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余念作者:方浅   文案:   对门邻居是个变态,他说他暗恋了我十几年   新文求收呀,感谢!   看似高冷霸道攻钟星惟x脑回路新奇受汤知夏   汤知夏最近特别倒霉,出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醒来时病床前是个不认识的人,那人一直缠着他,从医院跟到家,到家才发现那人住他对面。   对门邻居似乎是个变态,总喜欢盯着汤知夏看,汤知夏每天会在各种场合遇到他,汤知夏吃什么他点什么,汤知夏买什么他买什么。   某天夜里汤知夏被屋里动静惊醒,新邻居站在他床前向他表白:“我喜欢你十几年了,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后来汤知夏才知道新邻居钟星惟是他同学,但他说他喜欢了汤知夏十几年,为什么汤知夏一点都没感觉到呢?   又为什么他说喜欢的时候汤知夏心那么痛。之后的相处中汤知夏发觉处处透露着不对劲,钟星惟给他吃的药有股甜味,钟星惟在两年前便搬到了他对面,钟星惟像是在他身边放了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久后汤知夏无意在钟星惟家找到一部旧手机,手机备忘录里几乎全是同样的内容:“我很想你”、“憋着”、“我想见你”、“忍住”。   (文案废,就这样吧,说多剧透) 第1章 对门邻居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说:“未婚妻”后文解释(求海星求评论,谢谢谢谢!)   乌云从天边压过来,汤知夏加快脚步往回跑,刚从电梯里出来手机嗡地震动了下,掏出手机又是那个陌生号码,直接长按关机键,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了。   进屋找拖鞋,不知道之前是怎么买鞋的,两双拖鞋都大了一码,鞋柜里的运动鞋、皮鞋全都大了,难不成出了场车祸还把脚撞小了不成?   懒得理,索性光脚进屋,桌上的鸢尾早谢了,花瓣散落在花瓶四周,上次出门急窗户没关,一部分早已干枯的紫色花瓣被风吹落到地板上,汤知夏也懒得去打扫,现在只想睡觉,头痛得厉害。   才把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走静下心来合上眼,门铃催命似的响,汤知夏闭着眼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往门口砸,翻了个身蒙住耳朵继续睡。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窗户被关上了,桌上的花换成了一束白色郁金香,地板被拖过,汤知夏有点懵的坐在沙发上,在想自己是不是刚刚梦游起来打扫了。   呆坐了几秒,越坐越觉得浑身不舒服,得先洗个澡。   刚站起身一阵眩晕又坐回去,意料之外的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那人半扶半抱着他,在他身后说:“你醒了?饭做好了,先吃点东西吧。”   汤知夏汗毛一竖一个反肘杀往后怼,身后那人闷哼一声放开他:“这招你是越练越熟了。”   是那个变态!   住在他对面的跟踪狂死变态,他叫什么来着?   汤知夏强壮镇定,提高声量给自己壮胆:“死变态,你怎么进来的?”   变态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晃晃指尖的钥匙:“你忘记了吗?你前几天在医院拿给我的,还有,你以前都是叫我星哥的。”   汤知夏打了个寒颤,星哥?   想起来了,变态的名字叫钟星惟。   “钥匙还我,从我家里滚出去。”   给他钥匙,不可能!自己进门还是请的开锁公司,钥匙不知道在那场车祸中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密码锁的密码也不记得了,有钥匙怎么会给他。   “你先吃饭,我看着你吃,吃完我就走。”   汤知夏扬着下巴强撑气势,一把夺过钥匙指指门:“我不想说第二遍。”   “好好好,我马上走,有事叫我,你大声叫我能听得见。”   听得见有鬼了,隔着两堵墙两扇门的,反正有事也不会叫他。   门被带上汤知夏整个人一松懈又瘫了回去,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图什么呢?   事情要从一周前先说,一周前汤知夏订婚,他记得他没喝酒,宴会结束后他送两个朋友回家,返程时在高架桥上与对面大车相撞,等他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医生告诉他车子侧翻时撞伤了脑袋,昏迷了几天,脑子里现在还有一大块淤血。   汤知夏问医生为什么不安排手术,医生给出的答案是不用手术,淤血会慢慢消散。   行吧,听医生的,反正除了记性有些错乱其他一切正常。   奇怪的是住院一周他家人都没去看望过他,照顾他的是一个护工大叔,大叔说是救护车接他来的,他昏迷的时候有个姑娘来看过他,跟姑娘一起来的还有个小伙,小伙每天都来,姑娘只来过一次。   汤知夏猜大叔说的姑娘是他未婚妻,想给未婚妻打个电话居然想不起她手机号码,他自己的手机在车祸中报废了,大叔说那个小伙拿去帮他维修了。   正说着小伙进来了,汤知夏盯着他看了好久硬是没想起他是谁,不是家人不是朋友,不是同学不是同事。   “我认识你吗?”于是汤知夏问。   那人当时比汤知夏更震惊,说话时手抖个不停,他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耳朵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看看医生?”汤知夏指指耳朵。   那人脸色惨白的退出病房叫来医生,医生扒拉着汤知夏眼皮看半天,说:“嗯,可能失忆了,不过应该是暂时的,淤血散了就好了,注意多休息。”   那人摸了下汤知夏脑袋,问:“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汤知夏像看傻子似的看了眼他:“我只是失忆不是傻,我是钟星惟。”   那人叹了口气指指床头病历卡上“汤知夏”三个字,说:“你是汤知夏,我才是钟星惟。”   “有病。”汤知夏翻身又睡了。   直到护士来给他打针叫他名字:“汤知夏,汤知夏,听到应一声,该打针了。”   汤知夏支起身,“我叫钟星惟。”   护士又跑了出去,再进来时警官和医生一起进来的,警官交给他一个钱包,隔着透明证物袋汤知夏看到驾驶证上的名字“汤知夏”,汤知夏跑去洗手间对着驾驶证上的照片照了半天镜子这才认了自己是汤知夏这个实事。   都怪那个钟星惟,肯定是他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在旁边念了“钟星惟”三个字,导致汤知夏一时脑子没拐过弯记岔了。   那天后钟星惟每天都来陪床,赶都赶不走,某天夜里他拉着汤知夏的手说:“我喜欢你很久了,让我照顾你。”   他当时应该是深情款款的说这话,汤知夏只觉寒气从脚底直袭天灵盖,连带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在汤知夏眼里都变得阴森起来,哪有人在病床前向一个直男表白的,太惊悚了。   终于有一天那人没来,汤知夏找医生办理了出院手续开溜了。   从医院出来感觉空气都变甜了,汤知夏打了辆车报了个地址坐在车里哼着歌儿欣赏街景,车祸并没给他留下不敢坐车的后遗症,下一个红绿灯口他的歌声戛然而止,跟他并排着等红绿灯的不是钟星惟又是谁!   他还特意降下车窗对汤知夏笑了笑。   汤知夏扭过头骂了声“有病”。   到小区门口,汤知夏买了份饭拎着往回晃悠,刚进电梯一只手卡了进来,钟星惟的声音传过来时汤知夏差点没把饭扔他脸上,他说:“等下。”   “你跟踪我?”   钟星惟拎着跟他同样的茄子饭,笑着说:“我也住这里。”   汤知夏瞥了他一眼,按下电梯键9,然后向他扬了扬下巴:“你几楼?”   “跟你一样。”   汤知夏往一旁闪了闪跟他拉开距离,又抬头看了眼监控摄像头,还好,监控是正常运行的,谅他也不敢在监控底下出手。   待会儿让他先出电梯看他进哪个门,如果汤知夏没记错的话一层楼只有两户。   到了9层,汤知夏向他扬了扬下巴:“你先请。”   钟星惟很欠的耸耸肩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走出电梯停在902门口,慢悠悠地按下密码锁,门开后冲电梯说:“楼下等电梯的人该骂了,停在9楼这么久是在干什么?”   汤知夏赶紧出来走到他对面的901门口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禁怀疑他所谓的暗恋了自己十几年的说法,这哪像暗恋,倒是像来讨债的,专门来气自己的。 第2章 “我们不合适”   作者有话说:   汤知夏进门后立马按下保险锁,然后趴在门上眯着一只眼通过猫眼往对面看,变态还真的住他对面,用密码开的门,他进屋关门时还对汤知夏的房门笑了笑。   一阵风不知道是从阳台还是从厨房吹过来,汤知夏打了个喷嚏,思绪被打断,摸了下肚子,不饿,也不管那人做了什么饭,甚至懒得挪下位置,就着沙发又躺了回去。   刚躺下又想吃药没吃,今天不想吃药,汤知夏拉过靠枕蒙在头上,在把自己蒙窒息前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已经亮了,汤知夏浑身使不上力,从天黑睡到天亮,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么睡过觉了,坐起身发了会呆。   奇怪,睡前明明是在沙发上,这会儿醒来却是在卧室的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玻璃杯,杯底白色的牛奶渍还在,旁边似乎还散落着些许粉末状,汤知夏用指头沾起来点闻了闻,一股奶味,大概是奶粉吧。   房子里很安静,汤知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开始看《武林外传》。   看到“痴秀才思念郭芙蓉,醋湘玉刁难祝无双”那集时,汤知夏又睡了过去。   这次醒来肚子叫了,真的饿了,汤知夏穿着大了一码的皮鞋去小区门口的快餐店打包。   大一码的皮鞋穿了也硌脚,踏步的声音还大,汤知夏想,等回家就扔掉它。   好巧不巧,他刚等来电梯对门的钟星惟也开门出来,他冲汤知夏笑笑:“中午好!”   “好什么好,出门就碰到你,真倒霉!”   钟星惟还是笑着看着他,眼神很深,深不见底,汤知夏打了个寒战不敢跟他对视,只是往电梯角落挪了挪。   点菜时汤知夏点了咸鱼茄子,刚付完钱听到钟星惟说:“一份咸鱼茄子打包,谢谢。”   汤知夏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钟星惟一眼,为什么总喜欢照样学样,暗恋他也不用连吃的都跟他一样吧?弄得汤知夏心里发毛。   钟星惟冲他扬了扬眉毛,跟他坐在同一张桌等。   两份是一起拿出来的,汤知夏更不爽了,厨师肯定是两份一起做的,一想到他跟自己的饭菜是同一锅出锅的,汤知夏更气。   同乘一部电梯上楼,依旧各据一角,电梯里隐约飘着食物的浓油味,汤知夏有点反胃,他不知道是不是车祸后遗症晕电梯。   到了九楼汤知夏抢先一点跨出电梯打开门冲回家,气呼呼的坐到茶几前吃饭,他喜欢盘腿坐在地上吃东西,有沙发不坐,凳子也不坐,不管冬天夏天都喜欢坐地上吃东西。   才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盯着茄子发呆,出了场车祸味觉也变了吗?为什么茄子饭这么难吃,为什么茄子里要放咸鱼粒?   坐到屁股发冷,敲门声响起,汤知夏慢半拍的挪过去开门。   钟星惟探头看向茶几:“饭不合胃口?家里有食材吧,我来做饭。”   “你自己想吃吧,你跟我买的同一家,是不是很难吃?我就说我味觉没问题。”   钟星惟门没关,指了指他家客厅:“很好吃,一直是以前的味道,我吃完了,不信你去看,真的只是怕你没吃好,你忘了你在医院这些天每次点的茄子都没吃完?”   好像是,那得记着以后一定不要再点茄子。   肚子不合适宜的发出饥饿的抗议声,助长了钟星惟登堂入室的底气,他从汤知夏身侧挤进门:“去帮我把门带上,我看看冰箱有什么,将就给你做点,再不吃你又该饿吐了。”   汤知夏愣愣的站在原地,很想抗议,我不是饿吐的,我真的不饿,一点都没感觉到饿,肚子要叫让它叫好了,吐是因为想到要吃东西害怕的吐了。   但汤知夏没说,医生和护士,还有护工大叔都说人不吃饭养不好病,不管饿不饿都要按时吃三餐。   冰箱里只有番茄和鸡蛋,汤知夏倚在厨房门边看着钟星惟拿出三个鸡蛋一个番茄,啪啪几声鸡蛋被磕进碗里,汤知夏有点难受,又去拿了一个鸡蛋敲破打进刚刚的三个鸡蛋碗里,很不开心地说:“为什么不打2个或4个,6个也行啊,为什么是3个。”   不是疑问句也不是陈述句的语气,钟星惟看了一会他,难得的没呛声:“对不起,刚拿少了一个。”   说完他在汤知夏的注视下又打开冰箱拿出一个番茄,说:“番茄就两个吧,够吗?”   看到是双数汤知夏心情勉强好了一点,点头:“不知道,都可以,随便吧。”   过了十几秒,钟星惟开始切番茄了,他突然又很肯定地说:“够的,我一个人吃不完。”   钟星惟做饭很快,茄子被他端走了,茶几上只有米饭和一盘番茄炒鸡蛋,他叫汤知夏:“小夏过来吃饭。”   汤知夏从沙发坐起来,眉头一皱:“小夏听起来挺奇怪的。”   “浓汤宝,小知了,小夏,三个都是我以前叫过的,你现在喜欢哪个?”   “……”   我喜欢你没有嘴。   过了几秒,汤知夏带着别扭的情绪问道:“那个,我们真的是同学吗?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钟星惟微叹了口气,“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十五岁,我十六,今年你二十七,我二十八,我们认识了十二年,高中一起念的。”   “那是挺久的,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先吃饭吧。”   番茄炒鸡蛋卖相不错,红黄分明蛋是蛋番茄是番茄的,不像上次在医院点的外卖,只有番茄,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鸡蛋碎沫,汤知夏喜欢用汤汁拌着饭吃。   舀了两勺番茄鸡蛋拌进米饭里,还好,比咸鱼茄子饭味道好多了,至少能尝出咸味,还略带一点酸味,勉强吃了两口,那种喉咙被扼住、胃酸使劲往上涌的感觉又来了,汤知夏放下碗,喝了两口水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感,揉着胃说:“我吃饱了。”   “才吃两口,再吃点吧,吃不下饭我给你煮点粥。”   汤知夏摇头:“可能是淤血还没散,影响食欲,我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别给我做了。”   “米饭保温着,你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好吗?”   汤知夏被他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刺激的打了个寒颤,这语气,这声音,好像在对一个行将就木即将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说的话:“别别别,不用了,也不要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想吃什么趁早吃,想干什么趁现在去干?”   钟星惟很用力的揉了下他脑袋,“瞎说什么,只是看你最近瘦了。”   汤知夏往后退了一点,还是坐在地上,拉下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警惕地盯着钟星惟:“你说你暗恋了我十一年。”   钟星惟也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最终还是钟星惟先妥协:“没错,然后呢,你的下半句是什么?”   “暗恋不应该都是小心翼翼的吗?你这登堂入室的架势倒像是强取豪夺更多一点,暗恋说出来就是明恋了,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暗恋久了,爆发了,看到你要订婚吃醋了,黑化了,憋不住了,也不想憋着了,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好像也说过得去,看到暗恋的人订婚任谁都受不了这打击。   “勉强相信你吧,但是我必须告诉,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我是个直男,比电线杆子还直,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何必为了我这一根电线杆放弃一整片森林呢,你很好,我们不合适,你越是这样我越讨厌你。”   钟星惟抽了张纸巾擦着茶几上刚刚盘底印出的印儿,点头道:“嗯,没关系,等你好了我就走。”   汤知夏心里有点堵,堵得更想吐了,这人怎么这么拗。   “我有点困,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钟星惟帮他关好窗锁好天然气阀门,又进厨房拿走水果刀和菜刀,这才回去,到门口比划了下手里的刀,做了个切菜的动作,说:“刀借我用用,我家还没买厨具,我回去切点明天的菜备用。”   “砧板你不借啊?”   “不用,你饿了记得吃,叫我也行,我再来给你做。”   门被他带上,终于又安静了下来,汤知夏放下抱枕回卧室睡觉。   卧室的床很硬,硬到硌肩胛骨,枕头又很软,软到一躺上去像是头部掉进棉花堆里,怎么睡都不舒服,身体下硌的骨头疼,头又感觉是倒立的,睡得汤知夏脑子一阵一阵抽。   迷糊之际似乎听见卧室门锁转动的声音,强烈的压迫感逼近,最后停留在床边,一声叹息久久缠绕在耳畔。   是谁?   是钟星惟吗?   过了好久,压迫感逐渐消失,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后彻底被隔绝。   汤知夏努力睁眼却始终没能抬起眼皮,最后在混浊的意识中沉睡过去。 第3章 “医生说你梦游”   作者有话说:   在汤知夏第不知道多少次努力睁眼望向窗外后,天终于亮了,他松了口气,窗帘该换了,太厚了,阳光透不进来,天应该五点就亮了,阳光七点才能透进来,这两个小时够汤知夏做很多事了,比如晨跑,听音乐,哦,不行,太早听音乐楼上大妈会下来投诉,那就看书,总之两个小时能做很多事。   说起跑步,汤知夏想起这几天都不用去提早公司,是该去跑跑步了。   从床上下来时看到床尾被单上的一层泥沙汤知夏愣怔了下,抬脚看了眼,脚底板全是泥沙,汤知夏头皮发麻的往客厅走,泥沙脚印一直延续到门口,正脑补着“被外星人带去换了脑抽了记忆”的魔幻剧情,敲门声响起,吓得汤知夏一个反蹿跳上沙发:“谁?”   “是我,我进来了?”   “进。”   很明显钟星惟看到了从电梯门一直延伸到汤知夏家里的脚印,他没说话,只是托起汤知夏的脚检查脚底板:“没受伤吧?出门怎么不穿鞋?”   汤知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看起来很疲惫,黑眼圈大的比汤知夏还要厉害,汤知夏觉得他俩可以组团去熊猫王国当卧底,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没出门,我昨晚都在睡觉。”   钟星惟没跟他争辩,抱起他进浴室,汤知夏吓得赶紧揽住他脖子,又羞又恼,怒道:“你放我下来,谁让你抱我的!”   “我自己想抱,别闹,你洗个澡,我去给你找衣服。”   汤知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能郁闷的坐在马桶上,看着浴缸里的水越升越高,听到关门声和对门的开门声,心里想着浴缸放水太慢了,如果他躺进去应该能马上填满浴缸,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虽迟钝,也跟着做出了反应,先跨左脚,再跨右脚,然后扶着浴缸两边慢慢往后躺,耳朵刚碰到水整个人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捞起来,钟星惟惊恐又愤怒的眼神吓得汤知夏也惊恐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   他手劲好大,一只手抓着一套蓝色睡衣,一只手用力拽着汤知夏胳膊,掐得汤知夏很痛,汤知夏说:“我什么都没想,只是想洗澡。”   “为什么不先脱衣服?为什么不等我来,水太满了,危险。”   他脸色好看了一点,汤知夏被吓到了,用商量的语气说:“你能先放开我吗?被你捏痛了。”   钟星惟还是没放,伸长胳膊把衣服放回衣架,再转回来替汤知夏脱衣服,汤知夏赶紧抓住领口,怒道:“你有病?你知道你一个弯的强行看一个直男洗澡这是什么行为吗?猥亵!”   “对不起,”钟星惟松开他,“对不起,我刚反应过激了,我在门口等你,你洗好叫我,穿这套睡衣吧。”   汤知夏看着那套纯棉蓝色睡衣,跟自己家衣柜的完全不同风格,他衣柜里的睡衣只有两套,都是丝绸质感的,一套灰色一套黑色,其他衣服也都偏冷色调,不用说这套睡衣肯定是钟星惟的。   变态就是变态,不光喜欢看直男洗澡,还喜欢逼直男穿自己衣服。   算了,直男不跟gay兄斗,穿就穿。   磨蹭着洗完澡出来,一打开门看见倚在浴室门口一脸惆怅的钟星惟,那忧郁的小表情看得汤知夏好一阵内疚,内疚为什么他没学会抽烟,要是家里备着烟这时候给他一根应该最适合不过了。   “钟星惟,你说你喜欢我,我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偷看我洗澡那就是自己给自己跌份了啊。”   钟星惟挑起眼皮很深地看着汤知夏:“我只是怕你晕倒在浴室,站这里听动静,你有的我都有,有什么好看的。”   正说着高压锅提醒音响起,钟星惟指指桌子,桌上已摆好了一盘煎蛋和一份煎饺:“你坐着,我去盛粥。”   汤知夏自语自评:“蛋煎得不错,饺子外卖的吧?我家没有饺子,看着还行。”   “手让开,粥来了。”   汤知夏接过,就着碗沿喝了口粥,钟星惟刚坐下又“蹭”的起身,椅子划着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钟星惟倾身接过汤知夏的碗,满眼心疼:“你傻啊,刚出锅的粥,不烫吗?”   汤知夏摸着嘴唇张了张嘴,舌头烫麻了,说话有点慢:“还真是有点烫。”   但是不痛,汤知夏对自己现在的身体很是担忧,时不时头痛,咽不下东西,尝不出太多味道,现在连冷和热都混淆了,明明粥这么烫,汤知夏还是觉得胃里冷,冷到痉挛。   钟星惟递给他一杯凉水:“含一口水。”   汤知夏听话的含着一口凉水,确实舒服多了,等他吐完水钟星惟还在盯着他,强硬道:“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汤知夏憋了半分钟吐出两个字:“变态。”   磕磕绊绊陆陆续续吃下半碗粥,汤知夏放下碗皱着眉:“吃不下了,再吃要吐了。”   “那就别吃了。”   他这么好说话汤知夏还有点不习惯,说也奇怪,好端端的订个婚出了场车祸,醒来身边只有一个自称暗恋了自己十一年的男同学,未婚妻到现在没露面,家里人一个也没出现,汤知夏在想他车祸前是有多纨绔多令人失望,上欺父母下骗妻的事应该没少做,才落得如此下场,只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陪在身边。   虽然他有点变态,脾气也有点古怪,还情绪多变,但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至少汤知夏不讨厌他。   “那个,”汤知夏斟酌着开口,“我想给我的主治医生打个电话,你能回避下吗?”   “我刚打过了,你洗澡的时候。”   汤知夏张了张嘴,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也只“啊”了一声,继续等他的下文。   “医生说你梦游,晚上最好有个人陪着你看着你,你昨晚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幸亏没遇到坏人,要是遇到坏人谁都不敢说会发生什么事。”   “可我以前从不梦游。”汤知夏并不记得,随口诓他的。   “现在不一样,你脑子里有血块。”   汤知夏有点烦燥:“为什么医生不帮我手术取出血块?”   “没必要,淤血自己会散,你也别担心,应该很快会散,你想啊,脑袋开瓢可不是闹着玩的,首先,你后脑勺的头发要全部剃光,然后开刀的地方以后可能长不出头发,等好了留着一条宽宽的缝,不用等风撩都能看见一层头皮……”   “停停停,打住,我不想开瓢了。”   钟星惟满意了:“嗯,那你应该听出医生说的重点了吧。”   “听出来了,淤血自己会散。”   “不对,重点是晚上最好有个人陪你,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居。”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汤知夏咽了咽口水,指着钟星惟:“说了半天你在这儿等着呢,你下一句该不会是想说你想搬过来我这边住吧?”   钟星惟偏了下头,大概鼻子痒,他以鼻尖蹭了下肩膀,露出他招牌式令人讨厌的自信笑容:“我认为当前这个人选非我莫许,当然你可以付我服务费,反正你请个保姆也得花钱,还不一定信得过,你想想,你睡着了,保姆搬空你的家,再偷拍你照片放到网上。”   汤知夏嘴角抽了抽,“我怎么觉得你搬空我的家再拍我照片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钟星惟没接他的话,转话题道:“你休息会儿,我去洗碗。”   汤知夏叫住他:“钟星惟,你别喜欢我好不好,你很好,我们可以是朋友是兄弟,唯独不会是爱人。”   钟星惟脚下一滑,没回头没看他,也没说话,稳住脚步后径直去了厨房,汤知夏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汤知夏在沙发旁的地面坐了一小会儿,躲去卧室给医生打了个电话,新手机用得一点都不顺手,好多功能都找不到,汤知夏翻出陈医生电话,压低声音把他早上脚底沾泥的情况简略描述了一遍,陈医生温和的告诉他他听钟先生说过了,让汤知夏注意休息,晚上最好有个人陪在身边,万事有照应。   挂完电话又偷摸坐回沙发,看到茶几上的园林杂志,想起自己还有家园林景观设计公司,总部在北京,福州这边是他三个月前开的分公司,之前他一直是两边跑,住福州较多。   “钟星惟,我下午要去趟公司,你有事先去忙吧,不用跟着我。”   “你明天再去公司,今天再休息一天。”   “为什么?”   “你车坏了,明天帮你提车回来,我车也坏了,我今天不能送你。”   “我可以打车。”   “我不喜欢打车,你打车我没办法跟着你。”   汤知夏:“……”   沉默是对抗无赖的最好办法。 第4章 奇怪密码   作者有话说:   安静了两分钟,钟星惟洗完碗了,端出一杯水,从一个没有标签的白色药瓶里倒出几片小药片放到汤知夏面前的茶几上,温声哄道:“小夏,把药吃了。”   汤知夏本能的拒绝,生理性的喉咙痛,就好像已经尝到了药片的苦味和要咽咽不下去要吐吐不出来的窒息感,他猛摇头:“不吃不吃。”   “乖,吃了奖励你一颗椰子糖,不吃瘀血散不开。”   乖?   汤知夏手臂汗毛肉眼可见的竖了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吃!”   只要你不要用这种语气来刺激我,太肉麻了!   吃完药又想起自己那部车祸中摔烂的手机,问道:“护工大叔说你拿我手机去修了,可以拿回来了吗?”   “修不好,直接报废了。”   “sim卡总在吧?你给我的手机号码也是新的吧?几天了没有一个人能找到我,除了你的电话我没接到任何人电话,我未婚妻可能会担心我。”   钟星惟立马变脸,刚刚和风旭日,转眼乌云密布:“你记得你未婚妻电话的话可以自己打给她。”   “就是不记得才要找回旧手机啊。”   “那你记得她名字吗?告诉我,我帮你向朋友要她电话。”   汤知夏又开始头痛,脑袋像被橡皮筋勒住,越勒越紧,又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打鼓,鼓点化作绵绵细针落进脑浆里,痛的他用力撞向茶几。   一只手护住他脑袋,哦,原来钟星惟还在,他抱住汤知夏脑袋,温柔的帮他按摩太阳穴,细声细气的哄:“头又痛了?听故事吗?绿豆芽的故事。”   汤知夏躺在他腿上闭着眼睛想,刚才是为什么头痛?   刚刚在想什么问题想到头痛的?   “有一根小小的绿豆芽,他长得很瘦,总是低垂着脑袋混在一群花生芽里,花生芽生得又壮又高,绿豆芽总被欺负,他的头越来越低了,总觉得他是多余的一个,有一天出现的一根黄豆芽,黄豆芽比豆绿芽高一点壮一点,他们俩个与众不同的芽类聚到了一起,刚开始黄豆芽只是可怜他瘦弱,习惯性的照顾他,他不知道绿豆芽慢慢长大,随着身体一起长的还有一颗爱慕的心……”   汤知夏恍惚做了一个梦,小小的绿豆芽顶着大大的脑袋背着书包很慢的跟着前面黄豆芽身后,黄豆芽的影子盖住了他的影子,他走的第一步都是照着黄豆芽走过的脚印走的,只是再一抬头黄豆芽不见了,可能他也变成了花生芽,绿豆芽又是孤单的一个异类了,他伤心的哭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汤知夏再次醒来只觉得头更痛了,眼睛很酸很胀,一摸枕头,湿了一片。   这身体,虚得不能再虚了,睡个觉流的汗都能浸湿枕头。   摸过手机看了眼,下午3点,睡觉之前在做什么?   哦,吃了散淤血的药,听了两只豆芽菜的无聊故事。   钟星惟没在,汤知夏坐了几分钟换衣服下楼,奇怪,衣服都大了,大概是最近食欲不好瘦了,衬衫袖子长了一点,裤子裤脚长了,腰大了一寸,汤知夏不喜欢穿不合身的衣服,又在另一个柜子翻了半天,翻出一套运动装,这套很合身。   穿好才发现柜子里有两套同样的运动套装,另一套比他身上的大一个码数,汤知夏脑海里闪过一个高大的女生形象,难不成是他跟未婚妻的情侣装?这么想来未婚妻体格不小啊。   出门打了辆车,报了公司地址,这么多天没去公司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乱套。   打的士的时候遇到一点小问题,的士司机很明显故意绕了一段路,明明直行福州大道然后拐两个弯就能到,在APP提醒现在道路通畅的情况下司机走了另一条远三分之一的路,汤知夏几欲开口提醒,最终还是选择吃个小亏,比起要跟司机讲道理提要求,他宁愿多出点车费。   到公司楼下,远远看间从左A电梯走出来的人影很像钟星惟,刚想叫人,那人一闪而过,难不成他也在这栋大厦上班,晚上问问他。   一进公司,前台小女生托着手机愣愣地看着他,手机界面游戏正在厮杀中,汤知夏端起架子点了点桌面,“上班时间注意点影响,有人进来你都不知道。”   “啊,是,知道了。”前台收起手机,“汤、汤总,我带您去办公室。”   迎面走过两个男人,两人十分热情,一左一右轮流各给了他一个拥抱:“汤啊,你终于回来上班了。”   “夏啊,你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汤知夏无措的往后退了一步,现在的人都是这么热情吗?   微怔片刻,大脑给出反应想起面前两人:“景小高?林良浩?你们怎么在这里?”   景小高,林良浩,他的死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俩都有正经工作,一个开了间小清吧,一个监理工程师。   没错,汤知夏不记得未婚妻名字相貌电话,却记得他的两个好哥们,当初汤知夏在北京开公司,这俩哥们可没少去蹭吃蹭喝,打着各种由头去北京压榨他。   景小高擦了擦干得能刨出死皮的眼角:“你可算是回来了。”   汤知夏还是不太习惯他们的热情,尬笑道:“回来了回来了。”   以前是怎么跟他们相处的?这个倒是完全想不起来。   林良浩引着汤知夏去他到办公室:“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工程都完成的差不多了,最近在谈的三个都是业内顶尖楼盘,哪怕谈下一个以后在福州订单也就不用愁了。”   汤知夏对公司的事还是记得很清楚,公司应该是他取的名,一夏一星园林景观设计有限公司,主营城市园林绿化工程的设计、施工、养护,清洁服务等。   在北京做的风生水起业内小有名气,与好几家知名房地产企业有合作,桂香园、星海岸等楼盘的中式园林景观都是一夏一星设计的,为此汤知夏一直很骄傲,一说起这两个楼盘腰杆都挺得比平时更直。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看看合同?”汤知夏打开电脑,问道。   景小高和林良浩对视一眼,景小高说:“你最近不宜劳累,医生有说过你要多休息吧,还有你在出事前在网上发布了招聘助理的信息,我们俩吧,也不太懂这些设计图纸什么的,所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帮你面试过了,技术方面你放心,你公司的工程师一起面试的,当面考验过的,人家设计专业的,靠作品说话的。”   汤知夏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都安排好了,他就只用坐着当甩手掌柜就行了?面试助理这么大的事也不用他过目直接敲定了,有他这个老板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有点不爽,但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他俩也是为自己好:“行吧,那让新招的人明天过来上班吧。”   “行行行,那你有什么事叫我们,我们就在外面办公室。”   等到办公室只有汤知夏一个人,他一直紧绷的脊背才算放松下来,还是不习惯人多,总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电脑开了,提示输入密码,汤知夏掏出身份证,他的生日931028,输入后显示密码错误,又把这几个数字打散顺序试了几次,还是不对。   那密码应该是什么?   汤知夏想去问景小高和林良浩,又觉得开口问别人自己电脑密码这种事很难开口,事实上汤知夏觉得要求别人或者请求别人做任何事他都觉得难以开口,奇怪了,那为什么对钟星惟提要求总是这么理所当然?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恃无恐仗着他喜欢胡作非为吗?   汤知夏被自己的恶劣吓到了。   电脑打不开,汤知夏随便摸了支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下意识的写出一行数字:920822。   920822又是谁的生日?   想不起来,一点印象都没有,该不会是电脑密码吧?   一试还真是。   打开桌面上的图纸汤知夏再次进入石化状态,撞了一回脑袋把脑子撞空了,关于设计的知识一丁点都没剩下,只能跟图纸静静相对,大概就是老师常说的“它认识你你不认识它,你盯着它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   趁着打水的时候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总感觉设计部的同事看他眼光怪怪的,害得汤知夏跑去洗手间照了两次镜子,脸上什么都没有啊,那些同事盯着他脸看是看什么?   无奈地叹息一声,又晃回办公室,汤知夏枯坐了一小时慢吞吞的收拾东西下班。   景小高非得送他,那架势要是不答应可能会把汤知夏绑起来扛进车里,汤知夏只能坐他车回家。 第5章 “你还真在这里打地铺啊?”   作者有话说:   到了小区楼下,好巧不巧又碰到钟星惟,奇怪的是景小高跟钟星惟也认识,钟星惟拍着景小高肩,说:“辛苦了。”   景小高拍拍他后背:“你更辛苦,加油兄弟。”   看他俩你拍下我肩膀我拍下你后背的熟稔程度,汤知夏又又又进入迷惑状态:“你们认识啊?”   景小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明天你就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景小高背影汤知夏想起来了,景小高、林良浩跟他和钟星惟就读过同一所高中。   钟星惟一只手拎着菜和水果,另一只手伸向汤知夏:“走吧,回家了。”   汤知夏拍开他的手,嘀咕:“注意点影响好不好,两个大男人牵手像什么样子,我自己会走。”   钟星惟跟在后面笑:“是是是,你会走,你先请。”   到了9楼,汤知夏以指纹开锁先进门,抵在门口问:“你今天是不是去了盛隆大厦?我好像看见你了。”   “嗯。”   “你去那边干什么?”   钟星惟按着密码锁,“去找工作。”   “哦。”汤知夏盯着他的手指,看清他按的密码是看920822,又是这串数字,汤知夏又开始头痛。   钟星惟开着门,回头说:“晚上一起吃饭,做你喜欢的红烧肉。”   汤知夏讷讷地点头,“随便吧,吃什么都一样。”   反正除了咸味也都尝不出其它味道。   晚饭吃的红烧肉,汤知夏吃了三块,五根青菜是钟星惟逼着他吃的,还有小半碗米饭,吃完饭钟星惟又拿出白色药片,这次真的有一颗椰子糖,钟星惟又换上白雪公主后妈哄她吃苹果时的假笑哄着:“小夏,乖,药吃了给你一颗糖。”   汤知夏抓过药一口吞了,糖随即被钟星惟塞进了嘴里。   汤知夏含着糖不满的抱怨:“现在的糖都不甜,差评!”   椰子味倒是很浓,汤知夏是不喜欢糖食的,唯独椰子糖是个例外,不甜,椰子味浓郁,特别是这一款,淡淡的甜,吃完口腔都是椰子味。   钟星惟好像很喜欢揉他的头发,看着他吃完药吃完糖又揉了把他头发,汤知夏真的很害怕时间久了头顶给他揉秃了。   等着钟星惟去洗碗汤知夏猛冲向洗手间,先前吃的药片跟饭一起被吐了出来,吐完瘫坐在马桶旁望着天花板,马桶抽水声音似乎是连他的魂都抽走了,他就这么呆坐着,什么也没想,只是跟着天花板旋转,整个人游离在外。   是谁发明的吃饭,人为什么要吃饭,好受罪。   不对,只有汤知夏一个人觉得吃饭是受罪,住院的时候他吃不下饭,护工大叔扶他去走廊看,好多病人坐在走廊吃饭,吃得那叫一个香,大叔让他也坐在当中去一起吃,大叔还告诉他,一个人吃饭寂寞,有人陪着吃更香。   汤知夏觉得他可能不是人类,也许是外星人,或者什么动物植物成精附在人类身上,那么问题又来了,他来地球的使命是什么呢?   又开始头痛了。   一直痛到钟星惟大力推门,汤知夏捂着胃部打开门,钟星惟又变得很恐怖,双目通红额角是全汗:“你在里面干什么?”   “当然是上厕所啊大哥,难不成会在厕所吃饭?”   钟星惟很用力的抱住他,汤知夏觉得他在发抖,声音也在抖:“小夏,你是不是很难受?你难受的话哭出来。”   “神经病啊你,我就是胃有点不舒服我哭什么,是你想哭吧?”   “嗯,我想哭。”   汤知夏靠在他怀里,没力气推开他:“那你哭吧,哭完帮我洗衣服,眼泪可以弄到我身上,鼻涕不可以。”   钟星惟又笑了,笑得汤知夏听起来更难过了。   晚上钟星惟果真赖在他的房子不走了,连被子都搬了过来,直接铺在卧室床边的地上,汤知夏盯着他,烦燥感又来了,他就这么盯着钟星惟走来走去忙来忙去,这么一盯才发现钟星惟的拖鞋好像小了一码,脚后超出鞋底一小截儿,汤知夏心说这还真是个怪人。   “你还真在这里打地铺啊?”汤知夏怕孤单,又怕自己梦游出门伤人,确实需要一个人看着他,一时间除了钟星惟,还真想不出谁更适合这个角色,那就让他来吧,到时给他工资,就是不知道一个月给多少好。   钟星惟铺好了,最后把枕头往地上一扔,人往上一躺:“如果你愿意分我一半床位的话,我不介意睡床上。”   “那你还是睡地上吧。”   钟星惟又恢复了他面无表情的冷酷:“晚上要是不舒服,饿了,头痛了,都可以叫我,我一直在。”   汤知夏忍了又忍,还是说:“你是怎么做到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说这么温馨的话的?”   钟星惟两双枕在脑后,扭头看向坐在床上的汤知夏,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放慢语速说:“浓汤宝宝,晚上要是饿了,不舒服了,要上洗手间了,都可以叫我哦,我一直在的,我会守着你的。”   “……”   汤知夏往后一躺拉过被子盖住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这么讨人厌的,都这么讨厌了汤知夏还能容忍他睡在自己卧室,这是什么孽缘!   说要换窗帘又没换,汤知夏拉开一半窗帘望着天上的半个月亮,这个夏天星星又很少,汤知夏住院的时候也天天倚在窗边望着夜空,总是见不到星星,星星都不知道藏哪去了。   “钟星惟,我想换窗帘了。”   “换,你想换什么样的?”   “换两层的,一层纱一层遮光,白天拉上遮光的,我不喜欢白天的太阳,晚上用纱质的,我想看星星,喜欢早上的太阳。”   “好,明天我去买。”   “钟星惟,我睡不着,我想听故事。”   “好,再讲绿豆芽和黄豆芽的故事?”   今天的故事只听到黄豆芽给了绿豆芽一颗糖汤知夏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两少年在对话,其中一个在对另一个表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十六岁到二十七岁,从没停止过,越来越喜欢,但我不希望你喜欢我,我们会是永远的兄弟。”   汤知夏努力往他们那边看,声音好熟悉,可雾太大了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另一个声音说:“我要订婚了,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吧,等我结婚的时候你来当伴郎。”   先前表白的发出欢快的笑声,笑着说:“恭喜呀,等你孩子出生了我要当干爸。”   雾越来越浓了,汤知夏觉得眼睛涩的厉害,越是想睁大眼看越看不清楚,对话的两人往前走了,汤知夏在后面追,总是隔着一点距离,好像永远都追不上,追到悬崖边他们不见了,汤知夏脚一滑惊醒过来,好黑,还是好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有人在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话。   他说:“没事,别怕,我在,我会一直在,会一直陪着你,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了十一年,以后还有很多个十一年。”   是钟星惟的声音。   汤知夏再次放心的闭上眼。   这次没马上睡着,而是躺在床上缓缓上升,汤知夏知道自己是什么了,是氢气球,绳子断了,他要飞走了。   也好,飞远一点,去抓星星。   恍惚中手被人握住了,气球那端断掉的绳子又被人抓住了,他的身体又慢慢落回到床上了,这次睁开眼他看清了握着他手的人,是钟星惟。   “别怕,天还没亮,我守着你睡。”   汤知夏点点头:“嗯,你可要把绳子抓牢啊,要不,系在你手腕上吧,这样我就飘不走了。” 第6章 “我昨晚是不是又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照进卧室时汤知夏醒了,每次醒来后他都要适应一阵才能找回感观和关于昨天的记忆。   昨夜铺在床边的被褥收了起来,钟星惟不在,汤知夏赤着脚打着哈欠往客厅走,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7”,从出车祸的记忆起,好像还是头一次睡到七点。   刚绕到洗手间门口,被背对着门蹲在里面的钟星惟吓一跳。   “大清早的,你在干什么?”   钟星惟回头:“洗鞋。”   汤知夏探身,两双沾满泥沙的拖鞋,盆里全是沙土,钟星惟正拿着牙刷不太温柔的刷着。   “这谁的牙刷?”   钟星惟换了盆水:“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可爱,你的牙刷。”   “钟星惟!你信不信我等会儿用你牙刷刷马桶?”   钟星惟笑出声:“逗你的,新牙刷,家里找不到洗鞋的刷子。”   “我也是逗你的,我只是失忆,你以为我傻啊。”   “嗯,你不傻,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汤知夏蹲到他旁边看着他刷鞋底:“我昨晚是不是又出去了?”   “嗯。”   汤知夏心情又不好了:“你帮我穿的鞋?你跟着我一起出去的?”   “嗯。”   “那你怎么不拉着我?”   “你梦游,梦游的时候不能叫醒。”   汤知夏无语了,腹诽:你哄小孩呢,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   但他没反驳,等着钟星惟去晾鞋的时候在马桶上沉思了许久,他每晚出门到底是出去干什么呢?   或者,是氢气球国的首领给他发布了任务让他在地球找东西?到底找什么呢?   想到腿都麻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算了,今晚用电话手表订个闹钟,梦游的时候叫醒自己,看看到底是找什么。   吃完早餐又是照例吃药,汤知夏已经麻木了,又被那颗不太甜的椰子糖骗着吞下药片。   苦得他想剪断钟星惟手腕上系的绳子飘走。   钟星惟盯着他吃完,又是跟前几天一样揉了把他头顶:“盯着我手看什么?想咬啊?给你咬一口。”   汤知夏含着糖说话不清晰:“在看那根绳子,你别解开也别剪,我想走的时候自己剪。”   “什么绳子?”   哦,忘记了,他不是氢气球,他看不到绳子,汤知夏马上收住话头,歪头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在衣柜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衣服,今天倒是翻出两套新城高中校服,一套大一套小,汤知夏偷偷瞄了眼客厅,赶紧把衣服藏了起来,想不到自己没出车祸前挺会玩啊,还藏着校服玩制服那套,给钟星惟看见又得被他取笑了。   最后还是钟星惟从他家拿了几套衣服过来:“跟你换,你穿我的,我穿你的。”   “嗯嗯嗯,好好好。”   汤知夏猛点头,把衣服打开指着一排西装豪爽地说:“随便挑,穿西装太累了,整天都得端着身板,还是卫衣休闲裤舒服。”   钟星惟突然逼近一步将汤知夏逼到柜门上,汤知夏对着他的喉结咽了咽口水,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压迫感中含着点小期待:“你、你想干什么?”   “别动,”钟星惟解着他睡衣扣子,“帮你换衣服。”   “我自己会换!”   “我知道你会换,我就想帮你换。”   “变态!”汤知夏推开他抓起衣服冲进浴室反锁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来留着个暗恋自己十多年的单身男人在家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谁知道他会不会兽性大发把自己给吞了。   汤知夏摸了摸屁股后面,还好,昨晚是安全的。   等换好衣服出来钟星惟已经在门口等了,汤知夏打量他,哼了一声:“想不到你穿起西装还挺像回事的,人模狗样的。”   “走吧。”   到了停车场钟星惟打开副驾驶车门汤知夏才知后知觉地问:“你要送我?”   “我跟你去同一个地方。”   “哦,对,你说过去那边找工作,这么快能上班了?”   “嗯,小心头。”   钟星惟开车很安静,汤知夏斜着眼偷偷看他,这么一看他长得还真挺俊俏的,从额头到下颌线每一处线条都是经过造物主精心计算过的,就连鬓角的小碎发都长得不多不少刚刚好。   “看什么?要看转过头正大光明的看,你这么看眼睛不难受?”   被发现了,汤知夏索性转过头直勾勾盯着他看:“车上就你和我,还能看什么,看你脸呗。”   不知道为什么,汤知夏心跳得有点快,脸也在发热。   “随便看,不要钱。”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你不是一直在盯着前面吗?”   钟星惟抬下了眼皮:“我在后视镜一直看你,你不知道而已。”   天,好撩!这么撩的男人为什么就是个弯的。   汤知夏捂着心脏把脸转向车窗,不行了不行了,心跳好快,难不成身体还有其他毛病,先不管了,晚点给医生打电话问问。   到了公司楼下,汤知夏说:“好了不用送了,我自己上去,你也去上班吧。”   钟星惟跟着他进电梯,按下19层按键:“我跟你同一层。”   “这么巧的吗?”   电梯缓缓上升,到10层汤知夏才反应过来19层只有两家公司,一家是他的“一夏一星”,另一家是家政公司,于是小声翼翼地问:“你在家政公司上班吗?”   如果汤知夏没记错的话,昨天路过那家家政公司看见门口贴了张招聘通知,招的户外清洗工、油烟机清洗工等,不知道他应聘的是什么岗位,不过职业不分贵贱,靠自己双手做什么都是光荣的。   “不是。”说完这句钟星惟没再开口。   直到钟星惟跟着自己进“一夏一星”,前台小妹惊慌失措的喊了声“钟、钟总”,汤知夏才反应过来,他昨天面试的公司正是一夏一星。   前台又冲着汤知夏补了声“汤总”。   汤知夏有点生气,感觉被耍了,景小高和林良浩后他们一脚从另一部电梯出来,两人先是看了看钟星惟,转头跟汤知夏打招呼:“夏啊,早啊。”   “他就是你们说的新招的助理?”   林良浩捂着肚子往公司冲:“那什么,我肚子痛,先去个洗手间,小高给解释下。”   景小高摸了下鼻子把他拉到一边:“没错,就是他,钟星惟,他的简历是你挑的,你车祸前亲自让人事通知他过来面试的,也是你说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帮他一把的,他前公司倒闭了,一直低不成高不就的,你说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让他过来公司帮忙。”   “是吗?”   “对,是的。”   汤知夏半信半疑的回到办公室,钟星惟直接去了设计部,汤知夏端着个保温杯绕过去看了几次,还挺像回事,图纸画得有模有样的。   中午,前台帮着订了外卖,其他人的都送到了,只有汤知夏没有,汤知夏还暗暗松了口气,不吃更好,不想吃任何东西,还没来得及开心,钟星惟直接进来了:“小夏,过来吃饭。”   汤知夏摆着谱敲着桌面:“进来要敲门,还有,在公司要叫我汤总。”   钟星惟把饭盒放他前面:“是是是,我错了,汤总,请用餐。”   “可以不吃吗?”   “不可以,我刚刚去一楼餐厅借的厨房专门给你做的。”   汤知夏提不起任何兴趣,又听他说专门为他做的,还是打开了餐盒:“嗯?是青菜肉沫粥!还配了一点酸豆角!”   “嗯,吃吧。”   这会儿还真感觉有点饿了,大概是酸豆角勾起了食欲,汤知夏舀了一勺,味道还不错:“谢谢。”   钟星惟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吃,汤知夏吃了好几口才想起问他:“你不吃吗?”   “我待会儿,先看着你吃。”   吃了小半盒钟星惟见他实在吃不下了,几口将他剩下的吃了,汤知夏又开始脸发热,他居然不嫌弃我,吃我剩饭。   “好了,我在外面午休,你去里面休息室睡会儿,下午上班了叫你。”   汤知夏确实有点困,他的睡意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我睡会儿。”   隔间休息室很安静,没有窗,开着小灯,是汤知夏白天最喜欢的昏暗环境,床很小,枕头是硬的,汤知夏沾到枕头就如同昏死般的沉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两点半了,上班半小时了,没人叫他。 第7章 这人何其阴毒!   作者有话说:求海星求评论各种求(给给你们跳个舞吧)   坐了几分钟等那阵起床时的眩晕消失,汤知夏往茶水间走,昨天在茶水间有看到咖啡机,想去冲杯咖啡提提神。   外面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每个人的桌面都乱七八糟的,汤知夏满腹狐疑的转了一圈,人事部,设计部,市场部统统没人,茶水间也没人,就连昨天看到的咖啡机也不见了,只剩一堆花茶养生茶。   难不成公司倒闭了人都跑了?   汤知夏一直往里面走,大会议室门窗紧闭,门逢透出的光亮和隐约传出来的声音令汤知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口气,放松是因为公司没倒闭,提了口气是因为全公司除了老板所有人都聚在会议室说明什么?说明有人要谋朝篡位!   贴着耳朵在门上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汤知夏倒回几步故意加重脚步,然后推门,与站在投影幕布前拿着激光笔的钟星惟来了个对视。   钟星惟说:“你醒了,在开会,你要是不嫌无聊的话一起听?”   汤知夏气笑了:“好啊,我听听你们讲什么。”   其实他想说的是:为什么开会没人叫我?你们打算背着我讲什么?   但是,做人要保持风度,尤其是在这么多同事面前更要彰显气度。   听了一会儿汤知夏后悔进来了,图纸被钟星惟拉来拉去,从招标投标说到平面规划和景观布局,汤知夏听得脑袋一阵阵痛。   终于开完会了,其他人先去忙了,会议室只剩汤知夏、钟星惟、景小高和林良浩。   汤知夏收起笑脸,问:“钟星惟不是我的助理吗?为什么开会助理主持?还是第一天上班,我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   这公司处处透着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景小高赶紧解释:“是你的助理,这不是考验下他的工作能力吗?你身体需要静养,好多事要星惟来处理,没点真本事压不住人,今天的会议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不然难以服从,后续工作难开展。”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汤知夏找不到话反驳。   “你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那让钟助理搬到我的办公室吧,给他加张小桌子,就在我旁边。”   我每天盯着你,看你能翻出什么浪。   林良浩急了:“这怎么行,空办公室有好几间,怎么能……”   钟星惟打断林良浩:“好,待会就搬。”   汤知夏满意的离开会议室,拐去了人事部,跟人事主管要来钟星惟合同,签署日期是昨天没错,证件齐全挑不出一点毛病。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他真的只是想来公司帮自己,想来又是一阵替他心酸,为了个直男,值得吗?   汤知夏又开始头痛,说不清为什么又开始烦闷。   钟星惟进办公室时他正站在窗前发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走,下班了。”   “不是还没到六点吗?”   钟星惟抬手看表:“上班时间没这么死板,不是你说过的吗?弹性工作时间能更有效的提高工作满意度和员工士气,走吧。”   没有直接回家,钟星惟在路上问汤知夏想不想去新城中学看看。   “好。”   车停在学校对面的路边,两人慢慢往学校走,汤知夏低着踩着影子,没注意看前面的一根电线杆子差点撞上,钟星惟一把拉住他,语气不悦:“怎么走路总喜欢盯着地面?地上有钱捡?”   汤知夏愣住,好熟悉的话,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也在说着同样的话“怎么走路总喜欢盯着地面?地上有钱捡?”   是谁在说话?   “还在发呆?打算跟电线杆交朋友?”   “没有,走吧。”   正值暑假学生都放假了,他们停在新的篮球场外,钟星惟抬头看了眼重建过的教学楼,目光停留在二楼窗口处,汤知夏也看向那里,心像被刺轻轻刺了下,他脑海里出现一棵老槐树,长满绿味的老槐树,挂着一串串小白花的老槐树,光秃秃被白雪覆盖的老槐树,一种令他鼻酸的亲切感。   脑海里是老槐树的影像,嘴里喃语着:“那里以前有棵老槐树,可惜被挖走了,也不知道是当柴烧了还是拿去当木材用了。”   钟星惟突然转身,将目光移到汤知夏脸上,他听见钟星惟说:“你以前上课总是喜欢盯着窗外看,你还记得吗?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你看什么,是在看那棵树吗?”   “我不记得了。”   钟星惟捏了下他肩:“没关系。”   穿过新建的操场,汤知夏莫名伤感起来,胸口像是塞了颗柠檬,又酸又堵。   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汤知夏停下脚步看向他们,钟星惟停在他身边:“想打球?”   汤知夏摇头:“没有,走吧,我们回去吧,我不想逛了。”   不能再逛下去了,汤知夏觉得那股悲伤快要把他挤爆了,他只是一只气球啊,承受不了这么多的悲伤。   “好。”   一回家汤知夏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想做,就这么睁着眼躺着。   能想什么呢?记忆丢失了一大半,朋友对他很客气,却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同事对他看似很尊重,却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家里人到现在都没联系他,如果他没记错他父母都在世,未婚妻的姓名到现在都没能记起来,做人做到他这种地步,算是一败涂地死不足惜了吧。   其实也没这么惨,至少还有钟星惟,那个半路杀出来说暗恋他的人,汤知夏是个很怕孤单的人,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想出去热闹的地方又不想花精力应付陌生的社交,一个人待着又觉得时间过得慢想人陪,做人好难,等钟星惟厌了烦了就让他解开手腕的绳子吧。   想着想着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八点。   钟星惟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笔记本放茶几上处理工作,汤知夏坐到他对面,语气不悦:“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没舍得叫,饿吗?我去盛饭。”   “你也没吃?”   “没有,我等你。”   汤知夏不饿,但他说:“是有点饿,一起吃饭吧。”   饭后钟星惟找了部电影陪汤知夏坐在地板上看,看到一半钟星惟靠着沙发睡着了,汤知夏轻手轻脚越过的腿拿过遥控关了电视,又把空调调低了一度。   刷了一会儿手机汤知夏突然想吃橙子,打开冰箱还真的有橙子,汤知夏喜欢把整个橙子剥了皮像分橘子那样吃,只是这个橙子不是一般的难剥,剥得指甲痛了也只剥了一小块儿,看来只能削皮了。   水果刀和菜刀都被钟星惟借了去,说来也奇怪,他整天把两把刀两边带来带去的不嫌麻烦吗?明天一定记得帮他买两把刀,翻了半天在厨柜底下翻出一把折叠刀,才削了一半皮,钟星惟几步冲过来抢走刀子,惊恐道:“你拿刀干什么!”   汤知夏已经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晃晃手里的橙子:“我想吃橙子,削个皮。”   钟星惟眉头解开:“给我,我来削,以后要什么都跟我说。”   汤知夏明白了,这人何其阴毒,他就是想把汤知夏惯成个废人,一个吃会吃饭睡觉的废物。   “你愿意做给你做好了,我得得轻松,不要削到果肉,只到橘络就行了。”   “行,你说怎样就怎样。”   今天钟星惟没催他吃药,在客厅点了熏香,很特别的味道,雪松的高极和乌龙蜜桃的甜混合在一起,卧室门开着,香味飘到卧室。十一点,汤知夏躺在床上装睡,十一点半,听着钟星惟铺好床躺上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汤知夏趴在床边小声喊:“钟星惟,钟星惟,你睡着了吗?”   没反应。   那应该是睡着了。   汤知夏爬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刚走到门口钟星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睡觉要去哪?” 第8章 “不恨,我恨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更多一章   “你不是睡着了吗?”   “你都没睡我怎么睡得着。”   汤知夏纳了闷了:“合着我刚装睡装这么辛苦,半小时不敢动,你都知道?”   “你装的不像。”   汤知夏泄气了,放弃了去客厅偷吃那包他刚刚找出来的薯片的想法乖乖回到床上,生无可恋的往后一躺。   钟星惟坐了起来,手肘支在床边看着他:“要听故事吗?讲故事给你听?”   “不听了,那个故事太伤感了。”   “那,要我哄着你睡吗?”   汤知夏拉过被子盖到胸口:“怎么哄?唱摇篮曲吗?”   钟星惟爬到床上搂着汤知夏,手在他胸口轻轻打拍子,像哄婴儿那样哄着他:“像这样。”   汤知夏把被子拉到头顶藏进去:“你不怕羞我还怕呢,不要你哄了。”   “那我抱着你睡?”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吧。”   钟星惟说是征求的语气却没给汤知夏拒绝的机会,自顾自的躺在汤知夏身边揽着他,轻声说:“睡吧,我好困,你就当可怜我忙了一天,一起睡吧。”   大概是他的手臂很好枕,汤知夏稍微抵抗了一下便睡着了。   手表闹铃声加细微的震动声惊醒汤知夏,汤知夏打了个喷嚏,等适应了黑暗才看清身处之地。   距他几米外是一盏草坪灯,再往外几米是一小区的路灯,脚背很凉,他穿着拖鞋踩在草坪边上,露水沾湿了鞋面和裤脚,草地上映出两个黑夜中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影子,一个是他自己的,他回头,另一个是钟星惟的。   “小夏,你是醒了吗?”   “醒了,我又梦游了。”   “嗯,别害怕,我带了手电筒,什么都不要怕。”   汤知夏站在原地打量,这是小区的一处废弃小公园,开发商设计时没处理好,把小区垃圾站建在了小公园旁边,物业大概也是放弃了这块绿源,直接任他荒废,垃圾的味道太重没人过来这边,汤知夏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汤知夏记得他是三年前在这个小区购的房,买房那年他多数时间在北京忙工作,两年前母亲更年期,时常与父亲起摩擦,需要人中间调解,他才搬进这个小区,北京福州两头跑,大部分住这里。   今年分公司正式运营,几乎在这里定居了。   钟星惟贴了下他手背:“有点凉,要回去吗?”   “我想再待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汤知夏觉得这个地方对他很特别,他待在这里很安心,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包裹着他,他走到草坪中的长椅坐下,抬头望天空,今夜又没有星星。   钟星惟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帮他拭去裤脚的杂草的露水,安静地陪他坐着。   凌晨四点半,小区第一批清洁工人上班了,两位大妈在分垃圾,汤知夏知道六点钟会有一辆大垃圾车来小区后门收走这些垃圾,大妈们边清理边闲聊,时不时还看向汤知夏和钟星惟坐着的方向,寂静的黎明将大妈们的聊天声放大了几百倍,至少汤知夏每一个字都听清了。   “你看9楼的那个傻子,又坐在这里看着天。”   “可不,看了快两年了也不嫌烦,天天晚上坐这里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谁知道,真是个怪人,每天晚上回来都坐在这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下雨下雪都坐这张椅子上,有一次下雪都冻发烧了,还是保安队的老张叫的120。”   “现在的人啊,各种怪癖,就说这人,总是独来独往没见他有一个朋友,晚上坐这里早上早早出来,垃圾车几点来他几点出门……”   汤知夏听着偷偷看向钟星惟,他们说的是钟星惟吧,钟星惟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天空,天上有什么呢?   钟星惟也在看他,并握住了他的手,握的很用力,用力到颤抖,汤知夏再次抬头往上看,这次他明白了,钟星惟是在看他们所住的那栋楼,这张长椅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汤知夏家卧室的窗户,他在看汤知夏家卧室。   汤知夏又开始难过了,眼眶蓄满泪水,真的不是他想哭,他一点都不想哭,只是想到钟星惟下雨下雪都在这里望着他的卧室灯光,他就难过的不行。   眼泪爬出眼眶落在他跟钟星惟交握在一起的手上,钟星惟叹了口气,哽着声说:“回家吧。”   好奇怪,为什么心这么痛,连带着胃也痛,后背也痛,哪哪都痛,痛得头皮发麻。   钟星惟帮他洗了脚,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躺在床上时汤知夏忍着痛拉着他袖子问他:“你以前经常在楼下看,是看我的卧室灯。”   “嗯。”   “你为什么要在下面看呢?你为什么不回家,下雨你为什么不躲,下雪更要躲,你怎么这么蠢。”   钟星惟捏住他三根手指:“不是蠢,是傻。”   “那你恨我吗?”汤知夏问,问完不等他回答又说:“不恨的,你肯定不会恨我。”   “不恨,我恨我自己。”   汤知夏挣开他的手躺回去,天还没亮,他要等到阳光透过窗帘才能醒,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钟星惟听,“你站在楼下到底是为什么?单纯的只是为了看我的卧室吗?”   这次钟星惟沉默了许久,才说:“不是,是怕跟你遇上,我们对门,怕开门的声音引起了你的注意,搬过来快两年了我们都没见过,是因为很傻的那一个在一直在刻意避开。”   “这样啊,太蠢了啊。”   将要入眼之际汤知夏又睁开眼:“那这两年我们从来联系过吗?”   “有的,我们经常联系,同学聚会,老师生日,长辈生日,同学结婚,很多正式场合我们都有见面,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旅游,我有困难你帮过我,你有困难我也会找到你,只是住这里从来没在这个小区和小区附近见过。”   “钟星惟,你为什么喜欢我?”   钟星惟垂下眼眸,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难过,他说:“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不会喜欢上了。”   “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我们一起旅行,一起唱歌,一起喝酒,我们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你要是喜欢我了,我会离你远远的。”   钟星惟声音有点抖:“不要说了。”   汤知夏脑海里闹过一段对话,跟现在对话几乎一模一样,一个声音在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另一个声音说“不要再说了,求你”。   “钟星惟,”汤知夏按着太阳穴,“我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对你说过?”   他没回答,反而在道歉,“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应该是我道歉吗?”   钟星惟抓着他的手:“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汤知夏揉着额角,渐渐平静下来。   “不,你不知道,小夏,我现在很矛盾,有时候我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有时候又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过去,就让我这么照顾你一辈子,小夏,我心疼你。”   汤知夏刚刚平复下去的痛意又泛滥了起来,好难受,难受得他想拿头撞墙,这次他主动提道:“昨天你怎么没提醒我吃药,现在该吃药了吧?”   “不用吃,我哄你睡,抱着你睡好不好?”   “不用,别抱我,你一靠近我我就很难过。”   钟星惟叹息一声,把他搂进怀里。   第一缕阳光照在地板时汤知夏睡了过去,他听见有人在说“我喜欢你这么久,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汤知夏动弹不了,他想回答:对不起,试不了。   可他张不了嘴,气球没气了,没办法回答。   再次醒来钟星惟正坐在床边盯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窗台上多了两盆植物,汤知夏盯着看,“那是什么?”   “冰灯玉露,特玉莲,从对面拿过来的,我在网上查的名字。”   看了眼睛很舒服,前者晶莹透亮,绿的可爱,后者像抱在一起的莲花瓣,很浅的绿,汤知夏伸手碰了碰,很可爱,圆润,翠绿:“很可爱,我喜欢。”   “我知道。”钟星惟说。   汤知夏盘腿坐在茶几前吃黑米粥时门禁响了,钟星惟过去接听,是保安打上来的,“钟先生,您好,门口有个送绿植的说是您通知他送的。”   “对,让他进来。”   “好的。”   汤知夏抬头,黑米粥没味道,里面的红枣也没味道,吃得他想吐又不敢吐:“有人要上来吗?”   “嗯,你不用管,慢慢吃,吃不下放一边。”   等了一会儿送绿植的人上来了,没进屋,跟钟星惟在门口交谈,汤知夏跑过去,门口泡沫箱里放着一箱的小盆多肉。   “哇,这么多,你买来吃啊?”   钟星惟抱起箱子往阳台走:“放阳台,半个月浇一次水,你要照顾好它们。”   “你买的为什么要我照顾,你可以放你自己家。”   “我照顾你,你照顾多肉。”   好像也可以,汤知夏蹲在阳台看了好久多肉,这株碰碰那株摸摸的,头好像没那么痛了。 第9章 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作者有话说:脑洞少年又开始天马行空了   上午在汤知夏半睡半醒中浑浑噩噩的渡过了,钟星惟很忙,电话不停,邮件也回个不停,汤知夏问他忙什么,他大方把电脑屏幕移给汤知夏看:“帮你处理公司邮件,你要查漏一遍吗?”   汤知夏假模假式的坐到电脑前点开邮件看,最近一封是跟HK一家公司的,前半部分全是英文,后半部分是繁体字,每个单词每个字都看得懂,凑成一起的专业术语却又很难理解,汤知夏点点头:“你处理的很好,交给你吧。”   钟星惟说:“你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有我,有小高,林良浩,还有公司的同事们,你只管好好养身体。”   “说起这个,陈医生是不是让我周一去复查?”   “对,周一我陪你去。”   “好吧,问问医生我脑子里淤血散了没。”   午餐要做板栗炖鸡汤,汤知夏这才发现钟星惟并没那么会做菜,他一边对照做菜APP的教程一边手忙脚乱的处理板栗,剥皮的时候指尖缝里塞满板栗皮,汤知夏看不过去了:“你这样手会很痛的,怎么不买处理好的板栗呢,超市有剥好皮的。”   “我没注意,下次买。”   “我来吧。”   汤知夏接过那盆板栗,烧开水,水开后关火将生板栗放入水中煮10分钟,关火焖5分钟左右,再捞出放入冷水中泡,然后跟钟星惟说:“你看,这样就很好剥皮了,我以为你很会做饭,你前几天煮的粥炒的菜都很不错。”   “我就只会那几样,还是跟你学的。”   汤知夏指尖指向自己:“跟我?我不记得我会做饭。”   “你十岁就会做饭,有段时间我家里出事了,天天跑你家蹭饭,跟你学了几道简单的菜式。”   汤知夏脑海里闪过两个少年在厨房打打闹闹的场面,其中一个将面糊往另一个脸上抹,笑声如针刺般往汤知夏脑子里钻,他痛得蹲下身抱住头:“别笑了别笑了,不要再笑了!”   钟星惟扔下手中的板栗抱住他,用力摩擦他后背,“别想了别想了,我们不想,什么都不想,你还没告诉我板栗处理好了,是先放鸡还是先放板栗。”   汤知夏闭上眼,下巴搁在钟星惟肩上,好半晌才说:“鸡肉焯下水,可以一起下锅,用沙锅炖,放一把枸杞。”   “好,我记下了,想吃橙子吗?我给你剥个橙子?”   “不想,想看电视。”   钟星惟拉他起来,跟着他一起走回客厅,汤知夏这才注意到茶几下方多了一块地毯和四个小垫子,汤知夏坐到垫子上,不舒服,少了直接坐地上的踏实感,但他什么都没说,坐着等钟星惟开电视。   “想看什么?”   “《武林外传》吧。”   客厅窗帘换了,一扇窗开着,风吹动着纱帘带动着光影在地板闪烁,电视机里是熟悉的声音“葵花点穴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排山倒海”、“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厨房飘出板栗的香气,汤知夏嘴角向上翘了翘,整个人松懈下来往地毯上一滚,浑身舒坦。   钟星惟叫他吃饭的时候他正抱着个抱枕像条毛毛虫在地毯打滚。   “吃饭了,像小孩子一样。”   汤知夏一把把抱枕扔向他:“谁规定只有小孩子能打滚?”   “没有没有,你想滚我明天让人把整个客厅铺满地毯好不好?先吃饭,不吃饱哪有力气滚。”   汤知夏破天荒的喝了两碗汤,吃了小半碗米饭,钟星惟只差没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汤总,记得加工资。”   “加!”   到公司,前台小妹赶紧跟他们打招呼:“钟总好,汤、汤总好!”   “她是不是怕我,还是我的姓念出来烫嘴,她每次跟我打招呼都很紧张。”汤知夏小声跟钟星惟说。   钟星惟更小声:“可能因为你长得显小,她不好意思叫。”   钟星惟被设计部的同事拉走了,汤知夏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发呆,没过一会儿景小高进了公司,办公室门没关,他探头看了看,“夏啊,星惟没在?”   “在设计部。”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帮个忙成不?”   等钟星惟忙完,汤知夏告诉他景小高来公司了,来了又匆忙走了,说是家里有人生病得赶去医院照顾,拜托汤知夏去一家宠物诊所接他的猫。   钟星惟说:“行,一起去,他的猫很可爱,你会喜欢。”   他们一起去了诊所,看到笼子里一只猫脑袋上套着防护罩一动不动的瘫着,那凄惨样儿让汤知夏心抖了下,“该不会是这只吧?”   诊所工作人员热情的迎上来,钟星惟讲明来意,工作人员说:“景先生有跟我交待过,他在这里陪猫陪到绝育手术成功才走的,猫要留下观察才没让他带走,现在你们可以领回家了。”   汤知夏一惊,“绝育?”   “对,今天刚做完,没什么异常,带回家好好安抚,多注意观察就行了。”   车上汤知夏坐在后排座位跟包里的猫大眼对小眼,钟星惟失笑,说道:“是英短蓝猫,它有个霸气的名字,叫一刀大侠,小高平时叫他大侠,它很温顺,你要是怕它闹,我们就把它放我住的那边。”   “它长得好蠢哦。”汤知夏想去戳大侠的胖脸,又怕被它抓,最终还是放弃了,一人一猫就这么瞪到家。   大侠被汤知夏带回了家,钟星维热了热中午的汤,随便炒了两个菜,还没来得及吃接了通电话匆匆出门,叮嘱汤知夏:“你先吃饭,能吃多少吃多少,累了就先去休息,猫放在一旁就好,我会尽快回来。”   “你去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婆婆妈妈的。”   家里只剩汤知夏和一刀大侠了,汤知夏叫它:“一刀,一刀兄弟,你饿吗?”   大侠不睬他,动都没动一下,汤知夏一个人对着它说了半天,拿吃的拿水拿玩具,大侠仍旧一脸“管你是谁”的表情。   汤知夏拿出手机查关于猫做绝育后的注意事项,有一条说猫做完绝育会悲伤,会怀疑喵生,生无可恋,感觉喵生已经没有了盼头,只想静静的躺到石化。   汤知夏惊呆了,他跟做完绝育的猫一个症状!   钟星惟处理完紧急工作又匆匆赶了回来,一开门差点没被家里一人一猫吓出魂,汤知夏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他旁边是同样一脸生无可恋的猫。   “怎么了?”钟星惟小心地问。   “唉!”汤知夏长长的叹了口气,老神在在地开口:“我感觉我跟一刀一样,已经没有了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第10章 “你的还在”   作者有话说:   钟星惟一头雾水,躺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天花板有什么,整天瞧着天花板,好像要把那天花板瞧出一个洞。   “什么欲望?金钱,权力,地位?”钟星惟问。   汤知夏眼珠移向钟星惟,又移到另一边瞟向一刀大侠还伤着的地方,幽怨道:“是跟一刀现在一样的感受,没有了这种欲望。”   钟得惟愣怔几秒,反应过来后笑得直捏眉心。   “笑够了没?”   “好好好,不笑了,”钟星惟憋住笑凑过去汤知夏耳边,“大侠的是没了,你的还在。”   汤知夏抽出一只手臂盖在眼睛上:“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了。”   钟星惟敛了笑意,拉过他的手看着他,有点严肃:“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不是说了吗?跟一刀一样情况,不要再问了。”   钟星惟视线扫过汤知夏全身,然后爬起来往对面屋走:“你等着。”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笔记本回来,又把猫抱走,笔记本声音传出来时汤知夏额角一跳:“你哪找的这种片子?”   “电脑浏览记录里的找的,不知道谁看过的,可能是垃圾网站弹出来的,你坐起来看。”   “我不看,你关了。”   钟星惟不管,把笔记本电脑放到地上,就在汤知夏旁边,片里的男人正在往另一个男人身上施力时汤知夏跑进了卧室反锁了门,钟星惟在门口大笑:“别把床单弄脏了,我先回去了,电脑先放你这边。”   关门声响后客厅那令人羞耻的声音还在一声比一声娇的回荡,汤知夏小跑着跑到客厅把笔记本跑到卧室,等他看完出了一身汗,纸巾扔在垃圾桶里,乱七八糟的。   把电脑放回客厅,想了想,又回卧室把垃圾桶里的纸巾倒马桶冲走了,冲了好几次水,确认不会堵塞没留痕迹才松了口气。   搓了底裤偷偷晾在阳台,汤知夏在心里暗骂钟星惟,想着哪天一定要亲眼盯着他洗内裤,然后晾在这里,让他也正视自己的欲望。   大侠还是一脸木然的对着汤知夏,汤知夏揉揉猫头:“一刀,我刚说错了,我们不是一路的,我还有对世俗有点欲望的,你好好养伤,你想想小鱼干,想想猫玩具,不要这么沮丧。”   钟星惟算好时间过来:“看完了?”   “没有,没看。”   “哦,那下次我再找其他片子,这部你可能不喜欢。”   “谢谢,你留着自己看吧。”   汤知夏没说实话,自从他车祸后早晨总是提不起精神,几乎没什么反应,从前是怎么样他不记得,但作为一个正值壮年的男性,早上没点反应已经说明问题的存在了,他试着洗澡的时候自己碰,脑海里一丁点儿关于这种欲望的想法都没有,刚才也就那么几分钟,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单纯只是视觉带动的生理反应。   “汤知夏,你有什么事不要瞒我,你可以相信我,依赖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害你。”   “嗯。”汤知夏应了声懒洋洋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醒来时依稀听见厨房传来对话声:“有一段时间了,近期都是这样。”   “陈医生,会不会跟药物有关?那药有作用吗?”   “好的,我知道了。”   汤知夏眼皮很沉,没听完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钟星惟摇醒的:“起来吃点东西,你今天都没吃什么。”   “怎么又吃饭了?不是才吃过吗?”   “你都没动,听话,吃饭。”   汤知夏看了眼手机,睡了这么久怎么才八点,晚上的时间为什么总是这么慢,他嘟囔道:“你能不能不要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跟我说话,别扭。”   “行,乖,吃饭先。”   汤知夏:“……”   没吃两口,趁着钟星惟去阳台听电话的空档,汤知夏加了点汤,又加了一勺辣椒淘着往下咽,钟星惟在餐桌上是不允许他吃辣椒酱的,也不让他吃汤泡饭。   钟星惟回来看着他只剩一半汤饭的碗,说:“吃多少算多少,吃不下不要勉强。”   “不能浪费粮食。”   钟星惟拉开他的手,接过他的碗:“不浪费,我吃。”   这下轮到汤知夏发呆了。   吃完饭也才九点,睡肯定是睡不着,汤知夏找了部爱情喜剧电影,电影中的主人公从高中时代开始暗恋着一个学长,毕业晚会的表白被他人截胡,主人公黯然退场,数年后,他们在一场演唱晚会上再次相遇,主人公才知道他暗恋的人也一直属意他,好在最后结局完美,有情人终成眷属,中间过程是温馨又好笑。   钟星惟陪他坐在地毯上看,偶尔勾勾唇角,电影结束,钟星惟提醒汤知夏早点去休息,见他迟迟不出声,扭头看向他,只看见汤知夏的满脸泪痕,视线往下,灰色的地毯上一大滩深墨色,他的眼泪无声无息,不知道流了多少才能洇湿地毯。   “怎么了?”钟星惟拧了条热毛巾,笨手笨脚地帮他擦眼泪。   汤知夏吸吸鼻子:“没怎么啊,电影很搞笑,你怎么没笑啊?”   “我一直在笑。”   汤知夏按着他的手用力蹭了下鼻尖:“是吗?我怎么没听见你笑。”   钟星惟叹了口气,轻轻抱了下他。   汤知夏推开他:“啧,别动手动脚的,我睡觉去了。”   这两天没梦游,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晚在楼下小公园醒过一次后再也没梦游过了,汤知夏给陈医生打电话,确认复诊时间,陈医生说只要患者这边没变卦医院是不会有变卦的,让他按时到医院。   早上起来先检查了一遍身体,依旧清心寡欲一片平静,汤知夏又去跟一刀大侠交流心得:“一刀,其实吧,割了也没什么不好,重体还能轻个百来克,你学我,看开点啊。”   钟星惟在背后听得直咧嘴,在汤知夏发现他偷听前一秒闪进了厨房。   去公司的路上还是钟星惟开车,汤知夏在后排陪着猫,为此钟星惟很不满意:“猫可以一个人待后面。”   “哦。”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坐到副驾驶。”   “猫心理受到了创伤,你也去挨一刀,我也像安慰猫一个安慰你。”   钟星惟少见的没接住他的话。   一刀大侠在公司的高档办公室睡了一觉,醒来见到他主人景小高,大侠高冷的合上眼,看都没看主人一眼。   汤知夏幽幽地说:“你让它再也感受不到世俗的快乐了,它恨你。”   景小高挪到钟星惟身边,压底声音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保护好你的……嗯,两颗小伙伴,小心大侠给你抓破了。”   景小高“嘶”一声,夹着腿别扭的往前走,软声细语的哄大侠:“大侠,侠哥,吃不吃罐头?喝不喝奶啊,想不想看动画片,猫和老鼠看不看,要不我平板借你玩?”   大侠全程没动一下,就连眼珠都懒得转一下。   上午发生一点小插曲,汤知夏、钟星惟、景小高三人正在办公室研究甲方需求书,市场部经理拿着一份材料敲办公室门,进门后对汤知夏点点头,把资料递给钟星惟,钟星惟看过后直接签了字,汤知夏全程被当成空气。   汤知夏问钟星惟:“公司是你的还是我的?”   “你的,汤总。”   “我怎么觉得钟总更有发言权。”   钟星惟从屏幕上移开眼:“对不起汤总,我应该先拿给你过目的,本想着小事,不想让你操心,代签了,下次一定大事小事都经过您。”   汤知夏被噎住,越来越觉得这公司古怪,哪里都透着古怪,先说钟星惟,公司的人明显对他更尊重,对汤知夏反而是一种客气疏离和避让,再说景小高,他自己有开一家清吧,清吧生意不管整天往这边跑,还是义务帮忙,还有林良浩,在当地知名企业工作,却总请假或找各种机会溜到这边。   如果硬要一个合理解释,那大概是汤知夏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遇到这么好的兄弟,在他最难的时候无条件帮助他。   景小高看着气氛不对,打着哈哈圆场:“汤总,星惟也是怕你伤神,你别怪他。”   汤知夏对景小高态度比对钟星惟要好得多,脸上的表情柔下来:“高哥,公司的事谢谢你了,你和浩哥一直帮我,下周请你和浩哥去泡温泉。”   “嗐,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钟星惟推了推眼镜:“只请他俩?我呢?”   汤知夏再次板起脸,没好气地说:“反正你都会厚着脸皮跟上。”   景小高发信息给钟星惟:“小夏对所有人都很好很客气,你是不是哪里惹到他了?”   “没有吧,没关系,他怎么对我都行。”   “我懂,加油兄弟!” 第11章 门口的砖有2011块   作者有话说:   中午,景小高请汤知夏和钟星惟吃饭,刚好赶到公司的林良浩也跟着沾光,菜单推到汤知夏面前时,他点了咸鱼茄子煲,又点了个荷兰豆炒腊肠,“我就这两个,其他的你们点。”   景小高说:“你自己不吃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从来不吃茄子和荷兰豆,高中那次,耗子生日,我们一起去吃饭,你说你小时候有一年家里种菜种的茄子,结果卖不掉,连着吃了两个月茄子,早中晚都是茄子,导致你以后看到茄子都能想起反胃和打嗝都是茄子的味道,荷兰豆你不吃是因为有次自己炒没炒熟食物中毒过。”   林良浩附和:“对,我也记得,当时好像是谁给你夹菜夹了茄子,你一边吃一边皱着眉说的,星惟你记……”   汤知夏看见钟星惟神情晦暗的瞪向林良浩和景小高,林良浩话头一转,“啧,我刚想起来我记错了,应该是其他同学说的,是吧小高。”   “啊,对对对,那天都喝多了,弄混淆了,张冠李戴了,继续点,星惟你来点。”   汤知夏看看钟星惟,又看看景小高和林良浩,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钟星惟了几道菜,都很合汤知夏味口,茄子上桌他果然是一筷子都下不去,荷兰豆更是连放在自己面前都抗拒,倒是他们三个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汤知夏觉得胃有点难受,他停下脚步,对另外三人说:“你们先上去吧,我去买几个橙子。”   “我陪你去。”钟星惟说。   景小高也跟上来,“我也去买点水果,口腔溃疡,得补点维生素。”   汤知夏和钟星惟异口同声:“口腔溃疡吃猕猴桃。”   景小高点头,“知道,星惟以前经常口腔溃疡,课桌上总是有人放着两颗猕猴桃,吃完是有效果,我都记下了。”   汤知夏舔了舔上颚,总觉得手上痒痒的,像被猕猴桃的毛扎着,他下意识的抓了几下手臂,抓出几道红痕。   水果店很小,多几个人估计连转圈都转不开,汤知夏一个人进去买,另三个站在门口等,挑了六个橙子,想去拿猕猴桃又怕手臂痒,让店主帮挑了几个软的,又买了一串钟星惟喜欢吃的葡萄,付完款装好袋,又问店主:“有杨桃吗?”   “有的。”   “帮拿两个吧,谢谢。”   店主喊了声一直坐在门口的大婶,“妈,帮我拿两个杨桃过来。”   大婶拿过来杨桃,称重后往汤知夏手里的袋子塞,“不用再拿袋子了吧,省一个袋子。”   “好的。”汤知夏说。   杨桃个挺大,汤知夏拎着袋子的一边,大婶拉着另一边,也不知道是袋子质量太差还是大婶太用力,袋子破了,先前放进去的橙子滚落一地,汤知夏赶紧去捡,大婶提高声音不耐烦地抱怨:“怎么搞的,袋子都拎不好,现在的年轻人一点用都没有,就装个水果也能掉,这不是废了吗?真是的!”   钟星惟听见声音赶紧跑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汤知夏跟着滚落的橙子跑,“没事,袋子破了。”   钟星惟帮他一起捡,“我来捡,你站着。”   “我跟你说啊,是他没提紧袋子才破的,水果已经结过帐了,坏了自己负责。”   景小高和林良浩也跟着进来,挤满水果店,“你说什么呢,我在门口看得清清楚楚,是塞杨桃的时候用力拉扯袋子才破的,这袋子这么小,橙子和葡萄都装满了,你不应该再另外拿多一个袋子吗?怎么还怪起客人了?”   店主重新拿了个大点的袋子出来,边拉着大婶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妈她脾气不太好,请见谅,对不起。”   大婶甩开店主的手,指着景小高鼻子嚷:“你这年轻人怎么不讲理,明明他自己没用没抓稳袋子,这袋子很结实,能承受五公斤,你让他自己说是不是他自己没提好?”   “大婶,敬你年纪大不想跟你计较,你要真这么不讲理,我看你店里也有监控,我们报警让警察来判断是谁没道理。”   倒没有真的想报警,这点小事不至于浪费警力,就是想只震一震大婶,挫挫她的不讲理。   店主快急哭了,“妈,你能不能别添乱啊。”   大婶越挫越激动,“行啊,报警啊,我都没用力,袋子就破了,你报,你现在报,我等着。”   橙子全捡回来了,没伤没坏,葡萄摔下去散落了几颗,钟星惟安抚的按了按汤知夏肩膀,望着他的眼睛说:“你没错,我看到了,你一直抓着袋子,袋子一直在你手里,不要听她的,也别往心里去。”   汤知夏点点头,“算了,我们走吧。”   钟星惟叫上景小高和林良浩一起走了,大婶还在后面喊:“真是没用!”   钟星惟追上汤知夏,拎着水果跟他并排着走,汤知夏在数地上的地砖,大厦门口有一个巨大的圆型地标,由青,红,灰三种颜色的地标组合而成,汤知夏低着走一直走,走到大门口突然说:“青色有186块,红色208块,灰色有288块。”   “什么?”钟星惟没听懂。   汤知夏没解释,自顾自的说着,“没有嘉翊大厦门口的砖多,嘉翊大厦门口的黑色砖有2011块。”   钟星惟脚步滞住,喉咙有些哽,嘉翊大厦是一夏一星在北京所在的地址,门口黑色地砖对外宣布2010块,只有参于过的人或数过的人才知道实际有2011块。   大厦建于2010年,地砖2010块,大厦成后连连发生意外,请风水先生看过后给出破解方法就是地板得加多一块,钟星惟也是事后因另一个项目,跟当时负责大厦建设的包工头吃饭时听工头说的,说得玄乎其玄,钟星惟不置可否,唯一记得的就是工头说地砖实际有2011块,且绝对对外保密。   “汤知夏,你去过北京几次?”   汤知夏脑袋有点重,恍惚的回头,“嗯?我不记得了。”   走在后面的景小高对林良浩说:“耗子,你有没有发现汤知夏其实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对谁都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激怒他,唯独对星惟不一样,他在星惟面前会生气,会发火,会撒娇,像是刻意的,又像是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我都快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实的他了。”   林良浩摸着下巴,“没有吧,还是那样,跟高中时差不多,扔人群找不出来的那种,半透明的,不惹事不找事,刚你没看到,那大婶说得我都想一橙子砸她脸上,什么没用废物的,听得我冒火,汤知夏像没听见一样,没变,还是他。”   钟星惟拽住汤知夏手腕拉着他进电梯,叹息一声,“汤知夏啊汤知夏。”   汤知夏差点踩上他的脚,为什么他叫我名字我有点想哭?   下午,汤知夏在休息室睡了一觉,没人打扰他,幽静漆黑的环境里他睡得很沉,中途醒了一次,很安静,他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这次睡得不好,一直在做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北京嘉翊大厦,雨下得很大,大到隔着雨帘看不清两米外的人,汤知夏从公司出来,撑着伞护着旁边怀着身孕的女人,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是谁?   汤知夏想扭头看,梦里的他脑袋不听使唤,一直盯着前方雨幕,好像有个人影在前面广场绕圈圈,他没有撑伞,越走越近,汤知夏的伞也掉了,雨点砸在他身上,又冷又痛,雨越来越大了,雨水从头发往下淌,眼前什么只能看见一个人形轮廓离自己越来越近。   是那个低头在广场绕圈子的人,明明雨声很大,汤知夏却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声音,他在数数,“一千八百二十,一千八百二十一,一千八百二十二……两千零一十一。”   汤知夏叫他:“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发朋友圈说想念家乡的特产吗?我正好放假,给你送特产过来,不过被雨淋湿了,我想你也不需要了。”那人说。   汤知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前那人的模样还是看不清,他好狼狈,比汤知夏狼狈多了,汤知夏在梦里想到一句电影台词“他好像一条狗啊”,真的好像一条落水狗。   但他却能清楚的看见放在一旁的特产,广场中央有个雕像,是一匹马,石基上写着四个大字“马到功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雕像周围是大理石围成的圆型护栏,很矮,经常有人坐在上面,那人从福州带过来的土笋冻、鱼丸、虾饼、姜母鸭、灯盏糕、九焖头、溪鱼豆腐就摆在大理石上,全被雨淋湿了。   汤知夏说:“我想吃也不用你专门送,现在快递这么方便,你为什么要送过来?”   那人笑着说:“我骗你的,我刚好出差,也不是专程送特产,我想跟你借钱。”   汤知夏松了口气,借钱啊,那好说。   正准备摸钱包,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小夏,小夏醒醒,醒醒。”   那种无力的失重感又来了,汤知夏觉得系住他的绳子又松开了,他正在缓缓上升,越飞越高,上面氧气也越来越少,再一个重心向下,汤知夏猛然睁开眼,钟星惟托着他袋脑一脸焦急,“小夏,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第12章 “你哪里都别想去!”   作者有话说:   休息室的灯被他打开了,橘黄色的,不刺眼,汤知夏还在那场大雨里没回过神,他摸了把衣服,干的,又摸头发,干的,那这湿漉漉的不适感是从哪里来的?   再望向钟星惟手腕,还好,绳子还在,没断没解开,他又回来了,不会飞走了。   “做噩梦了吗?别害怕,我在这里。”   他说着抬手以指腹轻柔的拭去汤知夏脸上的泪,温柔到汤知夏眼眶里又蓄满泪水,像一旺喊话泉,有人说话就会蓄满水,钟星惟越擦越慌乱,又赶紧去抽纸巾,“怎么还越擦越多,你别哭好不好,汤知夏不要哭,不准哭。”   汤知夏摸向自己脸,好湿,他说:“我没哭,是刚刚下雨了,雨太大了,淋湿的。”   钟星惟声音哽咽着,“那你为什么不打伞,以后不要淋雨,我帮你撑伞。”   汤知夏又笑,把刚刚擦过他眼泪的纸巾按在钟星惟脸上,“明明该哭的人是我,你哭什么,你又没淋雨。”   钟星惟一把抱住他,勒得他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他推了推钟星惟,拍拍他后背,说:“别担心,我是气球,不怕淋雨。”   他们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待了二十多分钟,谁都没说话,再出去时景小高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用不用去医院。   汤知夏扭头看钟星惟,“只是哭了一场流了点眼泪,不用去医院这么夸张吧?钟星惟,你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你要是想去也行,我自己回家。”   景小高焦急的表情冻在脸上,刚想说话被钟星惟打断,“不用,刚刚就是有点胃痛,痛哭了,现在没事了,不用看医院,小高你去忙吧。”   “都准备好了,去你家还是小夏家?”   钟星惟向景小高解释:“我们晚上要加班,通宵,你刚在休息,没来得及向你报备,很急,明天十点就要用。”   汤知夏听完眉毛皱了下,“通宵?那去你家吧,你们叫外卖回去吃,我自己解决,要是需要我帮忙随时叫我。”   “不用,小高给耗子打电话吧,告诉他去小夏家,我打给邱凌,让他带着资料过去。”   汤知夏又迷糊了,“邱凌,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是谁?”   “是一个客户。”   “是我们的代理公司。”   景小高和钟星惟同时回答,内容却不一样,汤知夏看看钟星惟,又瞅瞅景小高,试图从他俩脸上分辨出谁在说假话,客户和代理公司明显两个概念。   钟星惟淡定的解释:“有两个相同的名字,客户那边有个女经理,叫秋玲,我们今晚要合作的是招标代理公司的邱经理,男的,怪我没跟小高说清楚,他记错了。”   景小高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记岔了,你也知道,我眼里心里能入进去的都是美女,男士一般没什么印象。”   汤知夏没再追问,只是临时改主意了,“算了,你们还是去我家加班吧,我还能帮你们烧点水切点水果。”   “行,就这么定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钟星惟开车,他问汤知夏要不要开车,汤知夏虽然敢坐车,但不代表他敢开车,他对车祸时的记忆一丁点儿都没有,还是心里发怵,万一撞到别人就不好。   “你车修好了,可以提回来了。”   “放停车场吧,有空我去找找钥匙。”   “好,你要出门的话,不要一个人开车,必须得一个人陪着你,车钥匙就暂时交由我保管,好吗?”   汤知夏想了想,点点头,“行。”   经过福州最繁华的商业街,望着最高的那栋楼,汤知夏又想起梦里的嘉翊大厦,也是这样,站在楼下用尽力气抬头都看不见楼顶,幽蓝的玻璃外墙被太阳光照着,折射出刺眼的光,汤知想,不知道从顶楼跳下来会是怎么样。   “想什么呢?”这是钟星惟第三遍叫他,见他没反应动手拍了下他手臂。   “在想,之前经常看到新闻有人从这栋楼跳下来,你说那些人临死前在想些什么?”   钟星惟一晃神手一抖方向盘使劲往一边打,用力踩下刹车,刺耳的一声后车撞上前方绿化护栏,他马上转身安慰汤知夏,“对不起,对不起,刚踩错油门了,有没有受伤?”   汤知夏捂着胸口,“没有,被吓到倒是真的。”   钟星惟手还在抖,从铁皮盒里倒薄荷糖的时候抖得不成样子,糖掉了一车,他低垂着头,前面碎发挡住眼睛,汤知夏看不情他的表情,他一口塞了好几颗糖进嘴里,又递给汤知夏一颗。   “汤知夏,不管从哪栋楼跳下去,都不会好看,如果头先着地,就跟西瓜摔碎没两样,眼球,脑浆崩一地,要是腿先着地,断骨刺穿皮肤,要是屁股先着地,盆骨先移位,向上移,移到胸腔或往上,即便这样,还是没死,会被送去急救,救活了终身残废,身高少了几十公分,救不会也要清醒的受着痛苦等待脑死亡,不光是跳楼,无论哪一种自己寻的死法,都痛苦万分,你不能有这种想法?”   汤知夏被他通红的眼眶骇住,轻轻拉了下他衣角,“我没有这样想法,我只是随便一说,刚好看到高楼想起来就说了句。”   钟星惟用力拍向方向盘吼了一声:“有你这么随便想的吗?你为什么不想那栋楼二楼餐厅的菜很好吃?为什么不想三楼的咖啡好喝?”   “可能是我没去过,那等你有空了,你陪我去吃二楼餐厅的菜,喝三楼的咖啡,行吗?”   钟星惟手握着拳头趴在方向盘上,用力吸着气,在汤知夏又一次扯他衣角时抬头盯着汤知夏,一字一句地说:“告诉你汤知夏,如果你敢做什么危险举动,我一定用尽方法救你,然后用铁链把你锁起来,你哪里都别想去!” 第13章 “你会结婚吗?”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呀   汤知夏吓得坐正身体,“不想不想,没想过没想过,你刚刚的表情太吓人了。”   钟星惟将头靠在方向盘原地停了十多分钟,用力吁了口气才再次启动车辆,他没往回开,去了市区最大的生鲜市场。   汤知夏从他改变方向开始一路碎碎念:“不是说今晚要通宵,那还不赶快回家,还到处逛,有什么好逛的。”   平时总会回他个一句两句的人这会儿安静的像个哑巴,汤知夏说累了,闭嘴靠在一旁望着窗外,直到前方大大的路标出现才反应过来是要去生鲜市场。   一到生鲜市场,各种气味,水果香气,葱蒜味道、鱼虾类的混合在一起往人鼻腔钻,汤知夏深吸一口气,好亲切的味道!   水果区在东区,一个卖水果的大嫂后背用背袋背着一个含着奶嘴熟睡的小娃娃,热情的帮顾客剥着柚子,旁边卖榴莲的大叔鼻子塞着纸巾吆喝着:“最香最甜的榴莲,猫山王榴莲,错过今年只能等明年了!”   再往旁边,是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腼腆的向客人介绍哪一种葡萄更甜一些,汤知夏停在他面前,说要酸一点的葡萄,男生脸一红,“可以试吃,你尝尝,我不知道你说的酸是哪种酸,你尝了喜欢哪种买哪种,不买也没关系。”   汤知夏不想尝,让钟星惟尝,他尝了,买了两种,给了五十块,等着男生找钱,男生翻了半天,还是少三块钱,红着脸说:“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去借几块钱。”   汤知夏想说不用找了,全都不用找了,被钟星惟捏住手腕,钟星惟向男生点头,说:“好。”   男生去隔壁摊借钱,汤知夏生气了,甩开钟星惟的手,“就几块钱,你也不缺这几块,不要不行吗?”   “不行,”钟星惟态度强硬,“曾经有个人,跟这个男孩差不多大,他告诉过我,赚多少是多少,赚钱的同时也争骨气和尊严,我是不缺这几块钱,但我如果给了他,他会觉得钱赚得很容易,我们在这里等他,也是对他的尊重。”   汤知夏气得不行,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反驳,只能咬牙瞪钟星惟。   男生回得很快,小跑着回来,把一共要找的八块钱双手递给钟星惟,钟星惟没接,随便拿起摊位上的两颗李子,说:“买两颗李子,够吗?”   “够的,有多。”   钟星惟又拿了一颗,“够吗?”   汤知夏拉着钟星惟走,“我们还赶时间,小兄弟,再见。”   “还生气?”   汤知夏抢过一枚李子,随便往钟星惟身上擦了几下,一口塞进嘴里,一秒后又眉头结成一团,“酸,太酸了!”   钟星惟把剩下的两颗扔进葡萄里,“我知道你没生气。”   “那是因为你朋友说的对,有时候这种做法比直接给钱或不让他找零更好,能把你朋友介绍给我吗?”   钟星惟走在前面,说:“你认识的,不用我介绍。”   “是谁?景小高还是林良浩?”   钟星惟又不说话了,走到南区青菜区,大娘大爷们用本地话交谈着,这个说自家孙子考试考了双百,那个说孙女刚参加完电视台的舞蹈节目,听得汤知夏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   鲜肉区和海鲜区更热闹,剁骨头的声响、刮鱼鳞的纱纱声,每一种声音都是那样悦耳。   钟星惟在后面一个劲儿乱买,等汤知夏停下脚步回头找他时,他两只手拎满了塑料袋,汤知夏顺手接了几袋过来,“我来提。”   从市场出来走的后门,后门左手边有一条小路,路边有几个小摊位,有修伞的,修锅补壶的,还有修鞋的,修鞋旁边摊位前放着一块木牌,写着“修剪裤脚、改衣服、换拉链”,几个小摊前都没有人,等汤知夏回过神他的手已经覆盖在缝纫机上了,缝纫机上厚厚一层灰,针也已经生锈了,汤知夏低语:“好像很久没人用过了。”   他试着坐下踩动缝纫机,踩不动,涩住了,底下放着一瓶机油,早干的见底了,汤知夏拿着机油呆住,耳旁仿佛响起了缝纫机的响起,一阵一阵,汤知夏又开始头痛了。   钟星惟接过他手里的油瓶放下,拉着他的手,“回家吧。”   到家后钟星惟给酒店打电话叫了五人份外卖,又挽起袖子匆忙进厨房煮了碗海鲜面给汤知夏。   “他们来了吗?”   “还有十分钟到。”   汤知夏看着那一大碗面,进去拿了两个小碗出来,“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帮忙吃一点。”   “好,外卖也叫了你的份,你待会儿要是想吃能再吃点。”   “你都叫了外卖为什么还要煮面?”   钟星惟吸了口面,咽下后说:“外面的菜都有放味精或鸡精,你两样都不喜欢吃,我煮的面吃放了一点油和盐,其他什么都没放。”   汤知夏喝了口汤,很鲜,他“啊”地叹了声,“钟星惟,你说你要是个女人该多好啊。”   “怎么个好法?”   “我就能娶你了啊。”   钟星惟失笑,“你想多了。”   “对,我忘记了,我有未婚妻了,我不能对不起她。”   钟星惟刚捧起的碗重重磕在桌上,“吃饱了。”   “还有这么多,别浪费啊,发什么少爷脾气啊。”   钟星惟猛抬头,“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什么?说别浪费啊?”   “后面一句。”   “后面一句?发什么少爷脾气?”   钟星惟揉了下眼睛,又捧起碗,“好,不浪费,我吃。”   汤知夏皱了皱眉头,嘀咕:“神经兮兮的。”   吃饱了,看着钟星惟吃,楼下的两夫妻又在吵架了,丈夫埋怨妻子家里太乱,妻子委屈大吼:家是我一个人的家吗?我每天要接送孩子上下学,还要工作,工作回来要做饭,你一回来往沙发一躺,除了带一张嘴和一双玩手机的手回家,你对这个家贡献了什么?   接着是摔东西的声音,丈夫也吼:别家女人出门漂漂亮亮的,你一出门一身油烟味,头发永远一把束脑后,衣服永远是去年的款式,我没贡献,家里哪天的开销不是我的?   这小区什么都好,就是不安静,汤知夏往桌上一趴,问道:“诶,你怎么会想到买房子买到我对面啊?”   钟星惟把他没吃完的面倒了过去,“我们以前约好的。”   汤知夏脑海里浮现一组对话:“等我们毕业了,参加工作了,就要分开了吧?”   “可以不分开,以后买房子买在同一栋楼,同一层或上下楼都可以,这样不管是恋爱了还是结婚了,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你会结婚吗?”   “不知道,可能会吧,你也会的。”   汤知夏就着脑海里的声音说:“所以你买到我对面,可你喜欢男人,你怎么能结婚呢?”   钟星惟起身收碗,冷冷地说:“我不结婚,从来都没结婚的打算。”   汤知夏小声嘟囔:“不结就不结呗,生什么气!” 第14章 “是,我对他有愧”   作者有话说:   景小高第一个来,把大侠也带来了,汤知夏一见大侠眼前一亮,把吃剩一大半的面往大侠面前推,“一刀,刀哥,吃面吗?海鲜面。”   “那个,它不吃,它不喜欢海鲜。”景小高正色说道。   “这样啊,那留着吧,晚点我当宵夜吃。”   钟星惟一声不吭的把面倒进了自己碗里,“晚点饿了跟我说,我再给你煮,面留久了不好吃。”   趁着汤知夏跟大侠玩的起劲儿,景小高用牙签戳走钟星惟碗里一只大虾,“你俩处得不错。”   钟星惟没理他把虾拨到一边,用另一只牙签扎进起来递给景小高,景小高吃着东西嘴巴也闲不下来,压低声音问:“你俩住一屋还是……?住一屋的话,睡一张床吗?”   钟星惟把刚刚叉起来的虾抢过来塞进了景小高嘴里。   “唔……这屋就一张床,好奇也不行?”   门铃响了,钟星惟端起碗往厨房走,踢了一脚景小高,“去开门。”   林良浩、邱凌、外卖小哥几乎是同时到达,邱凌进屋后环顾一周,视线直落在坐在沙发旁跟猫玩的汤知夏身上,径直走过去叫了声:“知夏。”   汤知夏歪头打量邱凌,“你是邱凌吧,你好,随便坐。”   “你……你真不认识我了?”   “现在就认识了啊,你是邱凌,白天听他们说过,你是中阳招标代理公司的业务经理,需要我自我介绍吗?”   邱凌蹲在他面前,一把抓住汤知夏手腕,“知夏,我……”   一句话没说完邱凌被钟星惟一把拽起来,他拉开邱凌的手,眼神凌厉,“小夏,你帮着照顾下大侠,邱经理还没吃饭。”   汤知夏撸着猫头,“邱经理先去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那边,景小高在洗手间大喊:“小夏,你家纸巾在哪?纸巾盒里没纸了。”   汤知夏随口回:“就在洗手台上面白色的柜子里。”   “没有啊,是不是你家没纸巾你忘记买了?”   “不可能吧,我记得有,我看看。”汤知夏抱着猫去了洗手间。   钟星惟一把将邱凌拽到厨房,“邱凌,他生病了,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你不要刺激他。”   “他生病是因为谁?”邱凌挣开钟星惟的手,一把拧起他衣领,“你就这么一直让他活在欺骗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不会让他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但现在不是时候,他的情况比你看到的严重的多,过去的事只要沾一点点就会刺激到他的大脑,他会狂燥,会痛苦,会头痛,痛到休克。”   邱凌逼近一步,“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你?”   钟星惟用力向下拽他的手。   汤知夏打开柜子,还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记得有几包纸巾,突然一包也没有了,他只能去卧室拿了包给景小高。   送完纸巾听到厨房的动静绕过去,正好看见邱凌和钟星惟相互拎着对方衣领,“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放开各自后退一步,同时脸上堆满笑容又向前一步拍对方衣服,“邱经理你看你,衣服都没穿好。”   “钟总你看你,扣子都扣错了。”   汤知夏嘴角抽了抽,神经兮兮的,装的还挺像回事,“工作难免有分歧,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大家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做好这个项目,两位经理,对吧,好好说,好好说哈!”   钟星惟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冲动了,向邱经理赔个不是。”   汤知意满意的离开厨房。   景小高弯着腰走回餐桌旁,林良浩已将外卖全打开摆好了,“吃饭了,吃完好干活。”   “来了。”   “小夏你不吃?”   汤知夏抱着猫踱过去瞅了眼,“不吃,刚吃过。”   正在他转身时余光瞥到一包纸巾从景小高衣服里掉出来,他停转脚步看过去,又一包从裤子里掉出来,刚要说话,第三包、第四包排着队从他裤脚掉落,现场几个人都呆住了,景小高向钟星惟投去求助的目光:要不是为了引开小夏,我用得着用这么蹩脚的借口吗?快帮我解释!   钟星惟扶额假装没看见,直接忽略景小高求助的眼神。   邱凌低头吃着饭。   景小高一脸尴尬,“我能解释吗?”   汤知夏很认真地说:“不用解释,我懂,现在生意不好做,听说你的清吧最近生意不好,资金周转不过,你想看点,做生意这些都是常事,明天我让人送两箱纸去你家,蹭纸这种事以后别做了。”   林良浩实在憋不住了,大笑出声,“小夏,你理解一下,年轻人嘛,家里纸巾用的快,哈哈哈哈!”   “可以理解,那明天让人送三箱纸巾过去吧,”说完他抱着猫往沙发走,想想又折返回来,“那个,年轻是年轻,但还是得节制一些,我听说用多了,影响功能。”   “砰!”景小高头磕在桌子上。   算了,不活了,这脸捡不起来了。   其他几人想笑不敢笑。   他们吃完把餐桌收拾干净,当中堆满资料,每人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杯浓咖啡,做好通宵奋战的准备,汤知夏帮不上忙,又不想去卧室,就躺在沙发上看书,听着键盘声,他们偶尔的交谈声,逐渐有了睡意。   刚闭上眼,身上突然被一股力量覆盖住,汤知夏没睁眼,闻到被子的味道,听见给他盖被子的钟星惟压低声音说:“说话都尽量小点声,他睡眠不好,让他好好睡。”   又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邱凌的声音:“让他去床上睡吧。”   “别,不要动他,他睡眠浅,一动就醒,让他睡吧。”   汤知夏最近练就了一样新本领,装睡,他闭着眼,打着小鼾,默默在心里数着羊,这样他能再次快点进入梦乡。   林良浩说:“是睡着了吧?”   景小高说:“都打呼了,肯定是睡着了。”   钟星惟让他俩小声点,专心工作。   邱凌盯着电脑屏幕,冷不防地开口:“钟星惟,你现在做的一切,是因为愧疚吗?”   安静了好久,客厅只剩下汤知夏假装的呼噜声,他听得去里雾里的,愧疚?谁对谁愧疚?   就在汤知夏以为听不到钟星惟回答的时候,他说话了:“是,我对他有愧。”   “这不是他想要的。”   “我现在能给他的只有这些,等他找回记忆,他要什么我都给他。”   眼看气氛变得拔刃张弩,景小高赶紧打圆场,“这都十一点了,赶紧干活吧,邱经理你明天还得去参加评标,先干活,有什么事忙完这件事再说。”   邱凌埋怨道:“要不是出那场车祸哪会引起这么多麻烦,我们中阳从来没这么乱过。”   汤知夏感觉自己又在缓缓上升,车祸,总是提车祸,车祸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问他们没有一个人肯告诉他,看来只有找到未婚妻才能解开谜底。   “什么时候醒的?”钟星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沙发旁了。   糟了,想的太投入忘记装打呼了。   “刚醒。”   “去房间睡吧,这里睡不舒服。”   “好。” 第15章 出车祸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明天要请假了,要准备月底开会的材料和PPT,要加班,抱歉哈   进房间后汤知夏一通乱翻,什么都没找着,看来自己失忆前的习惯真好,不写日记,没有相册,电脑里更是除了工作文件私人照片一张都没找着,床头没相框,什么都没有。   汤知夏泄气的把最后一个放领带的抽屉用力抽开,一串不知道是钥匙串还是手机链的东西掉出来,汤知夏捡起来,是小石子磨成的不规则形状,三颗小石子上面都刻着字,大概年代久远,又或许是因为刻的力度不够,勉强能辨认出那三个字是“汤知夏”。   汤知夏摩擦着小石子感受着它冰凉的质感,看来汤知夏之前很喜欢这串小石头,表面被盘得圆润光滑,应该是某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会是谁?   头又开始痛。   汤知夏打开衣柜把最下面一格的棉被全抽出来,然后钻进去关上柜门,黑暗中他睁着眼摩擦着石头,脑海里闪现过一些画面,车钥匙,钥匙扣,钥匙扣上挂着另一串石头,上面也有三个字。   看不清,汤知夏痛得拿头撞柜门,为什么总是想不起来。   “汤知夏,汤知夏!”   又有人叫他,汤知夏眼前恢复光亮,看过去,又是钟星惟。   他攥紧拳头把小石头藏进掌心,钟星惟的眼里全是担忧,汤知夏苍白的笑,“没事,就是睡不着想换个地方睡。”   钟星惟半跪在他前面搂着他,“睡不着我们就不睡了,想听歌还是听故事?”   “你不是还有工作没做完吗?我没睡,我看会儿书就睡。”   钟星惟扶他站起来,就在他的手碰到自己手时汤知夏想起来了,车祸的时候,路车翻下路面,车窗摔得粉碎,他被安全气囊挡了一下,头撞上车窗玻璃的瞬间,钥匙扣断了,跟着破碎的玻璃一起落到车外,警官交还的证物袋中并没有那串石头。   为了他们安心工作,汤知夏又回到了沙发,他抱着大侠,眼睛盯着书,脑海里却在努力回想车祸当天的情况。   可惜除了刚刚那点画面其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天亮之际他们终于完成了工作,邱凌拿着U盘先走了,“我先回公司打印装订,今天谢谢你们。”   景小高说:“嗨,我没帮什么忙,就找点产品参数,其他也帮不上。”   林良浩直接趴桌上睡着了。   邱凌向钟星惟伸手:“钟总,谢谢。”   钟星惟礼貌的回握,“不谢,我不是帮你,是为了他。”   “好了,那我先去忙了。”   等他们都走了,只剩钟星惟和汤知夏了,汤知夏推着钟星惟去卧室,“你在家睡觉,我去公司。”   “不用,我洗个澡换套衣服跟你一起去。”   “让你休息就休息,公司少了你一天是不运作还是会倒闭?”   钟星惟笑的有点疲惫,“好,那你也别去公司了,下午我们一起去,你陪我一起躺会儿。”   钟星惟知道他昨晚几乎没睡,沙发躺躺卧室转转的。   汤知夏数到30,身旁钟星惟呼吸声加重,他轻轻推了推,钟星惟也只是眉头皱了下并没醒,又等了几分钟,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汤知夏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下楼后径直打车去了医院。   他的主治医生今天没在,询问护士台当时120接到他时是在什么路段,护士台查了半天,只说在领航路,并不知道哪一段。   汤知夏在网上查了下,领航路中间有一段经过市区大道新修的高架,汤知夏就是在高架那段出了意外。   本想找处理他这庄车祸的交警同志,又想着不该给别人添麻烦,一想到要麻烦别人,汤知夏就头大,最后只能自己去找。   打的到了领航路,汤知夏才知道高架桥那么长,也顾不上走步行上高架有没有违法交通规则,步行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发现任何车祸迹象,听说他车祸时是冲断护栏翻下去的,那总有修补过的痕迹吧。   继续往前走,大概流年不利,出门时还是艳阳顶天,这会儿突然阴沉了下来,眼看一朵乌云聚了起来,汤知夏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又走了半小时,前方路标写着出口在前方800米处,就在路标后几米,汤知夏看到了新修补过的痕迹,那一块护栏和水泥明显颜色新鲜,汤知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早知道直接打的到出口处,然后从出口这边上来多省力。   汤知夏趴在栏杆往下望,目测两米左右,下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底下还能看见一片黑色机油的痕迹。   是这里没错了。   终于从出口走到那片机油处,汤知夏喘着气往地上一坐,累得快没气了。   还没喘顺气,电话响起,是钟星惟,他几乎是吼着的:“你在哪?不是说了不要一个人乱跑吗?你在哪?告诉我,我去找你。”   汤知夏把手机拿得远远的,“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听得见,我在领航高架。”   那边更大声了,连带着东西掉落的噼里啪啦声:“你去那里干什么?发定位给我,原地不要动,等我去接你。”   “你不用来了,要下雨了,等你来我都淋……”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忙音,这个钟星惟,脾气真古怪,难琢磨,温柔的时候温柔的能溺死人,但汤知夏还是更喜欢他这种发神经的时候。   汤知夏休息够了,趴在草地上找,杂草太长了,除了被车压扁的那块,其他地方的草长齐小腿,汤知夏扒开草一寸一寸的找。   钟星惟赶到时雨已经下大了,远远看见一个身影趴在草丛里,钟星惟奔过去一把抱住汤知夏,“汤知夏,对不起,我来晚了。”   汤知夏淋过雨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发着抖,“你来了,帮我一起找,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找什么?”   汤知夏摸出口袋里那串刻着“汤知夏”名字的石头串,“找这个,我记得我也有一串,也是三颗石头,上面有个人的名字,但我想不起来是谁的名字了,你帮我好不好?”   “好,好,我帮你找,你别急,我帮你找,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雨太大了,看不清,等雨停了我帮你找,我一定帮你找到。”   雨怎么这么大,比梦里的雨还要大,汤知夏只看见眼前人影越来越模糊,眼一闭,世界被他关闭,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了。   等他醒来时,钟星惟顶着长满胡茬儿的脸坐在他床前工作着,汤知夏想开口,喉咙里像是塞了张砂纸,只能戳了戳钟星惟手臂。   “你醒了?”钟星惟合上笔记本电脑,“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鼻子塞不塞?饿不饿?”   “想喝水。”   喝完水汤知夏问:“雨停了吗?”   “没有,还在下。”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了,从昨晚到现在。”钟星惟说。   “雨停了你要告诉我,我要去找石头。”   钟星惟叹了口气,掏出一串石头递给他,“我帮你找到了。”   汤知夏接过,石头看上去很新,上面没有字,串石头的绳子也是新的,难道是他记错了?   钟星惟主动解释:“绳子太脏了,我换了,在那里只找到这三枚石头。”   “我知道了。”   汤知夏小心的收好石头,又躺了回去。   闭眼躺了几分钟,摩擦着石头,还是说了出来:“钟星惟,这是你昨晚熬夜磨出来的石头吧,根本不是我要找的那串。”   “不是。”   “手伸给我。”汤知夏说着拽过他的手,手上的泡还在,“这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是打键盘磨起的泡。”   钟星惟不说话了。   汤知夏松开他的手,又说:“你有空了去医院看看脑子吧,你这样自我感动式的付出,只能感动你自己。”   奇怪,为什么说完这句我这么难过。   钟星惟看着他,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不能感动你,那你哭什么?”   汤知夏都不知道自己流泪了,刚刚那句脱口而出时眼泪跟着冒出来,真的不是他想哭,他抽出纸巾按在眼睛上,吸吸鼻子,“我这是想打喷嚏打不出来,眼泪是被逼出来的。”   钟星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颗椰子糖,剥开放到汤知夏嘴边,“吃糖。”   “你为什么总是随身带着椰子糖,自己又不吃?”   “我吃了有人会生气,椰子糖是他的。”   汤知夏抢过一颗,剥开塞进了钟星惟嘴里。   口腔里的甜缓缓绽开,好像没那么难过了,这串石头就留着吧,有刻字的那串等天气好了再去找。 第16章 被扔掉的话剧票   作者有话说:别扭的孩子   汤知夏被雨这么一淋,复诊的事又耽搁了一周。   重新约的时间在下周三。   一大早钟星惟煮好粥催汤知夏:“汤知夏,你还想在洗手间躲多久?再不快点医生要下班了。”   汤知夏本能的抗拒去医院,可以给医生打电话,可以加医生微信,就是不想去医院,不想闻消毒水的味道,不想看见医院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不想被医院悲伤的情绪感染。   “你再不出来我直接进去了。”   “来了来了,”汤知夏按下马桶冲水键,“钟星惟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人,特烦人。”   钟星惟当作没听见,盛好粥等他。   去往医院的路上,钟星惟开着车时不时扭头观察汤知夏,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双手扣着安全带,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撞击着后座。   经过大剧院时,他停了下来,降下车窗盯着大剧院看,看得咬牙切齿,一脸狰狞。   钟星惟小心翼翼地问:“想什么呢?”   “不知道,”汤知夏关上车窗,说:“没想什么,一看见大剧院火气冒就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气,难过,委屈,一起冒了出来,也不知道我之前看过什么剧留下这么重的心理阴影。”   钟星惟没再说话,从置物盒里抓了一把椰子糖给他,“吃糖吗?”   “不吃。”   说是不吃,他还是接了过去,很自然的剥开一颗扔进了嘴里,浓浓的椰子味在口腔绽开。   快到医院时汤知夏突然出声:“我想起来了!”   钟星惟吓了一跳,“想起什么了?”   “我在大剧院门口跟你吵过架,你单方面跟我冷战了很久。”   “没有冷战。”   汤知夏眼睛看着外面,自顾自的说:“好像是高二寒假,那天是大年初三,我说带你去大剧院看演出,谁知道在剧院门口遇到一个女同学,那女生冲上来向我表白,好像还亲了一下我的脸。”   钟星惟接着他的话说:“你推开了她,拒绝了她。”   “对,我拒绝了她,但你生气了,你一直把我往她身边推,说把票让给她,让我跟她一起去看,后来我们都没看成,你跑了,我把票扔了,还发了条朋友圈,钟星惟,你好别扭啊,你明明不想我跟那女生挨太近,却又使劲把我往别人身边推。”   医院到了,钟星惟他说完到停车场一路没再说过话,等下了车,莫名的来了句:“原来是别扭啊,原来,你当时也是想看那场演出的。”   “你说什么?”汤知夏没太听清。   “我说,我们再找个时间一起去看话剧吧。”   汤知夏猛摇头,“不了不了,不看了,想起大剧院三个字都有点难过,不要看了吧。”   钟星惟很认真的认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冷战,应该把票捡起来追上去我们一起看。”   汤知夏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只是木讷的附和:“对,就是你的错。”   陈医生给汤知夏例行检查完,又问了一些听起来很常规的问题,“睡眠怎么样?”   “还行吧,一天四五个小时。”   “饮食怎么样,胃口好不好?”   汤知夏回:“不太好,没什么胃口,吃多会吐,整天不吃也不会感觉到饿。”   “药有吃吗?”   汤知夏回答吃了,然后问医生:“陈医生,我脑子里淤血散了没?我吃不下饭,时不时想吐,每天都觉得很累,要不还是手术把淤血处理了吧。”   陈医生看了眼钟星惟,扶了扶眼镜,说:“根据CT结果看,散了一部分,还要注意多休息,头部受到撞击后出现精神不佳,以及想呕吐,看东西模糊,记忆错乱等症状,都是由于脑震荡引起的正常现象,手术有利有弊,你的情况不需要手术,等下次再来复查说不定就完全散了。”   “谢谢陈医生。”   回去的车上汤知夏问钟星惟,“我去做CT的时候,陈医生跟你聊这么久,聊什么?”   “聊你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吃什么,睡得好不好,就跟医生问你的问题一样。”   “你撒谎。”   “好吧,还提了你最近对世俗还有没有欲望的问题。”   汤知夏略微回味了下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怎么说?”   “我照实说了,需要借助外力才有那种俗望,陈医生说是正常的,属于药物后遗症,等停药后过段时间自然会恢复。”   汤知夏懒得再理他,往后一仰一闭眼装睡去了。   晚上汤知夏又没睡好,他没吃药,钟星惟没摧他吃,他自己理所当然的逃避吃药,后果就是在梦里看着钟星惟痛苦。   梦里的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身型不如现在这般高大,钟星惟也没有穿西装,他们的脸隐藏在浓雾中,但汤知夏就是能分辨出谁是钟星惟,谁是汤知夏,不用眼睛看汤知夏也能分辨得出。   钟星惟围着一条红围巾,等看到汤知夏自己,他发现梦里的他也围着一条红围巾,只不过是塞在羽绒服里面,不像钟星惟,任围巾垂在衣服外面。   风很大,吹得地面燃放后的鞭炮屑在地面跳着与地面难舍难分的舞,钟星惟似乎是等了汤知夏很久,他的耳朵很红,鼻尖更红,不停的原地踱步,手放在棉衣口袋没拿出来,时不时抬头望着公交车站方向。   等到地面的鞭炮屑全被风带走,汤知夏姗姗而来,他从公交车上下来,小跑到钟星惟站的地方,塞给他一瓶热牛奶,钟星惟接过,笑着说谢谢,然后又问汤知夏,“是奶奶让你带给我的吗?”   汤知夏说:“要不然呢?”   然后,梦里的钟星惟脸上的笑容瞬间黯淡不少,他似乎有些委屈,小声说:“原来真的是奶奶让你带给我的,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给我带。”   钟星惟只伤神了片刻,他慢慢用吸管吸着牛奶,倒退着走路,对着汤知夏笑,问他:“票带了吗?耗子他们也想来的,但他们抢不到票。”   “带了,只有两张票,我们俩看。”   没完没了的梦,画面都没转,汤知夏像个在场的一双眼睛跟着他们,看着他们一个倒退着走,一个提醒他身后有台阶,红围巾的流苏一晃一晃的,一直晃到大剧院门口。   钟星惟问汤知夏想不想吃冰糖葫芦,反正离开场还有半小时,他们可以吃完再进去,或者喝杯热的梨汤。   汤知夏无情的戳破他:“是你想吃吧,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吃。”   钟星惟嘴巴动了动,没说话,跑去买冰糖葫芦,汤知夏跟着跑过去,在他挑冰糖葫芦的时候把钱付了。   钟星惟很不满:“偶尔也让我请你一次,总是抢着付钱,你这样我会很没面子的。”   汤知夏少有的摆了点少爷架子,“就当哄小跟班的。”   “好的少爷,那少爷你还吃吗?”   “吃!”   他们坐在广场的椅子上等剧院开门,时间没到不让人进去。   汤知夏觉得那个梦很神奇,神奇到细节满分,原本是黑色的长椅脱了漆,露出的部分生了锈,钟星惟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生锈的部分,汤知夏用力拍了下他的手,有点凶地说:“你是不是闲不下来?扣进指甲缝里舒服吗?”   钟星惟抬手看,说:“不舒服,有点痛。”   “那你还扣?”   汤知夏想帮他回答:因为他跟你在一起紧张,一紧张就想扣东西。   可他说的话梦里的两个人听不见。   因为现在的汤知夏只是一只正在梦里飘荡的氢气球,气球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汤知夏只吃了一颗山楂,其他的都给了钟星惟,钟星惟吃完搓着手指,说很黏。   汤知夏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纸巾,用力拉过钟星惟的手,略带粗暴又有点温柔的帮他擦去指尖的黏腻,“你怎么总像个小孩子似的,还是你只在我面前这样?”   “嘿嘿,谁让你在奶奶和叔叔阿姨面前说要当我哥哥的,你喜欢就让你当个够。”   时间快到了,钟星惟摧汤知夏早点进去,他们一起往大门口走,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汤知夏!”   汤知夏假装没听见,一把抓住钟星惟手腕加快脚步往前走,钟星惟提醒他:“隔壁班的班花叫你。”   “不理她,要开始了,快点进去。”   钟星惟回头看,班花红着脸跑近了,她轻喘着气,“汤知夏,你叫我好找啊,我去了你家,你妈妈说你出来看话剧。”   “找我什么事?”   班花说:“能陪我一起看吗?我想看很久了。” 第17章 “今天的药有点怪”   作者有话说:可不可以求星呀   汤知夏冷冷地说:“只有两张票,我们已经有两个人了,我要和星惟去看。”   钟星惟挣脱汤知夏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没关系,你们去看吧,我下次再看也行,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看。”   汤知夏脸色更加阴沉了,“你不想看?”   “也不是很想,你们去看吧。”他说着把汤知夏往班花那边推了一把。   作为氢气球的汤知夏比梦里的钟星惟更急,大喊:胆小鬼,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直接说你想跟他一起看,你不喜欢班花出现在他身边,你说出来会死吗?你说啊!   可惜梦里的钟星惟只会笑着说:“真的没关系,正好,你俩去看吧,我还约了同学逛花市,待会儿还要早点帮我妈妈做饭。”   说完他没看汤知夏转身就跑了。   汤知夏快为梦里的他急得自爆了,他看见钟星惟跑远后汤知夏对班花说不看了,让班花以后不要烦他,他怕别人误会。   然后他走到垃圾桶旁,把那两张票揉成一团扔了进去。   汤知夏一个人在梦里的大剧院门口飘了好久,他想去捡那两张票,可是他沉不下去,越飘越高,空气越来越稀薄,脑袋快要爆开了,汤知夏痛得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几乎是坠落的同时,他落进了双有力的臂弯中,钟星惟捞着他,把他放回床上,“汤知夏,又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   汤知夏闭着眼听着他的声音,去摸他的手腕,问他:“绳子还在吧?”   “绳子?什么绳子?”   汤知夏就知道他靠不住,摸了摸自己手腕,热的,有温度的,重的,实心的,还好,还没飞走,绳子还在,还绑在钟星惟手上。   他放心的轻叹一声:“还在的。”   钟星惟打开床头小灯,端了杯温水喂他,试探着问他做了什么梦。   “梦到我跟你吵架,很真实,原来我把票扔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你跑了。”   “嗯,票扔了,没跟别人一起看,也没有一个人去看过。”   汤知夏放心了,替梦里的钟星惟欣慰,他没跟班花一起去看。   可惜了那两张票。   汤知夏喝了水又躺回去,钟星惟问他听不听故事,汤知夏问:“又是豆芽菜的故事?能不能换个故事?”   “好,今天换一个。”   钟星惟把床头灯调到最暗,那种亮度令汤知夏很放松,他说:“那就讲两个别扭小朋友的故事吧,”   汤知夏找了个自认为舒适的姿势躺好,听着钟星惟低沉的嗓音,“有两个小朋友,一个叫黄豆芽,一个叫绿豆芽。”   汤知夏无语的往上拉了一点被子,抱怨道:“这不还是黄豆芽和绿豆芽的故事?”   “黄豆芽朋友很多,都跟他一样,是一群大脑袋的黄豆芽,只有绿豆芽不一样,他是个脑袋小小,身体瘦瘦的绿豆芽,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黄豆芽身后,黄豆芽喜欢吃椰子糖,绿豆芽知道后总把自己的糖给他,可他又不高兴了,说自己最讨厌椰子味,后来绿豆芽不给了,他又生闷气,觉得绿豆芽不在乎他了,绿豆芽也很别扭,他明明知道黄豆芽喜欢他当他的小跟班,偏偏喜欢把别的豆芽或花生芽往黄豆芽身边推,还会帮其他芽类给黄豆芽送礼物,黄豆芽被他气得不行,每每又被他无辜的眼神盯得生不起气,两个小朋友像是玩无聊的戳气球的游戏,你生气我戳你一下,你生气我还你一回。”   汤知夏坐起来拿起手机,调出备忘录,让钟星惟再讲一次,这次边听边画关系图,总算是理清了这堆谁是谁小跟班谁比谁别扭的关系,于是问:“绿豆芽喜欢当小跟班,那黄豆芽喜欢他粘着他吗?”   “喜欢的,但黄豆芽没说过。”   “绿豆芽挺可怜的,黄豆芽有一群朋友,绿豆芽只想当黄豆芽的小跟班,是不是这个意思?”   钟星惟握了下他的手,“他不是没有朋友,他不可怜,他很优秀,他只是很忙,没有时间交朋友,他跟着黄豆芽没有浪费时间,都在学习,只是习惯性出现在黄豆芽视线内。”   “后来呢,他们有没有成为朋友?”   “有,他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好到绿豆芽帮黄豆芽相亲,帮他介绍各种女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汤知夏又开始心痛,绞起来痛,他说:“不听了,我有点难受,帮我拿药吧。”   “好,不听了,我去拿。”   钟星惟端着水杯和药回来了,汤知夏接过,眉头皱了皱,“今天的药跟之前吃的不一样,之前是小圆片,今天怎么是椭圆形的?”   “医生给你换了药,淤血散得差不多了,药剂得减量。”   汤知夏没再怀疑,塞进口中,一不小心卷到了舌头底下,刚准备吐出来,尝到一点奶味,又用舌尖卷上来,就着水咽了下去。   “今天的药有点怪,有股奶味。”   “是吗?大概是这药太难吃了,加了层奶味糖衣。”   “是吗?还能这样啊?医生是不是开错药了,这药适应骗骗小孩。”   钟星惟没解释,关了灯,躺在他身边陪着他睡,轻轻哼着歌儿哄汤知夏入睡,那首歌的旋律很熟悉,汤知夏随着他的语调哼唱:“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为什么天这么安静,所有云都跑到我这里……”   第二天钟星惟做好饭看着汤知夏吃完,用商量的语气说:“小夏,我要出差几天,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汤知夏是知道的,公司上半年做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施工队看错了锦鲤池位置,往东偏移了一点,桥往北偏了,甲方请风水大师看过,算好的方位划好的位置,哪里有水生财哪里有桥铺路都算得明明白白,验收时甲方再次请来风水大师,大师拿出罗盘一转,指出方位有误,钟星惟必须得前往解决问题。   汤知夏喝了口粥,今天的粥还行,吃到嘴里没苦味,“行啊,你去”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良浩和小高刚好最近都抽不开身,叫个朋友来陪你吧。”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那我们一小时通一次电话可以吗?”   汤知夏有点不耐烦了,“我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你说我以前也是一个人独居的,现在医生也说了,淤血散的差不多了,你就安心出差去吧,好好工作,我有事会打你电话,这样总可以了吧?”   钟星惟犹豫少时,最终让步,“好,那每天早中晚电话,不能拒绝。”   “成交。”   汤知夏的车开了回来,他一个人开车去了公司,说来也奇怪,钟星惟在的时候他不敢开车,钟星惟一走,什么车祸后遗症统统跟着消散了,摸着方向盘心内毫无波澜,稳稳当当的把车开到了公司。   公司前台还是用着小心翼翼又有点防备的眼神看他,设计部的人还是一见他就集体禁声,汤知夏又绕去商务部,商务部的文员正在焦急核对标书,汤知夏在文员身后站了一会儿,看着她手忙脚乱的盖章,汤知夏说:“我看看。”   “啊?哦,好、好吧。”文员无措的退到一旁。   汤知夏翻开招标文件,大致浏览了一遍招标要求,又翻开商务部做的投标文件过了一遍,越看眉头越紧,指指招标文件上的要求,说道:“招标文件上要求资历五年,要求公司为员工购买五险一金,这些文件投标文件里都没有体现,再重新检查一遍,这种错误不应该发生。”   “好、好的,我重新检查。”   汤知夏点点头退出商务部,走到门口又返回去想叮嘱文员副本也要全部盖章,刚走到门口听到商务员同事们在吐槽:“我们也是头一次做标书,以前都是钟总安排招投标代理公司做的,这次让我们做,我们能做出来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钟总什么时候回来啊,好乱啊。”   “不过刚刚他说的也对,做一行精一行,他一眼就看出纰漏,难怪钟总这么……”   “别说了,不要在背后讨论上司私事,干活吧。”   汤知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进去,转身回了办公室。   以前公司的标书都是安排给其他公司做吗?等钟星惟回来问问他。   等到六点,汤知夏离开公司后慢悠悠的开着车在街上闲逛,主干道塞车,他把往小巷拐,漫无目的的往前开。 第18章 这里是我家啊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开到新城中学,篮球场快建好了,校区扩大了很多,新的教学楼也快竣工了,汤知夏停下车沿着篮球场往前走,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像是一张光碟碎成千万片,突然有一片闪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画面里篮球场地面是破旧的,褪色的,篮球架是掉漆的,穿过篮球场,从跑道一直往前走,是墙面斑驳的教学楼,教学楼后窗旁是一棵老槐树,夏天,槐树上垂着一串串白色的小花,汤知夏闻着清甜的花香盯着窗户看,窗户上一道模糊的人影映进汤知夏眼中,汤知夏的笑容映在玻璃上。   “什么人?后面没灯,注意安全。”   一道声音将汤知夏拉回现实,他回头对保安大叔说:“大叔,我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回来看看。”   “回来看母校啊,挺多人回来的,前两天还很多人过来拍照,不过跑到教室后看的人不多,就你和前一阵的一个人,那人跟你年纪差不多,也是这样站在教学楼后面看,看了好长时间。”   汤知夏反应慢半拍,“哦,那挺巧的,大叔,这里以前是不是有棵槐树?那树被砍了吗?”   “嘿,还真就是巧了,那棵树被上次站在这里的那个人叫来吊车拖走了,本来是要砍掉的,那人找了校领导,不知道怎么商量的,校领导同意他把树移走了,移哪去了我就不清楚了。”   谢过大叔,汤知夏又从原地慢慢往停车的地方走,那棵槐树上有个树洞,总有学生往里扔垃圾,汤知夏想起来了,他跟钟星惟一起想办法把垃圾清理出来了,然后找来稻草将树洞填了起来。   汤知夏在一个天气热到路面烫脚的下午,将一个盒子放进了树洞,然后将稻草塞了回去。   可是他想不起来那个盒子里装了什么,一丁点儿记忆都没有。   回到车上,被他遗忘在座位上的手机响个不停,汤知夏划下通话键,钟星惟急切的声音传过来:“汤知夏,你终于接电话了。”   “手机忘在车上了。”   “你没在家,去哪了?”他的声音柔了下来,似乎还吁了口气。   “我在新城中学。”   “你一个人跑去那里做什么?想去等我回来陪你,我最多三天赶回来。”   汤知夏说:“我也不知道,塞车了,走着走着就到学校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我打算明天去人民公园。”   钟星惟早习惯了他跳跃式的谈话方式,顺着他的话说:“怎么突然想去人民公园了?”   “那里有一片小树林,树林里有很多槐树,这个季节槐树花开了。”   那边静了下来,钟星惟的呼息声轻轻传过来,“等我回来陪你去,我们一起去看槐花。”   汤知夏嘴上答应着好,心里想的却是明天就要去,不等他,不想等。   挂完电话,汤知夏开着车驶离学校,越过两条路,进入老城区,老城区的路很窄,双车道,只能同时容下两辆车,但路上没什么人,两旁的榕树长得又粗又壮,枝条占了半条道,凸起的树根顶破沥青路,顽强的往路面蔓延,汤知夏把车停在两颗榕树中间往前走,越走脚步越快大脑越清晰,这里他以前常来。   一直往前走,那间书屋还在,汤知夏没少在那里换过书,那家书屋的老板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叔叔,他是个武侠小说迷,汤知夏看遍了他书屋里的金庸小说、古龙文集、梁羽生文集,汤知夏曾问过老板,开书屋是不是为了在家人面前正大光明的看小说,老板扶着眼镜笑着说不是,是为了有地方放书。   停在书屋前,门口的藤椅还在,一把只剩下几根羽毛的诸葛亮同款扇子躺在椅子上轻轻摇晃着,汤知夏拿起扇子摇了几下,喊了声:“老板,换书。”   一个神采奕奕的老人顶着一头灰白头发走过来,就着手里的书敲了一下汤知夏头,“来了?换书,换什么书,要看随便挑。”   汤知夏听话的进去挑书,旧文的味道闻起来令他莫名的有种想扑上去的错觉感,白发老爷子拿扇子拍了下他腿,“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你来了,工作还好?”   “好,都好。”   “另一个呢?另一个更久没来了,我都快忘记了另一个长什么样了。”   汤知夏不知道他说的另一个是谁,他连老爷子叫什么都想不起来,礼貌地回道:“伯伯,另一个是谁?”   “你这孩子今天挺怪的,还伯伯,你平时都喊我老爷子老头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另一个还能是谁,跟你粘一块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星星月亮的。”   “钟星惟?”   “是吧,不记得了,你吃饭了吗?来我家吃?”   汤知夏刚想说不用,身后有人叫他,“小夏,你回来了!”   “诶,回来了。”不管是谁,先应着。   他转身,一个看着四十岁左右的大姐过来扶老爷子,“你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我们都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还好吧?”   “还好。”   “你不用跟我爸聊,他这几天非闹着回来,疗养院也说他精神可以,让我接了回来。”   汤知夏怔了几秒,“伯伯怎么了?”   “你不是知道吗?”大姐指了指脑袋,“老年痴呆,好多事好多人都记不住了,有时候说出来的事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房子都没人住,他非得跑过来住,这不,还得我来接他回去。”   “我忘了。”   “你们啊,个个都忙,忘了也正常,我得带他回去休息了,你呢?有回家看看吗?”   汤知夏顺着她的目光往对面街看,一个带院子的房子被一棵榕树遮挡着,汤知夏下意识往那边走,“现在回去,再见。”   老房子院子门没锁,用一截铁丝缠着,汤知夏拧开铁丝推开院门,在门口第二个花盆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开了,汤知夏却不敢推开门。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他家,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可汤知夏不敢进去。   头又开始痛,汤知夏坐在门坎上,头靠着门一下一下撞着,这里是他家啊,怎么给忘记了呢?   怎么能忘!   钟星惟打了汤知夏十多个电话,全都无人接听,从七点打到九点,恨不得马上飞回福州。   他打电话给林良浩,林良浩在医院陪母亲走不开,打给景小高,景小高去上海出差了,只能求助邱凌。   他告诉邱凌汤知夏可能会去的地方,新城中学,人民公园,老城区下楼美巷,大剧院门口,他们小区的垃圾站附近。   邱凌找完人民公园、大剧院、小区的垃圾站附近,又跑去新城中学,最后跑到下楼美巷,一路问一路找,最后看到汤知夏的车,邱凌在一处小院找到靠着门睡着的汤知夏。   他松了口气,心里那股想要一拳揍死钟星惟的念头也随即消散。   邱凌小心的唤他:“知夏,知夏,醒醒。”   汤知夏费力的睁眼,“是你啊,邱经理,你怎么在这里?”   “钟总打电话让我来找你,起来,我送你回家。”   “这就是我家啊,邱经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邱凌以手背探了下他额头,没发烧,恰时钟星惟电话过来,邱凌接通:“找到了,在下楼美老城区。”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汤知夏没听清,但他能感觉得到钟星惟生气了,他向邱凌伸手:“我跟他说。”   “钟星惟,我没事,我只是手机忘记了。”   钟星惟没说话,很重的呼吸声传过来,打在汤知夏心上,弄得他胸口有点闷,他说:“你是不是很生气?你想骂我就骂吧。”   那边声音似乎有点哽,“我是生气,生我自己气,我应该把你带在身边的,让邱凌送你回去,把电话给他吧,我跟他说。”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邱凌一直语气很冷的应着“嗯,行,可以,知道”。 第19章 “小双儿”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呀!   汤知夏脚麻了,起不来,他仰着头看着邱凌挂断电话,“能不能拉我一把,我起不来。”   邱凌蹲下,托着他的胳膊拉他起来,满眼痛惜地说:“你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我煮给你吃?”   汤知夏想说不饿,又想起钟星惟,怕他真的半夜丢掉工作赶回来,说:“外面随便吃吧,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做饭。”   邱凌欲言又止,“好,外面吃,你车就放这边吧,明天我再过来帮你开,好吗?”   汤知夏说好,刚走两步,又想起钥匙还插在锁芯里,倒回去门口,手放在门上,想推开门看看,却使不上力,他向邱凌求助:“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屋里有什么?”   “好。”   等邱凌走到门边推门时,汤知夏又猛地拽住他手腕,用力合上锁,“算了,不想看了,下次吧,我饿了。”   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汤知夏也不记得屋子里有什么,潜意识的想逃避。   邱凌顺着他,帮他锁好门把钥匙交给他,他又把钥匙放回第二个花盆底下,然后跟着邱凌往外走,一直走到上楼美巷,这里还好,比下楼美巷繁荣一些,街边树下随处可见摇着蒲扇的老年人和围在一起玩耍的孩童。   汤知夏打开窗,撑着手肘靠在车窗边缘,突然说:“前面有家快餐店,他家的炸鸡腿很好吃。”   邱凌放慢车速,“那我们去吃?”   “好。”   那家店隐在老城区的两排旧房子最末,车开不进去,汤知夏带着邱凌慢慢往前走,不需要问路,汤知夏知道该在哪里拐弯哪里进巷口,店老到招牌都看不见了,老板挥着汗忙碌着,大喊道:“随便找位子,要吃什么自己打。”   邱凌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汤知夏指指里面长桌上摆好的一盆盆早炒好的菜,又指着旁边的一摞碗,“那边拿碗,自己盛饭,自己打菜,钱放在门口的篮子里,一份八块。”   邱凌回头看了眼门口,没有篮子,有个铁皮箱,箱上贴着两个收款二微码,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每份十二元,吃多少打多少,不准浪费”。   汤知夏去打菜,打完又去盛饭,端着碗到门口找到一张空桌坐下,红色的塑料凳早已在岁月的沉淀中退出它原本的颜色,两只凳子各断了条腿,老板还是没舍得扔,把两张凳子叠起来用。   好像曾经有人坐这种凳子时摔了一跤,那人黑沉着脸站着吃完了饭,并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吃了,可汤知夏明明记得那人后来还是经常跟着他来这家店吃饭,只是从来不肯坐这种看上去随时会断一条腿的凳子。   邱凌打完饭菜回来,汤知夏已经在吃饭了,邱凌看着他吃红烧茄子,把自己打的西红柿炒鸡蛋推了过去,眉头微蹙,纳闷道:“钟星惟说你吃茄子过敏,一吃就吐,让我注意点,你怎么还尽吃茄子?”   “嗯?我不过敏,吃茄子过敏的是他,不是我,我喜欢吃茄子了。”   邱凌不满的吐槽:“钟星惟到底靠不靠谱啊,他说会好好照顾你,就是这样照顾的?连你吃不吃茄子都不知道,反正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吃茄子。”   汤知夏没吭声,默默吃茄子,没味道,不咸不甜不辣不苦,就是没味道,和着米饭一起吞了半碗,汤知夏说饱了,刚放下碗,又拿起,自语道:“差点忘记了,这里吃饭不能剩,剩了下次不能来了,得吃完。”   邱凌看着他吃完,几次想跟他说不用吃,倒给自己,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送他回家后邱凌没有马上走,钟星惟在电话里叮嘱要看着他睡着才能离开,邱凌在客厅站了一会儿,问汤知夏:“知夏,要不要跟我回家?去我家,我那里有你喜欢的电影光盘。”   汤知夏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上次你们通宵那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电影?”   邱凌一脸受伤,上前一步蹲到汤知夏面前,握着汤知夏的手,“那是因为你忘了,我们认识很久了,跟我回家好吗?你这里太安静了,静到可怕。”   汤知夏一怔,随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不用了,我喜欢安静,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今天谢谢你了。”   邱凌还是等到他睡着才离开。   汤知夏在听到关门声后睁开眼,看来他的装睡演技又成功骗过一个人,只有钟星惟不会被骗。   又跑去地毯坐着,打开电视继续看《武林外传》,这一天的经历很奇怪,旧校区,老槐树,下楼美,不敢推开的家门,还有说跟自己认识了很多年的邱凌,每件事单独拎出来看都透着浓雾般的诡异。   汤知夏想了半天,最终归咎于自己是一只氢气球,脑子里都是气,装不下太多回忆,不能怪他。   《武林外传》的片尾曲重复了好几遍,汤知夏还是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连带着地毯都有了他的体温。   开门声响起刹那间,汤知夏条件反射的往地毯一躺眼一闭。   钟星惟脱了鞋,将手肘搭着的西装外套放在玄关上,坐到汤知夏身旁,轻轻捏了捏他鼻子,“别装了,知道你没睡,我回来了,带了你喜欢的栗子蛋糕。”   汤知夏小心的睁开一只眼,对上一脸疲态的钟星惟,“现在几点了?”   “三点半。”   “你为什么跑回来?”   钟星惟解着袖口的钮扣,“不回来怎么知道你又熬夜看电视。”   “我没有看,是听,听声音。”汤知夏反驳道。   “我好累,好困,能陪我睡会吗?”   “可以,不过已经三点了,还能睡多久?”   “睡到六点,明早还得赶过去处理工作。”   汤知夏关了电视,担忧地拧着眉,“只能睡三个小时,新闻里说睡少了容易猝死,你快点去睡。”   钟星惟把领带往沙发一扔,“你先去床上躺着,我洗完澡就来。”   汤知夏喃语:“是我催你睡觉,为什么要我去床上躺着。”   听着浴室传出的水声,汤知夏想了想,去厨房帮他煮了杯牛奶。   栗子蛋糕没吃,被他放进了冰箱,钟星惟是真的累了,一杯牛奶分成两半,一人喝了半杯,钟星惟躺到汤知夏身边,“要听什么故事?”   “不听了,我也困,睡觉吧。”   钟星惟声音已经开始含糊了,“不准装睡,睡不着就跟我说。”   “好的,小双儿。”   钟星惟闭着的眼睛瞬间瞪大,倏的翻过身在黑暗里盯着汤知夏,“汤知夏,你刚刚叫我什么?”   “嗯?我没叫你什么啊,我说好的。”   钟星惟一把抱住汤知夏,鼻尖在他肩上蹭了蹭,小声念了句“小双儿”,汤知夏轻轻拍着他后背,像哄孩子般哄他睡觉,又听他呓语:“浓汤宝,你为什么把小虎牙拔了?”   汤知夏还在想“小双儿”,这会儿又多出个“小虎牙”,一样也没想明白,索性都不想,缓缓闭上眼。   钟星惟是真的累了,没过两分钟便睡着了,听着钟星惟细微的鼾声,汤知夏闭上眼,放松的腾起身躯进入梦乡。   临睡着之际,汤知夏在想,是不是该把钟星惟的呼息声录下来,比《武林外传》的电视背景音催眠效果好太多了。 第20章 “叫我一声哥哥”   作者有话说:   汤知夏睡得很好,一觉天光,醒来时时钟指向8。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睡到这么晚过了,或许车祸后,汤知夏记不清了。   屋子里很安静,钟星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冰箱上的便签纸写着:空腹不能喝冰牛奶。   汤知夏拿起笔加了一行:空腹不能吃早餐。   热牛奶的时候钟星惟电话来了:“早餐吃了没?”   “专家说空腹不能吃早餐。”   电话里传来钟星惟低沉的笑声,“对,空腹不能吃,那你乖乖热杯牛奶,喝完再吃早餐。”   汤知夏说:“钟专家说空腹不能喝牛奶。”   “那汤专家说应该怎么办?”   “好了不跟你贫嘴了,你到了?”   “嗯,刚下飞机。”   “好好工作吧,我也要去公司了。”   “好,有时给我电话,算了,反正你也不会打我电话,手机记得带。”   汤知夏听话的热了杯牛奶,喝完打扫卫生,拖地,洗钟星惟的衣服,他的衣服口袋被烟烫了一个洞,但在汤知夏的认知里钟星惟是不抽烟的。   那是谁抽的?   刚准备出门,邱凌又来了,给他带了早餐,水煮玉米和蒸红薯,“还有小米粥,你每样吃一点吧。”   汤知夏不饿,但还是吃了半根玉米,半块红薯,小半碗小米粥,其他的邱凌吃了,汤知夏年看着他吃,他吃东西的时候跟钟星惟一点都不像,他一边吃一边刷手机,偶尔还要停下回复信息,钟星惟不会,他吃饭时手机会倒扣,会很安静的吃饭,吃完盯着汤知夏吃,或者先盯着汤知夏吃完自己再吃。   心里这么比较着,话也被他说了出来:“你跟钟星惟不一样。”   邱凌停下动作,抬眸望他,“人跟人都不一样。”   “玉米很甜。”   显然邱凌跟不上他跳跃的聊天方式,“嗯?嗯,是很甜,你以前就很喜欢吃,你不喜欢吃西式早餐,汉堡三明治咖啡,你都不喜欢,经常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啃玉米。”   汤知夏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两个少年抢一根玉米,一个说:“你看你,吃玉米像仓鼠一样,啃半天也没咽,是想藏在腮帮子里过冬吗?”   另一个声音比较清丽,“我就喜欢这么吃,我不吃快点就被你抢了。”   “这么喜欢玉米,叫我一声哥哥,以后哥哥的玉米都让给你。”   “不,不叫。”   是谁要当哥哥?汤知夏一想又开始头痛。   邱凌见他半晌没,拿着玉米棒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这么出神?”   “在想,哥哥。”   “嗯?”邱凌再一次跟不上他的节奏,起身去扔垃圾,“你今天是在家还是要去公司?我先送你,待会儿去下楼美帮你把车开回来。”   “如果不麻烦的话,你送我去下楼美吧,我自己开车回来,你也有你的工作,不用一直陪着我的。”   邱凌犹豫了一会儿,说:“那行吧,有事打电话。”   下楼时邱凌先出电梯,汤知夏突然想起门不知道关没关上,“麻烦你等我一下,我上去看下门锁好了没有。”   “锁了,我刚看着你带上门的。”   汤知夏还是想上去看看,好像总是这样,总觉得门没关,晚上也会这样,快睡着了爬起来看看门有没有反锁,看看燃气有没有关,就像现在,邱凌跟他说锁了,他还是想亲自去确认下,“那我上去把垃圾提下来,很快下来。”   跑上楼,门确实锁了,他松了口气,打开门去厨房拎垃圾袋,出门时再三确认门锁好了才进电梯。   远远的看着邱凌站在车门旁背对着他打电话,“我什么都跟他说,钟星惟,他不是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也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你控制欲太强了。”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邱凌语气很差,几乎是低吼的,“要不是顾忌他的病情,我他妈早把一切告诉他了!”   他挂断电话,一拳砸在车窗上,大概是从车窗看到了汤知夏的影子,他转身,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打开车门,“垃圾扔了?上车吧。”   “你刚跟谁打电话?”汤知夏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邱凌猜他听到了,如实说:“钟星惟,他问你早餐吃了什么。”   “哦。”   邱凌跟在他车后把他送到了公司,汤知夏去公司走了一圈,前台小妹依然是一见他就慌张的扔掉手机向他问好:“汤、汤总好!”   “你也好。”   设计部几位发际线老高的帅小伙跟昨天一样各忙各的,商务部昨天那个弄错投标文件的文员向他道谢,说商务经理今天带着文件去参竞标了,十二点会出结果,现在没有坏消息传来,大面是稳了。   汤知夏点点头:“那就好,钟星惟又有得忙了。”   转完一圈,汤知夏下楼了,开着车又去了新城中学,白天跟晚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景,湖蓝色的教学楼,绿色跑道,汤知夏绕着外墙走,经过宿舍区,停在墙外抬头看,那里以前有个洞,那个洞直通男生宿舍,每天晚自习后男生们排着队从那个洞钻出去,直奔校外的黑网吧。   汤知夏蹲下扒开草丛,没有洞,早补好了。   又想了想,他好像没住过校,住校的应该是景小高和林良浩,但他记得他钻过洞,屁股还被人踢了一脚,钟星惟还跟踢他屁股的同学干了一架。   这些零碎的记忆总是一帧一帧的回闪,却又连不成串。   不过他想起了钟星惟当时说的话:“他是我弟,你说我能不能为他出头?”   继续往前走,食堂后面棵大榕树,树还在,树上不知道哪一届学生刻的字还在,歪歪扭扭的“XX到此一游”占了半截树,有些几乎已经看不清了,汤知夏在上面使劲找,没有钟星惟的名字,钟星惟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也没有他的,钟星惟肯定会取笑他做这么无聊的事。   学校放假了,食堂很安静,没洗菜切菜的声音,也没有大锅烧起的滋滋声,更没有烟从烟囱里冒出来,汤知夏没有闻到他想闻的食堂饭菜香味。   十二点,钟星惟电话准时到了,“在哪里?”   “在新城中学食堂后面。”   “怎么跑那里去了?不是说好等我回来陪你去吗?”   汤知夏捡起一片树叶,挡在眼睛前抬头望天,“想来看看就来了,你知道吗?那棵大榕树还在。”   “我知道。”   汤知夏又不信了,“你总是喜欢顺着我的话接,你真的知道吗?”   钟星惟说:“真的知道。”   汤知夏懒得和他争辩,“你忙完了?”   “没有,中场休息,吃完饭继续。”   “吃什么?”   钟星惟说:“茄子炒豆角。”   “你不是茄子过敏吗?”   静了几秒,钟星惟强行转了话题,“听说这附近有卖木雕的,你喜欢什么,我帮你带。”   汤知夏想了想,“太空人,萤火虫,月球。”   钟星惟想都没想,说:“好。” 第21章 为什么天总是不亮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觉得小夏好可怜   各静了几秒,汤知夏放下树叶,正午的阳光刺的他眼睛发酸,“你还不挂电话。”   “我在等你挂。”   “是吗?我好像没有先挂别人电话的习惯,你不先挂我会难受。”   钟星惟好像是说了什么,汤知夏没听真切,只听他后半句:“外面热,你现在回去,我陪你聊着回去。”   汤知夏不想聊了,也不想先挂电话,只好原路返回往停车的地方走,“你挂了吧,我快到了,我知道要去吃饭,我会吃,你总这样盯着我,我别扭。”   “好,我这边时间也到了,他们人来了,吃饭的照片发一张来。”   “行吧。”   终于挂了,汤知夏松了口气,继续沿着学校门口的马路往前走,学校附近有家汤粉店,那家汤粉很好吃,跟其他家不一样,他们不光会加酸萝卜,还会加金针菇和黄花菜。   沿着小路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了那家汤粉店,店招牌换过了,原来老式的桌子也换成了新式的塑料条凳,汤知夏走进去,放假的关系,店里人不多,只有几个戴着工地安全帽的工人在用餐。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拿纸巾擦着桌面,要了一碗招牌粉,粉上来了,粗圆的桂林米粉,酸萝卜要自己加,拿起筷子捞了捞,没有金针菇,也没有黄花菜,汤知夏心情突然不好了,放下筷子拍下那碗粉的照片给钟星惟,【现在的米粉没有金针菇,也没有黄花菜了。】   钟星惟回信息很快,【陈记米粉?新城中学对面街的?】   【对的,老板换人了。】   【别不开心,随便吃几口。】   【好。】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汤知夏还是吃了大半碗,剩余的实在无能为力,这个时候他又开始想念钟星惟了,若是他在,可以分他一半,他肯定能吃完。   晚上照例又是睡不着,邱凌说要过来被他拒绝了,跟邱凌待一块总是得吊着精神,不像跟钟星惟在一起,只用把绳子栓他手腕跟着他走,想睡就睡,想发呆就发呆,可以垂头可以丧气,邱凌不一样,或许邱凌没骗他,他没失忆前他们也是好朋友,可汤知夏在他面前就是放不开。   《武林外传》全部播完了,又从第一集 开始播,汤知夏给景小高发微信,想要借大侠来住两天,景小高说大侠生病了,去住宠物医院了,得过两天才能接,汤知夏问:【不是才割过,怎么又进医院?】   【发炎了。】   汤知夏想起上次见一刀大侠,它就一直在舔伤口,可能那时就有点不舒服了,他回:【那你要好好照顾它,你把它一个人放宠物医院,它会难过的,晚上会害怕,害怕就会讨厌你。】   景小高过了好久才回这条信息:【我等会就去接大侠,状态好的话明天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你先照顾着吧,我怕它连我也讨厌,让它认清楚,给它绝育的是你。】   景小高:【……】   重头开始播的《武林外传》播到第六集 时汤知夏突然很想哭,他已经在地毯上坐了这么久了,久到整个下肢都是麻木的,太阳还是没升起来,天还没亮,为什么天总是不亮,为什么黑夜总是这么长,为什么夜里总是这么安静,为什么灵魂总在夜里哭泣,没人回应他的不解,偌大的落地窗照不进光亮,宽敞的客厅装不下他的忧伤,电视里的热闹声掩不住他的呜咽声。   还是眼皮先撑不住,脑袋痛得像是有人伸手进去搅了搅脑浆,汤知夏也不知道是他昏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第一缕阳光施舍似的照到他指尖时,他醒了,阳光落在手里握着的手机上,汤知夏勉强找回一些意识,摁开解锁键,最后一则通话记录停留在两小时前,通话时常是49分钟,电话是钟星惟的,翻着寥寥可数的通话记录,除了打错的一通电话和邱凌的两通记录,其他全是钟星惟的。   汤知夏不记得他们昨晚通话聊了什么,或许是按错了也不一定。   起来热了杯牛奶,刚喝完就吐了,全吐完了,没睡好吃不下东西,不知道这个毛病医生能不能治。   7:20,刚准备出门,钟星惟电话来了:“起床了?”   “嗯。”   “早餐吃了吗?”   “吃了的,你呢?”   钟星惟说:“刚准备吃,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去公司。”   “不用去,今天周六,你忘记了吗?”   汤知夏数了数手指,“还真忘记了,那我在家睡觉吧。”   “好,你现在去睡,小高待会儿会带大侠去,你在家待着别出门,他们很快会到。”   “好。”   汤知夏没有问他昨晚有没有打电话来的事,心疼,问不出口。挂断电话汤知夏站在窗前沉思,他的家人不关心他,从他出车祸家人一次也没出现过,那位他想不起长什么样也想不起电话的未婚妻也没找过他,身边只有钟星惟和几个朋友,他的存在好像只是为了给人增添负担。   等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景小高带着猫姗姗来迟,“抱歉抱歉,遇到个熟人,聊了几句,来晚了。”   汤知夏接过猫,被大侠拍了一抓子,“精神不错嘛,看来它已经从没有欲望的影阴中走出来了,可喜可贺呀!”   景小高听不懂他的神神叨叨,“那什么,我还有点急事,这是星惟让我买的橙子,这是大侠的口粮和玩具,还有这个,你的午饭,跑了好久才买到的,咸肉菜饭,我先走了啊,晚上来接大侠。”   “行,交给我吧。”   关好门,给大侠放动画片,它居然不看《猫和老鼠》,汤知夏只好换了一部,名字没注意看,大侠好像还是不喜欢,跳到冰箱上窝着睡觉。   “真不好相处啊,一刀大哥,你比我还难相处,你这么高,我们怎么培养感情,不如你下来我们聊聊?”   一刀大侠一惯的高冷,合上眼懒懒的养神,丝毫不理会汤知夏的热情。   汤知夏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冰箱前盯着大侠吃饭,咸肉饭,很熟悉的味道,不过汤知夏记得福州卖咸肉饭的不多,他在外卖平台一家都没看见,下次问问景小高在哪买的。   吃了大半碗,实在吃不下了,又不想浪费,汤知夏把盖子盖住,放进了冰箱留着晚上吃。   下午,一猫一人各自安静的窝在一个角落,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汤知夏想出门,想去下楼美的老房子看看,可一刀大侠不想去,大侠从冰箱跃到对面的厨柜,怎么哄都不肯下来,没办法,汤知夏只好打消念头趴在沙发看杂志,全是各式园林设计的成品图片,看得眼前尽是绿色红色,把杂志盖在脸上,汤知夏迷糊的睡着了。   钟星惟匆匆忙完工作,又急忙跑去北京最权威的脑科医院,托人挂的专家号,跟专家聊完,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机场,家里还有个人等着他,必须得马上赶回家。 第22章 “我把自己捆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这次脸皮厚一点,直说了,求海星呀呀,谢谢?   余晖横扫的傍晚,晚霞绮落在地面,钟星惟踏着金色的霞光往回赶,越到家楼下越心急。   路过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他停下脚步进去买了一排哇哈哈和一包大白兔奶糖。   这家店没有他想要的椰子糖。   推开门,晚风撩动着窗帘,地毯上一个瘦弱的身影刺得他心一紧,黑暗逐渐淹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毯上的那个人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然后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钟星惟脱下鞋放下包,走过去轻轻抱起他,好像又轻了,等看清他腿上绑着的绳子,钟星惟心差点碎了,有好几秒甚至忘记呼息。   他的双脚绑着绳子,系得很紧。   汤知夏朦胧地睁开眼,等了几秒,待眼睛聚焦看清抱他的人,又闭上眼,小声说:“又做梦了,继续睡。”   钟星惟低低的应声,“嗯,睡吧。”   才把他抱到床上,绳子解一半,他又睁眼,半支起身,用力扯了下钟星惟耳朵,扯的钟星惟龇牙咧嘴,“嘶,一回来就动用武力,汤知夏你故意的吧。”   汤知夏这才真的醒了,“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钟星惟小心的收着绳子往床底下塞,被汤知夏看到,他解释说:“不用藏了,不是梦游时捆的,是怕我自己梦游闯祸才系的,本来都睡着了,睡着睡着好像被鬼压床,那种感觉你有过吗?就,浑身不能动,意识又很清醒,想张嘴张不了,我用了咬了舌头才醒,醒来就把自己捆了起来。”   钟星惟用力眨眼,憋回那股酸涩感,转移话题:“饿不饿,我去煮饭。”   汤知夏刚想说不饿,又想起他刚回,肯定没吃饭,于是点头,说:“还真有点饿,我煮吧,你休息下,你想吃什么?”   “冰箱是不是有带鱼和鱼饼?煎带鱼和鱼饼,炒个青菜,你做,我给你打下手。”   汤知夏洗了把脸,去厨房做饭,钟星惟帮他剥蒜,切姜沫,恍惚中这种场景曾发生过无数次,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一顿饭很快做好,钟星惟夹起一块带鱼,去掉中间最大的那根骨,再夹给汤知夏,汤知夏吃了一口,“你以前不会吃鱼,总会被刺卡到,独独喜欢带鱼,带鱼刺少。”   钟星惟愣了一下,“你还记得啊。”   “刚刚想起来的,有次你被鱼刺卡了,我拿了一瓶醋给你。”   钟星惟放下筷子,像是陷入某段回忆,“我怕酸,不肯喝,你倒了两杯说我跟我干杯,我们一人一杯醋,酸到半夜在家里打滚。”   汤知夏笑了,“好像是,只不过鱼刺还是没软化,最后还是去了医院,医院还夸我俩‘是个人才’。”   有钟星惟陪着,汤知夏吃完了一碗饭,是他最近吃得最多的一次。   这一晚睡得也很好,有了钟星惟的呼息声在身侧,黑夜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难熬。   隔天一起床,钟上星惟不在,家里又只剩汤知夏一个人,汤知夏纳闷了,今天周末,这也不用去公司啊,这么早出门是为哪般?   一直到中午他才回来,一回来拉着汤知夏出门:“带你去个地方。”   “这都中午了,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系安全带时在车内捡到一张小票,上午十点左右在永辉超市购物的小票,有烟,酒,水果,汤知夏把小票扔进手扶箱,靠在窗边看风景。   钟星惟开着车带着汤知夏穿越了小半个城市,经过新城中学附近的一处废弃场地,汤知夏突然降下车窗,说:“诶,你记得这里吗?我们好像来过,还有陈億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億铭还跟我打过一架,打得可惨了,俩都挂彩了,好几天没上学。”   “呵,”钟星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别的不记得,陈億铭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刚刚只是突然想到这个名字,随口念了出来,陈億铭好像也是我们高中同学吧。”   钟星惟把车窗玻璃升上去,语气冷淡:“不知道,无关紧要的人,不记得了。”   汤知夏觉得他就是个炮仗,时不时炸一炸,关键汤知夏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炸,只能小声嘟囔:“我就是因为不记得才问你啊,我只记得有这么个名字,连人长什么样我都想不起来。”   钟星惟不再理会他,认真开车。   绕过新城中学那条路一直往前开到达新区,这边汤知夏从来没来过,车停在一栋新建不久的小楼前,“小夏,下车。”   汤知夏跟着下车,看着钟星惟上前敲门,很快有人迎了出来,钟星惟叫了声“陈叔”。   是陈记汤粉点原来的老板,陈叔!   陈叔老了,头发花白,精神头也不如从前,抱着孙子迎上来,“来了,进来进来,先坐,我去准备。”   汤知夏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钟星惟告诉他,陈叔退休了,现在的陈叔汤粉店是他儿子在打理,他今天上午就是去了店里,按他儿子给的地址找到了陈叔家,求陈叔帮着做一顿米粉。   汤知夏看了眼客厅桌子上的酒、烟和果篮,瞬间明了。   没过多久,陈叔的粉煮好了,汤知夏道谢后夹了一筷子,酸萝卜,酸笋,金针菇,黄花菜,绿豆芽,豆腐皮,再配上玻璃瓶的可乐,味蕾带着记忆,曾经吃过的味道全都回来了。   汤知夏突然很想哭,为了一碗粉想哭。   钟星惟笑着夹了颗卤蛋给他,“感动吧?”   “嗯。”   “那多吃点,陈叔说了,只要想吃,只管来他家,他给我们做。”   陈叔在一旁抱着孙子,笑呵呵地说:“你俩我记得,你们一个喜欢吃煎蛋,一个喜欢吃卤蛋,不过我记不清谁喜欢煎蛋谁喜欢卤蛋了,老了,只记得以前你俩常来,出去上大学了寒暑假也会来,总是你抢我的,我抢你的,鸡蛋分着吃,记不清了。”   汤知夏咬了口卤蛋,又喝了口汤,就是那个味道,“陈叔,我以前都是跟他来吗?”   “多数是吧,有时候也有其他人,有个寸头的,还有另外好几个小伙呢,也有姑娘,记不清了,记不请了。”   钟星惟说:“你喜欢吃粉,你妈妈在湖南生活过,经常给我们做湖南米粉,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不做了,你总是念叨湖南的粉好吃,某天带你去吃过一次陈叔家的粉,从些后你就迷恋上了,总是拉着我陪你吃粉。”   汤知夏又开始低落,总是这样,时不时因为一句话,一点别人根本意想不到的事而低落、自责,自责他居然连自己的母亲都忘记了,他想不起母亲长什么样,想不起母亲关于母亲的一点一滴,这个认知一冒出来,汤知夏心率又开始不稳,呼息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看着绕了半个城特意陪他吃米粉的钟星惟,努力的,悄悄的,细细的放平着呼息,不动声色的小口嗦着粉,在他面前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夸粉好吃。   钟星惟先吃完,跟着陈叔进了厨房,陈叔声音大,没半点掩饰的传进汤知夏耳朵:“秘诀?没什么秘诀,就算我教你了,你也不会开这种累的半死半活的店,你们年轻人吃不了这苦,汤就用清汤,高汤味道太浓,你喜欢也可以换成高汤,米粉先泡,烫熟,放进汤里,配料你想加什么加什么,腌笋,酸萝卜都是我自己做的……”   汤知夏喝着汤,听着傻笑。   回去车上汤知夏抱着一大袋饭盒哼着歌儿,跟陈叔买了腌笋,酸萝卜,干黄花,钟星惟弯着的眼眉出现在后视镜。   汤知夏开心,他就开心。   车窗被降下,车内轻缓的乐声悠然飘扬:“谁人曾照顾过我的感受,待我温柔吻过我伤口,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恋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诚的狗,谁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为我出头碰过我的手,重生者走得的都走,谁人又为天使忧愁,甜言蜜语没有但却有我这个好友” 第23章 奇怪女人   作者有话说:   汤知夏靠着窗睡着了,正值正午,阳光灼得吹进车内的风都是热的,钟星惟升起车窗,把车里空调调低了几度。   《七友》还没唱完,钟星惟其实不喜欢这首歌,汤知夏喜欢,手机铃声好几年都用的这首歌,似乎对这首歌情有独钟。   汤知夏又去复查了一次,医院说淤血散得差不多了,药可以停了,汤知夏有个疑问:“陈医生,按理说淤血散了,我的失忆症也该好了,可我还是很多事情想不起来。”   陈医生扶了扶眼镜,“脑震荡后遗症,多养养,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最近睡眠怎么样?”   “好些了,睡得比之前多。”   “饭量怎么样?”   “也比之前好。”   “排便呢?”   汤知夏嘴角抽了抽,“医生,这跟脑震荡的病情有关吗?”   “当然。”   钟星惟一直站在旁边,帮汤知夏答:“排便正常,大便每天晨起一次,没有便秘。”   汤知夏想随地挖个洞钻进去,随便什么洞,黑洞老鼠洞时光隧道都行,只要不跟陈医生和钟星惟同一个空间讨论关于排便的问题就行。   好在陈医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叮嘱了下次复查的时间,请他们出去了。   两人买了菜和水果慢慢往电梯走,看见保安在电梯里贴通告,汤知夏凑过去看,“钟星惟,原来我们住的这栋楼顶有游戏池啊,通告里说游泳池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对外开发,其他时间关闭。”   钟星惟瞟了眼,“嗯,去年也有开放过一段时间,你想游泳?”   “想啊,你陪我去?”   “好。”   自此后汤知夏迷上了每晚上去游半小时,钟星惟有空都会陪着他游,没空的话在休息区边工作边等他。   赶在8月的小尾巴,钟星惟带汤知夏出去吃了顿火锅,番茄锅,汤知夏去时很兴奋,他已经很久没在外面吃过东西了,多数是在家做,钟星惟不许他在外面吃,等菜上齐了,汤知夏吃了两口牛肉就饱了,甚至闻着店里的各式锅底味生理性的犯恶心。   钟星惟吃得很认真,好像他吃什么都很有胃口,汤知夏看着他夹起一片毛肚,也跟着他夹,看他沾油碟,也跟着沾,好像……还不错,又吃了一堆零碎的食材。   吃完散步回家,吃太饱了,临走时火锅店赠送了两杯酸梅汤,汤知夏喝了三分之一被钟星惟抢走了,“不许再喝,你今晚吃得有点多。”   “你这人,我平时吃得少你有话说,吃多你也有意见,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钟星惟喝完他喝剩下的,很认真的回:“有。”   汤知夏以为只有自己说过,想不到还有别人也说过,顿时起了点兴趣,“是谁?他说你的时候,你会生气吗?”   “不会。”   汤知夏吃饱后精神很好,走路连蹦带跳,绿荫道种满芒果树,这个季节青色的芒果一个一个往下垂,汤知夏跳起来摸芒果,“你吃芒果吗?我给你摘。”   钟星惟追上去拉住他,“别跳了,路边的芒果不能吃,别玩了,小心虫子掉进脖子里。”   汤知夏摸了摸脖子,汗毛竖了起来,老老实实跟在钟星惟身后走,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一叠一分的,汤知夏抬脚,踩了踩钟星惟的影子。   钟星惟走的很慢,就着他的节奏,低笑道:“幼稚。”   9月的第一天,汤知夏上班迟到了,开学的日子,大街小巷都在塞车。   钟星惟神神秘秘的,一大早出门了,没等汤知夏,叮嘱他可以不用去公司,在家休息就行了。   汤知夏表面答应,转头开车出门,想去看看钟星惟有什么秘密,他的反常要从一周前说起,背着汤知夏打电话,有电话要躲进洗手间听,回家很晚,而且,身上有香水味,扔在洗衣篮的衣服上面还有长长的卷发,棕色的卷发,综上所总,他,钟星惟,可能弯变直了,谈恋爱了!   一时间汤知夏不知道是该为他庆幸还是担忧,按理说应该为他高兴,可汤知夏一点儿都不开心。   到了公司,钟星惟没来,汤知夏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电话那头传来小孩的哭声,听背景声应该是在医院,有听到喊号就诊的广播声,“你在哪啊?”   钟星惟在跟身边的人说话:“没事,你去交钱,我抱着。”   “你在医院?”汤知夏又问。   “小夏,我现在有点忙,晚点打给你。”   “诶,我还没说……”   电话挂断了,汤知夏更好奇了,医院,小朋友的哭声,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去挂号,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汤知夏脑海乱蹿:钟星惟有孩子了?   那他是骗婚骗女人?   越想火越大,他不是喜欢男人吗?汤知夏在圆地转了几圈,想起自己的定位手表在他车里,忙掏出手机查手表定位,果不其然,定位在市区儿童医院,汤知夏抓过钥匙往楼下冲。   二十分钟后到达医院,汤知夏不喜欢进医院,在停车场找到钟星惟的车,等在车旁守株待兔。   没过多久,钟星惟抱着一个看上去一岁左右的小朋友匆匆走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棕色长卷发的女人,女人边跟着边逗小朋友,一家三口温馨有余,汤知夏闪到一旁躲在一辆黑色车后,待他们靠近车从黑车后探头偷看,越看越觉得那个女人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汤知夏盯着女人的脸,看着她接过孩子坐到后排,又看着钟星惟帮她关好车门,直到他的车驶出停车场许久汤知夏还愣在原地,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晴天响了道闷雷,这鬼天气,一天作势好几次,闷雷乌云轮番上阵,好几天了,真正的雨一场都没落下来,汤知夏吐槽完老天爷,继续往前走,他没回公司,也没回家,开着车乱逛,不知不觉又逛到新成中学食堂后面,坐在那棵榕树下,躲在树荫里放松着紧绷的大脑,夏天的风带着热气,吹得汤知夏昏昏沉沉。   好像又下雨了,氢气球的绳子松了,汤知夏又飞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又回到了北京嘉翊大厦,一切都在重演,汤知夏又看到从大厦走出来的两个人,男人撑着伞护着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气球飘到前面,汤知夏看清了他们的脸,是梦里的汤知夏和今天在医院看到的女人!   一声闷雷吓得汤知夏落在地上,一个重心往下,他醒了。   下雨了,大榕树四周地面已经湿了一尾,榕树树叶茂密,挡住了大部分雨滴,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个不停,汤知夏行动有些迟缓的划下通话键,钟星惟的吼声随即传过来:“你在哪?在哪?”   “在榕树下。”   “哪里的榕树下,说清楚!”   汤知夏还是处于刚刚从梦里惊醒的发懵状态,“在新城中学后面。”   “找个地方躲雨,等我来接你,电话注意听,不要乱跑!”   汤知夏抬手摸脸颊,雨大了,树叶挡不住雨了,反正已经下大了,他也懒得跑,慢慢往学校前面走,车停在学校前面。   湿了一身坐进车里,太湿了不舒服,他打开空调吹着衣服,闭上眼在脑海里拼图对比,他没看错,今天医院看到的女人,就是梦里在嘉翊大厦出现过的孕妇。   她是谁?会是自己未婚妻吗?   孩子又是怎么回事?钟星惟又是怎么回事?   汤知夏迷糊了,从头理了一遍,那个嘉翊大厦门口的梦,不是梦,是他的记忆,上次钟星惟帮他证实过,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孕妇是真的,汤知夏为她撑伞,被前去为他送特产的钟星惟看见了,钟星惟在大厦门口淋了一场雨,特产全部淋湿了,他来的匆匆,离开的也干脆,连顿叙旧的饭都没吃,冒着雨离开了。   今天的事更不是梦,也不是他的幻觉,钟星惟陪着那个女人带孩子在医院看病。   越来越混乱,越是想找回忆,回忆越乱。 第24章 好一出腹黑病娇强制爱的戏码啊!   作者有话说:   钟星惟赶到学校,隔着雨帘看见他的车停在路边泊车线内,透过前挡风玻璃,汤知夏趴在方向盘上的身影刺的他心脏一悸,来不及打伞,他冲下车,用力敲击车窗,在雨里焦急,“汤知夏,车门打开,汤知夏,不许睡!”   汤知夏迷糊中感觉有什么声音在耳旁响起,朦胧中睁眼,打开车门锁,嘟囔:“你来了。”   钟星惟坐进车内,被里面的冷气激得打了个寒战,赶紧关掉空调,控制不住音量的对汤知夏吼:“你能不能爱惜自己一点?我一天有一百二十颗心放你身上,也总有看不住你的时候,汤知夏,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我也会害怕,我怕你出事!”   汤知夏只看到眼前钟星惟嘴唇一张一合,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汤知夏知道他在生气,他小声说:“你为什么总喜欢对我发脾气?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想来找我的回忆,我的回忆丢了,我得找回来,你没有失忆过,你不懂失忆的痛苦,可能跟你擦肩过而的人是你曾经的朋友,但你认不出来,你的朋友来见你,跟你说你们过去的事,你只能尴尬的笑,因为你不记得,你像一张白纸,看着别人翻书,你不懂的……”   钟星惟狠狠抱住他,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总是看似胆小懦弱,实际强大坚韧,他总是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尽量做到透明,钟星惟的下巴抵着他发顶,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见你,联系不上你,我就会抓狂,会失去理智,是我错了。”   “没关系啊,没关系的。”汤知夏越说越困,反正有他在,索性往他怀里一躺,闭上眼,任天地旋转,任五识乱飘,他只想躲起来睡一觉。   这么一折腾,两人都病了,钟星惟这阵都没怎么休息,连着赶飞机赶车的,回来又忙工作,又要照顾钟星惟,还要忙其他私事,今天这么一吓一淋雨,病来如山倒,汤知夏本身底子就差,淋雨又被空调吹,不病才怪。   景小高在医院盯着他俩吊水,趁着护士离开,迅速从包里掏出冰可乐对着病床上的两人喝了起来,末了还大声“啊”了声,钟星惟狠狠瞪他,“喝就喝能不能别出声?”   “喝口乐没有那声‘啊’没灵魂,小夏你说是吧?”   汤知夏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还有吗?给我一瓶。”   景小高在钟星惟杀人的目光中默默后退一步,盖上盖子把可乐塞进包里,“没有,就这一瓶,本来是打算馋星惟的,你倒是上钩了,你说我要是拍个照片发高中同学群,群里还不得炸开锅啊,难兄难弟的,一个两个淋雨吊针的,不知道的你以为你俩搁这儿演琼瑶剧呢!”   汤知夏扭头看向钟星惟,“你跟他们怎么说的?”   钟星惟用力咳嗽,“还能怎么说,让他来医院接我们。”   景小高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小夏,你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快来个人,小夏发烧了,快点,再晚来不及了!”   钟星惟抄起手边的纸巾扔了过去,景小高往一旁一蹿,接着说:“你是不知道,我接到电话快吓死了,赶紧往医院赶,赶到医院,他红着眼眶抱着你坐在急诊室,两个人都是一身湿气,护士吓得轮椅都推了过去,结果,你只是太累睡着了。”   汤知夏:“……”   要不是挂着针,钟星惟得跳起来揍人,“你听他瞎扯,当时你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只能抱着你来医院,雨下的大,又不能打伞,淋湿了也正常,眼睛红是因为我也感冒了。”   “不用解释,我懂。”   盯着他俩吊完水,景小高开车送他们回家,汤知夏没什么精神,靠在后座养神,景小高说:“他睡着了?”   钟星惟把汤知夏头往肩上揽了揽,“没睡。”   “昊昊是不是得打三天针?”   钟星惟嗯了声,“苏敏会带他去的,放心吧。”   景小高又问:“苏敏有没有请保姆?”   “没问过,下次见面我问问。”   汤知夏迷迷糊糊的听着,完全听不懂他俩聊的是什么。   感冒好后钟星惟说要带汤知夏去见个朋友,特意强调:“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也不是我们共同的。”   “是谁?”   “他叫唐磊,去了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我的朋友跟你联系,而不是跟我联系?”   汤知夏的第六感又冒出来了,钟星惟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控制?他的朋友要管,工作要管,生活要管,就连出个门都要跟着,钟星惟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汤知夏彻底与社会脱节,让他生活里只有一个钟星惟,只能依赖钟星惟,这样他就可以半强制的将汤知夏绑在身边了,好一出腹黑病娇强制爱的戏码啊!   越想越惊悚,汤知夏后背沁出一身冷汗,他才不会任由钟星惟宰割。   他们是吃过午饭出发的,车开到茶楼街,这边街多是茶坊茶艺室,钟星惟领着他停在一个外面种满无尽夏的茶楼前,直接推门进去,院子里同样种满了花,有些汤知夏叫不出品种,只知道看起来很舒心,一个戴着眼镜、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园艺剪刀的男人亲切的向他打招呼:“知夏,好久不见。”   汤知夏一见他就很有好感,先前筑起的防备墙瞬间倒塌,“好久不见。”   “你们先进去坐,我洗个手就进来,知夏,桌上的水烧好了,你先冲茶。”   他这么熟稔的招呼着,汤知夏戒心再次放低,说明他们之前确实很熟,只是他忘记了,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会让不熟的客人自己泡茶吧,至少他不会。   他刚泡好茶,唐磊从外面走进来,进了另一间房间,出来时拿着一个小蛋糕递给汤知夏:“知夏,你喜欢的栗子蛋糕。”   汤知夏被他温柔的笑收买,笑着双手接过蛋糕,“谢谢,我一个人吃不完,我们分着吃?”   唐磊似乎是把钟星惟当空气,说:“我不喜欢吃甜食,你自己吃,吃不完放着。”   钟星惟摸了摸鼻子,起身向唐磊伸手:“唐先生,我有点事要去处理,知夏先在你这里打扰一阵,我晚点来接他。”   汤知夏无语,这是托孤还是托猫托狗?好歹他也是一个大活人,于是他不满地抗议:“你去忙你的,我自己会回去。”   等钟星惟离开,汤知夏又开始不自在了,唐磊的目光令他坐立不安,要怎么形容?大概就是长辈关切的望着儿子的慈爱目光,想到这里汤知夏更是手脚无处安放,默默移开目光,忐忑着开口:“唐、唐先生,我们以前是同学吗?”   “不是。”   “那,是同事?”   “也不是。”   汤知夏试着再问:“是亲戚?”   唐磊笑了笑,递了张纸巾给他,“都不是,吃饱了吗?带你去个地方。”   汤知夏只得起身跟在他身后,他把汤知夏带到另一个房间,房间靠南,整面墙以落地窗代替,双层窗帘,屋里燃着熏香,窗前有一个看上去很舒服的躺椅,躺椅旁边是沙发,沙发前面有汤知夏喜欢的地毯,桌上还放着椰子糖块、积木、魔方、拼图、十字绣。   唐磊拿起遥控拢起一层纱质窗帘,将空调调到二十五度,打开音乐,指了指躺椅,问汤知夏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汤知夏说:“你要忙了吗?你去忙,我一个人可以。”   “不,我不忙,你躺着,我们聊聊天吧,好久没见了。”   汤知夏躺到椅子上,不知道是音乐还是熏香的原因,困意缓缓泛起,可他不敢睡,又睁眼看唐磊,唐磊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随意说:“知夏,我最近经常做梦,时常在梦里被吓醒。” 第25章 跟踪   作者有话说:明天又是搬砖的一天,哭…   汤知夏其实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唐磊做了什么梦,但还是本着礼貌接话了,这里只有他俩,他不接的话,唐磊会窘迫,不想冷场,“什么样的梦?”   “很多,每晚不重样,梦里我会是暗黑童话里的主角,我有双重人格,我的副人格讨厌主人格的懦弱,他们总为了抢夺身体厮杀。”   “你是不是睡前看了什么惊悚电影?”   “没有,我从不在睡前看电影,只会听音乐,有时也会梦到自己回到读书时代,梦到考试,时间快到了,我卷面还有一半没答,醒来时总是满头大汗。”   汤知夏说,“你可能需要一本《周公解梦》。”   唐磊说:“能说说你的梦吗?”   汤知夏有种被唐磊套话的错觉,又觉得其实没什么,把自己的梦说给他听:“我不光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还梦游,经常醒来分不清梦里梦外,有时候我觉得梦里才是我应该待的真实世界,梦醒后的世界是我的另一个梦,是不是很难理解?”   “不难理解,很多人会有这种困扰,要不要睡会儿?”   还真是有点困,音乐轻柔,微风轻许,光线正好,汤知夏小声说着“那我睡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没等到唐磊回答,他换了个姿势,抱着抱枕睡着了。   醒来时夕阳正映在脚边,窗帘拉开一半,钟星惟正坐在他对面看着书喝着茶,橙黄的暮晖将他笼罩着,像是渡了一层柔光,汤知夏看呆了,不小心说了句:“你真好看。”   钟星惟抬头,放下杯,合上书,“嗯?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   汤知夏看向窗外,揉了揉被自己压麻的手臂,“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唐磊怎么不叫我。”   唐磊正好进来,“让你多睡会儿不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汤知夏用力吸了口气,“没有,很好。”   “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吗?我做饭。”   钟星惟抢在汤知夏前面拒绝:“不用了唐先生,今天已经占用你的休息日,多谢了。”   “那就不留你们了,知夏,这是我号码,想找人聊天了可以打给我,或者直接来找我。”   汤知夏接过唐磊递给他的便签纸,纸号写着唐磊和姓名和一排手机号码,“谢谢。”   本想说“你家的沙发很舒服,香熏很好闻,茶很香,如果我记起来你是谁了,我请你吃饭”,又觉得太别扭。   坐在车里,汤知夏拿着那张便签纸胡乱对折,问道:“钟星惟,唐磊是做什么工作的?今天不是周二吗?你说占用了他休息时间,什么工作周二休息啊?”   钟星惟其实跟唐磊并不熟,只知道他很忙,每个月有一半时间在武汉,约他一次很难,他打着方向盘,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们晚餐吃什么?”   “不饿。”   “我饿。”   汤知夏服气了,“你饿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呗。”   “一个人吃没意思,快点想,想不出来就回家做。”   “回家做吧,家里安静,先说好,不要做我的份,我不吃,做了也不吃。”   到家后汤知夏跑去阳台给多肉浇水,他设了备忘录,回来的路上闹铃提示他今天该给多肉浇水了。   有一盆多肉叶子变透明了,软软的,捏一下像果冻似的,还会流水,汤知夏在网上查了下,大声喊钟星惟:“快来,这盆要死了!”   钟星惟回来衣服没换,穿着西裤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腕上,身上系着汤知夏前几天买的卡通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跑出来,“什么死了?”   汤知夏指着那盆虹之玉锦,“化水了,还有救吗?”   钟星惟弯腰看,“别担心,先把这几片软掉的叶片摘掉,我明天拿去花艺室,问问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用。”   “好。”   饭做好了,葱花的香气飘向阳台,钟星惟也不叫汤知夏,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汤知夏拎着喷壶从餐桌前经过,好香,西红柿鸡蛋汤,炒饭,还配着一碟酱牛肉,汤知夏咽了口口水,走去阳台了。   一壶水被他浇完,他又经过餐桌去装水,舔了下嘴唇,“你炒的什么饭?我好像闻到了酸豆角的味道。”   “炒饭里放了酸豆角。”   汤知夏装好水又又经过餐桌,钟星惟汤喝了一半,饭只吃了几口,汤知夏又问:“酱牛肉今天入味了吗?”   “入味了,味道刚刚好,很香。”   “哦。”   不能再浇水了,再浇花要淹死了,汤知夏不想待客厅了,客厅待着饿,他跑回卧室拿衣服,打算先洗个澡,走出客厅,钟星惟不在,餐桌上摆着两碗汤,两碗炒饭,还有一个汤知夏喜欢的蒸贝贝南瓜,汤知夏拿着衣服傻笑。   钟星惟接完电话回来,自顾自的坐下继续吃他那碗没吃完的饭,也不理汤知夏,只是故意发语音给景小高,告诉他昨天酱的牛肉味道很好,谢谢他提供的方子。   汤知夏抱着衣服,小心翼翼地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忍不住赞赏:“好香啊!”   钟星惟就是故意不理他,汤知夏坐踏实,试探着问道:“诶,你要几碗啊?”   “两碗。”   汤知夏放下筷子子把面前的那碗往钟星惟面前推了推,“哦,那你吃,我去洗澡。”   钟星惟“蹭”的起身,跑去厨房端着锅出来,“笨蛋,快吃吧。”   汤知夏笑得眼眯起来,“这碗给我盛的啊?”   “你说呢?我一个人能吃一锅?”   汤知夏含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酸豆角炒饭真的好香。”   钟星惟看着他大口吃饭,抬手帮他拭去脸颊的一粒米饭,微微提起唇角,眉毛弯成温柔弧度,连带着声音也柔如云:“慢点,没人跟你抢。”   汤知夏吃完一碗饭,喝了半碗汤,一抹嘴,吃完不认人,“钟星惟,你心眼真多,就故意馋我吧,碗你洗。”   钟星惟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你说你不吃,做了也不吃,我总不能求着你吃吧?”   “我去洗澡!”   说不过他,打应该也打不过,还要天天吃他做的饭,晚上还要听他讲故事,他应该是独一无二连暗恋一个人都这么独树一帜的人吧,又固执又难缠。   又过了几天,周六一大早钟星惟出门了,叮嘱汤知夏出门的话手机要随时接听,不要跑远。   汤知夏连连答应,戴上帽子拿着口罩跟着他前后脚出门。   打了的士车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进商场,这边汤知夏刚付完车费小票还没打出来呢,钟星惟已经从商场出来了,汤知夏往旁边一闪,眯起眼看他手上拎着的袋子,某某儿童品牌,一个玩具公仔的脑袋从袋子冒出来,汤知夏嘟囔:“这什么速度,一进去就买完了?买的都是小朋友的东西,还真是当爸爸了?” 第26章 完了!我把兄弟给绿了?   作者有话说:小夏以为他跟苏敏在一起过,梦里出现过他护着苏敏的画面,还以为自己绿了兄弟   汤知夏把帽子往下拉了点,继续跟着他的车,一直跟到他停在一所公寓前,上次看到的女人已经带着孩子在楼下等他了。   司机以为汤知夏捉奸,热心的给他出主意:“兄弟,手机拿出来啊,拍啊,拍视频,照片他们会说你P的,视频,快拍,我拉过好多次女人捉奸的,还头一回拉男的。”   汤知夏竟无言以驳,他都记不起这个女人和小孩是谁,只记得她在嘉翊大厦出现过。   “大哥,你看他们像一家人吗?”   这会儿钟星惟正蹲着给婴儿车里的小朋友拍照,女人含着笑意拎着礼物站在一旁,一家三口既视感,其乐融融。   司机大哥说:“兄弟,别想不开,这首先,我觉得你得带孩子去做个亲子鉴定,其他的事再慢慢打算。”   汤知夏原本是坐后排,热心大哥让他坐到了副驾驶位,以便更清楚的打探“敌情”,无奈隔的远,还是看得不真切,路上来了一辆车,他们往路边靠了靠,这下更看不清了,钟星惟好像掏了什么东西递给那个女人,汤知夏够着脖子往司机那边偏,司机那边视野相对友好一些,一个不小心,汤知夏身体一歪手一撑,按响汽车喇叭。   汤知夏慌忙拉着帽子往下躲,心里默念着: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司机大哥问:“现在要走吗?跑吗?还是下车对峙?”   还没等汤知夏发表意见,大哥又说:“哦豁,走不了了,他过来了。”   约摸半分钟后,汤知夏听见有人叩车窗,司机降下窗,汤知夏被人拽着后颈拉了起来,钟星惟一脸不可思议,“我刚还以为我眼花了,汤知夏,你不解释下吗?”   被抓包汤知夏反而硬气起来了,帽子一摘口罩一拉,向女人和孩子方向扬扬下巴,“我解释什么,不该是你解释吗?你跟她什么关系?”   “什么?”钟星惟明显愣住了,“我跟她?”   司机找准机会插了句嘴:“兄弟你还回去吗?不回的话我还得接下一趟,要不,你俩找个宽敞地儿好好聊?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有话好好话。”   汤知夏赶紧下车,拉着钟星惟闪到路边,“那孩子是你的吗?钟星惟,你可别让我失望。”   钟星惟听得云里雾里的,“你到底说什么?她你也认识,我带你过去见见。”   汤知夏一听更加确定了,这人,人渣!一方面说喜欢我,一方面又去跟我前女友或未婚妻,不确定是前女友还是未婚妻,总之是跟我有关系的女人纠缠不清,人渣!   “等等,”汤知夏拂开他的手,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抛了出来,“她是不是我前女友,或者我现在的未婚妻?我记得她,嘉翊大厦门口,她大肚子,我扶着她,帮她撑着伞,你也在,就是你去给我送特产的那天,雨很大的那天。”   钟星惟原地怔了好久,盯着汤知夏看,也不回答他,只是用力拽着他手腕把他带到女人面前,叫了女人一声:“苏敏!”   苏敏抱起孩子,笑得坦坦荡荡的跟汤知夏打招呼:“知夏,好久不见!”   “呵,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问题是,你到底谁啊?到底跟我有什么有关系,我都不记得了!   “我前几天还听星惟提起你,你还好吗?”   “还好。”   “这是我儿子,苏允昊,昊昊,来,跟汤叔叔打个招呼!”   汤知夏握了下小朋友软呼呼的小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僵硬,“嗨,小不点!”   “我记得你一直都很喜欢小朋友,还是一个人吗?”   汤知夏不知道该怎么答,现在还是一个人吗?应该是吧,未婚妻消失不见了,喜欢小朋友吗?不记得,反正眼前的小不点他是很喜欢,脸蛋肉呼呼的,又萌又可爱。   钟星惟看出他的窘迫,摸了小不点脑袋,向苏敏道别:“苏敏,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   “那好吧,昊昊也饿了,该回家喝奶了,下次见。”   汤知夏松了口气,“再见,小不点再见。”   苏敏给孩子擦了下口水,挥着他的小手,“昊昊,跟钟叔叔还和汤叔叔说再见,再见!”   坐在钟星惟车上汤知夏一度很安静,丢了记忆的人没资格发言,就连质问钟星惟都是半提着勇气,他也只能自己胡乱琢磨,心里乱作一团,带点委屈的问:“你为什么瞒着我呀,孩子到底是谁的?”   “对不起。”   钟星惟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看着汤知夏,叹了口气,说:“苏敏是景小高的前女友,孩子也是他的,他不敢见苏敏,托我出面照顾他们,照片是拍下来发给小高的,玩具是小高买的,我只是在中间当个快递员。”   汤知夏吓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景小高的女友,他把朋友绿了?   “我的记忆里为什么会出现苏敏?”   “以前是你帮着照顾,”钟星惟哽了下,顿了几秒,接着说:“那次在嘉翊大厦门口,你……我去见你,你刚好扶着苏敏出来,我……误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大学时你们关系不错,我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汤知夏呆住了,“景小高的?以前是我帮着照顾?你怎么知道的?”   “在嘉翊大厦见面的那天我确实不知道,一直误会,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我也是……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是我误会了。”   汤知夏又开始犯迷糊,完了,全完了,之前是怀疑自己失忆前的人品差,没想到差到这份儿啊,景小高托他照顾女友,他把景小高绿了?绿了兄弟?完蛋了!   如果没有,那记忆中他跟苏敏出入大厦的画面怎么解释?等等,绿了兄弟女朋友,又把人抛弃了?人渣啊汤知夏!   叹了口气,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钟星惟开着车,摇摇晃晃中他打了个盹,那个做不完的梦明朗了起来,还是那场下不完的雨,依旧是熟悉的场景,汤知夏又变成了一个气球飘在半空,他看见汤梦里的汤知夏小心护着苏敏从大厦走出来,走到门口看见了站在雨里的钟星惟,钟星惟笑着说只是顺便路过,说完洒脱的转身离开。   那个一直断在这里的梦今天有了续集,钟星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晃晃手机,说约了人,要先走了,身后的汤知夏把伞递给苏敏跑进了雨中,他说了一句“一起吃个饭再走吧”,钟星惟没给他机会,转身跑了,跑到路边钻进一辆出租车,隔着玻璃对车外的汤知夏招手:“你快去照顾她吧,再见。”   汤知夏追着出租车跑了一段路,然后,车辆消失在雨帘中。   再次醒来已经在小区停车场了,钟星惟轻拍着他脸颊,“小夏,小夏,醒醒,到家了。”   汤知夏迷迷糊糊地任他拉着手腕往电梯走,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求证似的,他问:“我是不是追着车子跑,想留你吃饭,想跟你解释的。”   “嗯。”   汤知夏没再问。   钟星惟适时转移话题,“晚上吃火锅吧。”   “去哪吃?”   “就在家吃。”   “好啊。”反正吃什么都无所谓,吃不了多少。   “把小高和良浩叫过来一起,行吗?”   汤知夏往沙发前的地毯一滚,听到景小高名字,本想说别让他们来,又怕钟星惟追问,他还没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绿了景小高,毕竟梦里没提示这一点,只能硬着头皮说:“行啊,人多热闹,我先睡会儿。”   这一睡睡到天黑,醒来时餐桌放满了各种火锅配菜,厨房几个人小声说着话,钟星惟洗菜,景小高切菜,林良浩蹲在地上削土豆皮。   汤知夏想帮忙,走过去问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   景小高一见他,放下菜刀,手在围裙擦了擦,掏出手机给汤知夏看,“夏啊,我儿子,跟我像不?”   汤知夏看着他手机屏幕里的奶团子,扯着笑点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看就是小小高。”   景小高嘿嘿笑了几声,林良浩把削好的土豆扔给钟星惟洗,揶揄道:“你也就在我们哥儿几个面前得瑟,连苏敏的面都不敢见,也只敢偷偷跟在她娘俩后面偷看,你就是怂!”   汤知夏听着他们聊,明明参于其中,却又被隔离在外,丢掉记忆的人只有羡慕友谊的份。 第27章 完了,哄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好吧,我预估有误,离发现真相还有一章,抱歉抱歉   景小高端着一碟片好的牛肉出来时把汤知夏叫了过去,“夏啊,给哥腾个位置,桌上摆满了,牛肉都没地儿放了。”   汤知夏有点害怕单独面对景小高,但还是趿着拖鞋跑了过去,这么逃避着也不是办法,“哦,来了来了。”   景小高摆好牛肉又去摆弄其他盘子,有意无意的提苏敏的事,“你今天见过苏敏了?”   “嗯。”汤知夏应了声,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下一句是不是要问:你们俩前什么关系?   大哥如果我说我也不记得了,你会相信吗?   好在景小高没按他想的问,“我两年多没见过她了,当时她离开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怀孕了,我们一直没联系,我一直不知道她去了北京,孩子六个月了才知道,就连她回来也是听星惟说的,最近她遇到点麻烦,我知道她不会接受我的帮忙,只能托星惟帮忙照应她了。”   景小高抓了把脑袋一股脑儿说了,大二时开始追求苏敏,大二寒假那年两人确定关系,景小高喜欢玩,玩游戏,玩球,玩山地车,苏敏相对成熟,认为大学时间不应该放在玩乐上,为此两人经常因意见不合起争执,渐渐的,景小高觉得苏敏太过强势,故意跟她对着干,两人拉拉扯扯相互伤害半年多,毕业典礼后苏敏单方面提出结束恋人关系。   分手后景小高在消沉之际被同学带去酒吧与一个陌生女孩接吻,同学觉得好玩把他跟人接吻的照片了下来并发了朋友圈,事后景小高十分后悔,赶着过去跟苏敏坦白,苏敏只是平静的祝他幸福。   此后景小高彻底失去苏敏消息,等他再次得知苏敏消息,已经是苏敏怀孕六个月了,按时间推算,孩子是他的。   像是怕汤知夏不信,他又掏出手机翻出他跟苏敏以前的合照,说:“我们大三在一起,你看,我大三时是不是比现在帅?”   “你现在也很帅,高哥什么时候都帅。”   景小高又“嘿嘿”笑了两声,拍拍汤知夏肩膀,“有事跟哥儿几个说,别乱琢磨,兄弟间有什么说不开的,是吧。”   “那个,高哥,我之前照顾苏敏,但我不记得我跟她有没有……有没有过界,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如果有,我真诚的跟你道歉。”   景小高怔了几秒,继而大笑,“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你跟苏敏?搞半天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从进屋到现在你都不敢看我,你想多了,你跟苏敏,那是八杆子打不着,你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只是……”   钟星惟从后面拍了下景小高肩膀打断他的话,“汤知夏,你怎么不直接问我?”   “我不好意思说,我还以为我跟苏敏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是不是,我是以为我对苏敏有什么,闹乌龙了。”   景小高说:“多大点事,都没事了,你,钟星惟,都跟苏敏没关点关系,我敢保证。”   汤知夏腰都挺得比刚才更直了,“嗯,我知道了高哥。”   钟星惟给汤知夏调了一碟沾料,腐乳,酱油,蒜沫,葱花,香菜,汤知夏用筷子沾着尝了尝,抿嘴不满:“少了辣椒,没有小米辣的沾料没有灵魂!”   “你不能吃辣。”   汤知夏瞅着他碗里的沾料,红红的辣椒碎勾得汤知夏直淌口水,正好锅里牛肉涮好了,林良浩先夹给汤知夏,汤知夏趁钟星惟不注意,捞起牛肉往里碗里沾了下,极速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尝出味儿,火辣辣的灼热感激得他鼻子直冒火,又烫又辣,辣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钟星惟赶紧给他倒了杯凉水,“说了你不能吃辣。”   “嘶……哈……我觉得、我还可以。”   林良浩说:“星惟,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吃点辣椒有什么。”   景小高点头,“对,你也不能太专制了,你这跟爹带儿子有得拼了,小夏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别管得太过了。”   汤知夏一下子有了底气,“就是,你太专制了。”   “你也觉得我管你太多?”钟星惟问。   见钟星惟脸色沉下来,汤知夏又赶紧圆场找补:“其实也还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做什么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我就吃一点点好不好?”   钟星惟把那碟辣椒推到他面前,又去给他倒了杯牛奶,再给自己随便调了个料,景小高和林良浩相互看了一眼,又说起最近的几场篮球赛和篮球明星,钟星惟偶尔参于几句,汤知夏全程辣到直哈气,没顾得上聊天。   一顿火锅吃得也算热闹。   四人一起收拾好厨房,景小高和林良浩各自离开,钟星惟指了指门边垃圾,让景小高带了下去。   只剩两人的房间突然静了下来,钟星惟挤了点柠檬汁放进喷壶对着客厅喷,汤知夏问:“是去味吗?”   钟星惟“嗯”了声,对着他也喷了几下,“我有点工作要忙,你先自己休息。”   “你去忙吧。”   汤知夏不能老躺着,也不能总看电视,也去抱出笔记本电脑坐在地毯上打开绘图软件学习。   学了一个多小时,腿先发麻,眼睛也跟着发涩,放下平板伸了个懒腰,起身喝了杯凉水。   若是知道喝了那杯凉水会拉肚子,打死汤知夏都不喝。一杯水下肚,不到十分钟,汤知夏听到了肚子发出的咕噜声,赶紧往洗手间跑,坐到马桶下的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一泻千里”,等他咬着纸筒拖着虚弱的脚步回到客厅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腿软到能扭成麻花,往沙发一倒,刚沾到沙发,肚子又开始叫,没办法,再次坐回还留着他体温的马桶上,没头没尾的哼着“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钟星惟忙完从书房出来,听着洗手间传出的五音不全断断续续的歌声,嘴角不可抑的扬了扬。   再次从洗手间出来,汤知夏别说哼歌了,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拉没了。   钟星惟上下打量他,“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拉肚子。”   钟星惟眉头又开始打结,“什么时候开始的?严重吗?”   “不说了不说了,又来了!”   第三次蹲坐在马桶上,汤知夏只觉得屁股已经火辣到麻木了,又痛又麻。第三次只差没爬着出来了,钟星惟不在,汤知夏趴在沙发一动都不动。过了一会儿,开门声响起,钟星惟回来了,也不理会汤知夏,汤知夏脸靠向靠背那边,也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只听见包装袋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脚步声靠近,扶着汤知夏坐起来,拿着药递给他,语气不冷不热,“吃了。”   “这什么药?”   “毒药。”   汤知夏抿了抿嘴,“毒药就毒药吧,我吃。”   往常这个时候钟星惟肯定会跟他闹几句,今天一句话也不说,看着他吃完药回自己房子了。   一直到睡觉前,他过来重复先前的动作,掰出药片,倒好温水,看着汤知夏吃药,吃完又准备回去。   汤知夏不傻,自然看得出他生气了,“你生气了?”   “没。”   “那你今晚还在这边睡吗?”   “不了。”   “这不是生气是什么?你为什么生气啊?”   钟星惟不咸不淡地说:“我为什么生气?我生什么气,不睡这边是不想继续造成我监视你控制你的错觉,你说的对,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有,我不应该离你太近。”   “对不起,我道歉,我说错话了,你也知道,我经常口无遮拦了,别生气,星哥。”   “我没生气,你以后想吃什么,想吃辣吃辣,想吃酸吃酸,身体是你自己的,自己得有点数。”   完了,哄不好了。 第28章 对面房间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求海星,谢谢啦   当晚汤知夏一个人睡的,刻意给留了门,没反锁,等到天亮,他还是没过来。   倒不是汤知夏刻意等着他不睡觉,而是肚子疼了一晚,连带着屁股也疼,汤知夏都想睡在洗手间了,一离开马桶肚子就咕咕叫,整得他苦不堪言。   三点左右,汤知夏打开门看对面,不知道钟星惟睡没睡,客厅的灯光从门缝底下透出来,汤知夏站着看了一会儿,又抱着肚子往洗手间跑。   六点,汤知夏四肢发软的瘫在沙发直哼气,门开了,钟星惟衣服都没换,还是昨天那套,他冷着脸,依旧重复着昨天的动作,看似粗暴实则轻柔的伺候汤知夏吃药,喂完药直接走了,那架势,仿佛多留一秒会掉一块肉。   汤知夏腹诽:气性还挺大。   在家躺了一天,中午外卖送来了小米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小米粥,除了钟星惟也没人会这么干了,汤知夏边叹气边吃,好在肠胃没再闹脾气,到了下午,已经恢复了。   稍晚一点,汤知夏给钟星惟发微信:“晚上一起吃饭吗?”   没回他信息,只是半小时后,他又又收到一份小米粥,这次还好,附加了一块米糕。   再见到钟星惟是第三天早上了,汤知夏起床煮好粥,又做了几个西多士,坐在客厅等,等到对面门发出响声猛地冲出去,真诚的邀请:“那个,我做了早餐,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赶时间。”   “那你等等我,我坐你车。”   还好他没拒绝,汤知夏手忙脚乱的进屋换衣服,又匆匆忙忙的装粥和西多士,拎上车才说:“给你的早餐。”   钟星惟瞥了一眼,“嗯”了声,而后一句话也没说过,一直到公司,全程当汤知夏透明的。   “你还没消气啊?你要气多久?”   “没生气,你嫌我管你管得多,觉得我限制你自由,那好,我不管你。”   汤知夏嘟囔:“嘴上一套一套的,还不是给我点外卖,还只点小米粥,你不知道小米粥要配煎饺吗?”   钟星惟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汤知夏也不揭穿他,继续哄:“和好呗,你不知道,我晚上一个人睡,总感觉床底下有人,我怕。”   “闭嘴。”   “不光床底下,还有洗手间,还有窗帘后,随时都会有一冒着黑气的手伸出来,我只能贴着墙壁睡,这样才有安全感,但这样我睡不好……”   钟星惟冷道:“闭嘴汤知夏!”   “嗯嗯,我闭嘴,我不说了,我就不告诉你马桶里也会有手伸出来了……”   钟星惟恼怒道:“晚上陪你睡。”   汤知夏满意的闭嘴了,也获得一个治他的小妙招,这个傲娇又喜欢装冷酷的人怕鬼,汤知夏是不怕的,一点都不怕,有时候无聊还会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有鬼的话,早出来陪他聊天了。   中午,汤知夏吃过午餐照例午睡,平时都是关了灯关好门戴好眼罩很快入眠,对他来说中午那一小时睡得比一整晚都要好,偏偏今天中午喝了一杯果汁,刚有点睡意又不得不起身去洗手间,汤知夏有个毛病,不喜欢用休息室内的小卫生间,总觉得用过后有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刚从外面洗手间出来看见钟星惟拿着手机听电话边匆匆往外走:“我马上下来,你别上来。”   看他焦急的样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汤知夏悄然跟过去,正好看见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阿姨从电梯出来,钟星惟迎上去:“不是说了我下去吗?”   “我为什么不能上来?我来看看你也不行?”   “楼下咖啡厅说吧。”钟星惟推着她再次进电梯。   汤知夏望着电梯缓缓合上,那个阿姨好面熟,他闭上眼,在脑海里拼凑阿姨的脸,在他的记忆里刚刚看到的阿姨喜欢系丝巾,各种颜色各种图案的丝巾,出门总是打扮的很精致,齐耳卷发,小挎包,高跟鞋,可汤知夏不记得她是谁,跟自己什么关系。   想不起索性不想了,汤知夏继续回去睡觉。   晚上下班钟星惟先送汤知夏回家,他还得赶回公司处理工作,把汤知夏放在小区门口,叮嘱他先煮点东西吃,禁止吃辣椒。   经过门卫室,门口的小黑板上写满了住房们该领取快递的提示,无意一瞥,划过“902”,汤知夏停了下来,902,钟星惟的快递,帮他带上去吧。   拿到快递,快递单上的字迹已然模糊,快递包装盒又破又旧,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说是一年前的快递箱汤知夏都相信,进了电梯在灯光下汤知夏才看清,快递上的收件人姓名是“汤先生”,汤先生?   电话号码不认识,不是自己现在用的号码。   汤知夏给钟星惟打电话,问他最近买了什么,钟星惟正在开车,告诉他没有,他从不寄快递回家,都是写公司地址。   汤知夏纳闷了,拿出手机扫快递单上的二维码,国外邮过来的,历时一个多月。不是钟星惟的,又写着902和汤先生,汤知夏只好先把快递带回家,拆开快递,是一盒褪黑素,里面有张发货清单,订单时间在三个月前,发货时间是二十多天前,收货人:汤知夏。   难不成是自己买的?手误打错了,把901打成了902?   汤知夏不知道,想不起来。   十点多,钟星惟给汤知夏打电话,告诉他临时有事,要赶去北京,后天才能赶回来,让汤知夏注意一个人不要乱跑,出门要看天,天气预报说明天有暴雨。   临时前汤知夏突然想起白天钟星惟跟他说过洗了被子,明天有雨,被子还没收呢,给钟星惟打电话,他人在飞机上,电话没通。   先斩后奏应该没关系吧?反正他也经常进出我家,他家我还没进去过呢,只是进去收被子,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生气就让他生气吧,被子淋雨了白洗了。   汤知夏记得他按过的密码,920822,输入,一声机械音,门开了。   这是汤知夏自车祸后头一次进入钟星惟的家,从前都是半掩着门,玄关看着都差不多,也没太在意,今天踏进门才看清,他家里装修跟对面901装修风格几乎一模一样,一样到令汤知夏有种进自己家的感觉,除了左右方位不同,其他完全按同一份装修图纸照搬,一样的窗帘,一样的沙发,一样的餐桌,就连沙发前的灰色地毯都一样。 第29章 他都想起来了   这是异次元空间?平行空间?   汤知夏打了个寒颤,搓着手臂的汗毛去阳台收衣服,还好,阳台不一样,这边阳台没有多肉,也没有晾晒衣服。   抱着被子回卧室,一样的床,一样的台灯,台灯前多了两个相框和一个闹钟,汤知夏把被子扔床上,拿起照片,一张是钟星惟,另一张应该是钟星惟妈妈,很年轻,看上去不太精神,但笑得很暖,汤知夏摩擦着那张照片,一滴液体滴落在相框上,他抬手擦了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照片上的女人,眼泪堵不住的往外涌。   把照片放回原位时,手碰到旁边的闹钟,老式的发条闹钟,外壳漆都掉光了,闹钟脚生锈了,指针还在工作,汤知夏摸着闹钟,轻轻放回原位。   下意识的,他拉开床头柜抽屉,一个旧手机放在一本相册上。   旧手机上挂着的手机链是一串小石头,三颗小石子,每颗上面一刻着一个字,合起来是“钟星惟”,汤知夏在车祸现场找了大半天的石头就是这串。   相册里几乎全是钟星惟的照片,穿着高中校服的,靠在篮球场打盹的,系着红围巾的,撑着伞的,无一不是他。   这人,还挺自恋,相册全是自己照片多。   一下秒,汤知夏又愣住,这些照片多像是偷拍的,就连骑车的模糊背影照都有。   一直往后翻,出现在汤知夏和钟星惟的合影,穿校服的,毕业的,一起骑车的,青涩的,成熟的。   汤知夏在床边坐了很久,把相册放了回去,那个手机被他带回了901。   手机是开着机的,还有30%的电,汤知夏迟迟不敢输入密码,在犹豫了许久后,他按下密码,密码还是920822,解锁手机,屏幕是一棵树,一棵开满槐花的树,相册里依旧多是钟星惟的照片。   微信还在登录状态,昵称一个“。”,没有任何简介,头像是一颗椰子糖,聊天记录大部分是关于工作的,近期还有回复,顶置的是跟钟星惟的聊天记录。   钟星惟的头像很好认,汤知夏现在的微信号聊天记录框第一个,也是钟星惟。   聊天记录停在一个月前,最后几天记录是,钟:【下周你来吗?】   。:【这种喜事,怎么能少了我。】   钟:【酒店地址发给你。】   。:【好。】   时间隔一周,出现一张女孩子照片。   钟:(图片)【你嫂子。】   。:【恭喜。】   这句后再也没有后续,聊天记录中断。   此刻的手机宛如潘朵拉魔盒,汤知夏翻着里面的每一个功能,翻到备忘录,一页一页的备忘提示跳出来,刺激着汤知夏的心脏,“我很想你”,下面是两个字“憋住”,“我想见你”,对应的是“忍住”。   凌晨两点的小区万赖俱寂,汤知夏开车的声音打乱小区的安静,夜里值班的保安擦着眼打开道闸,嘀咕:“大半夜的,开车开这么快,是赶着去捡钱啊!”   汤知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下楼美,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树叶在昏黄的路灯下不停的变幻着形状,风吹着空荡的长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汤知夏一个人。   他停在家门口,摸出到第二个花盆下的钥匙,没有犹豫地打开锁推开门,老房子的电线老化,电灯滋滋几声后缓缓发出亮光,照亮屋里情形,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两张黑白照片,男人穿着军装一脸肃静,女人是今晚才在902钟星惟家里看见过的照片上的女人。   依次打开厨房灯,厨房的老式水缸还在,洗手间没有热水器,也没有马桶,往二楼走,推开楼梯旁的第一间卧室,窗边一个简易梳妆台,绿盖白瓷瓶的雅霜,退了色的梳子,几个黑色小夹子胡乱放着,桌面铺着一块玻璃,玻璃底下压着一张报纸剪报和数张照片。   卧室灯很暗,汤知夏找开手机手电筒照着玻璃,从婴儿的照片一直到小学,到中学,到高中,大学,每个成长阶段都没落下,汤知夏心痛得厉害。   照片上的人全是他。   那张剪报的日期是1999年10月29日,上面报道的是一位民警见义勇为不幸牺牲的事迹,民警的名字是汤文知,牺牲的日期是10月28日。   汤知夏眼前逐渐看不清东西,脑里子响起各种声音,闪过无数片段,那些片段快要将他撕裂了,他抱着头蹲下,太痛了,胸口疼,太阳穴抽着疼,汤知夏冲出家门开着车逃离。   好乱。   混乱。   眼前的路长得没有尽头,路灯还是那么暗,两旁的榕树变成妖怪挥舞着长长的手臂追赶着汤知夏,汤知夏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可那段路没有尽头,汤知夏用力踩下油门往前冲,一道白光闪过,一声巨响,车子冒着烟停在一棵榕树下。   气球终于爆炸了。   汤知夏眼皮很重,天好像亮了,他看不见,只能听见液体滴到地上的声音,一滴一滴的,很慢,很慢。   是汽油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接近死亡的味道,确认后汤知夏握在方向盘的手垂了下去。   汤知夏飞不起来了,氢气球爆炸了,没气了,他只能随着风慢慢往前飘,风停了他就得停下来,好暗,好黑,照片中那个慈祥的女人出现了,她笑坐在缝纫机前替人改着衣服,唤道:“报完名了?饿不饿?锅里有两个玉米,还有绿豆汤。”   “妈,做煮的绿豆汤真好喝,又沙又绵。”   “别喝太多,喝了晚上吃不下饭了。”   很平常的晚饭,汤知夏吃了两大碗,边吃酸豆角肉沫配饭,边跟妈妈聊天,“妈,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你最近一直帮我出摊,暑假作业都没做,明天在家写作业吧。”   画面一转,学校门口,他见第一次见到了钟星惟,骄傲冷淡的钟星惟,他们第一次说话,汤知夏说:你好。   钟星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走了。   放学后赶去医院照顾妈妈,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真重啊,汤知夏想,怎么这么重的味道,又听到了一滴一滴的声音,这次的更轻,更有规律感。   有人在叫他,“知夏,汤知夏,汤知夏,快点醒过来!”   好吵。   汤知夏眼皮太重了,睁不开,但他听清楚了,是钟星惟的声音,他太吵了,脾气又不好,又难哄,再不睁眼汤知夏怕他会生气。   努力抬起眼皮,先看见的是医院的吊瓶架,架子上挂着好几瓶药水,药水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往下滴,汤知夏抬手,看着液体流进他体内。   钟星惟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好难看的一张脸,胡茬一层,眼眶凹下去,除了憔悴汤知夏找不到形容词形容他现在的样子,“你……好难看啊。”   嗓子好干,干到说话都痛。   钟星惟红着眼笑,“是,很难看,想喝水吗?”   汤知夏点头,“如果能喝可乐,我想喝可乐。”   钟星惟眼眶更红了,说话带着鼻音,“你想多了,能不能喝水还得问过护士,你还想喝可乐,好好把身体养好,出院了给你买一箱可乐。”   钟星惟跑出去找护士了,轮到汤知夏眼红了,他都想起来了。   订婚的是钟星惟,不喜欢汤知夏的是钟星惟,要跟汤知夏做兄弟的是钟星惟,开公司的是钟星惟,住901的是钟星惟,920822是钟星惟的生日,他所有的密码设为920822,只是因为那是钟星惟生日。   作者有话说:   暗恋是一个人的甜,是别人不知道的苦 第30章 “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钟星惟端着跟护士讨来的温开水回到病房,病床上没人,吊针管垂在床边晃荡,药水滴出一道弧线。   顾不上放下水杯,端着杯往外跑:“汤知夏!”   他在医院的空中花园找到汤知夏,初秋的风吹动着他的衣摆瘦弱的身躯在风中无所遁形,钟星惟不敢大声,压着声音喊:“汤知夏,你怎么出来了?”   汤知夏没回头,现在栏杆边:“秋天又到了。”   钟星惟手里还拿着杯子,只是杯里的水在跑的过程中洒光了,他额头泛着汗,胸口剧烈起伏着,小心的靠近栏杆处:“是啊,秋天又到了,风有点大,我们回房间吧。”   汤知夏回头:“你给我倒的水呢?”   “对不起,我再去给你倒。”   “不用了,我不渴。”   汤知夏身体虚,光是走到花园已经花光了他所有力气:“钟星惟,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听着这句话,看着他凄怆的眼神,钟星惟心痛了下,甚至不敢去求证他的记忆是不是恢复了,只是说:“没有,不是。”   “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巨大的恐惧感快要将钟星惟吞噬了,他看着汤知夏苍白的脸,把手里的杯子放到地上,极力控制着因害怕而发抖的手,脱下薄外套靠近汤知夏:“风大了,衣服给你。”   他太苍白了,好像随时会被风带走。   汤知夏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别害怕,我不会跳下去,我答应过我妈妈好好活着。”   钟星惟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回来,替他披上衣服:“小夏。”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也是这样扔给我一件衣服,不过那时的你比现在冷酷多了,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只是把衣服扔我头上。”   钟星惟轻轻说:“记得,我们回去吧,风大了。”   汤知夏叹了口气,好像从前不敢说的话现在都能说了,从前背着他偷偷喜欢着他,现在这份心思就像衣服被剥光,赤裸裸的被人看光,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那点微弱的自尊心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以这种方式被揭露,一点余地都没有给汤知夏留。   暗恋真苦啊,汤知夏想,他像长风,我像额角碎发,长风一吹,额角碎发随风而动,可碎发怎么动,因何而动,长风都毫不知情。   自己苦倒也好,给他添了负担就是一种罪过了。   汤知夏披着他的衣服,跟着他回病房继续吊那瓶没吊完的点滴,在钟星惟紧张的目光中,汤知夏缓缓闭上眼。   钟星惟知道他没睡,告诉他,他的车撞上了大树,头撞向方向盘晕了过去,脑子里的淤血早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撞击刺激到脑部神经线,汤知夏的记忆恢复了。   只有汤知夏自己知道,他恢复记忆是因为那部手机,因为那些照片,妈妈的照片,钟星惟的照片。   汤知夏在医院住了一周,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两天只能打营养针,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望着窗外,似乎是自动屏蔽了钟星惟的存在。   第八天钟星惟终于受不了了,征求医生同意后跟医院借了轮椅,强行把汤知夏带了回去,回到下楼美的老房子,汤知夏拼命拉着车门不肯下车:“不,我不进去,我会好好吃饭,我会吃药,钟星惟,求你,不要!”   钟星惟狠下心将他拽进家门,汤知夏卑微的哀求着,以手臂挡脸,他不敢面对母亲的遗像,他不敢承认他在母亲走后过得连尘埃都不如。   “汤知夏,你好好看看,你这样活着对得起谁,你看看!”   汤知夏嘶吼着,羞愧着,钟星惟抱住着,轻拍他后背,哽着声开导他:“我知道你难受,也知道你尽力了,可是我们还得活下去不是吗?振作起来吧。”   哭过发泄过的汤知夏逐渐平复下来,靠在墙边怔怔的望着母亲的遗像。   从下楼美出来,没有直接回医院,而是带着汤知夏去了唐磊那里。   唐磊今天的病人有点多,没有预约的他们等了两小时才等到唐磊有空,唐磊让汤知夏先进房间睡一觉,把钟星惟带到家属会客室。   钟星惟是在汤知夏车祸后整理他车里的物品是看到唐磊名片的,当时上面写着“心理健康咨询”,汤知夏昏迷期间,钟星惟找到了唐磊。   心理医生不能泄露患者隐私,钟星惟从唐磊那里没得到任何关于汤知夏心理问题的答案,由于汤知夏没有家人,又昏迷不醒,为了配合脑科医生治疗,唐磊思量后告诉钟星惟,汤知夏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在他母亲逝世后突然爆发的。   见完唐磊回医院后,脑科医生结合各种症状得出结论,汤知夏是典型的心因性失忆症。   心因性失忆症是一种自我逃避的选择性失忆症,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患者在无法承受某些刺激或者是打击的时候,身体出于条件反射,会采取一些保护措施来保护自身心理承受,是一种选择性的反常遗忘现象,多在遭受痛苦打击之后突然发生,一般在一段时间后,也可能会因为一些其他的强烈精神刺激而突然又恢复记忆。   汤知夏意识恍惚,感知迟钝,呆滞,睡眠障碍等都是由此引起的。   钟星惟问医生最佳治疗方案是什么,就在他们讨论催眠还是刺激脑神经治疗时,汤知夏醒了,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他把钟星惟的人生按在了他身上,把他自己彻底遗忘了。   在医生和钟星惟的纠正下他被动接受了自己叫“汤知夏”,却选择性的把关于“汤知夏”的一切记忆删除了。   他记得钟星惟的家,钟星惟的朋友,钟星惟的公司,然后把它们强行加在现在的“汤知夏”身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带着他所知道的钟星惟的记忆,努力以“钟星惟”的身份活着。   他回到了钟星惟家,没有钥匙,想不起密码,请了开锁公司打开门住了进去。   医生的方案被否决,汤知夏不光失忆,还有臆想症,认识、情感、意志行为出现异常,强行刺激的话,很可能诱发其它精神类疾病,例如精神分裂。   钟星惟不想他受苦,也不敢冒险,跟医生商量等他自然恢复。   从前那些被汤知夏拼了命隐藏的爱恋,在他带着“钟星惟”的身份时无所遁形,挡不住的直白爱意令钟星惟心痛不已。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多的海星呀宝们,求一点点呗,谢谢啦 第31章 清醒时间   唐磊给钟星惟倒了杯水:“他记忆恢复了。”   思绪回落,钟星惟轻轻点头:“嗯。”   “失忆症好了,心结却还没打开,我作为他的心理辅导师,也只能开导,引导他积极向上,但真正走出来,还得靠他自己,和他在乎的人。”   钟星惟双手交叠:“唐医生,他在车祸前找过你,有跟你提过关于未婚妻的事吗?”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失忆这段时间频频提及‘未婚妻’,他记忆里的未婚妻,套用在我身上,应该是我的未婚妻,可我并没什么未婚妻。”   唐磊喝了口茶:“你们之前可能存在着某些误会,恕我不能转述,等他醒了,你自己找他谈吧。”   钟星惟这些天一直压抑着,从汤知夏出事,他承受着各方压力,母亲的,汤知夏好友的,汤知夏同事的,为了不让外界因素刺激到汤知夏,他甚至把汤知夏电话号码都换了,帮他重新注册了微信,给他的同事打招呼,拜托所有人一起给他时间自愈,那段时间他最怕突然有人说出实情刺激汤知夏,按医生所述,那段时间的汤知夏,就像是一根多股粗麻绳,断到只剩其中一小股,随随便便一点风吹草动,足以令绳索彻底断裂,令他坠入深渊。   他替他安排好一切,带着朋友陪着他演戏,一直以为他会在时间的治疗下慢慢好转,谁知出差那晚,他在外地接到警察电话,说汤知夏出车祸撞到树上了,当晚他赶回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汤知夏,整颗心被头发丝吊起来,随时会碎。   钟星惟也是人,也需要倾听者,他跟唐磊说:“在他车祸前,我有试探着问他,问他如果我们不做兄弟能做什么,他从来都是表现出只想跟我做兄弟的样子,笑言不做兄弟我们只能做仇人,我不敢确认,也就没明说,恰逢那段时间分公司成立,我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等我空闲下来想找时机处理时,已经晚了,他出事了。”   “我从来都不觉得暗恋卑微,他的爱意坦坦荡荡,不卑微也不自卑,只是被他隐藏的太好,他只是想瞒过我瞒过我们身边的人,渐渐的,我真的以为他不喜欢我。”钟星惟说完,用力按了下眼角,“其实,他比我勇敢多了,在这个快餐感情肆意横行的年代,他一直守着他的初心默默喜欢着我,从来没给我过我一点丁负担。”   钟星惟不得不承认,他是懦弱的,他在很早以前察觉到汤知夏对他有着不一样的心思,那段时间他选择逃避。   高三那年,他发生他对汤知夏的情感,跟对景小高、对林良浩完全不一样,他希望得到汤知夏的每一个消息,知道他每天做了什么,跟什么人交往,但他从来不敢承认那是一种别样感情,他把这种感情归咎于他对汤知夏的占有欲,汤知夏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汤知夏比他小,他应该照顾汤知夏,每每有冒出一点不一样的心思,钟星惟都会及时掐灭。   大学后为了平衡“兄弟情”,也为了一些客观原因,他们有两年很少联系,他害怕他会一个忍不住把汤知夏锁在家里困在怀里,他知道汤知夏在大学交了新的朋友,他参于不进去,他嫉妒,嫉妒到发狂,怕吓到汤知夏,他只能刻意与汤知夏拉开距离,不去想也不想留意关于汤知夏的任何消息。   直到今年年初,他才开始正视汤知夏对他的情感,少年时期汤知夏也曾向他表白过,那年4月1日,汤知夏笑嘻嘻的对他说喜欢,说完又说只是愚人节逗他玩,以至于钟星惟这么多年都在逃避,只怪自己不够坚定,错过良多。   唐磊语气没什么起伏,大概心理医生听过太多人的故事,已经没多少故事能令他动容了,他淡淡地说:“你觉得你了解汤知夏吗?”   “以前我以为我很了解他,他那个人,慢热,在我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两个性子,在别人面前乖巧温顺,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现在我才知道,他在我面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掩饰他对我的喜欢,他努力装成跟我做兄弟的样子,照着我跟景小高他们相处的模式跟我相处。”   唐磊点点头,“这很正常,人常说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爱情,他要让你看到的是大大方方的友情,你先坐,我进去跟他聊聊。”   钟星惟在外门等了两个小时,他不知道汤知夏跟唐磊聊了什么,只知道他出来时很安静,避开钟星惟目光,很轻地说:“走吧,回医院吧。”   回去后他还是吃不下东西,他很努力的在吃,只是吃完过不了几分钟还是会吐,吐得浑身冒冷汗的他擦着嘴角,虚弱地说:“我尽力了。”   钟星惟想抱他,又不敢,自他恢复记忆后,又变成了一只小刺猬,总是把自己的肚皮藏起来,用一身刺伪装自己,钟星惟的手虚虚放在他后背,“没关系,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吃不下算了,我们先不吃。”   汤知夏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半小时后,他又端起保温杯的汤一口一口试着慢慢抿,这次还好,没吐,咽下嘴里汤,他主动问护士拿药,他的药是医生每天按量开的,护士帮他拿来药,他安静的把药吃完,安静的望窗外。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钟星惟小心翼翼地问:“知夏,你在看什么?”   “看树叶,看小鸟。”   “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想我妈妈了,你知道吗,她原本可以活更久的,不应该这么早走的,她从来没享过福,她想看的国庆大阅兵还没来得及看,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早走吗?”   钟星惟心狠狠被刺痛,他当然知道,那天汤知夏跟妈妈约好了六点回老房子吃饭,路上正好碰到一个走错路的老人,他耽误了一点时间,用老人衣领下缝着的号码给老人家人打电话,家人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会儿老人,免得他又走丢了。   汤知夏给母亲打个了电话,告诉她会晚去半个小时,意外就发生在这半小时间,她从二楼下来开门口灯时摔了一跤,这一摔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作者有话说:   宝们,后天入v了哦,从29章起v,看过的不要重复点哦,文不会太长,感谢支持呀! 第32章 溺水   汤知夏的母亲姚菡梅女士,生性要强,平生不占人便宜,别人对她好一分,她要还十分。   姚菡梅的丈夫,也就是汤知夏的父亲汤文知,汤文知离世时,汤知夏才六岁,汤知夏生日那一天傍晚,汤文知跟派出所里人的换班乘坐公交车回下楼美的家,路过世汇大厦,车上一乘客下车时猛抢过站在车门口一位女士的包,汤文知紧跟着歹徒追下车,一路追至一处小胡同,歹徒见状扔掉包要求汤文知不要追赶他,汤知文亮出警察身份,让他跟着回所里接受调查。   好巧不巧,一个小朋友寄着踏板车从胡同深处晃悠出来,歹徒顺势劫持孩童,掏出刀抵在孩童脖颈处,汤文知不敢轻举枉动,提出交换人质,孩子是被歹徒抛出来的,汤文知奔过去接着孩子,原本应该要跑路的歹徒突然折返,对着汤文知后背心就是一刀。   汤文知还没到医院就咽气了。   后来才知道,那歹徒的兄弟几年前被汤文知抓捕,一直关在监狱,歹徒离开时突然认出汤文知就是抓捕他兄弟的警察,恶从胆边生,回头一刀刺死了汤文知。   汤知夏和姚菡梅在家等了一晚,等到派出所所长的警车,汤知夏害怕的一直往姚菡梅身后躲,一承认那具盖着白布的尸身是他高大的警察爸爸。   事后姚菡梅拒绝汤文知同事的帮助,也拒绝社会援助,孤身一人带着汤知夏生活,知道的夸她品格高尚,不知道的说她自视甚高,汤知夏知道,母亲只是不想让人看不起,父亲虽然不在了,她也要作好一个警嫂,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姚菡梅在一家服装厂做缝纫工,常年熬夜劳作,有段时间经常性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一个陌生的名词:红斑狼疮。   这是一种慢性反复发作的自身免疫性疾病,说严重不严重,说轻也不轻,姚菡梅就这样带着病撑着儿子成长。   汤知夏从小听话,家里活抢着干,虽然没有父亲的陪伴,他还是健康长大,温和谦逊,待人有礼,街坊四邻无一不夸赞。   汤知夏初三那年姚菡梅病情严重爆发,肾脏受损不得不住院治疗,姚菡梅怕汤知夏耽误中考,硬是瞒着汤知夏,在家吃药把住院的时间拖到了暑假,也就是那个暑假,姚菡梅在同一间病房结识了钟星惟的奶奶和妈妈,钟家奶奶特别喜欢汤知夏,对他俩母子又是佩服又是同情,想着法子明里暗里帮他们母子帮。   而后姚菡梅辞去工厂工作,在钟家妈妈帮助下在市场摆了个修被衣服的小摊,汤知夏也争气,一路考上大学。   毕业后汤知夏被母亲“赶”了出来,当时整个楼美镇的人几乎全搬出去了,原因是楼美镇那几年经常有人生病,一查出来就是各种癌,且多是年轻人。   三年前,一条传闻在上、下楼美传开,据说楼美镇附近修了铁路,有辐射,地下水源被污染,供应两个镇的自来水厂的水也受到污染,人吃了易患癌,社区有人出来辟谣,通过各种实验各种科学辟谣,就是解释不了人们关心的“为什么这几年得癌症的人这么多”的问题,年轻一辈慢慢搬迁了,大部分老人也跟着年轻人走了,只剩小部分舍不得离家的依旧固执的守在楼美。   汤知夏和姚菡梅便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后半年,留下的人当中,又有人患癌,姚菡梅强制性要求汤知夏搬去新房生活。   新房子是两年前购买的,姚菡梅动用了汤知夏父亲留下的那笔保险金付了首付,汤知夏不愿意动用那笔钱,姚菡梅以她想搬出去为由,哄骗汤知夏买下了那套房子。   房产证刚拿到手,姚菡梅告诉他,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下楼美,那里有她一生的回忆,有她跟汤文知所有的回忆,汤知夏拗不过他,只好继续陪她住在老房子。   姚菡梅在余下的街坊再次爆出有人患病后,以死逼迫汤知夏搬了出去,汤知夏只能迁就她,改为每两日回去看她一次,去多了她不喜欢,她一直觉知道自己的身体,随时会离开汤知夏,她不希望汤知夏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她希望她的儿子有健康的社交,有真心的朋友,这样她死后,她的儿子才不会太过悲伤,至少不会觉得没有母亲便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她太了解汤知夏了,想帮汤知夏铺好未来没有了母亲后的所有路,希望他一生无忧,平淡顺利。   汤知夏偷偷瞒了她一件事,瞒着她把房子买在了钟星惟对面,瞒着她请了为钟星惟装修的同一家装潢公司,瞒着她偷偷喜欢着钟星惟。   姚菡梅摔伤后腹腔出血,同时引发各种并发症,本身自身免疫力低下的她病情急剧恶化,临终前她告诉汤知夏,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命运安排她少受些人世间的苦,希望汤知夏开心的活着,不要带有怨恨。   汤知夏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没能早一点赶回来,他一直强颜欢笑的活着,那段时间钟星惟几乎天天去老房子陪他,钟星惟甚至不知道他买了新房子,一直以为他住老房子。   钟星惟不敢看汤知夏眼睛,那双眼里的悲伤太浓了,“知夏,不是你的错,不要为难自己。”   “我没有怨恨过任何人,我只是后悔没早点对她说爱她,没早点带她去看杜鹃花。”   “知夏……”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听我说,妈妈在临终前问了我一个问题。”   钟星惟攥紧拳头,“什么问题?”   “她问是不是对你有一样的想法。”   钟星惟喉结滚了滚,艰难地开口:“你……你怎么回答阿姨的?”   “我根本不用回答,妈妈她早就看出来我喜欢你了,她不需要我的答案,她只是跟我说……”   姚菡梅虚弱无力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说:“星惟是个好孩子,你钟伯伯钟伯母就他一个儿子,他注定是要结婚生子的,就算他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子,那也是因为别的原因,决不能是因为你汤知夏,汤文知的儿子,要一辈子光明磊落,不做背任何骂名,妈妈希望你将来也有幸福的家庭,没有的话,妈妈也看不见了,那妈妈希望你平安健康的渡过一生,走你该走的路,哪条路顺走哪条路。”   钟星惟见他话说了一半,“阿姨说什么?”   汤知夏笑了下,“说,希望我平安健康。”   “我也希望你平安健康,我还希望你快乐。”   静了一会儿,汤知夏说:“很抱歉,关于我喜欢你这样事,希望没给你带来太大的困扰,你要是嫌恶心的话,就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毕竟,换谁谁都接受不了,一直跟自己称兄道弟同睡一床的兄弟背地里对自己存着龌龊心思,换我,我可能也恶心。”   钟星惟用力抓住他的手,“听我说,汤知夏,我从来没感觉到恶心,甚至一直抱有期待,我们一样有着相同的心思,也有着一样的担忧,你知道你顾忌什么,你怕一旦挑明了,我们连朋友都没办法做,我也一样,我喜欢你汤知夏。”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我的?”汤知夏问。   钟星惟沉思了几秒才回他:“很久很久以前。”   “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钟星惟不说话了,说不出,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汤知夏笑了笑,“你还是这样,总是对我心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你不用为了照顾我而配合我,我知道,我生病了,或许是医生让你顺着我配合我,你不用这样,你别再说喜欢我,我……我无地自容,你就给我留点点余地吧,至少,至少我还能叫你一声星哥。”   钟星惟松开他的手,脸色煞白。   汤知夏又说:“别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们……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是,永远是。”   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爱人,由你决定,这句话钟星惟还是没能说出口,这个时候说出来显得太无力。   出院后汤知夏表现的很正常,还是天天看《武林外传》,还是喜欢吃钟星惟做的西红柿炒鸡收,钟星惟毕竟有工作,不可能日日在家看着他,某天深夜回家,家里没有汤知夏。   他拿走了902属于他的东西,手机,手机链,蓝色睡衣,灰色拖鞋。   钟星惟用密码打开901室的门,901房间内空空如也。   汤知夏消失了。   汤知夏在关机一天一夜后终于开机了,钟星惟的信息如潮般涌进来,汤知夏闭眼等信息跳完,一条没看直接返回通话页面给陈億铭打电话,然后坐在路边等陈億铭的到来。   陈億铭来的很快,万年不变的寸头加黑T恤配牛仔裤,一上来对着汤知夏就是一拳,“你还活着?我只差没等到清明节随便找个口路给你烧纸钱了,你失联这几个月去了哪里?”   汤知夏半开半玩半认真地说:“暂时不用,以后请给我烧卡,我估计地府也时兴微信支付和刷卡支持了,带太多纸币不方便。”   “你这什么毛病?说话跟狗屁钟越来越像了,说实话,出什么事了?”   汤知夏苦笑,“我失忆了,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不光是你,很多人我都忘记了。”   “你他妈逗我呢?”   “我没必要骗你。”   汤知夏把车祸后的事全告诉了陈億铭,陈億铭几次摸出烟又放了回去,“钟星惟那混蛋知道你喜欢他的事了?”   “知道。”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汤知夏抬头望天,“不知道,没想过,从前也只是喜欢他,没想过他会给我反应,更没想过要他喜欢我,如今细想,天真的人是我,哪有人能真正做到兜着喜欢扮演兄弟而不露馅的,喜欢他太难了,不喜欢更难。”   陈億铭“操”了声,用力搂了把汤知夏,他是第一个发现汤知夏心思的人,在高二那年。   “没说破前我跟他是平等他,他把我当兄弟,我也把他当兄弟,现在我觉得我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你知道吗,他说他也喜欢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情愿他骂我打我说我恶心,也不需要他的怜悯,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一点骄傲也被褪了皮。”   陈億铭说:“早知道高一我就不欺负你了,如果我没欺负你,他就不会出来帮你,大概你也就不会喜欢上他了。”   “没有如果,总会遇上的。”   陈億铭是汤知夏同桌,那个把嫌弃汤知夏身上汗味太浓把他凳子拆了一条腿的同桌,那天被钟星惟巧妙的解了围,汤知夏很感激他,一直默默关注着他。   汤知夏一直以为高一开学的第一天是他认识钟星惟的第一天,很久之后才知道不是,钟星惟早在医院见过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陈億铭随手扯了根路边的杂草叼在嘴边,问他:“你现在,现在有地方住吗?要不,住我家吧,我反正是一个人。”   “不了,我有地方住……”   话音未落,钟星惟急切的声音传过来:“汤知夏!”   等他跑近,汤知夏抬头看着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后面的景小高跟着跑过来,景小高身后还跟着几个兄弟,都是汤知夏不认识的,景小高喘着气,“夏啊、你、你这可太吓人了,我们在、在外边找你好几天了,今天收到朋友信息说在这边看到有个人很像你,我们马上跑过来,还真是你。”   钟星惟平复好呼息,去拉汤知夏手腕,用着商量的语气说:“回家吧。”   陈億铭呸出草,站起身对准钟星惟腹部就是一拳,“操,你还敢来!”   那一拳砸得钟星惟闷哼一声后退几步,景小高见兄弟被打撸起袖子往前冲,钟星惟拦住他,“没事,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就行。”   “你一个人可以吗?”   “别担心,你们先走吧。”   等到现场只剩三个人,钟星惟再次拉着汤知夏的手,说:“我们回家吧,家里还煲着你喜欢的板栗鸡汤。”   汤知夏静静地盯着钟星惟看,看了很久,笑着说好。   陈億铭照着马路坎用力踢了一脚,狠狠瞪了眼钟星惟,转而看向汤知夏,“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要记住,你还有我这个哥儿们。”   汤知夏挣脱钟星惟的手,上前给了陈億铭一个拥抱,“好,记住了。”   陈億铭在走了很远后回头看,看到汤知夏和钟星惟并排着往前走,莫名的一股悲伤涌上鼻腔,惹得眼眼痒痒的,陈億铭用力擦了擦眼。   陈億铭对汤知夏的感情很单纯,少时不懂事,总以欺负汤知夏为乐,几次后发现汤知夏并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好学生,每次被陈億铭欺负他总会想各种办法还回去,哪怕明知道打不过陈億铭,也从没害怕没认输过,一度激起陈億铭的好斗心,变本加厉的想着法治汤知夏。   越相处越了解,越了解越佩服,陈億铭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跟汤知夏成为朋友的,他只希望汤知夏能过得轻松点。   汤知夏回了902,对钟星惟说:“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我陪你。”   “不合适吧。”   “那你别反锁门,我先去煮点吃的,待会儿过来叫你,好不好?”   汤知夏点头,“好。”   汤知夏是真的累了,往沙发一躺,抱枕往脸上一盖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黑了,钟星惟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见他醒来,温柔的替他拉好薄毯,“醒了?饿不饿?饭煮好了。”   “几点了?”   “八点。”   “你吃了没?”   钟星惟回:“没有,等你。”   汤知夏缓过了刚睡醒时那阵飘忽感,“怎么不叫我。”   “想让你多睡会儿,你坐着别动,我把饭菜端过来。”   “好。”   安静的吃完饭,饭后坐在沙发看电视,今天看的是某个地方台播的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汤知夏安静的看着电视,平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钟星惟默默松了口气。   十点,汤知夏说要洗澡,“十点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我洗完澡也该睡了,明天还得去趟公司,我这么久没去公司了,离职手续也该去补签。”   汤知夏跟邱凌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招投标公司的,之前邱凌过来加班那次,是汤知夏遗留下的项目,邱凌和钟星惟他们一起帮着完成了。   见他这么说,钟星惟只好先回对面901,“有事叫我,我随时在。”   钟星惟走到门口时,汤知夏叫住他,“钟星惟。”   “嗯?”   “没什么,刚忘记说了,今晚的汤很好喝。”   “嗯,去洗澡吧。”   汤知夏把浴缸放满水,从沙发垫子下找出车祸前藏的安眠药,共有二十颗,是他存了很久的数量,全部倒在茶几上,奶白色的药片散落在透时的茶几上,汤知夏拿起一颗细细瞧,塞了一颗进嘴里。   “砰!”手一滑,一个盘子落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钟星惟眼皮一跳,扔下手里的洗碗巾往对面跑。   烂熟于心的密码按了好几遍才输入正确,慌忙冲进屋,沙发上没人,茶几上散着数粒白色药片,药瓶滚落在地,浴室传出细碎的水流声,钟星惟心快停止跳动了,用力踢开浴室门,汤知夏不在浴室,浴缸里的水早漫出来了,慌慌流向地面。   卧室也没人,能去哪里?   钟星惟想到顶楼的露天游泳池,电梯怎么按都不来,钟星惟推开应急通道门,拼了命的往楼顶跑。   大门口放着“清洗时间禁止入内”的牌子,钟星惟绕过牌子往游戏边跑,水面空无一人,再跑过,一道黑色的影子沉在水底,随着零碎的星光一晃一晃的,钟星惟顾不上太多,猛地扎进池里。   “汤知夏!”   钟星惟不知道是他怎么游过去的,一把将汤知夏拉出水面,用力摇晃着他,“汤知夏,你就这么想死,好,我陪你!”   汤知夏被他拽出来时松了鼻息呛了一口水,咳得说不出话,“我、我、不是……”   钟星惟在盛怒时根本听不进去,拉着汤知夏一起往水底躺,空气被阻隔,耳朵里灌进的水声传至大脑,汤知夏被抱着压在底下,拼命推钟星惟,钟星惟抱着他往下沉,身体越来越重,视线越来越模糊,时光随着下沉的速度极速后退,他们在水里同时睁眼,眼前的他们变成了少年时稚嫩的面孔。 第33章 钟星惟的初见   钟星惟刚出生那年,父亲在当地报社做记者,后因某些理念跟领导不合离职进了一家电视台做记者,到钟早惟六岁,父亲职位已升至部门主任,高一开学前的那个暑假,钟星惟奶奶突然病倒了需住院治疗,正巧那段时间正值父母事业最重要的时期,父亲与台里另一个同事竟争一个台长之位,母亲也正值升职考察期,姐姐在外地没回来,父母每天晚上轮流去医院看护,白天请护工,几天后奶奶主动要求辞掉护工,钟星惟担负起了每天白天给奶奶送饭和看护的责任。   钟星惟从初一开始,为为纠正咬合和美观牙形一直在戴牙套,暑假总是牙龈发炎,痛得厉害,医生检查时发现牙箍的一根金属线错位镶进了牙龈里,医生进行处理后,告诉他消炎后一个月可以取牙套了。   只是牙龈还是肿得厉害,痛得不能说话,唯一的缓解方法就是咬着消毒棉,脸颊也肿得厉害,钟星惟怕奶奶担心,戴着宽大的口罩和帽子去给奶奶送饭。   同病房住了四个病人,奶奶住第二张,钟星惟去的时候跟病房内一拎着热水瓶的少年撞了个满怀,少年比他矮大半个头,见撞了人连连道歉,钟星惟咬着牙说了句没关系。   奶奶一见他,笑得病痛好了一大半,“小双儿,你吃了吗?”   钟星惟牙痛得厉害,点点头,“吃了,奶奶您快吃吧。”   本想跟奶奶说让她别在外边叫自己小名儿,牙痛,省点话。   钟星惟姐姐小名大双,他的小名自然成了小双。   隔壁住的阿婆见钟星惟来,跟奶奶聊起来,“你这孙子也不错,孝顺,这么早来送饭,我家的,不知道两点会不会见个人影儿。”   奶奶看了眼隔壁一号床,钟星惟顺着奶奶的目光看过去,一号床的病人大概是位40岁左右阿姨,闭着眼应该是睡着了。   奶奶继续跟病友聊:“我这孙子确实乖,不过我还是更心疼隔壁病那孩子,那孩子一个人日夜照顾,他妈妈病得又重,不是拉就是吐,可怜那孩子,那小身板要抱起他妈妈擦身,换衣服,还要赶回去做饭。”   “可不是么,我昨晚起夜,看见那孩子趴在走廊椅子上写作业,你说这么好个孩子,怎么摊上这样的家庭,摊上这么个病人,唉……”   “那有什么办法,孩子也没得选,只是可惜这对母子了,家里没个顶梁柱,那天听护士说他妈妈患的是什么、什么,哦,对了,是什么红斑狼疮引起的肾病,尿血,每个月都要做好几次治疗,可遭罪了……”   年少难免心高气傲,钟星惟听着一众人齐声夸着她们嘴里的少年,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钟星惟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服气,但也没表现出来,心说我要是被逼到那份儿上,我可能比他做得更好,这不是条件摆在这儿我不用做那些事吗?   闲聊间她们口中的主人公拎着开水瓶匆忙回来了,放下水瓶又出去了,钟星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单薄的身体,额角泛着汗珠,眼睛很大,黑眼圈很重,总是低着头,做什么都很匆忙,但又有条不紊,声音很脆,叫护士姐姐,叫住院的病人们阿姨和奶奶。   又过两分钟,他又回来了,拿着拖把和桶,礼貌的向病房其他人道歉:“不好意思阿姨奶奶们,刚才弄脏了地板,我拖下地,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孩子你记得吃点东西啊,我看你从早到现在没吃过东西。”奶奶说。   “谢谢您,等我妈妈醒了吃了药我再去吃饭。”   钟星惟站在床帘边上,看着他忙来忙去,他的拖把从钟星惟脚边滑过,却始终弯腰盯着地面,没抬头看过钟星惟一眼,好像没看见病房多了个人,钟星惟气郁,又不能发作。   等奶奶睡着,钟星惟拎着保温盒回家,电梯门刚要关上,他看见刚病房照顾母亲的少年拎着一大袋衣物往电梯奔跑,钟星惟忙按下开门键。   “谢谢!”少年喘着气,低头跨进电梯。   “哎呦这什么味儿!一股尿骚味,臭死了!”   “就是,什么味臭的要死!”   刚跨进一只脚进电梯的少年,红着脸又把腿缩了回去,抱歉地说:“你们先下吧,我走楼梯。”   电梯门再次关上缓缓下行,不知道为什么,钟星惟心里有些难受,堵得慌,那个少年,比他小,比他单薄,却承受着同龄人难以承受的艰辛,大概是人天生容易对比自己弱小的人产生的一种同情心,方才对他的那点不满瞬间消散,变为同情。   钟星惟的自行车停在住院部西侧边的自行车存放处,不过他绕错了路,白走了一个大圈才走到停放处,刚刚的少年,此刻正蹲在后门安慰一个哭得厉害的小朋友。   “小朋友你怎么了?你家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是谁啊?我生病了,我家人都不管我,他们肯定是嫌我麻烦才不理我,我不想治病了,就让我病死吧,留着钱给爷爷买烟抽,我不想要治病了。”   “别哭了,”少年蹲在小朋友一米开外的地方,伸手在口袋摸了半天,摸出一只纸折的青蛙,“这个给你玩,你别哭了,生病了更不能哭,哭多了没力气跟病魔抗争,你家人肯定是爱你的,他们这会儿肯定急得不行,到处找你。”   “我才不信,我就想哭……”   “你别哭,你不哭的话,我在这里陪你等你家人好不好?”   “那你唱个歌吧,唱歌我就不哭了。”   少年大概蹲久了,改为坐在地上,挠了挠头,“可我不会唱歌啊。”   “哇……”   小朋友又要哭,少年投降,“我唱,我唱,别哭……”   钟星惟就站在阴影处,偷听一个半大少年唱歌。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让昨日脸上的泪痕随记忆风干了,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钟星惟无声的伴唱,那一刻,他有心出去跟他们打招呼,又怕吓到他们。   小孩终于不哭了,“哥哥,谢谢,我要回病房吃药了,我就是刚刚难过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好了。”   “那哥哥也回家了。”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起身,揉了揉腿,笑了笑,说:“我叫汤知夏,知道的知,夏天的夏!”   “汤知夏。”钟星惟对着他的背影默默唤了声。   第二天钟星惟刻意早一刻钟去送饭,一号床的阿姨醒着,床帘拉着,大概是在擦身体。   钟星惟过去坐在奶奶床边,奶奶又在跟三号床阿婆聊天,钟星惟没去听,只听到背后少年和母亲的声音。   “知知,早上你刘婶来看我,听她说她家小军去整牙了,你要不要也去整整,你下排牙不齐,上排还有两颗虎牙,可能要戴牙套,妈从前年就开始存钱了,整牙的钱存够了的,你现在整,到大学就是一口漂亮牙了。”   汤知夏声音传过来:“妈,不用,我昨天看见小军了,戴牙套真的很难看,一张嘴,一口银色金属,看起来超恐怖,我可不想,我现在都不敢看小军了。”   “是吗?有那么难看?”   “嗯,可难看了,我觉得我小虎牙还挺好看的,我就不整了。”   床帘后的钟星惟默默拉了拉口罩,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第34章 汤知夏的初见   周六,钟星惟的妈妈冯念春处理完单位的事去了医院照顾婆婆,在上电梯时放手提包里的钱包被专门混迹在医院的扒手盯上了,电梯人挤人,有点小摩擦也正常,冯念春根本没往小偷那边想,只是不停的往电梯桥厢靠,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她的提包口,冯念春回头,一个少年对她说:“舅妈,你是来看我妈妈的吧,我妈妈在七楼,我带你去。”   正好电梯门开,站在少年旁边的一个戴着口罩的人迅速挤出电梯,少年松了口气,放开捏在提包上的手,一旁的老人告诉冯念春:“刚刚那个是惯偷,经常在医院偷东西,医院赶过无数次,警察也来过,总是抓回去没多久又放了出来,而且他们有一伙人,这个进了那个又来偷,刚才要不是你外甥机灵,你的钱包就没了。”   冯念春顿时明了,一方面佩服少年的勇气,一方面佩服他的机智,若是叫阿姨,小偷只会觉得他多管闲事,叫舅妈小偷更忌惮一些,冯念春赶紧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少年,“谢谢你,拿着买瓶水,阿姨里面钱不多,证件和卡多,多亏了你才免去了后续麻烦。”   少年脸一红,赶紧推回去,“不用不用,没什么的,我先走了。”   说着少年红着脸挤出电梯,冯念春抬头看电梯,九楼,正是她婆婆住院的楼层,跟着出电梯,少年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到了病房,冯念春把刚刚电梯里遇到的事说给婆婆听,正说到那个少年时,病房门口出现一个拎着开水壶的身影,冯念春一愣,“妈,就是这孩子,这真是巧了!”   冯念春听婆婆讲了汤知夏独自一人照顾住院妈妈的事,对汤知夏更是怜惜,一个劲拉着汤知夏嘘寒问暖,当她得知汤知夏也是刚升高一,惊讶道:“你看着才十三四岁,我儿子也马上上高一,我儿子十六岁了。”   汤知夏礼貌的回她:“阿姨,我十五了,我读书早一点。”   等汤知夏回家做饭,冯念春又跟姚菡梅聊了起来,两人交流育儿经,交流关于孩子青春期该如何处理的问题,姚菡梅略带谦虚的告诉冯念春,她家汤知夏根本不用人操心,自己会处理好一切,还没遇到过需要操心的时候。   晚上,冯念春在餐桌上把汤知夏夸成一朵花儿,钟星惟听着想起那个瘦弱的身影,闷声吃饭,倒是钟父随口附和了几句,说这种懂事的孩子现在少见了。   那天睡觉钟星惟做了个噩梦,梦里汤知夏指着他的牙套叫他牙箍怪物,醒来时后背吓出一身冷汗,   钟星惟的奶奶因为糖尿病并发症,情病时好时坏,住了半个月医生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自从冯念春闲下来后去医院送饭擦身的事都由她亲自做了,钟星惟只是隔几天去看望一次奶奶,每次都是早饭后过去,奇怪的是一次都没碰到过汤知夏,后来才听奶奶说他早上送早饭来了后还要赶去一家书店打暑假工,中午再赶过来送饭,钟星惟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痛得厉害的牙,牙套还是不能取,上排最里面长了一颗智齿,正在发炎阶段,医生说要等智齿全部生出拔掉才能取牙套,那颗牙刚好长在牙套上方,不取不好操作。   8月中旬,冯念春突然有一天回家问钟父,能不能帮忙联系北京一家医院的教授,姚菡梅病情又加重了,红斑狼疮并发症心包炎,医生说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最多只有半年好活了。   冯念春听医生说北京有一位老教授,研究了红斑狼疮很多年,只是那位教授属于半退休状态,很难约,冯念春一个劲儿的惋惜:“你看知夏那孩子多可怜,从小没了父亲,他父亲还是因为抓劫匪牺牲的,我真是看不得孩子受苦,老钟啊,你给想想办法。”   钟父有个老同学在北京做医疗设备,连夜给老同学打电话,老同学在两天后回信,说是托老教授的学生联系上了教授,教授答应帮姚菡梅看看。   冯念春赶去医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姚菡梅,姚菡梅原本是不想治的,冯念春指着汤知夏说:你儿子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一撒手走的干脆,你儿子要怎么活下去,就他一个人你放心吗?   姚菡梅抱着冯念春大哭,同意了上京治疗。   就这样,汤知夏带着母亲上北京求医,钟父托北京的同学帮忙接待,在同学的安排下,姚菡梅很快见到老教授,老教授看完她的检查报告,为她制定了一套治疗方案,在北京待了十天,病情稳定后转回福州治疗,原本一只脚踏进鬼门棺的人又回到人世间,姚菡梅对老教授,对钟家很是感激。   感激的同时又心酸,她那个人,像是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英雄的妻子不会给社会和任何人添任何负担,从前汤知夏还小的时候她要工作,街坊邻居看小知夏可怜,都帮着看一看带一看,那时的姚菡梅每次都会拎水果拎鸡蛋上门感谢,不想占人一点点好处,如今欠钟家这么大个人情,她不知道该拿什么还,钱,钟家根本不缺也不可能收,其他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为此姚菡梅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   还是汤知夏给出了个主意,等妈妈出院请冯阿姨一家来家里吃饭,家里有一床姚菡梅手工制的蚕丝被,到时拿出来送给钟奶奶,虽然不然什么,总归让姚涵梅心里好受了了点。   回福州后继续在医院住院观察,汤知夏依旧天天医院家里两头跑。   开学的日子很快到了,那天的风如往常每一年9月1日一样,挟着暑气夹着蝉鸣声,汤知夏上课的第一天便迟到了,8月31日晚上妈妈突然又吐又泻,止都止不住,汤知夏忙活了一晚,早上又赶回家熬粥,熬完再送去医院,到学校时校门已经关了。   他跑得满头是汗,狼狈的站在门口跟保安大爷求情,大爷看了半天也没起来开门的意思,巧的是还有另一个同学也迟到了,那同学戴着口罩,黑色双肩包跨跨的垮在左肩,对着大爷说:“大爷,我跟老师请过假,我去看医生迟到了,我这里有病历,这位同学是陪去看医生的,劳烦您开个门。”   大爷捧着陶瓷缸子,起身瞅了眼,“你俩怎么没穿校服?”   汤知夏窘迫的道歉,“我赶时间衣服校服忘记拿了。”   戴着口罩的同学从包里翻出一件衣服扔他头上,向他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穿上,看他俩都穿上了校服外套,大爷这才慢悠悠地打开门放他俩进去。   汤知夏低着头往前走,向刚解救他的同学道谢:“刚才谢谢你。”   迎面一老师扛着体育器材往操场方向走,差点跟汤知夏撞上,同学一把拉开汤知夏,语气似乎含着一丝不悦,“怎么走路总喜欢盯着地面?地上有钱捡?”   “啊?”汤知夏抬头,对上同学的眼睛,浓密的眉毛下面是一双清澈的眼睛,汤知夏看着那半张脸发愣。   “要迟到了,快点。”   “哦哦。”汤知夏赶紧跟上去。   作者有话说:   宝们,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前几天赶一个数据,中午没时间吃饭,同事给了一杯手打柠檬喝了,拖到下午差不多4点吃了份外卖,下班胃有点点不舒服,没吃饭,晚上10点又觉得饿,吃了点麻辣烫,然后,大半夜去看急诊,胃疼得直不起腰,吐又吐不出来,急性肠胃炎,到今天还不能吃东西,喝水都吐,一定要注意饮食,身体真的禁不起折腾,别提多难受了,以上,老人言一定要记住呀!!! 第35章 维护   到了教室,只剩下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了,汤知夏跟老师讲明情况好红着脸低着头在全班同学地注视下走到靠窗的位置,刚坐下翻出书,抬头看黑板的瞬间,看到右前方的座位上,坐着刚刚替自己解围的同学,即便是在上课他也还是戴着口罩,想起刚他说的去看医生,汤知夏想,大概是脸过敏不能见风吧。   下课后,同桌有些不耐烦的怼了怼汤知夏,“我说你,往里面坐一点,浑身臭死了,你是几天没洗澡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同桌,还以为来的会是个女生呢,没想到是你!”   汤知夏没动,坐得更直了,偷偷闻了闻身上,确实是一股汗酸味,昨天忙了一晚上,折腾到早上6点,又赶回家熬粥,再送去医院,再从医院赶到学校,根本没来得及洗澡。   听着同学的恶语,他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窗外一棵老槐树舒枝展叶,郁郁葱葱的伸长着枝桠,枝叶最密集之处映着一张戴口罩的脸,汤知夏微怔,他也是在看窗外的槐树吗?   汤知夏不动声色的偷偷扭头,男生像是察觉他的意图,极速将脸转了回去,低着看着书本,汤知夏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同学的耳尖好像红了。   第二天上课汤知夏又迟到了,妈妈今天想吃鱼,去晚上菜市场买不到新鲜的野生鱼,汤知夏买了鱼送回家放桶里养起来再赶到学校,大爷给他开门时提醒他明天不要迟到了,汤知夏连连应声说好。   小跑到教室,老师还没来,汤知夏从后门轻手轻脚溜回自己座位,刚一落座,“砰”一声,凳子垮了,汤知夏连人带凳子摔倒在地。   全班顿时一片轰笑声,汤知夏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在一片轰笑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起身的瞬间他看到右前方口罩同学正在看自己,汤知夏瞬间脸红了,烫得几乎能灼伤自己的耳朵。   口罩同学起身,绕到他身边,帮他扶起散成一团的凳子,那凳子一看就是故意被人为拆过,只剩三条腿,还是散开的,同学把凳子拼起来,拿起那张破凳子走到自己座位,把自己完好的凳子递给汤知夏,“拿着,我跟你换。”   汤知夏望着他的眼睛,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甚至忘记说话忘记动作。   “拿着呀,老师要到了。”   汤知夏接过他的凳子坐下,努力平复着心跳,翻书的手都在抖。   刚翻开书,前排传来同样的“砰”一声,刚跟他换凳子的同学摔倒在地,照例是一阵轰笑声,口罩同学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他同桌大笑着喊:“钟星惟你怎么回事?你这技术不行啊,来,看小爷的,小爷跟你换凳子,小爷金鸡独立都不在话下。”   汤知夏知道了他的名字,钟星惟。   真是个好名字啊,他在心里念了一遍,夸赞道。   钟同学的同桌换走凳子,老师进班,同学们起立向老师问过好坐下的刹那间,同桌也摔倒在地,这下笑声没那么激烈,大家都议论凳子谁拿进来的。   老师走下讲台看了看,让班长去教务处领一张新凳子来,还有,这批桌椅都是新的,那断掉的一只脚一看就是人为的,希望搞破坏的同学自觉站出来,现在认错可免处分。   汤知夏同桌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老师看了眼,让前面同学把坏的凳子拿给汤知夏同桌,说了句:既然是你弄坏的,那你今天一天就坐着它上课吧。   全班再次爆发出轰笑声,只有汤知夏眼眶发热,朦胧中他扭头看向窗外,又在玻璃窗倒映中看见了钟星惟的脸。   钟星惟的口罩一周后才摘掉,汤知夏上课看向黑板时,总是看先看见他,他的头发很软,阳光照在他身上,头顶的头发有些发黄,偶尔有几撮调皮的会在头顶旋成小圈儿,有风吹进的时候,它们会跟着风的节奏掀来掀去。   他的脖颈修长,皮肤很白,侧脸看上去利落又透着一股少年清秀,每次他一低头翻东西或看课本,汤知夏总是心虚地移开目光假装看黑板。   他想,钟星惟真好看啊!   就是不爱说话,尤其不爱跟汤知夏说话,每次汤知夏跟他话,他不是嗯就是点头。   汤知夏想,他应该不喜欢自己吧,跟同桌有说有笑,一到自己这里就他闭嘴了。   陈億铭被老师罪坐了一天断了腿的凳子,咬牙切齿的记住了汤知夏和钟星惟,经过打听得知钟星惟有俩好哥们儿,一个在7班,一个在2班,不在他们9班,有小团伙的惹不起,那汤知夏一看就是个弱鸡,陈億铭打定主意从他下手。   第二天放学,陈億铭老早在校门口等着逮汤知夏,要求汤知夏叫他大哥跟他道歉,汤知夏刚从教室出来正准备赶去医院,不想跟他纠缠,脑海里演练着该先踩陈億铭脚尖然后把他推倒,还是先踢他一脚,再把书包砸他脸上。   汤知夏自小受他妈妈的影响,遵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别看他平时乖巧温顺,真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他也不会一直忍气吞声,第一天凳子的事还没了,今天要是再怂着任他欺负,那以后肯定成为陈億铭的固定出气筒,不如一劳永逸,打得过打不过今天都得解决,至少态度要放在那里。   没等汤知夏想出对策,“啪”一声,一个篮球砸向陈億铭脚下,身后钟星惟的声音传过来:“欺负老实人有什么意思,想找人陪你玩找我。”   汤知夏抱着书包回头,夕阳下钟星惟穿着球衣露着结实的手臂,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那是汤知夏头一次感受到被保护的温暖。   事情是怎么解决的汤知夏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钟星惟让他先走,汤知夏不肯,想都没想,一书包砸陈億铭脸上,陈億铭被砸后直接暴走,钟星惟冲上去跟他扭打成一团。   后来怎么收场的汤知夏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钟星惟把他护在身后,没让陈億铭近他身。   第二天钟星惟戴着眼镜和口罩上班,老师问,他说脸过敏,不能见风。   陈億铭是第二节 课才到,额头绑着纱布,模样还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踢了下汤知夏凳子,“那家伙挺能打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汤知夏不想跟陈億铭说话,也踢了一脚陈億铭凳子,头一扭,不再理他。   陈億铭偏不如他意,偏要跟他说话:“诶,汤知夏同学,听说学校可以申请住宿,你有没有想过住宿舍?走读很辛苦的,要不我们申请住宿吧,最好是我们同一个宿舍,我还可以照应你。”   汤知夏摇头,“我不能申请住宿,我只能走读。”   “怎么就不能,你都长大了,成人了,我初中时就住宿过,别提多爽了,家里人都管不着你,你听我说,住宿真的很自由……”   钟星惟突然往后一靠,撞得陈億铭胸口一痛破口大骂:“钟星惟你有病啊,想打架是不是?”   “就你?”钟星惟眉毛挑了下,“你选地方,我随时奉陪。”   汤知夏伸手扯了扯钟星惟衣服,“都是小事,算了吧,别刚开学就记过。”   钟星惟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他好像从不喜欢跟汤知夏说话,汤知夏有点失落。 第36章 掉马   不知道谁喊了声“老师来了”,暂时化解了一场战争。   上课后汤知夏一直偷偷看钟星惟,可他又不敢看得太明显,钟星惟坐他前排,窗外有一棵长满绿叶的老槐树,有绿叶做底,刚好能映出模糊的人形,汤知夏就这么在玻璃窗上偷偷看着钟星惟,一看就是三年,三年他们做过前后桌,同桌,同排,每一次汤知夏都能在窗户上找到钟星惟的影子。   周三,学校通知周一要举行升旗仪式,所有人都要穿白鞋,汤知夏有点郁闷,他的白鞋早穿旧发黄了,前面都顶破了,又要花钱买新鞋,他只想把钱省下来给姚菡梅治病买药,不想乱花一分钱。   晚上回家,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学校请假不参加升旗仪式,钟家奶奶打电话过来,说他家小双在网上买了两套衣服两双鞋子,到家才发现都小了,吊牌被他在拿快递的路上给拆了扔了,退货也退不了,拿给汤知夏穿,汤知夏个子小一些,肯定能穿。   姚菡梅推辞着说不要,奶奶说我孙子让我扔了,扔了多浪费啊,新的呢,都没下过水,就这样吧,你念春姐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挂完电话姚菡梅转头跟汤知夏说冯阿姨待会儿要送东西过来的事,刚刚的电话汤知夏都听见了,问道:“妈,你见过冯阿姨儿子吗?”   “见过啊,叫小双,他去医院陪奶奶,去过好多次,不过每次都跟你错开了,你不是去书店打工就是回家做饭了,你们没遇到过。”   汤知夏收到衣服和鞋子对冯阿姨的那个儿子小双印象大打折扣,衣服全新,还是名牌,鞋子也是,说是小了,小了可以退换货,还一买买两套,买了又扔,浪费可耻。   周一升旗仪式,汤知夏穿着冯阿姨儿子不要的新白鞋到学校,同桌陈億铭故意踩了一脚,汤知夏趁他不注意还了回去,也在他白鞋上踩了一脚,陈億铭盯着他的鞋看,说:“呦,名牌呢,有点眼熟,哦,跟前排姓钟的鞋一模一样,你俩约好一起买的?关系不错嘛!”   汤知夏偷偷看向钟星惟的脚,果然跟他鞋子一样,汤知夏默默感叹这神奇的巧合。   开学的第二周,姚菡梅身体好了很多,周五,姚菡梅给冯念春打去电话,邀请他们全家周日上门小聚,冯念春答应了,只是说不知道她儿子有没有空,姚菡梅说没关系,有空就来,粗茶淡饭,就认个熟路。   冯念春当然知道儿子有空,只是怕他不愿意去,每次在家说起姚菡梅母子,钟星惟都是一声不吭,冯念春觉得儿子对姚菡梅母子印象不好,想着他不可能答应。   谁知晚上跟钟星惟提起,他没点半点犹豫的答应了,冯念春愣了愣,这孩子转性了?向来不喜欢上别人家作客的人,突然应答上门作客。冯念春偷偷去跟她婆婆说,钟奶奶卖了个关子,故意不说实话:“这还不简单,我们整天在家夸夏夏那孩子,我们小双儿吃味了,肯定想去见见夏夏,诶,也不对啊,小双儿在医院好像是见过夏夏的,是见过还是没见过?我老咯,记不清了!”   实话就是奶奶早知道钟星惟跟汤知夏同一个班,衣服鞋子的事是祖孙俩一起演的戏,钟星惟只是随口说了句“学校要求穿白鞋,汤知夏没有白鞋,没白鞋不能参加升旗仪式”,可把奶奶心疼坏了,直接送鞋汤知夏两母子肯定不收,于是祖孙俩配合着演了出戏。   周六,钟星惟去医院牙科取了牙套,取完对着镜子咧嘴傻笑,心想,汤知夏这回应该不怕了吧,他这么怕牙套,没了牙套跟他说话总该不会被他说成怪物了吧?   周日一大早汤知夏便起床帮忙,先陪妈妈去市场买菜买水果,买完回家大扫除,他们家已经很多年没接待过客人了,姚菡梅外地嫁过来的,娘家人都在千里之外,自汤知夏外公外婆过世后基本与娘家断了联系。   姚菡梅自尊心强,每次打电话回兄嫂家,嫂子总是先喊穷,生怕她开口借钱,后来也就不联系了,汤知夏爸爸这边更是没什么亲戚,爸爸只有一个叔伯,叔伯过世后汤家只剩汤知夏一根独苗了。   母子俩忙活了一整天,下午五点前把配菜都准备好了才给冯念春打电话,冯念春说快到了,在路上。   五点二十,姚菡梅开始炒菜,敲门声响起,汤知夏去开门,打开门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汤知夏整个呆住,好半晌才找回声音:“钟、钟星惟,你、你也住这边吗?”   钟星惟笑了下,向屋内喊了声“阿姨,我们来了”,姚菡梅手里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下,跑出来招呼:“小双,快进来,你奶奶和妈妈呢?”   “在后面,马上到了。”   汤知夏全阵晕乎乎的,钟星惟就是小双?钟星惟就是冯阿姨的儿子?   钟奶奶和冯阿姨拎着大袋小袋进屋,姚菡梅赶紧迎上去,“伯母,冯姐,就来吃个便饭,带什么东西,等会走的时候带走,放这里也吃不动,浪费。”   冯念春把东西放在桌上往厨房走,“没买什么东西,就两个苹果,我来帮忙炒菜,小双他爸有事来不了,我们娘儿三来蹭吃。”   奶奶也去厨房帮忙,堂层只剩汤知夏和钟星惟,钟星惟也不说话,看着汤知夏笑,汤知夏绞着手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早知道我是不是?”   “对。”钟星惟看着他笑,抬手想摸他脑袋被他躲了过去。   汤知夏脸红透了,别人那边门儿清,他这边什么都不知道,还为他们穿了同款鞋窃喜,汤知夏闷声道:“有多早?”   钟星惟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有多早啊,开学之前知道我们同一所学校,托人查了你的班级,找了个理由让我妈托关系把我调到了跟你同一个班,开学那天是刻意在门口等你的,奶奶让我照顾你,往更早了说,暑假在医院见过你,你没注意我。”   汤知夏无语,“那衣服是刻意买给我的?你跟奶奶配合的真好啊。”   钟星惟耸肩,“不关我的事,你问奶奶,我只是帮着选了衣服,其他不关我的事。”   “行吧,我就是个傻子呗。”   钟星惟笑:“我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吃饭时姚菡梅一个劲儿的给钟星惟夹菜:“小双儿,吃多点,没什么好菜,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将就着吃点。”   钟星惟一边护着碗一边瞅着汤知夏,小声问:“你笑什么呢?”   汤知夏小声唤他:“小双儿。”   “你有小名吗?”   “我没有,只有大名汤知夏。”   钟星惟就地给他取了几个小名:“浓汤宝挺顺口的,小知了也不错,你喜欢哪个?”   汤知夏用力咬了口西兰花,用仅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喜欢你没有嘴。”晚饭后汤知夏去社区指定的垃圾回收站扔垃圾,钟星惟自告奋勇地拎起一袋走在他前面,“我帮你。”   晚风和煦,晚霞照在大地,俩人沐浴在霞光中一前一后的往镇子后面的垃圾站走,汤知夏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儿,看着前边儿拎着袋子一晃一甩的钟星惟,叹气道:“少爷,你这样甩袋子会破的,待会垃圾飞出来你自己捡啊。”   钟星惟回头,笑道:“我以为你一直盯着地面等着捡钱看不到我呢,原来看能看见。”   汤知夏郁结,“你这人啊,还是不说话的好。”   “你生气了?”   “我才没生气,少爷一看就是在家少干活,当然不知道垃圾袋承重差。”   钟星惟停在前方丁字路口,略略俯身,凑近看汤知夏的脸,“还真生气了,小知了,走哪条路?”   “你一个劲儿往前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认路呢,走左边。”   钟星惟背对着落日面向着汤知夏,一步一步退着走,垃圾袋还是被他提得一晃一悠的,“浓汤宝,你会笑吗?”   汤知夏无语,“笑不是天生的吗?你这是什么问题?”   “那你笑一个。”   汤知夏从今天见到他到现在都憋着一股气,总感觉被当成傻子耍了,“没事我为什么要笑?”   “不为什么,因为我没见过你笑。”   “神经!”   那是汤知夏头一次认识到钟星惟的另一面,他的高冷酷拽范儿都是假装的,在学校在女生面前那叫一个装,汤知夏没给他面子,戳破他:“你不是很高冷吗?在班里一天也难得说两句话,私下话怎么这么多。”   “把话攒起来了,攒够一周说一次。”   汤知夏白了他一眼,“还有这样的?”   两人拌着嘴走到垃圾站,又从垃圾站走回家,一路钟星惟都没能把汤知夏逗笑,快到家门口时钟星惟拉住他,掏出一颗椰子糖,“给,跟你道歉,我是话多了点,只是想逗你开心。”   汤知夏接过糖,塞进嘴里,不是特别甜,他用舌头把糖卷到一边,对着钟星惟笑了笑:“我没真的生气,假装的。”   他一笑,两颗虎牙露出来,钟星惟说:“汤知夏,你的虎牙很可爱。”   汤知夏脸一红,马上闭上嘴不笑了。   睡觉前汤知夏还在回味那颗糖的味道,想着认识钟星惟真好。   经过这次后汤知夏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有所改善,可事实令他失望,钟星惟回到学校又变成那副高冷不得靠近的样子,并没太大改变,在班上依旧很少说话,好像也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一到下课时间钟星惟的两个兄弟林良浩和景小高就会跑过来找他,三人要不是靠在走廊说说笑笑,要不就是一起结伴去厕所,汤知夏根本插不进去。 第37章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钟星惟吧   同桌陈億铭还是动不动给汤知夏找点麻烦,小事汤知夏忍了,大事汤知夏一定会当场还回来。   周三轮到汤知夏和陈億铭这一组倒垃圾,向来不值日的陈億铭那天破天荒的留了下来,垃圾场在操场的另一边,陈億铭和汤知夏抬着垃圾桶往垃圾场走。   走到人多的地方陈億铭故意使坏,伸腿绊了汤知夏一脚,碰巧那天汤知夏感冒发烧,前一夜熬夜照顾了一宿病发的妈妈,毫无防备的被这么一绊往下一倒,直接昏了过去。   陈億铭虽然贪玩,可也没见过这阵势,当下慌了,指着围观的同学说:“你们看到了,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轻轻绊了下,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摔!”   同学中有人喊送他去校医室,陈億铭这才扶他,还没来得及背,怀里的汤知夏被人接了过去,钟星惟一脸焦急的抱起汤知夏就跑,陈億铭赶紧爬起来追上去。   朦胧中汤知夏睁开眼,自下而上看见钟星惟的脸,他跑得浑身是汗,汗水滴落在汤知夏脸上,汤知夏听着他的心跳声,安心的再次闭上眼。   校医给做了简单处理,让马上送往医院,钟星惟又抱起汤知夏往医院跑,陈億铭一直跟着。   听到医生说汤知夏营养不良、疲劳过度,陈億铭简直无法相信,他不相信现在还有人营养不良。   钟星惟没揍陈億铭,只是把他带到外面,将汤知夏家里的情况讲给他听,陈億铭久久没说话,那是他头一次为欺负人感到羞愧。   钟星惟照顾汤知夏,汤知夏醒来时,钟星惟躺在他身边睡着,头靠在窗边,头发刺着汤知夏的手,汤知夏轻轻摸了摸他头发,很软,很细,柔软的头发从指尖滑过,撩得汤知夏心尖一颤,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别样的感觉,但他并不知道他代表什么。   也算因病得福,陈億铭自此后再也没找过他麻烦,总是小心翼翼避着他,搞卫生抢着干,弄得汤知夏哭笑不得。   自这次晕倒后,奶奶时不时让钟星惟带汤知夏回家吃饭,每去一次,不是鱼肉就是各种炖补汤,钟星惟跟奶奶两人轮着给他夹菜,一段时间过去还真把汤知夏补胖了几斤。   每次汤知夏去钟星惟家一次,姚菡梅都要让汤知夏邀请钟星惟回家吃饭还一次,一来二去,汤知夏和钟星惟感情越来越好,好到同睡一张床,同吃一碗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汤知夏习惯性的追逐钟星惟的身影,每次发试卷、公布成绩,他总是第一个留意钟星惟的名字,看老师表扬他,汤知夏会开心,也会因为钟星惟跟女生多说了几句话而难过,那时的他还没意识到那种难过代表的是什么,只是难过。   钟星惟成绩好,汤知夏偏科,文科好理科总是跟不上,为了公布成绩时自己的名字能靠钟星惟近一点,汤知夏争分夺秒的学习,考试成绩出来时,还是跟钟星惟隔了一排,为此汤知夏十分沮丧,更加努力的学习,每晚打着手电筒学到两三点,开灯怕妈妈发现。   再一次考试,凭着刚好复习几道大题的好运气,“汤知夏”三个字终于排在了“钟星惟”后面,汤知夏一个人守着这点小心思乐了好几天。   他站在分数榜前看分数的时候,钟星惟插着兜站他旁边,学着老师的语气:“浓汤宝,你这次考得不错嘛,再接再厉,争取下次冲到前三!”   汤知夏笑了,“谢谢钟老师!”   汤知夏笑是因为钟星惟一上来先找的是汤知夏的姓名和分数,而后才看的他自己的分数。   真正令汤知夏确认心意,是高一暑假,班里组织露营,原本汤知夏是不去的,他要留在家里照顾妈妈,姚菡梅让他去,不让他被同学排挤,她总是说:别不合群,不要让人看不起。   汤知夏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跟着去。   晚上钟星惟过来问他去不去,姚菡梅说去,让他俩相互照应,钟星惟说好,一定会把汤知夏当亲弟弟一样照顾。   他们包了一辆客车,山路崎岖,车行至半道,从山顶滚下一堆小石头,司机猛打方向盘踩刹车逼停车,整车人跟着往前倒,顿时一片惊叫,汤知夏随着惯性往前座靠背撞去,他下意识闭上眼,原本应该撞上前座靠背的脸撞上一片温热,汤知夏睁眼,钟星惟一只手放在他后背,一只手护着他额头,跟他说:“别怕,有我在这里。”   “我不怕。”   这么一停下来,车子就再也打不着火了,司机赶紧联系人开车过来接人,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山上气温低,他们从两点等到五点,车上有几位女同学已经开始哭泣了,陈億铭暴躁的一直问司机车什么时候来,司机说快了快了。   汤知夏也冷,夏天都是穿的短袖,他们也没想到山里这么冷,钟星惟往他那边靠,一把搂住他,摩挲着他后背,“好点没?”   是好了很多,耳朵发热,脸发热,想要他搂得再紧一点,汤知夏靠在他肩上,抬头他看,视线从他喉结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懵懂的爱意一下子萌芽了,滋生出一朵叫作“爱恋”的花,他想,他喜欢上钟星惟了,像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那时对于同性恋太过陌生,身边没有这类例子,也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汤知夏好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心理不健康,总想亲钟星惟的嘴唇。   下学期开学,隔壁班班花对钟星惟展开猛烈攻势,每天牛奶包子奶糖汽水的往他们9班送,每次班花一进来,教室里都会好出一阵第三声“哦”的起哄声,汤知夏从不起哄,也从不抬头看。   钟星惟从不吃班花送过来的东西,每次都任同学们分,他明确告诉过隔壁班花,让她不要送东西过来,班花不听,还是隔三差五的送。   一天班花又送来一包奶糖,钟星惟同桌起着哄拿去分了,分到汤知夏桌上,汤知夏故意手一拂,糖掉到地上,陈億铭看见了,“啧,怎么,嫉妒啊?你喜欢隔壁班花?”   “谁喜欢她,你以为我是你啊!”   陈億铭嚼着糖往汤知夏旁边凑,“我怎么了,我是喜欢,漂亮的我都喜欢,又不跟她们谈恋爱,喜欢怎么了,你这什么情况?我观察你好多天了汤知夏,每次班花一来你就不对劲,就像刚才,你一直在写重复句子你知道吗?你就是喜欢班花!”   汤知夏气极了,没控制住声音,“我都说了我不喜欢!”   听到声音的钟星惟扭头看过来,汤知夏赶紧低头错开他的目光。   陈億铭把腿往桌上翘,“切,那你每次的举动你怎么解释?前一秒还在笑,班花一来马上低头,难不成你喜欢钟星惟那家伙?”   汤知夏心虚得手一抖,笔掉到地上,赶紧弯腰去捡,陈億铭还在说:“你慌什么……我靠我靠,汤知夏你给我出来!”   陈億铭拖着汤知夏往厕所走,汤知夏挣开他的手,“陈億铭!你有病啊!”   “我操,汤知夏,我操,你、你该不会真的喜欢钟星惟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特别忙,住院几天回来的工作全部堆一起,12月估计更忙,各种报表各种总结,评论都有看,有时看的不及时,抱歉宝们,最近回复的也少,给你们比个心卖个萌,周末愉快! 第38章 喜欢男人就是同性恋   还没到上课时间,走廊里三三两两是靠在一起闲聊的同学,钟星惟站在9班门口,望着汤知夏和陈億铭的方向,他们中间隔着长长的走廊,时不时有同学穿过打乱他们的视线,陈億铭还在“操”个不停,汤知夏心像裂开一道口子,是啊,他喜欢钟星惟。   上课铃响了,走廊的人一下子清空了,汤知夏慢慢往教室走,陈億铭跟在后面絮叨个不停:“诶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不就是同性恋嘛,没什么大不了,我在电影里看过。”   汤知夏顿住脚步,“同性恋?”   “不是吗?你喜欢钟星惟,钟星惟是男的,喜欢男的就是同性恋。”   等到周末,陈億铭约汤知夏去他家,汤知夏以没空为由一口拒绝,陈億铭说:“过来,查给你看什么叫同性恋,我家有电脑。”   汤知夏还是去了,在陈億铭的电脑上登录一个同性知识论坛,了解到喜欢男人并不是变态,那只是一种对爱的本能,不关乎性别,只是喜欢,但论坛上也说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如果刚好喜欢上一个直男,那最好的结局就是各自安好两不打扰,汤知夏为此郁闷了很久。   高二下学期,学校举办物理竞赛奖,前三名照片会挂在学校宣传栏,汤知夏知道的水平,不可能拿到前三的名次,他的成绩一直徘徊在前二十,但从没冲到过前三,很大一部分原因他睡眠不够,上课会因瞌睡走神。   为了能跟他的照片并排在一起,汤知夏拼了命的补物理,那大概是汤知夏人生第一次为一件事拼命,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不是临时抢补就能超过某些原本就优秀的人的,汤知夏也只能看着钟星惟的照片和其他人的排在一起挂在学校宣传栏。   那样他也很满足,总是喜欢溜跶到宣传栏前,假装无意的看着玻璃后面钟星惟的照片。   某个下暴雨的天气,汤知夏害怕雨水从宣传栏顶漏进去打湿照片,课间找了个超大塑料袋遮在宣传栏缝隙,踮着脚才遮了一半,钟星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汤知夏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你偷偷摸摸在这里套什么袋子。”   汤知夏红着脸说实话:“我怕里面的照片淋湿了,给遮一遮。”   钟星惟盯着里面的照片看了几秒,一把捡起地上的伞往汤知夏手里一塞,顺手把那个遮了一半的塑料袋扯下来攥成一团往垃圾桶一扔,“你最近总跑到这边看,原来是看照片。”   汤知夏脸红了,轻轻“嗯”了声。   “你喜欢他?”钟星惟向那几张照片扬了扬下巴,语气不悦。   汤知夏想着都被他撞破了,索性承认了,吸了口气看向他,豁出去了,说:“对,喜欢。”   钟星惟脸色一变,丢下一句“少自作多情,你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了”,汤知夏怔在原地,浑身发抖,他想,一定是淋了雨受凉了。   这次事件事汤知夏低落了几天,期间钟星惟也没找他,钟星惟不找他,汤知夏也不想讨人嫌,主动与他拉开距离。   一周后,钟星惟主动找他去校外的汤粉店吃粉,谁也没提之前的事,两人关系还是一样,你怼我一句,我还一句,没人提那天的事,汤知夏再也没说过关于“喜欢”的话。   姚菡梅身体经过一段时间调养好了很多,冯念春托人帮她在市场租了一个卖菜的小摊位,早起卸货的活儿自然被汤知夏顶了过去,姚菡梅生的是富贵病,得养,不能劳心不能劳累,汤知夏只想让她活得久一点,什么苦什么怨都没有。   周末钟星惟会过来帮忙,偶尔也带着他的两个朋友一起来。   某个周末,汤知夏正忙着卖菜,他妈妈今天没来,在家休息,钟星惟、景小高、林良浩蹲在摊位后面吃着市场门口买的臭豆腐,钟星惟捏着鼻子故作高冷,“拿走。”   汤知夏刚找完零钱,坐下来拿起竹签叉起一块,“好香,你不吃吗?那我可以多吃一块了。”   钟星惟瞅了他一眼,屏住呼息握着他手腕,把他刚叉起的那块送进口中,皱眉咬了一口,“嗯?”   钟星惟松开他的手,又嚼了两口,“好像还不错哦,再来一块。”   汤知夏笑着打趣:“少爷,此等凡间俗物,您还是别吃了。”   “少来!”   正打闹着,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他们,“汤知夏,钟星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四人齐齐抬头,是六班的何欢欢,物理竞赛第二名选手,钟星惟脸色一沉,理都不理她,低头继续吃臭豆腐,汤知夏赶紧擦了下嘴手站起身,“何欢欢,这么巧啊,我帮我妈妈看摊子。”   “这样啊,那帮我拿几个番茄,还有这个,小白菜,辣椒,每样都拿一点。”   “好,稍等。”   景小高够着脖子看着何欢欢,怼了怼钟星惟,压低声音说:“就她啊?你说的汤知夏喜欢的女生?”   林良浩也看过去,“对,就她,6班何欢欢,公告栏有她照片,就挨着星惟的照片,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钟星惟瞟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哪里漂亮?还没汤知夏好看。”   景小高“啧”了声,“我说星惟,你说这话语气怪怪的,有点酸,又有那么点别扭,怎么说,你也看上何欢欢了?那你不早行动,前段时间汤知夏可是天天往6班跑,跑去借笔记借教材的,汤知夏还蛮有一套的,看不出啊。”   钟星惟把最后一块豆腐往景小高嘴里一塞,“说够了没?”   林良浩继续说:“对了,你们怎么知道知夏喜欢她?”   景小高偏头对着林良浩说:“他自己说的呗,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这个何欢欢,下着雨还去看她照片,要不是星惟跟着,都发现不了他总往公告栏跑的秘密,星惟问他是不是喜欢她,汤知夏亲口承认了是喜欢。”   钟星惟“蹭”的起身,转头就走,正气着呢,汤知夏个蠢货,为了不让何欢欢照片淋湿,还专门去给照片遮雨,感动自己傻到别人系列。   这边汤知夏装好何欢欢挑选的菜类,“好了,给!”   “多少钱?”   “不用不用,送你了,感谢你前段时间帮我补习物理。”   何欢欢接过菜,直接把钱扔小摊上,“那我还得感谢你捡了我的书包帮我送回来呢,帮你补习我也顺便能温习啊!”   汤知夏不好再推辞,赶紧找钱给她。   上个月汤知夏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一个书包,打开看到书上的名字知道是何欢欢的,第二天一大早就送到6班,何欢欢说她那天刚好生病了,让爸爸来接,爸爸只知道把女儿扶上车,书包直接落在了自行车上,后来又不知道被谁给拿下去扔到了路边,刚好被汤知夏捡到了,当时何欢欢提出请汤知夏吃东西,汤知夏说不用,问能不能借他物理笔记,他想补物理,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熟识了。   待汤知夏忙完,回头一看,只剩景小高和林良浩,“星惟呢?”   景小高正在游戏里厮杀着,头也没抬地回:“放水去了吧,谁知道,可能是被你跟何欢欢刺激到了。”   汤知夏心下一悸,“什么意思?”   “谁知道,可能他也喜欢何欢欢吧。”   “他不是喜欢校花吗?”   景小高大吼一声:“死了死了!坑死爹了!再来一局!”   汤知夏没得到回答,失落的坐到一旁,托着下巴发呆,原来他喜欢何欢欢啊。   一直到寒假,他们再也没提过关于谁喜欢谁的话,倒是身边朋友们偶尔打趣几句,随性一笑也就过了。   寒假很快到了,姚菡梅跟冯念春打过招呼后把菜摊转让了,汤知夏太辛苦了,本身卖菜就是个辛苦活儿,尤其是大冬天,汤知夏总是被冻得耳朵鼻子发红。   转让菜摊后姚菡梅又在市场租了一小块地方干起了老本行,缝纫替人修补衣服,别说生意还挺好,家里头坏了拉链破了洞的衣服都能修补,剪裤脚改腰线更是每天有几单,算下来跟卖菜的收入相差无几,还没这么辛苦。   寒假的第二天,姚菡梅跟冯念春陪着钟奶奶去隔壁市的一家寺庙上香,晚上要在隔壁市住一个晚上。   钟星惟十分自觉的跑到汤知夏家,啃着苹果下指示:“浓汤宝,晚上吃咸鱼茄子煲吧,再来个荷兰豆炒腊肠,最好是能有个肉菜。”   “行,少爷您还想吃什么,一次性说完,我现在去准备。”   “再来个番茄炒鸡蛋吧,你喜欢吃。”   汤知夏做饭时钟星惟靠在厨房门边捣乱,一会儿拿块番茄,一会儿把淀粉吹到汤知夏脸上,汤知夏被他气得不行,抓起一把淀粉往他脸上糊,打闹中钟星惟踩到放在地上的一堆小土豆整个人往后仰,汤知夏赶紧伸手去拉,结果就是钟星惟倒在地上,汤知夏趴倒在他身上,两人大眼对小眼,谁也没先起来的意思。   钟星惟盯着汤知夏的嘴唇看,那一刹那间居然有种咬下去的冲动。   汤知夏不敢动,他在想,钟星惟抱我了,这算是抱着我吧?怎么办?是继续让他抱还是我先起来然后骂他一顿?   不等汤知夏作出反应,钟星惟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还不快起来,你没闻到糊味?”   “哦哦!”汤知夏马上爬起来,脸上还留着刚刚由身体接触产生的热度。   吃饭时汤知夏旁敲侧击地问:“哥,听说耗子在追女生。”   “不清楚,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隔壁班的班花吗?”   “隔壁班班花谁?叫什么名字?”   汤知夏无语,刚想说话被钟星惟打断:“我跟你说汤知夏,别学别人早恋,这个时候应该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现在谈什么情情爱爱,到大学还不一样分开,好好学习,你再说什么喜欢谁不喜欢谁的,我告诉你妈,说你早恋。”   “我没有!”   钟星惟瞪着他:“没有最好,我可不想再听你说你喜欢谁喜欢谁,你喜欢谁关我屁事!”   汤知夏闷声道:“好的,知道了。”   钟星惟气呼呼的继续吃饭,心说你不就是想炫耀你跟何欢欢吗?不给你炫耀的机会。 第39章 “你给我当干儿子吧”   高中生活好像并没有别人说的那般轰轰烈烈,在汤知夏看来只有写不完的作业记不完的公式背不完的单词,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在钟星惟身后,看着他打篮球,看着他跟朋友打闹,汤知夏自己是不参与的,他只是喜欢看着钟星惟肆意张扬的笑,只是喜欢他的活力喜欢他的笑脸,哪怕永远只做朋友远远看着,他也知足。   高三上学期,所有人都像是拉了一根弦,紧紧绷着。   这天学校停电,发电机也没能发起电,学校通知放假半天,钟星惟一把搂过汤知夏,“浓汤宝,你今天不用早回家吧?教你打篮球?”   汤知夏任他搂着,“你好重啊,不打,不学。”   “你不学总是跑去篮球场干什么?看拉拉队?”   汤知夏默默叹气,个大傻子,是去看你啊!   “对,看拉拉队。”   “有什么好看的,走,今天一定要教会你!”   汤知夏被他拉着往操场跑,他不会打篮球,四肢不协调,从小学起,一放学就往家赶,家里有做不完的活,再大一点要照顾妈妈,没有时间玩乐,高中这两年妈妈病情稳定了些才有空去寻找他遗失的那些青春,但已经没有那种燥动的喜欢了,他的喜欢都给了钟星惟,现在的汤知夏对什么都看得很淡。   “别拉我了,我真的不会,我连投篮都不会。”   钟星惟松开他的手,“你看你,体力差成什么样,跑几步喘成这样,汤知夏,你这样不行,你这样怎么上大学?”   说起大学,汤知夏问:“你有想去的学校吗?”   “去北京吧,我在北京待过一段时间,小时候跟我爸去过北京的一所大学,我很喜欢,你应该也会喜欢,汤知夏,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汤知夏笑着说:“好啊!”   “我是说真的,我妈说她会帮着照看梅姨,梅姨也找我妈说过,希望你能考去北京,去更远更大的地方,我们一起去。”   汤知夏还是说“好啊!”   这时候的钟星惟丝毫没意识到他对汤知夏的情感早已超越了朋友的界限,他只是单纯的以为他的感情是一种对朋友的占有欲,汤知夏太笨了,他得保护他,交朋友要管,谈恋爱要管,上大学要管,只要是汤知夏的事,他都要管。   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钟星惟的姐姐钟知采结婚,姚菡梅带着汤知夏去帮忙,送走接近的队伍,钟星惟站在一旁偷偷擦眼角,汤知夏塞给他一颗椰子糖,“别难过了,你姐还会回来的。”   “谁难过了,我巴不得她嫁人呢,沙了进了眼睛而已。”   “对对对,沙了进了眼睛。”   “汤知夏,你以后也会结婚吧?”   汤知夏悲哀的想,应该不会,因为你不可能跟我结婚。   但他还是低头笑笑说:“以后的事谁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是人都会结婚啊,你也会啊。”   钟星惟想象着汤知夏亲吻新娘子的画面,想着结婚了他就有了新的家庭,就跟他姐姐一样,身边陪着最多的是他姐夫,姐姐不再跟他分享秘密,联系也越来越少,他想,要是汤知夏不结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晚上,客人走后家里人单独开了一桌,吃饭时冯念春有些伤感,女儿养这么大,大学在外面几年没回来,一毕业就嫁人了,钟星惟安慰道:“你还是还有儿子么?”   冯念春看着钟星惟,又看了看钟星惟旁边坐着的汤知夏,突然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小夏,你给我当干儿子吧,以后待遇跟你星哥一样,他有一份的你都有一份。”   姚菡梅赶紧说:“这怎么行,他受不起。”   冯念春喝了几杯酒,半醉着说:“怎么不行,老钟,你说行不行?”   钟父喝了口酒,点头:“我看行。”   钟奶奶早早吃过饭上楼休息了,听到楼下说话声站在二楼说:“我早把夏夏当亲孙子了,要不就今天吧,认个亲。”   冯念春得到支持说得更欢了:“对,就今天,我得去包个红包,小夏啊,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星惟就是你哥了,亲哥,你们要互帮互助,同心协力!”   汤知夏惶恐地看向钟星惟,在桌下偷偷扯他裤子,钟星惟也愣住了,似乎是没料到会是这个走向,今天不是他姐姐出嫁的日子吗?   姚菡梅扶着冯念春,“姐,你今天喝多了,认亲的事等你酒醒再说,我先扶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休息什么呀,我都没喝,就今天,小夏啊,快叫干妈!”   钟星惟用力把筷子往桌上一磕,站起身,“还吃不吃饭了?认亲认亲,你有问过汤知夏的意见吗?什么亲哥亲弟弟的,你问过他吗?他想要我这个哥哥吗?”   说完钟星惟从客厅跑了出去。   汤知夏赶紧起身,“叔叔阿姨,你们慢慢吃,我去找他。”   钟星惟蹲在家后面的墙边,用力的扯着墙缝中长出的几根杂草,汤知夏追上去,又摸出一颗糖给他,“你别生气,叔叔阿姨只会有你这一个儿子。”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那你气什么?”   钟星惟突然很想掐死汤知夏,他到底明不明白,钟星惟根本不想要什么所谓的弟弟,尤其是这个弟弟是汤知夏,名义上的也不行。   “你很想当我爸妈干儿子?很想当我弟弟?”   汤知夏有点委屈,“我知道姐嫁远了你心里难受,我不会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永远陪着我?假如以后我们各自结婚了,也会陪我吗?”   汤知夏想了想,说:“如果你结婚了,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   “汤知夏,这可是你说的,就算以后我们都结婚了,我们也不要断了联系,最好是在同一个地方买房子,我们相互串门,节假日一起吃饭,春节一起守岁。”   “好。”   不知不觉到了年关,钟星惟整天往汤知夏家跑,几乎天天跟他粘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看到汤知夏,见不到他浑身没力气,提不起一点精神。   年二十九,姚菡梅邀请钟家一家来家里吃饭,从三十起钟家的会有来不尽的亲戚,到时不好约,提前一天吃,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哪天吃都是团圆饭。   吃饭时冯念春又提起收汤知夏为干儿子的事,汤知夏站起身对着冯念春鞠了一躬,“阿姨,您现在也跟我妈一样,对我疼爱有加,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怕做了您干儿子我会得寸进尺,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钟星惟哼了一声,“妈,你就是事多,是嫌我这个儿子烦到你了?”   冯念春笑道:“这俩孩子,一人一句的,再说下去好像是我无理取闹了,那就这样吧,阿姨就阿姨,来,阿姨给你个大红包,顺顺利利,学业有成!在阿姨心里你就是我儿子,亲的!”   汤知夏双手接过,谢过后坐下,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钟星惟拿起手机,也给他发了个红包,【哥给你的。】   【谢谢哥!】   汤知夏收了,又在他的红包基础上加了88块再发给他,【哥,新一年你乖一点。】   钟星惟又给他转回去,【奖你的,刚刚做的不错。】   这次汤知夏收了,他知道他说的做的不错,是指不认冯念春为干妈的事。   作者有话说:   弱弱求海星呀,谢谢(?°з°)-? 第40章 冷战   年三十上午,街上的商铺都还开着,汤知夏跑去买了三条围巾,一条黄色的给妈妈,妈妈喜欢黄色,两条同款红色的,一条自己留着,另一条给钟星惟送了过去。   钟星惟穿着单衣拖鞋从楼上跑下来,“来了怎么不上去,还非得我下来,来给我拜年?”   “是是是,给你拜年,这个,给你的新年礼物。”   钟星惟接过去,红色的围巾,顺手套在脖子上,有点刺脖子,没有他姐姐给他买的好,姐姐给他买的纯羊毛的,可他就是觉得汤知夏送的这条最暖和,“怎么样?帅不?”   汤知夏用力点头,“超帅,帅到发抖,快上去吧,外套也不穿一件就跑下来,我也回去了,我妈还在等我吃饭呢。”   “等下,”钟星惟追上去,捧着汤知夏的脑袋,对着他脑门儿亲了一口,亲完他自己慌得一批还故作镇定,“没什么作回礼,这个算新年吻了,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汤知夏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回家的,路上行人匆匆,有几个人偶尔留下目光打量他,问他捂着额头做什么,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帮忙,汤知夏摇头,没有不舒服,是在护着钟星惟留下的体温。   那能算吻吗?   不知道,汤知夏不知道,只知道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了,手心一直盖在额头那块被他亲过的地方,手背被风吹到僵硬,脸上却是滚烫的。   年初三,钟星惟终于从拜年大队中解脱了,一大早给汤知夏打电话,约他去看话剧,那两张话剧票是钟星惟求了他一个表叔提前半个月帮他弄的,千金难求!   汤知夏接到电话时正懵着,“啊?什么话剧?”   “就你嚷了好久的话剧,大剧院门口等你,半小时后见!”   钟星惟出门前先了个头,换了新衣服,围上汤知夏送的红围巾,兜里揣着几颗椰子糖,又塞了一瓶牛奶,带着票出门,等他到时,汤知夏早到了,正站在公交站旁伸着脖子往前看。   “汤知夏!”钟星惟从的士车下来,飞奔着向汤知夏跑去,他觉得那个动作特傻,跟韩剧里令人吐槽的镜头没差别,可那一刻他就是想快点跑到汤知夏身边,汤知夏回头,也笑着向他奔过去,两人在人行道停下来,对着傻笑,钟星惟脑海里闪过电视剧里主角拥抱的画面,但他没这么做,因为汤知夏看起来并没有要拥抱的意思。   “你怎么穿这么多?”   汤知夏低头,黑色羽绒服,羽绒服里藏着跟钟星惟一样的红色围巾,拉链被他拉到下巴处,围巾被藏了起来。   “多吗?就三件。”   钟星惟把牛奶递给他,都捂热了,“给。”   “是奶奶让你带给我的吗?”   钟星惟故作傲娇,“要不然呢?”   汤知夏有点点委屈,小声说:“原来真的是奶奶让你带给我的,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给我带。”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是说票带了吗?耗子他们也想来的,但他们抢不到票。”   “带了,只有两张票,我们俩看。”   他们并排着往大剧院门口走,门口有卖小吃的,汤知夏去买了冰糖葫芦,钟星惟嫌它粘,汤知夏故意逗他:“好甜,少爷你吃吗?你不吃我全吃了?”   离开场还在十分钟的时候,他们正往剧院走,身后追过来一道身影,边跑边喊:“钟星惟!”   汤知夏回头,“是隔壁班的班花,人叫你呢!”   钟星惟走得更快了,“快走快走,别理她。”   “她好像有急事的样子,真不管吗?”   “不管,快走。”   拖着汤知夏走到大门口时,张芬如追了上来,喘着气拦在钟星惟面前,“我刚去了你家,阿姨说你出来看话剧了。”   钟星惟吐槽着他妈多嘴,面无表情地说:“对,快开始了我们赶时间。”   张芬如拉着他的围巾没松手,“你之前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那今天能陪我一起看吗?我想看很久了。”   钟星惟冷冷说了句:“只有两张票,我们已经有两个人了,我要和汤知夏去看。”   汤知夏赶紧挣脱钟星惟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没关系,你们去看吧,我下次再看也行,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看。”   钟星惟脸色更加阴沉了,“你不想看?”   “也不是很想,你们去看吧。”他说着把钟星惟往班花那边推了一把,转身跑掉了。   钟星惟拔开张芬如的手,“我欠你什么人情?”   张芬如笑了下,说:“你真的不陪我看吗?”   钟星惟把票往手里一揉,转身就走。   身后张芬如大声说:“你把汤知夏当成女孩子了吧?你知道他没吃过学校门口的鱿鱼烧,让你朋友帮忙买来请你们班所有人吃,你知道他喜欢椰子糖,所以问我那个牌子的椰子糖在哪买的,害我误以为你喜欢吃,误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买过去送给你,你说你最讨厌椰子的味道,从不吃椰子糖,你问了我之后,自己去那家店买了一堆,忘记告诉你,那是我表姐家的店,我刚好就在店后面,我表姐知道我喜欢你,故意试探买这么多糖是要送给女朋友吗?你说不是,是送给你一个好朋友,转身你就把糖全部给了汤知夏。”   钟星惟顿足,冷眼看着她,“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汤知夏知道吗?你喜欢他,他知道你把他当女孩子一样喜欢吗?如果你今天不陪我看这场话剧,我就告诉汤知夏。”   钟星惟当着她的面把那两张揉皱了的票扔进垃圾桶,“悉随尊便。”   追到汤知夏家门口,钟星惟站在门口踌躇,最后还是没敲门,黯然离开了。   他在想张芬如的话,张芬如说的不全是对的,也不全是错的,她说他把汤知夏当女孩子大错特错,钟星惟一直很清楚,汤知夏是个跟他同性别的男生,是个会惹他生气,有点笨的男生,是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有时活泼有时安静的男生,他的安静常常发生在钟星惟有其他朋友在的时候,他会自觉把自己变成背景板,默默跟着钟星惟,一旦只剩他俩独处,汤知夏就像换了个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张芬如说对的那句是,“你喜欢他”,没错,钟星惟喜欢汤知夏。   不是把他当成女孩子的喜欢,是明知道他是男生,却对他有着爱情的冲动,避不了,躲不掉,现在他不想逃避也不想躲了,他要告诉汤知夏,他喜欢汤知夏,不是朋友不是弟弟,是恋爱,是爱人,是想与他接吻或做更亲密的事的恋人。   年初七,钟家的亲戚走得差不多了,冯念春终于空下来能单独招待姚菡梅和汤知夏两母子了。   吃过午饭冯念春让钟星惟去汤知夏家,邀请他们两母子明天过来吃饭。   钟星惟不是很想去,有点别扭,从初三到初七,中间钟星惟找过汤知夏几回,约他出来,他说感冒了,去他家找他,他在楼上不下来,说感冒传染,给他发信息也总是爱回不回的,来回几次下来,活生生把钟星惟的一腔冲动浇灭一大半,对他来说表白可是大事,让他在电话或信息里说,他开不了那口,钟星惟现在很怕去贴汤知夏的冷屁股。   “妈,我不太舒服,去不了,你打个电话吧。”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可别感冒了,我看看。”   钟星惟撒起谎来不用打草稿:“没事,有点发烧,没什么力气。”   “楼下有感冒药,我去给你拿两颗,吃完睡一觉,叫你多穿点衣服,你非得显示你的好身材不穿,感冒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去吃,妈你快去吧。”   冯念春只好亲自去姚菡梅家,本来打个电话就可以的事,姚菡梅重礼节,每次有什么事不是派汤知夏过来就是她亲自来,冯念春也不好只打个电话,显得没诚意,亲自去请显得重视些。   过去喝了杯茶,说起钟星惟感冒发烧的事,汤知夏一听急了,“姨,他发烧严重吗?”   “不知道,不让我摸,在家躺着呢。”   “那我去看看他!”   “去吧,我还得去买点东西,晚点再回去,你自己先过去。”   汤知夏跑到钟家,奶奶坐在门口晒太阳,指指楼上,“在上面睡着呢。”   他家是三层自建房,钟星惟一个人住三楼,卧室门半掩着,汤知夏故意重重地咳嗽,里面没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汤知夏又敲门,传出沉闷的一声:“听到了,进来吧。”   推开门看见趴在床上拿枕头盖住脑袋的钟星惟,汤知夏拉开枕头,把冰凉的手搓了搓,又哈了两口气才往他额头探,“怎么感冒了?阿姨说你发烧了。”   钟星惟躲开他,翻过身,仰面对着他,握住他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你怎么过来的?”   “今天公交车不好等,我骑自行车来的。”   “手给你暖下。”   说完撩起毛衣把汤知夏的手放进了肚子上,汤知夏赶紧抽回手,“别闹,凉的很。”   钟星惟这才反应过来他的举动过界了,在这之前他们好几天没好好说过话,处于半冷战状态,突然的转变令他有点茫然,“汤知夏,我们不是还在冷战吗?” 第41章 “如果你儿子喜欢男生怎么办”   “没有冷战,”汤知夏心虚的视线乱飘,“只是想留点时间给你和张芬如谈恋爱。”   “谁告诉你我要跟她谈恋爱?”   “我自己以为。”汤知夏说着又去摸他额头,想确认他烧退了没。   钟星惟往旁边一偏躲开他的手,“你以为的事就是真的?不求证,不来找我问清楚,汤知夏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那我还说你跟那个什么敏的谈恋爱呢!”   汤知夏委屈地说:“我才没有!你生什么气啊,不是你让她帮你买零食吗?不是你放学送她回家吗?”   “我……”钟星惟无话可说了,确实让张芬如帮着带过零食,买来请全班同学吃,至于送她回家,那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那天钟星惟骑着车回家,张芬如等在半路跳上了他的车,被其他同学看见起着哄传开了,就在钟星惟停车要求张芬如下车时,汤知夏骑着车从旁边径直而过,还回头看了钟星惟一眼,说:“加油哦!”   当时钟星惟气得不行,加油?加什么油?   第二天一进教室,什么版本都有,什么看见钟星惟跟张芬如在小巷拉手儿亲嘴儿,看到他送她到家门口,越解释同学们越起哄,把钟星惟气得够呛。   钟星惟抓了头发,声音压制不住的升了起来:“汤知夏,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张芬如,我从来没喜欢过她,其他女生也没有,我就没喜欢过女生。”   “那我也没有,你还不是跟我生气?你为什么生气?”   “我那是……”只差一点点钟星惟就要吼出来了,我那是喜欢男生喜欢你啊你这个笨蛋!   耳尖的他听到奶奶的脚步声正往楼上移,话被咽了回去,奶奶的声音响起:“小双儿,小夏,奶奶给你们送水果来了。”   汤知夏赶紧走出去接过奶奶的果盘,“奶奶,您叫我一声我下去端啊。”   “没事儿,奶奶还能动,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没吵架。”   “那就是小双儿又欺负小夏了,我都听到了,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声音大吗?动不动就吼啊叫啊,学学小夏,多斯文多稳重。”   钟星惟往床上一躺,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明天吧,明天汤知夏要过来,明天再说吧,一定要说。   初八是个好日子,钟星惟一大早起来翻奶奶的老黄历,上曰:今日宜嫁娶、祭祀、塑绘、开光、出行、解除、理发、整手足甲、动土、安床、开池、放水、扫舍。   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当然,也包括表白。   钟星惟都计划好了,等两位妈妈在一楼做饭,爸爸还没回来,奶奶在客厅看电视,他带着汤知夏出去,去到离家附近不远的小公园,找个少人的地方向他表白,如果汤知夏不想出门,那就直接把他带到三楼卧室,关起门表白。   早饭一过,钟星惟听见门铃响,从三楼飞奔下来,边跑边嚷:“妈,我去开门!”   开门前钟星惟还特意理了理头发,门打开,不见汤知夏,只有姚菡梅一个人,“阿姨,知夏没来?”   “这不,我给你奶奶做了点点心,低糖版的,快到你家了才想起点心没拿,让知夏回去拿了,得晚点到。”   “他坐公交车回去吗?”   “可不。”   钟星惟又跑回去拿家里的电动车钥匙,“妈,我去接知夏。”   姚菡梅赶紧拉住他,“不用了,外头挺冷的,今天比前些天都冷,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可能会下雪,别瞎跑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接,待会儿会来的。”   冯念春把一兜蒜往钟星惟怀里一塞,“成天风风火火的,把蒜给我剥了,待会儿给夏夏做他最爱吃的蒜蓉虾。”   钟星惟无奈,只得坐在沙发前帮着剥蒜。   奶奶抱着火炉,招呼姚菡梅过去坐,“过来陪我看会儿电视。”   没过两分钟,奶奶靠着沙发睡着了。   冯念春给老人盖上毯子,小声道:“老太太这几天没休息好,白天晚上都没睡好,没什么精神。”   姚菡梅接话:“老太太睡眠一向挺好,是不舒服还是?要不要叫医院来看看?”   冯念春压低声音:“没有,这大过年的,老太太不肯让医生上门,让她去医院也不肯,非得说年头去了医院兆头不好,一年都要往医院跑,拗不过她,等过几天再哄着她去。”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奶奶突然接了一句:“看什么医生,我这是心病,医生管不了。”   钟星惟被奶奶吓一跳,“奶奶,您没睡啊?”   “睡了,但耳朵没睡,听着呢。”   姚菡梅笑着说:“婶,您别想太多,孙女嫁了,孙子这么大了,没什么需要你挂心的,您健康就是所有人的福气。”   老太太闭着眼,把毯子往上拉了拉,长长的叹了口气,“唉,我哪是操心我家的事,我是替我那老姐妹叫冤,老天不长眼,可怜她唯一的孙子,才十九岁,人就没了。”   钟星惟听得手一抖,问他妈:“妈,奶奶说的是谁?”   冯念春也叹了口气,“是刘婆的孙子,奶奶的同乡,以前那孩子还跟刘婆一起来过我们家,你可能不记得了。”   “她孙子怎么了?”   “没了,自个儿跳楼的,就在市中心最高的那栋楼,年三十那天晚上跳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钟星惟问。   姚菡梅也跟着叹气,“我也听市场的人说了,听说是消息被封锁了,不让传,据说每天晚上都有家属在大厦楼下哭,凄凉啊。”   冯念春拍了下钟星惟的头,“你整天在家琢磨你那破手机,你能听说什么,再说了,大过年的,谁整天把这种事挂到嘴边说。”   姚菡梅说:“那孩子据说是个好苗子,学习好,会弹琴,长得又高又帅,可惜了,年纪轻轻的,是为了什么走上这条绝路,可怜父母了。”   冯念春说:“我们关起门在家说,那孩子父母我也认识,夫妻俩都是高知识份子,孩子也争气,从不让父母操心,直到今年寒假,孩子父母突然把孩子送到了一个什么拓展机构,据说是帮助孩子戒网瘾,纠正孩子早恋的机构,年三十把孩子接了回来,谁知道接回来才半天,孩子就出事了。”   一直没说话的奶奶接过话头,“这不是他们夫妻头一次送孩子去了,孩子奶奶说暑假也送去过,孩子奶奶心疼孩子,跟那两夫妻说让他们不要这么逼孩子,他俩就是不听,非说孩子不学好,要被送去管教。”   钟星惟实在不敢相信现在还有这种事,忙问:“奶奶,那孩子是为什么被送去?因为喜欢玩游戏还是因为早恋?”   “孩子奶奶也不知道,还是这回孩子回来跟奶奶说的,他跟奶奶说,他喜欢上一个人,一个男孩子,孩子的父母知道后觉得孩子疯了,非说孩子是心理不健康,得去接受教育,早知道这样,你管孩子喜欢什么,管他男的女的,活着最重要。”   奶奶说完叹息着上楼了,“我上去躺会儿。”   钟星惟的心跌到谷底,试探着问冯念春和姚菡梅,“妈,阿姨,如果你们是那孩子的母亲,你们会怎么做?”   冯念春瞅了他一眼,“我倒是不会送我的孩子去哪种地方,之前电视里都报道过,那些都是摧残人性的,孩子送去基本等于毁了自己跟孩子的关系,我只会把你锁在家里,让你哪里都不能去。”   姚菡梅想了想,才说:“我什么都不会做,我既不会打我的孩子,也不会骂他,更不会威胁他的生命,只会怪我自己没教育好他,没脸去见他父亲,我不会逼迫孩子,我会自己爬上高楼跳下来,如果我的儿子喜欢一个男生,那我只能去死,也只能我去死。”   冯念春哎呦一声,“呸呸呸,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十点了,我先去煲汤。”   “我去给你帮忙。”   剩下钟星惟一个人坐在客厅,如坠入万丈冰窟。 第42章 愚人节的表白   作者有话说:回忆快结束了,这章够不够长长长…感谢前面帮捉虫的宝宝们,爱你们!   汤知夏到的时候跑得一头汗,把要给奶奶的点心放到茶几才问道:“姨,星哥呢?”   “咦?刚刚还在那儿剥大蒜,这会儿人不见了,你上楼找找。”   “好。”   汤知夏跑到三楼,钟星惟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吧,门没锁。”   “怎么了?感冒还没好吗?”   “好了,”钟星惟盯着他,没有铺垫地问:“汤知夏,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   汤知夏探了探他额头,“不烧啊,怎么突然问这个,嗯,最重要的是我妈妈,她养我不容易,她一直说我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其实我也是,妈妈在我就有家,其次就是你……和奶奶,阿姨,叔叔他们,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有意把你排在第二位的,是妈妈真的是无可替代的,我对你们的爱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汤知夏,你真的很好。”   “怎么突然这么感性,受什么刺激了?你这样怪可怕的。”   钟星惟一秒恢复前态,“逗你玩的,看你一本正经的,试试我在你这小没良心的心里份量重不重。”   汤知夏笑道:“那你失望了没?”   “还行,不失望,排第二挺好的。”   “离吃饭还有一会儿,要不要看电影?”汤知夏问。   “好。”   电脑屏幕上播了什么电影钟星惟根本没在意,他把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压制他那颗躁动不已的心,他想,这辈子大概只能做兄弟了。   吃饭时冯念春见钟星惟没怎么动筷子,便问:“这么多你喜欢吃的菜,怎么不动筷子?”   姚菡梅说:“孩子不是感冒了吗?早知道给他煮点粥,感冒没胃口。”   冯念春说:“感冒早好了,早上喝了一大碗粥,还吃了俩包子,突然就焉焉的,也不知道哪根筯不对,孩子大了,跟妈不亲了,问也不说。”   姚菡梅打趣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我们家知夏还不是一样,经常一个人偷着乐,也不知道乐什么,成天抱个手机神秘兮兮的。”   汤知夏抗议道:“妈,哪有。”   冯念春给汤知夏夹了个鸡翅,“该不会是恋爱了吧?我那些个同学的孩子,初中就恋爱了,我们这两孩子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莫不是保密工作做太好,我们当妈的没发现,小夏,你比较诚实,你说,你星哥在学校有没有恋爱?”   “没有没有,阿姨,是真没有,有人喜欢他,他没答应。”   “那你呢,小夏,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汤知夏脸一红,“没有!”   钟星惟无奈道,“妈,你说什么呢,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吃饭吃饭。”   春节过完,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有什么在奔腾的暗涌中静悄悄的发生着变化,承受着这变化的不止钟星惟,还有汤知夏,钟星惟强行把那股蹿起的火焰灭了下去,假装若无其事的跟汤知夏继续扮演着哥哥弟弟的戏码,汤知夏能感觉他变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开学几天后他终于明白了,那种不适感叫作“疏离感”,钟星惟虽然还是跟他一起放学,会借他笔记,会给他带东西,只是不如春节前亲密了,具体表现在不跟他勾肩搭背,不跟他一道上厕所,不抢他东西吃,不让他穿他的衣服,汤知夏虽郁闷,也没太往心里去,还以为是前面冷战的事后遗症。   汤知夏这边没什么反应,陈億铭却看不过眼了,义愤填膺地抢过汤知夏准备给钟星惟的烧麦,“给他带的?那不如喂狗,狗还冲你叫两声,你给他,他还对你甩脸子,给我,我吃。”   “一时间不知道你是骂他还是骂你自己。”   陈億铭咬了口烧麦,等咽下去才说:“你别岔开话题,他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冷淡,就一个寒假,你们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啊,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了,要知道就好了。”   陈億铭吃太快,噎住了,用力捶了两下胸口,“你那什么,还没告诉他?”   “没。”   “诶我说汤知夏,我就看不惯你这磨磨唧唧的性子,喜欢他就告诉他,告诉他了,他要是不喜欢你,我替你揍他出顿气,咱以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他要是喜欢那就万事大吉,总比你一个人在这瞎琢磨的好。”   汤知夏心虚的看着四周,课间教室人不多,没人注意这边,他踢了陈億铭一脚,“别在教室说这个,我会跟他说的。”   钟星惟从洗手间回来时,陈億铭还趴在汤知夏桌上跟他说着话,钟星惟坐回座位,看似盯着书,眼睛却时不时偷偷向后瞟,心里别提什么滋味了,天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只要一靠近汤知夏,他就情不自禁的想抱他,亲近他,像现在这般克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第一周的最后一天,汤知夏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搬东西,钟星惟双手插兜低着头从后门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跟冒失鬼陈億铭撞了个满怀,钟星惟夸张地往后一退,用力拍打着身上,十分嫌弃地说:“眼睛没带?”   陈億铭往门口一站,腿往门框一搭,“我的眼睛是用来看人的,狗之类的东西,看不见。”   钟星惟正烦着,一听他这话二话不说上前拎住他衣领:“换个地方。”   陈億铭甩开他的手,撩了撩头发,“小操场。”   小操场这会儿没人,两人早积怨已久相互看对方不顺眼多时了,陈億铭把校服往地上一甩,勾了勾手,“谁先认输认是孙子,我今天非得打得你满地爬!”   钟星惟把书包挂在旁边双杠上,袖子往上一撸,“别废话,来!”   刚架好架势还没开打,追上来上汤知夏远远地喊:“你们要干什么?”   汤知夏喘着气站在两人中间,“有、有话好好说。”   那两人相互对峙着,还是钟星惟先妥协,把袖子放下来,拿下包挎在肩上,说:“看下汤知夏的份上,这次算了。”   陈億铭不乐意了:“嘿,搞笑了,谁要你看在他面子上,我才是看他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要不是因为你是他喜……”   汤知夏一把上前捂住他的嘴,对钟星惟说:“你先走吧,我等会就来。”   钟星惟没作停留,大步离开。   汤知夏松了口气,放开陈億铭,陈億铭后知知觉:“我操,嘴快了,差点说出来了,不好意思啊同桌,所以说了,你要快点跟他讲清楚,我怕哪天我一嘴快给你捅出来了。”   “我知道了,你也别再打架了,都高二了,能成为同学也是缘分,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汤知夏一直在想要怎么跟钟星惟说,直接说吗?他会把汤知夏当成神经病吧,他们生活的范围内并没见过真实存在的同性恋的存在,汤知夏也是从网上才知道有这个群体的存在。   一直到三月底,正巧4月1周日,姚涵梅一大早差汤知夏去钟家和对街的陈阿姨家送她做的肉丸,陈阿姨一直对他们母子照顾有加,他过去时陈阿姨的女儿递给他递给他一块三明治,“小夏,你来了,快尝尝,我做的,看看味道怎么样。”   “姐,不用了,我吃过了。”   “给姐点面子嘛,你看,我做了很多,见者有份,快吃吧”   汤知夏不疑有他,接过一口咬下去,“唔!咳咳!”   是芥末!夹心里面厚厚的一层芥末!   陈家姐姐在一旁笑弯了脸,“哈哈哈哈,怎么样,好吃吗?”   汤知夏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很……特别。”   “哈哈哈哈,好,实验成功,我带去公司给同事们吃,每年愚人节都是我被人愚,今年终于轮到我了!”   “愚人节?”   “对啊,你们学生间不玩这个吗?今天可以随意开玩笑随意表白,不跟你说了,我赶时间先走啦!”   愚人节,对,今天是愚人节,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忘记了今天是愚人节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成形。   汤知夏过去时,只有钟星惟一人在家,“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万一家里没人呢?”   汤知夏豁出去了,没有任何演练没有任何铺垫的对钟星惟说:“钟星惟,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你。”   钟星惟没回过神,“什么?”   “你没听错,我喜欢你。”汤知夏冲上去对着钟星惟的脸亲了下,“这种喜欢。”   那一刻汤知夏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在爆炸,脑海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全是轰鸣声,终于说出来了,杀人不过头点地。   钟星惟呆在原地,他听见了什么?汤知夏说喜欢他,还未来得及高兴,钟星惟想起前几天无意听冯念春说过的话,她说姚涵梅这辈子就是为汤知夏而活,还说起汤知夏小时候不懂事,有次在学校弄坏了小朋友的笔盒回家不敢说被家长找上门,姚涵梅让汤知夏去道歉,他不肯,姚涵梅觉得没教育好汤知夏差点走了极端,带着汤知夏跳进了湖里,好在湖水不深加上她顿然后悔,两母子才捡了命回来。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喜欢他,他也刚好喜欢你,快回应他,告诉他,你也喜欢他,两情相悦不正是你一相梦寐以求的吗?   另一个声音在说:姚阿姨知道你们在一起,她会是怎样的反应?没人能预料,若是因为你们在一起而伤害到阿姨,汤知夏会自责,伤心,愧疚。   钟星惟克制着自己,做了个以手擦脸的动作,笑道:“你故意的吧?还亲我脸,有口水没?”   汤知夏也笑,笑得没心没肺,“哈哈,我就是故意恶心恶心你,有没有被我吓到?”   “还好。”   “愚人节快乐!”   钟星惟说:“汤知夏,我也喜欢你。”   汤知夏攥紧双手,甲指掐进肉里,“我用过这套你用就不灵了。”   钟星惟看着他逐渐变红的眼睛,看着他垂在身侧紧紧攥住的手心,说:“像我姐喜欢我一样的喜欢,是哥哥喜欢弟弟的喜欢,这句不在愚人节同样适用。”   “我知道了,星惟哥。”   也好,那就做你的弟弟吧。   高考很快来临,商量填志愿那天两家约着一块吃饭,姚涵梅意思让汤知夏跟钟星惟填同一所学校,在她的意识里北京的学校怎么说都比家附近的好,即便没能考上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城市也好,逢年过节来回路上也有个伴,冯念春也是这个意思,钟星惟一早跟汤知夏确认过,汤知夏说会跟他填同一所大学,第二志愿填北京的其他学校。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才知道汤知夏瞒着所有人偷偷改了志愿,改为离家最近的一所学校,姚涵梅一口气没缓上来当即晕了过去,钟星惟站在一旁茫然失措。   去大学前几天汤知夏约钟星惟吃了顿饭,那晚酒喝得有点多,回去的路上,经过那条两边都是柳树的长街,月色刚好,汤知夏压抑已久的感情再次爆发,借着酒意再次向钟星惟表白:“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我的心意?”   钟星惟借着阴影的掩护,摸了摸汤知夏的眼尾,叹息着回答他:“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我们一起旅行,一起唱歌,一起喝酒,我们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你要是喜欢我了,我会离你远远的。”   汤知夏眼角的泪从钟星惟眼角滑落,他向着月亮笑着说:“跟你开个玩笑,别紧张,等你结婚一定要请我当伴郎啊,你大学应该会谈恋爱吧,你一直不找女朋友,我替你着急。”   钟星惟如愿选了他喜欢的设计专业,为了让汤知夏早日放弃对自己的执念,钟星惟一边关注着汤知夏的动向,一边向他汇报他的近况:北京的学校什么都好,就是比老家的冷;有个学姐对我很好,学姐很漂亮,人也很温柔;我谈恋爱了;我分手了;以前我们学校的校花苏敏你认识吗?原来她也在北京……   而汤知夏的日子就相对单调多了,没有读他喜欢的设计专业,而是为了姚涵梅能开心一点报了建筑工程专业,自从高中毕业后,他的生活像进入一层冰箱冷冻格,与钟星惟越来越少的联系成了他那几年唯一的温暖。   姚涵梅在一次病毒性感冒后再次感染病毒,红斑狼疮引发的发热、关节痛、肌肉痛、面部蝶形红斑、口腔溃疡等症状几乎是周时爆发,汤知夏只能日常往返于学校与医院间,他有想过休学照顾母亲,被姚涵梅以死逼迫,坚决不让他退学。   他住在学校,每周要乘车回家照看母亲,学校离得远,母亲又不愿意长期住院,他又不放心,只能这样来回奔波,舍友同学们每个周末的社团活动、自建小团队活动,起初还会邀请他,一次两次被拒绝后再也没有人邀请他参加任何活动,他在学校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越是孤单,对钟星惟的想念越深。   一直到大学毕业,汤知夏进了离家很近的一家小小的工程公司,工作之余就是回家照顾母亲。   他知道钟星惟毕业后跟同学一起合开了一家小小的园林设计工作室,汤知夏把自己仅存的几万块钱全借给他当创业资金,他知道钟星惟不会要家里一分钱,说服他接受汤知夏的帮助只用一句话:不是说好的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吗?兄弟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第43章 撞破   作者有话说:   钟星惟的事业越来越顺,工作也越来越忙,跟汤知夏的联系理所当然的越来越少,而汤知夏却一直处于一种不惊不喜,平庸寻常的状态,他的时间一半分给工作,一半分给母亲。   每次他所负责的项目做到一半,母亲就会住院,似乎成了一种定律,每次眼看要成功的项目到最后关头转手他人,他做着早出晚归偶尔需要加班的工作,好像无欲无求,心里所愿只有母亲生身健康,钟星惟幸福顺遂。   可他依然热爱生活,路边偶尔捡到的一只受伤的小鸟他会拍照片发给钟星惟,种的千日红第一次开花他会第一时间跟钟星惟分享。   毕业后的第二年,钟星惟回了趟家,老同学结婚,汤知夏也去了,所有人都开着玩笑,说你们以前好得穿同一条裤子,现在分隔两地感情怎么也不见淡,钟星惟笑着替汤知夏挡酒,说:好兄弟的感情这辈子都不会淡。   那天汤知夏没敢多喝,他现在已经不用担心喝多会乱说话,是怕钟星惟醉了没人照顾。   第三年,钟星惟的工作室换成了整层办公楼,那年他回老家开办了分公司,在老家买了套房子,看房子的当天是汤知夏陪他去的,售楼小姐介绍房子时,说到“这是主卧,这边是衣帽间,您太太肯定会喜欢,这边是儿童房,将来您的孩子可以住这间”时,汤知夏跑到外头抽了根烟。   钟星惟追出来,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汤知夏说:“这还用学?抽的也不是烟,你不懂的,房子怎么样?”   钟星惟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又不是我买房,你自己的房子你觉得好就好。”   “我习惯了听你意见。”他把公司开回老家,在老家买房都是为了离汤知夏近一点。   汤知夏说:“挺好的,采光好,户型好,小区也相对安静。”   “那就这套了。”   汤知夏继续抽那根烟,他其实并不会抽烟,也不喜欢烟味,只是想借烟散一散心里的郁气,钟星惟接过他手里的烟,掐灭,“别抽了,你根本不会抽烟。”   “你又知道。”   钟星惟搓了搓手指,“你要真想抽,我陪你,来一根。”   “你不是口腔溃疡吗?不要抽了,我也不抽。”   “你又知道?”钟星惟把话还给他。   汤知夏微微叹气,“你只要一上火就突然口腔溃疡,说话语气都能听出来。”   “我妈都听不出来,”钟星惟笑了笑,“也只有你能听出来以,高中时我桌上的那些猕猴桃都是你放的吧?”   “你都不知道是谁放的也吃?”   “就是知道你放的我才吃,每次嘴巴都是破的再吃猕猴桃你知道什么滋味不?你没看到我每次都是当着你面吃的?你这家伙,一点都不会掩饰,总是直愣愣盯着我吃,我想不知道都难。”   刚刚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好像散了点,汤知夏又活了过来,他要结婚就结婚吧,只要还能见到他就好。   钟星惟办完手续又返回北京,房子装修的事托给汤知夏,请了装修公司,汤知夏只需要时不时过去现场看一看进度。   得知钟星惟买了房,姚菡梅也催着汤和夏买房,那年镇上不太平,传闻四起,据说楼美镇附近修了铁路,有辐射,地下水源被污染,供应两个镇的自来水厂的水也受到污染,人吃了易患癌。   社区有人出来辟谣,通过各种实验各种科学辟谣,就是解释不了人们关心的“为什么这几年得癌症的人这么多”的问题,年轻一辈慢慢搬迁了,大部分老人也跟着年轻人走了,只剩小部分舍不得离家的依旧固执的守在楼美。   眼看姚菡梅身体越来越差,她也慢慢相信那些所谓的传闻,姚菡梅以她想搬出去为由,哄骗汤知夏买房,等到了交首付那天,姚菡梅才说那房子是买来留给汤知夏的,她不可能离开下楼美,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下楼美。   汤知夏临时改变了主意,先前看中的那套房不要了,交的押金也不要了,一个冲动跑去钟星惟所在的楼盘订下了他对面的那套房。   没有人知道汤知夏在钟星惟对面买了一间房,并装修成跟他的房子一模一样,他单方面兑现了从前的玩笑时的诺言,瞒着钟星惟买房子买在他对面,那套房子只有姚菡梅去看过,但姚菡梅不知道对面住的是钟星惟。   钟星惟开始了北京福州两边跑的生活,大部分住福州,北京那边上了正轨,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福州这边了,只是跟汤知夏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停留在偶尔见个面吃顿饭的程度,好像找不到太多理由相聚,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约景小高,约林良浩,却不敢约汤知夏。   大概年纪到了一定的时候谁都逃脱不了被催婚的命运,冯念春催不动钟星惟,跑来找汤知夏做说客,那年中秋节,两家人坐在一起,冯念春先起了个头:“你看你姐,孩子都几岁了,你打算单到什么时候?”   汤知夏在冯念春的眼神示意下看向钟星惟,说:“缘分这种事很难说的清,说不定下个月就给您带一个回来,姨,您就别操心了。”   钟星惟盯着汤知夏,“你呢,梅姨不催你?”   姚菡梅身体愈发差了,说话声音不如以前洪亮,“他不用我催,他有正在交往的对象,他自己说的,你们都加油,能一起结婚一起生孩子,以后孩子也有伴。”   汤知夏确实跟姚菡梅这么说过,原话是:妈,别总担心我,你养好身体就行了,我有正在交往的对象,等你好些了,带他来见你。   钟星惟不冷不热地说:“行,过两个月争取带一个回来。”   冯念春那叫一个激动:“你在外边谈了?有喜欢的人了?”   钟星惟看了眼汤知夏,汤知夏正低头喝着汤,淡淡地说:“嗯,有。”   汤知夏的汤勺掉进了碗里,溅出来的汤弄湿了他的眼睛,他轻轻离席,“你们慢慢吃,我去洗个脸。”   洗了个冷水脸,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的面孔,汤知夏抬手抚摸镜子中那人的皱成一团的眉头,可惜他抚平不了镜子里那人的忧伤,那都是汤知夏不为人知的伤痛。   一张纸巾从后面递过来,钟星惟的脸出现在镜子里,“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她对你好吗?”   钟星惟问:“谁?”   “你喜欢的人,她对你好吗?”   “很好,他对我特别好。”   汤知夏接过纸巾,笑道:“那就好,我先出去了。”   钟星惟站在他刚刚站的位置盯着镜子,叹息一声,汤知夏啊汤知夏,该拿你怎么办,忘不掉放下不,又不能拿起,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   春节过完没多久,钟奶奶寿终正寝,钟星惟刚好那天去了北京,慌忙赶回家送奶奶,奶奶是睡梦中走的,他没来得及见奶奶最后一面,守夜的那几晚汤知夏都陪着他,陪着他跪在灵堂,陪着他伤心。   第三晚,钟星惟哑着嗓子对汤知夏说:“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   “乖,听话,你这样奶奶会心疼,已经尽过孝了,回去休息。”   钟星惟送汤知夏到门口,夜里两点,门口灯亮着,汤知夏回头看了眼钟星惟,他看起来很不好,汤知夏上前抱住他,像少年时期那样轻轻摩擦他后背,“想哭你就哭出来,别闷在心里,也别太难受了,奶奶前一晚跟你视频过,让你要照顾好自己,那时奶奶应该已经知道了她要走了,别太伤心。”   “好。”钟星惟靠在他身上,缓缓抬起手回抱着他,两人就这么静静拥抱着站在大门口。   这一些都被刚好起来给他俩煮宵夜的冯念春看见,她站在暗处什么都没说,默默退回房间。   出殡那天汤知夏全程帮忙,各种琐事连着忙了一天一夜,送走奶奶后钟家人送客,汤知夏被冯念春催着上楼休息。   等送走所有客人,冯念春告诉钟星惟,说汤知夏不舒服,在他房间休息,让他上去看看。   钟星惟匆忙上楼,刚经历过奶奶的离世,现在的他脆弱的禁不起一点点风吹草动,汤知夏睡得很沉,他摸了摸汤知夏额头,没发烧,没出汗,想他应该是太累了,没打算叫醒他,坐在床边盯着汤知夏,悄然跟上楼的冯念春在门口看见他的儿子俯身吻了吻汤知夏的额头。   冯念春使劲捂住嘴才没叫出声,姚涵梅正在一楼厨房帮忙做菜,同族的几个婶娘还在一楼聊天,冯念春扶着扶手强撑着下楼,把刚刚看到的一幕强行压在心底,一句话都没提。 第44章 “妈,跟他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宝们,我越写越啰嗦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写就写长了,还有一章回忆杀才结束……   当晚冯念春一夜没睡,她的丈夫睡在她身旁,发出均匀的呼息声,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跟老钟在一起,是她主动追求的老钟。   在她那个年代,知道的人都跨她勇敢,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她足足追了老钟两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老钟是被她感动的加上结婚年纪到了随便找个人结婚,还是真的也喜欢她,她不知道,只知道她追老钟时,老钟身边有一个兄弟,跟他同吃同睡,老钟跟她结婚后,那个兄弟走了,几乎是消失了,再也没跟老钟联系过。   她也有试着问老钟,老钟显得比她还在懵,说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不联系了。   好多年过后,冯念春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那个兄弟酒后吐真言,自爆他是同性恋,喜欢老钟。   自此冯念春心里藏了个疙瘩,她不敢去问自己丈夫,不确定她的丈夫对兄弟喜欢他的事知不知情,更不确定她的丈夫是不是也是同性恋,因为爱她的丈夫,她选择隐忍,如今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儿子身上,冯念春只觉得把刀子在剜他的心。   处理完奶奶后事,钟星惟又赶回北京处理工作,有个项目出了问题,这次冯念春找了个借口跟着过去了,到北京第一件事是嚷着看儿媳妇,钟星惟被她问到不耐烦,只能告诉她:“没有结婚的打算,这辈子都没有。”   “理由,除非你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妈,有些事不一定要理由,不管我结不结婚都是你儿子,都会孝敬你和我爸,你能不能别逼我?”   冯念春用她所有的涵养克制着没说出难听的话,“不行,你是我儿子,我不说传宗接代那套老话,免得你嫌我迂腐,我就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跟你说,我希望我的儿子跟其他人一样,有美满家庭,过幸福的生活,这样你能给我理由吗?如果没有理由,下周起我会安排你相亲。”   “我一个人就不幸福不美满吗?妈,为什么要把你的那套衡量幸福的标准放在我身上,我不能相亲,不要耽误别人。”   冯念春手里的杯子砸在钟星惟脚下,“为什么不能相亲,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理由!”   钟星惟坐在她对面,面对着她的审视,痛苦的抱住脑袋,沉重地开口:“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我喜欢男人算不算理由?你儿子我,性别男,性取向男。”   “是谁?那个人是谁?”冯念春手直抖,她想,如果她的儿子说出的名字是汤知夏的名字,那她该如何,姚菡梅又该如何。   “没有谁,没有那个人,我在高中时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不跟女孩儿谈恋爱不是你们常夸的上进,努力,而是我不喜欢女孩子。”   冯念春的优雅在那一瞬间荡然无存,她头发乱了,脖子上的丝巾扯开了,她把手边所及之物全都往钟星惟身上砸,“我是造了什么孽你要这么报复我?你不说,我来说,是不是因为汤知夏?是不是?”   一直坐在对面没动的钟星惟抬起头:“不是,妈,跟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妈,不要把他扯进来,求你。”   冯念春在北京待了大半个月,每天盯着钟星惟,每晚检查他手机查看他跟汤知夏的聊天记录,确认他们之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他们连聊天都很少,这才带着满腔怨气返回福州。   经过冯念春这么一闹,钟星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汤知夏,至少从不主动联系汤知夏,他怕冯念春会做出对汤知夏不利的事,更怕姚阿姨知道承受不住。   汤知夏更怕从他嘴里听到关于“女朋友”的只言片语,钟星惟不联系他,他更不会直接联系钟星惟,他一直都是处于被动位置的那一方。   一直到三月中,久未更新朋友圈的钟星惟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想念家乡小吃了,汤知夏这才想起来,他家的窗户很久没亮灯了,他大概是要在北京长住了。   那天姚菡梅正好跟邻居周大妈去了寺庙祈福,跟往常一样她们会在隔壁市住一晚,汤知夏带着各式小吃赶往北京,他到嘉翊大厦是下午三点,北京下着小雨,大厦保安问他有没有预约,没有不让进,他打钟星惟电话,本想给他个惊喜,他挂断了,回了条信息说现在不方便,正在开会,等忙完给他回电。   他在初春日寒风料峭的北京等着钟星惟,半小时过去了,他没回电。   汤知夏数完了大厦广场前的地砖,一共2011块,四点半,雨下大了,一个路人指指前面的咖啡厅,说那边可以避雨。   汤知夏摇头,继续在楼下等着,站在屋檐下,他看见一个撑着黄色碎花雨伞的孕妇走上楼,隔着雨雾没看清脸,只觉得有点眼熟。   五点多,他又确认了一遍广场的地砖数,还是2011块,刚数完,他看见一把黄色碎花雨伞出现在大厦门口,视线下移,钟星惟的脸出现在伞下,旁边被他搀扶着的,是先前上楼的孕妇。   隔着雨帘钟星惟也看见了汤知夏,他跑过把汤知夏拉到门口,“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汤知夏笑笑指指一旁边被雨水溅湿的家乡特产,“你不是发朋友圈说想念家乡的特产吗?我正好放假,给你送特产过来,不过被雨淋湿了,我想你也不需要了。”   钟星惟并不高兴:“我想吃也不用你专门送,现在快递这么方便,你是不是傻啊?”   汤知夏还是笑:“我骗你的,我刚好出差,也不是专程送特产,我想跟你借钱。”   雨越来越大,真的好大,雨水从额头滑过眼睫毛,而汤知夏在担心钟星惟的西装被雨淋湿了。   钟星惟皱着的眉头散开,“还好,我以为你真这么傻,借钱你打电话说声就行了,要多少?”   “你才傻,借钱也是逗你的,我还要赶去客户那边,就先走了,”汤知夏向孕妇站的方向望了眼,“你去照顾她吧,下雨天孕妇要格外小心。”   “汤知夏,你听我说……”   “真的要走了,赶车,再见!”   转身逃走的时候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好狼狈啊,太狼狈了。   下着大雨,他在北京的街头等着车,不知道是因为下班高峰期的原因还是下雨的关系,等了很久都没有一辆车停下,疾行而过的一辆车甩了他一身水。   太狼狈了。   钟星惟追着汤知夏跑了几步,没能追上他,他从来不知道汤知夏可以跑这么快,再打他电话一直是“正在通话中”,钟星惟以为他真的有事要处理,又跑回原地把他带来的那些特产拎了回去,一直站在旁边等的苏敏问:“刚刚那是汤知夏吧,上学时一直喜欢跟着你的,听景小高说过。”   “是他。”   “我是不是耽误你事了?要不要再给他打个电话,雨越来越大了。”   钟星惟再拨打了一次,还是没能接通,“他应该有事要处理,晚上再联系他。”   苏敏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等户口的事办好了,请你吃饭。”   钟星惟没告诉苏敏,真正在一直为她办理户口迁移找关系的人是景小高,知道她不会接受景小高的任何帮助,这才托钟星惟出面   当晚还是没能赶回去,汤知夏在北京住了一晚,两百多一晚的酒店,被子很潮湿,隔音也不好,汤知夏想,北京真的不适合他,还好当初没报这边的学校。   汤知夏大病了一场,钟星惟永远都不会知道他那天在北京淋的那场雨有多冷,也永远不会知道有个人的心在那天碎成了多少片,比大厦门口的砖块数还要多。   回去后冯念春不动声色的给汤知夏介绍女朋友,原本她还不确定汤知夏是否也对钟星惟有意,在一次跟姚菡梅一起看汤知夏相册时她确认了,汤知夏喜欢她儿子钟星惟,他的相册里除了极少数一两个同学,其他几乎全是钟星惟的照片,有一张背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从微信聊天记录看,俩孩子还没挑明,这就好办多了,逐个攻破。 第45章 回忆结束   作者有话说:今天这章够长了吧,本想分两章,又怕吊姐妹们胃口,一章发了最后,晚安?   姚菡梅应该是完全不知情,冯念春并不打算让她也跟着担心受怕。   上上周,汤知夏正在上班,接到冯念春电话,说她在商场崴了脚,让他过去接,等他赶到,冯念春正坐在咖啡厅,对面坐着一个姑娘,起初汤知夏还没察觉出意思,直到姑娘问他喜欢什么,他才反应过来,好在姑娘一听他没车没房工资还低先走了,汤知夏松了口气。   可冯念春并没因这次失败而放弃,以各种理由将汤知夏骗到相亲现场,汤知夏进退两难,无意跟钟星惟提了一嘴,说阿姨最近都在帮他介绍女朋友。   钟星惟隔天赶了回来,跟冯念春闹得不欢而散,钟星惟态度强硬,让她不要插手汤知夏的生活,冯念春气得不行,知道给汤知夏介绍女朋友的路行不通,也就懒得再折腾了。   六月,恰逢钟父六十大寿,冯念春提议为他举办寿宴,原本钟父不同意,老母亲过世才几个月,这么大张旗鼓的办寿宴显得不孝,冯念春说不大办,只是请几个亲戚朋友聚一聚。   钟父说她性子急:“这还不到五月,你就操起六月的心了,过个生日一家人吃个饭就行了,孩子们忙,能回就回,不能回别折腾。”   冯念春有苦难言,有算盘不能打给老钟听,“你别管,安心当你的寿星公吧。”   周末,冯念春到家里看望姚菡梅,汤知夏在打扫卫生,他这段时间住妈妈这边多,偶尔才回新房子那边睡个一晚两晚。两位妈妈的话题总离不开孩子,冯念春指着手机屏幕里的一张女孩照片,对姚菡梅说:“这是那孩子照片,我们作家长的满不满意不重要,星惟喜欢就行了。”   姚菡梅夸道:“呦,长得真标致,一脸福气相,看照片就跟星惟很般配,冯姐好福气啊!”   汤知夏她们身后修剪花枝,一盆茶花枝叶被他修去一大半,他跟家里公开了吗?也好,早该找了。   冯念春笑着喊汤知夏:“小夏啊,要不要看看你嫂子照片,你哥还没跟你说吧,他那个人,什么事都不愿意跟家里讲。”   “姨,你们看吧,我这手脏着呢。”   不想看,不敢看。   姚菡梅羡慕地说:“什么时候带回家,我也去瞅瞅凑个热闹。”   “快了快了,下月家里办喜事,到时你一定要去,小夏也要去。”   汤知夏迟钝的应了声“好”。   月底,冯念春把叫知夏叫出去,说是有事请他帮忙,汤知夏不好推脱,开着刚买没多久的车去接她。   在车上,冯念春才说让汤知夏陪她去给钟星惟买西装,下月宴会穿,并当着汤知夏的面给钟星惟打电话:“儿子啊,我现在跟小夏一起呢,去给你选宴会要穿的西装,你们年轻人的审美我不懂,你喜欢什么样的,跟小夏说,小夏在我身边。”   钟星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知夏,你别理我妈,她就会使唤你。”   汤知夏强压着心头苦涩,“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忙,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颜色?”   “那你看着选吧,我这边在开会。”   汤知夏还有句话没说,他想说祝你和她幸福,阿姨在,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冯念春一路都在说钟星惟跟女朋友是如何如何相配,女朋友已经怀孕了,等他们生的孩子,她会帮着去北京带,汤知夏想起上月在北京看到的孕妇,脑袋一阵一阵抽着痛。   选西装时汤知夏很用心,他想,即便不能跟他在一起,看着他穿着自己帮他选的礼服也是好的,好像喜欢他已经成为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跟他无关,不需要回应,也不需要他知道,只是单纯的想把他放在心上,就像在他对面买了房子,又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总在楼下望着他的窗户,等他关灯了才回家,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那颗燥动的心捂住。   六月初二是个好日子,钟家喜宴,因家里老家刚过世没多久,不宜大操大办,没有下请柬,都是电话邀请,冯念春在电话里跟姚菡梅也没说清楚,只是指定六月初二让他们两母子一定要去兴满楼参加喜宴。   挂断电话姚菡梅念叨:“冯姐家规矩多,大概是老太太走还没满一年,喜事不能张扬,不能下请柬,连具体什么事也没说清楚,我这身体不好,近几个月她也忙,走动也少,唉,也没能帮上忙。”   汤知夏低低的应了声,“是星惟哥的订婚宴。”   姚菡梅愣了愣,没说话,摸了下儿子头顶,像小时候那样。   汤知夏觉得这一年他命里带劫,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姚菡梅意外离世了。   那天汤知夏跟妈妈约好了六点回老房子吃饭,路上正好碰到一个迷路的老人,他耽误了一点时间,用老人衣领下缝着的号码给老人家人打电话,家人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会儿老人,免得他又走丢了。   汤知夏给母亲打个了电话,告诉她会晚去半个小时,意外就发生在这半小时间,她从二楼下来开门口灯时摔了一跤,等汤知夏赶回家时只看见倒在地上的姚菡梅,那一摔摔断一根肋骨,肋骨骨折断端向内移位刺破胸膜,她的体质本就与正常人不同,当晚手术后被送进ICU。   钟星惟连夜赶了回来,在医院走廊找到汤知夏,汤知夏没有流泪,只是缩成一团靠着墙坐在地上,钟星惟脱下衣服披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给他温度:“汤知夏,别害怕,我会陪你。”   在ICU的第四天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汤知夏拒绝签字,像听不到医生说的话,喃道:“几点了?我得回家煮汤了,今天煮鱼汤,妈喜欢喝鱼汤。”   钟星惟把汤知夏拉到外面,抱着他:“不要这样,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进去看看阿姨吧。”   姚菡梅身上插满管子,一旁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汤知夏握着她的手,小声问:“妈,疼不?”   姚菡梅虚弱地摇头,缓缓抬手摸了下汤知夏的脸:“不疼了,你爸要来接我了,你长大了,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饭要吃,冷了添衣,热了打扇,不用我教了吧?”   汤知夏喉咙哽住:“我还要你照顾,有你在我才不会冷。”   姚菡梅眼里含着不舍:“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星惟是个好孩子,你钟伯伯钟伯母就他一个儿子,他注定是要结婚生子的,就算他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子,那也是因为别的原因,决不能是因为你汤知夏,汤文知的儿子要一辈子光明磊落,不背任何骂名,妈妈希望你将来也有幸福的家庭,没有的话,妈妈也看不见了,那妈妈希望你平安健康的渡过一生,走你该走的路,哪条路顺走哪条路。”   汤知夏泣不成声,看着妈妈在他面前闭上眼……   丧事从简也是姚菡梅的意思,她这个人一生低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冯念春在丧礼后抱着汤知夏哭,她说:“做我儿子吧,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钟星惟站在汤知夏身后陪着他流泪,晚上汤知夏终于支撑不住睡着了,钟星惟将他揽到怀里轻轻抱着他,抱了一整夜。   冯念春在门口站了好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钟星惟是被冯念春催着回北京的,“你都在知夏家待了七八天了,公司的事不用你管吗?知夏这边有我照顾,你回北京吧。”   “过几天再说。”   “他都没事了,你还留下来干什么?你最近在老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钟星惟无言以对,这几天汤知夏确实看起来与从前无异,好像姚阿姨只是出了趟远门,汤知夏在送走她后很快恢复如常,照常浇花,照常吃饭,照常睡觉。   晚饭时汤知夏主动提起:“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事,明天我也要去公司了,你回去吧。”   “那好,有事给我电话。”   “好。”   当晚送走钟星惟,汤知夏立刻跑回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吐完在阳台坐了一整晚。   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叫他傻孩子了,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酸豆角炒饭了,也没不会有人在他生病时为他煮上一碗蛋酒茶了。   他没有妈妈了。   时间是怎么过到六月初一的,汤知夏完全不知道,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路线,每天一个人,白天上班,晚上回到楼美的老房子对着墙上的照片说话,有时他记得他明明是在老房子睡觉的,醒来却在新房那边,后来严重到每天睡觉要前靠药物入眠,日子过不过,时间走不走好像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每晚睡前的药从两片加到四片,汤知夏越来越麻木也越来越害怕黑夜,从前难过时想想钟星惟,现在连他都不敢想,这个世界人这么多,每天晚上汤知夏觉得他是最多余的那一个,一到白天又好像没事人一样。   还是晚上接到冯念春电话才想起明天是钟家办宴席的日子。   钟星惟在钟父生日前一天夜里赶回福州,给汤知夏打电话,汤知夏没听,想他应该是睡了,反正明天也能见面,便没继续打。   第二天一早钟星惟手机被冯念春借了过去,说是要给花店打电话,她的手机坏了,钟星惟不疑有他,随手解了密码递给冯念春。   汤知夏刚起床,微信提示音响起,是钟星惟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女孩照片,和一行字:介绍下,你嫂子。   汤知夏没回信息,也没注意看先生,以最快的速度删除了照片。   收起手机戴着耳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他觉得他生病了,发烧,头痛,起身吞了两片退烧药,又躺了回去。   天气不好,出门时天灰蒙蒙的,到了现场,远远看着钟星惟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汤知夏退到一旁看着他穿着他选的西装忙碌着,钟星惟看见他,过去打招呼:“怎么才来,你先去坐着,我忙完过去找你。”   结果一直忙到宴席快结束钟星惟都没能脱开身,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他那几个舅舅、表兄弟一改常态拉着他劝酒,就连二舅那个离婚后跟着妈妈改嫁的表妹也来了,表妹全程粘着他问东问西,有好几次钟星惟视线跟汤知夏相撞,想过去他那桌,都被舅舅们拉了回去。   汤知夏跟一群他不熟悉的人坐一桌,这桌有些是钟伯父的同事,有些是同事的孩子,汤知夏坐哪都无所谓,坐哪里都能看到他眼里的主角。   面前的酒杯从开席到现在还是满的,汤知夏不想喝酒,怕醉了乱说话,把感冒药放在面前挡酒:“吃药了,不能喝,你们尽兴。”   等到宴席结束已经快三点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的士车不好等,有几个长辈喝醉了需要人送,汤知夏自告奋勇接过任务,先送钟星惟大舅回家。   雨越下越大,送完大舅又往酒店赶,赶回去接其他客人,行至领航高架,汤知夏在即将拐下高架时,与他并向行驶的一辆货车前轮打滑即将失控,汤知睡吃了感冒药加上精神不济预判错误,猛向左打方向盘,一切发生太快了,汤知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撞击,接着身体被抛起,又被安全气囊弹回去,最后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钟星惟喝得有点多,但还不至于醉到不清醒的地步,把几个舅舅送上车坐在大厅等汤知夏,等了好久没见他回,给他打电话提示关机,冯念春说:“他应该是自己先回家了,你也别等了,就算他回来看见我们都走了也知道回家,快搭把手把你爸扶回家。”   “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等他回来再回去,隔壁开间房间你先扶爸上去休息。”   又等了半小时,正准备出去找,等来一通电话,是交警大队的来电,那边官方式的问话落在钟星惟耳朵里引起一阵心悸:“是汤知夏家属吗?我们是XX交警大队,在……路段……车祸……请家属到XX医院……”   钟星惟站在原地愣着,不相信似的拿着手机通话记录给门口的保安看:“这是交警大队电话吗?是吗?”   “先生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需要给你倒杯水吗?”   钟星惟又问:“这是交警大队电话吗?”   “我不知道啊,我没接过交警大队电话……”   钟星惟抖着手在门口打了辆车奔向医院,医生说汤知夏脑部受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钟星惟站在病房外还是觉得不真实,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笑着叫他哥,跟他说他送完客人就回来接他,怎么就躺在医院了?   处理完医院的缴费单,前往交警大队了解事发过程,监控显示是他自己拼命往外打方向盘冲出栏杆外,大货车司机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说看得一清二楚,旁边那辆小车司机就像是突然不想活了,猛向栏杆外冲,分明是冲着自杀去的。   交警问钟星惟汤知夏是否有自杀倾向,钟星惟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他只看见汤知夏若无其事的表面,只看见汤知夏想让他看见的一面。   钟星惟拿回了汤知夏的手机,手机屏碎了一半,交警查看过,没什么异常,让他签字后领了回去。   钟星惟打开手机,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他的,汤知夏给他的备注是“哥”,微信置顶也是他,备注是一个“。”,相册里几乎全是他的照片,不知道他都是什么时候偷偷拍下的,吃饭的,走路的,打电话的,开车的,多数是背影照,唯一的一张合影,是钟星惟靠在KTV包间的沙发睡着了,汤知夏坐在他身边拍了张合张自拍。   备忘录里记着一张一张记事签,“我喜欢钟星惟,只有星星知道”,“我该怎么告诉你我喜欢他”,“其实没关系啊,我喜欢你跟你没关系,你快乐就够了”,“你有女朋友了,真好”,“我想祝你幸福,但我心太痛了,没能把祝福说出口,原来我终究是小气的”……   从底下往上看,翻到最上面,是三个月前的几张,“我很想你”、“憋着”、“我想见你”、“忍住”。   钟星惟眼前一片模糊,不管怎么擦眼睛,屏幕都是模糊的。   原来在受相思苦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是他太懦弱,若是那年愚人节他不装傻大方承认他也喜欢汤知夏,结局会不会更好。   回到医院,护士把汤知夏换下来的衣物交给钟星惟,在他的外套口袋翻出一张各片:心理健康诊室唐磊。   他找到唐磊,唐磊只是告诉他,汤知夏在很早之前就在他那里进行过心理疏导,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具体细节当然不可能透露给钟星惟,只是在电话最后,他提醒钟星惟:如果钟先生有什么困惑,可以随时找我。   耳旁水声越来越急,眼见着泳池底部泡泡极速上升,汤知夏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推钟星惟,钟星惟伸手拉住他,用力一蹬腿,带着他浮出水面。   两人不停的喘着气,汤知夏一掌拍到钟星惟胸口,“你疯了?我只是想、想潜水,要死我早死了。”   钟星惟上前抱住他,“我是疯了,早疯了。” 第46章 人生中不只是只有爱情   作者有话说:   汤知夏被钟星惟带回901室,就连洗澡都守在他门口,汤知夏没力气跟他争辩,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盯着我,我真的想死的话你是盯不住的。”   钟星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待两人都换好衣服坐到沙发上,汤知夏说:“我们聊聊吧。”   “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钟星惟说:“高三那年,也许更早,早到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你还记得我们在大剧院门口吗?我那时追到了你家楼下,早知道会是今天这种结果,我宁愿折寿十年,换我那天勇敢一点,冲去你家向你表白。”   汤知夏不知道有这一遭,愣了几秒,又问:“那现在还喜欢吗?”   “喜欢。”   汤知夏笑着偏了下头,“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大概是因为那份喜欢压抑得太久了,以前我经常会幻想,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该有多好,我们可以一起躺在草地看星星,一起骑车追风筝,可当我听到你说你也喜欢我的那一刻,我居然没感觉到任何欢喜,只觉得悲凉。”   暗恋是没有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踏实感,一旦挑明了,汤知夏觉得他像是站在悬崖边,前方和脚下都是虚的,他早已习惯了追逐在钟星惟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告诉他钟星惟也跟他一样喜欢了他很多年,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转化为怨念,那些错失的几千个日日夜夜化为一丝一缕的怨恨侵蚀着汤知夏的心,期待太久,得到又不敢要了。   或许,他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不是这样,你只是一时没办法消化太多,知夏,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你已经照顾我很久了,就让我一直当你弟弟吧,我想过得轻松点。”   钟星惟走到阳台,在阳台站了好久,他想起唐磊说的话,汤知夏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度缺乏全安感的状态,对他来说钟星惟确实是以一种高姿态自带怜悯的心态留在他身边的,他敏感,脆弱,这时候逼他显然不是什么好方法。   见他久久不转身,汤知夏对着他的背影说:“我回去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好,早点睡。”   隔天一早钟星惟敲对面的门,久久无人应答,用密码进门,汤知夏人不在,打他电话先是响了一声,被他挂断,接着一条短信过来:“我打算暂时离开福州,就当给我自己放个假,勿找,勿念。”   钟星惟去他公司找邱凌,邱凌说他前两天辞职了,自汤知夏出事,他负责的项目邱凌全权接手,那次在钟星惟加通宵,就是一个突然更改数据的加急项目,邱凌说工资今天转给他了,他给邱凌打了通电话,说是要出门一段时间,等回来请邱凌吃饭。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   钟星惟跟邱凌在茶馆坐了很久,两人心平气和的聊关于汤知夏的事,邱凌告诉钟星惟,汤知夏在招投标行业属于佼佼者,去年计划自立门户,路都探好了,公司都注册好了,办公室也看好地方了,万事具备只差选个好日子了,他母亲突然病情加重,他只能放下公司去医院照顾母亲。   还说他曾说过,他原本想学的是设计,他母亲希望他学建筑工程,认为建筑行业毕业后更吃香,毕业后先是进了一家建筑公司,促使他跳槽换行业的原因是他一个朋友,开了一家园林设计公司,经常需要参加政府投标,为了朋友他跳槽去了招投标公司。   钟星惟想起初创工作室时,他带着自制投标文件参加政府公开招标,因不熟悉流程和评分规则,前几次都未中标,唯一一次接近中标,却又因为材料不齐而废标,那时的他沮丧的向汤知夏诉苦,开着玩笑说要是你能帮我就好了。   当时汤知夏说什么?好像是说以后我肯定能帮上你。   钟星惟回福州后的第一个项目便是由汤知夏帮忙制作投标文件一举中标的。   原来他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与邱凌分别,他又去找了陈億铭,陈億铭语气带着刺:“你不是说会照顾好他?怎么?人不见了?你要是真的对他好他会离开吗?”   “我是来恳求你的,请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他现在不喜欢你了,我相信他不喜欢你会过的更好。”   汤知夏几经辗转,从火车、飞机、大巴到步行,终于到达了西藏,在西藏纯净,温暖平和的阳光之中,再次想起钟星惟,他已经能很平静的去面对那段被他以朋友的名义藏了多年的爱恋了。   他在布达拉宫前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他在大昭寺门前朝拜,所求只是希望所有人平安,没有像十九岁时在庙里求钟星惟能懂他的心意。   在去往纳木错的路上,随处可见迎风飘扬的风马旗,听当地人讲,风马旗是沟通神灵的御风使者,能使人的精神世界与神灵沟通,使过往众生得到神灵保佑,他在那里闭着眼迎着风,听到姚涵梅的声音,她说:“我的孩子,你要平安健康。”   在西藏的每隔一天,他都要把当天的行程和心情写成文字发给唐磊,这是他跟唐磊的约定。   原本唐磊作为他的心理医生,不支持他在当前状态下一个人前往西藏,汤知夏坚持,唐磊便跟他定下了每隔一天报行程的约定,汤知夏明白他的担心,隔天报一次平安。   钟星惟每天打一次唐磊电话,询问前一天汤知夏的动向,汤知夏不肯接他的电话,也不回他信息,只能求助唐磊,唐磊也不多说,每次只回两个字:“安好。”   在西藏的第二十三天,汤知夏那部旧手机开机了,钟星惟的信息如潮般涌了进来,没有问他去了哪里,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也没问他在干什么,而是每天发他自己的动向。   钟星惟去了新城中学后面的榕树下,在汤知夏曾坐过的地方坐着仰头拍下榕树树冠,拍完发给汤知夏,告诉他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像晴天白日里的星星,随着风摇晃着树叶一闪一闪的。   他去了下楼美,在那间老书屋前跟老爷子下着象棋,他说他输了,老爷子又念起汤知夏了,老爷子说只有汤知夏能赢他。   去了那家十几年没有装修过的快餐店,他说味道没变,只是瘦叔变肥叔了,阿姐变阿姨了,还有,涨价了。   汤知夏笑着往下滑,最后一张照片是一棵老槐树,那棵新城中学不见了的老槐树出现在了钟星惟的照片里,他说槐树又开花了,很香。   像是分开很久,又像是没有分开过,他给钟星惟回了一张照片,瓦蓝的天空下望不到边的绿,羊群像是云朵点缀在草原上。   钟星惟没回信息。   汤知夏一身轻松。   第二十五天,汤知夏向民宿老板道别,风景总是看不够,或许下一站更美好。   刚走出民宿,正站在路边等摩的,前方一辆摩的载着一个包着头巾的人停在路边,汤知夏刚想招手,听见有人唤他:“汤知夏!”   站在路边拎着的包的人扯下头巾摘下墨镜,是近一个月没见的钟星惟。   钟星惟站在离他大概50米处,看着完全变了样的汤知夏,他的头发剪短了,皮肤晒黑了,可钟星惟就是能一眼认出他。   “汤知夏!”   汤知夏等着他跑过来,“你怎么找来的?”   “你发给我的那张羊群照片,左下角有一个招牌,上面有民宿的名字。”   剩下的不用说也知道,他照着民宿找了过来。   “要是我不在这里你不是白跑了?”   “不会白跑,来看看你看过的天空和草原也好,汤知夏,要抱一下吗?”   汤知夏站着没动,“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我们还是朋友。”   汤知夏上前轻轻抱了下他,“只能是朋友。”   返程的计划随着钟星惟的到来被打断,民宿阿姨见他俩回来,笑着端来酥油茶,“有朋友来了?房间还是要先前那间?”   “阿姨,我还要先前那间,再帮他准备一间。”   草原的星空很低,汤知夏带着钟星惟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你知道吗?我有段时间我一直把你视作天上的星星,我只是想看着星星,并不想摘下他,后来养成一种习惯,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并不想参于你的生活,自从这次生病后我想了很多,也看开了很多,现在的我过得很好,无牵无挂。”   “汤知夏,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希望你过的快乐。”   汤知夏“嗯”了声,“没来西藏前,他们都说来了一躺西藏等于脱胎换骨重活一次,这一路我见到了失去孩子痛苦不堪的母亲,见到母亲离世不敢面对孤独的儿子,还有失去爱情的男男女女,好像每个人都来拯救自己,这条路,是自己救赎自己的路。”   “那你呢,汤知夏,你想拯救你自己吗?”   汤知夏说:“没有,我来之前什么都没想,只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散散心。”   钟星惟扭头望着他,“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帮,需要我做什么?”   汤知夏双手枕于脑后,想,我又何必为难他,于是他压下心底话,说:“帮我拍照张吧。”   他坐起身,笑着对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那笑容晃得钟星惟眼睛痛,心痛。   又陪钟星惟在西藏待了一周,两人一周返程。   返程的飞机上,望着窗外机翼划破云层,将云海分为两半,汤知夏想,唐医生的“戒断疗法”对他真的很有效,他爱钟星惟成瘾,比烟瘾毒瘾更甚,爱得没有自我,爱得痛苦不堪,想要找回自我,首先要戒断这份爱。   汤知夏搬回了下楼美老房子,又重新开始找办公室,人总不能一直颓下去,总得找到人生的价值,人生不只是只有爱情,还有事业,朋友,鲜花,和明天早上要吃的早餐。   他的人生中也可以没有钟星惟。 第47章 一年后的再见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后面基本是甜的了……   钟星惟翻着日历,9月30了,距离他上一次见汤知夏,已经是429天之前的事了,确切的说,是汤知夏单方面没见过他,他有远远看过汤知夏无数次。   那是从西藏回来后的一周,返程路上汤知夏表现的与平常无异,回来后的一周钟星惟去下楼美找汤知夏,汤知夏给他煮了碗面,告诉他,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钟星惟问他们还能经常见面吗?   汤知夏笑着说当然可以,我们永远是朋友。   可他们都明白,他们不可能像没挑明心意前那样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了,只是谁都没说破,一个不忍,一个不想。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钟星惟从西藏回来后,面对着冯念春的再次催婚,直接当着全家人的面出柜了,直言这辈子不可能跟女人结婚,无心也无力。   当时钟父喝多了几杯,他向来把孩子当朋友,没半点长辈架子,带着醉意问:“无心无力是什么意思?现在医学发达,不要讳疾忌医,去医院检查检查。”   冯念春最怕的就是家人知道钟星惟性取向的事,她一个人瞒的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见状赶紧扯开话题:“别听你儿子胡扯,他就是还没玩够,等遇到他喜欢的姑娘就不会了。”   钟星惟一股气憋了很久了,当下口无遮拦:“无心也无力的意思就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什么?什么意思?”钟父问。   钟星惟豁出去了,深吸了口气,“我喜欢男人,爸,我是个同性恋。”   当时姐姐姐夫一家也在,姐姐当场呆住,姐夫还以为他开玩笑,大笑着说:“现在人都喜欢这样开玩笑,我们公司那几个哥们儿也是,见着女孩儿一句荤话不敢讲,对着男士动手动脚。”   钟星惟又补刀:“姐夫,不是开玩笑,我是个同性恋,有喜欢的人了。”   冯念春冲着钟星惟喝道:“你胡闹能不能看看场合?”   钟父似乎是明白了:“儿子,你跟爸说说,你喜欢男……你喜欢同性,是认真的吗?”   钟星惟有些惭愧了,他没有想要伤害父亲的意思,可话都说出去了,收也收不回来了,他说是,喜欢男人很久了。   钟父沉默了许久,才说:“这不是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自己也控制不了,儿子,你怎么不早说?”   冯念春当下疯了,站起身指着钟父鼻子:“老钟,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什么没办法的事,明明就能改,只要是人都有办法纠正,只是时间问题心态问题,你怎么能这么纵容孩子?”   钟父劝她:“这不是纵容,这是实事求是,这要能治,世界上早没同性恋了,你没看新闻吗?新闻家长为了这种事逼孩子走向极端的事还少吗?”   冯念春一改往日端庄,变得歇斯底里,一拍桌子:“行,你只做好人,这些年你从来没管过两个孩子,成绩好就是你的功劳,教育的不好的地方就是我这个当妈的错,那我问你,你儿子喜欢男人,是不是也是跟你学的?”   “你这又是胡说什么,当着孩子的面……”   冯念春尖叫着打断他:“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你敢说你跟你的好哥们没相好过?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跟你的好哥们也成了你嘴里说的同性恋吧?”   钟父的酒杯滚落在地,人跟着顺着椅子滑下去,捂着胸口喘不上气:“你、你、你这是……”   混乱中钟星惟极力保持着冷静拨打了医院急救电话,去了医生,钟父被诊断为酒后突发脑溢血,导致血管破裂陷入昏迷,幸好抢救及时保住一条命。   全家人等了一晚上,人终于醒了,却是半植物人状态,胸腔部分以上能动,其他部位完全使不上力。   当天钟星惟便带着钟父前往外国做康复,冯念春跟了过去,她那句纯属无心之过,那根横在她心底的刺时不时扎一扎她,一不小心被她挑到明面上来说了,懊悔不已,但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汤知夏,她像疯了一样阻止钟星惟见汤知夏,联系也不行,甚至不能听到“汤知夏”三个字。   那段时间很难,钟父做了好几次脑部手术,冯念春整个人在紧张的气氛中变得极端可怕,一有不痛快就想打电话责骂汤知夏,为了保护汤知夏,钟星惟向她保证,保证父亲病好前不跟汤知夏联系,只希望冯念春能放过汤知夏,放过她自己。   钟父的病医药能医,冯念春的是心病,时时折磨着她自己,也折磨钟星惟。   钟父在国外做了一年康复训练,今年年中才见好转,到现在基本能自理,钟星惟带着他们回了福州,回来第一件事,跑到下楼美汤知夏家门口望着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后来钟星惟出国,出国的原因没有告诉任何人,老钟要面子,不喜欢听人惋惜安慰的声音,索性提前办理退休,跟朋友们说去帮女儿带小外甥,钟星惟走的急,也没来得及去跟汤知夏道别,只是发了条信息告诉他,他出国了,不知道多久回来。   不想告诉汤知夏实情,怕他知道真相自责,他一向对钟家人敬重,要是知道钟家的变故因他而起,他会比任何人更自责。   汤知夏比之前稍稍胖了一点,整个人精神也好了很多。   钟星惟等着他浇完花进屋关了门,才敢走近,透过铁门望进去,院子里除了原先阿姨留下的花,其余全是多肉。   那些曾经钟星惟为了转移他注意定托他照顾的多肉,一年前钟星惟问过汤知夏,多肉还要不要,汤知夏说不要,让他扔了。   没想到汤知夏去他的房子把多肉搬了回来,那是不是说明他还喜欢他?   还在纠结要不要打招呼时,汤知夏家的灯灭了,还是没打扰他,钟星惟又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当晚,钟星惟约了景小高和林良浩子出来喝酒,景小高捶了钟星惟两拳:“太不够意思了吧?叔叔这么大的事居然连我们也瞒着。”   钟星惟先前只说在国外开展业务   “我爸那人你们也知道,最忌讳家事外扬,那段时间他连我姐我外甥都不想见,怕人看见他躺在床上流口水不能动的样子,而且我妈你们也知道。”   “理解,我意思是你一个人扛太难了,告诉我们多少能出点力。”   “谢了。”   “叔叔现在怎么样?”林良浩问。   “还好,腿留下点后遗症,走路不如之前稳当。”   又闲聊了几句,景小高突然来了句:“你回来的事汤知夏知道吗?”   钟星惟一愣,“应该不知道。”   “你走后那段时间他找了你很久,把我们这些老同学都找出来问了一圈,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当时走的急,没跟他说,说了怕他难受。”   毕竟当时的情况复杂,汤知夏也被牵连了进去,冯念春只要听到汤知夏的名字就会发疯,钟星惟一个人在应付几头,只能瞒着汤知夏。   景小高说:“你不是让我去帮你把屋里把水电检查一遍吗?在楼道碰到汤知夏,你猜他在干什么?”   “干什么?”这话是林良浩问的。   景小高卖了个关子,喝了口酒才说:“他进你房子给你养的那些个花花草草浇水,当时我以为你是叫他去的,后来我仔细一折磨,不对啊,你叫他去浇水,顺便喊他关下水电不是更好吗?肯定是他自个儿去的。”   钟星惟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内心早已如沸腾的开水,“我要正式开始追汤知夏。”   “你不是一直在追?你搞什么?”   “不是说你们一直没联系吗?还怎么追?”   钟星惟没理会他俩,“没试过怎么知道,只要他心里还有我就一定有机会,我赌他心里有我。”   从前顾忌太多,顾忌奶奶,顾忌姚阿姨,顾忌父母,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决心。   去国外的半年后,父亲有次突然半夜呕吐,赶紧连夜将父亲送往医院,到了医院医生要看父亲先前的病历,要查看病人既往史,个人史,过敏史,家族史等等,病历一直在冯念春包里,偏偏那天她换了包,病历没带,钟星惟只好又往住处赶,回去取病历,开车太急,迎面与一辆车相撞,撞到头的瞬间钟星惟眼前一黑,那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那一刻,他想,汤知夏,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遗憾?我肯定是带着遗憾走的,早知道死也不要推开你。   好在没什么大事,只是冲击力太强,轻微脑震荡,短暂失去意识,还有前挡风玻璃震碎的碎片划破手臂,其他无大碍。   病历取了,父亲没事了,钟星惟好多天没睡着,想,汤知夏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他会不会已经有了新的朋友?   回国的第二天钟星惟去找了唐磊,唐磊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看见钟星惟也不惊讶,冲了杯茶给他,不等钟星惟开口,他先说:“知道你要问什么,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我能告诉你的是,他在一年前开始试着减药量,半年前彻底停药了。”   “唐医生,那他是彻底好了吗?”   “据我的观测,没完全好,但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他想给我看的一面是我下结论他好了,就当鼓励他,我顺着他的意让他停药了。”   “那唐医生,我现在该怎么做?”   唐磊瞥了他一眼,“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应该怎么做,而不是问我,我是心理医生没错,我医不了正常人。”   钟星惟沉默了少时,起身跟唐医生告别,“唐医生,谢谢。” 第48章 扯坏了衣服要负责   作者有话说:   10月1日,国庆节,举国欢庆,全国人民坐在电视前观看国庆大阅兵,邻居家电视直播的声音传进汤知夏家,汤知夏也起身打开电视,母亲的照片正对着电视,往年大阅兵她一定会坐在电视机前守着看,希望她能在天上看到这令全世界瞩目的盛况。   汤知夏昨夜没睡好,睡前忘记点蚊香,整晚都在受蚊子叮扰,又懒得起身点蚊香,他睡眠浅,半夜若是爬起来一次,后半夜几乎是不可能再入眠,就这么懒着熬到天亮。有空调不敢开,每次一开鼻子都难受。   十点半,汤知夏接到陈億铭电话,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去帮手一天,实在是人手不够。陈億铭的婚庆公司开了差不多一年,正是积累人气打口碑战的时候,正巧今天没事,汤知夏想都没想,应了下来,阅兵只能等晚上看重播了。   到达婚礼酒店汤知夏才知道今天的婚礼是cosplay主题婚礼,汤知夏着着现场身着海豚玩偶服、水母玩偶服、热带鱼服的工作人员们一脸懵,陈億铭今天去了另一场婚礼现场,他的助手小庄解释道:“听说新娘子是个水族馆狂热者,新郎为了给新娘一个别开生面的婚礼,特意请人策化了这场全是海底生物的婚礼,你看,就连酒店工作人员都绑着小鱼尾巴,哦,对了,宾客们不用,兵客们只用穿着海滩休闲服即可。”   “小鱼尾巴我理解,那条长长黑色是什么?海带么,还有那个,像刺猬的,是海胆?那个顶着一头干树杈的又是什么?”   小庄一脸你懂的表情:“看来装扮得很成功,你都猜对了,没错,那个大树杈子就是珊瑚。”   汤知夏:“……”   长见识了。   另一位工作人员小李头顶着个巨大的八爪鱼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新娘伴娘都穿比基尼哦。”   汤知夏干笑两声,又听小李抱怨这里人为什么总喜欢选在五一、十一这些节日结婚,搞得他们永远在节日加班。   小庄拿过一套衣服塞给汤知夏,一套海龟公仔服,巨大的龟壳,还带着尾巴,汤知夏胡乱套在身上,小庄看了眼:“裤脚有点长,只剩这一套了,将就穿吧。”   何止有点长,是长过头了,裤脚挽了三层像猪肠子一样挂在脚腕上方,汤知夏耸耸肩去干活了,期间陈億铭打了个电话问他累不累,他回不累,还挺有意思的。   陈億铭有他的考量,他希望汤知夏能多接触一些新鲜的人和事,不要总闷在一个地方,他的团队都是活力满满的年轻人,相处起来都很舒服,汤知夏应该多跟他们接触。   晚上六点,新郎家人先行到场,新郎父母黑沉着脸,一会儿要求换顶灯,一会儿要求换主背影颜色,现场再次陷入混乱,小庄忙着给新郎打电话让其与父母沟通。汤知夏忙着帮布置了大半天,到现在没吃东西,小李偷偷塞给他一盒点心:“小夏哥,吃点东西。”   “哪来的?”   “我们公司经常在这家酒店帮人布置婚礼,跟这里服务员混熟了,刚服务员拿给我的,抓紧时间吃点,晚上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先垫垫肚子。”   汤知夏打开盖子,一股浓郁榴莲味儿扑鼻而来,小李打开另一盒,两盒一样,小李看了看,“榴莲酥,韭菜虾饺,绿茶饼,挺好,就是味儿大。”   才拈起一个还没来得及送进口,那边有人在唤汤知夏,汤知夏赶紧把点心倒食品袋往布偶服里一揣,小跑着过去帮忙,待会儿偷摸着找机会慢慢吃。   婚礼开始,汤知夏的任务是在新娘子上台时按下机放气球的机关按键,舞台顶和两侧布满气球,气球中装满花瓣,按键落下,气球爆开,花瓣便会洒满舞台。   音乐响起,马上到新娘子上台环节了,汤知夏打起精神站到按键边,等新娘子走到聚光灯下他按下按键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就在所有人把目光投向新娘子时,一个小男孩跑上舞台,谁也没看清他手里拿着什么,只见他小跑着上台,挨个扎爆气球,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汤知夏吓得手一抖顺势按下按键,头顶巨大的气球爆破,新娘子吓得后退几步跌下舞台台阶,伴娘跟着跌倒一片,小孩子家长冲上台拎起小孩猛打屁股,关键时刻灯控还切错了灯,现场一片黑暗一片混乱,汤知夏离舞台最近,忙跑过去帮忙。   新郎伴郎也跟着上台,宾客也开始往台上冲想上前帮忙,慌乱中有汤知夏踩到长了一截的裤角,猛得跌向前趴倒在地,一双手在黑暗中伸向他,熟悉的低沉的音响起:“没事吧,先起来。”   汤知夏顾不上道谢,将手伸向来人,这时又不知是谁踩了汤知夏一脚,汤知夏胡乱一抓又趴了下去,灯光就在此时亮起,汤知夏抬头看向来人,首先看到的是自己手,他的手还抓着那人裤子腰,将他裤子拉到膝弯处,顺着裤子往上,是他的黑色短齐四角裤,再往上,是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完了,让我死吧。   这是汤知夏当下唯一的感受,好死不死,在这里撞到钟星惟,一年多没见,汤知夏天真的以为只要他的世界里没有钟星惟就能把他忘了,一见面,那些曾刻骨的爱恋和沉默的欢喜全都冒了出来,更要命的是,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扒下了别人裤子,那人还是钟星惟。   钟星惟伸手扶着他,眼里含着柔情,既是久违的心动,又是重逢的喜悦:“喜欢这条裤子?我送你,先松手。”   开始有人注意到他们,周围爆出一阵哄笑,一个跟钟星惟穿着同款花衬衫海滩裤的男子走过来,问:“这是怎么了?星惟你裤子被人扒了?”   一个女生走过来,尖叫着拍照,拍完照捂脸走人。   汤知夏脑海一片空白,手就成原先的姿势搭在他裤腰上,整个人背着海龟壳趴跪在钟星惟面前,整个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汤知夏默默松开手,拉下海龟服帽子把脑袋藏了进去。   钟星惟提起裤子拉起汤知夏:“汤知夏,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汤知夏脸像是要烧起来了,眼睛不知该往哪摆,同手同脚闪到一边。   “是等我抱你起来吗?”钟星惟笑道:“我是今天的伴郎,早看见你了,本想等婚礼结束再跟你打招呼,谁知你这么性急,上来就扒我裤子。”   “我、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汤知夏开始语无伦次,手心冒汗,还是不能坦然面对他,当初是自己提出只做朋友,提出少见面,后来他真的消失了一年多,没人知道汤知夏那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确实是少了他不会死,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常转动,他照常吃饭,照常上班,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把手放在心脏处,那里缺了一块。   小李冲上前一把拉过汤知夏:“小夏快点过去帮忙,人工洒花瓣。”   汤知夏赶紧爬起来,又因为裤子长再次绊倒,这一跤摔得不清,刚刚揣怀里的点心被摔出来,又被人踩了一脚,黄色的榴莲馅儿流了一地,夹杂着绿色的韭菜馅儿,汤知夏赶忙去捡,被人从后面一撞,整只手抓在融成一团的馅料儿上,钟星惟几步冲上前扶他起来,犹豫着开口:“需要纸巾吗?”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什么味儿呀,这么大,该不会谁家宝宝拉了吧?”   汤知夏满脑子飘着“尴尬”两个字,慌忙逃离。   一阵慌乱过后婚礼继续,汤知夏在台下看着伴郎钟星惟,他怎么会是今天的伴郎,也没听他说过有这么个朋友啊,若是知道他是今天伴郎打死都不来。   为什么每次最窘最狼狈的一面都被他撞见,这是什么孽缘。   台上在玩游戏,新娘子将捧花扔给了姐妹团其中一位,女生接过捧花笑着望向钟星惟,众人开始起哄,汤知夏默默转身,换下衣服跟小庄说了声先离开。   刚走出酒店大门身后传来钟星惟声音:“汤知夏,扯坏了我的衣服损坏了我名声你不打算负责吗?”   汤知夏背着单肩帆布包,穿着简单白色T恤,外面披着一件蓝色衬衫,配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小白鞋,茫然地看着钟星惟。   “负什么责?”   钟星惟几步跨上前,将汤知夏逼退几步,“刚才你扒了我裤子,弄坏了我名声,现在他们都在传我跟你有不正当关系,没有人会愿意再介绍对象给我了,你难道不该负责吗?”   汤知夏不知道钟星惟抽什么风,“你这是什么剧本?我看不懂。”   “躲了我一年多了,你要我给你时间,好,我给了,400多天没见,你有没有想过我?”   他算是看明白了,对着汤知夏就不能用迂回战术,怎么直接怎么来。   “没有。”   “没有,那你那一院子多肉怎么解释?”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不忍心任它们干死,就这么简单。”   汤知夏转身要走,钟星惟又追了一步,这次他打定主意了,哪怕是粘,也要粘在汤知夏身边,没有任何阻力能阻止他,他想要汤知夏,要跟他一生一世,他拉住汤知夏:“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汤知夏,我要追你。”   汤知夏憋了半天,憋出三个字:“神经病!”   都已经恢复平静了,大家各走各的路不好吗?   钟星惟笑着看他跑远,对着他背影喊:“明天去找你!” 第49章 那场错过的话剧   作者有话说:求海星呀,谢谢宝们!   第二天一大早,电话声响起,汤知夏电话早换了,钟星惟一直知道他新号码,今天还是第一次拨通,“起床了吗?出来。”   汤知夏坐在床上征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小跑着冲出院门口,被突然横在面前的车吓得脚下一滑,车窗降下,车内那人西装革履,“上车。”   汤知夏瞅了眼车,保时捷新款MacanGTS2.9T,车换了,这辆车还是他失忆那段时间无意看汽车杂志看到的,当时被外观吸引说了两句,说等他有钱了,以后一定要买这款车,没想到被钟星惟记了下来,自己没买,他反倒是先开上了。   钟星惟也不多话,下车绕到副驾驶门边,开门将汤知夏塞进车内,动作一气呵成,全完没给汤知夏反应的时间。   “安全带系好。”   汤知夏偷偷打量他,一年多没见,愈发的人模狗样了,瘦了点,面部轮廓越显成熟了,“你想带我去哪?”   钟星惟:“是你想去哪,我来给你当司机。”   汤知夏无语,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抛给自己,于是说:“我哪里都不想去啊,今天休假,是你叫我出来的。”   “那我来安排,跟我走。”   装什么霸道总裁,汤知夏腹诽,这是我失忆那段时间装上瘾了吗?   他们没提分开的这段时间,也没问对方过的好不好,汤知夏一上车就开始装睡觉,两人待在同一个窄小的空间无疑不是对他的一种折磨,钟星惟一路上接了数个电话,他刻意压低声音,条理清晰的交待工作。   导航语音播报大剧院时,汤知夏假装刚睡醒,“到了?”   “知夏,你想看什么?”钟星惟随口问。   “没什么想看的。”   钟星惟拉着他下车,指着《上海屋檐下》的海报:“看这个吧,我没看过。”   汤知夏叹了口气,对着他真诚的目光还是说不出拒绝,等钟星惟买完票汤知夏才反应过来,这是十年前他们准备看却错过的那场戏,可能演员全换了,服装布景也换了,可故事还是那个故事。   十年前一票难求,十年售票员告诉他们座位随便选,人过境迁,有些事物在无形中发生着变化,有些事一成不变,想起自己喜欢他的这些年,从高中时青葱的16岁,到现在的26岁,好像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自己还是喜欢他,从没有过一天忘记过他。   “你等我一会儿,别乱跑。”钟星惟把西装脱下来扔给汤知夏,“衣服帮我拿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哪……”   看着他往大剧院后面跑去,汤知夏懒得追,坐在一旁刷今天的新闻。   十几分钟后,钟星惟回来了,手里的纸袋递给汤知夏:“等久了吧?拿着。”   汤知夏接过,冰糖葫芦,糖炒栗子,冰糖葫芦比十年前的要精致的多,吃起来却没那么甜,汤知夏也没像十年前那样问钟星惟要不要吃,反倒是钟星惟凑过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颗,“我尝一颗。”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钟星惟剥了颗板栗喂给他:“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吃甜食,只是你以为。”   汤知夏躲开他的手,总感觉现在的相处模式怪怪的,比失忆那段时间更怪,于是他问:“一直没问,你去国外一年多,真的是去开展业务?那你国外的业务现在怎么样?”   “以后再告诉你,该进场了。”   话剧剧情是一早就知道的,汤知夏也不知道今天看的到底是话剧还是回忆,总感觉钟星惟在试图填补他的过去,令他很不习惯,一直习惯了两人各走一条线,真的两条线相交了,汤知夏觉得不真实。   出来时下起了小雨,车停在稍远的地方,钟星惟让汤知夏原地等,他去车里拿伞,汤知夏拒绝了,“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伞,雨也不大,跑过去吧。”   钟星惟把西装撑起来遮他头顶,说:“我舍不得你淋雨,那就这样跑过去吧。”   好在大家都在避雨等雨,没人注意雨里穿梭的他们,汤知夏稍稍掩饰着微红的脸,想起那段钟星惟照顾他的日子,那场雨中钟星惟焦急的面孔在脑海无限放大,好像有什么东西是被他忽略了的。   到了停车场,钟星惟拉开副驾驶位车门护着汤知夏头顶让他坐进去,又跑去后备箱拿过毛巾对着他脑袋一通揉,汤知夏无语:“你哪根筋不对?”   “没有哪里不对吧,看你湿了,帮你擦擦。”   “算了,我自己来吧。”   “中午吃什么?”钟星惟很自然的问,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分开过,天天在一起,说的都是家常话。   “你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   钟星惟启动车辆,“那去你家吧,我想吃你煮的饭。”   “我家没菜。”   钟星惟说:“这样,那去新城中学附近吃吧,记不记得那家肠粉店?最近又开了。”   那时的他们除了喜欢吃汤米粉,偶尔也去吃隔壁的肠粉,汤知夏不是很想去,说:“我下午还有事,路口放我下车,我自己回去,你去吃吧。”   “我都请你看话剧了,你不应该请我吃饭?”   这是什么理由?是你非拉着我出来看话剧的,还赖上我了不成?   “是你非拉着我出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那我现在拉着你去吃肠粉,走吧。”   汤知夏只觉得他幼稚,唯独没变的还是那一如既往的霸道,和那份他抗拒不了的热情,曾经有人说过,喜欢一件事,能坚持三年以上,那是真的喜欢,如果喜欢那件事因某些不可抗因素断了半年以上还能接着喜欢,那是真爱,他对钟星惟,大概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喜欢。   新城中学前后的路早已修好,以前那条一到下雨天就水漫新城的路早已被沥青路代替,路两旁都是下水口,从前路两旁一到放学时间挤满了三轮车小摊贩,现在整齐的规划着停车线,一切都在变好,就连他们要找的肠粉店,也由从前的木招牌改为黄色底红色灯的巨形广告牌了。   时间过的很快,距离上一次的坑洼泥路才不过才一年。   汤知夏想起大学毕业那年,钟星惟也是这样,回来找他吃肠粉,不过那时他们都没有车,转公交过来的,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钟星惟问:“‘百年老字号陈记肠粉’,是这家吗?”   汤知夏眯着眼念出招牌下面的一行小字:“距离一百年还剩七十年。”   “是这家了,我看到了胜叔。”   俩人进到店内,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一个食客都没有,店内干干净净,常见的快餐店木质桌椅,桌面放着一次性筷子和纸巾盒,这家在学校附近开了好多年,老板是广东人,肠粉很正宗。   钟星惟先坐下,汤知夏坐到他对面,抽出纸巾擦了擦钟星惟前面的水渍,听他说:“我还是怀念从前破桌子红色塑料凳子。”   汤知夏点点头。钟星惟回头叫了声胜叔。   “胜叔”在一旁玩着手机,抬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遍话应了声:“胜叔是我爸,我爸早退休了。”   钟星惟一愣,“不好意思,你跟胜叔太像。”可不是像么,一样的油光满面,一样的圆头大耳,一样的笑容。   汤知夏笑了笑,解释道:“胜叔专心带孙子去了,我上个月来还看见了他,他还记得我。”   “你经常来这里吃吗?”钟星惟问。   汤知夏点头,“嗯。”   继而又摇头,“不,没有,偶尔,没有经常来。”   胜叔儿子走过来问:“肠粉加什么料?”   汤知夏:“两份肠粉,加肉碎,鸡蛋,金针菇和虾仁,酱汁多一点,谢谢。”   钟星惟嘴角上扬,“你还记得我口味啊。”   汤知夏咳嗽一声,扯开话题,“你要可乐吗?冰箱里有玻璃瓶的,要的话我去拿。”   “不用,我去。”   可乐瓶壁的水雾连成珠,聚成水淌到桌面,汤知夏以手指沾着水在桌面图图画画,反正就是不敢抬头看对面的钟星惟,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拿完可乐坐下就盯着他,一动不动,盯的汤知夏心里直发毛,难不成是还记着高中时借的两块钱车费?我还了,他自己不要的。   “肠粉来喽!”   汤知夏松了口气,赶紧拿筷子,掰开用茶水冲了冲递给钟星惟,“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嗯,”钟星惟吃了两口,“味道一点没变。”   钟星惟叫了汤知夏两声:“知夏,想什么呢?”   “啊?”汤知夏回神,“没什么,想起大学毕业那年,我们也来吃过一次。”   钟星惟笑了笑,突然问:“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想你吃一份能不能饱。”   钟星惟:“……” 第50章 “不走了,以后都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冬至快乐呀宝们!   两人原路返回,不知不觉,已到黄昏,落日的余晖染红钟星惟头顶的几根翘起的发丝,汤知夏手指微微颤抖,很想帮他撸顺那几根头发。   “汤知夏,我们走路回去吧。”钟星惟说。   “走回去?车放这里吗?”   钟星惟点头,“嗯,车明天再来开。”   从学校走回下楼美估计得走一个半小时,汤知夏不是很想陪他走,这一个半小时他们要聊什么?说什么?汤知夏找了个借口拒绝:“这双鞋不是很好走,走远不方便。”   钟星惟看着前面共享单车,说:“骑单车回去吧,我载你。”   “你怎么载我?”汤知夏嘟囔,“共享单车又没有后座,你让我跟后边跑啊?”   突然一片树叶飘落在汤知夏肩上,钟星惟轻笑,抬手想帮他取下落叶,汤知夏微向后仰身,“干嘛?想赏我板栗?”   “傻瓜,你肩上有片树叶。”钟星惟语带宠溺,轻柔地帮他取下落叶放进口袋。   汤知夏在他靠近的瞬间差点心跳骤停,这么多年了,还是那样,只要靠近他,心率紊乱,呼吸困难,不管经历过什么,一成不变。   “还有啊,我什么时候赏过你板栗了?”说话间钟星惟轻轻敲了敲汤知夏头顶,“那是因为你笨,我在给你开窍儿,我不能载你,我们还不能骑两辆单车吗?”   汤知夏摸了摸头顶刚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哦”了声。   汤知夏刻意骑很慢很慢,慢慢落在了钟星惟身后,橘色的光落在他的白衬衫上,汤知夏又想起十七岁的少年,少年时代的钟星惟骑着单车,风撩起他洁白的衬衫,吹到后座少年脸上,后座汤知夏偷偷嗅着他衣服上的洗衣粉味。   而后好多年,他在路上看到骑车而过的少年,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没有一个人的衬衫被风撩到过后座,也没有见过谁骑车有钟星惟那么潇洒那么好看。   钟星惟回头望了眼汤知夏,放慢速度,等汤知夏慢慢超过自己,保持着跟他差不多的速度慢慢往前骑。   下一个路口,汤知夏直视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一会儿上翘,一会儿抿着。   “汤知夏,骑过了。”钟星惟放下腿支住车,喊道。   汤知夏一个急刹车,愣了愣,自己家的路居然差点骑过了一个路口,他拐了回来,看了眼钟星惟的腿,真长!   “你连自己家都能骑过,汤知夏,你这一年怎么过的啊?”钟星惟语带宠溺,舍不得责备他。   汤知夏还是轻咳一声,退到路口,不想承认自己刚只是在想以前的钟星惟没顾得上看路,他扯开话题,“你还记得这条小路啊。”   钟星惟轻轻“嗯”了声。   学校通往他家的路,钟星惟只陪他走过两次,却记了好几年,在梦里陪他走了无数次。   余下的路两人默契地推着车慢慢往前走,明明十分钟能走到的路程,两人硬是走了二十分钟。   仿佛回到高中时代,那个时候老城区的生活气息浓,每到这个时候正是锅碗瓢盆交响曲奏得正欢的时候,中间夹杂着几声大人唤孩子吃饭的声音,万家灯火,那时的钟星惟也是这样跟着来蹭饭。   钟星惟顿足,“到了。”   “嗯。”汤知夏应了声,突然笑了笑,“我们好傻啊,为什么要把单车推回来,空手走过来不好吗?”   钟星惟也跟着笑,“嗯,太傻了,好了,你进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用我送你吗?”   “然后我再送你回来吗?真是傻,快进去吧。”   钟星惟转身的瞬间,汤知夏叫住他:“钟星惟。”   “嗯?”他扭头,等着汤知夏接下来的话。   汤知夏很想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但他又开不了口,,话到嘴边变成了“再见,回去慢点。”   钟星惟原地站着,笑着望着他,“明天有工作吗?”   “有,明天不在家。”   “那晚上总在家吧?明晚请你吃饭。”   “不用了。”   钟星惟厚着脸皮继续说:“我们家明天没人,我一个人没地方吃饭,一起吃个饭吧,就在家吃,我给你做,我现在已经会做很多菜了。”   “我家,嗯,那个,没米,没菜,没油,没盐,什么都没有,你自己找地方吃吧。”   说完汤知夏跑进了屋,并迅速关好门没再看钟星惟。   睡前汤知夏接到一通陌生电话,没多想,还以为是哪个客户追进度,接通,是钟星惟的姐姐,太久没见了,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唤汤知夏:“夏夏。”   “姐……”   好多年没联系,在汤知夏的印象中大学毕业后跟钟家姐姐就没联系过,她嫁的远,回来的少,几乎没什么机会见面。   “夏夏,你现在方便讲话吗?我想跟你聊聊。”   汤知夏有点紧张,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方便的,我听着呢,姐你说吧。”   钟家姐姐犹豫了几秒,把钟星惟跟家里出柜、钟父生病、出国养病的事全盘告诉了毫不知情的汤知夏,末了她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会不会给你增添烦恼,我听星惟说他去找你了,作为姐姐他这一年的痛苦我一直看在眼里,我心疼的,我不知道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对是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夏夏,他是真的对你有情。”   汤知夏鼻子被堵住,一句话说不出来,原来,他承受的并不比自己承受的少。   “夏夏,你现在还是单身吗?我知道,我问这些话过界了,可他是我弟弟,他现在在家基本不跟我妈说话,只是做着为人子该做的事,我时常怀念从前,那时家里总是伴着欢声笑语,你跟他在家里一边写作业一边打闹,爸爸在外面晒着太阳,妈妈在厨房煮甜汤,夏夏,姐姐贪心,不求回到从前的状态,只求你们都好好的,老人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缓和他和妈妈的关系,我只能找你,希望你理解,我是支持他的,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选择权在自己手中,可能,他只有真正跟你在一起才会放下对妈妈的芥蒂。”   汤知夏应着声,挂断电话,好长一段时间都处于震惊中,姐姐挂电话时说希望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让钟星惟知道,汤知夏也不想向他求证,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一想到冯阿姨,汤知夏想起她之前对自己的照顾,又想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汤知夏陷入迷茫。   隔天,汤知夏一大早出门了,就是为了避开钟星惟,他无处可去,跑去公司待了一天,一直到下午五点,接到钟星惟电话,“汤知夏,你在哪?”   “我、我在家。”汤知夏随口撒了个谎。   “我在你家门口。”   无奈,汤知夏只好说了公司地址,又听他说:“你站原地别动,我来找你。”   “找我?”   “昨天不是说了我今晚没地方吃饭,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了。”   明知道不可能是真的,汤知夏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下,说:“那好吧,我等你。”   钟星惟来的很快,二十分钟左右,车停稳后,他下车,打开副驾驶位车门,绅士的做了个优雅的姿势,对汤知夏说:“久等了,请吧。”   汤知夏后退一小步,“你这么阵势,有些吓人。”   钟星惟腿长,两步上前拽过汤知夏往副驾驶位一塞,帮他扣好安全带,“好赖不分。”   他给汤知夏系安全套的时候,额角的发丝有意无意落在汤知夏脸上,撩得汤知夏内心放了一小簇烟花,炸得他小心脏砰砰乱跳,慌忙中找话聊,“你以后还走吗?”   “不走了,以后都留在这里了,哪里都不去。”   汤知夏点点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再一次两个人待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汤知夏莫名有些紧张。   车内短暂的安静了一小会儿,还是汤知夏打破沉默:“你想吃什么?”   “吃你做的菜。”   汤知夏说,“可是我今天没准备,没买菜,空里什么都没有。”   钟星惟开着车,看了眼后视镜,嘴角上扬,“没关系,我买了,你看车后座。”   汤知夏扭头,无话可说,车座后排,满满一排超市购物袋,米、油、调味料、蔬菜、肉类、瓜果。   汤知夏觉得他可能买了小半个月的食材。 第51章 心跳加速   作者有话说:星哥:只要脸皮厚……小夏:这老土的情节,我也只能配合你了   “想听什么歌?”钟星惟扭头看了他一眼,心情极好,看着汤知夏发怔的模样,他心情更好了,从前一直想欺负他,一是没舍得,二是不敢,现在只想每天欺负他。   “随便,我都可以。”汤知夏望着窗外,沿路的风景被一帧一帧抛于车后,霞光微红,友人在侧,心平意静。   车载音箱的音乐飘出来,回荡在狭小的车厢。   《静悄悄》的旋律舒缓悠扬的将两人绕在同一个空间内。   汤知夏转头,一脸不可思议,又有些无措,说:“嗯?你也喜欢听这首?”   “嗯,喜欢,前几天才开始喜欢的。”   那天他们一起在学校篮球场,汤知夏手机响过两次,两次都是这首音乐铃声,钟星惟那晚回家听了一整晚,也失眠了一整晚。   曾经有一个傻瓜在毕业典礼那天小声哼过这首歌,哼完哭得满脸是泪,第二天没去送钟星惟,让同学带话他患伤风了。   后来钟星惟才明白他患过的那些伤风,又何止是他一人,一直以来都有另一个人跟他患着同样的伤风,那名字叫做爱而不得。   静静听完这首曲子,车内飘起另一首汤知夏没听过的歌。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认真呼唤我姓名,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是生命最好的事情,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人理所当然的忘记,是谁风里雨里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这是什么歌?”汤知夏听着歌词,没来由的心头泛上一阵酸意。   “小幸运。”钟星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汤知夏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别过脸,余光中,他仿佛看到钟星惟眼角也闪着莹光。   一首歌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到家附近,找了个地方停好车,汤知夏突然想起有样东西要给钟星惟,从包里翻出来递给他,“这个给你。”   “是什么?”钟星惟接过,是城市纪念卡,正面是老城区全貌,背面是灿烂的三角梅,上面一行小字“静候时光,最好的总在最后等你”。   “纪念卡,去年发的,我领了两张,一张给你。”当时登记领取是凭身份证领,每张身份证仅限一张,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汤知夏先输了钟星惟的身份证号,而后才输入自己的,领了两张。   钟星惟心下一软,“我喜欢。”   “静候时光,最好的总在最后等你”,是的,最好的还在,很幸运,他一直在。   时隔一年,钟星惟再次来了汤知夏的家,记忆中汤知夏家永远飘着的那股淡淡草药味,不刺鼻,反而有种清香药香感,家里很干净,姚阿姨总是那么热情,汤知夏永远容易脸红,又不承认,属于又怂又不禁逗的那类,越是那样钟星惟越喜欢逗他。   这次来跟记忆中的差别不大,只是药味没有了,沙发换了,原先的老式皮沙发,换成了新式布艺L形沙发,墙上的老挂钟还在,原先挂着汤知夏父亲一人的照片,现在变成两张。   钟星惟忍不住问:“你后来,为什么不住那边了?”   你都不在,我住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但汤知夏没说出口,他说:“这边离公司近,出门方便。”   “你喜欢住哪里就哪里,你喜欢哪里我就去哪里找你。”   汤知夏假装没听见,赶紧拎着菜进厨房,先把肉类放进冰箱,洗手后给钟星惟倒了杯水,想了想,又把水放一旁,对钟星惟说:“那个,你先坐会儿,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钟星惟将目光从照片上收回来,看向汤知夏,说:“买什么?我跟你一块儿去。”   “买可乐,家里只有白开水,你不是不喜欢喝清水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喝清水?”   汤知夏怔了下,“一直都是,你说你不喝没味道的水。”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汤知夏想。   钟星惟篮球打得特别好,汤知夏妈妈身体在高二那年稳定了一段时间,他不用一放学就跑回家,偶尔也会偷偷跟着同学们跑去看钟星惟打篮球,当时有个女生,林子琪,是钟星惟的头号狂热者,她跟汤知夏关系好,看到钟星惟进球总会激动的往汤知夏身上扑,摇着汤知夏手臂大喊:“你看钟星惟又进球了!”   汤知夏比较内敛,明明心里直欢呼,面上却一点都不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点头,说“是啊,又进了。”   钟星惟走到休息区,林子琪拉着汤知夏,把手里的矿泉水塞汤知夏手里,“汤知夏,快帮我把水给钟星惟。”   汤知夏偷偷把要给钟星惟的饮料藏进书包,问她怎么不自己去。   “我不敢,你去,快呀,你再不去他接别的女生水了!”   汤知夏硬着头皮挪到钟星惟身边,双手将手递给他,钟星惟瞥了他和他身后的林子琪一眼,说:“我不喜欢喝没味道的水。”   钟星惟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将他思绪拉回来,“你肯定记错了,我很少喝饮料,我喝过的饮料,都是你给的,我最喜欢喝的就是白开水。”   汤知夏觉得自己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   钟星惟自己去厨房拿了水,一口气喝完,问:“还能再来一杯吗?”   汤知夏指了指水壶,“一壶,随便喝。”   “冰箱换了?之前好像不是这个颜色。”   “那个坏了,去年才买的这个。”   “多少钱买的?”   “不记得了,三千还是四千吧。”   好无聊的对话,汤知夏又想扣指甲了,哪里都不自在。   钟星惟像是看透他内心,反客为主,给他倒了水杯,“汤知夏,你现在是不是很怕我,我都这么努力在找话题了,连冰箱多少钱这种话题都拉出来聊,你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他都要开始怀念生病那段时间的汤知夏了,勇敢,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认,不像现在,畏手畏脚的,不肯把真心露出来。   “谁、谁紧张了,我只是在想要做什么菜,菜太多了。”   钟星惟看着他红透的耳尖笑了笑,“鱼先吃,你想吃清蒸还是红烧都可以,鸡煮汤,我买了茶树菇,一起煮,再做个红烧肉,炒个青菜,够了。”   汤知夏认真听着,“有红烧肉了,那鱼就清蒸吧。”   “好。”钟星惟笑得很好看,厨房外的阳光打在他侧脸,汤知夏不着痕迹的移开眼。   钟星惟挽着袖子,指着青菜,“你洗菜,我洗鱼。”   “钟星惟,”汤知夏坐在小板凳上,背着对他问:“你说你学会了做饭。”   “嗯,学了一年,你喜欢吃的菜我都会了,芋头焖饭,酸豆角炒饭,汤粉,牛腩,都会了。”   汤知夏愣了愣,“为什么要学?”   “因为你喜欢。”   汤知夏心微刺痛了下,他只希望卑微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不喜欢钟星惟为他做任何改变,汤知夏极不自然的转开话题:“那个,菜洗好了,可以开始炒菜了吧?”   钟星惟做饭有架有势,汤知夏完全插不上手,站在门边,傻傻地看着钟星惟。   他还是那么好看,做什么都这么认真,就连炒个菜,都能这么认真。   “帮我递个盘子过来。”钟星惟说。   汤知夏咽了咽喉咙,把视线从他围着围裙的腰上移开,忙去拿盘子,大概是心虚,盘子还未完全交到钟星惟手中,从半空滑落到地上,汤知夏一急慌忙蹲下去捡瓷盘碎片。   “对不起我没接稳。”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是我没递到你手上,柜子里还有盘子,我再拿一个,我拿。”汤知夏心里懊恼,为什么总在他面前出糗,连个盘子都拿不稳。   “嘶!”   汤知夏手被碎片割破,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钟星惟赶紧蹲下下拉过汤知夏手,想都没想将他割伤的食指含进口中。   时间好像停止了,窗外桂花随着风飘进厨房,甜甜的。   汤知夏屏住呼吸,应该说他忘记了要呼吸,眼前一幕太过震撼,钟星惟含着他的手指。   钟星惟也呆住了,这举动,太夸张了,可刚刚看到他手指流血大脑好像失去思考能力,本能的含住他手指帮助止血。   最终还是汤知夏打破沉默,“那个,好像糊锅了。”   “糟了,我的鱼!”   汤知夏趁机跑到卫生间,关上门使劲往脸上泼冷水。   天啊,他刚刚吮了我手指,他不嫌我手脏吗?   心跳的好快好快,汤知夏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快燃烧起来的脸,狠狠唾骂自己,汤知夏,有点出息!   不得不说,钟星惟做饭很有一套,除了鱼糊了点,其他都在家常菜正常水准之上。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钟星惟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埋头扒饭的汤知夏,这家伙,吃个饭都这么可爱。   汤知夏心说你这么盯着我,我不吃饭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跟你对盯?   钟星惟放下筷子,倾身越过餐桌,轻轻替汤知夏拈下嘴角的一粒米饭。   “嘴角沾了粒饭。”   汤知夏像是被立住了,感受着他的气息打在脸上,这动作,太过暧昧。   下一秒,钟星惟做了个令汤知夏放下碗冲进洗手间的动作,他将拈下的那粒饭慢慢放进了口中,汤知夏关上洗手间门大口呼吸。   钟星惟是魔怔了吗?   磨蹭到脸上热度消散汤知夏才从洗手间出来。 第52章 “沙发睡凉”   作者有话说:只要套路用的好,男朋友跑不了   “菜都凉了,还吃吗?”钟星惟问。   “不、不吃了,吃饱了。”   “那你坐会儿,我去洗碗。”   汤知夏赶紧拦住,“不用不用,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让你做饭我都很过意不去了。”   “听话,你手受伤了,不能沾水。”   汤知夏被那句“听话”打懵了,傻站在一旁看着钟星惟利落的收拾好碗筷。   在他洗碗的时候汤知夏为了转移注意力,坐在沙发玩“跳一跳”的小游戏,一局结束,跳出一个测试小程序,标题是“测一测你和你的另一半是否相配”,汤知夏犹豫了一秒,点开程序,里面有好几种测试方法,有输姓名的,有输入生日的,还有生肖的,他先输名字,“星惟”,“知夏”,两秒后跳出来“分享后见结果”,汤知夏没想太多,点了分享,再点开结果,适配度只有50分!   汤知夏呆住了,一定是名字输的不对!再次输入,这次输的全名,“钟星惟”,“汤知夏”,再次分享,分享完一看,比刚刚多了十分,60分,勉强及格,下面还有提示,想要看破解方法,请加大师微信。   钟星惟洗好碗,见汤知夏一脸凝重的盯着手机出神,本想叫他,又觉得他现在的表情认真的可爱,想偷拍下来,拍完两张,手上有水,退屏时无意点开微信,正好看到朋友圈里汤知夏分享的链接,他点开,标题也在提示他“测一测你和你的另一半是否相配”。   原来他在玩这个,钟星惟也想试一试,按照提示输入名字,要点分享时点了“仅自己可见”,分享后查看的结果,60分,瞬间明白了汤知夏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因何而来。   他没拆穿他,接着进厨房切水果。   收拾完已经是晚上8点了,钟星惟连他家的地都帮着拖了一遍,汤知夏真害怕他说要留下来帮洗衣服,试探着问:“你这么晚回家没事吗?家里人不问吗?”   钟星惟想起冯念春哀怨的脸,说:“没事,我不是小孩,我有我的自由我的选择,别担心,也别害怕。”   他知道汤知夏害怕冯念春,他们刻意避开着冯念春,也从不提及姚菡梅,那是他们之前的伤痛,钟星惟不知道汤知夏心底的伤到好几成了,不敢问,不敢提。   汤知夏低头装喝水,“阿姨还好吗?”   钟星惟点点头,“嗯,很好。”   汤知夏起身,“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让家人担心不好,早点回去陪他们。”   钟星惟看了眼手表,以为汤知夏要休息了,只得起身往外走。   深夜汤知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摊煎饼,想起冯念春,又想起姚菡梅曾经的叮嘱,再想起今天的测试,试了无数次,最高也就60分,勉强能在一起,看来不能再靠近他了,就以朋友的身份祝他永远幸福吧。   倒不是汤知夏迷信,实在是怕了,比起失去,他更怕的是得到后再失去。   钟星惟又去找了景小高,景小高叹着气,劝他:“要不算了吧,你们这条路太难走了,要能成早成了。”   钟星惟摇头,坚定地说:“难也得走下去,他的伤风得我来医,我的伤风他是药。”   “那我也只能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了。”   假期最后一天,汤知夏委婉的向钟星惟表示,以后不能再见面了,他可能要长期出差,钟星惟没揭穿他,只是在当晚给他送了一个透明鱼缸过来,鱼缸里飘着的是稀罕玩意儿,两只水母。   汤知夏不明所以:“这是?”   “我养的,大西洋海刺水母,下周我要出差几天,放你这里帮照顾几天行吗?”   水母很漂亮,半透明的身体轻盈的飘在水中,身姿轻盈裙带飘飘,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汤知夏盯着水母,说:“可我没养过,不知道怎么养。”   “很好养的,喂点丰年虾和水母专用饲料,不用天天换水,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汤知夏同意了,送走钟星惟,一个人盯着水母看了很久,确实很漂亮,有种说不出的灵动,看一整天都不会腻,仿佛灵魂跟着水母上面飘动,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睡觉前汤知夏在朋友圈看到景小高、林良浩等几个好友都在转发一个测试链接,“不测后悔一辈子,全网最准的测试软件,测试你们的适配度,百分百准确!”   汤知夏把手机甩在一边,我才不测,测了受打击。   躺了半天还是没睡意,汤知夏手机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拿起手机,是景小高:“来测一测你跟你另一半的适配度的,我的是一百分,全网最准,不收费无套路。”   汤知夏回了个:“?”   景小高:“抱歉,手滑,自动群发的。”   “准吗?”   景小高:“准!”   汤知夏还是点开了那个测试链接,这个比他前几天测的看起来高级多了,就连星座都能测,姓名首拼也能测,汤知夏先输入星座试了试,100分!   又输入生肖,还是100分,汤知夏激动的坐起身,把姓名、生日全测了一遍,全是100分!   不信邪的他随便把他的名字和其他人名字组合试了试,显示0分,又把钟星惟的名字跟其他人名字放一起测试,还是0分!   汤知夏只差没在床上翻跟斗了,所以说,上次那个要加大师微信的纯属骗钱的,还好没上当,这种免费的才是真正准确的,明知道可能只是巧合不能迷信,汤知夏还是乐得在床上滚了几圈。   此时此刻的景小高盯着他弟弟,他弟弟专门做游戏软件开发,被他拉过来做这种无聊的小程序,弟弟把后台测试数据截图给景小高:“给,别再烦我了,这种事也找我,多简单点事,你这朋友测了十几遍,放心吧,按程序设置好了,只要他按你提供的参数测,每次都是100分,其他则0分。”   景小高满意的向钟星惟交差,钟星惟豪气的回了他一个大红包,0.88元。   景小高“靠”了声,回:“重色轻友。”   钟星惟:“你今年的酒钱我包了,明天先送两箱红酒过去。”   汤知夏兴奋到一晚上没睡,半夜爬起来观察水母。   第一个晚上水母很活跃,汤知夏听着钟星惟的,晚上关了灯,只留了一点点光亮给那对水母,睡前看了好一阵才安心,第二个晚上也还好,水母依旧一上一下飘浮着。   到了第三天,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气很闷,傍晚开始下雨,雷声夹着闪电,老城区的电路不好,一到这种极端天气就停电,汤知夏睡不着,也不放心水母,打着手电筒起身去看水母,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两只水母一动都不动,用手电筒照都没反应。   汤知夏慌了神,也顾不上晚不晚,赶紧给钟星惟打电话,简短说了下情况,钟星惟还在福州,本身也没出差的计划,就是不想跟汤知夏断了联系,故意把水母寄养在他那边,钟星惟哪有空养宠物,临时托人买的水母。   “你先别乱,等我,我现在过去。”   等他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电还没来,汤知夏听到敲门声赶紧跑过去开门,“你看,水母都不动,是不是死了?”   钟星惟也不知道,来的路上给卖水母的老板打了个电话,老板说让他观察,水的颜色正常水母的颜色也正常的话,有可能是它们在睡觉。   “别急,我们一起去看看。”   按老板说的,水母颜色没变化,看起来很健康,水也很清澈,白天喂的丰年虾吃得只剩一点虾壳,应该是睡着了,但钟星惟不说,假装观察老半天,对汤知夏说:“应该是换了环境水母不习惯,可能明天就好了,我们再观察一阵。”   汤知夏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一个闷雷骤然而下,汤知夏还没来得及捂耳朵,另一双手捂在了他的耳朵上,钟星惟把他揽进怀,双手蒙住他的耳朵,“别怕,我在这里。”   好安心,好像回到那段生病的时间,他也总是这样,在无数个夜里抱着他,安慰他给他安全感,汤知夏没舍得推开他,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   靠了好一会儿,汤知夏推开他,轻声提醒他:“很晚了,你该回去了吧。”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雨会下一整晚,这一片都停电了,没有路灯。”   意思就是他开车回去不安全,汤知夏没接话,他又说:“明天一早还要带水母去给老板看看,来回跑浪费时间。”   汤知夏叹了口气:“那你留下来吧,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沙发睡凉,我们一起睡。” 第53章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作者有话说:平安夜快乐呀,祝大家平平安安!预计下周可以完结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又不是没睡过。”   “那不一样。”   钟星惟紧逼:“哪里不一样?一样是你,一样是我,一样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你非得这么逼我吗?”   钟星惟换了副语气:“我不是逼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逃避,你还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呢?”   “承认了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   钟星惟在他这句后心下剧烈一痛,猛得吻了下去,磕得汤知夏嘴唇一麻,他没给汤知夏反抗的机会,一把将他按在墙上抓住他的两只手深吻,像不要命似的,汤知夏一度认为自己会窒息而死,那不要命的吻法吻得汤知夏脑缺氧腿发软。   “你、你放开……”   “不放,我永远不会放开你,汤知夏,我爱你,爱了很久很久。”   钟星惟撩起衣服,在他胸口,在心脏上方有一道纹身,三个小小的字母绕着一个圆圈,最后一条生命线连向心脏处,那三个字母刺得汤知夏心疼不已,那是TZX,汤知夏。   他握起汤知夏的手,带着他的手尖抚上胸口,“这个纹身是我在北京纹的,纹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让你看到的一天,你生病那段时间我常常有股冲动,想让我看看这道纹身,可我害怕,我比你想象中的更胆心,汤知夏,别再躲我好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失去你。”   汤知夏哭了,眼泪滴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指尖,没人再说话,缠绕在他们之间的只有沉重的呼息声和心跳声,汤知夏眼眶直发热,缓缓抬头回抱住钟星惟,爱意从未减少,斗转星移,心里眼里一直是他。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哭完才觉得丢脸,汤知夏洗了把脸,找出一套睡衣递给钟星惟:“你穿我的吧,将就着穿,可能小了点。”   钟星惟接过,抖了下,掉出包在睡衣里面的内裤,他捡起来,扬了扬:“睡衣能将就,内裤是真的小了,勒紧了不利于健康。”   汤知夏:“……”   没忍住拿起手边的靠枕对着他砸过去,“以前我住你房子,你住我房子,你不是也穿过我内裤?那时候你没觉得小没觉得勒?”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钟星惟十分不要脸地说:“那时候我每天都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根本无心注意这些,现在不一样,我一看见你就会本能的起反……”   又一个枕头落在钟星惟脸上,汤知夏听着耳朵都红了,“那你别穿了,空着,不勒,任由你发展。”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睡觉可别踢我。”   说完他赶紧逃进了浴室,留汤知夏一个人在客厅对着抱枕猛捶。   他洗了很久才出来,汤知夏已经躺在床上了,空调开了,钟星惟怕热,虽说已经是十月了,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热到自己没事,热到那大少爷还是自己心疼。   等钟星惟进卧室,汤知夏赶紧闭眼装睡,钟星惟拍拍他胳膊,“别装了。”   “为什么总是骗不到你。”   “你这招用太多次了。”说到这里钟星惟停顿了下来,汤知夏失忆那段时间的经历他不想再回想,想起来都会心绞痛,他换了种解释:“因为我是你哥,你在我面前做什么我都能一眼看穿。”   汤知夏回了他一个白眼,往床里挪了挪,的确是在一个床上睡过,但以前的心境跟现在完全不同,以前可以藏起来的小心思现在都会被无限放大,比如,他也会对着钟星惟的身体起反应。   “再往里挪就要掉下床了,过来点。”   汤知夏没动,钟星惟坐上床,长臂一捞将他擦捞进怀中,汤知夏别扭的在他怀里扭动,钟星惟发出警告:“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你,再乱动的话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这是什么渣男语录?哪学的?”   “好了,不闹了,听我说件事。”   汤知夏不动了,“说啊,我听着。”   “我爸,跟我妈,离婚了。”   “什么?”汤知夏惊讶地支起身,“他们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说不清,说起来太复杂了,我这两天回了趟家,我爸已经搬出去了,一个人去了疗养院,我说给他买套房子他不要,不希望我妈去打扰他,他们走了大半辈子,走到这一步谁也想不到。”   钟父是真的被冯念春的撑控欲和疑神疑鬼伤到了,总是跟她理论,跟她说孩子大了总归是要离开父母身边的,父母养育子女不是为了用绳子绑住他们的手脚,而是希望他们幸福,冯念春听不进去,自从回福州后钟星惟几乎没怎么跟她讲过话,一次比一次沉默,两母子之间像是隔了一层冰。   钟父夹在中间,既心疼儿子,又无力改变现状,只希望他的离开能让冯念春醒悟,再这样下去她身边一个在乎的人都留不住。   汤知夏默默听完,聪明如他,他问:“是因为我吧?”   “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也会有这些争吵,她的思想里养孩子就像养一棵树,她想修枝就修枝,想让树往左边倾斜就往左边拉,想让树让右边就往右边绑,只要没按她的意思生长,总有爆发的一天,知夏,别想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爱你,我会保护你,不会让她接触到你,有什么事我扛着,你只要接受我就行了。”   那一夜雨下了整晚,汤知夏依偎在钟星惟怀里,一颗心上上下下忐忑不安,半喜半忧的睡着了,喜的是他终于能确定钟星惟是真的爱他,忧的是冯阿姨。   第二天一大早,睁眼第一件事是去看水母,汤知夏大叫:“钟星惟,奇了怪了,水母今天又好了!”   “那不用去找老板了,应该是昨天天气不好吧,今天再观察观察。”   “好。”   早餐钟星惟做的,南瓜小米粥,煎鸡蛋饼,汤知夏吃了很多,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吃早餐时钟星惟指着厨柜里那一大袋米提醒汤知夏:“这米有保质期的,要快点吃完,没吃完会生虫,还有油,保质期只剩三个月了。”   “那你买这么多,我一个人吃半年都吃不完。”   “我可以天天来帮你吃,两个人吃估计一个月就吃完了,别浪费粮食。”   汤知夏后知后觉,“你故意的吧?故意买这么大袋米这么大桶油,就是想着随时找借口来我这里蹭饭?”   钟星惟凑过来亲了下他,坦荡道:“对,重遇后的每一次见面每一句对话都是经过演练的,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所以,那天婚礼上的重逢也是你故意的?”   “对,我跟新郎根本不熟,他只是我一个下属的表哥,我打听到你会去帮忙,临时包了个红包托下属让我混进婚礼的。”   “你怎么这么鸡贼?”   “没办法,你这么喜欢跑,我不追紧点你又要跑不见了。” 第54章 那棵树还在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感谢一直支持的姐妹们,爱你们!   吃过早餐他们给水母换水,换水是个大工程,汤知夏在一旁打下手,看着钟星惟操作。   先要用1.5L的纯净水加入1.5L海盐,混合好的水静置在一旁,再把原缸里的水倒一半在盆里,把水母放进盆,然后洗缸,洗缸的时候钟星惟撸起袖子去擦缸壁,汤知夏眼尖的看见他手臂内侧的一条疤痕,问:“你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疤?”   “嗯?”钟星惟翻手看了一眼,又继续洗,说:“没事,去年出了场车祸,手伤了。”   汤知夏拉过他的手,“这也叫没事吗?好长一条疤啊,这伤口得多长!”   “别害怕,都过了,我当时都要死了,我都不怕,现在没事了,别害怕。”   汤知夏一听手都抖了,都要死了这得多严重!他捧着钟星惟的手吹了吹:“肯定很痛吧?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受伤了我也不知道,我这一年……我这一年都没想过要联系你,就连问问你过的好不好都不敢。”   钟星惟坏心思一起,半真半假的卖惨:“不怪你,怪我,是我想瞒着你的,是我离开没告诉你的,你知道车祸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想,如果我死了该多遗憾,我还没亲过汤知夏,还没带他去玩过云宵飞车,也没送过他花,更没送过他戒指。”   汤知夏的眼泪顿时滚了下来,一把抱住钟星惟,哽咽着,“还好你没事。”   “那现在能亲你吗?”   “嗯。”   钟星惟强行压制着那两道因开心扬起的眉毛,捧着汤知夏的脸吻了下去,靠博同情心骗来的吻比早上的吻甜多了,汤知夏在回应他,随着他的节奏张开嘴,放任他采撷。   吻毕,两人都喘着气,汤知夏摸了摸脸,问:“你刚是不是没洗手?”   “嗯?还真是。”   “难怪有股腥味。”   钟星惟被他可爱逗笑了,“好,我错了,我帮你洗脸?”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洗。”   汤知夏洗了好半天脸,洗脸上的盐水是假,等脸上的热度消退是真。   俩人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是给水母换上了新的水。汤知夏催钟星惟:“你今天没工作?”   “有。”   “那你还不走?”   “今天的工作就是陪你,过两天真的要出差了,不能见你,这两天要睁开眼就是你,闭上眼也要感觉到你的存在。”   汤知夏笑了,“那你把我变小,放你口袋揣着。”   “如果可以的话,十年前我就这么做了。”他说的一脸认真。   “好了别贫了,不上班的话我们一起去买菜吧,你想吃什么?”   他们去了陈叔家,陈叔家又添了一个孙子,见到两人老人很是开心,抢着给他们煮了两碗粉,“你们这么久不来,我以为你们都不喜欢吃粉了。”   “叔,太忙了,没时间来。”   “那也是,你们年轻人都忙,都有对象了吗?成家了吗?”   钟星惟偷偷勾一下汤知夏心手,“还在追求中。”   陈叔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小夏呢?有对象了吗?”   汤知夏抽回手,脸发热,“那个,正在被人追求中。”   “好,好啊,都好,都要好好的。”   在陈叔家吃完粉又打包了几盒小菜回去,陈叔叮嘱他们若是有空多来吃粉,吃一次少一次,见一回少一回,听得汤知夏鼻子直痒,眼眶直发热。   两人并排着往停车的地方走,钟星惟拉住他,替他擦拭眼角:“怎么还是这么感性?”   “这不是感性,是有感而发,真的见一面少一面。”   “所以啊,我们要珍惜眼前人,比如我,你要多看看我,多跟我在一起,我们也是见一面少一面,待一分钟少一分钟,吻一次少一次。”   “怎么又扯到……吻了?”   钟星惟一把把汤知夏按在车前,对着吻了下去,“就是想吻你了。”   “别……有人。”   “不管,爱看随他看。”   等钟星惟吻够,汤知夏早已羞红了脸,一脚踢在他小腿上,“注意点场合,这又不是在家里。”   “所以家里就能随便亲是吗?那我们晚上亲?”   “不跟你说了。”   汤知夏坐上车,钟星惟跟着上车。   “嗯?这不是回家的路,要去哪?”   “带你去个好地方。”   车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目的地,汤知夏问:“来郊区公园干什么?这时候公园没什么好逛的吧。”   “下车,跟我走,保证有你喜欢看的。”   郊区公园后面有一大片树林,每年植树节都会有人过来植树,钟星惟带着汤知夏一直走,走到树林最深处,停在一棵大树前,说:“到了。”   那是一棵老槐树,汤知夏走上前抚摸着树干,绕着树走了一圈,树上那些曾被同学们刻过字的痕迹还在,那个树洞也还在,只不过被人用木桩打了个补丁。   “这是……新城中学教学楼外的那棵树,原来真的是你把它移走了。”   “嗯,当时我正好去学校,听说这棵树要被砍掉,跟学校领导商量了下,把树买了下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汤知夏动手去摸那个洞上面的木桩,“这个能拔下来吗?”   “不能,里面的东西我拿走了。”   汤知夏一惊,“你知道里面有东西?”   “嗯,跟我回家,我拿给你看。”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901室,汤知夏看着钟星惟输密码,931028,问道:“嗯?什么时候改密码了?以前不是920822?”   “回来就改了,以后我所有密码都是931028,我的银行卡,手机,电脑密码,都是。”   汤知夏愣了下,又听他说:“说起来28号你生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不在后我就没过过生日,对生日也不期待。”   钟星惟当然知道,汤知夏的爸爸就是在赶回来给知夏过生日的路上发生的意外,自此后汤知夏再也不敢过生日,高中时钟星惟用自己的攒的钱给他买的礼物也从不敢在生日当天送给他,总是要等到节日,例如国庆、中秋之类,借着节日把礼物强塞给他,还不能太贵重。   “以后不一样,以后每一年我都陪你过生日,那些都不是你的错,到时我先陪你去祭拜叔叔,回来我们一起过生日,就我们俩,好吗?”   “可我……还是害怕。”   钟星惟拉着他进屋,关好门的瞬间抱住他,把他按在肩上,抚摸着他后脑勺:“好吧,是我错,我不逼你,那我们不过生日,那天让我陪着你,行吗?”   “嗯,好。”   他抱着他,汤知夏从他肩膀望过去,屋内陈设没变,桌上还是摆着一瓶他最喜欢的郁金香,跟他出院后第一次在家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地毯还在,就连汤知夏喜欢吃的零食也都还在,茶几上摆了满满一盘,恍惚间汤知夏觉得他只是出个门溜个弯,家里的一切都没变化。   “怎么不说话?”   汤知夏回过神,“嗯?说什么?”   钟星惟放开他,拉着他的手进卧室,“说好带你回来看你的宝贝的。”   他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小铁盒,以前装月饼的盒子,盖子边缘早生锈了,汤知夏眼睛一酸,上前打开盒子,那是喜欢钟星惟的第二年留的东西,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钟星惟刻的橡皮,写了一半扔掉的笔,送给汤知夏的小摆件,还有一些糖纸,现在想起不免感慨,当初年少不懂情,以为能藏点他的东西就算藏住他对他的爱,如今看来好一阵羞涩。   钟星惟一件一件拿出来讲来历,说到一把断了一截的铅笔时,打趣道:“这支笔我记得,当时我跟陈億铭吵了几句,你维护他,我一生气,笔拆成两截,你不是说你帮我扔了吗?就是这样扔的?”   汤知夏抢过笔:“不看了不看了,收起来吧,没什么好看的。”   “别啊,还有这个,这是我当时给你的游戏币吧,不对,是你抢走的……”   汤知夏上前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知道了知道了,记得记得,不用复述了,我要是知道哪天会你挖出来,我决不会留着。”   钟星惟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留的好,都是我们的回忆,错过的那些我不能再穿越回去补给你,但往后的日子我会加倍对你好。”   “你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你得多习惯习惯,以后我天天说,夜夜说。”   汤知夏抽回手,借口去了洗手间。 第55章 “星星不是在我身边吗?”   作者有话说:大家注意多穿衣服哦,好羡慕下雪的地方和能看见雪的宝们,我只能在网上看   看完那堆宝贝,走的时候汤知夏想讨走,被钟星惟无情的拒绝了,他说要当作纪念品收藏一辈子。   说好的只送汤知夏到家门口,到了钟星惟又说想借个洗手间,借完洗手间说饿了,问能不能蹭顿饭,蹭完饭又说困了,不想再折腾了。   汤知夏无语,“你直接说你想在我这里住不就行了?”   “准确的说,是我想跟你一起住,住哪里都行,只要有你的地方。”   汤知夏小声嘟囔:“你要是早十年能有现在这么会说话,咱俩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样,错过这么多年。”   耳尖的钟星惟听了去,“早十年打了无数腹稿,没有一次敢开口,就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长了记性,知道感情的事最忌沉默,爱就要说出来,越直接越能证明我爱你。”   汤知夏眼眶一热,是啊,当初要是都勇敢一点,不要瞻前顾后,说不定早在一起了,不过也不用遗憾,也许早在一起,以那时的心境和年纪,过不了磨合期也不一定,现在都沉淀下来了,两个人都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只会更加珍惜这份感情。   “怎么了?怎么眼睛又红了,你以前可不这样,你以前只会被我气到脸红。”钟星惟小心的捧着他脸,以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眼尾。   “在想,错过好多啊。”   钟星惟贴过去亲了他一下,“不晚。”   这一亲亲出了火,汤知夏被钟星惟压倒在沙发上,将他吻得六神无主,只能被动的被他的点火,他的手,舌头,所到之处处处燎原,情到深处,不用刻意去做什么,他的手自然而然的伸到了汤知夏衣服下,温热的手心触碰到汤知夏腰间的皮肤,汤知夏小声惊呼了一声,酥麻的感觉顺着脊椎直冲大脑。   “别……”   钟星惟停不下来,手继续往上,嘴唇也没闲着,轻轻叼住汤知夏的下唇,他喘得比汤知夏厉害多了,怕身下的硬度吓到知夏,偷偷把身体往一边挪了挪,用脚勾了个抱枕挡在两腿间。   汤知夏被亲得迷迷糊糊,在他的手往下腹滑动时强撑着意志力抓住他的手:“别,不要。”   “为什么不要,我想……”   “不。”   “要是我们没错过,这种事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知夏,你真的不想吗?”   汤知夏支起身,指了指墙上的遗像,“至少不要在这里。”   钟星惟立马坐起身,对着遗像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叔叔阿姨,对不起,我不是要欺负小夏,我是发自内心的想要……”   汤知夏一把捂着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听不得的话,“你还是闭嘴吧,越描越黑。”   “那个,我去阳台浇花。”   “我去洗手间。”   汤知夏红着脸跑到阳台,跑过去才想起,钟星惟给他装了自动浇花器,根本不用浇花。   钟星惟在洗手间用冷水浇脸,终于是把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晚饭钟星惟做的,吃完饭他又提议要看电影,汤知夏洗碗,说:“这边都是老式电视机,又没有投影仪,我一般不看电视,也没装电视机顶盒,家里电视只有中央台和地方台,应该没什么电影可看,要用电脑看吗?”   “我记得家里有台DVD,坏了吗?”   “应该没坏,被我收起来了,碟片也一起收起来了,在我房间的衣柜顶上,你去看看有没有你想看的片子。”   “好。”   钟星惟把衣柜上的大纸箱抱下来,还挺沉的,撕打胶带,打开盒子,上面放着的全是药,每瓶药上都贴着标签,随手拿起一瓶,空瓶,日期一年前,标签上写着:“每天想他十次以上,要吃六颗。”   再拿一瓶,里面还有药,半瓶,日期更早,上面写着:“在西藏这些天只吃了一次药,那一次是因为想妈妈了。”   钟星惟心痛了下,又拿起一瓶,也是半瓶,瓶子跟前面的不一样,应该药效不同,八个月前的,写着:“已经能很平和的面对他的照片了,夜里看也不会哭,每天只吃一颗。”   最里面还有一瓶,瓶子很新,盖子都没打开,写着:“又开始想念他了,但不会哭了,也不用吃药,晚上可以念着‘钟星惟’三个字睡觉。”   那些药瓶,记录着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心酸历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心酸,钟星惟坐在地板上,他看着的不是药瓶,全是汤知夏的真心。   汤知夏洗好碗进房间找他:“没找到吗?怎么这么久?”   一进房间看到钟星惟,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抢药瓶,解释道:“这些都是以前的,以前的。”   钟星惟抱住他,把他按在心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着汤知夏,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知道抱着他才踏实。   汤知夏心软得一塌糊涂,听着他的心跳声回抱住他,轻声问:“我不是好好的吗?”   钟星惟的声音哽了下:“嗯,好好的。”   “你……哭了?”   汤知夏想抬头看,被钟星惟死死压住,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别动,让我抱会儿。”   “好好好,抱,想抱多久都行。”   最后电影没看成,DVD接口线跟现在的液晶电视不匹配,“看不成了,电脑看?”   钟星惟说:“你以为我真的很想看电影?我要看电影什么时候看不了?我只是想陪你,笨。”   “那你直说啊。”   “直说显得我没情趣。”   汤知夏笑了,“没有,我从没这样想过。”   “要不,我们去院子里看星星吧,多浪漫,你还记得我们在草原看的星星吗?”   汤知夏突然想到一句情话,“星星不是在我身边吗?”   钟星惟想撩人反而被他先撩了,不甘示弱地抱住他:“嗯,在你身边,会一直在。”   电影没看成,星星没看成,两人围观了一会儿水母睡觉,规矩的回房间睡觉了,什么都没发生,钟星惟是想的,又觉得应该找个好时机挑个好日子,毕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一道从男孩跨越进“男人”行列的大事。 第56章 谁上谁下?石头剪刀布吗?   作者有话说:非常感谢一直陪伴的小伙伴们,意见和建议都收到了,如给您的阅读体验带来不适很抱歉,这本就不改了,大概在我的潜意识里夏夏缺的就是这种普通的恋爱感,我争取......   10月28,钟星惟一大早买好鲜花去接汤知夏,陪他去给父亲扫墓,他穿了身黑色正装,接到汤知夏也没敢说太多话,只问他早上吃了没,汤知夏上下打量他:“你今天是怎么了,一本正经的。”   “第一次陪你去扫墓,作为小辈庄重点是应该的,还有,怕你今天心情不好,不敢乱说话。”   “确实是每年这一天都会低落,但我早接受了。”   姚菡梅的墓在汤父旁边,汤知夏和钟星惟各献上一束花,汤知夏在心里默默说:“妈,我没能按您希望的路走,希望您在天上不要怪我,是我不孝,您别生气。”   钟星惟站在汤知夏身后,深深鞠了一躬,说道:“阿姨,您和叔叔就放心吧,小夏交给我,我会照顾他一辈子,漂亮话我不会说,我只能保证有我在一天没人能欺负他,我会护着他。”   返程的路上,汤知夏主动握了握钟星惟的手,“你成熟了。”   “不是成熟,是能负担得起我们的感情了,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我阻止我。”   今天是汤知夏生日,钟星惟什么都没准备,没蛋糕,没礼物,只是陪他吃了顿饭,然后把他送回公司,晚上下班又把他接回家,全天没说一句“生日快乐”。   第二天一大早,汤知夏睁眼,床上没人,钟星惟没在,跑到厨房,钟星惟正在煮面,见他起床,指指卫生间,“去洗漱,面煮好了。”   汤知夏洗好脸坐在桌前,面刚好出锅,钟星惟端出超大一碗面,“来喽!”   碗里一枚荷包蛋,一个水煮整蛋,面是用鸡汤煮的,汤知夏见他只端出一碗,问:“你的呢?”   “你别管,你吃你的,我待会儿再下,这碗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汤知夏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咸淡刚好,“好吃。”   “小夏,生日快乐。”   汤知夏一愣,随即笑道:“是长寿面啊。”   “对,吃了你会长命百岁,再吃两个元宝蛋,平平安安,以前我生日奶奶都是这样对我说的。”   汤知夏跑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把面捞出来一半,荷包蛋夹到碗里,递给钟星惟:“那我们要一起长命百岁。”   吃完面,钟星惟问汤知夏今天有没有工作,汤知夏说:“怎么了?还有安排吗?工作是做不完的,但可以协调,今天可以不去公司。”   “那别去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汤知夏被他带到游乐场,在汤知夏的记忆中好像根本不存在游乐场,小时候父亲总是忙,母亲总说等父亲有空了一家人一起来,一直等到父亲出事那个愿望都没能实现。   “怎么突然带我来这里?”汤知夏问。   “我想玩,你就当陪我玩。”   “我们两个大男人玩这些有点奇怪吧?”汤知夏心虚得四处乱瞟,总感觉有人盯着他们,怎么说两个大男人一起逛游乐场对他来说都有点奇怪。   钟星惟被他逗乐,“这有什么奇怪的,保持童心,大朋友小朋友都能玩。”   汤知夏望着远处的小火车,小朋友们坐在上面欢快的歌唱,汤知夏拉着钟星惟:“我们还是不玩了吧,我可不想跟小朋友抢位子,”他打量着钟星惟,继续说:“而且我觉得以我俩的体重,小火车带不动也不一定。”   “这边是儿童区,跟着我往前走。”   钟星惟其实很怕坐云宵飞车和跳楼机,高中的时候跟姐姐一起来玩过,坐飞宵飞车下来吐得不行,那时也有约汤知夏,汤知夏永远没空,永远有做不完的事,这也成了钟星惟的一桩遗憾。   “云宵飞车你敢玩吗?”   汤知夏看着别人玩了两局,点头:“我没玩过,应该挺刺激吧,你玩过吗?”   “我也没玩过,你想玩我们去排队。”   排了半小时队,排队时钟星惟看见前面小情侣手拉着后,也偷偷蹭汤知夏手背,汤知夏被他蹭得莫名其妙:“你手上有刺啊?”   钟星惟使眼色让他看前面小情侣的手,“牵手。”   刚好排队排到他们,汤知夏赶紧先进围栏,“快点。”   两人坐同一排,机器启动的瞬间汤知夏握住钟星惟的手,钟星惟本来是闭上眼的,在手被握住时睁眼,他看着汤知夏,在距离地面60多米高的半空,阳光刺眼,疾风吹得人面部变形头发后倒,恍惚间钟星惟看见了十八岁的汤知夏,岁月逝去,眼前人依旧是眼前人。   云宵飞车飞冲到最高点时汤知夏大笑:“你是不是害怕?你睁眼看看。”   “风太大,我听不清!”   下来时免不了腿软,钟星惟握着汤知夏的手一直没放,汤知夏看着他笑:“你是不是畏高啊?”   “怎么可能!”   “那你手抖什么?”汤知夏故意甩了甩他俩还握在一起的手。   钟星惟加了把劲儿握得更紧了,“没有,错觉,跳楼机玩不玩?”   “你不怕高的话就玩啊。”   “那就玩!”   玩到太阳西沉,两人才算尽兴,回去汤知夏开车,钟星惟被他赶到副驾驶,惹得他好一通不满:“怎么能让你开车。”   “怎么不能?我开车跟你开车有什么区别?”   “有,我不想你太累。”   汤知夏瞥了他一眼:“那你倒是别抖啊,哥,你手都抖出花了。”   钟星惟笑着拍自己手:“这手不听话,该揍。”   他笑的不是自己手,是笑汤知夏又恢复到了从前跟他互怼的状态,没有负担,不用掩饰,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发泄什么情绪就发泄,那才是原本的汤知夏。   “你要回家吗?”   钟星惟说:“回啊,你家就是我家,我不回家去哪?”   “少说肉麻的话,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我做吧。”   汤知夏想了想,“家里好像没菜了。”   “那就先去超市买菜。”   汤知夏挑选菜挑到一半,刚准备问钟星惟牛肉吃不吃,一回头,人不见了,等他选好菜推着购物车满超市的找,终于在距离收银台不远的货架旁找到了钟星惟,汤知夏也没细看,推着车过去,站在道口问:“你买什么这么久?”   钟星惟晃了晃手里的蓝色盒子,“这个。”   “这什么?”   一旁边走过的顾客听到他俩对话好奇的回头望过来,又掩嘴笑着离开,原本他俩隔着走道讲话,汤知夏推着车走近,接过钟星惟手里的盒子,看清上面的字像烫火似的扔回给钟星惟:“买这个干什么?”   “咳,先备着,那个,你喜欢厚的还是薄的?”   汤知夏注意着四周,生怕有人看过来,“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用过,快放回去……”   “我还没选好,那就薄的吧,听说还要买润滑的……”   “你自己挑,待会儿自己结帐,我先出去了,我外面等你。”   汤知夏推着车子小跑着去结帐了,自助机人太多,他排了人工通道,刚好排到他,钟星惟过来了,把几盒东西往他车子里一放,“一起结了吧。”   “那、那你结吧,我先去外面等你。”   钟星惟一把拉住他:“很快的,就几分钟的事,等我一起。”   买单时汤知夏脸都不知道往哪摆,一会儿看看前面,一会儿看看后面,又偷偷瞄向收银台,那家伙也是胃口大,安全套买了四盒,另外一个瓶子的买了两瓶,好在收银小姐姐并没用奇异的眼光看他们。   拎着袋子外往跑的时候汤知夏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从上车汤知夏脸上的热度就没减下来过,他也知道迟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要怎么做?要准备什么?他不是没看过小电影,但小电影里都是上来就啃,啃得热血沸腾喘息连连,前面的准备工作也说要怎么做啊!   从超市回去这一段路钟星惟开车,他心情不错,车里放着一首欢快的歌,汤知夏坐立不安,甚至在想,谁上谁下一般都是怎么分的?是石头剪刀布吗?   “你在想什么?”钟星惟冷不丁地问。   “没、没什么。”   “你脸红了。”   刚好红灯,钟星惟把手探过来握他的手,“是在害怕吗?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们可以缓一缓,等到你不紧张不害怕了我们再试,好吗?”   汤知夏松了口气,“那以后再说吧,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这种事讲求两厢情悦,我尊重你。”   这种事情到深处自然而然会发生,钟星惟不急,他要把最好的体验给汤知夏,虽然他也没实战过,但他自信他的能力不会太差。   晚饭两人一起做的,吃饭时汤知夏全程都在乱想,想那种事到底是怎么做的,他甚至想到灌满水的气球,绑着的那一端就像进出口,问题是那口那么小,撑进去不得痛死?不行不行,不能想,汤知夏提了提臀部,在椅子上动了动。   “怎么了?吃个饭扭来扭去的?”   汤知夏差点被呛到,“没、没什么?在想气球。”   “气球?什么气球?你想要?我明天去给你买,不,我等会儿就去给你买。”   “没什么没什么,我吃饱了,我去洗澡,碗留给你洗啊。”   钟星惟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念叨:“奇奇怪怪的。”   汤知夏跑去杂物间找到两只气球,还是之前在某场婚礼上带回来的,又找来一个空矿泉水瓶,剪掉一截,瓶子里装着半瓶温水,气球也剪掉一半,气球屁股那端用皮筋扎个半紧,最后用皮筋把气球反绑在瓶子上,还挺像那么回事,褶皱,触感,紧致度都非常逼真。   他蹲在洗手间地上仔细研究着,试探着把手指从气球屁屁褶皱处伸进去,然后脑补了下那是钟星惟的屁股。   “嘶!”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汤知夏感觉他下不了手,气球的褶皱被他的手指撑开,才一根手指就被撑的半平,他又强忍着羞耻心加多一两根手指,褶皱全部被撑平了!   瓶子里的水也跟着漫了出来,汤知夏整个傻眼了,完蛋,如果真做,会不会也这样?应该不会吧,不然怎么那么多情侣喜欢这种事。   最后一次,汤知夏伸了三根手指,“啪”一声,橡皮筋断了!汤知夏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湿滑的地板上,整个人呆住了,那要是钟星惟的屁股,那得多痛啊!   回了回神,他偷偷收拾好现场,假装无事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要不,自己牺牲下? 第57章 完结   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到这里的,番外有的话就是日常甜饼,感谢支持!   出来拿了衣服又钻进浴室,还刻意把手机带了进去,借着水声偷偷打开视频看前期准备步骤,看起来也不难,只是家里没现成的工具,又查了查资料,只要有细软的管子都可以代替,汤知夏又从洗手间溜出来跑去找了一截细水管,那还是当时买茶具时茶盘带的,一直没用上。   钟星惟出来擦桌子,“跑什么?底裤没拿?”   “嗯嗯,忘记带底裤了。”   确定自己牺牲,汤知夏反而放开了手脚,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痛不死人就对了!   他把软管先清洗干净,对着视频操作了一番,好像也不是太难,那地方弹性挺大的,也没想象中的难受,被水冲的瞬间甚至有种……难以描述的快感。   钟星惟看了眼时间,这人,进洗手间快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在里面磨蹭什么,他走到洗手间门口,敲门,“知夏,你在里面睡着了?”   “没,好了,马上马上。”   汤知夏穿好衣服,顶着红透的脸从钟星惟身边溜回卧室。   钟星惟洗完澡进卧室,汤知夏正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平息脸上的热度,钟星惟扯下被子,“怎么脸这么红?是今天太累了吗?”   “不是。”   “那你怎么了?给我摸下。”   “哎呀你别动我,我没事。”   钟星惟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那你这是怎么了?刚洗个澡洗大半天,出来又一声不吭躲被子里,老实交待,刚在洗手间干了什么好事?”   汤知夏转身对着他,把脸藏进被子,不想回答他。   “该不会是在里面打……你可以叫我帮忙。”   汤知夏踢了他一脚,“谁要你帮忙,我没打!我就是……试了下作清理……”   这话一出,钟星惟浑身热了几个度,一把压住汤知夏:“你真是……折磨我。”   汤知夏明显感觉被他硌到,越动越硬,汤知夏不敢动了,用手抵住钟星惟胸膛,“你别动!”   钟星惟喘了下气,“是你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平复一会儿。”   “你说这话怎么就不害臊!”   “在你面前害什么臊,真的别再动了,我怕我忍不住。”   钟星惟真的忍得很辛苦,看得到碰得着就是吃不到嘴的苦只有他知道,肖想了十多年的人此刻就在身下,忍得住都能立地成佛了!   一滴汗从他额角滑下,汤知夏抵在他胸膛的手缓缓放松,“你真的很想啊?”   “我怕我说想你要骂我禽兽。”   汤知夏手放下了,纠结了小一阵,小声说:“要不我们试试吧。”   钟星惟更痛了,又胀了一圈,“你认真的?”   “要就快点,待会我后悔了……唔……”   没等他说完钟星惟的吻落了下来,手也没闲着,从他衣服下面慢慢往上挪,要命的快感从脚底顺着脊椎往上攀爬,没人在意谁上谁下,好像一切都早已安排好,两人心照不宣的脱掉对方衣服,钟星惟抱着汤知夏,小声问他行不行(…………………………)   小小的卧室内温度一点一点升起来,床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堆到了床尾,最后滑落至地板,无人在意,喘息声中一只纤瘦的手伸至床外,一个用劲抓住床沿,那只手的主人小声求着绕:“你……别这么快……”   “好,我慢点。”   身后那人应着,床垫发出的声响却比刚刚更甚了,那只抓着床沿的手被另一只稍大一号的手掰开,顺着床沿拖了回去……   汤知夏在窗外枝头鸟儿的叫唤中醒来,单单就撑着坐起来这个动作扯得他浑身发酸,尤其腰部以下,又酸又胀,他掀开被子差点没叫出声!昨晚是被人打了一顿吗?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腿以下全是印子,他暗骂了声:这家伙,属狗的吗!   刚准备穿衣服,钟星惟推门进来,见汤知夏坐在床上,夸张地跑过去把他往床上按:“你别动别动,要什么吩咐我,我给你拿。”   汤知夏扶额,“钟星惟,我只是想去洗手间,况且也没那么夸张,我还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是吗?网上不是说第二天不能下床不能动吗?”   汤知夏只想一枕头砸死他,“昨晚的衣服呢?”   “拿去洗了,我再给你拿干净的。”   穿好衣服去洗手间,经过门口,刚好看见还没来得及收的垃圾桶,里面的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纸巾和安全套还在,汤知夏脸一红,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有三只安全套,他弯腰拎起垃圾袋,系好打了个结才放心的去洗手间。   钟星惟一直记得他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体,不仅升华体温,还能升华感情”,现在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几乎隔一天就要缠着汤知夏升华一回。   汤知夏拒绝不了一只看着肉饿了这么多年的狼,只是半推半就的顺着他陪着他一起升华感情。   几天后钟星惟突然告诉汤知夏,钟父想见他。   汤知夏好一阵紧张,好久没见过钟伯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想见自己是要说什么,实际上他一直不知道钟父对他是什么个态度,更不知道钟父对他跟钟星惟在一起持什么意见,在他的印象中很少跟钟父打交道,只知道他平时话很少,在家一般看书看新闻。   “那个,钟伯伯他要见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为什么啊,就想见见你,不用紧张,不是在家,是在疗养院,我妈不在。”   约定的那天汤知夏换了好几套衣服,钟星惟看着他换,打趣道:“你这也太夸张了。”   “那可不是,见岳父是不是得郑重点。”   钟星惟笑得直不起腰,“行,你接着换,其实我爸老花,看不太清。”   去的车上汤知夏又在想,伯伯回国也好一阵了,一直没说要见他,怎么好端端的要见他,于是斟酌着问:“你爸最近有没有摧要抱孙子?”   “没有。”   “哦,那他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别人家的孙子很可爱之类的?”   钟星惟想了想,“倒是有,他的老同事有一对双胞胎孙子,我爸很是羡慕,手机里存了好多那俩小孩的照片。”   完了,完蛋了!   汤知夏又问:“那个,钟伯伯的存款多不多?退休金高不高?”   钟星惟以为汤知夏要给父亲钱,说:“还可以吧,他以前炒股小赚了一笔,退休金也还行,我每个月也有拿钱给他,钱应该不缺。”   汤知夏往椅子上一靠,想象了下待会的见面场景:钟父将一张银行卡扔到他脸上,说,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   然后汤知夏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加上信用卡之类的,勉强能凑个一百一十万,他优雅的把卡扔回去,然后再从口袋掏出另一张卡扔回去,霸气道:“给你一百一十万,让你儿子跟我在一起。”   如果是冯阿姨,他是万万不敢的,他对着冯阿姨有点胆怯,就连脑补都不敢。   脑补完又觉得不对,钟伯伯都跟冯阿姨离婚了,分开了,那他肯定跟冯阿姨不是一条线上的,那他要见自己干什么?   难道?   “小夏啊,你看,这是国外最新研发出来的,男子人造子宫,技术虽然不是很成熟,但也有成功的案例,你去做一个吧,争取生一对双胞胎。”   “伯伯,不行的,我生不了。”   “没关系,生出来我帮你们带。”   啊!   汤知夏用力一捶正在开车的钟星惟大腿:“钟星惟,你知道人造子宫吗?”   “什么?”   “就男人,人造子宫?”   钟星惟莫名其妙,“什么乱七八糟的,少看点猎奇广告。”   “那个,如果真的有,你希望要孩子吗?”   “不希望,我俩过就行了,快到了。”   好在钟伯伯什么都没提,卡没扔到他脸上,人造子宫没说,双胞胎也没提,只是让他俩带他去吃了顿饭,在饭桌告诉他俩,决定在一起就要好好过,不要折腾,更不要出去骗小姑娘,把汤知夏感动得直落泪,惹得钟父好一阵手忙脚乱,小心问儿子:“小双啊,我不凶吧?”   “爸,不凶,您特慈祥。”   “那他哭啥?”   “辣的,”钟星惟指着桌上的辣子鸡丁,“太辣了,你看,全是辣椒,他不能吃辣。”   “哦。”钟父秒懂,他们这种情侣,总有一方不能吃辣。   见完钟父后的几天,汤知夏接到钟家姐姐电话,说让他们回家吃饭。   汤知夏拿着手机发愣,这是排队见家长?   总是要见的,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回去的那天钟星惟和汤知夏买了大包小包,买给冯念春的、姐姐的、姐夫的、小外甥的,拎得两手满满。   到了钟家,好像什么都没变,房子还是以前的房子,路还是以前的路,姐姐和小外甥在门口迎接,小外甥对着汤知夏行了个小王子礼:“亲爱的舅妈,你好,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把汤知夏逗得直乐,拿出一盒玩具递给他:“你好,亲爱的小王子。”   过了一会儿俩人混熟了,汤知夏小声问小外甥:“叫舅妈谁教你的?”   “我舅舅,他给了我一百块,让我喊你舅妈。”   汤知夏偷偷掐了把钟星惟大腿。   进门好久了都没见冯念春,姐姐做好最后一道菜招呼大家吃饭,汤知夏没敢上桌,问:“阿姨呢?”   姐姐怔了怔,看看姐夫,又看看钟星惟,小声说:“妈有点累了,上楼休息了,不过你别误会,是妈让我叫你们回来吃饭的,早上很早她就去买菜了,这些菜都是她做的,只有最后的青菜是我炒的,妈就是……就是不好意思见你。”   汤知夏是个通透的人,他也知道让一个原本反对同性恋的母亲接受儿子的另一半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改变了不是吗?   “我去叫他。”   钟星惟拉住他:“不用了,她有心避着我们,就是希望我们吃得开心,先吃饭吧。”   吃饭时汤知夏一直在想,想冯阿姨以前对他的好,鸡翅还是以前的味道,冯阿姨做鸡翅喜欢先用油炸一次,然后再红烧,一吃就知道是她做的。   吃饭完,汤知夏走到楼上,现在冯念不春门口,隔着门叫了声:“阿姨,您做的红烧鸡翅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吃,谢谢您。”   里面没有出声,汤知夏站了一会儿,“阿姨,吃完我们先走了,您记得吃饭。”   他们走的时候汤知夏听见楼上门打开的声音,刚想回头,钟星惟拉住他:“别回头,走。”   “为什么不让我回头啊?”   “你傻啊,我妈会不好意思,放心吧,很快她就再叫我们回来吃饭。”   “她会同意我们的吧?”   钟星惟牵着他的手,“会的,即便不会也没关系,我还是她儿子,你还是我男朋友,永远不会改变。”   汤知夏回握他的手,跟他一起并肩朝着阳光铺满的大道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楼美即将面临全镇拆迁,汤知夏又搬回到原来的小区902室。   搬家的那天钟星惟让人送来了满满一阳台的多肉,冬日暖阳下,汤知夏细心的给多肉铺着小石子,钟星惟从身后拥着他,说:“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你照顾多肉,我照顾你。”   阳光正好,余生有幸,所念在心,与子携手,执子偕老。 第58章 番外 给你一个家   下楼美即将面临拆迁,汤知夏连着好几天都跑去那边的旧街老巷拍照,每次拍完回家都会情绪低落。   晚上钟星惟陪着他一起整理照片,汤知夏指着书店说:“还记得这家书店吗?我们以前经常去那里看书,五毛钱换一本,老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经常没收我们钱。”   “记得,老头特别喜欢你,他家姑娘也喜欢你。”   “老头现在糊涂了,改天我们去他女儿家看看他吧,他应该还能认出我们。”   “好,陪你去。”   图片切到下一张,是一家糖水店,店门口长满青苔,老式的木制招牌在时间和雨水的洗礼下彰显着岁月的痕迹,钟星惟握着汤知夏覆盖在鼠标上的手,指指图像上的木椅,“你喜欢吃他家的银耳莲子粥,还有汤圆,汤圆你喜欢花生馅的。”   “嗯,你喜欢黑芝麻的,每次点两碗吃不完,我们都是点一碗双拼的,两人凑在一起吃,经常撞头。”   后面拍的都是汤知夏的家,老房外墙斑驳,墙角的百香果一直没人摘,蔫蔫的挂在早已枯黄的藤蔓上,再往里面,小院的鹅卵石小道是汤知夏六岁那年跟父亲一起去河边捡石头回来一颗一颗铺成的,院子里的百合、千日红、月季、栀子花都是母亲种下的,镜头再往边上切,多肉盆占了最容易晒到太阳的一角。   汤知夏把照片拷贝下来,叹了口气,“以后就只能在照片里看到这些了。”   “别难过,给我亲亲,亲亲就不难过了。”   汤知夏反手给了他一肘,“你幼不幼稚啊。”   “有点吧,有时候幼稚点不好吗?”   “好,你说好就好,诶,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咬我脖子……唔……”   “不咬脖子,换个地方咬。”   不仅换了地方咬,两人也从电脑前换到了卧室床上。   一周后,钟星惟缠着汤知夏要买车,汤知夏不同意,两人石头剪刀布斗了好几个回合,最终平局。   汤知夏好笑,其实他大可不用跟自己商量,他自己的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最近的钟星惟像是变了个人,卡给汤知夏,秘密全是汤知夏生日,去哪里,见什么客户都跟汤知夏报备,弄得汤知夏压力倍增,有种小媳妇逼老公上交收入的错觉感。   汤知夏咬着樱桃,嘴角浸染的一滴红色汁液被钟星惟舔了去,钟星惟像只巨形树懒挂在他身上,撒娇道:“买吧,好小夏,买了我给你洗一个月内裤。”   “不买你也会给我洗,”汤知夏塞了颗樱桃到他嘴里,“你列举三个理由,为什么一定要买车,你现在的车不是才买没一年吗?”   “第一,我显摆,想多一辆车,放着也好啊。”   汤知夏哼了声,“你才不显摆,第二呢?”   “第二,你真要我说?”   “说啊。”   钟星惟从背后拥着他,握住他的双手,“我说了你别动手,我想买辆空间大的,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去自驾游,晚上在车里做……那什么的时候,你想想,空间大的车是不是比我现在的车好?”   “你都想什么,这些都不是正经理由。”   “好吧,正经理由就是,我想给你换车你不同意,那我就多买一辆,你总会开吧?”   汤知夏愣住,“我的车还能开啊,我开着挺顺的,如果是为了我,更不用。”   钟星惟没说,上个月汤知夏跟客户吃饭,被客户灌了几杯洋酒,钟星惟去接的时候,刚好听见客户的几个陪酒下属嚼舌根,说什么这家公司应该实力不怎么样,看老板开的车就知道,老板看着也不怎么样,穿着朴素,把活儿交给他们就像赌博,运气好做得好,运气不好玩完。   就差一点钟星惟当时就要动手了,为了汤知夏忍了下来,他谈了这么久的业务,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搞砸了,也就是在那时钟星惟动了给汤知夏换辆好车的心思。   “我就是想你开好点的车,过好点的日子,吃好点,穿好点,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你只用享受当下就好。”   汤知夏安抚的亲了亲他,“我现在就觉得很好,不用换,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最满意的。”   最终换车计划夭折,钟星惟没告诉汤知夏那晚的事,只要汤知夏开心就好。   农历腊月二十,下楼美的正式拆迁了,巨大的挖掘机从街口掘下的第一铲起,汤知夏心痛得颤了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即将消失,他的家只能出现在回忆里,那里的每一棵榕树他都抚摸着,都跳起来摘过树叶,那里的每一段路他都走过,那里有属于他的童年,有属于他的专属印记。   钟星惟站在他身后,抬手拭了拭他眼角,“走吧,别看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不用看也知道你流泪了,走,我们回家,回家给你做汤圆。”   “今天不想吃汤圆。”   “那我们吃火锅?沙锅饭?还是糯米饭?”   汤知夏吸了吸鼻子,“那还是汤圆吧。”   老房子大部分物品没带走,家具之类带走也没地方放,汤知夏抱着父母遗照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再见,我的家。   转眼新年,他们回了钟星惟的家,冯念春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姐姐回姐夫家过年了,钟星惟回家前顺道把钟父接上了,这是第一次四个人坐在一桌吃饭。   那顿饭吃得算安静,也算热闹,电视里的小品相声逗得钟星惟和钟父哈哈大笑,汤知夏笑的内敛,一边笑一边偷偷观察冯念春,冯念春很安静,除了让他们多吃菜,其他什么话都没说。   吃完饭汤知夏帮着收碗,冯念春拦住他,从围裙口袋掏出两个大红包,一个塞给汤知夏,一个给钟星惟,她还是没能彻底接受汤知夏,为了她的儿子她妥协了,表现的既纠结又大方,她说:“给你们俩的,拿着。”   说完端着碗钻进了厨房。   钟父呵呵直乐,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块玉,一人手里塞一块,“看,我最近跟人学会了网络购物,在一个鉴别珠宝的行家直播间买的,说是上等蓝田玉,我好不容易抢了两块,你俩戴着啊,保平安。”   钟星惟接过,听到“直播间”三个字嘴角咧了咧,但没太表现出来,“爸,你这多少钱买的?”   “不贵,两块不到三万。”   “爸,我说,我意思你,你这玉也敢在直播间买,你拿去鉴定过吗?”   “带鉴定书的,还有发票,原价6万多一块,你爸我吃过的盐比你喝过的水都多,上不了当。”   钟星惟研究着玉,“那是您重口,我看这玉就是……嘶……”   钟星惟被汤知夏踩了一脚,话头被汤知夏接过去,“谢谢伯伯,这玉一看就是上等货,玉质好,一点杂质都没有,我很喜欢。”   钟父更开心了,“喜欢就好,下次给你俩抢玉牌。”   汤知夏傻眼了,这钟伯伯不经夸啊!   钟星惟给他把冲了杯茶,“爸,你没听说过吗?戴玉只能戴一块,玉有灵性,买了新的旧的就会碎,那报平安的功效也就没了。”   钟父一愣,“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卖玉的肯定不会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谁还买。”   “那不买,不能买。”   回去的路上钟星惟笑了一路,想他老爸聪明一世老来糊涂,被忽悠了还把人卖家夸的天花乱坠。   “人老了心境不一样了,孤独的时候都是想找个人聊天,可能在直播间聊的多,对主播信任,自然放松警惕了。”   “这玉还用去鉴定吗?”   “不用了,玉可能是真玉,就是没那么值钱,都是伯伯的心意,留着吧。”   钟星惟笑了,“好,听男朋友的。”   三月,春日尚好,在一个阳光照得人出薄汗的日子里,钟星惟说要送汤知夏一个礼物。   汤知夏跟着他上车,“什么礼物神神秘秘的。”   “跟我走,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一直开到一处楼盘,钟星惟停下车带着汤知夏往别墅区走,他们停在一栋别墅大门口,钟星惟从口袋掏出一条丝带蒙住汤知夏眼睛:“先别看,待会给你解开。”   路有点不平,汤知夏听钟星惟说:“小心,牵着我的手,慢点。”   汤知夏听见大铁门打开的声音,感受着手被钟星惟牵着往里走,走了一会儿,钟星惟停下,说:“准备好,可以看了。”   眼前的丝带被解开,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左边是栀子花,月季,百合,花盆都没换过,都是曾经下楼美院子里的花。   视线放宽,整个院子都跟下楼美房子的格局一致,就连门口的石凳都被搬了过来。   汤知夏眼睛直发酸,朝屋里走,原来的沙发,原来的餐桌,所有的家具都被搬了过来,一样没落下。   “感动的话就亲我,别哭。”   汤知夏又哭又笑,“你是怎么做到的?”   “拆房子那几天我不是不让你再去睹物伤情吗?他们那边拆的慢,我找了一天叫了两辆大车,请了一个工程队的人忙了一天把所有东西搬了过来,然后请人按原来的布局和装饰还原了老房子装饰。”   “鹅卵石也是搬过来的?”   “对,扣下来的。”   汤知夏扑过去,对着他猛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好。”   “这算好吗?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给你一个家,以前说好的。”   “嗯,是我们的家,我很喜欢。”   钟星惟眉头扬了扬,“喜欢就好,我们去卧室看看,你从小睡到大的床也搬了过来。”   进了卧室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老式木床发出的吱呀声响了一个多小时。   房间爱意正浓,窗外百合开的正欢。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