴裴”两个字定在原地,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回来了?   男医生的脚步越来越近,阮心糖反应过来时匆忙闪身躲进旁边的厕所。   片刻功夫,医生离开。阮心糖贴着门缝听到关门声才从厕所出来,差点撞上正好路过的江柏屿。   “这水……?”江柏屿微微偏头,疑惑看着她手里端着的水杯,   “给你的。”阮心糖把水递给他。   江柏屿看了眼身后的厕所,嫌弃地皱眉,“我可不敢喝。”   阮心糖垮下嘴角,嘁了一声。   “我的饭怎么样了?”江柏屿问。   阮心糖这才想起来锅上还熬着粥,把水杯往江柏屿怀里一搁,撒腿往厨房跑。   揭开盖,白粥已经煮的沸腾,浓浓的水蒸气直往上冒。   阮心糖调小火候,余光瞥见也跟着来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站定的江柏屿。   他手里还端着那只水杯,此时歪着头表情似笑非笑。   阮心糖看他一眼继续不动声色搅着粥。   “水为什么是甜的?”江柏屿问。   “这不是怕你感冒了嘴里没味儿,加了一点蜂蜜。”阮心糖随口解释道,又舀起一勺粥看了看,心里吐槽江柏屿嘴上说不喝,结果还是喝了,嘴嫌体正直。   江柏屿放下水杯缓步走到阮心糖身后,一米八八的身高直接罩住小他一圈的阮心糖,随后他抬手握住她拿饭勺的手,带着她一圈一圈慢慢的搅着。   阮心糖的手背贴着江柏屿的手心,后背靠着他的前胸,可能感冒的缘故,江柏屿此刻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热气,仔细闻还能闻见药液的味道。   阮心糖看见他手背上贴着的白色胶带,忍不住的开始心疼。   “还发烧吗?”她不自觉放柔了语气。   “不烧,好多了。”感觉到阮心糖语气的变化,江柏屿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搁在她肩窝处。   阮心糖下意识想躲开,却被江柏屿一手拦在腰间按回怀里,“头晕,靠会儿。”   阮心糖不是不知道两人现在的动作有多暧昧,但脚软身子也发软,理智告诉她需要撤离,身子却很实诚的没有动。   这或许就是她为什么翻不过江柏屿手掌心的原因,身体太诚实,嘴上怎么硬气都不好使。   但她嘴上总还得矜持不是?于是她说:“头晕回床上躺着。”   江柏屿没动,反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说道:“你知不知道……”   阮心糖被他喷在耳蜗处的气息搞得身子都僵硬了,一颗心飞快跳动,恨不得跳出胸腔和那锅粥一起熬了。   江柏屿假装没有察觉阮心糖僵住的身子,继续低沉缓慢的在她耳边吐着气:“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白粥。”   阮心糖怔住,随即身子松懈下来,此刻只想把江柏屿扔进锅里和粥一起煮了!   就这么一句话至于用这么暧昧的语调吗,害她白紧张半天。   阮心糖扔了饭勺,气势汹汹转身。   江柏屿后退半步,故意气她的目的达到,现在又开始哄她:“但要是你煮的,我勉强可以接受。”   阮心糖忍住上去掐死他的冲动,解释说:“我也不想煮白粥,但你家里连颗菜叶也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那就加点盐,或者酱油,醋……”   “等等等等……”阮心糖从来没吃过加油盐酱醋的白粥,“那还能吃吗?”   “都是可以吃的,为什么放在一起就不能吃?”江柏屿反问道。   “……好吧,你也够重口味的。”阮心糖懒得再说什么,只好随他去了,又顺手把盐勺递给他,“你要加多少自己加,我先上个厕所。”   江柏屿略点了下头,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阮心糖便放心去了厕所。   没几分钟,等她从厕所出来,人刚一靠近厨房就闻到一股复杂又奇怪的味道,又咸又酸。   她皱着眉靠近灶台边,差点没气晕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熬了一锅黑米……   “剩下的就靠你了。”江柏屿拍拍阮心糖的肩,扬长而去。   阮心糖摇摇头继续守着这锅粥,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吃的,等吃的时候那人就知道捣蛋的下场了。   半个小时后锅里的粥已经粘稠,阮心糖闻了闻味道又嫌弃地撇开头。她关上火,找出碗筷把粥乘出来,又把粥端到饭桌上,深觉自己此刻与保姆无异。   “江柏屿,吃饭!”她冲卧室喊了一嗓子,也不叫江总了,而是直呼其名。   因为叫江总显得她更像一个兢兢业业的保姆。   卧室里没人回应,阮心糖在桌边耐心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出来,只好过去看看。   江柏屿坐在卧室沙发上,撑着额头闭着眼,趁这会儿功夫似是睡着了。   阮心糖估计他昨晚就病了,大概一晚上没睡好,此刻睡着了还拧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很不好受。   她伸手覆上江柏屿的额头,想感受下他的温度怕他又发起烧来。   阮心糖就站在江柏屿右侧,从他额头传来的温度正常,正准备收回手的瞬间双脚被重重绊了一下,整个人站立不稳,尖叫着往前扑去,眼看就要砸到江柏屿。   然而面前的人早有准备,稳稳接住后顺势把她圈在怀里,眼角眉梢都带着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   “江柏屿!你可是男神啊怎么能耍流氓呢!”阮心糖一气之下把心里话喊了出来,反应过来时对面男神已经呵呵笑开来。   “我既不是什么男神也没耍流氓,”江柏屿说着手却不安分地掐了下阮心糖的腰,“你这次又撞我怀里了,下次再说可别不承认。”   “明明是你绊了我一脚!”阮心糖争辩道,挣扎着要起身,对方却无动于衷,手上力道反而更大。   “我没有。”江柏屿一脸正经和无辜。   阮心糖算是被他的无赖和厚脸皮征服了,此时已然无语,只能上手。   她用力揪着江柏屿结实的胳膊,江柏屿一边躲,一边抓她的手,两人打打闹闹争不出胜负,江柏屿只好把她压入沙发,欺身而上,一只脚跪在她身侧,抓着她的手腕举过头顶。   胜负已分。   两人沉默对视,一人得意,一人嗔怒,气氛却在悄然发生变化。   江柏屿眼里的得意褪去,只剩一片柔情,他身子缓缓往下,精致英气的脸庞在阮心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就在此时,悄然出现的几声喵喵叫打破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江柏屿的身子怔住,突然从气氛里撤出来有些无措。   江柏屿:“……”   阮心糖:“……”   阮心糖看了一眼走进卧室的猫,突然问:“你知道它在说什么吗?”   江柏屿眉头一挑,倒要看看她怎么说。   阮心糖笑道:“江柏屿你不许欺负阮心糖喵!”   江柏屿扬了嘴角,学着她怪异的语调:“它明明在说,阮心糖你能不能乖一点啊喵!”说完他从阮心糖身上站起来,自顾自去客厅吃饭。   阮心糖对着他背影吐了下舌头,也跟着来到客厅。   在江柏屿吃饭的当口,阮心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只是刚刚被他搅乱的心跳还没平静下来,想来那晚那么大胆果然还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小糖,过来。”江柏屿突然又叫道。   阮心糖回头,江柏屿的视线却在那只猫上,原来不是在叫她。   江柏屿把那只猫抱在怀里顺毛,阮心糖略带不满建议道:“你还是给它改个名儿吧,不然我总以为你在叫我。”   江柏屿看她一眼,说:“不改。”   阮心糖无语,“那我怎么知道你在叫谁?”   江柏屿想了下,眼里狡黠一闪而过,“我怎么可能叫你小糖,当然是叫你阮阮。”   阮心糖顿时无语,忍不住小声嘀咕:“你才软!”你全家都软!   江柏屿眼皮一挑,冷笑:“我软?”说着话又站起身往阮心糖处走来。   他站在阮心糖面前,弯下腰两手撑在她两侧的沙发背上,眼神里散发着危险的信号,“再说一遍?”   阮心糖被他的气势吓到,吞咽了下,又猛摇头。果然不能和男人在这方面开玩笑,敏感度不亚于女人的胸。   “开个玩笑而已,你宇宙无敌硬,行吗?”阮心糖赔着笑哄他。   “我到底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江柏屿站直身子,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俯视她,嘴角一抹坏笑。   阮心糖抬手假装看了眼时间,正色道:“现在才下午三点,开车时间早了点吧?”   “那晚点再开。”江柏屿抿着笑,随后往饭桌走去,又对阮心糖下了命令:“过来陪我吃饭。”   阮心糖坐到饭桌旁,弯腰把猫咪小糖抱起来,只是看见它脖子上挂的牌子又觉得有些膈应。   江柏屿一口一口吃着粥,阮心糖挠了两下猫下巴,捏着那块牌子,装作随口一问的语气:“诶,为什么不直接取名叫小裴,这牌子上不是写着呢么?”   江柏屿舀粥的手顿了一秒,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这一秒还是被阮心糖捕捉到。这让她更相信那个叫什么裴,或者裴什么的女人,和江柏屿关系匪浅。   “小裴是人名。”江柏屿语气平淡。   阮心糖不服气,“小糖就不是人名了?我还被人叫小糖呢!”   江柏屿看她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不听话的猫。”   “您见过哪只猫会熬粥的?”阮心糖偏头笑嘻嘻问他。   江柏屿不回话,吃了一口粥说:“这粥味道不错。”   “真的假的……”阮心糖才不信。   “真的,尝一口。”江柏屿舀了勺粥轻轻吹了下递到阮心糖嘴边。   阮心糖嫌弃的看着那勺粥,毫不犹豫拒绝,“不要。”   “不吃的话就扣工资。”江柏屿端出总裁架子,挑眉威胁。   阮心糖转了下眼珠,问:“扣多少?”她还得衡量一下这口粥值多少钱。   江柏屿冷笑着,轻飘飘道:“全扣。”   阮心糖叹了口气,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只好妥协,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她低头凑近那勺粥,毫无防备一口咬下,牙齿碰撞的瞬间却只吃到一嘴空气。   江柏屿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阮心糖无语问苍天,抬眸狠狠瞪着江柏屿却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对面那位一直以高冷著称的男神,此时正旁若无人吃下那勺粥,眼神得意又张狂,幼稚得仿佛三岁小孩儿。   果然距离产生美,阮心糖抬头望天叹气,她一直以来暗恋的那位高冷男神呢?   小江同志,我劝你不要皮! 第9章 一颗QQ糖   吃完一整锅粥后,江柏屿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消食。   阮心糖准备洗碗前,感叹着江柏屿的饭量,又忍不住尝了一口锅里剩下的一点点粥,想知道究竟有多美味,竟然能让江柏屿一气儿全都吃掉。   也不知道是放盐太多还是放醋太多,那味道简直难以形容,阮心糖艰难吞下后又到处找水喝。   “找什么?”江柏屿正好走到厨房门口,只见阮心糖在里面乱转悠。   “找水!那粥太难吃了,你是怎么吃下去的,口味也太奇特了。”   “吃的时候想着是你做的,好像就没那么难吃了。”江柏屿抿着笑,给她接了杯水。   “你这叫自作自受,还故意表现得很美味的样子,就是想引我上当!”阮心糖说完捧着杯子大口喝水。   “谁知道你要偷吃?”江柏屿笑道。   “我哪里偷吃了?我吃我自己熬的粥叫偷吃吗?”   “行吧,说不过你。你别洗碗了,有保姆会过来清理。”江柏屿说完又帮阮心糖摘下围裙。   阮心糖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江柏屿家。现在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回公司打个卡就可以走人,这私人助理的活儿真是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江柏屿正在一旁逗猫,见阮心糖准备走也起身跟到门口,“对了,我明天来公司。”   阮心糖眨巴两下眼,“哦。”   “哦?”江柏屿挑眉,不甚满意。   阮心糖只好转着眼睛赔笑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江柏屿这才浅笑着叮嘱她:“别迟到。”   这才上班两天,她什么时候迟到过?阮心糖很想反问,面上却乖乖点头,“嗯嗯,好的。”   下到一楼,刚走出公寓楼大门,阮心糖突然接到她妈妈打来的电话:   “糖糖,我们月底就回来啦~”   “怎么月底就回来了?”阮心糖爸妈都是高中老师,趁着暑假出去旅游来着,这才不过一周多时间。   “回来吃喜酒,晗晗不是要结婚了。”阮妈妈说。   “这么突然?”这个晗晗全名魏晗,是阮心糖发小,由于高中时期就转学到外地读书,两人也很多年没联系,只是两家父母还常来往,关系维护得比较好。   她印象中魏晗比较女汉子,性格豪爽开朗,爱和男生混成一片,以前一直都是一头男生样式的短发,穿着宽松的校服混在男生堆里简直安能辨我是雄雌,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而她,连男朋友都还没有……   “对啊,你说这时间一晃多快,晗晗竟然都要结婚了。不过你也别急,你看你也才24,啊不对,今年过完生日也25了……”果然是亲妈,阮妈妈一下就猜到阮心糖此时的心情,不过她和阮爸爸一向开明,从来不催阮心糖这种事,都说时间到了自然那人就来了。   阮心糖家跟她薛姐姐家完全反着来,爸妈不着急,自己倒是挺着急,母胎solo时间太长,温馨甜蜜的爱情仿佛永远都掉不到她头上一样,每每被撒狗粮时,虽然面上总是开玩笑,实际上心里是真的失落和空虚。   她想谈恋爱的,她也曾试着想要接受别人,可是那个被她暗恋着的男人就像一根刺,正好卡在她心脏的正中央。   阮心糖挂了手机,想起江柏屿便后退着仰头去看他家的窗口。   “呀——”   阮心糖背后没长眼,后退着一不小心撞在别人身上,她趔趄一下站稳,连忙道歉。   “没事。”被撞的女人捡起自己被撞掉在地的手机,还顺带撩拨了下披散着的长发,又冲阮心糖抿了嘴角,没多做停留径直进了公寓大楼。   阮心糖偏头盯着她消失的方向,那一头长卷发以及漂亮的鹅蛋脸都很是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好像就藏在脑子里某个位置,却翻箱倒柜也找不出来那个记忆,但这个女人她绝对见过!   一边想着那个女人,阮心糖一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在打开车门要坐进去时,突然灵光一闪,啊,是她!   ^   茶几上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声,江柏屿刚洗完碗筷,扯了张纸巾擦干手走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人名让他瞳孔微微放大,有些惊讶。   “喂。”江柏屿接起电话,语气平淡。   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却和他截然相反,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开门。”   江柏屿按照指示开门,站在门口的果然是她。   “Surprise!”门外的女人张开双手,笑得娇俏。   ^   阮心糖一手扶在半开的车门上,眼睛睁大,愣愣的“啊”了一声.   她脑海里终于浮现起那张坐在河边冲镜头温柔笑着的女人的照片,上面女人的笑脸和刚刚那个女人抿了嘴角的脸重合到一起。   她就是“裴”啊!   “司机师傅,不好意思我先不走了。”阮心糖啪的关上出租车门,把司机师傅的白眼也关在了车里。   出租车带着司机师傅的不耐烦扬尘而去。   阮心糖来回踌躇两步,低头咬手指,又仰头望了望,脑子里各种想法四面八方涌来缠成一团毛线。   上去?还是回去?   那女人找江柏屿干嘛?不是今天才寄了照片回来,怎么现在人又到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心糖纠结得皱起眉头,脑子里两个小人又开始打架,打来打去还是觉得算了,也找不到理由上楼,怪尴尬的。   管她跟江柏屿是什么关系,都跟她阮心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人有时候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以为对方离你近一点就代表你有好奇关心的资格。   正要转身离开,阮心糖习惯性摸包里的糖吃,心里苦的话嘴里总得甜一点,不想却摸了个空——包呢???   她凝神一想,好像有理由光明正大上楼了?!   江柏屿没理会门外女人张开的双手,转身往里走:“怎么突然回来?”   女人对他的漠视有些不满,却也没太在意,跟着进屋:“听我哥说你病了,所以刚下飞机就着急过来看你,再说了,我把我设计的作品寄给你,也该回来要个结果。”   “今天刚到,还没仔细看。”江柏屿给她倒了杯水,与她面对面坐下。   女人喝了口水,笑说:“江总您慢慢看,不过可要保证公平公正,别以公报私。”   江柏屿唇角微扬,“在唐氏干得好好的,何必跳槽。”   “明知故问,”女人举杯喝水,掩饰尴尬,“突然毁了和唐氏公子的婚约当然没法继续待下去。”   江柏屿也拿杯喝水,“我倒是忘了这茬,突然毁婚约,突然提分手,是你的作风。”   女人撇了下嘴角不满地轻哼一声,弯腰抱起脚边一直蹭来蹭去的布偶猫,逗弄着说:“芋头,你爸爸还在记仇呢,平时对你还好吗?没有把对我的怨恨转移到你身上吧?”   “当然没有,你是你,猫是猫。”江柏屿弯腰把另一只小彩虹抱在怀里,“对了它改名了,现在叫小糖,这一只叫小彩虹。”   女人手里握着猫爪子,听见这话愣了下,深知以江柏屿的性格不会给两只猫起这样的名字。   当初她给怀里这只猫起名芋头的时候,江柏屿还嫌幼稚,后来知道她是因为喜欢吃芋头才起的这名,叫的倒是比她还勤。   只可惜,都成了当初。   “有女朋友了?”她问。   “这两件事有关系?”江柏屿避重就轻,撸着猫眼也没抬。   “随便问问……”女人话音未落,门铃突兀响起。   阮心糖早就等在门外,不停把手举起又放下,来回五六次之后才鼓起勇气按了门铃。   门猝不及防被拉开,阮心糖一口气提上胸口,抬眼只见面前站着两人两猫,仿佛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落下东西了?”江柏屿问。   旁边女人看了江柏屿一眼,没搭话。   “我忘拿包了。”阮心糖露出点不好意思来。   可不得不好意思,打扰了人家一家四口的温馨时间,呵呵!   江柏屿回头环顾四周:“放哪儿了?”   这时女人开口道:“沙发上,那个棕色的小包,柏屿你去拿过来吧。”她刚刚一来就注意到那个女士包了。   阮心糖突然被那女人的后半句话戳了心,这亲昵的口吻,怎么听怎么膈应。   江柏屿拿了包从客厅折返回来时,阮心糖笑着寒暄道:“江总,这位美女没见过呀,是您的朋友吗?”   “我们见过,刚刚在楼下,你撞掉了我的手机。”女人提醒道。   “啊,不好意思。”阮心糖脸上勉强挂着笑,心里只道咱不能不提这茬嘛。   江柏屿看了阮心糖一眼,跟女人介绍说:“这是我助理阮心糖。”   女人抿唇微笑,伸出手来跟阮心糖正式打了招呼:“你好,我是念裴。”   她自我介绍,却没介绍自己是江柏屿的谁。   “你好。”阮心糖的视线落在念裴怀里那只猫的脖子上,“裴”字明晃晃的挂着,随着猫头转动晃来晃去。   原来叫念裴啊,在江柏屿心里大概分量很重吧。   阮心糖压下失落的心情,友好笑了下准备挎上包,江柏屿此时却补充道:“我朋友。”明显是冲她说的。   阮心糖动作顿住,抬眸快速看了眼江柏屿,与他对视的瞬间,对方眼神坦然明亮,毫无遮掩。   原来,只是朋友啊。   阮心糖打完招呼离开,直到进了电梯嘴角还翘得老高。   电梯里只有三四个人,要么低头看手机,要么仰头盯着下降的楼层数,就她一个人对着镜子眯着眼傻笑,只不过笑着笑着嘴角又垮了下来:   毕竟她跟江柏屿,连朋友都不是啊!   江柏屿:“做什么朋友,直接当老婆不好吗?”   阮心糖:“emmmm……不好。”   江柏屿:“???” 第10章 一颗棉花糖   “朋友也可以是前女友。”   这是薛奉遥在听完阮心糖一天的经历后说的一句大实话。   可惜实话总是不讨人喜欢,阮心糖恨不得拿面前的医用棉花球堵住她姐的嘴。   下班后阮心糖便来医院找薛奉遥,正好薛奉遥坐门诊今天能准时下班,阮心糖便决定跟着她回家蹭饭,过来后又忍不住把念裴的事叨叨了半天。   本来还开心江柏屿和念裴只是朋友关系,结果被薛奉遥直接泼了冷水。   “如果是前女友的话,他干嘛不直接介绍说这是我前女友呢?”阮心糖反驳她,却在接收到薛奉遥无语的眼神后又妥协道:“好吧,这样介绍是有点尴尬,但也不能证明就是前女友啊,如果真的是,那他们现在不应该更尴尬吗?”   “你又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一定会尴尬?”薛奉遥继续把冷水往阮心糖身上泼。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阮心糖转着座椅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别逃避问题,”薛奉遥把白大褂挂到衣架上,走到阮心糖面前,一手撑桌,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我问你,只是女性朋友的话为什么挂着裴字项圈的猫本来有名字叫芋头,而江柏屿跟你说没有取名,这正好说明他本身在逃避这个名字,为什么逃避这个名字?因为是前女友的猫,前女友取的名字。”   薛奉遥无比理智冷静的气势仿佛置身审讯室。   阮心糖其实心里比她姐清楚,毕竟跟江柏屿真正接触的是她。   每次提到那个“裴”字江柏屿怔住的那一秒,他转移话题的意图,她都再清楚不过,只是她不想承认而已。   如果只是前女友也就算了,偏偏江柏屿还养着前女友的猫,如果前女友远在天边也就算了,偏偏还在他家里出现,抱着那只猫与他并肩而立。   她不想承认的是,这一切都预示着复合的苗头。   “我只是希望你能正视他有前女友这个事实,”薛奉遥把被她说得无比失落的阮心糖拉起来往外走,一边劝道,“但你也不用这么失落,如果他们两人之间有一个还放不下的话绝对不会相处得这么和谐。”   阮心糖那点希望又死灰复燃,抓着薛奉遥的手亮着眼睛道:“对啊我也这么想的!”   薛奉遥叹着气摇头,她这妹妹在喜欢一个人这种事上不开窍又死脑筋,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就是专一又执着,可是爱情这种事,哪是你一直坚持就能成功的呢?   两人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正好打开,迎面而来一男医生,举着手机呵呵笑着,看见薛奉遥礼貌地点了下头。   从他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大,好像开着最小音量的外放似的,阮心糖和薛奉遥都能听见,是个女声。   擦肩而过时,薛奉遥突然提高音量嗲着嗓音喊道:“孟哥哥晚上老地方不见不散哦!”   手机那头的女生听见这句话立即炸了毛开始质问起来,孟医生捂着手机好声好气解释,回头瞪了薛奉遥一眼。   薛奉遥压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屑地翻个白眼,进了电梯。   “姐,整蛊同事不太好吧?”阮心糖皱眉道,总觉得让别人女朋友误会不太厚道。   薛奉遥冷哼一声:“他就是昨天骗我说临时有事结果又被我撞见和另外一个女的约会的男人,昨晚后半夜又给我发微信道歉,嘘寒问暖假情假意,完完全全渣男一个。”   “这么渣?”阮心糖啧啧两声,“那你看上他什么了?”   薛奉遥看她一眼,“跟你一样,颜控。”   阮心糖回想了下刚刚那男医生的长相,好像长得是还不错,可惜是个渣男。   “不过姐,你还是别跟同事发生冲突比较好,你想啊,你们这医院都是手术刀之类的凶器,一个激动随便抄一把就能把人捅个窟窿。“阮心糖这人天生比较包子,相信和气生财,退一步海阔天空啊这种道理。   薛奉遥则跟她完全相反,此时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冷冷笑道:“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先下手为强,先把他给解剖了。”   “那倒也是。”阮心糖还是了解薛奉遥的,绝对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类型,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那种。   出了医院,阮心糖坐薛奉遥的车去她大姨家蹭饭,只是这顿饭蹭得相当不易。   阮心糖全程夹在她姐薛奉遥和她大姨间的战火里,可谓里外不是人。话题其实很老套,就是相亲的事儿。   薛奉遥直接表明态度不想相亲,她妈却不肯妥协,摆明了押也要押着她去的气势。   今天又正好碰见阮心糖在,于是拉着阮心糖一个劲埋怨薛奉遥不知道孝顺,还想拉阮心糖到她阵营。   阮心糖稍有动摇就能感受到从后脑勺传过来的杀气,只好又坚定立场保持中立。   后来吃饭时,薛奉遥妈妈又说起来上次给薛奉遥介绍的那个高管,也就是言漠承,说人家怎么怎么优秀,偏偏薛奉遥就是有理由说两人不合适。   “糖糖你说,人工作稳定,收入也还不错,还是大公司高管,讲出去也体面,这样的男人哪里不合适了?你姐偏要说什么三观不合?三观什么玩意儿?能当饭吃?”薛妈妈瞪着眼睛,饭桌上阮心糖大气不敢出,却见薛奉遥和她大姨夫该吃吃该喝喝,习惯成自然了。   “是是是,条件好的男人可遇不遇求啊!”阮心糖附和完,终于放心地夹了一块鸡翅。   怪不得她先前说要来蹭饭时,薛奉遥一口答应,敢情巴不得她过来给她当靶子。   “你听听,”薛妈妈转而点着薛奉遥,“妹妹都比你懂事儿!上回那个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这回这个你说什么也要给我去见一面,听见了吗薛奉遥?”   “啊?”薛奉遥正啃着鸡翅,完全状况外的抬头,“什么?”   薛妈妈被她这反应气的顺手拿了双筷子就朝她头敲过去,薛奉遥只好放下鸡翅躲到阮心糖身后,“我整天这么忙,哪儿抽得出来时间?你还老说我不孝顺,怎么不知道体谅体谅我?”   “我还不体谅你?结婚难道是我结?我只是怕我哪天死了,你身边都还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这叫不体谅你?”薛妈妈拍着桌子吼道。   薛奉遥叹着气,语气生硬:“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没你说得这么严重,我不过也才二十八,急什么?”   薛妈妈指着薛奉遥气得半晌说不出话,“你气死我吧你,气死我你就自由了,就没人逼你了!”   薛爸爸这时候吃饱喝足开始调解了,和往常每一次一样,指着薛奉遥训道:“遥遥,过分了啊!你妈妈这么着急还不都是为你好?”   “我刚刚说的时候你一声不吭,这时候知道站我这边了?”薛妈妈瞥他一眼,早就不吃他这一套。薛爸爸一脸无辜:“冤枉啊,我一直都站你这边。”随后又指着薛奉遥,“遥遥,给你妈道歉!”   薛奉遥长嘘一口气,不得不妥协,“我错了,我去还不行?”关键是不止她爸妈,连阮心糖也一直扯着她衣角哭丧着脸。   她哪里知道阮心糖眼睁睁看着一盘鸡翅都被她大姨夫吃光,自己却被吓得都不敢动筷,她只是想好好吃顿饭而已啊,下次说啥也不来了!   薛妈妈见她妥协,总算心平气和下来,“这个人呢也是不错的,虽然条件比那个什么言漠承是要差点儿,但好在根正苗红,家里长辈当官儿的。”   阮心糖笑着附和道:“当官好当官好。”只要让她好好吃饭,什么都好。   薛奉遥眼神警告,又不好明着怼阮心糖,只好给她发过去一条微信:“好的话不如你去吧。”   阮心糖看完微信放下手机继续吃饭,当自己啥也没看见。   “其实家里有点背景还是比较好,不过听那个牌友说言漠承家里好像就没什么背景,”薛妈妈说着突然疑惑道:“诶?这个言漠承我老觉得听着这么耳熟呢,奇了怪了。”   阮心糖偷瞄薛奉遥一眼,想看她什么反应,却见她面无表情吃着饭,仿佛没听见。   终于这顿饭结束后,没坐一会儿薛奉遥便说要先回家。   她毕业后在医院附近租了公寓自己单独住。阮心糖也是自己单独在外租的房,于是跟她大姨和大姨夫打完招呼,跟着上了薛奉遥的车。   “所以,姐,大姨听着耳熟的原因不会是因为你和言漠承高中早恋吧?”阮心糖系着安全带问道,结合之前她姐说什么熟过头糊了这种话,她总觉得两人应该发生过什么。   “不是。”薛奉遥偏头倒着车。   “那是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怎么会无缘无故觉得耳熟。   车子开上大道,一路畅通无阻,薛奉遥放下窗户,及肩长发被风吹起,从外面吹进来的风是夏天特有的湿热味道,就好像那年夏天她和他坐在巷子口乘凉时周围让人安心的味道。   车子一路直行,薛奉遥渐渐放松下来,把白天雷厉风行的气势卸下,缓缓道:“她大概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   “言漠承以前住我们家那条巷子的巷尾,不过那时候他不姓言,而是随他爸姓李。当时他爸妈刚离婚,她妈带着他一个人在那儿租的房子。”   “那时候他们生活也挺艰难的,巷尾那房子什么情况巷子里的人也都知道,因为以前死过人,大家都说风水不好,而且本身屋子小,房东也不肯翻修,破破烂烂的,下雨还漏水只能用盆接着。”   “不过言漠承小时候很可爱,只是大家不爱跟他玩儿,说他住死人住过的房子,身上有死人味儿,说得很难听。”   薛奉遥说到这儿眼神不自觉柔和许多,“巷子里只有我跟他玩儿,毕竟我从小就是个颜控。其他小孩儿都很排外,言漠承搬来后经常被他们欺负,他们骂他,他就只是干瞪着眼,哪怕拳头都握紧了也还是一直忍着。”   “我问他为什么不骂回去,他说如果狗咬我难道我要咬回去?我心想这什么歪理,狗咬你你当然不会咬回去,你肯定是动手打回去啊!结果后来跟人动手的是我。”   “那天一个男生把他堵在巷子里骂他,后来还推了他一下,被我撞见后我蹭的一下就火了。言漠承小时候多好看啊,我心想我都舍不得碰一下,你竟然还敢推他。我上去就按着那男的揍了一顿,言漠承大概都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女生,惊讶的表情我倒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他就总跟着我,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再后来的那个夏天,我和他在巷子口乘凉,我妈下班回来看见后脸色当场就变了,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回家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什么也不让我跟他玩儿,说他单亲家庭,家教不好,跟他一起玩儿没什么出息之类的。”   “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听风就是雨,在外面听别人嚼舌根,一听就信。我也怕我妈,所以只好躲着言漠承走,后来没多久他就跟他妈搬走了。”   那巷尾的房子后来再也没人住,读高中时薛奉遥家买了现在的楼房,也搬离巷子。   再后来,薛奉遥去学校报道再次遇见言漠承。   当然不再是那个可怜兮兮没人搭理还总被人欺负的言漠承,而是坐着高级私家车上下学,让无数同学都投去艳羡目光想要高攀的言漠承。 第11章 一颗咖啡糖   阮心糖听到言漠承这段身世便有些明白他和江柏屿是什么关系,本来之前也听董清清说言漠承和江柏屿是兄弟关系,只是她当时好奇怎么会不同姓。   现在看来大概是重组家庭,言漠承跟他妈妈姓,江柏屿跟他爸爸姓而已。   “后来呢?为什么你们又成了同学?”阮心糖好奇问道,肯定他们俩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薛奉遥却转移话题道:“送你回家还是去我那儿?”   “去你那儿!”毕竟她还没听够故事!   薛奉遥却并没打算继续说她和言漠承的事,回家后也是立即洗澡睡觉,不给阮心糖央求的机会。好似在车上也只是一时兴起。   阮心糖不甘心,敲了两下门后收到她姐的警告,只好乖乖洗漱完回到客房。   躺在床上阮心糖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开始回想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江柏屿和她,江柏屿和念裴,她和念裴,通通想了一遍后才困意来袭,渐渐入睡。   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阮心糖做了个梦,梦见她变成了那只布偶猫,看着江柏屿和念裴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自己着急得在他们脚下直转圈,后来江柏屿搂着念裴进了房间把她关在门外,她喵喵叫着使劲挠门。   阮心糖从梦里急醒时,脑子里还是那股难过又绝望的感受,愣愣地呆坐了会儿才又摸来手机看时间,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已经八点五十了!   这不迟到都说不过去。   阮心糖一边接水刷牙一边梳头,妆也没时间化,只洗干净脸就风风火火出了门。   薛奉遥估计六七点就去上班了,毕竟医院上班早,可怜阮心糖这下还得自己打车到公司。她懊悔着早知道昨晚干脆回家,听什么故事啊真的是!   关键是还没听着!   最后上车时已经八点五十八,知道准时赶到无望,阮心糖只好给安素发微信说自己有点事会晚点到。   等她终于赶到公司门口时安素也没回她微信,导致她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挨骂。   路过前台,阮心糖被小梦叫住,递过来一份快件,“江总的,你给带上去吧。”   小梦眼眶红红的,说话时带着鼻音,好像哭过一样。   “你怎么了?”阮心糖顺口关心道。   小梦一脸委屈巴巴:“我早上迟到了两分钟,正好被江总撞见。”   “他骂你了?”阮心糖被她这话吓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没有,他完全无视我!”小梦更加委屈了,白白浪费她早上画的新鲜妆容。   “那你哭什么?”阮心糖不解,她还巴不得待会儿被江柏屿无视。   “他把我领导骂了一顿!”小梦气得直咬唇。   看来是小梦领导被骂后又骂了小梦发泄怒气。   阮心糖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又担心自己待会儿上去被江柏屿指着鼻子教训,心不在焉地安慰了两句赶紧上了楼。   来到工位,看见安素座位上没人,江柏屿办公室的门紧闭,阮心糖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几分钟后,她刚接了杯热水回来坐下,就见江柏屿办公室的门开了。   安素和一个男人从里面出来,脸色都不太好看,而那男人的脸色更是煞白,气氛一下搞得她又开始紧张起来。   “阮心糖,今天怎么迟到了?”安素走过来低声问了一句。   “突然拉肚子,耽搁了一些时间。”阮心糖回道,毕竟大部分因为睡过头而迟到的人都不会老实说自己只是因为睡过头。   安素听后没有质疑和责备,倒是还好心提醒她:“今天江总心情很差,早上来已经训了好几个人了,你安分点别往枪口上撞……”   话音未落,安素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她接起来后脸色变得恭敬起来。   阮心糖猜想电话那头肯定是江柏屿,又见安素回着话看了她一眼,略带同情,阮心糖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挂掉电话后安素叹了口气,掩着嘴小声道:“皇上有旨,宣你觐见。”   阮心糖没想到安素还能开这种玩笑,只是这关头她想笑也笑不出来,只勉强扯了下嘴角以示回应,垂头丧气往里走。   她倒是不想往枪口上撞,然而这枪口已经对准了她。   阮心糖轻敲两下门后推开,一脚刚踏入办公室便是一阵低气压袭来。   江柏屿靠在真皮座椅里,凝神专注地盯着电脑并未抬头。   隔着两米远阮心糖还是能感觉到对面男人格外威严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更不敢嬉笑轻视,和昨天在他家时的轻松状态完全是两个人。   办公室隔音效果很好,门一关便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阮心糖看了眼挂着的静音时钟,已经进来3分钟了,江柏屿既没说话也没抬头看她一眼,完全忽视她的存在。   可正是这种态度才让她觉得煎熬,要发脾气要骂人就直接开口不行吗,叫进来又不说话什么意思?   “江总……”她正要解释。   “迟到了。”江柏屿语气冷漠打断她,手里点着鼠标依旧没抬眼。   阮心糖被江柏屿这气场吓得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着急解释道:“我早上突然……”   “迟到就是迟到,”江柏屿再次打断她的解释,眸光犀利,“我不听借口。”   阮心糖只好把嘴边的“借口”生生憋回去,这样严肃又冷漠的盯着她的江柏屿真是太可怕了,感觉分分钟能骂得她狗血喷头,不带脏字的那种。   “既然迟到了,就得有惩罚。”江柏屿合上笔记本缓缓站起,修长的手指扣着西装外套上的精致纽扣。   “什么惩罚?”阮心糖猜想大概是罚钱之类的,又心疼起自己的工资。   江柏屿冷着脸没回答具体什么惩罚:“过来。”   阮心糖不情不愿挪着步子,一头雾水的同时又有些忐忑不安。   江柏屿扣好西装也朝阮心糖缓步走来,就在快到她身前时,突然微扬了嘴角,眼角眉梢又是那副坏笑。   阮心糖察觉有异,还来不及做反应,江柏屿已然抬手朝她额头伸过来——   “啪!”   一个极响亮的脑瓜崩。   “哎呀!”阮心糖愣了一秒后立即捂了额头龇牙咧嘴,感觉全身上下都跟着一块儿疼。   江柏屿这怕是用了毕生功力,偶像剧里的总裁可不是这么演的啊喂!   “九点半开会,准备一下。”江柏屿语气轻快,说完大步跨出办公室,没理会对方的哼哼唧唧。   阮心糖疼得禁不住泛了泪花,从办公室出来时收到安素无比同情的目光,多半以为她也是被骂哭的一员。   “Bonnie,江总说九点半有会?”阮心糖揉着额头带着哭音问道。   “对,在一号会议室,只有江总和设计部的人参与。”安素说着又拿出一沓资料和一个U盘,“这些是之前准备好的资料,拿到会议室去摆好,还有这个U盘,里面是资料的电子版,也一并拿过去准备好。”   阮心糖应了一声,拿过资料和U盘往会议室走。   因为人数不多,会议选在了小会议室。   进去后阮心糖先是把窗帘放下,接着打开投影仪,又把U盘插进电脑。U盘里有个文件夹名字叫0712会议,应该就是今天要用到的资料。   阮心糖点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些酒店建筑设计图,有手稿也有CAD图纸,手稿下方龙飞凤舞的签名均是她最熟悉的名字。   阮心糖回想起第一次看见这个签名时,她才初二。   当时高年级期中考试占用了他们的教室,等考试结束后她回教室发现自己课桌里多了一本数学笔记本,而那笔记本扉页上写着的正是这个签名。   她当时还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是“江柏屿”三个字,而在名字下面跟着的班级是:高二一班。   她后来抱着笔记本去到高二一班时并不知道自己先前看过一眼的男神就是江柏屿,直到一个同学替她把人叫出来,她站在江柏屿面前才完全愣住,瞬间脸红得一塌糊涂。   “你你你你的书。”她抖着手递上课本时甚至连话也说不清楚。   “谢谢。”江柏屿道谢接过后转身进了教室,没有其他多余的寒暄,只是刚走两步他发现阮心糖好像并没离开,于是转头又问道:“还有事?”   阮心糖仿佛从梦里惊醒,晃着脑袋说:“没没没没有。”说完再也没停留,转头就跑下了楼。   事后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又好笑又丢人,大概那时江柏屿还以为她是个结巴,而且是一个又胖又害羞的结巴女孩儿,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吧。   阮心糖一张一张翻看完所有的画稿,不知道是不是对江柏屿有滤镜,就算她一个外行看这些手稿也觉得功力很深设计很妙。   收拾好会议室,离开会还有十分钟,阮心糖跑去茶水间给江柏屿端煮好的咖啡。   想起自己额头的包,她是忍了又忍才没往咖啡里吐口水,随后又捧着咖啡回工位拿自己的笔记本,最后老老实实站在江柏屿办公室门口等他“起驾”会议室。   还剩五分钟时,江柏屿从办公室出来,阮心糖立即递上咖啡,江柏屿喝了一口又随手放回阮心糖手里。   “会议记录好好做,我回头检查……”江柏屿偏头,看见阮心糖额头上的红晕怔了下。   “好的。”阮心糖应着,抬眼发现江柏屿盯着她额头有些欲言又止,提醒道:“江总,会议室到了。”   江柏屿收回视线,清咳一声抬脚跨进会议室。   会议室众人立即鸦雀无声,严肃的气氛衬托得江柏屿整个人更加霸气外露,不怒自威。   江柏屿单手解开西装最上面的扣子坐下,抬眸扫了一眼,“少一个人?”   阮心糖把咖啡放下的同时也看了一眼,还真空着一个座位,奇怪,明明都通知到了,怎么会有人缺席?   她转回视线猝不及防对上江柏屿质问的眼神,明显在质问她这工作是怎么做的,吓得她丢下一句“我去通知!”后立即跑出了会议室。   “我们先开始。”江柏屿拿着投影仪的遥控器开始翻页,“关于Z市那个项目……”   “Bonnie!”阮心糖出了会议室便有点懵,只好来找安素帮忙,“开会少了一个人!”   安素正在喝水,被阮心糖拉着手臂,杯里的水也来回摇晃。   “你别着急,”她放下杯子,“谁缺席了?”   “额……”才入职第三天,阮心糖根本就认不全设计部的人,具体是谁缺席她还真不知道。   安素叹口气,也没打算责怪她,说道:“我大概有数了,你去吸烟室找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叫胡匀,估计就是他没去。”   阮心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连说几遍谢谢后跑向吸烟区。   路过几个吸烟室后终于在最后一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吸烟室里烟雾缭绕,胡匀坐在里面吞云吐雾,丝毫不慌不忙。   阮心糖想起来他就是早上从江柏屿办公室出来时脸色格外难看的那个男人,难道是被骂了不服气不高兴,会也不开了在这儿生闷气?   她推开吸烟室的门,刚要说话又被里面的烟雾熏得直咳嗽,胡匀看她一眼继续漠不关心抽着手里的烟。   “您是胡匀胡设计师吧?您是不是忘了九点半设计部全体和江总有个会呀?现在大家都到了就差您了。”阮心糖说完话又立即憋了气,被烟熏得眼睛也开始难受。   “开个屁的会,”胡匀轻蔑的瞥着她,“老子都要走人了,还管他开不开会?”   阮心糖没想到他会这么出言不逊,语气也生硬起来,“您没办离职之前就是正式员工,缺席会议总得有个说法。”   胡匀看她一眼,吐出一口烟,“我辛辛苦苦在设计部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晋升,结果位置被一个空降的女人顶了,怎么没人给我个说法?啊?” 第12章 一颗牛奶糖   阮心糖哪里知道胡匀身上经历的这些事,这种位置被人莫名顶替的事不管在哪个公司都可能出现,但她一个刚来没两天的新人此时也不好发表什么评论。   “您真的不去参加会议是吗?”阮心糖最后一次问他。   胡匀自顾自按灭手里的烟头,又抽出一根点上,态度已经很明显。   阮心糖拿他没办法,转身准备离开时胡匀却又轻挑开口:“小姑娘,你们女生想往上爬是不是就只会走潜规则这一条路啊?”说完自己嗤嗤笑起来。   “你什么意思?”阮心糖沉下脸,不知道这个胡匀是不是有仇女病。   胡匀笑着摇头不说话,态度不屑又轻蔑。   阮心糖气得摔门而去,胡匀那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实在太恶心,多看一眼她都忍不住想骂人。   会议室里,一个设计师正在发表意见,阮心糖推门而进打断了他的发言。   “不好意思。”她赶紧走到江柏屿身边,附耳道:“胡匀设计师好像对您有意见,不愿来开会。”   “他不重要,坐下开会。”江柏屿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好似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阮心糖坐到江柏屿身边的位置,把头发压到耳后开始记录会议内容。   会议讨论的内容阮心糖基本都听不懂,江柏屿说了很多建筑术语她更是听得云里雾里,记录时很多词也拿不准,凭着直觉在记。   不止如此,阮心糖因为坐在江柏屿身边,一抬头便是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导致极容易走神。   她还发现下面有人发言时,江柏屿的表情会更加专注,偶尔颔首表示继续,有时又微微蹙眉,要打断别人发言时他会先叩两下桌子再说不好意思,整个人礼貌又有涵养。   而等到他发言时,简直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   江柏屿站在投影仪前,对自己领域内的东西非常自信,侃侃而谈。   和年少时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上演讲不一样的是,此时的他不经意流露出的还有一种不容反驳的霸气。   少年时候江柏屿身上更多的是贵气,好像是无价珍品,旁人不敢轻易触碰,怕不小心碰坏了。   而此时的江柏屿旁人也不敢随意触碰,怕被砍手。   “最后一件事……”江柏屿边说边走向座位,经过阮心糖时顺手拿激光笔敲了她的头。   阮心糖好像上课走神被逮了个正着的学生,立即坐正身子拿了笔开始记。   “下周一设计部会来一位新同事,也就是即将上任的设计部主管,一位女士,大家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她解决。虽然是外部空降,但实力不比你们在场的任何人差,也不用不服气,公司凭实力说话,不凭资历。”最后几个字江柏屿咬得很重,眼神也比先前更冷,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审视着众人。   话里的潜台词也很明显,不凭资历的意思就是不必觉得自己资深就有多了不起,没混上主管不过是因为你们实力还达不到这个水平,而干了这么多年还没上位的人显然更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比如胡匀。   这一席话说得气氛又凝固起来。   阮心糖在笔记本上记下:“下周一,设计部主管入职,”还没写完,一个年轻设计师弱弱举手问道:“请问新主管怎么称呼?”   阮心糖听见他问,也准备把名字写上,说不定以后还得经常对接这人。   “念裴。”   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阮心糖写字的动作顿住,没想到,竟然是念裴。   “今天的会就到这儿,有关工作我会让阮心糖去落实和跟进。”江柏屿合上电脑大步走出会议室。   阮心糖迅速记下念裴的名字,合上笔记本,端上那杯温热的咖啡跟上去。   “开我的会还敢走神?”江柏屿偏头看她一眼,“想什么呢?”   想你啊!   可惜阮心糖不敢这么说,赔着笑回道:“听不懂,有点犯困。”   “哈、”江柏屿轻笑一声,“早上都睡过头了还能犯困?”   “没有啊,”阮心糖转着眼睛无辜道,“我早上是因为……”   “我不听借口。”江柏屿拿过阮心糖手里的咖啡走进办公室,把她没说完的借口顺手关在门外。   怎么每次打断她的话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呢这人?阮心糖回到工位,正准备要坐,内线电话又响起,铃声刺耳又聒噪。   “进来一下。”江柏屿简短吩咐完后挂断。   阮心糖只好又进去办公室,“您找我?”   “过来。”江柏屿看着电脑,头也没抬。   阮心糖因为之前被弹额头那一下,现在已经不敢随意靠近他,挪着步子走近后,身体依旧微微后扬。   江柏屿什么也没说,拿了咖啡递到她面前。   阮心糖接过来,杯子里还剩了大半杯,总不能是喝不完让她帮忙扔掉吧?她猜不出自己老板的意思,于是问道:“怎么了?”   江柏屿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到她脸上,耐着性子回了两个字:“凉了。”   阮心糖握紧杯子,手心里传来的感觉温热,哪里凉了?“是热的啊。”   “热不热,我说了算。”江柏屿此刻表情傲慢又欠揍。   阮心糖暗自叹了口气,答应道:“好,我重新给您倒一杯。”转身离开时忍不住小声吐槽:“就不怕我往咖啡里吐口水?”   “吐吧,”江柏屿靠向椅背,完全无所谓,“又不是没吃过。”   阮心糖没想到他耳朵这么尖,身子一顿,逃一般地出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她重新端了咖啡回来,江柏屿喝了一口后放在一边,“把你做的会议记录拿给我。”   “我还没整理呢。”阮心糖那会议记录大概除了她本人没人看得懂,可能连她本人有些地方都还得仔细辨认。   “先拿给我。”江柏屿坚持要先看一下,阮心糖只好拿了自己的笔记本过来。   江柏屿没立即翻看,顺手把笔记本放在一旁的文件上,“你可以出去了。”   等阮心糖出了办公室,他才又拿过她的笔记本翻开,里面的内容,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   “字也够丑的。”江柏屿翻开第二页,掠过毫无逻辑可言的内容排版,瞥见左下角竟然还画了个小人。   在他的会上走神不说,竟然还画起了画?   江柏屿哭笑不得,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这个助理的工作如果十分满分,那阮心糖大概也能有十分,只不过其中九分都是他私心多给的颜值分。   阮心糖这一整天都在无数哈欠中度过,昨晚没睡好导致整个人精神萎靡,再加上没化妆更是一点气色也没有,就这样终于熬到下班前一个小时。   “你今天没化妆是吧?脸色太难看了。”安素端着杯咖啡回来,站在工位上点评她,“衣服也是昨天那套,你怎么回事?回家不洗澡的吗?”   “才没有,我每天都洗,”阮心糖解释道,“只是昨天在我姐家,没有换洗衣服而已。”   “好吧。”安素笑着耸耸肩。   阮心糖捂着脸问:“我脸色真的很难看吗?”   “还好,”安素偏头仔细看了看,“倒也挺素净。”   两人正聊着,江柏屿又打电话过来叫阮心糖进去一趟。   不会是咖啡又凉了吧?阮心糖挂掉电话在心内吐槽,是不是所有老板都这么多事儿?   她推开办公室门进去时正好从硕大的落地窗望出去,此时五点,远处金黄的太阳已经没了中午的威力,温柔地悬挂在半空,像一颗圆润的蛋黄。   “坐吧,”江柏屿示意阮心糖坐到他对面,“会议记录我看了。”   阮心糖脚步顿了下,不是不知道自己写的有多乱,都不用看江柏屿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很不满意。   “我很不满意。”   看吧……   “鉴于你根本听不懂我会上在讲什么,我打算亲自给你补补课。”江柏屿起身走到阮心糖身边,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向她。   屏幕上是一个PPT,很简洁的PPT,简洁得仿佛刚做的。   “我从头讲,认真听。”江柏屿一双长腿交叉站立倚着桌沿,双手环胸,正准备开口——   “那个……”阮心糖打断他,“你的微信亮了诶。”   江柏屿看了一眼,俯身握住鼠标,连同阮心糖原本放在鼠标上的那只手一同握住。   阮心糖的右手被他带着滑动、点击,弹出来的微信对话框最上面显示的备注是裴裴,而内容是:“晚上一起吃饭吧,在你家。”   气氛好像有那么点尴尬。   阮心糖抬眼,想看看江柏屿什么表情,没想到对方正好垂下眼眸看过来,视线相撞时她慌忙又转开头,“我需要回避吗?”   这么光明正大地看人家微信消息好像不是很合适。   “不需要。”江柏屿抬手绕过阮心糖的肩把她圈在怀里,以这样亲昵的姿势敲击键盘:“晚上有约,下次吧。”   阮心糖悄悄在心里扬了嘴角。   两秒后对话框里弹出对方的回复:“约谁了?”   江柏屿双手顿在键盘上空,几秒后快速回道:“我助理。”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阮心糖。”   “你什么时候约我了?”阮心糖愣了下,“我怎么不知道?”   江柏屿叉掉微信对话框,垂下漆黑幽深的眼眸看着被圈在他怀里的阮心糖,眉头轻挑,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现在。”   阮心糖:“临时约人很讨厌诶,而且我没化妆,算了吧算了吧。”   江柏屿:“Emmmm……” 第13章 一颗椰子糖   阮心糖的脸蹭的一下从里热到外,泛红的速度江柏屿肉眼可见。   “我我我我想喝水。”她一紧张又开始结巴起来。要命了,江柏屿是在撩她吗?如果立即答应是不是显得不太矜持?   江柏屿疑惑地皱了眉,对她突然冒出来的喝水的要求有些不明所以,按理说不是应该立即答应?   阮心糖逃出办公室猛喝水,直到心跳平静下来才又进去在位置上坐下。   “我只讲一遍,你认真听,”江柏屿没有纠结刚刚的问题,好似完全没发生过一样,平静交代着别的事,“下周一我例会上要用到的会议报告由你来写,会涉及这些常识性的东西,我希望你今天听明白后能做到让我满意。”   “好的。”阮心糖点头应道,随后认真听江柏屿“教学”。   整个PPT讲到结尾,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江柏屿在做最后总结。   “还有什么问题吗?现在是答疑阶段。”江柏屿讲得有些口干舌燥,正拿过水杯喝水,却见阮心糖打了个哈欠,“有这么困?”   一下午阮心糖打了不下十个哈欠,此刻懒洋洋撑着下巴道:“江总您以后可别去当老师,这课堂气氛实在枯燥乏味,犯困可不怪我,换个人来估计都已经睡着了。”   “你当人人都有你这待遇?”江柏屿偏头给了她一个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警告眼神。   阮心糖吐了下舌头,翻着PPT继续看。   “都听明白了吗?”江柏屿问。   阮心糖认真点头,“听明白了。”   江柏屿合上她面前的电脑,“我最后说的那一点你再重复一遍,用你自己的话解释。”   阮心糖怔在座位上,有种没听课还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紧张感。   怎么还带抽查提问的啊,这么多内容谁一时半会儿也消化不完啊。   “那个……好像是……嗯……”阮心糖磕磕绊绊就是讲不出个所以然。   江柏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轻叹口气坐回位置上,“我会把PPT以及报告大纲发你邮箱,回去好好看,不明白的地方……”   “随时找你?”阮心糖扬着笑脸问。   “自己上网查。”江柏屿淡淡瞥她一眼,“还有会议报告,这周五……算了,这周日之前,发我最终定稿版。”   “OK!那江总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先下班了。”阮心糖说完起身准备走,毕竟距离下班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等等——”   江柏屿叫住她,等她回头却又转开视线,修长的手指扯了扯领带,随意翻着手里的文件说:“之前那件事你还没给我回复吧。”   “什么事?”   江柏屿抬眸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开,干脆道:“吃饭。”   “噢~”阮心糖几步走到江柏屿面前,一手撑在他的办公桌上,偏头看着他,“你真的要约我吃饭吗?”   “不去就算了。”江柏屿语气冷淡,随手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加班。   阮心糖突然欺身而下,缓缓靠近他,“谁说我不去,你把眼睛闭上,我告诉你答案。”   江柏屿身子微微后仰,阮心糖撑着他的座椅依旧逼近他,直到半个身子都悬在他上空后直直盯着对方略显慌乱的眼眸,笑出两个梨涡。   “把眼睛闭上。”阮心糖说话时的呼吸扫在江柏屿脸上,距离近得江柏屿能看见她额头上冒出来的一颗小红痘,还有她素净的双眼下浅淡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常熬夜的人。   江柏屿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真的缓缓闭上眼。   阮心糖暗自坏笑着,弯起拇指和中指做出弹的动作,又轻轻哈一口气,对准江柏屿的额头毫不留情弹了下去。   这一刻她等了一天!   江柏屿眉头下意识皱起,倒不像阮心糖被弹时反应那么大,只是再睁开眼时眼神仿佛能吃人。   不过阮心糖压根儿没工夫看他什么表情,早在心里拟好逃跑路线,此刻已经奔到办公室门口,背对着江柏屿挥了手:“我刚想起来今天有事,下次再约啦,拜拜~”   “砰!”   办公室门被顺手带上,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江柏屿一个人。   “够记仇的。”江柏屿抬手揉着额头,无奈靠向椅背,看来早上那一下确实还挺疼。   阮心糖把手机充电宝耳机等东西都快速塞到包里,趁江柏屿没有怒气冲冲追出来前赶紧跑路。   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报仇这一瞬间还是很爽的。   回到自己租的公寓,已经七点半。阮心糖的通勤时间从上一份工作的十分钟延长到了四十分钟,一开始租这里的公寓除了觉得便宜外还有就是离上一份工作地点比较近。只是毕业后只干了一年半的时间她就毅然决然离职,因为实在受不了那个领导,比江柏屿还事儿而且超级抠门。   现在的工作在市中心,离她公寓比较远。但毕竟租不起市中心的房子,索性就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了。   其实她爸妈家离上班地点倒是要近一些,就在市区一个老式小区里,不过她和很多人一样,毕业后就想着独立出来,于是就搬出来自己住,只在周末回家住两天,有时候碰上周末加班干脆就不回去。   阮心糖打开冰箱,这几天没顾上买菜,冰箱里就只剩下三四个鸡蛋和一碗剩饭。还好,还能炒个蛋炒饭。   她拿了两个鸡蛋打到碗里,随意抽了双筷子来回搅拌。   看着旋涡状的蛋液阮心糖突然想起来下午江柏屿约她吃饭的事,她本来还以为那只是江柏屿用来搪塞念裴的借口,不过看样子他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他们俩上次吃饭还是冒充别人去相亲那天,后来竟然还做了不可描述的事,虽然阮心糖一直把自己当晚的所有大胆举动归因于酒后乱性。   总之她就是不肯承认,其实是因为在车里一睁眼对上江柏屿那双隐忍又深情的眼眸后完全压制不住爆发出来的爱意。   那双眼眸像月光一样温柔,而她胸腔被填满的爱意像火一样炽热,这是憋了十年的感情,这是她本来以为会一辈子锁在心里的感情。   虽说后来她逃走了。   因为清醒过来后她发现,这感觉好像是一直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人突然有一天见了阳光,没有觉得温暖和煦,反而及其在意自己是不是显得很窘迫和不知所措,连同骄傲的自尊心也变得无所遁形。   本身没多少自信的人,在自己心内高大伟岸的暗恋对象面前,也只会显得更渺小和自卑。暗恋本来就是把自己的存在感无限往下压的过程,直到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他为止。   蛋液逐渐变得均匀,旋涡由小变大一层一层漾开来。   看着粘稠的蛋液阮心糖突然胃里泛酸,呕吐的感觉霎时涌了上来,她慌忙搁下碗伏在洗碗池边,因为本来就没吃饭所以也只是干呕两下,心里瞬间舒服多了。   阮心糖还不明白自己这突然的反应是怎么回事,此时放在卧室的手机又来了电话,她简单漱了口跑过去接起。   “喂妈,怎么了?”   “我跟你爸月底到家,你要没事就过来,我给你买了好多纪念品。”   “好呀,我周末应该没什么事。对了我昨天去大姨家,她说等你回来也过来看看你。”   “她肯定又要来炫耀自己给凝凝找到的相亲对象,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阮心糖笑着顺势趴在床上,“我昨天去她们家吃饭,跟打仗似的,大姨差点跟姐动手。”   “你就感谢自己生在我们家吧,你看我跟你爸什么时候催过你。”   “妈,”阮心糖突然语气认真,“你回来后也给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吧。”   “怎么,想谈恋爱了?”   “你就不想有个人能照顾一下你女儿吗?我刚刚打着蛋呢突然就呕吐起来,这要是犯了什么病都没人送我去医院。”   “那叫你回家跟我们住你又不愿意?”   “唉,那能一样吗?难道我还能跟你们住一辈子?”   阮妈妈在电话那头呵呵笑起来,“行行行,我看看吧,你自己也上点心,公司里没有比较优秀的男生吗?”   优秀的男生?阮心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江柏屿上午在会议室冷静讲话时的身影。   她甩甩头,随意搪塞一个借口,“公司不让发展办公室恋情。”   “行吧,诶我先挂了,我和你爸还要出去逛逛,这边的夜市还挺热闹。”   电话那头果然有她爸的背景音。   “这还不到八点逛什么夜市啊?”阮心糖笑道。   “就这附近随便走走,不跟你说了,挂了。”   “嗯,注意安全啊。”   阮心糖挂断手机接着回厨房炒饭,炒好后又端到电脑面前,一边看江柏屿发给她的PPT一边用勺子舀着吃。   只是吃着吃着她突然觉得这蛋炒饭实在没什么味道,她又极其想吃酸的,于是去翻了冰箱,终于在冰箱的角落里找到不久前买来的榨菜——一袋真空包装的酸萝卜条。   她早前买来吃了一点嫌太酸就随手搁在冰箱里,现在反而对这个馋得很。   阮心糖只吃了几口饭便开始一边查资料一边写会议报告,其实江柏屿把大纲列得很细也很有逻辑,她只要把内容填充完整就可以。   此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又突然响起来,阮心糖眼睛还盯着屏幕伸了手去摸手机,不小心把包碰倒,里面的东西和零碎的糖果洒了一地。   “喂,魏晗,怎么了?”她接起电话又蹲下捡耳机和笔记本。   “嗯我知道,我妈上回跟我说了,新婚快乐呀……什么?我来给你当伴娘?……那天倒也没什么事……好呀,拜拜~”   阮心糖挂断电话后长叹一口气,不知道魏晗为什么会邀她去当伴娘,她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感情也没好到那个份上,她本来觉得去参加婚礼就是图个喜庆,现在还要给人当伴娘就麻烦了。 第14章 一颗什锦糖   阮心糖捡起掉落的笔记本,散开的页面上都是她今天鬼画符般的会议笔记,不过此时上面多了另一种字迹。   那和她不同的飘逸字迹一看就是江柏屿的,在她的字旁边形成鲜明对比。   江柏屿把所有她写的错别字都给圈起来重新备注在旁边,遇到一些简单的词还会用几个字解释。   “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嘛。”   阮心糖翻开第二页,左下角多画了了一个卡通小人儿,扎着两个小辫儿。   她本来一直担心自己画的简陋小插画会被江柏屿看见,现在看来,江柏屿不仅看见了,还用自己精湛的画工嘲讽她。   此时江柏屿正在他爸家吃饭,刚坐上饭桌便接到他发小白齐昊的电话。   白齐昊在那头邀他当伴郎,还说虽然担心江柏屿当伴郎会抢了他新郎的风头,不过差他一个人凑不齐。   江柏屿没拒绝,笑着回道:“知道了,新婚快乐。”   挂掉电话,江明峰坐在上座问:“是齐昊那小子吗?”   “嗯,找我当伴郎。”   江柏屿顺手打开微信,看见朋友圈有阮心糖的更新,于是点进去看了一眼。   图片里是阮心糖晒的自己炒的蛋炒饭,就放在电脑前面,而电脑里正是他做的那个PPT。   看见阮心糖的配文江柏屿眼眉抽动了一下。   “这PPT一点都不下饭。”   他还真不知道下饭的PPT该长什么样。   “齐昊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转眼也要成家了。”江明峰笑着看向一旁的言嫣,“可惜咱们这俩还没什么动静。”   “齐昊是蒙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家里独子,自然对婚事比较着急,”言嫣给江明峰盛着汤,又看了一眼江柏屿的脸色,“再说,柏屿和裴裴的事不也订下来了吗?也快了。”   江明峰经她一提醒,笑道:“对对,柏屿,你跟念裴的事我跟她父母已经订下来了,订婚宴就计划在下个月。”   江柏屿听到这个消息露出明显不悦,眉眼间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放下手机正色道:“我早就说过,我不同意我跟念裴的婚事。”   江明峰听见这话,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带着些怒气劝道:“这也是你妈的意思,娃娃亲都是订好的,念裴哪里不好,你以前明明对这件事也没有意见,你这突然是怎么回事?”   言嫣在一旁还想开口附和,见江柏屿脸色实在冷峻只好压下嘴边的话,毕竟她是后妈,有些事情劝不得,劝了反而招人烦。   “我不会娶她。”江柏屿态度坚定。   只是他爸态度比他还坚定:“这件事从你们出生就订好了,没有回转的余地,除非你说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理由!”   “我不喜欢念裴,这就是理由。”江柏屿直视着他父亲,毫不畏惧。   “少拿不喜欢当借口,这件事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江明峰也丝毫不退让。   两人就这样在饭桌上僵持不下,气氛有些凝固,言嫣只好转移话题道:“知礼怎么还不下来,半个小时前就叫她下楼吃饭的,王妈你上楼再去叫下她,就说哥哥也来了,别让我们都等着她一个人。”   王妈领了吩咐上楼,没一会儿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楼上奔下来,“二哥你今天要过来怎么不早说,你不在我都懒得下楼吃饭了。”   江知礼跑过来直直扑到江柏屿背上,双手环住他脖子,漾着一脸笑容。   “坐好。”江柏屿嫌弃地撇开她。   江知礼早习惯了她二哥的反应,此时走到座位上坐好,笑盈盈地望着江柏屿。   她今年刚满22,也是马上要毕业的年纪,却不肯听家里的意见出国继续读书,最近也在跟江明峰闹脾气。   江明峰看着江知礼和江柏屿就觉得气闷,转而想到自己听话的大儿子:“嫣儿,漠承怎么还没到?”   言漠承这两天出差本来今天该回来,所以言嫣也叫了江柏屿过来想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结果言漠承这个点还没到家。   “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言嫣刚说完,王妈捧了手机跑过来。   “太太,是漠承先生来的电话。”   言嫣拿过来接起,那头言漠承说突然有点事不回来吃。   “什么事呀?我把柏屿都叫来了,大家都在,就等你回来。”虽然是责备的话,言嫣的语气却始终温和。   “出了车祸。”   “你人没事吧?在哪儿出的车祸,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言嫣一听车祸语气急切起来。   “没事,已经通知林司机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言漠承说完挂断电话,此时站在路边吩咐林司机和对面撞他的那辆三轮车的车主去协调。   三轮车的车主很惶恐,平时闯红灯闯习惯了,没想到这回真摊上事儿,一看言漠承的车就不便宜,这要让他赔偿怕是小半辈子的积蓄。   言漠承自然知道这个三轮车车主什么生活水平,偏头沉声吩咐林司机道:“你稍后处理下这辆车,不用他赔。”说完他转身往回走,没上林司机开过来的那辆车。   “言总——”林司机见他转身就走慌忙喊道,“您不开车走吗?”   言漠承没回话,挥挥手示意不用管他,两分钟后,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住脚步。   住院大楼还灯火通明,窗口处人影绰绰。   言漠承抬眼看向三楼的某个窗户,缓缓握紧还在往外渗血的手掌,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抬脚进了住院部,又乘电梯上了三楼。   “咚咚——”   薛奉遥手里整理着病历本,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身影,眉头下意识皱了下,有些惊讶。   来人身形高大,身后投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冲她摊开手,平静道:“我手破了。”   薛奉遥看向他的手掌,心里微动,冷漠提醒:“先生,我这里是妇产科。”   “妇产科医生不能帮忙包扎?”言漠承假装没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薛奉遥拿着病历本走到他面前,轻耸了下肩,态度傲慢。   说完她抬脚绕过言漠承跨出办公室,却不想被言漠承抓住手腕,对方手心里的血液就这样沾染在她的脉搏处,温热又粘稠。   言漠承的力度很大,伤口受到挤压又开始往外渗血,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紧紧握住薛奉遥不放。   “放手!”薛奉遥皱眉小声呵斥道。   言漠承跟她杠上,不做任何反应。   “我手腕疼——”尾音还没落下,言漠承已经松开手。   薛奉遥嫌弃地把血迹蹭在对面男人的黑色西装上,“我现在要查房,等会儿吧。”   作为医生的责任感迫使薛奉遥只能妥协,虽然语气生硬。   言漠承的手掌已经血迹模糊,他垂眸望向手心,嘴角抿出浅笑,好像手掌的伤口对他来说反而是件礼物。   薛奉遥的办公室很整洁,和她本人一样,冷淡又利落。桌面上没有多余的杂物,唯独放着一个原木色相框。   言漠承站在桌边凝视那个相框,相片里的人穿着校服笑得甜美,他的眼神也不由变得温柔。   学生时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却又好像就在昨天。   薛奉遥查完房回来,言漠承正靠在座椅里小憩,没被她的动静吵醒。   他睡着也依然很是疲惫的模样,眉头微褶,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取下的眼镜就平放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   薛奉遥下意识放轻脚步,经过言漠承身旁时顿了几秒,随后重重敲了两下桌子,“醒醒!”顺势又坐回办公桌后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言漠承轻捏鼻梁,等眉间舒服些才又重新戴上眼镜。   此时薛奉遥已经把桌面收拾出一片空间,冲言漠承摊开手示意他把受伤的手掌伸出来。   “怎么查房这么长时间?”言漠承看了眼手机,此刻还有些睡意朦胧,语气低沉柔和。   “不用寒暄,包扎完了就离开。”薛奉遥的精力都在手掌上,动作轻柔,语气依旧冷淡。   言漠承注视着她垂下的眼和专注的模样,轻轻叹出口气,无奈道:“你是冰块做的吧。”   仿佛这话很可笑,薛奉遥扯了下嘴角,回怼:“我这跟您比算得了什么,您可是铁面总裁啊……”   话音未落,薛奉遥突然发现这话说漏嘴了,手里动作顿住的同时一抬眸,对方果然双眼微眯一脸困惑。   “咳、那什么……”   “铁面总裁?”老铁本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此时心情有些复杂。   薛奉遥继续专注言漠承的手掌干脆不再解释,虽然无意中出卖了她妹,但依照言漠承的性子,他肯定……还是会记仇!   “我想起来了,你妹妹在我公司上班。”言漠承若有所思道。   薛奉遥没搭茬,给他包扎完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可以走了。”   “我车坏了。”言漠承说着早就想好的借口,“也没带钱。”   “您听说过移动支付吧?带了手机就行。”薛奉遥一眼识破。   言漠承心虚地把视线转向别处,“我手机没电……”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跟他作对似得响起,他继而把视线转回来,和薛奉遥尴尬对视一眼,起身出去接电话,“喂!”   言漠承接完电话回来时,薛奉遥眼也没抬,冷着脸下了逐客令:“还不走?”   “等你。”言漠承长腿一跨,重新坐回椅子里。   薛奉遥还想劝他离开,言漠承却抢先道:“不然我明天约谈下阮心糖,问问她对于给领导取外号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薛奉遥微怔,后又笑了,撑起下巴:“言漠承,你应该知道威胁我是什么后果。”   “领教过。”言漠承向后靠向椅背,一只长腿搭在另一只膝头,是表示强势的姿势。   他手里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还依旧温柔,勾唇浅笑,无所畏惧:“那又怎么样?”   薛奉遥的视线掠过他手上的戒指,不再说话。   最终,言漠承还是如愿上了薛奉遥的车,只是在车上被她扯着领带警告:“说好了,我送你回家,你不许找阮心糖麻烦。”   “好。”言漠承笑着答应。   薛奉遥这才放心坐回驾驶位,一路驶离医院。   车子刚开出去,言漠承便指着不远处说:“我刚就是在那儿出的车祸。”   薛奉遥看了一眼专心开车没说话,随手打开音乐广播调大音量,这么明显地暗示她不信言漠承看不懂。   言漠承沉默地听了会儿音乐,就在薛奉遥以为他终于安静了时又突然问道:“你也喜欢听这个频道?”   话音刚落,薛奉遥顺手换了个频道。   言漠承假装看不懂她的针对,听了会儿又说:“这个节目还不错,讲的都是些生活小技巧,你可能用得着。”   他刚一说完,薛奉遥又调了频道,明摆着就是要跟他反着来。   车子此时刚上北阳大桥,迎面而来的夏风更加凉爽,言漠承看着河边的夜景勾起唇角坏笑了下,转回头皱眉道:“换一个吧,听新闻多没情调。”   他说换,薛奉遥偏偏又不动静了。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听着晚间新闻,新闻里在报道国外某地又发生了恐怖袭击,多少人死亡,多少人重伤等等。   言漠承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戒指,又抬眸凝视薛奉遥的侧颜,耳边是广播里冰冷的声音在报道着多少生命的逝去,以及一些哭喊的背景音,他忍不住轻声开口:“遥遥,其实我希望……”   “世界和平。”薛奉遥转头笑了下,“是吧?”   言漠承彻底被薛奉遥打败,转头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车子开到言漠承家所在的别墅区,薛奉遥把车停在小区大门前,让言漠承下车。   “这里离我家至少还有一千米,你难道让我步行回去?”言漠承依旧坐着不肯下车。   薛奉遥懒懒道:“不然呢,下车!”   言漠承也知道见好就收,道谢后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一边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看好红绿灯,到家再报个平安,对了,你手机号多少?”   听见对方问手机号,薛奉遥冷冷笑了:“堂堂江氏集团总裁,连我的工作地点,工作时间以及值班时间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竟然不知道我的手机号?”   言漠承微怔,鉴于他的确有私下调查过,此时只能无力解释道:“我是说,可以再加个微信,常联系……”   “免了吧,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薛奉遥说话时语气冷漠又决绝,不等言漠承反应,她继续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原谅你?”   薛奉遥望着前方,说这话时并不看言漠承的眼睛,语气虽然和之前一样冷漠却又好像在怨怼他一般。 第15章 一颗草莓糖   新式小区内,嘈杂的人声渐息。   阮心糖一巴掌拍死了正在她小腿上酣畅吸血的蚊子:“我的血你也敢吸,真是不要命了。”   她走出房间去洗手,回来又关了屋内的空调打开窗透气,因天气热只穿着吊带和睡裤。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阮心糖刚把报告写了三分之一,她想着能提早交稿至少说明她对这份工作是抱着绝对认真的态度,也不让江柏屿把她看扁了。只是没想到一写就忘了时间。   阮心糖把文件拷进U盘,关上电脑去洗漱。   等一切收拾好躺到床上,阮心糖习惯性先看一眼微信朋友圈。此时正好刷出来一条评论,而评论人是江柏屿。   江柏屿说:“明天把你认为下饭的PPT发我邮箱。”   阮心糖拍着脑门后悔发朋友圈的时候没想起来屏蔽他,而这条评论也仿佛是语音一般响在她耳边,带着江柏屿低沉又淡淡嘲讽的语气。   “哦。”她按着键盘回了一个字,虽然不能明目张胆表达不悦,但暗戳戳的表示一下也一样能出气。   没过几秒,江柏屿竟然又回了她那一个字的评论:“还不睡,又想迟到?”   阮心糖盯着屏幕无语半晌。她明明是因为工作好吧!   “江总,我可是写报告写到现在!”她回复完暗暗期待领导的夸奖,然而那边却没了动静,她把手机放在胸口等了十来分钟,昏昏欲睡时才又听到有提示音响。   她把手机拿至眼前,眯着双眼点开回复,那头也只回了一个字——   “哦。”   哦个屁!阮心糖在心里回复完把手机扔到床头,舒舒服服裹着空调被睡觉。   这一周的最后两天阮心糖都在不停修改会议报告中度过。   江柏屿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她圈出不合适的地方然后扔回她的邮箱,顺便回过来一个字:“改。”   直到周五下班时,阮心糖还在写报告的结尾部分,一直写到整栋办公楼这一层就只剩下她和江柏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江柏屿处理完所有工作已经将近十二点,他合上电脑,拿了钥匙和西装外套离开办公室,视线又自然地往阮心糖座位投去,只见那边趴着一个身影。   江柏屿怔了下,惊讶于阮心糖竟也还没走,虽然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阮心糖侧着头,脸压在手臂上,嘴唇微微嘟起,脸颊边的长发压在耳后露出一张白皙的侧脸,此时酣睡的模样实在憨态可掬。   江柏屿不自觉抬手,轻柔地捏了下对方肉乎乎的耳垂,手感软糯。   又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不能放任阮心糖继续在这儿睡下去。   江柏屿环顾一圈阮心糖的办公桌,挑了笔筒里一只顶上是颗大毛球的圆珠笔,又把毛茸茸的那端伸到阮心糖鼻下,就像逗一只猫那样轻轻扫了两下。   阮心糖立即有了反应,先是皱起眉头,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这下彻底醒了。   江柏屿把圆珠笔丢到一旁,又把手里的西装外套扔到阮心糖怀里,“走吧,送你回家。”他说完转身往电梯处走。   阮心糖接过外套时整个人还在懵圈的状态,听到回家两个字才反应过来,又赶紧关掉电脑拿上包,一路小跑跟上去。   “江总您看报告了吗?”她跟在江柏屿身后走进电梯,“报告是不是可以定下来了?”   阮心糖关电脑前看了眼时间,她今晚最后一次给江柏屿发邮件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只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复自己反而睡着了。   “没看,明天再说。”江柏屿回道。   “为什么没看?”阮心糖还希望明天周末能睡到自然醒,可这报告没定下来江柏屿不定什么时候又得召唤她。   “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江柏屿看她一眼,“我不是说周日前定下来就行,你何必今晚也待到这么晚。”   “这不是希望有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周末嘛。”   想到周末,阮心糖突然想起来周一刚来那天上午,她被领进江柏屿办公室时江柏屿说先考核一个月,而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可能连一周都待不了就得被赶走。   不过江柏屿倒是没她想得那样小心眼,也没有处处为难她针对她,反而有些小细节还挺让人多想,比如递给她的创可贴,还有顺手扔给她的糖。   不到两分钟,两人下到负一层,江柏屿给阮心糖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她坐进去才又绕去驾驶位。   阮心糖坐好后顺手把江柏屿丢给她的西装外套拿来盖腿。她今天穿着一条包臀半身裙,一坐下裙子长度不太够,正好可以用他的外套来遮一遮。   刚盖好,阮心糖一抬头发现江柏屿正盯着她看,准确地说是在盯着他自己的外套。   “那个……”她想起来还没征求衣服主人的意见。   江柏屿却伸手拉了下他的外套,反而给阮心糖盖严实了些。   “住哪儿?”江柏屿问。   阮心糖想起来今天薛奉遥正好值班,加上她现在又精神得很,想着干脆去找她玩儿,“去北阳第一医院吧,我去找我姐。”   江柏屿发动车子,突然笑了下,“薛奉遥吗?”   “嗯。”提到薛奉遥阮心糖不自觉有些心虚,但想起来相亲那天也不只是她在撒谎,便又有了些底气。   车子一路往南环而去,街上没多少车辆,来来往往都一闪而过,速度很快。街边偶尔能看见结伴的人群,大多是深夜凑在一起吃夜宵喝酒的。   “开慢一点吧。”阮心糖看着窗外说,又往下缩了下身子,让外套也盖住她的上半身。   “怎么?”江柏屿伸手把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注意安全嘛。对了,你说一个月考核期,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我的表现能打几分呀?”阮心糖其实不想自取其辱的,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其他话题,不说点什么又好像浪费了这样独处的时间,偏偏两人现在还是尴尬的上下级关系,不能随便敞开聊。   “你很在意?”江柏屿问道。   此时车子正好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他一手懒散搭着方向盘,单手松着领带,最后干脆扯下来扔到后座,放松地转了两下脖子后,修长的手指又继续解着胸前的纽扣,解完第二颗正好变绿灯。   阮心糖目不转睛欣赏完他这一连续熟练的动作笑道:“我想你们男人扯下领带那一刻的感受,大概跟我们女人回家脱下内衣后的感受是一样的。”   江柏屿没想到她这么会联想,偏头看她一眼,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噙着坏笑,“不一样,我现在能扯下领带,你能在这儿脱内衣吗?”   阮心糖脸颊微热,冷哼一声以示回应,对他耍流氓的行径不屑一顾。   “对了,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很在意,我当然在意了,我来到这里就是想好好干,想在工作中实现我的价值,”阮心糖说,“而作为我直属领导的你的意见,对我而言自然非常重要。”   言下之意,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期待之情。   江柏屿听她这么说倒是欣慰地看了她一眼,“看在你态度还不错的份上,可以加一分。”   “那我现在一共多少分啊?”阮心糖亮着眼睛问,看得出来对自己的分数真的很期待。   “一分。”江柏屿还特意想了下才回答。   阮心糖微怔,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我之前零分啊?!”   江柏屿没想到她会当真,还以为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工作表现,却又看她皱着眉头一副还挺苦恼的样子。   “你一开始不是不想当我助理?怎么现在又对自己的表现这么在意?”   阮心糖斟酌了下,手里捏着江柏屿高级西装外套的衣角,说:“我只是突然发现助理的工作也有它好的一面。”   比如说有很多时间可以和江柏屿接触,也可以更多地了解他,当然这些理由都不能说出口,不过好在江柏屿也没继续往下问。   十分钟后,车停在医院门口。   “够精神的,大晚上不回家还陪你姐值夜班?”江柏屿侧身看向阮心糖,眼神和车里的灯光一样柔和。   “对啊,最近晚上都特别精神,一到白天就犯困。”阮心糖顺手把外套给他叠好。   江柏屿抬手看了下表,依旧温柔笑着:“你可能需要找时间倒一下时差。”   阮心糖俏皮地吐了下舌头,“我先走啦,你路上开车小心呀。”   江柏屿点头回应,“走吧,周末好好休息。”   阮心糖准备打开车门下车,却突然又想起来件事,转回头正想说话时猝不及防碰上一张柔软的唇。   车里灯光柔和昏暗,阮心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太激动的缘故睫毛一直在颤抖,眨眼的速度也变快,而身子则僵在座位上完全不敢动。   江柏屿的眼眸中也略带惊讶,显然这完全是个巧合,而他受了氛围和情绪的影响则干脆将计就计,闭上眼压向她的唇。   阮心糖怔住,嘴唇被轻轻吮吸撕咬带着一丝痛感才回过神来,她猛地推开他,激动喊道:“你你你你亲我干嘛?”   “不小心碰到的。”江柏屿轻咳了下掩饰自己的心情,口吻无辜。   “怎么会碰到,分明是你先靠过来的!”阮心糖激动说道,仿佛一个丢失了初吻的黄花大闺女。   “我靠过来只是想看看那是不是我哥的车。”江柏屿冲远处扬了下巴平静解释。   “言总?”阮心糖顺着江柏屿的视线望过去,注意力瞬间转移,“还真是,他在这儿干什么?生什么病了?”   江柏屿和阮心糖对视一眼,忍不住莞尔,轻声道:“相思病。”   阮心糖听他这么一说,肯定他话里有话,还想继续问却被江柏屿推着下了车,“赶紧上楼吧,对了,待会儿路过别忘了过去打个招呼。”   “你不过去跟言总打个招呼吗?”阮心糖问。   江柏屿摇摇头,启动油门一溜烟走了。   阮心糖走过去停在言漠承车前,轻轻敲了两下车窗,等车窗降下来,里面果然是他。   “言总,您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啊?”阮心糖立即面带微笑跟他寒暄。   言漠承俨然一副睡得好好的却被吵醒的模样,此时眼睛半睁半眯,淡淡回道:“等人。”   “等谁啊?”阮心糖顺口一问,倒也没真心要打听的意思。   言漠承取下眼镜,淡淡看她一眼并没说话,已经用眼神传递了他拒绝回答的信息。   “那什么,言总我先上去找我姐了拜拜!”阮心糖识趣地转身离开奔向住院楼。   言漠承的眼神太冷了,感觉能一秒把她从头冻到脚,哪怕现在是炎夏。   直到进了电梯阮心糖才后知后觉,刚刚根本不应该上去打招呼,言漠承大半夜把车停在这里而且停在不太惹人注目的地方,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她还傻傻地冲上去跟人寒暄,好像明目张胆在跟人家说我发现你的隐私了哟。   知晓领导隐私这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难怪江柏屿教唆她过去打招呼自己却不过去,明显就是故意想坑她! 第16章 一颗芒果糖   薛奉遥正在办公室剥荔枝吃,反应过来时阮心糖已经夺走了她手里刚剥开的荔枝。   “双休的人就是任性哈。”她叹道,又剥开一颗递给阮心糖。   阮心糖嘴里咬着荔枝熟门熟路打开里间休息室的门,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是专门给值班医生休息用的。她大大咧咧往上一躺,舒服地叹了口气。   “大晚上跑我这儿来干什么?”薛奉遥问。   “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过来找你说说话。”阮心糖说完,薛奉遥沉默地剥着荔枝不接话。   阮心糖躺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又出去坐到她对面,“姐,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来的?”   “不问,憋死你。”   阮心糖乐了,撑着下巴笑出两个梨涡:“江柏屿送我过来的。”   “哦。”薛奉遥就知道阮心糖肯定憋不住。   “他在车上还吻我了。”阮心糖说时笑容已经浮上脸,有些小兴奋。   “睡都睡过了,怎么一个吻还把你勾得神魂颠倒的?”薛奉遥突然眉头一皱,“你们俩确定关系了?”   “没有。”阮心糖想到这事泄了气,笑容渐渐消失,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上无聊画圈。   薛奉遥继续问:“那他为什么亲你?”   “不小心碰到的。”阮心糖看着自己手指描出的一个又一个无形的圆叹了口气。   薛奉遥冷笑,“那还真够不小心的。”   “你不知道江柏屿还坑我了!”阮心糖开始控诉,“我们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了言总的车,停在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江柏屿叫我别忘了过去打招呼,结果我也没多想还真过去了,你说我傻不傻……”   阮心糖话没说完,薛奉遥已经起身走到窗户处。   从她的位置望出去一眼就能看见言漠承的车,可能在别的位置看来很隐蔽,但从她的角度来看很显眼,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想躲。   阮心糖也跟着凑过去,指着言漠承车说:“就那儿就那儿,还没走呢,他说等人,也不知道等谁。”说完她话锋一转,“我去,不会是在等你吧?”   “不是。”薛奉遥重新坐回座位,不再关心窗外的事。   阮心糖继续站在窗边,整个人如同喝了十杯咖啡一样精神。   “你还不困?”薛奉遥问。   阮心糖也觉得自己最近怪怪的,此时坐到薛奉遥对面,把自己最近的症状跟她说了下:“我最近好奇怪啊,晚上总睡不着,有时候还突然犯恶心,有时候没胃口吧,有时候又馋得不行……”   “这月来月经了吗?”薛奉遥打断她的话,问道。   阮心糖眨巴两下眼,摇头,她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过,被她姐这么一问,好像是不太对劲。   “偶尔一个月不来不是很正常嘛?”阮心糖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对于青春期少女来说算正常,但对于你这样一个月前和别人发生过性关系的女人来说,不太正常。”薛奉遥把阮心糖最后的希望掐死在摇篮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验孕棒,“去吧。”   “你怎么抽屉里还备着这玩意儿?”阮心糖拿起来看盒子上的说明。   薛奉遥让她别废话赶紧去测,“五分钟内我要看见结果。”   “肯定不会啦,怎么可能……”阮心糖小声嘀咕着往厕所去。   五分钟后,她果然准时从厕所回来,只不过整个人神情呆滞,手扶着门框,完全被吓懵了。   “是两条杠……”   阮心糖万万没想到会一次就中,一晚上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从震惊到焦虑再到莫名兴奋,最后还是回归悲伤。   一想到要和江柏屿商量孩子的问题,阮心糖焦虑得在休息室床上不停翻来覆去。   她和江柏屿这段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来到最艰难的部分,一旦处理不好,两人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也是有可能的。   闭上眼也始终睡不着,反而越想越乱。阮心糖干脆打开手机又开始百度各种问题。   从无痛人流到纸尿裤的牌子,她来来回回查了个遍,直到看得眼干眼胀才放下手机,这回倒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阮心糖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旁边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并伴随着清脆的电话铃声把她从睡眠中无情的拉了出来。   她摸过手机,眼睛也没睁仅凭着惯性划过屏幕支到耳朵旁。   “阮心糖,报告我看了,还是有问题。你今天到我家来我再跟你说一下。”江柏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到阮心糖耳朵里,低沉磁性且清醒。   阮心糖闭着眼没吭声。   江柏屿继续说:“对了,你过来顺便给我带份早饭,就我楼下那家……嘟、嘟、嘟……”   阮心糖放下手机,翻个身继续睡。   一分钟不到,手机又开始震动,阮心糖依旧闭着眼划开屏幕。   “挂我电话?我话还没……嘟、嘟、嘟……”   阮心糖再次按了挂断把手机塞到枕头下。   她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江柏屿的声音,她此时的情绪已经从悲伤又转为愤怒。   她想如果不是江柏屿那晚没做好安全措施,现在怎么会出现这一档子事?整件事只能怪他!这个还完全不知情的罪魁祸首!   江柏屿没再打来。   阮心糖翻个身正准备继续补觉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直接从床上拉了起来。   “赶紧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薛奉遥说完还轻拍了两下阮心糖的脸让她尽快清醒过来。   阮心糖打完一个哈欠,从床下下来,了无生气走向厕所。   医院厕所的镜子被保洁阿姨擦得很干净,清晰地照着她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昨晚她连妆也忘了卸,今早起来两只眼睛完全晕成了熊猫,脸上更是斑驳。   阮心糖还没睡够,此时对着镜子又打了一个大哈欠。   嘴还没合上,薛奉遥突然推门进来,在洗手台上放了一个化妆包:“把你那俩熊猫眼擦干净。”说完又风风火火离开。   阮心糖拿出卸妆水,抬头和镜子里困乏颓废的自己正面相对。   镜子里的人因为熬夜的原因脸有些浮肿,眼神呆滞毫无光彩,一头长及胸前的大波浪卷发乱蓬蓬地披在肩上,看不出来一点迎接新生命到来的欣喜。   “我真的不是不欢迎你啊,只是你来的太早了点。”阮心糖心想,又对着镜子扯了下嘴角,“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你爸爸喜不喜欢你就不一定了。”   说完她像是觉得很可笑一般又念了两遍:“你爸爸……爸爸……”如今这局面还真是神奇,她想,那人的角色突然从她的暗恋男神转变成孩子他爸了。   阮心糖卸完妆打着哈欠跟她姐下楼,又上了薛奉遥的车,头一歪打算再补个觉。   “准备怎么处理?”薛奉遥问。   阮心糖睁开眼,盯着自己的小腹处。   昨晚薛奉遥带着她做了检查,怀孕三周多,还不太显怀,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顶多就像是吃撑了。   但如今确确实实有个生命在里面,是她和江柏屿一时冲动的结果,也是他们最紧密的联结。   “你猜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儿?”阮心糖突然好奇。   薛奉遥笑了笑,“怎么,你还重男轻女啊?”   “没有,”阮心糖否认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个女孩,应该会比较像爸爸。也许眉眼像他,鼻子和嘴像我,我也更喜欢女孩儿,女孩儿比较乖。”   “所以你打算留下这个孩子?”薛奉遥关掉广播,车里安静下来。   阮心糖面对这个问题沉默了半分钟,轻声道:“我更想知道他会做什么决定。”   “这么说吧,”薛奉遥还是一贯冷静语气,“依我在医院这几年浅显的经验来讲,发生这种事一般男人做的决定都不会是女人心中最理想的选择,逃避和推脱也许是他们遇上这种情况的天性,当然有可能江柏屿例外。”   “可我自己也很矛盾,”阮心糖苦笑着,“我一向是没什么主见的人。高考报志愿时,我爸妈说哪个学校好,我就报了哪个学校。上了大学寝室的人都参加动漫社,我本来没多大兴趣也跟着凑热闹,后来有人追我,室友说那男的不错,我就答应了,结果什么都聊不到一起去,一天不到就分手了,分手后那男的还跟室友说我很无聊。再后来毕业,跟着闺蜜进了酒店行业。现在想想,好像只有一件事是我凭着自己的意志在坚持。”   那就是喜欢江柏屿这件事啊。   阮心糖本来想着江柏屿要是一直都不会真心喜欢上她,那她就死了这颗心,去试着喜欢别人。   可惜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就像在她身上栓了条绳子,而绳子那头攥在江柏屿手里,她无力挣扎逃走,全凭江柏屿收绳,或是把这根绳子一刀剪断。   “其实要跟他说这件事并不难,我只是害怕听见他的答案。”阮心糖轻声叹着气,“我怕他说留下,好像只是为了负担责任而勉强接受……”   “但你更怕他放弃这个孩子,”薛奉遥接过话道,“这证明哪怕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这样你更惨,孩子也很惨。”   阮心糖轻叹着偏过头,远处气势恢宏的江氏集团大厦一闪而过。   她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棉絮渐渐往上飘进了她的嗓子眼儿,她忍不住咳嗽,咳嗽使她涨红了眼眶,鼻子酸涩,眼角开始有泪滑下,她想孩子应该比她更难受吧。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更绷不住了。 第17章 一颗白冰糖   阮心糖回到家倒头就睡。   醒来时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远处地平线金黄一片。   她有些恍惚,好像现在不是2018年,而是2009年她中考前在学校门口最后见到江柏屿那一天。   那天下午回来她也是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外面景色也如今天一般旖旎,她当时撑在床上看着夕阳,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江柏屿了,喃喃自语问:“江柏屿会去哪里呢?”   而如今,她只能问:“她的孩子,会去哪里呢?”   本以为能清静地过一个周末,阮心糖却在星期天下午接到安素的电话。   安素嘱咐她穿得正式一点,六点在楼下和刘司机碰头,再开车去接江柏屿。   “有什么事吗?”阮心糖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把手机夹在耳朵旁一边开始翻衣柜。   “有个很重要的饭局,对方是市里的几位领导,你到时候少说话多做事,最重要的是给江总挡酒,江总昨天在子公司开了一下午的会回来就感冒了,所以你千万别让他喝酒。”   阮心糖心想江柏屿这身体素质也是够差的,“那您去不是更好,我这没什么经验,怕出差错。”   “不用太担心,这种饭局你不是主角,只要全程照顾好江总就行,而且江总说你酒量更好。”   “???”阮心糖扯下一件米色衬衫,心内默默念了句“WTF”!   江柏屿明明是知道她的酒量的,睁眼说瞎话。   “行,我知道了。”阮心糖挂掉电话,迅速脱下睡衣换上衬衫和一条米色包臀半身裙,看着被裙子勒出的小腹,她突然想起来她现在比江柏屿更不能喝酒!   她连忙拿了手机给安素拨回去,手机显示拨通那边却一直没人接。   连续拨了三次之后,阮心糖还想再拨第四次,刘司机的电话打了进来,说还有十分钟到楼下。   她只好放弃让安素换人的想法,手忙脚乱梳头发化妆,喝酒的事也只能到时候再见招拆招了。   阮心糖蹬着她鞋柜里最正式也最高的一双高跟鞋下了楼,她虽然不太习惯穿十厘米高的高跟鞋,但只要走慢点还是能走稳。   和刘司机交接时她看见开来的是江柏屿那辆阿斯顿马丁,问道:“怎么是这辆?”   因为江柏屿这辆车一般不让除他以外的人碰,公司上下都知道。   “江总指定开这辆,本来昨天是开的那辆宾利到老宅的,今天江总吩咐说让你开这辆过去接他。”刘司机说。   “老宅?”阮心糖猜想多半是江柏屿爸妈家。   “是董事长家,”刘司机说,“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走就看导航,上面我都给你设置好路线了。”   “好,麻烦您了,我现在就过去。”阮心糖答应后立即上车往老宅开。   江柏屿的这辆车说起来好像除了他本人,还真就只让她阮心糖开过,当然刘司机今天是例外。   所以她在他心中算是比较特别的人吗?   阮心糖想到这儿无奈笑了,不知道江柏屿为什么有意无意中总是做这种让人容易多想的举动。   仔细想想,也不过是她自作多情,毕竟江柏屿什么也没说过,除了在最一开始时让她做他女朋友,可惜那时也没带几分真心,好像只是为了弥补她那一夜所以想给她一个身份,又或许是因为气氛烘托到那儿了不得不这么问,只是至始至终他也没说过任何表达他心意的话。   他只是说:“做我女朋友吧。”但阮心糖知道,他把前面那句话省掉了,不是“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而是“我睡了你,所以做我女朋友吧。”   可是这种“补偿”,她不稀罕。   一路还算畅通无阻,到达老宅后阮心糖给江柏屿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在门外等着。   五分钟后,江柏屿的身影出现在大门,阮心糖下车迎接。   江柏屿冷着脸打量她一眼,没说话,径直坐进副驾驶。   阮心糖知道他肯定没忘记昨天早上被挂断电话的事,心里对她多半是很有意见的。   不过有意见就有意见吧,反正她对江柏屿也非常有意见,算是扯平。   车子平稳开上路,阮心糖继续跟着导航开往安素之前告诉给她的地址。   江柏屿漫不经心把视线投向左下角,看了一眼阮心糖踩油门的脚,如他所料果然是光脚在踩。   “知道要开车还穿这么高的鞋?”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和不明显地疼惜。   阮心糖并没仔细感受,声音淡漠:“我不仅要给您当司机,还得给您当助理,这么穿显得比较正式,从身高上来说也跟您比较搭。”   江柏屿无语,偏头看向窗外。   车子在一个路口处停下等红灯,他又瞥了眼阮心糖短裙下露出的一截大腿,淡然开口:“后座有条毛毯。”   阮心糖转头看了一眼,果真有条奶白色的毛毯,她拿过那条毯子弯腰给江柏屿盖上。   江柏屿表情诧异,一时无语,拿掉毛毯扔回她怀里:“我不需要。”   “您不是感冒了吗?”阮心糖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   江柏屿没再说话,脸色冷峻,仿佛在闹什么别扭。   阮心糖抓着软糯的毛毯脑子里突然冒出“不会是特意买给她的吧?”这种想法时,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提醒她已经绿灯。   她只好把毛毯扔向后座继续开车,不再多想其他的事。   两人一路无言,二十分钟后车子来到饭店门口,立即有服务员上来打开车门请江柏屿下车。   “言总到了吗?”江柏屿跨下车,手里同时扣着西装外套的纽扣。   “五分钟前刚上去。”服务员说完从阮心糖手里接过车钥匙。   阮心糖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言漠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   她把钥匙递给服务员后走到江柏屿身边。她是第一次出入这种极其低调奢华的饭店,一时不自觉挺直了背脊。   江柏屿把手肘伸向阮心糖,示意她挽住自己。   “不用了,我能走稳……”   “废什么话!”江柏屿眉眼间已经显出不耐烦。   阮心糖没防备被他这一吼吓得忍不住身子抖了下,立即伸手挽紧他。   “只是一般礼节而已,不用多想,你能不能走稳这种事我根本不在乎。”江柏屿语气虽冷,步伐却明显比平时慢了许多。   然而阮心糖无心去发现这些细节,她手里紧紧捏着江柏屿的西服,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更加害怕自己一时出神导致真的没走稳给他丢了脸。   来到电梯处,阮心糖一眼认出等在电梯口那个窈窕身姿,等那人转过头,一张精致的脸庞在看见江柏屿那刻霎时绽开了笑颜。   “正好,一起上去吧。”念裴说着话向江柏屿走来,对阮心糖礼貌地点了下头,不着痕迹挽上江柏屿的手臂,代替了她的位置。   阮心糖识趣地退后两步,站在两人身后。虽然心情并不好却还是强迫自己露出微笑。   进了电梯,念裴说:“我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到赵叔叔,公司以后开展很多项目都要跟他打好关系,漠承哥他倒是熟悉,但是对你一直都只是听说,你以后也得多和他走动。”   江柏屿听完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说:“你这个赵叔叔啊,我有所耳闻……”他说着偏过头凑近念裴的耳朵,也不知小声说了什么,惹得念裴捂嘴娇笑,又撒娇似得锤了他一下,嗔道:“这方面消息你倒了解得比谁都快。”   两人在前面打情骂俏,阮心糖在身后尽收眼底,却依旧直直站着,没有任何表情。   江柏屿偏头笑着看念裴,同时抬眸看了眼身后的阮心糖,后者对上他的眼神时依旧平和。   江柏屿转回头,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异常冷峻的面孔。   电梯停在十二层,门刚一打开,江柏屿抬脚大步走出电梯,念裴紧紧跟上,念叨着:“走这么快干什么?”   江柏屿不着痕迹躲过她伸过来的纤细手臂,假装抬手整理领带。   服务员带他们到达包间,推开门时只见言漠承已经在里面坐着,只身一人,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来了。”言漠承简单打了招呼,略微偏头看见最后走进包间的阮心糖时,嘴角不明显地上挑:“怎么还带个小尾巴?”   阮心糖局促地站在门口,嘴角抽动,对言漠承开的这玩笑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念裴走到言漠承左手边落座,甜美笑道:“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吧,漠承哥竟然也会开玩笑了?”   言漠承弯了下嘴角,拿了菜单递给念裴。   江柏屿走到言漠承右手边落座,故意隔开念裴。   阮心糖则充分展现“小尾巴”的特性,跟着走过去坐在江柏屿身边。   念裴抬眸看了一眼他们俩,继续翻着手里的菜单,又漫不经心笑道:“说的是啊,以前不是都不带小尾巴吗?”   言漠承叫阮心糖小尾巴时玩笑中带着拉近距离的目的,而念裴此时说到小尾巴这个词却是十足的轻佻和优越感。   阮心糖挺直背脊坐着,表情依旧平静,只是手里抓着手机的劲儿比刚刚大了许多。 第18章 一颗白砂糖   “叫来帮我挡酒的,”江柏屿冷笑着,“你这个赵叔叔不是很能喝?”   “你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嘛,竟然还要人帮你挡酒?再说了,她可是一个女孩子,你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念裴说道。   “我什么时候怜香惜玉过?”江柏屿心虚地看了阮心糖一眼,正好阮心糖也偏头看过来。   “江总,其实我……”阮心糖还在思索着怎么找借口说自己不能喝酒,此时门被服务员推开,又领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那人微胖,挺着啤酒肚,笑呵呵地眯着眼,看起来大概五六十岁年纪,而他后面跟着一个瘦长地中年人和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的戴着黑框眼镜身姿挺拔的年轻人。   “赵叔叔!”念裴热情地迎上去,言漠承和江柏屿均站起身上前客套寒暄。   阮心糖也礼貌上前,客人看向她时她则大方简短做了自我介绍。   念裴口中的赵叔叔是北阳市的一位重要领导,因为以前和念裴父亲是战友后来又共同为官,所以几乎是看着念裴长大的长辈。   众人寒暄完落座,念裴迫不及待跟她赵叔叔介绍起江柏屿。   赵叔叔笑出一脸褶子,欣慰道:“以前就总听老念提起他这个准女婿,也听漠承提过好几回,今天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   阮心糖在一旁默默听着,听到准女婿三个字时心下吃了一惊,还没等仔细的想,突然又被念裴叫到包间外。   “这是赵叔叔的忌口,刚刚忘记告诉服务员了,你再去找服务员交代一下吧,麻烦啦。”念裴递给她一张纸条。   “好。”阮心糖接过纸条转身离开。   念裴推门而进和江柏屿交换了眼神,示意他安心,阮心糖已经被支出去听不见有关他们婚讯的事了,虽然她并不乐意这么做。   赵叔叔看见念裴过来果然问道:“上回听你爸提了一句,你和小江也好事将近了吧?日子都订下来了?”   “没有,”江柏屿立即回道,“还没定下来。”   念裴只好跟着附和,“是呢,还没定。”   “等你们订下来千万别忘记赵叔叔啊,赵叔叔给你们包个大红包。”他拍着念裴的肩说。   江柏屿立即扯开话题,聊起了最近新开发的项目。   阮心糖回来时餐桌上正聊得兴起,没人注意她,她走到位置上刚坐下,那位赵领导立即端了杯让大家一起先喝一个。   阮心糖伸向面前的红酒,却在要举杯时犹豫了下还是端了旁边倒着柠檬水的杯子。   “端酒杯!”旁边的人低声命令道,语气不容反驳。   这一道带着压迫感的命令下来,阮心糖端杯的手抖了下,默默深呼吸后她转头直直望着江柏屿,“我不能喝酒。”   江柏屿不知道阮心糖为什么突然处处跟他作对,鉴于在这样的场合也只好暗自压下质问的话语,看她一眼后不再说什么。   众人碰杯喝完酒,那位赵领导才注意到阮心糖端着一杯柠檬水,指着她手里的杯子略微不满道:“这个这个……你怎么喝的水呢?这不行啊,得喝酒才行啊。”   阮心糖心想干脆也别瞒着了,正要开口解释,江柏屿抢先道:“我嘱咐过她别喝酒,专门过来给我当司机的,今晚我陪您喝。”   念裴诧异望向江柏屿,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   旁边言漠承暗自抬了下嘴角。   赵领导听见这话笑了,“没关系,我们一般也不劝酒,你看我们这个小刘,”他拍着左边那位年轻人的肩,“我们小刘本来也说不喝酒,最近正在准备要二胎,今天一听要来见你们江氏集团这两位,他说那必须得喝,二胎可以以后再说,今天跟你们两位这酒必须得喝好了,我可没劝他,都是他自己的意思,哈哈哈……”   念裴把心思从江柏屿那儿收回来,笑问:“刘哥看不出来这么年轻都有孩子了,您第一胎多大了?”   小刘说:“刚一岁零两个月。”   “男孩女孩啊?”念裴随口问道。   “女孩,挺乖的,所以我们还打算再要个男孩。”小刘说。   阮心糖默默听着他们聊孩子,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肚子,又抬眸看向江柏屿,想知道他会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发表意见。   服务员开始上菜,阮心糖一边听着那边在聊的话题一边给江柏屿碗里夹菜。   念裴继续说:“孩子可不好带吧,整天就会折腾。”   提到这个小刘笑着说:“爱折腾的小孩才讨人喜欢,哪有小孩不折腾的?”   赵领导吃了口菜搭腔道:“就是,你是不知道你小时候多爱折腾。”   念裴笑了下,看着江柏屿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柏屿是一条战线,都觉得小孩子太麻烦了,决定以后都不要孩子。”   阮心糖手一抖,正要夹进江柏屿碗里的一块牛肉直接擦着碗沿掉在旁边桌子上,她心虚抬眸,恰好对上江柏屿不满意的眼神。   “不好意思。”阮心糖拿了纸巾捡走那颗牛肉放到自己乘垃圾的盘子里,脑子里此时只充斥着四个大字:“不!要!孩!子!”   完了,她想,不需要问江柏屿意见了,原来他从来就不想要孩子。她以前以为自己很了解江柏屿,直到现在真的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和自己心里的那个他有着巨大差别。   情绪越是低落,阮心糖心里越是堵得慌,突然又有了反胃的前兆,她匆忙跟江柏屿打了招呼快步走出包间去找厕所。   到达厕所后她扑向马桶一顿干呕,呕完心里总算是好受点。   在洗手池漱口,她盯着镜子里此时丧气的一张脸,只觉得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从厕所出来,阮心糖没走两步毫无防备被人拉住手臂抵在墙角困在两臂之间。   “阮心糖,你这两天究竟怎么回事?”江柏屿认真问她,眼神既不解又困惑。   “没怎么啊,我不是一直都按照您的要求在做吗?”阮心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是吗?”江柏屿冷笑,“那为什么不能喝酒?”   阮心糖心里一怔,移开视线找借口,“我也感冒了。”   “不过是感冒就跟我说不喝酒,你还真是娇贵啊。”江柏屿略带讽刺道。   阮心糖重新对上江柏屿暗藏怒气的眼眸,“我只要感冒喝酒就会浑身长疹子,的确比较娇贵,”她冷笑着,“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除了我又没人在乎,我还不得对我自己好点?”   毫不知情的江柏屿此时自然听不出来阮心糖话里有话,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阮心糖,眼里的怒气一点点散去只剩下无奈。   最终他垂下手臂,放她离开:“走吧。”   阮心糖转身走出一米外发现江柏屿并没有跟上来,转头问道:“你不回包间?”   江柏屿靠在背后的墙上,摸了包烟出来,他轻晃了下叼出一根来含在嘴里:“抽根烟。”   他另一只手刚拿出打火机,阮心糖两步上前夺走了他嘴里的烟。   “你感冒还没好就又喝酒又抽烟?”阮心糖理直气壮质问道,这气势倒把江柏屿看懵了。   “你管我?”江柏屿轻挑眉头,完全压不住眼角的笑意。   “领导病倒了我还给谁当助理?”阮心糖转开视线躲避江柏屿含笑的双眼。   “好吧。”江柏屿装作勉强妥协的样子,准备揣回剩下的那包烟,眼前却出现一只白皙手掌。   阮心糖冲他招了两下摊着的手,“都要没收,拿来吧。”   “过分了吧?”江柏屿不愿给。   阮心糖没跟他继续商量,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转身就走。   江柏屿垂下手臂笑了笑,接着双手插兜缓步跟在她身后,“不让我抽烟,怎么就舍得让我喝酒?”   阮心糖停下脚步,回头望他,问:“孩子和大人谁更重要?”   江柏屿不加思索:“孩子吧。”虽然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阮心糖抿了下嘴角还算满意。   回到包间时念裴已经喝得半清醒半醉,言漠承则脸色没变,看来酒量不是一般好。   念裴看见他们一起进来,苦笑了下,她举了杯走到江柏屿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江柏屿不得不揽着她腰扶住她。   念裴脸颊潮红,笑盈盈望着江柏屿闹着要跟他喝酒,又顺势被江柏屿带着坐到了阮心糖的位置上。   阮心糖尴尬站在一旁,也不好坐到念裴原本的座位上去,那旁边就挨着同样喝得脸色通红的赵领导,她坐过去也没什么话题聊。   恰好此时,言漠承往左挪了下位置,正好坐到念裴刚空出来的座位,这下在他和江柏屿中间留了个位置。   阮心糖感激地看了一眼言漠承的背影,立即走过去坐下。   她左手边言漠承正和赵领导喝得尽兴,右手边江柏屿柔声哄着念裴,让她喝不了就别喝那么多。   她晾在中间,自觉无聊,只好站起身越过江柏屿和念裴拿了自己的碗筷坐下吃菜,此时突然又来了胃口,她挑着餐桌上的爽口泡菜吃了不少。   好不容易一顿酒局结束,众人下楼。赵领导的司机早就在大门处候着,小心翼翼扶了领导上车后开走。   另外两个赵领导的下属则叫了出租车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江柏屿把念裴叫到一边说事儿。   阮心糖等在车旁转头看着不远处那两人的背影,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很配。   等再回过头时她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言漠承吓了一跳。   “言总,我叫林司机过来接您?”阮心糖从包里拿出手机来。   “不用。”言漠承冲她勾了下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阮心糖身子前倾,听完言漠承的话后睁大了双眼,“您的意思是叫我姐过来接您?!”   言漠承眨了下眼表示她的理解能力满分,“她今天应该休假。”   “是休假没错,但是这么晚了我怕她不愿意过来啊。”说不定还会在电话里骂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言漠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道:“我只需要你把这件事做好,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   阮心糖微怔后立即点头答应,言漠承的气场让人完全不敢反驳,感觉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只小蚂蚁,不听话的话随时能被踩死,毫不费力。   “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她转身走出几步去打电话。   言漠承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心内却十分关心阮心糖这个电话的结果,此时牢牢盯着她打电话的背影,隐约能听见她在撒娇,在卖惨。   最后阮心糖挂断电话回转过头来的瞬间,言漠承的心也一下悬了起来,竟然是久违的紧张感。   直到阮心糖在车的那头绽开笑脸比了“ok”的姿势,他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第19章 一颗话梅糖   “婚约你最好尽快说服你爸妈取消,”江柏屿冷冷道,“否则我到时候急了不一定还瞒得住你的事。”   “知道了,”念裴双手环在胸前倚着墙叹气,“我可真是倒霉啊,作来作去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总之,你尽快说服你爸,不然我到时候要是把你和唐凯封的事说出来,两家人面子都搁不住。”江柏屿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喂江柏屿,”念裴喊住他,“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也许就是回来跟你结婚的呢?”   江柏屿配合她的玩笑抬了下嘴角,还没说话,念裴已经自顾自回答:“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吃就不吃吧,本小姐也不稀罕。”   她借着墙的力站直身子,往自家司机开来接她的车走去。   因为喝酒的缘故念裴此时脚步发软,走路轻飘飘的,晃晃悠悠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念裴,”这回江柏屿又叫住她,略微迟疑了下他问:“为什么离开唐凯封?”   念裴回眸,对他柔媚笑了笑:“对你回心转意咯,可惜,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她轻轻耸了下肩,对现状无可奈何地模样,垂眸忧伤地样子的确招人心疼,可惜江柏屿早就不为所动。   其实这个消息江柏屿最早是从念裴的哥哥念琢那里听说的,他虽然面上表现得毫不在意,心里却一直在好奇原因,不是因为他对念裴还念念不忘,只是他还是很关心,关心这个从小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妹妹到底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唐凯封说不上比他优秀,但是念裴当初为了唐凯封和他分手时决绝的表情后来几次出现在他梦里,他以为自己会放不下,其实过了两年后,也还是彻底放下了。   “啊对,”念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抬头,“我有一个完全出于朋友角度的善意提醒,那位姓阮的小美女和你不合适,还是趁早别再招惹她了,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你应该找一个对你稳固地位非常有帮助的人才行啊,”她说到这儿自恋地笑了,“当然要这么说的话,那还是我最合适。”   念裴说完,面对江柏屿无语的眼神,知趣地晃了两下手指钻进车里,调头离开。   窗外景色快速倒退。   念裴手肘撑在窗框上,手指抵着额头,此时只想放空脑袋,好好睡一觉。   她厌恶这样的饭局,更厌恶喝醉的感觉。   “有醒酒药,您要吃一颗吗?”司机拿出个小白瓶递给念裴。   念裴摇摇头,“清醒了反而睡不着。”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震动,念裴看了眼来电显示,暗叹一口气,接起。   念裴:“喂。”   “睡了?”电话里的声音低沉,隔着话筒依旧撩人。   念裴:“没。”   “那怎么无精打采的。”   念裴的手指在太阳穴旁轻轻揉着:“有事就说。”   “想你而已。”   念裴无声挑起嘴角,无奈中夹着万分的苦涩:“事情有进展后会像你汇报的,不用盯我这么紧。”   “好,挂了。”   她放下手机,突然情绪有了很大的起伏,眼前氤氤氲氲,还没等她仰头忍下,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一颗颗砸在手机屏幕上。   司机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什么也没问。   念裴接过纸巾玩笑道:“喝多了就是容易伤感。”   司机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般问道:“江先生欺负你了?”言语中似有想为她出头的意思。   “他才不会呢,他怎么会欺负人。”念裴喃喃道,声音懒懒散散的。   “听说……”司机顿了下,问道:“您跟江先生的订婚宴就定在下个月月末?”   “哦,是嘛”念裴拨了拨头发,不甚在意。   ^   阮心糖见江柏屿走来,立即先上了车打开空调。   “走吧,送我回公寓。”江柏屿靠在座椅上闭着眼。   等了会儿,车子没动静,他反而手臂被轻轻碰了两下,睁眼,阮心糖把一杯酸奶伸到了他面前。   江柏屿看了眼酸奶,又看向阮心糖,没说喝也没说不喝,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可别说不喝啊,”阮心糖带着委屈的口吻,“我刚刚可是跑了好远去买的。”   “什么时候去的?”   “就刚刚你和念设计师说话的时候。”   “我没跟她聊很久。”江柏屿想了下说。   “对啊,所以我跑着去买的,就怕你回来不知道我去哪儿了。”   “穿着高跟鞋跑步去给我买酸奶,我是不是该给你加工资?”江柏屿说着瞥了眼阮心糖的脚。   阮心糖听说加工资猛点头,意外之财总是来得这么突然。   “你不知道这饭店里就有酸奶?”江柏屿故意刁难,“不直接问服务员要却跑到其他地方去买,还觉得自己特别努力,看来你做事完全不讲高效。”   “我不是嫌他们饭店卖得贵吗?虽然我多花了点时间,但我为您节约了开支呀,这杯酸杯才7块,很便宜吧,回去别忘了给我报销。”说完她把酸奶又往江柏屿面前凑了凑,“你到底喝不喝?赶紧的呀!”   江柏屿被堵得一时没话,直接就着她的姿势握住她手一口喝完酸奶。   “味道还不错。”   “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口味?”阮心糖把空酸奶杯顺手放到挡风玻璃前的台子上,发动车子缓缓开离饭店门口。   “很了解我啊。”江柏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靠着椅背,说话时嘴角带笑。   “我听言总说的。”阮心糖有些心虚,立即解释。   江柏屿突然又睁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些审视的意味,不明白她为什么撒谎。   “他要真知道就好了。”半晌后他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   “啊?什么?”阮心糖专心开车,没听见江柏屿说什么。   “没什么,是林司机过来接他?”江柏屿问。   “不是,林司机好像临时有事儿来不了,我叫我姐过来帮忙了。”阮心糖说。   “呵、有意思。”看来他哥也不是完全没软肋嘛。江柏屿抬起手肘撑在车窗上,手指抵着下巴,窗外的夜景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眼底深处隐藏着一抹坏笑。   言漠承坐在饭店大堂的贵宾休息处,面前摆满了零食瓜果,他却只专注望着门口。   数到第十个人时薛奉遥正好进来,她身上是一贯简单的T恤和短裤,一双匀称的长腿下踩着双经典匡威帆布鞋。   她人刚一进来就有服务员迎上去。她随手把头发挽到耳后,说明来意,随后服务员向言漠承的方位做了请的姿势。   于是言漠承看见薛奉遥转过头来,双眼冒火,接着气势汹汹向他走来。   “又见面了。”言漠承挑眉跟她打招呼,带着几分肆无忌惮。   “言漠承,我真想揍你。”薛奉遥走过去直接一脚跪在他身侧的沙发上,俯身抓了他的领带瞪着他。   言漠承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偏了下头,“揍吧,如果你舍得。”   车子在路上疾驰,窗外夜景一闪而过。   前方遇上红灯,阮心糖把车缓缓停下,假装自然地偏头看向江柏屿,他闭眼撑着额好似在休息,大概还是不太舒服,眉头依旧微微褶起。   如果孩子长得像他,应该也会很漂亮吧,她想,多半会遗传他的高鼻梁和清秀的眉眼,那一定会是个很可爱的小孩。   “偷看我?”江柏屿突然睁眼。   阮心糖慌忙转回头瞥了眼红绿灯,不知道江柏屿闭着眼是怎么感受到她的眼神的。   偏偏这个路口红灯时间长,阮心糖食指敲着方向盘,假装若无其事,嘴里咕哝道:“你有什么好看的。”   江柏屿一双含笑的眼眸还紧紧盯着对方无措的模样,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   “承认吧,”他抿着嘴角笑道,“我应该是你见过最帅的人。”   阮心糖呵了一声以示不屑,“那不能证明你长得帅,只能说是我没见识。”   江柏屿倒也不反驳,“无所谓,只要比你前男友长得帅就行。”   “那应该还是你比较帅,”阮心糖说,“毕竟我没有前男友。”   “你没谈过恋爱?”江柏屿侧眸望向她,略微诧异。   阮心糖思索片刻,点头,大学时候那次不足24小时的恋情她一般都直接忽略,所以她的确没有完整的谈过恋爱。   江柏屿垂下眼眸,片刻后又看向阮心糖,“所以那次是你第一次?”   阮心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呢?我很洁身自好的好吧,我本来是想……”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不再继续,后面的话江柏屿大概也能猜到,她本来是想给自己男朋友或者老公的。   江柏屿认真看着她,沉默半晌,开口道:“对不起。”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渣。   此刻正好跳到绿灯,阮心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载着两人往公寓方向开去。   “道歉很奇怪诶,”阮心糖轻松笑着,“不过是两个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一道歉还以为你做的是什么不法行为。”   江柏屿的愧疚感倒是被她这话劝退了些,“这么一来倒是能解释你技术为什么这么差。”   他温柔地望着阮心糖,故意说这话逗她。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情场老手,征战天下。”阮心糖横他一眼。   江柏屿被她的反讽逗笑,“这么说你很认可我那晚的表现。”   “咱们能好好聊天不开车吗?”阮心糖真是受不了跟他讨论这些容易让人面红耳赤的东西,偏偏对面那人脸皮比她厚,情绪藏得比她深,估计就等着看她害羞脸红的反应然后再笑话她。   江柏屿放松地靠向椅背,懒懒道:“开车的又不是我。”一语双关。   阮心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车里突然沉默下来,广播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类似摇篮曲。她又想起肚子里还有个小可怜,于是假装随口一问,“你真的以后都不打算要小孩儿?”   “嗯,小孩闹腾。”江柏屿依旧闭着眼,只以为她是随便找的话题,没起任何疑心。   阮心糖有些气不过他这随随便便的语气,“你爸妈要是也这么想估计就没你了,你凭什么一句话就能随便决定别人的生死?”   江柏屿不知道她这火气从哪儿来,睁眼看向她解释道:“每个人都有自主选择是否要孩子的权利,我选择不要,没影响谁。”   阮心糖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到干脆把车停到路边,“每个男人也有自主选择是否戴套的权利,如果你不想要孩子那你又为什么偏偏选择不戴呢?”   江柏屿微怔,回想片刻,等再次看向气呼呼的阮心糖时突然笑了,挑眉反问:“我没戴吗?”   阮心糖一时有点懵。   哈哈哈仿佛上了个假床 第20章 一颗花生糖   阮心糖一时犯懵,江柏屿偏头继续提醒:“我那晚两次都戴了,还要我提醒你是什么牌子吗?”   “不不不用了!”阮心糖赶紧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好像印象里是有这一步,靠!那是为什么还会怀孕啊?他们两人这到底是什么狗屎运气!   阮心糖的心情在脸上表露无遗,她咬着下嘴唇,眉头拧在一起。   这凝重的表情使江柏屿也不得不多想,“你到底想说什么?”   告诉他吧。   阮心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就趁现在,不管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两人都要有个了断。   “其实我……”   话到一半,被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阮心糖只好忍下已经到嘴边的话先接起电话。   “喂姐,怎么了?”她问。   “我告诉你啊,我又要相亲了。”说起相亲,那头薛奉遥竟然是反常的欣喜语气,电话里有些噪音,好像对面开着外放。   “跟谁啊?”阮心糖问。   “上次我妈说的那个,家里长辈当官儿的,本人是我同行,也是医生,我觉得多半能成,祝福我吧。”薛奉遥的语气依旧兴奋,只是兴奋得太过让人感觉像是装的。   “哦,能成就太好了,有一个医生姐夫倒也不错,到时候你给我接生,他给我治病,完美。”阮心糖被她感染,说话语调也往上扬。   江柏屿奇怪的看了阮心糖一眼,不懂怎么还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的。   电话那头薛奉遥还没说话,倒是传来一个男人的咳嗽声。   “姐,言总在你身边呀?”阮心糖连忙问道。   那头薛奉遥模糊地嗯了一声,电话里的杂音消失,好像是关掉了外放。   “我跟你说啊,”阮心糖嘱咐道,“言总今晚喝可多酒了,人肯定不太舒服,你就别总冷言冷语了,好歹是你同学,多关心关心啊。”   “管好你自己,挂了。”薛奉遥恢复惯常冷漠语气,说完挂断电话,留下阮心糖一头雾水,不知道言漠承以前做了什么,以至于让她姐记仇到现在。   她重新发动车子上路。   “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江柏屿提醒道。   “没什么,不重要。”阮心糖这一被打断,突然又不想告诉他了,说着话还心虚地摸了两下脸。   这种吊人胃口的话听起来实在难受。   江柏屿轻哼一声,把头转向窗外,心内不住地好奇阮心糖到底是想说什么。   “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我上次听说我哥跟你姐……”   “什么?”阮心糖一下被他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还不顾危险特意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不重要。”江柏屿轻飘飘道,嘴角轻挑,语气里带着报复成功的愉悦。   阮心糖:“……”   高冷男神有时幼稚起来也是无敌。   十分钟后,车子开进御园公寓地下车库。   阮心糖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再一转头,江柏屿依旧撑着额没动静。   “喂——”她轻轻戳了下他手臂,“江总?江柏屿?”   江柏屿没反应,呼吸依旧均匀。   阮心糖一时起了玩闹的心思,凑近他的脸,由下往上仔仔细细欣赏着,手指已经做好弹脑门的准备。   江柏屿手肘在车框上撑了半天早就有些麻,睡着后自然全身放松力气也跟着变小,手肘渐渐滑出窗框,头也慢慢往前倾去。   等手肘完全离开窗框时,他的头也猛地撞向前,恰好与想做恶作剧的阮心糖的额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阮心糖的头被撞得往后扬了下,立即抬手捂了额头。江柏屿皱了眉没说话,阮心糖却哎哟连天,眼角泛起泪花。   这就叫自作孽啊!阮心糖心想额头一定起了个大包。   突然一只手轻轻推开了她揉额的手,阮心糖的额头重新被江柏屿温热干燥的手掌覆盖住,以顺时针方向轻缓地揉着。   江柏屿的眼神都专注在阮心糖的额头上,而阮心糖微微仰头,能看见江柏屿清瘦的下颚线,他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他吞咽时上下滑动的喉结,还有他此刻垂下的漆黑的眼眸——   “阮心糖,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阮心糖无辜地眨了两下清亮的大眼。   “那你解释解释,我刚才为什么会撞到你?”江柏屿左手动作没停,右手轻轻捏住阮心糖的下巴,让她始终面对自己。   “我想叫醒你来着,结果一不小心,离得太近了点……”阮心糖不敢跟他多对视,解释完赶紧垂下视线,怕自己忍不住就全都托盘而出。   江柏屿把她的下巴抬起,让她的额头靠近车顶的光源,“还疼吗?”   “不疼了。”阮心糖回道,其实还有一点疼,她突然想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刚刚那下江柏屿应该也挺疼的。   “你疼吗?”她问。   江柏屿看她一眼,放开她,“别管我了,你额头起了个大包。”他说着已经打开车门下车。   阮心糖也赶紧下车,又把车钥匙递还给他。   “上楼吧,我给你擦点药。”江柏屿看了眼车钥匙,没接。   阮心糖立即摇头,“不用了,过会儿自己就消了。”   “不用上楼还是不用擦药?”江柏屿问道,双手插进裤兜,好整以暇等着她的回答。   阮心糖看他表面没事人一样,实际多半还是在醉酒状态,不太放心让他一人上楼,万一再倒在家门口,她罪过就大了。   “行吧,我送你上楼。”阮心糖思衬片刻后说道。   江柏屿略略点头,看似没什么反应,却在转身后控制不住弯了嘴角。   不一会儿,两人进到屋内,江柏屿按亮客厅的灯,还在脱鞋时那只纯白的布偶猫就冲了过来,在他脚下转悠。   “饿疯了吧?”阮心糖问,弯下腰把小彩虹抱了起来。   “不是,保姆肯定喂过了,它就是这样,比较粘人。”江柏屿伸手揉了下小彩虹的头。   “噢。”阮心糖抱着它往里走,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原来你不在的时候有阿姨喂啊?”那看来上回叫她回来喂猫完全是故意的嘛!   “最近才有的。”江柏屿看她一眼,心虚地把视线转向一边,走到客厅倒了杯水。   阮心糖才不信,又看了一圈问道:“还有一只猫呢?”   “小糖?念裴抱走了。”江柏屿把水递给阮心糖,“本来也是她的猫。”   “你不是说她送你了?”阮心糖接过水杯抿了一口顺手放在一旁。   “她就是这样,不要的东西都往我这儿扔,等有兴趣了又拿回去。”江柏屿说着话打开屋内音响,舒缓的旋律慢悠悠流淌在房子里。   “我去洗个澡清醒下,等我出来给你擦药。”   “不用了,”阮心糖喊住转身往卧室走的江柏屿,摸着额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到家了,我就先回去了。”   “随便。”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江柏屿转身继续往卧室走。   阮心糖把小彩虹放到地上,见它一转身又跳上了江柏屿的工作台。   她走向门口穿鞋,脚跟位置早被这鞋磨破了皮,只好小心翼翼往里伸,稍一碰到皮下的肉就疼得她倒吸凉气。   正想着要不先拿点纸巾垫一下,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好像玻璃被打碎。   阮心糖回头,果然那只被她随手放在工作台上的水杯被打翻在地,碎成无数玻璃渣子。   而罪魁祸首正踩着旁边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的键盘跳下工作台,溜到一旁的猫架上去了,还爬到最高位置,俯卧在那儿居高临下看着被它搞得一团糟的地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水从电脑键盘里往外流淌,顺着工作台往下滴滴答答,阮心糖立即脱了高跟鞋光着脚便跑了过去。   电脑键盘已经被水打湿,她竖着拿在手里往下抖水,又抬头望了一眼那位趴在猫架上的猫主子,无奈叹气。   所以她当初也是再三考虑过后选择不养猫,她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江柏屿这么有钱,电脑坏了大不了买个新的,而她要是电脑被猫搞坏了估计得先把猫卖了再说。当然前提是她用得起这个牌子里最贵的这款电脑。   阮心糖把电脑放在旁边没被水泼到的地方,抽了纸巾细细擦了上面残留的水珠,再顺着键盘间的缝隙一点一点擦干净,最后划了两下触摸板看看电脑是不是还能亮。   屏幕很快亮起,看来这杯水并没对电脑产生多大的影响。   阮心糖晃眼一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桌面,而是江柏屿的邮箱。   最新的一封邮件是几个小时前发过来的,对方的邮箱名是一家豪华酒店的名字。阮心糖认得是因为这家酒店是江氏集团下最高奢的酒店品牌。   她的视线掠过邮件内容,并未打算细看,却在瞥见念裴的名字时停顿下来。   邮件内容很短,就一句话。   阮心糖却看了很久,久到闭上眼这句话能完整复制在脑海里。   她这才知道,原来念裴不是江柏屿的前女友。   是未婚妻。   他们的订婚宴就在下个月,场地定在这家酒店的最顶层,那应该是能俯瞰整个北阳市的地方,当然阮心糖没去过。   她只是远远地眺望过那座高耸入云间的酒店,和很多平凡的北阳市老百姓一样,看的时候她也想象过那上面会是什么样的风景。   江柏屿要订婚了,他想如果他邀请她去订婚宴的话,她应该会答应,毕竟难得的机会她也可以一睹那些有钱人才能看到的风景,还能看到江柏屿和他未婚妻的恩爱场面。   想想都苏爽。   可是她笑不出来,连扯一下嘴角也做不到。   静静地看完邮件,阮心糖转身向右准备离开,毫无防备的,竟一脚踩在玻璃渣上。   她怔了下,抬脚拔下那些碎渣。血并不是立马就流淌出来,而是当她站立时全身重量集中在脚掌,伤口才慢慢渗出血来,痛感也突然袭来,从脚掌往上,一瞬间到达她的太阳穴,疼得她轻轻踮起了右脚。   江柏屿也是在这时重新出现在客厅,拿毛巾擦着湿发,身上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真丝睡衣,领口开得有些低,松松散散的,整个人有些慵懒,连看过来的眼神也是。   阮心糖又悄无声息的放平右脚。   “怎么,又改主意决定不走了?”江柏屿轻快说着,视线往下瞥见一地的碎渣。   “怎么回事?”他把毛巾对折搭在一旁的沙发背上,走向阮心糖。   “不小心碰倒了水杯,我给你打扫一下吧,你家扫帚放哪儿了?”阮心糖轻声问道。   “卫生间。”江柏屿停在离阮心糖一米远的位置。   阮心糖点点头绕过那些玻璃渣,却在经过江柏屿时被抓住手腕,“你踩到玻璃渣了?”   她怔了下,回头发现白色瓷砖上有点点血迹,非常明显。   她佯装轻松,抬头道:“没事……”   话音未落,人突然被江柏屿拦腰抱起。   “有事的人通常都说自己没事,就跟醉酒的人一直强调自己没醉一样,毫无说服力,尤其是你,更不可信。”江柏屿眉头微皱,垂眸担忧地看了阮心糖一眼,抱着她径直往卧室走。   “为什么不可信?”阮心糖轻声问道,倒是安安静静让江柏屿抱着,也没吵着让他放自己下来。   “如果不疼,为什么走路时捏紧拳头?”江柏屿偏头望着她,眼神心疼且温柔,好似看穿了她所有的小动作。   阮心糖转开视线,没再说话。   江柏屿把阮心糖轻放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让她坐在床边,又去拿了药箱和湿巾回来。   他半跪在阮心糖面前,把她的右脚放在自己的左膝上,用湿巾轻轻擦着她血迹模糊的脚掌。   阮心糖忍不住往回缩了下,又被江柏屿捏住纤细的脚腕。   “疼?”江柏屿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关切。   “不是,”阮心糖摇摇头,“有点痒……”   “忍着。”江柏屿轻笑一声,继续擦拭她的脚,随后又拿棉花沾了酒精轻柔地在她细小的伤口上清洗。   阮心糖这回往回缩脚是真的被疼到,江柏屿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脚腕,突然问道:“你家里有药箱吗?”   “没有。”阮心糖说,“你问这个干嘛?”   江柏屿手上动作没停,嘴里说道:“可以备一个,平时磕到碰到也好处理,或者我这个送你。”   “不用,我平常都是一个创可贴搞定。”阮心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转移了许多。   “不是用钱搞定?”江柏屿看她一眼,忍住笑,又轻咳一声,拿了创可贴准备给她贴上。   “创可贴不也要用钱买?”阮心糖知道对方是在笑她之前被撞问他要钱的事,没好气地回道,“说起来,撞了人不道歉的我倒是头一次遇见。”   “好,是我的错,我道歉,还要我赔钱吗?”江柏屿放下阮心糖的脚,站起来俯身压向她,手臂撑在她的身子两侧,含情的双眸径直望进对方眼里。   阮心糖微微仰头拉开和他的距离,“打碎你一个杯子,扯平。”   “那你亏了。”江柏屿继续欺身而下,眼里都是征服的欲望。   “亏就亏吧。”阮心糖依旧往后撤,若不是手肘撑着,身子已经躺在床上。   江柏屿满含欲望的眼神在阮心糖的脸上游离,身子缓缓往下,又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   “江柏屿……”   “嗯?”江柏屿低声应着。   “不要这样。”她认真说道,手里还推着江柏屿的身子。   江柏屿却轻轻笑着,吻过阮心糖的耳畔,在她耳边低喃:“你明明很想要。”   “不,我不想要。”阮心糖突然冷静,“我不想要有未婚妻的男人。”   她突然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他不再是她曾暗恋的学长,也不是她爱慕的上司,自然也不会是她孩子的爸爸。   他是别人的未婚夫,将来会是别人的丈夫,一切,仅此而已。   事情不会再有其他方向的发展,就像一列定好终点的火车,当然只能朝着终点前进,难不成出轨吗?   火车也许愿意,但她怕自己被这列车碾得粉碎。 第21章 一颗杏仁糖   “江柏屿。”阮心糖冷静地望着对面离她不过两指距离的俊郎面庞,喊他名字时是从未有过的冷漠语气。   江柏屿疑惑回望,想做的事被拒绝他此刻也不是很愉悦。   “你把我当什么,你消遣的玩具?”阮心糖语气平和,没有带一丝愤怒,仿佛是想跟他认真探讨这个问题。   她不觉得生气,只是失望至极,原来暗恋了十年的人也不过如此,那些美好的东西不过都是她单方面给他罩上的彩色泡沫,所以才让他看起来那么虚幻,那么绚烂,其实泡沫底下呢,和某些男人一样,他也只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已。   江柏屿站直身子,依旧偏头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既困惑也有些微怒气,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你和念设计师要订婚了吧。”阮心糖撑起身子,双脚点地,站在江柏屿身前。   她没在意上个问题的答案,费尽力气,此刻终于扯起了嘴角,“恭喜啊。”她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因为江柏屿的眉头几乎是一瞬间皱了起来。   “还没确定。”江柏屿突然烦躁,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等定下来别忘了邀请我。”阮心糖的嘴角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扬着,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没有,她甚至不敢眨眼,怕眼泪会不听使唤,但这样瞪着眼眼睛反而更酸了。   “我先回去了。”她说完绕过江柏屿径直走出卧室,脚下冰凉的瓷砖让她仿佛置身冰窖。   江柏屿还依旧站在原地,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无奈叹气。   取消和念裴的婚事确实不像他想象中简单。   两个长辈几乎偏执了一辈子,拍板敲定的事说什么也不让改,虽然江柏屿曾经也觉得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   他和念裴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所有人都把他们往一块儿凑,他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原定轨迹走,只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念裴对他是习惯多过喜欢,只是她一直没有遇见真正心动的人罢了。   所以后来遇到唐凯封,念裴便毫不犹豫把江柏屿踹了。   江柏屿是气愤难受过一段时间。论条件,各方面他都比唐凯封优秀,但经过时间的冲洗,当他回想着那些与念裴在一起的时光时,他发现原来他不过也是把一切当成理所当然而已。   只是顺其自然想让它发生,却并没认真想过,两个人各方面条件再合适也并不代表一定能产生化学反应,比如心悸和心动。   但不得不承认,他是在第一次见到阮心糖时才明白什么是感情上的化学反应。   他不只是喜欢她的外貌,更喜欢的是和她待在一起时她散发出来的令他自在舒适的气场,就连跟她的第一次床事也无比默契,这真的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事实上,江柏屿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才见第一面的女人就跟她上床这种事他以前是拒绝的,就算听朋友提起也相当不齿。   但那晚除了有酒精作祟以外,还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阮心糖的主动。   他以为阮心糖多多少少对他是有好感的,谁知缠绵之后翻脸不认人,不仅拒绝了他提出的做他女朋友的建议,更是招呼也没打偷偷溜了,好像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自尊心一晚被打击两次,要说不气愤是不可能的。所以后来再遇见阮心糖时他想为难她,可惜他实际的行为却完全不受他内心控制。   比如阮心糖膝盖破了,他想她是活该,却又惦记着把创可贴给她;   阮心糖不愿去喂猫,他想她是要造反,却又舍不得她真的离开;   阮心糖随口一句没糖吃了,他以为自己没在意,却在路过茶水间时第一时间想起这事;   阮心糖迟到,他想一定得给她好好立个规矩,却又舍不得说重话和惩罚,只是轻轻弹了下脑门结束;   阮心糖在意她在他这儿的分数,他想她最多也就一分,却又计划着一个月后给她打满分让她开心。   他这一周过得浑浑噩噩,因为满脑子都是阮心糖。   他本想等自己把所有事情解决了再和阮心糖去进一步发展,可是阮心糖天天在他面前晃,晃得他眼红。   他今晚本想试探阮心糖的心意,再次跟她表白,他想阮心糖如果还敢拒绝,他就……扣她工资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硬抢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阮心糖会提前知晓他和念裴订婚的事,并且误会他和念裴还是恋人关系。   所以他现在在自己喜欢的女人眼里成了一个家有未婚妻还在外跟别的女人调情暧昧的不折不扣的渣男,连解释都变成了狡辩和借口。   他也很冤啊。   阮心糖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从江柏屿公寓出来,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左脚脚跟处继续被鞋子折磨着,她能感觉到皮下的肉来回摩擦撕扯,而右脚也没闲着,高跟鞋太高导致重量都挤在前脚掌,刚刚踩到玻璃渣的位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又出血了。   双脚的疼痛拉扯着她半边神经,而那半边则是被江柏屿和念裴的婚事刺激着,总之,整个脑子都不好受。   一个男人从后面走来不小心撞了阮心糖一下,匆匆道歉后又往前跑去,她看着那个男人跑向前方紧紧拥抱了他的爱人。   阮心糖无精打采经过时两人依旧幸福地拥抱在一起,就这么站在路中间,还害的她不得不绕道走。虽说这种情况她早习惯了。   可是还是很羡慕。   为什么别人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偏偏只有她孤独一人。   为什么他们告白就能获得拥抱和爱情,而自己还没开始就落得这个下场?   还好此刻小腹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反应,很是安静。阮心糖心想,不知道肚子里的小人儿是不是也能感受到她心情不好,便乖巧的不惹事。   其实在今天之前事情还有很多可能性,可惜在刚刚那一刻统统都被掐灭了,唯独剩下一种结局,那就是她退场,再次回到原点,揣着她卑微的不敢见人的感情,继续一个人孤独地活。   “轰隆——   突然地闪电劈亮天空,炸裂的雷声接踵而至,眼看是下大雨的节奏。   阮心糖抬头望天,额头被一滴雨水砸中,也是在这时她反应过来离开江柏屿家时竟然连包也忘记拿,她两手空空,没手机没钱包,什么都没有。   雨渐渐大起来,伴随着狂乱的风飘得她满头满身都是水,她快走两步,一不小心,鞋跟卡进了路边下水道口的铁栅栏里。   想来一个人倒霉的时候不能沮丧得太早,因为马上还会遇见更倒霉的事。   雨已经倾盆而下,阮心糖眼前模糊成一片。她使劲往前蹬了两下,脚背被高跟凉鞋的细带勒出红印来那鞋也依旧纹丝不动,卡得死死的。   她只好解了鞋扣脱下鞋子,蹲下身使出全身力气往出拽,而那只高跟鞋却仿佛钉在其中一般。   她突然好沮丧,她就连一双高跟鞋也没办法轻易抛弃,要叫她怎么放弃自己喜欢了十年的人呢?   倾盆大雨没有因为阮心糖的遭遇变得柔和一些,依旧无情拍打着她全身。   阮心糖不知道自己为何执着,她干脆跪下来,两手抓住那只高跟鞋继续使劲。   可不管她怎么拔,鞋跟依旧卡死在两根铁栏杆里,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去拉那两根坚硬的铁栅栏,可惜力量太弱,拉得掌心通红也不见效果。   阮心糖缓缓站起身,脱下脚上这只高跟鞋也丢到旁边。她想她是时候放弃了。   如果所有事都要跟她作对的话,那她放弃抵抗。   看着即将被她抛弃的高跟鞋,阮心糖突然眼眶湿热。   她抬手捂着脸,从指缝里流淌而出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亦或是都混在一起了,反正最终都是流入下水道,带着她的愤怒、委屈和不甘心。   有人撑伞从雨中走过,好奇地看了一眼被抛弃在路边的一双银色细带高跟鞋,一只直直立着,一只倒在一旁,看着还完好无损,可惜被无情抛弃,路人不关心这背后的故事,只看了一眼便转回头继续赶路。   阮心糖推门而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店员被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阮心糖此刻妆也花了,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身上衬衫被打湿贴着皮肤,现出了里面吊带的形状,而下面浅色的包臀短裙和小腿也沾上了零星的泥点,一双雪白的脚掌完全踩在地上,脚背上沾了些黑色的小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店员的第一反应是帮她报警。   阮心糖简短解释了下自己的情况,借店员的电话联系了薛奉遥,然后在门口等着她过来。   大概十分钟后,薛奉遥的黑色大众停靠在路边,她下车打了伞向阮心糖走来,等看到她此时的模样吃了一惊,“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慢慢跟你说吧。”阮心糖苦笑着回答。   薛奉遥又进店给她买了关东煮,大概知道她晚上陪江柏屿他们吃饭也没怎么吃饱。   阮心糖在车上吃完关东煮喝完汤,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薛奉遥见她吃完才启动车子向她家开去。   阮心糖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歪头看着窗外,身心俱疲。   “我刚知道,念裴根本不是他的前女友,”她喃喃说道,语气平静,“而是他的未婚妻。”   阮心糖把她知道的事都娓娓道来,最后她说她也想去那顶楼看风景。   “想看风景不如去爬山。”薛奉遥静静说道。   阮心糖抿了下嘴角,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帮我预约一个时间吧……”她左手搭在小腹上,话说到一半突然沉默,嘴唇张张合合就是发不出声音。   她觉得有些眼酸便轻轻阖上眼,一滴泪悄然落在手背,紧接着更多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她蜷起腿,环抱着自己渐渐哭出声来:   “我不要他了……”   声音委屈至极。 第22章 一颗口香糖   薛奉遥一路送阮心糖到家,趁她去洗澡的时候给她熬了姜汤,等她出来又亲自看她喝了。   阮心糖端着味道不怎么好的姜汤捏住鼻子喝了一口,砸吧着嘴可怜兮兮望向正在喝啤酒的薛奉遥,“我也想喝啤酒。”   “过来。”薛奉遥坐在窗边冲她招手。   雨已经小了许多,窗户开着,飘进来许多雨滴,但在这盛夏的天气反而让人倍感凉爽。   薛奉遥正对着窗户,一双长腿搭在窗框上,手里举着一罐冰啤酒对着天空畅饮。   活生生一副举杯邀明月的画面,可惜远处的明月被乌云挡了个彻底。   阮心糖端着还有些烫手的姜汤,顺手拿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她姐旁边,也把腿搭上了窗台,她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别去他那膈应人的订婚宴,等有时间了我带你去爬山,登到山顶就能看得很远。”薛奉遥从窗户望出去,远处天际黑漆漆一片,却隐约能看见绵延的山峰重重叠叠的曲线。   “好啊,”阮心糖手指滑着碗沿自嘲地笑,“人家还不一定会邀请我呢。”   “我看他也没脸邀请你。能趁此机会和他彻底告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薛奉遥仰头喝了口酒,“你这一路走来,也太卑微了。”   阮心糖望着远处漆黑的天空,眼前突然像放幻灯片一样播放着她第一次见到江柏屿直至现在的那些画面。   他们的每一次交集,他的背影,他的侧颜,他每一次扬起嘴角笑的模样,他每一次温柔地抬眸……太多太多,她如今每回想一遍,便难受更多。   “我打算明天去了提离职。”阮心糖偏头看向薛奉遥,自嘲地抿着嘴角,“我怕我忍不住做了小三,到时候再被念裴追着打就难看了。”   她端碗喝了一口姜汤,又烫又苦。   “换个岗位不行吗?工作也是好不容易找的。”薛奉遥建议道。   阮心糖沉默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好不容易才进了一家大公司,还不到两周时间就离开,再去下家时离职原因也不好交代。   换一个离他远点的职位好了,市场部?好像不错,应该经常出差之类的,这样不用老待在公司看见他。   “事情应该就这么结束了吧。”薛奉遥望着窗外叹道,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和无奈,好像既在说阮心糖,也在说她自己。   阮心糖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似得呼出一口气,“是啊,都会结束的。然后,我要拿后面所有的日子好好爱我自己。”她端着碗轻碰了下薛奉遥手里的啤酒罐,“干杯!”   薛奉遥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捏扁啤酒罐,朝后一个空投扔进垃圾桶。阮心糖也仰头喝完了姜汤,在椅子上打起哈欠。   “去睡吧。”薛奉遥起身伸了个懒腰,拉起阮心糖往卧室走。   一向喜欢一个人睡的薛奉遥这晚安静地陪在阮心糖身边,只是阮心糖每次翻身过去抱住她时会被无情拍开。   “姐,你不是每次过来都睡沙发吗?为什么今晚愿意跟我睡一起?”阮心糖翻过身,在黑夜里望着薛奉遥。   “怕你半夜哭醒没人安慰。”薛奉遥翻身面向墙,只把背影留给她。   “姐,”阮心糖依旧望着她姐的背影,“手术会痛吗?”   薛奉遥沉默几秒,翻身面向阮心糖,一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我没哭。”阮心糖抬头说。   薛奉遥按下她的脑袋,“我亲自给你做吧。”   “感觉会有点奇怪。”   “我本来以为第一次给熟人做人流手术会是我自己。”薛奉遥半开玩笑说道。   阮心糖笑着打了个哈欠,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就这样渐渐陷入睡眠。   早上突然醒来时,阮心糖摸来闹钟看了一眼,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昨晚忘记重新设闹钟害的又起晚了些,再加上手机不在身边,更加没时间感。   她匆忙洗漱完随手拿了包奔出门,直到站在地铁里还直打瞌睡。   薛奉遥是半夜离开的,她模糊记得她姐是接到一个电话之后走的,估计是医院的事。   阮心糖到达公司刚走出电梯就看见安素拿着一叠文件过来,见到她后安素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又要迟到。”安素把她拉到一旁。   阮心糖只能不好意思的笑,还好没迟到,而且提前十分钟到了,多亏她路上拿出跑八百的速度。   今天星期一,有非常重要的高层例会,她怕再迟到江柏屿真的就要把她劝退了。   “江总找你有事,早上到公司后每隔两分钟就问一遍你到了没,你待会儿过去直接去办公室找他,顺便把咖啡端进去,提醒他马上开会,今天的会议你来跟,我手头上有急事。”   安素说完拍了拍阮心糖的肩,匆匆离开快步赶上即将关上的电梯,又踩着电梯门道:“对了,江总把你落在他家的包放在你办公桌上了。”   此话一出,电梯里所有人都一齐看了过来。阮心糖简直无力解释。   在厕所整理好自己的精神面貌,阮心糖又在茶水间端上安素给江柏屿煮好的咖啡,随后敲了江柏屿办公室的门。   听到里面的人喊了声“进”,阮心糖暗自深呼吸,旋开门把手。   “江总,您的咖啡……啊切!”阮心糖端着咖啡的手还没撤离,控制不住直对着咖啡打了个喷嚏。   尴尬地和江柏屿对视一眼之后,她不好意思道:“我再帮您倒一杯吧……”   “感冒?”江柏屿直接拿过她手里的咖啡放到一旁,眼神带着关切,“昨晚淋雨了?”   “该开会了。”阮心糖不太想跟他聊昨晚的情况,走向一旁衣帽架取下他浅灰色的西装外套。   江柏屿没再继续问,站到阮心糖身前伸手套上了外套,继而垂眸静静看着她。   阮心糖正在整理江柏屿西装的纽扣,她身上穿着一件低领的浅粉色衬衫,第一颗扣子没扣,第二颗扣子也从孔里滑出了一半,此刻一抬手更是完全崩开。   从江柏屿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阮心糖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饱满曲线。   阮心糖轻轻抚了两下江柏屿外套的领子,放下手道:“好了。”   “等等——”江柏屿抬手扣上阮心糖的第二颗纽扣,这才满意道:“走吧。”   阮心糖感觉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故意跟江柏屿赌气似地又解开了。   她如今身材这么好,又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不可以开两颗纽扣?   到会议室门口,言漠承和江柏屿前后脚进去。   两位副总裁一到,会议室里的气氛不仅严肃下来,温度还骤然降低,看着言漠承冰霜一般冷漠的脸,众人都觉得空调温度似乎开低了些。   江柏屿倒没有言漠承那么冰冷,只是霸气更足一些,气场更加外露。   两位副总裁说不上来谁更具有威慑力,但因言漠承一直管理国内总公司,所以这边所有高层都比较了解他的工作风格。   而对前一周刚空降而来的江柏屿倒是因为摸不太清他的脾气秉性,所以在他面前说话做事更加小心谨慎。   而且,毕竟江柏屿姓江,言漠承姓言,最终公司继承人会是谁,大家心里多少也有点数。   况且江柏屿回来的这个时间也挺敏感,企业创始人江明峰董事长去年刚说有退的打算,今年就召回自己小儿子着手管理总公司事务。   这对言漠承来说不仅是威胁,更有之前多年经营都被当做是他人垫脚石的意思。   不过继承人的最终选择也不只是江明峰一人说了算,只是他持股最多,话语权最重,所以基本他定下的人,其他股东也不会太有意见。   大家心里各自都有盘算,当然是最好谁也别得罪。   江柏屿在左边位置坐下,言漠承则坐在右边位置,两人中间空着的主席座位则是留给董事江明峰的。   阮心糖坐在江柏屿的左后方,提醒自己待会儿千万不能中途睡着,会议记录还得记得完完整整以便江柏屿检查。   她打开电脑创建好今天的会议文档,一抬头对上对面一个人的眼神。   傅烛的眼神被阮心糖发现并未闪躲,反而笑了下。   阮心糖只好回以一个礼貌微笑。   前排江柏屿早就留意到傅烛的眼神,又见他突然对自己身后的人笑,他莫名转头看向阮心糖,瞥见她的胸口时,招手让她过来。   “怎么?”阮心糖走到江柏屿身边问道。   “水。”   “好的。”阮心糖应道,准备离开时又听对方说:“还有——”   江柏屿的视线看向阮心糖的胸口,剩下的话虽没说出口,要传达的意见尽在他不满意的眼神中。   “您想说什么?”阮心糖只当看不懂。   江柏屿偏头凑近阮心糖的耳朵,压低声音,“扣上,别闹。”   他样子虽霸气,语气却不霸道,反倒有些无可奈何。毕竟阮心糖从来不肯听他话有什么办法?   “好的。”阮心糖礼节性地点了下头,答应不闹,转身就翻了个白眼,谁理你?   江柏屿打开手机,给傅烛发过去一条短信。   傅烛看完后脸色一变,短信上写着:“傅经理不用惦记了,小阮名花有主。”   傅烛连着回复几条澄清自己的心思,还发誓自己对阮心糖绝对只是同事间的友谊,何况自己也是有妇之夫之类的话。   然后扭头打开微信和阮心糖的对话框:“小阮,听说有男朋友了?” 第23章 一颗西瓜糖   阮心糖端着水杯回来时恰好跟在江明峰和他两个助理身后进的会议室。   江明峰一进去,里面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阮心糖把水杯放到江柏屿桌上,安静地站回自己位置。   江明峰走到座位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都坐,接着会议正式开始。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江柏屿在言漠承之前发言,内容是阮心糖之前熬夜写的那些东西,她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抬眼偷看江柏屿的背影。   耳边是江柏屿低沉稳重的声音,她眼前渐渐浮现那个身着蓝白宽松校服的少年瘦长清俊的背影,和如今这个西装革履挺拔宽厚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十年多的时间一瞬而过,少年已成长为可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她呢,依旧还是那个既没勇气也没机会主动拉近两人距离的人,只能看着他们彼此越走越远,背道而驰。   阮心糖突然有些遗憾,如果那次她没有替她姐相亲,如果江柏屿依旧是单身,他们会不会在更好的时间遇见。   那时候江柏屿会不会转头发现她,注意到这个一直望着他背影的女人?   他们会不会从朋友做起,再到恋人,再在合适的时间结婚生子携手共度一生,而不是如今这个局面。   江柏屿发完言坐下,阮心糖也低下头,只是一垂眸,一滴眼泪正好砸在她的手背,泪花瞬间四分五裂,她抬眼看向屏幕才发现自己眼前早已模糊。   接下来的时间由言漠承发言,他的发言一向稳准狠,不带一丝感情地指出现阶段所有问题,几乎每个部门都要被点一次名,所以每次他发言,大家就更肃静。   只不过今天的言漠承不止是语气冷漠,比往常还多了些愤怒的情绪,最后犀利的眼神扫过在场沉默的所有人,简短总结后结束发言坐下。   江明峰最后进行了一些总结性的发言,并且明确了江柏屿和言漠承在公司的位置,同样都是副总裁,但是负责的内容不同,总结下来就是江柏屿主外,言漠承主内。   会议结束,江明峰叫江柏屿待会儿到他办公室去一趟,等他离席,大家才开始收拾东西。   言漠承和江柏屿并肩走出会议室,言漠承的另一位女助理正在门口候着,此刻见他出来恭敬递上了一杯水。   言漠承接过水杯淡淡扫了一眼,冷冷道:“我不喝甜的,记不住?”   那女助理吓得面色惶恐,说不出话来。   言漠承注意到在旁偷偷看热闹的阮心糖,直接把那杯水搁在了她怀里,“处理了。”   阮心糖两手抱着两个电脑和江柏屿的水杯,此刻又被迫接到一杯水,慌忙腾出手来端稳了,一抬眼言漠承已经和助理走远。   “这是什么意思啊?”阮心糖转头求助江柏屿,不知道言总说的处理是怎么处理。   江柏屿笑了笑,小声道:“讨好你啊。”说完还对她眨了下眼。   阮心糖虽然被那个wink击中,有些心动,却又忍不住想对江柏屿这幅假不正经的样子翻个白眼。   言漠承那种人讨好她有什么好处啊?怕是疯了吧!   阮心糖举杯闻了下,“好像是冰糖雪梨的味道。”   “喜欢就喝吧,应该没下毒。”江柏屿说。   阮心糖强忍住要咧开的嘴角,觉得此时笑不是很厚道,却又暗自欣慰当初幸好不是去给言漠承当助理,恐怕早被骂八百回了。   而这次这杯冰糖雪梨水,她尝了一口,很像是手工煮出来的味道。   那女助理多半也是好心发现老板最近嗓子不好才炖了梨水,而且她能喝出来没有加糖,也是很用心了,可惜老板是不会在意这背后的故事的。   “对了,江总,我想跟您说一件事。”阮心糖和江柏屿正走到办公室门口,准备提出她想换岗位的申请。   “什么事?……诶你去哪儿?”江柏屿正回着话,碰见念裴迎面走来。   念裴今天第一天上任设计部主管,只不过她上头还压着一位经理,所以其实给她的职位不算高,起码比不上她当初在唐氏的位置,这也是江柏屿对她回国比较费解的一点。   而且她不仅回国,还特意提前找过江明峰,所以江明峰才定下一个规矩——她和胡匀谁的新项目酒店设计图通过,谁就有资格任设计部主管。   而这场竞争的裁判只有一人,就是江柏屿。   念裴冲董事长办公室扬了下巴,“江董叫我去一趟。”   “你等我,我跟你一块儿过去。”江柏屿说。   “怎么,信不过我?”念裴偏头,俏皮地笑。   “算是吧。”江柏屿笑了下,又转头对阮心糖说:“你的事等我回来再听。”   阮心糖点头,又向念裴微微点了下头算打个招呼,接着回了自己工位。   江柏屿半分钟后从办公室出来,同念裴一起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阮心糖听见两人还没走远时念裴笑着说:“昨天没把你喝废,真是遗憾。”江柏屿同样带着笑意回她:“把我喝废?下辈子吧。”   如今知道他们俩的婚讯后,单是看见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阮心糖的心情也比以前更复杂了,更别提两人有说有笑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样子,她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几千瓦的电灯泡,亮得她自己都晕。   阮心糖长叹一口气,打开电脑,开始慢慢敲她的辞职信。   大概40分钟后,江柏屿回来,脸色冷峻,大步走进办公室后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阮心糖没防备吓得一抖,不知道江柏屿是因为什么事发怒。   她敲下辞职信的最后一个字,署名后保存。   如果江柏屿肯放人,那这封辞职信大概用不到,但如果他不愿放人,那辞职便成为她最后一条路。   没一会儿,安素拿了份文件让阮心糖去找念裴确认签字,回来再找江柏屿签字。   来到设计部门口,阮心糖与今天离职的胡匀正面撞上。   两人都没注意到对方,这一下撞得阮心糖肩膀生疼,而胡匀本来抱着的纸箱也洒落一地。   “啧、走路不看路的?”胡匀一边嘀咕一边蹲下身捡自己的东西。   “不好意思。”阮心糖也蹲下来帮忙,捡起手边一张照片。   照片上胡匀搂着一个女人,笑出一口白牙,有点傻,看起来没有如今这么重的戾气。而那女人双手环抱胸前,微扬下巴,面对镜头很有自信。   没等细看,照片被一把夺走。胡匀的动作迅速,指尖甚至划到阮心糖食指。   胡匀并没说什么,只是瞪了阮心糖一眼,抱起纸箱走向电梯。   阮心糖找到念裴办公室,说明来意后将文件递给她。   念裴随意浏览了下文件内容,签字后递还阮心糖,全程没跟她多寒暄。   在阮心糖出去前,还让她顺便帮自己丢了空咖啡杯和香蕉皮。   阮心糖把垃圾丢进垃圾桶才反应过来,念裴办公室应该是有垃圾桶的,标配。   阮心糖再次回到江柏屿办公室门前。推门而进时,江柏屿正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合身熨帖的衬衫和西裤把他的身形衬得修长。   江柏屿听见声音微微侧头,凌厉的眼神在看见来人是阮心糖时瞬间变得柔和许多。   “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阮心糖把手里文件递到他面前。   江柏屿拿过文件快速浏览:“脚好些了吗?”   “好了。”阮心糖迟疑两秒回答,不太想接受对方的关心。   “感冒了?鼻音这么重。”江柏屿说道,拿过笔在文件下方流畅地签下名字。   “您鼻音更重。”阮心糖心想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江柏屿反倒笑了下,“我有一个治愈感冒的方法,想听吗?”   阮心糖很想回答“不想”,然后结束对话。   可是面对江柏屿此刻期待的眼神,她实在是很没出息:“什么方法?”   “鳗鱼饭。”江柏屿说到鳗鱼饭时语调上扬,一瞬间笑得像个超满足的小孩儿,清亮的眼睛完成了两弯月牙,“晚上一起吃吧,去上次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   阮心糖暗自捏紧了拳头,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在咆哮为什么要突然约她吃饭啊?啊?啊?   “你后来又去过他们家吗?”江柏屿问。   “没有。”阮心糖违心道。   “我去过,”江柏屿略得意,“还送了我一张优惠券。”   “为什么?看你长得帅吗?”阮心糖开玩笑说道。   “你怎么知道,服务员还真是这么说的。”江柏屿笑了笑。   阮心糖忍不住笑容更大了些,“您这样身价的人竟然还会在乎一张优惠券?您随便抬抬手指就能买下它。”   “意义不同。”江柏屿语气认真。   阮心糖心里微动,怔了下没说话。   江柏屿后来又去的那次阮心糖其实是知道的,她当时正在店里后厨帮忙,服务员小小跑来说之前和她一起来过的那位帅哥又来了,阮心糖还掀了帘子偷看了他一眼,后来她说:“你送他一张优惠券吧。”   小小回说店里最近没做活动以什么由头送呢?   阮心糖想了想笑说:“你就说,帅哥看你长得这么帅送你一张优惠券好了。”   小小说:“可是也没印优惠券啊。”   阮心糖顺手撕了张长方形纸条,用马克笔写上优惠券500元,每次可累计使用,直到面额用光,没有截止日期。   小小后来出去把优惠券顺利送到了江柏屿手里,阮心糖看见江柏屿听到小小夸他帅时那副懵圈的表情,还有拿到优惠券时略嫌弃地皱了眉头,估计没见过这么简陋地跟闹着玩儿似得优惠券。   可是她刚知道,原来他这么高兴的。   “去吗?”江柏屿问她,语气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阮心糖掐着自己手指,拼命忍着想答应的心情,毕竟江柏屿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   想到这儿,阮心糖半开玩笑似的问他:“约我吃饭不需要跟念设计师报备吗?”   江柏屿微怔,又被气笑,阮心糖这话简直坐实了他是一个渣男。   可他并不辩驳,反倒挑眉道:“不需要。” 第24章 一颗榴莲糖   “不好意思,晚上有约。”阮心糖冷下脸来,拒绝后心里坦然许多。   江柏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阮心糖。   确认她不是赌气或是开玩笑后,他转身走向办公桌后。   “出去吧。”   “我还有件事想跟您说。”阮心糖上前两步走到江柏屿面前,“我申请内部转岗,望您批准,这是我填好的申请表。”   她将进来之前从王雨那儿拿的申请表放在江柏屿办公桌上,上面已经填好了所有信息,还差直属领导签字。   江柏屿的视线移向那张申请表,甚至懒得拿起,淡淡一瞥,冷漠开口:“不批。”   阮心糖直接又拿出一张纸,压在了那张申请表上。   “如果不能转岗,那我辞职。”   “威胁我?”江柏屿脸色冷峻,眼眸染上些愠怒。   他靠着椅背,漫不经心把右脚搭上左脚膝头,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视线又重新掠过那张申请表,冷冷审视着站在他身前的人:   “你觉得你够格?”   阮心糖微怔,继而解释:“王姐说市场部这个职位也向内部开放,大家都可以申请,公平竞争……”   “叫王雨过来。”江柏屿不听她把话讲完,接通旁边内线电话。   那头安素应了一声,两分钟后,王雨赶到办公室。   王雨一进来便感觉气氛凝结,江柏屿的脸色自不必说,冷若冰霜,而阮心糖竟也是一副愤慨表情,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桌面,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很是不忿的样子。   “江总。”王雨走上前,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的辞职信以及辞职信下只露出申请表三个字的纸张,大概猜到江柏屿叫她过来的原因。   “阮心糖申请市场部的职位你批了?”   “是。”   “原来人力部门就是这么做事的,一个在试用期内的新人,本职工作做得一塌糊涂,还能有资格转岗?”江柏屿沉声质问。   “江总是这样的,公司里现有的规定是职位开放出来大家都可以申请,但是后面还会经过我们人力部门和市场部的严格筛选,最终人选还得要报给您审批,如果内部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们还会从外部招人。所以这个申请表并不代表阮心糖胜任这个职位,说白了只是她参与这场比赛的入场券而已。”王雨冷静解释。   “依我看,她没资格入场。”江柏屿眼眸微微一转,视线直直打在阮心糖脸上,像两束灯光,把她此时的气愤、自卑、尴尬照得无所遁形。   他突然很心疼,却又极其想激怒她,甚至想听她骂自己一顿才觉得痛快,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不声不响,不痛不痒,好像完全不在意他。   “江总说得对,既然这样的话,我实在没有脸继续做您的助理,还麻烦您批了我的离职申请。”阮心糖刚刚还波澜起伏的心情突然间平静下来。   既然江柏屿觉得她这么糟,那她就如了他愿。   “王雨,安排好交接人,等工作交接完,阮小姐随时可以走人。”江柏屿吩咐着王雨却依旧看着阮心糖,眼睛里的怒火看似快要把阮心糖点着了,而对方却像深沉的大海,把他的这点怒火静静吞噬得一干二净。   王雨领着阮心糖出了办公室,站在阮心糖工位上又开始对她语重心长。   “阮心糖,你也是经过重重筛选才进到我们公司的,怎么这么不珍惜机会呢?有什么事不能提前沟通商量,上来就跟老板提离职?这是你们90后的流行做法是吗?”   阮心糖叹了口气解释:“王姐,我不是没有慎重考虑,您刚也听见了,江总对我的工作很不满意,我也不适应这份工作,本来我以为我争取一下,转岗也许可以解决问题,可是他觉得我不够格,那我只能离职。”   王雨也跟着叹了口气:“你不要这么拎不清,你仔细想想如果你能提前跟江总沟通一下你想换岗的想法而不是直接把申请表扔到他面前,他是不是能更加理解你的想法。工作做不好,首先不想怎么去克服困难完成KPI考核而是选择直接放弃,这样的做法很不成熟理智。”   王雨站在一个职场前辈的角度劝着阮心糖,可她不了解阮心糖真正想离开的原因,更不知道这原因并不能和江柏屿沟通。   “现在恐怕不是我可以选择,而是江总觉得我不够格做他的助理,所以我还是得离开。”阮心糖想到江柏屿刚刚不屑地语气,心里涌上一阵不服气和委屈。   “依我看,江总刚刚的话还是气话居多,上回江总还跟我说你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都不错,会考虑让你在这个职位上长期发展,我建议你跟江总心平气和好好沟通。其实我后来又给过他几个人选,但他还是坚持选择了你,这证明他还是认可你的。我希望你能看清你的处境,你也有自己的职业规划,能有什么原因比你职业发展重要?而且,尊重是相互的,我们企业文化是包容,但不是包容你的小性子。”王雨拍了拍她的肩,“再好好考虑下,和江总沟通后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确定离开,我可马上就安排接班人了。”   “嗯,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也连累您了,还让您也过来挨一顿批。”阮心糖面上带着歉意。   王雨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话你就留下来吧,给我后面也省点工作量。”   王雨离开后,阮心糖便一直都在和自己做思想斗争,她甚至想发帖求助网友,爱上自己有未婚妻的老板怎么办?   她想大概网友会回她:“当然是自己离开,难不成你还想做小三吗?”   如果她再在标题上加一句“我还怀了他的孩子”,被骂的估计就是江柏屿,当然她也不可避免会被骂。   关键在于这帖子的内容她怎么写,是把自己写成楚楚可怜完全被人欺骗的无辜少女,还是插足别人感情不知廉耻只要真爱的小三。   好像不管怎么写都写不出来她如今面临的复杂局面。   阮心糖在座位上浑浑噩噩熬到下班,期间江柏屿再也没叫过她,从办公室出来也不曾看她一眼。   来到地铁站,对面反方向那趟刚好到达,只是一瞬间的思考后,阮心糖跨上地铁,准备去“鳗语家”后厨帮忙。   她如今是店里老板之一,虽然三年前也是借的薛奉遥的钱投的资,而且直到现在还没还完,不过好在她姐倒也不着急用钱。   阮心糖掀开帘子走进店里,店门口坐着几个学生在等外带,店里则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几个服务员脚步如飞在座位间来回穿梭,小小看见她还分神对她招了下手。   她直接进到后厨,跟几个厨师和店里徐老板打招呼的时间已经扎好长发,穿好围裙。   徐老板和他妻子是这家店的创始人,对阮心糖一直很感激,也一直劝过她不要总来帮忙怪累的。但阮心糖总喜欢过来看看,而且闲着也是闲着,便总要帮帮忙才行。   之后她便一直给后厨打下手,后又转战外面协助其他服务员上菜。   直到接近八点,店里渐渐闲下来,顾客几乎都结完账离开,只剩下两三桌还在继续用餐。   几个服务员跟阮心糖打完招呼也都换了衣服离开,只剩小小是八点半下班,还得再等半小时。   阮心糖在手边的座位坐下,愉快的长呼一口气,有时候做做简单的体力劳动反而能轻易感觉到满足和愉悦。   “糖糖你吃点什么吗?”小小过来给她倒了杯水,“趁咱们王大厨还没走,我让他给你做个海鲜什锦炒饭怎么样?你的专属炒饭!”   “我也正准备问小阮呢。”王大厨从后厨探出个脑袋,笑嘻嘻说完继续给她做炒饭去了。   店里此刻正放着一首舒缓的小情歌,旋律有点甜。   剩下那三桌还没走的客人有两桌都是情侣,说说笑笑的,一会儿喂对方吃口饭,一会儿又给对方擦掉嘴边的饭粒,配合着背景乐,好不甜蜜。   阮心糖手里握着水杯等自己的炒饭,闲着无聊便静静观察远处那两对情侣。   他们彼此对望的眼神里有着豪不掩饰的爱意,被甜蜜的背景乐一烘托,连她也被气氛感染,忍不住扬了嘴角。   只是别人越幸福,她反而感觉越落寞。   十几分钟后,王大厨端着一碗炒饭出来,放到她面前后又笑嘻嘻地摘下围裙,跟她打了招呼也下班离开了。   店里最后的三桌客人也陆续离开,小小在柜台前结账。   阮心糖正舀了一勺炒饭,还没送进嘴里,只见门口布帘掀开又大步走进来一个身影。   那人身上是阮心糖所熟悉的黑色真丝衬衣,修长的双腿正迈着稳健的步伐径直朝这边走来。   而她早在他眼神还没望过来时就已经捧着碗蹲到了桌下,暗自祈祷千万别被发现。   江柏屿走到座位上坐下,顺手拿过菜单,里面本来夹着的一张酒水单不小心掉到桌下。   他弯腰去捡,却见桌底蹲着一人正艰难地往厨房方向挪动,活像一只短腿的兔子。   “阮心糖?”   阮心糖身子一僵,转头,一双滴溜溜乱转地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江柏屿,冲他尴尬地绽放了笑脸。   恰好店里音乐切到一首叫《恋曲1990》的老歌: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面前的场景再配着这背景乐,江柏屿也忍不住扬了嘴角,英俊的眼眉微弯,笑容漾开来。 第25章 一颗橘子糖   “蹲着吃省劲儿?”江柏屿抿着笑调侃。   阮心糖捧着碗从桌下钻出来,重新坐到他对面。   “捡手机而已。”她将手机故意放到一旁。   “不是说晚上有约?”江柏屿的视线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菜单上,随口一问。   “跟我自己有约啊。”阮心糖拿勺子搅着碗里的炒饭,随口一答。   江柏屿将视线从菜单转向阮心糖,眼神无奈。   他的邀请好像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难免有些挫败。   “先生吃点什么?”小小拿着便条过来,打破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江柏屿合上手里的菜单,指着阮心糖面前的炒饭,“麻烦来一份跟她一样的炒饭。”   “这个……”小小颇有些为难,“这道炒饭并不在菜单里,而且会做的厨师也已经下班了。”   江柏屿微怔,眼眸一转看向阮心糖,对方冲他得意地抿了下嘴角,舀起一勺炒饭正要送到嘴里。   “那我就要她这份。”江柏屿挑衅地勾起嘴角,见阮心糖的勺子顿在嘴边,不禁笑得比她刚刚还得意。   不过他要是知道阮心糖此刻心里正骂他不要脸估计是笑不出来的。   小小这下更为难了,“这个……”   “多少钱一碗?”江柏屿满不在乎的语气,“一百?一千?一万?十……”   “够了够了,这碗给您吧,她还没吃过您别嫌弃。”小小劈手夺过阮心糖的碗和勺推到江柏屿面前,笑嘻嘻道:“您随便看着给点儿就成。”   “你怎么回事儿?”阮心糖啪啪打着小小的手臂,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人帅哥拿钱买啊,这不多卖一点是一点嘛。”小小弯腰附耳道,说完还特得意冲阮心糖眨了下眼,觉得自己特别会精打细算,“我叫后厨再给你做一碗鳗鱼饭哈。”小小自顾自笑着进了后厨。   阮心糖看着对面那张欠揍地笑脸,冷冷道:“有钱了不起是吗?”   “嗯,了不起。”江柏屿故意要激她,又舀了一勺炒饭伸到她嘴边,“想要吗?”   阮心糖的眼神彻底冷下来,对于江柏屿的施舍轻浮从心底里觉得厌恶,不仅厌恶,还夹杂着失望透顶的情绪。   当这股情绪彻底爆发时,她抬手打掉了那勺炒饭,连带着勺子也飞出半米远,摔到地上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柏屿,这里不是你的公司也不是你的办公室,别以为我还会继续忍你。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不过也只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人渣一个!”阮心糖拍桌而起,觉得居高临下的视角骂得更痛快。   “我当初也是瞎了眼,从今以后,请你圆润地滚出我的世界。”   阮心糖很少这样直接骂人,她的性格一直以来都很包子,不像薛奉遥有什么仇当时就报了,她总是忍啊忍,忍到实在忍不住时也只是没出息地默默裹着被子掉眼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哪里来的勇气骂江柏屿,虽然她胸膛起伏得像刚跑完八百米,心脏跳动的速度完全不受控制,两颊也涨得有些红。   然而被骂的人此刻眼神依旧平静,没有被骂后的恼羞成怒,也没有任何的气愤,只是平静地望着她。   “骂够了吗?”江柏屿淡淡瞥了眼在后厨只探出个脑袋一脸惊讶的小小,说:“没骂够的话,咱们换个没人的地方你继续……”   话没讲完,一杯柠檬水当头泼下。   江柏屿微怔的当口,阮心糖已经拿着包离开,再没留下一句话。   水顺着额头一路滑过脸颊,他无声叹息着闭上双眼,眼睛里进了些水,不太好受。   不过这难受程度跟他此刻的心情比简直不值一提。这件事的走向好像完全不在他的控制内,对阮心糖,他也是没了办法。   阮心糖从店里出来后,便一路大步狂走,好在今天穿的是一双浅口平底鞋,倒是比昨天晚上好受很多。   只是她还是疼,全身上下都疼,五脏六腑也疼,小腹里的肉团也跟着疼,她死死咬着下嘴唇,拼命睁大眼睛。   可眼泪还是那么不争气,争先恐后地掉得热闹。   她就这样,边走边哭,在路灯下,在花园里,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在热闹喧哗的闹市里。   在最后一班公交车上,窗户映着她的面庞,被霓虹灯的光照得五彩斑斓,却有一双格格不入的红肿的眼。   她静静看着那双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此刻竟又开始掉起眼泪。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出息,她心里甚至有个声音在说也许江柏屿并不像她看到的这样,也许他不是闲得无聊招惹她而是真的有些喜欢她,也许他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的,不然他为什么刚刚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心里骂这个没出息的她,都这样了还在替他找借口,嫌自己眼泪不值钱是吧,这两天哭了得有过去两年的量。   可说到底,她如果知道怎么放弃江柏屿,还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吗。   一夜辗转反侧,阮心糖第二天决定请假不去公司,实在不想面对江柏屿,而且刚骂完他第二天又顶着两只红眼泡去低声下气,难免在气场上又输一大截。   阮心糖现在是晚上睡不着,早上也睡不着,吃完早饭一看时间才七点,于是坐在沙发里发了条微信给安素,让她帮忙请个假。   安素答应了,她便有些无所事事,打开电视机也只是随意按着遥控器,并没把心思放在上面,只是听个音儿,显得屋里热闹些。   一个人这样孤独的时间阮心糖其实早习惯了,只是还是很怕完全安静的气氛。   人家都说单身不好吗?是游戏不好玩儿还是电视不好看?   可人家单身是无牵无挂,无忧无虑,而她呢,是人虽单身,心还向往,现实却又泼冷水,才导致生活一团乱。   阮心糖被手机铃声吵醒时才发现自己竟在沙发上睡着了,来电显示是王姐,不知道突然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情况。   她清了清嗓子划过屏幕。   “喂,王姐。”   “阮心糖,你申请市场部市场专员的职位江总批了,我们这边会在周五组织面试,上午人力部门面,下午市场总监面,你好好准备下吧。”   “好的,知道了,谢谢王姐。”阮心糖语气不自觉有些欢呼雀跃,不知道江柏屿是不是被她骂醒才又重新做了决定。   “谢早了,你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对了,身体好些吗?”   “好些了。”   “好,挂了啊。”   挂断电话,阮心糖当即下单了几本关于市场营销的书,当天送到后她便开始恶补。   随后两天在公司,她和江柏屿依旧不冷不热相处着,除了工作别的一概不谈。   一整天下来,江柏屿几乎不怎么召唤她,不像之前动不动就叫她进去一趟,如今他所有事都吩咐给安素,由安素下达命令,阮心糖也乐得不跟他面对面。   不管怎么说,骂了自己老板,心里多少还是虚的。   安静地等到星期五,阮心糖按部就班的上班打卡,然后进行一天的面试。   面试过程倒还顺利,只是不管是人力部门王姐,还是市场部门傅烛经理,全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不管她认为自己回答得很完美还是很糟糕,面试官均是微笑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以至于她根本无法从他们的表情里获得一丝信息。   最后面试结束,她对结果却是没什么把握。   阮心糖鞠躬道谢后离开市场部会议室,没走两步,傅烛追了出来并喊住她:“小阮,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阮心糖眼里刚流露出一丝犹豫的情绪,傅烛立刻又道:“还有其他的同事,一起聚聚吧,你刚来没多久,正好可以跟大家混熟点。”   “好吧,正好我也没什么事。”阮心糖爽快答应。   “行,下班我来找你。”傅烛说完目送阮心糖离开后才又进了会议室。   回办公室途中路遇人力部门,阮心糖又找王姐问了问后面的安排。   王姐告诉她周末他们会根据综合评分选出来两位候选人的名单送到江柏屿那里,而江柏屿也提前跟他们做了交待这次需要安排候选人和他面谈,面谈后会出最终结果。   阮心糖听完心凉了一大半,公司内部申请这个职位的不下十人,最终仅能挑出两人来,而且还得过江柏屿那关。   于公,江柏屿觉得她工作能力差,于私,她还把江柏屿给骂了,好像不管怎么看她都没戏。   她只祈祷江柏屿到时能公私分明、公平公正吧。   等到下班,傅烛果然准时过来,阮心糖收拾好东西跟安素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却被安素叫住:“你不跟江总打声招呼,万一待会儿有事找你呢?”   其实这两天江柏屿根本没主动叫过她,安素也是知道的。不过她这么一提,阮心糖倒是觉得确实该跟领导打声招呼再走。   她让傅烛稍等她一会儿,接着敲开了江柏屿办公室的门。   安素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傅烛,漫不经心问道:“傅经理约了小阮出去吃饭?”   “嗯,还有好些其他同事,大家一起聚个餐,你有时间吗?不如也跟我们一起去玩玩儿?”话都说到这儿了,傅烛也不好不连安素一块儿邀请,不过心想她多半会推辞。   “好啊。”安素看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微信对话框,笑着答应。   屏幕上是江柏屿发过来的微信消息:“你跟着去吧,帮我看着一下。谢了。”   她叉掉对话框,关掉电脑,起身收拾着自己的包,“傅经理刚刚的邀请是真心的吧?”   “当然,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嘛,也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应该早点主动邀请你的。“傅烛笑着说,面上看来的确是十二分的真诚。   “没事,现在邀请也不晚。”安素补着妆说。   阮心糖跟江柏屿说完自己晚上有约的事后,江柏屿半天没给她任何反应。   直到她等到快忍不住时,江柏屿才抬头淡声道:“没事,走吧。”   阮心糖点头示意后,转身走向门口。   “对了,”江柏屿突然又喊住她,顿了下,他说:“周末快乐。”   阮心糖微怔,放在门把上的手也顿住。   “您也是。”她忍住回头,压下门把手,推门而出。   江柏屿把视线从门口收回,嘴角噙着苦笑。   他邀请阮心糖吃饭两次也不给面子,别人邀请一次就答应,不知道阮心糖到底是对他有多大的意见。   也对,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衣冠禽兽和斯文败类而已。   他靠在座椅里,有着头疼。   电梯里,安素站在傅烛和阮心糖身后,突然手机又来了一条微信,她点开,竟然长长一段:   “别让她喝太多酒,也别让她和傅烛走得太近,包括其他男人。叫她不要只顾着吃泡菜不吃饭。她今天穿的高跟鞋,让她小心走路别崴了脚。还有提醒她别玩儿得太疯太晚。如果有必要,随时打给我,我去接她。”   求收藏呀~ 第26章 一颗柠檬糖   在安素记忆里,江柏屿从来没发过这么长的微信。   她看向眼前和傅烛说笑着的阮心糖的背影,又看向她脚上的高跟鞋,不觉有些感慨。   各人有各人的命。   晚上吃饭时,阮心糖照旧没喝酒。   这个饭局实际是市场部的内部饭局,饭桌上只有阮心糖和安素是刚来公司不久,没有太多发言的机会。   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她们俩的身份,很多有关于高层的八卦消息都避而不提,偶尔有人说起,其他人给个眼神话题也就戛然而止。   阮心糖不如安素敏感,和坐在身边的傅烛一直聊得很欢,倒是没太察觉到这样的气氛。   傅烛告诉阮心糖转岗的事最后还得江柏屿说了算。   “我知道,今天王姐也告诉我了,不过我能不能到他那儿还不一定呢,不是说最后只选出两位推到江总那儿吗?”阮心糖有些担忧自己的水平。   傅烛轻拍了下桌,一副“我罩着你”的表情:“怕什么,有我给你保驾护航呢。”   阮心糖只当他是喝了酒兴致上来后随口开的玩笑,并不当真,只是依旧笑着附和:“那这样的话还真是谢谢傅经理了。”   “诶,不用叫我经理,叫我傅烛吧,要么叫我傅哥也行,他们也都这么叫我。”   “傅哥。”阮心糖叫了一声,知道在饭局上还是得给面子。   傅烛轻拍了下桌子,激动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哥,那我觉得我还得帮你过最后的难关。说实话你跟江总待的时间比我长,你应该知道他是一个对工作非常认真,眼睛里绝对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所以虽然我能把你推到江总那儿去,但是最后和江总面谈,我怕你还是会吃亏啊。”   “对,我也知道我的实力,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尽力就好了。”   “这样吧,我给你做个面试辅导,怎么样?就这个周末,我两天的时间都可以给你,随叫随到。”傅烛说,“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江总当初在海外分公司就是从市场部做起来的,对市场的那些事那是了若指掌,所以你要不让我帮忙,可能还真有点悬。”   阮心糖被傅烛说动,再加上自己的确想从现在的岗位离开,所以几乎是立即答应,“那就太感谢您了!”   “行,那咱们晚点把后两天的时间约上。”傅烛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下阮心糖面前的水杯,“就这么说定了啊。”   吃完饭后的惯常套路就是KTV,傅烛包了一个大包间,空间很大,大家零零散散坐着,点了歌后又开始闹起来。   安素依旧坐在阮心糖身边。   音乐声很大,她听不清阮心糖在和傅烛说什么,只能听见两人的笑声。   傅烛的手就搭在阮心糖身后的沙发上,偏头对着阮心糖耳朵说话时,还会轻轻搭上她肩让她靠自己近些。   安素实在看不过去,拉了阮心糖一下,让她陪自己去趟厕所。   一边洗着手,安素一边假装随口问道:“你跟傅经理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倒也没聊什么,他讲了个笑话。Bonnie你知道什么水果视力最差吗?”阮心糖突然问。   “什么?”   “芒(盲)果。哈哈哈哈……”   “你这笑点也太低了。”安素对这个冷笑话略无语。   此时手机响了一声,她手机来了条微信,江柏屿问:“喝酒了吗?”   “没喝。”她回过去,又抬头对渐渐止住笑的阮心糖说:“我有点不舒服,你陪我先回去吧?”   “你哪里不舒服?”阮心糖忙扶住她上下打量,“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我就是觉得那里面太吵了,你不觉得吗?”   “是有点吵,那我跟傅经理打声招呼,咱们先走。”   阮心糖和安素重回包间,跟傅烛打了声招呼,决定先走。傅烛挽留不下只好送她们上了出租车。   车上,阮心糖随便找了个话题,“Bonnie,你做江总的助理多长时间了?”   “四年。”安素转头望着她说,“我跟江总是大学同学,后来毕业就做了他的助理。”   “那你们也认识很长时间了,怪不得你这么了解他。”阮心糖笑道,“那在你心里,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安素凝神想了几秒后,缓缓说道:“温暖,和煦,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是一个非常有涵养有礼貌有家教的人,大学时喜欢他和追求他的女生有很多,不管是欧美性感款还是亚洲甜美款都会被他吸引,他虽然一一拒绝但从来没给过任何一个女生难堪。他也非常投入恋爱关系,很专一。除此之外,学习能力也是出类拔萃,在没有最优秀只有更优秀的大学里,他每年依旧能够稳在全校前三。他有高傲的资本却并不傲慢,他虽然高冷却也并不会忽视别人,他很擅长社交却也很会把握分寸,他喜欢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不让任何人靠近。所以你会发现他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感,知道如何划分距离,让自己保持舒适却又不让对方感觉难受,有些人只看表面会觉得他很冷漠,其实他并不冷漠,只是不笑时有些严肃罢了。事实上,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阮心糖静静听着这一番话,隐约能感觉到这话的背后蕴藏着什么感情。   安素平常是很冷静理智的人,能让她给出这么感性的评语,只能说,这感情大概不比她阮心糖弱。   只是安素说得坦然,有种放下情爱后单纯的欣赏。   “我觉得他就像一颗薄荷糖。”阮心糖点评道。   安素一时微怔,等反应过来后也笑着点了头,“对,一颗薄荷糖。”   “你刚说他非常投入恋爱关系?是什么意思啊?”阮心糖必须承认她此刻真的对这件事很好奇。   安素的嘴唇张张合合,有些欲言又止:“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大学时他和念裴设计师在谈恋爱,也是因为这样,他从没和其他女人走近过。”   安素其实不是很了解江柏屿和念裴的事,只知道两年前他们突然不再像以前那样来往密切。   还有那个下着大雨的深夜,她定位到江柏屿在念裴家别墅外,于是打了车去找他。   那晚雨下得异常地猛,江柏屿一直愣愣站在雨中,不躲不闪,高大的身影在雨中变得落魄又狼狈。   安素记得那晚她走到江柏屿身边,把雨伞伸到他头顶时他转头看过来的眼神,伤心又绝望,好像是被人抛弃在雨中一般。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弱势的江柏屿。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江柏屿已经虚弱地倒在她肩头。   她丢了伞,因为承受不住江柏屿的重量,想拼命扶住他却还是半跪在了地上。   后来江柏屿在医院醒来时,已经恢复了惯常清醒理智的模样。   她有时甚至会觉得在雨中见到的那个表情和眼神只是她的错觉,因为在她心里,江柏屿一直都很强大。   又或许,只是他表现得很强大,毕竟每个人弱势的一面都不会轻易示人,往往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而她,必然不会成为江柏屿亲近之人。   但是阮心糖就很幸运了,安素心想,阮心糖是很幸运的,和她不同。   她从来不愿去深究江柏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她只是很清醒地知道,她不会是那一款,但她不愿因此做任何改变,因为做自己比任何事都重要。   爱不会冲昏安素的头脑,所以她可以一直待在江柏屿身边做他助理,并随时保持清醒从不越线。   周末两天一晃而过,很快又是新的一周开始。   早上刚到公司阮心糖就被董清清通知会后十点半参加江柏屿的面试。   早上的例会她也没跟,而是像以往一样让安素负责了。   例会结束后,江柏屿一边跟安素吩咐着事情一边大步走进办公室。   不一会儿,安素出来通知了另一位候选人进去和江柏屿面谈,并告诉阮心糖待会儿那位候选人出来后她直接进去就行。   时间一点一点慢慢流走,阮心糖不时地看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心里越加忐忑。   本来一开始给她定的十点半,现在已经十点四十前面那位候选人还没出来,看来两人聊得不错。   正这么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拉开,那位男候选人终于出来。   “阮助理,江总说您可以进去了。”那位男士微笑着通知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谢谢。”她却只能勉强提一下嘴角。   待那人走后,她起身推开江柏屿办公室的门,一只脚刚踏进去,仿佛踩到什么开关,一阵音乐声随之响起。   “坐。”江柏屿此刻慵懒地翘着二郎腿,右手手肘撑在扶手上,几只修长手指轻轻抵着下巴,眼神玩味,嘴角抿着浅笑:   “先听首歌,放松下。”   阮心糖伴着音乐声走到办公桌前挺直背脊坐下。   “我也不紧张啊。”她低头看着自己拧在一起的手指小声嘀咕。   江柏屿勾唇笑道:“既然不紧张,为什么不敢看我?” 第27章 一颗橙子糖   “我这不是正看着你吗?”这么一说,阮心糖抬起头直直望着江柏屿,像是要证明自己确实不紧张一样,眼睛一动不动。   江柏屿则依旧保持着慵懒舒适的姿势,和阮心糖静静对视。只是和对面直愣愣的眼神不同,他眉眼深情,嘴角还噙着温柔的笑,完全是在欣赏对方。   阮心糖的眼神在音乐和气氛的影响下,从一开始的局促不自在也慢慢变得柔和下来。   人说,对视超过五秒容易爱上对方,她可笑地想着,那江柏屿呢,是否已经爱上她了?   慵懒深情的欧美男声低沉地唱着一首情歌,浪漫的旋律缓缓萦绕在这间黑白灰配色的办公室,好像给这间办公室又刷上了一层暧昧的粉色。   浪漫的音乐总是容易让人投入其中并充满对恋爱的憧憬。   阮心糖这一刻突然很想抱住江柏屿,想嗅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一听他的心跳,感受他怀抱的温度,在他的眼眸里寻找自己的影子。   然而歌曲已经接近尾声,周围的粉色墙面也开始斑驳脱落,重新露出下面冰冷的黑色。   “请问面试可以开始了吗?”她暗自整理了心情,恢复冷静。   江柏屿关掉即将结束的音乐顺手翻开手里的文件夹,看似认真浏览后,问:“第一个问题,刚刚的歌听懂了吗?”   “哈?”阮心糖一头问号,这哪儿跟哪儿。   江柏屿抬眸好笑地看着她:“没听懂我再放一遍?”   “江总,我很认真在对待这次面试,希望您也是。”她刚刚还想拥抱对方的冲动此刻已经转化为翻白眼的冲动。   江柏屿提起嘴角,认同般点头,随后认真问道:“我只有两个问题,第一,当初为什么留下,第二,现在为什么选择离开。”   这两个问题阮心糖还真没提前想到,略微思考后,她看向江柏屿,认真回答:“留下是因为你,离开也是因为你。”   她不知道江柏屿能不能猜出这话里的含义,但是江柏屿面上没有任何困惑表情,平静道:“好,出去吧。”   “结束了?”   阮心糖有些不敢置信,前面那个人聊了四十分钟,而她进来就听了首歌,回答了两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就结束了?   这也太敷衍了!   “还有问题?”江柏屿挑起眉头。   “是,我还有问题。我想问您,公报私仇的感觉很爽吧?”阮心糖气得完全豁出去了。   “我要真的想报复你,你能走到这一步?”江柏屿依旧平静,“我一向公私分明,就事论事,你的能力和前面那位有很大差距,再谈也是浪费时间。”   阮心糖微怔,她一直以来不想被江柏屿看扁,此刻才发现自己从未被他看得起过。   “我的意思是,你的能力还有待提高,并且这个职位也不是很适合你。”江柏屿见阮心糖脸色难看,也觉得刚刚的话有些过分,于是换了个说法。   “反正不管我怎么努力,在你眼里不过是零分到一分的差别,真是不好意思,浪费了您一首歌的时间。”阮心糖丝毫没感到安慰,冷冷说完推门而出。   眼泪又没出息地在眼里打转,她鼻尖泛着酸,强忍着泪意往厕所方向大步走去,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待着。   走到拐角处,突然迎面撞上一位年轻女士,还是一副陌生面孔,细眼睛薄嘴唇,有些刻薄的模样。   阮心糖没多留意,连忙道了歉继续往厕所走,那女的却抓住她手臂把她拉回自己面前,脸色不善地拿起她胸前挂着的工牌看了一眼。   紧接着,周围所有人包括阮心糖自己都没预料到,对方抬起手掌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力度之大,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留下几个手指印。   对方并没就此住手,反而发疯似得扑上来拉扯她的头发和衣领。   阮心糖挥着双手,在周围冲上来的同事的帮助下用力推开了那疯女人。   “你干嘛?”她大声质问,声音有些颤抖,在周围无数好奇的目光中既气愤又很难堪。   对面女人冷笑着骂道:“我干嘛?你他妈做什么亏心事你自己不知道啊?你个臭不要脸的狐媚子,就知道勾引别人老公,你他妈周末两天都让他陪着你你开心了吧?”   阮心糖一头雾水,正好听见旁边正小声讨论的同事说:“这是傅经理的老婆,他们结婚我还去了呢。”   她犹如五雷轰顶愣在当场,这才知道原来傅烛已经是有妇之夫。   可她之前明明问过他,傅烛还说不是,说自己手上的戒指只是戴着好玩儿而已。   她真是蠢到极致才信了他的话。   不过就算是傅烛有老婆,她自问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老婆的事。   这个周末他们都约在咖啡馆,只是晚上傅烛会送她到小区门口,她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他老婆口中的小三。   那女人骂骂咧咧又想冲上来,有几个男同事及时拦住了她,王雨在一旁拿着对讲机催问保安上来了没,其他同事交头接耳看着热闹,场面一时变得混乱。   那女人狰狞的面孔映在阮心糖的眼眸里,整层楼都在回响着她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阮心糖双脚不受控制往后退,她脑袋空白,只想逃。   逃离这里。   逃离那些人好奇、猜疑又同情的目光,逃离这一切混乱。   她退着。   退着。   突然,背后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的心“咯噔”一下。   回过头,视线尽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江柏屿从对面疯女人身上拉回视线,紧紧盯着身前阮心糖脸上的泪痕和肿胀的左脸,上面的手指印还没有消下去,泛红的边缘均匀鼓起,像是拿针刺过一样。   他皱紧了眉,绷紧了下颌,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往常淡然平静地眼眸此时凌厉非常。   整个人出离愤怒的气场震慑到周围的人,于是各个都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对面刚还骂骂咧咧的女人不知道是看出江柏屿的身份还是也被他的气场镇住,嚣张猖狂的模样收敛了些。   王雨立即过来小心翼翼汇报了情况,包括阮心糖被骂小三的事,讲完不住地瞄着江柏屿的脸色。   江柏屿厌恶地看了对面闹事的女人一眼,又看向王雨,眼神锐利,冷冷质问:“楼下前台都他妈怎么办事的?这样的女人也往里放?”   这是阮心糖第一次见江柏屿说脏话,还是很有气魄啊,她心想。   她睁着眼,眼泪还在不住流淌,自己好像浑然不知,只是一低头,眼泪砸在江柏屿的手背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就哭了,而江柏屿还一直牢牢握着她的手腕。   “立即赶出公司,必要的话报警。”江柏屿沉声吩咐完,在众人或同情或八卦的眼神中,径直拉着阮心糖大步走向自己办公室。   路遇念裴,江柏屿眼也没侧一下,完全忽视。   而被他牵着的阮心糖却偏过头实实在在对上了念裴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有同情也有悲悯。   为什么要同情她呢,阮心糖想不通,她现在可是被念裴的未婚夫牵着,念裴明明更应该愤怒和对她的遭遇感到幸灾乐祸才对。   江柏屿牵着阮心糖走进办公室,让她坐到自己位置上。   安素紧接着拿了冰袋进来,又识趣地离开。   江柏屿蹲在阮心糖面前,拿着冰袋小心地覆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了她。   阮心糖的眼泪还是一直掉,身子也跟着微颤,心里不管有多难受,面上依旧死命在忍。   直到,江柏屿揽过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才终于忍不住闷哼着委屈地哭了出来。   她像要把这些天的所有委屈和难过都哭个痛快,眼泪鼻涕全都擦在江柏屿的白色衬衫上。   江柏屿也没嫌弃她,站在她身前心疼地安抚,他并没说话,只是一直抚着她的发。   阮心糖哭累了便把头从江柏屿胸前抬起,她的眼皮肿胀着,像是被人揍了两拳,鼻子也因为一直擤鼻涕而难受,她想她现在一定又难看又狼狈。   她在这个关头还在在乎自己在江柏屿眼里的模样,她想她真是没救了。   “还疼吗?”江柏屿蹲下身子,两手撑在阮心糖两侧,眼睛紧紧盯着她脸上淡淡地红印,眼里尽是心疼,语气也格外温柔。   “少假惺惺。”阮心糖一开口嗓子近乎沙哑,她哽咽着问江柏屿:“你的所作所为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江柏屿,你和他有什么区别?”阮心糖重复问他,声音不仅哽咽,也颤抖得更加厉害。   她以为刚刚已经把眼泪都流干净了,谁知这时眼泪又跟断了绳的串珠一般啪嗒啪嗒地掉。   江柏屿望着阮心糖,不回话,微皱的眉头传达出他此刻纠结的情绪。   他伸手给她拭去泪水,小心翼翼不碰到她脸上的红印。   “江总,我的离职申请,还望您批准。”阮心糖轻声道。她在江柏屿清亮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孔,原来她现在是这么悲伤和委屈。   说完,她从椅上站起准备离开。   再待下去,说不定右脸还得挨念裴的巴掌。   她想开这样的玩笑,脸上却扯不出表情。   脚步刚跨出去,阮心糖手腕又被江柏屿牢牢握住。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总是能轻易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不批,不准走。”江柏屿从背后抱住她,把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间。   他卸下一切霸道和强势,说话时语气是那么无奈和可怜,好像小孩用尽一切办法后发现还是只能耍赖。   可惜,他不是小孩儿,耍赖也没用。 第28章 一颗菠萝糖   “别再招惹我,我求你了。”阮心糖的眼泪掉得更猛了。   她的声音很轻,又实在委屈。   她不想再跟任何人纠缠,也不懂自己一再选择退步为什么还是这么惨。   江柏屿缓缓松开手,心也随着这句话沉入深渊。   他看着阮心糖的背影离开,消失在门后,又好像即将从他的生活里永远消失一样。   他瘫坐回座椅,有些头疼。   此时念裴发了微信过来:“Hi Hero,救美的感觉如何?”   他冷冷看着这句话,拿了手机直接拨过去。   “江总,有什么事?”念裴一贯的轻快语气。   “你到底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不然我今晚亲自上门拜访一下念叔叔?”江柏屿的语气则和念裴完全相反,怒气十足,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   “不要急,爱情也是需要考验的。不过那位小美女目前来看倒是位三观很正的人,没有屈服于你,做我们俩的小三。”念裴一副旁观者看热闹的样子,不慌不忙。   “念裴,我最后一次下通牒,这件事再没进展,我会亲自上门,到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江柏屿说完直接挂断电话丢到一旁。   念裴当初和唐氏公子唐凯封的事一直瞒着他家里人,因为在她爸爸眼里,她就是江柏屿的童养媳,如果知道她中途跟别人在一起了,那简直就是败坏家门。   念裴爸爸比江明峰更古板,并不同意也不明白自由恋爱,爱情这种事更是觉得不可理解。   在他看来,当初约定好的事,晚辈没有任何理由反驳,而爱或不爱这种理由更加不值一提,他只需要他们乖乖服从。   安素接到江柏屿的内线电话时,阮心糖刚从厕所回来。   “阮心糖什么情况?”江柏屿问。   “看起来已经平静下来了,现在正在工位上工作。”安素回。   “让她回家休息。”江柏屿说。   安素便挂了电话去找阮心糖。   阮心糖本不想让情绪影响工作,但是实在哭得头疼,安素提出让她回家休息,她便顺势请了假。   阮心糖走后不久,安素从人事王雨那儿收到几张照片,是那晚和市场部的人在KTV,有人拍的傅烛和阮心糖。   一看就是故意挑的角度,两人本来只是凑在一起说话,照片里却好像傅烛在和阮心糖接吻一样。   这照片据王雨说是有人发给傅烛妻子的,所以他妻子今天才会闹到公司来,而傅烛今天又正好外出出差。   安素把照片都发给江柏屿,说明了整件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几分钟后,江柏屿让她进去。   “这就是你跟着的结果?”江柏屿脸色难看,指着照片冷冷质问安素。   “确实没想到那人会挑这样的角度,他们俩一直只是聊天并没有特别亲密,所以我也没太在意。”安素也有些自责。   江柏屿轻叹口气,忍下自己的脾气,“傅烛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下午五点到公司。”   “让他到了立即找我。出去吧。”   安素走后,江柏屿重新盯着屏幕上那几张傅烛和阮心糖亲昵的照片,忍不住握紧拳,他现在只想揍人。   阮心糖回家后本来在沙发上躺着,到后来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她只好跟肚子里的孩子自说自话,摸着小腹问他想吃什么。   她点开手机上的播放器又打开今日推荐,并没仔细听,只是喜欢屋子里有点声音。随后她把手机放在一旁,准备给自己做晚饭。   歌曲放到第三首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她急忙去看了眼那首歌的名字。   原来上午在江柏屿办公室他放那首歌叫“Perfect”。   这首歌下面有几万的评论,大家都说听了想恋爱想结婚,她难过地笑了下。   她当时坐在江柏屿办公室里,也是这么想的啊。   ^   傅烛还没回到公司之前就已经知道上午发生的事,他随后给阮心糖连发了几条微信道歉,阮心糖并没回应,等他手边事情结束再联系她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   他来到江柏屿办公室门口,踌躇着没直接进去,反倒走到安素面前。   “Bonnie,江总人在办公室?”   “在,您直接进去吧。”安素头也没抬。   见安素这态度,傅烛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又问道:“小阮去哪儿了?”   “您快进去吧,江总等您很久了。”安素抬眸淡淡提醒道,随后又专注于手里的工作。   傅烛在门口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深呼吸后敲开江柏屿办公室的门。   “江总。”他走上前,恭恭敬敬站着,与江柏屿对视一眼后又立即垂下眼眸,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情况不妙。   江柏屿冷着脸懒散起身,等走到傅烛面前时已经把衬衫衣袖挽到手肘处。   傅烛被江柏屿的脸色吓得不自觉退后半步,还没反应过来,左脸已经挨了一拳,哀嚎着趔趄两步,倒在会客沙发旁。   江柏屿上前揪起他的衣领,眼神凌冽:“我不打女人,所以你老婆打阮心糖那一巴掌只能由你来还。”   “误会,江总,这件事绝对的误会,您听我解释……哎哟——”   话未说完,傅烛又被狠狠揍了一拳。   江柏屿提着傅烛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我是不是提醒过你离阮心糖远点?如果之前我说得不够清楚,那我今天最后再警告你一次,阮心糖,是我的女人,你要再敢靠近她一步,后果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   傅烛缩着脖子,完全被江柏屿的气场压制住,大气不敢出,眼神里尽是惧怕之意。   他之前还真没见过会亲自动手打人的总裁,这回第一次见识到他想还真托了他那傻B老婆的福。   “听明白了吗?”江柏屿放缓了语速,声音里透着狠意。   “明白了明白了,江总我明白了。”傅烛猛点头,生怕惹到对方再挨一拳,此时口腔里已经有铁锈味。   江柏屿松开傅烛的衣领,漫不经心开始整理衣袖,问:“明白什么了?”   “阮心糖……是您的女人。”傅烛说得小心翼翼。   “滚。”江柏屿最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让他离开。   傅烛捂着左脸匆匆出了江柏屿办公室。没走几步,又迎面碰见另一位副总裁。   “言总。”傅烛低着头跟言漠承打了招呼。   照以往,言漠承点下头就算回应,但此时傅烛那肿胀的左脸和嘴角残留的血迹实在太引人注目,使得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傅总监这脸是?”言漠承上下打量他。   傅烛艰难地扯了下嘴角:“摔的,不小心摔的。”   “上午你妻子来公司的事听说了?”   “是,都是误会,给公司添麻烦了,等我回家一定解释清楚。”傅烛低着头说。   “公司也需要你的解释,写好报告发我助理。”言漠承淡淡说完继续往前走。   “傅烛来公司几年了?”走远几步后他突然问身边的助理。   助理恭敬回道:“今年是第四年。”   “市场部经理呢?”   “七年零十个月。”   言漠承冷笑着勾了下嘴角,不再继续问,助理则也安静下来。   他左转径直走向江柏屿办公室,敲开门后只见江柏屿还在甩着自己的右手。   “傅烛是你揍的?”他在江柏屿对面的椅子里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嗯。”江柏屿淡淡应了一声。   言漠承看向他关节处的红晕,“你真的喜欢她?”   “谁?”江柏屿眉头轻挑,明知故问。   “你的小尾巴。”   “别总叫小尾巴,她有名字。再说,”江柏屿开始护起自己的人,“她不是也帮过你几回?”   言漠承淡淡笑了笑,没有否认,站起身准备离开,只是离开前,又对江柏屿说了句:“揍得好。”   “比跟你打架轻松。”江柏屿笑着靠向椅背。   言漠承没说什么,推门而出。经过安素时,又嘱咐安素让她拿冰袋给江柏屿敷下手。   安素应了,随后拿着冰袋进了江柏屿办公室。   “您敷一下手吧。”她将冰袋递到江柏屿手边。   “放着吧。”江柏屿拿了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那我帮您吧,也不耽误您打电话。”安素说。   “谢了。”江柏屿左手拿过电话,把右手伸出去。   安素把冰袋靠近江柏屿手背泛红的位置,轻轻地给他敷着。   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江柏屿注意到,等电话打完,问她:“叹什么气?”   “没事。”安素摇摇头,不作解释。   “今晚回家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出差A国。”江柏屿说完从安素手里拿过冰袋自己敷着。   安素应了一声,安静退出办公室。   阮心糖第二天到公司时,看见安素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正把一些文件往自己的包里装。   “Bonnie,你要走?”她一边放下自己的包一边问道。   “出差。”安素回道,手里还在整理着文件。   “去哪儿?多长时间呀?怎么走得这么急?”一般出差行程都会提前几天安排,但阮心糖之前完全不知道他们要出差的事。   安素最后把自己的包拉好,干脆走到阮心糖面前说话,“临时安排,我要跟江总出差海外,大概一周的时间。你的离职申请江总已经批完了,后面的交接工作直接找人事董清清,她会负责。”   “好,谢谢。”阮心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她笑不出来。   “没事,有机会再见。”安素拍着她的肩微笑。   “这两周也给你添挺多麻烦,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包容和照顾。”阮心糖是真心很感谢安素。   她第一眼见到安素时以为她是既没什么耐心还随时会训人的那种前辈,结果接触下来发现她不仅耐心,还是一个很温柔的小姐姐。   安素笑了笑,抬手看了眼表,又拨了内线电话给刘司机,问车开到公司门口没。   挂掉电话后安素又敲开江柏屿办公室的门,提醒江柏屿已经到出发时间。   江柏屿收拾好出来只提着一个电脑包,他转手交给安素,安素又递给阮心糖。   “走吧,一块儿下去。”她领着阮心糖跟上江柏屿的步伐。   三人进了电梯,等电梯门缓缓关上,江柏屿本来看着前方的视线突然移向左方,透过面前的镜子和阮心糖对视一眼,对方立即避开了。   他只好不动声色把视线转回来。   两分钟后,电梯在一楼停下,三人出来来到门口。   刘司机、保安和几位前台都已经帮忙把行李装进车里,恭敬地站在一旁。   刘司机见江柏屿出来又忙上前打开后座的门。   阮心糖跟在江柏屿身后,望着她一直以来熟悉的背影渐渐走远,这一刻竟然有些舍不得。   似乎感受到身后人的留恋,江柏屿突然放缓了脚步。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之际,他转身两步走到阮心糖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罩住娇小的她,来势汹汹。   阮心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的腰已被江柏屿一手揽过,整个人几乎是踮着脚扑进了对方怀里。   江柏屿轻捏阮心糖的下巴让她仰起脸,随即低下头来吻在她柔软的唇上。   整个过程,霸道又温柔。   这一刻,似乎连风也静止了。   阮心糖情不自禁闭上了眼去感受,贪婪地想这一秒如果能拉得无限长该多好。   江柏屿轻轻吻过阮心糖的唇,又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深深的拥抱后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离别语,声音低沉温柔,仅仅只她一人能听见:   “阮心糖,后会有期。” 第29章 一颗香蕉糖   江柏屿松开阮心糖后见她还呆愣着又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动作比上次轻柔许多。   阮心糖这才仿佛从梦里转醒,还一脸云里雾里。   江柏屿微微笑了笑转身上了车。   “走吧。”安素拍了一下还瞪着眼睛愣在原地的刘司机。   “哦哦!”刘司机赶忙绕到驾驶位钻进车里。   安素捡起刚刚阮心糖松手掉在地上的电脑包,拍了两下灰也准备绕到另一边上车。   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整个人扒着江柏屿还没关上的车门,急切道:“您是领导吧,我有话想跟您说,我……”   “诶,老太太,您是谁呀?您找我们江总有事吗?”安素拉着老太太,把她扶到一边问话。   现场其他人一时也懵了,不知道这个老太太为什么会找上江柏屿。   “我是胡匀的母亲,我……我想找大领导再给胡匀一次机会。”老太太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请求安素。   “胡设计师是自己主动提的离职,哪有我们再重新聘请的道理。您回吧,现在其他工作机会多的是,何况他走时我们江总还给他写了推荐信,依胡设计师的技术还愁找不着工作吗?”安素柔声劝道。   “他糊涂啊!回家后天天喝酒喝得烂醉,让找工作也不找,我寻思他是在公司犯什么错误了,我来替他道歉,求大领导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语气近乎哀求。   老太太话音刚落,江柏屿一脚跨出车外从车上走了下来,高大身影来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一头花白头发佝偻着背,身上是最朴素的白色棉质衬衣和宽松的黑色长裤。   因身高差,她此时仰头看着面前一身精致西装的江柏屿,眉头紧皱在一起,连眼角的皱纹也变得焦虑和忧愁。着急之余,她面对江柏屿的气势又有些害怕。   “阿姨,您回家告诉胡匀,如果他想回来,让他来找我,我会跟他谈。”江柏屿声音平和有力,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我今天出差,大概下周回来,您也先回去吧。”   老太太看江柏屿的态度这么随和,眉头也跟着舒展开,两手合十放在胸前,道着谢:“谢谢,谢谢大领导,我一定嘱咐他。”   老太太道完谢,转身离开。   江柏屿和安素也重新上了车。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离大厦门口。   阮心糖刚刚还想扇江柏屿一巴掌的冲动,此时已经完全转化为欣赏和爱慕。   江柏屿对胡匀母亲温柔讲话的样子就像中学时帮她解围那次一样。   他一点都没变,疏离冷淡的外表下始终有一颗柔软的心,还藏不住。   对上江柏屿,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调整完心情正准备回去工位,阮心糖一转身被几双直直盯着她看的眼睛吓了一跳,几个前台和保安慌忙转开自己的八卦眼神,憋着笑跑了。   唯独剩了小梦。   小梦皱着眉头,快哭出来的模样,好像心上人被抢走一般。她指着阮心糖骂道:“你太过分了,以为自己拍电视剧呢?臭不要脸!”   阮心糖刚刚泄下去的气,此时噌的一下又上来了:“不要脸的是他,关我什么事儿?你有本事去指着他鼻子骂!”   真是莫名其妙。   直到站到电梯里阮心糖还觉得莫名其妙,连着两天被人骂臭不要脸,都跟男人有关,看来她这辈子注定不能跟男人走太近。   她活这么二十几年,还从没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她一直都安安分分,规规矩矩,怎么遇上江柏屿后生活就变成这样?!   回到工位阮心糖坐了会儿还觉得气不过,拿过手机使劲按着键盘编辑朋友圈:“谁臭不要脸谁知道!”   本来安静的车里,突然响起一声扑哧的笑声。   安素连忙捂住嘴,对侧眸看过来的江柏屿连连说道:“不好意思。”   “笑什么?”江柏屿淡淡问她。   “阮心糖发了条朋友圈。”安素说完咬着下唇憋住笑。   江柏屿略一思索,拿出自己手机打开微信,却没刷出来阮心糖的那条朋友圈,他不死心的又滑了两下屏幕,还是没刷出来新的朋友圈,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把他屏蔽了。   江柏屿哭笑不得,心想阮心糖这回倒学聪明了。   “手机给我。”他冲安素伸了手。   “您看不见?”安素真诚发问,却得来江柏屿一个冷冷的眼神,连忙把手机递了出去。   江柏屿拿过来就看见那刺眼的四个字——臭不要脸,他微怔一秒后勾起嘴角冷笑,直接用安素手机给阮心糖拨了过去。   手机响时,阮心糖还在人事董清清处问交接的事,看见是安素打来的连忙接起,以为是他们落了什么东西在公司,结果那头响起来的是那个熟悉的慵懒又霸道的声音:“你朋友圈怎么回事?”   “骂人啊,这么明显看不出来?”阮心糖拿着手机走到角落,一副豁出去的态度。   “骂谁?”江柏屿的声音明显冷下来。   “骂谁谁知道!”   江柏屿冷笑道,“你最好祈祷咱们别再见面,否则……”   “放心吧江大总裁,我已经跟人事问好了,明天就能离开,咱们不会再见面了。”   “隔着电话你倒是胆子大。”江柏屿被她这有恃无恐的态度气笑了。   “对啊,你有本事回来骂我啊,略略略~”阮心糖嘚瑟得不行,整个人应了那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调头!”江柏屿在电话里喊了一声。   阮心糖眼睛霎时瞪得溜圆,这回不敢再放肆,没了声音。   “怎么不说了?怕了?”江柏屿笑道。   “我才不怕!不过您还是别回来了吧,误了飞机怪浪费票钱的。”阮心糖小声嘀咕。   江柏屿漫不经心道:“私人飞机,不用买票。”   “……”阮心糖这下没了言语。   江柏屿无声笑着,“这次先不跟你计较,不过你这朋友圈我看着碍眼怎么办?”   “我不是已经把你屏蔽了嘛!”阮心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堵的江柏屿一时无话。   他冷哼一声挂断电话,把手机扔还给安素。   安素不知道江柏屿为什么又笑又气,不过转念一想,多半还是因为阮心糖。   江柏屿看向窗外,耳边还回荡着电话里阮心糖那又怂又肆无忌惮的声音。   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虽然他把后会有期四个字说得那么自信。   不过这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吧。他想,阮心糖这只风筝,就让她再自由飞会儿。   阮心糖挂掉电话,再走到董清清工位时被她拉着问:“江总早上在公司门口亲你了?”   “你怎么知道?”阮心糖惊讶道。   董清清冲屏幕努了努嘴,“群里早传开了,都在说你离职是要当总裁夫人呢。”   “我……他……唉,算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我现在是哑巴吃黄连。”阮心糖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   又幸好大家还不知道江柏屿和念裴的关系,不然她又得被骂小三。   “总裁夫人现在有什么指示?”董清清笑道。   “别开我玩笑了,说正事,交接人明天来是吧?我交接完就可以走了?”阮心糖问。   董清清点点头道:“应该能很快交接完,你不也才做两周时间,现在招进来这位比你资深,之前一直都做总助之类的工作。”她说着又压低声音:“你不知道,这机会没落在我们内部,把好些人失望坏了。”   “失望什么,当初不是都没人愿意去?”阮心糖好奇问道。   “那是当初大家都以为江总不好伺候,结果你一去才发现原来江总对助理这么好的。”董清清笑道。   阮心糖不以为然,“哪里好了,刚还在电话里凶我,就因为那条朋友圈。”   “原来你说那臭不要脸是骂江总呢?”董清清指着她惊讶道,“你胆子够大的。”   “我这就叫,人之将辞,其言也善,他还能拿我怎么样?扣工资也扣不着了。”阮心糖无所畏惧。   董清清笑着凑到她耳边,“不会怎么样,大不了再在公司门口吻你一次咯。”   “不跟你说了,我走了。”阮心糖嗔了董清清一眼,无奈出了人事部办公室。   托江柏屿的福,这一整天她都处在舆论中央,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不少人在议论她跟江柏屿。   有语气羡慕的,也有单纯八卦的,也有那么一批说她配不上江柏屿的,还好她马上就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然真是要被这些舆论压死。   最让她吃惊的是,就连言漠承也跟她开起了玩笑。   下午她在茶水间冲咖啡,正往里加糖,言漠承突然走过来问道:“加这么多糖?”   “不然太苦了。”她笑笑回道。   言漠承听到这话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喝什么都是甜的。”   等言漠承走远,阮心糖也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时,她才突然像是开窍般领悟了那句话的意思,不觉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只是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很可怜,就连笑也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摸摸笑,要是在公司笑,日后又得成为别人戳她脊梁骨的证据。 第30章 一颗苹果糖   离职后阮心糖的生活突然变得简单,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出门遛弯儿。   她脱下了高跟鞋,换上了舒适的平底鞋;脱下了合身的包臀半身裙,换上了宽松舒适的娃娃裙;也不再每日顶着精致妆容在写字楼里来回跑,而是素面朝天在楼下花园里瞎溜达。   每天吃的也很健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连小腹也长得比之前快了。   以前穿通勤的衬衫短裙都看不太出来,如今则很明显地鼓了起来,好像那坨小肉团也受她闲适的心情影响,欢快的在她肚子里肆意生长。   带着渐渐鼓起来的小腹,阮心糖走在花园里时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像个孕妇了。   可日子越闲,那人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次数也越频繁。看见情侣时她会想起他,看见别人一家三口她也会想起他。   每次睡不着睁着眼到深夜,总是莫名其妙就会掉起眼泪,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全想着他。   但到了白天,她又觉得一切都很好,一个人的生活也很好,想安静时没人打扰,想吵闹时就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或者开着外放和闺蜜聊闲天。   她跟大学时期的闺蜜说:“我觉得单身很好,我不谈恋爱也不结婚了。”   闺蜜是个拥有幸福恋爱关系的人,每每听见这话就会劝她,最后还会调侃她难道不想和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神在一起了吗?   阮心糖每次打着哈哈把话题跳过,心内却有些难过,她想,江柏屿,我喜欢你这件事好像人尽皆知,怎么偏偏你不知道呢。   如果后来的日子里他从不曾出现,也许她还没这么放不下,偏偏最让人难过的是他曾经离她那么近过,如今一切却又回到原点。   就这样一半舒服一半难受地过到周日。   晚上六点,阮心糖吃完饭躺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遥控器,突然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她记得她姐今天休息,白天还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在海边,不知道和谁一起去玩儿了。   她在下面回复说怎么不带我,薛奉遥却回她:“安心养胎!”   她知道薛奉遥是气她前两天预约好日子又临时放她鸽子没去的事儿,她想还是得找个时间跟薛奉遥聊聊,不然自己也快纠结疯了。   说走阮心糖就关了电视起身去换衣服。等到薛奉遥家楼下时刚六点半。   阮心糖径直往里走,却好像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在喊她,因为那人喊的是——“喂,小尾巴!”   阮心糖寻着声音左右环顾一圈,把视线锁定在不远处路灯下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法拉利上。   她探着头走过去,发现驾驶座上坐着言漠承。想必刚刚那声小尾巴就是他喊的。   “言总,好久不见。”她礼貌地笑了笑。   “好久不见。”言漠承淡淡回道,眼镜后方的一双眼眸平静如水。   “您刚刚叫我?”阮心糖问。   言漠承从右边副驾驶座上拿了一个布兜出来,那布兜上写着雨生小龙虾。   阮心糖接过,稍一低头就闻见阵阵香味,勾得嘴里不自觉开始分泌口水。   “带上去吃吧。”言漠承说。   “给我的?”阮心糖惊喜问道。   “给你……和遥遥。”言漠承说到遥遥时露出了罕见的温柔表情。   阮心糖抿唇笑了笑,问:“那我今天要不来,您是不是打算自己送上去?”   言漠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话题就这么在沉默里终结。   阮心糖只好尴尬道别,转身上楼。   敲了两下门后,薛奉遥来开了门。   只是门一拉开,阮心糖便瞧见她屋里沙发上还坐着个人,一个男人。   那男人长相清秀,五官端正,眉眼如剑,一看就知他妈妈也必然是个大美人。   不过阮心糖没顾得上感叹,因为她觉得这人看着实在眼熟。   薛奉遥把她领到沙发旁,那男人也站起身来向她微笑示意。   “这我表妹,阮心糖。这是,”薛奉遥顿了一秒继续道,“念琢。”   阮心糖好笑地瞥了薛奉遥一眼,感觉她顿那一秒肯定有问题。   “你好。”念琢向她伸了手。   “我们见过吧?”阮心糖把手递过去,对方礼貌性地握了下她的指尖便松开。   “见过,”念琢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上回在柏屿家见过一面,没想到阮小姐记性这么好。”   “对,你是江柏屿的私人医生对吧?”阮心糖突然想起来上回确实就是他去给江柏屿看的感冒,还说她是家政人员来着。   “嗯,我们是医患关系,但也是朋友。”念琢开玩笑道,一时气氛轻松不少。   他又抬手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他说着走到薛奉遥身边,停下脚步又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我送你下去吧。” 薛奉遥笑了笑。   这一幕看得阮心糖目瞪口呆。   送他们俩出门后,阮心糖赶紧又跑到窗口趴着看好戏。   不一会儿,果然见她姐和念琢两人从楼洞口走出,而那边路灯下言漠承的法拉利还没有开走。   阮心糖一时激动坏了,人啊,就是喜欢看这种修罗场戏码。   薛奉遥送念琢到他车前,念琢没立即上车,两人依旧说着话。   阮心糖则一直盯着言漠承的动静,倒想看看他能埋伏到什么时候。   她在心里数着秒,直到数到第十秒,言漠承的车门打开了。   “老虎终于忍不住要出洞了。”   阮心糖又把身子探出去一些,扯着耳朵想听他们在说什么,却依旧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三人好像只简单寒暄了两句,念琢便上车走了。   薛奉遥也转身准备进单元楼,却又被言漠承叫住。   她停住脚步也只是微微偏头,听对方讲完话后并没留下只言片语,径直进了楼。   言漠承还独自站在原地,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他垂手站着,阮心糖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落寞。   好像被人抛弃在这儿一般,他的视线还牢牢盯着楼洞口,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惜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一个人又孤独地上了车,调头离开。   这一幕太过落寞,阮心糖实在难以把他和公司里高高在上的样子联系起来。   在公司里言漠承走哪儿屁股后都跟着一堆人,谁见到他不得低头哈腰恭恭敬敬的,就连霸气如江柏屿还得尊敬地叫一声哥,也只有她姐薛奉遥敢对着他甩脸色。   阮心糖突然觉得她姐有些过分了。   薛奉遥进门时阮心糖已经瘫坐在沙发上,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跟着那念琢走了呢,半天没回来。”   “家里来了你这么一个孕妇,我还敢去哪儿?”薛奉遥白她一眼,过来收走两个水杯。   “薛奉遥,现在说你呢别扯我,你现在都敢背着我带男人回家了哈。”阮心糖故作气愤。   “你叫我什么?”薛奉遥停下脚步,转头斜着眼眸瞪她。   阮心糖一下就怂了,笑嘻嘻趴在沙发扶手上问:“姐,你跟念琢怎么认识的?现在是什么关系呀?”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相亲对象。”薛奉遥在厨房里洗着杯子。   “你上次说的就是他呀?”阮心糖好奇道,“那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你以前可从来没把哪个相亲对象带到家里来过。”   “到哪一步还得跟你报备?”   阮心糖咬着苹果走过去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前,撑着下巴笑:“其实我真正关心的是,念琢跟你的关系深一些呢,还是言漠承言总裁跟你的关系深?”   薛奉遥抬眸瞪她一眼,又把手上的水向她甩去,见她躲到一边才又继续冲洗手里的杯子。   “姐,我跟你说说我的意见吧,我觉得……”   “等等,”薛奉遥好笑的走到阮心糖面前,点着她额头,“我问你的意见了吗?”   “没有,但我觉得你现在肯定很纠结,一边是多金又体贴的霸道总裁,一边是温柔幽默的帅哥医生,啧啧啧,三角虐恋。”阮心糖笑道。   “虐你个头!”薛奉遥白她一眼,走到沙发上坐下,“你辞职在家这几天近看些没营养的狗血电视剧吧。”   “电视剧哪有你好看。”阮心糖走过去大摇大摆坐下,一头枕上了薛奉遥的大腿。   “你胖了。”薛奉遥低头瞧着她。   “真的吗?”阮心糖两手捂上脸颊,“胖得多吗?”   “还行,很正常,孕妇都会胖。”薛奉遥说。   “唉,我那天不是故意不去的,”阮心糖哀伤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害怕,又……”   “舍不得。”薛奉遥替她说了剩下的话,“孩子你也舍不得,孩子他爸你也舍不得。”   “才没有!”阮心糖立即否认,“孩子他爸那个渣男我早就把他忘了,别跟我提他啊。”   “好,不提,那你现在到底想怎么处理?”薛奉遥撑着头看着她问。   阮心糖闭着眼,半晌后她轻声问:“单身妈妈是不是会过得很艰难?”   “嗯,除非特别有钱,能用物质来弥补给不了的父爱。”   “有钱也弥补不了啊。”   “那总比钱也没有人也没有要好。”   “可他要是问他爸爸是谁怎么办?”   薛奉遥笑了笑,“你可以带着他到江柏屿面前给他一个惊喜,多年后突然喜当爹,美滋滋。”   阮心糖知道她在开玩笑,摇摇头继续吃苹果不理她,“你给我个建议吧。”   薛奉遥想了下,说:“别要。”   阮心糖吃着苹果,没对这建议发表什么意见。大概是个人都会劝她别要,她也早知道这是她目前唯一合适的选择。   “你也给我个意见吧。”薛奉遥推了下她的脸。   阮心糖眼珠一转,说:“别跟他好。”   “为什么?”   “跟江柏屿当朋友的能是什么好人。”阮心糖啧啧叹道。   “你这是迁怒,”薛奉遥摇摇头,“我看念琢这人比江柏屿靠谱很多。”   “江柏屿……也挺好的。”阮心糖忍不住嘀咕。   薛奉遥冷笑:“你怎么又开始说他好话了?”   “别提他了,”阮心糖指着小龙虾转移话题,“咱们吃小龙虾吧。”   “你吃吧,我最近疯狂爆痘,不能吃这么辣。”薛奉遥说着,站起身在沙发后来回逛着,又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窗户旁,偏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又在心里嘲笑自己不知道在期待什么,这么矫情。   她略失望地转回头,正对上啃着小龙虾的阮心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吃你的小龙虾,看我干嘛?”薛奉遥虚心地瞪她一眼。   “你在窗台那儿干嘛呢?”阮心糖明知故问。   薛奉遥:“吹风!”   阮心糖:“哦~~~”   阮心糖:可别吹感冒了…… 第31章 一颗蓝莓糖   薛奉遥转过身两手搭在窗台上,吹着夏夜的凉风。   阮心糖吮了下指头,笑道:“姐,我觉得言漠承每次碰到你就跟变了个人似得,你可能没见过他在公司里什么样,所以感觉不出来差别。我跟你说,他在公司里,不管走到哪里,大家都屏声静气,大气不敢出,甚至怕呼吸太重打扰到他,大家都可怕他了。可是他每次一见到你吧就跟那摇着尾巴的小狼狗似得,温柔得不行,明明在公司里跟个冰坨一样,你每次对他甩脸色他还安静受着,这要在公司,谁敢像你这样,早被开除八百次了。”   “你也说了是在公司,我又不是他下属,怕他什么?”薛奉遥冷笑,“你现在是吃人嘴短,等你放下小龙虾再跟我说话。”   “你就算不喜欢他,还不能给个好脸?他到底怎么惹着你了?”阮心糖真心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刚还说念琢不是好人,那言漠承还是江柏屿哥哥呢,他就更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一路货色。”薛奉遥说着说着突然有了情绪。   阮心糖吐了下舌头,不再说话,怕待会儿真的惹怒她姐,便只安静啃着小龙虾。   “你今晚在我这儿睡还是回家?”薛奉遥问。   “回家,我明天下午得陪我一个朋友去试婚纱,顺便还得试试伴娘服。”阮心糖还没忘了魏晗上次叫她当伴娘的事。   魏晗的婚礼就在下个月月底,地点定在了远郊一座巨大的庄园里,阮心糖没去过,但魏晗是这么跟她形容的。   她说那场地巨……大,叫她到时候别迷了路。语气莫名的优越,听得阮心糖直翻白眼,也不知道魏晗这几年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这么虚荣。   阮心糖爸妈也马上月底就要回来。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必须在她爸妈回来前有个结果。   “姐,你再帮我预约一个下周的时间吧,我这回肯定过来,我想好了。”阮心糖认真道,说完又继续啃小龙虾。   “嗯。”薛奉遥应了一声,继续抬头望着远处。   阮心糖左手拿着小龙虾,右手小指按着遥控器转台,突然转到新闻台她停了下来,电视里正在播报海外A国发生的恐怖袭击,还是在市中心一个著名的广场。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多事之秋。”薛奉遥叹道。   “我得叫我爸妈赶紧回来别去A国玩儿了,这太危险了。”阮心糖说着就拿出手机给她妈妈拨了过去。   等打完电话,阮心糖稍稍安下心来,却又开始惦记着那谁,他好像就是出差的A国,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越想便越是担心,连嘴里的麻辣小龙虾也嚼着没味儿了,她不停刷着朋友圈,希望能刷出来那人的新动态。   可惜江柏屿的朋友圈早八百年前就不更新了,倒是阮心糖朋友圈里其他的人此时都在发一些祈祷的话。   阮心糖想了想还是脱下一次性手套,也跟风发了条朋友圈,她想说“愿你平安。”却犹豫着在发出前还是删掉了“你”字。   “愿,平安。”   希望他能看见吧。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便下起蒙蒙细雨。阮心糖卧室的窗户开着,吹进来阵阵凉风,终于赶走房间里的闷热。   她舒服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过手机打开微信,又顺便刷了下朋友圈,滑到第三条时她拇指顿在屏幕上空,不禁抱着毯子欣慰地笑了。   那是一条四个字的朋友圈,江柏屿早上七点五十发的:   “平安到家。”   阮心糖一激动,手滑按到了点赞的地方,吓得又赶紧点了一下,看起来毫无痕迹这才松口气。   她继续往下看,临起床前又顺手刷新,发现江柏屿那条朋友圈下多了一条评论,因为和评论人也是微信好友,所以她也能看见。   念裴说:“平安就好,担心死了。”   阮心糖刚刚的好心情突然又咚地一下往下沉去,好像砸进深海一般,还带回响的那种。   她又开始胸闷,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人家哪是在回应她在给她报平安,明明就是发给自己未婚妻看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阮心糖把手机放在胸前就这么睁着眼又躺了会儿,接着翻身起来去洗漱。   正刷着牙她又忍不住打开微信朋友圈,想看看那人有没有回复,这一看,还真是没让她失望。   那人回:“不信。”   接着那人的未婚妻回:“不信什么,不担心你我还能担心谁?”   阮心糖锁上手机,狠狠吐出嘴里的牙膏泡沫,“呸,渣男!秀恩爱分得快!哼!”   阮心糖觉得此刻镜子里自己的嘴脸特别难看,像个怨妇。她更讨厌江柏屿了,因为变成这样都拜他所赐。   下午雨渐渐停了,阮心糖洗个澡重新换上一件高腰连衣裙,很好地遮住了她的小腹。   等一切收拾好正好两点,阮心糖锁上门向魏晗说的那家婚纱店赶去。   婚纱店处于闹市中的一处幽僻之地,光从位置来看就知道这家婚纱店不一般。   阮心糖到达时已经两点半,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到时被店员告知魏晗在二楼喝下午茶,于是被请上了二楼。   刚上二楼便看见魏晗和她的其余五个小姐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晒着从硕大落地窗投射进来的温暖阳光说着笑着,小资派头端得足足的。   魏晗一袭长卷发及胸,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裙,不说话时竟有些恬静文艺,虽然一开口便暴露了那口无遮拦的性格。   “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发小,阮心糖,你们叫她糖糖吧,反正我小时候总叫她胖糖叫习惯了,”魏晗笑着又上下打量阮心糖,“不过现在可叫不出口了,现在该叫你瘦糖了,你也瘦太多了,这要在大街上见到我都不敢认了。”   “这不是要来参加你婚礼我才故意瘦的。”阮心糖开玩笑道。   “真的假的,朋友圈晒那些自拍我又不是没看见过,瘦了就是爱臭美。”魏晗拉她坐下,又给她倒上水果茶。   “你说你小时候那么胖,后来是怎么瘦下来的?”魏晗问道,其他几人也都睁着大眼好奇的望着她,似乎听完她的方法自己也能瘦一样。   阮心糖并不想多提那段经历,像她这样的人,为了自己反而减不下来,可要是为了那个人,她拼了命咬着牙也能撑下来。   可是这种事说出来多没面子,因为别人一定会问:“那那个人呢,你们后来怎么样了?你瘦了他有喜欢你吗?“   “少吃多动和坚持。”阮心糖说完喝了口茶,反正总结下来这话也没错。   “这我们还不知道啊,可你是怎么保持的啊?你怎么没反弹啊?”魏晗又问她道。这话听着跟有多希望她反弹似得。   “切胃。”阮心糖笑道。   魏晗推了她肩一下,“少开玩笑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不像以前那样胡吃海塞就行,每个人体质不同,说得再多不如自己找适合自己的办法。”阮心糖说道。   魏晗笑了笑,没再接这茬,转而拿起手机说要给她老公打个电话。   其余几个伴娘则拿了手机拍照,一会儿拍拍自己一会儿拍拍楼下院子里的假山喷泉,嘴里不住说着这地方真好,下次也要到这地方来买婚纱。   另外的人则说听说这地方都是提前跟设计师沟通,让设计师根据新娘的气质风格定做,而且都是手工定做,国外空运回来。   其他人则小声惊叹,个个都羡慕得不行。阮心糖安静喝着茶,只在心里感叹魏晗这是嫁了个多壕的人,要是再长得帅就没天理了。   不一会儿,魏晗挽着一个男人出现在二楼楼梯口,这头的几个伴娘都把视线投过去,阮心糖面上笑着,在心里感叹:   还真是没天理!   “你们好,我是魏晗老公白齐昊,虽然以前没跟大家见过,但从今以后魏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都别客气。”白齐昊长得一表人才,且身上那股富家子弟与身俱来的贵气,也给他加分不少。   寒暄过后,男方叫的几位伴郎也都随后到达,大家一一打完招呼入座。   阮心糖发现其中一个伴郎的眼神从来了就跟长她身上似的,盯得她浑身不自在,偶尔不小心她视线转过去和那人对视时,那人则冲她邪魅一笑,吓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了,你这边来的伴郎怎么还差一个人呢?”魏晗点了点人头问道。   “我刚打过电话了,在路上。”白齐昊搂着魏晗说。   “就是你那个发小?”魏晗的眼神中露出些期待。   “嗯,应该也快到了,你先带着你的伴娘去试衣服吧。”白齐昊说。   魏晗则起身领了她的一众伴娘先去换伴娘服,又叮嘱如果哪里不合适直接告诉店员。   阮心糖拿了伴娘服进入更衣室内,除了帘子的那面,其余三面都是镜子。   她刚脱下自己的裙子,便有店员在外面温柔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双手抱胸连声道不需要,听见那店员走了才松了口气。   等穿好伴娘服,她随手拨了两下头发整理好便掀开帘子走出更衣间。   其余几个伴娘大约已经穿好出去了,阮心糖捣鼓后背的拉链耽搁了些时间,所以这时出来已经没有其他人影,就剩了她自己。   她穿着高跟鞋踩着白色的地毯,经过长长的更衣室通道时不自觉欣赏起右手边镜子里的自己。   她突然开始想象自己身上是一条有着长长拖尾的白色婚纱,她要走得很缓慢很优雅才行,要一步一步慢慢走。   等走到尽头,会有她的新郎在等她,他会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配着黑色领结,背对着她站在阳光里,就在离她一米远的位置,他微微偏头,伸手牵住她,垂眸温柔对她笑。   已经快走到尽头,然而尽头处并没有阮心糖想象中新郎的影子,只有投过来的阳光,煞白又刺眼。   她调整好心情,走出更衣室通道。   就在此时,旁边男更衣室也正好走出来一人,那人的高大身影挡住了阳光,而阮心糖就站在他的影子下。   她偏头望去,对面的男人站在逆光里,穿着黑西装,戴着黑领结,身姿挺拔,气宇轩昂,比阳光还耀眼。   她缓缓抬眸,男人隐在逆光里的侧脸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今天的阳光可真好啊。   她想。 第32章 一颗牛轧糖   江柏屿本来正垂眸整理衣袖,这一刻动作顿住,也怔在原地。   他静静打量对面穿着一袭水蓝色一字肩连衣裙的阮心糖,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欣喜再到欣赏。   裙子把阮心糖的脖颈曲线衬得完美,她腰身又纤细,双腿直且匀称。   他浅笑着,缓步来到阮心糖身前,微微低头轻声道:“几天不见,你这颗糖,越发甜了。”   他嘴角噙着意味深长地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阮心糖,像是对她这呆愣住的模样着了迷,移不开眼。   阮心糖把头微微后仰,生怕被对方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事实上每次见到江柏屿,她都不会对心动的感觉陌生。她只是不禁想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   她努力缓了缓心神,想到对面这人早上还跟自己未婚妻在朋友圈你一言我一语的秀恩爱,此时提起嘴角假笑:“几天不见,您倒是越来越渣了。”   江柏屿的笑容僵了一秒,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后他脸色沉下来,静静看着阮心糖不说话。   又是这样复杂的眼神,阮心糖真觉得她受够了,每次骂江柏屿,他的反应总是这样,沉默着,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眼神既深沉又复杂地望着她,好像这样她就懂了。   可是她不懂,她也想不通。   “别看了,看也看不出花来。”阮心糖气愤道,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江柏屿立即又叫住她。   阮心糖转过身来,以为他终于想要好好说话,却见他伸出一只手来似要拥抱她,“你干什么?”她推开江柏屿那只手。   江柏屿没说话,耐着性子再次伸手。   阮心糖只觉得胸口一紧,原来是裙子拉链没拉好。   江柏屿看她一眼,冷着脸绕过她径直出去了。   阮心糖随后跟上。他们两人都是最后才从更衣室出来,出来后白齐昊和魏晗又给他们分别做了介绍,阮心糖早在刚看见江柏屿时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江柏屿淡淡说着又看向阮心糖。   阮心糖也抬眸看他一眼,只能微笑点头。   “真的假的?你怎么会认识她?你的社交圈里应该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啊。”魏晗笑着问道,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阮心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怎么,难道她很下流吗?   “我之前是江总的助理。”阮心糖勉强笑着解释。   魏晗了然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能认识做朋友真是奇怪了。”   阮心糖面上不动声色,在心里忍不住冷笑,也不知道魏晗受了什么荼毒,现在说话越加虚荣了。   “什么天上地下?”江柏屿皱眉问道。   “不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魏晗笑着解释道,“我是说你们两人的性格和社交圈都差太远了,这差距就像天上和地上那么远,要能做朋友还真全凭缘分。”   魏晗这性格阮心糖是早就知道的,只是看见江柏屿吃瘪她还是很开心,怎么样,知道她不是最不会说话的人了吧。   这回轮到魏晗去试婚纱,众人则坐在试衣间前的沙发上等她。   “你这新娘情商可不怎么高。”江柏屿偏过头对白齐昊低声道   “要什么情商,单纯就够了。”白齐昊不以为意,又笑道:“以后她就是你弟妹了,她说话不爱过脑子,你多担待。”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很好奇叔叔阿姨是怎么同意你这婚事的?”江柏屿问。   “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白齐昊笑说。   “哦~”江柏屿了然,笑着拍了拍白齐昊的肩,走到一旁挨着阮心糖右边坐下了。   阮心糖往左边挪了挪,故意不和他挨着。   过了会儿,帘子终于被拉开,魏晗自觉自己像个从天而降的公主,身着白色婚纱,面带微笑,得意又高傲地望着下面一众群众。   阮心糖几乎看呆,果然每个女人穿上婚纱都会比平常再美十倍。其他几位伴娘早就惊呼开。   江柏屿没什么兴趣欣赏,偏头看向阮心糖时却见她也是一脸羡慕,她没有多余的表现,只是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魏晗身上的婚纱。   白齐昊激动地拿了相机给魏晗拍照。   阮心糖左手边坐着的另一位伴郎此时绕过她跟江柏屿笑道:“柏屿,听说你跟念裴也好事将近了?你看小时候你把念裴护得那么紧,生怕我们抢走她,现在总算是安心了吧。”   听见这话,阮心糖不禁冷笑一声,偏偏没控制好音量,笑声从嘴角边轻轻泄出来。   旁边二人立即都把视线投向她,左边的人眼神疑惑,右边江柏屿则眼神玩味。   “你们聊你们聊。”阮心糖笑着赶紧起身坐到一边给他们腾出对话空间,又背对着江柏屿,此时既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自己难看的脸色被他看见。   白齐昊拍完自己老婆后又喊着让大家一起拍个合照。   江柏屿懒懒起身,在听到白齐昊说一个伴郎配一个伴娘的站法时,不动声色快步走到阮心糖身边。   阮心糖还没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已经被两位男士包围。   “您好,咱们站一块儿?”那位之前总盯着她看的男人此时说道。   江柏屿站在阮心糖右侧没说话,却霸气地直接向她伸了手。   “不好意思。”阮心糖犹豫一秒后对左边那位男人微笑了下,接着抬手覆上了江柏屿向她摊开的手掌。   对方立即紧紧握住她,满意地带着她走向拍照的地方。   “算你有眼光。”江柏屿轻声道,嘴角上扬。   “我只是觉得那人看起来比你还猥琐。”阮心糖声音压得极轻,说完还往后看了眼,生怕被那人听见。   “还怕被人听见?骂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虚。”江柏屿侧眸瞪她一眼,牵着她的那只手掌捏了她一下,又怕捏疼她,只是轻轻用力。   阮心糖一时无话回应。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江柏屿面前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不管是骂他还是跟他拌嘴,都不像自己平常在外怂包的样子,反而有些蹬鼻子上脸。   当然,江柏屿蹬鼻子上脸的地方也很多。   拍照全程江柏屿牢牢牵着阮心糖不放,掌心贴着她的掌心,温热又踏实。   拍完后,魏晗准备去换下一套,刚要走又想起什么转身叫道:“糖糖,你帮我把鞋拿过来一下,就在你旁边。”   阮心糖看了眼,确实有双亮闪闪的高跟鞋就放在离她不远处的鞋架上,她正准备过去却让江柏屿往回拉了下。   她疑惑转头,见江柏屿往那鞋的位置递了个眼神,再看过去时已有店员拿了鞋走到魏晗身边,蹲下帮她换上了。   “她还不配你给她提鞋。”江柏屿冷冷道。   听见这话阮心糖心里微动,有些暖融融的,可她面上依旧嘴硬,“那谁配?”   “我。”江柏屿垂眸,眼里止不住的笑意。   “你凭什么配?”阮心糖瞪他一眼,用力捏了下他的手掌。   江柏屿笑着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凭我喜欢你。”   阮心糖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得一时怔住,又差点被口水呛着,心想他这玩笑开得还真溜。   她故作轻松,眼皮一撩玩笑道:“那不是应该你给我提鞋?”   “没问题。”江柏屿倒是毫不犹豫。   打嘴仗没意思,阮心糖闭上嘴不再说话。   这头白齐昊看完照片终于注意到他们俩,看着两人还牢牢牵着的手,走过来玩笑道:“你们俩准备牵到天荒地老?”   阮心糖赶紧甩开江柏屿,尴尬地不敢直视白齐昊的眼睛。   “我去趟洗手间。”她说完立即撤离。   江柏屿望着阮心糖的背影,肩膀却被白齐昊轻轻撞了下。   “看上了?不会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你这样念裴那儿怎么交代?你可别让我在你们俩之间为难啊。”白齐昊说,“不过话说回来,魏晗这发小长得是真漂亮,陈墨刚也是一直盯着人家不转眼,你马上有妇之夫的人就别惦记了,我把她介绍给陈墨吧。”   “不用了,”江柏屿立即说道,“她有男朋友。”   “谁啊?”   “你不认识。”江柏屿说着走到沙发旁坐下。   白齐昊本想问他怎么知道,又想起来之前介绍时阮心糖说自己曾经是他助理的事。“有这么个美女放身边当助理,难保不动心,兄弟我理解你。”   江柏屿无奈摇了摇头,接着把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阮心糖从洗手间出来,不太想回去会客厅,除了江柏屿她谁也不认识,过去免不了又是一些尴尬的寒暄。   她独自闲逛,发现这家婚纱店还真大,又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在转角处竟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等看清那人是谁,阮心糖转身就要走,却被对方抓住手臂。   江柏屿把阮心糖困在自己两臂之间,玩笑道:“做什么亏心事了,见到我就跑?”   “倒打一耙,明明做亏心事的是你。”阮心糖微扬下巴,不太服气。   “是吗?”江柏屿捏住她骄傲的下巴,“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做了什么你心里清……唔……”阮心糖话音未落,对方低头落下轻轻一吻。   “这件事?”江柏屿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情不自禁还想多要。   阮心糖一掌拍开江柏屿的手,一脸义愤填膺正要开骂,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伴着高跟鞋的声音已然越来越近。   她慌不择路,拉着江柏屿躲进了旁边的房间,也没看清楚是什么房间。   门被关上,阮心糖和江柏屿面面相觑。   江柏屿不解:“躲什么?”   “当然要躲了,被人看见怎么解释?”阮心糖理所当然道。   江柏屿愣了下,随即笑道:“心虚?”   “你闭嘴!”阮心糖不想跟他吵,转而靠在门缝上听外面的动静,却发现声音越来越近,分明就是向这间房间而来。   江柏屿双手插兜懒懒站着,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阮心糖,完全不像她那么紧张,还悠闲地欣赏起她此刻咬着嘴唇皱起眉头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   “喂——”   “嘘!”阮心糖食指放唇上示意他闭嘴,紧接着眼睛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后又拉着江柏屿躲到了两排衣架后。   两人刚躲进去,门便被打开。有魏晗的声音,还跟着几个店员。   阮心糖刚刚观察后猜想这间房间应该是化妆间,听魏晗和那几个店员说话便确认了她是过来补妆的。   不过房间很大,两排白色礼服放在最靠窗的位置,上下都挂满了拖地长裙,把他们两人遮得严严实实。   阮心糖背靠着落地窗,而江柏屿就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子罩住她,因为空间太小,两人几乎身子贴在一起。   阮心糖示意他并排站,江柏屿却摇摇头,就愿意这么站着。   阮心糖也不敢推他,怕闹出动静被魏晗听见。   魏晗本身性格直,肯定也从白齐昊那里听说了江柏屿有未婚妻的事,到时候不一定在什么场合乱说她跟江柏屿的关系,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阮心糖只好不再示意江柏屿,任他这样压在自己身前。   房间里突然开始响起柔和的旋律,是魏晗打开了音乐,随后说话声渐渐被音乐盖住。   阳光从阮心糖背后的落地窗撒进来,正好照在江柏屿脸上,一些阳光直直照进他眼里,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映得清亮又干净。   阮心糖微一抬头,额头便蹭过江柏屿的下巴。她只好又偏过头,既不用直视对方让她心乱神迷的眼睛,又拉开了和江柏屿的距离。   可惜江柏屿偏偏又凑近她。   似乎被阳光刺得难受,他低着头蹭在阮心糖耳边,呼吸全都吐在她的耳畔。   阮心糖的耳朵被江柏屿的气息搔得有些痒,忍不住微微转头,脸颊又不小心擦过对方的唇。   江柏屿把下巴抵在阮心糖肩窝处,在她耳边用气声说:“睁不开眼。”听起来很有些委屈的感觉。   阮心糖几乎是下意识便抬起手,轻轻覆上江柏屿的眼睛,想要替他挡下所有刺眼光芒。 第33章 一颗可可糖   江柏屿微怔片刻,垂在两侧的双手试探性地绕过阮心糖的腰间,见她没做挣扎,才将她紧紧搂入怀里。   眼睛看不见,鼻子便越发灵敏。   他轻嗅着她耳后淡淡的香水味,忍不住偏过头去亲吻她的额头、脸颊、耳畔。   眼睛透过指缝能感觉到忽明忽暗的光,那些被阮心糖指缝剪碎的光影就像她本人一样,若即若离。   他挑逗似的舔咬阮心糖的耳垂,顺势往下亲吻她的脖颈,又吹起她散落在此的几缕长发,发丝在阳光里轻柔翻飞又缓缓落下。   他顺着她脖子的曲线也落下一个一个温柔又极深情的吻。   江柏屿的爱抚使阮心糖仿佛站在云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半眯着眼,右手不由自主捏紧了江柏屿的西服,舒服的同时又必须保持冷静不敢轻哼出声。   左手快要支撑不住,却又不想那刺眼的阳光伤了眼前的人。阮心糖眼睛瞥见一件礼服的腰间挂着一根白色丝绸缎带,便一伸手够下那根带子。   江柏屿感觉到阮心糖的动静,此时离开她耳边低头对着她,只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因为阮心糖的手还牢牢的遮在他眼前。   “怎么?”他刚问完便感觉到阮心糖的手撤离了,只是他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便又被挡住,只看见遮过来的是一片白色。   阮心糖仰着头,抬手将丝带两端绕过江柏屿的耳侧,在他脑后简单绑上。   她微微偏头,江柏屿的脸离她不过两根手指距离。   眼睛被蒙住的江柏屿格外乖巧,呼吸规律平缓,身上有雨后阳光一样清爽干净的味道。   想到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如今这么近的站在她面前,在阳光里,在落地窗前,就这样静静地拥着她。   阮心糖脑海里最后那根理智的弦也终于被冲破。   她微微垫脚,双手环上江柏屿的脖子,闭眼吻了上去。   就这样吧,她想,就这样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江柏屿立即低下头回应阮心糖,一手捧在她的后脑位置,垫在她头与背后的窗户中间。   两人相拥而吻,默契、深情又缠绵。   窗外的阳光碎影在两人身上流转,像是把他们罩在一个美轮美奂又与世隔绝的泡沫里。   突然,浪漫地旋律停了,魏晗似乎已经化完妆,和几名化妆师发型师离开了房间。   房间门被关上的同时,阮心糖耳边仿佛听得“啪”地一声,好像泡沫被戳破,又像是从美梦中惊醒。   她推开江柏屿,有些庆幸他的双眼被蒙住,此时可以不用直接面对他那双能轻易看透她的深邃眼眸。   江柏屿抬手便要摘下眼上的白色缎带,被阮心糖抓住手腕阻止了:“别摘。”   “我想看看你。”江柏屿轻声道。   阮心糖尽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压下自己眼里浓郁的爱慕之情,她抓着江柏屿的手轻轻在抖。   她后悔了,这地狱,她不想去,她更舍不得江柏屿往后的每一天都愧对念裴。   “怎么了?”江柏屿察觉到阮心糖的异样。   “等我一下,别摘。”阮心糖跑到外面化妆台上找纸笔。她想告诉江柏屿她的心,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开口,所以她想写下来。   可惜化妆间里就算有笔也只有眉笔眼线笔等。   阮心糖无奈拿了一只几乎快用完的口红,她回到落地窗边,想说很多很多却迟迟落不下笔。   她想今天以后再也不会和江柏屿见面了便难受得厉害,以至于落笔时力量不稳,时轻时重,一个字半边没有颜色半边又鲜红如血。   终于她写完短短一句话,合上口红后她踮起脚在江柏屿耳边轻声道:“玩个捉迷藏游戏,等你数到100,来找我。”   “太幼稚了。”江柏屿勾唇浅笑:“好吧,陪你玩儿。”   阮心糖转身离开化妆间。   江柏屿在心里静静默数,等终于数到100,他抬手解开眼前的白色缎带。   刚要睁眼,又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微眯。   江柏屿抬手挡在眼前,再看向前方时被一行红色的字吸引了全部目光:   “各自珍重,后会无期。”   他怔愣片刻,无力垂下挡在眼前的右手,不自觉捏紧手里的白色带子。   这几个字倒比阳光刺眼得多。   面对再次一逃了之的阮心糖,江柏屿不知道自己是气愤更多还是无奈更多。   他不怪阮心糖,只是气他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竟然连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也不能自由决定,却要像个傀儡一样被人安排。   ^   阮心糖打了车回家,在车上拉黑了江柏屿的一切联系方式,狠了心要让他从自己的生活里完全消失。   她很难过,心疼得麻木却哭不出来,连在电梯口被跑出来的人狠狠撞了下也没反应。   她面无表情走进电梯按了按钮。   她不敢抬眼直视电梯镜子里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只低头看着脚尖。   电梯到后,阮心糖在家门口找钥匙时接到薛奉遥的电话,说给她预约了明天下午的时间做人流手术,让她别忘了明天过去。   阮心糖只说好,一边打开自己家门。   挂掉电话后她竟有些站不住。   她脱下高跟鞋,身子向后倚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终于觉得腰间舒服许多。   她曲起双膝环抱住自己,把头埋在交叠的双臂之上休息。   没一会儿,她突然又站起身,冲到卫生间拿了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她专心拖地、擦窗台、给绿植浇水,就是不让自己闲着,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刚刚遇见江柏屿的事都忘掉。   打扫完卫生,阮心糖站在客厅,环视一圈后又走进卧室开始收拾整理自己房间里那些东西。   她刚刚擦衣柜时抱下来一个纸箱子,纸箱子不算大,也没贴任何胶条,但是被她放在整个房间最高最靠近角落的位置。   阮心糖用毛巾擦掉上面的灰,踮起脚费劲地把纸箱子放回衣柜顶上。   她两手往里轻轻一推,箱子却兜头倒下,里面的东西从她头顶刷啦啦啦全掉了出来。   粉色的蓝色的信封撒了一地,在地毯上交错堆叠,相同的是信封上都只写着一个字母:“Y”。   连箱子也要跟她作对。   阮心糖无奈叹气,蹲下身来一封一封捡起,捡到一半又鬼使神差地一封一封拆开。   有些信封里装着写满的两页纸,有的只有寥寥数语,相同的是字里行间扑面而来的尽是少女时期的青涩,就连一句“我喜欢你”也得铺垫好久才敢轻易写下。   可惜这一地的情书一封也未送出过。   其中有一封情书写得最长,阮心糖一字一句慢慢看下来,突然那些时光又跃然纸上,在她眼前浮现成一帧一帧的画面。   其中有个场景,她永远也不会忘。   那个瘦瘦高高清俊帅气的背影,就站在她身前两米远的位置,他微微偏头,好看的侧脸隐在逆光中,他对她说:“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怎么快乐怎么活。”   少年说这话时的声音好像穿越了时空一样此刻就响在阮心糖耳边,淡然却有力量。   她突然鼻子一酸,眼前霎时模糊成一片。   这封情书的结尾,15岁的阮心糖问:“Y同学,到底怎么活才会快乐呢?”   如今,24岁的她依旧没有答案。   阮心糖终于泪如雨下,她蜷起双腿,在这悲伤的下雨天孤独地抱着自己低声呜咽。   粉红的信纸被捏得变了形,最后轻飘飘落在地毯上。   ^   江柏屿斜着身子倚在车头,等得有些不耐烦。   抬手看了眼表,已经九点,不远处的念家别墅还灯火通明。   被路灯照亮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月亮有一半隐在乌云里,下雨前的闷热让人的情绪更加烦躁。   念裴如果再不出来,他准备直接进去。   又点燃一根烟,念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她笑着,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都九点了,不如,去吃个夜宵?”念裴夺过江柏屿指尖夹着的烟,吸了一小口,对着他的脸轻轻吐出。   江柏屿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微皱眉头。   只是以前他眉眼间带着宠溺,如今只有不耐烦。   “说了吗?”他问。   念裴眼珠一转,“啊,忘了,下次再说吧。”   江柏屿眼里一瞬间浮起的愠怒,看得念裴微怔。   “明天,我保证。”她放柔语气,抓着江柏屿衣袖撒娇。   江柏屿收回手,把衣袖从念裴手里扯出,明显不吃她这套。   “为什么不说?”他冷漠质问。   念裴欲言又止,沉默着抽了一口烟,转身和江柏屿并肩倚在车身上,望着不远处她那豪华的家。   “咱们结婚吧。”她把烟头丢到脚下,用脚尖去碾,说话声音很轻,“江柏屿,我累了,咱们别折腾了。”   “你不说我说。”江柏屿不再多废话,拿过放在车头的外套走向念家别墅。背影坚定。   “你就那么喜欢她?”念裴在身后大声质问,无奈的语气里裹着她的骄傲和不服气。   “对。”江柏屿停下脚步,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他放柔了语气:“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是甜的。你说,让我觉得生活很甜的人,我怎么舍得放过她。”   江柏屿说完,沉默几秒,他转过身看着念裴,无声叹息,“念裴,我不欠你什么,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我放手了,现在该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你明明就对我没感觉,何必装。”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你不能去!”念裴再次喊住他。   她的声音在抖,江柏屿以为她是还想纠缠,便回过头,眼神疑惑。   念裴有些欲言又止,垂眸盯着脚下被她碾碎的烟头。   “我爸会打死我的。”她声音极轻。   江柏屿沉默了,但也只是短短的沉默,不过几秒,他认真道:“我会把所有原因往我身上推,他要是揍你,所有拳头我替你挡。”语气坚决。   念裴终于知道,她再说什么也没用,她在江柏屿心里的位置早就被别人占据,并且,比她当初的分量还重。   望着江柏屿坚定远去的潇洒背影,念裴拿出手机拨了个号,接通后响了一声那边立刻接起。   “喂。”   “我没法跟江柏屿结婚,他把我拒绝了。”念裴清亮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无奈。   “这不是理由。”   “他要和别人结婚,你听得懂吗?”念裴突然不耐烦起来。   “那就让他离。”   “你高估我了,我做不到。”   “念裴,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手机冰凉,声音也没有任何温度。念裴气得无话可说。   “还有,我要加一个任务,每次打电话过来你的第一句话必须是‘我想你’,挂电话前必须说‘我爱你’,听清楚了吗?”   “你病得不清啊。”念裴恨不得掐死对方,是真的下死手那种。   “说。”   她闭眼深呼吸,压下心里喷涌的脏话,快速且机械地念了三个字:“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对方的柔情和笑意像针一样扎进念裴全身。   恶心,愤怒,屈辱。   她率先挂断电话,渐渐松开握紧的手掌,指尖刚刚嵌进肉里,在她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弯月形的印子。   小天使们儿童节快乐~ 第34章 一颗波板糖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天空。   阮心糖刚有了点困意,又被惊醒,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刚十二点。   房间的窗户还大开着,吹进来的风里裹着泥土和雨的味道。   她来到窗边,准备关窗又是一道闪电落下,一看就是即将狂风暴雨的前奏,赶紧拉上窗户又躺回床上。   大雨一直下到凌晨,阮心糖刚睡着没几个小时突然又被电话吵醒,一个陌生号码。   那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告诉她是北阳市第一医院急诊部,她的父母因为车祸刚被送到此处,让她尽快赶过去。   阮心糖猛地从床上弹起,吓得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儿。挂掉电话后她随手拿过钱包,只穿着一身睡衣便奔出了门。   外面世界依旧大雨倾盆,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地址后让司机师傅开快一点,想到父母的车祸她又连连喊道开慢一点。   司机师傅笑她到底是要开快还是开慢。   “开开开稳一点就好。”她说话的声音止不住在发抖,却又告诫自己此刻不能乱,必须冷静,于是一直深呼吸调整情绪。   车里的广播正在报道刚刚高速上发生的连环车祸,男主持人说大部分伤员已经被送至北阳市第一医院,目前警方通报一共三人死亡,九人受伤。   阮心糖猜想她父母应该就是碰上的这场车祸,因为那段高速正是从机场回市内的必经之路。听到有人死亡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握着手机钱包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   等终于来到医院门口,她抽出一百块递给司机,等不及找零便打开车门冲进医院,甚至连伞也忘在了车上。   之前电话里护士小姐已经告诉她父母被送到了5楼。她望了眼还停在高层的电梯,毫不犹豫选择了从楼梯上去。   5022,是护士小姐告诉阮心糖的病房号。阮心糖一路走一路找,终于在尽头找到病房。   还没进去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阮心糖吓得身子一抖,脚步停在病房外,迟迟不敢迈进去。   她又仔细听了会儿,辨认出来并不是她父母的声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抬脚跨进病房。   病房里一共三张病床,最靠近门的这张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旁边医生护士都正围着他,那些炸裂的尖叫声就是他嘴里发出的,而旁边他的亲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还在安慰他。   阮心糖看到那男人身上的血,便胃里一阵翻涌,于是慌忙转开视线继续往里走。   第二张床便躺着阮心糖的母亲,她闭着眼仿佛睡熟了完全没有被旁边男人的嚎叫声吵醒,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呼吸还算平稳。   阮心糖走到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她母亲额头上缠了一圈的纱布,“妈?”   她轻轻唤着,却见她妈妈没有任何反应,她怕她妈妈是睡得太熟,便低下头又唤了一声:“妈,我是糖糖,你醒过来看看我啊。”   依旧没有反应,阮心糖突然有些慌张,正好有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过来,她赶紧喊住那护士:“护士,我妈她是什么情况?”   那护士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下,反应过来问道:“你是她女儿呀?哦,你妈妈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在昏睡,等醒过来就好了。”   阮心糖略安心地点点头,又问道:“那我爸呢?”   “你爸?叫什么名字,我帮你看看——”   “阮棋晖。”   “哦,他是右腿被砸伤,送过来就进了手术室,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手术完护士会推他过来。”护士说完又嘱咐阮心糖有什么问题随时喊她便又急急忙忙出了病房。   阮心糖总算是稍稍安下心,还好两人都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又等了两个小时,那个一开始不停喊叫看上去生不如死的男人此时也已经安稳入睡。   外面天已经大亮,大雨转为了小雨,只是依旧阴着天,整个城市都灰蒙蒙的。   阮心糖父亲终于手术结束被推回了病房,他被安置在阮心糖母亲的隔壁病床上,睡容安详。   医生小声跟阮心糖说明她父亲的情况,阮心糖在听到她父亲右腿自大腿三分之一处往下全部截肢时,耳边嗡的一声,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她看见医生的嘴张张合合,就是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   医生见她眼神涣散,情绪飘忽,也只好叫她先休息,等她父母醒过来再看看什么情况。   阮心糖在椅子上又呆坐许久,她伸手按下她父亲右腿位置的被子,那一下按空的手感差点让她崩溃,她低下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身子却止不住的抖得厉害。   旁边病床的家属见状好心递给阮心糖两张纸巾,她才不至于眼泪鼻涕流得满脸。   临近中午,外面雨停了,乌云散去,和煦的阳光照进病房。阮心糖母亲终于在此时动了动手指,又缓缓睁开了眼。   阮心糖肿着双眼,本来木头似的呆坐在小椅子上,此刻也跟着有了反应,立即伸手按了床头的按钮,又握住她母亲的手急切问道:“妈,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阮妈妈回握住阮心糖手,眼神聚焦在她脸上时突然慌张:“你爸呢?”   阮心糖侧过身子,阮妈妈偏过头看见旁边病床上躺着她丈夫,终于安下心来,再看向阮心糖时,她眼角忍不住也泛起泪花:“出车祸的时候,你爸一直护在我身前,我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你爸下半身被车压住,我怎么拽他也拽不出来,可急死我了,糖糖,如果没有你爸,我下半辈子要怎么活呀?”   “没事了妈,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阮心糖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一颗往外掉。   他们家一直以来虽不算富贵人家,但都顺风顺水没出过什么大事,偶尔碰上这一回,难免都慌了神,着了惊,一时母女俩竟是相对无言却都抱头掉起眼泪。   医生过来时两人才把眼泪将将止住,医生查看了阮妈妈的情况,说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好好休息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阮妈妈一直惦记着她丈夫便又问医生阮爸爸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跟她一样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   医生摇头道:“您丈夫就没您这么幸运了,送来时右腿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我们尽力了,但确实是保不住,所以只能截肢,情况我也跟您女儿说过,右腿伤口如果恢复得好,以后也可以选择安装义肢来代替正常的腿部功能,后续继续留意伤口情况吧。”   听完医生这番话,阮妈妈怔在当场,手里捏着阮心糖的劲儿突然变大。   “谢谢医生。”阮妈妈沉默后说道,声音有些颤抖,还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悲痛。   医生嘱咐了阮心糖几句,又吩咐护士留意阮爸爸的情况,醒来后随时叫他。   医护人员都退出病房后,阮心糖担心她妈妈的心情,轻声道:“妈……”   “没事的,”阮妈妈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反而安慰她道,“只要人还在,其他都好说。”阮妈妈伸手轻轻抚上阮心糖红肿的双眼,“咱们已经很幸运了,我不是常教你,生活再难……”   “乐观以待。”阮心糖抿着唇,脸上终于带了些欣慰的笑意。   “你出去给我打点热水,我洗个脸。”阮妈妈说。   阮心糖立即端了水盆出去。   不过片刻,她接了水回来,才刚一走近病房门口便听见极其压抑的哭声,随即停下脚步。   正好因为旁边病床的病人手术,所以病房里才如此安静,连这么低地呜咽声也藏不住。   阮心糖站在门口,眼前,她妈妈拿手背挡在眼睛处,偏头对着她爸爸的病床,哭得不能自已。而耳边,是她妈妈悲痛的哭声以及断断续续的道歉声。   这样的画面使阮心糖几乎端不住手里的水盆,只能转回身背靠着墙。   她把水盆抵在自己的小腹处,咬着下唇低着头,和她母亲一样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静默地掉起眼泪。   阮心糖爸爸本来是一名人民教师,当初和她妈妈说好的要做一辈子的教师,如今却无法再站上讲台。   一条腿没了,也许还能生活,可是理想和事业没有了,要怎么振作。   这样的事情以前总是出现在许多教学文章里,作者轻描淡写,最终重新振作,正能量满满。   而当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时,才知从接受事实到坦然面对再到重新振作的过程有多么艰难和不易,何况她还只是站在一个女儿的角度,更别提她父亲要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   阮心糖爸爸阮棋晖终于在临近九点醒来,阮心糖立即叫了医生,医生来后检查完说情况稳定但还得继续住院观察。   阮棋晖在得知自己右腿截肢后震惊许久,又撑着手肘要坐起来。   阮心糖搀扶他坐起,阮妈妈也自顾自从床上下来,走到阮棋晖床边。   阮棋晖摸着自己原本右腿应该在的位置,突然大力砸了床。   情绪再无法压抑,他哭喊着始终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第35章 一颗小黑糖   当天临近中午便有一些亲戚来探望他们一家,最先得知消息的是阮心糖大姨,也就是薛奉遥家。   薛奉遥比她爸妈先到,收到阮心糖的消息后便立即上了楼,陪着阮心糖和她爸妈待了会儿,又被阮心糖拉到走廊。   “姐,孩子我最近实在没有精力处理,等我爸妈情况都稳定下来再说,行吗?”愁绪压在阮心糖眉间,她实在无力同时兼顾两件事。   薛奉遥当然理解阮心糖如果在这关头做人流,自己还需要人照顾的同时怎么照顾她父母。   “可以,但你也别太过悲伤和劳累,身体会吃不消,胎儿也会受影响。”   阮心糖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又寒暄几句,薛奉遥今早看了新闻于是跟阮心糖说了说昨晚车祸的情况。   正说着话,薛奉遥父母赶到,几人又一同进了病房。   谁知阮棋晖此时却装睡,谁也不愿意见。阮妈妈只好独自陪着薛奉遥父母说了会儿话。   关于伤情的话题一结束,病房里又沉默下来,没安静多久,阮心糖大姨又兴致勃勃说起薛奉遥最近的相亲对象。   话语中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优越语气,连同重点也没变,还是家世、背景、工作那些东西。   薛奉遥听不下去,喝止住她妈:“现在说这些合适吗?”   “就是。”薛爸爸一旁附和。   薛奉遥妈妈却反瞪他们一眼:“这不是闲聊嘛,聊什么不合适?婚事也是人生大事,我还想给糖糖介绍一个呢。”   “用得着你介绍?”薛奉遥有些不耐烦,现场谁愿意听她讲那些有的没的。   阮妈妈又怕她们母女吵起来,赶紧接过话头:“我们糖糖不着急,你就别管她了。”   这么一说薛奉遥妈妈才止住了话题。   坐到中午,薛奉遥妈妈说回家给她们做了饭端来,阮妈妈却一连声道不用麻烦,让阮心糖回家做或者在医院食堂去买饭就可以。   见她坚持,薛奉遥妈妈也只好随她,又待了会儿便和薛奉遥爸爸离开。   下午又来了些亲戚,阮棋晖均是闭目养神的样子,不愿见人,后来警察过来调查车祸的情况他才睁眼说了几句话。   后来的日子不断有亲戚过来探病,也来了不少阮心糖爸妈曾经带过的学生们。   阮心糖爸妈是北阳一中的老牌教师,尤其是她妈妈作为班主任,带过好几届毕业班,早期的几届学生如今也都成长为各个行业的精英,让阮心糖惊讶的是竟然有不少人都还与他们保持着联系。   有些学生就在北阳市于是直接到医院来探望他们,其他在世界各地的则都有打电话过来慰问。   不经历这件事阮心糖还不知道原来她爸妈还和这么多以前的学生们保持着联系。   有一个热心的副班长更是私下与阮心糖联系,问他们现在的经济情况如何,需不需要他们集资捐款之类的。   阮心糖听到时虽哭笑不得又极其暖心,于是把她爸爸的情况又仔细说了一遍,让他们放心,也明确告知自己家庭可以承担得了。   事实上,就算有承担不了的地方,她也知道她爸妈肯定不希望从曾经的学生那里获得经济上的帮助。   就像大人不管自己怎么艰难都不愿让孩子知晓,希望在他们心中能一直是成熟坚强的模样一样。   阮心糖爸爸看见自己曾经教过的那些学生时也愿意说上几句话了。   他问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有人说自己是销售经理,他便嘱咐他们出差在外多注意安全,小心出行之类的。   有说自己在做设计的,他就嘱咐他们多注意用眼,多注意休息,少熬夜等等。   也只有这时,阮心糖才能在她爸爸脸上看见一些欣慰地笑意。但与此同时,反而有更多的难受情绪涌上心头。   近一个月来,阮心糖每天都守在病房里,一开始到晚上她妈妈和她还会互相催促对方回家休息,可是谁都不愿走,于是她问医生租了一个陪护床给她母亲睡,自己便蜷在一张稍大的椅子里休息。   一开始他父亲情况不稳定,腿部的伤口有时还会影响到其他器官的不适应,经常半夜疼醒,阮心糖便更不敢离开,就这么天天夜夜的熬。   这么下来,人也是肉眼可见的瘦了。   只是这一瘦肚子也更显怀,阮心糖就只能穿宽松的裙子来遮,但她知道如果不尽快处理,迟早也会遮不住。   可她现在确实有心无力。   这段时间,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再去想孩子的父亲。   只是半夜突然从椅子上歪倒再也睡不着时,会希望有个宽厚的胸膛在旁让她靠一靠,或是和她坐在安静的病房外说说话,这时她脑海里便会浮现他的身影。   后来再听到江柏屿的名字,是魏晗婚礼后和她父母过来看望时提到的。   因为阮心糖家里出了事故,魏晗婚礼他们一家没有出席只是给了份子钱。   魏晗说阮心糖没去当伴娘,当时只好把伴郎也去掉一个,正纠结着不知道去掉哪个朋友好,江柏屿听到这个消息便主动说把他去掉,倒是解决了他们的难题。   从这之后,江柏屿倒像是真的从她的生活里完全消失一般。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阮心糖爸爸情况稳定好转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只是依旧还需要住院观察,不过阮心糖总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当天早上医生查完房,阮心糖也有心情回家洗个澡好好收拾下。   等再回医院附近时经过一家小笼包店,原本想带两份小笼包上楼,但阮妈妈说他们已经买来早饭吃过了,于是阮心糖在小笼包店里坐下来要了一屉包子。   包子还没上上来,外面阴沉沉的天突然间又飘起小雨,不少行人快走两步躲到街边屋檐下,一些人干脆进到店铺里顺便吃笼小笼包。   一时店里都坐满了,就剩下阮心糖对面的座位还空着。   其他桌的人都有说有笑热闹得很,到她这桌就剩她一个人静静坐着,有些无聊,便只好埋头玩着手机。   不一会儿,店里的说话声渐渐小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倒越来越大。   这雨来得突然,她没带伞,看来待会儿得淋雨了。   她有些心疼自己刚换的衣服。   没一会儿,热腾腾的小笼包端上来,阮心糖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后夹了一个。   放到嘴边正要咬,嘴唇刚一碰上包子皮又被烫到赶紧放进了小碟子里,她低下头呼呼地吹着凉气。   就在此时,旁边突然传来男人轻轻地笑声,好像旁观了她这一整个举动。   阮心糖抬眼,发现自己桌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他右手握着一把纯黑色长柄雨伞,左手懒散插在黑色棉质束口运动裤的裤兜里。   垂下的伞的顶端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旁滴了一小滩水。   阮心糖平视时视线只能到对面男人的腰间,但从他右手佩戴的黑色机械腕表已经认出他来。   她不看对方,垂下眼眸,夹起碟子里温度已经降下来的小笼包自顾自吃了起来。   尽管好久不见,江柏屿对阮心糖这反应却没感到任何意外,他在她对面坐下,把雨伞靠立在桌边,也问老板要了一屉小笼包。   “抓到你了,游戏结束。”他温柔地声音里带着笑意。   阮心糖没理,依旧埋头吃包子。   她两三口便吃完一个,吃相很好,不声不响也不会吧唧嘴。   只是默默吃到第三个时眼眸被泪水淹没,一眨眼,几滴泪夺眶而出,争先恐后地砸在面前的桌上。   她抹了眼泪继续吃,越是大口吃,眼泪越是大颗掉。   她觉得有些丢脸,干脆拿手背挡在眼前,却压制不住心里莫名上涌的委屈和难过,只能任泪水肆意流淌。   坐在对面的江柏屿略微诧异,一时手足无措,内疚和心疼一瞬间填满胸腔。   愣了几秒,他起身坐到阮心糖身边,揽过她肩让她埋在自己怀里哭,他的手轻抚阮心糖的后背,能感受到她身子微颤。   他心疼地叹气,压低声音在阮心糖耳边温柔呢喃:“对不起,我来晚了。”   语气里充满了心疼和歉意。   江柏屿也是刚得知阮心糖家里发生的事故。   白齐昊婚礼那天只说阮心糖是临时有事来不了,江柏屿问是什么事,他说具体没问那么多,不过江柏屿要想知道他可以叫魏晗告诉他。   江柏屿当时拒绝了,他想他需要给阮心糖空间,而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来解决和念裴的婚事。   昨天他刚出差回来,和白齐昊等朋友约了饭局,陈墨向白齐昊问起阮心糖,白齐昊才说从他老婆那里听说了一点,好像是家里父母发生了车祸,现在还在住院。   正好江柏屿又从以前的同学那里知道自己的高中班主任也是前段时间车祸住院,刚好也在北阳第一医院。   于是和老师联系后他今天便过来想一起看望,却在路过这家小笼包店时看见了阮心糖。   她瘦了,瘦得让他心疼。   阮心糖在听见江柏屿的话后哭得更加悲切,引起其他客人一波又一波的好奇目光,不得不说眼前的画面确实容易让人脑补许多。   她手里抓着江柏屿的衣角,使劲压制着心里的哭意,又忍住拥抱江柏屿的念头,可是唯有在这一刻,她才敢卸下所有坚强,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就这么哭了许久,等到店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柏屿柔声哄道:“乖,别哭了,眼睛哭肿会难受。”   他的语气暧昧宠溺,阮心糖还有几分别扭,推开他,拿纸擦干脸上的泪痕,“我父母没什么事,虽然我爸腿断了,但是身体也恢复得很好,你别误会。”虽然她刚刚哭得很悲痛。   江柏屿松了口气,“你哭成这样,还真把我吓一跳。”   “你不好好筹备你的订婚宴,跑来这里干什么?”阮心糖继续搅着面前的白粥,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江柏屿:“取消了。” 第36章 一颗小红糖   “为,为什么取消?”阮心糖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不知道到底是江柏屿主动取消的,还是念裴移情别恋。   “我并不喜欢她,所以不会和她结婚。”江柏屿的语气理所当然。   阮心糖听见这答案,嘴唇微张,片刻后却是什么也没说,继续吃自己的粥。   这理由……好像也说得过去。   “你总该问一句,我喜欢谁?”江柏屿不太满意她没什么反应的反应。   “你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阮心糖装作并不在意,别扭的语气却藏不住。   “如果那人是你,不就跟你有关系了?”江柏屿牢牢盯着阮心糖,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哦?是吗,是我吗?”她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你说呢?”江柏屿反问,有些赌气似的。   阮心糖没有立即回答,轻轻笑着,像在否定什么一样,自顾自摇着头,“你来这儿探望病人?”她转移话题道。   “来看望叔叔阿姨。”   “你叔叔也住院了?住哪楼啊?”阮心糖问。   江柏屿怔了下,笑了:“我是说你爸和你妈。”   “哦~”阮心糖这才反应过来,丢下手里的瓷勺,“那我带你上去吧。”   两人从小笼包店里出来,江柏屿说:“等我一下,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我还真以为你空手就来了。”阮心糖笑道。   “在这儿等着我。”江柏屿撑开伞走进雨中。   阮心糖静静看着他走向街边的背影。   今天的江柏屿和之前在公司里见到的不一样,身上不是严肃挺括的西装而是一身休闲运动装束,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这么想着,她突然笑了,他哪里是像,他本来就是啊。   去住院部的路上,江柏屿两手都提着东西,补品和水果之类的,阮心糖则给他打着伞。   “我等会儿先去看望一下我的高中老师,看完我再过来,不会耽搁太久。”江柏屿说。   “好,在几楼?”   “五楼,5022,你父母呢?”   “巧了。”阮心糖哭笑不得,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   5022病房内,阮棋晖刚问阮心糖怎么还没回来,便见她出现在门口,而身后还领着一个男人。   阮心糖还没来得及说话,阮妈妈早已经笑逐颜开,两步上前迎上江柏屿:“哎呀小江,真是好多年不见了。”   “李老师,不好意思,没及时过来看望您跟阮老师。”江柏屿抱歉道。   “哪里的话,我还说你要是忙就别来了,打个电话也是一样的,你还非要过来,耿直孩子。快坐。”阮妈妈接过江柏屿手里那些东西递给阮心糖,“你来就来何必还买这么多东西。”   阮心糖把东西都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心想可不是多嘛,这本来是两人份的,谁知她父母和江柏屿老师都是同一个人呢,虽然她以前就知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都快把这层关系给忘了。   而且她以为像江柏屿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关注一个小小的高中老师的生活,没想到竟然这么多年都还有联系。   “小江,你现在工作怎么样啊?”阮棋晖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起来是要好好唠嗑的架势。   “回家接手了家族企业,也算是跟我爸妥协了。”江柏屿说这话时,口吻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阮心糖略惊讶,难道江柏屿以前志不在此?   她走到江柏屿身边坐下。江柏屿的椅子是个有靠背的大椅子,而她坐的则是个简陋的四腿凳子。   “没关系,干一行爱一行,你的性格虽然不像商人那样精于计算,但也不代表你做不好,好好干。”阮棋晖说完拍了两下江柏屿的肩,给他些鼓励和安慰。   “嗯,阮老师,您的腿我来的路上听小糖说了情况,我想后面恢复得好的话也还能站上讲台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您和李老师尽管找我就是。”江柏屿态度诚恳。   阮棋晖笑了笑,挥挥手说:“再说吧,我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是有道理的。”   “哟,劝了您这么久您总算是听进去了。”阮心糖玩笑道。   之前她爸情绪一不稳定她就拿这话劝他,他后来听烦了还怼阮心糖安慰来安慰去就会这一句,说什么她语文老师听了都要被气死。   “你这孩子。”阮妈妈笑着戳了下阮心糖的额头,“对了,小江,还没跟你介绍呢,这是我家闺女,阮心糖。”   “我们认识。”江柏屿笑着看了眼身旁的阮心糖。   阮妈妈略惊讶:“怎么认识的?”   “她之前在我公司上班,一个月前刚辞……”话没说完,他身子一凛,转头不明所以看向阮心糖。   “一个月前,请假了!”阮心糖使劲跟江柏屿使眼色,手还捏在他的后腰位置。   江柏屿收到她眼里传递的信息,宠溺地笑了下,顺着她的话道:“对,请假了,不过之前不知道这么巧,这下知道了,以后在公司我会格外关照她的。”   阮妈妈:“不用不用,工作上该怎么样怎么样,倒是生活中你要是身边有比较合适的下属啊朋友啊,可以帮忙介绍下。”   “不用介绍,现成的就有,我还是单身呢。”江柏屿笑说。   阮妈妈愣了下,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先坐,我去洗点水果过来。”   阮妈妈一走,阮棋晖继续和江柏屿闲聊,从在国外旅游看到的新鲜事聊到国际局势。   阮心糖听着无聊,又突然有些头晕,渐渐地眼前的东西都模糊起来,最后她实在撑不住,眼一闭,一头倒在了江柏屿肩上。   “这孩子,怎么突然睡着了?”阮棋晖伸手想拍醒阮心糖,却被江柏屿拦下。   “没事,让她休息会儿吧。”江柏屿侧头看了一眼阮心糖,从早上看见她时就觉得她又瘦了,看起来也很疲惫,心里不免心疼。   “倒在你身上像什么话。”阮棋晖执意要叫醒阮心糖,想让她去旁边的床上睡。   拍了好几下,叫了好几声,阮心糖却没有反应。   “恐怕是晕过去了,”江柏屿迅速反应过来,急切道:“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   阮心糖醒来时,已经傍晚时分。   窗外斜阳洒在病房里的白色被子上,也照着江柏屿微蹙的眉头。   “醒了?喝水吗?”江柏屿端来床头的水扶阮心糖坐起来。   “我怎么了?”阮心糖记得她只是想睡会儿来着。   “晕过去了,疲劳导致的。”江柏屿在说到原因时,语气起伏明显,跟他一贯的冷静淡然不同,让阮心糖察觉到一丝不对。   她抬手看了眼手背,上面的白色胶带显示她应该是刚刚才输完液。   “医生怎么说,我没事了吧?”   “医生说,”江柏屿顿了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又疼惜,“医生说,大人和孩子都没什么问题,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得很好。”他柔声说完,情不自禁抬手将阮心糖拥入怀里,像是抱住了一个珍贵的宝贝。   “对不起。”   阮心糖惊讶之余,许多其他情绪也一涌而上。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江柏屿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的场景,她设想他会惊讶厌恶或是为难纠结,但没想到——   他会道歉。   她突然眼眶湿热,这样的拥抱,她等了好久好久,她终究是随了自己的心意,回抱住了江柏屿。   “我妈知道吗?”阮心糖突然担心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妈妈会是什么反应。   “知道,她很生气,吓得我都没敢说‘幕后元凶’是我。”江柏屿半开玩笑道,其实他是想等阮心糖醒了再跟她商量这件事怎么解决,他不敢贸然开口,怕阮心糖自己有什么计划被他破坏。   但不得不承认,知道阮心糖怀孕那一刻,他真的是近段时间以来唯一发自内心的开心。   在阮心糖昏睡这几个小时里,他守着她,想象着她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的不知所措,知道他跟念裴订婚后的纠结和难过,还有想要彻底从他世界走出去的悲伤。   他竟不知,这一段时间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原来她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他觉得自己小看了阮心糖,同时他也很感谢阮心糖,感谢她并没有立刻抛弃这个孩子。   “如今,也只能实话实说了。”阮心糖拧着眉,有些担心。   “我和你一起面对,老师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发很大脾气吧。”江柏屿故作得意模样。   “哈,你面子很大吗?”阮心糖笑他。   “还行吧,反正李老师从来没骂过我。”江柏屿玩笑道。   阮心糖啧啧摇头,她从小到大倒是被教训过好多次。   但不管待会儿怎样,她此刻是真的很开心,可以不用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一切风波。   两人来到5022病房时,阮妈妈静静地坐在阮爸爸病床边,眉头紧皱。   “妈……”阮心糖轻声喊了一声。   阮妈妈充耳不闻,转头面向窗外。   阮爸爸看阮心糖一眼,用手轻轻推了推阮妈妈,阮妈妈把他手挡开,依旧不搭理阮心糖。   阮心糖只好走近,又喊了一声:“妈。”   话音刚落,阮妈妈突然站起身来,抬手就要一巴掌。   江柏屿反应更迅速,一伸手直接把阮心糖揽到了自己身后。   阮妈妈还举着手,此刻诧异地看了江柏屿一眼,又看向阮心糖,缓缓收回手。   “小江你走吧,”阮妈妈对江柏屿沉声道,“让你看笑话了,我现在要处理一下家事。”   阮妈妈的脸色有几分难堪,那是家丑外扬后面对外人时的表情。   “李老师,如果您要为这件事教训阮心糖,那您更应该教训我。因为我是孩子的父亲。”江柏屿脸色坦然,声音平稳有力。   阮妈妈震惊地瞪大了眼,就连阮爸爸也惊讶地坐了起来。   两个大人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注意到江柏屿主动牵起阮心糖的手时,阮妈妈气得一掌拍在床板上:“到底怎么回事!说!” 第37章 一颗玻璃糖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阮心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曾经怂到写了一箱子情书一封也不敢送,如今却冲动到敢睡了江柏屿。   好吧,同时也是被他睡了。   她想感情是矛盾的。   喜欢一个人时不敢靠近,害怕失望。   喜欢一个人时又极其想靠近,因为害怕孤独。   阮心糖的这份暗恋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伴随了她的成长,撑起了她无数熬夜奋战高考的夜晚,也让她在很多孤独的时刻有一个念想。   她觉得江柏屿是光。   就算闭上眼,只要一想到他,世界都亮了。   ^   江柏屿跟阮心糖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说到开房时两人尴尬对视一眼,阮心糖差点笑出来。   这样把事情一捋,她才觉得那晚真的是冲动了。   阮妈妈听完整件事情后,一针见血道:“说到底,你们还是一时冲动,一时兴起,酒精作祟,没有半点是因为感情!现在有孩子了,到我面前来牵着手解释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打算为了孩子把下半辈子拴在一起过?”   “那晚确实是有点冲动,但今天不是。”江柏屿不自觉捏紧阮心糖的手掌。   “我喜欢阮心糖。”他语气坚定。   阮妈妈看江柏屿一眼,又把视线投向阮心糖,眼神依旧犀利。   “我,我也是,”阮心糖赶忙回应,又偷看一眼旁边的男人:“我也喜欢他。”   看着面前两人在这儿互相表白,阮妈妈本来满肚子的气也只能消下去一半。   “出去,你们俩都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也不想跟你们说话。”阮妈妈挥着手把他们俩人轰了出去。   阮心糖和江柏屿只好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耐心等待里面的母亲大人消气。   阮心糖此时却忍不住笑了。   “你还有心情笑?”江柏屿抬手捏捏她的脸。   阮心糖两手撑在椅子上看着自己脚尖,低头笑着,“刚刚好像两个早恋的人被抓包,还倔强地解释自己是真爱。”   江柏屿笑她:“没早恋过很遗憾?”   “且,你不也一样。”   “我那时候一心只想学习,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阮心糖看他一眼,“那你收到过情书吗?”她当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收到过。都没留名字,所以想明确拒绝也没办法,只好都丢垃圾桶。”江柏屿说得云淡风轻。   阮心糖又问:“拆开看过吗?”   “没有,看了又有什么用,一封信能改变什么。”   阮心糖继续沉默地盯着脚尖。   还好都没送出去,她想,被搁置在箱子里总比被丢在不知道哪里的垃圾桶里要好。   “你呢?”江柏屿偏头看阮心糖,“你收到过情书吗?”   阮心糖愣了下,立刻回答:“收到过,满满一箱呢!厉害吧!”   她仰起脸,表情骄傲得不行。   虽然事实是她从来没见过别人的情书都是怎么写的。   江柏屿看着阮心糖的眼睛不说话,在阮心糖即将转回头的时刻,他突然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   阮心糖瞳孔微张,心上像被羽毛挠了下,痒痒的。   还没彻底进入情绪,旁边突然响起吸溜吸溜的口水声。   阮心糖觉得不对劲,遂拉开两人距离,发现不知何时在他们俩面前站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在吃着手中的棒棒糖,一双懵懂干净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们俩看。   阮心糖脸瞬间红到耳朵根,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大人走过来一手捂了小孩的眼睛一手抱着孩子走到一边去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阮心糖转头去看江柏屿,发现他也面露尴尬。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你干什么呀,这可是公共场合!”阮心糖依旧脸红着。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你冲我仰着头,就想亲你。” 江柏屿语气温柔,手指轻捏阮心糖泛红的耳垂。   阮心糖刚刚的脸红还没退下,这回更加褪不掉了。   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如坐针毡,一会儿挠挠额头,一会儿又拨弄头发,反正就是不自在,然而心里开心得却好像小时候吃到最想吃的糖,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江柏屿,”她突然轻声唤他名字,“后面要怎么办呢?”   她想问:“你会不会娶我?”   可是她张不开口,然而除了结婚她也没有其他主意,可万一江柏屿不想结婚呢?万一江柏屿劝她打掉这个孩子呢?   阮心糖不知道江柏屿说的跟她一起承担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等我一下。”江柏屿突然起身。   “你去哪儿?”她一把抓住他衣袖,语气慌张。   “马上回来。”江柏屿抬手揉了下阮心糖的头,给她安慰。   大约十分钟后,他折返回来,径直走到了阮心糖身前。   他缓缓蹲下,一只腿屈膝跪地,面对阮心糖举起右手,手指间捏着一枚戒指。   戒指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而是用红线缠出来的。   “抱歉,材料有限,只能做得这么简易,但我不想再等了。阮心糖,”他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嫁给我,好吗?”   阮心糖愣了两秒,不再犹豫,她使劲点头微笑:“好呀,好呀!”   她戴上那枚简易的戒指,站起来扑向江柏屿怀抱,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抱住了光。   这束光啊,温暖又明亮,照亮了她整个世界。   ^   简洁的办公室内,言漠承靠着座椅,垂眸冷眼看着面前的几张照片。   “打电话,叫江柏屿回公司。”   “是,”助理迟疑了下,问:“要说明是什么事吗?”   “说。”   “好的。”   助理领命出去打电话。   言漠承把座椅转向落地窗,远处天际线被夕阳染成金黄色。   落日余晖,曾经发光发亮的太阳褪去炽热后,也只剩孤独和落寞。   ^   阮妈妈突然打开病房门,只见江柏屿和阮心糖相拥而立,笑成两个小傻子模样。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冷眼瞥着两人,想看他们俩能抱到什么时候。   “妈……”   阮心糖反应过来赶紧推开江柏屿。   怀里突然一空,江柏屿蹙了下眉。   “进来,我有话问你们。”阮妈妈进了病房,坐到阮爸爸的病床旁。   阮心糖跟着坐到椅子上,剩下一个四腿凳子给江柏屿坐。   “你们俩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结婚。”江柏屿的眼神认真又坚定,“老师,我想娶您女儿,阮心糖。”   阮心糖抬眸瞥了一眼她妈妈的表情,只见她怔了下,哭笑不得。   她大概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学生有一天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结婚不是儿戏。你们才认识多久?”阮妈妈叹了口气,“柏屿,我相信你的为人,但婚姻得两个人合适,否则很难维持。依我对你们俩的了解,我不认为你们合适。”   “柏屿,你家庭条件太好,我们只是普通人家,高攀不起的。”   “成长环境会塑造一个人的三观,你们呢,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这些讨论过吗?”   “你们的一时冲动,可能会换来无穷无尽的苦恼,当你们被鸡毛蒜皮的小事缠身时,能保证自己决不后悔当初选择了对方这样一个人吗?当你做出的某个选择对方无论如何也没法理解时,再去发现你们之间存在的不可跨越的鸿沟就晚了。”   阮妈妈缓缓道来,轻声细语却掷地有声。   一字一句砸在阮心糖和江柏屿心里,可他们虽震撼,却谁都不曾动摇。   阮心糖:“妈妈,您以前说过门不当户不对也没有关系的,只要两人是真心相爱……”   “那是放在别人身上我没意见,放在我自己女儿身上,不行。”阮妈妈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碍于江柏屿在旁边,她不好说得太过直白,但她真心不希望阮心糖落入所谓豪宅深院中,她更希望阮心糖的另一半虽然普通却不平凡,没有家财万贯但有无穷潜力。   江柏屿所在的世界离他们太远了。   “唉,这么跟你说吧,”阮爸爸在旁也开口劝道,“柏屿,糖糖最大的缺点就是自由散漫随心所欲,而你又极其自律追求完美,她真的是不合适你。”   阮心糖听见这话非常不认同的嗔了她爸一眼。   江柏屿却淡淡笑道:“阮老师,在我眼里,糖糖很完美。”   他是真觉得阮心糖哪里都好,哪里都合他心意。   阮爸爸愣了下,笑着摆手,“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保持中立。”   阮妈妈见战友弃逃,自己气势也弱了一半,苦口婆心道:“你们再好好想想,我还是那句话,不能为了孩子勉强凑一起。及时止损才是明智的选择。”   阮心糖和江柏屿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心领神会了对方此时的心意,两人都未曾有过一秒的动摇。   就在这时,江柏屿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是安素打来的,必然是公司有什么紧急的事。   “我接个电话。”江柏屿打了声招呼,走出病房接起。   “什么事?”   安素:“项目设计图泄露的事查出来了,是胡匀,言总让您马上回公司。”   “嗯,挂了。”   江柏屿挂掉电话,眉头紧皱,他靠墙沉思片刻,对于这件事,仔细想想,根本不意外。   然而这种不意外才是令他此刻失望和气愤的原因。   他缓和了眼神,重新进入病房。   “公司有事?”阮心糖一眼便从江柏屿眉眼间看出来异样。   江柏屿也没瞒着,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阮心糖说。   江柏屿:“嗯,不好意思,阮老师,李老师,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不用,你这么忙就别老过来了,有时间你自己好好休息。”阮妈妈挥着手撵他,“回去吧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江柏屿说着转身要走,阮心糖立马起身跟在他身后。   “妈我去送送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病房。   阮妈妈只好咽下嘴里的话,摇着头无奈叹气。   “一定要送这么远吗?”江柏屿站在车前,偏头笑着。   阮心糖眼珠一转:“我是想顺便……再看看你的车。”   知道她是舍不得,江柏屿抿着嘴角温柔地笑,一伸手把阮心糖揽入怀中,在她耳边柔声“威胁”:“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立刻,马上。”   阮心糖噗嗤一声笑出来,“知道了。”   “乖。”他轻轻吻过她的额头,“我明天会再过来,还有我们的事我今晚回去告诉我爸,让他来‘提亲’。”   “好,我等着你。”   江柏屿上了车,阮心糖举起右手晃了晃,红线缠出来的戒指,稳稳地圈住她的无名指。   一切,都刚刚好。   一切,也才刚刚开始。 第38章 一颗绵绵糖   江氏集团。   江柏屿按住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突然被一只手挡住。   “等下——”念裴跨进电梯,看见里头的人是江柏屿,怔了下,笑了,“冤家路窄啊。”   江柏屿勾了下唇,算作回应,“言漠承叫你过来的?”   “这大周末还能喊动我的人也就你们两位总裁了,打工仔没人权。”念裴两手一摊,很有些无奈。   江柏屿:“跟你说是什么事了吗?”   念裴:“说是H市项目设计图泄露的事。”   江柏屿:“查出来了,是胡匀。”   念裴惊讶抬眸,略一思索,又了然,“果然是冲着我们俩来的。”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25楼。   江柏屿与等在门口的安素对视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和念裴一前一后进了言漠承办公室。   言漠承将桌上的照片推到两人面前,“高价买来的。”   念裴拿起照片仔细看,江柏屿坐着没动,若有所思。   “谁拍的,为什么拍完照的当下没有立即联系我们?”念裴问。   “当然是等事情发生过后,这些照片才有价值。”江柏屿淡淡说道。   言漠承说:“对方全程都是线上交易,不知道是什么人。总之,证据确凿,所有损失必须由胡匀承担。”   “可他已经死了。”江柏屿冷冷抬眸,看着言漠承,“一个死人怎么承担责任?”   言漠承坦然回应他的目光,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他母亲还活着。”   念裴暗自观察着他们两人之间互相对抗的气场,识趣地不开腔。   从小两人的意见就没怎么合过,但这次她也很纳闷,按理说这件事追责到胡匀或者胡匀的家人也是理所当然,可江柏屿却明显心软了。   “先不说这个,”言漠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这件事里还有个人没查出来——是谁把设计图给胡匀的。我想,总不至于是他偷到了公司,更不至于偷到了两位的办公室里。”   念裴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果然,最后把矛头指向了她。   H市项目的设计图非常重要,当初整个设计图是由她和江柏屿没日没夜画出来的,这本身是江柏屿回国后负责的第一个大项目,他总不至于挖坑自己跳,那剩下有嫌疑的便只剩她而已。   “那这么看来,有嫌疑的只剩我这个外人了。”念裴无奈笑了,轻轻耸了下肩,“言总想调查的话,我随时奉陪,没做亏心事,我也不怕鬼敲门。”   “调查不是我说了算,这件事我已经报告给董事会,提议让综合管理部林总来负责,公司上下所有跟胡匀密切接触过的人都会被调查,我也不例外。具体的下周一例会上都会定下来。”言漠承淡淡道,却有意在告诉念裴,并不是在针对她一个人。   弦外之音念裴当然能听出来,只是心下依然不屑地嘁了一声,那个林总还不是他言漠承的人。   “既然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我们可以走了吗,我还有点事。”江柏屿说完起身就要走。   “你留下,我还有事找你。”言漠承喊住他。   念裴见状识趣地先离开。   “说吧。”江柏屿懒散转身望着言漠承。   “为什么要格外偏袒胡匀?”言漠承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江柏屿像听了个笑话,“我怎么偏袒他了?”   “他查出癌症后你给他送钱了?”言漠承挑眉道。   江柏屿本就没打算瞒着这件事,“我作为公司副总裁,代表公司给曾经的老员工送上一点人道主义关怀,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会不会有有心人认为你送的不是钱,而是设计图?”言漠承放缓语速,没有温度的目光直视着对方。要是别人早就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感。   江柏屿却毫不在意,轻松一笑,“设计图和项目都是我自己的,我有什么理由拱手让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也许是在安素送钱的环节出了问题?”言漠承风轻云淡地把安素牵扯进来。   江柏屿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不可能是安素。”   言漠承不置可否:“等调查结果吧,总有人要对这件事负责。”   “那就看最后结果吧。有你负责这件事,我放心。”江柏屿嘴角微挑,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   言漠承靠向椅背,淡淡道:“好心提醒你,别再把自己当散财童子。”   “散财童子?”江柏屿被这话活生生气笑了,冷笑回应:“那你是什么,毫无人性的冷血动物?”   “想打架?”言漠承挑眉。   “早就手痒了。”   “那就下周末,老地方。”   江柏屿冷着脸走出办公室。   安素一直等在门口,见江柏屿出来立即跟上。   “江总……”她眉头紧皱,担忧之前去给胡匀送钱的事这次会给江柏屿添不少麻烦。   “没事,不用担心。”江柏屿停下脚步,看向安素,嘱咐道:“周末就别待在公司加班了,回家休息吧。”   安素嗯了一声,又问:“您去拜访老师还顺利吧?”   江柏屿顺势想到阮心糖,心里顿时愉悦不少,嘴角抿出淡淡笑意:“顺利。”   乘电梯下到负一层车库,江柏屿刚拿出钥匙解锁了自己的车,念裴在旁摇下车窗,伸出一张白皙的笑脸来:“聊完了?”   “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等你啊。”念裴偏了下头,说:“上车,聊聊。”   江柏屿重新锁上车门,上了念裴的车。   “你是不是觉得,留下我亏欠了胡匀?”念裴侧过身认真问道。   江柏屿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不至于,我不过看他是个可怜人。”   “天底下可怜人多了,你总这么爱心泛滥,救得过来吗?”念裴一向直言不讳。   “所以呢,再逼死他母亲?”江柏屿侧眸看向念裴,眼神不屑,他向来不屑这种做法。   “可事情总得有个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不可能因为他人死了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算。”江柏屿冷冷道。   应该负责的人根本就没浮出水面,胡匀不过是别人用来针对他的一颗棋子,而且胡匀可能还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的。   江柏屿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下颚崩出了一条性感的弧线。   念裴情不自禁抬手靠近他的眉间,想替他抚平忧愁,可惜一靠近,便被江柏屿躲开了。   “干什么?”他眼神警惕且冷漠。   念裴微怔,笑道:“刚刚你眉毛上有个东西,现在没啦。”   江柏屿缓和了眼神,问:“回家?”   “不回家你请我吃饭?”念裴笑问。   “下次吧,”江柏屿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下次我叫上阮心糖。”   念裴不满地抿了下唇,懒懒回道:“那就算了,我不爱吃狗粮,尤其是你撒的。”   江柏屿耸了下肩,随她去了,“我走了。”   “诶——等等,”念裴又叫住他,“我还是想叮嘱你一下,别总和漠承哥针锋相对,他在公司的根基你现在又比不了。”   “如果我哪天不和他唱反调,他也不会适应的。”江柏屿半开玩笑道,关上车门走了。   念裴摇下车窗看着江柏屿开车走远,默默点燃一根烟,红唇微启,顺着烟雾吐出的还有她无限惆怅的叹息。   ^   江柏屿回了自己市中心的公寓。   他给小彩虹倒上猫粮,又随手打开音响,缓慢柔和的旋律静静在空中流淌,有着把所有烦躁都抹平的魔力。   随后又打开笔电处理了几封邮件,又打了几个电话,他看眼时间,已经快八点。   打开微信点开和阮心糖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后又一一删掉,他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喂。”阮心糖捂着手机坐在病房外拐角处的长椅上。   “吃饭了吗?”   “你吃了吗?”   两人同时问对方,又一起愣住。   “哈哈哈……”阮心糖忍不住笑出声,“我还没吃呢,不是很饿。”   江柏屿在这头无声笑着:“我也没吃。”   “这样啊……”   “不如我请你吃?”   “好呀!”阮心糖半点没犹豫,简直等着对方说这句话,“吃什么?”   “鳗鱼饭吧。”江柏屿也没犹豫。   “额……”阮心糖扶额心道,怎么这人脑子里只有鳗鱼饭!口味也太执着了吧!   “江柏屿呀,咱们能换一个吗?”阮心糖嗲着声音向对方撒娇。   “怎么,照顾你生意还不好?”江柏屿声音低沉磁性,满满的宠溺和笑意穿过电话传进她耳里,撩得她心痒。   “你怎么知道的?”她轻声问,心里一时莫名紧张。   “见面再说吧,我先去洗个澡,然后过来接你。”江柏屿起身走向衣帽间。   “嗯,到了给我电话,挂啦。”   阮心糖挂掉电话,整个人开心得快飞起,恨不得站起来大喊一句:“我恋爱啦!”   可是她怕被打,于是想想还是算了。   江柏屿进了浴室准备洗澡。   热水从莲蓬头里均匀洒出,从他头顶倾泻而下,顺着他匀称的肌肉线条滑下,像画笔一般描出他的宽肩窄腰和恰到好处的翘臀长腿。   江柏屿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与世隔绝。   脑子里竟然毫无预兆浮现小时候的事。   江柏屿六岁那一年,母亲去世。不久,言漠承和他妈言嫣住进了他们家。   江明峰对他们母子照顾极其周到,能看得出来,江明峰很喜欢言嫣,这种喜欢,在他以前面对江柏屿母亲时不曾出现过。   江柏屿那时候还小,不太懂这些复杂的感情,他只是发现,他爸爸面对言嫣母子时,笑容更大,声音更柔,回家也更多。   江柏屿并不接受突然出现的后妈和哥哥,任言嫣怎么跟他示好,他就是不理睬他们,自己每天躲在房间里一个人玩儿。   但是每晚江明峰回来都会把他拉出房间,让他陪言漠承玩儿。   江柏屿心里不愿,但不敢反抗。   于是他们被保姆领去专门的游戏室玩玩具。   言漠承大概也能感受到江柏屿对他的敌意,他本身话就少,知道江柏屿不喜欢他后更是不发一言,就在旁边静静陪着,也不敢玩江柏屿的玩具。   江柏屿搭玩具车轨道时,突然有一节就是找不到,言漠承看见后立即起身满房间帮他找,最后他在窗帘后找到,跑来准备递给江柏屿时,江柏屿早已经转移兴趣搭起了积木。   保姆见言漠承愣在一边,以为他不知道怎么玩儿,便拿了好些积木递给他。   言漠承看了眼江柏屿的脸色,见他没有阻拦便抱着积木走得远远的,蹲坐在一个角落里,自己搭得聚精会神。   即将完工的时候,他手里差了最后一块积木,他瞥见就在江柏屿手边,于是过去拿,却被江柏屿一把抓住。   “你是小偷吗?”江柏屿那时的声音还很稚嫩,可是言语却很是伤人。   “我不是!”言漠承立即反驳。   江柏屿看见言漠承在窗边搭的积木,他拿着最后那块,走过去轻轻放上。   然而言漠承的笑容还没浮上脸,江柏屿突然一脚踢散了他精心搭的所有积木。   眼看即将成形的积木撒了一地,言漠承捏紧了拳头。   但他忍住了,他从小就知道隐忍。   然而后来有一次,他终究是没忍住。   那晚江柏屿在洗澡,平时本来两个保姆分别照顾他们两人,那晚其中一个保姆有事请假离开,于是这个保姆为了省事儿打算让两人在一块儿洗。   谁知,言漠承刚一被领进浴室,江柏屿就一把把他推倒了:“滚出去!”他大喊着。   浴室的瓷砖很凉很滑,保姆立即扶起言漠承,而言漠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忍让,他扑上去和江柏屿在浴室冰凉的地上揪打在一起。   言漠承本身比江柏屿大,又比他高,几乎是把他按在地上揍。   那次以后,两人被江明峰狠狠教育了,还罚面壁思过。   然而这以后,两人大打出手的次数却是与日俱增。   但不得不承认,打完后两人都爽快不少。   想起往事,江柏屿自嘲地挑起嘴角,关掉花洒,取了毛巾走出浴室。 第39章 一颗梅子糖   “妈,我出去和朋友吃个饭。”阮心糖小心翼翼瞧着她妈的脸色。   阮妈妈正在削苹果,此时停下动作:“如果你不想待会儿吃到半途被我打电话跟你朋友问好,那最好现在就实话实说。”   心虚全写在了阮心糖脸上,赶紧拉着妈妈衣袖撒娇:“是江柏屿嘛,我就出去跟他吃个饭,很快就回来。”   “去吧去吧,”阮爸爸挥着手,眼睛瞥着阮妈妈的脸色,继续说:“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烧烤。”   “那我去了啊?”她一边拿包一边往门口撤退。   “去吧,早点回来啊,”阮妈妈妥协道,“还有,别让人家请客。”   “知道啦!”“啦”字出口时人已经冲出病房外。   阮妈妈继续削完手里的苹果,无视阮爸爸伸过来的手,自顾自吃起来,还不忘横他一眼。   “想吃自己削!”   阮爸爸:“……”哼,不吃就不吃,我待会儿还有烧烤吃!   ^   到楼下时江柏屿已经等在路边。   他身上只穿着纯色T恤配着束口休闲裤,脚蹬一双灰色运动鞋,两手插兜斜倚在车头,潇洒中透着几分慵懒,引来不少路人少女侧目。   见阮心糖过来,笑意一瞬间染上他英俊的眼角眉梢,他张开双手,等不及阮心糖走近,向前两步径直拥了阮心糖入怀。   “才几个小时不见而已,我怎么会这么想你。”低沉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温柔,像甜甜的糖衣四面八方包裹住阮心糖。   她轻拍着江柏屿的肩笑:“走啦,再不去人家要关门了。”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鳗语家,刚八点过,店里还剩少数几桌人在吃。   两人坐到角落靠墙的位置,阮心糖叫来小小点了餐,全都是江柏屿最爱吃的。   “你投资这家店是为了免费吃鳗鱼饭吗?”江柏屿端起一旁的水壶,给两人杯子里倒上水。   阮心糖抿了一口,斟酌着说:“我想一中的学生都不愿意看它关掉吧,带给我们很多学生时期的回忆不是吗?”   “你才刚工作不久,哪儿来的钱?”江柏屿现在知道了阮心糖的家庭情况,对她的资金来源有些疑惑。   “跟我姐借的。”她说这话时没什么底气,毕竟哪有人会借钱投资一家小饭馆,而且也不是超级热门的黄焖鸡和沙县小吃,仔细一想就知道不对劲。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柏屿没有刨根问底,只浅笑着问她:“钱还完了吗?”   “没有。”   “那我帮你还吧,”他说,“把这笔债转到我这儿,这样我就不怕你哪天转头跑了。”   “你这么好,傻子才跑。”阮心糖一手撑着下巴,笑弯了一双眼。   ”对了,“她眉头一皱,“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江柏屿怔了下,抬眸看了一眼正给他们上菜的小小,又向阮心糖递了个眼神。   阮心糖会意,拉住小小橙色的围裙,撑着头“质问”:“小小啊,你跟对面这位先生很熟吗?”   竟然这么快就把她底细给卖了!   小小滴溜溜的眼珠一转,笑道:“我跟你熟啊,你又跟这位先生熟,四舍五入,我就跟这位先生也熟了。”   阮心糖:“……”   小小拉开阮心糖的手,把最后一道菜上到桌上,清清嗓子道:“这一道菜,叫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位慢用。”   “这菜名也太长了吧?”阮心糖吐槽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感受到我祝福的心就行。”小小向她眨了下眼,识趣离开,留他们两人继续二人世界。   饭吃到一半,阮心糖突然指着自己那份饭:“这个好吃,你要尝尝吗?”   “你喂我。”江柏屿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等着。   “额……”阮心糖环顾一圈,发现店里已经没有别的客人,而小小也去了后厨,现在整个前厅只剩了他们两人。   既然这样的话,也不怕丢人了。   她舀了一勺饭,伸向江柏屿,就在他低头要吃时,突然身后传来小小的说话声,吓得她手一抖,立即撤回勺子一口吃掉。   江柏屿闭上嘴哭笑不得。   “下回没人我再喂,行吗?”阮心糖掩着嘴小声问。   江柏屿只能无奈点头。   “对了,下午你匆匆忙忙回公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阮心糖问。   江柏屿只是略一思索,便还是决定跟阮心糖分享他所有的事,不管是私事还是工作。   “我之前所负责的H市那个项目,设计图被人泄露给对手公司了。”   阮心糖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今天查出来,泄露的人是胡匀。”   “可他早就离职了……啊,是公司里的人给他的设计图?”阮心糖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是公司里的某人因为某些利益偷了设计图纸,那他大可以直接给对手公司的人,为什么要转手给胡匀?”   “因为他必须要利用胡匀。”江柏屿一瞬间眼神冷了几分。   “那现在查出来了,胡匀怎么说?他承认吗?”阮心糖问。   江柏屿摇摇头,“胡匀已经死了,半个月前,癌症去世。”   事情太过突然,阮心糖一时惊讶到说不出话。   “那人费尽周折利用胡匀,不过是想针对我。”   “为什么这么说?”   “胡匀查出癌症后,安素给他送过一笔钱,所以,有人想以此借题发挥。”江柏屿眉间微皱,神色凝重。   “安素为什么要给胡匀送钱?”阮心糖不解。   江柏屿轻声叹了口气,“这是安素的私事,没有她同意前,我不太方便讲。”   “啊没事没事,既然是她私事我也不该打听。”阮心糖体谅道,又问:“那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借题发挥,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江柏屿笑了下,揉着阮心糖的头自信道:“看你男朋友逆风翻盘!”   阮心糖默契地给他捧场,猛点头:“嗯!我相信你!”   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为了不耽误店里正常打烊时间,阮心糖和江柏屿没有多坐,跟徐老板和小小等人打完招呼便离开店里。   出来后,江柏屿看了眼隔壁学校还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拉了拉阮心糖的手,“吃撑了,一起走走。”   “进不去呀。”阮心糖看了眼旁边紧闭的一中大门。   “等我一下。”江柏屿转身进了店里。   不到五分钟,他折返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件一中校服。   “小小捡到的校服,咱们先借用一会儿。”江柏屿眼里露出几分坏笑。   阮心糖怔愣住,“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你已经28了耶。”阮心糖笑出两个小梨涡,毫不给面子戳对方痛点。   江柏屿一时错愕,清咳两声,一边往身上套校服一边说:“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我自认为我看起来还算嫩。”   阮心糖把剩下那件校服套上,笑着跟上。   两人意外顺利地进了学校,门卫大爷没有太为难他们,以为是高三的学生,还嘱咐两人赶紧到教室上晚自习。   教室当然不能去,江柏屿遂领着阮心糖开始了校园小情侣都会做的一件事:压操场。   自江柏屿套上校服的那一刻起,阮心糖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她突然恍惚,好像一瞬间穿越回了过去。   江柏屿的腿长,就算和阮心糖一起走,也总比她快半步,而阮心糖愣神的片刻,江柏屿已经走出两三步远。   他蓝白色的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孤傲清俊,乍一看和少年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仔细打量能看出他长高了,肩膀更加宽阔了,背脊挺得更直了,身形也更加高大了。   同时,离阮心糖更近了。   阮心糖一时兴起,轻声叫他:“学长。”   江柏屿顿住脚步,转身,默契配合阮心糖的情趣,挑眉问:“有事?”   阮心糖几步跑到江柏屿面前,伸出戴着戒指的右手,笑:“江柏屿学长您好,我是从2018年穿越回来的阮心糖,我想告诉你,2018年8月8日这天你会跟我求婚,所以在这之前你一定不要喜欢上别人。我现在还在读初中三年级,你也不要提前来找我,这样会耽误我学习,如果我考不上好的大学我就进不了你的公司上班,这样我就再也碰不到你了。”   江柏屿扬起嘴角,看向阮心糖的眼神好像跨越了时光,此刻满含温柔和宠爱,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低声呢喃:“阮心糖同学,你这么甜,我想一口吃了你。”   阮心糖故作正经,摇头道:“不行哦学长,我们还没到开车的年纪。”   “好吧,那我等你长大。”江柏屿低头,轻轻吻上阮心糖的额头。   ^   戏瘾结束,两人并肩慢悠悠地在操场继续闲逛。   突然,从后方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有课上课,没课回家,在这儿闲逛什么?”   两人脚步同时顿住。   “是在跟我们说话吗?”阮心糖偏头,轻声问。   “应该是吧。”江柏屿无奈地耸了下肩。   “那怎么办?”她一时懵了,眨巴着眼睛,咬住下唇,心想这丢脸丢大发了。   江柏屿却笑着冲她来了个Wink:   “老公带你逆风翻盘。”   你们知道小江同志这些自信都是从哪里来的嘛?   我给的!!!(来自作者的骄傲!)   大家端午安康! 第40章 一颗西瓜糖   明明听起来只是玩笑话,阮心糖心里还是莫名踏实了,不知道为什么。   两人转身,对面一个矮胖的男人来到面前,正要开始训人,脸色突变:“哎呀,这不是小江总吗?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江柏屿几乎是一瞬间从刚刚那个少年转变为成熟男人气场,与对面男人客套寒暄:“路过母校顺便进来看看,王副校长,好久不见。”   “的确是很久没见过了,但您与江先生一直以来给学校提供的帮助可是从没少过啊,非常感谢,这样,到我办公室坐坐?”王副校长说着就要领他们俩走。   江柏屿抬手假装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我就不坐了,待会儿还得送我女朋友回家,咱们另外再找时间吧。”   “也好也好,只是,您二位怎么穿着校服呀?我刚还差点把你们错认成学校学生了哈哈哈……”王副校长心想这是什么情趣?   “怀旧,”阮心糖回道:“我们都是一中的学生,挺怀念一中的校服的。”   “原来是这样,小江总您要是想收藏,我可以把历年的所有校服都给您寄一套……”   “不用不用,我们都有的。”江柏屿立即回绝。   王副校长:“行吧,反正您想要就随时开口,我们仓库里还好多。”   江柏屿低头笑了下,顺便看了眼阮心糖,见她憋笑憋得十分难受的样子。   “那我送您二位出去吧。”王副校长说着随即带他们两人往校门处走去,又似顺口一提:“唉,我还打算带您看看我们新建的活动室呢,今晚也确实晚了,等下回吧。”   阮心糖没听出王副校长的话外之音,江柏屿却是对此非常熟悉,立即道:“下回再找时间吧,如果资金上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您尽管联系我。”   王副校长感激地拉住江柏屿的手:“那就太感谢了,有您这样的校友也是我们学校的荣幸,那就下次再见,您二位慢走。”   阮心糖跟着江柏屿上了车,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会突然感觉心里踏实了。   有钱真好。(摊手)   ^   江柏屿一路送阮心糖回了医院。   把车停靠在路边,他问:“你现在还每晚守在医院?”   阮心糖点点头道:“嗯,但是我跟我妈也商量过了,我爸现在情况好了很多,我们俩可以轮着陪床。我妈之前还一直在担心我的工作,我不敢跟她说我早就辞职了,这样她又要担心我没收入来源。其实我自己一直省吃俭用还有些存款,现在她知道我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借口身体不方便跟她解释辞职的事。”   江柏屿眼里的平静此时化为浓浓的心疼,他一手揽她入怀,轻轻揉着她蓬松的发:“以后我会帮你分担所有的事,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   阮心糖心里微动,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她的身体里静静流淌,那种暖意是江柏屿怀抱的温度。   她轻轻拍着江柏屿的背,也想给他力量:“虽然我不懂公司里那些政治斗争,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一定是你永远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无论何时,我都无条件站你这边。”   江柏屿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接着把阮心糖更紧地拥在怀里。   母亲去世后他再也没哭过,此时却眼角湿润。   纵然人心冷漠,但背后永远有一人选择无条件信任你,这就是幸福吧。   ^   阮心糖上楼后,江柏屿调头往老宅开去。   道路旁的景色快速后退,江柏屿一手懒散掌着方向盘,一手撑着头。   想起来待会儿要跟他爸说他跟阮心糖的事,他又想起来跟念裴父亲坦白的那个晚上。   念裴父亲叫念国盛,军人出身,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身姿挺拔,眼里锐气不减,当官后眼神中更多了能洞察人心的精明。   那晚江柏屿进到念家别墅,没有多绕弯子,直接向念裴父亲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念国盛问他原因,他回答自己辜负了念裴,喜欢上了别人。   念国盛抬手就要一掌,然而巴掌没有落到江柏屿脸上。   念裴在旁抓住了她父亲的手,说江柏屿不是念琢,不是他儿子,他没有资格动手打人。   于是,巴掌落到了念裴脸上,毫无预兆。   念国盛没有跟江柏屿多说,只让他滚。   那晚念裴送江柏屿离开时,右脸肿得老高,几根手指印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念裴扯着嘴角还有心思玩笑:“早知道我就不拦着了,打在你脸上我还没那么疼。”   “那你为什么拦着?”江柏屿问。   念裴耸了下肩,说:“你又不是他儿子,他凭什么打你?我和念琢跟你不一样,从小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她轻轻叹息着,又说:“我们俩终于不用再被娃娃亲捆绑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她嘴角扬着,看似在笑,眼泪却唰得掉出眼眶。   “江柏屿……”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语气轻柔,好像在请求他什么。   然而,短暂的沉默过后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见。”她抬手抹掉眼泪,洒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柏屿觉得念裴好像变了,但又说不清她到底哪里变了,只觉得她回国后好像总是在叹气。   那晚他回家后又跟他父亲说明了这件事,把他父亲气得够呛,于是把他派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差,一去就是整整一个月。   所以今晚过去谈结婚的事,大概又是一个不眠夜。   反正,阮心糖他要定了,谁也别想拦着。   “小江先生回来啦?今晚要在这边睡吗?”江柏屿一进门,王妈立即迎了上去。   “嗯,麻烦了王妈。”匆匆打了招呼,他直接上楼去往书房。   “咚咚”   敲了两下书房门,他随即旋开门把走了进去:“爸,我有事想跟您说。”   江明峰正独自坐在窗边下象棋,听见动静眼也没抬一下。   江柏屿也没再开口,坐到对面,略一审视棋局,抬手走了一步。   两人一来一回,结束时,已经半小时过去。   江明峰起身坐到书桌后,说:“你这水平还得练,太嫩了。”   “可刚刚是我赢了。”江柏屿笑道。   “我让你的,不然你能赢?”江明峰瞪他一眼,“你那个项目怎么回事?听说泄露设计图的人查出来了?”   “嗯。”江柏屿应了一声,没多言。   “你自己好好处理,我就不插手了。你刚说有事跟我说,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的私事。”江柏屿坦然道。   江明峰舒服地靠着座椅,沉默片刻:“你想清楚再说。”   “想清楚了。”江柏屿没有任何犹豫,“我之前跟您说过我有喜欢的人,我打算娶她。”   江明峰猛一抬眸,眸光锐利:“在一起多久了?”   “一……两个月的时间。”江柏屿差点脱口而出一天,毕竟真的是今天才正式确定关系在一起。   “才认识两个月你就要跟她结婚?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江明峰质问道。   “她怀孕了,我的。”   听见这话,江明峰瞳孔微张,随后表情变得欣喜,根本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都怀孕两个月了你怎么才说结婚的事?!”他一拍桌站起身来,“赶紧,联系他父母,安排一下,我要跟他们见面商量婚礼的事。”   江柏屿一时错愕,对他父亲的反应始料未及。   “对了,那女孩儿呢?你赶紧带来我见见,算了,两家安排吃个饭就一起见了。”江明峰说完拿起手边的电话立即要打给助理安排饭局。   “等等——”江柏屿按住电话,“爸,事情是这样的……”   他跟他爸简单说明了目前的情况:“糖糖的妈妈也就是我高中班主任,不太赞成我们在一起。”   江明峰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我明天去跟她说,我记得以前每次司机给你开完家长会,回来都说你们班主任点名表扬你。”   江柏屿怔了下,抿唇笑了,还好那时候给老师留下的印象不错,否则,今天就会更难过。   “咚咚”   突然又响起两声柔和的敲门声,随后门被推开,温柔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该喝药了。”   言嫣手里端着一碗中药。   嗅到中药的苦涩味道,江柏屿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身子没问题就别喝药了。”   “你懂什么,这叫养生。”江明峰瞪他一眼,端过药碗仰头一口喝了。   “用药养生?”江柏屿不以为然。   “又没让你喝,你还有意见?”江明峰把碗搁在一旁,拉着言嫣笑说:“嫣儿,我们马上就要有孙子了,噢也可能是孙女哈哈哈……”   “是吗?”言嫣惊讶之余看了眼江柏屿,立即猜到是怎么回事,“那太好了。”   “是柏屿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女孩吗?”言嫣又问道。上回江柏屿回家向他爸袒露心思时言嫣也正好在场。   “是的。”江柏屿礼貌回答。   “那女孩儿一定特别优秀可人儿,什么时候带回家里来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言嫣笑得温柔端庄,本就一张甜美的脸蛋,因保养得好,皱纹也少见,看起来还是单纯没什么心机的模样。   “就明天吧,”江明峰收敛了几分笑容,“听说那女孩儿的父亲出了点事故,咱们明天带点补品过去探望下,顺便把他们结婚的事就定下来。”   言嫣点头说好,又问:“那念家那边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到时候给念国盛发个请柬,爱来不来。”江明峰此时已经完全不在意之前的事了,一心沉浸在即将抱孙子孙女的喜悦里。   言嫣点点头道:“那你们继续聊,我先出去了。”   关上书房的门,言嫣准备下楼,正好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江知礼。   “妈。”江知礼避到阶梯一旁,给言嫣让路,脸色乖巧。   “都几点了,以后早点回来。”言嫣温柔嘱咐,下楼路过江知礼身旁,低声道:“你二哥要结婚了,对方怀了他的孩子,待会儿见到别忘了送上祝福。”   “是……裴裴姐?”江知礼怔怔问道。   “不是,是另外的女人。”言嫣见江知礼还愣在原地,轻轻拍了下她的肩,随后下楼,嘴角却莫名扬起几分笑意。   江知礼的脸色冷如冰霜,握紧了手掌,蹬蹬跑上楼,恰好撞见从书房出来的江柏屿。   “二哥!”她两手张开拦住江柏屿去路。   “干嘛?”江柏屿神情不耐,眼神冷漠,仿佛对面不是他妹妹而是一个讨厌的路人。   “听说你要结婚了,新嫂子是谁啊?长得漂亮吗?”江知礼问道,笑容明显有几分僵硬,尤其在说到新嫂子时语气起伏明显。   江柏屿冷笑:“新嫂子?又没有旧的哪儿来的新的?”   “有啊,”江知礼故意挑衅,“裴裴姐不就是旧的,被你无情抛弃的旧嫂子。”   “闭嘴!”江柏屿的不耐烦已经到达临界点,绕过江知礼径直往房间走。   江知礼小跑两步拉住他衣袖:“好啦,我错了嘛,你到我房间帮我看看我的毕业设计行吗?”   “没空。”他甩开江知礼的手,推门进入自己房间。   “砰!”门毫不留情被甩上,差点撞到江知礼鼻子。 第41章 一颗山药糖   第二天一早,江明峰吃完早饭立即让助理准备了数盒补品都放到车里后备箱,补品的清单拿出来都是长长一串,江明峰看了直说好。   言嫣却看着满后备箱的礼品盒子皱了眉:“是不是太多了?而且都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才第一次见面,显得有些过了。对方父母又都是老师,我怕不讨好反倒引起反感。”   “那你看多少合适?”江明峰问。   “你不如问问柏屿,对方家长喜欢什么。”言嫣说,“挑几盒上好的补品,再送些称人家心意的礼品就差不多了,也能显出咱们的诚心。”   江明峰立即说好,打电话问江柏屿。   江柏屿刚到公司,马上就要开会,也来不及问阮心糖,自己猜测着说了几样,大概是茶叶之类的。   于是江明峰又让助理重新准备了。   江明峰和言嫣到医院时,阮心糖已经在住院大楼前等着他们两位。   江柏屿昨晚跟她说了他爸和他阿姨今天要过来后,她一晚没睡好,心里莫名焦虑,此时见到江明峰本人,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喊:“董事长好!”   “是江叔叔和言阿姨吧?”阮心糖笑着迎上去,“我是阮心糖。”   江明峰愣了一秒,略一打量,笑着回应:“你就是柏屿的女朋友啊,不错不错,乖巧懂事,走吧,咱们一块儿上去。”   “阮心糖,果然长得跟糖一样甜。”言嫣与阮心糖并肩走在一起,伸手轻轻抚过她耳边的头发,动作里带着长辈的宠爱。   “谢谢阿姨夸奖。”阮心糖腼腆笑着,按住电梯让他们先进。   “柏屿今天没来,去公司了。”言嫣善解人意地提起江柏屿,免得一时冷场。   “嗯,他跟我说了。”阮心糖回道。   “你父亲的腿伤怎么样了?”江明峰问。   阮心糖又把他爸目前的情况讲了一遍,讲完时,众人已经走到病房门口。   阮心糖把江明峰和言嫣两人领进去,跟她爸妈介绍:“爸,妈,这是柏屿的父母。”   “你们好,坐吧。”阮妈妈拿了椅子给他们两人坐,脸上带着淡淡的礼貌微笑。   江明峰和言嫣落座后,助理把带来的所有礼品都准备放在桌子上,一看桌子太小根本放不下,正犹豫着不知放哪儿,被阮心糖接过去一部分领到窗台边:“放这儿吧,谢谢。”   阮妈妈看了一眼那些礼品,又和阮爸爸对视一眼,寒暄道:“何必带这么多东西,让您破费了。”   “应该的,以后都是一家人,再多也不嫌多。”江明峰笑道。   “是啊,阮心糖这孩子也讨喜,糖糖你把那个粉色的盒子拿来。”言嫣对阮心糖道。   阮心糖一看果然有个少女粉的盒子,上面的logo她也认识,于是立即猜到里面应该是首饰。   言嫣打开盒子,拿出里面那条镶着碎钻的项链,样式虽简单却又处处透着精致的设计细节,一看就知道挑选的人品味也很好。   就是太贵了……   阮心糖看到那个logo的时候心都颤了下,而言嫣拿着项链还准备给她戴上,她一时受宠若惊,面对言嫣的心意也没法拒绝,只好接受。   阮妈妈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已经把阮心糖当儿媳妇,把他们当亲家了,她连商量的话都找不到时机说,一说立马破坏气氛。   她也不知道江柏屿回家是怎么说的,不知道对方是真的以为他们都同意了还是假装不知道他们不同意。   “糖糖,去泡壶茶来。”阮妈妈突然说道,把正跟言嫣有说有笑的阮心糖的注意力唤了过来。   阮心糖一脸呆萌,愣愣道:“我早上刚泡的呀。”   阮妈妈静静看她两秒,叹着气道:“我的意思是,重新泡一壶,用咱们最好的茶叶招待客人。”   “噢!”阮心糖应了一声,又说:“那江叔叔、言阿姨你们先坐,我去泡茶。”   江明峰突然想起来自己送来的茶叶,又喊住阮心糖:“你泡我买的这个西湖龙井,这个特别好。”   阮心糖一时呆住,瞥了眼她妈妈的表情,果然见她脸上的微笑都小了许多。   江明峰也立即反应过来:“还是先喝你们的吧,下次来我们家再喝我说的这个。”   阮妈妈的笑容几乎是无奈地挂在脸上,等阮心糖一走,立即跟对面江柏屿的父亲表明自己的立场。   其实经过昨天,她也想了许多,也私下跟阮爸爸聊过,他们俩对江柏屿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学生,人品啊心性啊各方面他们都信得过,只是唯一担忧两人会磨合不好。   但是阮爸爸也劝她,只要孩子自己觉得好,自己有信心往前跨出那一步,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拦着她不让她走。   更何况,比起完全陌生的男人做女婿,对方是江柏屿反而让他们也安心很多。   “柏屿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糖糖呢,虽然有些小缺点,总得来说也还是不错,只要他们两个人觉得合适,这门婚事我不会再拦着。糖糖是个特别懂事乖巧的孩子,从小没叛逆过,在我们的爱护下长大,也缺少一些主见,不过以后柏屿能照顾她,我也放心。只是,我最后还是放心不下一件事,糖糖嫁过去后,还请你们善待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相信肯定会很受你们疼爱,但也请你们别忽视她。”   阮妈妈说到动情处眼角闪着点点泪光,她是真的担忧阮心糖会被欺负,被忽略,被当成生孩子的工具。   她从来不赞成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可昨晚,阮心糖蹲在她身前,仰着头,眼里泛着泪花跟她说:“我喜欢他,妈妈,我喜欢他好久好久了。”   所以,她妥协了。   江明峰面对阮心糖妈妈这一席话,并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很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有个女儿,难免都会想到这些问题。   于是他认真地跟阮妈妈保证,他们家绝对不会有人敢欺负阮心糖,江柏屿要是敢欺负她,他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之类的。   一时气氛终于活泛起来。   最后临近中午,两家终于敲定这件事,江明峰表示昨晚已经看过日子,计划把婚礼就定在两个月后的今天。   与此同时,江氏集团明亮宽敞的会议室里,靠窗一排坐了四个人,言漠承和江柏屿居中。   “有多少人。”言漠承略微偏头,问居于他左手边的综合管理部林经理。   林经理翻了翻手里的名册,“最后筛出了八人,这八个人都是近两个月内和胡匀有过接触的。”   言漠承:“开始吧。”   “好的,”林经理示意站在门口的助理,“叫王一进来……”   ……   整个问答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林经理喝了口水,看向名册上最后一个名字,眼珠往旁边转了下:“这,最后一个是江总的助理安素啊。”   江柏屿面无表情:“按流程走吧。”   “怎么,小林,你觉得江总是那种弃公司利益于不顾,只会包庇自己人的人吗?”江柏屿右手边的人此刻突然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王副总,我绝对没这个意思,江总……”   “开始吧。”言漠承打断林经理的话,已经有些不耐。   “叫安素进来。”林经理喊道。   安素推门而进,脸色坦然,大方落座。   江柏屿作为安素直属领导没有问题问她,言漠承也跟着沉默,王副总看他们二位没动静,只好率先开口质问安素:“你跟胡匀是什么关系?”   安素:“不太熟的同事关系。”   王副总似笑非笑,明显不太相信安素这话,“那我怎么听说你之前还特意去给胡匀送过钱?不太熟的话何必还关心他的死活。”   安素的目光毫不躲闪,坦然回应王副总那双深沉又阴鸷的眼睛,“送钱之事只是受江总所托,我个人私下与胡匀并不熟。”   王副总诧异地看了眼旁边的江柏屿。   江柏屿转头淡淡问道:“王副总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那倒没有,”王副总笑道,“只是没想到江总如此宅心仁厚,体贴下属,可惜啊,胡匀是个白眼狼,转头就把您给卖了。”   “的确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江柏屿皱起眉头,还叹了口气,“但我想不通的是,既然治病不缺钱了,那他把设计图卖给对方究竟是图什么呢?王副总,您觉得呢,他图什么?”   王副总愣了下,笑道:“我看还是图钱,这人啊,没有不图财的,这胡匀也是贪得无厌,对方估计是开出了不菲的好处吧。”   “人之将死,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江柏屿不耻下问。   “肯定是想留给他那个年老的母亲啊!”王副总一副看破事情真相的语气。   江柏屿眉头轻挑,露出了然表情。   王副总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安素身上,“项目设计图你见过吗?”   “没有。”安素手指轻轻动了下,拇指掐住食指。   言漠承注意到,垂下眼眸,什么也没说。   “真没见过?”王副总又问了一遍,目光炯炯,审视着安素。   “王副总,H市的项目图一级保密,完整版只有我和念裴看过。”江柏屿开口解释道。   “可是她作为您的助理,也是最有机会能接触到项目图的人吧。”王副总道。   “我知道王副总的意思,安素作为我的助理,既能频繁出入我办公室,又曾经和胡匀正面接触过,的确不得不让人多想,对吧?”江柏屿似笑非笑地问道。   “对,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您怀疑任何人都行,只要拿出证据,我无话可说。”江柏屿说完看向安素,“但是安素,我百分百信任,也劝你不用把太多精力放到调查安素身上,最后不过是做无用功而已。”   话毕,江柏屿收起面前的文件,起身离开,经过安素身边时偏头淡淡道:“走吧。”   安素立即起身匆匆鞠了一躬,随后跟在江柏屿身后离开了这间压抑的会议室。   “江总这是……”王副总看向言漠承。   言漠承却面无表情,转头吩咐林经理:“该调查的继续调查。”   “对了,”言漠承突然又道,“今天为什么没有念裴?”   林经理愣愣解释:“我们没发现念设计师跟胡匀有接触过。”   言漠承的眼神瞬间转冷,犀利非常,“我想她应该也不会笨到自己亲力亲为做这件事。”   林经理在言漠承的气场压迫下,不由吞了口口水,问:“那,那我现在叫她上来?”   “不用了。”言漠承拒绝道,收起面前的文件,也站起准备离开。   王副总此时突然问道:“言总怀疑是念设计师啊?不会吧。”   言漠承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王副总,冷冷道:“每个人我都合理怀疑。包括你。”   说完绕过王副总径直离开。   王副总只觉得有一阵冷风吹过,跟林经理半开玩笑似的嘀咕:“今天空调开得太低了。”   林经理连连点头。 第42章 一颗木糖醇   阮心糖回到家刚晚上九点,卧室的地上还堆着各种箱子。   前几天她刚退了租的房子,重新搬回爸妈家,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   她张开双手倒在床上,拿过手机翻看微信,今天一整天江柏屿就发了两条微信过来,一条是“吃了吗”,一条是“知道了”。   看着自己编辑的大段大段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话唠一样。   已经九点过,江柏屿不会还在加班吧?阮心糖干脆按了拨号键。   手机突然震动,江柏屿拿过来划开接起,眼睛还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喂。”   “江总,长期加班有害身体健康哦。”电话里的声音又软又甜。   江柏屿扬起嘴角,终于放松下来靠向椅背,声音也变得慵懒温柔:“我以为你睡了。”   “才九点。”   “婚礼的日子定下来了?”他闭上眼,轻捏鼻梁。   “对呀,我不是在微信上跟你说过了。”阮心糖拿手背挡住眼睛。   江柏屿:“那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等我算算啊,”她顿了两秒,“嗯,算出来了,明天是个好日子呢!”   “那就明天。”江柏屿无声笑了笑,“你今晚在医院?”   “没有,在家里,我现在离你也就五百米吧,花溪小区,你知道吗?就在你公司后面的一个老式小区。”   “你住得离公司这么近?那为什么以前还迟到?”他笑问。   阮心糖赶忙解释:“这是我爸妈家,我以前自己租的房子离得可远了。”   “你一个人在家?”   “嗯。”   ……三秒的沉默。   阮心糖:“要不你今晚过来休息?”   “就在等你这句话。”他看看时间,“我十点过来,把详细地址发给我。”   “嗯,我等着你。”   挂掉电话,江柏屿又全身心投入工作,想尽快结束尽快回去,不让阮心糖等他太久。   “咚咚”,突然有人敲了他办公室的门。   “进。”江柏屿抬眸,惊讶道:“还没走?”   “马上走,跟您说一声。”安素一手提着包,一手挎着自己外套。   “嗯,路上小心。”   安素站了几秒,轻声道:“上午的事,谢谢。”   江柏屿笑了下,“不用客气,保你是应该的,毕竟你是我的人。”   他语气自然,明显没有其他意思,可安素还是被那句“我的人”打中。   一时情绪复杂,开心有三分,心酸占七分。   她捏紧了手里包包的带子,“那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注意身体。”   说完她退出江柏屿办公室,一个人走出公司,回家,洗漱,睡觉。   在漆黑的夜里,她望着天花板,静静地想,为什么她这么幸运,又不幸。   江柏屿按着阮心糖给的地址,十分钟内便到达她家门外。   轻敲两下,随后静静等待里面的人来开门。   然而,静等了两分钟,门里依旧安静。   “睡着了?”他又对了下门牌号,确认没走错后继续敲了几下门。   终于,门内有了动静,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拉开,阮心糖揉着眼睛,一脸困乏,“你终于来了。”   因为没睡醒,她的声音又软又嗲。   她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给江柏屿换上,随后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江柏屿松着领带走向沙发,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搭在沙发背。   房子是老式住房,两室一厅,客厅并不宽敞,而他高大结实的身材更显得房子空间狭小。   江柏屿却没觉得丝毫不自在,坐下喝了口水,明知故问:“我今晚睡哪儿?”   “你想睡哪儿?”阮心糖跪坐到他身旁,手肘支在沙发背上撑着头笑盈盈地望着他。   江柏屿没说话,拉过阮心糖手臂,扶着她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把她困在怀里。   阮心糖只穿着丝质的小吊带和睡裤,身姿窈窕,肤如凝脂,垂下的发丝尾端随着她的动作若有似无地搔着江柏屿的手臂。   她一抬眸,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比那晚喝了酒的迷离模样还要撩人。   客厅只开着一盏柔和的壁灯,在暧昧昏暗的灯光下,江柏屿的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声音在阮心糖耳边呢喃:“我想睡你。”   阮心糖一双眼弯成月牙,拿过江柏屿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处,贱贱地回道:“宝宝不同意呢。”   手掌紧贴着阮心糖的腹部,感温热踏实。   “你很会破坏气氛。”他轻轻咬了下阮心糖的耳垂泄气,松手放她离开自己怀抱,否则真的要□□焚身了。   “本来想让你跟我睡卧室的,但是为求自保,你要不还是睡沙发?”阮心糖故意跟他开玩笑。   江柏屿挑眉,似笑非笑:“让我睡沙发?有你这么对自己老公的?”   “我是怕你……”   “放心,”他伸手揉乱阮心糖的头发,“你老公又不是精虫上脑,这点自控力还是有的。”   “是吗?”阮心糖憋着笑。   “当然了,”江柏屿起身,“浴室在哪儿,我先洗个澡。”   “那边。”阮心糖伸手指了个方向,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某人的腰间。   嗯,自控力太好了,真是一点都不明显呢!   江柏屿洗完澡出来时,阮心糖正趴着在玩儿平板电脑里的割绳子游戏,认真的模样活像天桥下贴膜的。   他擦着湿发走过去,正好看见阮心糖没过关,点了重新开始。   “我帮你。”   阮心糖不相信他,“这关很难过的。”   “不难,想让它吃到糖,你只需要先把这根绳子切了,再等待合适的时间切这根,最后这颗糖会落到这里,你再……”   “来来来,你来试试,光说不练假把式,哼。”她骄傲地把平板儿塞到江柏屿怀里,转身去找吹风机,等回来时,江柏屿竟然已经开始下一关。   ”不许玩儿了,你都通关了我玩儿什么?“抢过平板电脑,她换成吹风机塞到江柏屿手里。   江柏屿握着吹风,宠溺地笑着走到一边吹头发。   “这些纸箱子是怎么回事?”他脚边是满地的纸箱子。   阮心糖注意力还在手里的平板上,心不在焉道:“前几天搬家,还没收拾。”   看她玩游戏那专注模样,江柏屿无奈叹了口气,蹲下身去帮她收拾。   离他最近的纸箱里放着一些很有年代感的东西,比如旧相册,页边卷起且泛黄的课外书籍,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挂饰,明星贴纸之类的。   他饶有兴致地拿起相册翻看,从孩提时期一路到青春期,阮心糖唯一没有太大变化的是笑起来时的两个小梨涡。   有张照片右下角印着时间,他推算了下,大概是阮心糖初二时期,比现在要胖很多,但是笑起来那副纯真冒傻气的模样还是很可爱。   只是,莫名有点眼熟。   捏着照片回想片刻,他突然叫了阮心糖的全名:“阮心糖。”   “嗯?”对方还专注手里的游戏,眼也没抬。   “阮心糖。”他加重语气。   察觉到江柏屿语气里的异样,阮心糖终于抬头。   一眼瞥见江柏屿手里拿着自己初二时的照片,她扔下平板朝前一扑跪在床尾,伸手就要抢。   江柏屿一抬手,轻松躲过。   “不想让我看?”他故意举高让阮心糖够不着。   “你怎么偷翻人家相册呢?”阮心糖皱眉怼他。   江柏屿弯腰低头,一张帅气俊朗的脸庞凑到阮心糖面前,深邃的眼眸直直盯住对面惊慌又闪躲的双眼:“我看你莫名眼熟啊,阮心糖同学?”   阮心糖慌得不敢直视江柏屿的眼睛,垂下眼眸,只道:“照片还我。”   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严肃认真,怕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再逗她,江柏屿把手里照片递出去。   阮心糖拿过照片,垂着头,紧紧捏住。   江柏屿看不见她此时什么表情,于是在床前蹲下,这才发现她竟然红了眼眶。   “怎么了?”他柔声问,一手捧上阮心糖的脸,温柔地抚摸。   “那时候……不好看……”抬眼的瞬间,泪水涌出眼眶,划过她白皙脸颊,一颗颗珍珠大小,砸在手里的照片上。   她太自卑了,自卑到只是照片也不愿让江柏屿看见。   这一刻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胖女孩。   那个被江柏屿忽视的。   只会默默跟在江柏屿身后的。   被同学嘲笑的。   阮胖。   “那个时候……太胖了……不想让你看见。”阮心糖哽咽着,发出的声音极轻,又委屈,又自卑。   她想把那段时光掩藏起来,最好永远不要让江柏屿知道。   可是那段时光,每次回忆都那么美好,她舍不得都丢掉。   江柏屿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把泪珠一一抹去。   “胖又怎么样,我不是说过,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怎么快乐怎么活。原来,你都没听进去。”他轻捏她的脸颊,“该罚。”   阮心糖破涕为笑,吸溜着鼻子,声音极软极甜:“那时候光顾着看你了,哪有心思注意你在说什么?”   说完,她抿着唇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听进去了,她都听进去了。   江柏屿心疼地搂她入怀,声音温柔又坚定:“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第43章 一颗嘻嘻糖   两人继续收拾一地的箱子。   阮心糖正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进衣柜,突然瞥见江柏屿的手伸向了某个小一号的箱子。   她愣了半秒,反应过来时已经把箱子护在自己怀里。   “这个箱子你不能看,是秘密。”她睁着一双无辜大眼,有些心虚。   江柏屿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盯了她半晌后,还是决定尊重对方。   他没有纠结,只是无奈叹了句:“你的秘密还真多啊。”   阮心糖的秘密很多,可江柏屿不知道,每一件都跟他有关。   这晚,阮心糖在江柏屿的怀里,睡得安稳又踏实。   只是一早醒来时旁边已经空荡荡,瞬间有点失落。   摸着旁边凉凉的枕头,她突然想起来相亲那晚,她也是这样招呼也没打偷偷走掉,第二天江柏屿醒来也是这么失落吧。   嗯,扯平。   她伸个懒腰,起床洗漱。   来到客厅,一眼便瞥见茶几上摆着的早饭。   小笼包,豆浆,油条。   这样看来是扯不平了,她那天早上走之前可没给人贴心地留下早饭。   装豆浆的瓷碗下压着一张便签:“上午回公司处理事情,下午来接你。”   右下角是一个小人儿抛飞吻的简笔画。   江柏屿真是写得一手好字啊,画也不错。   阮心糖咬着温热美味的小笼包,突然觉得自己对江柏屿的滤镜越来越厚了。   明亮简洁的会议室,坐着几个公司高层。   江柏屿和言漠承并排坐在最上座的位置。   这次会议的讨论内容是关于起诉胡匀泄露公司机密的事。   当然,只要胡匀方赔够钱,这件事也不会怎样。   重点是,胡匀母亲压根儿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结果可能是抵押房产,一个老人落得无家可归的地步。   然而这都不一定够。   江柏屿全程没有参与讨论,几个高层都觉得应该公事公办,或者等找到那个还藏在暗处的送图者,让他们协商赔偿。   言漠承最终敲定了整件事。   会议结束时,江柏屿冷着脸率先起身离开。   “江总,您之前订的戒指,送到了。”安素走进江柏屿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礼盒。   江柏屿垂着眸,凝着眉,不知在想什么,连安素进来的动静也没察觉。   “江总?”安素只好又叫了一遍。   江柏屿这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事?”   “戒指,送到了。”安素把礼盒递过去。   他接过来打开看了眼,嘴角勾出淡淡笑意。   “我今天下午有点事,你把我的行程往后安排一下。”   “好的。”   “对了,”江柏屿又说,“怀放明天回国,你替他安排一下。”   安素瞳孔微张,惊讶一瞬而过,又恢复冷静:“好。”   季怀放,江柏屿知己中的知己,心腹中的心腹。   其实他能回来帮忙,安素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同时也很头大就是了。   下午,江柏屿处理完手头的事,跟安素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准备离开。   “有急事的话,随时打给我。”   “好的。”   安素的视线不由跟着江柏屿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他进了电梯,消失不见,她才又拉回视线,独自咽下并不好过的心情。   两分钟后,突然有人来到她的工位,是王副总的助理。   “您有事吗?江总刚离开。”   “没关系,不找江总,是王副总想请您过去一趟。”   安素的视线下意识看向电梯处,随后垂下眼眸,淡淡回应:“好。”   江柏屿往医院去的时候,阮心糖早就到医院,正拿着户口本开心得眯着眼傻笑。   “你这傻孩子,就这么开心吗?”阮妈妈推了下她额头,明知故问。   “开心呀!”   “人家不是说结婚前有那什么婚前恐惧症,我看你怎么就一点不担心呢。”阮妈妈继续引导。   阮心糖不上当,认真道:“因为我要嫁的人是江柏屿。”   “你就这么信任他?”   “万分信任。”无比坚定。   要说对于江柏屿她到底了解多少,目前她自己也说不准,可是这一刻,她确认可以把自己交付给他,无所畏惧。   “信任什么?”江柏屿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听了个话尾。   “信任你。”阮心糖跑过去扑到他怀里,仰头傻笑。   江柏屿眼角飞扬,笑得温柔。   “咱们该走了。”   “嗯!”   跟两位家长打完招呼,两人从医院出来。   在车上,江柏屿没有立即启动车子,反而握住阮心糖的左手,拇指轻抚着她的中指。   阮心糖的中指上还戴着那只红线绕出来的戒指,戒指沾了水后有些脱色,把周围的白皙皮肤都染上了淡淡的红。   尽管这样,她从没舍得摘,哪怕这其实只是一文不值的毛线而已。   “既然掉色,怎么不早点取下来?”江柏屿微微蹙起眉头,有些心疼。   “因为是你给的呀。”阮心糖柔声道,“只要是你给的,不管是好是坏,我都接受。”   江柏屿想说什么,他心里千言万语、柔情蜜语全涌到嘴边,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低下头温柔又虔诚地吻上阮心糖的中指。   阮心糖被这个动作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江柏屿握着她的手已经准备要取下这个简陋地戒指,她赶忙把手往回缩。   “取下来干嘛?”她语气里带着点惊慌,好像对方是要反悔一样。   “乖,待会儿就知道了,你先把眼睛闭上。”江柏屿用手挡住她的眼睛,确认她闭好了才拿开。   他重新给阮心糖戴上特意找人定制的钻戒,整个戒指他也参与了部分设计,戒指圈内里还刻着他设计的一个小图案。   无人可以仿制,世间仅此一枚。   阮心糖感觉到手指间的动静,等戒指终于戴好后她睁开眼,眼前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她看不出来具体几克拉,但是很沉是真的。   “我很喜欢。”她说完立刻又道:“但我能说句破坏气氛的话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柏屿轻抚着她的脸颊,眼神宠溺,“不过你说吧,我怕你不说就憋坏了。”   阮心糖嘴唇微张,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说,嘴唇起起合合,最终说道:“咱们俩的价值观还真是相差巨大啊。”   江柏屿故意皱起眉头,“那怎么办?”   阮心糖看着戒指想了想,说:“磨合呗,我不拒绝你送我百万千万大钻戒,你也不要嫌弃我送你千元钱包和球鞋,我不拒绝你请我吃高档牛排大龙虾,你也不要嫌弃我请你吃路边小馆儿麻辣烫!”   “好,就这么定!”江柏屿宠溺揉着阮心糖的头,又把她拥到怀里,好像只有这样紧紧抱着她,才能感觉踏实和满足。   “虽然目前这样看你会有点亏,但我会努力赚钱给你更好的东西。”阮心糖也是很有骨气的,才不让人把她看扁了。   江柏屿无声的笑,认真又温柔地在阮心糖耳边呢喃:“世界上最好的你已经在我怀里了,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   听见这样的表白,阮心糖全身酥麻,好像过电一般,整个人快飘上云端了。   “可是,你如果要买什么大件,比如车之类的,你还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她说。   “嗯,我尽量习惯花钱之前跟老婆大人请示。”江柏屿笑道。   “也不是请示啦,就是知会一声,彼此心里有个数,也是尊重对方嘛。”   ……   来到民政局。   领证的程序并不复杂,工作人员也很有效率,很快两人便领完证从民政局出来。   重新坐回车里,阮心糖看着手里的小红本一时还有些恍惚。   她是真的嫁给江柏屿了。   江柏屿见阮心糖一动不动盯着结婚证,表情还莫名凝重。   “你不会,反悔了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啊?”阮心糖愣了一秒,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很不真实,我是在做梦吧?我竟然真的跟你结婚了,你可是江柏屿啊。”   那个众人仰慕,清冷孤傲的江柏屿啊。   江柏屿无奈摇头,老婆太崇拜自己好像也不太好。   “我是江柏屿,更是你老公,”他认真道,“从今以后,我希望你把我当做你的爱人,你的家人,你的知己,而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学长。”   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阮心糖莫名热泪盈眶,感动的扑到江柏屿怀里,又想哭又想笑。   原来自己的心情他都懂。   “接下来去哪儿?”江柏屿问。   “去海边吧?”阮心糖提议。   江柏屿没问为什么,抿唇笑了,开车往海边去。   走到中途,突然来了电话,是江柏屿的另一位助理打来的。   他随手戴上蓝牙耳机:“什么事?”   “江总,安素她……”   阮心糖心下直觉,今天海边可能去不了。   江柏屿静静听电话的过程中,表情愈加阴沉,眼神也冷了下来。   取下耳机,他斟酌片刻,带着歉意问:“海边,咱们改天再去,行吗?我需要马上回趟公司。”   “行啊。”阮心糖顿了半秒,用笑容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落,“反正大海始终在那儿,又不会自己跑了,还是公司的事比较要紧。” 第44章 一颗蜜瓜糖   王副总办公室。   安素已经静静站了两个小时,小腿有些发酸,早知道她今天就穿平底鞋了。   王副总手边放着一沓通话记录单,面对依旧沉默不言的安素,他扔下手里的文件,食指敲击着桌面:“还没想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通话记录单上安素的手机号前阵子和一个号码联系密切,而且每一通电话时间都不短,明显聊了不少内容。   而那个号码正是胡匀的。   “不是说私下不熟吗?那为什么还频繁联系?”王副总一双浑浊阴鸷的双眼紧紧盯住安素,“说啊!”   安素依旧沉默不语,充耳不闻。   渐渐耐心消失,王副总拍桌而起,指着安素,语气发狠:“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关,我告诉你,这件事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江总来也救不了你!”   “是吗?”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轻挑不屑的语气伴随着来人强势的气场,气氛一下凝固,王副总闭了嘴不再开腔。   江柏屿大咧咧在王副总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冷冷抬眸,“王副总,私下盘问我的人?怎么,信不过我?”   王副总眼珠一转,赔笑道:“哪能啊,这不是看您今天下午有事儿不在,我这边又正好查出点东西,一时心急,就叫安素过来问问。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她一直不说话,倒让人以为心虚有鬼。”   “哦?查出什么了?”江柏屿问。   王副总把通话记录推过去,“您看看就清楚了。”   江柏屿不以为意拿起一张单子,大概浏览后,不屑的勾了下嘴角,笑道:“我还以为查出什么证据呢,就这个啊。”   这话倒叫王副总一时语塞,“江总,这么频繁的通话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我告诉你这么频繁的通话是为什么。”江柏屿扔回手里的通话记录单,“我让安素给胡匀送钱之后,胡匀不愿意要,一直打电话给安素让安素把钱拿走,两人多次在电话里争执,很多次我都在旁边。”   王副总愣了几秒,故作了然模样:“原来是这样啊,那安素你干嘛一直憋着不解释呢?我还以为你真的勾结了胡匀。原来都是误会,哈哈。”   “安素不解释,只是因为我不让她多说此事。”江柏屿站起身,懒懒道:“所以,我可以带我助理离开了吗?王副总。”   最后“王副总”三个字,江柏屿慵懒的声音里携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王副总赔笑道:“可以,当然可以,您请便。”   眼睁睁看着江柏屿把安素带走,王副总气愤地质问助理:“江总怎么突然回来了?”   助理低着头弱弱道:“不知道,大概是有人跟江总通风报信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副总点着助理骂道,又把手边的通话记录单砸到助理脸上,声音发狠:“给我继续查!”   安素站在江柏屿办公桌前,垂着头,面色依旧不太好看。   “王副总看来是咬定想要让你来背这个锅啊。”江柏屿坐在座椅里,轻捏眉间。   “下次我直接跟他把事情解释清楚吧。”安素实在愧疚,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江柏屿添麻烦。   “不需要。”江柏屿看着安素,“越解释越乱,还不如什么都别说。”   “好。”   “王副总盯你这么紧,我现在也不方便叫你去办事。等怀放回来,我会和他解决所有的事,你不用担心。”   江柏屿看得出来安素最近的状态,整日里忧心忡忡,面色苦闷。   “或者,你如果想要休息一段时间,我也可以准你假,需要吗?”江柏屿关心问道。   “不用。”安素立即回道,表明自己心意。   江柏屿点点头,没再继续劝,“出去吧。”   安素回到工位,轻轻揉着自己小腿。   放在面前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显示微信有新消息。   季怀放:“素素,我回来可以跟你住一块儿吗?”   安素看见这句话,暗自翻个白眼,回道:“不行。”   季怀放:“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不用给我安排住处了,我已经让人都打点好了。”   安素一点也不惊讶,季怀放虽然常年在国外,但人脉宽广,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吃得开,还与许多势力交好。   外表看似浪荡不羁,实则非常重情重义的一个人。   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和江柏屿交心这么多年。   安素在微信问他:“明天什么时间到?我来接您。”   季怀放先是回了个龇牙笑的表情,随后发过来四个字:“想我了吧?”   安素简直脑壳大,啪啪敲着屏幕回他:“季先生,我问您什么时间到?”   季怀放大概也清楚安素开始叫他季先生时就说明耐心已经到达临界点,不能再继续调皮。   于是屏幕上对方乖乖回了个时间,没说别的。   安素锁上手机,专心揉着小腿,突然想起跟季怀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她穿了一整天高跟鞋陪江柏屿到处开会,后来晚上参加一个宴会,她只站了一小会儿便小腿抽筋,急忙走到大厅隐蔽处,也是这样窘迫地揉着小腿。   恰好季怀放路过,安素以为他会目不斜视径直走过,没想到他却停住脚步,还骗安素说他以前是专业按摩师,一定要安素试试他的手艺,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退步了。   季怀放舌灿莲花,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安素迫于无奈,又见周遭已经有不少视线投过来,只好让他赶紧试完赶紧离开。   她脱了高跟鞋,一脚踩上蹲在她面前的季怀放的膝头,任他专注认真地按摩自己小腿。   等她终于舒服许多时,江柏屿正好撞见这一幕,略惊讶后笑道:“怀放,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按摩了?”   季怀放笑道:“在美女面前我没有不会的。”模样语气均没有半点认真,一双笑弯的桃花眼里更是十二分的轻浮。   风流浪荡是安素对季怀放的第一印象,而且这个印象至今也没有消除。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安素等在机场出口,听机场广播在播即将到达的航班。   没一会儿,季怀放拖着行李箱出现,他上身一件灰色T恤,外面套着件藏青色衬衣,下面是深色休闲裤,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季怀放环顾一圈,在看到等在角落的安素时,喜笑颜开。   他走到安素面前,还没顾得上寒暄,直接送上一个结实的拥抱。   “素素,好久不见啊。”尾音上扬,声音里都是欣喜。   安素张着两只手,一手端着一杯咖啡,差点被季怀放刚刚的动作撞翻。   其实哪有很久不见,明明她上回出差A国时还见过一回。   真是。   “季先生,够了。”她觉得自己快被对方勒死了。   季怀放终于肯放开安素,又毫不见外地端走她手里的一杯咖啡。   两人上了车,季怀放喝了一口咖啡,抿了抿唇:“你总是这么了解我。”   安素对季怀放的自恋和自信已经习以为常,笑了笑没说话。   “该吃饭了吧?饿了。”季怀放说。   “江总在风竹坞日料等您。”安素淡淡回道。   季怀放侧眸静静望着安素,半晌,问道:“我听柏屿说了你们公司最近发生的事,但他没告诉我你和那位胡设计师的关系,你愿意说一下吗?”   安素静默片刻,在思考到底要不要与季怀放分享她的私事。   几分钟后,终于还是卸下部分防御,跟季怀放徐徐道来。   ……   “原来是这样。”季怀放此时收敛了所有轻浮和玩世不恭,认真叹息道:“世上有情人也不是总能终成眷属。”   “大部分都不能吧。”安素的口气里有淡淡悲哀。   “但我觉得我们俩可以。”他又恢复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状态。   安素习以为常,暗自叹了口气,不接话。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风竹坞日料门口。   季怀放解开安全带,却见安素没有要下车的迹象。   “你不跟我们一起吃?”   “不了,”她淡淡解释,“我吃过了,而且回公司还有事处理,您跟江总想必也有很多事情要谈,我在反而碍事。”   “明明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季怀放故作委屈,小声嘀咕,却是安素刚刚好能听清的音量。   “真不是您想的这样。”她赶忙解释。   季怀放像是忍无可忍般叹了口气,玩笑似地威胁:“你要再对我用‘您’这个称呼,我就只能用吻来封你的嘴了。”   安素立即闭嘴,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对方下车。   “乖。”季怀放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物盒。   “这个送你。”   安素轻启嘴唇,还没说话,季怀放立即警告:“不许说谢。”   她只好把已经到嘴边的“谢谢”换成了“thank you”。   季怀放:“……”完全被打败。   包间的门被推开,看到来人表情,江柏屿挑起眉头笑了,“回国的第一顿饭没能跟安素一起吃,看来很失望啊。”   “是嘛,有这么明显?”季怀放放下包后盘腿坐到对面的榻榻米上。   “太明显了,不过这可不怪我,安素十一点就自己把午饭吃了,我想留下她也没理由啊。”江柏屿给他倒上茶水。   “算了,来日方长。”季怀放喝口茶,又道:“对了,怎么没叫上我嫂子?”   “下回吧,不想让公司的事儿惹她烦心。”   “也是。”季怀放轻笑了下,“怎么,言漠承坐不住,开始动作了?”   江柏屿轻扬嘴角,笑容里三分苦涩七分无奈。   他玩弄着手里的茶杯没明确回复。   从小时候拳脚相向打打闹闹,到如今真要与他为敌。   这算两个人的成长么。   江柏屿把他目前在公司面临的情况又跟季怀放聊了聊。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王副总怀疑素素,言漠承怀疑念裴,而你怀疑言漠承?”季怀放听完江柏屿的话总结出这样的结论。   “嗯。”   季怀放夹起一块生鱼片,问道:“你怀疑过念裴吗?”   江柏屿正举杯喝茶的动作顿了下,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怀疑,但他不愿怀疑。   “她毕竟是从唐氏出来的,难免让人怀疑。但依她的个性,应该不屑做这样的事。”江柏屿轻轻抿了口茶,“而且这次获益的也不是唐氏。”   季怀放轻轻摇头,“劝你对念裴多留个心眼,自从她跟唐凯封混过一段日子,我就觉得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念裴了。上回一个聚会,我正好碰到唐凯封,比以前更嚣张了,服务员一个不顺他心,当场把人打得半死。我看啊,念裴离开对他影响也不小,虽然身边还是女人不断吧,但脾气很不稳定。”   江柏屿突然想起来念裴要跟他分手的那个晚上。   他问念裴自己哪里不好?   念裴说他就是太好了,好得无趣,无聊。可是唐凯封不一样。   大概有些女人就是喜欢又坏又痞的男人吧。   “而且,”季怀放微皱眉头,“像唐凯封那样的男人既然都肯稳定下来和念裴谈婚论嫁了,怎么会突然一夜之间跟她闹翻。就算闹翻吧,他还轻易就放了念裴回国,怎么想都不是他的作风。整件事顺利得好像是他故意策划让念裴回国一样。而念裴回国会怎么样?按照原定剧情就是跟你结婚。一旦成为你枕边人,念裴想深入江氏还不容易?结果谁知道你喜欢上了别人。如果唐凯封真是这么计划的话,那他倒是高估了念裴在你心里的位置,过分自信地认为你这几年都还在对念裴念念不忘,‘守身如玉’呢。不过依他的性格,有这样自信的想法很正常。”   江柏屿不屑地勾了下嘴角,唐凯封当初搂着念裴出现在他面前时那副嚣张得意嘴脸他记得很清楚。   季怀放见江柏屿默默喝茶不说话,突然想到什么,笑着问道:“诶,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如果没有碰见你现在这位,你会同意和念裴结婚吗?”   “依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呢?”江柏屿挑眉问他,没直接说答案。   “会吧。”季怀放半开玩笑。   江柏屿故作失望地摇头,“这么看来你对我还不够了解啊。”   “是啊,那怎么办?”   “那就罚你,做我一辈子的朋友吧。”江柏屿淡淡笑着,举杯跟季怀放的茶杯轻轻碰了下,声响清脆干净。   季怀放回来后,江柏屿许多事便处理得轻松许多。   安素不知道季怀放回国后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反正每天下班时间总能在公司门口看见他的身影。   季怀放回来的第一天就准时守在了公司门口,倚在他那辆高调又拉风的兰博基尼旁,还特意跟安素解释送她回家只是顺路,不是刻意而为。   结果“顺路”把人送到了家门口,直到安素开始拿钥匙开门,问季怀放为什么还不走。   季怀放才笑得一脸得意,拿出钥匙开隔壁房门:“因为我就住你隔壁啊,有事儿叫我,随叫随到。”   安素惊讶得差点把手里钥匙折断在门锁里。   季怀放连续一周送安素回家后,公司里终于有不少人开始问安素那个帅哥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安素则不厌其烦地挨个解释。   后来在车里,安素问季怀放回国后到底在做什么。   季怀放递给她一张名片,说自己也是有正经工作的。   名片上印着的企业名字叫XXX咨询服务有限公司。   安素好奇问是做什么业务,季怀放玩笑般道:“私家侦探。”   “真的假的?”她第一反应是不信。   季怀放解释说:“真的,柏屿是我的第一个客户,你要当第二个吗?”   “服务费贵吗?”   “你终身免费。”   安素也没跟季怀放认真,笑说:“好啊,那麻烦你帮我找找我的男朋友,问问他是不是中途迷了路,怎么这么久还不来找我。”   “我没迷路。”季怀放玩笑道,笑容里突然多了几分无奈和忧伤。   “迷路的是你啊,素素。” 第45章 一颗木瓜糖   阮心糖按亮手机,时间显示她已经在这个路口等了十分钟。   她从包里摸出一管彩虹糖,倒了一颗在手心,仰头吃下。   橙子味的。   嘴里酸甜的味道安抚着她等得不耐烦的心情。   远处一辆黑色奔驰临近路口开始减速,阮心糖心想应该就是她了。   车子停在阮心糖面前,后座的车窗降下,一张清丽脸庞伸出窗口,正是她发小,魏晗。   “上来吧。”   “嗯。”   阮心糖坐进后座,看着魏晗的肚子,诧异道:“一个多月不见,这么大了?”   魏晗摸着肚子,笑得温柔慈祥,满不在乎般说道:“唉,家里伺候得好,没办法,我都长胖了好多。”   阮心糖笑笑,拿出彩虹糖问魏晗要不要来一颗。   魏晗嫌弃摆手,“不吃了,我吃进口的吃习惯了,其他的糖总觉得味道不怎么样。”   “啊?有这么大区别吗?”阮心糖随口道,仰头又吃下一颗草莓味儿的糖。   “当然有了,”魏晗顿了下,又说:“你怎么还是这毛病,吃这么多糖也不怕再胖回以前那样?”   阮心糖敷衍道:“没事儿,我现在也只是偶尔吃。”   “对了,我跟你说的这家婚礼策划公司你自己在网上查过吗?”魏晗问。   “看过了,他们过往布置的一些婚礼现场确实还不错,高大上。”   阮心糖找婚礼策划这事儿也是迫不得已找上魏晗。   江柏屿平时工作忙,阮心糖就把婚礼前的这些琐碎杂事都自己承担了下来。   他倒是好心说要把自己那个私人助理借她,什么事情都吩咐给她去做就好了。   阮心糖却不愿意,觉得一生就一次的婚礼必须亲力亲为。   言嫣也打过好几次电话来问这些事情,阮心糖都委婉拒绝,只说最后做决定时会跟她报备,前期这些需要到处奔走的事情就交给她就好了。   一开始言嫣不放心,给她配过一个司机。   然而江柏屿知道后却找了个借口帮她推脱了,最后叫刘司机做了她的专职司机。   阮心糖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江柏屿故意在提防言嫣一样。   但没问江柏屿原因,她想江柏屿如果愿意说总会说的。   阮心糖本来不想找魏晗帮忙,她周围倒是也有已经结过婚的,但是只有魏晗比较了解像江柏屿家这种豪门的婚礼应该是什么规格。   她怕按自己的想法来,最后把定下来的清单交给言嫣看时被人嘲笑见识短浅之类的。   没办法,贫穷总会限制人一部分的想象力。   阮心糖拿出手机翻看日历,距离婚礼当天还剩不到半个月时间,一切都在慢慢往前推进。   而明天,她爸也该出院了。   来到那家婚礼策划公司,店员看见魏晗立即笑着迎了上来,把两人带到窗边的雅座。   不一会儿就有店员端来一些甜点和茶水,还拿了ipad过来给阮心糖看过往承办的一些婚礼现场。   各式主题应有尽有,阮心糖翻看数页,看中一个粉白梦幻色调的案例。   “这个好看耶。”阮心糖指着iPad上的图片跟魏晗说道。   魏晗看了眼,不太认同的抿了唇,“太简单了,必须得大气,设计复杂,深色调才好。”   “为什么?”   “显得上档次而且有格调啊。”魏晗指着阮心糖刚刚看中的那副图,“这都是小女生喜欢的,太幼稚了。你想啊,以他们江家的地位,来的宾客里商界的政界的肯定少不了,一个个西装革履的大佬,在粉白色的旋转木马旁边高谈阔论,不太合适吧。”   阮心糖虽然想坚持自己的意见,却觉得魏晗的话不无道理。   这既是她的婚礼,也不全是她的婚礼,更是江家的一个大型社交场所。   她能做的只有“顾全大局”,把自己的少女心放一边。   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却不得不做妥协。阮心糖怎么想都觉得气闷,翻着那些图片也觉得没有了兴趣。   “诶,那是念裴吗?”魏晗用手肘撞了下阮心糖,冲远处扬了下巴,问道:“是叫念裴吧?我没记错吧?”   “是她。”阮心糖也把视线投了过去,见念裴在前台跟店员说着什么。   可是念裴来这里干什么,她近期也不结婚啊。   “她不是才跟江柏屿取消了婚礼,来这儿干嘛?”魏晗跟她一样的疑问。   只是提到念裴跟江柏屿的事,她在旁难免有些尴尬。   本想假装没有看见,魏晗却招了手准备喊念裴过来寒暄几句。   阮心糖见拦不住她,便随她去了,继续心不在焉地翻着iPad里的图片。   魏晗的声音没有如期响起,反而惊讶道:“糖糖,你老公来了。”   阮心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果然是她最熟悉的身影。   江柏屿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念裴身边,站定,好像在等她。   念裴则不时抬头跟江柏屿说着什么。   阮心糖只能看见江柏屿的背影,却能看清念裴扬起的笑脸。   她觉得这个画面诡异极了,她竟然在婚礼策划公司里撞见她老公,和她老公的前未婚妻!   她拿出手机,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江柏屿很快接起,温柔问怎么了。   “转头!”   江柏屿茫然转身,视线尽头一张嘟着嘴表情委屈的小脸。   阮心糖把下巴抵在沙发靠背上,一双清澈大眼直直盯着江柏屿。   “哼。”她轻哼一声,挂了电话。   江柏屿抿唇笑了笑,跟念裴打了声招呼,转身走向阮心糖。   念裴也看见远处的阮心糖,一时不免有些尴尬。   江柏屿来到阮心糖和魏晗所在的雅座,在阮心糖对面落座,静静欣赏她吃醋生气的表情。   阮心糖装作自己已经全身心投入到iPad里,完全不抬头看他。   “江柏屿,听糖糖说你今天忙着开会呢,怎么在这儿啊?”魏晗说着偏了下头示意道:“还和念裴一起。”   江柏屿大方解释:“会议结束了,回来的路上念裴说要过来帮她一个朋友咨询点事,我近期正好也有这方面需求,所以跟着进来看看。”   “哦~你总带着念裴一起开会吗?”魏晗随口一问,好像真的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意思。   阮心糖准备翻页的动作顿了下,更加气闷了。   江柏屿见魏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真想立即打电话给白齐昊,让他把自己这个低情商老婆领走。   “工作上有需要而已。”他淡淡解释,视线转到阮心糖脸上,果然见她表情更冷了。   “看了这么久,有喜欢的吗?”他凑近阮心糖,柔声问。   阮心糖翻出她之前看上的那张粉白梦幻风格图片,指着屏幕,赌气道:“我喜欢这个!我就喜欢这个!”   江柏屿不知道阮心糖这莫名固执不容质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阮心糖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反驳她吗。   “好,我没意见。”他伸手揉着阮心糖的头发,给她顺毛。   魏晗接了个电话后说有点事要先回家,于是拿了包先行离开。   江柏屿顺势坐到阮心糖身旁,一手搭上她后背的沙发,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哄:“我错了。”   “错哪儿了?”阮心糖声音慵懒,看也不看对方。   “这种场合竟然和别的女人一起来,该罚。”   “怎么罚?”   “罚我……”   “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两人的私密情话。   念裴站在阮心糖和江柏屿的左后方,微笑道:“二位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怎么?”江柏屿问。   念裴偏了头,声音里带着些撒娇的意思:“你说要送我回家的。”   阮心糖没好气地看江柏屿一眼,把手里ipad递还给店员,说下次再来。   店员跟阮心糖又大致介绍了他们的定制服务,以及价格。   阮心糖听到价格时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还好不是花她的钱。   三人走出店里,来到江柏屿车边。   阮心糖准备打开副驾驶的门,念裴却也握上了车门把手,随后又松开。   “不好意思啊,习惯了。”她敷衍地笑了笑,打开后座车门,钻进车里。   阮心糖淡淡勾唇,不以为意。   念裴这举动实在太刻意了,刻意到像是一个故意想激怒她的小孩儿。   车里。   前排江柏屿和阮心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家常话。   比如吃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好玩儿的,爸爸的腿伤怎么样了,家里的猫又干什么蠢事了,等等等等。   念裴头靠着窗,窗外景色飞速而过,她什么也看不清,唯独耳朵旁剩下他们轻言细语的日常。   她躲在前排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扬起嘴角,温柔地笑。   幸福好像真的会传染。   如果不是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念裴还沉浸在别人的幸福里。   看见来电显示,她一瞬间有把手机扔出窗外的冲动。   “喂。”   “我两周后回国。”   “嗯?”   “惊讶吗?我上次就说了,交给你的任务全部失败,我只能亲自回来。”   念裴叹了口气,没说话。   “看着吧,看我回来怎么把江柏屿毁掉。你是不是还会心疼他?可你越是心疼我就越是要把他毁给你看。念裴,你可以恨我,但我不允许你的世界有别人。”   “你真的病的不轻。”念裴已经对对方这些威胁性的话语感到厌倦。   “我是病了,你会心疼吗?”对面男人的声音低哑哀伤。   念裴沉默不语,一是碍于江柏屿和阮心糖在场,二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跟疯子讲话。   她为什么会惹上这样一个偏执善妒的疯子呢?   念裴没有答案,她想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很疯吧。   两人沉默相对,那头先挂断电话。   江柏屿察觉出念裴情绪异样,等她放下手机便问:“谁的电话?”   “跟你有关系吗?”念裴突然愤慨,语气生硬,“我跟谁通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柏屿觉得莫名其妙,也跟着不客气起来:“你冲我发什么火?”   念裴被刚刚的电话气得脑子发昏,口不择言,“我劝你少关心我,更别当着你老婆的面关心我!”   阮心糖觉得车内气氛已经尴尬爆表了。她此时莫名想起那句歌词:“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念裴,”阮心糖轻声开口,还想调和气氛,“其实柏屿他……”   “下车!”江柏屿突然冷声道,车子已经停在路旁。   念裴一秒没犹豫,下车狠狠甩上车门,朝着相反方向离开,头也没回。   阮心糖orz: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46章 一颗可可糖   江柏屿立即发动车子继续前行,没有一点犹豫。   后视镜里念裴的身影越来越远,很快便缩小成一个点。   “你怎么撵念裴下车了?这个地方不好打车。”阮心糖能理解江柏屿的怒气,但是不认同他赶人下车的做法,“而且,不是你自己要送人回家的嘛。”   江柏屿无奈解释:“我根本没说送她回家,她自己非要蹭我车。你也不用担心,她一个电话,自家司机十分钟内就会出现。”   阮心糖这才放了心,好奇问道:“念裴一直都情绪起伏这么大吗?”   又或许,只是受够了江柏屿和她?   江柏屿和念裴取消婚约后,这么短时间内又和她结了婚。   这件事在她心里一直也很纠结。   总觉得自己莫名像个小三,抢了念裴的未婚夫占为已有,还厚颜无耻出现在人家面前暗戳戳秀恩爱。   如果她是念裴,早就爆发了。   这么想来,念裴刚刚的表现好像也说得过去,说不定早就忍他们很久了。   “以前不会这样,偶尔使使小性子,但不会这么莫名其妙冲人发脾气。”江柏屿心内也莫名疑惑,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念裴为什么要骂那人病得不轻?   难道是唐凯封?他们还在纠缠?那为什么念裴说他们是和平分手?   他沉思这会儿,没听见阮心糖的问话。   阮心糖以为他听见了不想回答,于是没有再重复,她也是一冲动才会问“她使小性子的时候你会怎么哄她”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真的很没意义。   阮心糖在心里警告自己,没意义的问题少问,她不想破坏和江柏屿得来不易的感情。   江柏屿送阮心糖回了医院,陪阮心糖和她父母吃了饭。   饭后两人又在病房待了会儿,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先带回家,不然明天出院时会很麻烦。   阮妈妈让江柏屿明天叫他父母过来到他们家一起吃顿饭。   这段时间,江明峰和言嫣来探望过好几次,每次都带着上好的补品,阮妈妈也觉得该请人家吃一顿饭,但是去饭馆,阮爸爸的腿又不方便,索性就在家里请了。   江柏屿立即答应,又打电话通知了他爸。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下来。   ^   黑夜沉沉,秋风萧瑟。   空旷的街道人际稀少,临街一辆黑色现代已经停靠在此两个小时。   季怀放靠着椅背,悠闲地喝着咖啡。   安素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再等下去恐怕老人该熄灯睡觉了。”   “那就不等了。”   “可是那边那个人还一直盯着呢。”安素看向临街咖啡店窗边坐着的黑色身影。   两个小时前他们来时那人就在了,手里还拿着个相机,不时对着楼道口拍几张。   季怀放说早查过了,是王副总的人,估计守在这儿也是想看有没有他们公司的人来找胡匀母亲。   街对面就是胡匀家,一座老式小区,一共五层楼,胡匀家在第四层。   两个小时前,他们还看见胡匀母亲关上了窗户。   “我去把他引开,你看好时机上去。”季怀放放下咖啡,准备下车。   “诶——”安素拉住他衣袖,“不用跟江总说一声?”   “哪儿这么多规矩,”季怀放笑着拍拍她的手,“把事儿办成了就行。”   安素莫名有些紧张和兴奋,“好刺激啊。”   季怀放笑了笑:“别紧张,到时候大大方方往楼洞里走就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季怀放推开咖啡店的店门,门铃叮当响起。   他来到吧台,问服务员要了杯美式。   等候咖啡做好的间隙,他长腿交叉站立斜倚在吧台边,微扬下巴,望着窗边那个男人的背影以及他放在桌边的相机。   “您的咖啡好了,请慢用。”   “谢谢。”   季怀放拿过咖啡,揭开上面的塑料杯盖,缓步走向窗边的男人。   他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可惜——   男人毫无防备,一杯咖啡从右后方泼来,精准的泼在他的右手衣袖上,连带相机也遭了秧。   “Sorry,我光顾着看手机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季怀放放下咖啡杯,装作十分抱歉的模样,想拿纸给对方擦擦,结果摸遍了身上口袋,就摸出来半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   男人站起身甩着手臂,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你看我也没带纸,前面服务员那儿应该有,来来来,咱们到前台,我让服务员拿纸给你擦一下。”季怀放拉着男人的手臂就要往前走。   男人却挣脱他,从自己外套兜里摸出纸巾来,“不用了,我有。”   男人没有立即擦衣袖,而是拿起相机擦拭。   季怀放突然一把抢过人家的相机,“哎呀你这相机不错呀,这万一进了水就可惜了,我帮你检查检查……”   他拿着相机开始往别的方向走,“这里光线不好,看不清,我得找个光线亮的地方……”   男人急忙大步跟上,在后面咬牙切齿:“你把相机还我,我这相机防水的!”   前台服务员一脸懵逼,看着店里仅有的两个男客人突然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安素透过车窗目睹了咖啡店里发生的一切,憋着笑戴上鸭舌帽,打开车门冲向街对面的单元楼。   一口气上了四楼,她敲开胡匀家门。   胡匀母亲确实准备要睡了,但其实儿子去世后,她躺在床上也根本睡不着,几乎是一宿一宿的睁眼到天亮。   胡匀刚走那段时间,如果不是安素一直打电话来劝慰她,她可能也跟着就去了。   “素素啊,快进来快进来。”胡匀母亲拉了安素进门。   “阿姨,我今天来是要跟您嘱咐一件事,您到时候就按我说的这么做……”安素把事情跟胡匀母亲说了一下,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是我们江总给您的,卡里有足够的钱,到时候公司里的人来找您赔偿,您就把这张卡交给她们。”   胡匀母亲惊讶道:“胡匀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安素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和安慰,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江总还在调查,如果胡匀没做,一定会还他清白。您先收下这张卡,这样公司的人来找您,您也好尽快打发他们。”   胡匀母亲收下卡,突然落泪,颤抖着握住安素的手哽咽:“素素,谢谢你这一段时间的帮助,还有大领导,我知道胡匀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你们都是好人。”   “毕竟,再怎么说,胡匀也是我姐夫啊。” 安素轻声叹息着。   胡匀母亲抹着眼泪跟着叹气:“世事无常啊,如果安梦当初没有得病,如果她没有迫于无奈离开,他们两人应该可以和美的过一辈子。”   “姐姐她一向心软,不忍心心爱的人亲眼见她离开人世。她来找我的时候,为了隐瞒这事,从不透露姐夫的名字和任何信息,我要不是那回看见他们两人的合照,也不会想到原来胡匀就是我姐姐的丈夫。”   “安梦离开后,胡匀也是伤心欲绝,如果不是还要照顾我这个老婆子,多半也有轻生的念头。他最后住院那段日子,还偷偷求医生放弃治疗,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安梦离开后,他一直心如死灰,活着也不过只是在硬撑而已。”   胡匀母亲越说越是伤心难过,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呢。   安素又安慰了胡匀母亲几句,直到时间不早,才起身离开,让胡匀母亲好好休息。   来到楼洞口,对面咖啡店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安素快步走向车子方向,而季怀放见她出来早已替她打开车门。   “已经跟阿姨嘱咐好了,你跟江总说一声吧。”安素受了刚刚的情绪影响,此时说话有气无力。   “你自己打吧,这可是他给你的任务。”季怀放说着话,眼神始终停在安素脸上,不放过她一丝表情变化。   安素按亮手机屏幕,犹豫片刻,又锁上:“这个时间还是别打扰他了,明天再说吧。”   季怀放无声叹了口气,拿了自己手机解锁拨号:“那还是我来吧,我不怕打扰他的甜蜜时刻,正好还有件事想跟他说。”   手机铃响时,江柏屿正在哄阮心糖睡觉。   阮心糖还没睡熟,眼珠动了动,有转醒的迹象,他连忙按了下锁屏键关上铃声。   “乖,继续睡吧。”他吻了下阮心糖的额头,让她安然入睡。   自怀孕以来,阮心糖很少能安稳睡一整晚,但是在江柏屿怀里能睡得舒服许多。   “没接,”季怀放疑惑挂断电话,“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安素没接茬,只说:“走吧。”   季怀放放下手机,正要启动车子离开,却突然来了电话。   “喂,柏屿,怎么不接电话,忙什么呢?”季怀放问道。   江柏屿关上卧室门,来到客厅阳台:“糖糖好不容易睡着,不想打扰她。”   “这么早就睡了。”   “嗯,孕期睡觉不规律。”   季怀放了然,又说:“事情已经跟胡匀母亲交代好了,放心吧。”   “好,谢了。”   “说什么谢。对了,明天一起吃个饭吧,你带上嫂子,我叫上安素,咱们四个人聚一下。”   安素诧异转头,她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他一起去吃饭了?   季怀放对安素质问的眼神视而不见,“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晚,地方我来定,定好了我通知你。”   挂断电话,季怀放对上安素犀利目光,无辜问:“你没时间?”   安素转开视线,暗自叹了口气,“有时间。”   “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帮你找借口。”   季怀放的语气看似善解人意,实际上一直在逼她。   安素心里很清楚,如果她不去,才是真的承认心里有鬼。   “你应该给我找一个去的借口。”她嘴角微挑,苦笑。   四个人的聚会,她能以什么身份出现,朋友不是朋友,下属不是下属,同事不是同事。   她处在这张人际关系网的最边缘处,她是谁呢,或者,她有资格成为谁? 第47章 一颗凤梨糖   第二天阮心糖和江柏屿都起得很早,洗漱完便去了医院。   江柏屿亲自忙上忙下办了出院。   阮棋晖对这个曾经的好学生,如今的好女婿喜欢得不得了,不停向病友夸赞江柏屿,逗得阮心糖和阮妈妈一直在旁偷笑。   “你爸啊,是真的挺喜欢小江的。”阮妈妈收拾着衣服跟阮心糖小声说道,“很久以前他就说如果能认小江当干儿子就好了,现在这样,也算变相的遂了他的愿。”   阮心糖偷瞄一眼她爸,温暖的笑容在唇边绽放开来。   办完出院,众人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回家。   到家后,江柏屿连接了好几个电话,阮心糖见他忙,便让他回公司处理事情,中午再过来吃饭。   “辛苦了。”江柏屿临走前轻轻啄了下阮心糖的唇,“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走吧。”阮心糖送江柏屿出了门。   回来后大致收拾了下,阮妈妈便出去买菜,让阮心糖在家里照看他父亲。   临近中午,江明峰带着言嫣来访,又是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   阮妈妈念叨着以后不用这么客气,收了所有礼物后放在客厅茶几上。   本就不大的客厅,看起来更加拥挤了。   阮心糖在厨房给阮妈妈打了会儿下手,被阮妈妈赶出来陪客人。   走到客厅,阮心糖又被言嫣拉着手说话。   “糖糖,婚礼过后你们打算住哪里?”言嫣问。   阮心糖倒是跟江柏屿商量过这件事,“我们打算就住他在市内的这间公寓。”   “那谁照顾你呢?柏屿平时很少有闲着的时候吧。”   “我自己可以照顾我自己的,请个保姆也可以。”   言嫣摇摇头,“这样的话让我跟你妈妈怎么放心呢?”   “那您的意思是?”   “住到我们别墅来,我们那儿房间多,保姆也多,能照顾得过来,比起你们单独住要好得多。而且我们年纪也大了,住在一起互相都能有个照应。”   阮心糖大概也猜到了言嫣的想法,日后她肚子越来越大,的确不能没人在身边。   而江柏屿又忙,并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   她们家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妈妈也没有办法同时照顾她和她爸爸两个人。   好像回别墅住是目前最妥善的办法。   “那我回头跟柏屿商量下吧。”   正巧阮妈妈从厨房出来听见阮心糖这话,便问是要商量什么事。   言嫣把自己的想法跟阮妈妈又说了一遍,立即得到了阮妈妈的同意。   “的确,你们俩单独住不太合适,要是发生点什么事你一个人在家都没人照应得了。”阮妈妈也跟着劝阮心糖。   阮心糖被她们俩人的意见夹击,只好松口道:“好吧,那我们到时候就回别墅住。”   中午,江柏屿回来吃饭,饭桌上大家聊了聊婚礼的事,气氛一片和谐其乐融融。   饭后,阮心糖说要送江柏屿去公司,顺便散散步,便跟江柏屿一起出了门。   这段时间已经入了秋,街道两旁的树叶随着风摇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江柏屿替阮心糖扣好牛仔外套的纽扣,像个话痨一样嘱咐她:“天气越来越冷,每天出门多穿点,这个外套我觉得有点薄,你里面穿的什么?一件长裙?下次穿针织的吧,暖和。”   “今天只是恰巧降温,平常这么穿都热死了。”她笑。   “好吧。”江柏屿揉揉她的头发,宠溺道:“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对了,我下班后来接你,晚上咱们出去吃。”江柏屿说,“我有个朋友,想要介绍给你认识。”   阮心糖立即想到了一个人,“是念琢吗?念医生?”   江柏屿惊讶于她竟然认识念琢,“不是他,是另外一个朋友。但你是怎么认识念琢的?”   “说来话长。”阮心糖故作神秘,“你问他吧,说不定还能八卦到一件大事!”   见阮心糖不肯说,江柏屿只好压下心里的好奇准备待会儿直接问念琢。   临近公司门口,阮心糖停下脚步:“我就送你到这儿啦。”   “嗯,回去好好休息,家里的东西等我回来收,你歇着就行。”江柏屿嘱咐道,“回去吧,路上小心车。”   “知道啦,不会有人像你那样开车撞我的。”阮心糖玩笑着,跟江柏屿挥手再见,倒退几步后终于念念不舍的转身往家走去。   回家后,她又陪四位家长聊了会儿天,随后困意来袭,江明峰和言嫣走后就倒在沙发上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外面天已经暗了。   “妈,几点了?”她撑起身子眯着双眼问。   “六点。”   阮妈妈正在摘菜做晚饭,“你今天下午睡得还挺香,中途也没有醒过。”   阮心糖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凉水泼到脸上清醒许多。   “我和柏屿晚上不在家吃,不用做我俩的饭了。”   “知道了,你电话响了。”阮妈妈喊道。   阮心糖回应着跑出来接电话。   江柏屿说已经在楼下等她,让她现在下去。   阮心糖挂掉电话,又换了身衣服,跟父母打完招呼便下了楼。   一上车,便听见江柏屿问:“刚睡醒?”   阮心糖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洗过脸了。”   “因为我是你老公。”江柏屿说笑着,抬手捏了阮心糖白皙的脸蛋。   其实他下午来过电话,只是阮心糖睡着了,阮妈妈替她接的。   江柏屿启动车子,往季怀放发来的饭店地址开去。   路上两人闲聊着,江柏屿提起念琢,说下午给他打电话问过了。   阮心糖好奇问道:“他跟我姐进行到哪一步了?”   江柏屿略微可惜地摇摇头:“没进展。”说完又笑了,“我说,你不知道我哥也喜欢她?他说我知道,所以你站我还是站你哥?”   “嗯,你站谁?”阮心糖偏头问道,很是好奇。   江柏屿轻耸了下肩,“我说我的意见不重要,你们俩喜欢的又不是我。”   阮心糖:“……”   “你总能给个参考意见吧?”阮心糖的好奇心被勾起,暂时压不下去。   江柏屿沉默几秒,道:“念琢吧。”   “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看不惯言漠承而已。”   此话一出,阮心糖震惊了。   这回不仅好奇心没消散,反而被江柏屿和言漠承的关系勾起了新一轮的好奇。   她以前一直以为两人关系不错。   原来……   她没有缠着江柏屿问原因,或许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原因。   而且现在也不是个问的好时机。   两人来到饭店包间时,季怀放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他笑着跟阮心糖打了招呼:“嫂子好!”   “你好呀!”阮心糖笑着回应。   季怀放的性格一向讨喜,跟他聊了几句后,阮心糖便好感倍增。   因为桌上都是凉的柠檬水,季怀放又让服务员端一杯温热的牛奶过来给她。   她顿时被季怀放的心细感动,好感直线上升。   她小口抿着牛奶,听江柏屿和季怀放聊天,气氛安逸又和谐,她倒是很少见江柏屿和谁这么聊得来。   季怀放看了眼时间,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你给素素安排了多少工作?怎么现在还没到。”   江柏屿:“怎么,心疼啊?”   季怀放:“心疼得很。小心我以后挖你墙角,劝她辞职跟着我干。”   江柏屿笑了笑说:“我走的时候让她跟我一起过来,她说还有点事稍后就到,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吧。”   趁季怀放在打电话,阮心糖拉拉江柏屿的衣袖,小声问:“素素是谁?”   “安素。”   “安素?”阮心糖惊喜道:“她要过来?太好了,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江柏屿轻柔抹去阮心糖嘴角的奶渍,“她待会儿过来,今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   “她说已经到门口了,我去接她。”季怀放挂断电话后匆忙起身离开包间。   安素的确已经到门口,但在电话里却临时改变主意,婉拒了今天的聚会。   季怀放来到饭店大堂,在一处角落找到安素。   安素坐在沙发上,两手握在一起放在大腿间,拇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擦,在沉思什么。   “既然都来了,何必要走?”季怀放坐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安素抬头,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我是真的有事。”   “一顿饭而已,耽误不了你太长时间。”季怀放坚持让安素留下来。   安素轻叹口气,困惑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   “我没有逼你,我怎么舍得。是你一直在逼你自己。”季怀放的声音疼惜又无奈,“到底是谁放不下又非要守在对方身边?我劝过你离开,你拒绝了。”   “我从来没有放不下过。”安素语气坚定,视线却移开,不再看季怀放。   “那为什么不敢面对已为人夫的他?”季怀放干脆挑明。   安素哑然失笑,像是听了个笑话:“季先生,我每天都在面对我的领导。”   季怀放轻笑摇头,“你不过是在蒙蔽你自己,你不愿看他戴着婚戒的左手,不愿面对他已经结婚的事实,更不敢直接面对他和他妻子。安素,你这样我非常担心,我怕你……”   “季先生,”安素突然站起,扯着嘴角僵硬地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蒙蔽过自己,他结婚或不结婚都只是我的领导,仅此而已。为了避免您再胡言乱语,擅自揣测别人的心思,看来今天这顿饭我不得不吃了。”   她拿上包,径直往包间而去,背影如她的性格般倔强。   季怀放却是长呼一口气,瘫在沙发里,暗自抹一把汗。   总算是劝动他的小姑奶奶了,激将法对安素还是这么管用! 第48章 一颗桔子糖   安素走到包间门口,下意识要敲门,抬起的手臂却顿在半空。   缓缓收回手,她直接压下门把,推门而进。   阮心糖和江柏屿齐齐抬眼看向门口。   安素嘴唇微张,有一秒的不知所措。   “江总。”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   江柏屿没察觉出对方的任何异样,跟以往一样,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安素!”阮心糖兴奋地站起身,拥抱了安素,“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安素淡淡笑着,依旧像以前那样温和冷静。   和阮心糖不同,她没有太过外放的情感,压抑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   季怀放刚好在这时走进包间,玩笑道:“诶诶诶?还有拥抱的福利啊,下一个该我了吧,素素?”   安素笑笑没接他的话,和阮心糖手挽手到桌边落座。   桌子刚好四个座位,安素的座位对她而言不太友好,左手边季怀放,右手边阮心糖。   而对面,江柏屿。   安素尽量避免直视对方,就连江柏屿跟她讲话,她也只是把视线聚焦在面前的菜肴里。   本来季怀放和江柏屿都没打算喝酒,阮心糖就更喝不了酒,结果服务员问起时,安素却要了几瓶白酒。   “真要喝酒?”季怀放问的同时眉头微皱显出担心神色。   安素转头看他,似笑非笑地眼神里蕴含着复杂情绪,似乎在说:“不是你非我要来的吗,不是你非要看我笑话吗,不喝酒我怎么演闹剧给你看来满足你的好奇心?”   季怀放被安素此刻冷漠质问的眼神震住,反应过来时安素已经点完酒。   既然酒已经要了,季怀放和江柏屿也干脆陪安素一起喝。   阮心糖小口抿着牛奶,偶尔嘱咐江柏屿别喝太多。   安素喝完一杯又倒一杯,突然问阮心糖:“糖糖,你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阮心糖听她问,便细细讲给她听。   她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把自己筹备婚礼的经验告诉安素,有些自己吃了亏的地方还特别指出来,让安素以后筹备自己婚礼时不用再走这些弯路。   安素全程沉默地听着,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后来,季怀放第五次提醒安素少喝点时,发现安素已经醉了。   “我不要你管,我还要喝。”安素的语气突然变得像个撒娇的小孩儿。   她喝醉也不吵不闹,只是抱着酒瓶不撒手,拉着阮心糖要跟她敬酒。   “安素,别喝了。”江柏屿想让她清醒些,也不想让她一直缠着阮心糖陪她喝酒。   “别劝了。”季怀放自顾自干了一杯酒,“她早就该找个出口发泄。”   他倒了杯白水放到阮心糖面前,又向她递了个眼神。   阮心糖立即会意,端起杯子轻声哄安素,假装陪她喝酒。   “的确,最近工作比较多。”江柏屿无奈道。   季怀放看他一眼,摇头:“我不是说工作。”   “那是什么?”江柏屿略想了想,“安素私下的生活我倒是没太关注过。”   碍于阮心糖在场,季怀放话到嘴边也不好问出口。   他想问:“你对安素的感情到底是视而不见,还是真的完全没感受到?”   不过季怀放觉得后一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安素太懂得压抑自己的情感了。   可如果非常喜欢对方,藏得再深也会露出马脚。   也许是不经意流露的爱慕眼神;也许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面对对方时的欢喜雀跃;也许是无意中总是牢牢追随对方的视线。   季怀放在察觉出安素喜欢江柏屿的那一刻,有些失落,更多心疼。   “祝你……”安素此时已经眼神迷离,对着阮心糖想祝词,顺便打了个嗝,“祝你岁岁平安!”   “也祝你幸福安康!”阮心糖笑着跟安素碰了下杯,仰头喝下杯中白水。   安素转而又举杯朝向季怀放,“祝你心想事成!”   季怀放笑了下,说:“那就借你吉言了,毕竟我心里想的只有你。”   安素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干掉杯中的酒,随后又斟了一满杯,缓缓举杯朝向江柏屿。   动作很慢,好像生怕洒出来。   她的视线随着举起的酒杯缓缓向上,这回不得不面对对面的人。   直到终于看向对方时,她坦然一笑。   “江柏屿,”安素借着酒劲终于敢直呼对方全名,这是自成为江柏屿助理后她再也没叫过的名字,却烂熟于心。   “我祝你,永远幸福。”手中的酒杯随着她这一刻情绪的波动往□□斜,立即有酒水洒在她指尖,浸入指甲旁的细小伤口里。   “也祝你幸福。”江柏屿端起酒杯与安素轻轻碰杯。   撞击使得安素杯中的酒洒出来更多,流过她指尖的伤口,疼痛让她脑子无比清醒。   她仰头一口干了酒,撑着头笑问:“吃完了吗各位?咱们能撤了吗?我回去还有个PPT要做呢……”   闻言,阮心糖和季怀放同时看向江柏屿,眼里都是对剥削阶级资本家的怨怼和指责。   江柏屿无言以对,轻耸了下肩:“好吧,我可以宽限到后天交。”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位资本家,江柏屿被阮心糖和季怀放要挟买单。   等服务员结完账,江柏屿搂着阮心糖,季怀放扶着安素,四人出了饭店。   刚入秋,一出饭店,便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吹来一阵凉爽的风,江柏屿把阮心糖搂得更紧了。   “怀放,你送安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就先走了。”江柏屿跟季怀放打完招呼,带着阮心糖上车。早就在附近等着的刘司机也赶来开车送他们回去。   那头江柏屿的车刚开走,季怀放的司机也开着他的车来到面前。   安素却说什么也不愿上车,挣脱掉季怀放后自己往前径直走去,脚步凌乱,身影左摇右晃。   “你先跟着我们。”季怀放匆匆嘱咐了司机,跑去追安素。   安素不要季怀放扶,自己一个人踩着脚下的直线走。   “你看,我还能走直线,我没醉!”安素傻笑着说道。   “是是是,你没醉。”季怀放哄着安素,双手一直护在她周围,怕她一个不小心左脚绊右脚摔倒。   安素沉默地踩了会儿直线,突然问道:“你幸福吗?”   “还行吧,”季怀放并没认真回答,反问:“你呢?”   “幸福啊。”安素毫不迟疑,像是怕季怀放不相信,还配合着自己的话呵呵笑了两声,“他祝我幸福,我怎么敢不幸福?”   她一边走一边笑,越笑越大声,笑得弯了腰,笑得眼角飙泪,笑得走不动路,只能捂着肚子蹲下来。   朗声大笑,逐渐演变成痛快大哭。   最明显的两种情绪,本应该最好隐藏,安素此时却再也压抑不住。   ^   车内,弥漫着微弱的酒气。   阮心糖被江柏屿搂在怀里,江柏屿身上的酒味在她鼻下萦绕,迟迟不散。   “我好久没沾过酒了。”她仰头,贪婪地嗅着江柏屿呼吸间的酒精味道,眼里浮现几分□□。   江柏屿垂下眼眸,眼中倒映着阮心糖白皙素净的小脸。   他浅浅勾了下唇,手指轻抚阮心糖的脸颊,低头浅吻了下她的额头,再是鼻尖,最后覆上她粉嫩水润的嘴唇。   江柏屿近乎贪婪地吮吸撕咬,舌头撬开对方的贝齿,与她的舌缠绵。   阮心糖被吻得全身无力,瘫软在他怀里。   前方刘司机识趣地调大广播音量,平视前方,丝毫不敢看后视镜。   江柏屿更加肆无忌惮。   他的手刚撩起阮心糖衣角,立即被拦住。   阮心糖对江柏屿轻轻摇头,前面还有个司机呢,她可没忘!   江柏屿收回手,无声叹了口气,只能无奈靠向椅背,尽力平复自己的躁动。   恨不得这一刻立即到家。   终于,十分钟后,刘司机把车停入江柏屿公寓楼下的车库。   “那我就先走了,您二位慢点上楼。”刘司机下车后准备自己离开。   “嗯,路上小心,今晚麻烦您了。”阮心糖说道。   “客气了,本职工作而已,那我就先离开了。”刘司机见江柏屿点了头,这才转身离开。   江柏屿和阮心糖乘电梯上楼。   阮心糖见江柏屿此时神色没什么异常,却不跟她说话,以为他是困了。   然而她视线向下一瞥,立即肯定,对方绝对不困!   “看什么?”江柏屿一路没说话,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里掩不住的沙哑。   他抬手捂住阮心糖双眼,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威胁:“再看就把你剥光吃了!”   阮心糖配合地怂了下身子,“你好凶哦。”   她拿下江柏屿的手,仰头冲他吐舌,肆意妄为,十分挑衅。   江柏屿暂时拿她没办法,嘴角微扬,无奈又宠溺。   阮心糖以为江柏屿今晚会像以前一样,自己想办法平复和解决。   谁知两人刚进家门,门一关,江柏屿突然猛地把她抵在门上,低头吻住她唇。   “柏屿,你冷静一点。”阮心糖偏过头去。   “我试过,可惜,冷静不了。”江柏屿声音低哑磁性,有种隐忍地性感。   他耐心用尽,霸道地扯开阮心糖的衬衣,纽扣崩开撒落一地。   “我的衣服呀!”阮心糖小声哀嚎。   “我赔你。”江柏屿轻笑着安慰。   “不可以,现在还没过安全期呢!”阮心糖用力推着他。   江柏屿却不理会她的提醒,强势将她拦腰抱起,走向浴室:   “没关系,你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帮我灭火。” 第49章 一颗番茄糖   在浴室闹完,江柏屿拿浴巾将阮心糖裹好抱到卧室。   卧室床上两套睡衣和内衣,叠放得整整齐齐。   阮心糖套好睡衣在床上舒服地翻滚。   江柏屿拿了吹风过来,将她拉到身前吹头发。   “头发好长。”他手指穿过她的黑发,一路顺滑到底。   “嗯,要剪吗?”阮心糖问。   “想剪吗?”   “暂时还不想。”   “那就不剪吧。”   阮心糖笑了笑,不客气道:“那以后我吹头发的工作就都交给你啦,我自己总是举吹风机举到手酸。”   “好,没问题。”江柏屿立即答应,无条件宠溺。   头发吹完,阮心糖钻进真丝羽绒薄被里,舒服地叹出一口气,“终于能躺着休息了,好累呀。”   “折腾累了?”江柏屿坏笑着轻捏她的耳垂,“那我下次再温柔点。”   阮心糖点头,突然认真控诉:“你把我都咬疼了!”   “对不起,我保证下次轻点咬。”江柏屿说着又轻咬了下她的唇。   她不满意地嘟起嘴:“你就不能不咬我吗?”   “不行,我这人喜欢谁就爱咬谁。”江柏屿玩笑道。   阮心糖笑他:“你属狗的吧?”   见江柏屿没有要上床睡的意思,她又问:“你不睡吗?”   “处理点工作,十分钟。你实在困就先睡。”江柏屿吻了她的额头,起身坐到一旁书桌后。   阮心糖不想自己睡,睁着大眼观察这间卧室,色调黑白灰,是江柏屿喜欢的简洁风格。   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文艺的经济的专业领域的都有,阮心糖拿起一本翻了两页,还真看进去了。   江柏屿处理完事情回来她都没察觉。   “好看吗?”江柏屿突然凑在她耳边问。   她没防备,吓了一跳,“好看,凶手是谁?”   “剧透多没意思,有时间你继续看,今晚先睡吧。”他拿过她手里的书,夹上书签后放到一边。   阮心糖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空间。   她蹭了蹭真丝的被子,“这被子好舒服,你一直睡这样的被子,前段时间在我家睡觉会不习惯不适应吗?”   江柏屿好笑道:“我哪有这么娇气?”   阮心糖笑着扑到他怀里,搂着他脖子认真地说:“你真好。”   江柏屿笑着亲了她一下,抬手准备关灯睡觉却被又被阻止。   “我还不想睡,咱们聊聊吧,聊一个人。”阮心糖从江柏屿怀里撤出来,做好聊天的架势。   “聊谁?”江柏屿问。   阮心糖顿了两秒:“安素。”   晚上在饭店,安素刚到那会儿和季怀放在大堂说话时,阮心糖正好出来上厕所,无意间撞见。   她本来想上前问安素来了怎么不进去,却听见季怀放对安素说:“到底是谁放不下又非要守在对方身边?我劝过你离开,你拒绝了。”   阮心糖有些好奇,但碍于是别人私事不好偷听,又见他们两人气氛不对,打算自己离开,不上前添乱。   然而正要转身,又听见季怀放那句:“为什么不敢面对已为人夫的他?”   她瞬间明白他们说的是谁,脚步不受控制地挪不开。   而安素后面回答她每天在面对她的领导,则验证她心中所想之人。   其实安素的心思,她之前多少也察觉到一点,只是她以为安素早就自己放下了,她以为没有人会像她这样执着于江柏屿。   事实是,她低估了江柏屿的吸引力,也低估了别人的坚持。   “安素?”江柏屿反问,表情有些不解。   “你跟安素认识很久了吧?”阮心糖无意识地抓住江柏屿的指尖,“对你而言,她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合格的下属,还不错的朋友。”江柏屿坦然道,又想到什么,凑近阮心糖,捏着她的下巴调侃:“你不会是误会我跟她……?”   “没有!”阮心糖立即澄清道,“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安素也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我没有误会和瞎想。我只是想说,安素陪在你身边这么久,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多少也能感受到一些?”   “什么心思?”   江柏屿的表情不像是在装傻,阮心糖一时愣住。   身边人都知道的事,当事人却毫无察觉,是他反应迟钝,还是安素在他面前掩饰得太好?   阮心糖突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帮江柏屿把这件事点出来。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什么也不说,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帮自己老公确认别人的暗恋。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安素真的是一个很忠心很体贴的人。”这是阮心糖的真心话。   一开始她也有些担忧,但想到如果安素和江柏屿真的会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也就没有太多顾虑。   “我和安素确实认识很长时间,不过对于她的私生活,我倒是从来没太关注。当初作为校友,我跟她也并不是很熟。后来我开始管理海外公司,缺一个细心机灵的助理,当时正好有个朋友跟我推荐她。后来初试、复试、终试,她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公司。我也没有因为是熟人就特别关照她,工作上出差错,我的质问和批评从来也不会留情,当初也没想到竟会一路并肩走到现在。对我来说,安素并不是无可取代的人,但在我心里是有分量的。更多时候,我们是上下级关系,所以这也导致我跟她在对方面前一定程度上会封闭一些私人情绪,但这种隔阂并不妨碍我把她当做一个朋友。”   江柏屿缓缓道来,声音平静有力,不掺一丝虚伪。   阮心糖微笑着望他:“有这样的下属和朋友,也是你的幸运啊。”   “我的幸运是你。”他把阮心糖揽入怀中,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   两人沉默拥抱了会儿,阮心糖突然想起来件事。   “对了,我答应了言阿姨,婚礼后咱们住到家里去。”   江柏屿听闻,微微皱了下眉,“咱们不是说好了住这儿吗?”   阮心糖只好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他:“……你不想回去住吗?那我再找时间跟言阿姨说一下这件事?”   江柏屿摇头,让她不用再操心:“答应了就回去住吧。我也不敢保证能每时每刻照顾好你。只是,想跟你过二人世界而已。”   “言阿姨说,家里很大,儿童房也会准备出来,还有你小时候经常待的游戏室也有,所以也还不错啊。”阮心糖主要是想别墅里人多,平时应该会热闹些。   如果放她一个人在这公寓里,真的很冷清。   “其实咱们也可以买一栋别墅,虽然我不太喜欢,但是也许孩子会喜欢,毕竟玩闹的地方大一些。”江柏屿提议。   阮心糖一想,其实也没有必要:“暂时先不考虑这个吧,这里我就很喜欢了。”   “对了,说到钱,我也想跟你说一件事。”江柏屿显出些心虚表情,“算是先斩后奏吧。”   “什么呀?”阮心糖莫名被他的表情逗笑。   江柏屿把自己给胡匀母亲支援了一笔钱的事讲给阮心糖听。   阮心糖听后,有些被金额吓到,“换句话说,这么多钱都要充公?”   “可以这么说,毕竟总不能看着她一个老人家被这件事逼到走投无路,最后情急之下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于公司来讲影响也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向董事会提议呢?”阮心糖问。   “大半的人都站言漠承那边,我这么提议的话,他们私下肯定笑我心软,成不了大事之类的,而且,结果未必会有不同,言漠承目前在董事会的影响力比我要大。”江柏屿自我调侃道:“谁叫我比他晚出生几年。”   “这有什么好笑的?”阮心糖为自己老公辩护道:“有一颗仁慈的心多难得,现在这世界,最缺的就是温柔和善良啊。”   江柏屿心间一暖,凑上去吻了她的额头:“谢谢夸奖。”   “道不同不相为谋。保有一颗初心,坚持做自己就好。”阮心糖安慰他。   “睡吧。”江柏屿关掉床头灯,将阮心糖抱在怀里,轻轻啄她的唇,手掌放在她凸起的小腹处打圈抚摸。   一夜好梦。   阮心糖早上醒来时,朦胧睁眼,只见一个修长身影打着领带从衣帽间走来。   她撑起手肘看了眼床头摆放着的静音闹钟,又重新躺回床上,“才六点半呢,你几点起的呀?”   “五点,运动加洗澡,时间差不多够。”江柏屿调整好领带松紧,拿起床头的腕表。   阮心糖只能佩服对方的充沛精力,“厉害!”   江柏屿俯身,表情正经,语气轻浮:“昨晚厉害吗?”   鼻尖嗅到对方身上极淡极清爽的香味,阮心糖满足地哼哼两声:“还行吧。”   “还行?”江柏屿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双手伸进被中,轻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阮心糖一边笑,一边扭着身子挣脱,嘴里求饶:“我错啦,老公最厉害了嘛!”   江柏屿这才满意地收回手,起身拿过西装外套穿上,“我去公司,你再睡会儿。”   他到床边吻了下阮心糖的额头,这才离开。   写完才发现这一章就写了个日常!emmm…… 第50章 一颗梨子糖   安静的办公室内,手机突然震动。   江柏屿看了一眼,是季怀放。   “喂。”   “柏屿,我帮素素请个假,她昨天难受一晚。”   “嗯,好,让她好好休息吧,PPT明天……”   “你够了啊工作狂!”那头季怀放忍不住打断他,“挂了。”   江柏屿挂掉电话放到一旁,继续工作。   上午,刚一过上班的点,综合管理部林经理和公关部经理带了几人,跟言漠承请示后,立即驱车去往胡匀家,准备找胡匀母亲谈赔偿的事。   临近中午,一行人才回了公司,林经理和公关部经理径直去往言漠承办公室汇报结果。   江柏屿恰好也在。   “言总,江总。”林经理跟两位副总裁打了招呼。   言漠承颔首示意:“说吧。”   “胡匀母亲还是很配合的,我们跟她解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把所有证据展示给她看了,她表示愿意私下解决。这是她的卡。”林经理递上去一张银行卡,“我们陪她去查了金额,还差一点,她说会尽快补上。”   言漠承拿起银行卡,审视片刻,“她没说这些钱都是怎么来的?”   “问了,她说是自己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儿,我们再问就不肯说了。”林经理回道。   “你一辈子能攒这么多钱?”言漠承语气冷淡,让人猜不出情绪。   林经理埋头认真算了算,笑说:“如果公司效益好,以每年20%的幅度给我涨薪的话,我省吃俭用大概是可以攒到的。”   言漠承点了点头,“那看来你这辈子是攒不到了。”   林经理:“……”   公关部经理此时开口道:“对了,还有件事,胡匀母亲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今天她无意中提到了那个当时给胡匀送设计图的人,我们后来问她那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问她是在哪里看见的,是不是那个人来家里了。结果胡匀母亲直摇头,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们再追问时,她就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再也没说一句话。直到我们最后离开,她都还是那个入定的状态。”   “知道了。”言漠承说,“继续关注她,看看能不能在她精神状态好的时候问出来。”   林经理和公关部经理又继续汇报了一些细节。   两人离开后,言漠承突然煞有其事问坐在对面的江柏屿:“散财童子,你觉得她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你再叫我一声散财童子试试?”江柏屿脸色一变,拍桌而起。   言漠承低头,忍不住扬唇偷笑,不过两秒又收敛了情绪,淡淡道:“别转移话题,我问你,她这些钱怎么来的?”   “我怎么知道。”江柏屿没好气道,微扬下巴,眉头轻挑:“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很重要,我建议你直接派人去逼问胡匀母亲,看看她能不能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复。不过小心,可别把老人家逼疯了,做人的底线还是要有。”   针对的话语和口吻,言漠承却仿佛察觉不到,点头说道:“建议不错,我再想想吧,也许会采纳。”   江柏屿轻蔑勾唇,嘴角一抹不屑地笑。   “对了,”言漠承突然想到什么,“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怎么,你要出钱还是要出力?”江柏屿重新坐回椅子里,放松靠向椅背,懒懒反问。   “都行,只要你开口。”言漠承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闻言,江柏屿不以为然笑了笑,“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伴娘定了吗?”言漠承突然又问。   江柏屿怔了下,明知故问:“你关心这个干吗?”   “薛奉遥?”言漠承干脆也不再绕弯子。   “嗯。”   “你伴郎定了吗?”   江柏屿哑然,愣了下:“怎么?你想当我伴郎?”   “不行?”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怎么突然又要当我伴郎?”   言漠承坦然回应对方困惑目光,没再遮掩自己心思:“因为伴郎可以和伴娘站在一起。”   江柏屿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假装刚发现言漠承对薛奉遥的心思。   “你如果非要当,我也没意见。”他轻耸了下肩,笑着走出办公室。   气氛彻底安静下来,想到薛奉遥,言漠承垂眸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只是很普通的银戒,哪怕他保护再好,这么多年也依旧留下不少划痕。   纵然这样,他也舍不得摘,好像不摘,就可以永远把对方的爱保留。   薛奉遥。   这么多年,每次想起念起这个名字,他就心痛一次。   那年大雨,薛奉遥拉着他手,唯一一次示弱。   她求他别走,求他留下。   他却冷漠拒绝:“再也别见了吧,薛奉遥,就凭你,怎么配得上我?”   自作孽,不可活。   心脏像是有感应一般,突然猛地一紧,泛起强烈疼痛感,他右手不自觉撑住左胸。   疼,疼得他恨不得将心脏挖出来。   拿出抽屉里的白色小药瓶,言漠承旋开瓶盖往手中倒出两颗白色药丸,和着手边凉水吞下肚。   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额头冷汗密布。   想到薛奉遥,竟然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   下午一点,江柏屿另一位助理进入他办公室,跟他确认最近会议安排。   结束后,助理问道:“江总,Bonnie刚刚来了,我要叫她进来吗?”   “嗯,叫她进来。”江柏屿疑惑季怀放竟然没拦着安素在家休息。   不一会儿,安素走进他办公室,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宿醉的痕迹。   “怀放帮你请了一天的假,怎么没在家好好休息?”他问。   “半天已经够我休息好了。”安素说,“今天胡匀母亲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没什么意外,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在进行,今天公司里应该就有不少人知道胡匀母亲见过送设计图的人这事儿,咱们静观其变。”江柏屿说道。   随后,他又跟安素指派了些工作,安素理解清楚后退出他办公室。   不过一天的时间,关于偷设计图的事快速发酵,公司上上下下都在讨论,有人说等胡匀母亲想起来那人长什么样,那人就完蛋了,敢偷设计图,被开除后这辈子基本就完了,谁还敢用。   心里有鬼的人渐渐开始浮躁不安,露出马脚。   夜幕降临,漆黑的夜空中点缀着几颗稀少的星,月亮有一半隐在乌云中。   季怀放坐在车里,打着哈欠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   “怎么这兔子还不来,够沉得住气的。”季怀放懒懒道,声音掩不住的困意。   “来了。”季怀放旁边驾驶座上的男人朝后视镜递了个眼神。   果然街道旁有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往这边走来,男人两手揣兜,低着头步伐匆匆,不时还抬头四处张望,一看就有鬼。   “我靠,这个应该是了吧?”季怀放一边划开手机拨号,“别又跟前两次一样,直接路过啊。”   街边的男人没有路过,而是径直进了单元楼。   季怀放按下号码:“上来了,注意,”   不一会儿,本来寂静的单元楼里突然响起一阵打闹的动静,震响了所有楼道的灯。   季怀放降下车窗,看自己人押着那个男人出来,替他们开了车门。   男人被押上了车,大声质问他们是谁,吼着要报警。   “报警?好啊,你报啊,看看警察叔叔抓谁,你这个小偷!”季怀放扯掉男人的帽子和口罩,顺手拿帽子拍了他的头,“啧啧,还是个小年轻儿,你说你干什么不好要当小偷?”   男人瞬间心虚,低垂着头不敢再乱吼乱叫。   来到江氏集团楼下,季怀放让其他两人回去睡觉,只和驾驶座上的人揪着男人上楼。   门口保安已经被打过招呼,见他们过来直接放了他们进公司。   那小年轻却在季怀放和保安大爷说话的时候,突然挣脱掉另一人的手,疯跑向相反方向。   季怀放的反应很快,立即追赶上去。   他身体素质明显好过那男人,没一会儿便将他抓住,男人却依旧拼命挣扎,和季怀放扭打了一会儿,被季怀放制服在脚下。   季怀放重新带人上楼,手背处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眼,蹭破皮了。   “没事儿吧?”旁边同伴问道。   他摇头,毫不在意的模样:“小伤,没事儿。”   终于带人来到江柏屿办公室,季怀放推搡着那男人进门。   江柏屿和安素在办公室也已经等候一晚,不免困顿,此时看到被抓来的男人终于提起些精神。   “说吧。”江柏屿懒懒开口,手指轻捏鼻梁。   “说什么?江总,我都不知道您今晚为什么抓我。”男人装傻,眼睛却不敢直视江柏屿。   江柏屿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只想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好回去抱家里的美人儿。   他侧头跟安素道:“你问吧。”接着起身和季怀放出去抽烟。   办公室里只剩下那个男人和安素。   安素打算先来软的,“小李,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坦白态度好,公司会从轻处罚的,把你干的事情从头到尾好好说一遍。”   “呵、”小李装傻,“我从来到尾什么也没干,我说什么?”   “既然什么也没干,怎么会心虚地跑去找胡匀母亲呢?”   “我只是路过而已。”小李依旧嘴硬。   安素摇摇头,拿起手边的几张照片,走到小李面前,“这照片里是你和胡匀吧?你还真以为我们就没有其他证据了?”   看到照片的一刻,小李猛地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议。   那天他确实约了胡匀,还特地选了一家偏远的小饭馆,以为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照片里饭店的摄像头拍下了一切。   “你们怎么知道的?”小李惊恐地问。   安素没想隐瞒,叹了口气道:“那天,你跟胡匀见完面,又乘出租车送他回来的吧?”   小李怔怔地回想那天的情况。   安素继续道:“我当时正好也找胡匀有事,看见他从那辆出租车上下来,便把车牌号记下了。”   “你……”小李有些不可思议。   安素耸了下肩,“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而且我对数字很敏感。胡匀那天跟我说,他刚跟一个朋友吃饭回来,却没告诉我那个朋友是谁,他说如果说出来,可能那个朋友会有麻烦。”   “他说是他先约的那个朋友,因为他为H市的项目重新画了设计图,他想把自己的设计图交给崇煌公司,希望他们采纳,能用他的设计图去竞标,他说正好他有个朋友在崇煌,可以帮他推给领导。他那时候还信心满满。”   “可是在这之前,他对自己的设计图不是很有自信,所以他找了这个朋友帮他看一下,看看是否还有要修改的地方。可是,他没想到,这个朋友却把自己从公司偷来的设计图跟他的掉包了。胡匀回家后也没有再拆开看过,于是误打误撞,第二天将错误的设计图交给了崇煌公司。”   “小李,作为他在公司里同期的同事和朋友,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设计图对于胡匀意味着什么。可惜,临死他也没得到任何人的青睐,反而还被人诬陷是出卖公司的叛徒!”   安素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掌拍上桌,“他这辈子得罪了谁,活该如此?!”   小李的所作所为被安素猜得分毫不差,被完全拆穿偷盗和背叛朋友的恶行时,他忍不住蹲下身子,竟抱头痛哭起来。   ^   办公室外,江柏屿与季怀放靠着墙壁抽烟。   季怀放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江柏屿头顶写着“请勿吸烟”的牌子,“咱们俩有点嚣张啊。”   江柏屿笑了笑,故作张狂语气:“明天就摘了,老子想在哪儿抽在哪儿抽。”   “敢在嫂子面前抽吗?”季怀放一语中的,抓住对方妻管严的特点,眯眼笑着看对方吃瘪。   “我之前在她面前抽过。”   “然后呢?”   “然后被她夺走了烟,还没收了打火机。”虽然这么说,江柏屿语气里却是十足的宠溺。   烟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她要,命也给。   “这么霸道你还喜欢?”季怀放点点烟灰,偏头问道,“你不是说自己喜欢温柔可爱的?”   江柏屿摇了摇头,“那是没遇见她,遇见她之后,哪有什么温柔可爱,眼里心里就只有她,她就是温柔,她就是可爱。”   季怀放没被对方深情的语言神情打动,反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下来,白烟在眼前弯曲上升,一片氤氤氲氲,朦朦胧胧。   “柏屿,你在念裴之后,阮心糖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关注过别人吗?”季怀放突然开口,打破安静氛围。   “什么意思?”江柏屿不解。   季怀放掐灭烟头,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几做纠结,终于问道:“我想问,如果阮心糖没有出现……你会喜欢安素吗?”   “咳、”他轻咳一声,继而补充道:“你大方回答即可,不用考虑我的心情。”   江柏屿勾了下唇,没立即作答。   他狠狠抽了口烟,烟火在白皙指尖若隐若现,印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好像映出了一片星辰。 第51章 一颗樱桃糖   “你的沉默很容易让人误会。”季怀放提醒江柏屿,忍不住脑补待会儿要面对的撒狗血场面。   别告诉他又是什么爱而不得,爱她就要放开她之类的情况。   江柏屿笑了下,掐灭手中烟头,“你这个问题震惊到我了,我得缓缓。”   “缓个屁啊,你赶紧回答我。”季怀放被他不慌不忙还有点欠揍的语气气笑了。   “唉,”江柏屿叹出一口气,一副很失望的模样,“就说你还不够了解我。”   季怀放这才安心地吁了一口气,想想又不满意地问:“安素这么好,你到底不喜欢她哪儿?”   江柏屿抬眼看他,不觉好笑,“那要我怎么回答你才满意。”   季怀放挠挠头,不说话了。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到底哪里不合我心意,”他继而解释道,“就像我问你喜欢安素哪点,你也没法一条一条列出来。”   季怀放低头沉思着,双手抱胸依着走廊护栏,眉眼间露出些微柔情。   “也是。”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安素冲江柏屿点头示意,一切搞定。   小李把自己做的事又从头到尾对江柏屿讲了一遍,随后江柏屿放他离开,告知他这件事公司高层会提出解决办法。   一切尘埃落定,他把明天的事情又跟安素嘱咐了一遍。   “我明天有事不能来公司,有急事就打我电话,没急事不要找我。”   “是。”   几人乘电梯来到地下车库,江柏屿跟季怀放和安素打完招呼,自己开车离开。   “走吧,咱们回家。”季怀放给安素打开车门。   “谢谢。”安素客气回他,弯腰坐进副驾驶。   季怀放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准备倒车离开。   “你的手?”安素一眼瞥见他手背的伤,蹭破了皮,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啊!”本来没啥事的季怀放突然捂着手紧皱眉头,“好疼啊,素素。”   安素:“……”演技很差。   她从包里拿出创可贴,“麻烦把手伸过来。”   季怀放乖巧地伸出去手。   创可贴上印着讨喜地小黄鸭。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么卡通的创可贴。”他举起手晃了晃。   “这是江总的吩咐,跟我的审美没关系。”安素看着窗外淡淡道。   季怀放:“……”早知道就不提这茬了。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多,江柏屿怕这么晚去阮心糖家再吵醒她,于是打算回自己公寓,等明天一早再过来。   但是,心里虽这么想,却还是忍不住将车停在了阮心糖家楼下。   实在是想她。   来到楼上,他拿钥匙开了门,客厅还亮着一盏柔和地壁灯,光晕照着沙发里蜷着的人。   阮心糖睡得很熟,只是沙发空间太小,身子伸展不开,看得出来蜷得有些难受。   他将阮心糖抱起去往卧室。   正巧碰见阮妈妈起夜喝水。   “回来啦?”阮妈妈喝完水顺手叠好沙发上的毛毯。   “嗯,妈,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江柏屿将阮心糖在床上放好,也来到客厅。   “没有,我自己渴醒的。”阮妈妈说,“你这天天加班身体也受不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比较拼,但还是要注意休息。你不回来,糖糖也不肯自己去睡,非要等你,你下次说说她,反正我现在是说不听她了。”   江柏屿抿唇笑,“是,我尽力。”   “行,我也去睡了,你赶紧洗漱完休息吧。”阮妈妈关心几句后回了卧室。   江柏屿洗了个澡,擦着湿发出来时门外站着睡眼惺忪的阮心糖。   “怎么醒了?”   “快让快让,憋死我了。”阮心糖挤开他,进到厕所关上门。   江柏屿只好擦着头发回卧室等她。   不过片刻,阮心糖上完厕所打着哈欠回卧室,一边关门一边抱怨:“怎么今天又回来这么晚。”   “一点事耽搁了。”江柏屿从背后抱住她,手不安分地解她睡衣的纽扣,轻柔地吻落在她的颈间。   “几点了你还有精神闹?”她扭动两下腰挣脱出江柏屿的怀抱,自己爬上床睡觉。   江柏屿关上灯,躺到她身边,“过来,老公抱一下。”   他张开手,阮心糖便侧了身钻进他怀里。   “刚刚妈跟我告状了,说你不听话,非要等我不肯睡。”他轻轻舔咬她的耳垂,手在她的腰间抚摸。   阮心糖仰头,撅起嘴不满控诉:“谁叫你回来这么晚,每天都这么忙。”   她忍不住小声埋怨,其实心里清楚江柏屿的工作重,但还是纠结,一边开解自己,一边又忍不住跟他撒气。   明天他们准备拍婚纱照,本来时间早就定好了,但是因为江柏屿太忙,拍照时间一直往后延,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阮心糖暗自做了好多准备,还想等江柏屿回来后跟他讨论一下明天要怎么拍。   可是江柏屿又加班到凌晨才回,她难免有些郁闷。   看着阮心糖委屈的模样,江柏屿不禁又心疼又想笑,“我下次尽量早回来,好吗?你以后也不许再在沙发上等我,困了就赶紧睡。”   “我不,”阮心糖扬起下巴,“我就要等,这样你才有负罪感。”   “这不是过来跟你赔罪了。”江柏屿声音低沉,搔着她的耳朵。   “哼,”阮心糖却并不买账,“既然你这么忙,婚纱照也别拍了。”   江柏屿低低地笑了两声,“好吧。”   “什么?”阮心糖立即瞪了眼看他。   “怎么顺着你话说也不对了?”江柏屿坏坏的笑。   阮心糖气得捏了一下他的后腰,“借用一句你以前说过的话,我可以这么说,你不可以答应。”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霸道无理的话?”   阮心糖轻哼一声,“哈,您贵人多忘事。”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江柏屿按下她的头,柔声哄道:“快睡吧,看你困得都睁不开眼了。”   阮心糖闭眼,安心入睡。   一夜好眠。   早上醒来时,一睁眼,身边竟然又没人了!!!   阮心糖翻身下床,满屋子找江柏屿,“妈,江柏屿呢?”   阮妈妈正在厨房剁肉,闻言转头说:“早就走了,说是公司有事,走得还挺急。对了,他让我跟你说,醒了就给他打电话。诶你怎么光着脚,赶紧去把拖鞋穿上!”   阮爸爸一边看新闻一边在摘菜,说道:“小江早上早饭也没吃就走了,糖糖你给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阮心糖现在火冒三丈,明明说好了今天去拍婚纱照的,又放她鸽子!   “不打,他哪用得着我关心!”她脚一跺,蹬蹬跑回房间。   阮爸爸和阮妈妈对视一眼,阮妈妈冲卧室努了努嘴,“你去劝一下。”   阮心糖扑倒在床上,脚背翘起,一下一下用力砸着床。   她拿了手机给拍照的店里打了电话,那头却告诉他江柏屿早上已经打过电话取消了。   还真是贴心啊!   她扔下手机,难过得想哭,怎么什么事情都要她来迁就!   阮爸爸在外面敲门,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阮心糖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那你开门,爸爸跟你说几句话。”   “我还想睡会儿,您走吧。”她仍旧不开门。   手机屏幕上是江柏屿的号码,她按下拨号键,此刻非常需要他给一个解释。   不,直白点说,她此刻非常想找某人吵一架!   “喂。”接起来的却是一个女声。   “你是?”阮心糖怔了下,听出来不是安素的声音。   那边顿了下,回道:“我这边是江总助理,他正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吗?等他开完会我帮您转达。”   “不用了,我晚点再打来吧。”她失望地挂掉电话,扔到一旁。   最难过的不是跟他吵架,是想吵架对方却告诉你他没时间!   阮心糖越想越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外面安静了会儿,阮爸爸又开始敲门。   还是不想让爸妈担心,她拿了纸巾擦干眼泪,起身开了门。   “爸。”她将阮爸爸推进卧室。   “你和小江今天是不是约好的去拍婚纱照?”阮爸爸问。   “嗯。”阮心糖无精打采应了一声,坐到床边。   “结果他今天有事又拍不了了?”   “嗯。”   “改天再拍嘛,干嘛生这么大气,他也不容易是不是,公司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他去解决。”阮爸爸安抚道。   “拍不了了,人家拍完还得选片修图,我们马上就要婚礼了,这一耽搁根本来不及出成片。”这件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伤了阮心糖的心。   总临时放鸽子,换谁也心累。   “原来你生气就是为这事啊,”阮妈妈突然出现在门口,理了理衣袖道:“别难过,妈妈带你去拍,咱们全家拍个婚纱照,不带他,回来让他眼馋!”   “啊?”阮心糖愣住,“咱们去拍?”   “对啊,怎么了,你不想跟爸爸妈妈拍吗?我们俩当初结婚都没拍,现在不是正好补上。”阮妈妈笑道,“你快去洗漱,换好衣服咱们赶紧出发。”   “好!”阮心糖点点头,欢快地跑去洗漱。   阮妈妈推阮爸爸回到客厅,阮爸爸冲她竖了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三人换好衣服下楼,刘司机已经在车里等着他们。   阮心糖后来又跟那家婚纱摄影工作室打了电话,重新激活了她之前预定的订单。   来到婚纱摄影店,立即有工作人员迎上来。   阮心糖跟服务他们的店员确认好后,便被店员领去化妆和换衣服,而她父母则也被领到其他房间去换造型。   阮心糖选了几套都是比较素的婚纱,这些东西她一向喜欢简单的风格。   店员抱着婚纱领阮心糖到更衣间。   阮心糖拿到婚纱先看了一眼,发现不是她之前在他们店里选的那几套。   “不对啊,这件我没要。”不过这件婚纱倒是挺好看,阮心糖心想要不也留下这套。   “噢,这套是我们送您的。”店员解释说。   “谢谢,这件婚纱很好看,我之前选的时候没看见呢?”阮心糖仔细打量,不管是从手感还是样式都能感觉出来这条婚纱的特别。   店员笑了笑说:“你先换吧,看看合不合适,如果不合身您叫我。”   阮心糖拿了婚纱开始换。   这条婚纱是吊带露背款式,一点不繁杂沉重,反倒很显轻盈,而且格外贴合她的身材,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只是跟父母拍照,好像并不太合适穿这样暴露的款式。   算了,美就行。   阮心糖开心的换完,面对镜子照了又照,心想待会儿拿到手机再对着镜子拍几张,回去好让江柏屿后悔,眼馋!   换完婚纱出来,外面一众店员见到阮心糖纷纷发出感叹。   还有人夸张的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好看的客户,简直仙女下凡。夸得阮心糖不好意思。   一直服务阮心糖的女生又接着领她去了化妆间。   等到一切妥当,妆也化完,头纱也戴上了,阮心糖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过分美貌的自己,心里空荡荡的,有些失落。   她还是很在意江柏屿临时放她鸽子的事,他可以忙公司的事,但能不能知会她一声,早上一睁眼人就不见了,每天半夜凌晨才又出现,他有考虑过自己的心情吗?   阮心糖让店员拿来自己手机,重新拨了江柏屿的号码。   嘟了两声后那边接起,依旧是那个女生。   她告知阮心糖,江柏屿还在开会。   “好,我知道了。”阮心糖挂断电话。   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后,她突然抬手开始扯头纱。   “哎呀,阮小姐,您这是做什么?”造型师急忙拉住她手,不让她毁造型。   “我不穿婚纱拍照了,我要换回原来的衣服。”阮心糖并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格外冷静,“麻烦您帮忙把头纱摘了吧。”   造型师和其他几个店员闻言,忙围上来劝她。   “都弄好了,现在拆了多麻烦呀。”   “即然都弄好了,就拍吧,不然您之前的时间都白白浪费了。”   “就是啊,叔叔阿姨都换好装在棚里等您了。”   阮心糖依旧起身要回更衣室,“麻烦您去跟我父母说一声,我换好衣服就过来,我还是会拍的,只是我不穿婚纱了,而且今天主角本来就应该是他们才对,我的另一半根本就不在,我自己不想拍婚纱照。”   几个店员面露难色,挡在阮心糖面前不让她走。   “您还是拍吧,对了,您要是穿这件婚纱拍,跟我们奖金是挂钩的,您要是不拍,我们这个月奖金就全泡汤了。”   “对对对,阮小姐您就当帮我们个忙,好吗?”   阮心糖一听跟人家店员奖金有关系,便不忍心再坚持,毕竟大家挣钱都不容易。   “那好吧,我就不坚持换了,就这样拍吧。”阮心糖松口。   几个店员纷纷松了口气,又带阮心糖去棚里拍照。   那个女店员带着阮心糖上了楼,示意她右转直走,推开尽头大门就是。   她提起婚纱自己往前走,经过暗暗的走廊,半分钟后来到尽头。   缓缓推开门,门后的房间朝阳,从门缝里透出来一片和煦阳光。   她不自觉眯起双眼,待整扇大门被推开,眼前突然出现一大束红玫瑰。   玫瑰花慢慢移开,露出对方英俊的眉眼,阮心糖瞳孔微张。   “惊喜吗?”江柏屿眼含笑意,柔声问。   她愣在原地,手里还提着婚纱裙子,忘了放下来。   五秒后,她终于反应过来,瞪着眼狠狠喊了对方全名:   “江柏屿!!!”   江柏屿:“……”这反应不对啊。 第52章 一颗青梅糖   “你太过分了!”   阮心糖扑上去,举起拳头就要砸在江柏屿结实的臂膀上。   然而,拳头还没落下,她余光瞥见江柏屿身后还站着四个人。   “妈……爸……江叔叔……言阿姨……”一一打过招呼,面对他们的殷殷笑容,阮心糖心虚地放下了手。   总不能让人觉得她是个暴力的儿媳妇不是。   她发现四个大人都穿着隆重,男士均是西装领带,女士身上则穿着端庄大方的婚纱礼服。   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再次回望江柏屿的瞬间,阮心糖鼻头猛地一酸,眼眶湿热。   孕期情绪不稳定,她总是动不动就大笑或大哭,或傻乐或钻入牛角尖走不出来。   但这次,她是真的被感动而眼角泛起泪花。   她张开手最大限度地拥抱了江柏屿,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她紧紧搂住他腰,轻声道:“谢谢。”   江柏屿回抱阮心糖,安心松了口气。   他低头附在她耳边:“第一次设计这样的惊喜,可能吓到你了,不足之处,多担待。”   四位家长正巧当初结婚时都因为各种因素没拍过婚纱照,这次江柏屿请了他们过来,不仅让自己和阮心糖的婚纱照更圆满,也让他们圆了自己的一个梦。   平时他们虽也提起过这件憾事,可是正儿八经要来拍婚纱照,也会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不太好意思,而这次的机会对大家都正好合适。   摄影师就位后,大家开始拍照,摄影师提议让两位新人先开个头,于是阮心糖和江柏屿牵着手站到了照相机前。   两人拍婚纱照都没什么经验,也不会摆姿势,阮心糖更是身子僵硬,拍出来的照片里帅哥美女站在一起倒是很赏心悦目,就是透着些不熟和尴尬。   摄影师只能不停指导他们:   “二位对着镜头笑一下。”   “二位再来一个深情对望。”   “二位要不亲一下吧?”   摄影师突然提议,阮心糖惊讶地看了眼旁边围观的四位大人的表情,竟然都眼含期待?!   不是吧,当众kiss,阮心糖还是有点怵。   江柏屿仍然一脸平和,好像做什么都可以,他都没意见。   摄影师看出来阮心糖的犹豫,“这样吧,不真的亲,你们就对望,然后靠得近一点就行。”   旁边有人递了一束雏菊给阮心糖做道具,她转身面对江柏屿,将两手随意背在身后,雏菊花的花瓣轻轻搔着她的脊背。   她微微仰头,向右偏了下,明媚笑容配着小动作,娇俏又可人。   江柏屿低头凑近几分,声音轻得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我是不是说过,你一冲我仰头,我就忍不住想亲你?”   “啊?”   阮心糖没来得及反应,江柏屿已经霸道的揽过她腰,俯身吻上她的唇。   耳边响起连续不断地咔擦咔擦声。   江柏屿这次的吻如同那次在公司门口,一样温柔又绅士,点到为止,绝不过分。   他拉开两人距离,双手依旧扶在阮心糖腰间,深情地望她。   喜欢一个人时,深情藏不住。   “再来一个吧!”有工作人员喊了一句。   阮心糖一时害羞,侧过脸埋进江柏屿胸前。   摄影师的照相机又是一阵咔擦咔擦。   “不来了,我老婆害羞了。”江柏屿回以玩笑。   阮心糖用手里的雏菊花束砸了他一下,又仰起头嗔了他一眼。   旁边摄影师继续一阵咔擦咔擦。   就这样拍了不少后,摄影师到一旁看了看刚刚拍出来的照片,然后让阮心糖和江柏屿先去休息,换阮心糖的爸妈来拍。   阮妈妈推着阮爸爸的轮椅过去,阮爸爸突然面对照相机也有些拘谨,再加上自己失去一条腿,在镜头前更加没了自信。   阮爸爸的手本来平放在大腿上,突然又握紧成拳,接着又握到一起。   他低下头,不想再看镜头。   阮心糖旁观了这一幕,忍不住示意摄影师先别开始,上前替她父亲整理领带。   “爸,你今天真的很帅,是吧,妈?”阮心糖给阮爸爸整理完领带又转身给阮妈妈整理了下婚纱的衣领。   阮妈妈将手搭上阮爸爸的肩,脸上是骄傲地笑容:“我老公当然帅!”   两人总算面对镜头自信许多,阮心糖安心地走到一旁和江柏屿坐在沙发里,陪江明峰和言嫣聊天。   江明峰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坐姿相当霸气,突然他笑道:“糖糖啊,你之前在化妆间突然说不拍婚纱照了,把柏屿吓够呛。”   “是啊,柏屿差点就忍不住要过来找你。”言嫣跟着补充道。   江柏屿面露尴尬,阮心糖靠在他肩上抖着身子笑。   “有这么好笑吗?”他轻捏阮心糖的笑脸,让她适可而止。   阮心糖仰头冲他吐了下舌:“惊喜差点变惊吓。”   “是你不按常理出牌。”她轻弹她的额头。   “设计惊喜的同时也是要担风险的。”阮心糖凑到江柏屿耳边压低声音,“江先生下次谨记教训呀。”   “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阮妈妈此时推着阮爸爸过来。   “你们拍完啦?”阮心糖问。   “拍完了,该亲家去拍了。”阮妈妈说完,江明峰和言嫣便起身过去。   阮心糖手肘撑上沙发,扭头看江明峰和言嫣拍婚纱照。   岁月虽然在言嫣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能看出来年轻时应该是个大美人,眉眼间和言漠承神似,连那股淡漠疏离也一致。   外热内冷,阮心糖想用这个词来形容言嫣,纵然言嫣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热情和喜爱,她依旧能感觉到言嫣内心深处的冷漠。   她觉得言嫣只是在表现自己的热情慈爱,并不是真的由心而发。   但是这些无可厚非,如果言嫣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拉近和她的关系,她也会配合。   婆媳关系是天底下最难相处的关系之一,阮心糖底线很低,只求自己婆婆明事理,其他不做要求。   她转头,发现江柏屿垂眸在玩手机,眼睛全程没往江明峰那边瞥过。   她知道江柏屿其实一直很在意自己有个后妈这件事,可是她好奇:“柏屿,你今天为什么叫上了江叔叔和言阿姨?”   闻言,江柏屿抬眸看向她,握住她的手,“因为想给你一个圆满。”   所以哪怕他不喜欢言嫣,哪怕他不想看见江明峰和言嫣恩爱的模样,哪怕他这一刻觉得如果他母亲还在就好了。   他妈妈一定会非常喜欢阮心糖,他想。   阮心糖把头靠上江柏屿的肩,轻声道:“其实有你,我就很圆满了。”   后来大家又一起拍了几张合照,阮心糖和江柏屿又拍了几套不同风格的照片。   最后拍完,一行人一起吃了个饭后散去。   江柏屿和阮心糖先送了阮爸爸和阮妈妈回家,接着江柏屿又陪阮心糖去了海边。   海边人不算多,大多是带着小孩儿过来玩的。   江柏屿和阮心糖两人沿着海岸线悠闲散步。   “对了,我还没问你,今天那件婚纱你喜欢吗?”江柏屿突然问。   阮心糖听他这么问便知道有蹊跷。   “喜欢,就是不能做婚宴上的主婚纱了。”   她的主婚纱是江柏屿自己参与设计并且找人定制的,也非常漂亮,跟这条比更加大方优雅一些。   “你更喜欢哪件?”江柏屿问。   “你送我的那件。”阮心糖笑答。   “这两件都是我送你的。”江柏屿轻轻刮了下阮心糖的鼻尖,“喜欢的话都可以留下。”   ”这两件都是你设计的?”阮心糖惊讶道。   江柏屿点了点头,“当然,大师也帮了不少忙。”   阮心糖感动之余又有些愧疚,“我还以为你平时那么忙,根本没时间关心这些。对不起啊,昨晚不该埋怨你的。”   “没关系,你永远都可以埋怨我。”江柏屿微笑着替阮心糖拨开被海风吹乱的脸颊边的发,又将她拥进怀中,“我很享受你的埋怨。”   两人继续闲聊,踩着松软的沙子,留下两排深深浅浅的鞋印。   ^   北阳市第一医院是全市口碑最好的医院,大厅里随时都是人满为患的状态。   医院对面是翻新过的居民楼,许多病人家属租住了这边的房子,方便随时就医。   王风华进入小区大门,左拐右拐总算找到贴着17号牌子的楼层,低头进入楼洞口,他顺着楼梯上到顶层。   一楼两户,王风华面向右手边那户的门,整整衣襟衣摆,随后抬手轻敲三下,动作恭敬。   门打开,房间里没有开灯,而正对着窗户的沙发里坐着一个身影。   房子是阴面,窗户打开也并没透进多少光来,那身影坐在半明半暗的位置,自带气场,不怒自威。   王风华抬脚走向那散发着寒冷气场的男人,垂手站在他右手边,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言总。”   言漠承指尖夹着烟,平静地眼眸依旧望着对面北阳医院的大楼。   王风华叫了一声后,对面没回应,不敢再开腔。   言漠承抽了口烟,向右微微伸手,他立即两手捧在一起,递上去,充当烟灰缸。   言漠承修长指尖点了点,手中烟灰落下,带着点还未燃尽的星火,落在王风华手心。   “擅作主张,怎么罚?”   对方声音里没有异样的情绪,甚至有些懒洋洋,却吓得王风华脚软。   “言总,这次是我没处理好,还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王风华每个字的尾音都忍不住颤抖。   “呵、”言漠承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声不屑的笑,将手中的烟按入对方掌心,“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对付我弟弟?你说,我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人吗?”   他手指微微发力,烟头在王风华掌中摩擦,直至烟火熄灭,成为一摊灰烬。   王风华忍着掌心的疼痛,几乎想跪下求饶。   “言总,是我自作主张,我也是一时脑子糊涂了。”   “是糊涂了,我从来没说过要对付江柏屿,你就更不用帮我操这份心。”言漠承望着远处阴沉沉的天,“他是我弟弟,我怎么舍得动他。”   王风华偷偷抬眼看言漠承,想从他的表情中猜测这句话的真实度,然而对方的表情没有一丝异样,依旧平静,冷漠。   “小李怎么处理的?”他问。   “给钱打发走了。”王风华回道。   “这种蠢货,以后少用,否则连我也帮不了你。”   话音刚落,外面天空突然乌云聚集,天色比刚刚更加暗沉,不过一秒,已经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言漠承起身走到窗户旁,抬手看了眼表,又静静看着对面医院大楼的门口。   薛奉遥今天不值班,没有意外的话,是正点下班。   “唐氏那边有什么新的动作?”他随口问道。   王风华依旧捧手站着,“据说唐凯封下周回国,看来是回来挽救他们的国内业务了。”顿了下,他问:“咱们要有什么动作吗?”   “静观其变吧,我比较想坐山观虎斗。”言漠承淡淡道。   视线里出现那个人的俏丽身影,没带伞,只能停在医院大楼前的台阶上等雨停。   言漠承立即转身走向门口,助理开门又拿过一把纯黑雨伞。   “伞给我。”他接过伞,说了句“不用跟”,便匆匆下了楼。   王风华听他脚步声远了,这才抹了把额头的汗,在沙发里坐下。   言漠承助理给王风华倒上茶,“言总应该不会再过来了,您休息下也离开吧。”   “好。”王风华看言漠承刚刚走得挺匆忙,心下好奇是什么事还需要他亲自去办,但也不敢多问。   他转着头打量了下这间屋子,屋子不大,又朝着阴面,往外租都不好租。   “这房子言总租来是干什么的?”他随口问了句。   助理回说:“不是租的,是买的。”   总不能买来住吧,王风华心想,难道是住腻了大别墅,又偏爱上这种小房子?   不过,老板的心思他一个下属也不敢多猜,喝了几口茶便把这问题抛到脑后了。 第53章 一颗西梅糖   言漠承撑伞走进雨中,走进薛奉遥的视线里。   他什么也没说,冲薛奉遥伸了手,邀她进自己伞下。   薛奉遥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了看天势,知道一时半刻雨是停不了了,便一低头钻进他伞下,只是忽略了他伸出的右手。   言漠承右手拿过伞,几乎全偏向薛奉遥,不忍她被雨水溅湿。   他自己肩头湿了大半却毫不在意,还甘之如饴。   “没开车?”他问,声音里藏不住的温柔。   “限号呀。”薛奉遥懒懒回道,话里多加了个语气词,显得不似平常冷漠。   “那坐我车,我送你回家。”言漠承提议。   “不用了,前面就是公交站,我坐公交。”薛奉遥一如既往拒绝。   言漠承没再说话。   二人沉默地走到公交车站,车站顶棚下等着不少人,言漠承收了伞静静站在薛奉遥身边。   没一会儿,公交车来,车站里大部分人涌到前门排队等上车。   薛奉遥也往前,走进雨中。   言漠承跟着,抬手挡在她头顶。   “你不走啊?”薛奉遥问。   “不走。”言漠承淡然回她。   “那你有公交卡吗?”   言漠承摇头。   薛奉遥略无语,抬脚上了公交,在刷卡处刷了两下。   公交上人满为患,连顶上扶手都被抓满,薛奉遥挤到靠门的栏杆旁站定,身后言漠承跟着挤了过来。   他眉头微皱,显然不太适应这样拥挤的公共场合,他身上的高档西装和手里的奢侈品牌雨伞都和周围格格不入,更别提自身矜贵的气质。   周围人都微微侧目忍不住打量他几眼,察觉到别人的视线,言漠承更烦了。   他脸色越是冷峻,薛奉遥就越是想笑。   身后的人又挤了下,言漠承顺势往前站,手掌撑在旁边座椅的椅背上,正好把薛奉遥堵在自己怀里。   他借势与薛奉遥靠得极近,一低头就能闻见她耳畔的淡淡香水味。   “笑什么?”他看见薛奉遥低头在笑,脸色缓和许多,轻声问道。   “没什么。”薛奉遥立即敛了笑容,将脸转向一边。   车内拥挤,嘈杂,汽油味和各种体味混合在一起。   言漠承默默望着眼前的清丽脸庞,却恨不得这辆车能一直一直开下去,永远不要停。   然而十分钟后,到站了。   他护着薛奉遥下车,先她一步跨出,立即撑起伞扶薛奉遥进自己伞下。   两人沉默无言走过公交站,来到薛奉遥家楼下。   楼洞口站着一人,提着两大兜菜,见到薛奉遥后举手向她示意,然而看见她身旁的人却怔了下。   言漠承见到等在远处的念琢也愣了下,柔和眼神褪去,变得如往常平淡冷漠。   二十分钟前,念琢打电话问薛奉遥需不需要过去接她,薛奉遥说不用,他以为她是带了伞,没想到竟是有护花使者守在身边。   念琢浅笑着跟言漠承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薛奉遥站到楼洞口淋不到雨的位置,偏头看了下念琢拎着的菜:“买这么多菜?我们俩吃不完吧?”   他们俩今天约了在她家涮火锅来着,念琢去买的菜。   “你平常不是也没时间买菜,吃不完的就搁冰箱,正好你也不用操心没吃的了。”念琢说。   “够贴心的。”薛奉遥笑了下,又转头看向还举伞站在雨中的言漠承,“今天谢谢了,我们晚上自己弄火锅吃,你要是不嫌弃就上楼一起吧,正好也有多的菜。”   念琢和言漠承都没想到薛奉遥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言漠承愣了一秒,立即回道:“好。”   本来是两个人聚餐,现在变成三个人,念琢一时有些郁闷,提议道:“那要不再叫上柏屿和你妹妹,正好大家聚一聚。”   薛奉遥想了下,点头道:“行,我给我妹打电话。”   进了屋,念琢熟练的换了拖鞋,又把菜拎到厨房,动作麻利地开始准备。   薛奉遥在一旁帮忙,而言漠承则坐在沙发里看着无聊的电视,听着那边开放式厨房里两人的谈笑声,心不在焉。   他起身,准备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忙,走了两步,碰见念琢来了电话,双手又沾了水不便接,于是薛奉遥帮他接了放在他耳边。   动作熟练连贯,姿势亲昵。   言漠承心里涌起一股浓浓醋意和怒火,转身又坐回沙发,抱臂冷冷盯着电视。   “你没地儿吃饭?这么惨?干嘛不回家?”念琢笑问电话那头的人。   薛奉遥用口型表达:“让她过来吃吧。”   念琢点点头,说道:“那要不你过来吃吧,你薛姐姐也想见你了。”   挂掉电话,念琢说:“她待会儿就到。”   薛奉遥点点头,两人又继续洗菜摘菜。   薛奉遥洗了一盆水果,做成果盘端到茶几上,顺势在言漠承身边坐下。   她一边按着遥控器换台一边捡着果盘里的草莓吃,吃着吃着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主人只顾着自己吃好像不太好,于是手里的草莓递向了言漠承。   男人高冷地抱胸坐着,侧眸看了眼,没接。   薛奉遥也没勉强,正准备收手,言漠承抓住她手腕直接借着她手一口咬走草莓,舌尖故意似的舔过她的指腹,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有病。”她嫌恶地低声骂了句,扯了纸巾擦手。   “你有药?”言漠承咬着草莓,汁水很甜。   “你的病无药可救。”薛奉遥怼回去,又捏起一颗草莓。   言漠承重复刚才的动作,又一口咬走,“你一个妇产科医生,不要随便下结论。”   “言漠承你别过分啊!找揍是不是!”她侧过身子,食指点着对方,眼里冒火。   言漠承抓住她纤细手腕,故意跟她闹:“你还敢指我?”   “指的就是你!”薛奉遥扭着手腕想挣脱出来,“你给我松开!”   言漠承就是不松手,小心翼翼控制力道,又怕捏疼她。   “我咬了啊?”薛奉遥低头作势要咬。   就在两人纠缠时,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言漠承这才松手,薛奉遥甩着手起身去开门。   阮心糖和江柏屿此时正等在门外,等门拉开,阮心糖立即笑着叫了声:“姐!”   而当门完全打开时,她见到薛奉遥旁边还站了个人。   “言总!”她几乎是条件反射。   “嗯?”言漠承微一挑眉,对这称呼不太满意。   “额……哥!”阮心糖又赶紧改口。   江柏屿在旁偷笑,觉得自己老婆的迷糊劲煞是可爱。   言漠承满意地勾了下唇,“叫我姐夫也行。”   阮心糖:“……”   江柏屿:“……”   薛奉遥:“……”   今晚的言漠承,有点high,是真的有点high。   阮心糖和江柏屿换鞋进屋,见厨房里竟然还有一人,又走过去打招呼。   薛奉遥边往客厅走边小声吐槽身边的言漠承:“你是真有病。”   “我要有病,你就是能治愈我唯一的药。”言漠承认真说道。   薛奉遥顿住脚步,抬眸,认真看了对方几秒后啧啧摇头:“言总裁,您以后还是少看些乱七八糟的吧。”   言漠承:“……”不感动吗?   江柏屿走进厨房,一手搭上念琢的肩,笑道:“念医生这是转行成念大厨了啊。”   “来了就帮忙啊!”念琢打开水龙头冲着盆里的虾。   “我跟糖糖是客,你好意思让我们动手?”江柏屿说话时,阮心糖已经挽起袖子摘菜了。   他也只能帮着干,学着阮心糖的样子掐菜心。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江柏屿冲那边言漠承扬了扬下巴,阮心糖也好奇地抬起头来,本来应该是修罗场场面,现在竟然这么和谐吗?   念琢叹出一口长气,“一言难尽啊。”   “我要早知道就不来了,尴尬。”江柏屿说。   那边薛奉遥和言漠承并肩向厨房走来,准备也找点活干。   走到一半,又响起门铃声,薛奉遥转身去开门。   “还有谁?”听见门铃声,江柏屿问。   念琢笑着道:“让你更尴尬的。”   随后门口传来了念裴的声音。   江柏屿:“……”得,看来今晚这饭是没法好好吃了。   阮心糖冲江柏屿偏了下头,示意去打个招呼。   江柏屿脸色无奈,却只好跟着阮心糖去到客厅。   念裴正在取包,看见江柏屿搂着阮心糖从厨房过来,愣了下,随即眯起双眼笑了:   “原来江总和江总夫人也在啊?”   “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从厨房跟过来的念琢立即轻拍了下念裴后脑。   “怎么叫阴阳怪气呢?那不然我怎么称呼啊?”念裴摊手,一脸无辜。   “以前怎么叫,现在怎么叫。”言漠承在一旁建议。   “以前?”念裴暧昧的看了一眼江柏屿,“那就更不合适了,以前的称呼多亲密啊,现在再叫,某人怕是要吃了我。”   阮心糖面上虽不动声色,手却绕后忍不住狠狠捏了把江柏屿的后腰。   江柏屿猛地站直身子,倒吸一口凉气,这反应引来众人侧目。   他赶紧又压下情绪,冷冷看向念裴:“你今晚还能好好说话吗?不能的话我们就不奉陪了。”   “诶~”念裴摇头叹气,“你以前可是对我很有耐心的,这男人啊果然翻脸如翻书哦~”   “念裴!”念琢低声吼了她一句,脸色冷下来,用眼神警告对方。   “哎呀开个玩笑嘛,”念裴突然大笑起来,“我这一进来就感觉这屋里气氛沉重,这不是想调节一下嘛。还有啊,我来之前喝了点酒,现在说话不太过脑子,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都别跟我计较啊。”   说完她转身将头靠在薛奉遥肩上,像小孩儿般撒娇:“薛姐姐,我想上厕所。”   薛奉遥指了个方向,念裴便摇摇晃晃地走了。   阮心糖抬眸瞪了眼江柏屿,转身走去厨房,江柏屿忙跟上。   念琢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对薛奉遥说:“早知道就不叫她过来了。”   “没事,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尴尬了。”薛奉遥轻耸了下肩,拍拍念琢肩头:“我妹妹我会搞定,今晚你妹妹就拜托你了,我可不想看见江柏屿待会儿气到掀桌。”   “你放心,”言漠承突然站到薛奉遥和念琢中间,不着痕迹挡下薛奉遥搭在念琢肩头的手,说:“我弟弟我会帮忙控制。”   哥哥姐姐组操碎了心,你们三角恋的事倒是先解决一下喂! 第54章 一颗西柚糖   因为人数较多,薛奉遥拿了两个锅出来,其余人打着下手把锅放到电磁炉上,倒上水,放上火锅底料,又把菜端到桌上。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准备入座。   然而选座位也是个脑力活动。   薛奉遥在厨房调油碟,阮心糖在旁边帮忙,除了她们俩其余人都已经坐上桌。   薛奉遥家饭桌正好可以坐六个人,两头各有一个座位,中间各一边是两个座位。   江柏屿随便选了中间的座位坐下,念裴跟着要坐他身边,被他凶恶的眼神制止,念琢在旁喊道:“你给我过来!”   念裴轻哼一声,只好坐到自己哥哥身边去。   言漠承走过去也要在江柏屿身边落座,一条腿刚跨到凳子边,江柏屿立即按住凳子:”这是糖糖的位置。”   “那我坐哪儿?”言漠承问。   江柏屿冲两头的位置扬了下巴,“这不都是空位吗?”   言漠承斜眸冷冷睥睨着江柏屿,拂开他的手,一屁股坐下,“我就坐这儿。”   言漠承对面是念琢,右边是江柏屿,此刻中间的位置已经坐满,就剩两头。   而阮心糖一定会挨着江柏屿坐右边那头,薛奉遥就只剩下一个位置,也就是所谓的“上座”,言漠承左手边的位置。   江柏屿心内不住偷笑言漠承这小心思,面上却不耐烦地哼哼一声。   四人本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坐在一起却是无限尴尬,各自或盯着翻腾的火锅或盯着手机。   厨房。   薛奉遥在调料,阮心糖把小碗都装到一个长方形的大盘子里,准备待会儿一块儿端到餐桌。   “这碗待会儿递给言漠承。”薛奉遥把言漠承那碗放进大盘子里。   “有什么特别的吗?”阮心糖好奇问道。   “他不吃醋……”   “我吃醋。”言漠承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前响起,人已经站在厨房外的吧台处。   他看着薛奉遥,抬杠似地重复:“我吃醋。”   薛奉遥无语地瞪了言漠承半晌,抓过醋瓶旋开盖子,往碗里倒了小半碗。   阮心糖将头嫌弃地偏到一边。   酸死了。   随后她把碗递给言漠承,笑道:“您的专属油碟,请慢用。”   言漠承最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薛奉遥,端着碗走了。   薛奉遥和阮心糖又把剩下几人的油碟都调好了,最后大家在餐桌入座,准备开吃。   吃饭前,惯例是开酒喝。   看到酒,念裴双眼放光,高兴坏了。   薛奉遥平时也是个爱喝点小酒的人,这回更是把家里有的红的啤的白的都一一拿了出来。   然后,阮心糖又成了全场唯一不能喝的人。   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拿喝醉当借口,唯有阮心糖只能一直清醒。   “先干一杯吧。”薛奉遥举起酒杯。   剩下的人便都举起杯。   “都是朋友,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薛奉遥笑说,“反正今天酒管够,我知道某些人的酒量特别好,”她将视线转向言漠承,“如果不够喝,我还可以下楼买,都别客气。”   众人开吃。   酒过三巡。   大家的热闹劲儿都上来了,越聊越没有拘束,念琢、念裴和江柏屿开始讲些小时候一起玩儿的糗事给阮心糖和薛奉遥听。   念裴就像被点了笑穴,笑得眼角飙泪,在话题结束大家都沉默的间隙,她突然托着下巴,看向言漠承,“诶,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漠承哥那天。那天是爸爸生日,对吧?”   她问念琢,念琢点了头,她继续:“我记得当时漠承哥是跟着江柏屿一起进来的,他站在江柏屿身后,神情冷淡又戒备,我当时问江柏屿,这是你爸给你新找的保镖吗?哈哈哈……哈……咳咳咳……”   “你慢点笑。”念琢轻拍着念裴的后背,给她顺着气儿。   “后来,”念裴咽下口水继续说,“后来江柏屿叫我们都别跟他玩儿,然后漠承哥就被我们给孤立了。江柏屿,”   她拿筷子敲江柏屿的碗,“你好坏啊!”   江柏屿略尴尬,“小时候不懂事,别提了。”   阮心糖偷瞄一眼言漠承的脸色,继而又嗔了江柏屿一眼。   江柏屿冲她无辜地眨巴眼睛。   “我当时可是孤立漠承哥的积极分子啊,我后来还故意拿蛋糕砸他来着,”念裴托着下巴,头还摇摇晃晃,眼神迷离无法聚焦,“漠承哥,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讨厌我到现在啊?”   言漠承的酒杯已经端到嘴边,听闻这话,动作不明显地顿了下,又仰头一口干了。   薛奉遥注意到言漠承一晚上没怎么吃菜,油碟更是只沾过一筷子就没再碰过,倒是一杯一杯的酒喝了不少,也不知道现在是醉了还是依旧清醒。   “我不讨厌你。”言漠承轻描淡写地回应对方。   念裴疑惑道:“可是我以前总排挤你啊……”   “排挤我的人很多,你不算过分的。”言漠承依旧平静淡漠,连玩笑般地自嘲也显得这么认真。   薛奉遥抬眼,见他又仰头喝完一杯酒,眼前突然浮现起许多在小巷子住时的画面,那时好像一无所有,又好像拥有一切。   言漠承注意到薛奉遥的视线,眼眸轻移,捕捉到对方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疼惜。   薛奉遥立即转开视线,继续吃菜喝酒,跟念琢聊天。   阮心糖这头正帮江柏屿夹菜,念裴突然把话题对象扯到了她身上。   “阮心糖,我好羡慕你啊。”念裴身子前倾,靠近阮心糖,一双迷离的眼在她脸上静静打量。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阮心糖轻声嘀咕,并不觉得自己有值得让人羡慕的地方。   “你有什么好羡慕的?哈哈……”念裴笑了两声,突然站起身来,将酒瓶重重掷在桌上,发出沉闷声响。   “各位注意了,我今天要跟大家说一件事,我念裴这辈子,最羡慕的人就是阮心糖,你们知道吗?”   “念裴!”   “裴裴!”   江柏屿和念琢同时出声。   念裴什么还没说,江柏屿已经怒目而视了。   阮心糖知道念裴借着醉酒要发泄些什么,按住江柏屿的手,轻声道:“没事,让她说。”   “你都大舌头了,能不能安静会儿。”念琢拉了两下念裴让她坐下。   念裴却甩开他的手,继续接着自己刚刚的话尾,“你们不知道,我就跟你们说一说。”   “你说吧,”阮心糖看她一眼,“我听着呢。”   “阮心糖,你看,在场的人哪个不护着你宠着你?”她指着江柏屿:“我的前未婚夫现在成了你老公。”   她又指向言漠承:“呐,漠承哥现在也成你哥哥了。”她继而又指向薛奉遥:“你还有个这么好的亲表姐。”最后,她指向自己哥哥:“我哥,将来还有可能是你姐夫。”   “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念裴眼眸渐渐湿润,   声音哽咽。   最终她指向自己,“我他妈什么都没有。我爸是个家暴狂,我哥是个自私鬼,我的朋友现在因为避嫌总是躲着我,连我他妈喜欢的人都是个王八蛋,哈哈哈……”   念裴又笑又哭,嘴咧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   她瘫坐回椅子里,双手捧住脸,抖着双肩,痛哭起来。   场面陷入沉默,只剩念裴撕心裂肺的哭声,和锅里汤水煮得沸腾的翻滚声。   念琢轻拍念裴的后背,有些无奈:“我怎么就自私鬼了?”   他承认自己对妹妹有疏忽的地方,但总得来说还是个称职的哥哥吧。   念裴没回应,只管自己发泄情绪。   念琢揽过念裴,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声细语地温柔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至于么,这么委屈。”   “委屈!”念裴突然抬起头,撞到念琢下巴。   她眼妆都哭花了,黑着眼眶质问念琢:“你为什么要抛下我自己搬出去住?为什么你和妈妈都要离开我?为什么你们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别墅?”   声音发抖,极度委屈。   阮心糖发现念琢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他把念裴拥在怀里,心疼又无奈:“我当时明明叫你跟我一起走的。”   “走什么走?你那时候才15岁,拖着我打算上街卖艺吗?”念裴哭着吼道。   念琢一时语塞。   阮心糖把纸巾递到念琢手里。   “谢谢。”念琢轻声道谢后给自己妹妹擦着眼泪,“别哭了,你看看你的眼睛。”   念裴用纸巾擦眼泪,擤鼻涕,还不忘瞪念琢一眼。   江柏屿看向阮心糖,询问关切的眼神。   阮心糖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而且念裴也没说什么难听的,她更不至于往心里去。   这一闹,众人的酒都清醒不少,哭够之后念裴又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喝,继续笑。   ……   又喝了几轮,薛奉遥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静音钟表,此时已经一点,连言漠承都眼神迷离,反应慢半拍了。   全场就属他和念裴喝得最多。   “今天就到这儿吧。”薛奉遥提议。   “嗯,那我就先带裴裴回去了,剩下的辛苦你收拾。”念琢本来想留下收拾,但见念裴这模样,还是决定早点带她走。   “今天辛苦了。”他抬手轻轻拍了两下薛奉遥的肩。   言漠承突然一掌打开念琢手,冷着脸,声音发狠:“你敢再碰她一下试试?” 第55章 一颗乌梅糖   “言漠承你……”   念琢话没讲完,江柏屿已经拦在他身前,怕他跟言漠承动起手。   本来都平静地吃完一顿了,这时候动起手来多麻烦,再说现场还有个孕妇,江柏屿心想你们打可以,别选我老婆在的地方,再惊着胎谁负责。   “他喝醉了,你别计较,赶紧带着念裴回去吧。”江柏屿推着念琢和念裴出门。   薛奉遥不满地瞪了言漠承一眼,送念琢兄妹俩到门口,江柏屿则跟着念琢送他们到楼下。   阮心糖这头已经帮薛奉遥先收拾起桌子。   言漠承完全没想走,自顾自坐到客厅沙发里,头一歪,像是睡了。   阮心糖看他这架势扯着薛奉遥的袖子,偷笑:“他好像是要赖在你家了啊。”   薛奉遥脸色一变,抬脚就要走过去赶人,被阮心糖拉住:“他都醉成这样了,你就让他在你家沙发将就一晚呗。”   “不行,”薛奉遥一口回绝,“等江柏屿回来,让他赶紧送他哥回家,我这小地方可供不起这尊大佛。”   阮心糖吐了下舌头,不再相劝。   薛奉遥也没有立即过去扯着言漠承要让他走,先收拾起了桌子。   两人把碗盘都收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挤上洗洁精,开始清洗碗盘。   “姐,你跟念裴玩儿得很好吗?”阮心糖好似随口一提,看起来并不十分在意。   薛奉遥却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在她鼻尖留下水滴,“吃醋啦?”   “怎么可能。”阮心糖抬手抹掉鼻尖的水,有种被识破的心虚,但依旧摇头否认:“吃这种醋也太幼稚了,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   薛奉遥笑了笑,说:“因为是念琢妹妹,所以之前接触过几次,感觉人不错,直爽率真。但如果她要是真做出什么破坏你和江柏屿感情的事,我绝对站你这边。”   “我想……应该不会的吧。”阮心糖的语气并不笃定,但是抱着期望。   她不希望看到今天桌上的任何一段感情破裂,尤其是念琢和念裴兄妹跟江柏屿的感情。   她清楚,他们和江柏屿是从小一起成长的玩伴,对他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只要念裴做得不过分,她不会过分要求江柏屿跟念裴保持疏远,她也相信江柏屿自己会把握好分寸。   江柏屿回来时,阮心糖已经帮着薛奉遥把家里收拾得差不多。   “咱们也走吧。”她拿了包准备和江柏屿离开。   “诶等等——”薛奉遥叫住他们,指着还瘫在她家沙发里的言漠承,“把他带走。”   江柏屿和阮心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摇着头道:“不顺路,你就留他一晚吧,让他睡沙发就行。”   “是啊是啊,”阮心糖扯着江柏屿离开,“我好困啊,我们得马上回家了,下次见啦,姐,拜拜。”   说完,两人头也不回地冲出薛奉遥家,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偷笑着进了电梯,江柏屿搂住阮心糖,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咱们做到这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今天有观察我姐全程看了大哥多少次吗?”阮心糖笑道。   江柏屿点头,“每次都欲言又止,大概是想劝他别喝了。”   “是啊,脸上漠不关心,其实心疼得很。”阮心糖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相爱却非要逆着自己心意来,多难受啊。”   “嗯,所以我们既然能在一起,就要一直好好在一起。”江柏屿搂紧了阮心糖,像是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似的。   人一散,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薛奉遥没管言漠承,自顾自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她经过客厅去卧室,瞥了一眼沙发。   在卧室吹完头发,又敷了张面膜,她突然想喝水又来到客厅,顺便瞥了眼沙发。   面膜敷完,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杯酸奶出来,再次瞥了眼沙发。   这回她干脆喝着酸奶,在沙发里坐下来。   撑着手肘,她侧着身子静静看着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用视线描画他英挺深刻的五官。   直到她手里酸奶喝完,言漠承突然开始喃喃自语。   “什么?”薛奉遥凑近去听,“西瓜?”   言漠承似在做梦,喃喃念着:“遥遥……西瓜……甜吗?”   薛奉遥突然反应过来言漠承在说什么。   那年言漠承搬到巷子里,被别的小孩儿欺负排挤,她出手相助,后来他说要请她吃西瓜,结果两人走到西瓜摊,言漠承摸出身上全部的钱只能买一片西瓜。   后来言漠承没吃,那片西瓜全被她吃进了肚子里。   “不过没吃到瓜而已,竟然记到现在?”薛奉遥不觉好笑,凑近言漠承道:“西瓜很甜。”   “嗯,”言漠承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又说:“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好多好多,咱们……吃个够!”   他的语气仿佛回到了小孩儿时期,沉闷的声音里透着股违和的稚气。   其实听起来很好笑,但薛奉遥却始终笑不出来。   她突然鼻尖泛酸,眼眸湿润,无数过去的画面在她眼前重放。   她倔强地不愿掉泪,起身去往洗手间,瞪着眼,拿手扇风,硬生生憋回眼泪。顺便又拿了毛巾到客厅。   她取下言漠承的眼镜,给他擦着脸,又松开他的领带,解开两颗他衬衣的纽扣。   言漠承这时突然睁了眼,好像刚睡醒一觉,眼神无辜又迷茫。   “看什么看?”薛奉遥本想没好气地怼他,却没法像往常那样冷漠,听起来倒更像对他娇嗔了一句。   “你好漂亮。”言漠承完全是被迷住的痴汉模样。   薛奉遥轻哼一声掩饰心底的小雀跃,“怎么,才发现啊?”   言漠承摇头:“第一次看见你坐在巷子口的时候就发现了,我还跟我妈说,那个妹妹长得像电视里的洋娃娃。”   “你啊。”薛奉遥想起来小时候那些时光,不自觉放柔语气,手里给言漠承擦脸的动作也变得轻柔,“我以为你离开巷子后会过得好一些,没想到,去到一个新地方竟然又被人排挤,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讨人喜欢?”   “讨你喜欢就够了,别人我才不稀罕。”言漠承嘴角微扬,满是不屑。   “你知道吗?”他右手捧住薛奉遥的脸,拇指温柔抚着她的脸颊,“每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我就觉得很幸福,我想,在我黑暗的人生尽头,你一定在那里等我,就像你每次等在巷子口,踮着脚跟我挥手一样。”   “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让我觉得这人生还有点意义。”   有些中二的告白话语,言漠承却说得坦然自若,因为他确实这么想,不掺一丝虚假。   薛奉遥心里微动,又下意识移开慌乱的视线,不想将自己柔软的情绪全部暴露在对方面前。   “别动。”言漠承说。   薛奉遥又再次抬眸。   言漠承探究般的盯住她双眼,像被迷住一般:“你眼里有星星。”   “哪儿来的星星?”薛奉遥想笑他怕不是喝多了,转念一想,他还真是喝多了。   “真的,”言漠承语气和表情都相当认真,“你再离我近一些,我想看仔细点。”   相当拙劣的借口。   但薛奉遥还是将一张素净白皙的脸凑近了他,近到能感受到他吐出的气息,裹着浓浓的酒香。   她与他静静对视,将自己完全陷入彼此眼里的深情。   “这样,看清楚了吗?”她轻启双唇,问道。   言漠承沉默不答,一手绕过她的细腰,将她的身子贴近自己。   “还不够近。”尾音落,他低头吻住眼前日思夜想的人。   唇齿间的纠缠,宣泄着他曾一度压抑的情绪。   “我爱你。”他抵着她的额头,深情又虔诚地将自己热烈汹涌的情感溶于这三个字。   “嗯。”薛奉遥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像呼吸时不小心带出来的气声。   言漠承的汹涌爱意全都堵在胸腔,压抑得难受,而薛奉遥的这声回应正好解放了他的痛苦。   他亲吻着薛奉遥,扶着她的腰抱起她走向卧室。   ……   薛奉遥咬紧下唇,不时嘤咛一声,却强忍着不愿叫出声。   言漠承抚摸着身下美人的唇角,不忍她咬破自己下唇,将拇指放在她的贝齿下,微微喘息:   “乖,咬我。”   薛奉遥也没客气,张嘴就是一口,咬完喘着气道:“你要是轻点,我就不咬你。”   言漠承坏笑着,在她颈间落下一个草莓印,声音沙哑又性感:“你咬死我吧。”   薛奉遥:“!!!”   ……   第二天一早。   江柏屿急匆匆赶到公司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各个高层,却唯独还差一个人。   “言总还没来?”他看向会议室门口站着的一排助理,都是言漠承的人,现在却谁也联系不到他。   一个小女生皱紧了眉头,担忧道:“打了三遍,没人接,您知道他人在哪里吗?”   江柏屿沉吟片刻,说:“继续打,打到接为止。”   于是众人在会议室等着言漠承。   他不禁心下调侃,这就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手机铃第四次响的时候,薛奉遥从言漠承怀里挣扎出来,困得眼也睁不开:“言漠承,你电话响了。”   言漠承:“……”   睡得死死的。   薛奉遥伸长了手越过言漠承去摸手机,拿到眼前,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是助理4。   连个名字都不愿备注,可见言漠承有多懒。   她划过屏幕,接起电话:“喂。”   那头反应了两秒,才又传出一个柔弱甜美的女声:“您好,请问言总在吗?”   “在,还没睡醒,你有急事的话我就叫醒他。”薛奉遥说着话又看了眼言漠承,对方完全熟睡状态,没有半点被吵醒的迹象。   这也睡得□□稳了吧。   “那您帮我叫两声吧,不用太大声,他要是没醒,就,就算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透着胆怯和纠结。   薛奉遥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你等五分钟,我让他给你打过来。”   “好,好的,谢谢。”   薛奉遥挂了电话,一口咬上言漠承结实的肩头。   “乖,别闹。”言漠承把她按回怀里,眉也没皱一下,声音低沉困乏。   “你助理给你打电话了,好像是公司有急事。”   “男的女的?”言漠承懒懒问道,还在半梦半醒间。   “一个声音很甜的小女生。”   言漠承这回终于睁了眼,勾唇笑道:“吃醋了?”   “神经病。”薛奉遥瞪他一眼,起身要下床,被言漠承又按回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叹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时间会过得这么快,我还没有抱够。”   薛奉遥不理他大清早的感情抒发,淡淡道:“你不打回去问问什么情况?”   “不用,她就是这样,屁大点事儿也要找我,要不是看在她是林董事女儿这层面子上,我怎么可能用这么蠢的人。”言漠承语气狂妄又不屑。   “是,只有您言总是聪明人,别人都蠢。”薛奉遥惯性回怼。   “不对,是除了我和你,别人都蠢。”言漠承宠溺地亲了下怀里美人的额头。   薛奉遥把手机放到他耳边,“你还是打一个吧,我说了你五分钟后会回一个的,你要是不打回去,我很没面子啊。”   言漠承立即拿了手机回拨,接通后第一句话就是:“什么事?”语气冷漠又不耐烦。   薛奉遥起身下床,随手从衣柜里扯了件白色吊带和短裤套上,去洗漱。   电话那头助理说明了情况。   “知道了,”言漠承跟着坐起身来,“让林司机过来接我。”他报了个地址,挂了电话。   刚穿好衣服裤子,电话又来了,还是那个“助理4”。   他接起来走向洗漱间。   “言总,您能再说一遍地址吗?”助理4在那头抖着声音,小心翼翼解释:“您刚刚说得太快了,我没记住……”   言漠承压着情绪,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声音冷到极致:“这回听清楚了?”   薛奉遥正在刷牙,听到声音从镜子里望了眼背后的人,那眉间凝聚的冷厉情绪将她也震慑住。   她有点了解阮心糖之前说的言漠承在公司里的形象了。   这是他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展现的另外一面。   挂掉电话,言漠承看向镜子,眼神瞬间柔软下来。   薛奉遥含着牙刷,正抬手绑头发,他顺势站到身后环住她腰,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小时候总嘲笑我身高,打脸了吧?”言漠承幽幽说道。   “谁让你青春期疯长。”薛奉遥递给他一个刚拆的新牙刷。   “不长高怎么保护你。”言漠承还是不松手,两手在薛奉遥腰前挤着牙膏。   薛奉遥不敢动,语气凶恶威胁对方:“你最好是别沾到我衣服上,不然我……”   “咬我?”言漠承意味深长地冲镜子里挑衅地扬了眉。   薛奉遥一手肘往后,重重顶在他肋骨上,听到一声闷哼,这才满意地端起杯子漱口。   “松手,我洗漱完了。”她要撤,言漠承却不让她走。   “亲一下。”他将脸凑近,一副不亲不罢休的样子。   薛奉遥无奈偏头,轻啄了下对方脸颊。   终于从魔爪逃出,她却又憋着口气,只好顺势踢了下言漠承屁股,这才满意离开。 第56章 一颗话梅糖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一众高层静默地等着言漠承,没人敢露出半点烦躁和不耐烦。   只有江柏屿语气不耐,浏览着电脑里的新闻页面以及微博等论坛,再次问身边候着的言漠承助:“小余,言总到哪儿了?”   眼看日上三竿了,再留恋温柔乡也得有个度吧。   言漠承的首席男助理余梦生拿着手机看微信里林司机的位置共享,答道:“已经到第二大街,在等红绿灯,预计十分钟后到公司门口。江总,我下去接一下言总。”   “嗯,去吧。”江柏屿点头。   “余助理,需要我跟你一块儿下去吗?”早上给言漠承打电话的小女生走过来怯生生地问。   余梦生抬了下手,示意她止步,“重新去煮一杯咖啡,十五分钟后言总会上来,自己掐好时间。”   “好,好的。”小女生赶紧一路小跑去了茶水间。   十分钟后,余梦生在公司门口等到言漠承的迈巴赫,上前替他打开车门,恭敬迎他下车。   “言总,是Season酒店的事……”   言漠承抬手示意他不用再往下说:“路上看过新闻了。”   Season酒店的收购案进入到最后尾声,却在这时爆出来一件震惊社会的新闻。   昨晚有人报警告这家酒店擅自安装针孔摄像头,没等酒店公关将此事压下去,昨晚凌晨某网站又流传出一大批曾经入住过的顾客的视频,如一颗大石砸入一汪平静的湖水,瞬间激起千层浪,在网上引发了热烈讨论与网民攻击。   Season酒店的高层和公关部门已经极力与各大论坛和各个媒体周旋,无奈事件根本压不住,如今已经面临千夫所指的境况。   在出这件事之前,Season酒店的收购案一直是江氏集团的重点项目,当初江柏屿还在海外时就已经接手,全程远程指挥,而如今面临这样的突发情况,江氏董事会也需要考虑是否继续收购,还是及时止损,放弃Season。   “言总,您的手受伤了?”余梦生发现言漠承的右手手掌有两道伤口,忙要打电话嘱咐另外那位女助理准备创可贴。   “不用。”言漠承淡淡道,毫不在意。   余梦生只好作罢,也不敢多问是怎么回事。   电梯里。   言漠承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心里对江柏屿会做出的决定完全了然。   自己一手做起来的项目,临近收尾却出现这样的事,按江柏屿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之前所付出的一切打水漂。   但最终决定还得靠董事会抉择,江柏屿的话语权能有一席之地,但掌控不了全局。   如果他再加干扰,江柏屿就更无可奈何。   关键是,他要不要这么做。   会议室门口有人胆怯地打了声招呼:“言总。”   江柏屿循声望去,看了言漠承一眼,又重新靠回椅背。   “开始吧。”言漠承解开西装纽扣坐下。   会议桌尽头的男人站起,恭敬地拿着份文件开始做报告:“江总、言总,各位高层早上好,我就Season酒店昨晚凌晨2点发生的房间安装针孔摄像头事件做如下汇报……”   ^   房间内白色窗帘随风飘荡,阮心糖把光着的手臂缩回被窝里。   入秋后,天也渐渐变凉。   “糖糖,起来吃早饭!”阮妈妈在客厅喊她。   “马上来!”   她翻身下床套上一件针织长外套,将昨晚江柏屿换下的衣裤顺手叠好搁在一旁,待会儿他家保姆会过来拿走他的衣裤去干洗熨烫,顺便再带一些他日常穿的衣服过来。   好像比起他的大公寓,江柏屿更喜欢往他们这个小家跑,不介意跟她一起睡小床,也不介意早上跟她抢厕所,更不介意窝在小沙发里陪她看电影。   阮心糖从窗外望出去,道路两旁绿油油的树叶已经开始变黄随风飘零,她的视线穿过一条宽阔的小道,尽头是江氏集团大厦,高耸入云,气势恢宏。   她又开始想他了。   正吃着早饭,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微信有新消息。   是薛奉遥发来的:“几点做检查?”   阮心糖拇指和食指都摸过油条,只能翘着小指按屏幕:“十点。”   薛奉遥:“我九点半到楼下接你。”   “你要陪我?你今天放假?”阮心糖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薛奉遥:“嗯。”   她立即又打电话告诉刘司机待会儿不用过来了,接着发微信给江柏屿“汇报”自己今天的行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虽然江柏屿可能忙得根本没时间回她。   九点半,薛奉遥开着自己的车准时到阮心糖家楼下。   阮心糖换好衣服下楼,快速钻进她车里。   “今天降温了吧,这么冷!”她裹了下身上的风衣。   薛奉遥把自己这边的窗户也升上去,“还好啊。”   “你昨晚跟漠承哥?”阮心糖拿出包里的保温杯,正准备喝口水,此时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   薛奉遥面无表情:“睡了。”   “咳咳!”阮心糖差点呛着,咽下水后,又咳了两声才道:“还真睡了啊?酒后乱性?”   她以为最多就是把误会什么的说开了,毕竟按薛奉遥之前的态度是不可能在清醒的情况下允许言漠承靠近她的,更别说……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薛奉遥摇头,淡淡道:“我很清醒,他应该也没怎么醉。”   “哇,”阮心糖叹道,“你们两个,演技派啊!”   一人装喝醉赖着不走,一人装冷漠视若无睹。   结果,天雷勾地火。   “所以你们俩把问题说开了?和好了?”阮心糖没察觉薛奉遥语气里的低落,欣喜地问道。   薛奉遥沉默了会儿,在一个红绿灯处停下车,说:“没有。”   阮心糖:“啊???”   早上洗漱完,薛奉遥在厨房准备早餐,言漠承过来又想抱她,被她推开,冷漠拒绝:“言漠承,适可而止。”   言漠承当时眼神一下就慌了,大概是这样的态度他熟悉又害怕。   但是薛奉遥的确还没想原谅他。   她坐在餐桌旁,一边给盘里的面包抹果酱,一边语气淡漠地向对方解释:   “昨晚只是两个成年人的生理需求而已,不要掺杂感情在里面,这样你我都会很尴尬。”   “我没有说原谅你,也没有要接受你,昨晚不过是喝多了而已。”   “这件事从今以后不会再发生,如果言总需要床伴,以后也请找别人,我不会再奉陪。”   “您请离开吧。”   言漠承什么也没说,又或者是无话可说,看着她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到愤怒,到绝望,最后成了一潭死水。   他捏碎了一个水杯,碎片划伤他的手掌。   随着他的步伐,血滴了一路,从客厅到门口。   他摔门而去。   人走后,薛奉遥面无表情大口咬面包,果酱抹得过多,又甜又腻。   她眼前突然模糊起来,泪珠一颗颗涌出眼眶。   放下手里面包,她撑着额头,泣不成声。   ……   后面响起几声喇叭声,将薛奉遥从那时的情绪里拉了出来,这才发现已经绿灯,赶忙穿过人行道继续前行。   阮心糖在一旁观察着她姐的表情,刚刚她问他们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薛奉遥突然走神,没有回答她,她此时干脆压下不再问。   等什么时候薛奉遥想说了一定会跟她说的,在这之前,不管怎么问都白搭,这就是她姐的脾气。   来到医院,薛奉遥陪阮心糖做了孕检,又和几个医生谈笑几句。   正巧有个比薛奉遥小的女医生要结婚了,在科室里发喜糖,其他几位医生见到薛奉遥都开起了玩笑,问薛奉遥有没有男友,什么时候也该发喜糖了,看人家年纪小的都有着落了。   说话的是几位年级比较大的大妈型人物,都是薛奉遥前辈。   阮心糖见薛奉遥勉强尬笑两声,又扯开话题。   不过最后话题还是被几位年长的前辈拉回,都想跟薛奉遥介绍自己侄子儿子之类的。   薛奉遥找了个机会拉着阮心糖落荒而逃。   “烦死了,我结不结婚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薛奉遥一脸郁闷地启动车子。   阮心糖在旁笑道:“跟她们是没关系,跟她们那些单身的儿子啊侄子啊可有关系了。”   “我不打算结婚了。结婚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人一定要结婚呢?”薛奉遥语气不满。   “你是真的打算不结婚,还是因为没遇上喜欢的人所以排斥这个话题?”阮心糖问。   薛奉遥摇头道:“不结,真的不结了。谁要是追我,我就问他,你能接受不结婚吗,他如果接受那就在一起,不能,就算了。”   “当不婚族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太难坚持了。”阮心糖说,“毕竟人生在世,你不只是你,你还有个身份是女儿,还有个身份是另一半的伴侣,还有个身份是另一半家庭里的儿媳妇,这样三个身份压下来,哪怕你另一半能理解你,两个家庭的大人要怎么办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要一直是一个人,不就只用面对我自己家庭的压力了?”薛奉遥说。   阮心糖此刻想提言漠承呢?他在你心里算什么呢。但张了嘴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有些事情,必须让当事人自己想清楚看清楚,在这之前别人说什么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毕竟,谁能比当事人自己更清楚经历了什么,感受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呢? 第57章 一颗雪梅糖   “……以上,是关于Season酒店事件的汇报。”   会议室里众人沉默不语,江柏屿颔首示意对方坐下。   “大家对Season酒店收购项目有什么看法?”江柏屿问。   底下一众高层交头接耳,互相交换着意见,王副总清了清嗓子道:“江总,Season酒店发生这样的事,任凭他们公关再厉害,恐怕以后也难以翻身。我认为趁现在收购流程还没最终走完,咱们应该赶紧撤出来,及时放弃才是上策,否则这样一个烫手山芋接到手里,恐怕还要连累咱们旗下的其他品牌。”   其他人听闻这话,都点头表示认同,小声附和:   “对啊,跟他们有关系的现在都巴不得撇清关系,咱们何必还坚持。”   “就是,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品牌基本是砸了。”   “我支持王副总的看法。”   ……   江柏屿听着他们的议论声,面上不动神色,眼里多了几分思索。   “言总怎么看?”他侧头看向身旁的言漠承,静等对方的回答。   “王副总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言漠承将视线转回江柏屿,眼眸一如既往冷如寒潭,“如果能趁此重新谈判收购价格,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一笔亏钱的买卖。再说,收购以后,这个品牌的存在与否,不是由我们说了算吗。”   趁火打劫。江柏屿勾唇,有几分不屑,他倒不是在嘲讽言漠承,而是自嘲,因为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作为商人,这样的行为再正常不过,虽然手段不光彩,但对于Season的高层来说,江氏还愿意收购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至少不用担心破产负债。   Season酒店说起来是国内最先成长起来的一批酒店之一,国民度和便捷度在国内都是排的上名号的,虽然经过这件事酒店品牌在受众的好感度会降低,但还好人们的记性很差而且情怀很重,所以也并非难翻身。   “我的意见和言总相同。那么,现在举手表决吧。”江柏屿说,“同意继续收购的举手。”   刚刚还义正言辞要现在放弃的人此时都纷纷举了手。   其实举手决策就是走个形式,两位公司持股最多的大佬都做出决定,剩下的人再反对除了给大佬添堵也没什么作用了。   然而现场还是有一人坚持要把添堵之路走下去。   王副总冷着脸一直没有举手。   江柏屿看了一圈,说:“那就这么决定,收购案后续我还会继续负责,如果你们有任何建议,随时找我。”   接下来又开了一会儿会,等会议结束时已经十一点半。   江柏屿和言漠承并肩走出会议室,余梦生和安素赶紧跟上。   江柏屿看见阮心糖早上发来的微信,顺手拨了电话过去。   “检查完了?医生怎么说?”江柏屿问。   阮心糖:“医生说一切都好,姐姐陪我一起的。”   江柏屿:“嗯,看见你的微信了,你们俩现在在哪儿?”   阮心糖:“在海边。”   江柏屿:“海边风大,你别待太久。快十二点了,回去吃饭吧,别饿着。”   阮心糖:“嗯嗯。”   江柏屿挂了电话,言漠承却突然问道:“小阮和谁在一起?”   “薛奉遥。”江柏屿说着转身走往自己办公室。   言漠承脚步顿了下,转身跟上。   “你还有事?”江柏屿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言漠承关上门,坐到江柏屿对面:“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叫上小阮和……薛奉遥。”   “至于吗?”江柏屿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几小时前刚分开,中午又要一起吃饭?你自己约她不就好了。”   “我约不到她。”言漠承语气干脆。   江柏屿愣了下,惊讶道:“你们昨晚不会啥也没发生,还吵了一架吧?”   言漠承:“发生了什么你不用知道,你现在打个电话,约她们俩中午一起吃饭就可以了。”   “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江柏屿微微挑眉,心道也不能每次都白白给你俩创造机会啊。   言漠承提了下嘴角,“刚刚在会议上站你这边,就是我提前预支的好处。”   闻言,江柏屿眼神一变:“这么说,你其实是想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原本怎么想不重要,接下来这个项目我也不会干扰,你愿意怎样做就怎样做。”   江柏屿食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吟片刻,淡淡抿唇道:“成交。”   白鹰西餐厅。   阮心糖和薛奉遥到时,两位男士都还没过来,但已经提前订好包间,服务员将她们带过去。   江柏屿微信里没告知阮心糖言漠承也会来,所以当江柏屿和言漠承同时出现在包间门口时,她们两人都有些惊讶。   薛奉遥看在阮心糖的面子上没有摔门而去,但是全程也没给一个好脸色。   静默尴尬地吃完饭,江柏屿说送阮心糖回家,于是带着阮心糖先行离开,让言漠承和薛奉遥两人自己相爱相杀。   走出餐厅,上了江柏屿的车,阮心糖劫后重生般叹了口气,“一顿饭吃得我提心吊胆,感觉我姐分分钟能掀桌走人。”   “我也不知道言漠承当初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姐的事,让她记仇到现在。”江柏屿说。   阮心糖又叹一口气:“唉,她也不愿告诉我,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强求也不是你的。”   “但是尽力去争取,总归是没错的。”江柏屿伸手揉着阮心糖的头,“别叹气了,回去陪着妈妈看看电视,放松心情。”   “说到这儿,我今天看见一个新闻!”阮心糖突然激动道:“你知道吗,那个Season酒店被曝出来说房间内按了针孔摄像头!”   “啊,知道。”   阮心糖担忧得眉头紧皱:“我们上次就是在那家酒店吧?会不会也被拍下来了?”   江柏屿笑了下,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没有。总统套房都没有发现摄像头,只在一般的标间大床房里安装了。不过为求心安,我还是把网上流露出来的所有视频翻了一遍,确认没有。”   阮心糖松了口气,想想还是气愤,义愤填膺道:“这辣鸡酒店,下次可再也别住了,吓得我一上午提心吊胆的,你说这酒店的安防得多差,要是被我发现的话,我告死它!”   江柏屿:“……”   “好,以后咱再也不去了。”江柏屿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坚持收购的立场到底有没有问题。   阮心糖留意到江柏屿的脸色,想了想,问道:“Season酒店不是江氏旗下的品牌吧?”   “不是。”说完,他又转头无辜地看了一眼阮心糖,“不过马上就是了。”   “Emmm……那你当我刚刚那些话没说过吧。”   江柏屿抿唇笑了:“没事。其实按摄像头也不是酒店的意思,酒店本身也是受害者,具体是什么人干的,酒店还在配合警察调查,相信不久会给大众一个解释,赔偿也不会少。”   阮心糖点点头,“有赔偿的话多多少少能弥补一些顾客的心理创伤。”   “那我是不是也得补偿你,毕竟让你提心吊胆一上午?”江柏屿笑道。   阮心糖扬起下巴:“对啊,罚你今天早点回来补偿我!”   “今天啊……”江柏屿语气有些不确定。   “不行吗?”阮心糖有些失望。   “可以。”江柏屿立即回道。   他将车停在阮心糖家楼下,侧了身揽过阮心糖的肩,将她拥入怀里,跟对方肯定道:“我一定早点回来陪你。”   送了阮心糖回家,江柏屿驱车回公司。   广播里新闻还在跟进报道Season酒店的事。   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发生,他这周基本可以休息,本来之前他就已经提前处理好其他工作,正好腾出时间陪阮心糖处理婚礼的事。   可惜现在又被绊住脚,分身乏术。   越听越烦躁,江柏屿关掉广播,降下车窗通风。   这件事,他总觉得来得蹊跷。   设计部主管办公室。   正是午休吃饭的时间,念裴拿过外卖饭盒,正要开吃,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   看见来电,她瞬间胃口全无。   “喂。”   “我周末就回国,你帮我问问江柏屿,提前给他送的这个见面礼还满意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贱又坏。   “什么?”念裴没懂对方的意思。   对方猖狂地笑了两声,“Season酒店的事听说了吧?”   “唐凯封!”念裴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含义,“你还真是够卑鄙无耻的。”   “我是卑鄙无耻,我又从来没否认过,你当初不是就喜欢我的真实吗?”   念裴强忍怒气:“唐凯封,你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我暴露你的所作所为?”   唐凯封完全有恃无恐:“你问问你自己,敢吗?”   “我……”念裴突然语塞。   她确实不敢,因为唐凯封还握着她的把柄。   百叶窗外突然多了个人影,江柏屿的声音传入办公室内:   “念主管在吗?”   “在的。”   随即,敲门声响,念裴赶紧挂断电话,若无其事吃面前的沙拉。   江柏屿压下把手推门而进。   “还没吃饭?”他在念裴对面坐下,随口问道。   “有事?”念裴叉起几片生菜丢到嘴里,嚼不出来什么味道。   “没事,找你闲聊而已。”江柏屿看着面前素了吧唧的沙拉,眼神略带嫌弃:“好吃吗?”   “不好吃不也得吃,减肥啊。”   “你又不胖。”江柏屿话锋一转,“怎么,唐凯封嫌你胖了?”   念裴手里动作猛地顿住。   江柏屿懒散地靠着椅背,歪着头,手指轻击桌面,在等念裴的回应。   “有意思吗?”念裴不满地看他一眼,继续吃沙拉。   “我一直没问过你,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江柏屿问。   念裴轻笑了下,“还在耿耿于怀?这是不是说明你心里还没放下我?”   “放不下你的不是我,唐凯封不是为了你马上要回国?”江柏屿顺着她的话说道。   “他回国是为了他们公司,跟我有什么关系。”念裴淡然回道,眼也没抬一下。   江柏屿沉默几秒,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念裴,我不知道你和唐凯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回国之后情绪的起伏无常。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想劝你离唐凯封远一些,但是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就把问题误会都说清,也许事情会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江柏屿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总之,我想说的是,你如果需要任何帮助,可以随时找我。”   “你帮不了我。”念裴轻声道,低头叉着沙拉里的玉米粒。   良久,她撑起下巴看向江柏屿,嘴角上扬带着笑,眼里的泪光还没褪尽:“感情的事外人怎么帮呢。”   念裴低头继续吃沙拉,江柏屿无声叹出一口气,无奈里裹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他伸手揉着念裴的发,柔声道:“那你记住,你不是一无所有,任何时候只要你回头,我和念琢都在。”   办公室的门拉开又关上,江柏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念裴吸了吸鼻子,眼泪没绷住,一颗颗砸在沙拉盒里。   她一手推开沙拉,倒向椅背,难过得想吐。   ^   转眼到周五,婚礼前一天。   江柏屿因为不能和阮心糖见面,于是依旧去了公司。   阮心糖则和大学时期的闺蜜约了去逛商场,想买几条孕妇穿的裤子,以前的裤子裙子现如今都穿不下了。   两人逛遍了商业街的母婴店和女装店,边聊边逛,不知不觉就逛了一下午,阮心糖本还想请闺蜜吃饭,但是闺蜜临时有事,只好作罢。   两人在商业街口分手。   刘司机生病请假,阮心糖也没开车出来,便去到临近的公交车站处等公交,顺便看看能不能拦到一辆出租车。   此时是下班高峰期,商业街来来往往正是人最多的时候,阮心糖看三辆出租车都被其他人眼疾手快抢到,只好退到公交站台耐心等公交。   手机里APP显示下一趟公交十二分钟后到站。   等了会儿,眼看公交随着车流慢吞吞地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却被公交车前面的一辆黑色敞篷跑车吸引。   重点是跑车里坐着一位带着墨镜的帅哥。   那人的外表是所有人不会有争议的那种帅,黑发清爽,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饰品,但自身的气质已经足以抓住旁人眼球。   是什么气质呢?阮心糖一时形容不出来。   直到那位帅哥将车停在她面前,将墨镜摘掉,一双桃花眼的眼尾微挑,嘴角同时勾出一抹撩人的笑时,阮心糖想到了两个词:   亦正亦邪,勾人魂魄。   “美女,你是阮心糖吧?”帅哥一手随意搭上旁边座位的椅背,冲阮心糖盈盈笑道:“上车,我送你回家。”   帅哥再是吸引人眼球,当公交车到站时,众人还是立即蜂拥而上,没有半秒耽搁。   阮心糖也想上,但看着被撑满的公交,还是决定先不上了。   她看向面前的男人,防备道:“ 我们不认识吧?”   “不认识,”帅哥笑道,“但我认识你老公,江柏屿,我们是老朋友。”   “是吗?”阮心糖惊讶道,她没听江柏屿提起过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朋友。   不过她的朋友圈,江柏屿也不全都认识,但是面前这人看起来并不是值得信赖的那种人啊。   阮心糖还是迟疑着不敢上车。   帅哥见她不信,没有半点不耐烦,笑着解释道:“我还认识季怀放,你总该信我了吧?我们之前在A国都是很熟的朋友,我这次专程回来就是为了参加你们俩的婚礼,不过我没告诉他,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上来吧。”帅哥替她打开车门,“现在人多不好打车,作为朋友,我有义务帮柏屿护送你安全到家,可别质疑我的一片好心啊。”   “没有没有,那就麻烦您啦。”阮心糖一听他还认识季怀放,估计确实和他们是朋友,于是坐上他车,系好安全带。   帅哥满意地笑了下,一踩油门,黑色跑车立即混入车流。   “对了,你住哪儿?”帅哥问。   “花溪小区。”阮心糖回道。   帅哥点点头,没再说话。   沉默的气氛略微尴尬,阮心糖又道了声谢:“谢谢啦。”   帅哥不甚在意的微挑嘴角:“客气。”   “对了,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前方红灯,男人将车缓缓停下,嘴角的浅笑撩人却透着森森冷意:   “唐凯封。” 第58章 一颗杨梅糖   与此同时,电话铃响,阮心糖没注意,被这动静小小地惊了一下。   是江柏屿打来的。   “喂,柏屿。”   “妈说你还没回家,在哪里?”江柏屿的声音懒洋洋的。   “在车上,正在往家走呢。”   “自己打的车?”   “不是,是……”阮心糖偏头看向唐凯封,正准备解释,却见唐凯封食指抵着唇,冲她眨了下眼,示意她先别明说。   “嗯?”江柏屿听阮心糖拉长了尾音,迟迟没继续往下说,有些困惑。   “是自己打的车啦,你别担心。”阮心糖顿了下说道。   “嗯,注意安全,到家再给我个电话。”江柏屿柔声嘱咐。   “知道啦。”   挂掉电话,唐凯封在旁轻轻笑了两声:“糖糖你先别告诉他,明天给他一个惊喜。”   糖糖……   阮心糖莫名不太喜欢这人的自来熟,其实当初季怀放也很自来熟,但季怀放就是比唐凯封要讨喜。   虽然在心里这么比较江柏屿的朋友不太好,但阮心糖就是这么觉得,唐凯封的笑容总是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唐凯封将车开上一条小道,避开堵成一条长龙的车流。   “这么走对吗?”窗外渐渐人际稀少,阮心糖不由问道。   “别担心,我这是带你抄近道,你没看那边都堵成什么样了,等送你回到家天都黑了。”唐凯封侧头看她一眼,安抚道:“相信我。”   阮心糖点点头,问道:“你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对这边还这么熟悉?”   唐凯封提起嘴角,莫名的笑了下,转移话题:“你知道我爱好赛车吗?”   “啊?”阮心糖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坐好了,趁着这条道没人,我练练手。”话音刚落,车子猛地加速,窗外景色一下模糊起来。   车子在小道上超速行驶,扬起一片灰尘。   阮心糖心脏一紧,吓得紧紧抓住右边车顶的扶手。   唐凯封的车技她根本无心感受,每次车尾漂移时她都觉得要被甩出去,而拐过弯后的短暂平静都头晕想吐得厉害。   小腹坠坠的疼,阮心糖有些害怕,艰难吞咽了下,抓着唐凯封手臂道:“开慢点吧,我要吐了。”   唐凯封侧头,嘴角挂着兴奋的笑,眼里倒映着阮心糖苍白的脸,情绪更加高涨,“适应适应就好了。”   “我适应不了...”阮心糖的胸腔堵得喘不过来气,每一开口就有想吐的感觉。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辆货车,从右边横穿而来,唐凯封的车明显超速,眼看躲避不及。   “啊!!!”阮心糖吓得捂住脸,小腹一阵剧痛。   车子急刹,阮心糖差点弹飞出去,又被安全带扯回座椅里,后脑猛地撞在椅背上。   车里静了两分钟,唐凯封丧心病狂的笑了起来,“真他妈刺激,哈哈哈...”   阮心糖缓缓拿下手,眼前的街口空无一物,那辆货车已经走远,没有撞击,没有车祸。   但她没有感觉到丝毫劫后重生的喜悦,她解开安全带,掰着车门,动作慌乱急切。   “干嘛?下车?我还没送你到家呢。”唐凯封两手枕在脑后,冷冷笑着。   “不需要了,我现在就要下车。”阮心糖知道车门被锁,“麻烦你开门,否则我要报警了。”   “报警?”唐凯封似乎觉得很好笑,抖着肩笑了良久。   阮心糖还在平复心跳,她瞪眼看着唐凯封,然而眼里流露出的害怕却让唐凯封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你这胆子,比念裴小太多。”唐凯封突然收敛了笑容,一手抓过阮心糖的后脑,将她的脸凑到自己面前,另一手将她挥舞的双手制在身后。   他嚣张又狂妄地欣赏着阮心糖甜美可爱的脸庞被他吓得又惊又怕,“可是小白兔,也有小白兔的魅力啊。”   他凑近阮心糖耳畔,轻嗅了下,接着轻笑一声,低沉的声音暧昧的调戏:“连身上都有一股奶糖味儿,你果然和念裴不一样,难怪江柏屿为了你连念裴也看不上,也是,谁不喜欢听话的小白兔呢?”   “你到底是谁?”阮心糖偏头躲避唐凯封的动作,手上还在不停挣扎,两只手腕被唐凯封一手握住。   对方的力道太大,仿佛很轻易就能折断她的手腕。   唐凯封向阮心糖的耳朵轻轻吹了下,看她偏着头使劲躲,声音里带笑:“我是唐凯封啊,不是早就告诉你了。”   “你不是江柏屿的朋友!”阮心糖又怕又气,暗自骂自己是个蠢货,这么轻易就上了他的车。   唐凯封勾起嘴角,天生多情的眼眸盯住阮心糖不放,“我跟他是情敌。从念裴到你,他看上的,我都要。”   阮心糖一阵恶寒,这话听起来中二到她想翻白眼。   背后的车窗突然发出重重的拍打声,来势汹汹。   阮心糖心里一动,终于有人来了!   “呵、救星来得挺快。”唐凯封看着车窗外怒目而视的男人,满意地松开阮心糖。   他解开车门锁,车门立即被拉开,阮心糖逃一般的扑进车外男人的怀里。   来人是江柏屿,是她的救星。   唐凯封也下了车,这才发现,跟着江柏屿过来的还有季怀放和念裴。   他的视线掠过抱臂站在远处的念裴,又重新回到面前紧紧相拥的情侣身上。   看,他可是做了件好事,才让江柏屿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而他还甘愿当陪衬和反派呢,他难道不是个伟大的情敌。   “Hi,Chris,惊喜吗?”唐凯封摊开双手走近江柏屿,看起来真像个好久不见的朋友,还想送上一个拥抱。   阮心糖见他过来,立即抓着江柏屿衣角躲到他身后,她真是被唐凯封搞怕了。   江柏屿脸色冷如冰霜,愤怒到达临界点,走过去没半句废话,冲着唐凯封左脸挥了一拳。   “惊你妈!”   唐凯封的衣领被江柏屿揪起,抵在车门上,他抬手挡下江柏屿挥来的第二拳,舌头顶了下嘴角,尝到一丝血腥,抬眸的一瞬间,眼里笑意裹着冰冷。   两人的怒气值都一致爆表,季怀放和念裴都走到江柏屿身边,形成三对一的局面。   “唐凯封,如果你不想挨揍,现在立刻滚蛋。”念裴冷冷道。   唐凯封的视线落在念裴眼里,半晌,他挑起嘴角,不屑的冷笑了下:“哗,三对一,我甘拜下风。”   他推开江柏屿揪住他衣领的手,转身走向另一边的驾驶位。   拉开车门,唐凯封没立即坐进车里,而是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迹,突然向后面的阮心糖喊道:“糖糖,这一拳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老公计较了,咱们下次见。”   轻挑的话语再次激怒江柏屿,他还没出手已经被季怀放拦下,“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真要把唐凯封揍出个好歹来,唐氏老爷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唐凯封驱车离开。   念裴侧头看向江柏屿,见他眼里的怒火还没消下去,提醒道:“你先看看糖糖吧,她好像很难受。”   江柏屿立即转身走到阮心糖身边,见她脸色还是苍白,额头直冒冷汗。   “肚子不舒服?”他伸手覆上阮心糖的小腹。   “去医院。”阮心糖靠在江柏屿怀里,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医院。   薛奉遥给阮心糖做完检查,让她再休息会儿,开了几瓶镇静舒缓的药水给她输上。   “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情绪极度不稳定影响到了胎儿,休息会儿应该就没事了,胎儿也没有问题,别担心。”薛奉遥轻拍阮心糖的肩,让她放松下来。   她转而又对一旁神色凝重的江柏屿道:“你就在这儿陪会儿糖糖吧,别又有事要突然回公司,等这几瓶药水输完就带糖糖回家。”   语气里隐约的责备,让江柏屿更加自责。   “谢谢。”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十分的自责。   阮心糖将没输液的那只手伸出去握住他的手掌,想给他安慰。   “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念裴说道,“糖糖,你好好休息,明天婚礼见。”   阮心糖点头。   季怀放同时也说要走,正好可以送念裴回家。   “安心休息一晚,明天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季怀放微笑着安慰阮心糖,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只不二家棒棒糖,“给你。”   “谢谢。”阮心糖接过,放到枕头边,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小孩一样,打针输液后需要糖来哄。   她抿唇跟季怀放和念裴挥手再见,江柏屿送他们出了病房。   病房是单人vip病房,江柏屿回来后就剩下他们两人,他坐在一旁垂眸不说话,眉头还是微微皱着。   阮心糖摇摇他的手,撒着娇:“别生我气了。”   江柏屿错愕抬眸,无奈地笑了下:“我没有生你气,是你该生我气才对,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怎么没保护好,现在不是好好的。”阮心糖柔声道,“你别自责,是我太笨,他说是你的朋友,我就上了他的车。”   江柏屿疼惜地握住阮心糖的手,拿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下,“你不笨,我没跟你提过他,你没防备很正常。”   阮心糖:“那你跟我说说,他到底是谁?”   江柏屿缓缓道来,跟阮心糖解释:“他是唐氏集团的总裁,也是念裴的前男友。我跟他不熟,但知道他性格猖狂自大,喜怒无常。在今天之前,我们从来没有正面对上过,虽然是竞争对手,但偶尔在商业宴会饭局上碰见,也不会针锋相对。就算当初念裴因为他跟我分手,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报复或者怎么样,那只是念裴的选择而已,我尊重她。但唐凯封今天通过这种方式伤害你,已经触到我的底线,我一定会把这笔账跟他算清楚。”   阮心糖:“但我从他的话里感觉出来,他对你积怨已深啊。”   江柏屿:“大概是因为念裴和我之间的朋友关系让他不爽,听说他控制欲和占有欲很强。”他轻蔑地笑了下,“说白了,就是个变态。”   阮心糖觉得这么猜测有几分道理,唐凯封最后那句话真是十足的霸道又猖狂,大概念裴和任何男人走近一些都会让他发疯。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明明在电话里...骗了你。”阮心糖说到最后有些底气不足。   江柏屿的指尖轻轻搔着阮心糖的手心,浅笑道:“你还骗得了我?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再加上唐凯封今天回国,怀放那边也一直盯着他的动静,跟你电话后没多久,他就打电话来说唐凯封把你接走了。”   唐凯封做这件事完全没想躲着他们,开着拉风的超跑,在大街上就把他老婆骗上了车,非常高调。   而这样的高调也正好说明他其实没想对阮心糖做什么,只是在向江柏屿挑衅:   你看,我要是想对你身边人下手,易如反掌。   卑鄙又无耻。   想到唐凯封,江柏屿脸色又变得冷峻起来。   “先不提他了,以后我遇见他会绕着走的。”阮心糖说完,又笑道:“想想明天的婚礼吧,本来说前一天不能见面的,结果咱们俩还是见了,被妈妈知道又该说我们了。”   “我待会儿悄悄送你回去,不让妈妈知道。”江柏屿让她放心。   话音刚落,阮心糖手机铃响,正是阮妈妈打来的。   阮心糖心虚地看了江柏屿一眼,接起,跟阮妈妈解释要晚点才能回去,还在外面吃饭。   阮妈妈叮嘱她早点回去,还叫她别忘了给江柏屿去个电话。   “嗯嗯,我会给他打电话的。”阮心糖说着冲江柏屿吐了下舌头,“妈妈拜拜。”   挂掉电话,江柏屿轻轻刮了下阮心糖的鼻子,宠溺道:“今日份谎话额度用完了。”   阮心糖不好意思的拉了被子盖住头,又想看江柏屿,于是拉下一点被子把眼睛露出来。   江柏屿被她这动作萌化了,忍不住凑上去捧住她脸,深深地吻她,吻得她踹不过气,又放开她,轻轻地啄她的嘴唇。   江柏屿:“我爱你。”   阮心糖:“嗯,我也是。”   绝对真心。   输完液,江柏屿送阮心糖到家,把车停在楼下后,又坚持要送她上楼,然后在阮妈妈开门时躲在楼梯拐角处,见阮心糖进门了才安下心。   阮心糖回到家很快又困了,一沾枕头又睡了一觉,但这一觉很短,她突然醒过来时刚十二点。   半夜有些凉,她起来去关窗,却看见楼下路灯处还停着江柏屿的车。   惊讶之余,她已经拿过手机拨通了江柏屿的电话。   “怎么还没睡?”电话那头江柏屿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我都睡了一觉了,你怎么还没回去?”阮心糖趴在窗口上懒懒问。   江柏屿顿了几秒,浅浅的呼吸裹着一声叹息:“就想再守你一会儿。”   他声音里的不舍和想念让阮心糖有些鼻酸,“傻子。”   她知道是今天的事让江柏屿担心了,所以他待到现在还不愿走。   “你出来。”阮心糖说,见江柏屿从车里出来,又说:“抬头。”   于是江柏屿抬头,目光所及之处的窗口伸出了一个亮晶晶的脑袋。   “你头上戴的什么玩意儿?”他忍住笑问。   “彩灯!”   阮心糖一张笑脸在闪亮的彩灯包围下光彩夺目,映了江柏屿满眼星光。   “我怕你看不见我。” 第59章 一颗山梅糖   阮心糖睁开眼,刚六点半,天边显出鱼肚白。   窗边的彩灯还在闪烁,提醒着她昨晚的情景。   江柏屿这个傻子呀。   她笑了笑,顺手拿过一件针织外套套上,下床来到窗边,楼下昨晚江柏屿停车的位置现在停了另一辆白色轿车,好像是楼下那家人的。   对面的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门口蒸的不知是包子还是馒头,白色水蒸气升腾往上,缭绕不绝。   阮心糖耸耸鼻子,好像已经闻到了揭开蒸笼后的鲜香味道。   “糖糖,出来吃早饭。”刚感觉到饿,卧室外阮妈妈已经在喊。   看来这味道不是幻觉。   “来啦!”阮心糖脚步轻盈走出卧室。   洗漱完坐上饭桌,阮心糖随手拿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烫得她两手来回倒,又非得送到嘴边咬上一口才肯放下。   “跟妆师几点来?”阮妈妈喝着小米粥问道。   “定的七点。”阮心糖夹了一小筷子酸豆角,又低头咬了口馒头。   阮妈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爸爸呢?”阮心糖问。   “还没醒,昨晚有些失眠。”阮妈妈说完不等阮心糖搭话,立即又问:“馒头好吃吗?”   “好吃,他们家的好像一直都这个口感,没变过。”阮心糖说。   “你从小就爱吃他们家的。”阮妈妈笑了笑,又突然地叹息一声,“你啊,你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呢?好像昨天你还在上小学,今天竟然就要出嫁了,这时间快得,让我跟你爸爸措手不及。”   言语间的疼惜和不舍甚是催泪,阮心糖鼻头一酸,眼里已经泛起点点泪光:“妈...”   “不许哭——”阮妈妈话音未落,阮心糖已经瘪嘴哭出声来,伸手要抱抱。   很久,阮心糖都没有放肆哭过了,长大后每次哭都是半隐忍的状态,不敢出声,不敢哼唧,更不敢在别人面前哭得一副丑样。   唯独在母亲面前,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可以什么也不管,哭个痛快。   阮妈妈轻声哄着阮心糖,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我只是忍不住想抒发点感情,不是故意要惹你哭的。”   “妈妈,我舍不得你和爸爸。”阮心糖眼泪啪嗒啪嗒掉。   “那咱们别嫁了。”   “啊?”阮心糖从阮妈妈怀里抬起头来,眼里含泪,满脸无措。   “逗你的。”阮妈妈忍不住笑出来,又拍着阮心糖的背安慰:“妈妈相信你们可以携手共度一生,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妈妈放心。”   “嗯!”阮心糖搂着阮妈妈的脖子,浓浓的鼻音里掩不住的坚定。   吃完早饭,三个伴娘也都陆续到了,其中一个是薛奉遥,另外两个则是阮心糖的闺蜜。   阮心糖先是换上准备出门穿的秀禾服,这身秀禾服也是量身定制,上身是白底褂皇,下裙是改良的秀禾裙,全身彩银线三维立体龙凤纹刺绣,粉白素雅。   婚服换好后则是漫长的化妆盘发。   阮心糖一边打哈欠一边听跟妆师唠叨她昨晚怎么没早点睡,今天眼睛都肿了吧啦吧啦。   跟妆师好像特别追求完美,阮心糖眼睛稍稍有些肿被她唠叨半天,还拿她跟某个明星比,说她素颜比那个明星好看多了,但是因为眼肿所以上妆效果不完美,不过在她的高超技术下还是完败那个明星。   阮心糖问她是不是不喜欢那女明星,跟妆师特别耿直:“对!上回嫌我给她化的眉毛丑,一掌打掉了我的眉刷,气死我了。”   阮心糖宽慰道:“明星嘛,众星捧月,脾气大点也正常。”   终于化完妆,婚礼跟拍的摄影师也到了,阮心糖化好妆一出卧室,几个照相机对准她就是一阵拍,也让她享受了短暂的明星待遇。   八点四十,新郎的接亲队伍到了楼下,阮心糖忍不住要跑到窗边去看江柏屿,被薛奉遥使劲拉住。   “你赶紧给我坐回床上去!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薛奉遥把阮心糖按回床上,接着和另外两个伴娘挤在窗边看楼下的接亲队伍。   伴郎先从车里出来,一共三人,最先出来的是念琢,第二个人薛奉遥不认识,第三个人出来时,一只长腿刚从车里跨出,她便若无其事离开窗边。   阮心糖抻着脖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俩闺蜜的背影,忍不住轻声问:“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其中一个闺蜜转过头来,笑容灿烂:“看见啦,不愧让你暗恋这么多年,有够帅,就连旁边的伴郎也一个赛一个好看。”   “咱们也没输啊!”薛奉遥大大咧咧揽过阮心糖的肩,跪坐到床边,神色骄傲。   阮心糖取消了堵门的游戏,她就是不想把江柏屿堵在门外。   江柏屿和几个伴郎轻轻松松进了门,却又被薛奉遥调侃:“江柏屿,就这么进来也太没诚意了吧?”   其他两个伴娘因为不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只好薛奉遥出头。   江柏屿笑了笑,气势很足的拿出一把红包奉上:“这样行吗?”   薛奉遥张嘴做了个“哇”的口型,满意的挑眉,拿过红包和其他两个伴娘分了,“行吧,散财童子,新娘是你的了。”   散财童子...   江柏屿无语地看了眼身旁的言漠承,用眼神示意:“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言漠承波澜不惊地转过视线,落在将红包抱在怀里的薛奉遥身上,静静站成一尊望妻石。   “还得找婚鞋呢。”阮心糖的闺蜜喊道。   “美女,你们藏哪儿了?”季怀放问话的同时已经开始掀窗帘。   “这个我有经验,我当过好几次伴郎。”念琢敷衍地环顾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阮心糖脸上,坏笑道:“我猜藏在新娘的裙底。”   阮心糖脸色一变,露出被猜中的惊讶和尴尬。   江柏屿一见她这模样,心里瞬间了然。他放柔了声音,眼眸盯住阮心糖双眼:“老婆,是藏在你裙底吗?”   一声“老婆”喊得阮心糖心痒痒,她又一向不擅长说谎,立即弯了双眼准备回答,刚要点头却被薛奉遥按住肩膀。   “诶?”薛奉遥拖长尾音,用眼神提醒她出点难题。   江柏屿却在此时单膝下跪,伸出右手手掌摊在阮心糖面前,纯正的低音炮蛊惑着她的心:“乖,给我。”   阮心糖立刻像只面前被吊着小鱼干的猫,乖巧地从裙下拿出婚鞋,一秒没耽搁。   见状,薛奉遥一掌拍上脑门,这投降也太快了,简直没眼看。   接下来依旧是婚礼的繁琐环节:给父母敬茶、出门、回别墅、给江家长辈敬茶、再去到举行婚礼的酒店现场。   酒店选了江氏集团旗下最高端的品牌,整栋场地都被包场,没有请柬根本进不去。   阮心糖到酒店后先去了新娘休息室换婚纱,跟妆师又重新给她盘发做造型,她虽然精神很足,但身体有些撑不住,困得打了个哈欠。   “好像每个新娘到这一步都会开始犯困了。”跟妆师又开始跟她聊天。   “我其实很兴奋的,”阮心糖又打一个哈欠,“只是昨晚确实没睡好。”   “你眯会儿吧,我盘完头发叫你。”跟妆师说。   阮心糖便眯起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不知这一睡睡了多久,阮心糖猛地从椅子上醒过来时,一睁眼,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披头散发,且休息室里只剩她一人。   不知道跟妆师怎么搞的,说给她盘发,竟然丢下她自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阮心糖起身,自己抱起婚纱的拖尾,准备离开休息室去找跟妆师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握上门把手,她随意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指示现在竟然已经是晚上七点!   阮心糖来不及惊讶,拉开门往外跑去。   跑了一路,一路无人。   整个酒店寂静无声,唯有她的脚步声和急促地喘息声在回响。   跑出酒店,阮心糖来到她和江柏屿本来要举行婚礼仪式的空草地。   夜幕之下,草地上空荡荡一片。   “江柏屿!”阮心糖朝周围大声喊,额头急出了冷汗。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猛踩油门的轰鸣声,阮心糖回头,一辆黄白色的大巴几乎在两秒间冲到了她面前。   接着,她被重重地撞飞出去。   而那个大巴的司机,她看得真切。   是一个男人,但没有脸。   猛地睁开眼,阮心糖再次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恍惚。   刚刚,是个梦?   “诶别动。”跟妆师在身后说道,又给她正了正头纱的位置,“头纱差点戴歪了。”   阮心糖抬眼环顾休息室的墙,想看看时间,然而跟梦里不同,墙上并没有时钟。   她松了口气,问跟妆师:“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十几分钟。”跟妆师轻扶着阮心糖的头,对镜子里笑说:“好啦。”   阮心糖的情绪还沉浸在那个梦里,望着前方的眼神迷茫得没有焦点。   “不舒服吗?”跟妆师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阮心糖这才又重新看向自己的脸,还真是,跟之前的红润比简直像撞见鬼一样。   “没事没事。”她赶紧拿了腮红刷往自己脸上扑腾。   “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再坐会儿。”她朝收拾东西的跟妆师说道。   跟妆师点点头,随后退出休息室。   阮心糖本来的好心情全被刚才的噩梦搅和了,虽然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噩梦,但刚刚被撞飞出去那刻太过真实。   大概是昨天被唐凯封吓的后遗症,估计短时间内她坐车都会有阴影。   突然有人敲了门。   “谁呀?”   “是我。”   江柏屿。   阮心糖一听是江柏屿赶紧回了声“进来。”   江柏屿推门而进,越过一扇屏风,走向里间。   眼前一袭纯白婚纱的阮心糖美得他挪不开眼。   他走近两步,阮心糖也立即起身上前。   想到刚刚梦里到处找不见江柏屿的情形,阮心糖还心有余悸,一个箭步扑到了对方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怎么了?”江柏屿立即察觉出阮心糖情绪异常。   “刚刚做了个噩梦。”阮心糖的小声儿委屈巴巴的,听得江柏屿一阵心疼。   “我说你半天没出来,原来是睡着了。”江柏屿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哄道:“梦到什么了,跟我讲讲?”   “不要,我不想回忆了。反正梦里我找不到你。”阮心糖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的泪,声音却忍不住带着哭腔。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这恰好证明,在现实世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江柏屿温柔的声音里好似有魔力,一下驱散了阮心糖心里的刚刚积存的阴霾。   她踮脚仰头,在江柏屿右脸吧唧一口,留下她鲜红饱满的唇印。   江柏屿见阮心糖抿唇,便知道她是故意的,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尖,宠溺道:“好看吗?”   “好看,不许擦。”阮心糖两个小梨涡在江柏屿眼前招摇。   江柏屿掐着她腰柔声威胁:“待会儿出去别人笑话你老公,你舍得?还不快给我擦了。”   阮心糖笑着,扯过一旁的纸巾仔细地给他擦掉。   休息室里一时安静下来,突然,外面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人的说话声。   因中间隔着一扇装饰屏风,进来的两人好像不知道里面阮心糖和江柏屿都在。   阮心糖和江柏屿面面相觑,听着外面两人的争执声,都愣住没动。   薛奉遥冷声质问:“言漠承,好马还不吃回头草,你当初走得那么决绝,现在又到我面前低声下气,未免有些惺惺作态,你以为是个人都能被你任意拿捏?”   言漠承没回应。   屏风突然被猛地撞击了一下,外面言漠承好似把薛奉遥抵在了屏风上。   薛奉遥这回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声音。   阮心糖听了会儿,脸色突变,跟江柏屿咬耳朵,语气愤懑:“大哥也太没风度了,说不过竟然要捂住我姐的嘴?”   “……”   江柏屿差点笑出声来,凑近阮心糖耳朵,“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   阮心糖:“???”   江柏屿:“很明显是在强吻。”   阮心糖:“噢~”   经他一点拨,阮心糖瞬间反应过来,一时又红了耳根。   突然,一声响亮的耳光——   “啪!”   江柏屿:“……”   阮心糖:“哦豁……” 第60章 一颗酸梅糖   耳光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屏风右边的两人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突然,旁边又起了争执。   听起来是薛奉遥想离开,言漠承不让。   两人动静越来越大,江柏屿指了指旁边的衣柜,示意阮心糖躲进去,否则等外面两人闹到里间来看见他们俩在,那就十分尴尬了。?   江柏屿领着阮心糖轻手轻脚躲进衣柜。   果然,没一会儿,还在争执别扭的那两人转移战场,进了里间。   薛奉遥背抵着化妆桌,双手抱臂,语气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   言漠承以沉默相对。   就在衣柜里的阮心糖和江柏屿都在困惑他到底还要沉默多久时,才听见他声音极轻的回了句:“不要嫁给别人。”   几乎是在哀求。   薛奉遥眼里原本的冷漠情绪被对方语气牵动,化为柔软。   她低下头,不再看那双示弱讨好的双眼:“你听见了?”   言漠承上前半步,紧抱住她,动作有一丝慌乱。   好像生怕她被人抢走,所以要牢牢抱在自己怀里才安心。   “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嫁给别人。”   薛奉遥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动作上虽没有回应,脸色已经柔和许多。   “言漠承,你始终欠我一个解释。”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委屈。   言漠承低头吻住她,轻柔地吮吸她的唇瓣,一如既往的深情。   两人吻得忘我,休息室里暧昧旖旎。   阮心糖贴着衣柜缝隙看得入神,露出老母亲般慈祥微笑。   突然,江柏屿侧了下身,原本挂得好好的小礼裙从横梁上滑落,铁艺衣架砸在木质衣柜里,丁零当啷作响。   阮心糖肩一抖,转过头去,用犀利眼神质问江柏屿:“干嘛呢!”   江柏屿两手一摊,表情十分无辜。   外间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阮心糖还来不及细想那两人是不是出去了,就听见一声低沉冷冽,掩不住怒气的低喝:   “出来!”   被发现了。   她尴尬地吐了下舌,推开衣柜门。   “大哥……”她赔着笑,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眼珠一转,又笑嘻嘻改口道:“姐夫!”   强烈的求生欲。   言漠承本来冷峻的脸色,被这一声“姐夫”叫得完全破了功。   他忍不住微扬嘴角,带着对晚辈的宠溺嘱咐他们:“下次再偷听,记住别发声。”   阮心糖尴尬又乖巧地点头。   江柏屿却听不惯:“这本来是我们的休息室,给你们腾出空间来已经很体贴了,想要不被打断,就找个你自己的地方。”   话音落,他被阮心糖用手肘顶了下。   言漠承一点没恼,反而附和道:“说得是。”   说着他准备要出去,经过阮心糖时又低声道了句谢:“谢谢。”   “呼!”   休息室门被关上,阮心糖嘘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我是不是很聪明?”   想到她刚刚求生欲旺盛的一刻,江柏屿轻点了下她的鼻尖:“机灵鬼。”   “我们也该出去了,时间快到了。”他抬手看了眼表,牵着阮心糖出门。   来到举行婚礼仪式的草坪,两旁的宾客席已经坐满亲朋好友。   阮心糖站在花环拱门外,等着仪式的开始。   有不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宾客回过头来笑盈盈地打量她,她含着笑一一回应。   再次站在草坪上,她不免又想到刚刚噩梦里的场景。   那辆黄白色的大巴就是从她左手边撞来,而事实上她左手边的尽头是一面人工湖。   看来梦终究只是梦而已。   她安慰自己,压下隐隐不安的情绪。   仪式顺利进行,阮妈妈推着阮爸爸,阮爸爸牵着阮心糖的手,送她到了红地毯尽头的新郎处。   她的手被父亲交到江柏屿手里。   阮爸爸致词时几度哽咽,阮心糖本来就爱哭,此时更加忍不住,眼里瞬间泛起泪花。   江柏屿轻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又将她拥在怀里小声安慰。   等阮心糖心情平静些,又继续交换戒指的环节。   新人戴上戒指的一刻,宾客席爆发一阵掌声。   最后一排坐着念裴,早上出门时她爸问她去哪儿,她说参加江柏屿的婚礼,她爸爸劈头盖脸羞辱了她一番,好像没有嫁给江柏屿是她此生的一个污点。   念琢之前也劝过她不要来,毕竟她之前和江柏屿的婚约在圈子里传得挺开,过来说不定遇到情商低的叔叔阿姨还要拿以前的事调侃她。   可她还是来了。   毕竟江柏屿对她来说是跟念琢一样重要的存在,超越朋友,胜似家人。   他的幸福,她怎么可以不亲眼见证。   而阮心糖,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手机突然在这时震动,念裴看了一眼。   “又是这个瘟神。”   她低声咒骂一句,拿着手机退出婚礼仪式现场去接电话。   台上主持人正在念祝福语,念裴离开的一幕阮心糖和江柏屿都有注意到。   阮心糖的好心情有那么一瞬的波动,立即又暗示自己不要去在意。   念裴的退场,不说是意料之中,也没那么意外。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忧,无法两全其美。   念裴这头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深呼吸后划过手机屏幕接通。   “怎么样,他们的婚礼进行得还顺利吗?”那头依旧是懒散又漫不经心,但怎么听怎么恶心的声音。   “什么事?”她一点不想跟他多废话。   “有点无聊。”唐凯封顿了几秒,突然提起兴趣,“要不你搅和一下他们的婚礼?应该挺有趣的。”   “无聊你就去死。”念裴强压火气。   那头反倒轻笑了两声,“不搅和也行,你来我这儿。”   “有什么事情就电话里说。”   “我想见你。”唐凯封语气不容反驳,“五分钟后,我派人来接你。”   电话挂断。   念裴靠着墙,无力垂下手,掌心几乎要捏碎了手机。   远处新婚典礼很是热闹,她很羡慕。   她也曾设想过和唐凯封的婚礼,在唐凯封还没有彻底疯成这样之前。   收起手机,她转身离开酒店。   婚礼仪式进行完毕后,众人来到酒店宴会厅用餐。   酒店内部装饰还是依了阮心糖当初选择的粉白色风格,梦幻得如同进了童话世界。   宾客用餐时间,阮心糖回了休息室换下婚纱,穿上一件大红色敬酒礼服。   头发也由跟妆师重新做了简单的造型。   再回到宴会厅,她被江柏屿牵着一起去敬酒。   沾不得酒,便端着一杯柠檬水接受大家的祝福,阮心糖被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孩子几个月大了。   她偷偷跟江柏屿咬耳朵:“这么明显吗?我还以为看不出来呢。”   江柏屿低头打量一眼,满意地笑:“我女儿又长大了。”   “女儿?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我喜欢女儿——”话到一半突然顿住,又怕肚子里是个男孩儿,听见了要伤心。   “儿子我也喜欢,最好是龙凤胎。”他笑道。   阮心糖也跟着抿了唇笑,“我也希望,这样一次搞定,就不用生二胎了。”   两人悄悄说笑完,来到江柏屿家人这一桌。   这一桌坐着江柏屿的大伯父一家,二伯父一家,小姨一家,还有言漠承,以及最德高望重的奶奶。   她一过来便感觉到这边气氛有些不对,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奶奶的眉间有些愠怒还没有散去。   只是看到他们俩后,众人又都挂上笑脸,奶奶更是一改刚才的脸色,笑得眯起双眼,一手抓了阮心糖一手抓了江柏屿,将他们俩一顿夸。   夸完又问阮心糖肚子里的孩子闹不闹腾,平时睡得好不好,多注意补身体之类的话。   还说孕期母亲会吃很多苦,还最容易被忽略,让江柏屿千万照顾好她的情绪。   奶奶亲切又慈祥,让阮心糖想起了自己早就过世的奶奶,鼻子微微泛酸,眼角湿润,她强忍泪意,笑着一一答应。   奶奶说完又递给她一个大红包,厚度差点让阮心糖掉下眼珠,看起来几万块都打不住。   “谢谢奶奶。”她乖巧接过。   江柏屿在一旁故作不满,眼红道:“奶奶,我的呢?”   “你没有!”奶奶瞪他一眼,又笑了,“以后,你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你的。”   “奶奶你就是想省一个红包,我知道。”江柏屿此话一出,桌上众人都笑了,连旁边桌的人也跟着笑。   “你呀!”奶奶教训似地拍了下他的肩,转移话题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哥,你这眼看着孩子都有了,他现在感情还没着落呢,漠承,弟弟结婚你是不是也该发个红包表示表示?”   突然被点名,言漠承把视线从隔壁桌拉回来,淡淡笑道:“早给了,奶奶,我们现在都直接转账,不流行包现金。”   “是嘛,那你回头教教我。”奶奶说。   又说笑几句,众人举杯喝完了酒,新人又转战旁边桌。   旁边这桌正好是阮心糖的亲戚们,薛可凝一家也在这桌,她位置正好和言漠承正面相对,对方的眼神就跟长她身上一样,让她喝酒吃饭都不自在。   阮心糖一过来,薛可凝便起身抱住她,耳语:“好像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新婚快乐。”   “谢谢姐姐。”   薛可凝继而又瞪向江柏屿:“对我妹好点,否则我要找你算账的。”   江柏屿认真道:“我保证,一定不会有这天。”   薛可凝这才放心地又把阮心糖推回江柏屿身边。   阮心糖的几个亲戚都表示了对江柏屿的欣赏和夸赞。   她大姨一边夸一边还叹气,又拿眼横薛可凝。   她操心这么久,薛可凝一点动静也没,倒是一直佛系状态的她妹妹的女儿先结了婚,怎么叫她不着急。   敬完酒,阮心糖水喝太多,去了趟厕所。   回来时正好见季怀放和江柏屿凑在一起,她一走近便听了个话尾。   “跟到一半跟丢了。”季怀放说,“一看就是老司机。”   “跟谁啊?”她好奇问,“谁是老司机?”   季怀放被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夸张地捂着心口:“完了,你给我吓出心脏病了。”   “安素不在这儿,你就别演戏了。”阮心糖笑他。   季怀放笑着放下手:“我正找她呢,你看见她了吗?”   “刚在卫生间遇见了,你现在去兴许还能碰见。”阮心糖指了下卫生间的位置。   季怀放于是打了招呼离开,去卫生间门口堵人了。   阮心糖抱住江柏屿手臂摇:“你们在说什么?”   她好奇地眨巴着亮晶晶的眼,江柏屿却依旧卖关子:“想知道?”   “嗯嗯!”阮心糖猛点头。   江柏屿刮了下她的鼻尖,哄道:“晚上回家悄悄说。” 第61章 一颗梅梅糖   “下车吧。”司机压低帽檐,警惕地看了眼后视镜。   车子停在一处别墅大门外,花园楼阁矗立在郁郁葱葱的茂林里,遗世独立,幽静偏僻。   还真会选位置。   念裴不屑冷哼,走向门口。   摄像头一捕捉到她,立即有人打开大门,一个正装打扮的保镖将她领进别墅内。   “讨厌!说好的陪我!”   人还没走近,娇滴滴地声音已经传出。   念裴蹙了下眉,很快又舒展,恢复面无表情状态。   经过转角来到大厅,唐凯封怀里果然搂着一女人。   “唐总,人已经带到。”   女人正拿小拳头轻砸唐凯封结实的胸肌,此刻动作顿住,充满敌意和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念裴。   念裴一袭吊带长裙将身形裹得婀娜多姿,往那儿一站气场全开。   女人引不起她的兴趣,她双臂环胸,脸色并不好看:“叫我过来什么事?”   从念裴进来,唐凯封便一直在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捕捉到她的不爽,微微勾唇,松开环在女人腰间的手,“喂,有没有点眼力见,正宫都来了还不快滚?”   女人一时错愕,刚刚还温柔调笑的男人此刻冷如冰霜,幽深双眸陌生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见状不对,女人拿起一旁的外套,狼狈地出了别墅。   唐凯封随意拂了拂刚刚那女人坐过的大腿,一手搭上沙发背,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站在花瓶旁的念裴。   人比花娇。   “穿得这么性感,想去勾引江柏屿?”   他总是知道怎么能惹怒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念裴瞪他一眼,压下怒火,并不想跟他打嘴仗,“你叫我过来到底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你,想见你。”唐凯封霸道地将念裴拉入怀里,发泄似得掐了下她的腰,力度不小。   谁允许她穿得这么少出现在江柏屿面前。   念裴痛哼一声,抬脚一膝盖踢在对方大腿处,用尽了全力。   唐凯封动作粗鲁地将她推进沙发,眸光凌厉:“敢踢我?”   “踢你怎么了?”念裴双手被他压制住,只好不停用腿踢他。   两人挣扎打闹中,念裴突觉体温上升,心里焦躁像是有火在烧。   “看来是药起作用了。”唐凯封在她耳边低声道。   念裴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咬牙骂道:“你这个混蛋……”   ……   念裴在一张圆形大床上醒来,全身像散了架,哪哪儿都不舒服。   唐凯封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已经穿着整齐,正在打着领带。   见她醒了,他调整好领带松紧,端过床头的水杯给她。   念裴现在什么也不敢喝,一挥手将水杯打飞,含着怒气的双眸瞪着他:“你可以拿我爸爸威胁我,但你要再敢这样羞辱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你觉得我在羞辱你?”   冷冽的声线配合唐凯封此时如同猝了冰的双眸,念裴知道她把他惹怒了。   “难道你认为刚刚是两情相悦?”她冷笑着,毫不畏惧对方压迫性的冷厉目光,将唐凯封逼到发怒的边缘。   唐凯封没有不打女人的原则,但他有不动念裴的原则。   默了几秒,他压下上涌的怒火,将一旁给念裴准备的衣服扔到她脸上。   “衣服穿上,滚。”   ^   婚礼进行到下午,阮心糖陪着江柏屿跟客人也寒暄了一下午。   江柏屿怕她站得太累,让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休息,自己继续在来客中游走寒暄。   宴会厅很大,周边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下午茶,供来客自助挑选。   厅中央是一个舞池,舞池旁有现场演奏的乐队,一些客人正随音乐翩翩起舞。   阮心糖轻捏小腿,跟着奏乐轻声哼。   “这么开心?”薛可凝一屁股坐下来,挤到她旁边,叹出一口长气,“结婚真累,我都替你累。”   “累并快乐着。”阮心糖笑道。   有这么多人能见证她的幸福,她很开心。   “看出来了。”薛可凝捡着盘子里的草莓吃。   此时安素正好路过,看见她们俩在这儿休息,便在阮心糖身旁也坐下来。   “这一天下来挺累的吧?”   阮心糖点点头,坏笑道:“你今天躲季怀放也挺累的吧?”   这两人今天你追我赶的,安素简直满场溜季怀放。   “我……也不是故意想躲他。”安素垂下眸,她只是想安静地一个人待着,季怀放却总要打扰她。   但她也很清楚,她不讨厌他的打扰。   相反,她越来越依赖他的陪伴。   她轻叹口气,再抬眸时,看见刚走进宴会厅的念裴。   “念设计师来了。”   阮心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念裴正朝她们走来,将自己扔进了沙发。   薛可凝食指推推念裴倒在她肩头的脑袋,“我上午还看见你了,怎么后来没影了?”   念裴被唐凯封“折磨”得没什么力气,此刻瘫在沙发像一滩泥,说话也有气无力:“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故,我去帮忙了。”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偏头对上阮心糖:“糖糖,不好意思啊,我上午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阮心糖摇摇头:“没事的,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好好休息休息吧。”   她还以为念裴上午离开是因为某种残留的情感,原来只是有事而已,是她想多了。   心里忽然就开朗了,她开始给她们讲起笑话来。   不一会儿四个人就在沙发笑成一团。   江柏屿端着杯子站在宴会厅的吧台处喝酒,看着对面四个女人笑逐颜开,纳闷她们到底在笑什么。   “你猜她们在讲什么?”   他转头,不知何时言漠承站在他旁边。   “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江柏屿似笑非笑地提议。   “算了,别打扰她们。”言漠承的视线牢牢锁住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笑脸,嘴角不自觉也漾起浅笑。   “诶?念裴回来了?”念琢端着酒杯也站到江柏屿身旁,对面四个美人坐在一起,如画的场景,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刚回来吧,我在门口碰见她了。”季怀放说道,抵着吧台懒懒站着。   薛可凝最先注意到对面静静打量她们的四个男人,像阮心糖等人递了个眼神,笑问:“你们看对面四个男人像不像四个傻子?”   此话一出,四人又笑成一团。   瞥了眼舞池,江柏屿心里一动,放下酒杯朝阮心糖走来。   薛可凝一眼看出他想做什么,揽过阮心糖附耳几句。   阮心糖听后抿了唇偷笑。   “能否请你跳支舞?”江柏屿伸手向她。   阮心糖笑着拿起面前斟满酒的酒杯,放入他手中,扬眉道:“干了它。”   江柏屿错愕一秒,面对对面几双看好戏的眼,就算面前是一满杯极烈的酒,秉着不能丢面的原则,只能仰头一口干了。   杯中一滴未剩,他倒扣酒杯,在薛可凝和念裴的起哄声中拉了阮心糖离开。   “我不会跳舞。”阮心糖学着别人的姿势,一手搭上江柏屿的肩,有些窘迫,害怕待会儿踩着他。   “我教你。”江柏屿揽上她腰,握着她手随音乐小幅度的摇。   看着这边两人相拥,深情对视,言漠承也心下微动,向着依旧还靠坐在沙发里的薛可凝走去。   而季怀放和念琢对视一眼,也各怀心思跟着过去。   言漠承和念琢同时向薛可凝发出邀请,就在薛可凝怔愣的两秒间,念裴一掌拍在她哥的手上,“你什么意思,把你妹妹晾在这儿?”   她顺势拉走念琢,向他甩了个眼色,“你看不出来人家双箭头啊?还去自讨没趣?”   说到“自讨没趣”四个字,她顿住。   半个小时前,有人也是这么说她的。   唐凯封送她上车,向司机报了她家的地址,她却让司机将车开来酒店。   唐凯封说她:“你还去?自讨没趣。”   “就你懂!”念琢不忿地扯扯她身上宽大的白衬衣:“你穿这一身像跳华尔兹的吗?要不让DJ抓个beat,你看起来更适合跳街舞。”   白衬衣过于宽大,因为这根本就是唐凯封的。   念裴嫌它太长,又在腰处用衣角打了个蝴蝶结,加上她此时厌世的表情,倒还真有点嘻哈。   “你早上不是穿的这一身啊,怎么出去一趟还换了套衣服?”念琢还在念念有词的追问。   念裴将头靠在他肩膀,懒懒地嘀咕:“好累啊,你拖着我跳吧。”   她双腿发软,只想找个床呈大字状躺倒。   “好好站着,别人都在看你。”念琢轻声哄。   念裴就跟一个挂件一样,又跟没长骨头一样,反正是把全身力量都压向哥哥,她知道,他受得住。   “那边新郎新娘不去看,看我干什么?”   念琢眼珠一转:“大概都以为你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吧。”   念裴一听这话,立即又自己站直了。   她才不想被安一个被抛弃的又可怜又让人同情的未婚妻人设。   说不定今天来的人中还有些想看她闹场的,可惜,江柏屿对她来说从来只是最重要的朋友而已。   “说实话,你今天心情怎么样?”念琢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念裴想了下,随心道:“一半好一半坏吧。”   “你真放不下江柏屿?”念琢皱了眉。   念裴想解释,又没法解释,无力叹道:“没有。”   念琢的眉皱得更紧了。   同样问女伴今天心情的还有季怀放。   安素拒绝了他跳舞的邀请,于是他干脆在她身旁坐下。   “今天心情还好吗?”季怀放问完心里有些忐忑,他其实不知道此时问这个是不是好的时机,但这句话就是从他嘴边溜出来了。   安素垂下眼眸,又抬起,望了眼远处相拥的一对新人。   “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她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呢喃,像在说给自己听:“我可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他。”   季怀放将自己的脸凑到她的眼前,挡住远处的画面,一双笑眼弯弯:“其实,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喜欢我。”   安素怔了下,抿唇笑了:“这可不一定。”   阮心糖在第五次踩到江柏屿的脚时,江柏屿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薛可凝实在忍不住笑了。   “姐!”阮心糖又窘迫又愧疚,被薛可凝一笑也忍不住伏在江柏屿肩头小声地笑起来。   江柏屿和言漠承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将各自舞伴与对方拉开距离。   “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了。”言漠承的眼里也浮起淡淡笑意。   薛可凝顿时收敛了笑容,傲娇地将头转到一边去。   她觉得自己该冷漠到底,可是却答应过来跟他跳舞,说到底,人都是矛盾的。   “高一刚入学时也有一场舞会,还记得吗?”言漠承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那天你好漂亮。”   薛可凝脑子里也浮现起过往的画面,不过片刻,又将那些画面都从脑子里赶出去。   “今天呢?”她微扬下巴,眼里有威胁的信号。   于是言漠承知道这个问题他必须好好回答。   “今天更漂亮,”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更成熟。”   其实他想说跟当时单纯和孩子气的她相比,现在的她更多了女人味儿。   只是,用词好像不太妥当。   薛可凝白了他一眼:“嫌我老就直说。”   “不嫌。”他着急回应,“我自己都3打头的人,哪敢嫌你?”   “男人三十一枝花,抢手得很。”薛可凝轻描淡写地揶揄。   言漠承假装听不出来她的嘲讽,微微勾唇,手掌用力将她腰肢更贴近自己,低下头贴到她耳边,用低沉磁性的嗓音问她:“那你为什么不抢?嗯?”   薛可凝看向他,一如既往地骄傲,“因为我要的是绿叶。”   言漠承微怔,这答案真是完全的薛氏风格。   但他非常满意,他就是喜欢看她骄傲的模样,他就是要宠她上天。 第62章 一颗亲亲糖   当天婚礼圆满落幕,担心阮心糖太累,江柏屿没有计划晚上的活动,晚餐用过后便陪她回了别墅。   其他朋友也没有闹洞房的习惯,打趣几句便都离开了。   别墅是老式别墅,并不复杂,一共三层,但是占地面广。   除了卧室书房,其他各种功能房间都有,后边则带着硕大花园和泳池。   江柏屿的房间在二楼靠左,门口贴着大大的喜字。   阮心糖是被江柏屿抱进房间的,后来又被抱去洗澡,反正对方全程不让她下地。   就这么折腾一番,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看时间才刚十点,闹着还要干点什么。   “到阳台坐坐吧,今晚星星很多。”江柏屿站在阳台招了招手。   阮心糖正要过去,想起来什么,“我去楼下问王妈要点喝的吧,一边喝饮料一边赏星星,绝配!”   “我去吧。”江柏屿抬脚要走。   “诶诶诶,我去我去。”阮心糖离门口近,转身就跑走了。   “慢点走!”江柏屿在后面喊,无奈摇头,谁能想到她折腾一整天,精力还这么好。   阮心糖下到一楼,经过客厅来到厨房,还没等走近就闻见一股苦涩的中药味。   她耸了耸鼻子,站在厨房门口探头看了眼,言嫣正揭开药罐在仔细瞧着什么,王妈在一旁拿着抹布沿着灶台擦拭。   “言阿姨。”她轻轻叫了声,怕突然的动静吓到里面两人。   言嫣看见是她,微笑着招手让她过去,“你来得正好,我刚熬了碗安胎的药,还准备让王妈给你端上去,你既然过来了就在这儿喝了吧。”   阮心糖心里一百个拒绝,但是面对言嫣的殷切笑容,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谢谢言阿姨,”她端过药碗,“您看您今天也忙一整天,回来还想着给我熬药,真是太麻烦您了。”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的话,快喝吧。”言嫣浅笑着等她喝药。   阮心糖只能捏着鼻子仰头一口喝了,喝完还打了饱嗝。   言嫣这下笑得更满意了。   她关掉灶上的火,将刚熬好的新的一罐药倒出来两碗,嘴里碎碎念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平日里就爱喝酒喝饮料,特别伤身体,所以我从朋友那儿拿了些中药方子,据说调养身体很有用,我那朋友的妈妈就是坚持每天都喝一碗,今年都一百岁了。”   阮心糖也没想活到一百岁,她砸吧砸吧嘴准备回房喝水,想等言嫣待会儿回了房间她再来拿饮料,现在拿肯定是要被教训的,她还不想第一天住进来就因为喝饮料被家长训话。   “你来干什么了?”言嫣突然问道。   “我……我来看看有没有吃的,有点饿。”她赶紧傻笑两声掩盖自己的谎言。   “有吃的,白天熬了八宝粥,我现在给您热。”王妈说着要去端八宝粥出来。   阮心糖拦住她,“不用了不用了,刚那一碗药给我喝饱了,现在不饿了。”   “那就回去休息吧。”言嫣又端起一碗药递给她,“把这碗带去给柏屿,嘱咐他喝了,对身体好的。”   阮心糖点头答应,捧着碗上楼。   江柏屿正坐在阳台的躺椅里拿着Surface看图,突然闻见一股药味儿,皱着眉回头,“什么东西?饮料呢?”   他接过来药碗放到一边,拉过阮心糖入怀。   “碰见言阿姨在厨房熬药,我哪还敢提饮料的事儿,被灌了一肚子安胎药,好苦啊!”她指了指药碗,“喏,这个是你那份。”   “我不喝,我安什么胎?”江柏屿语气不满,看着那碗药像看着一碗毒药。   “这碗当然不是安胎的呀,”阮心糖拿起碗凑到他嘴边,“给你调养身体用的,言阿姨说她朋友的妈妈天天喝,活到一百岁了,你不想活到一百岁吗?”   她偏头,俏皮地笑。   “这玩意儿,我看喝了减寿还差不多。”江柏屿没好气地端过碗,起身走向卫生间。   阮心糖跟过去,见他直接将药倒进马桶,冲走了。   完事后他又拿香水对着房间喷了喷,直到压下那股药味儿才消停下来。   “你就这么倒啦?”她诧异道,这做法真够干脆的。   “嗯,以后你也别喝。”江柏屿语气认真,不像是赌气。   “你就这么讨厌言阿姨吗?其实她一直以来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阮心糖不知道为什么江柏屿每次提到言嫣都戒备又厌恶,如果只是因为她后妈的身份,她想也不至于讨厌成这样。   “她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温柔和蔼,只是我还没找到破绽,撕掉她的面具。”江柏屿重新坐进躺椅里,在漫天星空下,回想着过往的种种。   阮心糖这回彻底懵了,”什么意思啊?”   江柏屿的思绪被拉回,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拉了阮心糖入怀,“很多事情我也还没查出结果,但慢慢都会浮出水面,等到那天你都会明白的,但在这之前,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平时多留个心眼。“   阮心糖云里雾里的点头,江柏屿的语气好像言嫣是个什么大恶人一样。   她将头靠在江柏屿肩头,想起来白天江柏屿和季怀放在酒店说那个老司机的事,“你和季怀放白天在说什么老司机,是什么意思啊?”   江柏屿笑了下,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鼻尖:“你竟然还在想这事儿?”   ”白天念裴突然离开你知道吧?”他问。   阮心糖点头,”她说是有个同学出了事故,去帮忙的。”   “她走时我让季怀放派人跟踪,没想到对面司机太过警惕,被发现后立即采取措施把我们的人甩了。“江柏屿说,”不过这倒更让我怀疑对面是唐凯封的人。“   “就算是唐凯封想见她,也没必要掩藏行踪啊,他们之前本来就是情侣,见个面也没什么不妥。”阮心糖不太理解。   江柏屿摇摇头,“念裴回国时就表明跟唐凯封一刀两断,切断所有联系了。如果是旧情复燃,我倒觉得能理解,反而这么躲躲藏藏的见面显得心虚。”   “那倒是,”阮心糖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过你现在也没法肯定她见的就是唐凯封。”   “如果只是见面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怕念裴至始至终都站在唐凯封那边,如果是这样,就太让人失望了。”江柏屿的语气有些遗憾。   毕竟被背叛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阮心糖不再说话,看着满天繁星,静静地想刚刚江柏屿说的话。   他的生活其实一点也不单纯,朋友也好,家人也好,好像都藏着无数秘密。   她不知道这些秘密是不是会威胁到江柏屿的生活甚至生命,她只是希望,今后能和他分担一切。   和他一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握住江柏屿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又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肩头安稳入睡。   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规律,江柏屿垂下眼眸,看着怀里人儿恬静地睡颜。   哪怕满天繁星,璀璨夺目,他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怀里是他的整个世界。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是回娘家,两人起了个大早,跟江明峰和言嫣打过招呼后便开车离开。   在家吃过午饭,两人又想着回公寓看看小彩虹。   他们两人不在家时都是保姆在照顾,但是多数时间它都是独自在家,怪独孤的,阮心糖想到便有些心疼。   “要不我们把猫带回那边去吧。”   两人正乘电梯上楼。   “我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言嫣对猫过敏,所以家里现在不让养猫。”江柏屿揉揉她的头,安抚她的失落。   “那要不送到妈妈那儿?”   “我也考虑过,但又怕给妈妈添麻烦。”两人说着开门进了屋。   小彩虹本来正趴在落地窗前假寐,听到动静便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门口,接着直奔两人而来。   阮心糖弯腰将在脚边一个劲儿蹭她的小彩虹抱起来,用脸蹭蹭它的头。   “不麻烦,他们应该也会很喜欢的。”   “嗯,那待会儿咱们就带过去。”   江柏屿来到沙发处给阮心糖倒水,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几封信件。   “有人给你写信诶,是谁啊?”阮心糖探着头瞧,“现在这年头能收到手写信太珍贵了。”   信件一共有四五封,地址都是隔壁w市南山村里的南山小学,但写信人的班级和名字不同。   “之前捐助的学校里的学生写的,”江柏屿看阮心糖在旁歪着头看挺累的,把信件伸到她面前,“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来信讲讲现状,一群很单纯可爱的小孩儿。”   信封上的笔迹还很稚嫩,有几封一看就是低年级学生的字,一笔一划可爱又稚气。   “好棒啊。”阮心糖一时词穷,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夸赞,只好晃着手里的信笑,“他们好棒,你也好棒!”   “你快拆开看看他们都写了什么?”她亮着双眼很期待的模样,“我可以一起看吗?”   “当然。”江柏屿顺势坐进沙发,拉阮心糖进自己怀里,将信件一封封拆开。   同学们都报告了自己的学习进展和成果,还有生活里遇见的有趣的事情。   但在最后,都一致问道:“江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他们?”阮心糖看完也跟着问,还调皮地叫他:“江老师?”   江柏屿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想了想说:“我计划是等咱们度完蜜月回来再去,我想把这段时间都给你。”   “那咱们去这儿度蜜月不就好了?”   “你确定?”江柏屿解释说:“这个学校在很偏僻的山区里,不是适合度假的地方,虽然空气不错。”   “没关系,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阮心糖很认真。   江柏屿想了下,“那好,我联系那边的人安排下,咱们去待个一两天就回来。” 第63章 一颗滚滚糖   当天两人没回别墅,就在这边过夜,第二天江柏屿则去了公司。   阮心糖一觉睡醒已经快中午,打着哈欠走出卧室直喊饿。   阮爸爸在客厅看新闻,阮妈妈在给小彩虹的食盆里倒猫粮。   “妈,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饿了。”阮心糖一边洗漱一边问,错过早饭此时已经饿得不行,连肚子里的小小孩儿也饿得踢了她两脚。   “马上就好,锅里炖着排骨呢。”阮妈妈将猫粮放到柜子里,“你给柏屿打个电话,问问他中午要不要回来吃饭。”   “噢。”   阮心糖坐到沙发里,靠上阮爸爸的肩打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   “喂,忙吗?”她懒懒地问。   “在开会。”   “啊?那你还接电话?”她准备要挂,“我先挂啦。”   “别挂。”江柏屿喊住她,温柔道:“会议哪有你重要。”   还真是会说话,阮心糖没绷住,嘴角上扬开心地笑着:“我是想问你中午要过来吃饭吗?”   “过来。”   “那我等你,挂啦。”   收起手机,阮心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阮爸爸看她一眼,“笑什么呢?电话打完这笑容就没下来过。”   阮心糖怔了下,忙说:“我笑电视呢,哈哈哈……”   “新闻有什么好笑的……”阮爸爸嘀咕着继续看新闻。   两人看了一会儿,新闻里开始播报一件十几年前的杀人案。   主持人在介绍案件的情况,说当时有一对夫妻被发现在屋里开煤气自杀,而他们刚诞下没多久的双胞胎孩子却失踪至今。   现在这件案子有了新的情况,调查结果认为这对夫妻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杀,杀人凶手还在调查当中。   “你看,这死得多冤啊,”阮爸爸看完新闻摇头叹道,“杀人犯都逍遥法外十几年了,这俩双胞胎孩子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只能说凶手太狡诈,也不知道这对夫妻是得罪了什么人。”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知道是江柏屿过来了,阮心糖冲厨房喊了声可以吃饭了,边走向门口。   江柏屿提着两袋水果,阮心糖要接,又听他说挺重的,便收回手,偏头笑:“那你自己拿到客厅吧。”   江柏屿笑着将水果放到茶几上,跟阮爸爸打了招呼,握上阮爸爸的轮椅推他去吃饭。   “忙吗今天?”吃饭间闲聊,阮心糖问。   “还行,这几天主要是会比较多。”江柏屿今天的会议排得满满当当,要不是跟安素提前打了招呼,中午这点时间都得安排跟几个商业合作伙伴吃饭。   “那什么时候去南山村?”   提到南山村,阮妈妈好奇问道:“什么南山村?去那儿干嘛?”   “去玩玩儿,就在隔壁W市,开车就能到,不远。”阮心糖解释。   阮妈妈一听有点不放心:“去村里玩什么,你这一天天肚子大了,不要乱跑。”   她现在看不到阮心糖在眼前就有点不放心,要是在那边别墅她还不说什么,可现在要跑出去玩儿,还是去什么村子里,一听就不是什么度假的好地方。   “没事的,妈,有我陪着,您放心。”   江柏屿跟阮妈妈做保证,看见阮心糖悄悄冲他眨了下眼,有些无奈。   他昨晚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合适,那里的条件他不是不清楚,哪怕他可以叫那边的人安排最好的住处,肯定也比不上市里。   他哄劝阮心糖改主意,跟她说了好几个度假胜地,她却没什么兴趣,一心就想去他捐助的那个小学看看。   他后来依旧坚持,阮心糖竟抱着他手臂委委屈屈地瘪了嘴,埋怨他这点小要求也不满足。   明知她是在假装赌气,他还是立即就心软了,又亲又哄地答应她,这才满足地睡了。   阮妈妈见这是他们两人做的决定,不好再多干涉,只是忍不住又问:“那村子是最近兴起的什么度假胜地吗?还是搞农家乐的?”   “那倒不是,就是普通的村子,只是里面有所小学,原来条件不太好,柏屿一直在做慈善捐助他们,这回就想跟他一起去看看那些同学们。”阮心糖解释。   阮爸爸一听又惊喜又欣慰,连连夸赞江柏屿,又说自己也要尽点绵薄之力,要买图书给他们送去。   阮心糖见他爸爸是认真的,便都应下来。   饭吃完,阮妈妈洗碗,阮爸爸去了卧室,江柏屿陪阮心糖在客厅沙发坐着,手揽过她肩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看了几分钟,江柏屿对电视本就没什么兴趣,打起了哈欠。   “你什么时候去公司?要还有时间就睡个午觉吧。”阮心糖仰起头看他。   “你陪我。”江柏屿低下头用唇去蹭她的脸颊和耳畔。   “我就不睡了,我今天很晚才起。”阮心糖拒绝道。   江柏屿不管不顾,将她拦腰抱起往卧室走,不给商量的机会:“起得晚跟睡午觉并不冲突。”   “哎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呀,被爸妈看见像什么样子。”她笑着推他的肩,却是使不出什么力气。   话音刚落,就正面遇上阮爸爸从卧室出来,阮心糖的笑容一下僵住,脸羞得泛了红。   “爸。”江柏屿抱着自己老婆倒是大大方方。   阮爸爸也怔愣了下,又笑着挥手让他们自己该干嘛干嘛去。   江柏屿便笑着抱阮心糖进了卧室。   他今天是一身正装,看了眼时间,还能再睡一个小时,于是就这样躺下。   阮心糖抱着他腰蜷在他怀里,脸蹭着他身上柔软的白衬衫,长腿搭在他的腿上,这样缠着他是她一贯舒服的姿势。   “睡吧。”江柏屿吻了吻她的额头。   ……   闹钟一响江柏屿就立即醒了,本来也睡得很浅,又怕吵醒怀里睡得正熟的人,赶紧拿过手机按掉闹钟。   阮心糖翻个身平躺,睡得很香。   他撑着手肘看她,看着看着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想着又是一下午看不见她,在她唇上吻了又吻,直到阮心糖眼睫动了动,有被他吵醒的迹象,他才起身出了卧室。   “去上班啦?”阮妈妈正拿着抹布打扫卫生,见他出来随手抓了个苹果给他,“呐,拿着下午吃。”   江柏屿正在穿外套的动作顿了下,微微扬眉,一秒的怔愣后笑着拿过,“谢谢妈妈。”   学生时期他每次帮阮妈妈批完试卷,出办公室时阮妈妈都会在面前的一兜苹果中拿出一个来,叫他拿回去吃。   那时他会说:“谢谢李老师。”   站在称呼从“老师”变成“妈妈”,这样的事他以前从来没想过。   阮心糖醒来时正是下午时分,闲着无聊陪阮妈妈看了几集电视剧,又推阮爸爸出去转了转,最后在楼下碰见江柏屿开车过来接她。   之前言嫣就已经来过电话,跟阮心糖寒暄两句,又提到江知礼毕业旅行今天回来。   阮心糖一听便觉得言嫣话里有话,忙说今晚就回去。   上了车,江柏屿便问她:“怎么不在妈妈这儿多待两天?”   说实话,他其实更希望阮心糖平时待在这边,放她一个人待在别墅的话,想到她跟言嫣独处,他就觉得不舒服。   “言阿姨下午来电话说你妹妹今晚回来。”阮心糖解释说。   江柏屿点点头,不再说话。   阮心糖之前没跟江知礼见过面,就连他们婚礼,江知礼也没出席,说是来不及回国。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江知礼是什么脾气秉性,又怕她是大小姐脾气,往后相处不来。   “你妹妹性格怎么样啊?”阮心糖想从江柏屿这儿提前做个功课。   然而江柏屿好像不太想提起她,皱了皱眉,说:“聒噪,任性,没礼貌。“   阮心糖没想到竟然一句好点的评价也没有,“呃……有什么优点吗?”   “没有。”江柏屿爽快道。   “没事儿,”他像是看出阮心糖的顾虑,捏了捏她的脸,补充道:“她也不难相处。”   阮心糖无奈叹了口气,又聒噪又任性又没礼貌,这种人会不难相处?   “真的假的。”   “有我在,没人敢找你麻烦。”   “那你不在的时候呢?”阮心糖开玩笑问道。   没想到江柏屿却很认真的嘱咐她:“我不在的时候你尽量回妈妈这边来住。”   “啊?为什么?”   “这样我安心一点。”江柏屿说,“言嫣这个人,我还没摸透,所以平时咱们多防着她一些。”   “嗯,我知道了。”见他语气脸色极认真,阮心糖只好应下来,虽然有些一头雾水。 第64章 一颗荔枝糖   回到江家别墅,阮心糖跟着江柏屿刚一进屋,便听见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一个人影从楼梯上扑了过来:   “二哥!”   阮心糖只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径直扑进了江柏屿怀里。   江柏屿身子晃了下才接住她。   “站好。”他眉间微皱,不甚耐烦。   阮心糖趁着这几秒的时间快速地打量了江知礼几眼,长相清秀出众,眉眼间透着一股伶俐,笑眼下还有一对卧蚕。   是很讨喜的长相。   江知礼这时终于肯把视线从江柏屿身上撤离,转向身旁的“新”嫂子。   她灿然一笑:“嫂子好!”   “你好。”阮心糖回以微笑。   “二哥好福气啊,能娶到嫂子这样的大美人。”江知礼嘴上像是抹了蜜,又凑到阮心糖身边挽上她手臂,亲热地将她拉去饭厅。   江柏屿将外套脱下递给保姆,跟在她们身后。   “回来啦。”江明峰已经坐在上座,见江柏屿和阮心糖过来便打了招呼,让他们入座。   没看见言嫣,阮心糖环顾一圈问道:“言阿姨呢?”   “给你炖了汤,在厨房看着呢。”江明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阮心糖受宠若惊,立即站起来说要去看看。   平时家里饭菜都是王妈和几个保姆在弄,言嫣很少下厨,阮心糖是知道的。   然而言嫣现在为了她竟然亲自煲汤,她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喜。   江柏屿也想跟过去,却被江明峰叫住。   他指了指楼上,说:“去叫你哥下来吃饭,他在书房。”   “他今天也过来了?”江柏屿顿住脚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随便找个保姆上去叫他不就好了?还得我亲自去请?”   “哎呀二哥,爸爸是想让你们俩多聊聊天。”江知礼善解人意地指出江明峰的言下之意。   江柏屿却不买账,“在公司聊得还不够多?”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江明峰板着脸瞪他。   江柏屿耸了耸肩只好迈步上楼,江知礼想了想,也在他身后跟着上了楼。   一到厨房门口阮心糖便闻见了香味,见言嫣正在搅着锅里的汤,她笑着凑上去打了招呼。   “言阿姨,这是煮的什么汤呀?”   “红枣山药排骨汤,”言嫣舀起一小勺,吹了吹递到阮心糖嘴边,“来,尝尝咸淡。”   阮心糖小口抿着,惊喜地瞪大了眼,这汤汁浓郁却不腻口,尝到嘴里回味无穷。   “咸淡刚好,好好喝啊。”   言嫣闻言露出了比平时更大地微笑,“好喝就行,我是第一次做这个汤,也是听说对孕妇好今天才想试着做一下的,还好,成功了。”   “您看您又给我煎安胎药,又给我熬排骨汤,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谢您了。”阮心糖心里感激,又觉得过意不去。   言嫣微笑着看她,又抬手覆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你去饭厅坐着吧,别在厨房了,油烟重。”她又挥手赶着阮心糖回去。   阮心糖只好又回去饭厅。   刚坐下,江明峰便招了招手让她过去:“糖糖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阮心糖没想到江爸爸会突然叫她,赶紧应了一声坐到他身边去,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刚刚见到你言阿姨了?”江明峰问。   “见到了,炖了排骨汤,还让我尝了一口,言阿姨的手艺真是好。”阮心糖笑着夸赞。   江明峰也跟着笑了笑,“其实她心里一直都很在乎你,也不只是你,你们这几个孩子她都很牵挂。唉,可是这个柏屿啊,一直放不下他妈妈,从你言阿姨进门,他就没叫过她一声妈,你言阿姨虽然平时表现得不太在乎这些称呼,其实私下想起来也怪伤心的。”   阮心糖听完这番话有点懵,直觉江明峰这话里有什么暗示。   “其实称呼说重要也挺重要的,可能在柏屿心里,他觉得自己从来都只有一个妈妈吧,所以不太接受用这个称呼去喊别人。”她替江柏屿解释道。   江明峰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道理,叹着气道:“都一家人这么久了,你跟柏屿老是喊阿姨,显得她多像个外人,难道她对你们不够好吗?她把你们当亲儿子亲儿媳,你们还不喊一声妈,叫人多寒心。”   阮心糖一时噎住,江明峰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言嫣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再叫阿姨只会显得他们俩不懂事。   “行,我会跟柏屿提这件事的,但是接受还得有个过程,咱们得慢慢来。”   “好孩子,你比柏屿听话多了,有你在他身边,我放心。”江明峰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阮心糖不傻,江明峰明显是把她当成江柏屿的软肋在“威胁”,知道她肯定比江柏屿心软,而这屋里江柏屿也只会接受来自她的提议。   她作为刚进家门的一个新媳妇也没什么勇气拒绝江明峰的提议,只能夹在中间难做人。   这么一想,顿时接下来这顿饭也有点没胃口了。   过了会儿,楼梯处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和笑声。   很快,江家三兄妹就来到饭厅。   “哥。”阮心糖站起来跟言漠承打招呼,言漠承跟她颔首,淡淡笑了下。   江柏屿过来拍拍阮心糖肩坐到她身边。   “你们在上面干什么?这么久才下来。”江明峰问。   “哥哥们在下象棋,我在旁边围观。”江知礼笑道。   “哦?谁赢了?”江明峰看看两个儿子,眯着眼笑。   “大哥赢了,二哥不服,吵着说吃完饭还要再来。”江知礼的声音清脆甜美,一下就把饭桌的气氛活跃起来。   江柏屿瞪她一眼,言漠承则淡淡地笑。   阮心糖向来喜欢这种阖家欢乐的氛围,立即说待会儿也要去围观。   没多会儿,言嫣从厨房过来,身后王妈端着一盆汤。   一桌的菜都齐了,就差这汤,等言嫣坐下后,江明峰举起酒杯说了几句,众人便开始吃饭。   言嫣拿过一只空碗站起身来舀汤,江知礼看了看说:“妈,给我的吗?”   “你等会儿,这是给糖糖的。”言嫣说完继续小心盛汤。   阮心糖一听,忙站起来要接过碗,“我自己来吧。”   “没事,你坐着。”言嫣躲过她手。   阮心糖见状只好又坐下,此时心里情绪有些复杂,之前很感激她做这些,现在知道言嫣这么讨好她的目的后心里便只剩纠结和尴尬。   江柏屿冷眼看着不说话。   江明峰却一直在冲她使眼色。   阮心糖知道江明峰的眼神什么意思,可那称呼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不只是她本能地不想叫,还跟江柏屿之前一直暗示她言嫣这人有问题有关,导致她没法真心地亲近言嫣。   “来,小心烫。”言嫣把盛好汤的碗放到她面前,一脸慈眉善目。   “谢谢。”阮心糖最终还是把那两字吞了下去。   貌似听见江明峰叹了口气,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王妈此时拿了个药膏过来,“夫人您刚刚手烫了,赶紧抹点药膏吧。”   ”什么?烫哪儿了?”江明峰立即握了言嫣的手检查,心疼地板着脸。   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落到言嫣手上,只见她纤细的食指尖儿泛着红。   “没事,就是煮汤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抹点药膏就好了。”言嫣轻声安慰江明峰,让他别着急。   阮心糖一听是煮汤弄的,心里愧疚感更重了,她偷瞥一眼江柏屿,只见江柏屿神态自若吃着饭,一点没往那边瞧,这当口还给她夹了块红烧带鱼。   “以后小心些。”江明峰说完又转向阮心糖,“糖糖,你看炖汤多不容易。”   阮心糖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江明峰的言下之意。   不过她还是选择忽略,她微笑着看向言嫣:“是呢,以后这些事儿交给王妈就好了,您可以站在一旁指导,就别亲自下厨了。”   江明峰眼神变得稍凌厉了些,沉声道:“不亲自下厨你能喝到这么好喝的汤吗?”   阮心糖知道江明峰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看来今天是非要她以身作则不可。   她还没开口,江柏屿倒冷笑了下:“好喝吗?我怎么觉得王妈的手艺更好。”   此话一出,饭桌上气氛瞬间凝固。   江明峰在发怒的边缘,江知礼咬着筷子有些担忧和不知所措,言漠承依旧淡漠,没什么表情。   言嫣低着头,阮心糖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脸色。   但是她知道,现在只有一种方法能将气氛恢复。   她嗔了江柏屿一眼,“柏屿,你还没喝汤呢就瞎说,明明很好喝。”   她顿了半秒,甜甜地说出剩下的话:   “谢谢妈妈。”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她,言嫣眼里满是惊讶和欣喜。   “你叫我什么?”她略激动地问。   阮心糖第一反应是握住江柏屿放在桌下的手,这才又微笑道:“妈妈,以后我就叫您妈妈吧,叫阿姨挺见外的。”   江柏屿手掌握了拳,阮心糖没敢看他什么表情,但坐在他身旁已经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完了,她心想,今晚回房得好一阵哄了。   她用力握着江柏屿的手,怕他愤然离席,又怕言嫣让江柏屿也跟着她叫妈妈。   不过还好,两人都很给面子,江柏屿没有摔筷走人,言嫣也没有得寸进尺。   “你看,没白疼糖糖吧。”江明峰满意地笑着,轻拍言嫣的手,看得出来对阮心糖刚刚的一番话很是受用。   不过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又转移话题问江知礼前段时间旅游都去了哪儿。   阮心糖这才有精力看一眼江柏屿,对方脸色依旧冷峻,不声不响吃着饭。   “柏屿,”她试着轻声叫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她气了,“你能给我夹一点青菜吗?我够不着。”   江柏屿闻言,立即夹了些青菜到她碗里,又夹了些鱼肉,他此时脸色终于柔和下来,冲她淡淡笑了下:“你要多吃肉。”   见他如此表示,阮心糖暗下松了口气,又立即抓着他衣袖轻声问:“你没生气?”   江柏屿反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眸抿了抿嘴角,淡淡道:“没生你气。” 第65章 一颗酸酸糖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阮心糖被逼着叫了言嫣一声妈妈,心里也有些膈应。   吃完饭,江柏屿立即拉着阮心糖要上楼回屋,不想和他们多待。   江知礼却叫住他们,“二哥,你不和大哥下棋了吗?”   “不下了,累了。”江柏屿淡淡道。   “我们先回屋休息了。”阮心糖紧接着附和。   “糖糖——”   人还没走上楼梯,又被言嫣叫住。   阮心糖感觉到江柏屿牵着她的手紧了下,她回头看向言嫣。   言嫣笑了下,说:“厨房给你熬好了安胎的药,喝完了再上楼吧?”   言嫣一副亲切的慈母形象,站在那里看着她,就连坐在远处沙发里的江明峰也望了过来。   阮心糖觉得手快被江柏屿捏碎了,她忍着疼,正要开口,江柏屿倒先她一步拒绝了。   “不需要,医生嘱咐过,糖糖不能喝乱七八糟的东西。”江柏屿冷声道。   言嫣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眼神里有几分无措。   “柏屿!”江明峰也回到楼梯口处,皱眉呵斥道:“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都是你言阿姨的一片好心!”   “我也是好心,就怕糖糖要是喝出个什么好歹,你说我是追究,还是不追究?”江柏屿站在一级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江明峰和言嫣,脸色严肃冷峻。   江明峰气得吹鼻子瞪眼,刚想教训江柏屿,却被言嫣按下了。   “是我没考虑周到,以后不会再熬这些东西了。糖糖,对不住啊,我就是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好,想你能平安地生下她。”言嫣柔声细语的解释,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显得更加委屈。   而江明峰的脸就更黑了。   “您的心意我都明白,我很感激。”阮心糖适当地恭维了两句。   “走吧。”江柏屿拉了她一下,带着她上了楼。   房门一关,阮心糖往沙发里一倒,心力交瘁,“难做人啊!”   江柏屿跟着坐过去抱她在怀,轻柔地帮她揉肩捏腰。   “对不起,总让我家这些事儿烦你。”他轻声道着歉,实在觉得自己家里乌烟瘴气。   “没有啊,我不觉得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有矛盾很正常。”阮心糖抚平他微皱的眉,体贴地开导。   “叫她妈妈是不是我爸的主意?”江柏屿问道,声音冷了几分。   阮心糖歪头看他,捧住他脸,问:“你为什么不认为是我的主意?”   她想知道如果实际上是她触了江柏屿的这根底线,他会是什么反应。   “你不会。”江柏屿微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头,“你会在乎我的感受。”   他语气肯定又自信,阮心糖想笑又十分感动,搂住他脖子蹭了蹭:“可我已经叫了,怎么办呢?”   “下次别叫了。”   “那叫什么,又改叫阿姨多奇怪啊。”   江柏屿想了想,说:“什么都别叫,你就别叫她。”   “那多没礼貌,而且同住一屋檐下,总要叫的。”   “你看我对她像有礼貌的样子吗?”江柏屿笑。   阮心糖嗔他一眼:“你怎么装都不装一下。”   “装过,反而恶心到自己,就不装了。”江柏屿说笑着。   阮心糖撇撇嘴,起身去洗澡了。   一楼客厅,江明峰还在气头上,言嫣反倒过来劝他:“没关系,这么多年我习惯了,我能理解柏屿的心情。”   江明峰很有些心疼言嫣,握住她手,叹了口气:“还好,糖糖比较懂事。”   “都是你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言嫣看他一眼,并没露出几分开心。   江明峰愣了下,笑笑不说话。   言嫣也喝着茶,不再说什么。   言漠承这时从外面进来,手里握着手机,像是刚打完电话,拿了衣架上的外套往身上套。   “要走?”言嫣放下杯子走到言漠承面前去,帮他整理外套的衣领。   “有个朋友找我。”言漠承说。   “哪个朋友?男的女的?”言嫣警觉地看着他。   言漠承和江明峰都笑了。   言漠承视线飘忽了下,才说:“男的。”   言嫣一听是男的,很有些失望,“你年纪不小了……”   “我知道。”言漠承赶紧打断她,“上回我跟你提过一个女生。”   “薛奉遥?”言嫣眼神一变,语气冷漠,“除了她,谁都可以。”   言漠承皱了皱眉,上次两人因为这个问题没谈拢,他此刻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撂下一句”晚上不回来”便转身走了。   江明峰没太听清他们母子后面在说什么,看见言嫣转回身来后脸色变得不是很好,便问道:“说什么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言嫣缓缓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眼看着柏屿都成家了,漠承还没有一个固定女友,难免替他着急。”   江明峰想了想,好像是从来没听说他这大儿子谈过女友,突然觉得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看了看言嫣脸色,小心翼翼开口道:“漠承不会是取向上有什么问题吧?”   言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江明峰微微皱着眉,劝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孩子幸福就好,是不是,没关系的,咱们也要与时俱进,不能再古板下去了。”   言嫣心里一直都忍着笑,此刻终于憋不住了,“不是,你别乱想了,漠承喜欢的是女孩子,我肯定。”   “那怎么从来也没见他带过女友来家里,别说带回来了,我就没听说他交过女朋友。”   “他只是习惯把私事藏得比较深,不说并不代表没有过。”言嫣说完起身又道:“行了,我上楼再去找知礼聊聊。”   “嗯,去吧,我再坐会儿。”   言嫣刚上二楼,正巧碰上阮心糖。   阮心糖乖巧微笑,刚想喊一声“言阿姨”又觉得不对,“妈妈”又有些叫不出口,顿了一秒,笑道:“您要去睡了?”   言嫣摇摇头,“准备去知礼房间看看,你下楼?”   “我去厨房拿点水果吃。”   言嫣闻言,给她让出楼梯口处的位置,“去吧。”   阮心糖点了下头,准备下楼,又听言嫣嘱咐了句:“小心台阶,别摔着。”   “嗯嗯。”她赶紧抓住了旁边的扶手,回头冲言嫣笑了下才又继续往下走。   再端着果盘回到房间时,阮心糖听见江柏屿好像在看什么新闻。   她跟着凑到书桌前,发现白天看过,就是有一对夫妻被人谋杀在家里的那个新闻。   “我白天在电视上也看了这个新闻。”她指着屏幕道。   江柏屿看了她一眼,将视频暂停,问:“你知道这对夫妻是谁吗?”   阮心糖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当初这件事她也没太听说过。   “这对夫妻里的男人是言嫣的前夫,也就是言漠承的亲生父亲。”江柏屿的表情有些严肃。   阮心糖瞪大了眼,这个消息实在太过突然,她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这是二十年前的新闻,“那时候大哥才十岁?”   “对。”江柏屿说,“但是当时我根本没听他们母子提起过这件事,我以前一直以为他生父还活着,直到后来听说了这件事。”   “是不是因为当初离婚闹得不愉快,所以言阿姨完全不提这个人?”   “肯定不愉快,因为他生父是个家暴狂,没离婚前多次殴打他们母子,后来离了婚他们母子搬到了城南的百合巷,也是那年底言嫣碰到了我爸,后来他们母子被我爸接回了家。”   阮心糖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又疑惑江柏屿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按言嫣和言漠承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说起那个男人的事。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江柏屿听她这么问,轻笑了下,“我还知道言嫣前夫有个弟弟,在她前夫出事前曾与她密切联系过。”   阮心糖听得一头雾水,“等等,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在怀疑什么?”   “我也只是一个猜测,”江柏屿让阮心糖坐到自己腿上,圈住她,“可能她买通了她前夫的弟弟,唆使他杀了她前夫一家。”   “我——靠——”阮心糖没忍住飙了句脏话,一脸“你可真敢猜”的表情,“你这只是开脑洞,还是说有证据?”   “证据还在收集,要不是有线索是这么指向的,我也不会轻易去怀疑我家里住了个杀人犯。”江柏屿说。   阮心糖咬住下唇,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提出了疑问:“既然你都会这么猜,警察不会这么想吗?那当初为什么还判定是自杀?”   “因为他们俩人都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那你从什么开始怀疑开始调查的?”   江柏屿勾唇冷笑了下,手指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点着桌面,“从言嫣派人动我车上的手脚,想伪造车祸害我,开始。”   “什么时候的事?”阮心糖是真没想到言嫣看起来这么纯良慈爱的人心底里能阴狠至此。   “还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怀放帮了我很大的忙,帮我查出来动手脚的人是言嫣的人,所以我才开始调查她,没想到这一查,倒是挖出不少东西。”   阮心糖心里言嫣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害怕地吞咽了下,想起之前喝的安胎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肚子里不太舒服。   “她不会在安胎药里给我下毒吧?”她捂着肚子,担心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江柏屿轻拍她肩让她放松,“这倒不至于,不过你以后尽量别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早知道听你的不过来住了。”阮心糖现在有些提心吊胆,无力地趴在江柏屿肩头。   “当时那情况你本来就不好拒绝,真不过来住一段时间也说不过去。”江柏屿安慰她。   “那咱们想个办法离开别墅吧?”阮心糖提议。   江柏屿点头答应:“好,我来想办法。”   同一时刻,江柏屿和阮心糖的所有动态被呈现在一个电脑屏幕里。   两人的所有对话也通过旁边的音响传出。   电脑前,言嫣支着额头,嘴角噙着嘲讽地笑。   她身后江知礼正给她轻轻揉捏着肩膀,听完那两人的一番对话后立即说道:“妈,不能让他们这么快离开。”   后妈终于要开始搞事情了! 第66章 一颗花花糖   “你想做什么?”言嫣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屏幕中被分成各个小块的摄像画面。   江知礼默了几秒,说道:“不能让他们孩子顺利出生。”   “为什么?”   “这样二哥还怎么跟她离婚?”   言嫣嗤笑一声,“难道他离了婚会跟你在一起?这可是□□。”   她话虽这么说,却没有特别责备的意思,眼里反倒露出几分玩味,想看好戏。   “他可以不跟我在一起,可是也别想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江知礼有些激动。   自她来到这个家里,自她看见江柏屿的第一眼,便明白了什么是一见钟情。   言嫣揉着额,有些累了,“既然她叫我一声妈,我怎么也得护着她一些,所以你要做就做得干净点,也别叫她太痛苦。”   “是。”江知礼得到同意,有些兴奋,一直以来盘算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进展了。   “对了,妈,那人找到了吗?”她偏过头问言嫣。   言嫣看她一眼,淡淡道:“没有。”   “那您不是很危险?他要哪天疯了头跑到警察局自首,再把您扯出来……”剩下的话被言嫣冷漠犀利的眼神吓得吞回了肚子里。   “放心,我会让他在疯之前开不了口。”言嫣的语速缓慢优雅,话却犹如带血的刀子。   “还有,”她站起来,轻轻拍着江知礼的肩,给她整理着衣领,“得不到的,就让他永远深埋地底吧,江柏屿知道的太多了,我不可能不动他。”   “我知道……”江知礼低垂着头,在言嫣走后,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中依偎在沙发里,亲昵甜蜜的江柏屿和阮心糖,气得将手边的布偶砸向了屏幕。   ……   夜深,所有人都已睡下,言嫣却睡得极不安稳。   她在做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百合巷。   那是个阴冷潮湿的雨夜,她下了晚班回到巷尾的破房子里,在这之前她还在担心家里会不会又漏水。   谁知推开门便看见被打得半死的儿子,和那个醉醺醺满嘴喷粪的人渣。   她前夫过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问她要钱。   一开始她厉声拒绝,“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钱!”她扯着嗓子冲他喊。   换来的是狠狠的一巴掌。   她被打翻在地,男人随手抄起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她身上砸,力量悬殊,她无力反击。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向他求饶,妥协。   直到她发现躺在一边鼻青脸肿的儿子没了任何反应。   她哭着将所有的钱都给他,让他滚,接着抱起虚弱的儿子夺门而出。   她相信这样的动静邻居都听得见,但他们已经睡了,巷子里除了昏黄的路灯在雨夜里摇晃,再没有亮起任何的灯光。   她走到巷子口,越是着急,越是一辆出租车也拦不下来,情急之下敲了巷口那家人的门。   那家人是巷子里唯一买了车的人家,一家三口,有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儿。   女主人来开的门,身后跟着那个小女孩儿,拉着她妈妈的衣角偏着头在看门口落魄的他们母子俩。   她压低姿态,求着他们开车送她儿子去医院。   女主人拧着眉,纠结后回道:“这么大雨开车不安全,你们自己拦出租车去吧,实在不行就报警,警车肯定会带你们去医院的。”   这话让人心凉,更让她心死。   门关上,她听见里面小女孩儿一个劲儿在求她妈妈,她说漠承会死的,妈妈求你了,你让爸爸开车送他们去医院吧。   她不知道这世界是怎么了,小孩儿比大人要更懂事。   她还没转身离开,那家男主人便来开了门,拿着车钥匙开了车过来。   梦到这里,一切和当初的现实一模一样,然而梦里更残酷,他们半路出了车祸,她眼看着怀里的儿子被碎玻璃扎得支离破碎 ……   言嫣猛地从梦里醒来,脸上已经满是眼泪,她愣愣地抬手抹去,看了眼旁边熟睡中的江明峰,松了口气。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她下床喝水,在窗边看见有车停在楼下门口,车灯还没熄,看着是言漠承的车。   想是言漠承突然回来了,想到刚刚梦里的情景,她便开门下楼,想去看看他。   言漠承风尘仆仆,刚进一楼客厅,便见言嫣从楼上下来。   “不是说晚上不回来?外面下雨了吗?你怎么衣服都湿了?”言嫣来到言漠承面前,抬手拍去他肩上的水珠。   “我有话问你。”言漠承脸色冷峻,语气生硬。   言嫣有些不满:“这是跟妈说话的语气吗?”   “我问你,”言漠承脸色更加难看几分,“薛奉遥被人殴打是不是你指使的?”   “儿子,讲话要有证据。”言嫣不紧不慢在沙发上坐下,支着额,“虽然我反对你们在一起,但好歹当初她也算帮过我们母子,我怎么会恩将仇报?”   言漠承勾唇冷笑,拿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一个男人在求饶,另外一个人问他是谁让他们打薛奉遥的,这个男人立即喊道:“是,是夫人!是夫人让我们去的,言先生,夫人的话我们不敢不听啊!”   录音到这里结束,言漠承举着手机冷笑,“还不承认?”   言嫣连动作也没换一下,表情也依旧平静,“是我派的人,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儿子,听妈的话,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她身上,公司的事我都听说了,有高层跟我说你在逐渐让权给江柏屿,你想干什么?我生你养你,可不是让你安安心心谈恋爱的。你应该懂得,有钱有权才是生存的法则。”   言漠承垂着眸,像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他脸色依旧冰冷,俊眉微微皱起,手掌紧握成拳。   沉默了良久,他自嘲般地笑了下:“妈,我不是你的傀儡,我要什么我自己清楚,而你想要什么,从今以后与我无关,要钱,还是要权,随你便。”   言嫣听见这话表情这才有了变化,犀利的眼神审视着言漠承,“你这么说,是想为了她跟我断绝关系?”   言漠承微微扬眉,点了点头,“如果你再敢动她的话。”   言嫣沉默地看了他半晌,起身走到他面前,脸色终于柔和许多,甚至眼圈有些泛红,“儿子,你难道忘了我们过去是怎么被欺辱的吗?我这么做难道都是为了我自己?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要是为了我,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哪样的事?”言嫣故作无辜地问。   言漠承眼神犀利寒冷,缓缓说道:“见不得光的事。”   ……   阮心糖醒来时床边已经没有人,她打着哈欠下床拉开窗帘,被早晨和煦的阳光扑了满脸。   一个大晴天,她有点想出去逛街。   洗漱的时候便给她姐薛奉遥发了微信,问她今天有空没。   过了会儿薛奉遥回她没空,人在医院。   阮心糖:“又在上班啊……”   薛奉遥:“没,我是躺着的那个。”   阮心糖反应了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立即给她打了电话过去。   薛奉遥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下她的情况,语气不紧不慢,仿佛莫名其妙在街上挨打的是别人。   “天呐,现在这世界都疯了吗!我马上过来,你好好躺着啊!”   阮心糖挂掉电话立即换了衣服出门,下到一楼时言嫣带着江知礼正从饭厅过来,看着是刚吃完早饭。   言嫣听见她下楼时匆忙的脚步,立即嘱咐道:“下楼慢着些,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   “知道了,妈,我出去一趟。”阮心糖一边往身上套着外套。   “嫂子你去哪儿?”江知礼问。   阮心糖心想要说去医院的话,又得解释一堆,干脆找个借口,“我去见一个朋友。”   “我走啦!”   “早饭也不吃了?”言嫣喊道。   “不吃了,”阮心糖摆摆手,又跟王妈说道:“王妈我中午不回来吃,不用做我的饭!”   言嫣:“路上小心!”   阮心糖:“嗯!”   出了别墅,刘司机已经在等着她。   “刘司机,去北阳第一医院。”   “好的夫人。”   就算工作日,医院也是人满为患,阮心糖因为经常过来,已经是熟门熟路,直接找到了薛奉遥所在的VIP病房。   敲了两下门,开门的竟然是言漠承。   “大哥?”阮心糖愣了下,她姐没在电话里说言漠承也在啊。   不过仔细一想,他要是不在倒不正常。   言漠承点了下头,“进来吧。”   阮心糖注意到言漠承的脸色不是很好,多半昨晚也是熬夜了。   “姐,好些吗?”她凑到薛奉遥身边去,见她脸上带伤,气得要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打的你?报警了吗?人找到了吗?”   阮心糖有一肚子的问题,薛奉遥此刻却懒得回答。   她吃着香蕉,指了指在她们身后安静坐着的言漠承,说:“呐,那是我发言人,你有什么问题问他吧,我现在实在没力气说话。”   阮心糖立即转身冲向言漠承,又把刚刚的问题问了一遍。   言漠承特别有耐心地都一一回答她,已经报过警,打人的还没找到,那个地方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   “等找到他们,我一定冲去警局把那些人暴打一顿!”   “哟,小丫头,还敢在警局打人?打完你不是也要跟他们一样留在那儿了?”薛奉遥笑说。   阮心糖噘着嘴嗔她一眼,“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开玩笑怎么了?医生都说了只是皮外伤,干嘛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薛奉遥依旧轻松的咬着香蕉。   “你还是好好想想最近是得罪了谁,有什么仇家,好帮警察快速找出来那些人吧。”阮心糖说。   “警察也这么问我了,我仔细想了想,得罪的人好像挺多的,哈哈哈……”薛奉遥没心没肺的笑。   言漠承过来拿走她吃完的香蕉皮,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来,把温度计给我。”   薛奉遥将夹了十来分钟的温度计拿出来递给他。   言漠承看完后松了口气,“终于退烧了。”   “耶!”薛奉遥突然兴奋,“你说了,不发烧就给我买冰淇淋吃!”   言漠承怔愣住,无奈地问:“你还真要吃啊?”   “吃啊,你去给我买。”   薛奉遥的要求他怎么可能不满足,他弯下腰吻了下她的额头,宠着她:“好,我去给你买,乖乖等我。“   阮心糖见薛奉遥这回被打住院,倒是比平常情绪要高。   “你怎么住院还这么开心呢?”她好笑地问。   薛奉遥看了眼正在穿外套的言漠承,笑道:“终于可以休息了,当然开心。你不知道,前一段时间做手术都给我做懵了,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突然都要生孩子……”   她正兴奋地讲着,却在言漠承关门出去的瞬间,戛然而止。   笑容一瞬间从她脸上撤去,又像是所有情绪突然被抽走,她默默地看着门口不再说话。   “姐?”阮心糖担忧地叫了一声。   和刚刚完全不同的是,薛奉遥眼里有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她一把握住了阮心糖的手,握得很紧,像在压抑什么情绪。   “姐,你怎么了?”阮心糖看着薛奉遥的眼眶逐渐泛红湿润,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薛奉遥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边晕成一小滩,她阖上眼,声音很轻,响在阮心糖耳边却犹如炸雷:   “我的孩子没了。” 第67章 一颗小小糖   阮心糖愣在床边,说不出话来。   她还没来得及惊讶薛奉遥竟然怀孕的事,孩子就已经没了。   这感觉就像她自己的孩子被打掉一样难受,她张嘴却说不出话,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   也许是因为当了母亲,所以对这样的绝望痛苦更能感同身受。   薛奉遥两手颤抖地捂着脸,将之前在言漠承面前一直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知道孩子流掉之后,这是第一次哭。   阮心糖看见她手上输液管回血时脑子才又反应过来,慌忙将她手放平。   阮心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想安慰也无从开口,只能就这样沉默地陪着。   薛奉遥安静地哭了一阵后渐渐平复下来,拿了床头的纸巾擦脸。   “憋死我了,”她说,“除了你我没有人能告诉了。”   “他不知道?”阮心糖问的是谁,她们都清楚。   薛奉遥抿着唇摇了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这句,她沉默了片刻,苦笑着道:“这大概是天意?”   阮心糖垂眸思索片刻,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怀孕的事?”   “没有。”薛奉遥回答完又问,“怎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巧。”阮心糖觉得自己多半是被江柏屿影响了,不管什么事都想得比较多,“等抓到打你的人再说吧。”   薛奉遥闭着眼,还是能感觉眼睛肿胀。   “完了,他待会儿回来看见我这个样子肯定要问。”   “那他要是问,你怎么说?”   薛奉遥摇摇头看着窗外,她也没想好怎么搪塞过去,但刚刚要是再不发泄,她就要被憋死了。   好几次她都差点在言漠承面前哭出来,都硬生生又忍住。   言漠承很快便回来,拿着两支甜筒,阮心糖不吃,他便和薛奉遥一人一支。   给冰淇淋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薛奉遥的眼睛不对劲,肿成了两个核桃,但他也看出来薛奉遥故意不拿正脸看他,便把好奇都忍下,不想再看她费劲编借口的模样。   她不说,他便不问。   薛奉遥就这样住了几天院,阮心糖和江柏屿本来计划去南山村的事情也因为她的事往后延了几天。   一定要等她出院,阮心糖才能放心离开。   出院这天,言漠承意外地没有出现,薛奉遥也说不知道他的消息,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   本来上午就办好了出院,薛奉遥却突然固执地不肯离开。   “我要在这儿等他。”   她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就这样安静地等着。   阮心糖并不说什么,心里却多少有些埋怨。   直到等到快天黑,言漠承依旧没有来。   阮心糖实在忍不住给江柏屿打了电话,想问言漠承人在那儿,知不知道这边一直在等他。   江柏屿好像正在赶来的路上,在电话里匆匆交代了两句,让她们等他过来。   阮心糖心道她姐要等的人是言漠承,他过来也没用啊。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等着了。   “柏屿说他现在过来,然后再接我们回家。姐,你就别等言漠承了。”阮心糖说着又重新坐到薛奉遥身边。   薛奉遥没理会她这话,却突然开口说了另一件事:“昨晚,张医生跟我提孩子的事被他听见了。”   “啊?”阮心糖惊讶道:“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责怪你为什么瞒着他了?”   薛奉遥就像失去了情绪的人偶,摇了摇头,继续说:“他先是惊讶,又很愤怒,后来他很痛苦,在病房外抽了一包烟,回来告诉我,那些打我的人,是他妈找来的。”   阮心糖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   而薛奉遥还在继续:“我们俩当时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妈一定是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所以才这样对我。言漠承后来说要回家办件事儿,办完后再回来找我,他没说要做什么,但他说他一定会回来。”   阮心糖听到这儿便明白言漠承回去是干什么,可她不记得他昨晚回来过啊。   “他什么时候走的?”   “快十二点的时候吧。”薛奉遥轻声回,又问:“你说,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言嫣不管怎么说是他亲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阮心糖安慰她道。   没一会儿,江柏屿来了医院,让他们上车,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开车的是言漠承的助理余梦生。   江柏屿说:“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家里说大哥心脏病犯了,要马上飞A国。”   “心脏病?他有心脏病?”薛奉遥激动地抓住江柏屿,满脸不可置信。   “他没告诉你?”江柏屿愣了下,继续解释,“他很早就查出来有心脏病,高考完选择出国也是因为要一边治疗一边读书,但是没有完全治好,这次本来计划下个月要回A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了意外,所以今晚离开。”   听到这里,薛奉遥一切都明白了,她垂着头将脸埋在手掌中,沉默不语。   阮心糖搂着她的肩,尽量地给她一些安慰。   来到江家私人飞机场,江柏屿到时,早有另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一边,还有一辆救护车。   下车前,江柏屿嘱咐薛奉遥道:“我爸和言嫣都在,你待会儿冷静一点。”   “好。”薛奉遥轻声回他,面无血色。   阮心糖挽着她下了车,走向那边的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在给言漠承做上飞机前的准备,而言漠承脸色苍白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薛奉遥跟着阮心糖和江柏屿走近,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下,静静地看着言漠承。   她好怕是最后一眼,她想告诉他,她原谅他,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   言漠承的情况似乎是稳定的,薛奉遥观察着言漠承的家人,见言嫣脸色平静,只是微微蹙着眉。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言嫣也看了她一眼,什么情绪都没捕捉到。   薛奉遥是恨她的,可惜此时却无法冲上去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和她的孩子。   她只能压下所有的愤怒和哀伤,看着言漠承被送上飞机,飞到大洋彼岸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而她连最后关心嘱咐的话也无法对他讲。   飞机起飞后,所有人准备回家,江明峰留意到薛奉遥的存在,问道:“这位是糖糖的姐姐吧?婚礼上好像见过一面。”   薛奉遥点了下头,“我是,伯父您好。”   “我刚刚正好跟我姐在一起,柏屿接我的时候就顺便带她也过来了。”阮心糖解释道。   “回家吧,漠承没大事儿,那边已经跟医生说好了,经过之前那段时间的治疗,现在不算大问题,应该不到半个月就能健健康康的回来。”江明峰讲了几句安抚的话,跟着言嫣坐进车里,黑色轿车便调头离开了。   余梦生送了江柏屿和阮心糖回别墅,又再送薛奉遥回家。   回家吃了饭,进了房间,阮心糖便把她今天知道的事情讲给江柏屿听了。   “我实在没想到会是她找的人,她肯定是知道了我姐怀孕的事,可是这种手段也太卑鄙了!”阮心糖气到在床上砸枕头。   江柏屿坐在书桌后,揉额:“言漠承的事也来得蹊跷,但我想她总不至于动自己儿子。”   言漠承这一走,公司里的事就全得由他一个人担着,而念裴那边还不知道跟唐凯封有没有勾结,他难免有些头疼。   阮心糖也瞧出他眉间的憔悴,下了床到他身后给他轻柔地揉着太阳穴,“最近工作很累吗?”   江柏屿靠在椅子里,闭眼有些享受,“还好。”   “周末能有时间离开吗?”阮心糖问。   他们已经定好了周末去南山村,但又怕公司事情多,江柏屿抽不开身的话又要改行程。   “没问题,我已经让安素都安排好了。”   江柏屿抬手握住阮心糖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轻轻吻她的唇。   “睡觉?”   “才几点就睡觉?”阮心糖笑着推开他。   江柏屿干脆拦腰抱起她,“那先洗个澡吧。”   ^   周末。   一早,江柏屿和阮心糖吃过早饭,又跟江明峰言嫣等人打过招呼,便开车去往南山村。   就他们俩,带着两个箱子便去了。   实际上,他们没跟家里实话实说,只说找了一个附近的旅游景点去散散心。   车上开上两城的高速,平稳行驶。   阮心糖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江柏屿聊着天。   玩累了又睡了会儿,等醒过来时车子正在一条山间小路上行驶。   周围是重重叠叠地山林,尽管入了秋,还是郁郁葱葱,山中偶尔出现几座瓦片房顶。   “你之前来的时候也是自己开车吗?”阮心糖问。   “嗯。”江柏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困吗?”   “不困了。”阮心糖伸个懒腰,“咱们还有多久到?”   “快了。”   果然没过多久,车子就开到一座学校外面,学校大门上写着“南山小学”几个大字。   门口站着有五六个人,还有几个小孩儿,很明显是在等他们,见车子过来便都笑着迎上来,小孩子更是扒着车窗瞧他们。   “江老师来啦!”有个小女孩大声叫到,“还带了个漂亮姐姐!”   阮心糖被夸是漂亮姐姐,心里一阵心花怒放,立即从包里抓了一包糖分给几个小孩吃。   另外几个大人纷纷过来跟江柏屿寒暄握手,江柏屿也跟阮心糖一一介绍了他们几人。   有学校的校长、副校长、以及几位主科老师。   另外两个年轻的体育老师过来便接过了他们的行李。   “两位先到准备的房间休息吧,午饭我们已经让食堂准备着了,待会儿咱再一起吃个饭。”校长说道,领着他们往学校里走。   一边走,校长和副校长一边和他们俩介绍学校里最新修的几栋楼,学校因为收了不少远处的学生,所以新修了宿舍楼,供那些住得特别远的孩子在学校寄宿。   “实在太感谢江先生的资助了,要是没您的支持,这些学生我们都不敢收,但是又都是大老远过来的,不收这些孩子都没书读了。”校长感叹道。   阮心糖这才知道其实南山村已经是这一片发展得算比较好的地方了,周边还有更加落后穷苦的地方,很多家庭听说南山小学学费减免,都大老远翻山越岭送小孩过来读书。   阮心糖一手挽着江柏屿,另一只手却突然被一只小手给握住了,低头一看,正是刚刚叫她漂亮姐姐的小女孩儿。   她嘴里一边鼓得高高的,吸溜着嘴里的糖,仰头笑着看她。 第68章 一颗麻花糖   小女孩的笑容干净纯粹,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虽然鼻头额头都沾了灰,有些黑不溜秋的,但能看出来是个眉清目秀的样子。   “一边儿玩去!”   有跟在身旁的老师立即呵斥道,掰着小女孩的肩让她离开不要捣乱。   阮心糖能感觉到小孩儿不愿走,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还冲她无辜地眨眼睛。   “没事的。”她跟那老师说。   “好吧。”那位老师便腼腆地笑笑,不再赶这小孩儿走。   休息的地方安排在教师宿舍楼的三楼,而整栋楼一共三层,校方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一行人来到楼下时,那小孩儿还跟在阮心糖身边,之前要赶她走的老师一看她还想跟着,立即说:“李子,刚刚你妈妈叫你回家吃饭了。”   叫李子的小孩儿转头望了望,果然松了手跑走了。   这头校长和其他几位老师准备去食堂等他们,只剩一位体育老师帮他们把行李拿了上去。   阮心糖跟着江柏屿上到三楼进了房间,房间并不是很大,只是一室一厅一卫,但是干净整洁,所有东西都是新的。   “那我就先过去了。”体育老师说道,准备自己先走,让他们休息休息。   江柏屿点了下头,“谢谢。”   “谢谢啦。”阮心糖跟着道了谢。   等体育老师走后,江柏屿坐到沙发上休息,阮心糖有些好奇,便在房间里逛荡,走走看看。   她把卧室的窗户打开透气,发现这栋楼后面是一座山,山上还有人种着菜地和果园。   山里的空气果然比城里好很多,她手肘支在窗框上撑着下巴,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这一刻的闲暇。   江柏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从背后抱住她,“在这儿干嘛?”   “发呆。”阮心糖笑笑,想起来刚刚那个小孩儿,便问道:“对了,刚才有个牵着我的小孩儿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她叫李子。”江柏屿说。   “挺可爱的。”阮心糖想起来她笑的模样。   “说起来,她跟咱们还算有点关系。”江柏屿说,“她算是言嫣的侄女,是言嫣前夫的弟弟的小孩儿。”   “啊?”阮心糖被这消息惊到,愣了下,问:“可是漠承哥都三十了,为什么李子这么小?”   “早些年好像以为不孕不育,后来才有的李子。”   “这样啊。”阮心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他们家知道这层关系吗?”   “不知道,言嫣跟这边早就不联系了,我也没必要说。”   江柏屿看了眼时间,准备带她去食堂吃饭,两人关上门,从宿舍楼下来。   去食堂的路上,经过操场,尽管是周末,学校里还是很多人。   好多小孩儿和大人聚在一起打篮球,还有一些别的像乒乓球羽毛球之类的娱乐设施。   来到食堂,校长等人已经都在等着了,见他们过来,便让厨师们上菜。   吃完午饭,下午江柏屿要和校长等人开会,阮心糖不想参加,便由一个老师带着参观学校。   阮心糖这老师正是早上站她身边赶李子走的女老师,女老师介绍自己是一名语文老师,姓陈,阮心糖便叫她陈老师。   学校并不是很大,很快就转完一圈,陈老师带阮心糖进了教学楼去看看,说周末也有不少学生自发地在学校上自习,还有面临中考的初中生周末会安排补课。   “没办法,资质比不上市里县里的孩子,只能多花点时间下苦功夫。”陈老师说。   阮心糖了然地点点头,“其实不管在哪里,天赋差一点的学生总要付出多一些,等到苦尽甘来,他们都会很感谢现在努力的自己。”   “是啊,这一切还多亏了江先生,要不是江先生的资助,学校不会有今天。”陈老师说。   “都是应该做的。”阮心糖笑笑。   两人正要往三楼走,却听见最近的一间教室里有哭声传出来,阮心糖和陈老师对视一眼,陈老师立即说去看看。   阮心糖跟着过去,发现在空教室里哭的是李子。   门口写着三年级一班,小学生周末并没有课,李子是自己跑过来玩的。   陈老师问她在这儿哭什么,怎么不去外面玩儿。   李子擦着眼泪说自己过来拿东西,遇到同班的另一个同学,那同学抢了她的糖。   “不就是块儿糖,快别哭了,出去玩儿去。”陈老师揉着她的头说。   可李子还是瘪着嘴哭个不停,阮心糖便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彩虹糖给她。   “呐,这一包都给你,快别哭啦。”她又拿纸给李子擦干净眼泪。   李子拿了糖,总算又笑了:“谢谢漂亮姐姐。”   “走吧,我们一起去操场上玩儿。”阮心糖牵住她,三人一起下了楼。   去操场的路上,李子在前面跑,陈老师便跟阮心糖讲了讲李子的家庭情况。   “她家里现在就她妈妈照顾他们一家,不过她奶奶身体也还可以,也能干些活,她还有一个妹妹,才一岁多,还不会走呢。”   “她爸爸呢?”阮心糖问。   陈老师说:“听说在外面打工,但是很久没见着人了,过年过节的都没见回来过。”   她顿了顿,又说:“也是因为这样,村里便有些绯言绯语。”   陈老师没继续往下说,但阮心糖已经明白,村子里的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没见李子妈妈的老公回来,却见她生孩子,茶余饭后聊起此事,肯定少不了很多恶意的猜测。   “李子其实很懂事,妈妈干活的时候,自己就一个人照顾奶奶和妹妹。”陈老师说到这儿,又喊了一声李子。   “你妹妹呢?”   “睡觉呢,奶奶在看。”她说完又继续蹦蹦跳跳往前走。   来到操场,陈老师让阮心糖在篮球场旁边的椅子上坐会儿,于是两人坐在这儿休息。   阮心糖让李子去和那边玩游戏的同学玩儿,李子看了一眼,发现抢她糖的人也在,便把嘴一撅,说:“我才不去。”   然后就安静地蹲在一旁看地上忙碌的蚂蚁。   “小孩儿就是这样,待会儿就玩到一块儿去了。”陈老师笑了笑。   阮心糖点点头,看着篮球场说:“篮球场还挺大的。”   “是啊,”陈老师说,“以前这边都不是水泥地,一下完雨就坑坑洼洼,走路都困难别说打球了。江先生第一次来的时候,看见一些同学哪怕踩着崎岖不平的土地也要玩儿球,就说要重新给大家建一个篮球场。那天他还跟同学们打了一场,江先生在篮球场上可真帅啊!”   陈老师两眼发光,说到激动之处,没反应对方是江柏屿的妻子,夸赞后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阮心糖也笑了笑,说:“是呢,爱运动的人都很有魅力的。”   陈老师见阮心糖没有半点介意,便又笑着说:“那天江先生还摔了一跤,后来就说一定要建新的篮球场。”   阮心糖脑补了下江柏屿打着球摔到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就这样待到四五点钟,李子这时突然走过来说要回家了,她妹妹应该醒了。   “漂亮姐姐你要去我家玩儿吗?”李子向阮心糖发出邀请,两眼期待地望着她。   “他们家不远,就在学校旁边,走大概五百米就到了。”陈老师跟她解释说。   阮心糖也想过去看看李子家里的情况,便答应了。   “那拜托陈老师,待会儿江柏屿出来,帮我跟他说一声。”   她跟陈老师嘱咐了之后,便和李子一起去了她家。   远远的就听见有小孩儿的哭声,李子一听便拉着阮心糖跑了起来,“肯定是饿了,奶奶又忘了奶粉放哪儿了。”   等进了家门,阮心糖果然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一个小孩儿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在这儿呢!”李子踮着脚从一处柜子上拿下来一罐奶粉,又到一边去冲泡了。   “姐姐,你坐。”她转头跟阮心糖说道,手里很麻利地在冲奶粉。   “快坐快坐。”李奶奶热情地拿了个板凳给阮心糖。   “奶奶,她就是我中午说的江先生带来的漂亮姐姐。”李子说道。   阮心糖在板凳上坐下,又接过李奶奶递来的水,“谢谢奶奶,我叫阮心糖,您可以叫我糖糖。”   “糖糖是吧?是江先生的姐姐?”李奶奶笑着问道。   阮心糖一口水差点没呛着,“我不是江先生的姐姐,我是他妻子。”   “哦!”李奶奶惊呼一声,“原来是江夫人!”   “您还是叫我糖糖吧。”阮心糖觉得这个称呼比较亲切。   “好,好,您跟江先生都是从北阳市过来的吧?”李奶奶问道。   “是的。”   “我大儿子一家之前也去那边打工来着,那时候总跟我们说北阳市是大城市,有多好多好,还说要带我们去看看,可惜……唉……”   李奶奶说到这儿脸上表情有些哀伤,阮心糖假装自己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道:“可惜怎么了?”   “死了。”李奶奶干脆地说道,“我大儿子一家都死了,他们说是煤气自杀,你说好好的,这人怎么会去自杀,还有我那孙子,要活着的话我现在肯定都当祖奶奶了。”   阮心糖听到这儿有些疑惑,“你是说您大儿子一家都死了?”   难道李奶奶并不知道她儿子和言嫣早就离婚的事?   “是啊。”李奶奶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看见桌子上放着的相册,立即拿过来翻开给阮心糖看。   “你看,这就是我大儿子一家。”她指着一张全家福,跟阮心糖介绍哪个是她大儿子,哪个是她儿媳妇。   照片有些年代了,周边都泛着黄,但是被保存得很好。   阮心糖一眼就看见照片上的言嫣,年轻时更加眉清目秀,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孩儿,想是言漠承了。   李奶奶的信息好像真的有偏差,指着照片感叹,以为当初死的是她大儿子和言嫣。   阮心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以为,又不好去解释真相,便安慰了几句扯开话题。 第69章 一颗肉松糖   “这是李子吧?”阮心糖指着一张照片,上面是更小时候的李子。   旁边还站着一个大人,她猜测是李子的妈妈。   “就是她。”李奶奶翻着照片说,“这些都是给她小时候拍的,你看她小时候那个机灵劲儿,还会看镜头呢。”   阮心糖跟着翻看,却不见李子的爸爸,“怎么只有跟妈妈一起的照片,没有跟爸爸一起的照片呢?”   “她爸爸老早就出去打工了,前些年还经常回来,最近这十几年都不怎么回来了。”李奶奶翻出一张更早的照片来,上面是一家五口人。   “呐,这就是她爸爸。”李奶奶指着照片里除了她大儿子之外的另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比言嫣前夫要胖些,也矮一些,照片上表情很严肃,也许是因为他眼角那一块伤痕,所以看起来比言嫣前夫还要更凶狠。   李奶奶正好指着那个伤痕跟阮心糖解释:“你看,这是他们兄弟俩小时候打架弄的,差点就伤着眼睛成了个独眼龙。”   李奶奶说着又笑起来,“他们俩小时候特别爱打架,又到处惹事,他们爸爸去世得早,我压根儿管不了。”   李子这时候过来抱走她妹妹,坐到旁边拿了奶瓶喂奶。   她看看妹妹,又看看照片上的她爸爸,叹了口气。   “怎么了?”阮心糖注意到,便问她。   李子有些委屈地嘟着嘴,“我长这么大就见过爸爸两回,妹妹出生爸爸也没回来,别人都以为我没有爸爸呢,还有人骂我是野种。”   “谁?谁敢骂你?”李奶奶气得瞪大了双眼,“他们骂你你就骂回去!骂他个狗娘养的!”   阮心糖:“……”   李子撇了撇嘴,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然而怀里的小孩儿却是喝着奶笑了。   “你看我们妹妹多乖。”李奶奶逗着那小孩儿说:“妹妹知道,爸爸要是不在外面挣钱,她就喝不到这么好的奶粉了,是不是?是不是?”   小孩儿倒是笑得越发开心了,李子看着看着看着也不由得弯了嘴角。   这一家人倒是生活得不算差,阮心糖观察了房子里的家具等物,基本都置备得很齐全,看来李子的爸爸倒是往家里寄回不少钱。   “奶奶,李子的爸爸在哪里打工呀?是不是离得太远才不回来?”阮心糖问。   李奶奶想了想,说:“我们问过,他说哪儿都去,跟着老板到处跑,没个固定的,反正能挣着钱,干啥不是干呢。其实忙点也好,家里都挺好的,也不用他操心,我跟他说了安心在外面挣钱就行了。”   “是这个道理。”阮心糖笑笑。   等喂完奶,到了晚饭的点儿,李奶奶把中午的剩饭装到饭盒里,让李子给她妈妈送去,自己又准备新鲜的晚饭,让阮心糖也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阮心糖赶紧推辞了,又见李子一手抱着自己妹妹,一手拎着饭盒,忙说要帮她送饭过去。   李奶奶看她心善,便随她去了,于是她跟着李子往李子妈妈上班的工厂去了。   路上,她帮忙拎着饭盒,跟李子走了一路。   李子说她妈妈在一家玩具厂上班,经常带回来各式各样的小玩具。   “我带去学校,他们好多人见都没见过。”李子说的时候表情特别骄傲。   阮心糖笑着看了看她,突然问:“你爸爸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李子想了想,说:“两年前。”   “肯定给你带回来很多礼物吧?”她又问。   “才没有,”李子说起来有些不满,“他那天天黑了才到家,凌晨就走了,什么礼物也没给我买。”   “不过,”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踮着脚凑到阮心糖耳边,“我爸带了好多钱回来。”   “是嘛?”阮心糖心里有些惊讶,表面上笑道:“那你不是变相地多了很多礼物,有钱不就可以买很多喜欢的东西。”   李子摇摇头,“我妈说给我存着考大学用。”   阮心糖摸摸她的头,“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学习了,要特别勤奋才可以。”   “嗯!”李子重重地点了头,“我妈说,等我考上大学我爸就不用在外面这么拼命了,我爸妈都是很老了才有的我,他们都很不容易的。”   李子这么懂事,阮心糖心里替她父母感到欣慰,她拍了拍李子的肩,“加油!”   “对了,姐姐,你不要告诉我们村子里其他人我家有钱的事哦。”李子突然认真道,“我妈不让我说这些,她说这叫露富,别人知道了就都盯着这些钱。”   “那为什么你要告诉姐姐呢?”   李子笑道:“姐姐是大城市里来的,还是江先生的老婆,江先生可太有钱了,我知道的,所以告诉你们不叫露富,这点钱对你们来说肯定算不上什么。”   阮心糖被李子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说她单纯吧,她好像还懂挺多。   两人走了一段山路,阮心糖因为有身孕累得快,不一会儿就开始喘了。   李子连忙说停下来休息休息。   阮心糖便坐到一边的大石上休息。   休息时,她看见从她左手边往下有一条小路,再下面有一颗特别大的榕树,根茎粗壮,树冠繁茂。   她注意到树上挂着不少红色的绳子。   “李子,为什么这树上挂着这么多红绳啊?”她指着那树问。   李子解释说:“他们说这树是月老树,保佑姻缘的,所以周围很多结婚的都过来绑红绳,听说绑了会受到月老保佑,生生世世在一起,喝了孟婆汤也忘不掉的。”   阮心糖不觉好笑,虽然觉得有些封建迷信吧,却又忍不住也想要挂上一条。   “李子,你有红绳吗?”   李子摇摇头:“没有,要不您在这儿等着,我回家拿,家里有。”   “那算了,太麻烦了,咱们走吧。”阮心糖说着起身准备继续走,只是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她好像身上有一条红绳。   在她钱包的隔层里,放着当初江柏屿跟她求婚时自己缠的红绳戒指,当时取下来后她便一直带在身上。   “诶我想起来我有,李子你等等我,我去绑上就上来。”阮心糖说完转身从小路走到下面。   等到了下面,近距离看这颗榕树感觉更大了。   她发现有些红绳上还绑着牌子,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可惜她没有准备好这些。   她选了一个采光很好的位置,将红绳绑在了一枝茁壮的根茎上,虽然不知道如果不写名字,月老能不能知道是他们俩,但阮心糖心想她的诚意月老总能感受到吧。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着眼许愿。   许完愿她又摸了摸那根红绳,说:“就留在这儿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争吵后总能恩爱如初,保佑我们任何时候对彼此不离不弃,保佑我们即使分离也能再次相遇,保佑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   说完这番话阮心糖自己都有些脸红,又庆幸还好李子没跟着下来。   她又检查了一遍,见红绳是真的绑好了,又赶紧沿着小路上去。   又走了一段不太平坦的山路,两人总算来到李子妈妈所在的玩具厂。   阮心糖以为会见到李子的妈妈,却没想到李子只是把饭盒放在了门口的收纳柜里。   “等我妈休息的时候她会自己过来拿的。”李子踮着脚将饭盒放进贴着她妈妈名字的柜子里。   “不怕被人拿走吗?”阮心糖好奇问道。   “不会的,在这上班的都是这附近的人,大家都认识,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刚说完,李子便跟一个路过的女人打了招呼:“赵阿姨好。”   “是李子啊,给你妈送饭来了?”   “嗯呐。”   果然是都认识,阮心糖笑笑,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李子把又睡着的妹妹背到背上,又领着阮心糖往回走。   眼看天渐渐黑了,李子提议抄近路,阮心糖没意见,便只跟着她。   “走这边会比较近,但是都是小路,比较窄,您当心些脚下。”李子走在前面领路,不忘回头嘱咐。   阮心糖点头,“没事,我穿的平底鞋,能走稳。”   两人走过一个又一个田坎,有些田间小路窄得就一只脚掌宽。   天色逐渐暗下来,视线不好,阮心糖一脚不知道踩到什么,只觉脚下一滑,整个人失了平衡摇摇欲坠,紧接着就摔进了旁边的田地里。   扑通一声。   李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时,只见阮心糖一屁股坐在田里,慌忙伸了手要拉她起来。   阮心糖刚刚摔的时候脚踝一阵刺痛,这回试着动了下,更确认是崴到脚了。   她试着站起来,将全身力量压在左脚,倒吸一口凉气。   “您怎么了?”李子注意到她表情不对。   阮心糖尴尬地笑笑,“崴到脚了。”   话一出口,她又被自己这蠢样给逗笑了,弯着腰站在田坎间笑了半天。   李子还是满脸担忧,又从衣兜里拿了纸给她擦衣服上沾的泥块儿。   “您咋还笑呢,脚崴了可疼着呢,还有您肚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阮心糖爽快应道,“这田坎矮,没怎么摔着,就是运气不好,把脚崴了。”   “咱快回去吧。”李子这回牢牢牵着她往前走,嘴里还在自责:“都怪我,非要抄近道,把您害成这样,回去江先生和陈老师该骂我了。”   “不怪你,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江先生也不会骂你的,他要敢对你发脾气,我就再也不理他。”阮心糖笑着说道,想给李子一些安慰,让她不要这么自责和担心被骂。   李子终于也笑了,她说:“姐姐,你跟江先生感情可真好啊。”   她顿了顿,回头认真问道:“姐姐,你说我以后是不是也能遇上像江先生这样善良的好人?”   阮心糖愣了下,心里微动,她捏了捏李子的小脸,说:“会的,只要你善良,就能遇上同样善良的人,不过生活并不总是公平的,如果你没遇上,也要坚持,总有一天能找到那个人,在这之前,千万不要放弃,好吗?”   “嗯嗯。”李子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等回到学校时,江柏屿早在学校门口等着了,见阮心糖浑身是泥,一瘸一拐地向他走来,他急忙迎上去,搂上阮心糖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着急得皱了眉头。   阮心糖有些心虚地鼓了鼓脸颊,小声解释:   “就一不小……摔进田里,把脚崴了。” 第70章 一颗绵绵糖   阮心糖用委屈地小眼神儿望着江柏屿,对方就只剩下满心的心疼和无奈。   “怎么不小一心一些。”江柏屿柔声说道,干脆将阮心糖拦腰抱起往宿舍楼走。   “袁校长,我妻子脚崴了,还麻烦您找个医生过来。”他经过袁校长时说道,袁校长立即应道:“行,我立即叫王医生过来,您先带夫人回去休息。”   江柏屿抱着阮心糖径直上了宿舍楼,回到房间本打算将她放到床上,阮心糖却晃着脚喊道:“不行不行,我衣服裤子上都是土,你放我下来,我脱了再上床。”   江柏屿却没放她下来,反而就这么抱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你干嘛,我知道摔到田里很好笑,你想笑就笑好了,不用忍着。”阮心糖嘟起嘴故意把头偏向一边。   江柏屿还真轻轻笑了两声,“我笑你像个小花猫,是不是拿脏手擦脸了?”   ”啊!”阮心糖惊呼一声,随即在江柏屿肩头蹭啊蹭,把脸上沾的泥都蹭到他的白衬衫上。   江柏屿却抱着她笑得更大声更温柔。   “乖,站稳了,我帮你脱衣服。”他放下阮心糖,让她倚在自己身上,尽量不让她用到右脚。   没一会儿阮心糖就被剥光了,这才缩进了被窝里。   江柏屿把脏衣服扔到洗漱间的盆里,又找出带来的干净睡衣给阮心糖套上。   看着自己老婆又重新变得干净了,在粉色睡衣下还被映衬得粉粉嫩嫩的,他忍不住将阮心糖抱进自己怀里,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认真道:“小笨蛋,以后外出给我小心一些,听见了吗?”   “好~”阮心糖拉长了尾音,嫌他啰嗦,却又回过头去送上一个香吻安抚自己老公。   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江柏屿去开门,正是袁校长带了位女医生过来。   “您好,我妻子崴了脚,在里面卧室。”江柏屿领着女医生进了卧室,而袁校长则等在门外。   女医生把阮心糖的睡裤往上挽了挽,露出她白皙的脚踝来,此刻已经肿胀得厉害。   江柏屿不由得又皱了眉,知道肯定很疼,阮心糖刚刚却还有心情跟他笑。   女医生给阮心糖脚踝喷了些活血化瘀的喷剂,阮心糖脚微微一动便疼得龇牙。   江柏屿心疼地过去抱住她,“很疼?”   阮心糖摇摇头,“不动就不疼。”   女医生给她上完药,说:“待会儿拿个什么东西把右腿垫高一些,有利于血液循环,然后48小时内冷敷,48小时以后热敷,这样可以帮助控制水肿,我这儿再给你开一些活血的内服药,加上这个外用的喷剂,很快就能好,不用担心。”   阮心糖:“好的,谢谢医生,麻烦您了。”   女医生:“应该的,您好好休息。”   女医生将内用和外服的药都留下后,江柏屿便送她离开了。   阮心糖一个人待在卧室,江柏屿送走医生后来卧室帮她把脚垫高后又出去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玩了会儿手机,又在微信上找薛奉遥聊天。   薛奉遥依旧很忙,简单聊了几句就没了回音。   不过忙点也好,阮心糖心想,这样她就不至于总去想着言漠承的事。   本来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却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打击,阮心糖觉得她姐现在更加沉默寡言了,她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当时对她姐进行殴打的人,后来也去警局自首了,却丝毫没提背后言嫣的事。   不过也是,言嫣既然敢放他们去自首,自然是留有后手的,根本不怕被抖落出来。   阮心糖不知道言嫣到底还有多少手段,而江柏屿这么调查她,她多半也不会坐以待毙。   而江柏屿又有什么计划呢?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下了床,单脚蹦蹦跳跳出了卧室。   江柏屿并不在客厅,洗漱间却有水声,她跳过去,撑着门框见到了惊讶的一幕——江柏屿正站在水池前在给她洗衣服!   “江总,您这样我要折寿的。”她忍住笑调侃。   换十年前,她怎么敢相信自己男神会窝在这样一个拥挤的洗漱间给她洗着衣服上的泥!   她真是又感动又想笑。   江柏屿见她悬着右脚依着门框,赶紧过来扶住她,“快回床上躺着!”   “不要,我也要帮忙。”阮心糖不依不挠地跳到水池旁边,就着盆里的洗衣液继续揉搓衣服。   江柏屿拗不过她,知道要是不管不顾抱她上了床,她肯定又还会过来,这么来回折腾反而更麻烦,于是让她待在自己眼前。   “你不能久站,乖,在旁边坐着等我。”他拿了个凳子过来,给阮心糖洗干净手让她坐在一旁等着。   看着江柏屿认真搓衣角的模样,阮心糖笑着道:“老公,我以为你不会做这些家务活的。”   “当你老公是傻子?”江柏屿好笑地看她一眼,点了下她的鼻尖,留下一点泡沫。   阮心糖耸耸鼻子,拿手背抹掉,偏着头静静地望着江柏屿的侧脸。   过了会儿,她撑着凳子站起来,环过江柏屿的腰,将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背上,侧脸贴着他的背脊。   “谢谢老公。”她轻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鼻尖泛起酸意,大概眼前的画面实在太像一对小夫妻落魄流浪到此处,两人穷酸潦倒,相依为命。   她承认她脑补得太多,但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也不怕。   因为她还有江柏屿啊。   江柏屿笑了笑,问:“跟我讲讲,下午都怎么玩儿了?”   阮心糖说了下下午跟陈老师逛学校的事,讲到篮球场,她笑道:“陈老师说你之前在篮球场打球还摔了一跤呢!”   “所以你今天就别笑我了,咱俩彼此彼此。”她骄傲地仰起头看他。   江柏屿笑着摇了摇头,十分宠溺:“我哪还敢笑你。”   “后来呢?听陈老师说你去李子家里了?”他问。   阮心糖点点头,说:“我见到李子的奶奶了,她还给我看了他们家的相册,上面有言嫣,不过很奇怪,李奶奶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以为当初出事的是她大儿子和言嫣一家,半点没提她大儿子离婚又娶的事。”   江柏屿冷笑了下,说:“肯定是她二儿子故意这么传达的消息,老人要是知道自己大孙子还在世,说什么也要跑出去找他的,而言嫣并不想跟他们再扯上任何关系,索性就让这二弟干脆告诉家里她跟言漠承都死了,一了百了。”   “你的意思是,出事后言嫣和这个二弟肯定私下联系过?”阮心糖问。   江柏屿点点头:“肯定有联系,而且两个人因为当初的事相互牵制着,但言嫣一直私下在派人找他,这男人也很警惕,我这边派出去的人也没打听到他的消息,但如果他先被言嫣找到,事情就麻烦了。”   “他最近回来是两年前,李子说她爸那晚带了很多钱回来。”阮心糖将白天从李子那里打听到的都告诉江柏屿。   江柏屿手里动作停下,垂眸思索片刻,说:“我有两个猜测,一是这钱是他自己挣得,二是,这钱他是从言嫣那里敲诈得来,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阮心糖点点头,“有可能,而且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言嫣受不了这种威胁,跟他破罐破摔,找人把他做了也很有可能啊!”   江柏屿叹了口气,“这些我都有考虑到,怀放那边也一直在帮忙找他,如果能找到他,也许当初的事情就能有一个解释,问题是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如果心里真没有鬼,他躲什么?”   “再找吧,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在这世界上消失了。”阮心糖说,鼓励地拍拍他的肩。   江柏屿把衣服洗完,先将阮心糖抱到床上,才又去晾好衣服。   回来时,阮心糖正在看天气预报,晃着手机说:“好像明后天这边要下雪。”   山里的天气就是要奇怪一些,这还没怎么入冬,就要下初雪了。   “明天回去,”江柏屿坐到床边查看她的右脚,说:“我刚刚就决定了,就是不下雪也得回家,你脚崴成这样,必须给我回家好好躺着。”   阮心糖哀叹一声,“你这是变相的软禁!”   “你有意见?”江柏屿捏住她下颚,扬着眉问。   “有啊!”   “憋着。”他笑道。   阮心糖现在才不像以前当他助理时候那样怂,左脚一跪,身子一翻,将江柏屿按到床上捶打。   闹了一阵,等到两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阮心糖突然想起来白天见到的那颗大榕树。   “江柏屿。”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江柏屿在她耳边轻声应道,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吻她的额头,“睡不着?”   阮心糖默了几秒,问:“你愿意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吗?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好吗?”   “好,咱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江柏屿认真回答,手掌轻抚她的脸颊,又捏住她的下颚,轻轻浅浅地吻她。   阮心糖这才安心了,跟江柏屿十指相扣,闭着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江柏屿便告知袁校长他们要回去了,于是又是那个体育老师来帮他们拎行李,阮心糖则被江柏屿抱着下了楼。   江柏屿嫌副驾驶太窄,便让阮心糖坐了宽敞的后座,可以将脚伸直。   在校门口要走时,李子也跑了过来,扒着车门跟阮心糖告别。   “漂亮姐姐再见,下回你再过来,我让我妈做好吃的招待你。”   “谢谢,”她身子前倾,给李子一个拥抱,“要好好学习呀。”   “嗯嗯,姐姐我昨晚还梦到我爸爸了,等你下次再来,说不定他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人都来接你。”李子的笑还是那么纯粹干净,许是早上洗了脸的原因,比昨天到的时候更白皙了。   “好,回去吧。”   江柏屿启动车子调转车头离开,她又跟车外的一行人挥了挥手,而李子羡慕又恋恋不舍的目光却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   “柏屿,李子的爸爸真的是做坏事的人吗?”她突然问。   江柏屿没回答,轻轻叹息一声,将广播打开放起了柔和的音乐。   “再睡会儿吧,”他说,“睡醒咱们就到家了。” 第71章 一颗沙沙糖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疾驰。   阮心糖一开始说不睡,后来实在无聊,躺在后座玩了会儿手机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   等这一觉醒来,车子还真已经进了北阳市。   江柏屿将车开进别墅小区大门,停在自家别墅门口,下车后又绕到后座将还在打哈欠的阮心糖抱下车。   车子由下人开进车库,他直接抱了阮心糖进屋。   “这是怎么了?”正巧此时江明峰从楼上下来,遇见刚进门的两人。   他知道阮心糖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生,一般不会让江柏屿抱着进屋,两人这样肯定出了什么事。   “糖糖脚崴了,午饭让人送上来吧。”江柏屿说着继续往楼上走。   “脚崴了?严重吗?”江明峰又问。   “不严重不严重,医生看过了,说很快就好。”阮心糖赶紧解释,不让家长担心。   “那就好,快回房间休息吧。”江明峰挥手让他们俩赶紧上楼。   江柏屿便不再说什么,几步上了楼,进了房间。   言嫣此时正从后花园进来,听见前厅的动静,问道:“柏屿他们回来了?”   “糖糖估计是玩闹的时候把脚崴了,所以才这么快就回来的吧。”江明峰说着跨过门槛又去到后花园,指导外面那些下人浇花除草。   言嫣则跟在他身后,“我还以为他们要等过两天老太太的生日才回来呢,现在回来也好,给老太太准备礼物的事糖糖也可以参与。”   “让糖糖多参与这些家事,这样她心里才会觉得我们是把她当一家人的。”江明峰极目远眺,欣赏着自己的花园和大宅子,“而且我们都老了,她跟柏屿才是这家的主人,现在也该学着主持这些家事了。”   言嫣看一眼他的背影,不喜听到这话,便只是沉默着没有什么反应。   “对了,”江明峰又想起什么来,“漠承那边怎么样了?”   “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手术,应该能顺利进行,不用担心。”言嫣走到他身后,抬手抚了抚他的背脊。   江明峰点点头,放下心来。   从南山村回来后阮心糖便天天只待在房间里,吃的喝的全由保姆送上楼,后来脚踝渐渐消肿能走路了,她就每晚和江柏屿在楼下花园里走走。   起初那几天江知礼不出门的时候也会来房间陪她,两人倒是挺合得来,说什么也都能说到一块儿去。   某天江知礼看见她放在书柜角落的一叠专辑,惊喜地说自己以前也很迷他,阮心糖说过两天要和闺蜜一起去看这个明星的演唱会,奈何现在还没抢到票,她闺蜜到处在找黄牛。   “正好,我有个在娱乐圈的朋友上回说要送我两张,还是前排,但我那天有事就跟他说不要了,既然你想看,我再去找他要回来。”江知礼说着已经拿出手机要联系那个朋友。   阮心糖也没推辞,只说等脚好了请她吃饭。   不过在这之后,江知礼像是忘了这件事,一直没把票给阮心糖。   等到演唱会当天,江知礼又一早便出门了,阮心糖只好给她打电话问这事,江知礼在那头懊恼地说自己记性不好,早就拿到票了但一直忘了给她,就放在房间里的书桌上,让她自己拿。   阮心糖于是出了房间准备过去,正好遇见王妈上楼来。   王妈说:“刘司机今天恐怕过来不了,他家里人打电话说是今早突然犯了胃病送去医院了,您今天要外出的话就叫小王吧。”   阮心糖奇道:“小王不是知礼的司机吗?知礼今天出门不是他送的?”   王妈解释说:“小姐今天出门没坐家里的车,是别人开车来接走的。”   “这样啊……”阮心糖想了想,说:“行,我下午正好要出去,那到时候我找小王吧。”   王妈点头,见她往江知礼房间去,又喊住她:“太太,您要去哪儿?”   阮心糖指了下前面,“去知礼的房间拿点东西,她知道的。”   王妈上前道:“小姐出门前房间都上锁的,我帮您打开吧。”   说罢她便掏出一串钥匙来,又见阮心糖盯着她那串钥匙看,便解释道:“我们平时因为要打扫房间所以每个房间都有钥匙。”   打开江知礼的房间门,阮心糖走进去找演唱会的票,王妈见没她事了,自己转身下了楼。   演唱会的票就搁在书桌上,很显眼的位置,阮心糖拿了票没立即离开,却是被她卧室里一面超大书柜给吸引了。   没想到江知礼这么喜欢看书,竟然在自己卧室布置这么大一面书柜,阮心糖一面走一面看,收藏的书还都不错。   她从最左一路浏览到最右,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翻看,却未曾想,这书背后的墙上大有文章。   阮心糖观察了片刻,觉得嵌在墙上的这个东西应该是什么东西的开关,因为它需要输入密码。   开关在墙上,那被启动的东西在哪里?   她左右环顾一圈,看不出来什么门道,也许江知礼在自己墙上藏了个保险柜?   她看了看也没有其他发现,便走到书桌旁拿了票准备离开。   拿票时她发现这书桌上放着五张相框,相框里放着的照片有江知礼和言漠承,和言嫣,和江柏屿的摆在最中间。   被镜头记录下来的瞬间好像是江柏屿13岁的生日,他和江知礼一起捧着蛋糕,并不十分开心,好像跟镜头有仇一般,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和旁边江知礼笑开了花的表情形成强烈反差。   照片下方写着一串数字,阮心糖仔细看了看,反应过来是江柏屿的生日。   她突然灵光一闪,又走到书柜前,将刚刚那本书抽出来,输入了江柏屿的生日。   旁边立即有了动静,阮心糖吓得后退半步,而书柜缓缓从中间开了一个门。   她原地愣了几秒,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下来,她下意识看向门口,这时候家里保姆都在一楼准备晚饭,应该不会突然来二楼,于是怀着十分的好奇心,她迈步从书柜门跨了进去。   门里面的空间十分宽阔,却只靠墙摆放着一个桌子,一张椅子和一台电脑。   电脑的屏幕发出幽暗的光,在这黑暗空间里格外瞩目。   阮心糖继续往里走,心里疑惑更甚,等走到电脑前面,她整个身子僵在原地。   屏幕上的画面她一眼便认出是她和江柏屿卧室,而现在卧室的每个角落都被摄像头全方位监视着。   这个房间会不会也有摄像头?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却也分辨不出。   她说不出心里到底是惊吓更多还是愤怒更多,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人如此监视着,想到江知礼坐在这里冷眼观看着他们的嬉笑打闹甚至……   她一阵恶寒,汗毛倒竖。   不能在这里久待,要是江知礼突然回来,或者王妈突然闯进来,这一切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阮心糖不敢擅自行动,只好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赶紧离开这里,想等江柏屿晚上回来再说。   等回到自己房间,阮心糖也并没觉得放松,现在知道自己不管在卧室哪个角落不管在做什么都能被看见,她忍不住就想抬头去找那些摄像头。   想来应该是他们住进来之前就安装好了,可是江知礼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她有什么偷窥癖?   阮心糖假装累了,躺到床上把被子拉过头,让自己静下来。   可是躺了一会儿,她还是恶心,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房间再也不要回来,可是要怎么做才可以搬出去。   她捏紧被角,越想越气得发抖。   过了会儿,她发微信告诉闺蜜,晚上突然有事不能去演唱会现场,让人把票给她送过去。   闺蜜有些遗憾,但知道她不是经常爽约的人,肯定是有什么走不开的事情才会这么说,只说那就改天,票也不用送了,她一个人也不想去看。   阮心糖翻开被子,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又挎好包,便出了房间。   王妈正在二楼打扫卫生,见她出来便问:“太太要出门?”   “对,我和朋友去看演唱会,让小王给我准备一下车。”阮心糖说道。   王妈立即答应了,从楼梯下去,阮心糖就跟在她身后,走到一楼和二楼的楼梯转角处,眼看还有两三级阶梯,她故意踩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啊!”   王妈听到动静,转头时只见阮心糖已经摔倒在地,捂着肚子脸色瞬间苍白。   “哎呀太太您怎么不走稳点啊!”王妈着急地喊了一楼的保姆拨120,又急忙来扶她。   这个时间言嫣和江明峰都出门参加酒会了,江知礼也不在家,能做主的除了阮心糖没别人。   “给……江柏屿打电话……”阮心糖疼得说话都艰难,王妈又立即拿她手机给江柏屿打了电话。   大概十来分钟后,救护车来了,将阮心糖接走送去了北阳市第一医院。   王妈跟在车上,见医生对阮心糖正在做一些措施,吓得说话都说不利索,又问医生有没有大碍。   医生是个女医生,盘着头发戴着口罩,看她一眼,淡淡道:“得到了医院才知道。”   王妈便点点头不敢再多问,又怕阮心糖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她要被责怪,更甚至被扫地出门,心里急得不行,手指都绞在一起。   而这女医生回过头继续看着病人阮心糖,背对着王妈跟阮心糖眨了下眼。   阮心糖本来紧紧皱着眉头,此时也飞快地眨了下左眼回应。   她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有理由正大光明不回去住了。   江柏屿来得最快,几乎脚步没停直接闯进病房,薛奉遥都没能拦住。   “糖糖,你怎么样了?”他走到床边,眉头紧锁,担忧不是一丁半点。   阮心糖本来没事,见到江柏屿却又猛地掉了眼泪,害怕委屈地哭了出来。   江柏屿一颗心咚地砸入深渊,不带回响。   他抱紧阮心糖,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没事没事,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孩子的……”   “要生二胎回家商量啊,你先起开,我给糖糖换上注射液。”薛奉遥拍拍江柏屿的肩,让他到另一边去。   阮心糖抹着眼泪笑:“孩子没事。”   江柏屿看了眼她的肚子,确定没事,又问:“那你呢?你伤到了哪儿了?”   “我也没伤着。”阮心糖压低声音附在江柏屿耳边,“我是故意的。”   江柏屿:“什么?”   这个孩子我罩着呢,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哈哈哈哈 第72章 一颗玫瑰糖   阮心糖刚要解释,病房外江明峰和言嫣已经到了,只好先忍下来。   江柏屿看她欲言又止的眼神便拍了拍她,示意她待会儿再说也没有关系。   江明峰和言嫣听家里保姆说阮心糖从楼梯上摔下来时也是立即就往这边赶,都担心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等到了医院听医生说孩子没事才又松一口气。   江明峰又问医生,阮心糖什么时候能出院回家。   薛奉遥说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回去了。   而这时,江柏屿却说等阮心糖出院,他们俩就搬回自己的公寓。   阮心糖一时惊讶,她还没告诉江柏屿自己这么做的目的,而他已经猜出来了。   “家里楼梯高,下回要是再出这样的事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所以我们打算搬回公寓,离糖糖家也近,妈那边也可以就近照顾。”   陈述的语气,完全没有要跟他们商量的意思。   江明峰倒是没说什么,言嫣却是说道:“糖糖下回下楼梯小心些不就好了,何必搬走,或者你们住一楼也行啊。”   说完没等江柏屿回应,又问:“糖糖的意思呢?”   言嫣慈爱地看着她,倒叫她一时不好太生硬地回答,但想想言嫣之前做了什么,再看她今天这幅面孔只觉虚伪。梓   “还是搬回公寓吧,孩子眼看年底就要出生了,不想在这时候出问题,我现在看着那楼梯就怵得慌。”阮心糖半开玩笑似地推拒。   见他们俩意见一致,又都一副决定好的样子,言嫣也不再说什么,江明峰说:“那就依你们的吧,但是也得经常回家来。”   “好的,爸。”阮心糖说道。   没多久,江知礼也到了,也是一副担忧地样子。   阮心糖此时看见她只觉得恶心和虚伪,却还是要带着笑容跟她假装一番。   江知礼抓着她的手,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阮心糖抿了唇,不着痕迹将手抽出来,伸进被子里抹了抹。   就在这时,王妈突然进来,“江先生不好了,小王那边刚刚来电话说出车祸了。”   “什么?怎么回事?”江明峰问道。   病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王妈处。   小王是王妈的侄子,原本阮心糖出了事,他准备开车去接江知礼到医院,谁知半路上竟然出了车祸,车子撞进绿化带里,还好没伤着路人,但小王自己受伤不轻。   而江知礼却说完全不知道小王要来接自己的事,说是一个朋友送她过来的。   “先别管这些了。”江明峰又对王妈说:“他在哪个医院?你快过去看看他,车祸的原因等他醒来再说。”   王妈便着急的走了。   阮心糖和江柏屿交换了眼神,肚子里都有一堆话想对对方说。   又待了会儿,江柏屿便下了逐客令,让他爸和言嫣还有江知礼都先回家,自己在这儿陪着阮心糖。   江明峰见阮心糖也没什么事,周围一堆人反而会打扰到她休息,便同意离开,只说明天会再过来。   等他们一走,病房里便安静下来,只剩江柏屿和阮心糖两人。   “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拿自己冒险?”江柏屿问,纵然想责备几句,语气却还是温温柔柔的。   阮心糖先把手机打开给他看了几张照片,“看出来了吗,这摄像头拍的哪儿?”   江柏屿一张张滑过,很快就认出来,“我们卧室?”   “对。”阮心糖继续将今天在江知礼房间经历的事情讲给江柏屿听,一边讲一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而江柏屿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下来,脸色阴沉得很。   她见江柏屿冷着脸不说话,怕他一时冲动,便握住他手,说:“还好我们马上就可以搬走,她再也监视不了我们。”   “但这件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江柏屿思索着,“得找个时间揭露出来,我要让她从今以后没脸见人。”   “还有你,”他板着脸继而道,“下次不要再拿自己冒险,要真出点什么事,我会后悔死。”   阮心糖知道自己过于大胆了,于是晃着江柏屿的手臂,使劲卖萌撒娇:“知道了,这次太突然了,下次一定跟你商量嘛。”   阮心糖在薛奉遥的帮助下在医院躺了两天才离开。   出院这天江柏屿亲自开车送她回了公寓,接着又去了别墅那边收拾他们要搬走的东西。   江柏屿回别墅时,江知礼听见他回来也跟着去了他们卧室。   “二哥?”她走到房间门口喊了一声。   江柏屿回头看她一眼,依旧不耐烦:“什么事?”   “看你回来收拾东西,帮帮你。”江知礼说着走过来帮忙,刚拿起他桌上的相册便被江柏屿抢过去。   “不需要。”   很不客气,但江知礼早就习惯了,依旧厚脸皮地待在房间里,甚至还坐到了床上。   江柏屿没管她,自顾自收着东西。   江知礼坐了会儿,突然问:“二哥你和嫂子感情好吗?”   江柏屿收着东西,看也没看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知礼无所谓地笑笑:“作为妹妹当然要关心哥哥的感情了,看得出来二哥对嫂子很在乎,可是嫂子呢?真的只一心一意对你吗?”   江柏屿已经相当不耐烦,转身睥睨着江知礼,“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说,嫂子心里藏了个人,恐怕二哥不知道吧?”江知礼歪着头,干脆不再暗示,直接说,“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能让嫂子惦记十多年。”   江知礼这么说,江柏屿一开始当然是不信的,只问她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江知礼冷笑了笑,指着江柏屿脚边的一个箱子,“你知道这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江柏屿低头看过去,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还真不知道,因为上回见到这箱子是在阮心糖家,他想看来着,但被她拦住了,她说里面装的是她的秘密。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他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好奇的,但尊重自己另一半也很重要,他之前从没想过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但这回江知礼突然提起这个箱子,他倒想先问她一个问题:“你私自打开过?”   江知礼被噎了下,有些心虚,“私自”两个字江柏屿咬得很重,而他现在脸色也并不好看。   她其实也在赌,赌江柏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她现在也猜不透他到底看过这个箱子没有。   “我是打开了,但我不是故意的,这箱子又没贴封条,我是不小心碰到,里面的东西才撒出来的。”她随口编了个谎话。   江柏屿自然是不信的,冷声质问:“所以你为什么要选我们不在的时候进我们房间,又恰好碰到这个箱子?”   “我只是在王妈打扫的时候进来看看,还叮嘱王妈要打扫干净些,虽然你们准备搬走,但以后还会回来住不是?”江知礼从容应对,自以为没漏出什么破绽。   接着她不给江柏屿再说话的机会,又说:“二哥,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箱子里装的全是嫂子给某个男人写的情书,内容真是感天动地啊,还装了满满一箱,最新的一封是今年六月写的,不知道那时候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情书写得这么真诚,想来也不是能轻易放下的人呢。”   江柏屿知道他应该把话题扯开,不让江知礼得逞,但“情书”二字还是轻易扰乱了他的心。   满满一箱的情书,某个男人,最近一封是今年六月,这些关键词都让他冷漠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而阮心糖只是写,并没有送出去,那看来那个男人要么已经有家室,要么阮心糖只是单纯的怂。   江知礼看出他有些动摇,便蹲下身打开纸箱,露出里面粉红粉蓝的信封给他看。   所有信封上只有一个字母:Y。   江知礼目的达成,起身准备离开了,“你自己看吧。”   “我不会看的。”江柏屿沉声道,冷眼看着她,“我没你这么卑鄙。”   江知礼一时愣住,她还是头一回被江柏屿这么骂,尽管之前江柏屿对她态度并不好,但至少不会直接撕破脸。   “我卑鄙?”她愣了半晌,反而笑道:“那阮心糖就是下贱!精神出轨一样叫出轨,给你戴绿帽子你也安心受着?你就爱得这么卑微吗?”   话落,江知礼立即有些后悔,因为江柏屿的眼神瞬间犀利得像数把刀子,似要把她戳出千万个洞,而他握紧的拳头和全身冷冽的气场也使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江柏屿只是阴狠地看着她,眼眸里的怒气一点点集聚,他并不说话,缓步走向江知礼,直接将她逼到墙角。   身高压制和气场的压迫让江知礼抬头看他,心内害怕又兴奋,甚至有些心悸,期待如此强势的他会做出什么来。   江柏屿垂眸冷目以对,声音低沉充满了威胁:“江知礼,如果你想知道我的底线和手段,可以尽管来挑衅,但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江知礼昂着头瞪着双眼,看起来并没被吓到,但她心里清楚江柏屿这话是认真的。   江柏屿没跟江知礼多纠缠,将收拾好的东西都搬到车里后备箱,只有那个放着情书的箱子,他放在了副驾驶。   径直开车回家,一路上却总遇红灯,他的心情也被这些红灯搞得不耐烦。   每次在人行道前停下,他都不由自主地去瞥那个箱子,后来干脆把箱子扔到后座,却又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去看。   完全是眼中钉的存在。   眼前又遇红灯,时间还不短,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后视镜收回来,一时没事做,又摸出一根烟来。   他在手中把玩着那根烟,并未直接点燃。   其实已经很久没抽过了,阮心糖在孕期对烟味很敏感,偶尔他在酒会上抽几根,回来也是立即洗澡刷牙将味道除去才敢去抱她。   红灯在他各种思绪中过去,绿灯亮起时他将烟衔在嘴里,开过人行道,在路边停下了。   一根烟的时间,他决定要看阮心糖在那些情书里都是怎么表达对另一个男人的心意的。   因为六月是他们认识的时间,他不愿相信那时候阮心糖心里没有他,还在惦念着别的男人。   他将箱子拿回副驾驶,随手摸出一封情书来,拆开后发现,好巧不巧,正是六月那一封。 第73章 一颗茉莉糖   阮心糖的情书里事件描述得少,情感描写得多,青春期又特别假文艺,偶尔还从一些青春疼痛小说里抄写一些喜欢的句子进去。   那些句子本身没问题,但用在情书里就显得有些无病呻吟和不知所谓。   江柏屿想要是自己收到这样的情书,得看笑了,笑完还得嘲讽一句:“字够丑的。”   可是,现在的他笑不出来,也没心思去调侃她的字,他已经快嫉妒疯了。   看完满满一箱的情书,江柏屿抽完了一整包烟。   青春期那个羞涩的、可爱的、乐观的阮心糖在他面前有了更饱满的形象。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她这些感情的倾述对象是他,他该有多幸运。   到家时,没在客厅看见阮心糖,却听见厨房有动静,江柏屿走去厨房,在门口站定。   阮心糖围着围裙,正一边哼着歌一边在挑虾线,脑袋还跟着嘴里音乐的律动一晃一晃。   “在做什么?”他突然问道,把阮心糖吓了一跳。   “在做饭,我让阿姨今晚不用过来,我来做。”她笑了笑,听见客厅有动静,忙走出去看。   原来是江柏屿的私人助理叫了几人把东西搬了上来,东西并不多,也就几个箱子。   “江总,需要帮忙收拾吗?”助理问。   “不需要,走吧。”江柏屿淡淡说完,直接转身离开客厅回了卧室。   这边阮心糖送走助理几人,便打开几个箱子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江柏屿回房换了身正装,手臂上挎着外套,系着领带走了出来。   阮心糖正抱着自己那箱情书往书房走,见他这架势明显是又要出门。   “你要走?”她惊讶地问。   江柏屿看了眼她怀里的箱子,明知故问:“这里面是什么?”   他心里是怀着些期待的,希望阮心糖能自己坦白这段经历,他一定不会在她这段感情上多纠缠。   然而阮心糖依旧还是那两个字:“秘密!”   江柏屿不再问,深深看她一眼,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向门口,“我晚上有饭局,不在家吃。”   “啊?这么突然?我饭都做一半了!”阮心糖委屈地嘟起嘴,留恋地望着他的背影。   然而江柏屿没有更多安慰,径直离开了。   她只当他是安排得太匆忙,便没细想,自己在家吃完饭洗完碗,又坐在客厅看书。   看了大半本,眼看快十一点了,困得不行,干脆不等了,要是在沙发上睡着,江柏屿回来又得“教育”她一番,于是自己洗漱完上床睡了。   江柏屿回来时,阮心糖睡得正熟,以往他都轻手轻脚进卧室,自己洗漱干净了才又躺上床,再将阮心糖捞到怀里。   但今天他心情不好,进了卧室也没去洗澡,而是直接来到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阮心糖。   看着看着他便起了坏心,于是俯下身子去吻她,直到把她吻醒他还意犹未尽,不管她轻声发出地呜呜叫,又把她推拒的手压到一侧,与她十指相扣。   他呼吸里的烟味混着酒味让阮心糖快窒息了,无奈她双手又被他按在头顶挣扎不得,只能偏头躲过他的吻,喊着:“去洗澡!”   江柏屿却充耳不闻,反而攻势更猛烈,像是要把她吃了。   可是阮心糖现在怀着身孕根本不能做什么,她一边扭着身子躲一边喊:“江柏屿!去洗澡!”   江柏屿半点反应没有,反而用嘴咬下她的睡衣衣领,在她肩头轻咬了一口。   然而力道再轻还是会有痛感,再加上江柏屿此时是醉酒状态,控制不好力度,阮心糖闷哼一声,一脚踹在他腰间。   “讨厌,走开啊!”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而江柏屿也终于不再发疯,停下动作,静静盯着她看。   阮心糖伸手按亮卧室的壁灯,借着灯光才见江柏屿眼神迷离,只看着她不说话。   看在他是醉了的情况下,她决定先不跟他计较,“你先去洗个澡好不好?”她轻声温柔地哄。   江柏屿却是一头倒在她肩窝处,在她耳边闷声闷气道:“阮心糖,说你爱我。”   “啊?”阮心糖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柏屿立即抬起头来看她,“说你爱我!”语气变得有些着急。   明明应该是很温馨的话,阮心糖却觉得自己此刻分明是被威胁了。   可是江柏屿喝醉酒的样子又实在可爱,好像一个着急求关注的小孩儿。   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认真地说:“我爱你,只爱你。”   “真的?”江柏屿扬了眉,有些满足。   “真的。”阮心糖继续哄,“你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江柏屿这才乖乖点头,又静静看了她片刻,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下才起身去洗澡了。   洗完澡,江柏屿酒醒大半,回到床边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两颗醒酒药。   阮心糖正背对着他侧卧着,好像又睡着了。   他吃下药,喝掉大半杯水,掀开被子躺上床,靠向阮心糖从背后抱住她。   阮心糖现在只能侧卧,肚子越来越大,平躺时腰间便不太好受。   他抚摸着她的小腹,感受里面轻微的心跳。   阮心糖将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轻声问:“今晚是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江柏屿不回答,却执着地问:“你爱我吗?”   阮心糖没想到他今晚跟这个话题杠上了,偷偷抿唇笑了笑,“爱你,很爱你。”   “你爱我什么?”江柏屿又问。   “爱你长得帅。”阮心糖玩笑道。   江柏屿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咬了下她的肩,“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哒,”阮心糖还在玩笑,伸手去摸他的脸,“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谁不爱。”   “阮、心、糖。”江柏屿惩罚似地咬上她的耳垂,“走点心。”   “好好好,”阮心糖求饶,拍拍他的手背,这回认真回答:“我爱你的所有,优点也好,缺点也好,我都喜欢。”   “为什么爱我?”江柏屿锲而不舍地继续问。   阮心糖觉得他们是不是拿错剧本了,一般不都是女方问这些问题吗?   她想了想,说:“因为你是我的光。”   这句话说完,身后江柏屿很久都没有给反应,她以为他终于满意了,便安心入睡。   然而江柏屿却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同样的话在阮心糖情书里出现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如今用来形容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和那个男人拥有一样的待遇。   看得出来这是阮心糖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所以他更加确定阮心糖当初有多喜欢她情书里那个男人。   而这样的人,阮心糖真的忘得掉?还是深埋在心底,不时拿出来缅怀?   江柏屿想到这儿自嘲地笑了,那箱情书的存在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为什么没让它遗留在某个角落,而是走哪儿搬到哪儿,阮心糖对这箱情书有多在意是不是说明对那个男人就有多在意。   江柏屿就这么胡思乱想一晚上,好几次想叫醒阮心糖,把事情摊开来讲,却又害怕听到那些内容。   怕阮心糖骗他,又怕阮心糖不骗他。   第二天一早他就离开公寓去了公司,一早上都是会,临到中午才有片刻休息的时间。   他靠在座椅里小憩,安素敲门而进递过来午饭。   他懒懒睁眼,看了看,没什么胃口。   “不喜欢的话我让橙橙再去买别的。”安素看出来他的心思。   “不用,”江柏屿不想折腾,“放着吧。”   安素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了,于是准备离开,却突然又被叫住。   “你有暗恋的人吗?”江柏屿突然脑子不太灵光,竟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其实是想知道女生对自己的暗恋对象能坚持到哪种程度,但问完就后悔了,这完全是明知故问,而且听起来又好像是在暗示对方什么。   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安素脸颊微微泛了红,舔了舔嘴唇,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干站着,也不敢抬眼看他。   江柏屿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说:“没事儿了,出去吧。”   安素慌忙退出他办公室,有什么比暗恋对象突然问自己有没有暗恋的人更让人措手不及的!   不过安素其实已经放下很多,早就不再去想这些,江柏屿突然提起倒叫她反应不过来。   越想越不对劲,她趁这功夫给季怀放发了条微信:“江总今天不太对劲,总是神情恍惚不说,刚刚还突然问我有没有暗恋的人,你是不是找时间关心下他的感情?”   微信一发出去,安素就想撤回,这话说的好像她在盼着他感情上出什么事一样,还有点自作多情的意味。   不过她知道季怀放才不会想这么多,而且他很快就回过来:“知道了,我晚上约他吃饭问问出什么事了,你来吗?”   安素:“我不来了,你们自己聊吧。”   季怀放:“好。”   晚上吃饭的地方季怀放定在风竹坞日料店,等了江柏屿近二十分钟。   江柏屿推门而进时,整个人紧绷的状态瞬间松懈下来,脱了西服外套盘腿坐到榻榻米上,轻叹一口气。   “最近很忙?”季怀放看他十分疲惫的模样。   江柏屿耸了下肩,苦笑:“哪天清闲过。”   季怀放给他斟上酒:“可你现在这状态明显不如以前啊,怎么回事,除了工作以外还有什么烦心事?”   江柏屿没有立即回应,盯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仰头一口干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 第74章 一颗月季糖   江柏屿也不说话,只是喝酒,季怀放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按住他端酒杯的手,劝道:“别光喝酒啊,聊聊。”   江柏屿看了眼满桌的菜,放下酒杯,终于拿起筷子。   “你说吧,我听着。”   季怀放突然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我觉得素素很快就要答应我了。”   “是嘛,”江柏屿只是有些敷衍地扯了下嘴角,非常心不在焉,“恭喜。”   季怀放双臂撑在桌上,上身前倾,笑嘻嘻问道:“你觉得我跟安素配吗?”   “挺配的,”江柏屿好笑地看他一眼,“她虽然比较被动,但你脸皮厚,挺好。”   季怀放伸手作势要揍他,骂:“你才脸皮厚。”   江柏屿抿了口酒,笑了笑,又不说话。   “唉,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不行?”季怀放终于忍不住,凑上去问:“你跟糖糖出事了?”   江柏屿其实不太想提,但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又觉得没劲。   沉默一阵后,终于开口:“她有一个暗恋了十来年的人,我竟然最近才知道。”   乍一听,季怀放并没觉得这是件值得纠结的事,过去的事情总归是过去了。   但在脑海里把阮心糖换成安素后,他懂了。   嗯,确实不那么容易放下。   “你怎么知道的?”   江柏屿苦笑着扯起嘴角:“她给他写了一箱子情书,一封也没送出去,全都自己收着,我们最近搬回公寓,我收拾东西发现的。”   “那糖糖怎么说?”   江柏屿摇摇头:“她还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   “那你不打算跟她聊聊?”   “怎么聊?我偷看了她的信,这一点怎么解释?”说起来还是有些心虚,毕竟阮心糖一再强调是秘密不肯给他看。   只是想到这儿,心里又有些烦躁。   季怀放撑着下巴也帮他想主意,又问:“你有没有查过她暗恋的人是谁?”   江柏屿摇头,他才没那闲工夫,查出来又怎么样呢,要是再知道阮心糖和那男的一直有联系,他就真的要被醋死了,还不如装傻到底。   季怀放想了想,说:“要不我帮你查查,看看那男的现在什么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不过那男人肯定比不上你。”说完他又补充道,毕竟是站在自己兄弟这头。   江柏屿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没立即表态。   季怀放继续说:“你在那些情书里有没有发现关于那男人的一些信息,告诉我,我现在就让人查。”   “不用,我自己也能查,那男的中学跟我和糖糖在同一所学校。”   阮心糖在情书里很少透露那男人的具体信息,只有一次,她提到那男的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词。   他还特别留意了那天的时间。   “我给北阳一中的王校长打个电话,应该就能查到那人的一些信息。”他说。   “那你打吧,现在就打,我也听听。”季怀放放下筷子饶有兴致的凑近他,示意赶快打。   看他明显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江柏屿高冷拒绝:“不打。”   “打吧打吧,我看看糖糖的眼光怎么样。”季怀放笑道,遭到对面犀利眼神警告。   “我发现了,你就是想看热闹,根本不是真的关心我的事。”江柏屿轻哼一声,拿筷吃菜不理他。   季怀放立即收敛笑容,一本正经:“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让我知道那个男人的信息,我怎么帮你出主意?”   江柏屿看他一眼,又看看手机,干脆不再犹豫,拨给王校长。   他跟王校长编了个简短的理由,让王校长帮忙查一下2008年9月1日那天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词的人。   正好这种事北阳一中行政部一直以来都会做记录,又正好王校长就在办公室,电话打完没多久王校长就回电了。   季怀放一看手机屏幕亮了,兴致勃勃地提醒:“免提免提!”   “我知道。”江柏屿瞥他一眼,按了免提。   王校长说:“小江总,还好我们这边都做了完整的记录,很快就查到了。”   “嗯,谢谢,那人的信息您能简单跟我说一下吗?”   两人这一刻神情极认真,所有注意力都专注在手机上,誓要把那人查出来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阮心糖心心念念十年之久。   那边王校长顿了下,说:“当时作为学生代表的人,是您啊,应该说,您在北阳一中的六年间,学生代表就没换过人。”   江柏屿:!!!   季怀放:???   季怀放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玩意儿,突然又被秀了一波?   江柏屿回过神来,反应道:“我知道了,时间太长都忘了,那就先这样。”   电话结束,江柏屿看向季怀放,突然就笑了出来,一脸心花怒放。   现如今知道情书里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写给他的,他脑海里又开始浮现那些内容,根本就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简直是喜上眉梢。   “我是真没想到,她暗恋十年的人竟然是我。”他开心的同时又有一股感动从心底里冒出,使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季怀放虽然又被塞了一嘴狗粮,但还是替兄弟开心,叹道:“哇,糖糖可真够能藏的,暗恋你十年这种事竟然都不告诉你,要是我,肯定在婚礼上就说了,让你感动得稀里哗啦。”   “对啊,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江柏屿对此有些想不通,不仅不告诉,还刻意瞒着。   季怀放很能理解的样子:“害羞呗,这种少女心事怎么好随便说呢。”   江柏屿也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个问题,反正只要知道那个对象是他自己就别无所求了。   “我回去还得把那些情书再看一遍。”他嘴角上扬,无法抑制的开心。   季怀放被狗粮撑饱了:“你要不干脆让糖糖给你读一遍。还不赶紧谢我,今天要不是我,你还不知道要郁闷到哪辈子去。”   “谢谢谢谢。行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回家了。”江柏屿利落起身拿了外套,一边穿一边往门口走。   “诶诶诶——”季怀放慌忙喊住他,“你这就回家了?太重色轻友了吧!”   江柏屿依着门回:“我比你好多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只要安素一召唤,跑得比兔子都快,晾了我多少次也不数数。”   季怀放无言以对:“行行行,你走吧,我说不过你。”   “安素今天加班,你现在去公司应该还能等到她。”江柏屿看一眼腕表好心提醒,然而却是遭到季怀放的吐槽。   “你真该好好看看你这剥削阶级资本家的嘴脸!安素这周都加多少班了?”   江柏屿耸耸肩,一脸愉快的出了包间。   他以最快速度回了家,客厅的大灯开着,却不见人影,以为阮心糖是在卧室,正在换拖鞋,却听见一声慵懒地招呼:“回来了?”   阮心糖从沙发里撑起身子,将下巴抵在沙发背上,垂下的手里捏着一本小说。   “嗯。”江柏屿向她走去。   他什么也没说,阮心糖却翻身穿上拖鞋也径直走向他。   他张开双臂,她便扑进他怀里,无声却默契。   “你怎么知道我想抱你?”他柔声问,嗅着她颈间甜甜的香。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阮心糖轻抚他的背。   其实是因为昨晚江柏屿的异常行为突然提醒了她,原来他也是会缺乏安全感的。   虽然还是觉得他昨晚的情绪很奇怪,但另一方面又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表达爱的时候太少。   所以决定以后的日子里,要多抱他,多亲他,多对他说:“我爱你。”   “糖糖。”   “嗯?”   “谢谢。”   阮心糖对他突如其来的认真道谢不明所以,“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么爱我啊。”江柏屿紧了紧手臂,将阮心糖更深地按在自己怀里。   阮心糖总算欣慰地笑了:“你知道就好。”   日子总算又归于平静,江柏屿之后也一直没跟阮心糖提过情书的事,只是偶尔趁她睡着了,或者不在家的时候才又翻出来独自回味。   两周后,正是江家老太太的生日,老太太不想家里太闹,便没有叫太多人,只叫了自己儿子一家,和两个女儿一家。   阮心糖在婚礼上是见过那两个姑姑的,这回算是第二次见面,两个姑姑对她倒也挺热情,对江柏屿就更热情了。   两人刚一进门,江柏屿便被大姑拉过去客厅寒暄,阮心糖只好跟着过去坐下。   她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他们平时跟两个姑姑家的走动也并不频繁,坐在一起也说不上来什么话,而她们聊的话题她也插不上嘴。   不过她发现,现场还有一个人跟她一样坐在这儿心不在焉。   言嫣和江明峰坐在沙发正中央的位置,阮心糖很难不注意到她,而她也是对这些寒暄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样子。   言嫣不说话,两个姑姑也没主动递上话题,自顾自聊着。   阮心糖敏锐地察觉到言嫣好像不太受这俩姑姑喜欢。   就这么坐了会儿,大寿星总算从楼上下来了。   众人只见奶奶穿着一条藏蓝色绣花的旗袍,盘着头发,化着淡妆,看起来年轻又优雅。   奶奶满脸带笑来到客厅,向他们转了半圈,问:“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真是优雅又端庄。”小姑姑笑着上前去搭上奶奶的肩。   奶奶却走向阮心糖,拉了她的手跟众人说:“这可是孙儿媳妇给我买的,我一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糖糖眼光就是好。”   阮心糖腼腆地笑,抬眼看江柏屿,收到他夸赞的眼神。   又说说笑笑寒暄一番,大家来到饭厅吃饭,阮心糖和江柏屿还有其他几个小辈跟奶奶敬了茶。   这画面倒让奶奶想起来她的另一个孙子。   “明峰,漠承的情况怎么样了?”她问。   不等江明峰回答,言嫣抢先道:“今天最后一场手术,手术完我让他给您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让他好好休息,恢复好尽早回来。我想他了。”奶奶说这话时眼底满是怜惜,“这孩子,从小遭太多罪,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看他成家,有人照顾他我就开心了。”   言嫣微笑着点头:“是,我也总催他,等他回来我给他多安排几场相亲。”   阮心糖看得出来奶奶是真想念言漠承,不过至始至终两个姑姑完全没过问过言漠承的病情,似乎并不关心。   玩了这一天,众人吃了晚饭都决定早点离开,让奶奶也早点休息。   然而就在大家都准备走时,言嫣的手机却突然来了个电话,她跟江明峰说了声走到一边去接了。   阮心糖和江柏屿正陪奶奶说话,一边往门口走,却听那边江明峰突然喊了声:“嫣儿!”   众人看过去,才发现言嫣竟然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而等他们围过去时,言嫣已经满脸是泪,抓着江明峰的衣袖全身都在颤抖。   “怎么了?嫣儿你别哭,别急,你好好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江明峰半蹲着将言嫣抱在怀里。   言嫣瞪着眼流泪,脸色灰白呆滞,张着嘴半天,才哑声道:“手术失败了……”   我肥来啦~   接下来会日更到完结!   感谢各位大佬大天使大可爱不离不弃!(抱拳) 第75章 一颗蜜桃糖   言漠承的死讯来得无比突然,像一颗炸弹猛然丢进这庆生宴,所有人都震惊到久久不能反应。   直到江老太太的突然倒地,才把众人从沉默中惊醒。   谁也没料到,老太太这一倒,便再也没起来。   江明峰和言嫣将言漠承的骨灰接回来时,老太太也紧接着离世了。   一下失去两个至亲,江明峰几乎一夜之间白了头,而言嫣则是整日里沉默,不发一语,神情呆滞。   江家别墅里再也没听见过笑声,再也不复从前的热闹。   葬礼前几天,江柏屿问阮心糖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薛奉遥。   阮心糖纠结好久,才决定还是告诉她姐,毕竟瞒也瞒不了一辈子,迟早都会知道。   那天薛奉遥下班回家便看见阮心糖正在她家做饭,还笑着调侃她:“哟,终于知道来关心我这个空巢老人了。”   听见这话,阮心糖舀汤的手抖了下,溅起的汤汁有几滴落在她手背上,那痛感一下就钻了心了。   “什么空巢老人,别这么说。”她小声嘀咕。   薛奉遥也只是开个玩笑,听这语气却好像当真了,忙凑上去笑道:“好,不是空巢老人,是可怜的独居少女。”   阮心糖看她一眼,只好也跟着笑了。   “可以吃饭了吗?我好饿。”薛奉遥就着阮心糖的手尝了口汤,“味道不错,哎,江柏屿可真有口福啊。”   阮心糖笑着推她走,“快去换衣服,你衣服上都是消毒水的味儿。”   “没有吧,我在医院都穿白大褂啊。”薛奉遥闻着衣袖往卧室去了。   等她换完家居服出来,阮心糖已经将饭菜都盛好,坐在饭桌旁等她。   “你今晚回去睡吗?”薛奉遥问。   阮心糖摇头说:“不回,我今晚在你这儿睡。”   “那我待会儿把客房给你收拾下。”   “不能跟你睡吗?”   “我可不敢跟你这孕妇一起睡,我睡觉不老实。”   阮心糖听这话笑了,“你怎么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   “言漠承说的啊。”薛奉遥轻哼一声,“他有脸说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提到言漠承,阮心糖不说话了,沉默的嚼着饭菜,却嚼不出什么味道。   过了会儿,还是薛奉遥轻声问了句,“糖糖,你知道言漠承什么时候回来吗?”   阮心糖愣了下,抬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呆呆吐出个语气词:“啊?”   “没事儿,”薛奉遥挥挥筷子,装作并不在意,“你不知道就算了,也别问江柏屿,反正那人该回来的时候总要回来的。”   阮心糖斟酌了下,问:“姐,你很想他?”   “不想。”薛奉遥没有犹豫地回答,大口吃饭,“当年的事我还在记仇呢,怎么会想他。”   “既然这样,就别管他的死活了。”阮心糖试探着说道。   “那不行,”薛奉遥说,“他死了我还怎么讨厌他?他必须活着回来。”   阮心糖知道她是一贯的嘴硬,说什么讨厌,明明喜欢在乎得不得了。   “那如果他真的死了呢?”   “没有如果。”   “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薛奉遥语气斩钉截铁,面上露出几分不耐,不太想继续说这个话题。   阮心糖在心里叹了口气,委婉说道:“可他的手术有风险,你知道的。”   听到这儿如果再察觉不到什么就实在过于迟钝了,薛奉遥沉默地咽下嘴里的饭,认真且郑重地问:“言漠承是不是有消息了?”   被这么一问,阮心糖突然不敢看她姐的眼睛,只戳着碗里的饭,没说话,轻轻点了头。   接下来谁也没再开口,屋里一片死寂。   两个都是聪明人,话已至此,不用再问,也不用再解释,便都明了了。   又或许,一个是不敢问,一个是不忍说,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以为这样就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薛奉遥怔了许久,最后扔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回了卧室。   阮心糖不放心她姐,也没睡客房,于是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第二天她睡醒时,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她急得立马拿了手机就要打电话找薛奉遥,却发现她早就发了条微信过来。   “在医院。”   阮心糖这才放下心,同时江柏屿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叫了刘司机来接她,“今天去妈妈那边吧,家里没人也冷清,别墅那边我晚上来接你,咱们一块儿过去看看。”   阮心糖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边,边放水洗脸,边回道:“好,你忙吧。”   “薛奉遥怎么样了?”他又问。   阮心糖听见电话那头有画外音,安素在提醒江柏屿该开会了。   “晚上再说吧,你先忙,我听见安素叫你了。”   “好,我尽量这几天把手里工作处理完,等你预产期到了,我就在家陪你。”   阮心糖心想他这么一个大忙人,又能清闲几天呢,如今言漠承去世了,这么大一个集团现在就他一个主心骨撑着。   她只希望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别给他拖后腿,甚至在想到时候生孩子也自己一个人去生了就完了,多大点事。   “再说吧,挂啦。”她先挂断电话。   看着镜子里素颜了一整个夏秋的脸,最近被接二连三的事搞得越加灰暗无光,阮心糖深深叹了口气,拿手不停搓脸,手动打腮红。   希望这些日子快点好起来吧。   白天在爸妈家,阮心糖心情好歹开阔些,看他们逗逗猫,喂喂鸟,浇浇花草什么的,阮爸爸有时兴起,还爱在阳台上写写书法,日子过得悠闲又漫长。   天慢慢转凉,眼看就要进入深冬,阮妈妈也担心起自己远在N市的老母亲。   “不知道今年冬天她还能不能熬得过。”阮妈妈放下手里的书,说:“前几天还打电话来说,天凉了,腿又开始疼了,身体好像哪儿都开始不舒服了。”   阮心糖挺着肚子在客厅转悠,听了这话,问:“不是早听你们说要接外婆过来,她一个人在那边住着也没人照顾。”   阮妈妈叹了口气,“能叫过来早就过来啦,说在这边吃不惯住不惯,就喜欢在N市待着,谁也别叫她走。”   “老太太还挺倔。”   “是放不下你外公。”   “外公都去世好几年了呀。”阮心糖不解。   阮妈妈摇摇头,解释:“所以才放不下那个老屋子,要是你外公还在,一起到北阳市来她是乐意的。”   阮心糖也理解她外婆,毕竟是相伴了一生的人,哪怕已经去世了,也无法轻易放的下,这种感情早就和生活融为一体了。   突然她就又想到薛奉遥和言漠承,忍不住叹了气。   “又叹什么气呢。”阮妈妈听她这几天光剩叹气了,劝道:“别老叹气,去了的人就去了,活着的人不还得好好活着,糖糖你要学会随时开导自己,疏通心里的郁闷,你心情不好会影响小孩的。”   “我知道,我已经很克制了,”阮心糖说,“我现在在江柏屿面前才是不敢叹一声气,就怕又让他担心。”   阮妈妈想到江柏屿也不禁叹了口气,“唉,这孩子也不容易,你们作为夫妻,你要多跟他沟通,做他的倾听者,别让他自己一个人闷着,一起度过这段时间,相信对你们的夫妻感情也有帮助。”   阮心糖点头,都听在心里。   阮妈妈又说:“对了,你外婆那儿,我跟你爸是这么打算的,你不是开年三四月份孩子就要出生了?等你孩子生了,我们俩就去N市陪你外婆住一段时间,顺便给她做做工作,让她来跟我们住。”   “行啊。”阮心糖立即答应了。   阮妈妈看着她却多了几分歉意,“就是到时候没法照顾你这边了,没办法,顾大就顾不了小,我想着你还能请保姆和月嫂,你外婆那边总不能给她请个人,非得打电话骂我们。”   阮心糖想起她外婆瞪眼骂人的样子就笑了,“行,你们俩尽管去,不用担心我这边,现在这个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可细致了,我原本也打算孩子出来请月嫂的,也没打算让你来辛苦,你是我妈,我爸一辈子都没让你操劳过,我自然更舍不得了。”   阮妈妈欣慰地看着她,想起来上回推阮爸爸出去逛街时还买了几件小孩衣服,便都拿出来给阮心糖看。   婴儿的衣服也不分男女,摊在床上便是一片粉粉蓝蓝,材质也都软绵绵的,有的带兔耳朵,有的帽子上带小毛球。   阮心糖立即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又挑了两张发给江柏屿。   没想到江柏屿立即就有了回复,说是在门口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跑去开门,顺便接过江柏屿买的水果之类的东西。   “我爸知道我们要过去吃饭,给我打电话说要去就早点去。”江柏屿说。   阮心糖拉了他到卧室看那一堆小孩子的衣服,“看,都是妈妈挑的。”   江柏屿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来:“谢谢妈。”   “嘿,明明都是我付的钱。”阮爸爸因为被忽略在一旁表示不满。   阮心糖和江柏屿又赶紧齐声道:“谢谢爸!”   四人又闲聊几句,江柏屿看了眼时间,说今天就不在这边吃了。   “我带糖糖去看看我爸那边。”他说。   阮妈妈和阮爸爸立即都点着头道:“是得多过去看看,赶紧去吧,路上注意点安全。”   于是两人简单收拾了那些小孩儿衣物,找了个纸袋装着便下了楼。   别墅这边,等他们两人到时,饭厅里只坐着江明峰一个人,没见言嫣和江知礼。   他们到时,江明峰一个人孤独地对着饭桌,透着一股凄凉,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竟没注意他们已经到近旁。 第76章 一颗黄桃糖   “爸。”   听见江柏屿和阮心糖叫他,江明峰才有了反应,“来了啊,坐吧,让他们上菜。”   阮心糖看了一圈问:“怎么不见言阿姨和江知礼?”   “楼上。”江明峰叹了口气,“嫣儿这几天都不怎么吃饭,知礼在陪她。我也劝不动,白发人送黑发人,这都是命。这是漠承的命。”   江明峰一头花白头发,眼里如今光芒尽失,这幅憔悴沧桑的模样让他们这些后辈看在眼里也着实心疼。   阮心糖握上他的手,讲一些安慰的话:“爸,还有我们呢,咱们好好地活着,带着漠承哥和奶奶那一份,还有言阿姨,不吃饭很伤身体的,让她多少也吃点。后天就是葬礼,少不了要招呼来客,咱们江家谁也不能再倒下。”   这话让江明峰心里安慰不少,他略欣慰地看了阮心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阮心糖又叫了王妈,让她上楼叫言嫣和江知礼下来吃饭。   王妈犯了难,“叫过好几次了,夫人就呆呆坐着,谁也不理。”   “那我去看看。”阮心糖起身要上楼,被王妈拦下。   王妈赔着笑说:“您还是别上楼了,上回那一摔可把我吓够呛,还是我去吧。”   阮心糖想到上回也有点尴尬,便点点头又坐下了。   不过王妈最后还是没叫下来言嫣,不过倒松口让王妈端了饭上去,楼下几人才总算吃得安稳些。   吃饭期间,几人都沉默着,没什么心思聊天寒暄,也都不是很有胃口。   一顿晚饭,就这么在沉闷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江明峰回书房,招手叫了江柏屿跟过去,阮心糖在客厅等他。   江知礼吃完饭也不见人,此时偌大的房子,仿佛就只有阮心糖一个人。   这个家以前虽然也说不上有多热闹,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时偶尔还会蹦出一些尴尬的情况,江柏屿也总爱在餐桌上跟言漠承抬杠。   温馨吗?   好像也不是很温馨。   可当其中一个人从这生活里彻底消失时,才会发现,以前的某些时刻确实应该被珍惜。   大概江柏屿感触会比她更深,哪怕他们的兄弟情看起来很塑料,但言漠承突然去世的消息传来时,他依然手足无措了。   紧跟着奶奶的去世,把他的精神又击垮一层。她从没见江柏屿那么哀伤过,哪怕眼里布满红血丝,也硬撑着一滴眼泪不掉。   不过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而已。   阮心糖仰靠在沙发背上,揉着额,有点头疼。   视线尽头是楼上言嫣的卧室,也不知道言嫣这样的人,会怎么撑过这段日子。   出事以来,言嫣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阮心糖到现在还没见过她,本来下次见面应该是后天的葬礼,但家里大人又以她怀孕为由不让她去。   说什么怀孕不能参加葬礼,对小孩不好。   听起来怪封建迷信,可说都说出来了,她也没办法再毫无顾忌去参加,否则之后真有点什么事,还得赖在这上头。   江柏屿下楼时,阮心糖还以为可以回家了,没成想江明峰又喊她上去。   “怎么还分开说呢?”她嘀咕一句,小心上楼。   江柏屿将她送到楼上的书房外,说:“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阮心糖没有待太久,江明峰也就问了问小孩儿的情况,又叫她注意自己的身体,说家里最近事情多,让她别多操心,他们自己应付得来。   阮心糖听得一阵心热,有些感动,没想到这关头江爸爸竟然还有心关心她的情况,明明自己被打击得愁容满面。   “您也是,一定照顾好自己身体,我和江柏屿会多过来陪您的。”   “有这心我就知足了,柏屿也忙,公司里一大堆的事,那些老股东们都等着看他的本事,你也有身孕,能休息就多休息,等我孙子出来了,再抱来陪我就行。”   “好。”   “回去吧。”   阮心糖起身退出书房。   就在书房门关闭的一刻,江明峰突然开始猛烈咳嗽,而握在手里的纸巾上已经沾了不少血迹。   阮心糖一出书房便听见有人在小声争吵,还有人在哭哭啼啼的。   江柏屿的声音很不耐烦,怒骂面前的江知礼:“你他妈不要脸我还要脸,我们家还要脸,乱/伦的话也说得这么大言不惭?有病早些治!滚开!”   大概不想被别人听见,江柏屿即使骂也压着声音和情绪,没有特别爆发出来。   江知礼站在下一层的台阶下,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含着泪说:“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不可以?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别说看不出来,她又有什么好?不过是怀了你的孩子,我也可以!”   “真他妈的神经病,滚开!”江柏屿这回终于不再客气,一把扯开她,嫌恶地像看一个垃圾,之后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江知礼趔趄两步,扶着扶手倒在楼梯上,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目睹这一幕的阮心糖瞬间头更疼了,来不及消化惊愕,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这个令人窒息的房子。   下楼必然路过江知礼,而她也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盯着阮心糖看。   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阮心糖不可能不害怕,同时又不甘示弱地回了一个厌恶的眼神。   这下终于不用再表演姑嫂情深,她也松一口气,就是下楼梯时加快了速度,生怕江知礼发疯冲上来推她一把或者做出别的疯狂举动,想想就可怕。   江柏屿等在大门外,手里的烟闪着微亮的光。   他低着头只顾吸烟,没察觉人已经到身后。   阮心糖知道他心情不好,此刻也不打断他抽烟,换作以往,她肯定是要上前夺走他的烟的。   可是这回,她选择静静坐在台阶上,望着江柏屿的背影,等他把这支烟抽完。   她又不禁和年少时的背影作对比,那时的江柏屿孤傲,清冷,自信,好像把一切都握在手里,天下任他驰骋。   如今的他,肩膀不像年少时那样薄弱,变得厚实了,也少了许多的傲气,多了责任,担当和压力。   江柏屿回头时吓了一跳,赶紧踩灭手里烟头,问:“什么时候出来的?”   “没多久,几分钟前。”阮心糖说,“你该把烟抽完的。”   这话是真心的,但听在江柏屿耳朵里变了味儿,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那个,下回再也不抽了,你别生气。”   “我才没生气。”阮心糖向他懒懒伸了手,“小江子,拉本宫起来,起驾回宫。”   “是,我的皇后。”江柏屿提了下嘴角,露出些微笑容,小心地抚阮心糖站起,还给她拍拍沾了灰的屁股。   “住手!本宫的屁股岂是你可以碰的!”阮心糖扁着嗓子继续演。   江柏屿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来,低声威胁:“演上瘾了是吧?我不仅要碰,晚上回去还要好好欣赏欣赏。”   “流氓!”阮心糖勾住他脖子,笑弯了一双明亮的眼。   回家的车上,江柏屿安静开着车,阮心糖也不再闹。   气氛安静下来,又变得有些压抑。   不知道江柏屿什么时候告诉她江知礼的事,又或者他压根儿没打算讲。   但经过刚刚那一幕,她真的憋不住了,“其实刚刚在那边,你跟江知礼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江柏屿静了片刻,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糖糖。”   阮心糖不知道这道歉从何而来,惊讶地问:“为什么道歉?”   “我家这些事儿挺奇葩的,吓到你了。”江柏屿空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   “没有,也还好。”阮心糖说,“不过我听见她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嗯,她是言嫣从一家福利院抱回来的,言嫣嫁给我爸时已经没法生育了。”   原来是这样,阮心糖又问:“那江知礼喜欢你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柏屿皱了皱眉,有些不愿回忆,“13岁生日那天吧,她一大早冲到我房间说要跟我玩游戏,我原本就不是很喜欢她咋咋呼呼的性格,便没理她。”   “结果她开始脱自己衣服来吸引我的注意力,还光着身子来抱我,吓得我推开她就跑了。后来她穿好衣服又来到客厅,装着没事人一样。”   “我没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后来有机会我就都躲着她走。”   “不过年龄越大,她脸皮也越厚,三番四次跟我表白,真他妈够恶心的。”   江柏屿越说情绪越有些激动,很明显是被自己妹妹性骚扰了,还忍了这么些年。   阮心糖猜想江柏屿不是没想过揭穿江知礼,但又不愿打破这个家仅剩的一些温馨,不愿打破他父亲对家庭美满的期望。   江柏屿虽然总说讨厌言嫣,却一直在忍让她的各种小动作,不过也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   这个家如果分崩离析,最伤心的应该就是江明峰了吧。   “那她要是再纠缠你怎么办?”阮心糖问。   “我爸说开年送她去国外读书,我想她既然出去了,也就不用回来了。”江柏屿的声音低沉冷漠。   阮心糖不知道他具体会怎么做,但相信他自己有分寸,也就没多说什么。 第77章 一颗苹果糖   葬礼当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阮心糖独自在家闲坐着,又担心她姐薛奉遥在葬礼现场会崩溃,于是打了电话问江柏屿现场的情况,格外问了句薛奉遥。   然而江柏屿告诉她,并没看见薛奉遥,应该是没有到,但不确定她晚一点会不会来。   挂了电话,她立即又打给薛奉遥,电话里的嘟声响了很久,响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接。   阮心糖记得之前有跟她确认过,今天的确是她的休息日,还特意把地点时间都发到她微信,所以她今天应该不在医院。   那会在哪儿?   在做什么?   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坐不住,便又打电话到薛奉遥家,被告知一大早就出门了。   “她早上出门早,那时候没下雨呢,所以就没带伞,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疯玩儿,打电话也不接,说不定回自己家补觉去了,我昨晚凌晨起来喝水看她都还没睡,不知道在自己卧室翻什么东西……”电话那头大姨在不满地唠叨。   阮心糖应了两声,不想继续跟她这儿耽误时间,便匆匆挂了电话。   家里也没人,葬礼那边也没去,那薛奉遥到底在哪儿?   不会真在家睡觉吧?   她干脆起身换衣服准备过去看看。   刘司机今天被江家调走,在葬礼那边帮忙迎送客人,阮心糖昨晚本来跟江柏屿保证今天不出门,不自己乱跑。   但是现在,没办法。   跟江柏屿发微信告知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出租车上。   而江柏屿看到微信后给她打过来电话时,她已经又从薛奉遥家出来正在拦一辆出租车。   江柏屿有些着急,“昨晚不是说好一个人不出门吗?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接你。”   “不用了,没事的,我会小心出行,一定保证自己安全好吧?”阮心糖有些头疼他现在过分的担忧。   “那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总得心里有底。”   “我在出租车上,刚从我姐家出来,我在她家桌上看见一张照片,我想我应该猜到她在哪里了。”   那张照片上是一颗大树,树底下放着一个小铁盒子。   照片的背面解释了那天的事情,薛奉遥和言漠承各写了一个愿望放进盒子里,埋在大树下,约定二十年后一起来打开。   而这棵树就离他们中学后门不远。   薛奉遥和言漠承当初读的中学是北阳市有名的贵族学校,和北阳市一中这样的公立学校不同,那所学校建在北阳市郊,占地面积宽广,风景优美,和一些著名的大学校园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建筑物也都偏英式建筑,双语教学。   阮心糖有好奇过为什么江柏屿读的是北阳一中,而言漠承被送去读了贵族学校。   看起来家长有些偏心。   江柏屿当时解释说因为北阳一中是她母亲的母校,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常带他到北阳一中游逛,他觉得这个地方比那些所谓的贵族学校更有人气儿,也更亲切。   听到这里的时候阮心糖有些羡慕,江柏屿是可以做选择的人,他选择了北阳一中,但她升学那时候,是没有多余的选择的。   她羡慕薛奉遥可以读贵族学校,因为她们的校服是精致的套裙,而不是宽大没有特色的运动服,还羡慕她可以自己在学校住,家务也都有保姆打理。   阮心糖就不同了,他们家没大姨家那么有钱,她就算考了全年级最高分也去不了那所贵族学校,只能选择公立中学里最好的北阳一中。   每天还得被爸妈监督着做一些家务,就因为阮妈妈和阮爸爸不希望她成为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她那时经常腹诽,她才不是书呆子,她还会暗恋大帅哥呢!   如今,她成了大帅哥的妻子,怀着孕往以前梦寐以求的贵族学校跑,为了寻找她那个感情不太顺遂的表姐。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她不禁轻叹出声。   谁知这一声叹息倒打开了司机师傅的话匣子,以为她心情抑郁,便十分热情的开导她。   阮心糖很感激,但也应付得十分无力。   好不容易到了地点,赶紧下了车。   雨点比起刚刚出门时又大了些,她撑起伞径直往那颗树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树底下有人,心里着急便加快了步伐,等来到树底下,发现靠着树干坐着的还真是薛奉遥。   薛奉遥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全身湿透,头发一缕缕贴着脸庞,显得脸色更加苍白无血色。   她闭着眼,像是在小憩。   “姐?”阮心糖轻轻推了她一下。   薛奉遥睁开眼,有些迷茫的望着她,“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回家。”她把身上外套脱下搭在薛奉遥身上,“你怎么在这儿干坐着,下雨了也不知道躲一躲。”   她又拿纸巾给她擦脸,擦湿掉的头发。   薛奉遥拨开她手,喃喃自语:“我往哪里躲,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她抱紧双膝,垂着眼帘,不知道在看哪儿,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干净秀气的脸庞被无法言说的悲恸笼罩,仿佛泪都流尽了。   她一直不哭,阮心糖倒快哭了,“姐,你别这样,咱们回家,你别在这儿坐着了。”   薛奉遥摇头,木然得像一个木偶娃娃。   阮心糖见劝不动,只能掏出杀手锏,带着哭腔道:“你就算看在我大着肚子的面子上,体谅我一下,跟我回家好不好?”   薛奉遥这回终于肯看她一眼,又看眼她的肚子,还是站了起来。   阮心糖松口气,挽着她往外走。   两人坐上回家的出租车,薛奉遥靠着窗一路不说话。   她脸色不好,阮心糖便伸手去碰她额头。   “你发烧了!”她惊呼,立马让司机往最近的医院开。   她是担忧一路,薛奉遥却无比平静。   好像发高烧的不是她,头晕不舒服的也不是她。   好像灵魂已经被雨水冲走,就剩下这幅躯壳麻木游荡人间。   到医院后,护士很快给薛奉遥输上葡萄糖,好让她的躯壳还能继续撑下去。   输液室里不管何时都是满满当当的人,但因为不是重症监护室,所以气氛还好,甚至有点嘈杂。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薛奉遥睡着了。   阮心糖松一口气,看她眼下那青色眼圈就知道肯定几天几夜没睡好觉。   不过也是,要换作是她,恐怕这一生也无法再安然入眠。   但她原本并不知道薛奉遥对言漠承的感情如此深。   也许薛奉遥也是通过这件事才看清自己。   可惜,一切都晚了。   薛奉遥直睡到下午,窗外雨停了,阳光从乌云里挣扎出来,温暖的光洒在输液室里,一片祥和。   她有些恍惚,不知这一觉睡醒是何时何地,拿手挡了挡阳光,待眼睛可以适应时才放下。   可是莫名的,她就哭了,泪水决堤,悲伤汹涌,对着那阳光泣不成声。   言漠承死了。   这样好的阳光,他再也看不见了。   ……   陪薛奉遥输完液,确认不发烧了阮心糖送她回家。   车上她依旧沉默,眼睛哭得红肿,发胀发酸,只有闭着眼才好受些。   可是闭着眼,眼前又都是过去的回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就连眼泪也控制不了。   阮心糖觉得颈间有些湿润,垂眸看了眼枕在她肩头的薛奉遥。   她的情绪没有很大波动,只是默默地淌泪,也不曾抬手去擦拭。   阮心糖看不过去,帮她抹泪,又握住她手,蹭蹭她的头,极尽所能去安慰。   回到家,薛奉遥倒头便睡,好像回卧室的力气也没有,她就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像只瘦弱的猫。   看她这样,即便到家阮心糖也依旧不放心,于是就在客厅守着。   晚上八点,那边葬礼结束,江柏屿过来接阮心糖回家。   她开门,发现来的不止江柏屿,还有念琢。   念琢眉间沉重,脸色担忧,等不及阮心糖开口,便问:“她怎么样了?”   阮心糖望了眼沙发方向,放低声音:“回来就睡着了,好像到现在也没醒,而且今天一天也都没吃东西。”   她用“好像”是因为她不确定薛奉遥是真的还没睡醒,还是已经醒了但不愿睁眼面对现实。   半个小时前她做了清淡的粥和小菜,怕薛奉遥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便轻轻叫她几声。   薛奉遥没有给反应,只是闭着的眼动了动,翻身朝里不理她。   “不吃东西怎么行。”   说话间,念琢已经朝沙发边走去,他动作轻柔地单膝跪在沙发前,轻声地哄劝着。   “遥遥,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薛奉遥依旧没反应。   念琢又劝几句,没有效果,便给她掖了掖身上的毛毯,起身坐在长沙发的另一头,继续想办法。   阮心糖和江柏屿给他们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自己则坐到饭厅去。   “念医生怎么会来?”她轻声问。   “他也是见薛奉遥今天没来,所以问我她什么情况,我简单说了两句,他就着急得非要跟着过来。”江柏屿解释着,脸色语气都十分疲惫。   阮心糖不免有些心疼,便说:“念医生的性格也挺体贴细致的,要不今晚让他留在这儿帮忙照顾一下我姐?我看你也挺累了,咱们回家休息,好吗?”   江柏屿知道她在关心自己,伸手揉揉她的头,说:“来的路上我跟他说过了,他没什么问题。”   江柏屿眼里的红血丝让阮心糖心疼得不行,立即拉了他起身:“那咱们现在就回家吧,你也必须好好休息下了。”   两人跟念琢打了招呼,阮心糖也不管薛奉遥能不能听见,过去跟她道别,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正要离开,听见她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谢谢。”   听见这话,她总算安心一点,又拍拍薛奉遥的肩,嘱咐道:“记得起来吃饭啊。”   说完又朝向念琢:“念医生,我听柏屿说你也没吃饭,我刚刚做了点粥和小菜,就在饭桌上,你将就吃一点,垫垫肚子。”   “知道了,这里有我,你们放心回去吧。”   念琢送了他们两人出门。 第78章 一颗杜鹃糖   回去的车上,一路无话。   到家,两人默契地换衣服,洗澡。   江柏屿惦记公司的事,哪怕累到只想躺着,还得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   光是回邮件就用去二十分钟。   而这时有极香的味道飘进书房,随后便见阮心糖双手捧着一只大碗进来,冒出碗沿的地方是满满当当的牛肉。   他晚上也没吃饭,之前是没什么胃口,这时却被番茄炖牛腩的香味勾出食欲,赶紧起身接了过来。   上面铺着满满一层的炖得软烂的番茄和牛肉,他用筷子拨开才看见下面白花花的面条来。   “快趁热吃。”阮心糖推了椅子过来坐到他旁边,笑说:“这个牛肉味道不错,我刚刚尝过了,怪不得今天做饭的阿姨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一定要吃点。”   “只要是你做的面,就算什么都不加也很好吃。”江柏屿吃着,还不忘夸赞自己老婆的手艺。   阮心糖得意地哼哼,又看他电脑上各种图表,报告,中文的,英文的,便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把这个英文报告念给我听一下。”江柏屿倒不客气,将一个英文报告放大,推到她面前。   这命令式的口吻,一瞬间,阮心糖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他助理了。   还好她英文不错,基本能流利地读下来,除了碰见几个不太常见的单词有些卡壳,她觉得自己还算流畅。   读的过程江柏屿一直没打断过,除了她不认识的单词求助他后,他抬头看过几次,其他时间都在专心吃面。   越读到最后她越觉得江柏屿根本没在听!   “我读完了,你有在听吗?”她读完的同时,江柏屿也刚刚吃完面。   他十分餍足地往后一躺,贱兮兮地弯了嘴角:“再念一遍?”   “……”   一点没犹豫,她抬手便是一拳,却又对着报告从头开始念。   江柏屿这回倒是时时给反应,一边“嗯,ok,go on”一边从后抱住阮心糖,下巴抵在她肩窝处,十分享受这一刻。   最后又读完一遍,阮心糖问:“怎么样?”   “很好,”江柏屿低沉地在她耳边呢喃,“我真想把你声音录下来。”   虽然阮心糖的口音并不十分地道,但却另有一种软糯婉转,细软柔美。   好像一直在跟人撒娇,又好像一根羽毛轻轻搔着他的心,令他着迷。   “录下来?然后呢?”阮心糖没反应过来。   江柏屿亲了一下她的嘴角,笑道:“想你的时候可以听啊。”   “我人就在这儿,你随时都可以听live版本,何必要录音版?”阮心糖抓抓他的头发,不跟他继续腻歪,否则不知道他的工作要几时能结束。   她洗完碗回到卧室,坐在床上看书等江柏屿待会儿回来一起睡觉。   书里作者写了首情诗,她反复赏读几遍,觉得实在写得好,便拿了手机点开录音。   对着手机读了好几遍,她留下自己觉得最满意的一遍,而这时江柏屿也洗漱完回来卧室。   阮心糖等他躺到自己身边,关了灯,才说:“我想给你听个东西。”   她将手机放到江柏屿枕边,点了播放,随后一句句的情诗缓缓响起。   诗句缱绻优美,声音空灵清柔,在卧室上空与这一切美好纠缠盘旋的,还有江柏屿的爱情。   阮心糖钻进江柏屿的怀抱,轻声地说:“录好啦,想我的时候可以听。”   江柏屿抱紧她,吻上她的额头,总觉得任何语言也不足以表达他的爱,他不是浪漫的大诗人,无法把汉字组合得那么完美,只依旧选择了那句经典的情话:   “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晚安。”   “晚安。”   ……   葬礼过后,生活总算又平静下来,只是那股悲伤的氛围好像永远都笼罩在江家别墅。   每一次过去拜访,江明峰就又苍老一些,对着以前最爱的那些花草也始终郁郁寡欢,好像再怎么劝也无法真的劝到心里去。   江柏屿因为担心父亲的身体,也时常往老宅跑,并不带上阮心糖,因为她肚子越来越大,不便行动,外出的次数只好减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阮心糖盼望着时间可以修补所有人心里的哀伤。   慢慢的,到了年底。   圣诞过去了。   元旦也过去了。   越来越接近农历新年的时候,阮心糖爸妈买了好些年货,给她打电话让江柏屿过去拿。   江柏屿在上班,要拿也得等晚上下班。   阮心糖告知父母,又说晚上干脆过去吃饭。   白天正无所事事在家逗猫,突然接到魏晗的电话。   这个新手妈妈,刚出月子两三个月,在家也憋坏了,趁着婆婆今天没在家,于是联系阮心糖一起出去逛逛街。   “我都快忘了商场长什么样了!”魏晗在电话那头吐槽。   阮心糖甚至能脑补出她的表情,笑道:“出去也行,就去近点的商场吧,不然江柏屿又要着急了。”   “哎哟喂,你们夫妇倒是恩爱如初啊,我以为女人怀孕到最后,男人都会开始不耐烦的,原来只有我家齐昊这样,真是,想到这儿我就火大。”   “你们怎么了?”   阮心糖记得上次去喝满月酒的时候,这两人还恩爱腻歪的不行。   魏晗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见面再说啦,今天坐我车吧,我过来接你。”   阮心糖换了衣服,在家等了十来分钟,终于魏晗到了,让她下楼。   刚出公寓,一阵寒风袭来,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今天小区里已经被铺得遍地白茫茫。   远处有物业的人在铲雪,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只是偶尔听见“过年”这样的词汇。   估计是在讨论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江柏屿公司也该放假了,听他说今年效益好,会给员工们多放好几天的假。   脚下路过一只被主人套上厚厚的毛衫正开心地扭着屁股在雪地上撒欢儿的柯基。遛狗的女士牵着狗打电话,聊着今年买了哪些年货。   冬日的艳阳高高挂在当空,阮心糖裹了裹围巾,将嘴鼻都掩上,这才往外走。   雪地滑,她走得格外仔细,一步一步,不一会儿就印出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   想起来还没告诉江柏屿自己出门的事,便对着那一竖排脚印拍了张照,没忘在镜头前比个耶。   偶尔皮一下很开心~   坐进温暖的车里,魏晗忙不迭地帮她卸下围巾和大衣,笑说:“孕妇也得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不然小孩儿以后也是闷闷的性子。”   又开始了,没有根据的这些话魏晗总是能讲出一堆来。   阮心糖问:“你怎么放心丢下自己孩子出来逛街的?他还那么小,很粘人吧?”   “嗨,在家也是月嫂和保姆在照顾,我就是个纯粹的奶妈,小孩儿现在倒是跟她们亲一点。”魏晗捂着嘴笑,“不过孩子还小,现在不懂什么,跟谁亲不亲都是一时的,等他在稍微长大些,我就要自己看管了,那时候对他好,他会记一辈子的。”   阮心糖笑笑,附和两句,拿了手机给江柏屿发微信。   刚把照片发过去就收到回复。   江柏屿:“出门了?”   阮心糖:“嗯,和魏晗出去逛街,完事儿后去爸妈家吃晚饭,你下了班也过来吧,还要带一堆年货回家。”   江柏屿:“完了,我这一下午没法好好工作了。”   阮心糖:“【偷笑】不用这么担心,我们就在商场里面逛,很安全。”   江柏屿:“那么多人,哪里安全?”   阮心糖:“那你把我绑在家里吧。”   江柏屿:“我倒是想,怕你骂我家暴。”   阮心糖:“略略略,你欺负我还少吗?哼!快好好工作,上班时间还聊天,扣你工资哦!”   江柏屿:“我最后再说一句。”   阮心糖握着手机等他最后的话。   江柏屿:“注意安全。千万不要上陌生人的车,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知道了吗?“   “……”   把她当小孩子吗?还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请问她要怎么买东西?全程装哑巴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回复了他三个字:“知道了。”   她知道江柏屿现在恨不得天天都把她放在自己眼前才安心。   她完全能理解他,因为他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人了。   虽然临近新年,大部分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北阳市看起来就像个空城,然而来到百货商场里面才发现,原来人都挤这儿来了。   这个商场一共五层,分好几个区,是这附近最大的商场,又正好遇上不少店铺年底打折,冬装半价,春装上新,购物的人来来往往大排长龙。   魏晗小心的挽着阮心糖,避免她被人群撞到。   她只逛奢侈品女装,就在一楼,每家店从头到脚要试好久,阮心糖现在大着肚子肿着脚掌,那些好看的衣服裙子高跟鞋一样也穿不了,不免有些失落。   逛了三家店,她就坐在沙发等魏晗,不时给点意见,偶尔还打起哈欠来。   魏晗看到便说她也累了,包好的那些衣服都叫了人来带走,然后两人上楼找了家高档餐厅喝下午茶。 第79章 一颗牡丹糖   两人坐的位置靠窗,魏晗抿着咖啡一直盯着窗外,阮心糖不知道她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神色还有几分八卦。   她也往窗外望了一眼,没看到什么稀奇的。   “在看什么呢?”   魏晗冲外扬了下巴,“诶你看对面街上,那一男一女,看见了吗?”   阮心糖往她示意的地方看去,的确有一男一女。   女的想走,男的一直拉住她,两人好像在争论什么。   吵架有什么好看的,她收回视线,却听魏晗眯着眼猜测:“这男的看起来比这女的大多了,旁边停那辆豪车也是他的,我猜那女的是男的在外面养的小三!”   “?”阮心糖差点喷出一口热牛奶,又看一眼街对面还在纠缠的男女,她怎么没看出来?   魏晗煞有其事地继续说:“我猜女的想要男的离婚,但是男的没离,所以女的不乐意了想离开他,可这回男的不愿意了。”   “呵,男人,都一样贪婪又把别人当傻子。”她抛出这么一句结尾,喝了口咖啡,不再看那对男女的后续。   阮心糖听她语气有些异常,“怎么,白齐昊惹你了?”   魏晗立即摇头:“那倒没有。”   阮心糖说:“那就行,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男人都那副德行。”   魏晗却话锋一转:“不过他在外面也经常逢场作戏。从我怀孕后期开始,每次晚归身上都是好浓的香水味,外套上还有长头发,不过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种东西不好管太多,你说是吧?”   阮心糖想了想说:“只是香水味还好说,他们有时候应酬难免会有女士在场。”   魏晗冷笑了下:“他们那群公子哥的应酬可不是什么商业应酬,就是在一起疯玩,你对你家江柏屿也别太放心,他的条件就是在那堆富二代里也是相当优秀的,外面盯着他的女人可不少。而且上回齐昊喝醉,就是他送回来的,两个人满身的酒味香水味,我就跟你明说了,他们几个大男人聚会肯定是要叫些陪玩儿小姐的。”   阮心糖记忆里没太闻见过江柏屿身上有别的女人香水味,一是他在结婚后已经减少很多应酬,二是他每次回来都会先洗澡再进到卧室。   不过魏晗说的这些,不得不承认,也许有部分是事实。   想到这些,她隐隐有些难过,江柏屿的圈子她到现在为止了解多少呢?   聚会叫小姐本来就是不应该的事,怎么到他们这儿成了理所当然,家里的妻子还得理解他们是应酬需要?迫不得已?睁只眼闭只眼?   放屁。   阮心糖很清楚自己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这件事她一定要跟江柏屿求证清楚。   不过说到底,她一直都非常信任江柏屿,好像年少时养成的坏习惯,她总觉得他一直都是那个干净少年。   不会变,肯定不会变。   也许就算江柏屿骗她,她也会毫不犹豫把假话当真。   这是令她无奈又有些悲伤的认知。   “而且——”魏晗又开口了,她压低声音,使气氛有几分凝重,“江柏屿身边还跟着念裴呢,他们不是以前有过一段嘛?你就这么放心啊?我听齐昊说,他们以前也恩爱极了,要换我,我可不放心,肯定要天天盯着他们俩。”   阮心糖叹了口气,表面看好像是被魏晗说得有点忧虑,可心里却在想,她这么说过分了。   念裴要是想和江柏屿重修旧好,有太多机会,但她没有选择这么做。   而且江柏屿也早跟她解释过和念裴的事,他们之间绝不会再有什么。   魏晗还一直在说些令人心烦的事,她只好喝完面前的热牛奶,催促魏晗也别坐了,两人继续逛去。   “我也想买些东西了,你陪我逛逛吧。”   听她这么说,魏晗也打起精神又陪她去一楼。   阮心糖看了一圈,也就看中一双鞋和一个包,包是限量款,价格在六位数。   结账时她用的是江柏屿给她的卡,本来她并不痴迷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就连这张卡今天也是第一次用。   可是现在,她就想狠狠地刷他的卡!   好像心里的郁闷也可以随着被刷走的那串数字消失一些。   买完两个人准备回家,阮心糖突然想去趟厕所,让魏晗在店里等她一会儿。   “需要我陪你一起吗?”魏晗问。   阮心糖摆摆手,“不用了,很近的。”   她到厕所快速解决了,来到洗手台洗手。   正在搓手上的洗手液,旁边也过来一个孕妇,把电话夹到耳边,挤了点洗手液仔细的搓洗。   “对,我逛完街了,现在就回来。”   “你别担心,现在都是法治社会,没那么多疯子的,我在洗手,讲电话不太方便,先挂了啊。”   孕妇的口吻有些无奈,阮心糖心想原来别人的老公也跟江柏屿一样操心。   她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孕妇,却愣住。   那眉眼,太熟悉。   孕妇洗完手,摘了口罩对着镜子补妆。   而这时的阮心糖已经完全惊呆了。   因为这人和江知礼长得一模一样!   可她有个明显凸起的肚子,分明是个孕妇。   这位和江知礼有着一样面孔的孕妇注意到有人一直在看她,也将视线移过去。   和阮心糖的震惊不同,她眼里是完全的陌生和莫名其妙。   她简单打量了下阮心糖,戴上口罩匆匆走出洗手间。   阮心糖在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才消化了她刚刚看到的一切。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江知礼,或者和江知礼有什么关系,她觉得自己现在追出去很有必要。   出了洗手间,她着急地左右张望,看到右边人群中有那个人的背影,于是立即跟了上去。   那人走得很快,来往的人又多,阮心糖一直紧盯着,还是很快就丢了她的行踪。   就在她着急又艰难地拖着自己的大肚子往前追赶时,迎面一个男人狠狠撞上了她的肩膀。   瞬间肩头一阵酸麻疼痛,她龇着牙揉着肩,不满地瞪对面的男人:“看点路好吗?”   “不好意思。”对面男人戴着鸭舌帽低着头,说完就匆匆绕过她走了。   那男人的帽檐压得很低,但他说话时和阮心糖对视了一眼,阮心糖又比他矮,以至于倒看清了他整张脸。   奇怪的是,这张脸她好像也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呢?   明明脑海里有那张脸的印象,但就想不起来是在哪儿看到的。   她让自己冷静,一点点回想,从那个眼睛上的伤疤开始,逐渐展开,最后整幅图在她脑海里呈现。   对,这个人是李子的爸爸,言嫣前夫的弟弟!   还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有人和江知礼长得一样,又突然遇上李子的爸爸,阮心糖一时有些懵,而这两人又刚好是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她想了想,快速做了决定,先去追李子的爸爸。   毕竟知道这人的行踪应该更重要。   她转身,又追入人群中,而那男人已经走到商场门口。   等她追出去时,男人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不知开往何处,而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结果这两人,她一个也没搞清楚状况,自己心里乱成一团。   有些沮丧地回到先前买包的店里,魏晗都等她半天了,直埋怨她怎么这么慢,又说她回来得越晚自己心里越不踏实。   “毕竟是我约你出来的,你要出点什么事,我可没法跟江柏屿交代。”   阮心糖还在想刚遇到的那两人,只敷衍地笑了笑。   坐到车上,魏晗问送她到哪儿,阮心糖报了自己爸妈家的地址。   很快到了目的地,两人打完招呼,各自回家。   阮心糖却没上楼,她在单元楼洞口处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高耸的江氏集团大厦。   就这么一瞬间,她突然想去找江柏屿。   来到大厦楼前,正好遇上安素送客人上车,车子开走后安素一眼便看见了她。   “糖糖,好久不见啦!”她笑着迎上来。   阮心糖其实有点惊讶安素这么热情的笑脸,又想到多半是被季怀放给带的,比起以前那清冷的性子现在倒真的开朗许多。   “好久不见啦,我今天过来找江柏屿。”   阮心糖直接说明来意,安素便领了她上楼。   有安素带着,一层层的门禁倒不是问题,不然她真的得靠“刷脸”了。   电梯里,安素说:“江总刚刚结束一下午的会,气压有些低,你这一来他肯定心里乐开花。”   阮心糖心想她自己心情可不怎么样。   到了楼层,电梯门开,外面正站着念裴。   两人都愣了下,念裴率先开口:“哟,总裁夫人来视察工作了。”   语气亲和,没有恶意。   阮心糖也笑笑,不太好意思:“没有啦。”   “开个玩笑。”念裴笑着走进电梯,“我先工作去了,有时间咱们再细聊。”   “好。”   去江柏屿办公室的路上遇上不少熟面孔,都对着阮心糖点头微笑,又瞥眼她的肚子,有些女员工眼里甚至有几分艳羡。   她这一刻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随便过来。   终于来到总裁办公室,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说进,便推门进去。   江柏屿一抬眼看见是她,微笑立时浮现,眼里柔情不减,温柔问:“逛完街了?”   阮心糖点点头,走过去,被江柏屿拉进怀里,坐到他大腿上。   “买什么了?”他语气十分宠溺,“我给你报销?”   阮心糖面无表情摇摇头,说:“本来就是刷的你的卡。”又补充道:“我今天可花了不少。”   “我的就是你的,花多少我都乐意,别节约,老公有钱。”江柏屿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鼻尖。   阮心糖撅了下嘴,并没有因购物而获得快乐。   江柏屿一眼就看出她情绪不好,问:“怎么不太高兴?谁惹你了?”   阮心糖看看他,叹了口气,搂住他脖子,“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们回家吧,我想你了。”   江柏屿吻了下她的脸颊,“今天很快,你坐到那边沙发等我,我解决完手里这点工作咱们就回家。”   阮心糖便坐到一旁去。   她撑着下巴静静欣赏认真工作的江柏屿,和在家里书房里工作时的慵懒气质不同,在办公室里他一身精致西装傍身,背也挺得直直的,英俊的脸庞面无表情,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   在家里时他可不这样,就算一个人在书房处理工作也要时不时就喊一声“老婆”,偶尔撒娇让阮心糖倒杯水,偶尔抱着她逗逗她,偶尔指着电脑跟她吐槽某些下属有多没脑子。   就像被迫写作业的学生,总要抽空借口去上个厕所喝口水心里才舒服,总之是没法全程老实待着。   看来,办公的氛围还是很重要。   “老婆——”   刚这么想着,某人就开口叫她了。   好吧,刚那句话收回。   “嗯?”她示意他继续说。   “没事,就叫叫你。”江柏屿皮了下,又继续面无表情投入工作。   “……”   下次再也不答应他了!哼!   二十分钟后——   “老婆。”   “嗯?”   已经成条件反射了。   江柏屿合上笔记本,舒服地伸着懒腰,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咱们回家吧。” 第80章 一颗樱花糖   江柏屿一手挎着大衣,一手搂着阮心糖出了办公室。   经过安素,又简单嘱咐了几句工作,叫她也早点回家。   阮心糖也说有时间找她一起吃饭。   各自寒暄两句,安素继续收尾今天的工作,江柏屿和阮心糖则乘了电梯下楼。   没有开车,阮心糖想走走,于是两人散着步往父母家去。   街边的积雪早已融化,但还是有些湿滑,江柏屿将阮心糖搂紧了,生怕她踩滑。   “柏屿,你知道江知礼从福利院抱回来前,有姐姐或妹妹吗?”阮心糖问。   江柏屿回想了下,摇头:“不清楚,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阮心糖便将今天逛街时遇到的情况跟他讲了一通。   讲完,江柏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让怀放帮忙调查,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   “我觉得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两张这么相似的面孔,除非是双胞胎。”她说。   江柏屿点点头:“说不定她的确有个双胞胎姐姐或妹妹,这个很好查,只要去问问那家福利院应该就能知道。但这个并不重要。”   “可我后来又碰巧遇见李子的爸爸,你们找他这么久也没线索,今天他却出现在人那么多的商场里,而且就在我碰见那个孕妇之后他就出现了,太巧了,不是吗?”阮心糖的猜疑雷达竖起,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江柏屿拍拍她的肩,让她放轻松,“我会处理的,你就别管了,最近是不是又看很多悬疑小说?”   阮心糖看江柏屿对她的猜测很敷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是这样的反应呢?你不是怀疑李子的爸爸受言嫣唆使杀了她前夫吗?他现在就在北阳市,而且我碰见他了,我还碰见一个疑似江知礼姐妹的孕妇,也许这个孕妇就是言嫣的人,那她和李子爸爸的见面说不定就是言嫣和这个人又在联系!”   她有些激动。   但江柏屿很平静,这些他当然也很容易能联想到,但他已经没有更多精力去处理这件事了。   就算他们推测的一切都是真的,最后将言嫣送进了监狱,然后呢?   然后他爸可能会彻底崩溃,也许就一蹶不振,比现在更糟糕。   江明峰的身体经过上回的刺激后,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他是知道的。   不过现在还有言嫣陪着他,慢慢的总会好起来。   等他们的孩子出生,江明峰的精神说不定还能更好一些。   他再也不能受任何刺激了。   上次从别墅出来,江柏屿便决定言嫣的事先放下,只要她不再做任何会伤害他亲人的事,她的过去怎样他不想再追究。   再说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以后应该也无心再与他争什么。   这一切,只能到此为止。   他叹口气,将自己所考虑的全都讲给阮心糖听,“……言嫣过去做了什么,跟我们现在本就没有关系,只要她以后能安分做人,好好陪在我父亲身边,我不会再追查当年那件事,把言嫣逼急了,对我们也没好处。糖糖,你能理解我吗?”   阮心糖听他这么一说,也想到江明峰的情况,知道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她也知道江柏屿不过是想把一切都压下,和她平平静静过日子。   江柏屿将她揽到怀里,轻声道:“最重要的是,我无法承担失去你的后果。”   他不敢让阮心糖陷于任何危险之中。   阮心糖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上楼吧,爸妈在等我们了。”   两人都不再提这件事,沉默着上了楼。   “爸,妈,我们来了。”阮心糖和江柏屿在门口换鞋。   阮爸爸和阮妈妈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摘菜。   阮妈妈见她手里提着两个购物袋,便问:“出去逛街了?买什么了?”   “买了个包和一双鞋。”她将手里的袋子丢到沙发上,把包拿出来给阮妈妈看。   “好看吗?”   “好看。”阮妈妈拿过来仔细瞧,见做工精良,造型精致洋气,便问:“这包多少钱?”   阮心糖也没多想,“11万。”   阮妈妈的眼一下瞪得老大,伸手照着她手臂就是一掌,“要死,买这么贵的东西,你现在又没挣钱,还一点不知道节约,我们以前是怎么教你的?都忘了?”   江柏屿见状不对赶紧过来护着自己老婆,跟岳母解释:“妈,都是我让糖糖买的,您别骂她了,要骂我就骂我吧。”   阮妈妈气得又拍了江柏屿一掌,瞪着他们俩:“你们俩都是!别总不把钱当钱!”   阮心糖揉着手臂很委屈,“那我明天去退了嘛。”   “能退就行。”阮妈妈嘀咕一句,气消许多,又问:“这鞋呢,多少钱?”   阮心糖这回学聪明了,忙说:“八、八百!”   “八百?当你妈是傻子?”阮妈妈从袋子里拿出购物小票,看到价格反手又是一掌。   还好江柏屿替阮心糖挨了。   阮妈妈对着两人一顿教育。没办法,金钱方面的价值观差距太大,她永远都没法理解花11万买包是什么奢靡行为。   阮爸爸则在一旁嗑着瓜子看热闹,偶尔插一句嘴,附和一声。   等到教育结束,阮妈妈端着摘好的菜和阮爸爸去了厨房,阮心糖两人终于瘫在沙发上松口气。   江柏屿笑着给她剥了颗奶糖,压压惊。   阮心糖就着他的手含住糖,顺便狠狠咬了下他的手指,没好气地骂他:“笑个屁呀你!哼!”   要不是因为他,她今天才不会买这些东西,想起来魏晗下午说的那些话,她又气得从江柏屿怀里撤出来,自己坐到沙发另一头去。   她要冷战!   说是冷战,也只持续到晚上睡觉时而已。   江柏屿太了解怎么哄她,而她又意志力薄弱,三言两语就被哄到怀里。   江柏屿轻柔地吻如雨点密集地落在她的敏感处,使她再也没法去想冷战的事,瞬间缴械投降,瘫软在他怀里。   云雨过后,江柏屿从身后抱住她,身体贴着她的每一寸,他把玩着她的指尖,又拿到嘴边轻轻地吻。   后来这种温馨的动作又变成某种暗示。   阮心糖最后累到完全没力,被江柏屿抱到浴室简单冲洗完,回到床上就睡熟了。   至于魏晗说的那些话,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快到除夕当天,阮心糖和江柏屿跟两边的大人说好了今天在江家别墅过,明天正月初一再陪阮爸爸和阮妈妈。   因为不久前才失去两个亲人,江家的这个新年过得非常简单朴素。   江柏屿还记得去年的除夕,来了不少亲戚聚到他们家过年,硕大的客厅竟都是人,他从楼上下来时被很久不见的亲戚拉着嘘寒问暖,围在一群姨妈姑妈姑奶奶当中周旋。   他从小就受这些女性亲戚的偏爱,但言漠承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去年他被妇女们围住时,言漠承在一边和亲戚的小孩儿玩ipad,被一群小孩团团围住,用自己高超的游戏技巧征服了一众小屁孩,纷纷喊着哥哥舅舅叔叔的,辈分虽乱却喊得很热情。   两人都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撤出来时,又默契地躲到二楼天台上抽烟。   言漠承问他:“明年要回来了?”   “嗯,怎么,感受到了威胁?”他开玩笑。   言漠承吸了口烟,表情在烟雾中有几分认真,“有点。”   江柏屿笑:“那你打算怎么消除我这个威胁?”   言漠承看他一眼,也笑了:“这可不能告诉你。”   两人在天台笑了会儿,言漠承突然又说:“你还记得你13岁生日那天,我跟你说过什么?”   江柏屿不记得,直到今年除夕,他依然没想起来。   也许从今以后,他再也无法知道言漠承在他13岁生日说过什么。   今年过来他们家拜访的只有两个姑姑家,江明峰提前打过招呼,不想招待,没有心情,所以其他没那么亲近的亲戚便都识趣地没有过来。   中午吃了饭,那两家人也离开了。   晚饭时,宽阔的餐厅就只有他们五个人。   言嫣不再像以前那么热情,总是闷闷的,也不再主动跟阮心糖套近乎。   江知礼经过上回的事后,在江柏屿面前也收敛许多,不再厚着脸皮跟他嬉笑玩闹。   本应热闹的年夜饭,却异常安静。   纵然一桌的佳肴,因受气氛影响,阮心糖也是胃口缺缺。   吃完年夜饭,江明峰让他们留下来过夜,明天再走。   阮心糖和江柏屿本来也想多陪陪他,便答应下来。   几人到客厅看春晚,江明峰只想听个声音,倒想下会儿象棋,便让江柏屿陪他。   阮心糖偶尔看看电视,偶尔又看看江柏屿的战况。   江知礼看了几个节目就说要上楼睡了,言嫣也对春晚没多少兴趣,跟着上二楼回了卧室。   言嫣不在,江明峰才说:“什么时候给你言阿姨约个心理医生,我想带她去看看。”   阮心糖闻言看向江柏屿,江柏屿的视线还在棋盘上,只点了点头。   “她总是半夜惊醒,哭着睡不着。”江明峰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妻子。   言嫣做过什么噩梦从不对他讲,她一向温柔体贴,却也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闷着事也很少会开口讲出来,总让人担心会不会闷出病来。   江柏屿对言嫣的情况只是安静听着,没有什么建议。   下了几盘棋,江明峰也乏了,突然想起来去年买的一些烟花没有放完,便叫管家拿些出来。   “不管怎么样,今晚除夕夜,咱们还得热闹下。”他说着,竟起身跟着管家一起去库房了。   那背影实在有些孤独,阮心糖轻声道:“其实爸也很想家里能热闹些啊。”   江柏屿靠着沙发背,两手枕着头,表情有些伤感:“他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儿孙满堂。你别看他平时不怎么关心咱们孩子的事,其实早把家里儿童房收拾好了,连那些装饰都是他亲手弄的,做新的秋千时还差点闪了腰。”   这些都是梁管家私下告诉他的。   梁管家说江明峰摸着新秋千告诉他,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江柏屿和言漠承的孩子还能在这间游戏室玩玩具,荡秋千,搭积木,就跟当初的他们俩一样。   可如今,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   梁管家把烟花在院子的空地里放置好,随后点燃,只见那一点点亮光飞速上升,接着立即在空中炸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来。   烟花转瞬即逝,但因为数量足,让欣赏的人依旧目不暇接。   江明峰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观赏,江柏屿和阮心糖不怕冷,于是就相拥着站在院子里。   梁管家又给了他们一些手持式的烟花棒。   江柏屿从后抱住阮心糖帮她点燃,烟花棒瞬间火花四溅。   阮心糖许多年没碰过这些东西,兴奋地挥舞,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灿烂的笑脸印在江柏屿漆黑的眸子里。   照亮了他的世界。   而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身后与他们隔着一扇落地窗的江明峰又咳了血,他将沾血的纸巾握在手心,欣慰地看着自己儿子儿媳甜蜜的背影,接着放心地转身上了楼。   阮心糖看着漫天烟火,说:“我可以许愿吗?”   “你想许什么愿?”   “我希望新的一年,孩子可以平安降临我们家,我希望所有亲人都平安健康,我希望再也不要有坏消息。”   “好。”江柏屿吻了下她的侧脸,“老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老公。” 第81章 一颗桃花糖   很可惜,阮心糖的愿望并没有全部实现。   新年的第一个月,坏消息还是毫无征兆地降临。   那天江柏屿和念裴正在办公室商讨新项目的设计图,突然接到念琢电话,说他父亲江明峰正在他医院抢救,状况很糟,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赶紧过去。   江柏屿当即奔出办公室往医院赶。   念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被丢在办公室有些发懵。   不过这对她来说,倒是个极佳的机会。   唐凯封对她已经越逼越紧,因为回国后的几个大项目均没拿下,每次和她见面都在暴躁边缘。   他拿着所有念裴父亲受贿的信息,向她下了最后通牒,他要所有江氏集团关于C市项目的机密资料。   “否则,你以后就只能到监狱见你爸了。”   唐凯封说话时的决绝和冷漠声音此刻又回响在她脑海。   念裴知道唐凯封不是在开玩笑,他当然没有开玩笑。   他拿着她父亲受贿的这些证据,威胁了她一年。   最初,他很痛苦,他告诉念裴自己如果在家族里上不了位,这一生都会很难过。   但他能力有限,做企业并不是他的优势,可他别无选择。   “念裴,我求你,你去帮我做间谍,帮我搞垮江氏,等我稳定了我们就结婚。”   他姿态卑微地乞求过,遭到念裴的严词拒绝。   念裴以为可以把他骂醒,谁知却把他逼急了。   他搜集了她父亲的受贿证据,从此她陷入他的威胁之中。   她受他指使,从唐氏辞职进入江氏,和江柏屿如约结婚,从江柏屿下手帮他搞垮江氏。   可惜,和江柏屿结婚的事并没成。   念裴本就对此不抱希望,她知道自己当初深深伤害过江柏屿,但唐凯封总步步紧逼,逼到她失眠,在亲情和友情中挣扎纠结,她想过求助江柏屿和念琢,却又因不希望他们卷入其中而三缄其口,再加上唐凯封警告过她保守秘密。   她什么也不敢说,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   她也在赌,赌唐凯封对她还有几分情分,不会真的举报她爸。   唐凯封确实忍让她许多,但这次他的态度变了。   他的焦躁焦虑,因为情绪不稳定而凸出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以及最后失控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对她施行的所有暴行……   这一切都表明,她赌不下去了。   念裴通过江柏屿的电脑拷贝了所有C市项目的资料,她知道丢了这个项目会是江氏巨大的损失。   甚至会产生一系列不可预知的后果。   所以她操作鼠标的手控制不住在抖,然而不管心里如何挣扎,最终她还是做了选择。   选择了深渊。   安素推门而进时,念裴吓了一跳。   “念设计师您还在啊?”   “啊,正准备离开了。”念裴握紧手里小小的U盘,强装镇定,“江总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江总刚刚只是让我帮他取消后面所有的行程,所以我进来帮他收拾一下文件。”安素说。   念裴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不会是糖糖出事了?”   “啊?”安素愣了下,感觉也有这种可能,瞬间也慌了,“应该不会吧,她这马上就要生了。”   “算了,我们也别乱猜了,我先回办公室了。”念裴说着往门口走去。   手刚握上门把手,突然又被安素叫住:“念设计师——”   她心里咯噔一下,手不由自主握紧,转头应道:“怎么了?”   安素说:“您手机忘拿了。”   念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把手机放在了江柏屿电脑旁边。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我这人记性不好,总丢东西。”她僵硬地笑着,过去拿走了手机。   念裴出去后,安素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念裴的所有小动作都表明,她很心慌心虚,她一直在躲避她的眼神。   而最后更让她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念裴的手机竟然放在江柏屿的笔记本电脑旁。   季怀放之前告诉过她关于念裴的一些事情,这样一联系,她觉得念裴更可疑了。   她握上鼠标,打算先帮江柏屿关电脑,但是同时,她拿起鼠标闻了下。   淡淡的护手霜的味道。   江柏屿是不用护手霜的,她今天也没擦,所以只有可能是念裴的了。   她偷用了江柏屿的电脑?   ……   江柏屿一路祈祷他父亲的情况好转,可没想到的是,这依然成为了他们父子的最后一面。   江明峰在江柏屿到后不久,又突然猛烈吐血,随后心脏停止了跳动。   心跳检测仪发出没有感情的“嘀”声,显示器上那条笔直没有起伏的线仿佛利刃深深扎进江柏屿心脏。   急救室里,萨博机还在卖力工作,一下一下按压着病人的胸腔。   可谁都知道,没有奇迹。   言嫣早已哭晕被江知礼扶到其他病房休息。   江明峰生前也许没有想过,在他生命宣告结束的这一刻,身边竟只有自己唯一的亲儿子。   江柏屿紧紧握着父亲的手,怔在病床旁,久久反应不过来。   良久,念琢过来轻拍了下他的肩,仿佛才把他从混沌中拉回现实。   他嗫嚅着喊出一声“爸”,痛哭着弯下了腰,匍匐在父亲身上。   ……   阮心糖接到江柏屿的电话赶到医院时,江柏屿正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等她。   他弓着腰,垂着头,了无生气。   “柏屿。”她轻声叫他,人已来到他面前。   江柏屿这才有了反应,抬头时,红肿湿润的眼里是无限的悲伤和绝望。   当初那么自信骄傲的人啊,如今红着眼眶脆弱又可怜,阮心糖一颗心都要碎了。   她坐到他身边,拥抱他,安抚他。   “柏屿,我还在,你还有我。”   她一遍遍反复告诉他自己还在,希望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有阮心糖陪着,江柏屿几乎崩溃的心情总算恢复一些,打起精神处理他父亲的后事。   之后的这一系列程序并不陌生,几个月间连续失去三个亲人,基本都是他一手处理。   两个姑姑也哭成一团,姑父们给江柏屿帮忙,阮心糖这时什么也帮不上,默默地抹眼泪,尽量不给江柏屿添麻烦。   晚上需要守夜,江柏屿想让刘司机送阮心糖回家,阮心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就连两个姑姑也没劝动。   她哭着让江柏屿允许她留在他身边,这种时刻她不想让江柏屿独自承受。   于是她留下来,一直守到凌晨,每次打哈欠都自己转过头去,生怕江柏屿看见又要轰她回家。   而这时季怀放来了电话,阮心糖见江柏屿接完电话神情又添几分凝重,便问他是什么事。   江柏屿顿了顿,还是没打算隐瞒,“怀放说,安素可能失踪了。”   “失踪了?!”阮心糖惊讶道,“怎么会?”   江柏屿摇摇头:“具体的他没多说,但是已经报警了,让我先别管他那边。”   “怎么会失踪呢?不会是被绑了?”阮心糖越想越忐忑不安。   江柏屿叹口气,心里有点后悔告诉她这件事,让她也跟着担心。   “应该不会有事的,他说警察已经开始调查,也查过公司门口的摄像头,一路查下去,应该就能知道安素下班后去了哪里。”   “那就好。”阮心糖心情稍稍安定一些,又问:“安素下班后跟季怀放通过电话吗?有过联系吗?有没有什么线索?”   江柏屿点了点头,神情凝重:“他说,安素最后给他发的一条微信是,我看见念设计师了。”   “念裴?她看见念裴了?这是什么意思?”阮心糖没明白。   “我也不清楚,怀放说根据公司门口的摄像头看,安素下班后上了念裴的车。”   阮心糖这下彻底糊涂了,安素上了念裴的车然后失踪了?   那目前来看,念裴的嫌疑岂不是最大?   可她们俩无冤无仇,念裴没理由也没动机啊。   其实季怀放也知道念裴应该不是绑走安素的人,但他还是冲动的在警局对念裴动了手。   而江柏屿赶到警局将他保释出来时,念裴人也还没走,嘴角红肿着对着他们俩冷笑。   季怀放知道自己不占理,因为警察后来又根据念裴的证词查了另外一段路口的录像,她确实在一个路口将安素放下了。   她说她不知道安素后来去了哪里,把她放在那个路口只是因为她说要去见一个朋友。   安素下车离开的位置正好没有监控,于是就这样失了线索。   警察说会继续调查,让他们都先回去,有需要会再叫他们过来。   念裴抵着自己车头,抹了嘴角残留的血迹冲季怀放冷笑:“季怀放,你可真是个男人啊。”   季怀放冷着脸走到她面前,偏过脸,“你可以打回来,我绝不还手。”   念裴不屑地笑了下,却是看向江柏屿:“江柏屿,查我查够了吗?安素的事和我没关系,你们很失望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查你。”江柏屿声音沉重。   “不就因为我和唐凯封的那段过去?你怕我还一直和他联系,你怕我背叛你,可是你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念裴觉得自己和江柏屿的这段友情有几分可笑。   她当初还有过挣扎,有过纠结,纵然现在的确背叛了他,但江柏屿呢,从她回国进入江氏,江柏屿从来没把重大项目给过她负责。   他从一开始就在提防她,当她不清楚?   江柏屿沉默,念裴也觉得再无话可说,上车后调头离开了。   她的嘴角红肿,现在不止是痛,还有些痒。   从后视镜看了下情况,她被自己此刻灰白、漠然且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吓到。   而镜子里的人,眼睛里都是恨。   她恨他们,恨所有人。   恨自己家暴且贪婪的父亲。   恨让她陷入痛苦之中的唐凯封。   恨从没有人来拉她出深渊。   恨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将车开到了唐凯封别墅门前。   因为安素的下落,也许真的跟唐凯封有关系。 第82章 一颗桂花糖   念裴走后,江柏屿上前拍拍季怀放的肩,让他上车。   如今谁的心情都不好过,他也不想去指责季怀放对念裴动手的事,只是想着待会儿再给念裴打个电话,帮他去道个歉。   安素失踪的事是谁也没想到的,如果跟念裴有关系,那也就是说可能和唐凯封也有关系。   但现在监控表明和念裴没有关系,那么要往哪个方向去找,季怀放毫无头绪。   他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过。   车里沉默了会儿,季怀放还是率先开口,“不好意思,打了你朋友。”   江柏屿看他一眼,“知道自己冲动了就行,明明以前枪架在脖子上也很镇定的人,怎么安素一出事,跟个无头苍蝇一样。”   季怀放重重叹了口气,降下车窗,点了支烟。   “对了,”他转头看向江柏屿,“伯父的事,节哀顺变。”   江柏屿点了点头,“其实我知道他最近身体一直都不好,也拜托念琢帮我找最好的医生看过几次,但没想到,会突然就这么走了。”   “的确很突然,上回言漠承葬礼我看到他时,看起来身子骨还挺硬朗的。”   江柏屿叹息着,摇摇头,不再言语。   只是前方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眼里氤氲着一片水汽。   “去我家吃饭?”过了会儿,他问。   季怀放摇了摇头,“把我在前面路口放下吧,我想再找找素素。”   江柏屿发现前面就是安素昨天下车的路口,便说:“那我跟你一块儿找吧,开车总要方便点。”   季怀放问:“糖糖一个人在家?你需不需要回去看看?”   “不用,现在还没到预产期,她一个人在家也还算安全。”江柏屿说着将车开进一个路口。   车子一边往前,两人一边留意着街边。   ……   念裴昨晚跟唐凯封分别后,暗自发誓再也不要见他。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见面了,还是她主动找上门。   她心里全是对自己的讽刺,跟着管家来到别墅大厅。   唐凯封怀里拥着一个姿态妖娆的美女,正调情,看见她,惊讶地挑了眉,“怎么,这么快拿到剩下那部分资料了?”   怀里的美人自以为娇柔呆萌地问他:“什么资料呀?”   唐凯封冷冷一瞥,“关你屁事,滚。”   美人又一次狼狈而逃。   念裴早就看烂这些戏码,让他屏退了下人保姆,直接质问:“安素失踪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唐凯封并没立即回答,冷着脸懒散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颌,沉声问:“谁打的?”   念裴下意识抿了下唇,扯到嘴角,一阵钻心的痛让她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唐凯封同时皱了下眉,眼眸像迅速结冰的湖面,“我问你,谁打的?”   他放缓语速,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念裴推开他的手,将头偏到一边,“跟你没关系,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唐凯封耐心用尽,粗鲁地抓了她的后脑让她直面自己。   “是不是你爸?”他自顾自猜测。   念裴挣扎不过,只拿一双眼瞪他。   唐凯封轻柔地抚摸她的嘴角,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像一头危险的狮子一样眯起双眼,“季怀放?”   念裴瞳孔一瞬间的微动,使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否则,念裴怎么会突然找过来问安素的事。   他轻蔑地笑了下:“对,安素是我叫人绑的。”   他招了下手,立即有保镖过来。   他看着念裴,面无表情下了命令:“昨天绑的那个女人,给她点教训。”   “是。”保镖领命后打算离开。   唐凯封却又问:“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教训?”   保镖沉默了。   唐凯封心疼地抚摸着念裴的嘴角,语气不紧不慢:“找几个人……”   “不要!”念裴急切地摇头乞求,“不要,我求你,你不要动她!”   “那怎么行,季怀放竟然敢动我的女人,我必须报复回去。”他说。   念裴气极,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只敢拿女人开刀,你算什么男人?有本事直接去找季怀放啊!”   唐凯封竟然没生气,反倒温柔地凑近她,好心提醒:“我劝你,不要激怒我。”   念裴已经崩溃,抓着他哀求:“唐凯封,我求你,你不要动她,我把剩下的资料全都给你,你答应我。”   唐凯封迟迟不给回应,只是冷冷看着她,“所以你真的藏着那部分资料?”   昨晚念裴把拷贝来的C市项目的资料给他时,撒谎说自己只拿到一部分。   但现在,她没法再撒谎了。   “是。”她绝望的点头,“我骗了你。”   唐凯封眉眼间迅速凝聚一股怒气,他早该猜到的,但他一直都选择相信念裴。   这是他曾经深爱的从不舍得伤害的念裴。   可现在,不是了。   他一把将念裴推到沙发上,欺身而上,粗暴地发泄着心里的愤怒。   念裴绝望地闭上眼,她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去想,她让自己尽力去投入,享受。   但还是疼,撕裂般的疼,嘴角、身体,还有心脏。   唐凯封喜欢看咬牙流泪的念裴,脆弱得让人想要保护。   发泄完他冷静下来,拥着念裴,吻去她眼角的泪,温柔抚着她的发:“裴裴,我答应你不动她,别哭了,好吗?”   念裴受不了他的粗暴,更恶心他的温柔,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唐凯封就这样“折磨”了念裴一天,等她不知道第几次从混沌中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唐凯封不在卧室,她浑身酸痛,艰难起身披了件睡袍,下床喝水。   化妆镜里,睡袍没有遮住的地方都是青紫,唐凯封喜欢咬她捏她,力度不小,每次都像是要把她一口一口吃掉才罢休。   她对着镜子解开睡袍,胸、腰、腿,没有一处完好。   她漠然地又绑好带子,而这时唐凯封进来了。   “居然还能下床?”他还有心情调侃。   念裴两腿发软,只好又坐回床边,她将包里另外的U盘拿出来,“这是你要的东西。”   唐凯封伸手要拿,念裴却没松手,抬眼看他。   “知道了,不会动她。”他说。   念裴这才松了手。   “你可不可以放了她,我保证她什么也不会往外说。”   唐凯封弯下腰,笑着看她:“你怎么保证?割了她舌头?”   念裴瞪他一眼,偏过头。   “或者,你拿我想要的来换。”唐凯封退让一步。   “你还想要什么?”   “你猜?”唐凯封坐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将念裴扯进自己怀里。   念裴想了想,说:“拿我换。”   唐凯封听见这话笑出声来:“我的确想要你,但是要你,轻而易举,对我来说这买卖不划算。”   念裴冷哼一声:“是啊,我现在又没有价值。”   唐凯封心情不错,笑着吻她,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念裴躲开,起身拿了自己衣服:“我要走了。”   “留下吧,陪我。”唐凯封又凑上去从身后抱住她。   “不行,明天我妈忌日,我必须回家。”她从唐凯封怀抱里挣出来,走进衣帽间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她又拿了粉饼口红补妆,遮住嘴角的伤,又拿口红将唇涂得鲜艳。   唐凯封默默欣赏,问:“晚上还要去见谁?”   “谁也不见。”   “那把自己化得这么美?”   “我乐意。”   唐凯封勾起嘴角笑了下,不再说什么。   念裴拿着包准备离开,却被叫住。   “念裴,”唐凯封看着她曲线婀娜的背影,问:“你不会报警吧?”   念裴嘲讽地笑了声:“你说,我敢吗?”   说罢,她推门而出,头也不回。   从唐凯封别墅出来,念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   昨晚唐凯封约她在他的一个秘密基地见面,每次她去,唐凯封都会派人来接,蒙上她的双眼让她坐进另一辆车里,最后再由人把她送出来,那个地方她只知道是个什么仓库,但具体在哪里并不清楚。   她想也许安素就被关在那个地方。   昨晚她去后唐凯封确实说有人在跟踪她,还说他自会处理。   她以为是季怀放手下的人,但没想到会是安素。   将车停在路边,念裴开了窗抽烟,她脑子有点乱,不知道为什么安素昨天会跟上她的车。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她握紧了方向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江柏屿晚上去了念琢的医院,想问问关于他父亲临走前的一些情况。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室的门被人直接推开了。   来的是念裴。   她虽然涂着大红色的口红,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精神,眼睛里没有往日的光彩,只剩疲惫。   念琢一眼看见她嘴角的伤,立即问道:“你嘴角怎么回事?”   他上前抬起她下巴仔细地查看,念裴却望着他开始流泪。   她十分委屈地喊了声“哥”,扑到念琢怀里泣不成声。   念琢奇怪她怎么突然会哭,轻轻拍她的背:“怎么了?裴裴,谁欺负你了?”   他给她擦着泪,温柔哄道:“跟哥说说怎么回事?”   念裴还没说话,江柏屿在一旁倒是先坦白了。   事情经过讲完,念琢气得提高音量连声质问:“行啊江柏屿,帮着你兄弟欺负我妹妹是吧?”   “不是,怀放他是冲动了,安素现在还找不见人,他也着急。念裴,我替他道歉,对不起,你多谅解。”他诚恳道歉。   念裴不言语,念琢狠狠瞪他一眼,先安慰自己妹妹:“别理他,走,我给你涂点药膏。”   他将念裴拉到旁边的房间去,这边就只剩下江柏屿。   他坐回椅子里,烦躁地撑着额,十分头疼。   父亲突然病世,还来不及悲伤,又碰上多年的下属失踪,现在要好的兄弟又打了自己发小。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活竟然变得一团糟。   如果这时候阮心糖再出什么事,那就真的是要他命了。 第83章 一颗百合糖   念琢擦药的动作很轻柔,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念裴抬起下巴仰着头,呆呆看着他,看着这张和她妈妈有70%相似的面孔。   周正,秀气,又英俊。   “哥,该给我找个嫂子了。”她说。   念琢手上动作没停:“正追着呢。”   念裴眼珠一转:“薛姐姐?”   “嗯。”   她叹了口气:“干嘛总念念不忘折磨自己。咱们家怎么都是些痴情种,这玩意儿是不是遗传?”   念琢瞥她一眼:“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懂不懂?”他把药收起来,“擦完了,这药你收着,每天擦一遍很快就能好,不会留疤。”   念裴接过装进包里,“明天妈妈忌日。”   “嗯,我早上过来接你。”   “那干脆我今晚睡你家好了。”   念琢迟疑了下,“我今晚说好要去陪薛奉遥值班的,应该不会回家,你自己上去?”   念裴一副了然的样子,忙说那就算了,却又忍不住嘀咕:“值个班有什么好陪的。”   念琢捏捏她的脸,嘚瑟道:“你哥我愿意。”   念裴看他高兴,心里也开心,虽然自己今晚没人陪了。   “那我回家了。”她拉开门就要走。   念琢说:“你不跟柏屿打个招呼?他又没动手是不是?季怀放那儿我去帮你打回来。”   念裴勉强提起嘴角笑了下:“算了吧,算我欠他们的。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现在也不想看见他。”   “对了,”她停住脚步,“你什么时候也回来看看,咱们一家人到现在还没一起吃过饭。”   念琢犹豫了几秒,点头:“好,那就明天吧,看完妈妈,咱们一起吃个饭。”   看着念裴离开后,念琢才回到自己办公室,而江柏屿还一脑门子官司。   “裴裴走了。”他说着,在江柏屿对面坐下。   “怎么招呼也没打一个?”   “她说现在不想看见你。”   江柏屿无奈笑了下:“总得给个道歉的机会吧。”   “我跟你明说,这事儿在我这儿过不去。”念琢没什么好语气。   任谁看见自己妹妹被打也咽不下这口气吧。   江柏屿深深叹口气:“这件事确实是怀放做得不对,等找到安素,我带他登门道歉,负荆请罪,行吧?”   念琢轻哼一声,算是接受。   ……   念裴无处可去,只能回家。   然而自家别墅里也是空空荡荡,她爸不知道又去了哪个饭局。   洗澡时,镜子里又是那副满是痕迹的身体,这些痕迹要消下去,最少也要三五天。   她很清楚。   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念裴木然地吹头发,护肤,最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睡不着。   手机已经充上电,她拿过来打开,之前的录音保存完好。   她调小音量,放在耳朵旁听这近一个小时的录音。   不过是白天那段时间的重复。   他说安素是他绑的,接着,他在喘息,她在叫,在哭……   白天录音只录到她手机没电的时间,不过凭前面那些话她也足够向警察报警。   报警?   她敢吗?   跟唐凯封撕破脸,变相的把自己父亲也送进监狱?   念裴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枕头被泪水打湿,她纠结得抱着双膝,却只知道哭。   这个家已经不成家,哥哥15岁就和父亲断绝关系,自谋出路。   而她在父亲的权威下苟且偷生,服从他的一切安排。   拒绝和江柏屿的婚事,是她唯一忤逆他的时候,换来的也不过是巴掌和拳头。   这样的父亲,真的有必要保护吗?干脆让他和唐凯封一起下地狱好了。   念裴这样想着。   却又害怕自己真的变成孤身一人。   她在幻想明天念琢回家一起吃饭的情形。   都会好的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只要人还在,他们还是可以成为温馨的一家人,她还可以拥有一个温馨的家。   对吧……   念裴从睡梦中惊醒,是因为楼下发出的巨大撞击声。   她鞋也没穿,从楼上匆匆跑下去,还在楼梯上时便看见她爸在砸东西。   电视机砸了,花瓶砸了,能砸的,都砸了。   “又喝醉了?”她离她爸数米远,问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在抖。   念国盛醉得一塌糊涂,双颊通红,眼里充血,转过头看她一眼,歪歪倒倒向她走来。   酒气越来越浓,念裴忍不住后退,还没来得及跑上楼,被念国盛一把抓住,整个人被拖倒在地。   他解了皮带抽她,没有人来救。   他粗声粗气地骂,字眼肮脏,又一遍一遍入了魔似得问她为什么不听他话,要在外面给他丢脸之类的。   后来他想起来自己妻子,念裴母亲,于是骂得更狠了。   身上皮开肉绽的疼已经不算什么,心里如死灰一般的绝望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念裴终于忍无可忍,抓住挥来的皮带,用尽全身力气将念国盛推倒,趁这间隙,逃出了别墅。   原来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她一边跑一边哭,脚掌被石子割破,也不敢停下来。   不知道跑了多远,实在累得不行,她只能拖着双腿继续前进。   这一条公路好长,前后都看不见头,她有些害怕,只好摸出手机来。   虽然还下着雨,但还是下意识用衣袖擦了擦屏幕上的雨水,屏幕亮起,她翻着通讯录。   从头翻到尾,竟没有一个可以联系的人。   念琢在陪薛奉遥。   江柏屿在陪阮心糖。   而其他人,还不够格看见她此刻的狼狈。   当发现这个悲伤的事实时,念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一时腿软跪地。   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接住。   “裴小姐,你还好吗?”   念裴眼睛被雨水模糊,聚焦了好久才认出来,原来是她的司机。   司机叫林原,从她回国起便跟着她。   她知道,林原喜欢她,从林原第一次来念家别墅,竟然看她看呆了时,她就发现了。   她被林原抱上车,说:“去你家。”   “什么?”林原有些惊讶。   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总是喜欢一惊一乍,单纯呆萌。   念裴侧过身,凑他极近,说:“去你家,听懂了吗?”   “不……不回别墅吗?”林原有些受宠若惊。   念裴笑了下,挽起衣袖在他眼前晃,“回去?回去你替我挨打?”   林原不说话了,黑着脸开车,也许是在气自己没法替喜欢的人出头。   念裴在林原家简单洗了个澡,换下自己睡衣,穿上了林原的衬衫和黑色休闲裤。   她问他借了电脑,之后便一直窝在沙发里,她将头发全都拨到一边,露出白皙的脖颈,上面有深深浅浅的吻痕。   林原本来悄悄站在身后不远处,痴汉般欣赏念裴的背影,却在看见那些吻痕后,失落地回了房间。   屏幕上显示着邮件已发送,念裴心里顿时感觉轻松好多。   原来,要做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难。   又或许是她的心已经麻木,才一点难过的情绪也没有。   此刻已经半夜三点,她突然就好想找个人说说话,但不知道谁能做那个合格的听众。   她翻了一圈微信,手指停在和阮心糖的对话框上。   记得上回见到她时,还说要找时间好好聊聊。   现在,不正是机会?   ……   阮心糖很奇怪自己会在半夜醒来,还是渴醒的。   她轻手轻脚从卧室出来喝水,怕吵醒爸妈。   江柏屿晚上说和季怀放在一起,于是她就跑来父母家过夜,好互相有个照应。   再回到床上,她收到了念裴发来的微信。   “睡了吗?没睡的话到这个酒吧来吧,我请你喝酒。不要告诉江柏屿哦。”   下面是她发的地址。   阮心糖觉得好奇怪,凌晨三点约她出去喝酒?   其实对于一些夜猫子来说,时间倒不是问题,关键她现在是个孕妇,可喝不了酒。   但她还是有些心动,念裴在这个时间点约她是想跟她说什么呢?又联想到之前江柏屿说安素失踪的事可能和念裴有关。   这么一想,她换下睡衣悄悄出了门。   念裴说的酒吧并不是很嘈杂的那类,反而很安静,台上驻唱歌手唱着舒缓民谣,台下各个卡座都隔得很远,只要声音比平常小一点,那么想偷听的人是没戏的。   不过她一个大肚子孕妇走进来还是吸引了好一波目光。   大概都以为她这个点过来,要么偷情要么捉奸。   她到时,念裴已经喝完一瓶酒,刚开第二瓶。   “嗨,晚上好。sorry啊,我叫了你之后才想起来你喝不了酒。”念裴推了一只水杯过去,“呐,帮你叫了杯白水。”   阮心糖正好过来也渴了,仰头就是一口,然而还没咽下去,嘴里已经尝出来异味,又赶忙吐回杯子里。   “这明明是酒!”她拿纸擦嘴没好气地瞪她。   念裴却笑得跟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前仰后合,好不开心。   笑完了,她说:“不好意思啊糖糖,我只是把你老公当初对我做的恶作剧还给你了,但没想到你这么容易上当,不过没关系,我问过服务员了,这种果酒浓度低,喝一口对孩子没什么影响的,”她把一杯真的白水推到她面前,“呐,这才是水。”   阮心糖端起杯子闻了下,确认没有酒味才放心喝了一口。   念裴撑着下巴静静看她喝水,突然,她问:“阮心糖,你讨厌我吗?”   阮心糖一口水呛在喉咙,咳得面红耳赤。   念裴给她递纸巾,笑问:“这问题有这么吓人吗?”   阮心糖看她一眼,摇头:“我不讨厌你,我要是讨厌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念裴似乎放心地呼了口气,“不讨厌就好。”   她把玩着酒味,缓缓开口:“其实,我从没想过跟你争江柏屿,我一直以来把他当哥哥,兄弟,哪怕是作为男女朋友的那几年,我们也没有过什么亲昵动作,我打从一开始就很确定,我不喜欢他。但我们的婚约是两边大人定下的,我向来不敢反抗我爸的意见,因为反抗只有一个结果,挨打。后来在国外留学,我偷偷跟唐凯封在一起了,为此,还说了很多伤江柏屿心的话。”   “可那时候,我就是确定,我爱唐凯封,为了他,我可以不惜得罪一切人,或者失去一切。你见过他吧,你可能在想,那样一个人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他还没这么疯的时候,我见过,所以我更伤心他的变化。”   “糖糖,我为我曾经做过的,想挑拨你和江柏屿分开的任何事,或者过分的话语,跟你道歉。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   面对她此刻的真挚,阮心糖心里有种酸涩的感动,她握上她的手,说:“我跟他现在挺好的,你不用道歉。”   念裴苦涩地笑了下,“可是,唐凯封疯了后,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糟糕了。”   她像讲故事一样,把她所遭遇的一切,用若无其事地口吻分享给阮心糖听。   至于为什么她会选择这个时间,把这些难以启齿的伤疤揭开给一个并不怎么要好和熟悉的女性朋友看,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阮心糖应该是个很好的听众,因为她足够柔软和感性。   阮心糖静静地听,作为一个称职的听众,给足了反应,做足了表情。   念裴觉得自己没选错人,因为阮心糖的表情告诉她,她真的在为她愤怒,为她悲伤,为她痛心。   这么想着,她竟哭了出来,像一个在外受了无数委屈的小孩,终于有人懂了她的委屈,终于她可以卸下所有坚强和伪装,放肆地发泄心情。   哭着哭着,她又笑了:   “没关系,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第84章 一颗水仙糖   阮心糖还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念裴也没想卖关子,直言:“我把所有的资料都发到陈警官邮箱了,”看眼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他一上班就能看到。”   “所以,天亮之后,一切都会结束的。不管是唐凯封还是我爸,还有我自己,谁都跑不掉。”   阮心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安慰也无从下口,沉默了又沉默,才说:“一切都会好的。”   多么苍白又无力。   念裴笑了笑,她越是在笑,阮心糖就越是替她难过。   她靠着沙发,拇指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痕,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问阮心糖:“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江柏屿都急死了吧。”   “他不知道,昨晚他不在家。”   “这样啊,那你能陪我再去一个地方吗?”   直到看见某某陵园的牌子,阮心糖才知道念裴是要去探望某个已故之人。   而跟着她走到那块墓碑前,才发现原来今天是念裴母亲的忌日。   念裴放下买的花,熟练的整理起碑前一些已经蔫了的花草,嘴里喃喃着说一些近来的琐碎杂事。   就像真的在对着母亲说话一样亲切自然。   在墓前待了会儿,念裴又叫阮心糖一起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会儿。   她又开始讲过去的事:“我哥15岁离家出走那天晚上,我又被我爸打了,因为太害怕,所以我哭着跑出了家。人害怕的时候总会想依靠自己最亲近的人,可你说,我那时候还能去依靠谁呢。后来,我居然一个人跑到了这里。见到我妈的那刻,好像双腿都要断了,可我哭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害怕和委屈。”   “阮心糖,我曾经说过我很羡慕你。那不是反话,是真的。”   她说完好像很累似的将头靠在阮心糖肩上。   过了会儿,阮心糖发现她竟睡着了。   九点,远远就有警车鸣笛的声音飘过来。   念裴也醒了,她睁开眼,迷茫眨了几下眼,才喃喃道:“我的梦醒了。”   念裴被陈警官带走去警局协助调查。   警车远去的同时,念琢的车子到了。   他问阮心糖为什么在这儿,阮心糖才把一切告诉给他。   念琢听完后表情复杂,阮心糖知道他心里肯定有愤怒,有自责,有心疼。   但如今的结果于念裴来说,也算一种解脱。   “我先送你回家。”他打开车门,“走吧。”   没有回父母家,阮心糖回了公寓,心里闷闷的,现在只想好好安静睡一觉。   江柏屿和季怀放跟着警察去追查安素的下落了。   也许等她睡醒,就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几天之后,唐凯封以非法拘禁罪以及涉黑嫌疑被抓,念国盛因为被查出受贿正在立案调查。   念裴曾经泄露公司机密的事,因为江氏集团不予以起诉而逃过一劫,但同时她也被开除。   念琢因为念国盛的事被牵连,医院被查封调查,趁这个时间带着念裴出外旅游散心去了。   安素还在住院,最重的伤在左眼,□□被打破随时面临着失明的危险。   季怀放天天守在医院,等安素情况稳定准备带安素去国外治眼睛。   阮心糖知道安素的情况后也总去医院探望,在家熬了各种补汤带去。   看起来,一切都平静下来了,都在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江柏屿这时却遭到了言嫣的针对。   江明峰早就立好的遗嘱里写明了遗产分配问题,令江柏屿惊讶的是,他将自己掌握的江氏集团60%的股份都转给了言嫣,由言嫣持有。   反观言嫣,没有一点惊讶的反应,好像早就料到。   除了遗嘱外,律师还交给言嫣一封信,江柏屿不知道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但言嫣对信的反应明显大过股权转让书。   她看完信,久久没有反应,神情近乎呆滞。   直到律师和江柏屿都离开了,言嫣才崩溃地大哭出声。   信里,江明峰说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言嫣失眠是因为什么,知道言嫣对前夫做过什么,知道言嫣有多没安全感。   他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所以我走后把你要的都留给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言嫣紧紧捏着信,泪水落在信上晕开工整的字迹,而她脑海里却是一遍遍在回放江明峰那天病发倒地时的狰狞面孔。   如果那天她能及时打120,也许他还有救。   但她没有,她只是抱着他,冷静地抱着他。   耽误的时间回不来,江明峰的生命也随着时间一起流逝了。   江柏屿当晚回家还跟阮心糖说了这件事,两人都不知道言嫣拿到股份接下来会做什么。   但第二天一早,言嫣来了公司,自顾自坐进董事长办公室,并且召集所有股东十点开股东大会。   会议议题她让秘书提前传达给了每一位股东,她要将现任总裁江柏屿撤职。   会议开始,她先让人对于之前念裴泄露C市项目资料所造成的损失做了报告。   以便让后续的撤职讨论来得更加自然和有说服力。   对江柏屿是否撤职进行举手表决时,大多数股东面露为难。   从江柏屿回总部任职,这期间他对于公司所做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管是几个大项目的落地,还是一些突发事件的有效处理,他为公司确实是献出不少心血。   说撤职就撤职,好像处理得太过严重了。   况且,这本身就是他家的企业,也不能因为江明峰逝世就抹杀江柏屿过去所做的一切工作。   怎么看还有点落井下石。   几个股东面面相觑,又不敢和新来的董事长发生明面上的冲突。   言嫣又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看起来温温柔柔没什么攻击力,但在不知道她深浅和手段的情况下,大家还是选择先明哲保身。   江柏屿没让大家为难太久,他主动起身接受了撤职的惩罚。   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场就离开了。   果然言嫣还是把他当做眼中钉,果然她的目标还是江氏集团的掌控权。   江柏屿其实在律师宣布江明峰遗嘱的那刻便接受了一切,昨晚他也想了一晚上应对言嫣的方法,但最后,他还是选择尊重他父亲的选择。   他也累了,趁这机会休息下正好。   离开前,江柏屿的车停在江氏集团门口,最后看了一眼他父亲毕生的心血,离开了江氏大厦。   开门时阮心糖很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柏屿捧住她的脸,说:“你老公从今天起,失业了。”   “哈?”阮心糖有些懵。   江柏屿一边换鞋进屋,边把发生的事跟她简单解释了。   “言嫣还真是迫不及待。”阮心糖心里有气,语气也不好,“看来爸走了,她也不用在我们跟前装慈祥了。”   “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江柏屿安慰般揉揉她的头,“别动气,对孩子不好。”   阮心糖坐进沙发,还是有些气不过,“她凭什么呀,你没日没夜的为公司付出这么多,她呢,她做什么了?凭什么她一上位说把你换了就把你换了?”   江柏屿自己倒没这么大委屈,也跟着坐进沙发帮阮心糖揉肩捏腿,“我本来也想这段时间多陪陪你,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也没心情工作,趁这机会正好。等孩子出来了,再做打算吧。”   阮心糖点点头,靠进江柏屿怀里,拍拍他结实的胸膛,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啊,就当给自己放长假了。”   江柏屿捏了她手,笑:“我才不伤心,能天天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多开心,神仙日子吧。”   “等孩子出生,你就知道是不是神仙日子了。”   两个人在沙发里打打闹闹,笑成一团。   同一时刻,江氏集团大厦顶层董事长办公室里,言嫣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敲门声响,来人是王风华,现任集团总裁。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位置上坐不了多久,因为一切都在朝着言嫣的计划顺利进行。   “夫人。”王风华垂手站在言嫣身后。   言嫣问:“漠承那边怎么样了?”   “医生说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   言嫣转过身来,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言总还是一直不肯配合,上回又揍了好几个医生。”   言嫣沉思片刻,说:“安排下,下个月我过去看看他。”   也该是时候接他回来了,不管他配不配合,她总归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把这一切都送到了他面前。   望着窗外一览无余的高楼大厦,其中如蚂蚁般来回奔忙的人群,这一切让言嫣突然有种茫然感,接下来的目标该是谁呢?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四月,阮心糖预产期到,前一周便住进医院VIP病房,只等待孩子有动静了,就赶紧“卸货”。   江柏屿和阮爸爸阮妈妈天天都在医院陪护。   江柏屿更辛苦些,不仅白天陪,晚上也要守夜,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对阮心糖更是悉心照顾,体贴入微。   阮心糖知道他也累,有时晚上醒来想上厕所,又不忍把他叫醒,便自己忍到天明。   江柏屿这段时间也学着开始做饭,从一开始五指不沾阳春水的烹饪小白到后来各种特色菜都做得有模有样,阮心糖最爱吃的几样更是练得炉火纯青,真是让人欣慰。   就连阮妈妈也天天在病房夸他聪明,不管做什么都一点就透,当初上学是,现在更是。   阮心糖每每听见便瞧着江柏屿笑,看他总被夸得不好意思,就笑得更开心。   孩子出生那天,尽管医生已经嘱咐过一切也早就说明了手术过程中会产生的任何风险,江柏屿在手术室前还是坐立不安,心里百感交集。   还是薛奉遥在一旁安慰了几句才让他心稍稍定下来。   “为什么还没出来?”他问。   薛奉遥看他一眼,说:“这是正常手术时间,没出来很正常,要真现在出来,就有问题了。”   江柏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望着手术室大门,紧紧皱着眉。   薛奉遥在一旁打量他,心里笑果然新手爸爸都这样紧张,不管之前了解过多少相关的信息,到了这一刻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言漠承,他这一刻会是什么样呢?   真该死,她居然又在想言漠承。 第85章 一颗梨花糖   手术室的灯熄灭,门打开,一位医生抱着孩子,后面有人推着阮心糖的病床,一前一后出来。   江柏屿几乎是立即就站起来冲了过去,却是绕过医生手里的孩子,直接走向后面的阮心糖。   孩子是顺产,阮心糖累到没有力气,半睁着眼抓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回到病房,大家开始轮流抱小孩儿,最后抱到江柏屿手里,他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阮妈妈笑他:“之前在家里不是拿枕头练习过好多次了嘛,怎么还这么小心翼翼的。”   江柏屿被岳母嫌弃了也开心,垂着眼眸微笑,视线像是黏在孩子身上一样。   小孩儿也静静躺在他臂弯里熟睡,阮妈妈又问名字想好了没。   “叫江启星吧,小名就叫星星,多可爱啊是吧?”阮心糖说。   阮妈妈没说什么,又看江柏屿,等他的意见。   江柏屿摇头:“我没意见,糖糖之前跟我说过。”   “启星……”阮妈妈小声念着,感觉挺顺口,寓意也还不错,“行吧,那就叫这名儿。”   阮心糖在医院又住了一段时间,各方面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了才出院回家。   他们两个人加上阮爸爸和阮妈妈,四个人轮流照看孩子倒也还算轻松。   头一两个月小孩儿基本吃完奶就睡,也不怎么闹腾,就是睡觉时间没有准,随时醒了随时就哭着要吃。   不过日子倒是一直很安稳平静,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三个月。   阮心糖因为怀孕长起来的体重,也在私教的训练下渐渐减下去。   她本身因为以前减肥的缘故就习惯控制饮食,这回也是很快就恢复回以前的体重,整个人轻盈许多。   七月的天气夏风习习,吹在脸上黏糊糊的。   “好热,走快点吧。”江柏屿一手提着去超市买的东西,一手牵着阮心糖。   阮心糖最近很喜欢跟江柏屿一起逛超市,一起商量晚上做什么吃,一起哄星星玩儿。   这样的时光她好想抓在手里或者关在盒子里,因为太幸福,所以总是害怕哪天就没有了。   太阳晒得柏油马路热腾腾的,好像踩一脚就会化出一个印子。   阮心糖抹了把额头的汗,说:“等入了秋我打算去找工作,先说好,我可不愿意待在家里带孩子。”   “好,都听你的。”江柏屿揉揉她的头,“那孩子我来带吧。”   “真的?我主外,你主内?”阮心糖惊喜地问道,又觉得对江柏屿来说有点可惜,这么有才华的人还是该去做事业。“你待在家里是不是有点可惜了,要不你也出去找工作吧?白天妈妈会帮我们照看的,还有保姆。”   江柏屿笑了,“逗你的,我会去上班,但我不用找工作,刚毕业那会儿我跟怀放共同创立了一家公司,那时候只是想着练练手,但一直发展得还不错。”   “什么公司?”   “七星集团。”   阮心糖眼睛逐渐瞪大,这个七星集团她可是听说过,主业房地产,虽说品牌不像江氏集团那么老牌,但作为新兴企业来说,发展速度已经很快了,知名度和口碑还很高,并且旗下公司近年来逐渐涉及到各行各业,广告也是铺天盖地打了不少。   这集团竟然是江柏屿和季怀放创立的?   如果不是江柏屿的话,阮心糖此时肯定会说一句“别逗了”,但正因为对方是江柏屿,所以她信了。   江柏屿又和她解释,其实后来他的精力逐渐全部转移到江氏这边,七星一直是季怀放在管理,但他偶尔也会过问下工作。   而为什么当初要从房地产做起,江柏屿解释说是因为季怀放那时候得到了一大笔遗产,并且凭着家族承认的私生子身份一下拥有了许多这方面的资源。   而阮心糖的重点是:“季怀放是私生子?”   江柏屿又跟她分享了一些季怀放过去的故事。   大概就是一个勤勉好学但家境贫寒的三好学生作为交换生到国外读书时巧遇自己那富得流油的爷爷,并且被爷爷当众在家族里承认是死去的大儿子的私生子,并且爷爷去世后还留给他一大笔遗产。   啊,多么励志的故事。   看来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好好读书准是没错的。   两人刚一回家,就听江启星扯着嗓子在哭,饿坏了。   阮心糖立即丢了手里东西过去,抱起江启星回卧室喂奶,而江柏屿此时正把东西往厨房拿,又突然来了电话,一个陌生号码。   阮爸爸在客厅看电视,阮妈妈跟着阮心糖进了卧室,说:“糖糖,你外婆那边今天来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我跟你爸商量了,打算明天去N市照顾你外婆。”   “行啊,那让柏屿开车送你们过去吧。你跟外婆说,一定要把身体养好,等星星再大点,我就带星星去看她。”   “你们这边自己能行吗?”阮妈妈说要走,却还是很不放心。   阮心糖笑:“当然能行啦,我都想给江柏屿颁个最佳奶爸奖。”   提起江柏屿,阮妈妈很欣慰:“他倒是不错,对孩子挺细心的,也没听他抱怨过。”   两人聊了聊,喂完奶孩子也睡着了,他们便出去吃晚饭。   这期间阮心糖发现江柏屿脸色不太好看,又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他表现得没有异常,但在一起这么久,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   只是他没说,阮心糖便没问,只在晚上他们两个人在卧室的时候,她才跟他说起明天父母要去N市的事,问他有没有时间送一下。   “我明天恐怕送不了,我会让刘司机送的。”江柏屿走到正在护肤的阮心糖身后,望着镜子里的她说:“要不你和星星也先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阮心糖心里觉得很不对劲,嘴上却开着玩笑,戳着江柏屿胸膛:“你是不是嫌弃我们母女了?要赶我们走然后自己好出去快活?”   “没有。”江柏屿捏住她的指尖握在手心里,“我不是赶你走,是……”他顿了下,“江知礼出了点事,我需要处理下。”   “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阮心糖上前圈住他的腰,歪着头问。   江柏屿犹豫了会儿,才又看向阮心糖,神色凝重:“她被绑了,绑匪今天下午给我打了电话,还发来两张照片。”   他将照片点出来给阮心糖看,第一张是江知礼蓬头垢面被绑在一个墙柱上,第二张是一节手指。   阮心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钱?还是要别的什么?”她第一反应对方是要敲诈勒索。   “要钱。”   果然。   “要多少?”   “在我还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江柏屿没明说,却冷冷道:“不过不管他要多少,我都不会给。”   “那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应该立即报警吧。”   这种事情光靠自己一定是处理不了的,跟绑匪做交易,平民老百姓哪里会有这种经验,别到时落得个人财两空,歹徒还逍遥法外的结果。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老老实实配合警察最靠谱。   “那人威胁我要是报警的话,下一个就是我身边至亲之人。”江柏屿看着阮心糖,眼里满是担忧。   “我?”阮心糖冷笑一声,“这么神通广大想绑谁绑谁?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把我绑走,这样不是对你更有威胁?”   江柏屿摇头,他也不清楚这绑匪到底是只为钱所以随便绑了他们江家的人,还是之前唐凯封的人在对他进行报复?   但他清楚的是,阮心糖和江启星一定不能有事,他作为父亲和丈夫,必须要保护她们。   他将阮心糖揽在怀里,温柔劝道:“明天跟爸妈一起离开,好吗?我怕那边是唐凯封的人,这样你跟孩子都很危险。”   “我不想离开你。”阮心糖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   要是平时,这么一眼江柏屿就妥协了,但这回情况不同。   “听话。”他语气温柔却坚决。   阮心糖知道他担心,却依旧在他怀里撒娇不肯听话。   江柏屿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阮心糖。”   叫全名了,这是极认真的架势。   他继续说:“你必须要待在一个我觉得安全的环境里,我才能安心。你能明白吗?”   阮心糖眼里猛地蓄满泪水,有些委屈,声音哽咽:“那你明白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也会像你担心我一样担心你吗?”   江柏屿抵上她的额头,拇指轻柔拂过她眼角的泪,“听话。”   还是这两个字,他早已习惯了宠着她惯着她,突然要他强势他也很难做到。   那晚两人都没睡好,江柏屿打算第二天去找言嫣,他不相信言嫣对这件事不知情,他觉得他们至少应该坐下来好好商量下到底怎么救江知礼。   不管他多讨厌江知礼,名义上她终究是他妹妹,也是言嫣的女儿。   而阮心糖这边虽然嘴上答应了江柏屿,心里却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一早,大家收拾好东西,江柏屿看着他们四人上了车离开,才又自己开车去了江氏集团。   他虽然已经从江氏集团撤职,但再次回来,公司里的人还是依旧对他恭恭敬敬叫一声小江总。   小江总。   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同时也让他回想起自己父亲。   在会客室静坐片刻,橙橙敲开了会客室的门,她之前是江柏屿的助理,江柏屿离开后她被调去做了言嫣的助理。   “夫人在开会,请您再耐心等会儿。”她说完准备要离开,脚步却停在门口。   “江总,”她顿了顿,鼓起勇气般问:“您还会回来吗?”   江柏屿抬眸,淡淡丢出两个字:“不会。”   橙橙握紧了手掌,脸突然涨得通红,转身说道:“既然您不会回来了,那我……我想跟您说……说……”   那句话就像鱼刺卡在喉咙,橙橙的脸涨得更红了。   江柏屿耐心询问:“说什么?”   他的耐心以及与自身教养匹配的客气温柔一下刺激了橙橙。   “江总我喜欢你!!!”   “……”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江柏屿眉头微微皱起,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橙橙抓耳挠腮,恨不得有个地缝马上就钻进去,“您就当没听见好了,我马上离开。”   她转身,手忙脚乱的压下门把手,额头还被猛然打开的门磕了一下。   江柏屿内心毫无波动,可橙橙的笨拙让他突然想起了阮心糖。   想起阮心糖在情书里写自己是怎么偷偷练习跟他表白的,写她折了几百只五角星,每一只打开都是一句我喜欢你,她把它们装在一个爱心型玻璃罐子里,这些五角星在她课桌里待了一整个学期没敢送出去,后来江柏屿就毕业了。   想到这里他淡淡笑了,怎么会有这么怂的人。   此时距离阮心糖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他没有一秒不在想她。   如果有来生,他希望换他来追求她,来打动她,站在她身后去追寻她的背影。   又过去半个小时,言嫣不紧不慢地来了会客室,“听说你有事找我?”   江柏屿让其他人退出去,这才跟言嫣说了江知礼的事,还有那两张照片。   言嫣很惊讶,跟江柏屿说自从她买好让江知礼出国的机票,江知礼就离家出走,确实已经好几天没回家。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有些慌,甚至吓到站不稳。   江柏屿没想到言嫣原来真的不知情,这样看来绑匪只联系了他一个人。   两人商量后决定还是去报警,警察立案做了笔录,让江柏屿留意下一个电话,先按照绑匪说的做,其他事情他们会负责调查跟进。   回去的路上,江柏屿觉得这件事还是有些奇怪,昨天绑匪来电除了要钱,还让他准备离婚协议书,而且这个绑匪也并没有联系言嫣。   这么看来,完全是针对他而来。   想到这儿,他有些担心阮心糖他们。   阮心糖一直也没有给他微信或者电话报平安,边开门他边给她拨了过去。   然而,却是从家里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第86章 一颗栀子糖   阮心糖没有走,在车子快上高速路时让刘司机停车,把孩子交给阮妈妈,又交代完一切后回了家。   回家后也并没闲着,上网搜了好多绑架案例来看,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解决办法或者自保的办法。   手机铃猛然敲击耳膜那刻,阮心糖一个激灵,与此同时门被打开,她与站在门口的江柏屿大眼瞪小眼。   江柏屿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训人,被阮心糖扑了满怀。   她踮脚搂着他的脖子,“我不想跟你分开。”   乞求般的可怜语气,让江柏屿心一紧。   片刻,阮心糖头顶传来他轻轻地一声叹息,知道他妥协了。   江柏屿报警后绑匪没有给他打电话,这倒使他有些意外,总觉得这绑匪的消息好像也不太灵通。   不过他们依然不知道绑匪什么时候会再做出过激行为,保险起见,两人几天都没有出门。   阮妈妈和阮爸爸到了N市便给他们打了电话报平安,阮心糖那天下车匆忙,又支支吾吾没有说明原因,阮妈妈在电话里便一再问他们俩是在搞什么鬼。   阮心糖假装不好意思地笑,说他们两人只是想要二人世界,所以才让他们把江启星带走。   阮妈妈无奈地说他们两人不像话,孩子才多大一点就想着二人世界了。   阮心糖笑着打马虎眼把阮妈妈糊弄过去,说过几天就去接回来,挂掉电话两人深深松了口气。   晚上的时候,阮心糖竟然想孩子想到睡不着,翻来覆去竟哭了,刚做母亲还是比较容易情绪化。   好在江柏屿一直很有耐心,温柔哄了大半夜,直到阮心糖睡熟了自己也才安心睡觉。   过了五天,绑匪又来了电话,这回还是直接打到江柏屿手机上,问他钱和离婚协议都准备好了没有。   并且让他明天早上六点送到某个地址的垃圾桶里。   江柏屿接完绑匪的电话,立即又跟先前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联系,将地址和对方打来的号码以及电话录音都发了过去。   警察让他明天直接按照绑匪说的做。   那晚江柏屿让阮心糖明天一早先离开北阳市,到N市去等他的消息,这回是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绑匪发现有警察,会不会有同伙对阮心糖下手,这个江柏屿真的不敢肯定,也不敢冒险。   第二天一早,江柏屿起床的同时阮心糖也醒来,两人准备一起出门。   夏天的早晨亮得早,出门时天际已经泛着鱼肚白。   江柏屿和阮心糖分别前拥抱了好一会儿,才念念不舍的分开。   江柏屿又忍不住吻她的唇,贪恋她唇的柔软,“注意安全,等我的消息,这边顺利的话,明天我就去接你和星星。”   阮心糖点点头,最后又抱住他:“你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千万不要出事,我们明天见,说定了,好吗?”   “好。”江柏屿温柔低沉地声音响在阮心糖耳畔:“明天,不见不散。”   两人各自上了车,江柏屿驱车前往绑匪告诉他的地址,那个地址他没去过,在北阳市郊区,非常偏僻。   他到达时方圆几里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警察是不是已经埋伏在周边,反正他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将装钱的大行李袋放进那绑匪指定的垃圾桶里,便一直坐在车里等待。   过了没多久,绑匪打来电话,让他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我钱已经放好,江知礼到底在哪儿?”江柏屿也没了耐心。   “别着急啊,等我拿到钱再说,你放心,只要我拿到钱,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妹妹。”   绑匪嗤笑两声挂了电话,一手正在拉自己的裤链。   在他旁边,江知礼双手被绑在头顶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衣服被随意丢弃在一旁,眼睛里的愤怒恨不得化成火焰将他生生吞噬。   “为什么,周放,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挣扎着发出怒吼,被分开绑住的双腿胡乱蹬着,刚刚经历的恶心事让她濒临崩溃。   名叫周放的绑匪穿好衣服蹲在她面前,随手剥了个橘子吃,“你以为老子想上你啊?像你这样偏执的疯女人我可没兴趣。”   “什么?”江知礼眼里显出一些茫然。   周放吃完手里的橘子,拿纸擦了擦手:“这样吧,看在我马上就能拿钱远走高飞的份上,我老实告诉你真相。“   “让我这么做的人,”他凑近江知礼耳朵,“是你妈,言嫣。”   轰的一声,江知礼脑子里被这句话炸得空白一片,一时无法思考。   半晌,才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你认识她?”   在江知礼的认知里,周放应该是她同学的朋友,因为一次聚会认识,后来两人便也成为朋友,周放还一直在追她,但她从没带他认识过家里人,他不应该认识言嫣。   绝对不应该!   江知礼无法接受这个真相,使劲摇头,喃喃着:“不对不对不对……”   周放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没有不对,我就是言夫人找来监视你的,也不是你那个什么同学的朋友。前一阵,你跟我说要假装自己被绑架威胁你哥离婚的时候,言夫人就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了,今天离开前对你做的这事儿也是她吩咐我做的,她说是对你的惩罚。我呢,拿钱办事儿,多余的我也不会过问,但今天多嘴一句,你们这母女关系有点差啊。”   周放抖着肩笑了笑,吹着口哨出了门,又探头往回瞧了眼:“不过你放心,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哥哥马上就来救你了。”   周放走后,江知礼像个植物人一样,再也不挣扎,而是躺着一动不动。   半晌,她痛哭出声,一边哭一边胡乱吼着,好像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周放来到目的地取钱,刚把钱从垃圾桶拿出来,远处便响起了令他闻风丧胆的警笛声。   他拿了钱转身就跑,这时手机来电。   他接起,语气惊恐:“你不是说你不会让他报警的吗,为什么会有警察?”   “他报警没有通知我。不过没关系,你左转,一直跑到头会有车接你。”言嫣声音依旧柔和,气定神闲。   周放跑到头,果然有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   他坐上车,紧紧抱着那兜钱,“我坐上车了。”   “司机会带你到汽车站,再换乘一辆黄色大巴,”言嫣顿了下,换上带笑的语气,“然后你就自由了。”   仿佛金光闪闪的未来就在眼前,周放禁不住在电话这头点头哈腰:“我知道了,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挂了电话,他觉得“夫人”这词不管念多少遍都还是拗口,不过马上他就自由了而且有钱,就是让他叫亲妈也无所谓。   阮心糖没有一直坐刘司机的车,而是在某个路口让刘司机停了下来。   因为她又一次看见了那个跟江知礼有九分相似的孕妇。   她告诉刘司机自己会坐车到N市不用他继续送,江柏屿那边她也会告知的,让他不用管了。   刘司机还有些为难,阮心糖已经下车跑远了。   他想下车追上去再劝劝,毕竟江柏屿早就提醒过他阮心糖路上可能起新的念头又不愿走之类的,然而这时,有个好心的路人上来告诉他,车子一直在漏油。   他一看,还真是,于是着急处理这事就把阮心糖放跑了。   阮心糖跟着那名孕妇,看她的肚子还不算太凸出,应该月份不大。   孕妇上了公交,她便跟着上了公交,一直注意着那孕妇的一举一动。   公交一直开到终点,孕妇才下了车,阮心糖跟着下车,才发现是人流量超大的长途汽车站。   来来往往的人扛着大包小包有些遮挡视线,她盯着那孕妇的背影连眼也不敢眨,生怕什么时候就跟丢了。   孕妇没有直接买票上车,而是左拐右拐进了一家咖啡店,也没买咖啡,而是径直走向角落的卡座。   阮心糖坐在门口的位置,离得比较远,但好在视力不错,很快认出来孕妇对面的男人,还有那眼角的疤。   原来是过来和李子的爸爸见面。   为什么要来这儿?   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认识?   两人在说什么?   阮心糖心里打满了问号,恨不得自己此刻长一对顺风耳。   后来李子的爸爸先起身走了,从后门离开的,阮心糖根本来不及追上。   而那名孕妇也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阮心糖只能先跟着这名孕妇,毕竟她看起来柔弱一些,对比李子的爸爸来说危险性也小一些。   孕妇边走边转头环顾周围的车辆,好像在找自己要上的车,看了一圈却停住了,眉眼间几分疑惑。   这时,开过来一辆淡黄色的大巴,孕妇眼睛一亮,待车挺稳,立即上了车。   阮心糖赶忙跟上,车里很空,根本没有其他人,她选了孕妇身后的座位,坐下后开始静静打量她。   孕妇低头在发着什么消息,阮心糖悄悄探头想看,又怕被发现异常,看两眼又把视线移开假装在看其他东西。   孕妇忽而又偏头靠着窗,手机举在眼前,这样的姿势倒方便了身后的阮心糖。   然而阮心糖正要仔细看时,又上来一个人。   一个男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相非常普通,但看人的眼神很不舒服,好像别人都是坏人,满脸戒备。   大概是看清这辆车里只有她们两个女人,这个男人戒备的眼神稍稍松懈下来。   他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跟很多要出远门的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阮心糖见他坐到最后一排,估计只是一般的乘客,也不再关注。   司机接了个电话,关上车门,开始驶出车站。   阮心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她压根儿不知道这辆车开往哪儿!   不过,倒是可以借此搭讪一下前面的孕妇。   “嗨,”她拍拍孕妇的肩,又对她友好地笑了笑:“请问您知道这辆车是去哪儿吗?”   孕妇奇怪地盯着她,“你不知道吗?不知道你上什么车?” 第87章 一颗咪咪糖   “额……”阮心糖尴尬地笑笑,“太着急了,看这辆车马上要发车就一激动上来了,我着急回去见我孩子,在外打工几年没见着孩子了。”   孕妇看她也是个年轻妈妈,便放下了一些戒备,说:“应该是开往W市南山村,你要是坐错车赶紧告诉司机,让他放你下去,趁现在还没出北阳市,你也好打车。”   还挺热心。阮心糖笑:“那正好,我就是去W市的,到了那边再下吧。”   孕妇点点头回转过身去继续低头玩手机。   阮心糖还想跟她搭话,干脆坐到她身边,“妹妹,你孩子几个月了?”   孕妇看她一眼,说:“六个月。”眼神上下打量她,又笑:“你在北阳市做什么的?挺挣钱吧?背的还是名牌包呢。”   阮心糖眼珠一转,赶紧解释道:“假名牌,小摊儿上买的,我们哪能花那么多钱买真的。”   “是吗?”孕妇仔细打量她的包:“看起来质量不错啊。”   “现在山寨货也追求质量了,不然也没人买。”她笑着将包移到一边去,转移话题问:“你这是要去南山村?”   “嗯。”   “你是南山村人?”   孕妇摇头:“不是。”   “那你去那儿干嘛?旅游?探亲?”   “算是探亲吧。”   探亲?阮心糖突然明白李子爸爸为什么会跟她见面,多半这女生是受他所托回家帮他看看亲人。   不过他们是否是亲戚关系,她不确定。   她不敢随便多问,怕这孕妇嫌她多管闲事,戒备心起来不理她。   于是又随便聊了几句,孕妇大概觉得跟阮心糖聊得比较投机,便多说了几句自己的情况。   原来她是N市的人,但小时候也在北阳市待过。   阮心糖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家里就你一个独生子吗?”   孕妇摇摇头:“我还有个姐姐,不过我们都是孤儿,被分开收养了。”   “那你们一直还有联系吗?”阮心糖问。   孕妇眼神闪烁了下,“没有,早失了联系了。”   “是嘛?说起来,我认识一个人,长得跟你特别像,说不定就是你那个姐姐呢。”阮心糖兴致勃勃地提起这回事。   然而这位孕妇却只笑了下,不接话,好像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阮心糖直接说道:“她叫江知礼,你认识吗?”   她细细观察孕妇的神色,谁知就在这时,大巴车猛一转弯,狠狠撞向大桥围栏。   猛烈的右转向和撞击让车里三人都一下被甩出座位,阮心糖的头狠狠磕到过道旁的椅背上,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与此同时,大巴车腾空,坠落,“砰”的一声,车身砸向数米高的地面。   阮心糖只觉身体里五脏六腑猛地被撕裂开来,好像有血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儿,让她连叫也无法叫。   眼前最后一幕是那孕妇绝望惊恐的脸。   她估计自己此刻应该也是这幅狰狞表情。   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   她突然后悔没听江柏屿的话,后悔上了这辆车,可后悔已经没有用。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死,不能死,她还有在期盼自己回去的家人。   江柏屿和江启星还需要她!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   江柏屿听了绑匪的话开车离开,却也没走太远,等待绑匪什么时候把江知礼的位置告诉他。   一个小时后果然收到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他将地址发给警察,又在路边接到负责案子的陈警官。   车后面又跟了一辆警车和救护车,一同前往地址所在。   那是栋破旧的大楼,旁边是废弃的化工厂,大楼像是工厂的配套宿舍,只不过早就无人居住,破败荒凉。   陈警官带着几个警察,医生紧随其后,江柏屿走在最后。一行人上了三楼,直奔走廊尽头的房间。   江知礼不省人事,早已晕过去多时。   警察给松了手脚,医生拿床单又将她裹起来,做完简单的检查后抬到担架上下楼。   到了医院,江柏屿作为江知礼的亲属自然要留下来,至少等她醒了才能离开。   医生告诉他,检查下来江知礼并没有什么问题。   江知礼的手指也并没有受伤,唯一有伤的部位在他们进门的那刻起,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   虽说江柏屿很讨厌江知礼,但终究一块儿长大,还有些情分在,看她现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有些可怜她。   后来言嫣赶来医院,一进病房便扑到江知礼床边,拉着她手声泪俱下,后悔当初她离家出走时自己没有拦住她,还跟她大吵一架。   言嫣这样子看得江柏屿有些头疼,见江知礼现在有人照顾,自己就先离开了医院。   他心里还一直在惦记着阮心糖,回到车里立即给她打了电话,然而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转而又打给刘司机,刘司机在修车的地方,说还没出市区阮心糖就下车走了,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跟他汇报了。   江柏屿听见阮心糖自己下车离开,而现在又联系不上,所有焦虑和担忧像两条毒藤一样破土而出绕着他的心脏疯狂生长。   挂掉电话,他正准备继续联系阮心糖,陈警官来电说绑匪溜了,让江柏屿注意身边人的安全,也许绑匪不止一个人,他们会继续追查。   听见这个消息,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绑匪逃脱追捕,阮心糖失了联络。   这两件事他根本不敢放在一块儿想。   而另一头,坠桥的大巴正侧卧在草地,车头凹在一块大石上,碎成渣的车窗玻璃将草地缝隙填满,在阳光下反射细碎的光。   四周寂静无风,上空路过几只扑闪着翅膀的小鸟,一只羽毛晃晃悠悠地打着旋儿飘下,轻柔地落在阮心糖额头。   好像被什么猛地扯回意识,再睁开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喉咙干涸,血腥味充斥嘴鼻。   某一瞬间,好像只有灵魂活过来了。   一秒后,身体各部位的伤痛传达到大脑,这才几乎要疼晕过去,比生孩子还疼了百倍。   突然喉咙发痒,阮心糖转头咳出一滩血,染红了从额头滑下的羽毛,然而吓了她一跳的却是那个孕妇瞪着眼珠死不瞑目的脸孔。   脑子嗡的一声,终于明白死亡到底离她有多近。   明明不久之前两人还有说有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像这样死在这里。   下半身被座椅牢牢压住,动弹不得,双腿的骨头好像断了似的,稍微一动就疼得她忍不住哀嚎。   阮心糖费力喊了两声,没人回应,而她也根本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往W市去的方向,只怪她在车上时没注意。   因为没人回应,也不在多费力气,保存仅有的力气,她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双腿和座椅的纠缠上。   也许是活下去的信念太过强大,当扯出一条腿时,仿佛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身体里突然灌满力量。   不多时,她终于将自己从这辆残破的大巴车下解救出来。   幸运的是,她还能站起来,还能走路,虽然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腿里就像填满了钉子,只要轻轻一动,那些钉子也会跟着活动起来。   走到最前方去,司机已经死了,又走到车尾,那个男人也死了。   他的包里洒出一堆现金,不过现在对阮心糖来说,那些钱如同废纸。   这一车,一共四人,除了她都死了。   太蹊跷,但她根本没有力气做任何猜想,剧烈的痛占满大脑,不容她有一丝缝隙去想别的。   只想活下去。   靠着这样的信念,不知走了多远多久,感觉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突然身后传来震天响的爆炸声,热浪滚滚,她一时脚软倒地,回头才发现自己压根儿没走出多远,而大巴车的位置已燃起熊熊大火。   就这样,连爬带走,她终于来到一条大路上。   然而还没等支撑到有车经过,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人突然陷入一片无尽的白光中,有两点星光从面前飞走,她抓不住也动不了。   身体好像直直倒地了,后脑不知磕到什么,眼前的白唰一下变成黑。   意识也渐渐远去……   这是不是,死亡?   ……   “今日六时许,在我市郊区临近C市边界的彩光大桥发生一起车祸,肇事大巴不明原因坠桥,车祸致使三位乘客以及司机当场死亡,由于地势偏僻,交警赶到时现场已被火灾毁灭,具体坠桥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广播的女声被掐断在红绿灯的转换中。   江柏屿恨不得此刻自己的车能长出翅膀来直接飞到彩光大桥。   半个小时前,还在无头苍蝇般到处寻找阮心糖下落的他,接到警察的电话。   监控显示,阮心糖上了公交车,去了汽车站,上了黄色大巴。   “大巴开往哪里?”他没有耐心,打断警察的话。   警察顿了两秒,告诉他,大巴应该是开往C市方向,但途中拐入了一条偏僻小道,并且不明原因坠桥,因为没人及时报警,等他们赶到时现场已成一片灰烬。   江柏屿挂了电话便往那边赶,哪怕警察再三告知他,大火将现场烧得精光。   到达彩光大桥时,已经完全是夜色,前方被拉了警戒线,不让行人和车辆再通过。   这地方本就偏僻,彩光大桥唯一接连的村子也早就没人居住,已经很久没有车辆再来过这边。   大巴车往这儿开本身就蹊跷,但具体怎么回事还得等警察的调查结果。   江柏屿从车上下来,越过警戒线往里走了两步,桥中央的栏杆被撞断,这样的夜色下从上往下看其实看不真切,但依旧能感觉出高度不低。   用力撑在围栏上的手掌有些发麻,指尖磨出了血,但这些哪里比得了丧妻之痛。   他找了条路下去,走近事发地还能闻到一些烧焦的味道,手机的灯光照过那些黑灰色的灰烬,他的世界也像被大火烧过,和那些灰烬一样,瞬间失了颜色。   双腿像灌满了铅,每往前走一步绝望就像藤蔓逐渐从脚底缠绕上来,誓要将他吞噬干净。   周围寂静无声,心里的痛苦悲伤却在喧嚣嚎叫,如果阮心糖能听见,她一定会出现,不会舍得他这样痛苦。   脚下有轻微的声响,是鞋底踩到硬物的感觉,他弯下腰,将草丛里并不显眼的极细的手链捡起。   指尖渗出的血将手链上已经凝结的血又润湿,他拇指拂过她的名字,突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一只腿跪地。   将手链捂在心口,他最终放声大哭,肝肠寸断,被淹没在突然的暴雨雷电中。 第88章 一颗菜花糖   葬礼,念裴念琢,季怀放安素等人都从各地赶回来。   阮妈妈眼泪没停过,阮爸爸几乎一夜间白了头,哭泣的半岁不到的婴孩儿被薛奉遥抱着照顾。   大家都在担心江柏屿的情绪,然而他却是现场最镇定的人,只是从头到尾像个机器,麻木冷静的处理现场的人和事。   大家都知道他心里难受,上前安抚几句就放他一人安安静静待着。   只有季怀放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帮着江柏屿处理完不少事,又让阮妈妈阮爸爸随便使唤自己,在现场相当于半个主人。   薛奉遥抱着江启星,压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想忍反而还更难受,最后将脸埋在江启星的怀里痛哭起来。   念琢和念裴在一旁轮流安慰开导,念裴将江启星从薛奉遥怀里抱出来,让自己哥哥顶上去。   漫长的葬礼结束后,众人散去,江柏屿开车先送岳父岳母回家,最后在自家公寓停车场停了许久。   本来想抽烟,通过后视镜看见后座婴儿车里正熟睡的江启星,拿烟的手顿在半空,转而向身后,掖了掖她的小毯子。   他拿了烟下车,靠着车门点燃一根。   一根又接一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不想回家。   那算什么家,没有阮心糖的家,算什么家。   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唯独剩下悲伤。   摸不到触不到的悲伤,无处不在,裹着他,淹没他,把他与以前的世界永远隔绝。   他一开始很愤怒,责怪患有抑郁症的大巴司机的家人,责怪放跑阮心糖的刘司机,更多的责怪他自己。   他骂自己,打自己,将自己灌得烂醉,吃安眠药让自己入睡。   只要梦见阮心糖,他宁愿永远活在梦里,然而每次梦醒之后的现实才真正让人绝望。   很多时候,他睁开眼都反应不过来阮心糖已经永远离开他的事实,明明家里每个角落都留有她的印记。   烟盒又空了,江柏屿这才将江启星抱出来上楼回家。   江启星虽然是个婴儿,但嗅觉还是比较灵敏,因为被烟味刺激,在电梯里便哭着醒了。   江柏屿边轻拍着边柔声哄,进了家又去兑奶粉。   今天阮妈妈本来想将江启星抱走由她来照顾,但江柏屿还是坚持抱她回来。   他只有江启星了,这世上,他唯一的至亲。   他抱着江启星坐在沙发里。   落地窗将他们此刻印成一幅画,看起来应该很温馨的场景,他却觉得无比悲凉和可怜。   他们一个失去了妻子,一个失去了母亲,这人生,再也完整不了。   再一低头时,江启星彻底醒了,嘬着奶嘴,睁着大眼,好奇地盯着她长满胡渣子的父亲。   她试着伸出小手来,江柏屿便将头低下,柔嫩的手碰到坚硬的胡渣,江启星却咧嘴笑了。   难得的,江柏屿也微微提了下嘴角,一滴豆大的泪珠同时落在她手心。   江启星举着手晃,好奇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江柏屿将孩子抱紧,终于忍不住再一次闷哼着痛哭起来。   隔天日子又照常过,请了保姆兼职照看孩子,江柏屿则整日昏昏沉沉,夜里靠安眠药,白天靠酒精。   就这样过了几天,阮妈妈突然打电话过来,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江柏屿才在沙发上转醒。   “妈。”他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又赶忙轻咳几声,不想让阮妈妈察觉他的颓废。   “在家吗?”阮妈妈问。   “在。”   “那我们就过来了,我们准备今天带外婆回N市,回去前过来看看你。”   “好,您过来吧。”   挂掉电话,江柏屿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客厅的酒瓶已经被保姆收拾干净,也许是怕弄醒他所以没敢打开窗帘,屋内还是一片昏暗。   将窗帘拉开,原来已经日头高照,他回屋收拾自己,现在这幅又臭又不修边幅的样子实在没法见人。   经过儿童房,门半掩着,保姆正在逗江启星,摇篮上方的玩具发出悦耳的音乐。   他只站在门口静静看了几眼,便离开去了浴室。   等收拾完自己,阮妈妈和阮爸爸也刚好到门口。   三个人寒暄几句,在客厅坐下。   阮妈妈问:“星星呢?”   “儿童房里,保姆在照顾。”江柏屿给他们倒上水。   阮妈妈抿了口水,跟阮爸爸交换了眼神,说:“我们打算回N市,以后,就不回来了。”   江柏屿虽然有些诧异,也能理解,点点头,“我会经常带启星过来看你们。”   “我正想说这事。”阮妈妈放下水,转向他,“星星还小,由我们来带吧。”   这个提议有些猝不及防,江柏屿下意识地抗拒,眉头微蹙,几分疑惑:“我可以照顾,再说,还有保姆……”   “保姆?”阮妈妈突然语气不善打断他,“女保姆能代替妈妈的角色吗,她能照顾得了那么细致吗,你也不可能天天就在家带孩子,还是给我们带吧。”   这语气已经有几分不容反驳,甚至有些责备。   他知道阮心糖出事以来,阮妈妈除了伤心心里还憋着气,也许她把阮心糖的事故都算在他头上,他也并不觉得很冤枉或是怎样,他甚至希望阮妈妈和阮爸爸能骂他一顿。   的确是他没照顾好他们的女儿,没有遵守当初婚礼上的约定。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用后半辈子去弥补。   阮爸爸见他垂着眼帘不说话,便以劝慰的语气说:“她现在这么小,你不能天天把她扔给保姆,终究还是我们自己人带着放心。我跟你妈现在每天就对着对方那张老脸,以后有孙女陪着的话,也没那么寂寞。再说你过来N市也方便,开车一个半小时就到了,经常过来看她就是了,等她会走路了要上学了,我们再把她还你。”   江柏屿苦笑了下,“爸,什么还不还的,她也不只是我的孩子,也是糖糖的孩子,是你们的孙女。你们的提议我同意。”   他去儿童房将江启星抱出来,给阮妈妈后又去收拾她要用到的衣服和奶粉,还有一些小型的易携带的玩具,全都放在一个手提行李包里。   再次回到客厅时,阮妈妈已经把江启星又哄睡着了,阮妈妈带孩子毕竟还是很有经验。   江柏屿心里暗叹一口气,走上前将东西放在沙发上。   “中午吃了饭再走吧?”他说,“我去把外婆也接过来。”   “不用,早饭吃得晚,我们这就走了。”阮妈妈抱着江启星起身。   “那我送你们。”江柏屿忙拿了包又推着阮爸爸的轮椅,跟在阮妈妈身后一起出了门。   他开车过去,接上外婆,一路送他们到了N市。   在N市他们住的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是外婆当初结婚时家里人买的,前几年又粉刷过,从外面看去还挺新。   江柏屿把行李婴儿床什么的都给他们拿进去。   此时已到中午,又简单做了些吃的,一家人吃完饭,见在这儿也没什么可做的了,他便说自己先回去。   刚说要走,江启星突然就哭了,阮妈妈抱着起身要去一边哄。   “妈,给我吧。”江柏屿叫住她,将江启星从她接了过来。   他一边慢悠悠踱步,一边微微晃着臂弯,江启星嘬着奶瓶渐渐地又睡踏实了。   他依旧背对着阮妈妈他们,原地踱步,没有立即将江启星还回去。   假装她一直没睡着,他便可以一直抱着,一直哄下去。   舍不得江启星,真的舍不得。   阮妈妈看了几眼江柏屿的背影,没说什么,自己去收拾屋子。   又过了十来分钟,完事后她出来,说:“把她放床上去睡吧。”   江柏屿跟着她进了房间,把江启星放到婴儿床里,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又将她弄醒。   “小家伙跟糖糖一样觉浅。”突然的联想,突然的话语,江柏屿说出口才发现阮妈妈脸色微变。   “小孩子总醒是饿的。”她说,“你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话说到这里,他不走也得走了。   最后抚了抚江启星的小脸,纵然他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也只能孤身一人启程回家。   那天夜里,江柏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又喝多了。   保姆似乎都习惯了早上过来便是一地的空酒瓶以及碎玻璃渣,默默地收拾着。   江柏屿醒了便叫她又拿酒来,要是没酒了,就打电话到他常订酒的酒庄去,不一会儿就有人送酒上门。   保姆怕他喝死过去,时常提心吊胆地做着清洁工作,时不时就要去看看他是否还醒着。   保姆并不住在这里,做完自己该做的便离开。   于是家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在江柏屿扔酒瓶时会有声响。   他便故意似得要弄出声音来打破安静,将酒瓶扔得丁零当啷。   反正他现在孑然一身,不会再有人管他,也不用害怕吵醒谁。   他啊,如今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的。   “多失败啊,江柏屿,你看看你活得多失败。”他闭着眼喃喃自语。   心如死灰一般。 第89章 一颗绿萝糖   这样过了半个月,期间江柏屿一直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其他人这时候都不敢来打扰,只有季怀放隔三差五来敲门。   敲得江柏屿实在受不了,只好开门让他进来,“不是告诉你密码了吗?”   季怀放的确知道他家门锁密码,但就是江柏屿不给开门他就不进来。   “你走两步给我开个门又怎么了?”季怀放嘀咕着换鞋,将手里带来的两瓶酒给他。   “呐,我爷爷的珍藏,咱俩喝个痛快。”   江柏屿看了眼,说:“暴殄天物。”   “谁喝不是喝。”季怀放拿了酒杯过去跟他一块儿坐到沙发上。   客厅还是拉着厚重的窗帘,屋内也没开灯,光线昏暗,但江柏屿习惯了,季怀放说要拉帘子马上就被他制止。   两人碰杯喝酒,季怀放没听见有小孩儿的声音,便问江启星呢,江柏屿一口干掉杯里的烈酒,说:“她外婆抱走了。”   季怀放点点头,不多言语,也不想议论这事,转而说道:“听说那天在大巴上有一个孕妇,长得和江知礼一模一样?”   江柏屿垂着眼帘,把玩着手里酒杯,说:“我之前就查过,应该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当初被N市的一家人收养了。”   “糖糖好像是跟着她上的大巴?为什么?”季怀放问。   江柏屿便将前段时间阮心糖遇上李子爸爸和那个孕妇的事讲给他听。   季怀放听完恍然,“怪不得我下面有人也说在北阳市看见李胜了,不过他太会藏,而且有人故意扰乱视线,所以没能继续跟下去,现在不知道又窝在哪里。警察那边也还在调查当初那个案子,虽然有风向是指向李胜,但毕竟证据不足。”   “巧的是,那个绑匪也上了那辆车。”江柏屿嘲讽地笑了下,这算什么,绑匪的报应?   可为什么要拉上他的妻子。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蹊跷,先不说一辆大巴在始发站竟然就载了三个乘客离开,这点还能解释,但孕妇和绑匪为什么要上这辆车?”   江柏屿想了想,说:“孕妇之前和李胜见过面,说不定是李胜指使她坐这辆车,绑匪是在逃,但我看了监控录像,并不像是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上的车,而是直奔着那辆车去的,似乎早就安排好。”   “如果上车的理由是早就安排好的,那么坠车又是谁的预谋?”季怀放说,“李胜吗?可他为什么要孕妇死?绑匪难道跟他也有关系?他为什么要绑江知礼?”   “威胁言嫣?”江柏屿猜测,和季怀放对视一眼。   季怀放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他跟言嫣始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调查结果都还没出来的情况下,不至于现在就撕破脸,这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毕竟言嫣的手段都还只是冰山一角。”   “而且,”他顿了顿,“真要威胁她的话,为什么绑匪却一直在针对你?”   江柏屿有些头疼,想这些事更加头疼,“还有件事,”他说,“江知礼被绑了数天,身上竟然没有任何外伤。”   难道绑匪这么有人性,人抓来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件事想起来也很奇怪,但之前他一直没静下心来想过。   季怀放又问:“那警察从江知礼那儿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没有,”江柏屿说,“江知礼醒了之后意外的讲不了话,并且精神不太好,医生说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导致。”   季怀放说:“既然坠车的事可能和李胜有关,那么跟言嫣可能也有关系,你要不要去老宅那边看看,顺便瞧瞧江知礼现在什么情况。”   江柏屿揉着鼻梁不回应。   季怀放放缓了语气继续劝:“我知道你很不好受,但天天在家里酗酒也不是办法,你这样子,我要是阮妈妈也不放心把江启星留在这儿。还有李胜的事,如果坠车的事真是他计划的,咱们不得抓着他给糖糖一个交代?还有我们的七星集团,不能没有你,我在等你回来主持大局。兄弟,你真的需要振作,为了糖糖和你们的女儿。”   江柏屿一手撑着额,垂着眸盯着酒杯,“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娶她,没有让她怀孕,没有把她扯进我家里这些破事儿,是不是,她能安然度过这一生,和另一个爱她护她的男人。”   “不会的,你傻啊,”季怀放安慰般拍拍他的肩,“她14岁就喜欢你,如果没有和你在一起,她心里会有多大的遗憾?这一切不能怪你,她的幸福也不能由你来决定,但我相信跟你在一起时的她应该是最幸福的。别闷头责怪自己,你应该好好生活,带着她那份。”   “好好生活……”江柏屿低声喃喃念着。   他好像失去了一个人生活的能力,不管做什么总会想如果阮心糖还在会怎么样。   早已习惯身边有她,如今又回到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重新好好生活。   季怀放走向落地窗边,用力唰的一下拉开窗帘,好像在帮他拉开新生活的帷幕。   温暖和煦的春日阳光瞬间洒满客厅,江柏屿侧了下头,待适应后才望向落地窗外。   想起来阮心糖总在情书里说,他是她的光。   然而她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过了两天,打听到言嫣在别墅,江柏屿打算过去看看。   言嫣似乎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但也客气接待了,寒暄几句后,江柏屿问到江知礼的情况。   “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言嫣喝了口茶,平静看着他道:“疯了。”   “疯了?”   “受的刺激太大,”她优雅地放下茶杯,“所以疯了。”   “她现在在哪儿?”江柏屿问。   言嫣看了眼二楼,“关在她自己卧室了。”   江柏屿闻言,立即起身要上去看看,却被言嫣叫住,“你去看她之前,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明,之后你可以再选择要不要上去。”   “什么?   “江知礼刚醒来那时候,神志还算清醒,她说她对不起你,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言嫣走近他,轻声道:“被绑架的事都是由她自导自演,那绑匪其实是她朋友,被她找来陪她演戏的。”   江柏屿愣住,原来他从头到尾都被耍了,原来这场间接造成阮心糖死亡的绑架案是江知礼自编自演!   言嫣看出他的愤怒,又转而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生气,她自作自受,落得如今的下场也算是上天给她的惩罚,一个疯子,就连警察和法律也拿她没办法,你要想让她一命换一命,恐怕很难啊。”   说是安慰,倒不如说看好戏的成分更多,言嫣的眼神语气都十分像一个看戏的旁观者,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和稀泥般调解他们兄妹的恩怨。   江柏屿冷冷看她一眼,也不想跟她多废话,自顾自上了楼。   江知礼的卧室门口站着两个身形魁梧的保镖,见他过来便伸手拦住门,也不多看他一眼,听他喊让开也没反应。   在他忍不住想动手时,身后言嫣也跟着过来了,轻飘飘地说了声让开,两个保镖便各自退到一旁。   江柏屿推开门,房间内江知礼抱着一个毛绒玩偶缩在墙角,头发蓬乱,身上只有一件满是污渍的睡裙。   江知礼抬头看见是他,正要笑,却又突然变成惊恐的表情,扔了手里的玩偶连滚带爬地在屋子里乱窜。   言嫣叹了口气,“看吧,是真的疯了。”   江柏屿冲过去抓住她,钳住她的肩膀,“江知礼!江知礼!”   江知礼两手抱头,瑟缩着脖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好像对面是什么怪物野兽。   “江知礼,你看着我!”江柏屿一直掰她的肩,让她抬起头。   “她脸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他问言嫣。因为江知礼眼角嘴角都有青色淤痕。   言嫣依旧轻飘飘地说道:“撞的。”   江柏屿觉得江知礼情绪不对,好像很怕言嫣。言嫣一说话,她身子就开始抖得像筛子。   “我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他说。   言嫣却说:“她现在这精神状态,你说什么也听不懂的。”   江柏屿站起身,冷冷重复刚才的话:“我要跟她单独待一会儿。”   言嫣面无表情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瞥了眼瑟缩着的江知礼,点点头:“好吧,既然你想跟一个疯子对话,我没有意见。”   言嫣等人离开后,江柏屿才又半蹲下来,他用力掰正江知礼的身子,让她不得不正视他,“我问你,真疯还是假疯。”   江知礼没有反应,呆滞地张着嘴,现在又成了傻子。   “江知礼!”江柏屿抓住她的衣领,恨不得将她提起来,“你别以为疯了就能躲过去,阮心糖死了!我妻子死了!都是因为你!你他妈以为疯了就不用付出代价了是吗?!”   江知礼颓然靠着墙,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呆滞的表情和江柏屿的愤怒形成鲜明对比,然而,突然的,她就哭了起来。   她张大嘴看起来像嚎啕大哭,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是眼泪不停地流。   屋子里安静了,看着她沉默大哭的样子,江柏屿松开手,他竟然对着一个哑了的疯子生气,他也是疯了。   正准备起身,突然又被江知礼抓住手掌。   “干什么?”正准备甩开,却见江知礼拿手指在他手心里写写画画。   她一直在重复一个动作,写得很快,他根本猜不出她在写什么。   或许只是在发疯而已。   江柏屿甩开手,转身出了这间卧室。   门口依旧站着那两个保镖,目不斜视地守着。   江柏屿下了楼,被王妈叫住,说言嫣在花园里等他。   难得,言嫣竟然还想跟他聊聊。   花园的草坪上搭着桌椅,言嫣一贯喜欢在这里喝下午茶,以前是和江明峰,现在则是一个人。   “坐。”言嫣说。桌上连茶也帮他倒上了。   言嫣看看他,又看向周围的花草,“你看这个花园我帮你爸打理得还行吧。”   江柏屿勾唇,有些不屑回答。   言嫣也没在意,喝了口茶,说:“江柏屿,你很讨厌我吧?”   江柏屿依旧冷冷笑了下,“这个问题需要回答吗?”   “那我换个问题,”言嫣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你?”   江柏屿抿了口茶,犀利道:“如果你要聊这些废话,可以找王妈。”   言嫣笑了,“江柏屿,很痛苦吧?亲人都死了,妹妹疯了,公司落在讨厌的后妈手里,你怎么会这么惨,是报应吗?”   江柏屿脸越黑,她笑得越开心。   “我现在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的确非常讨厌你,在你还小的时候,我时常告诉自己不可以和小孩子计较,因为你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处理起来易如反掌,毫无成就感。现在你长大了,如今这个下场我说不上很满意,但也还算可以,你觉得呢?”   江柏屿一直强压怒火,紧握着茶杯的指节泛白,讥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祝你晚上睡觉千万别做噩梦,别梦到你前夫,儿子,丈夫,别羞愧得没脸见人。”   言嫣的笑僵了下。   与此同时,江柏屿不再和她废话,冷着脸离开了。   言嫣气得一掌拂掉桌面上的茶杯,又问身后过来的王妈:“江柏屿和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问她真疯还是假疯,小姐说不了话,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真疯,还是假疯?”言嫣讥笑几声,上了二楼。   江知礼还在哭,见言嫣进来吓得又往墙角缩,被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擒住。   言嫣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颌,语气那般温柔:“你错就错在是他的女儿,看看你这张脸,都说女儿长的像父亲,还真没错。我每次看见你这张脸都会想起他,想起他我就恨不得撕了你的脸。你哪里来的胆子还敢用当年那件事威胁我?这么多年我留着你也就当留着一条狗。既然你妹妹已经死了,要不你也去跟她作伴?”   江知礼张着嘴,就算想求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哭着给她磕头。   言嫣丝毫不为所动,转身离开,轻飘飘地丢下两个字:   “动手。” 第90章 一颗油桃糖   这年秋天,江柏屿调整好状态正式回归七星集团。   见他终于将精力放在企业,季怀放放心地拉着安素去旅游了,一路山高水远,风景如画,还时不时就在朋友圈晒照片。   江柏屿一开始还偶尔点个赞,最后直接都无视。   七星集团之前在季怀放的带领下并不崇尚加班文化,但员工们发现那个神秘的大Boss回归后,每天就属他下班最晚,当然上班也最早。   很长时间大家都怀疑总裁是住在公司,但没人敢这么开玩笑,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仅手腕强,脾气也不太好。   甚至有些员工从他来公司后就没见他笑过,永远都是那副冰山脸。   临近年底,公司各种聚餐酒会接踵而至,只要江柏屿一去,大家都自动躲远,隔出一个安全距离来。   偶尔有胆大的女生,听说他是单身,又喝了点酒壮胆,便巧笑嫣然着晃悠过去。   只是还没等到近旁就被他眼神逼退,又讪讪地转身溜走。   因为不近女色,所以总有谣传他性取向的事发生。   这一谣言传了很久,终于在第三年的冬至被打破。   因为他抱着自己三岁的孩子来了公司。   其实每次过年过节江柏屿都会将江启星接回来住几天,有时候周末没什么事的话他也会去N市。   江启星第一个会念的词是“妈妈”,他教的。   正好是在母亲节那天,他哄江启星睡觉,将他和阮心糖的合照给江启星看,指着照片教她读爸爸妈妈。   江启星没学会爸爸,先学会了妈妈。   江柏屿那晚高兴得难以入眠,不停翻看他们原先的相册,直到凌晨快天亮时才勉强睡着。   他是真的,好想好想阮心糖。   每一分,每一秒。   三岁的江启星也长得越来越像阮心糖,江柏屿这次把她接回来不打算再让她回N市。   这天刚好是冬至,阮妈妈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江启星,因为并不是节假日,他一开始还有些疑惑。   后来阮妈妈告诉他,前天晚上,她问江启星冬至要做什么?   本来是想引导她冬至要吃饺子,没想到江启星却说冬至要见爸爸。   江柏屿将她接回来,下午因为公司还有会便把她带到公司。   这一举动在员工群里掀起不小的风浪,看见他逗江启星的温柔模样所有员工都惊掉下巴,不少女员工想魂穿他女儿。   这天季怀放也在公司,要跟江柏屿一起开个重要的会,安素本来在季怀放办公室等他,被江柏屿叫去让她在他们开会期间帮忙照看一下江启星。   主要是别的人他也不放心。   安素很乐意,江启星又乖,把她放在一旁自己玩玩具就能玩好久。   她和江启星一起搭积木,听她软声软语地问:“干妈,你见过我妈妈吗?”   不知道江启星突然问起她妈妈,她笑答:“见过呀,你妈妈可是个大美人。”   “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江启星清澈的双眼完成月牙状。   “是真的呀,你不是见过她照片吗?”安素说。   江启星点点头,“妈妈一定比照片上还美,等见到妈妈,我要跟她说,我和爸爸都好想她。”   “嗯。”安素摸摸她的头,心里有些难受。   江柏屿没有告诉她妈妈已经去世的事,只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也许等江启星长大一些自己就会明白这话的含义。   两人正玩儿着,突然季怀放开完会回来了,但江柏屿还有事要谈没跟着一起过来。   江启星看见他便甜甜地叫:“干爹!”   “乖。”他捏捏她的小脸,又转头跟安素小声说:“我带你见个人。”   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安素没好气道:“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这可不是坏主意,这关系着江柏屿还能不能有第二春。”季怀放躲着江启星,凑到安素耳边小声说。   安素满头疑问,“什么啊?”   “跟我来。”   季怀放让他助理先照看着江启星,拉着安素出了办公室。   两人往会议室走,有一间会议室里正在面试,门的上半部分是透明玻璃,所以外面可以看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江柏屿拉着安素站在门口,冲里面使了下眼色:“你看,那人长得像不像糖糖?”   安素看了眼,低配版吧,气质也差一大截,摇头道:“不像。你就带我看这个?”   “对啊,那人来面试助理,我打算安排给江柏屿。不像吗?我怎么觉得还挺像的。”   “算了吧!”安素拉他离开,瞪着眼道:“这人跟阮心糖差得太远了,也就相貌有三四分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季怀放一副好心办坏事的无辜表情,“江柏屿今年才三十一,总不能从此以后不找了吧,还有江启星,成长的过程中怎么能缺失母爱?我就是看见那女的长得有点像糖糖,所以就拉你过来看看,你别怪我,我也是好心啊。”   安素叹一口气,说:“他的感情由他自己去决定吧,就算你想介绍也不要找和阮心糖相似的人,相信我,没有人会喜欢看见一张和爱人相似的面孔但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会更痛苦的!而且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比得上江柏屿心里的阮心糖,既然这样,别白费功夫了,到时候把他惹急了,他要是打你我可不拉架。”   季怀放把头一仰,“说得我好像打不过他一样。”   安素笑了,“是吗,上回在拳击馆我可都看见了。”   “你当时不是说你没看见?”   “给你面子咯。”   “好啊,安素,你也学坏了!”   ……   两人正在回江柏屿办公室的路上,迎面碰上谈完事儿回来的江柏屿。   “江启星呢?”   “在你办公室,我让我助理帮忙看着了。”季怀放说。   江柏屿点点头,没多问什么,三人一同往办公室去。   刚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江启星的哭声,江柏屿赶忙推门进去。   江启星哭得满脸眼泪鼻涕,伤心极了。   一旁正拿她没办法的小助理见老板们回来,自己也快哭了,这可怎么解释啊。   江柏屿敛着眉,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这位助理,反而蹲到江启星面前,问:“江启星,你哭什么?”   江启星本来词汇量就小,口齿也没那么清晰,此刻含糊说道:“我不要后妈!”   后妈这词实在敏感,众人都把视线投向那位助理,江柏屿眼神尤其犀利,吓得助理更想哭了。   “我只是在跟她讲灰姑娘的故事,刚说到灰姑娘被后妈和姐姐虐待,她就哭了……”   原来是这样,办公室众人都松一口气。   江柏屿用手抹掉江启星的鼻涕和眼泪,严肃道:“那只是个故事,不许哭了,听到没?”   江启星点点头,鼻涕又往外流。   江柏屿接过助理递来的纸,按住她鼻子:“使劲儿。”   江启星握紧小拳头使劲,好不容易清掉鼻涕,她勾住江柏屿脖子扑进他怀里,还忍不住在抽泣。   江柏屿抱着她起身往外走,经过季怀放时交代他自己先回家了,有什么事再给他电话。   季怀放点点头让他放心走,回头和安素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回家的路上,江启星还在想那个故事,又跟江柏屿强调一遍:“爸爸,我不要后妈,后妈都是坏人。”   江柏屿笑了下,认真跟她讲:“这个道理不对,后妈也不一定都是坏人,不能把所有后妈都认定为是坏人,明白吗?”   江启星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说:“星星不会有后妈的,星星有自己的妈妈,对吗?”   “嗯。”他突然让江启星看窗边:“看,下雪了。”   外面果然在下雪,江启星注意力便都转移在窗外的街景。   又是一年冬天,离阮心糖离世已经过去三年。   三年,无数失眠的夜晚江柏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如今,活着就只是活着,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别的意义了。   回到家,保姆已经做好饺子和晚饭,江柏屿和江启星一起吃了饭。   晚上又陪她玩了会儿积木,芭比娃娃和画画,等江启星终于玩累了要睡了他便抱她去洗澡,然后哄她睡觉。   睡觉前,江启星无意中看见厨房冰箱里的蛋糕,吵着要吃。   江启星特别喜欢吃甜食,这也是让江柏屿比较头疼的一点,只要遇到甜的就没有理智,哭着闹着一定得吃。   有时候她外婆外公都治不了她,只有在江柏屿面前能收敛些。   “刚刷了牙,不能再吃东西。”   “吃完再刷一遍。”   “我不会帮你刷第二遍。”   “那我自己刷。”   “你够得着牙刷?”   “我可以踩在板凳上。”   “……”   越来越伶牙俐齿,跟她妈妈一样。   “不行,马上睡觉。”江柏屿语气稍微强硬起来。   江启星却翻个身,小声嘀咕:“我不爱爸爸了。”   她说完没见自己爸爸有什么反应,便又悄悄转过头去看他,笑着说:“爸爸,我刚刚说的是假的。”   江柏屿刮了下她鼻子,“我当然知道。”   他给她掖了掖被子,问:“以后就待在爸爸身边好不好?”   江启星眨了两下眼,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她点点头,“好,不过也要经常回去看外公外婆。”   “好。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见爸爸?”他又问。   江启星说:“因为爸爸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   江柏屿有些感动,却只能扯出一抹苦笑,原来连小孩子都看得出他孤独。   “睡吧。”   “爸爸,”江启星突然又叫住他,“你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可那天我偷听到外公外婆说话,他们说她死了。”   “爸爸,死是什么意思?妈妈再也不回来了吗?”   江柏屿愣住,愣了许久,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承认自己是个不够坚强的父亲,连告诉孩子真相也做不到。   “对不起,”他抚着她的脸颊,说:“爸爸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等你长大后你来告诉我,好吗?”   江启星伸着小手,轻轻摸了下他的眼角,“爸爸你哭了。你是不是也想妈妈了?”   江柏屿点头,“我很想她。睡吧。”   江柏屿只开着一盏壁灯,因为还有点工作,于是让江启星先睡。   他走出卧室关上门,江启星闭上眼喃喃念着:“星星也想妈妈了。”   江柏屿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又把当初阮心糖给他写的那些情书拿出来翻看。   这几年到底看了多少遍,已经数不清。   他找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每读完一封,他就给她回一封。   阮心糖在情书里写:“Y同学你好,我今天终于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他便回:“同学你好,我想你一定是跟别的同学打听到我的名字,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是因为你月考把笔记本落在我的课桌里了,我是来还你笔记本的女生,你还记得吗?你一定不记得了。”   “我想起来了,你害羞的样子像颗熟透的苹果。”   “Y同学,你的字写得真漂亮!”   “你的字,可能还需要再练练。”   ……   “Y同学,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就算只做朋友也没关系。”   “阮心糖,我也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们……”   字迹被泪水模糊,江柏屿握笔的手因为情绪波动一直在抖。   再也写不下去,电脑里还在循环那首“perfect”,而他面前,情书的最后一句结尾默契地与他此刻心情吻合。   阮心糖写道:   “Y同学,我对你的思念,泛滥成灾。” 第91章 一颗柚子糖   “元旦将至,C市各博物馆、公园以及热门景点均已做好迎客准备……”   电视机里正在播早间新闻,现在正是元旦前一周。   林海潮坐在饭桌前拿着一个ipad看新闻,老花镜架在鼻梁上,读屏幕上那些字有些费劲,他嫌弃地将ipad一放,“还是报纸好!”   一个妇人在厨房里笑:“林副市,你这人就是跟不上潮流,还不如看电视呢。”   “梦芸,桑桑呢?还没起?”   “起了吧,我上去叫她。”   张梦芸擦擦手上楼,女儿林桑的房门开着,正蹲坐在摊开的行李箱旁打电话。   她过去帮女儿收拾起行李。   “你说七星集团的江柏屿在31号会登上百川游轮?好我知道了,没有搞到邀请函?行吧,我自己搞定。”   挂掉电话,林桑接过张梦芸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   “今天就走,元旦也不回来吗?”张梦芸有点舍不得自己孩子跑外地常驻,平时出出差也就算了,现在要过去当分公司的市场部经理,那么以后就得长期待在北阳市了。   “元旦不回来,过年再回来。”林桑笑笑,抱着妈妈胳膊撒娇,“妈,我好不容易车祸后重新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老板也很器重我,我得好好干啊。”   “其实你要辞职我们也能养得起,再说你爸当初也不是没给你安排工作,你非不去。”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讨论过,林桑去北阳市他们也是同意的,只是真要走还是舍不得。   “那工作没什么挑战性,是个人都能干。”林桑说完被指了下脑袋。   “走吧,下楼吃早饭,然后让李司机送你到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林桑和李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李司机你是哪儿人啊?”   “W市的。”   “今年过年要回家吗?”   “看林先生这边的安排吧,年底他应酬也多。”   “那倒是,但你这几年都没回过家吧,总要回去看看,你跟我爸说,他应该会同意的。”   李司机笑了下,点点头。   林桑看着他的眼角,“你眼角的疤有想过去掉吗?我听说有一种祛疤的药膏还挺有用的。”   “不用,这样挺好。”   记得三年前她车祸后刚从医院回到家里,看见这个李司机还吓了一跳。   因为他眼角的伤痕特别狰狞,又身材魁梧,在外也不光是司机,也充当她爸的保镖。   林桑车祸后以前所有人和事都不记得了,甚至怎么发生的车祸她也想不起来,医生说是因为头部受到创伤引起的失忆。   直到现在她还经常头疼,包里常备阿司匹林和布洛芬。   但好在已年过半百的父母没有放弃她,一直帮她回忆以前的事情,虽然她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有时她逼自己去想,但无论用什么办法,能想起来的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甚至分辨不清那是男人还是女人。   到北阳市后,先入住了Season酒店,因为租的房子那房东说水管有问题,要再等两天才能住。   办完入住手续,林桑拖着箱子找电梯,被一个飞跑过来的工作人员撞到,箱子差点给她撞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撞她的酒店女员工揉着肩道歉。   林桑看她不是故意的,揉着肩说没事。   那女员工此刻视线早移向她身后,用仰慕的眼神追随着什么。   林桑转头,只见一个身着精致西装步伐匆匆的气宇轩昂的背影,不知道正面如何,不过看这女员工满眼冒爱心的样子,估计是个实打实的帅哥。   “谁啊?”八卦心起,多嘴问了一句。   “什么?”女员工没反应过来。   她指指门口方向,那男人刚出门上了一辆宾利,“那是谁啊?看起来气场好强。”   女员工说:“江氏集团前任总裁,七星集团现任总裁,江柏屿。”   ……   林桑刷卡进房间,放下行李后先坐在床边打电话。   “喂,君君,我已经在北阳市了,刚住进酒店。我跟你说,我刚刚看见江柏屿了,不过只是个背影。”   “他不太好接近吗?我知道了,上游轮那天我会小心些的,不过我今天打算直接到他公司去看看,如果能见上面不是更好,就不用偷偷摸摸上游轮了。”   电话那头是她的上司,叫君君,不过一点没有领导架子,跟她说她们北阳分公司的名声被前任市场部经理给搞臭了,估计预约不到,所以这回要想达成合作只能让她用另外的办法接近江柏屿,顺便用用美人计。   “虽然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但要是你出马,一个顶俩!”君君爽朗的笑声在电话里持续。   林桑对自己可没这么自信,虽然她身材确实还不错,长得也还不错,公司里追求她的人也多。   但,江柏屿这样的人物她还真没把握。   他们广告公司合作的大型企业本来就少,她又刚升市场经理,一来就要负责这样的大单,本来没什么自信,但领导就觉得她能行。   其实要不是她的前一任把七星集团企划部总监给得罪了,她也不至于冒险直接找人家大Boss去谈合作。   要是到时候大Boss没什么耐心,随便来一句“找企划部谈”。   她就凉凉。   天灵灵地灵灵,希望这位江柏屿先生人帅心善温柔体贴有礼貌吧。   当天下午,林桑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蹬着细高跟趾高气扬来到七星集团前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个“人物”。   前台小姐很有礼貌,微笑道:“不好意思,江总年前的预约已满,我可以帮您预约年后的时间,请问您贵姓,主要商谈什么事宜?”   林桑拨了下头发,笑得优雅:“年后啊,那就不必了。”   还得等年后?那今年他们分公司怎么过啊?   林桑一边处理分公司的工作一边留意着游轮邀请函的事,就这样等到31号,终于有位靠谱的黄牛将邀请函寄来。   不得不说现在的黄牛业务拓展实在广,拆开快递看见精美的邀请函后,她更加感动了。   游轮是今天下午五点登船,明天五点下船,一天一夜。   下午三点林桑出了公司直奔港口,顺利登船后在游轮上到处闲逛。   这座豪华游轮实在够豪华,她逛得晕头转向,更别提找江柏屿的位置。   后来快七点,被服务员提醒去主餐厅用餐,想到也许会遇上江柏屿,于是换了一身偏正式的黑色吊带小礼裙,包裹得她身材婀娜多姿。   因为知道今天的游轮活动其实是人家公司的年会,虽然七星集团也邀来不少他们的客户和合作伙伴,人比较多也比较杂。   不过林桑还是尽量往角落躲,有些做贼心虚。   拿在手里的精致瓷盘有些沉,她站在自助餐区挑挑拣拣,顺便寻觅一个安静的座位。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   三楼出口处灯光大亮,照得金黄楼梯熠熠发光,从朦胧光晕中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又仿佛是从触不可及的云端走下来。   不知怎的,林桑突然将这个隐藏在光晕中的身影和脑海里那个模糊身影重叠了。   男人顺着楼梯而下,一步一步缓慢踏出,严肃和慵懒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他在转角处的宽阔平台上站定,漫不经心举起酒杯,居高临下睨着众人。   灯光终于照亮他的五官,深邃英俊,好像刀刻一般精致,全都恰到好处。   林桑觉得眼前的人此刻就像天神一般。   他举杯致词,没有多说废话,让大家玩得尽兴。   那声音有种蛊惑人心的低沉和磁性,林桑觉得自己要听醉了。   完了完了,还没开始跟人谈合作,她已经脸烫得不行,太没出息了。   慌忙放下盘子,她逃一般去往洗手间。   众人都驻足听江柏屿致词,林桑离开的身影便有些瞩目,虽然她在角落,但还是被季怀放捕捉到。   他震惊脸小声说:“我刚刚看到一个女的,好像阮心糖!”   安素无奈给他一个眼神,“又来。”   “真的!”   她摇摇头不理他。   于是季怀放也有些自我怀疑了,难道他眼神真有问题?   林桑在洗手间里拍拍自己脸,又回房补了妆,接着又回到主餐厅吃饭。   她是真饿了。   但这次再回来却没发现江柏屿的身影,估计是讲完话就离开了,这下要再次“偶遇”可太难了。   匆匆填饱肚子,她往江柏屿可能会去到的地方去,一路经过运动馆,游戏馆,棋牌室……都没见到人。   路过一个吧台,看见后面的架子上挂着各种有趣的面具,林桑停下脚步,一个白底镶金边儿的猫脸面具吸引了她全部目光。   “您好,请给我那个猫脸的面具。”   “好的。”   面具拿到手里,质感相当不错,林桑迫不及待戴上脸。   吧台后的小哥微笑着提醒道:“旁边舞厅里正在举行面具舞会,您可以去看看。”   “好的,谢谢。”   林桑其实不会跳舞,但是既然小帅哥好心提醒了,并且还一直在吧台后看着她,要不过去看看好像不太合适。   走进宽阔的舞厅,光线与外面相比更加炫目但也昏暗,已经有不少人在音乐下舞动身子,各个都戴着精致奇异的面具。   她往里面走了几步,打算在休息区坐一会儿就走,要是有人邀跳舞就说自己腿脚不利索。   谁知,目光刚一转到休息区,就被牢牢锁住。   极宽敞的休息区,竟然只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手撑额慵懒地靠坐在沙发里,长腿搭在矮凳上,手里把玩着玻璃酒杯,明明一举一动都透着漫不经心,却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林桑站在不远处静静打量,在流转的彩色灯光下他英俊的脸庞忽明忽暗,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清澈的眼眸幽深如寒潭,晕着淡淡的光。   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看着另一群人的狂欢,脸上明明并无表情,但林桑却感觉他身上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孤寂。   音乐欢快,舞池躁动,她竟然感到有些……悲伤?   眼角竟然有泪?   为什么?   林桑敲敲自己脑袋,难道是共情能力太强,隔这么远也能体会到别人的感受?   她仰起头使劲眨眼让眼泪往回流,也不知突然悲伤个什么劲儿。   舞起来!   鼓起勇气,她抬腿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江柏屿,然而没等走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健壮的保镖,一左一右眼神犀利戒备地盯着她。   “你们好。”她友好地打了声招呼,“我想邀江先生跳支舞。”   “等一下。”   一个保镖过去弯腰向江柏屿说了什么,江柏屿抬眸往这边懒懒看了眼。   林桑见他看过来,立即颔首点头,表示对他的尊重和礼貌。   然而她并没听见江柏屿看着她,毫不留情对保镖说道:“没兴趣,打发走。”   其实挺难得的,竟然有人敢过来邀他跳舞。   林桑听见保镖回绝她:“江先生累了,没有兴趣,您请回吧。”   好不容易在这儿找着他,这样就走?   不可能!   林桑反正戴着面具,不怕丢脸,胆子也大起来,提高音量喊了一句:“江先生,能否赏脸跳支舞?”   江柏屿正要喝酒,听见她声音动作顿住,猛地抬眸看过去。   林桑见刚刚的话有效果,便又不顾阻拦喊道:“我非常地仰慕您,请您给个机会!”   妈呀,这么谄媚的话她要不是戴着面具,哪怕打断腿也是说不出口的。   江柏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这回却道:“让她过来。”   林桑终于有机会和江柏屿说上话,心里那只小鹿跟晕头了似的猛撞心房。   越来越近时,她面具后的目光和江柏屿的目光撞在一起,脸噌地又烧起来。   大姐,淡定淡定,不要露出没见过帅哥的样子。   她微笑,像一位绅士一样伸出一只手来。   江柏屿依旧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垂下眼帘,将手里整杯的烈酒放进她掌心。   什么也没说,但意图很明显。   林桑手掌往下沉了沉,她是不怎么喝酒的,可如今不喝也得喝了。   面具挡住四分之三的脸,但还好没挡住嘴唇和下巴,她索性仰头一口干了。   “可以了吗?江先生?”放好杯子,她又重新伸出手来。   江柏屿看眼空杯,唇角微挑,似笑非笑,长腿从矮凳上放下,起身理着衣袖,他无视林桑那只白皙手掌,径直路过她身旁去了舞池。   林桑在面具后翻了个白眼,匆匆跟上。   两人来到翩翩起舞的人群中,音乐舒缓,林桑松了口气,这种慢摇式的舞蹈她还能凑合。   她搭上江柏屿的手,扶上他的肩,后腰位置被他的手掌覆上时身子忍不住僵了下。   江柏屿果然也察觉到,垂眸看她一眼,眼神中有几分嫌弃。   他是舞池中唯一没有带面具的人,英挺的五官却比面具还精致。   终于有独处的机会,林桑想抓紧时间跟他谈一下合作,“江先生,我叫林桑,来自……”   她的话被掐断在对方漠然的语气里:“你是谁我不感兴趣。”   江柏屿的确对她是谁不感兴趣,他一时兴起也不过是觉得这女生的声音竟然和阮心糖90%相似,还有身高,身形。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昏头,只想安安静静地尽快结束。   林桑吃瘪,不过没一会儿又厚起脸皮开口:“其实我是想跟您谈一个合作,听说您公司……”   “闭嘴。”   冷冷两个字落下,林桑感觉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明明现场暖气十足,冷气却从她脚底直往上冒。   ok,闭嘴就闭嘴。   哼,等着吧,等你求我开口我也不会再跟你讲话!   ……   算了,江柏屿这号人物是不可能有求她那一天的。   心酸。 第92章 一颗车厘子糖   音乐停下那刻,江柏屿几乎是跟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地同时将手撤离。   林桑因为惯性没停稳,一脚踩上他锃亮的皮鞋。   “……”   合作不谈了还不行吗!   如果此刻有个地缝,她一定钻得比鼹鼠还快。   江柏屿这回眼神不再淡漠,而是更加嫌弃和不耐烦,干脆利落地绕过她离开了舞厅。   来到洗手间,林桑取下面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可要拿不下这个单子,今年分公司年终奖也没着落。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人家一个七星集团年会能在如此富丽堂皇的豪华游轮上举行,而自己公司,竟然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想了想,还是只能再等等看还有没有机会跟江柏屿接近说上话。   林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口红补妆,顺便拿出一袋软糖来嚼着吃,这是她减压的方法。   正吃着,突然旁边有个奶甜奶甜的声音大声喊了一句:“妈妈!”   林桑顺着声音源头往下看,脚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又白又嫩水灵灵的小女孩儿,扎着两个可爱俏皮的冲天辫,使劲仰头拿亮晶晶的大眼盯着她……手里的糖。   目测大概只有两三岁的样子。   此时小女孩又冲她喊了一声:“妈妈!”   “叫姐姐。”林桑蹲下来和她说话。   小女孩摇头,“你是妈妈,你跟照片上长得一样。”   林桑懂了,大概自己跟她妈妈长得有点像。   “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跟爸妈走丢了呀?”   “我叫星星。”   “星星?”林桑笑着点了下她鼻尖,“哪颗星呀?”   “启明星!”小女孩儿扬着下巴,很骄傲。   林桑感叹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聪明伶俐了,可见父母很用心教育。   想到她父母,便又问:“跟爸爸妈妈走丢了吗?住几号房还记得吗,姐姐送你回去。”   江启星摇头,突然搂住她脖子不松手,撒娇道:“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小奶音听得林桑心都要化了。   可是,这个随便认妈的行为非常不好,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她认真严肃地教育道:“小朋友,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这么亲近亲热哦,要是坏人的话会把你带走,以后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江启星乖巧地点头,勾住林桑脖子却没有放开。   林桑只好抱起她准备出去,看看是不是能让服务台帮忙找找她父母。   她拿起洗手台上的面具,“星星帮姐姐戴上好不好?”   “不是姐姐,是妈妈。”江启星依旧倔强的强调。   林桑心想自己要真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了。   面具戴好,江启星又吮吸着食指,说:“妈妈,我想吃糖。”   林桑拉开她食指,“不可以吃手指哦。”   “那吃糖可以吗?”江启星又问,眼巴巴地看着那包糖。   林桑想了想,还是不能随便冒险给小孩子吃东西,万一她甜食过敏之类的。   “这样吧,等找到你家长,得到他们的允许,我再把糖给你,好吗?”   江启星撅着小嘴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林桑一路逛一路找服务台,结果走到半途,透过玻璃窗发现甲板上正在放烟花。   绚丽的烟花一下就吸引了江启星的目光,她搂着林桑的脖子激动地上下晃,“烟花!妈妈我要看烟花!”   林桑担心她父母这会儿找不见她肯定不知有多心急,便没心情带她看烟花,只往服务台走。   谁知江启星晃着双腿就要往下窜,眉毛眼睛都皱成一团:“我要看烟花!我要看烟花!”   林桑差点抱不住她,心想这小姑娘的脾气上来了也是蛮倔的。   身旁已经有异样的眼光投过来,她不得不赶紧答应,“好好好,我们先去看烟花。”   甲板上已经人满为患,成群结队靠着栏杆吹着风,纷纷仰头欣赏漫天的烟花。   林桑站在人群中,抱紧了江启星,两人一同仰头,缤纷绚烂的烟花映了满眼。   而另一头,江柏屿从江启星的贴身保姆那里听说江启星走丢了,急得发动了船上所有的保镖寻找。   他从来没这么害怕和担忧过,根本不敢想象江启星会出什么事。   幸好船上的监控设备布置得到处都是,一调监控,江启星的行踪瞬间清晰明了。   看见抱着他女儿的又是那个带猫脸面具的女人,江柏屿气得大步流星去了甲板。   季怀放和安素见状赶紧跟上,防止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季怀放又通知所有保镖停止搜寻行动。   来到甲板,江柏屿凭借身高优势,一眼看见人群中江启星的笑脸,还有那个让他非常厌恶的面具脸。   他大步走过去,离她们越来越近。   就在还剩两米时,他全身猛地僵住。   视线尽头,那个他前一秒还无比厌恶的女人将面具推上了头顶,露出一张白皙,精致,他极为熟悉的脸。   那张脸在漫天烟花下绽放开甜美笑容,如白昼降临,瞬间照亮了他的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了,人群变成黑白色,没有声音。   唯有她和江启星,笑容那样耀眼。   “好看吗?冷不冷?”林桑问怀里的江启星,余光却瞥见伫立在不远处的挺拔身影。   她转头望过去,那人依旧气场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向他微笑点头,准备过去打个招呼,然而江柏屿已经快步走了上来。   “江……”   “爸爸!”   爸爸???   林桑差点一个腿软给他跪下,不会误会她是人贩子吧!   “江先生,您听我解释……"话没说完,江柏屿一把抓住林桑手臂,力度之大。   可他张嘴,却是一个音也发不出。   好多话好多情绪全都一涌而上,又全堵在胸腔。   林桑被盯得发毛,手臂也疼,“江先生,您可以先放开我吗?”   她说完,江柏屿反应过来,虽没那么用力却依旧抓着她,似乎怕她跑了。   林桑刚想再解释,江启星突然开口:“爸爸你看,我找到妈妈了!”   “……”   这下真的完蛋了。   林桑无奈了,干脆闭嘴,迎接对方即将爆发的愤怒。   然而,等了片刻,落下的却是极温柔的话语:“乖,先跟干爹干妈去玩儿,我跟妈妈说会儿话。”   林桑明白了,在孩子面前不好发火,所以得支开。   季怀放和安素抱走江启星,都不由得多看几眼林桑,因为太像了。   不,应该说,从外表来看她就是阮心糖。   林桑放松地垂下双手,抱了好一会儿,手也累了。   “江先生,您听我跟您解释,我是在洗手间碰见您女儿的,但我不知道是您女儿,本来想带她去服务台找父母,结果路过甲板放烟花,就一时兴起带她过来看看。让您担心了,不好意思。”   反正不管信不信,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垂着头,等待他冷冷甩出“闭嘴”两个字。   片刻后,却是江柏屿脱下大衣将只着吊带裙的她裹住,拉入他温暖的怀里。   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柔软顺滑的衬衣面料下他的心跳声比烟花声还大。   扑面而来的风里除了海水的味道还有清新淡雅的木质香水味。   林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有些头晕目眩。   耳畔边,江柏屿的声音是她从没感受过的温柔:“我应该,不是在做梦?”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林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前后态度差这么多,只知道自己心里那头小鹿快撞死了。   “应该……不是吧……”   老天爷,她竟然还给人回应了?   真希望此刻是在做梦,江柏屿应该推开她让她离自己远点才正常!   江柏屿直起身看她,眼里的深情让林桑有些发懵。   “江先生,您是不是……唔……”   后面的话被吞没在他的吻里。   耳边人群的欢呼声淹没了烟花炸裂的声音。   璀璨的烟花朵朵绽放又坠入海面,林桑情不自禁闭上眼,漂浮在名为温柔的云朵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江柏屿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我不喜欢你叫我江先生。”   “那怎么称呼?”她傻傻地问。   江柏屿微笑着去亲她的唇角,“像以前一样,叫老公。”   林桑愣住,好像被一道雷当头劈下,不知道是这句话的前半句更让自己吃惊还是后半句更让自己震惊。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等等,你说什么?”她皱着眉,一连声发问:“和以前一样?以前哪样?以前我们认识吗?还有叫你老公又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吗?你在舞厅还叫我闭嘴说不感兴趣我是谁来着。”   江柏屿也回想起之前的事,忙说:“我错了,我之前不知道是你。”   不知道是她?   那么,“我是谁?”   林桑终于问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在被人莫名其妙拥抱和亲吻之后。   江柏屿抚着她的脸颊,说:“你是我老婆,阮心糖。”   “……”   开什么玩笑!   林桑脑筋一转,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推开江柏屿,站出半米远,认真说道:“不好意思,江先生,我不是阮心糖,我是林桑,双木林,桑树的桑,我想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气氛有些凝固,这已经不是钻不钻地缝的问题。   她现在想跳悬崖。   如果不是因为江柏屿的颜值,她会觉得自己刚刚被猥亵了,而且还是这么拙劣的借口——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老婆。   像个毛线啊! 第93章 一颗气泡糖   由于甲板上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林桑提议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于是被带到江柏屿的专属休息室。   她站在沙发旁,身上还披着他的黑色大衣,静静打量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吧台后正在倒酒的江柏屿身上。   进了休息室他便脱掉正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衣,此时衣袖挽在手肘处,手臂用力时显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背过身在酒架上挑酒,合身的衬衣将背部肌肉线条细致刻画,她的目光从肩一路往下……   有点热。   林桑将大衣拿下来,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再一转身时,江柏屿已经端着两个杯子来到面前。   “这是你最喜欢的酒。”他放到茶几上,顺势在沙发坐下。   又拍拍旁边的座位:“坐。”   林桑看他一眼,却端了酒杯坐到对面,抿了一口酒,说:“我之前没喝过这种酒。”   “江先生,”她放下酒杯,有些抱歉地微笑:“我想您是真的认错人了。”   江柏屿看着她,“我不会认错。”   林桑在心里叹了口气,”那这样吧,听您的意思我好像跟您妻子长得很像?不知道您妻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柏屿微微蹙了下眉,“你失忆了,对吧?”   “对,我的确失忆了,因为三年前发生的一场车祸。”   “难怪。”江柏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情有些落寞:“难怪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们的女儿。”   林桑好像明白了什么,“难道您的妻子也是车祸?”   江柏屿嘴角噙着苦涩地笑:“是车祸。”   “抱歉。”林桑轻声道:“您能再详细讲讲吗?”   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是那个人,但是江柏屿的表情很难受,也许让他倾诉一下会好过一些。   “好,但是,我能靠你近些吗?”   林桑很想拒绝,但江柏屿现在用可怜兮兮地小狗眼望着她,实在不忍心。   江柏屿坐到她身边,一只手搭上她身后的沙发背,假装把她圈在怀里。   这才说起当年的情况,说了许多他们甜蜜的过去,也希望能勾起她的一些回忆。   林桑心情很复杂,有心疼有同情,甚至有嫉妒,江柏屿是如此爱他的妻子,可她的确不是那个人。   “我大概了解了,首先我对您妻子的遭遇表示同情,也理解您爱她想她的心情,但很抱歉我的确不是她,因为我们的车祸时间和车祸地点都不一致,而且我是土生土长C市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北阳市。”   她只是,一个长得像他心爱的人的替身罢了。   江柏屿沉默了,也许是因为林桑一再理智地强调自己不是,所以他眼神也有了几分动摇和疑惑。   林桑将酒喝完,微笑道:“酒很好喝。江先生,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现在想回去休息了。”   大概是酒喝多了,她有些头晕。   江柏屿听见她要走,有些欲言又止,想挽留,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不送。”他强忍住上去拥抱她的冲动,尽管心里像被撕裂一样疼。   “再见。”   林桑转身,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人问:“对了,你说你叫什么?”   “林桑,双木林,桑树的桑。”   “林桑。”江柏屿轻轻念这个陌生的名字,配着那张最熟悉的脸,有些难过地勾了下唇:“谢谢。”   “不客气。”林桑对他微微一笑,离开休息室。   回房,匆匆洗漱完,倒头就睡。   主要还是在舞厅江柏屿让她喝的那一整杯烈酒,有点上头。   ……   一觉醒来,才半夜11点半。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林桑手机里收到好多拜年短信。   她一一回复完,睁着眼有些睡不着了,一开始在想公司的事,想着想着就又扯到七星集团,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位冰山总裁。   不,现在不应该叫他冰山总裁,他后来的表现分明是一只忠实体贴的小狼狗。   当然,是在认错她的情况下。   闭上眼,林桑强迫自己赶紧睡,可脑子里都是那张脸,那大长腿,那腰,那臀……   突然脑子里有什么画面闪过,完全来不及捕捉。   但那感觉很真实,让她面红耳赤。   她怎么像个色女一样?   林桑披上大衣去阳台,希望可以给脑袋降降温。   十二点一过,手机就震动不停,好几个群里热闹得仿佛不是在半夜。   林桑看着他们热闹,此刻守着静静地海面,不太想加入。   突然来了电话,一个陌生号码,她疑惑接起,那边却是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新年快乐。”   “江先生?”   “是我,没睡?”   “啊,还没。”   “早点休息。”   “噢,好,好的。”   “那我挂了?”   “嗯,新年快乐。”   “晚安。”   “晚安。”   愣愣地盯着手机,林桑恨死这个突然的来电了,都说了不是他妻子,为什么还要来撩她!!!   为什么!   今晚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天,林桑不仅顶着俩黑眼圈,还吹感冒了。   在房间里待到下午才精神好点,她准备再出去逛逛,去甜品店吃点甜品喝个下午茶,欣赏下海景,然后打道回府。   合作的话,再谈吧,现在谈好像是借着这张脸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她一路闲逛,却不知不觉来到江柏屿的休息室外,门也只是半掩着。   江启星哭得好大声,嚷着要吃蛋糕。   “没有。”江柏屿不近人情地拒绝,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于是江启星哭得更大声了,往地上一坐:“我就要吃就要吃!”   “江启星!”江柏屿严厉地喊了一声,“站起来!”   江启星眼泪鼻涕流一脸,又自觉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抹了把脸,扯着哭腔嚷嚷:“我想吃蛋糕嘛……”   “你要是再哭,什么也别想吃。”   林桑觉得江柏屿过于严厉了点,这句话一出自己都忍不住闭上嘴。   江启星也瘪着嘴,使劲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泪眼汪汪地模样真够让人心疼的。   江柏屿放下手里文件,蹲下身来,缓和了语气:“我问你,早饭吃的什么?”   江启星揪着衣角沉默。   “说话。”   “蛋糕。”   江柏屿又问:“中午呢?”   “也是蛋糕。”   “今天吃了两块蛋糕,现在还想吃?我们之前是怎么规定的?”   江启星委屈巴巴地说:“可是,中午的蛋糕有一半掉地上了。”   江柏屿忍不住笑了,“那也不是你现在问我要蛋糕吃的理由。”   江启星又要咧嘴哭,却突然瞥见门口的林桑,更委屈了:“妈妈!”   她哭着扑向林桑。   林桑抱起她,拿纸给她擦眼泪和鼻涕,跟江柏屿说:“不好意思,我刚好路过。”   “都看见了?”   林桑点点头,“您好凶啊。”   江柏屿:“……”   江启星逮着机会就告状:“妈妈,爸爸不让我吃蛋糕,还凶我。”   林桑笑着擦掉她眼角的泪:“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好。但我现在要去吃蛋糕,你想陪我吗?作为你陪我的奖励,我可以给你分享一小块。”   说完,她又问江柏屿:“可以吗?”   江柏屿当然没意见,“你说了算。”   于是三人往甜品店去。   江启星吃完自己那一小块蛋糕也不闹了,被保姆抱走回去睡午觉,又剩下林桑和江柏屿两人。   江柏屿:“听你声音,感冒了?”   竟然这么细心,林桑有些诧异,同时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有点,吃过药好多了。”   “船上风大,注意保暖。”   “嗯。”   ……   林桑安静地小口小口吃着蛋糕,绵密的奶油入口即化,吃甜食容易让人感觉幸福。   江柏屿看她吃,说:“你之前说想跟我谈合作,什么合作?”   既然问到嘴边了,林桑也没再客气,将想法说了一下。   虽然知道江柏屿现在对她的亲和态度,不过是看在她这张和他妻子非常相似的面孔上。   “没有问题,我会让企划部的人联系你。”   果然答应得很爽快。   可林桑心里更不爽了。   后来下了船,她飞快地拦了辆出租车离开港口,就怕再遇上江柏屿。   元旦三天小长假后,正式上班第一天,林桑来到公司,所有跟她打招呼的员工都笑得意味深长。   她疑惑了一路,直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明白了。   她桌上竟然放着超大一束红玫瑰,还有张卡片,上面行云流水般的飘逸字迹写着:“就算你不记得一切,我还记得你。”   送花的人也没想隐藏自己身份,龙飞凤舞的签名落在右下角:   江柏屿   林桑觉得江柏屿大概是走火入魔了,可能是对自己妻子太过想念,所以现在抓着她不放。   可她凭什么要当别人的替身?   生气地将卡片丢入垃圾桶,想了想,她又捡起来放进抽屉里。   反正这个抽屉她很少打开。   玫瑰花则被她叫下属带走分了。   以为不回应就没事,可谁知江柏屿会如此执着,每天都送同样的玫瑰花。   慢慢的,她抽屉里的卡片也堆成一小叠,上面写着江柏屿和她妻子过去的一些甜蜜小事。   多奇怪啊,他竟然以为用这种方法可以唤起根本就不属于她的回忆。   中午休息时间,林桑闲着无聊,翻出卡片来看。   一边翻一边有些羡慕,如果真的是她,会怎么样?   她闭上眼,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后脑勺还隐隐地疼。   玫瑰花没有回应,江柏屿便每天下班时间在她公司楼下等。   等她出来,不管她会不会坐自己的车,总能说上几句话。   但林桑没有被他的行为打动,反而在爆发的边缘。   这种分明是对另一个人的殷勤拿来献给她,真的让人反感至极。   她今天终于忍无可忍,问他:“你这两周到底在干什么?”   江柏屿笑说:“追你啊。”   林桑冷笑道:“江先生,如果你一直把我看成另一个人,对我是不是不太尊重?现在还说什么追求我?那拜托您,先记住我名字。”   江柏屿握住她手不让她走,“我说了,我不会认错,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找回你的记忆。”   林桑瞪眼看着他,片刻后,却将紧握的手掌松开了,妥协道:“饿了,先去吃饭吧。”   江柏屿眼里一下漾起显而易见的惊讶和欣喜,“好。” 第94章 一颗无花果糖   林桑的目的并不是打算接受江柏屿说的什么帮她找回记忆,而是郑重其事,干脆利落地再拒绝他一次。   吃饭期间,她讲了很多自己过去的事情,车祸后父母是怎么帮助她重振旗鼓的,怎么融入社会的,怎么交到朋友的,怎么在职场打拼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她希望江柏屿能理解,纵然外表相同,她和他妻子也有着完全不同的两个灵魂。   她不是她。   林桑让自己尽可能的被了解,在江柏屿面前呈现一个立体的形象,希望他明白他面前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江柏屿的反应完全没在她的计划内。   江柏屿微笑着听完,却是心疼地握住了她手,“对不起,这些日子里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很感谢他们将努力生活下去的你照顾得这么好,有时间,我一定过去亲自拜访。”   “……”   大哥,这不是重点啊!   林桑没话说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吃完饭,在商场里又逛了逛。   别说,偶尔从镜子里瞥见他们两人,还真像一对逛街的小情侣。   “对了,星星呢?”正路过一家童装店,她突然想起来。   “在家,有保姆。”   “噢。”   她走进童装店,看中一条针织套裙,问店员:“三岁的孩子可以穿吗?”   “可以。”   “那麻烦帮我包起来。”   江柏屿不动声色,眉眼微弯。   林桑付款的时候他也很有分寸的没有抢单。   等待店员打包时,林桑突然问他:“好看吗?她会喜欢吗?”   江柏屿眉眼弯得更深,笑得温柔:“只要是你买的,都好看,她都喜欢。”   林桑心里的小鹿又猛撞一回,这回是直接撞进他亮如星辰的眼眸里。   慌忙移开视线,她有些开心,有些不开心,但这回开心占上风。   逛进一家装修精致的女装品牌店,所有衣物标价都不算低。   以林桑目前的薪酬来说,大概买两三件一个月工资就没了,所以她其实也只是看看。   不过逛完一圈,她倒看中一件白色毛衣,一看标价——18999。   一件毛衣而已,这么贵?快赶上羊毛大衣的价格了。   “喜欢?”   也不知道江柏屿为什么总能看出她的小心思。   “嗯,还行。”不太好意思放回去,她转头向店员:“我试试吧,麻烦拿个小号。”   试完毛衣出来,正照镜子,江柏屿也走过来打量她。   “好看。”他评价完,看向身边店员:“这件我们要了,包起来吧。”   “好的。”   “等等!”林桑落入一个尴尬的局面,“我还没说要呢。”   这可快赶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挺好看的,为什么不要?”江柏屿问。   林桑看看他,碍于面子不好回太贵,便说:“是挺好看,那就,包起来吧。”   心在滴血。   “还有看上的吗?一块儿都买了吧,我看你刚刚摸了下那件大衣,也买下来?”   “……”   林桑投降,小声道:“我没那么多钱。”   以为谁都跟他似的呀。   江柏屿轻笑一声,揉着她的发,“想什么呢,当然是我付钱,你只管挑。”   豁,这口气,好像她要能看上这家店,都能一块儿盘下来送她。   这话要放在一般有钱人身上,会被鄙视成暴发户行为。   但要换成这样一个出身豪门英俊潇洒的富家公子来说,林桑在一众店员的羡慕眼光中生出了羞耻的轻飘飘的膨胀感。   她暗自将这种膨胀的虚荣心戳破,摇摇头:“不用了,就这件毛衣吧。”   最后只买了那件毛衣,不想拂了江柏屿的面子所以刷的他的卡。   “我待会儿加一下你支付宝吧,还你毛衣钱。”走出那家店她便这么说。   “不用这么见外。”江柏屿依旧只是揉揉她的头。   回去的路上,江柏屿邀她去家里坐坐,将车直接停在公寓车库:“上去看看星星吧,很想你,一直吵着要见妈妈。”   林桑叹了口气,语气认真:“江先生,老实说,你这样的条件再加上这样的追求手段,很难有女生不动心,我也一样。但如果这些都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妻子的话,这很不尊重人。如果你真的想开始下一段感情,我不要求你忘掉她,我只希望你不要透过我去怀念她。”   这话之后,车里沉默了。   林桑垂着眼帘,但依旧能感觉到江柏屿的目光,像要看穿她的灵魂。   “你是说,”突然有气息喷在她耳边,“你对我动心了?”   林桑惊讶抬眸,她刚刚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好像是……   江柏屿离她也就两指宽的距离,近到能看见对方的任何细小瑕疵。   她一直没补妆,现在应该有些斑驳了,眼线不知道晕没晕,额头有颗小痘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冒出来,鼻头上出的油应该在灯光下也锃亮锃亮的。   可江柏屿那双干净清澈的眼里依旧深情不减,温柔的看着她,好像此刻她是最完美的。   “糖糖,或者桑桑?都不重要,那只是个名字,代号,我喜欢的永远都是你。你总说你不是她,可这些天接触下来,我能确定,你是谁不重要,我只希望你知道,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了,记得我或是不记得我,你始终都是我最爱的人。我忘不掉的是你,我想念的也只有你。”   这番话彻底将林桑的理智击败。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因为江柏屿是如此坚信她就是那个他深爱的人。   也许,真的是呢?   林桑跟江柏屿上楼,脑子还有些发懵。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很容易被别人用编造的记忆诱骗。   但哪怕这是江柏屿的骗局,她还是想试着相信一回。   就算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吧。   江启星看见林桑欢快地扑进她怀里。   之后她便一直被江启星占用,陪她玩儿陪她洗澡,哄她睡觉。   “妈妈你还会离开吗?”江启星抱住她胳膊问。   林桑犹豫了下,说:“现在不离开。”   江启星抱紧她:“妈妈不走,妈妈不喜欢星星吗?妈妈为什么不和我跟爸爸住一起?爸爸以前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那地方有我到幼儿园那么远吗?我觉得幼儿园就很远了,可我还是每天回家,妈妈为什么不能每天回来呢?妈妈不在的时候,爸爸都不怎么笑,有一次他看妈妈的照片,看着看着就哭了。”   这一连串的话让林桑应接不暇,而江启星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   “我看见爸爸哭我也想哭,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妈妈的,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妈妈不要星星,哇呜呜呜……”   林桑心疼她,赶紧帮她擦眼泪,又安慰道:“星星乖,妈妈不走,再也不离开你了,好吗。”   这时江柏屿敲开了门,“我听见哭声,怎么了?”   他过来,发现江启星在哭,林桑也眼眶红红的,便问:“江启星,你是不是又不乖了?为什么把妈妈惹哭了?”   “我才没哭呢!”林桑抹掉眼角的泪,“奶粉冲好了吗?”   江柏屿将奶瓶递到江启星嘴边:“来,喝奶。”   江启星抱着奶瓶自己喝,喝着喝着很快就睡着了。   她的小床加了护栏,自己一个人睡也没问题。   等她睡着,林桑和江柏屿又陪了一会儿,才关门出去。   刚一关门,林桑就被江柏屿堵在墙角,“干什么?”   “今晚留下?”他期待地等着她的回复。   林桑点点头,“好吧。”   反正明后天正好周末,不用上班。   “我睡哪间房?”她又问。   江柏屿笑:“我那间?”   林桑一下红了脸,“你再这样,我走了。”   江柏屿只好认真起来,“开玩笑的,客房吧,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嗯。”   时间不早,林桑也回房睡觉。   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江柏屿家里有很多以前的照片,她今天才看见照片里的另一个她。   的确很像,太像了,根本就是两张完全一样的脸。   不得不承认,比她父母给她看的她以前的那些照片上的人要像多了。   她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江柏屿会坚持她就是他妻子。   或许,她真的就是阮心糖。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父母过去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   可他们确实对她很好,如果她不是他们女儿,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多力气照顾她?   脑子疼得快要炸了,她下床出去找水喝,冷静冷静。   来到客厅,吓一跳,只有朦胧月光的沙发上,江柏屿独自坐着,手里端着一杯酒。   他的落寞与月光正相称,好像是他与月亮长久以来的一种默契。   “睡不着?”江柏屿的声音柔得像她面前的温水。   “嗯,渴了出来喝水。”她小口抿着,想了想,走过去坐到江柏屿脚边的地毯上。   “你很爱你的妻子。”她突然说,“看得出来。”   江柏屿笑了下:“是。”   林桑轻咬嘴唇:“不管我是不是她,我都很欣慰,你是个好男人。”   她仰头,他低眸,目光撞在一起,他说:“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江柏屿的眼眸深邃得像难以一眼看透的宝石,林桑的心跳得有些快,“也许,不是梦呢。”   声音轻如蚊音。   江柏屿伸出手,温柔唤她:“过来。”   林桑搭上他的手,完全下意识的,窝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   这动作好像是埋在她心底深处的习惯成自然,有什么感觉破土而出了。   江柏屿轻抵着她的额,“你以前也喜欢这么坐。”   林桑不说话,只拿一双已经沦陷的眼望着他,月光将他的五官刻画得精致细腻,越看越着迷。   的确,她动心了,早就动心了。   江柏屿把酒杯递到她嘴边,嘴角噙着淡淡地笑。   林桑低头去探杯沿,却被他躲开,反而凑过来温热的唇。   唇瓣厮磨,他用舌尖一点点探开她的唇齿。   这个吻浪漫温柔,他不急于索取,而是小心翼翼的呵护。   许久,两人分开,林桑眼里像是起了雾水,在月光下水汪汪、亮晶晶。   “江柏屿,”相遇后,她第一次叫他名字,“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又一次爱上了你。”   江柏屿浅笑着:“你这辈子逃不掉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认定是你?”他问。   林桑摇头。   他捧起她左手手腕放在月光下,拇指摩挲着上面一个小小的疤痕,“我认得这个,这是你小时候被烫伤的,我还说,怎么这么巧,烫出一个月牙型。”   他低头吻了吻那道疤,又吻上她的锁骨,脖颈,最后停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蜗,痒痒的。   林桑感觉他的手覆在自己后腰位置,轻轻揉了揉,而后低声问:“这儿是不是有颗痣?”   “你怎么知道?”   他无声浅笑,声音像是裹着蜜糖:   “因为我吻过你,千百遍。” 第95章 一颗枇杷糖   清晨,本应岁月静好,温馨甜蜜,房间外却响起要债一般“咚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奶声奶气的:   “爸爸!妈妈!起床啦!~~~”   林桑被吵醒,正要翻身下床,浑身却像散了架,只好又保持原姿势不动。   江柏屿也醒了,吻上她的额头,温柔的笑里带着几分贱:“早安。”   “折腾我一晚上,你这会儿倒是神清气爽哈!”林桑掐了一把他的腰。   江柏屿抓了她手,翻身压到她头顶,坏笑着去吻她:“体谅下,往后一定克制。”   林桑感觉不对,躲着他的吻,又推他起床:“孩子都醒了,别闹。”   这话一出,两人都怔住。   林桑脸突然变红变热,明明记忆里不过与他认识半个月而已,无意中的行为语气却像是一起生活了好久的夫妻。   她现在还没法坦然接受这种奇怪的双重感受。   江柏屿低头吻她的唇角,声音里有几分隐忍的沙哑:“宝贝,脸红什么?”   他有些难以自持,却没得逞。   林桑用力推开他,披上外套逃出卧室。   江柏屿听见她出去后在跟江启星说话。   “星星乖,陪我去洗脸好不好?”   “你爸爸呀,是个小懒虫,现在还不起,咱们不跟他玩儿。”   ……   他笑着倒回被窝,还能嗅到她残留的味道。   那么熟悉。   就是他那颗糖,不会错。   吃早饭时,江柏屿突然接到薛奉遥的来电。   其实很久没联系了,突然来电他有些惊讶。   “喂?”   “江柏屿,言漠承没死,我现在A国,需要你帮助。”   江柏屿愣了两秒,“你说。”   “我要你安排人接我们回国,千万注意不要让言嫣的人发现,尽快。”   “地址。”   “我稍后发到你手机。”   “你是怎么找到言漠承的?”   “回来再说,挂了。”   结束通话,立即有条短信进来,收到地址后他联系了在A国的朋友,将事情交代完,又发短信通知薛奉遥。   这一系列操作完成后,一抬头,林桑正疑惑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问。   林桑说:“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刚刚表情很凝重的样子。”   江柏屿正要说,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没有以前的记忆,便只是欣慰地笑了笑,揉揉她的发:“没事,看来最近很流行失而复得,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林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倒是江启星在旁边竖起两根手指突然比了个Y,“耶!”   几人都笑了。   这个周末过得相当温馨,三个人像所有幸福的一家三口一样。   一起逛超市,回来的路上一起堆雪人,到家一起玩玩具,两个大人扮演各种动画片里的人物逗江启星玩儿。   江柏屿恨不得将这些时光一秒一秒的珍藏起来,装进玻璃罐子里,密封保存。   周一,他送江启星上幼儿园,送林桑去公司。   晚上,又过来接林桑下班。   “星星呢?”林桑一上车便问。   “我让保姆先接她回家了,我现在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江柏屿神秘地笑了下:“去了再说。”   到地方,江柏屿敲了两下门,开门的人林桑不认识,只觉得眉目间和自己有些神似,却更清冷几分。   看见她后那人瞪大双眼,扑过来直接搂住她脖子。   薛奉遥抱住她,说不出话,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很久都无法压下激动的情绪。   林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被抱住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一股暖流,流过她的血管,心脏。   没来由的想哭。   薛奉遥红着眼眶看她,突然破涕而笑:“瞧你这傻样,真失忆了?”   这样的调侃林桑一点不反感,反而很熟悉,她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薛奉遥说:“我是你表姐,我叫薛奉遥,你不记得江柏屿也没关系,但一定要记得我啊。”   林桑笑笑,突然从旁边又冒出一人:“我是你表姐夫,言漠承。”   无一例外,又被捶了一拳。   林桑当真,打招呼说:“表姐,表姐夫,你们好。”   言漠承一脸得逞的笑。   进屋后,他们三人一直在聊一件事,但林桑却听不明白。   只是有个叫“言嫣”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很高。   薛奉遥说:“前几天我去A国出差,正好跟着我研究生时期的导师去那家医院做交流,当时就觉得那家医院不太对劲,因为旁边还有一栋独立的楼却不让人靠近,而且有很多保镖似的人守在出口。后来我导师先回去,我留下来,跟那家医院一个中国人打听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有人被关在里面。不过我根本没想过会是言漠承,是那天我开着车在附近闲逛,听见那边突然躁动起来,紧接着,言漠承就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车头。”   她瞪他一眼:“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那天言漠承脸色苍白无血色,身上也穿着纯白的病号服,手臂上全是打吊针后留下的青色淤痕,而当时他手背还在流血,惨不忍睹。   后来薛奉遥将他带到自己的住所,一直躲避着言嫣的人的搜寻直到回国。   恐怕这两天,言嫣也疯了。   避免被言嫣找到,回国后薛奉遥也没敢将他带到自己家,而是暂住在朋友一间空着的房子里。   “所以当初你手术失败死亡的事,都是她一个人自导自演?”江柏屿气愤中又带着不可思议。   “目的呢?”他真的想不通她演那一出戏是为什么。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奶奶和爸,不过最终,还是为了针对你。”言漠承有些愧疚和抱歉,因为言嫣竟然走火入魔到这种程度。   江柏屿问:“她还有什么计划?”   “她一直想让我回来接手江氏,不过我没同意。”   “还有件事,”他说,“我想你之前也一直在调查我生父当年那件事,的确,是我妈和我舅舅做的。也是因为当初我拿这件事威胁她,所以才被她一直软禁在国外。不过我没有直接的证据。”   要揭发自己母亲并不是一件容易下决心的事,但他也不愿看她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如今他也清楚,言嫣手上已经不止那两条人命。   “那看来,当务之急是找到李胜。”江柏屿说。   几人正聊着,林桑突然来了领导的电话,让她回一趟公司。   “这都下班多久了还叫你回公司?”江柏屿给她穿好大衣,围上围巾,真想问问这领导什么毛病。   “领导不都这样嘛。”林桑已经习以为常。   “我就不这样。”   “真的?”林桑当真。   言漠承一旁凉凉开口:“假的。”   林桑噗嗤一声笑了,“天下领导一般黑。”   走前薛奉遥又十分不舍地抱了抱她,“你赶紧给我记起来啊,以前那些糗事可不能只剩我一个人知道。”   林桑回抱住她,轻轻说:“谢谢姐姐。”   江柏屿一直送林桑到公司门口,说会一直等她,等她出来就一起回家。   下车前又帮她裹好围巾,“风大,别冻着。”   他认真理围巾的样子映在林桑亮晶晶的眼里。   “好帅。”她突然说。   江柏屿动作顿住,看进她清澈的眼底,拉过围巾,凑上去吻她的唇。   下车后,林桑弯着腰在车窗前跟他挥手,“走啦。”   “尽快完事儿,我等你。”他揉揉她的发。   林桑点点头,转身迎着风往夜色中的公司走去。   这场景熟悉得让江柏屿害怕,那背影越走越远,好像即将走出他生活一样。   三年前也是这样,她转身上车便再也没回来。   他下了车冲出去,一把抓住林桑的手臂,“糖糖!”   林桑吓了一跳,惊讶问:“怎么了?你在车里等着就好了呀,我应该很快就能下来。”   江柏屿这才觉得自己冲动了,抱住她,说:“没什么,就是舍不得你离开我视线。”   林桑笑着拍拍他肩:“没想到你这么粘人啊,快去车上等,外面可冷了。”   最终他还是目送林桑进了公司,背影消失在大厅,自己也只好先上车等。   林桑的领导见到她,便说明情况,原来是江氏集团的人主动过来谈合作,并且指明要她去谈。   江氏集团这样的大客户,领导一听说便激动得不行,赶忙将她叫了过来。   林桑资历不深,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单,好奇为什么客户方会指定自己。   她进入会议室,客户方是一个中年男人,后面站着两个着正装的保镖。   “您好,我是林桑。”她上前打招呼。   对方和她握一握手:“你好,我是江氏集团总裁,王风华。”   林桑心内惊了下,来的竟然还是总裁。   大概谈了二十分钟,过程一直也是围绕工作,林桑警惕的心渐渐放下。   结束时,王风华说:“林小姐,今天的谈话很愉快,看得出来你很用心在这份工作上,其实我们董事长也想和你见一面。”   林桑没想到连董事长也想和她谈,忙说:“好的,那看董事长什么时间方便,我可以到江氏集团拜访。”   “现在就有时间,如果林小姐不忙的话,可以跟我过去。”   “好的,在哪里?”   “董事长腿脚不便,在车里,还麻烦您跟我一起下楼。”   林桑跟着王风华下楼,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后门。   王风华说:“我不方便上车,还请您独自过去,不过,上车前您的手机和包需要先交由我们保管,以防万一。”   林桑看了眼那边车里,不过车窗大概是贴了膜,从外什么也看不见。   这要求搞得好像见皇上一样。   也许这种级别的人物就是疑心重?   她只好拿出手机,“那我发个消息……”   手机被王风华一把抢走,“请不要耽误时间了,董事长耐心有限。”   林桑看看他,又看看身后人高马大的两个保镖,张开的嘴又闭上。   算了,一个这么大的集团,也不能贪她这不怎么值钱的手机,况且现在法治社会,他们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做什么。   她过去打开车门,先弯腰打了声招呼,“董事长您好,我是东文广告公司市场部经理,林桑。”   没想到里面是位女士,盘着发,一身黑色丝绒连衣裙,大概四十来岁,保养得很好。   “进来吧。”声音温柔优雅。   林桑看见是女的,心里又松口气,坐进去,接过她递来的一杯温热的酒。   “看你在外面站了挺久,先喝杯热的,驱驱寒。”   “谢谢。”林桑抿了一口,入口香醇,确实暖心窝,于是又多喝几口。   “你刚刚说,你叫林桑?”这位女士好像对她的名字比较感兴趣。   林桑点头,“双木林,桑树的桑。”   “啊。”女士了然,笑了笑。   “不好意思,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她刚刚忘记提前问王风华了。   女士闻言,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她温柔一笑:“言嫣。”   与她的笑容相反,林桑却是立即表情慌张起来。   酒杯从手中滑落,将车内的白色羊绒地毯染红一片。   她立即扣动车门开关,意料中的,锁住了。   “林小姐,还没聊完,为什么急着下车?”言嫣不紧不慢地问。   林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缓缓合上的双眼最后看到的是言嫣举杯优雅品酒的画面,甚至懒得看她,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从容。   她想喊喊不出,想看看不见,最后被困在一片无边黑暗里。 第96章 一颗蜜枣糖   二十分钟过去。   江柏屿看看手机,忍住没打电话。   三十分钟过去。   江柏屿发了条微信:“结束了吗?”   四十分钟过去。   没有收到回复。   他这回忍不住,还是拨了电话,哪怕他告诉自己要给她空间,不要这么粘人,但心里的焦虑占了上风。   电话里的机械女声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将他的焦虑瞬间引爆。   下一秒他冲开车门,直往林桑公司闯,却在门口被保安拦下。   “站住!工作证看一下!”保安是个一看就很顽固的老头子。   “没有!但我老婆在上面,我要去找她。”江柏屿说。   保安打量他一眼,看他非富即贵,于是说:“你等下。”进门拿了对讲机讲话。   过了会儿,保安出来说:“楼上没人了,呐,那边应该是最后一批下来的,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果然,随即从大厦里走出来几人,说说笑笑,但都是男的。   其中一人跟保安打了个招呼,于是保安顺势问道:“诶,张经理,上面都走光了没人了是吧?”   “应该没了吧,反正我们公司的都走了,你也要下班了吧?”   “我下班还早嘞。对了,这里有位先生说要找人,您要不帮个忙。”   那位张经理看江柏屿一眼,借着路灯又仔细打量,惊喜道:“哎呀,这不是七星的江柏屿江总吗?”赔着笑上前,递上名片,“我们见过,在一个商业论坛上,您肯定不记得了。”   江柏屿接过名片看了眼,问:“林桑是你们公司的?”   “对,我们市场经理。”张经理笑了下,低声嘀咕:“这个林桑才刚来,名气倒挺大,怎么这些个大人物都认识她?”   江柏屿直接问道:“她人呢?”   “噢,那个,我们有个客户刚刚把她接走了。”   “哪个客户?”江柏屿语气一下凌厉起来。   张经理缩了下脖子,见状不太对:“江氏集团啊,我多问一句,您跟她是什么关系啊?”   江柏屿听见“江氏集团”四个字,后面的话全然听不进了,转身便走。   前往江氏老宅的路上,言嫣竟然先打了电话过来。   他一手戴上蓝牙耳机,语气很冲:“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言嫣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地态度:“不用这么着急,她好好地睡着呢。不过你接下来要是不照我说的做,我没法保证她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你要我做什么?”心里已经隐隐有些预感。   言嫣轻叹口气,好像有些无奈:“我要你用我儿子来换她。”   这话听着挺讽刺,一个母亲要见自己儿子,竟然得用威胁恐吓的方式。   江柏屿顿住,没立即回应。   言嫣又说:“不用装傻,他现在在国内,你帮的忙,我都知道。我的耐心不多了,明早九点把他带来别墅,也许你还能见到活着的阮心糖,不,她现在叫林桑?不管叫什么吧,我不介意再让她死一次。”   江柏屿气得咬牙:“言嫣,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我一定会杀了你。”   可能觉得这话实在好笑,言嫣竟然笑出声来,说:“杀人这件事,可能还是我比较在行吧。”   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调侃做饭或是打扫卫生这种琐事。   言嫣先挂断电话,江柏屿一掌拍上方向盘,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现在就像一只气球,所有担忧焦虑和愤怒都像被堵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二十分钟后,他又再次回到薛奉遥和言漠承现在居住的房子。   事情并不复杂,三言两语便能传达完毕。   言漠承也没一丝犹豫,答应明早会去别墅。   送走江柏屿,薛奉遥抱膝坐在沙发里。   这是一个表示脆弱的姿势,她很少会这样坐。   言漠承明白她担心什么,过去轻易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笑说:“好像胖了。”   被一拳击中肚子。   他甘愿被打,握了她手拿到唇边轻轻地吻。   薛奉遥突然紧紧抱住他:“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我知道。”   “可我妹妹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为了她我只能放弃你。”   “……”   言漠承不满意地咬她的耳朵:“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深情告白。”   “想得美。”虽这么说,却是又更加抱紧了他。   言漠承早就习惯她的傲娇和嘴硬,轻抚着她的背,说:“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你知道,我永远爱你。”   “我不想听这些。”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她趴在他肩头始终不拿正脸看他。   “想听什么?”   薛奉遥迟迟不说,额头抵在他肩窝,眼泪流进他的衣领。   无言的悲伤,最惹人心疼。   当晚江柏屿也没能睡着,一直担心言嫣会对阮心糖做什么,未知的焦虑伴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折磨他。   这一晚甚至比阮心糖离开那三年间的每一晚都要漫长。   他眼睁睁看着太阳升起,在洗漱间随便抹了把脸,出门时经过江启星的房间。   还在熟睡中的孩子,什么也不知道,睡得安稳。   他俯下身,亲吻她稚嫩的脸颊,“我一定会将妈妈带回来。”   开车到薛奉遥他们楼下,两人已经在自己车边等他,薛奉遥一看见他便问:“没睡?”   江柏屿一脸憔悴,点头,他怎么可能睡得着,“走吧。”   三个人,两辆车,一起前往江氏别墅。   刚进别墅区,远远就看到别墅楼上竟然挂着一个人。   江柏屿一脚油门,疯狂加速,最后猛地停在别墅门口。   下车后,他仰头向上,这回视线更加清楚。   而吊在别墅三楼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桑。   他疯了一般要往里冲,二楼却传出一个声音:“我劝你最好还是待在原地。”   二楼阳台,言嫣此刻坐在那里,正专心致志的泡茶。   薛奉遥和言漠承也赶到,看到双手被束在头顶吊在别墅外的林桑时都吓了一跳。   薛奉遥几乎是跟江柏屿一样的反应,骂了句“艹”,立即就要往别墅里闯。   然而门口一排健壮的保镖往前一站,将几人都拦在门外。   正要爆发冲突的时刻,王风华从别墅里走出来,“言先生和薛小姐可以上楼。”   保镖立刻从两旁撤开,言漠承握上薛奉遥的手,两人跟着王风华上楼。   江柏屿此刻已经担心得快疯掉,被吊着的林桑垂着头,脸色雪白毫无生气,不知道这样被吊了多长时间。   “言嫣!言漠承已经到了,放人!”他冲二楼大喊。   言嫣也没失信,招了下手,楼上便开始放绳子。   林桑被一点点放下来,江柏屿的心也在一点点下坠,他伸着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出任何问题。   然而,就在林桑刚过二楼的位置,言嫣突然拿起剪刀剪断绳子。   林桑猛地下坠,而在底下的江柏屿被垂直下落的力道冲击站立不稳,双手堪堪接住,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糖糖!阮心糖!”   林桑没有回应,好像早已晕死过去。   江柏屿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抱起她便上车往医院赶。   而这头,薛奉遥上楼时正好目睹言嫣剪绳子的动作,一颗心差点被吓停,猛地抬手就要冲过去揍人。   言漠承想拉没拉住,薛奉遥也没得逞,依旧被保镖挡住。   “让开,让薛小姐过来。”言嫣拎起造型精致的茶壶小心地往茶杯里倒茶。   保镖领命果然让开,薛奉遥怒气冲冲径直来到言嫣面前,手一扬,将那把精致茶壶拂得老远,在角落摔成碎片。   “啪!”她一掌拍在言嫣面前的桌上,就连茶杯也跳了跳,茶水泼洒几滴在她手背。   “你到底想做什么?!”薛奉遥的怒气值已经到达顶点,顾不得面前的人是言漠承母亲或是长辈,此刻只恨不得将她暴揍一顿。   言嫣抬眼看她,与她完全相反的是,那双已经不算清亮的眼里没有一丝慌张或别的激烈情绪,依旧那般从容自得,平和冷静。   “看来我们这婆媳关系真是个难题,看你这样子,真嫁到我们家来,我这老太婆还不被你欺负死。”   她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   “我嫁给言漠承,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薛奉遥冷冷道。   言嫣的笑更深了,“怎么,薛小姐要替漠承跟我断绝母子关系吗?漠承,你同意了?”   言漠承站到薛奉遥身边,语气决绝:“从您雇人打掉我们孩子那一刻起,我就没觉得您是我妈了。”   或者说,当初那个坚强的,替她挡风遮雨,挡掉父亲拳头的母亲,早就不复存在。   报复心早已将她毁得面目全非。   言嫣愣了下,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有泪流出,她抹掉还没来得及掉下的泪珠,说:“好吧,话都说到这儿了,我还能怎么办,毕竟你是我儿子,我只能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起身站到两人面前,温柔地微笑着道:你今天可以做最后一次选择,要么选择留下,要么选择和她一起离开,从此我们不再是母子,你们两只苦命鸳鸯双宿双飞。”   薛奉遥眼神咻地凌厉起来,戒备地盯着言嫣。   不知道她又在耍什么花样,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放他们走?   言漠承下意识握紧薛奉遥的手,目光飘忽了下,言嫣身后有保镖在跟王风华耳语什么,递给他一只小型遥控器。   言嫣走到桌旁,已经有保姆端了另一只崭新的泡好茶叶的茶壶过来。   她倒了杯茶抿着,背对他们看着远处的别墅群。   “还需要考虑吗?刚刚语气不是很坚决?”她的语气始终轻飘飘,好像如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波动起伏。   薛奉遥侧头看向言漠承,急切的眼神仿佛在说:“还犹豫什么?不想跟我一起走吗?”   但言漠承知道,走不了的。   他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有薛奉遥看不透的东西。   片刻后,他松开她手,声音沉重:“我留下。”   言嫣轻哼一声,笑了,“薛小姐,听见了吧,别赖在这儿了。”   薛奉遥不敢置信,直到眼里蓄起泪水,依旧瞪着眼睛。   又一次,她被言漠承抛弃。   眼泪即将流下的瞬间,她狠狠撞过言漠承的肩,独自下楼,背影那样决绝。   但言漠承不敢去看她的背影,薛奉遥也不敢回头。   只要有一丝留恋,今天可能都走不了。   远处,薛奉遥上了车,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言嫣给言漠承倒上茶,“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如果我选择走呢?”   言嫣心不在焉地用拇指磨着杯沿,语气平淡得如面前的茶水:“那么,你们俩都会死在车里。”   “你疯了?!”他之前是感觉到一些古怪,但怎么也不会预料到这种结果。   “我没疯。”   言嫣撑额看着远方,声音轻得像风:“儿子,你看,现在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这话似乎带着一股力量,穿越过时间,穿越过暴雨,穿越过破碎的门,好像一个金色的保护壳,在言嫣眼前,将那对缩在房角的柔弱胆怯伤痕累累的母子装进一个温暖安全的空间里。   言嫣保持撑额的姿势良久不曾动过分毫,眼泪却簌簌地掉,如同那晚被醉酒后暴怒的前夫一把扯掉的珠帘。 第97章 一颗菊花糖   薛奉遥赶到医院时,林桑还在昏迷状态中。   医生做完全面的检查,最后结果是,除了手腕上的勒痕看着严重点,其余没什么事。   但总归还是得等林桑醒了才能完全确保没事。   听见这话,江柏屿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握着林桑的手,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错过她醒来的瞬间。   见过来的只有薛奉遥一个人,他问:“言漠承呢?”   “留下了。言嫣让他做个选择,要么留下,要么跟她断绝关系离开,他选择了留下。”薛奉遥的眼眶还泛着红,一看就知道来到路上哭过一场。   “他肯定是……”   “不得已的。”她将脸转向一边,“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更难过,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   江柏屿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抬手拍拍她肩,轻叹口气。   “我出去会儿。”薛奉遥绷不住情绪离开病房。   江柏屿继续盯着昏迷中的林桑,轻轻揉她的手腕亲吻她的手背,希望她醒来时能好受些。   就在这时陈警官突然来了电话,他出去病房外接。   等再回到病房时,林桑不知何时醒了,瞪眼望着天花板,表情呆呆的。   “糖糖?”江柏屿轻声唤了一句,好像怕声音太大会吓到她。   然而林桑却是听见这句呼唤突然哭了,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哭?”江柏屿两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柔声哄。   林桑勾住他脖子,扑到他怀里,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哽咽着说了五个字:“我想起来了。”   江柏屿惊喜地抱紧她,声音里掩不住地激动:“都想起来了?想起我了?想起我们的女儿了?”   现在已经变回阮心糖身份的林桑,脑子里虽还有些混乱,但所有记忆全都回来了。   不管是阮心糖的,还是林桑的。   昏迷时,她好像在做一个长长的梦,又像是在看电影,一直倍速播放着她的过去,直到那场车祸结尾。   她刚刚猛地从这个梦里醒来时,车祸当时的绝望和孤立无援的感受还深深扎根在脑海里,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何时何地。   直到听见江柏屿的呼唤,那是她等了多么漫长的时间后的一句呼唤,仿佛一双手将当时坠进深渊的她拉起,并且灌入了力量。   她是阮心糖,她永远都是江柏屿的阮心糖。   她有好多话想说,想解释那天的行为,又想谈坠车时自己有多害怕,还想感谢老天安排自己回到他身边。   这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笨。   江柏屿见阮心糖哭着哭着又开始笑,有些担忧她的精神状态,“先喝口水冷静下,我让医生过来再看看。”   江柏屿正要出去叫医生,薛奉遥回来了,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   “你醒了?”她那双眼睛一下又费力睁大。   阮心糖刚止住的泪,看见薛奉遥又哭了,伸出手求抱抱:“姐~”   薛奉遥难得回应她的撒娇,过去抱住她,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阮心糖带着哭腔,委委屈屈:“我想起来了,你13岁那年拿口红把我涂成了腊肠嘴!”   “……”   “要不你还是忘了吧。”薛奉遥哭笑不得。   江柏屿叫了医生来,检查后依旧没什么问题。   “看来言嫣还算有最后一点良知。”薛奉遥提起她依旧没好气。   阮心糖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柏屿,我知道李子的爸爸现在在哪里。”   “你知道?”江柏屿有些诧异。   阮心糖点头,“我作为林桑的这三年一直在C市住,而林桑的父亲有一个司机,就是他!”   “那太好了。”江柏屿将刚刚陈警官打电话过来说的消息也都告知他们。   警察方面也已经搜集到证据,可以确定李胜的嫌疑,现在正在调查他的下落。   阮心糖解释:“他没有用李胜的名字,而且林桑父亲是高官,手下司机的身份对外都是保密的,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之前都没有查到他的原因吧。”   他们将这件事告诉给陈警官,陈警官立即赶过来教阮心糖怎么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引李胜过来。   阮心糖拿手机给李胜拨过去电话。   “喂,李司机啊,我是林桑。是这样,我今天想回家一趟,但是我脚扭伤了,开不了车,坐公共交通工具又不太方便,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李胜答应得很爽快,没有半点犹豫,看来是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于是大家在阮心糖租的房子里等待。   即将到约定时间,警察也都在各个位置待命,只等李胜到来,便能将他逮捕。   然而,一直等到过了约定时间,也没有任何敲门声响。   陈警官示意阮心糖重新给他拨过去,这回是关机状态。   “看来是收到风声了。”陈警官说。   江柏屿说:“应该是言嫣给他的消息。”   “可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俩有什么瓜葛,目前看来,言嫣和前夫家的人都断得很干净。”   陈警官撤了自己的人,说会继续追踪,有消息再联络。   阮心糖和江柏屿也就只能继续等待。   晚上回到家,阮心糖重新站在玄关时,所有熟悉的感觉又再次扑面而来,而这回还多了江启星的奶音。   “妈妈~爸爸~”   她将扑过来的江启星深深按在怀里,一时鼻酸,错过了她三年的成长时光,而江启星却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了她。   她可真是她的启明星啊。   “妈妈,星星饿了,我们一起吃饭吧。”江启星乖巧地拍拍阮心糖的背。   阮心糖抱起她,狠狠亲了下她的小脸,问:“想妈妈吗?”   “想。”江启星搂住她脖子,倒在她肩头,“我想妈妈每天都陪着我和爸爸,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如果一定要去,把星星也带过去吧。”   “我不走了,我永远陪着你。”她说。   江启星又举起两根小手指,笑脸跟一朵小花一样:“耶!妈妈不走咯~”   江柏屿笑着跟在她们两人身后,看着最爱的这一大一小玩啊闹的,又狠狠捏了自己一下。   嗯,不是梦。   吃完饭又陪江启星玩了会儿,两人一起哄了她睡觉,最后终于剩下他们自己的时间。   从沙发纠缠到浴室,又从浴室纠缠到卧室,阮心糖最后累倒在江柏屿怀里。   她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他深情地理顺她的发。   “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她心疼地问。   江柏屿轻声叹息,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下巴蹭着她柔顺的发,声音轻得像一张被风吹起的纸:“不知道。糊里糊涂,得过且过。”   阮心糖仰头想去看他,却被他又按回怀里。   她瞥见他湿润的眼眸,假装没有看见,温柔抚摸他有些僵直的背脊。   过了会儿,又去抹他的眼角,泪沾湿她的指腹。   一直以来江柏屿都是她的后盾,显示脆弱的时候并不多,总是用行动告诉她,没有关系,你还有我。   现在换她来说这句话:“以后我会一直都陪着你。”   江柏屿握住她手去亲吻她的手背,“还好你这三年被照顾得很好。”   “我的确感谢他们,”阮心糖说,“但他们也骗了我。”   “应该是出于好意。”   “我知道,咱们俩带着星星一块儿去看看他们吧,把事情都说清楚。”   江柏屿吻了下她的额头,“好。”   “但在这之前,我想先去看看我爸我妈,这三年他们一定也不好过。”   “明天?”   “嗯,明天吧。”   第二天一早,两人带着江启星启程去N市。   阮心糖的事阮爸爸和阮妈妈一点也不知道,看见她时,阮妈妈愣在当场,手上的水盆一下翻倒在地。   这动静将阮爸爸也吸引过来,看见门口的阮心糖震惊不已。   阮妈妈扑过去抱住她,哭得不能自已,阮爸爸也在一旁抹着泪。   江启星伏在江柏屿肩头,小声问:“爸爸,为什么外公外婆都哭了?”   “因为他们太久没见到妈妈了。”   “那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要哭?我第一次见到妈妈都没有哭。”   “有时候哭也可以表达开心,有个成语叫喜极而泣,明白吗?”   江启星似懂非懂地点头,“哦。”   不过后来她发现,大家还是都开心地笑了。   阮爸爸和阮妈妈拉着阮心糖讲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说到她外婆去世时又难掩悲伤,其实外婆一直也在惦记着她。   吃过午饭,大家便一起去看了看外婆的墓,阮心糖将花放到墓前后拜了拜,心里很难过没有陪外婆走完最后一程。   这晚阮心糖他们一家在这儿住下,阮妈妈一直跟她讲江启星的事,从还是几个月大的婴儿,讲到她的三岁生日。   “那天她爸就只让她吃一小块儿蛋糕,她不高兴,后来还剩了些我就放在冰箱里,这小机灵趁她爸睡着了,晚上自己搬了个凳子开了冰箱偷吃,第二天我问怎么蛋糕少了一块,她才老实说是她偷吃的,被她爸教训了几句还罚站了。”阮妈妈笑说,“生日第二天就挨骂,这小家伙委屈死了。”   阮爸爸在一旁说:“柏屿有时候是严厉了点。”   阮心糖听了这一番叙述,脑海里已经有那副画面,又看向不远处正陪江启星玩玩具的江柏屿,他们刚搭好积木,愉快地击了掌。   “我懂他,在教育孩子上有些事情不能让步。”她欣慰地笑了笑:“反正以后他扮白脸,我扮红脸,跟你们以前一样。”   阮心糖也跟他们讲了讲自己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讲到林家那对老夫妇将自己视为亲生儿女一样照顾,心怀感激。   阮爸爸和阮妈妈也说抽时间要过去拜访下。   阮心糖则说等她先跟他们把事情都讲明白了再说,要说感激是很感激的,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们当时选择把她交给警察而不是编造给她一个假身份假故事,她或许不至于三年后才回到自己爱人和亲人身边。 第98章 一颗葵花糖   冬天的夜幕总是在还未察觉时降临,猛一抬头看,才发现原来天色早已漆黑一片。   言嫣独坐在江家别墅二楼半圆形的大阳台上,自江明峰去世后她最喜欢坐在这里喝下午茶,因为三楼太高,后花园眼界又不够宽阔,她经常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王妈过来给她披上外套时,才发现原来已经六点。   “太太,外面冷,您还是进屋坐吧。”   “漠承回来了吗?”   “刚问过了,在路上。”   言嫣点点头,此时手机铃响,一看见是陌生号码,王妈识趣地退下。   电话接通,她没先说话,静等那边开口。   过了五秒,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言嫣,我是李胜。”   言嫣扶额,语气有些疲惫:“不是都安排好了?还有什么问题?”   李胜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才又说:“走之前,我能不能回去看看我女儿?”   “想都别想!”言嫣干脆利落地拒绝,没有一点转圜余地,“警察已经对你进行抓捕,南山村肯定是重点监视地,别说回去了,就连联系他们你也别想。我说你什么时候蠢成这样了?回去看一眼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李胜的语气也激动起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去见过他们了,当初我要不是听你的,安排李姝上了那辆大巴,现在我至于跟他们一点联系也没有吗?”   “那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呵,言嫣,你他妈就会耍这些手段,老子哪天不陪你玩了!进监狱就进监狱,反正有你垫背,老子可不怕!”   言嫣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放柔声音:“李胜,自你哥死那天起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对你家人怎么样,你心里总该有点数。你一直不相信我,对我隐瞒行踪,我也没有追究过你。我现在对你这些忠告难道都是为我自己?如果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你,但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我更希望你能一直活着。送你出国不是件容易事,希望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这段话讲完,电话里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只有电流声和李胜略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李胜才又说:“我怎么知道你安排我出国不是要杀人灭口?”   “你现在住的宾馆可是我安排的,要杀你我何必绕那么大圈子,现在就可以动手。”言嫣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杯,“李胜,你要我说多少遍呢,我不会杀你的,当初你哥家暴,你替我们母子也拦下过不少回,这点良心我还有。”   李胜哼了一声,没太领情:“可你这几年为了找我也是煞费苦心啊,老实说,我仇家多,分不清那些要我死的人是不是你派来的,但我没办法完全相信你,你也不要天真地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我可不会蠢到不留后手。”   言嫣轻蔑地勾了下唇,说:“嗯,我不会这么天真的,你把心放肚子里,好好在宾馆待着,等我的安排。况且,你现在不信我,还能信谁?”   结束通话,她将手中茶杯怒砸向地面,杯子顷刻间支离破碎,就像她破碎得一塌糊涂的生活。   她知道,所有一切都无可挽回了,从她对前夫起杀念的那一刻起,再也不能回头。   “太太,漠承先生回来了,晚饭也准备好了,您下来吃饭吧。”王妈在门外喊,将她的思绪唤回。   言嫣下楼,直到见到言漠承,才有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今天怎么样,这么几年没接触工作上的事,适应起来还好吧?”她在饭桌上殷勤地问。   言漠承淡淡道:“吃饭的时候就安心吃饭吧。”   言嫣被噎了一道,苦笑了下,又殷勤地给他夹菜:“来,吃鸡腿,你小时候是不是可喜欢吃鸡腿了,可是那时候咱们没钱,你懂事也不跟妈妈说,还是后来我看你日记才知道……”   “你看我日记?”言漠承冷冷打断她。   言嫣解释说:“那天在家收拾你的东西看见的,都生灰了,我想着看看应该也没什么。”   “是啊,没什么,反正你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言漠承冷笑。   言嫣的表情瞬间沉重冷漠得就像结了冰的湖面,语调缓慢,语气却犀利:“言漠承,这是你对你妈说话的态度?如果不是我,你觉得你现在能坐上总裁的位置?如果不是我,你能坐豪车上贵族学校?”   言漠承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一字一句:“总裁的位置也好,坐豪车上贵族学校也好,我从来不稀罕这些,而且这些也不是因为你,是江爸给的我这一切,你呢,怎么对他的?”   “我说了,他不死,江氏集团一定是江柏屿的,你难道就甘愿……”   “我甘愿,这一切本来就该是他的。你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努力在生活了是吗?你觉得所有人都欠你的是吗?你能有现在的一切,不过是踩着江明峰爬上来的而已。”   这话大概直戳痛处。言嫣咬着牙,用力地瞪着眼,瞪得眼眶通红,也止不住眼眸的湿润。   那双并不再清透的眼眸,被一张薄薄的用恨织成的薄膜覆盖着,她看不透,始终看不透。   言漠承最后说道:“我请问您,除了怨憎恨,可还知道一点感恩?帮过我们的人,江明峰,薛奉遥,现在都是什么下场?我和薛奉遥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你教教我,我现在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你的养育之恩?”   说完他愤然离席,再也不看他母亲一眼。   他的生活,就连最后一点光也被她剥夺。   回到房间,言漠承闭眼倒在沙发里,离开薛奉遥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想起来那本日记,走到放旧物杂货的地方翻了翻,果真翻了出来。   这本日记本还是薛奉遥帮他挑的,在文具店,薛奉遥就像一个天生的公主,傲慢地嘲笑他的审美。   可是他一点也不反感,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只管付钱就对了。   日记本的第一篇就写到,那天薛奉遥帮他挑了这个本子,还有两支笔,但他没有多余的钱买笔,于是薛奉遥大手一挥,说她刚领了零花钱,于是买了送他。   他在日记里写:“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也很想像她对我这么好一样对她好。不,还要更好才行。”   言漠承留在别墅后,薛奉遥就回到自己家,空荡荡的两室一厅小公寓。   有些恍惚,好像从家里出发去A国出差之后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也许,言漠承的确死了。   也许,阮心糖也没回来。   也许,只是她一直在做梦而已。   那么,现在是不是告诉她该醒了?   薛奉遥就连上班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只要没手术,就是在办公室走神发呆,被领导骂了好几回,   她打开微信,立即想跟言漠承吐槽,求安慰。   结果发现和他的上一次聊天,时间还定格在他心脏病发被送去A国前一天。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她一直不舍得删掉聊天记录。   就这样盯着他的微信头像出神,突然,手机震了下,对话框里跳出一条新鲜的信息。   “这几天有没有好好生活?”   她激动地秒回:“言漠承?”   “是我,宝贝。”   薛奉遥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你现在在哪里?用微信跟我联系言嫣不管吗?”   “她监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那你现在为什么可以跟我微信?”   “我在网吧。”   网吧???   薛奉遥差点一个爆笑,重点是:“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啊?你不会穿着一身正装坐在网吧里吧?”   “嗯。这几天有没有好好想我?”   薛奉遥下意识想嘴硬,却又连续点了几下键盘:“嗯嗯嗯!”   这条发过去她几乎能想象到言漠承抿着唇温柔笑的模样。   “我也很想你,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我不能待太久,先离开了,再见宝贝。”   一声再见,让薛奉遥心又空了,这才想起来,还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啊。   她叹口气,转而又去找自己妹妹。   “干嘛呢?”   阮心糖回她:“在C市,正在跟我这三年的养父母谈话呢。”   阮心糖这回只和江柏屿过去了,没有带着江启星。   林海潮和张梦芸听见她说自己记忆恢复了时,除了惊讶,还有一些释然。   “我们也在想,这件事到底能瞒你多久。”林海潮说,“当初这么做,是因为那时候我们也刚失去我们的女儿,心里一直没办法放下,无意中救了你,又发现你跟我们女儿长得那样像,冥冥中觉得好像是一种缘分。但这种做法始终还是欠考虑了,毕竟你也是有自己亲人的。”   阮心糖听到这番话,心里轻松许多,还好只是两个老人心里的结而已,不是什么复杂的阴谋心机。   “不管怎样,我还是非常感激您和梦芸妈妈这三年对我的照顾,相当于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往后我一定会常来看你们。”   张梦芸低头抹了下泪,笑说:“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妈妈,我就很开心了。其实一开始,我也总睡不着,失去女儿是多痛苦的事,想到你的亲生父母正在经受那一切,我就愧疚难过得失眠。可是我跟老林始终是自私了些,也没有勇气跟你坦白,对不起啊,桑桑。啊,不,是糖糖?”   阮心糖温柔微笑:“您怎么叫我都行,如果觉得叫桑桑没有对您女儿有冒犯的地方,那您继续叫我桑桑也行。”   张梦芸叹了口气,又开始抹眼泪:“多懂事啊,怎么我的女儿就没有像你这样的命呢。”   林海潮让她别哭了,又看向江柏屿,说:“江先生果然一表人才,跟桑桑也很配,有你照顾她,我们都放心了。”   江柏屿握上阮心糖的手,说:“谢谢林叔叔,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阮心糖和江柏屿陪林氏夫妇吃过午饭才离开,阮心糖挥手时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当做自己父母一起待了三年,这羁绊一结大概就是一辈子。   车上,阮心糖想起来他们问林海潮李胜的事,林海潮说李胜离开时只说要回家。   “柏屿,你说,李胜有没有可能真的回家?”她问。   江柏屿摇头:“应该不会,他也知道自己暴露了,回去只是自投罗网。”   阮心糖没对这答案表态,想了想,却语气有几分坚定地说:“我觉得他会回去。”   “为什么?”江柏屿看她一眼,惊讶她这么肯定。   “这三年里,我也跟他接触过不少次,他一直随身带着一张李子的照片,可见他有多想自己孩子。”   “可回去就是死。”   “难道跟着言嫣就能保全自己吗?”   江柏屿又看她一眼,觉得这话也有点道理,但他们谁也无法知道李胜到底是怎么想的。   “咱们去一趟南山村吧。”阮心糖突然说,“我想去看看李子。”   江柏屿伸手摸摸她头,“好,都听你的。”   完结倒计时!撒花~ 第99章 一颗糖糖糖(完结)   第二天两人便启程去南山村,安全起见,没带上江启星。   第二次走在这条道上,阮心糖的心情不再像上一次那样轻松闲适,想起来李子那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一路上都心情沉重。   和上一次一样,这回过去依旧是住学校的教师公寓,就连房间也没变。   正是寒假,学校里只有住在周围的学生偶尔过来打打球,操场上玩闹追跑的孩子不少,但一直没看见李子。   于是阮心糖打算去她家里看看,顺便还给他们带过去一些北阳市的特产。   李子家里还是那样,不太宽敞但是整洁,一些家具好像又换了新的。   家里只有李子的奶奶还有李子的妹妹在,李奶奶看见阮心糖一眼就认出来。   “哎哟,这不是江先生和江太太嘛,稀客呀稀客!”李奶奶热情地拉他们进屋里坐,李子的妹妹已经三岁多,满院儿跑的年纪。   李奶奶招呼妹妹别在院子里玩儿,进来见客人,阮心糖忙说让她自己玩吧,小孩子跟他们大人坐在一起总是不怎么自在的。李奶奶也没再强迫。   “这小孩儿就是我们平时没教得好,没礼貌都不知道叫人,你们别在意。”李奶奶客气说道,又给他们倒上茶水。   阮心糖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小孩子嘛,爱玩是天性。”   李奶奶笑说:“你们上回离开后,李子还念叨了几回漂亮姐姐,就盼着你再回来找她玩儿。”   “对了,李子呢?怎么没见她人?”阮心糖问。   李奶奶说:“这不放寒假了,去她小姨家玩儿了,我待会儿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   “远么?”   “不远,翻一座山就回来了。”   阮心糖咂舌,那还不远?   “那就算了吧,让她好好玩儿,来回跑也怪累的,我下次再来找她。”   “嗨,真不远,你们大老远来一趟才叫远,没事,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估计天刚擦黑她就到了。”   李奶奶太过热情,执意要叫李子回家,起身去打电话。   阮心糖跟江柏屿对视一眼,吐了下舌头。   江柏屿小声安慰她道:“没事,说不定这次见不到你,李子回来还要怪奶奶没通知她。”   这话让阮心糖心里舒服了点。   两人又跟奶奶闲聊了会儿,说晚饭后估计李子也回来了,到时候再来找她。   “或者您让她来学校里找我们也行,我们就住在教师公寓,她应该知道的。”离开前阮心糖说道。   李奶奶忙点头附和:“行行行。”   出了李子家,阮心糖和江柏屿又随处逛了逛,去学校食堂吃了午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问保姆江启星有没有好好吃饭。   江启星还抢过电话说她有好好吃饭,结果阮心糖试探性问了句:“真的?”   江启星嘻嘻的笑,笑完说:“妈妈我要去玩了,拜拜~”   阮心糖听见保姆扯着嗓子喊江启星,估计自己又跑一边玩儿去了,忙说:“你去看着点吧,我们最迟明天回。”   挂了电话,她叹口气,有了孩子心里就有了牵挂,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她,只要不在自己眼前,永远都放心不下。   江柏屿和学校的校长副校长坐在食堂闲聊,阮心糖收起手机也走过去,听他们说了些学校的情况。   听到又打算建新教学楼,能让更多的孩子有书可读了,几人心里都很欣慰。   校长满面春风,说学校赶上了好时候,一边是政府政策好,一边是像江柏屿这样的民间力量给予帮助,很快学校的辐射面就能覆盖更广,同时质量好的老师也会选择过来任教,那么学生的升学率也能得到提高,这座大山便困不住人了。   站在山头俯视这座学校时,阮心糖能感觉到鲜活的希望,像李子那张纯真可爱的笑脸。   这回江柏屿陪她在周围逛了个遍,直逛到天黑,猛一抬头时,月明星稀的天空是城市里少有的干净澄澈。   两人正走在村口的大道上,旁边是一片密林,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所以周围没什么人。   阮心糖仰着头感叹:“山里的天真好看啊。”   江柏屿搂着她的右手将她脸推向自己,低头吻了下她的唇,“没你好看。”   阮心糖开心地笑,此时,突然从密林里传来两声刻意地咳嗽,随即一个人影从黑漆漆的树林里现身。   “陈警官?”阮心糖诧异道,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他,江柏屿也是一脸疑惑,同时又反应过来什么。   后来,两人上了陈警官的车,惊讶地发现不止陈警官一个人,车里还有三个人。   陈警官说埋伏在周围的还有两辆车,“我们有人继续在搜索他的行踪,而我们这队负责在这里埋伏,以防他回来。”   “他真的会回来吗?”阮心糖问。   陈警官笑了下,“反正我们盼着他来,来个瓮中捉鳖。”   这话刚落,陈警官的对讲机突然有了滋滋的电流声,接着是另外的队员在说:“老大,真的来了。”   全员戒备,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   阮心糖贴在车窗玻璃上望,的确有一个人影自对面而来,然而,从他们这边道上也正走过一个小小身影。   李子?   李胜帽檐压得低,又戴着口罩,李子没认出他,他却一眼认出李子。   也许是许久未见女儿的激动心情让他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境地,竟然摘下帽子和口罩,举起来远远地向李子招手。   “李子!”他大声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   “爸爸!”李子的声音里充满惊喜,向他跑去。   刚跑没两步,她脚步停住,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爸爸被几人按倒在地。   那一瞬好像慢镜头,李子的脚步缓缓停住,又突然加速跑起来,一直重复喊着“爸爸”。   声音从无措,变成惊慌,再到撕心裂肺。   跑过无数遍的路程好像被故意拉长,她怎么跑也跑不到自己父亲身边去。   “李子!”阮心糖从背后一把拉住她,拉回怀里紧紧抱住。   李子在她怀里挣扎,像只被猎人抓在手里的拼命扑腾翅膀的雏鸟,哭喊着问为什么要抓她爸爸,直到将嗓子都喊哑。   阮心糖没法跟这样的李子解释原委,只是听陈警官的命令紧紧抱住她,不让她过去打扰他们办案。   她的手掌抓着李子瘦弱的肩膀,还是江柏屿给她擦泪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李子,咱们先冷静好吗?待会儿警察叔叔会来告诉你为什么抓你父亲。”江柏屿低声劝道。   然而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李子的哭声中。   周围其他警察也没了办法,让阮心糖和江柏屿先带她回家,说待会儿陈警官会过去跟他们家人解释。   李子一开始不肯走,直到看到爸爸被抓上警车带走,才从大哭变成抽泣。   警车的声音吸引了不少村民往这边过来,阮心糖脱下外套裹住李子将她抱起往她家走。   她有些后悔来到南山村,更后悔下午去找李子,后悔让她回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我来。”江柏屿打算接过李子,毕竟她不算小。   阮心糖摇头,倔强地要自己抱。哪怕这样也并不能减轻她的愧疚。   李子趴在她肩头还在抽泣,她将衣服拉上去盖住她头,不让她看见路边村民的各种揣测探究好奇的目光。   江柏屿将自己大衣脱下来披在阮心糖身上,在心里叹息,阮心糖在想什么他完全能猜到。   他心疼地搂住她肩,抹掉她不时掉落的泪珠,安静陪她走在星空下。   来到李家,李奶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阮心糖和李子都在哭,便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江柏屿和阮心糖怕解释不清楚,只能等陈警官来。   李子这时候也不问了,在阮心糖怀里沉默地揉着眼睛,偶尔抽泣。   陈警官来得很快,没让他们多等,来了之后便将事情所有原委都讲给李奶奶听。   后来李子妈妈也下班回到家,陈警官又将事情解释一遍。   这样一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几乎是无法承受的,一家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   阮心糖、江柏屿和陈警官三人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劝慰的话说了也不起作用。   最后是李子妈妈先冷静过来,问了陈警官什么时候能去探监,什么时候判刑之类的,之后便让他们三人先离开,而她们自己也要花时间好好消化这一切。   这一晚,阮心糖翻来覆去也没睡着。   江柏屿像哄小孩儿一样,她一动,他便一下下轻拍她的背。   “不怪你。”他是那么了解她,他亲吻她,安慰她。   阮心糖的手紧紧揪着他的睡衣衣角,忍不住抽泣几下后,还是蜷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第二天一早,江柏屿准备和阮心糖回家。   东西都收好后,阮心糖想再去看看李子,这么一说江柏屿立即同意,陪了她一起过去。   离李子家还有两三米距离时,家里的吵闹声已经传出来。   “要不是他们,李胜怎么可能被抓!就是他们把警察带过来的!”这是李子妈妈的声音。   “你小声点吧,还嫌不够丢脸!他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赖不了别人,都是迟早的!”这苍老的声音是李奶奶。   阮心糖突然停了脚步,不想再往前。   李子妈妈又哭又吵:“你那大儿子本来就不是个东西,死有余辜!我们李胜惨啊,受了那言嫣的教唆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我早就叫他别在外面赌钱,就是不听!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作死嫁到你们家来受罪!”   李奶奶不再吭声,任她哭闹,说不定昨晚已经这样闹了一宿。   他们家门口有眼熟的包装精致还未拆封的纸盒子丢弃在角落,阮心糖看了两眼,认出来是他们昨天送来的特产。   她不想再听李子妈妈的撒泼,江柏屿也拉了她手要带她离开。   转身,却正对上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眼睛。   “李子?”阮心糖试着叫了她一声。   李子嘴角往下一撇,委屈地哭着扑到她怀里,“姐姐!”   阮心糖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姐姐,我爸爸是坏人吗?”李子含泪的双眼在乞求一个答案。   阮心糖张了嘴,欲言又止,最后摸着她头说:“我们不能用纯粹的好和坏来定义一个人,人很复杂,但是他做的事是绝对错误的,违反了法律的。既然犯了法,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李子抹了把脸,说:“那接受完惩罚,他还可以变成好人对吗?”   “当然。”阮心糖帮她擦去眼泪,“我们是不是学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子点头,“我会等爸爸回来。”   阮心糖欣慰地摸摸她头,看着她进屋。   这时候她家里已经安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李子妈妈不愿在孩子面前暴露出狂躁的模样。   这样至少还算有点觉悟。   江柏屿和阮心糖回到家,到这里,事情总算都一件件尘埃落定。   李胜落网,言嫣也很快被逮捕。   庭审当天,阮心糖和江柏屿,薛奉遥和言漠承都去了。   言嫣对自己犯过的所有罪行供认不讳,阮心糖都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承认一切,连辩驳也省了。   也许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言嫣被判了死刑带下庭时,薛奉遥抬眼去看言漠承,她握住他手,从他望着自己母亲背影的眼眸里,看见几分悲伤和落寞。   直到言嫣的背影彻底消失,言漠承才垂下眼眸,对上薛奉遥时他嘴角微提,几分苦涩:“会嫌弃我从今往后是个孤儿吗?”   薛奉遥凑过去抱住他,轻声在他耳边说:“怎么会,你还有我啊。”   阮心糖悄悄瞥一眼他们俩,跟江柏屿对视后默契地先离开了庭审现场。   从法院出来,天是蔚蓝的,风是轻柔的,还带着一点甜。   一切都那么轻松闲适。   江柏屿牵上阮心糖的手,散着步往家的方向走。   ……   年后,江启星四岁生日到了。   生日当天她起得很早,被保姆抱下床后闯进爸妈的卧室,跳上床趴在他们耳边大喊:“爸爸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   “江启星,不要吵。”江柏屿不耐烦地推开她。   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今天有很多蛋糕可以吃。   阮心糖捂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让妈妈再睡会儿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江启星扯着嗓子在床上打滚,就像一只打鸣的小公鸡。   然而还没滚两圈就被江柏屿拎起来丢出卧室。   “不许吵妈妈,自己玩儿!”   关门,上锁。   阮心糖听到江启星跟猫一样挠门的声音,整个汗毛都竖起来。   “不睡了,我要出去收拾她。”   江柏屿抬手将她按回身下,手不安分地伸进她睡衣,吻着她耳畔:“让我先‘收拾’你。”   江启星挠门大喊都没效果,又肚子饿了,便自己跑去吃早饭。   后来她懒惰的爸妈终于起床,那已经是快中午的事。   第一对到的客人是薛奉遥和言漠承,门一打开,今天的小主角江启星就欢快地迎上去。   “大伯!小姨!”   “嘴真甜。”薛奉遥捏捏她的小脸。   言漠承蹲下身教她:“不要叫大伯,叫小姨夫。”   江启星立马改口:“小姨夫!”   “真乖。”言漠承抱起她,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走,我们去拆礼物。”   阮心糖在开放式吧台前跟薛奉遥打招呼,薛奉遥便靠过去端了水喝。   两人闲聊着,突然客厅那边江启星在沙发上蹦着,一边笑一边喊:“妈妈,你看我有小兔子了!”   她手里抱着一个纯白色的兔子玩偶,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把沙发当蹦床蹦。   言漠承怕她摔到,一直伸着双手护在两边,眼里满满的宠溺。   阮心糖突然问薛奉遥:“漠承哥好像很喜欢小孩子啊?可你以前不是说打算丁克?”   薛奉遥喝着水依旧看着客厅那边,最后点了头:“嗯。”   现在不是她坚不坚持丁克的问题,而是她没法再生育的问题。   “漠承哥也同意?”   薛奉遥沉默片刻,温柔地笑了:“他当然是都听我的啦,我们家可是我做主,哪像你~”   阮心糖不甘示弱地扬起下巴,“我们家也是我做主好吗?”   薛奉遥一脸看透结局的坏笑:“你?早就被江柏屿吃得死死的了。”   阮心糖不置可否,将脸转向一边端杯喝水。   看她这反应薛奉遥笑得更开心。   这时,邀请来的第二对客人到了。   依旧是江启星先迎过去,抱着自己那只半人高的兔子玩偶,甜甜地叫:“干爹!干妈!”   “我的小星星怎么又长高了,来,干爹抱抱。”季怀放抱起江启星,“小兔子哪儿来的?”   “是小姨夫送我的生日礼物。”江启星说。   季怀放这才看见沙发上坐着的言漠承,打了声招呼在他旁边坐下,安素也跟着叫了声“漠承哥”在季怀放身边坐下。   阮心糖和薛奉遥也过去打招呼,这时门又开了,江柏屿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念裴和念琢。   江启星眼睛一亮,跑过去叫人:“小叔!小姑!”   念裴抱起她疯狂啄脸蛋儿:“星星真乖,有没有想小姑姑?”   “想了。”江启星说完又瞥见念琢手里拎着蛋糕,忙拍马屁道:“我也想小叔了!”   念琢向她伸手:“来,小叔抱。”   念裴把江启星放到念琢手里,让她跟念琢一起去放蛋糕,之后到客厅又一一打了招呼。   江启星小声问念琢:“小叔,我能看看蛋糕长什么样子吗?”   念琢故意逗她:“蛋糕当然是长蛋糕的样子。”   江启星撒娇道:“你把盒子拆开我看看嘛,就看一眼!”   念琢笑着将蛋糕放在她够不着的吧台上,“不行,吃的时候再拆。”   他抱她去客厅,江启星还一直念念不舍盯着离她越来越远的蛋糕盒子。   过了会儿,大人们都在聊天,江启星自己悄悄搬了个矮凳到吧台下。   她踩上去,伸长手去够,结果不小心踩滑,啪地一下一屁股摔在地上。   听到动静大家都往这方向看过来,江柏屿反应最快,过去一把捞起江启星。   “摔哪儿了?”他神色着急。   江启星捏着自己屁股,哇的一身哭了出来。   忽略掉下凳子这件事,江启星的生日还是过得很开心的,来的都是她喜欢的人,还收到好多喜欢的礼物,有好看的小裙子,小玩偶,芭比娃娃等等。   吃饭时,大人们举了酒杯碰杯,她也端了自己的奶杯凑过去:   “干杯!”   “干杯!”   “星星生日快乐。”   “谢谢小姨夫!”   “要好好吃饭长高高。”   “谢谢干妈!”   “少吃蛋糕~”   “……哦,知道了小姑。”   “哈哈哈哈……”   这回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异常和谐,大概因为经历了许多,都格外珍惜彼此间的友谊。   阮心糖撑着下巴,微笑着看江柏屿和念琢互怼,言漠承偶尔也插一句嘴,季怀放忙着给安素夹菜,薛奉遥和念裴聊着什么时候一起约出去旅游。   听说念裴现在常驻澳大利亚,因为喜欢那边的生活节奏。   念裴问薛奉遥什么时候打算结婚,薛奉遥说已经领证了。   于是桌上其他人都将注意力转到他们两人身上,忙道恭喜。   念琢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最后还是洒脱地端了酒杯,“恭喜。”   “谢谢。”言漠承和薛奉遥也举起酒杯碰过去。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声音清脆,那么从今以后该放下的就得放下了,过去的必须过去了。   念琢仰头一饮而尽。   没办法啊,有时候天降就是打不过竹马。   吃完饭,言漠承邀江柏屿去阳台抽烟,当然这是个借口,其实是想告诉他自己想把江氏集团交还给他。   “其实你没必要走,我们之前不也挺和谐的。”江柏屿说。   言漠承笑了:“和谐吗?”   江柏屿顿了下,说:“也还行吧。”   但言漠承的念头很坚决,“我想去做点喜欢的事。”   明白他的想法后,江柏屿点点头,也不再强求。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江柏屿突然想起来件事,“对了,你之前问我记不记得13岁生日那天你说了什么,你说什么了?”   言漠承轻笑一声,想起那天的画面来,语气柔软:“我说,哥哥永远不会跟你抢任何东西。”   “你什么时候说的?”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你被我揍哭之后。”   “……”   江柏屿想起来了,但那天他哭根本不是因为言漠承,而是因为江知礼。   但这个事情没法说,所以只能认了自己是被揍哭的。   言漠承猜江柏屿应该是想起来了,表情精彩纷呈,忍不住笑出声,又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哥以后再也不揍你了。”   “滚蛋。”   一整天的生日过下来,阮心糖和江柏屿是最累的,好不容易哄江启星睡了觉,两人终于可以安静地在客厅休息会儿。   瞧见外面的月亮特别圆,阮心糖又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去。   江柏屿也跟过去,从后抱住她。   阮心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第一次跟你来你家,看见你蹲在这儿喂猫,阳光洒在你肩头,我就在想,啊,这辈子真的翻不出你手掌心了。”   江柏屿将下巴搁在她肩窝处,笑得温柔:“我那天故意的。”   阮心糖转过身来双手搂住他,笑说:“原来你那时候就……”   江柏屿吻她弯起的嘴角:“嗯,那时候就喜欢你。”   阮心糖望进他深情的眼里,抿了抿唇,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江柏屿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应该是,初一?”   “你怎么知道?”   “不好意思,偷看了你写给那时候的我的情书。”   “江柏屿!……唔……”   剩下所有的话都被淹没在温柔的吻里。   那么,翻不出就翻不出吧,甘愿往后所有的日子都沦陷在对方给予的爱情里。   月光这么好,今晚宜表白。   完。   这本我一直不怎么写作话,但是完结还是得嘚啵嘚一下。   江柏屿和阮心糖的故事到这儿就happy ending了,希望大家能喜欢。   很感慨,这本我写了真的很长时间,后面还有一个姜糖夫妇少年时期的暗恋番外,明晚八点发,大家千万不要错过啦~   下一本打算开《奖杯和她,我都要》,是娱乐圈题材的文,定位轻松温馨小甜文(肯定不会像这本一样狗血哈哈)马上要开始连载啦,希望大家能收藏一波~文案我就放下面,请点击右上角进入我的专栏猛戳收藏吧(戳坏我赔嘿嘿)。   总之,谢谢各位大佬大天使大可爱一直以来的支持,下本见啦~   新文文案:   后来   许苑有天瞥见陆弃昨的新剧本,问他女主是谁。   陆弃昨说:“章舒前辈。”   许苑一听,两眼放光:“你们要演情侣?姐弟恋??你要演年下小狼狗???”   陆弃昨俊眉微褶:“我不演狗。”   “……”   许苑一双清澈的眼弯成月牙,笑眯眯贱兮兮:“大明星,这边建议您没事多上网冲浪呢。现在这种智障人设不讨喜哦。”   再后来,陆弃昨捏着她纤细敏感的腰肢,低沉性感的声音里裹着淡淡的威胁:“智?障?人?设?”   许苑腰间都是痒痒肉,忍不住眼角飙泪不知该哭该笑,连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老婆太皮怎么办?挠一顿就好了。(微笑)   某颁奖典礼后台采访。   手捧奖杯的许苑面对记者巧笑嫣然:“以前我的人生宣言是,我是要成为最佳导演的女人!所以今天能拿奖我真的非常开心非常圆满。”   刚领完奖下来的陆弃昨正巧路过,记者纷纷将话筒转向这位当红影帝:“陆弃昨先生,刚刚许导演说她的人生宣言是要成为最佳导演,不知道您有什么人生宣言吗?”   陆弃昨走到许苑身边,和她一起站在聚光灯下,宣誓主权般搂住她腰。   “我的人生宣言是,成为许苑的男人。”   许苑小脸一红,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没有没有,他瞎说他瞎说!”   然而记者们和直播间早已炸翻:“锁死!这一对给我锁死!!!”   大大咧咧萌新导演X温温柔柔顶流影帝 第100章 姜糖夫妇(番外)   “糖糖,还有多久?上学要来不及了。”阮棋晖敲着厕所门问。   阮心糖半个小时前进去,现在还没出来。   “爸,我拉肚子了,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吧,我大概第二节课能到。”   阮心糖拉得声音虚弱,在厕所里垂头丧气,好沮丧啊,刚上初中开学第一天竟然就要迟到。   “拉肚子?”阮棋晖又敲了敲门,“严重吗?要不要爸爸去给你买点药?”   “不用不用,你走吧,我待会儿自己去学校。”   “好吧,到学校来跟我说一声啊。”   “知道了。”   阮心糖撑着腮继续与马桶斗争。   等终于赶到学校时,正好第二节课开始,语文老师推推眼镜,凌厉的眉宇间皱起川字形:“虽然刚开学,但这都第二节课了,怎么才来?”   阮心糖赶紧解释:“我拉肚子,跟班主任请过假了。”   语文老师这才放她一马,“去坐吧。”   她找到自己的小闺蜜快步过去挨着她坐下。   小闺蜜小声问:“你真拉肚子还是睡过头了?”   “当然是真的拉肚子了!也不知道这老师凶什么凶,书都没发又不用讲课,迟到一会儿至于的嘛。”她嘟起嘴小声嘀咕,将书包塞进桌肚。   “坐下就别说话!听你说还是听我说?”语文老师的犀利视线像一束探照灯,啪地打过来。   阮心糖和闺蜜立即垂头坐好。乖巧.jpg   这样装乖坐了一节课,铃声一响,老师跨出门槛,教室里开始沸腾。   周围女同学激动地在讨论什么,阮心糖听了一耳朵,问闺蜜:“她们这么激动在说什么呢?”   闺蜜双眼亮成星星,一脸仰慕:“啊,早上不是开学典礼么,有个高中部的新生代表上台致词,哦嚯嚯~那个学长长得好好看!”   “有这么夸张么?”阮心糖才不信会有这种帅哥,怎么从来没见过?   闺蜜捧着脸笑:“可惜了,你没见着,等下学期开学吧。”   阮心糖本想装装正经,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八卦道:“真的那么帅?那你知道他是哪个班的吗?咱们去看看?”   “不知道。”闺蜜可惜地摇头,接着又笑了,“不过这么帅的学长就像星星一样,天一黑就藏不住的啦!”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呢。   小女生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听说有开学考试后大家就都把帅哥先抛到脑后了。   为了这个考试,阮心糖疯狂恶补暑假落下的知识点,每天睡得晚起得早,导致的后果就是在课堂上打起瞌睡。   那是下午第一节课,阮心糖一开始还能听见数学老师讲课,后来渐渐地发现他只张嘴没声音了,再后来她眼皮实在撑不住就像舞台上降下的幕布,黑板和数学老师在她这儿单方面宣布已谢幕。   “咚!咚!”   敲课桌的沉闷声将阮心糖一下惊醒,抬头就是数学老师那张千年面无表情的脸。   “老师……”   “哈哈哈哈……”突然从后排传来恶意的嬉笑声,“胖子嘛就是吃得多睡得也多!”   阮心糖猛地涨红脸,气得声音发抖:“胖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我家大米可养不出你这么胖的人。”   全教室都哄笑起来。   阮心糖觉得自己脸烫得能煎鸡蛋。   “好了!张淘,有你什么事儿啊?凑什么热闹?”数学老师一连声质问。   张淘不屑地且了一声,趴着不再开腔。   数学老师的视线又回到阮心糖身上,“去办公室帮我把作业抱过来,顺便醒醒瞌睡。”   阮心糖垂着头红着脸走出教室,教学楼的走廊上空空荡荡,经过的教室里有学生在朗读课文,老师在卖力讲课。   数学老师办公室在五楼,比较特别是跟高中部老师们在一起,也就是说她爸妈跟数学老师在同一间办公室。   她一路走一路掉眼泪,又气又委屈,在办公室外狠狠揉了两下眼睛,害怕进去碰见没有课的爸妈,被他们看见自己红着眼眶的样子肯定又要费力解释好久。   先偷偷伸出头看了眼,还好,办公室里只有一两位老师在,应该都去上课了。   抱起作业离开办公室,慢吞吞地走着,有些抗拒回去,更不想看见那些同学明明很想笑她却硬憋着的样子。   本来可以从五楼直接走楼梯下到二楼,却为了拉长时间故意Z字型下楼,偏要走过每一层走廊。   下到三楼,这一层都是高一年级,不经意间从一间教室的后门望进去,靠窗的位置光线朦胧,坐着一个干净清秀的少年。   真好看啊……   直到走过门口,阮心糖才停下脚步回过神来,刚刚好像有一瞬间的心空。   抬手贴在胸口,心跳好快。   假装不经意地折返回去,再次路过教室后门,又鼓起勇气看了一眼。   这时光线更好了,将那人看得更加清楚,清楚到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脸红,心跳加速,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下。   妈妈呀,他好帅!!!   教室里正在上自习,阮心糖抱着一叠作业站在人家教室后门对着某个方向痴痴张望。   这时的她只有一米五六,穿着宽松的淡蓝色校服,像颗蓝莓味儿的MM豆。   “喂,小豆丁,看帅哥这么入迷呢?”   坐在门口的一个男生首先发现了她,紧接着教室里的其他人也都转过头来。   阮心糖看见窗边那个学长也顺着动静看了过来,她像只被惊到的鸽子,扑腾着翅膀赶紧逃离视线的牢笼。   还没忘回去捡走掉落的一只羽毛——作业本,耳朵里听见门口的男生在笑:“我一直数着呢,这是今天第八个哈哈哈……”   有个低沉清朗的声音淡淡地回:“无聊。”   好丢脸,被人说无聊了。   一直到放学,阮心糖还满脑子是那张精致干净的侧脸。   她是第八个?看来帅哥果然是藏不住的啊。   这之后,就一直不敢再上楼,也没在其他时间偶遇过那位学长。   他们的教室之间只隔着一个天花板,她时长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猜测他应该是在哪个位置。   下课时还会在走廊上探头向上望,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看见的。   暗恋就这样渐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而那浇灌它的肥料和水则来自于那张朦胧侧脸。   时不时回想一遍,这颗小芽就长得更快更茁壮。   不想告诉任何人这件心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化学家,偷偷地培育着名叫“喜欢”的种子,在不知道种子能结出什么果之前,不敢让任何人来扰乱实验。   很快到开学考试当天,初一和高一是同一时间段,对调了教室当考场。   但教室是不够用的,所以阮心糖等一些学生被分配在活动室考试。   一整天考试结束后,阮心糖回教室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没想到从桌肚里摸出一个黑色硬壳笔记本,没有任何花纹。   只好翻开封面,见扉页上面果然写着名字和班级。   高一一班,江柏屿。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轻声念一遍:“江,柏,屿。”   “叮——”   放学铃响,她这才赶紧拿了笔记本上楼。虽然很多人考完试就离开了,但也许这个笔记本的主人还没走。   来到高一一班教室门口,想起来那个学长也是这个班的!   不会碰到吧?   会碰到吗?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叫住一个擦身而过的学姐,“学姐您好,能帮我叫一下江柏屿同学吗?”   那学姐上下打量她一眼,笑着点了头,“好,等下。”   她往教室里探头,叫道:“江柏屿,有人找!”之后又拍拍阮心糖的肩,冲她眨眼睛,“加油哦!”   加什么油?   阮心糖不明所以,而那位学姐说完话已经离开了。   还困惑着,一转头面前已经站着一个人,平视时视线还不到人家胸口位置。   毫无防备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魂牵梦萦了许久的帅气脸庞。   是他!真的碰见了!   阮心糖痴痴仰望着,一个字也讲不出口,心里的种子却迅速萌芽生长开花,十分梦幻的叫不出名字的花。   “我是江柏屿,找我什么事?”   阮心糖这才反应过来,忙递上笔记本,手止不住地抖:“这这这是您的笔笔记本,落在我课桌里了。”   江柏屿接过,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谢谢。”   说完他转身进了教室,阮心糖还呆愣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结果没料到江柏屿竟然又回头了!   “还有事吗?”   阮心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没事,我我我走了。”   一紧张就结巴,这毛病真的太讨厌了。   回去的一路上阮心糖都在回想还笔记本的画面,越回想越想钻进地缝里去。   回家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照镜子,扯扯宽大的校服,弯起嘴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想象对面站着江柏屿。   不行,太胖了!   她脱下校服半个身子埋进衣柜,翻找自己最漂亮的裙子。   最后套上裙子,又对着镜子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   还是好丑啊!!!   那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阮心糖被自己丑哭了。   转眼,上了初二。   阮心糖觉得自己的暗恋心情已经沉淀下来,偶尔在学校碰见江柏屿,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激动地像个小女生一样了。   她成熟了,她只是会红着脸跟在他身后,像个奇怪的跟踪狂……   喜欢江柏屿的人真是太多了,别人都毫不掩饰,只有她偏偏要藏起来。   听见闺蜜和其他几个女同学讨论他,阮心糖就偏要假装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杠一句:“我觉得他很一般啊,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帅嘛。”   闺蜜凑过去,拿审视的眼神盯住她:“那你每次看见他脸红什么?”   阮心糖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回:“才没有,应该太阳晒的吧。”   闺蜜轻哼一声,“不喜欢就算了,我还少一个竞争对手呢嘿嘿。”   阮心糖偷偷在心里想,我喜欢谁可不会像你们这样宣扬,我要把他放在心底深处,闷声干大事!   北阳市在十月迎来了雨水期,连绵细雨下了半个月。   这样的天气,老师们都不怎么拖堂,让学生能尽早回家。   但阮心糖那天因为等他爸开会,在办公室待得很晚,连作业都做完了。   后来他爸发来短信,一时半会儿会议还结束不了,让她先回家,于是阮心糖撑了伞自己回家。   经过学校的自行车棚,撞见张淘和他的几个朋友聚在一起。   本想远远躲开,就算张淘骂她小胖妹、胖子、阮胖,她也绝不会跟这种智障多费口舌。   突然有很小声的狗吠声从那边传出,接着张淘怒骂:“我靠,这死狗还敢咬我。”   阮心糖瞥见他脚下瑟缩着一只灰色小狗,张淘抬脚就踹,小狗发出威胁的声音,但是太虚弱,不具备丝毫的威慑力。   张淘的朋友笑着将脚踩在狗身上,来回搓:“这毛当抹布还不错嘿。”   看见这幕阮心糖一股怒火自丹田而上,直冲脑门,收起伞挥舞着就冲了过去。   “滚!都给我滚!”   张淘和他的几个朋友都被这突然的行为吓得退后半步,不过等张淘看清原来是阮心糖时,上前狠狠推了她一把:“滚?你他妈叫谁滚?”   阮心糖动作迅速的将小狗抱起护在怀里,想跑开却又被张淘的朋友抓住。   “往哪儿跑?这狗可是我们的,放下!”   “这分明是学校里的流浪狗!”阮心糖提高音量瞪着眼睛,想给自己壮势。   张淘讥笑,“那又怎么了,我们先看见就是我们的,怎么,阮胖,还想跟我们抢狗啊?”   阮心糖不想跟他们多废话,怀里的小狗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挣扎着要走,张淘却用力推搡她,不时还踢她一脚,干净的校服立即印上脏脚印。   她气极,一只手抱狗,一边跳起来去抓张淘的头发,将他扯得嗷嗷叫。   这是战争打响的标志,旁边张淘的朋友见状立即也撸袖动起手。   她因为护着小狗没法发挥全力,虽然以少对多她肯定打不过,但可惜的是,还手的能力近乎没有,很快就被他们按在地上揍。   拳头密集得像顺着自行车棚滴下的雨点。阮心糖咬牙死死护着小狗,听见它不停在微弱地反抗:   “汪!”   “汪!”   “汪!”   别叫了。   她本来一点也不想哭,不想示弱,但听见这么惨的叫声突然觉得他们这一人一狗都可怜死了,眼泪就这么忍不住了。   “死胖子,长这么胖,踢起来都他妈费劲!”   “就是,你个死胖子,还敢跟我们抢狗?”   “还他妈扯老子头发?你他妈再扯啊!”   张淘和他朋友一直在骂,一直在骂,骂到阮心糖想捂耳朵。   但是捂耳朵的话,就没法护着小狗了。   “喂!干什么呢?”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冽低沉的声音。   张淘几人都停住动作,转头见是一个比他们高许多的男生,从他的校服判断是高中部的。   “没干嘛,你想干嘛?少管闲事啊……”话音未落,猝不及防挨了一拳。   “欺负一个女生,这么不要脸?”对方就连骂人语气也这么平淡。   “你他妈谁啊?我们欺负她关你屁事儿啊!”张淘喊。   然而喊完又挨了一脚,最后被这位高中部的学长揍到爬不起来,连身边的朋友都看呆了不敢上前。   阮心糖听见那个低沉清朗的声音不急不慢地说:“听好,她是我妹妹,你们如果再敢欺负她,后果自负。”   张淘的几个朋友对视一眼后,扶起张淘慌忙撤了。   阮心糖从地上爬起来,窘迫地要死,慌忙拿手擦脸,却将一张脏脸擦得更花。   她觉得江柏屿好像笑了下,递给她一包纸。   “谢谢。”她嗫嚅着说道,小脏手握紧了那包纸。   “不用谢。”   江柏屿将刚刚混乱时她丢在一旁的雨伞也捡来递给她。   之后他便转身离开,走出两三步,像想起什么似得停住,侧了身看她,对她说:“不用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怎么快乐怎么活。”   阮心糖忍了好久的眼泪,瞬间决堤。   泪珠在她脏兮兮的脸上滚出一条条印子,而江柏屿的背影在她朦胧的泪眼里越走越远。   抱着小狗她先去找了一家宠物医院,挂完号就坐在门口等,旁边的小狗们尽管也是来看病的,但都比她这只活跃许多。   怀里的小狗睁着眼看她,眼眸清澈无辜。   它或许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欺负,就像阮心糖也不知道自己的胖到底怎么招惹到别人,为什么都热衷于给她取外号,为什么要对她恶言相向。   医生看过小狗后,说情况很不乐观,身上的伤还可以手术,但它不止有伤还有病。   “没有办法了是吗?”阮心糖两眼含泪,还在期盼一个希望。   医生摇头,建议她将狗留下,医院会安排它走完最后一程,他们医院对于这种流浪狗有这样的服务。   “如果你要带它回家,可能后续会比较难处理。”   这是医生的建议,阮心糖听从,最后留下缘分已尽的小狗,自己一个人出了宠物医院。   他们谁也没有抛弃谁,能共同经历这么一场是他们的缘分。   只不过这缘分太短。   她举着伞,在细雨中沉默着边走边哭。眼泪流下她就抹掉,流下,就抹掉,直到将眼睛周围都搓红。   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回到家门口,听见有人喊她:“糖糖!”   阮心糖一瞬间再也绷不住,扔了伞扑进爸爸怀里委屈大哭起来。   “怎么了?你这孩子,哭什么?”   “我要减肥!”   自那天起,阮心糖开始了她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发誓要完成的减肥大业。   每天早上她都会跟着爸爸先在楼下跑两圈再去上学。   而妈妈因为一直带着高三年级,每天总是早早就离家去学校,晚上也很晚回来。   马上就要校运动会,早上跑完步,阮棋晖开玩笑说:“报个长跑吧,爸爸到时候肯定去给你加油。”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上学的路上,阮心糖认真的思考了这件事。   跟着爸爸刚一进校门,突然听见有个熟悉又好听的声音跟她爸打招呼:“阮老师好。”   “噢,柏屿啊,上次考得不错,第一节课过后来帮我改下卷子吧。”   阮心糖拼命往爸爸身后藏,脸又红得一塌糊涂。   “好,那我先去教室了,阮老师。”   “去吧。”   阮心糖从爸爸身后探出头去看,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爸,你可真会指使你的学生帮你干活哦。”她嘀咕道,被推了下脑袋。   运动会当天,阮心糖早早地做着准备,虽然张淘一直在给她泄气,还说些打击的话,不过她已经练就充耳不闻的功力。   说吧说吧,迟早烂舌头。   操场上很多项目都在同时举行,阮心糖没比赛前就跟着闺蜜到处逛,想知道江柏屿有没有参加什么比赛。   但是逛了一圈也没发现他人,最后只能先去准备自己的比赛。   阮心糖一直觉得自己是挺有韧性的一个人,但自己跑和比赛跑是不一样的,对手时刻都在弯道超车给你压力,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   “调整好呼吸!”   “加油啊!”   每次经过自己班级,闺蜜和同学都在给她加油打气。   她觉得自己必须静下心来好好跑,她不是冲着第一来的,但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胖又怎么样,胖子也是有无限潜力的!   一圈,两圈,两圈半,就快结束了……   阮心糖突然后劲不足,好几个比她慢的都迎头赶上,她心里着急,气息又开始不稳。   “糖糖!加油啊!”   是爸爸的声音。   原来爸爸正站在终点等她,而他旁边,竟然还站着江柏屿!   那一瞬间,阮心糖觉得奖牌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只有江柏屿。   她脚下突然就像踩了加速器,最后一刻疯狂加速。   对不起了爸爸,江柏屿本人比您的鼓励还要让人振奋啊啊啊啊啊!   怀着这种打了鸡血的心情跑过终点那一刻,阮心糖觉得江柏屿比任何时候都更触手可及。   阮棋晖上来欣慰地拥抱她,而江柏屿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们,并没什么表情。   阮心糖还是不敢上去跟他讲话,这时裁判让她过去领奖,她是第一名!   她比其他所有人都胖,但她是第一!   开心地跳上领奖台,阮心糖笑得见牙不见眼。   但人群里有一个逆行的背影,江柏屿走了……   他有没有看见自己领奖这一刻呢?这在阮心糖心里成了一个谜。   又是一个春夏秋冬过去,阮心糖来到令人头大的初三。   作为两个教师家长的女儿,她的升学压力比别人都要大。   虽说攀比是一种非常不好的风气,但总听见爸妈讨论哪个老师的女儿又考了第一,又考了钢琴八级,又拿了奥数奖,阮心糖深深地感到惭愧。   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叫“看谁的暗恋憋得最久”奖?这方面她一定能拿第一。   她初三,江柏屿就是高三。   高三,意味着毕业就会永远离开这座学校,不知道奔向何方。   但那肯定都是阮心糖无法企及的未来和远方。   离高考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睡不着。   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着江柏屿,在夜里心纠得难受。   初三学生的体育课没有像高三那样被霸占,因为他们中考是要考体育的。   不过平时老师训练完会放他们自由活动一会儿。   阮心糖喜欢和闺蜜还有几个同学在教学楼后打羽毛球,地方倒是宽敞,就是旁边有两颗茂密的大树,羽毛球非常容易挂在树杈上。   这不,又挂上一颗。   “怎么办?重新买?”   “太高了,够不着啊。”   “其实也不算高,主要是我们几个太矮。”   “叫体育老师来帮忙?”   “算了,别叫老师。”   大家都望着羽毛球一筹莫展时,阮心糖的那股倔劲儿上来了,在树下一蹦一跳,伸长了手去够。   她费劲跳起又空手落地,“就差一点了!”   “差得远着呢!”闺蜜无奈地看着她手指尖跟树枝的距离,感觉有一个银河系那么远。   “别白费功夫啦,你这一米五八的个子够得着才怪。”闺蜜吐槽道。   阮心糖不理她,满头大汗继续蹦跳,别说,这项运动还真累啊……   就在这时,突然压过来一片阴影,风拂过脸庞,他手越过她头顶,轻轻松松将羽毛球摘下。   羽毛球在他手里,就像指尖开出的一朵花。   江柏屿的校服还是那么干净,身上味道还是那么清新,阮心糖呆住了。   他刚刚是跳起来帮她摘下了羽毛花是吗?啊不,是羽毛球。   怎么办,好帅……   阮心糖心里的自己已经像日本动漫里那样夸张地喷起鼻血,但表面还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盯着羽毛球没反应。   闺蜜挤过她接下江柏屿递过来的羽毛球。   “谢谢学长!”   “谢谢学长了。”   “学长你刚刚好帅啊!”   周围所有人看起来都比阮心糖更激动。   可只有阮心糖知道自己心里已经狂啸了多久。   “不用谢。”   江柏屿清朗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   “学长……”   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可惜声音太小就像蚊子叫,瞬间被淹没在闺蜜几人的叽叽喳喳里。   下定决心抬头,她张嘴刚要再喊,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只好又将嘴合上。   没关系,她一定还有机会的。(哭)   高考越来越逼近的时候,学校发起了一个活动。   给全校低年级的同学每人发了一张明信片,可以匿名也可以不用,写上自己的祝福语,在高考前一天送给即将高考的学长学姐们。   不用说,江柏屿肯定是众多学妹中的首选,明信片大概能收一麻袋。   阮心糖拿着明信片就开始犯愁,先不考虑江柏屿会不会看的问题,她压根儿不敢送啊。   没错,看看墙角那箱情书,她承认她就是这么一个怂包。   这种东西要托别人带过去,好像也不是很合适,显得很没诚意。   正发愁,闺蜜问她要写给谁。   “我写给江柏屿学长,你呢?”   “我……”刚要说她也是,想起来她在闺蜜面前一直是对江柏屿无感的清醒人设,便忍住没说。   “你不会也写给江柏屿学长吧?”   “当然不是了,我才跟你们不一样,审美那么大众化。”   闺蜜笑着推她:“哟,你审美小众,那你倒是说说,你要送给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阮心糖嘴硬到底。   不过到底为什么要塑造这种清醒人设啊,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最后她还是匿名写了一张,都是些很泛泛的祝福语。   时间很快来到高考前一天,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只在学校待一个上午,专门留时间互相道别以及接收低年级同学的祝福。   闺蜜硬拉着阮心糖一起上去,说到底,闺蜜也不太敢一个人去送明信片。   “感觉他虽然也挺客气,但又很冷漠的样子,我怕他不收。”   “你拉上我也没有用啊。”阮心糖说。   闺蜜说:“不啊,我拉上你是要看看你的小众审美!”   阮心糖心想待会儿随便找个学长或学姐给了算了。   她们来得比较晚,递明信片的人少了很多,不然冲江柏屿的受欢迎程度,她们非得挤得头破血流不可。   江柏屿和自己的一个男同学站在走廊上,背对着外面,不知道在聊什么。   阳光从头顶洒下,他背着光,阮心糖依旧能看清他的五官,早已印在她心里了。   闺蜜拉着她走近,她能感觉到闺蜜的手一瞬间握紧了她。   没等她们开口,江柏屿身边的男同学已经笑道:“给江柏屿送明信片的吧?来,丢这儿。”   他拉开一个纸袋,阮心糖瞥了眼,嚯,这一丢下去瞬间就不知道哪张是自己的了。   “谢谢。”江柏屿的谢谢已经说到麻木。   “不用谢,祝您高考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闺蜜说,将阮心糖的手又握得更紧了。   阮心糖吃痛,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暗自忍下。   那位男同学笑了,“他这样的大神早就被心仪的学校保送录取了,参加高考不过是去体验生活。”   阮心糖看到江柏屿警告似地看了男同学一眼,好像不希望他说太多。   她拿着明信片不知道要不要也丢进纸袋。   “同学,你送不送啊?赶紧的啊,丢完我们要走了。”   阮心糖最后看了那沉甸甸的纸袋一眼,将明信片递给男同学:“学长,我这个是送给你的。”   男同学愣住,闺蜜和江柏屿的眼神也都聚集在她脑门。   阮心糖心里的自己正在疯狂挠墙,泪流得像两条大河那么宽。   “给我的?”男同学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啊。”   阮心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闺蜜下的楼,怎么回的家。   这回是真的结束了。   她的暗恋,朦朦胧胧地开始,阴差阳错地结束。   那一晚,阮心糖就跟第二天要高考的万千高三学子一样焦虑得没睡好。   半夜爬起来翻箱倒柜找了张明信片,打算重新写一张。   她先在纸上打好草稿,一遍又一遍修改,但不管怎么改,都不是非常满意。   一张明信片根本没办法表达她这三年的感情。   干脆将那箱情书送给他算了。   脑补了下,江柏屿高考完出来,她抱着一个纸箱上去,说这是我这三年给你写的情书。   呵呵,旁边的人肯定在想她是从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   写写写,改改改,一晚上就这么过去,阮心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醒来时,头重脚轻,这熟悉的感觉……   发高烧了!   爸妈都去监考了,家里就剩阮心糖自己,看了眼时间,下午1点。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自己拿了钱出去找就近的诊所输液,这液一输上,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墙上的挂钟显示六点。   “护士姐姐,你们这钟是不是快了?”她哑着嗓子问。   护士姐姐看一眼挂钟,又看一眼自己手机,“哪里快了,就是六点没错。”   离今天的考试结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她华丽丽地错过了送明信片的时间。   回家的路上,碰上爸妈也正好回来,问她干吗去了,才知道她今天发烧,晚上给她做了不少好吃的。   吃完饭阮心糖又重新振奋精神,没事,还有明天。   嘿嘿,高考得考两天,她知道。   但她没料到的是,第二天还有第二天的突发情况!   当天一早,阮心糖无力地盯着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锁在家里。   给爸妈打电话,统统关机。   真是不得不让人猜想她的计划是不是被爸妈知道了,所以通过这样的方法来阻止她早恋!   阮心糖欲哭无泪,只祈祷他们能赶紧想起来自己女儿被反锁在家里了。   直到下午五点,阮心糖就像一只被遗弃的玩偶,始终没被想起来。   五点四十,妈妈回来开了门,惊讶道:“哎呀,我早上出门反锁了是吗?哎哟我这脑子,肯定是一顺手就锁上了,糖糖,吃饭了吗?”   阮心糖连哭也没时间,像一阵龙卷风一样快速卷出了门,“我出去一下!”   是不是来不及了?   不知道。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一定要见到他,一定要将明信片送到他手里,告诉他自己喜欢了他三年。   能不能不要让她失去他的所有联系和信息,不要像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一样从此在她生命里消失。   越来越靠近学校时,广播站还没下班,广播里主持人说下面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爱的代价》。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阮心糖一边跑一边很想哭。   离学校还有一百米时,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刚走出学校大门,踩着旋律“走吧,走吧……”   突然很想拔掉广播,不要再催了!   她拿出那年长跑最后冲刺的劲儿来,相同的是,终点还是江柏屿,她一直很喜欢的江柏屿。   江柏屿从学校门口到上车的距离只有那么几步。   阮心糖跑两步,他来到车前;   阮心糖再跑两步,他弯腰上车;   阮心糖拼命地跑,车子已经带着他离开。   跟那年不同的是,这回,她没有对手,但是前方也没有了终点。   一瞬间很迷茫和无措,人怎么可能追得上车?   她脚步停下来,撑着膝大口喘气,任由车身消失在视线尽头。   广播里富有时代感的温柔女声还在唱:“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阮心糖瞬间泪崩,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过跑完八百米再哭出来,那感觉就像溺水一样,不知道该呼还是该吸。   她呆呆地站了良久,直到广播站也下班了,歌也放完了,学校大门也关了,影子被落日拉得很长了,脸上汗水和泪水也凝固蒸发了,才孤零零转身回家。   走着走着,又蹲下身抱住自己大哭起来。   她真的好没用。   送张明信片也这么艰难,为什么偏偏就她这么倒霉,为什么她努力了也没有结果。   为什么啊。   ……   正闷头哭着,被泪水模糊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皮鞋。   她顺着鞋一路望上去,精致的黑色西装,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腕表……这是一个成熟男人。   他弯下腰,像大哥哥一样摸着她头顶,温柔微笑:“嗨,糖糖。”   这声音好像穿越了时空。   “呜哇……”阮心糖超委屈地扑进他怀里,“不要走……”   明信片从她手里滑出,顺着风飘啊飘,好像长了翅膀,飘得好高好远……   直到彻底看不见。   番外完。   结束啦,很想要摸摸小糖糖的头,没事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准备下一次的重逢呀。 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