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无限小说网(txt53.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修真界第一狗仔 [参赛作品] 作者:岚月夜 备注: “惊爆!东南第二美男、绛云岛岛主准女婿、归雁城三公子竟有断袖之癖,痴恋对象实为城主府二管家?!” “丧心病狂!昙星宗宗主灭绝人性,竟将魔爪伸向门下亲传女弟子,还欲骗娶绛云岛主之女下嫁享齐人之福?!” “独家!紫浮宗开山门,最大赢家竟是一只狗?!瀛台台主一人不选,单单择中黑犬为徒,究竟为哪般?” ——第一狗仔带你从八卦的角度走近那些明星修士、高人大能,了解他们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秘闻趣事!还等什么呢,快点进来瞧瞧吧! 一句话总结:穿越女主带着空间在修真界做狗仔挖八卦搞事情一不小心就挖出个惊天大秘密的故事 入V通知:本文将于7月26日入V,当日三更, ==================   ☆、1、归雁城三公子   惊爆!东南第二美男、绛云岛岛主准女婿、归雁城三公子范末语竟有断袖之癖,痴恋对象实为城主府二管家?!   众所周知,刚刚结成金丹不久的归雁城城主府三公子范末语一经亮相,即因面如冠玉、眼若流星、风姿好似东海玉树、气度犹如仙山雪松而扬名四方,更有无数痴男怨女为之倾倒,推崇其为东南第二美男子,仅次于璇玑山庄少庄主杜逸侠之下。   惜乎城主府随即宣称将与南大陆第二世家绛云岛联姻,范三公子将在结丹大典当日与绛云岛岛主之女定亲,一时间多少侠女仙姝心碎落泪。   本报编者对两大世家联姻内情甚为好奇,遂潜心暗访,不料竟于昨夜在城外三里亭亲眼目睹范三公子与人幽会亲热,更骇人听闻的是,与他幽会的对象,竟是城主府二管家柳城朴!   柳城朴,男,年龄不详,城主府世仆,其父原为城主府教头,负责教导外门弟子入门修习道法,四十年前率弟子探查十斜山山缝时,死于獒鹰之口。   据悉,柳城朴能登上二管家之位,源于他在十五年前舍身相救范三公子,以忠心得城主信重,平素行事也极为谨慎稳妥,归雁城内外有口皆碑,若非编者亲眼目睹柳二管家在范三公子怀中流露伤心不忍之色,也实难相信他们二人竟有此苟且之事!   昨夜编者追踪范三公子出城,行至三里亭处,范三公子设下禁制,编者预先躲到了亭子顶上,苦等许久,至亥时末,才见到姗姗来迟的柳城朴。当时柳二管家一踏入禁制便站住了,轻叹一声说:“你何必如此?”   范三公子幽幽说道:“我必须如此。阿朴,你知道我根本不想娶邱至澜的女儿,我心里只有你,我对女子根本不能动情!”   柳城朴再次长叹:“可是城主已经下定决心,邱家的人也到了,此事绝无更改可能,三公子,你不要再任性了!”   范末语听了这一句,又激动又愤怒,身形一动飞至柳城朴面前,编者不过眨了一眨眼,柳城朴已经置身范末语怀中,承接了范三公子暴风骤雨般的热吻!   在经过了一段不可描述的时刻之后,两人平静下来,彼此表示心中真情不变,互不相负,只是联姻之事不可更改,约定暂且忍耐以图来日。范末语赌咒发誓绝不会真的与绛云岛邱家千金成婚,但为了邱家的支持,获得进入绛云岛映月潭的机会,他将忍辱负重,与邱家虚与委蛇。   编者听到这里,不由暗赞一声范公子好盘算!既不舍旧情,又得尽好处,真是一举两得,只可怜那邱家千金,懵然无知之中,就已成了破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罪魁祸首。为免佳人落到被利用殆尽后抛弃的下场,编者深思熟虑后,决心发行此报,揭露范三公子的真面目,也提醒广大名媛仙姝,不要再被其外表所骗、误托芳心。   有关范三公子与柳二管家的幽会细节,编者另绘有精细画作,稍后会在合适时机发出,敬请留意。   --------   归雁城最大的酒楼良友居大堂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仰头望着二楼柱子上挂着的一面酒旗,眼看着金色字体的“敬请留意”四字之后,再无新字出现,堂中才轰地一声吵嚷起来。有人转头与同来的友朋议论,有人飞身而起跃到二楼,近距离去把酒旗上的文字大声念了一遍。   良友居的掌柜慌慌张张的从后门冲进来,也飞上二楼,却是去摘那酒旗。   正在念诵的客人自然不许,挡住掌柜的问他要干什么,掌柜的头上见汗,态度还算客气的说:“这酒旗必然被邪修下了咒,故意散播谣言污蔑城主府,破坏世家联姻,留不得!麻烦道友让让。”   客人面露惊讶:“邪修下了咒?那掌柜的怎么还敢上手去碰?万一伤着你了怎么好?我看不如去找城主府的能人来摘吧?”   掌柜的未及答话,那客人身后另一个身穿浅绛色袍子的少年手一伸已经摘了旗子,还说:“何必那么麻烦?我拿去城主府,请范三公子亲自鉴定一下好了。”说完身形一转,掌柜的只觉眼一花,那少年竟已到了楼下大堂门口。   “快追!”掌柜的不及细想,赶紧叫人,“不能叫他去城主府!”   呼啦啦几条影子追了出去,楼下还在议论此事的客人们不免互相探问:“这掌柜的为何如此紧张?”   “道友是远道来的不知道,这良友居啊,是当年范城主为了奖赏柳二管家舍身相救范三公子有功,赐给他的产业,嘻嘻,估计城主大人也没想到,柳二管家救三公子竟不是出于忠心,而是为的私心爱慕,嘿嘿嘿。”   良友居里嘻嘻嘿嘿含义不明的笑声此起彼伏,外面夺了旗子的少年也不含糊,一路疾奔至城主府门前,停都没停就冲了进去,奇怪的是,门口守卫竟也不拦他,还礼貌客气的冲他行礼,目送他进了城主府会客厅。   后面追击的人慢了一刻才到,气急败坏的问守卫:“怎么不拦着他?那小子是谁?”   “别大呼小叫的!那是绛云岛来的贵客!”守卫不高兴的反斥一句。   追击的人登时傻眼,呆了一呆才急急说道:“那劳驾老兄,快去请二管家出来,出大事了!”   很快身在会客厅陪着城主和几位公子待客的柳二管家柳城朴也意识到,出大事了。   绛袍少年卷着旗子进了会客厅,先跟范城主和几位公子见礼,然后转向绛云岛岛主邱至澜,口称“义父”。   邱至澜与归雁城城主范锡弢相对而坐,一穿蓝袍、一着白衣,都是风度翩翩、出尘脱俗的得道高人形象,他见到义子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奇怪的东西,就微笑着问:“跑哪玩去了?拿的什么?”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范三公子范末语,又看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柳城朴,恭敬答道:“孩儿在城中走了走,看到了一件大热闹,不知真假,特意回来禀报义父,也好鉴别真伪。”他说着双手托住旗子,送到了邱至澜面前。   邱至澜此时也看出卷着的似是一面旗子,只是旗子的质地比较奇特,像是掺杂了特殊的丝线,他接过来展开,一目十行扫过,脸上笑意立刻就收了,转手把旗子递给范锡弢,然后拈须说道:“真是一件大热闹。”又转移目光,从范末语往后挨个扫视过去。   他修为高深,目光中带着威压,范末语和柳城朴与他对上时,都不由自主心中一凛,赶紧避开绛云岛主的审视。   “胡说八道!”范锡弢看完旗子上写的字,立刻怒斥,“这怎么可能?”   邱至澜却淡淡一笑,说:“范兄莫急,问问就知道了。哪位是柳城朴二管家?”   柳城朴觉得事情不妙,却不敢不站出来,“小人柳城朴,拜见邱岛主。”   邱至澜脸上仍有笑容,语气特别温和的问:“昨夜亥时末,柳二管家人在哪里,和谁,正做什么?”   柳城朴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不敢看范末语,反倒抬头看了一眼城主范锡弢,范锡弢前面不好打断邱至澜,这会儿赶紧问那拿了旗子回来的少年:“季鸿贤侄,这旗子是哪里来的?”   时季鸿先看义父眼色,得了准许,才道:“在良友居,这本是良友居挂在二楼的酒旗,当时我和几位师弟走进去,想尝个鲜,刚入座,就听见有人说那旗子怎么自己写起字来,抬头看时,就看见了这第一句‘惊爆!东南第二美男、绛云岛岛主准女婿、归雁城三公子范末语竟有断袖之癖’。”   这话说完,会客厅中没看到旗子上内容的人齐齐倒吸口气,目光不约而同对准了范末语。外面也同时传来脚步声,时季鸿偏头看了一眼,跟他一起出去的几个绛云岛弟子都回来了,一同站在了会客厅外等候,同时城主府的管事也来了两个,正在外面冲着大管家使眼色。   范锡弢皱起了眉,邱至澜仍从容而镇定,他侧头说:“范兄也忙,我等着范兄将这热闹查个清楚再谈。”说着缓缓起身,目光在范末语和柳城朴身上分别盯了一下,又笑道,“小女自幼不见外人,单纯无知,这‘破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罪名,可当不得。”   说完拂袖而去,身后亲子义子按序跟上,范锡弢赶紧跟上送出去,连说几声“让岛主见笑了”,又叫长子范止言替他送贵客回客院。   邱至澜一路冷着脸,其余人见了岛主神色,自然都跟着皱眉板脸,范止言也不敢多话,将将把这一行人送到客院门口,刚暗自松了口气,心说终于送神到家了,院子里就有个黄衣女子冲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女主没出场,我好像是第一次呢!嘻嘻~ 以下是新文必要的几点说明: 1.本文纯属脑洞之作,一切设定都是为了女主的狗仔理想而服务的,勿深究; 2.有很大的金手指,女主很美很玛丽苏; 3.仍旧是非主流修真,不那么认真修的那种。 以及,应该能看出来吧?女主是差点被同妻的邱家千金~~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每天中午12点更新~不见不散~   ☆、2、五小姐邱雁君   范止言还以为是那位他只见过一面就惊为天人、深深嫉妒三弟好运的绝代佳人邱雁君,定睛看时,却失望的发现这位只是绛云岛主另一个女儿邱墨君。   “爹!你可回来了,外面都说范三公子是断袖!这可让五妹怎么办?”   七八道箭一样尖锐的目光立刻同时射向范止言,他当时差点没绷住,心说断袖的是老三,又不是我,都瞪我干嘛?好在邱岛主还是讲理的,客客气气谢他相送,就让他走了。   邱至澜打发走了范止言,转身进了院子,才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雁君呢?她知道这事了吗?”   邱墨君被父亲斥责一句,赶紧规规矩矩站好,低声说:“刚知道了,躲在房里不肯出来。”   邱至澜没再说话,先进了厅中,叫时季鸿等出去过的人把事情经过再给他说一遍,然后打发时季鸿:“你去看看雁君,劝劝她,跟她说不要怕,我自会给她做主。”   “是。”时季鸿应了一声就要走。   邱墨君眼睛一转,想跟过去:“我跟你一起去。”   邱至澜沉声喝道:“站住,许你去了吗?”又转头交代儿子邱越潮,“看着你四妹,不许她去烦雁君!”   邱越潮应道:“是。”随即拉着邱墨君出去,看着她打坐练功去了。   时季鸿得以脱身,独自离开前厅,绕过院中花园,到了后面小楼。小楼一共三层,一层厅中只有两个婢女在,看见他进来,齐齐起身行礼。   “五小姐呢?”时季鸿问。   婢女都是自绛云岛带来的,原就贴身服侍五小姐邱雁君,知道时季鸿与五小姐亲近,便直接回道:“小姐把自己关在楼上房里,不许人打扰。”   时季鸿道:“义父叫我过来看看,你们不用管了。”他说着转身上楼,到二楼敲了敲紧闭的房门,也不等里面回应,就径自推门进去,绕过外间屏风,又掀开一层珠帘,才看到里面临窗而坐的倩影。   白衣美人侧身坐在榻上,长发挽起一半,在头顶结了个飘逸的发髻,另一半侧垂在颈边,用红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系住,窗外柔和日光打在她身上,正好呈现给时季鸿一个非常美丽的剪影。   “你倒悠闲自在。”他驻足欣赏了片刻,才调侃着走过去,坐在邱雁君对面,顺便看了一眼窗外幽幽竹林。   邱雁君看到时季鸿却有点失望:“我爹就只让你来看我?”   “不然呢?”时季鸿反问,看邱雁君眼睛红红的,又惊奇,“你还哭了?”   无论从什么标准来评判,邱雁君都毫无疑问是个绝顶美人,要不是以前绛云岛主从来不许她出门,也许现在天下第一美人或者南方第一美人的名头就是她的。这样的美人双眸微红,面带失望委屈,任谁见了都要心生怜惜,恨不得把她想要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来,以博美人一笑,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时季鸿。   “眼睛上涂了什么?”他满怀好奇的凑过去,像是想闻闻美人脸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邱雁君并没有一般绝世美人的矜持柔弱,她有些粗鲁的抬起穿着鞋的脚,直接踩在时季鸿胸口,不叫他靠近,“离我远点!他不来,我怎么演戏?你怎么不劝他来?”   时季鸿退回去靠在围栏上,懒洋洋的说:“你爹可没空!你以为一张大字报就能把‘断袖’两个字盖在范末语脸上?你爹信不着范家,但也不会轻易相信市井之中的风传,他会派人去查的。”   “查就查呗,查了才能让他死了这份卖女儿的心!”邱雁君用与自己娇柔软糯嗓音丝毫不相符的嘲讽语气说道,“而且我还有猛料呢!你看。”   她说着拿出一叠绢帕,塞到时季鸿手上,时季鸿毫无防备的展开看了两眼,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眼睛戳瞎,或是干脆清除刚刚那段儿记忆。   “这是你画的?”他咬牙切齿的问。   邱雁君很自得的点头:“是啊,不然还能有谁?你看我画的是不是惟妙惟肖?”她伸出白玉般的纤细食指,点点画了两个衣衫半解男子的绢帕,“连柳城朴锁骨上那颗红痣都画出来了。”   时季鸿脸色一僵,随即把所有绢帕团成一团,扶额问道:“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就是为了画这些伤眼睛的东西?”他昨夜里怎么就没想到她胆子大到什么都敢看,应该把这姑娘的眼睛捂住呢?!   “是啊,我都预告了合适时机会放出精细画作,怎么能失信于读者?而且我觉得这个拿去丹青阁卖,能赚不少钱!”邱雁君两眼发光的说道。   绛云岛主说自己女儿无知单纯不是白说的,邱雁君确确实实长了一张很美却显得很好骗的脸,尤其她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清澈见底,好像她无论想什么事情,都能让人一目了然,尤其在她因憧憬激动而双目发亮时,看起来真是蠢到可爱可怜。   作为唯一知道邱雁君底细的人,时季鸿虽然确定她不是真蠢,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说:“你,堂堂绛云岛主爱女,说锦衣玉食也不为过,你画这种……‘春/宫/图’去卖钱,你是不是傻?”   邱雁君却嗤之以鼻:“这哪算春/宫/图?你是不是没见识过真正的春/宫/图?还有,绛云岛主爱女?这话你信?我算是锦衣玉食没错,可我没钱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绛云岛居然是出来定亲的,换你能忍?”   “是不能忍。”时季鸿诚实摇头,“不过如果这次定亲不成,你还是得回去岛上憋着,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你要钱干嘛?”   邱雁君哼道:“我不会回去的!再想把我关起来当笼中鸟,门儿都没有!”   “笼中鸟……”时季鸿似笑非笑的重复一遍,“我可没听说过你这样的笼中鸟,‘单纯无知’到会画/春/宫,还想告诉我什么才叫真正的春/宫/图,啧啧,亏你爹还说你单纯无知。”   邱·穿越人士·老司机·雁君女士干笑两声:“都说了那不算/春/宫,只是……唯美漫画嘛。”   “什么画?”时季鸿皱眉,“哪里唯美了?”   “哎呀,这个不重要,总之,先一鼓作气把这桩联姻搞掉,下一步就考虑怎么让我爹放我出去游历,就跟你们一样。”   “这个你就别想了。谁让你长成这么个红颜祸水样?根骨天资又平平,你爹花了大力气帮你筑基,可不是为了放你出去羊入虎口的!他还想卖个好价钱呢。”   邱雁君:“……”谁想长成这样了?再说长成这样就有错就必须得被关在家里了?她不服!于是恶狠狠的说,“少说废话,这些你帮不帮我发出去?”   时季鸿嫌恶的看了一眼绢帕:“不帮!”   “那你滚吧!”邱雁君踢了他一脚,“去跟我爹说,我心情不好,不想见人,想立刻回绛云岛去!”   她几乎足不出户,鞋子底下都纤尘不染,时季鸿看了一眼被美人踢过的地方,并不在意,反而笑道:“当心弄巧成拙。”   “嘁,他这么要面子,才不会没个说法就灰溜溜的走,这次必得从归雁城拿点好处才成!”邱雁君说完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归雁城,这名怎么取的?真晦气!”   时季鸿已经走到珠帘那里,听了这句,勾起心里那点不快,便冷哼一声,回身进来,将那些绢帕胡乱塞进鱼袋里,丢下一句:“你给我老实在房里呆着。”就下楼去找邱至澜复命。   “五师姐只是有些闷闷不乐,觉得这一次丢了脸,所以不肯出来见人,她还说,想尽快回岛上去。”   时季鸿虽然拜了邱至澜做义父,却并不肯如邱至澜另两个义子一样,称呼邱至澜的子女为兄姐,而是莫名其妙的加上“师”字,好像他只是拜了邱至澜为师,而没有义父义子这一层更亲密的关系一样。更莫名其妙的是,邱至澜本人也没有纠正过时季鸿,似乎无论时季鸿怎么称呼,都是正常的。   此刻邱至澜听了义子的回报,先轻轻叹了一声:“本来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归雁城虽然比不得我们绛云岛,总是南大陆第三世家,范末语又是后辈里难得的天分机缘俱佳的俊才,委屈不着雁君,谁能想到……”   时季鸿在邱至澜面前,一向表现的面面俱到,既态度恭谨崇敬,又可靠懂事能为义父分忧,当下便劝慰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依孩儿愚见,恐怕范城主都未必知道自己儿子有这等癖好,何况义父呢?而且范末语刚刚结丹,料想也未曾与那柳城朴真的做下什么事来,若不是外面闹得满城风雨,实在也不算什么大事。”   “是啊,可这事偏偏被人闹了出来,看来,是有人不想我们两家联姻呢!”邱至澜习惯性的捋起长须,面上透出深思之色。   时季鸿也作势想了想,然后突然说:“难道是璇玑……”   邱至澜立刻抬手制止:“没有根据的话不要说。你去吧,再出去转转,听听外面人都在说什么。”   时季鸿应声告退,从客院出去转到侧门出了城主府,先去城中繁华之处转了转。   范三公子金丹大典,又要同时宣布与绛云岛联姻,范家自是早就给各名门世家都发了请柬。范、邱两家在南大陆又分别是排名第二第三大的世家,声名赫赫,因此只要不是有结怨的名门世家,也几乎都派了人来道贺,此刻的归雁城当真是贵客云集。   只是谁都没想到,就在大典开始前一天,满城谈论的竟不是两家联姻佳话,而是范三公子断袖,断袖就断了,居然还是跟一个世仆断袖,而且断了袖居然对着女子就不行了!啧啧啧,这可真是听都没听过的奇闻。   时季鸿穿行其中,听的心情大好,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叠绢帕送了几个妥当去处,给邱雁君买了点小玩意,然后才返回城主府中绛云岛诸人客居的院落,并毫不意外的在邱至澜那里看到了携子赔罪的归雁城主范锡弢。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了说,修仙等级取了很普遍的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返虚、渡劫这几阶   ☆、3、婚事作罢   客院前厅中,邱至澜与范锡弢分宾主落座,第三子邱越潮、第四女邱墨君一左一右立于邱至澜身侧,地当中则一前一后跪了两个人,正是“断袖事件”的两位主角范末语和柳城朴。   时季鸿从侧门悄悄溜进去,在邱越潮旁边站定,听范锡弢说:“……实无此事!末语从小就一心向道、清心寡欲,我们范家的功法,邱岛主也知道,是从童子功练起的,若不守住元阳,末语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就结成金丹?至于城朴这孩子,就更是老实本分了,一腔忠心却被人说成是苟且之事,可见幕后主使之人心肠有多么龌龊!”   “这么说来,这件事真的是有人在挑拨我们两家了?”邱至澜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他把目光直直投注在范末语身上,“末语贤侄,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质问你,只想听你亲口说一句,你与柳城朴只是主仆关系,从无其他,你自来只爱女子,并无断袖之癖!”   范锡弢也立刻目光阴沉的盯住儿子,在两大宗师级修士的目光压力下,范末语深吸口气,眼睛望着面前地面,开口说:“邱岛主、父亲大人在上,末语虽不肖,却……”他停顿了一下,又改了口风,“末语与柳城朴……确然只是……主仆关系,从无……其他,范末语只爱……女子,并无断袖之癖!”   尽管他语速缓慢,中间还几次停顿,但这话总算是说出来了,范锡弢松了口气,刚要跟邱至澜说几句好话,将这事揭过去,院子里就匆匆进来两个人,且直奔厅中,正是邱至澜另外两个义子林广深和郭逾涧。   两人匆匆行礼,随即向邱至澜禀道:“义父,孩儿等有要紧之物呈送!”   这两个义子都性情谨慎,若无大事,绝不至于如此,因此邱至澜就点点头,对范锡弢说了句“失陪,稍等”,就带着两个义子转入了后堂。   时季鸿知道八成是那些绢帕流传开来了,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看着范末语和始终头抵着地跪在地上不露脸的柳城朴。   果然,片刻之后,邱至澜就带着两个义子转了出来,还当头就问:“柳二管家颈间锁骨之上可是有一枚朱砂痣?”   柳城朴豁然抬头,面上的震惊之色显而易见,范锡弢和范末语则都有些惊疑,不知邱至澜为何这么问。   “看来,是真的有了。可否解开衣领,让我等一观?”邱至澜又说。   柳城朴当即变了脸色,范末语也没忍住,插嘴问道:“邱岛主这是何意?”   “何意?”邱至澜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一遍,接着就将手中揉成一团的东西直直砸向范末语的脸。   他出手,范末语想躲也躲不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之后,脸疼不说,耳中还嗡鸣作响,勉强提气镇定之后,范末语将掉在地上那团东西打开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青白交加,难看极了。   邱至澜也没晾着旁边似乎什么都还不知道的范锡弢,将另一片绢帕递到了他手上,并说道:“范兄的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可惜小女没那个福分,这门婚事,就不敢高攀了!”   范锡弢看了一眼绢帕,神色比范末语还一言难尽,看起来活像被雷劈了一样,同样被辣过眼睛的时季鸿到此时才心理平衡,觉得自己也算值回票价。他悄悄退后两步,靠着墙好整以暇的看范锡弢还想死不承认,逼范末语杀了柳城朴以证清白,范末语却二话不说拉了柳城朴就跑,范锡弢暴跳如雷的追将出去,整个城主府霎时乱成一团。   “去把还没回来的弟子都找回来,关好门收拾行装。”邱至澜背着手看了一会儿外面,沉声吩咐,“墨君不许偷看那肮脏的东西,更不许拿给雁君看!”   正悄悄跟林广深要绢帕的邱墨君悻悻然应了一声,就被她三哥拉着关回房里去了。   这一天直到晚间,绛云岛诸人所居的客院始终安安静静,邱雁君那里,更是除了时季鸿这个访客外,再无旁人被准许上楼。   “他只说收拾行装吗?没说什么时候走?”邱雁君听完时季鸿转述的事情经过,蹙眉问道。   “你不是说你爹没得到好处不会走么?范锡弢没个交代,他怎么肯就这么走人?”   邱雁君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她平常坐的榻上的时季鸿,忍不住说:“你每次对我说‘你爹’的语气,都很像在骂人你知道吗?”   时季鸿头枕双臂,两条长腿挂在榻边围栏上,还一摇一荡的,姿态舒服惬意,就像在他自己房里一样。   “有吗?你想太多了,毕竟也是我义父,我要真骂,不是还捎上了自己?”   “毕竟也是”,啧啧,这腔调。时季鸿对绛云岛和邱至澜的真实态度一直耐人寻味,邱雁君心知肚明,却并不想深究。反正她是穿越来的,绛云岛本来就不是她家,邱至澜更是个便宜爹,还是没安好心、只想卖了她换宝贝那种,时季鸿跟邱至澜就算有什么恩怨,也是他们的事,只要不牵连自己,邱雁君宁可不知道。   再一个,自从邱雁君穿越到这个名为“仙笈界”的修真/世界以来,一直迫于无奈扮演草包小白兔美人,只有在时季鸿面前能做回自己,在遇到联姻威胁时,也只有他帮自己调查范家,让她幸免于同妻的悲惨遭遇。虽然这货看起来并不像那么无私的人,反而像是故意捣乱,想破坏邱、范两家联姻,但至少在这个结果上,邱雁君跟时季鸿是目标一致的,算是战友。   所以她没再提这茬,说回正事:“看来就只能等了。”   “等呗,其实这城里还挺好玩的,可惜你爹不让你出去。”   邱雁君:“……滚。”   赶走了专门往人痛处戳的时季鸿,邱雁君早早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被叫去前厅与大家聚齐,意外得知两家联姻不变,只是换了人选,并且一会儿还得去参加范末语的结丹大典。   联姻人选,换了范锡弢还没筑基的小女儿和邱至澜带来的筑基圆满堂侄,范家给的定亲信物仍然是当初许诺的上古青珪,绛云岛这边的信物却从虎魄蚌珠换成了青金鸳鸯剑。   上古青珪和虎魄蚌珠都是仙笈界有名至宝,一能滋养元神、镇山定海,一能解百毒、聚元神,可起死回生,用这两样堪称传家宝的宝贝做信物,本是为了表示两家联姻的诚意,如今么……青金鸳鸯剑虽然也是三阶仙剑,可又怎么比得了虎魄蚌珠?   面上没精打采的邱雁君心里暗叹:便宜爹这回赚大发了!只不知范家为什么宁可吃大亏也要跟邱家联姻。她正出神,不妨邱至澜忽然叫她:“雁君,过来。”   邱雁君赶紧抬头,小步走到邱至澜身边,低低叫道:“爹。”   “委屈你了,不过不必难过,我邱家女儿不怕找不到如意郎君。”邱至澜说着伸出右手,掌心中光芒一闪,现出一对色彩斑斓的蝴蝶簪来,“来,这对簪子拿去戴上,一会儿跟爹爹出去见客,大大方方的,不要堕了咱们绛云岛的声势。”   邱雁君接过来,行礼道谢,接着就有仆妇上前,帮她把簪子戴在了头上。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时季鸿眉梢一动,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耐心等到邱至澜点了亲信子侄,一同前往举行金丹大典的城主府正堂时,才趁无人注意,低声提醒邱雁君:“发簪有点歪。”   邱雁君先下意识摸了摸头上发簪,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没说话,心里却暗暗警惕。   各路贵客都已到了,范末语结金丹也是真,联姻之事虽临时换了人,可两家联姻总归不假,所以这大典,范家依旧是咬着牙热热闹闹办了。虽然主角之一范末语脸色难看,他那位心头好柳二管家也不见踪影,虽然归雁城主范锡弢时不时露出阴郁之色,彷佛被割了肉一样的脸颊抽动不已,但宾主相见,依旧是满口好话,喜庆的彷佛没有发生昨日那场沸沸扬扬的闹剧。   却也只是彷佛,作为另一路备受瞩目的来宾,邱家一行人进场之后立刻惹来无数关注的目光。邱雁君跟在春风满面的邱至澜身后,飞快扫了一眼足有七间房宽的正堂,脸上露出一点不习惯身在众人之中的拘谨不安来,却翘起嘴角,像是勉强维持微笑。   已经到场入座的宾客,听说是邱岛主来了,难免把目光都投注在邱至澜身后的两个年轻女子身上,猜测到底哪个才是原本要与范末语定亲的那一位。   邱墨君今日红衣红裙,衣是纱衣,裙是锦缎裙滚了黑边,臂上还搭了一条黄色宽幅披帛,看起来明艳照人,但她自己却知道她再打扮,也比不了妹妹雁君天生美貌,所以行走之时,有意无意的把邱雁君挡在了身后。   邱雁君比这个四姐个子矮一点,身材也纤细,但邱墨君再怎么挡,也还是挡不住天生的国色。浅粉广袖衫配黛绿长裙,裙摆袖缘都是蝶恋花纹饰,随着美人走动,广袖上桃花怒放、裙边蝴蝶翩翩欲飞,再看美人云髻之上停驻的斑斓彩蝶,真彷佛神妃仙子落入人间。   原本热闹非凡的轩昂大堂霎时静了一静,无数人的目光穿过人海,直直落在了邱雁君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开新文,今天晚上12点之前,前三章留过言的小伙伴都可以得一只小红包哦(要登录账号呀,每人一只~好啦我去发前面的了   ☆、4、盛情相邀   邱至澜很满意这个效果,却只做不知,先跟主人范锡弢及今日主角范末语打过招呼、说了恭喜,态度自然的彷佛他从来没想过把面前那个金丹断袖招为女婿。范家父子则面色各异,范锡弢怕儿子出错,自己引着邱至澜一行去入座,顺便跟已经到来的各名门世家代表打招呼。   仙笈界地域广大,因山川河流的天然分割一共分了五块大陆,绛云岛和归雁城都在南大陆上,分别为第二、第三大世家,南大陆第一世家叫璇玑山庄——就是被时季鸿丢了黑锅的那一家——姓杜,此次璇玑山庄庄主少庄主都没亲自到场,只派了杜家二公子杜逸敏来道贺,座次就在绛云岛之侧。   因杜逸敏辈分小,邱至澜自然不会主动去跟他打招呼,而是先走向另一侧,去跟东大陆第一名门紫浮宗的人寒暄。紫浮宗立派于东海仙山之中,门下弟子少说也有三千人,其中英才俊杰不可悉数,就算是邱雁君这样从没出过绛云岛的人,也听说过不少紫浮宗弟子的传说。   今日到场祝贺的紫浮宗弟子来头很大,正是掌门循清真君座下关门弟子华令宇。华令宇跟范末语年纪差不多,修为已达金丹中期,人长得也很出众,高大俊朗,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风流倜傥气度,他见到邱至澜与范锡弢携手走过来,先一步起身,拱手为礼:“邱岛主,又见面了,真是荣幸之至。”   他这一席还坐着五六个修士,都跟着他一同起身寒暄。邱雁君跟在邱至澜后面,偷偷打量了一圈,见那五六人中,只有坐在华令宇右侧的人与他服色类似,其余几个身上服饰色调明显活泼很多,其中有个一看年纪就很小的女修,身上穿了一条镶了粉珍珠的绿裙,头上戴的珠花光华流转,贵重非常——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讲究端庄雅正的紫浮宗的做派。   果然邱至澜跟华令宇寒暄之后,华令宇介绍完右手边的同门师兄,随即介绍左边一位身穿玄袍的修士,就说是昙星宗宗主,叫陆致领,是华令宇的知交。其余几位有陆致领的师弟,也有他的弟子,那个一直盯着邱雁君看的绿裙女修,就是陆致领的弟子。   昙星宗原本在东大陆也是数得上名号的门派,与紫浮宗颇有渊源,直到六十年前前任宗主栾煋突然失踪、门中内乱才一蹶不振,邱雁君仔细扒拉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发现她完全没听说过这个陆致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坐上宗主之位的。   正想着,邱至澜已经介绍到她了,“……小女雁君。”邱雁君赶紧低头行了一礼,并不开口说话。   邱至澜介绍的时候,先介绍自己亲生子女,从邱越潮到邱墨君,然后邱雁君,等邱雁君行过礼,华令宇、陆致领等人回礼之后,陆致领就笑道:“怪不得大家都说绛水人杰地灵,邱岛主的公子千金果然都不同凡俗,一见面就让人觉得耳目一清。”   “是啊,”华令宇附和,“我上次见了少岛主已经觉得风采不凡,不想岛主膝下竟个个都如此令人心折,真是羡煞旁人。只有一点,邱岛主爱女之心也太过了些,五小姐这样的佳人,竟没上过美人榜,岂不可惜?”   邱雁君见过礼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听他们互相吹捧,却没想到这位紫浮宗掌门的弟子两句话就说到了她身上,她不得不露出点腼腆之色来,假装不好意思的看一眼华令宇。   恰好华令宇也正看着她。美人微微抬眸,水润眸光中透着羞涩赧然,让被投注眸光的人不由得心中一动,华令宇立刻报以友善微笑,还略微颔首,表示好意。   看到这一幕的邱至澜心中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笑道:“两位谬赞了。他们还小,修为也不够,又是在小地方长大的,没见过世面,我怕早早放他们出来贻笑大方。”说笑着,又把侄子和三个义子介绍给了华、陆二人。   这边招呼过,邱至澜就请范锡弢去忙,自己带着后辈又去跟其他几个够资格的宾客打了招呼,才回席上落座,顺便与隔壁璇玑山庄的杜逸敏寒暄几句。   邱雁君坐在席上非常不爽,一是因为堂中诸人都有意无意的看她,二呢,邱墨君就坐在她旁边,状似亲热的拉着她手说话,袖子底下却暗暗掐她掌心,一会儿嫌她笑了故意引人注意,一会儿又嫌她板着脸像谁欺负她了似的,整个恶毒女配上身!   邱雁君挣了几次都没挣开邱墨君,又碍于自己小白兔美人人设,不好当众跟邱墨君翻脸,只能偷偷在桌子底下踢坐在她另一边的时季鸿。   时季鸿本来正在观察各桌来宾,不太想理会那两姐妹之间的矛盾,但邱雁君踢了他两脚看他没反应后,竟然干脆踩住了他左脚使劲碾,他就不得不出声了。   “两位师姐渴了吧?”时季鸿一边问,一边提起桌上茶壶,给邱雁君姐妹分别倒了一杯仙草茶,然后一一送到她们手边。   这样一来,邱墨君就不得不松开妹妹的手,双手接过茶来慢慢喝。邱雁君抽回被掐了半天的左手,先揉了揉才抬起来接杯子,没想到时季鸿还有后招,茶杯递到一半,忽然低声惊呼:“师姐,你手怎么了?”   这一声立刻把邱至澜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邱雁君假装息事宁人的说:“没怎么……”还拉过袖子把手掩住了。   邱至澜不用看都知道怎么回事,因为雁君从小外貌出众,他对这个女儿的关注也比较多,自然引起了她姐姐们的嫉妒,其中以邱墨君表现的最明显,从小到大,她明里暗里对妹妹雁君的欺负不计其数,只是每次邱雁君都没有受到实质伤害,邱至澜也就不曾深究。   可这一次是大庭广众之下,邱家又是在风口浪尖上,人人盯着他们这一席,邱至澜面上没变色,心里却是真的怒了,立刻冷声吩咐:“墨君去逾涧下首坐,雁君坐到我旁边来。”   邱墨君一怔,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父亲呵斥一声:“还不快去!”她登时涨红了脸,却不敢违抗,放下杯子站起身,绕过邱雁君和时季鸿就去了末座。   邱雁君面带不安的坐到了原本邱墨君的位置,后面时季鸿跟着挪了座次,就听义父低声安抚邱雁君说:“雁君受委屈了,等回去,爹爹再罚你四姐。”   邱雁君赶紧摇头,低声说:“没事的……”正想白莲花的为邱墨君解释两句,就有两拨人携手而来,向绛云岛诸人打招呼,她也就省了这番口舌,继续扮一个合格的花瓶。   如此又应付了几拨客人,范末语的结丹大典终于正式开始。   邱雁君穿越之前也是看过一些修真小说的,在她看的那些小说里,金丹修士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修为,但在这个仙笈界,却也只是中等。仙笈界没有凡人,人人生下来都能修仙,天资够的修士,一般百岁左右即可结丹,所以所谓的结丹大典,倒更像是成人礼,结丹了,办个典礼告诉远近亲朋,这个修士就算是可以独立行走五方了。   当然,就算是仙笈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结丹。比如邱雁君这具躯壳,用时季鸿的话说,根骨天资都平平,她想结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起码百岁之前是不要想了。如果资源不够、机缘不足,到寿命尽时还不能结丹,也是常事,所以邱至澜想在这时候找一个下家把她“卖掉”,也在情理之中。   结丹在仙笈界就是个分水岭,也是一个人身份地位的衡量标准,如果一个修士还没结丹,没有在结丹大典上亮过相,那么就算他出身名门世家,也不为人所看重,就像今天代表璇玑山庄来道贺的杜二公子一样,虽然凭借自家门楣有贵宾座次,却并不被邱至澜这样的宗师看在眼里。   邱雁君看着台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的范末语,心里想着这些,很是烦恼。到底怎么才能从邱至澜手底下溜出来自由生活呢?她明明有自己的金手指,明明可以开外挂早结丹,就是苦于一直被邱至澜严密管制,不得施行,难道真要由着他给自己定个亲,然后才能获得一点自由?   一直神游物外的邱雁君万万没想到,她这个便宜爹竟然真的铁了心要在这次旅途中把她“卖出去”,范家结丹大典刚结束,邱至澜就飞速找到了下家!   “昙星宗陆宗主和紫浮宗华令宇真人都盛情相邀,我想着你们几个小辈大多没去过东大陆,这次索性带着你们走一遭,都开开眼界,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是邱至澜在众人面前说的冠冕堂皇、无可挑剔的理由,而知道些许内/幕的时季鸿是这么告诉邱雁君的:“陆致领和华令宇都对你有几分意思,所以才‘盛情相邀’,你爹看着这两个青年才俊也很满意,遂一拍即合,如今只看哪个是真心想娶你,能出什么代价了。”   “奇货”邱雁君:“……” 作者有话要说:  哭唧唧的求不要养肥   ☆、5、被打包上路   第二天一早就被打包上路的邱雁君感觉很羞愧。   穿越成修真/世界大世家家主的女儿,又是绝世大美人,又有随身空间,这么明显的玛丽苏爽文女主配置,她的价值怎么就只剩下嫁人这一点了呢?但想想现实,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也很绝望啊!   有邱至澜这样一个野心家便宜爹,她有随身空间都不敢吱声哇!她随身空间里还有《晋江大百科全书》这样的顶级外挂,她都藏着掖着不敢偷学啊!   想想就心塞,邱雁君——不,本名为肖彤的倒霉蛋是从小就穿过来的,她在这个身体七岁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自己有随身空间,里面还藏了很多宝贝,不由喜出望外,在之后的三年里,她偷偷吃了些灵药改善体质,正准备修习百科全书中包含的上乘功法时,被邱至澜发现了她有成为绝世美人的资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邱雁君的一应修炼起居,都有邱至澜安排的人专门指点服侍,甚至邱至澜自己,只要不闭关,都会定时把她叫过去关怀一番。如此一来,以她当时的身体资质和修习强度,她的修为进展已经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她要是再偷偷开外挂,肯定会被邱至澜发现,然后被逼着把外挂全部贡献给他,一辈子都别想离开绛云岛。   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嫁人还能离开绛云岛,离开邱至澜的控制,邱雁君也就耐着性子先忍了。而且昨天时季鸿劝她的话也有道理,应邀去东大陆,起码不用立即回绛云岛,可以放放风,等到了昙星宗地面,邱至澜也会放松管制,让她和那两个目标对象来往,到时候也许有机会逃跑呢?   只不过这两个人到底怎么样,她还不了解,问时季鸿,他也摇头:“陆致领的名号,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华令宇嘛,我知道的,应该你也都知道,他名声在外,是个被宠坏了的天之骄子。”   “行吧,慢慢了解吧。”邱雁君听完也只能这么说。   时季鸿却有点惊讶:“怎么?你对这两个有点满意?”   “满意个鬼!”邱雁君立刻嗤道,“我的意思是慢慢挖掘,看看这俩身上有没有什么料。按理说这俩人身份都不低,见过的美人也不会少,不至于见了我就欲罢不能,恐怕更多还是为了绛云岛主之女这个身份。”   时季鸿这才真正笑了一笑:“你知道就好。哦,对了,刚刚你爹突然把三师兄叫了过去,让他带着邱墨君先回绛云岛,还有你那个倒霉堂哥也被留在了归雁城,你爹为了你也算排除万难了。”   邱雁君翻了个白眼:“别什么都扯我头上!而且为什么要把墨君送走?她也没定亲啊!”   “有你在,谁能看得上她啊?”时季鸿脸上神气立刻变得很欠揍,“而且这两位身份地位不同,留着邱墨君只会添乱。总之你心里有数吧,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他走之后,邱雁君发了会呆,回神之后将房中蜡烛一吹,上了床放下帷帐,就闪身进了空间。   流水潺潺,花香缭绕,头上还有星子闪烁,空间中的景象静谧美好,邱雁君却已经司空见惯,无心欣赏。   这个空间看起来不大,地形像一个三面环山的深谷,谷中有一条小瀑布倾泻而下,落入深潭后流成一弯小溪。溪边依着岩壁建有三间木屋,木屋右侧有一棵参天巨木,高的看不到顶。邱雁君曾经试着爬上去过,但越往上爬越有可怕威压,她最高只能坚持到屋顶高度,再往上就会心生惧意、手脚酸软的摔下来,所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   木屋前后种有各种奇花异草,其中有自来就有的,也有这些年邱雁君自己种的,她站在溪边随意扫了一眼长势良好的花田,就迈步进了木屋。木屋中间的堂屋里堆满了东西,最显眼的是正自动运转的缫车、纺车和织机,邱雁君走过去整理成品添了原料,就捧着织好的绢帛进了里间分格存放——这些可是她以后赖以谋生并实现理想的媒介,必须分门别类妥善保存啊!   在完全了解了仙笈界的历史和现状之后,邱雁君就放弃了炼成一代修仙大能进而渡劫飞升的壮志——以她的资质,除非砍号重练,不然基本不可能,就算有这个牛逼的空间外挂,也一样不可能。不过她反正对渡劫飞升没啥执念,放弃的也很愉快,直接转移目标,打算实现她前世的理想:做一名八卦记者,俗称狗仔。   要做狗仔,就得有发布八卦的平台,仙笈界自然是没有网络新媒体的,连传统媒体如电视广播报纸等都没有,但仙笈界并非没有八卦存活的土壤——在人人都能修仙的世界,有很多活得长又闲着没事做的人,排了各种榜单娱人娱己。   什么美人榜、美男子榜、赏金猎人榜、金丹高手榜、元婴高手榜、剑修榜……甚至最般配道侣榜,等等等等,花式翻新层出不穷,下面还有五大陆的细分榜单,这八卦程度,和现代社会那些小迷妹们也有的一拼了。   邱雁君对此喜闻乐见,信心满满的想先照着《晋江大百科全书》发明印刷术搞纸媒,却在无意中发现自己空间里织机织出来的绢帛,有一些居然有复写功能!她花了点时间研究这个,才明白只要绢帛里掺了同一根蚕丝,那无论将绢帛剪成几块,只要在其中一块上面写字,其他几块也都会同步显出字来,就像有人在看不见的虚空中书写一样。   而这种蚕丝正是她空间里养着的绿蚕宝宝吐出来后缫制成的。带了点绿芯的蚕丝质地柔软而坚韧,邱雁君用纯蚕丝织的丝绸做了一套内衣,不但穿着舒适透气,还有防蚊虫驱毒的作用。良友居那面突然自己写字爆料的旗子,就是邱雁君照着时季鸿说的样子做好了,交给时季鸿提前掉包,这才有了当日那一幕闹剧。   理想和目标有了,实现的工具也有了,现在的邱雁君最缺的就是时间和自由。她看了一眼脚下飞掠而过的风景,继续发愁怎么才能离家出走。   “五小姐喜欢看风景,不如换到这边来坐。”华令宇忽然出声叫邱雁君,并指指他旁边的空位。   邱雁君抬头看了一眼,露出点惊讶之色。   从归雁城出发去东大陆,路程并不近,中间还要穿越灵兽猛禽聚居的南津大峡谷,算得上路途险恶,不过修士出门都有坐骑或飞行法器,邱家这次出门的人多,去归雁城时就一起乘坐了邱至澜的紫莲蓬飞行法器。但这趟应邀去东大陆,他们却并没有再使用邱家的法器,因为出发之前华令宇就祭出了一艘精美画舫,请所有人一起坐上去。   这画舫造型精巧自不必说,两侧另装有巨大翅膀,不用法力驱动也能飞行,上去之后,船舱内还装了琉璃舷窗,不但采光良好,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邱雁君现在坐的位置挨着船舱入口,是她自己特意选的角落,但角落处的视野总是不如中间,华令宇注意到她一直扭着身子看外面,特意开口叫她去对面坐。   “去吧。”邱至澜见女儿没出声,先笑着答应,“既然一同出行,就都不要拘束,不单雁君,广深、季鸿、逾涧,你们也多和紫浮宗、昙星宗的道友们多亲近亲近。”   岛主发了话,小辈们就都听话的活动起来,与昙星宗的人混坐在一起说话,只有邱雁君被直接让到了华令宇和陆致领中间去。   她一开始自然是不肯坐的,说不敢坐尊位,陆致领和华令宇却都笑着说,旅途之中没有尊位,大家都是年轻人,结交朋友不分尊卑。   邱雁君坐下的同时,也在心里腹诽仙笈界对于年轻人的定义——只要没到二百岁,统统都是年轻人,甚至于像她和时季鸿这样还不到六十岁的,都算少年。   她这里刚面带拘谨的坐下,对面邱至澜就说要入定,去了船舱里面的单间,显然是要给“年轻人们”留下自由说话的空间。   这意思谁都明白,于是他一走,华令宇和陆致领两个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跟邱雁君说话,开始无非是问一些绛云岛中的生活这样的问题,等听说邱雁君这次才是第一遭出绛云岛后,两个人就给她介绍起了各地风景。   华令宇口才很好,去过的地方也多,称得上妙语如珠,邱雁君听他说话,不由自主笑了几次,随即就意识到这货一定有不少哄女孩子的经验。陆致领外貌不如华令宇出众,也没有华令宇那么健谈,他一般都会顺着华令宇说话,有时应声附和,有时补充几句,还体贴又自然的递了一个小篮子给邱雁君,里面干果鲜果俱全。   “陆兄这个习惯还没改呀?”华令宇看见之后,立刻笑着调侃,“沁瑶都这么大了,你还当孩子哄呢?”   一道清脆嗓音立刻插/进来:“令宇真人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师尊给邱小姐准备东西,可跟我没关系。”   邱雁君循声望去,见开口说话的正是陆致领的女弟子何沁瑶,她今天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衣饰,绝没有一件儿跟昨日重样,但仍是件件都华贵耀眼。   陆致领听见何沁瑶插话,先转头斥了一句:“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然后转回来向邱雁君致歉,“小孩子不知礼数,还请五小姐多包涵。”   邱雁君并没有看他,她目光一直停留在何沁瑶身上,见她被师尊斥责后,立刻满脸委屈,水润双眸也如泣如诉的望着陆致领,不由心中一动。   有!奸!情! 作者有话要说:  注:缫车,缫丝所用的器具,将蚕茧抽出蚕丝的工艺概称缫丝;纺车,采用纤维材料如毛、棉、麻、丝等原料,通过人工机械传动,利用旋转抽丝延长的工艺生产线或纱的设备;织机,即古诗中常常提及的机杼,织布用的。(以上解释出自度娘百科) 丝织品种类繁多,什么绫罗绸缎绉纱绢葛都代表不同的丝织品,本文就不做细分了,写字用的统称绢帛~ 以及,出现了《晋江大百科全书》这样的金手指,很显然作者我是打算参加晋江的活动啦,嘻嘻,请有营养液的亲帮忙留一留,等可以报名的时候,我再来拜求大家浇灌,么么哒   ☆、6、昙星宗师徒   第六感极其灵敏的邱雁君,双眼像探照灯一样唰地一下就亮了!   “没关系的,何姑娘这样挺好。”她努力维持着小白兔草包美人人设,微笑着将目光从何沁瑶脸上移到旁边的陆致领身上,“再说我也不算什么长辈。”你才长辈你全小区都长辈!   陆致领被邱雁君突然亮起来的眸光吸引,根本没发觉她不喜欢被称呼“长辈”,还当她真的喜欢何沁瑶这样的小姑娘,就笑了笑,叫何沁瑶也在旁边坐下,陪着一起聊天。   邱雁君分了两个果子给何沁瑶,何沁瑶一开始明显不想要,陆致领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才一脸不情愿的接了过来,在手里捏着玩,却不肯吃。   “听华真人的意思,何姑娘竟是陆宗主亲自抚养长大的吗?”邱雁君没有何沁瑶那些毛病,自己挑了枚色泽红润的桃子,先小小咬了一口吃了,主动提起话题。   这是她在外人面前亮相之后,第一次主动提问,陆致领和华令宇都感觉精神一振,华令宇更是抢先答道:“可不是!沁瑶送到毕朗峰时方才十岁,我亲眼见着陆兄把沁瑶带大的。”   被抢了话头,陆致领面上毫无异色,似乎根本不在意,还微笑着补充:“毕朗峰就是我们昙星宗主峰。说到抚养,未免夸张了些,其实并非全是我一人之力,沁瑶到昙星宗学艺时,毕竟还小,身边是带着侍从的。”   邱雁君在他说话时一直看着何沁瑶,见那小姑娘手里捏着果子不抬头,却能看到嘴角撇了撇,似乎不赞同师尊的说法,就说道:“那也是要陆宗主多操心的吧?怪不得陆宗主看起来这么有耐性这么温和。”   她说这话时,目光已经转移到了陆致领面上,且眼神专注诚恳,好像她发自内心这么认为一样。被一个生平仅见的美人近距离这样注视,别说是男子,就算是女子,也少有不动容的,更何况她言语中的肯定赞扬发自肺腑,极大满足了被夸赞的人的自尊心。   陆致领也不能免俗,面上笑容明显真诚许多:“哪里,杂事管的多,脾气自然也就磨平了,也就是五小姐不嫌我啰嗦,我这几个弟子可不耐烦得紧。”   “那是师兄他们,我可不敢不耐烦。”何沁瑶实在忍不住,再次插嘴,“我也没嫌过师尊啰嗦!”   陆致领头都不回的说:“嗯,是,你最听话最乖巧。”充满了哄孩子的敷衍语气。   邱雁君捧场的笑了两声,本来就因师尊敷衍而懊恼的何沁瑶听见她的笑声,忍不住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邱雁君知道陆致领和华令宇都看着她,便坏心眼的收了笑,露出一副受惊之色来。   两个男人立刻一致看向她望着的方向,气鼓鼓瞪着眼的何沁瑶被逮了个正着,当时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小孩子就是爱闹脾气。”华令宇调侃一句,随即转了话题,“我们山中的师弟师妹师侄们也是这样。啊,对了,过两个月紫浮宗开山门,各地新秀都会来一试身手,咱们到毕朗峰盘桓几日,就去大瀛洲看热闹如何?”   邱雁君假装被吸引了注意力,侧头看着华令宇问:“开山门?是要择选新弟子吗?”   华令宇点头:“正是,而且这次不同以往,我列悬师叔、也就是瀛台台主正好出关,也将在这次大比中择一出类拔萃者收入门下。”   此言一出,本来聚在旁边说话的邱家子弟和昙星宗的弟子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起瀛台台主收徒之事。   “列悬师叔的名头,看来你们都知道,”华令宇虽然面带笑容,眼神中却带着骄傲自得之色,“近千年来,唯一一个一百五十岁就结元婴的天才修士,不瞒大家,这次师叔出关,已然突破至元婴中期。”   舱中顿时一片惊叹之声,华令宇等大伙赞叹完了,接着说道:“我师叔虽然还不到两百岁,但毕竟执掌瀛台,膝下没有亲传弟子,许多事情都有不便,我师尊就劝说他趁着这次开山门,择一二弟子,并许诺说,所有入选之人,随便师叔先挑,师叔这才点头。”   他这么一说,大家自然对紫浮宗开山门的事大感兴趣,后面就都在七嘴八舌的谈这件事,邱雁君趁空留神四周,却发现陆致领和何沁瑶已经不在她旁边坐着,而是去了船舱入口那里,正对面站着说话。   陆致领神情严肃,但目光之中隐藏温柔神色,何沁瑶低着头,鼻尖上一滴晶莹泪珠要坠不坠的挂着,看起来十足可怜。   “看什么呢?”一道熟悉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邱雁君抖了一抖,抬头看时,竟是时季鸿站到了她旁边。   她顺势站起来,悄悄推了时季鸿一把,让他开路,两人一起钻出气氛热烈的谈话圈,到对面空着的椅子上相对坐下,然后聚气传音说:“看见那师徒俩了吗?”   邱雁君有意背对着船舱入口坐的,时季鸿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也聚气传音回道:“这是弟子犯错挨师尊教训了?”   “他们两个有奸/情,绝对不是单纯的师尊弟子关系!”邱雁君非常肯定的说。   时季鸿当时不置可否,直到两天后,他们下了画舫,到中途经过的一座小城休息散心,才找了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时机问邱雁君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啊!”邱雁君手里拿着一块绢帛锁边,头也不抬的说,“何沁瑶看陆致领的眼神,完全是看爱人的样子,浓烈炽热,掩都掩不住,何况她根本没遮掩!”   时季鸿不信:“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邱雁君锁好边,把绢帛放在一边,终于抬眼看人,“我天天含情脉脉看着你,你都没反应,你能看出来啥?”   时季鸿眉梢一挑,目光沉沉的盯了邱雁君一会儿,才冷冷说道:“少在我身上试这一套!”   邱雁君眨了眨眼:“试哪一套?你看看,你就是这么没情趣!所以你才看不出少女心事。”   时季鸿没好气:“你有情趣!行,就算你看得对,何沁瑶对她师尊用心不纯,那陆致领,我可没看出他对这个女弟子有不轨之意,这几天反倒对着你大献殷勤,还跟华令宇较起了劲。”   在途那三天他们都是在华令宇的画舫上,按理说华令宇才是主人,但他被人奉承惯了,又不拘小节,就不太懂得怎么照顾别人,反观陆致领,一应饮食都早有准备,甚至带了解闷的玩物送给邱雁君,在追女孩这一项上,后来居上,得分不少。   华令宇就有点不是滋味,今天落地进城,立刻买了一堆有的没的送到了邱雁君这里。号称知交的这两位之间,显然有了芥蒂。   “他当然不会当着人有什么不轨举动了。这世道,师徒如父子,跟自己弟子搞出什么事来,形同乱/伦,当然得克制。但我看陆致领对何沁瑶还是很难放手的,隐忍而在意,深沉的深情,啧啧。其实我找你来就是为的他们两个,若他对我没有别的用心还罢了,他们师徒爱怎么搞怎么搞,跟别人没关系,但他要是想骗我嫁给他,呵呵,咱们就可以出第二张爆料报纸了!”邱雁君拿起一面没锁边的绢帛抖了抖,笑嘻嘻的说。   时季鸿从十二岁时被邱至澜收为义子带回绛云岛,跟比他大两岁的邱雁君一起修习功法符术至今,也有几十年了,他本来觉得自己算是对邱雁君这个人了解的七七八八,但她又时常这么跳脱出来让人惊讶瞠目——爆料报纸是什么鬼?为什么又把他算进去了?   “谁跟你咱们?”时季鸿抱着双臂冷着脸,“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的喜怒无常,邱雁君早已习惯,而且有些事,你越好言相求,他越不肯帮忙,遂不甚在意的说:“我就知道你翻脸无情,不帮拉倒,你走吧。”   她也翻脸,时季鸿反而犹豫,呆了半晌说:“你把我当那些被你迷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是不是?那面旗子的秘密,你说好了过后告诉我,这都过了多久了?想要我帮忙,你至少得表现出点诚意吧?”   呀,这个倒是真忘了。当日到归雁城后,邱雁君和范末语也曾被安排单独相处,在城主府花园中散过步,邱雁君就是在那短短一点相处时间里发现了范末语的异常——他对她的美貌毫无反应,还刻意保持了距离。   这太不寻常了。   邱雁君之前虽然一直被关在绛云岛,生长环境单纯,可她爹安排在她身边服侍的嬷嬷却曾经给她洗过脑,告诉她美貌是一件可以与任何三阶法器媲美的兵器。她还在成长过程中试验过嬷嬷教给她的套路,只要给个笑脸说句好话,别说那些外姓弟子,就是邱至澜的义子如林广深、郭逾涧都难以抵挡,整个将邱雁君当女神一样供着。   这还只是邱雁君为了维持天真单纯小白兔美人人设,假装学不会那些套路、纯“自然发挥”的效果。   那天发现了范末语的异常之后,她有意表现出了对范末语的好感,还多次显露作为未婚妻的羞涩之意,这要是换一个人,只怕就要倾倒了,可范末语仍旧不为所动,甚至皱起了眉。也是在这时,他们偶遇了带人布置花园的二管家柳城朴,第六感敏锐的邱雁君一眼就发现了他们两个有奸/情,回去告诉了时季鸿,两人同心合力,把这件事爆了出来。   时季鸿当时就很好奇邱雁君给他的仿制酒旗的奥秘,邱雁君答应过,说过后告诉他,结果事情还没完全过去,第二波就来了,时季鸿自己不提,邱雁君当然也想不起来。   “这个呀,其实很简单,这旗子的布料,掺入了一种特殊蚕丝,我在上面施了点小法术。哎,对了,那旗子现在在谁手上?”   “当然在范锡弢那里,你以为他会甘心吃下这个暗亏?你爹把你堂兄留下,并不只是为了让他和未婚妻亲近,也是为了尽快知道范家的调查结果,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破坏’两家联姻。你那个小法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看到有人投营养液了,现在字数不够报名活动,不知道报名以后算不算数……所以大家有营养液先留着吧么么哒,我得三万字以后才能报名~   ☆、7、黑心小白兔   邱雁君露出点神秘笑意:“当然不会了,法术奏效后就消解了,你不用担心,查不到我们身上。对了,你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换掉酒旗的?那些画了图的绢帕,你又是怎么散播开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时季鸿站了起来,“你会告诉我你用的什么法术吗?”   呃,是不会,因为根本不存在法术!邱雁君撇撇嘴,转移话题:“说起来,昙星宗早已没落,跟归雁城可比不了,我爹为什么会被陆致领打动?还有华令宇,他风流名声在外,红颜知己遍天下,而且紫浮宗嫡支弟子没听说有成家的,这两人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图谋的?”   这两个问题,时季鸿也疑惑不解,但他并没有应声,而是走到邱雁君跟前,拈了一片锁好边的绢帛走,“这个也有你说的蚕丝吧?我拿去玩玩。”   邱雁君阻拦不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房门外,之后不久,剩下那叠同一根蚕丝出品的绢帛上渐次浮现三只大乌龟,乌龟背上还写了名字,分别是“邱至澜”、“陆致领”和“华令宇”。   邱雁君:“……”   绢帛上的图案变幻了大半晚,从乌龟到猪狗再到飞鸟龙蛇,各种形态不一而足,共同点是都画的很丑。到了最后,绢帛上的画突然清空,变回原本的空白,邱雁君以为时季鸿玩够了,正要把东西收起来,却发现绢面忽然由下至上缓缓画出一道弧线,到顶之后又向下画了对称的一道弧线。   这一次画画的人下手很慢,似乎画的很仔细,邱雁君耐心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画的是一只长耳朵兔子,兔子画完丑萌丑萌的,她忍不住嘀咕:“这货这把年纪了,居然还有童心。”   话音刚落,丑萌兔子胸口那里就多了一团墨迹,并在最后勉强画成个心形,接着兔子右边又开始写字,“黑心兔子邱雁……呸!时季鸿这个王八蛋!”邱雁君看着最后定格的画,气的把绢帛随便塞进鱼袋,倒头睡了。   第二天继续赶路,所有人都换了衣服,华令宇很骚包的穿了一件紫袍,袍子刺绣精美,上面瑞兽齐聚,邱雁君看着他笑的同时,心中点评了四个字:衣冠禽兽。   陆致领仍旧穿一身玄底广袖袍子,只领口花色与之前那身不同,他笑容还是那么的谦逊诚恳,语声也格外温和,问邱雁君休息的怎么样。   邱雁君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想假意敷衍这两人,尽可能了解更多信息,所以今天也特意打扮过。牡丹团花底纹的白绫短衫搭配明黄百褶长裙,裙子上绣了百鸟朝凤,华丽至极,头上也相呼应的戴了一支黄澄澄的凤簪,耀眼夺目,还有耳边垂着的琥珀耳坠、腰间羊脂玉佩压裙,手臂挥动间露出的羊脂玉镯,无不显示出她打扮的精心。   华令宇眼中的惊艳毫不掩饰:“看五小姐气色这么好,就知道一定休息的不错。”   “确实难得一夜好眠,还要多谢两位细心照顾。”邱雁君悄悄缩短了一点距离感,抚着自己鬓发,貌似羞涩的回话。   同样换了新衣,想凭衣饰压邱雁君一头的何沁瑶,看到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间的邱五小姐,心中又妒又羡——似乎只要邱雁君在,所有的光就都会被她吸走,自己无论怎么打扮,都逃不脱黯淡无光的下场。   站在外围看热闹的时季鸿这一次终于看破了何沁瑶的心事,上了法器之后,再和昙星宗弟子说话时,就有意无意打探了一下何沁瑶的身世来历。   “何家世居毕朗峰几百里外的秀水镇,也有点家底,还出过元婴修士,据说何沁瑶的父亲救过陆致领,所以在他走火入魔后,就将幼小的女儿连同家仆一起送到了毕朗峰,也算是托孤了。”   连续几天赶路后,他们一行人到了南津大峡谷以西最近的一座城池天工城,天工城以铸造法器闻名于世,是修士们必来之地,热闹繁华之处,少有城池能比。大家商量过后,决定在这里停留两日,邱雁君和时季鸿也就又有了独处说话的机会。   “我也听华令宇说了几句何家的事,好像何沁瑶原本有个兄长的,但还没结丹就莫名其妙失踪了,何家的一切家产也就只剩何沁瑶一个人继承。你说陆致领会不会……”   时季鸿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一眼神秘兮兮的女人,“你这是由己及人么?你爹这样,你就猜别人也这样。”   邱雁君瞪他一眼:“我爹哪样了?他侵占你家财产了?”   这是他们两个从未谈及的话题。时季鸿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邱雁君面前不掩饰自己对邱至澜的看法的,而她好像也从未表示过惊异,似乎他这种“不知感恩”的行为很正常,甚至于从未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愣了一愣后,时季鸿干巴巴的回答,“何沁瑶身边有忠心老仆,她的吃穿用度也大多是自家带来的,陆致领的弟子都说他非常疼爱这个小弟子,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没提过何家家产。”   假装没发现他话题转移的很生硬,邱雁君点点头说:“所以目前为止,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哎,陆致领是怎么当上宗主的,你打听到了吗?”   “这个可不好直接打听,只听说陆致领当上宗主有紫浮宗的支持,时间大概就是何沁瑶被送上山的五年之前。”   “紫浮宗啊,等我跟华令宇打听一下,他一会儿会来找我,说要带我出去逛逛,我跟我爹说了,叫你同去。”   时季鸿嗤笑:“我为什么要去碍眼?”   “你不去?”邱雁君侧头,上下打量了一眼他,“行啊,那我去跟我爹说,我也不去了,因为你不陪我,我不敢跟别人一起出门。”   时季鸿:“……”   一刻钟后,时季鸿咬着后槽牙绷着脸跟在华令宇和邱雁君身后,活像个讨债不得的债主。   邱雁君想到他的脸色就忍不住笑,华令宇不知底细,还以为邱雁君是高兴跟他一起出来逛,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热情洋溢的给邱雁君介绍天工城,哪里可以买到好东西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哪里风景好,如数家珍。   “咱们先去斯远街转转,那里有间珍宝堂,打造的首饰一向别致新奇,别的地方是没有的。”华令宇走的是讨好美人路数,自然先带着邱雁君去挑首饰买珠花。   邱雁君对天工城也有耳闻,就跟着他走,顺便说:“听说美人榜和高手榜也都在斯远街张贴。”   “对,百通苑就开在斯远街。”华令宇笑着点头,“五小姐正该去榜下转转,叫那些编排榜单的人见了也知道惭愧——竟然将这样一位绝代佳人漏了,可见这美人榜有多名不副实。”   邱雁君脸颊微红:“华真人可别这么说,我哪里能跟榜上的美人相比。那第一美人许芝菲也不知是何等风采?”   仙笈界美人榜首位的宝座已经二十多年不曾易主,现在的第一美人许芝菲,乃北大陆第一名门玉莲宗宗主凌画冬的得意弟子,七十六岁顺利结丹,并在结丹大典上艳惊四座,从此登上美人榜首位就没下来过。   玉莲宗与紫浮宗一向齐名并称,两派也有些往来,华令宇就答道:“芝菲仙子结丹之时,我还未曾结丹,去参加大典的是我同门师兄,不过我结丹之时,芝菲仙子曾代表玉莲宗亲临东辰岛做客,有幸与她说过几句话。依我看,单从外貌比较,五小姐你与芝菲仙子算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并无高下之分。”   这个马屁拍的邱雁君舒服极了——要不是有个邱至澜那样糟心的爹,她本来对自己这副躯壳是十分满意的,谁不想做个倾国倾城大美人?长成这样,哪怕照镜子心情都会好上几分,更不用提高颜值带来的其他好处。   但她知道自己美是一回事,由见多识广的华令宇说她和第一美人许芝菲旗鼓相当,又是另一回事。邱雁君对自己的外貌又多了几分信心,笑容也随之灿烂许多。   华令宇被这笑容晃花了眼,根本忘记了后面还有个“监视者”,一路殷勤讨好,买了一匣子首饰给邱雁君不算,还去对面仙衣馆帮邱雁君订做了十套裙子。   “真是土豪啊。”邱雁君量完尺寸出来,看着出去给她买点心的华令宇感叹。   “土壕?”坐在一旁陪逛到几乎要睡着的时季鸿抬头问,“什么土壕?”   邱雁君也差点把他忘了,赶紧摆摆手:“没什么,走吧,他们说衣服做好了,会直接送去紫浮宗。”   时季鸿撇撇嘴:“说的跟你已经嫁进紫浮宗了似的。”   邱雁君转头近距离给了他两个白眼:“少废话,走,看榜单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评论都好少,是不是都在养肥?扑地打滚哭唧唧   ☆、8、美人榜   三人一路慢慢逛到张贴各类榜单的百通苑时,那里正人声鼎沸,邱雁君站在门口凝神听了几句,似乎今日一早,美人榜和美男子榜突然同时更新了,还有人在议论范末语断袖那点事。   华令宇也听见有人提邱家和范家,怕邱雁君不高兴,直接转头说:“这里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去楼上雅座坐下休息,叫店中伙计把榜单抄一遍给我们看。”   邱雁君欣然答应,上楼之后,小伙计上茶点的同时,果然附了一套手抄版新榜单。   华令宇接过来,先看美人榜,“果然,第一美人还是芝菲仙子,第二美人……”他看清名字的瞬间,非常惊讶,不由转头看了邱雁君一眼。   邱雁君比他还惊讶,因为第二美人后面写着的赫然是她的名字!“怎么,怎么是……我?”   华令宇回过神,快速浏览了一遍榜单,说:“这个美人榜,除了五小姐空降第二位,后面递降名次,并没有其他变化。”又打开美男子榜看了一眼,“刚刚上榜不久的范三公子被撤掉了,咦?时兄大名是叫‘季鸿’这两个字吧?”   边上的“保镖担当”时季鸿探头看了一眼:“是这两个字,同名吧?”   “呃,可是后面介绍写的是‘绛云岛主义子’,邱岛主应该没有第二个叫时季鸿的义子了吧?”华令宇神情奇特,问的也奇特。   邱雁君跟时季鸿面面相觑,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惊奇和难以置信,她憋了一会儿,实在没憋住,问时季鸿:“你……你长得算美男子吗?”   时季鸿:“……”   华令宇也跟着仔细打量了一番时季鸿,然后抚掌大笑:“真是奇了!在此之前,我竟然完全没注意到时兄长什么样子——说来失礼,不过我印象里,时兄就是个喜欢穿一身绛袍的少年,很难用俊美与否来形容,但看了这‘清朗冷冽’四字评语后,再看时兄,就觉得真是个泉水般的美少年了!”   泉水般的美少年是什么鬼?这些排榜的人都用的什么形容词?邱雁君眼角抽了抽,接着看到自己名字后的介绍,感觉胃都痛了起来。   “邱雁君,绛云岛主之女。皎如明月、色胜芙蓉、飘飘若仙、芳姿天成;明眸顾盼,虽旭日东升亦难以争其辉,素手纤纤,虽梅蕊之雪亦不足以比其白……”   “好了,谁不认识字要你念!”邱雁君实在听不下去,扬声打断了抑扬顿挫念得起劲的时季鸿,“这个榜单,是不是范家结丹大典……”   华令宇被突然高声的邱雁君惊了一下,又见她对着时季鸿的神气格外与旁人不同,似乎很亲近,不由笑道:“五小姐和时兄倒像是亲姐弟一般。”   他突然打岔,邱雁君和时季鸿都是一呆,华令宇就继续笑着说:“邱岛主真是令人钦佩,不但把子女个个教导的这么出色,义子也教的跟亲子一样,我光看着五小姐与时兄,就知道贵岛上兄弟姐妹之间有多亲近了。”   邱雁君:“呵呵……”这货是怎么脑补出这些的?!就她那七个彼此全都不同母的兄姐,亲近?哈!还有时季鸿,亲儿子一样?她瞥了一眼时季鸿,却见他竟一脸诡异的感怀之色。   “华真人说的是,义父对我等实有再造之恩,胜似血亲父母,季鸿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邱雁君被他这虚伪劲恶心的不行,却还得应声,“家父一向不赞成世家固步自封,是以绛云岛上内外弟子,无论姓邱与否都一视同仁。”她说的可是实话,称斤论两卖的时候,姓邱的不但得不到豁免,还会卖的更彻底。   说完她话锋一转,换了话题:“我看华真人跟陆宗主也很要好,两位相识很久了吧?”   华令宇点头,顺手把其他榜单展开,“是很久了,我拜入师尊门下之前,就跟陆兄认识了。他原本也想在紫浮宗开山门时上擂台比试,好拜入紫浮宗的,但还没到开山门之时,他就被栾宗主看中了收入门下,入了昙星宗。”   “啊,原来陆宗主是失踪的栾宗主的弟子么?”邱雁君接过美男子榜,一边问一边在榜单上扫了一眼,发现时季鸿挂在榜尾,排到了第二十位,而她身边这位令宇真人则排在天下美男子榜的第九位,怪不得他刚刚毫不介意的夸了时季鸿几句。   “正是。他是栾宗主最后收入门的弟子,因为品性资质出众,很受栾宗主的看重,不幸的是,没多久栾宗主就失踪了,昙星宗乱成一团,都在争夺宗主之位,只有陆兄心念恩师,四处寻访栾宗主下落。我结丹之后,收到他的信,出去游历时也帮他打听,后来终于确定栾宗主是在北大陆白虎岭附近被奸人所害,并找到栾宗主临终时留下的印鉴信函,遗命陆兄在结丹之后接掌昙星宗。”   叫一个刚入门没几年的小弟子接掌宗门?还得等到结丹以后?怎么听怎么不靠谱!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假作天真的问华令宇:“怎么还要等结丹?那旁人能服气吗?”   “其实找到宗主印鉴之时,陆兄就已经结丹了。我陪他返回昙星宗,亮出印鉴和栾宗主遗命,当然也有人不服,但陆兄以昙星宗秘传功法击败了所有师叔师兄,他又有宗主印鉴,旁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时季鸿插嘴问:“这事怎么没听人提起过?杀害栾宗主的凶手查到了吗?”   华令宇道:“昙星宗门内争端,陆兄不欲为人所知,又想暗暗访察凶手,是以一直不曾宣扬出去,我自然帮着守口如瓶,若不是五小姐问起,我也不会多言的。”   切,话说的很理直气壮,这不还是把别人不想泄露的秘密卖了吗?邱雁君腹诽着,面上却露出点不安来:“啊,原来陆宗主不想给人知道,真是太失礼了,我不该多问的。”   华令宇赶紧说:“不过是不想外面那些多事的人知道,拿去说嘴,五小姐自然不在其中,我相信你当面问陆兄,他也会实言相告的。”   邱雁君已经打听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就继续伪装成不安的样子转移话题:“这个新出的榜,是不是范家结丹大典之后改的?”   “显然是。”华令宇见美人不想再谈,也乐得不提陆致领,将话题转到美人榜上,“你看,南大陆第一美人已经实至名归的换成五小姐了。”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各大陆分榜,邱雁君偏头看了一眼,逼着自己脸红了红,“那么排榜的人,是去过结丹大典了?”   各类榜单张贴的到处都是,却没人知道排定榜单名次的人到底是谁,只统一由百通苑在各大城池运营。百通苑在各地的格局都一样,一楼是轩敞大厅,除了一面墙的榜单什么都没有,二楼往上却是正经经营的茶楼,据说五楼还可以买卖消息。但百通苑的幕后老板是谁,却无人知道,是仙笈界一大谜团。   邱雁君很想把这个谜团挖掘出来,但华令宇显然也不知内情,“不稀奇,他们连芝菲仙子的结丹大典都能到场,显然不是无名之辈。前些年我和几个道友闲来无事,还曾追查过百通苑到底是谁在经营,却没查出什么结果。不过他们并不作恶,只排这么几个榜供人谈论,倒也无伤大雅。”   “话说回来,为何范三公子从美男子榜消失了?”时季鸿插嘴,“华真人还记得归雁城中传言怎么说的吗?说范三公子是‘东南第二美男子’,也不知这东南二字,是怎么论的?”   华令宇轻蔑一笑:“自己贴金吧。且不说东大陆,就是南大陆,除了杜少庄主,也不乏胜过范三公子之人,依我看,时兄就比他英武俊美得多!”   只是为了读起来顺口的原作者邱雁君忍笑低头:果然男人也很在意这种名次呢!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去投宿的客栈,这时同行的其他人也都知道了榜单更新之事,还有人特意跟邱雁君道贺,邱雁君运功逼着血气都往脸上涌,连耳朵都红了。   陆致领看到这一幕,体贴的排开众人,送邱雁君先回房去休息,顺便邀她明日一起去逛集市,看看有没有新奇玩意。   时季鸿看着他们进去,自己混入昙星宗众人之中,一起混了小半日,到傍晚又去找邱雁君:“陆致领那几个师弟,都是他小师叔的弟子,这个小师叔性情淡泊,一直专心修炼,从未参与过宗主之争。你猜,他其他的师叔和同门师兄都去哪了?”   “死了?”   时季鸿一笑:“陆致领上位二十年,曾经争夺过宗主之位后来又不服气他的三个师叔、两个师兄,两死一残两失踪,有趣的是,这些人都是在外追查栾煋之死时出的事,昙星宗内因为这个隐藏的仇敌,从所未有的团结一心。”   邱雁君直接瘫倒在榻上:“我爹这是什么眼光,怎么专找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伙伴,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奶黄包唧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3 12:53:50 汉考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6 12:48:36 圆润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0 00:15:16 圆润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0 00:15:32 圆润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0 00:15:30   ☆、9、修罗场   如果说范末语的居心只是让人厌恶,那陆致领就称得上细思恐极了。   但邱雁君还是想不明白,除了正常联姻的好处,陆致领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他这样明显很有野心的人,所求不可能那么少吧?而且他已经是昙星宗宗主,娶了她,又不会得到绛云岛,这笔生意,怎么算都不太值啊?   怀着这样的疑惑,在与陆致领出行时,邱雁君就很少说话,一直偷偷观察陆致领,然后很快就被对方察觉了。   “我今天穿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劲吗?”陆致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还拉了拉广袖,笑问道。   邱雁君不好意思的摇头,转回脸去,并不说话,陆致领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就回头问跟在后面继续客串保镖的时季鸿:“五小姐这是……”   时季鸿手里捧着一包栗子正在吃,被问到头上也是一脸茫然:“啊?”跟着看了一眼邱雁君,“是为了昨天的事吗?”   “昨天?什么事?”陆致领追问。   邱雁君支吾了一下,才低着头说:“没什么,就是听说陆宗主为了先栾宗主失踪之事苦心孤诣、独自追查四十年,雁君心中感佩,又想到陆宗主临危受命,不但平息了门内纷争,还教出了这么多好弟子,更觉肃然起敬。”   这次差点没被恶心吐的成了时季鸿,他用力咽下嘴里的栗子,默默后退了几步。   陆致领在邱雁君提起栾煋之后,就再没看过时季鸿,他目光专注的看着天下第二美人,被她崇敬的语气打动,不由露出感怀之色:“五小姐盛赞,陆某真是愧不敢当。早年的事,是令宇说的吧?”   邱雁君轻轻点头:“陆宗主见谅,雁君并不知道陆宗主不欲人知此事,只是见你们二位十分要好,多嘴问了一句。”   “其实没什么。”陆致领果然像华令宇说的一样,并不在意,“原本是为了防着仇家,但一转眼二十年过去,真凶仍然遍寻不着,昙星宗在我手上也日趋没落,每每念及此事,我都惭愧无地。”   邱雁君立刻露出关怀鼓励之色,柔声道:“这也不能怪陆宗主,昙星宗之前就已伤了元气。相信有陆宗主经营,假以时日,昙星宗一定重放异彩,令世人景仰。”   说这话时,两人就站在去往市集的岔路口,来往行人都自觉不自觉的盯着邱雁君看,邱雁君却浑然不觉,只仰着头专注的望着陆致领,似乎希望借此给予对方支持。   没有什么能比繁华尘世中,倾城佳人只看得见自己一个,更能满足一个男人的虚荣心了,陆致领再心机深沉也仍旧是个男人,不由得展眼舒眉,粲然一笑:“五小姐说的很是!只要用心经营,上下同欲,昙星宗一定会重放异彩——这番勉励,陆致领铭记在心。”   他本来在多俊男美女的仙笈界不算容貌出众,至多算是中上之姿,但此刻眉眼舒展、自信昂扬,平添了宗师气度,整个人顿时不同了。   邱雁君眼中瞬时露出几分仰慕之色,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情愫正在酝酿,就要喷发而出。   关键时刻,一个粉衣少女突然冲了过来,一声:“师尊?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顿时将暧昧氛围去了个干净。   邱雁君羞涩的低下头,转身走到一直扮吃瓜——不,吃栗子群众的时季鸿身后躲着。陆致领的目光一直追着她,见她露出这番小女儿情态,不由一笑:“五小姐,你走反了,集市在这边。”竟是理都没理他最宠爱的小弟子何沁瑶。   何沁瑶何曾被师尊这样忽视过?她知道今日师尊约了邱雁君去逛集市,本来闹着要一起来,被陆致领板起脸来教训了几句,回去哭了一场,还是不放心,又偷偷跟了来。她亲眼目睹了两人刚才那番深情对望,正是又气又恨之时,再看见师尊对那邱雁君笑的柔情款款,一把妒火顿时把理智焚烧了个干净。   “演的倒像!天下第二美人,莫不是个不分东西南北的傻子?连路在哪里都不知道!”小姑娘面罩寒霜,双眼中却燃着熊熊怒火,直直盯着时季鸿背后的邱雁君,“一把年纪了装什么娇羞?还往旁人身后躲,真是笑掉大牙了,这般小家子气,还说是第二世家的千金小姐,山野小镇出来的都比你强!”   时季鸿心里暗叫了一声“说得好”,那边儿陆致领已经发火了:“沁瑶!你满口里胡说什么?为师不是叫你留在客栈静修,谁准你出来的?给我回去!”   何沁瑶被师尊吼了几句,眼圈立刻红了,泪珠儿含在眼中要落不落,却仍倔强的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师尊,你不要被她这样的……”   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的邱雁君终于回过神来,也不管方向,扭头就跑。时季鸿正看热闹看的高兴呢,一见她跑了,这热闹也不能看了,只得明贬实褒的放下话来:“山野小镇出来的何姑娘,果然很强,绛云岛领教了。”然后转头追了上去。   邱雁君难得有机会运功飞纵,这一口气就跑出好几条街去,等时季鸿追上来,她还嫌弃对方太慢,“你是不是看我笑话看的太开心了,忘了你是哪边的了?”   “忘是没忘,不过确实挺开心的。”时季鸿笑眯眯的走上前,指指旁边的小酒肆,叫邱雁君进去坐,“这个何姑娘还真干脆利落。”   “你猜陆致领会不会追上来?”邱雁君有点犹豫要不要把眼睛弄红,也泫然欲泣一回。   “他本来要跟在我后面追的,被何沁瑶拖住了,不过,应该很快会来的。”   “那你盯着点。”邱雁君把胳膊架在桌上,脸埋了上去,慢慢酝酿眼泪,假装埋头哭泣,“人来了告诉我一声。”   时季鸿哼了哼:“你至于演的这么逼真么?再演下去,就弄假成真了。”   “弄假成真不至于吧?我是想让他对我放低戒心,以为我迷上他了,好试探他到底要什么。”   “万一他要的就是天下第二美人呢?”   “拉倒吧!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你不比我了解?在你们这种人眼中,没到功成名就的时候,会在乎区区美色/诱惑?”   时季鸿被她说的半晌没言语,邱雁君就得意的嘿嘿笑了两声:“被我说中了吧?无言以对了吧?”   “闭嘴!他来了!”   邱雁君:“……”   陆致领转瞬就到,看见这幅场景,先意带询问的看了一眼时季鸿,时季鸿冷着脸:“陆宗主怎么来了?何姑娘呢?别是也跟在后面躲着,一会儿还要出来骂人吧?”   陆致领张口要解释,时季鸿却没给他机会:“实不相瞒,我五师姐从小到大,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这样的人儿,貌若天仙、性情又好,什么样的人舍得给她委屈受?连我义父跟五师姐说话都软了声气,您这位高徒倒是厉害得紧!”   卧槽!这货这都是什么形容词?“人儿”、“貌若天仙”,我的妈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邱雁君听不下去,掩着脸抬起头来,柔柔弱弱的说:“季鸿,别说了。陆宗主请先回吧,我,我们自己逛逛就好,你,你还是先回去看看何姑娘。”   一个我一个你,停顿的都别有意味,声音又似带着哽咽,陆致领哪里放心就走,认认真真替何沁瑶赔了罪,说自己教徒无方,请邱雁君原谅。   邱雁君原谅的非常爽快,谁让她是人畜无害小白兔人设呢?却仍露出郁郁不乐之态,请陆致领先回,时季鸿也配合她,刺了陆致领几句,然后说他不走他们走,带着邱雁君出了酒肆。   两人一直到转过街角,才传音说话:“他还在看吗?”   “嗯,我猜他会悄悄跟上来。”时季鸿道。   邱雁君只得继续演戏,跟时季鸿在外面转了一圈,然后做强颜欢笑状,回了客栈。   两边都出去“单独”逛过了,邱至澜自然要把女儿叫过去问问对那二人印象如何,邱雁君假作无知,把两人都夸了一通,邱至澜也没说什么,叫她回去,又把时季鸿叫了来。   时季鸿除了自己和邱雁君私下的盘算,其他一点儿没隐瞒,把这两天出去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说了,最后道:“陆宗主这个小弟子,实在是骄纵任性,我看陆宗主连师道尊严都没有了。”   邱至澜微微蹙眉:“据说何家对陆致领有恩。”   “恩归恩,上下尊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没了,孩儿还是觉得奇怪。”   邱至澜没说话,时季鸿看看他脸色,又说:“义父,昙星宗已然没落,咱们还真给他们这个颜面,继续往毕朗峰去吗?”   “眼下是没落了,谁知道以后呢?”邱至澜习惯性的扶了扶颔下长须,“鸿儿,你知道十二根玉简的传说吗?”   时季鸿心中一跳,这个老奸贼有多久没叫过他“鸿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就忘了说,我有封面啦 感谢免费帮忙制作封面的涂画乐园,推荐一下~   ☆、10、十二根玉简   “十二根玉简的传说是什么?”   最终还是到了毕朗峰上的邱雁君坐在半山腰的凉亭里,问倚在栏杆上看风景的时季鸿。   “你连十二根玉简都没听说过?”时季鸿头也不回,凝神望着远处灵药田里正忙碌的昙星宗外门弟子们,“传闻仙笈界开天辟地之时,仙人曾经留下一部仙法,书写在十二根玉简之上,分别藏在了五方大陆,只要将十二根玉简集齐,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得到仙法,修炼成仙。”   她还以为集齐了能召唤神龙呢!邱雁君偷笑,又不甚在意的问:“然后呢,十二根玉简去了哪里?”   “据说是被十二个人分别得到,但他们谁也不想把自己那一根交出去,就各自收藏修炼,奇的是,每一根玉简都自成一部绝妙功法,还有几个人真的练成了,并分别开山立派。相传北大陆玉莲宗、无因寺、剑庐,西大陆玉山派、还有紫浮宗和中州城的祖师都是最早得到玉简的人。”   邱雁君掰着手指数了数:“不对呀,这才六个,另外六个呢?”   “失败了呗,玉简被夺,性命不保,从此湮没在滚滚红尘之中。”   “呃,很不错的故事。但我爹提这个干什么?”   “你爹说,昙星宗祖师陈梦歌跟紫浮宗第八代掌门导善有一腿,导善私自将紫浮宗秘传功法教给了陈梦歌,她才能开山立派,成为一脉祖师。”   “啊,他的意思是,昙星宗代代相传的功法,也来自那传说中的玉简?”邱雁君终于捋清楚了。   时季鸿也终于舍得回头看她一眼:“还不算太笨。”   邱雁君:“……”   这就说得通了,她这个野心家便宜爹,是不会放过任何壮大自己实力的机会的。只是到昙星宗做客,又不是说定了要结亲家,怕什么呢?能探探底也是好的。所以在陆致领押着何沁瑶到邱雁君和邱至澜跟前当面赔礼道歉之后,邱至澜就大度原谅了骄纵无知小女孩,仍旧带着子弟们来了毕朗峰。   “可是,他为什么把这事告诉了你?”以邱至澜的性格,不应该呀!   时季鸿已经把头转了回去,且半天没有回答,邱雁君烦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干脆站起来往外走,嘀咕道:“不说拉倒。”   “我能说什么?他怎么想的,会告诉我?”时季鸿话音冷冷,“我还没问你呢,那天早上你拉着我出去,趁我跟摊主说话,偷偷塞了一叠绢帕到人家卖的绣品里,是想捣什么鬼?”   邱雁君走到台阶上,正好看到华令宇和陆致领两个人自山路那头联袂而来,就说:“没什么,发行报纸。走吧,那两个来了。”   陆致领回到昙星宗,又是招待客人又是处理门内事务,直到现在才有空陪邱雁君四处游玩,他提前叫人约了邱雁君在这个亭子等,猜到邱雁君会带着时季鸿这个保镖,就也没瞒着华令宇,两人一起来了。   四个人在亭子前面汇合,一起沿山路上了顶峰,谈谈风景说说前人故事,气氛倒也蛮好,直到华令宇提起何沁瑶来,“我怎么听说你还真生气,把沁瑶关了起来?雁君都不生气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一路同行十余天,华令宇感觉时机成熟,先换了称呼,要求邱雁君直呼他的名字“令宇”,他也直接叫她“雁君”,显得亲密无比。   “是吗?”邱雁君赶紧也帮着求情,“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我本来也没跟沁瑶姑娘生气,她年纪小,心直口快的,真没什么。”   陆致领道:“不管怎么说,她不敬师长是真的,该罚还是要罚。而且我罚她闭关,也是想磨磨她的性子,好叫她能静下心来修炼,不要总是毛毛躁躁的。”   他解释的一本正经,还有磨练弟子的意思,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四个人在峰顶呆了一会儿,从另一条路下山,转去毕朗峰最富盛名的山茶花海。   山茶花期长,毕朗峰又有专人栽培,这时候过去,花开的正艳,红的白的黄的一片片伸展开去,壮观又美丽。   “太美了!”邱雁君诚心诚意的感叹一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山茶花。”   主人陆致领矜持一笑:“原本也没有这么多,只是敝派祖师最钟爱山茶,慢慢栽培起来,养出许多名种,后来花养的多了,倒成了一份产业。”   修仙门派也是需要花销的,有开销,就必须得有进项,不然没法支撑下去——邱雁君虽然之前一直不事生产,道理还是知道的。   走在最后的时季鸿突然慢悠悠开口问:“听说紫浮宗日常摆设用的茶花盆景,都是从贵派采买的,其中令宇真人出力不小吧?”   华令宇闻言立刻摆手笑道:“快别这么说,我们紫浮宗有人专司采买,我不过是把陆兄相赠的茶花,送了几盆给主管采买的师叔,别的可什么都没说。”   这货还真是……被宠坏了呢!说话都不考虑别人感受的。邱雁君明显看到陆致领神色沉了沉,却只装作没察觉,还笑道:“两位的交情真是让人羡慕。”   让人惊讶的是,陆致领那份不悦飞快隐藏了起来,还点头说:“确实多亏了令宇,这些年要是没有他帮衬,我哪里能走到这一步。”   “得啦,这话再说就没意思了。”华令宇爽朗一笑,拍拍陆致领的肩膀,“你我之间,不必多说。”   他竟然就这么认了陆致领的话,连句自谦客套都没有!邱雁君是真的震惊了,这货是故意的,还是从心里就这么认为的?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陆致领,想看他有没有恼怒,却在这时,忽然有人自远处一路疾奔冲了过来,四人目光都被吸引,望过去时,正是陆致领门下弟子。   那个弟子挨个问了好,又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陆致领,说:“师尊,小师妹……”   “沁瑶又怎么了?我不是叫她闭关静修?”陆致领冷着脸问。   那弟子偷偷瞟了一眼邱雁君,低声说:“小师妹说,她有要紧事求见师尊。”   “谁许你去见她了?”陆致领斥道,“自己去执法堂领罚!”   那弟子一看师尊真发怒了,不敢再说,灰溜溜的跑了。   陆致领皱着眉,回头对客人们说:“我御下不严,几位见笑了。”   华令宇问道:“是不是沁瑶真的有什么事?”   “她能有什么事?尽是胡闹!不必理会。时候也不早了,我在探春阁设了酒宴,把大伙都请了,一块喝几杯,走吧。”陆致领说着就带三人离开花田,转到峰中宴客之所。   很快除了邱至澜以外的邱家子弟就都到了,陆致领又叫了几个师弟作陪,热热闹闹的开起宴席。邱雁君的座次被设在了陆致领旁边,这显然是主人的福利,他还把华令宇安排到了林广深和时季鸿中间,如此明目张胆,连华令宇都没能说出什么来。   陆致领近水楼台,先诚恳的为何沁瑶出言不逊的事又道了一次歉,并单独敬邱雁君喝了杯酒,然后问邱雁君觉得毕朗峰如何,邱雁君当然说好,夸了几句山清水秀,顺便邀请他改日也去绛云岛做客。   双方都有意示好,自然宾主尽欢,到宴席将散时,陆致领非常自然的提出要送邱雁君回房,林广深几个识趣得很,都说要出去赏赏夜景,时季鸿也呆着没动,还拉了华令宇拼酒。   邱雁君喝了点果酒,两颊绯红,夜色下艳丽无双,陆致领走在她旁边,难免也觉心潮起伏,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毕朗峰比不得归雁城城主府,若有怠慢之处,五小姐可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说出来,我好叫他们改。”   “陆宗主何出此言?”邱雁君侧头望向陆致领,“归雁城再好,我却连看都没看上一眼,整日闷在客院里,哪里比得上毕朗峰这般自在?”   陆致领有点讶异:“怎么范……都没请五小姐出去走走吗?”   邱雁君收回目光,垂下头,低声问:“是不是外面的人,都知道我本来要跟范三公子定亲的?”   陆致领赶紧说:“知不知道其实不要紧,五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是范末语配不上你。”   “陆宗主真的这么想?”   陆致领肯定道:“当然,五小姐天生丽质,性情温柔,范末语却不知珍惜,自甘堕落,当然是他配不上你。”   邱雁君的头又低了一点,并没有接话,陆致领凝神观察,发现她嘴角噙着一抹羞涩的笑,显然是被自己打动了,就更进一步的说:“我相信,只要跟五小姐多来往几次,没有男子会不为你动心。”   邱雁君的脚步一下子就定住了,她怯生生的抬头看一眼陆致领,又飞快低头,重新往前走,好像很不知所措。   陆致领含笑跟上去,柔声道:“致领也不例外。”   这货下手很快嘛,想先引诱自己对他倾心,然后生米煮成熟饭?邱雁君心里嘀咕着,面上却露出震动之色,缓缓停了脚步,想看又不敢看陆致领似的,低声说:“我……”   “雁君!”陆致领突然转到她身前,直呼她的名字,打断了她,“毕朗峰正缺少一个女主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去向邱岛主提亲可好?”   邱雁君一脸慌乱:“我……我不知道……”   正在这时,有人从后面来路上狂奔而至,大叫“宗主”,邱雁君趁陆致领晃神,转头一路小跑回了自己住的客房。   “慌什么?后面有狗追你?”   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人声,吓的邱雁君一哆嗦,忍不住埋怨道:“你干什么躲我房里?”   时季鸿从榻上起身,缓缓走到邱雁君面前:“毕朗峰出了大热闹,要不要去看?”   “什么热闹?刚才有人追上来找陆致领,是不是何沁瑶……”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时季鸿拉着邱雁君绕到后门,邱雁君猛然想起邱至澜就住在前面客房,赶紧站住了,传音道:“我爹……”   “他不在,我们齐聚宴客厅,不正合适他自己探听虚实么?”时季鸿语气嘲讽的回答完,硬拉着邱雁君出去,走后门拣小道去了峰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发大招爆料啦~   ☆、11、第二发爆料   丧心病狂!昙星宗宗主灭绝人性,竟将魔爪伸向门下亲传女弟子,还欲骗娶绛云岛主之女下嫁享齐人之福?!   ——《仙笈界八卦报》总编肖彤   日前,因编者爆料了范三公子断袖风波,引起极大反响,甚至绛云岛主也因此退婚,不肯再下嫁亲女,只定了范城主的千金做侄媳妇。邱范两家联姻大打折扣,归雁城主恼羞成怒,多方追查编者,编者势单力孤,只好暂避锋芒,却不料竟因祸得福,无意间发现了另一桩惊世骇俗的秘闻:昙星宗宗主陆致领蓄意诱骗亲传弟子何沁瑶,使其陷入不伦之恋,却又始乱终弃,欲求娶绛云岛主之女、天下第二美人邱雁君!   众所周知,昙星宗前宗主栾煋于六十年前莫名失踪,至今未有结果,乃仙笈界悬案。自那之后,昙星宗日趋没落,寂寂无闻,编者也是直至此次范家结丹大典才知道新任宗主姓甚名谁。   据编者多方打探,陆致领乃栾煋失踪前几年收入门下的弟子,二十年前,陆致领异军突起,一举结束昙星宗内乱,登上宗主宝座,有知情人称其得到紫浮宗的暗中支持,编者尚未获得确实证据,不敢断言,但其与华令宇真人关系匪浅却是亲眼所见。据可靠消息,此次邀请绛云岛一行人东去,就是华令宇出面,方才请动了绛云岛主。   四月十二日,绛云岛一行、华令宇、陆致领及其门人到达昙星宗毕朗峰。十四日,陆致领宴请同辈年轻客人,据可靠消息,当晚邱岛主并未露面,何沁瑶也不知所踪,宴会结束后,陆致领独自送邱美人回房,不久即急匆匆上了峰顶闭关专用洞室。   十五日天还没亮,有人看到陆致领怀抱着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何沁瑶下山,并亲自将其送回房中,一个时辰后方才离开。至午前,毕朗峰下菊园村忽然风传何沁瑶自杀未遂,自杀原因竟是邱家千金欲嫁给陆致领,却容不下这个女弟子、要求陆致领将其逐出门下。   编者听说传言,心知必有蹊跷,细心打听后,得知何沁瑶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宴会上,是因其在返回昙星宗途中,出言不逊冒犯了邱美人,一回毕朗峰,便被陆致领下令闭门思过。而何沁瑶之所以冒犯邱美人,正是因为陆致领一路上有意讨好邱岛主父女,似有求娶之意,何沁瑶妒恨交加,这才当街争风吃醋,闹得极其难看,此事就发生在天工城,目击者甚众,编者不再赘述。   何沁瑶现年二十五岁,本是秀水镇人,其父何楚冰曾救过陆致领一命,因此在走火入魔、不久于人世时,将年仅十岁的女儿托付到了昙星宗陆致领手里。恐怕何楚冰怎么也想象不到,受过自己恩惠、道貌岸然的陆致领竟会如此丧心病狂、灭绝人性,侵占了何家功法宝物不算,还把魔爪伸向了他唯一的女儿。   据被无故遣散的何家家仆言道,陆致领在何沁瑶到他门下后,逐步将何家亲信家仆与何沁瑶分隔开,使得何沁瑶极度依赖于他,不再信任旁人,然后将何家代代相传的法宝万华灯和秘传功法《晏知经》,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据为己有。   这种说法,昙星宗外门弟子一概斥之为谣言,但他们也承认在此之前,宗主对何沁瑶宠爱非常,何沁瑶无论何时都可以自由出入宗主的住所。还有人指出何沁瑶恃宠生娇,对师尊的独占欲极强,看见别的女弟子跟陆致领说话,必定大发脾气,找该女弟子的麻烦,极尽欺凌羞辱之能事,却从未被陆致领责罚。   种种迹象表明,陆致领与何沁瑶,师徒之间暧昧不明,十四日晚、十五日早,两人间更极有可能发生不可描述之关系。而就在这同一时间,陆致领还在热情招待绛云岛来人、殷勤讨好天下第二美人,峰中除何沁瑶之外的弟子,都认为宗主极有可能迎娶绛云岛主之女,获得来自绛云岛的丰厚支持。   行文至此,不由掩卷叹息,若非编者揭露真相,邱美人当真嫁给狼子野心的陆致领,婚后却发现其与亲传弟子不清不白,那时何以自处?自古红颜多薄命,惋兮叹兮。   -------------   郭逾涧站在堂中,声音不高不低、平铺直叙的念完了这篇文章,然后把手中绢帕呈送到邱至澜面前,待义父接过,就悄悄退到了一旁候着。   邱至澜捏着绢帕一角,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才忽然说:“雁君?进来吧。”   堂下侍立的林广深、时季鸿等人不由都往门口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露出门后人的半张脸来。   “进来说话。”邱至澜语声温和,还特意指指左手边的椅子,“过来坐。”   邱雁君这才回身关上门,垂着头在众人目光中走到椅子跟前坐下了,“爹,我听说……”   “听说陆宗主与他门下女弟子有染?”邱至澜直接接了话,还把手中那条绢帕递给了她,“我们也听说了,正在看这个。”   邱雁君实在没想到邱至澜会直接给她看这篇文章,她接到手中,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一遍,在心里给自己点了十个赞:我写的真他妈太棒了!就问谁能看出来这文章是她邱雁君自己写的?!   “此事是真是假原本与我们绛云岛无关,我们只是来做客而已,如今竟传出陆宗主要求娶你的无稽之谈,看来这毕朗峰是住不得了。”邱至澜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广深和季鸿去辞行,大家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就走。”   众人应了一声,林广深和时季鸿先行开门出去,却没走多远就撞见了急匆匆赶来的华令宇,“邱岛主可在?”   邱至澜示意郭逾涧去请,很快就把华令宇让了进来,他进门看到邱雁君也在,先迟疑了一下,接着看到她手中绢帕,顿时就没什么顾虑了。   “也不知道这肖彤是何方神圣,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华令宇满脸懊恼之色,“邱岛主,雁君,千万不要生气,旁人或许不知,我却可以作证,从始至终,您两位都没有与昙星宗结亲的意思。咱们不过是顺路到昙星宗做客,怎么就扯到联姻上面去了?”   邱至澜叹道:“幸亏还有令宇真人在,不然我们真是说不清了。小女雁君的性情,令宇真人想必也了解了,从来只有委屈自己的时候,那位何姑娘上次何等无礼,雁君自己不肯计较,还来劝我,说没必要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如今更可笑了,竟到处散播流言,说雁君逼得她自杀未遂。”   说到这里,绛云岛主嗤笑一声:“不是我霸道,若真有我儿看不上眼想除去的,也犯不着花那闲工夫去逼迫,多的是人肯效劳,动手除去碍眼之物!”   华令宇道:“正是这话!传这等瞎话的人,原本也未曾见识过真正的世家名门,沁瑶这个孩子,就是被那一干刁奴调唆坏了。也罢,如今既然出了这事,想必陆兄也需要上下整顿,无暇他顾,咱们不如先行告辞,左右我师兄也已先行回去禀明师尊,东辰岛上早已扫榻相候各位。”   “我正有告辞之意,已经打发广深和季鸿去辞行了。”   “那好啊,岛主是打算这就走,还是等明日。”   “这就走吧。雁君可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   邱雁君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最后竟是抬脚要走,却半句没提起陆致领与何沁瑶的奸/情,一时有点傻眼。   “东西不要紧,缺什么路上再买就是。”华令宇土豪习性发作,“雁君还没见过大海吧?”   邱雁君摇摇头,要说上辈子,她啥没见过?但这辈子,确确实实只在绛云岛看见过湖泊池塘。她捏着绢帕站起身,跟在邱至澜和华令宇身后出去,又与其他绛云岛弟子汇合,正准备下山去,陆致领就跟林广深和时季鸿一起匆匆赶来。   他一见了邱至澜就连连告罪,并怒斥写八卦报的肖彤造谣,指天誓日的说自己与何沁瑶清清白白,还有山下村子流传的流言,也不是峰中传出去的,都是之前犯错被赶走的何家刁奴作祟,与昙星宗毫无关系。   邱至澜面色平淡,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陆宗主不要误会,我只是看贵派事务繁多,嗯,还有刁奴作祟,实在不好意思再留下打扰。”   华令宇接话:“是啊,陆兄且先去把内乱平息,我请邱岛主先去东辰岛,等开山门之时,你若是将门中事务处置完毕,也过去住几天,那时大家再聚好了。”   他就这么把人家昙星宗定性为“内乱”了……,简直是插刀教教主啊!   邱雁君看热闹看的高兴,还不忘添乱,语气幽怨的插嘴:“陆宗主当真与何姑娘清清白白?那何姑娘自杀,是真是假?那日晚间你送我回去,有人突然追来,又是为的何事?季鸿看见你上峰顶去了,令宇真人说你彻夜未归,这些又怎么解释?”   无端被点名的时季鸿:“……”这黑心兔子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拖他下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到3万字啦!我已经报名了活动,有营养液、有地雷的都扔过来吧!乖巧的等着接么么哒! PS:严打的缘故,把文案和这第二发爆料的标题改了。有些词不让用。   ☆、12、真相   时季鸿确实看到陆致领上了峰顶,但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看到的,而是与邱雁君一起。   那晚陆致领与邱雁君退席离开后,时季鸿跟华令宇又喝了两杯酒,华令宇就装酒力不支、尿遁跑了,时季鸿猜着他可能是不放心陆致领和邱雁君独处,要追过去看着。这样更好,本来那黑心兔子也不会吃亏,又有第三个人暗中看着,更不需要他这个……想了半天,时季鸿也没想出给自己安个什么身份合适,索性不想了,自己溜达出去,看看毕朗峰的夜景。   毕朗峰山势平缓,就是峰顶也没有多高,山中房屋洞室多依山势而建,宴客的探春阁就建在半山腰上,与他白日和邱雁君等人的凉亭相距不远,过了凉亭再往上一点,就是绛云岛一行人居住的客院。   时季鸿走出探春阁,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一轮明月正挂在夜幕当中遍洒清辉,还真是个适合倾诉衷情的美好夜晚……然而就在这时,往峰顶去的山路上忽然有人飞纵下来,且很快就在往探春阁来的路上与人碰了个对面。   他远远听见那人惊呼一声“令宇真人”,就掩藏行迹、悄悄靠近,正听见华令宇问:“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小师妹昏倒了,好像是中了毒!令宇真人可知道宗主在哪?”有人急慌慌的解释。   “往上面客院去了,怎么会中毒?”   那人也不知道,华令宇便没多问,只说:“你去找陆兄,我上去看看。”   时季鸿看着两人分头走了,自己绕路飞掠回客院,先从后门进了邱雁君屋子,等她回来,就拉着她悄悄上了峰顶。   邱雁君本来担心被人撞见,但这一路别说人,连只鸟都没看见,直到二人到了峰顶,接近何沁瑶被关禁闭的地方,才看到华令宇和两个昙星宗弟子从里面出来,一同下山而去。   华令宇和陆致领都是金丹真人,比邱雁君他们这两个刚筑基不久的,修为高出许多,这次也不像上次范末语和柳城朴幽会,能提前躲好偷听,所以他们只能趁着华令宇三人出来的动静,尽可能靠近那处洞室,然后屏息静气藏好。   很快洞室里面就响起了陆致领的声音:“醒了?说说吧,紫神丹哪里来的?”   邱雁君一听见紫神丹的名字,立刻侧头对着时季鸿挤眉弄眼,这玩意可不是普通的□□,还能催发情/欲,让人如饥似渴,嘿,何沁瑶这小丫头,对自己挺狠呀!   时季鸿看着她那张倾国倾城脸上做出的猥琐神情,忍不住闭了闭眼,露出一副“真是糟心透了”的神情。   “师尊……”   一声千回百折、柔情婉转的娇呼解救了时季鸿,邱雁君抖了一抖,转回头侧耳倾听。   “你总算来看我了,我还以为师尊不要我了呢!”何沁瑶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师尊,你真的要娶邱家那个妖精吗?”   这次换时季鸿似笑非笑的看邱雁君,邱雁君翻了个白眼,继续偷听。   “我问你紫神丹哪里来的?”陆致领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酷,好像真的生气了,“是不是何安给你的?”   “师尊就只关心这个吗?谁给我的有什么关系,反正师尊要娶别人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住口!”陆致领怒喝。   何沁瑶却毫不退缩:“我不!师尊,你不要娶邱雁君好不好?难道我不美吗?师尊你看看我,我不美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洞里面传出,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心说难道脱衣服了?果然,下一秒陆致领就怒道:“沁瑶你干什么?不许胡闹,你还是小孩子么?随随便便宽衣解带,像什么话?”   “我才要跟师尊说,沁瑶不是小孩子了,你看看我,看看沁瑶,是不是长大了?我有哪里比那个邱雁君差吗?”   里面很快传来纠缠撕扯的声音,何沁瑶十分大胆,主动扑向陆致领,陆致领似乎被这个弟子弄的非常狼狈,连声怒斥却都没用,再到后来,里面传出的声音就跟邱雁君看过的18X动画片差不多了……。   邱雁君伸手扯了扯时季鸿的袖子,示意他离开这里,时季鸿却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她觉得奇怪,心说难道这货还要现场旁听活春宫?   正在这时,里面的挣扎纠缠声忽然停住了,接着陆致领长叹一声:“沁瑶,你这么任性,叫为师拿你如何是好?你的心思,你当我看不出吗?可我们是师徒,师徒名分犹重于父女,我怎么能对你起那样的心思?”   何沁瑶立刻哭了:“为何不行?师尊,不,致领,我们又不是真的父女,我们好,又碍着谁了?”   “你没出去行走过,你不知道,在这世间伦常之重……唉,都是为师不好。”   “我不管!我就要师尊,师尊若是不要我,我……我就去死!”   “住口,再不许提什么死不死的!”陆致领怒喝一声,随即又缓和语气,“事到如今,师尊就跟你实话说了吧,我接近邱雁君,并不是惑于美色,也不只是为了她是绛云岛主的女儿,而是为了十二根玉简。”   此言一出,洞内洞外三个人都是一惊,何沁瑶道:“十二根玉简?那不是个传说吗?难道还真有其事?”   “是不是真的,我也不能确定,但我听说,五十年前,麒麟刀最后一个传人罗子烨曾经在乌豹岭秘境得到半片残破玉简,也是因为这个传言,他屡遭追杀,据说罗子烨最后一次现身,就是在去往绛云岛的飞花渡口。”   “可是就算邱至澜真的拿到了罗子烨那半片玉简,难道他会为了邱雁君,把玉简拱手让给师尊吗?”   何沁瑶这会儿脑子居然很好使,当然陆致领脑子更好使:“我还没有想到那么远,只是想利用邱雁君打探虚实而已。”   “我不管我不要师尊再见那个妖精!”   何沁瑶又开始胡搅蛮缠,两人纠缠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快陆致领的呼吸就粗重起来,里面还响起了亲吻的啵声。邱雁君听得尴尬万分,正要再扯时季鸿,却发现那混蛋的手居然一直按在自己手上,而她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她瞪起眼睛,伸指掐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软肉,时季鸿干脆抓住她的手指,拉着她站了起来。   邱雁君一愣,就听时季鸿说:“他终于想起来设下结界了,走吧。”说完就拖着后知后觉才发现少儿不宜的声音不再传出的她下了山。   “你打算怎么办?”时季鸿跟着邱雁君进了她房里,问道。   邱雁君也没瞒着他:“如法炮制,检举揭发呗!”   时季鸿眼睛转了一圈,恍然大悟:“你那叠绢帕,原来是为着现在用的。高明,看来不需要我多操心了。”   “哪里哪里,还是要感谢你带我去挖掘真相。我们合作愉快。”邱雁君一脸假笑的说。   时季鸿面无表情,不接这茬,“你打算怎么写?十二根玉简……”   “当然春秋笔法,只写陆致领和他弟子的苟且之事了!说起来五十年前,你还没到绛云岛吧?我也不记得有叫罗子烨的人出现在绛云岛过,八成是陆致领的假消息。”   时季鸿没表示意见,只说了一句:“别把你自己泄露了。”就走了。   邱雁君却没急着下笔,等到第二天,各种消息发酵传播,毕朗峰暗流涌动,菊园村有关她逼迫何沁瑶和陆致领侵占何家宝物的流言,也都传到她耳朵里之后,才在晚间关起门来,一气呵成写下了这篇署名爆料文章。   她没想到的是,绢帕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毕朗峰下——那些副本绢帕她是塞在天工城市集摊子上的,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传到东大陆来,但文章写好只过了一天,下山去村镇闲逛的郭逾涧等人就带了两面绢帕回来。   邱雁君这里,则是昙星宗弟子故意在她窗下闲话说给她听,她才起身去找邱至澜的。现在事情顺利的超乎她想象,还有华令宇这个神助攻在,她为什么不在大家面前,彻底揭穿陆致领,好让她和此人再无可能呢?   华令宇被邱雁君点了名,略微露出一点尴尬之色来,解释道:“是,沁瑶中毒第二日,雁君找你有事,我们都不知你在哪,我随口说了一句你一晚未归,大约是在帮沁瑶驱毒……”   “敢问陆宗主,何姑娘中的什么毒?”时季鸿既然都被点名了,也不差这一问,索性送陆致领去西天。   陆致领本来脸色就很难看,再被问到关键问题,就更难看了。他先是想撒谎,但知道真相的华令宇就在跟前,且当晚他说的是要用本门心法给何沁瑶驱毒,紫神丹虽然邪性,却并不是驱不出来,若他此刻撒谎,反而显得心虚,证实他与何沁瑶越轨,但若直说……。   “是紫神丹。”陆致领两害相权,还是说了实话,“她年纪小,修为低,我花了点时间给她驱毒。五小姐,我……”   邱雁君已经变了脸色,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致领,“陆宗主不必说了!那晚陆宗主说的话,我只当从未听过。”说完她果断转头看向邱至澜,含着泪说,“爹,咱们走吧。”   邱至澜面色冷肃,斜跨一步,将女儿挡在身后,质问陆致领:“陆宗主与小女说过什么?”   陆致领这一刻骑虎难下,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的华令宇求助,华令宇皱着眉,本不想多言,但他到底与陆致领多年交情,最后还是出声解围:“邱岛主,既然雁君说当从未听过,就不要问了吧?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尽早启程。”   邱雁君也适时叫了邱至澜一声,邱至澜目光冷冷的盯了陆致领片刻,强大威压突袭过去,压得陆致领几乎喘不过气,一时面上苍白,冷汗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   “看在令宇真人面上,这次便罢了。”邱至澜冷哼一声,收回威压,回身搭住邱雁君手臂,脚步轻抬,父女二人已远在十数丈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晋江有点抽,我发现我APP追文也是看不到最新章,明明都买了,就提示章节不存在,但是退出到章节列表还是可以看到最新章的~继续求营养液~   ☆、13、后续   紫浮宗位处仙笈界最东端的大海之中,因此虽然与昙星宗同在东大陆,两派距离却并不比昙星宗和归雁城之间近,算起来,怎么也得二十余日才能到达紫浮宗最外围的七星岛。   而这二十多天的旅程之中,沿途耳闻目睹,最热的那个话题毫无疑问是邱雁君的两篇爆料文章。两篇文章又偏偏都与绛云岛有关,以邱至澜非常多疑的性格,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邱雁君就知道了,为什么他们身在昙星宗毕朗峰上,还能第一时间拿到绢帕。   那天下山后,邱至澜特意留了三个义子在毕朗峰下的村镇打听,其他人则先行一步,到百里之外等候。时季鸿三人也没用多长时间就问到了前因后果,回来互相一印证,发现完全是偶然。   郭逾涧拿回来的绢帕是在陈西镇凉茶摊子上得到的,当时支摊子的大嫂正跟旁边一个挎着篮子的姑娘说话,各拿着一片绢帕放在一起对比。郭逾涧听见她们提起绛云岛和邱雁君的名字,留心细问后吃了一惊,立刻塞了钱给两个女子,拿着帕子跑回了毕朗峰报讯。   之后他再回去询问,卖凉茶的大嫂虽然不愿多说,但事情其实非常简单。   仙笈界各市镇的居民多是一些资质平庸之人,他们往往突破至炼气期就再无寸进,也没有门派肯收他们,只能像普通世界的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柴米油盐,从事各行各业,为那些名门世家的弟子服务,以维持生计。这些人里自然会有走南闯北的行商,将各种商品流通出去,绢帕就是这么从天工城被带到毕朗峰下的。   这些小镇女子都是从行商手里买的素底帕子,却一夜之间忽然多了密密麻麻一篇字,写的还是昙星宗宗主和弟子的不伦之事,惊吓之余,拿着帕子聚在一起谈论,被郭逾涧等人撞见,实属巧合。   林广深和时季鸿打听得来的结果也差不多,突然出现字迹的绢帕都是从行商手里卖出来的,但并不是所有从行商那里买的素底帕子都显出了字迹,他们想办法收了几片回来,有有字的,也有没字的,都一起交给了邱至澜。   “你施的这个法术,无论隔多远都能奏效么?”   这次往紫浮宗去,邱至澜直接祭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邀请华令宇上来同行,没有再乘坐他的画舫。这个法器外观像是一只大鹏鸟,里面除了中心宽敞的大厅,还分了很多个单独房间,方便长途飞行各人休息,也方便了邱雁君和时季鸿说悄悄话。   邱雁君听了时季鸿的问话,眨了眨眼:“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不过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嗯,归雁城那边传讯过来了,说是也有帕子流过去,本来已经平息的范末语断袖之事,又议论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范锡弢找了替罪羊,顶你的名认了散播流言的罪,刚把范末语断袖这事儿遮掩过去,你这第二篇就又来了。”   邱雁君得意的一笑:“这么说来,我这一巴掌抽的是稳准狠啊!”   时季鸿也笑了笑:“是啊,范锡弢心里肯定恨死你了。哦,对,还有陆致领。据华令宇的消息,陆致领那位本来淡泊名利的小师叔突然出关,与那个残废的师兄一起质问陆致领跟何沁瑶到底有没有做过违背伦常之事,还有何家的家奴和族人也闹了起来,陆致领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啊。”   “这可不能怪我,我们在毕朗峰上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昙星宗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别有用心的人特意到我跟前透露各种消息?还有何家那几个家奴突然蹦跶出来,我也没想到啊!还是他自己平时立身不正,处事不公,活该。”   时季鸿没有继续评判陆致领,而是把话题转回了绢帕上,“你那个蚕丝绢帛,只有你自己写字才行吗?如果买了绢帕的人,也在上面写字,不会让其他绢帕上现出字迹吗?”   看着这个在绢帕上写字骂她是黑心兔子、后来还又加了谎话精称号的义弟,邱雁君咬了咬后槽牙,一脸狰狞的说:“不会。只有我才可以,别人写上去了,只有他自己那个绢帕上有,而我写字以后,会把他写的字覆盖掉。”   她上次看到时季鸿画的兔子之后,就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她新闻传播事业的一个BUG,特意去翻了百科全书,用空间里的灵草制成一种药水,将蚕丝在药水中浸泡过后,就只有她特制的墨水才能实现复写效果了——当然,没浸过就被时季鸿顺走的那一片不在其中,但是邱雁君是不会告诉他的,万一能因此发现什么秘密呢?   “为什么叫肖彤?八卦报是什么意思?跟八卦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就是包罗万象的意思,你看,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地万物都在此中。”邱雁君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报,就是告诉大家。肖彤嘛,就是随便取的化名咯。”   时季鸿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说:“是么?”   邱雁君很肯定的点点头,然后问:“华令宇有什么动静吗?”她这几天一直装作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去见人,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华令宇了。   “他一直陪着你爹说话。奇怪的是,华令宇并没有落井下石,说些‘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之类的话,而是特意提及昙星宗的不太平,看起来,他跟陆致领倒有几分真交情。”   “有真交情,他还当面插刀?”邱雁君不太理解,“我看陆致领都快忍不了他了。”   时季鸿道:“所以我说,他是个被宠坏的天之骄子,完全不看别人眼色,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邱雁君无语,时季鸿又说:“你爹叫我来劝劝你,不要再闷着了,明天应该会到蔡阳城,打算停留半日,让我们陪你下去放放风。”   “哦。”邱雁君对于这样的放风并不是很感兴趣,“那你跟他说,我想要个易容的面具把脸挡上。哎,对了,你说那天晚上他不在房里,到底在昙星宗探出什么来了没有?昙星宗有没有丢东西?”   时季鸿神情奇特的看向邱雁君:“你这是把你爹看成贼了?”   “呸!什么我把我爹看成贼,明明是你暗示的!”   “少来,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这事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邱雁君斜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说:“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你明明是我爹的义子,又不是弟子,为什么管我们兄弟姐妹叫师兄师姐?广深哥和小郭就直接叫我五妹五姐的。而且我爹好像也奇怪的没有纠正你。”   时季鸿站起身来,理了理长袍,跟完全没听见似的说:“没事我先走了,到蔡阳城再叫你。”   邱雁君:“……”   第二天到蔡阳城,时季鸿来敲门,先递给她一个小包袱,“面具,自己会戴吗?”   邱雁君接过来,没回答就把门关上了,自己照镜子贴了一下,再打开门时,就变成一个面目平平无奇的女子了。为了配合这张脸,她还特意换了一身朴素衣裙,头发也只随便挽了个发髻,插了一支银簪。   时季鸿打量了她一下,点评道:“手和脖子太白了,还有耳朵,那包袱里有脂粉,你擦点深色的掩一掩。”   啊,对!光贴脸不行,肤色也得处理一下,她赶紧转身回去,找到一盒和脸上面具差不多颜色的粉,在脖子和手上都扑了扑。   时季鸿跟进来,看她乱擦一气,忍不住按住她的手,自己抽了绢帕出来,沾了脂粉帮她擦了擦耳后,又将脖子上的粉涂匀。   邱雁君觉得有点异样,忍不住问:“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不算女人啊?”   “啊?”时季鸿被问的一愣,从镜子里看邱雁君,“什么?”   邱雁君指指他按在自己肩膀的左手,又指指正抬起她下巴,沿着颈线涂抹脂粉的右手,“或者,其实你也是个女人?”   时季鸿立刻松开手,把沾了脂粉的绢帕往她手里一丢,没好气道:“那你自己来!”   邱雁君拿起绢帕展开看了一眼:“咦?这不是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那个呀,哪来的?”一边问一边仔细涂抹了一遍脖子。   “地上捡的。”   邱雁君:“……”嫌弃的把绢帕丢回去,又瞪了时季鸿一眼,才转身开门出去,到外面与已经等在厅中的华令宇、林广深等人汇合。   大家都知道她要乔装,也知道原因,看见她出来就都没有露出异样,反而纷纷问候,下了法器之后,更是前呼后拥、殷勤备至,好像只要她肯笑一笑,就是把蔡阳城搬空也在所不惜一样。   邱雁君不得不承认,做玛丽苏女主的感觉真特么太好了!要不是有个那样的爹,她真想就这么玛丽苏下去,永远不醒来啊!   华令宇一直留心,看到美人眼中终于露出喜悦之色,也松了口气,他对蔡阳城很熟悉,一路带着绛云岛众人找好吃好玩的所在,招呼得极是周到。   时季鸿则从进城就没靠前,始终落在最后,随意闲逛的样子,彷佛和这帮人不认识似的。郭逾涧与他年纪相仿,看他落在后面,邱雁君那里又轮不上自己表现,就停下脚步等时季鸿,偏这时,一只瘦骨嶙峋却样子凶恶的黑犬突然自街边小店里冲了出来,直奔向郭逾涧。   郭逾涧以为这恶犬是要袭击自己,想也不想就祭出宝剑,直直斩向黑犬颈部。   黑犬汪声大叫,落后几步的时季鸿同时急急喝止:“逾涧不可!”   郭逾涧不明所以,正要收剑,却有一道盈盈绿光忽然从小店中急窜而出,撞上剑刃,锵然一声巨响后,郭逾涧退后几步,胸中气血翻腾,一道血痕从嘴角缓缓渗出。 作者有话要说:  哇,你们营养液都不少哦,拉个感谢清单~   ☆、14、一人一犬   异变突生,绛云岛的人却并不慌乱,走在郭逾涧前面的几个弟子迅速围了过来,有拦住黑犬和伤了郭逾涧那修士的,也有抢上来扶住他连声询问的。   邱雁君距离郭逾涧已经有十几步远,她听见动静,转身看了一眼,华令宇立刻说:“我去看看,林兄陪雁君在这儿等吧。”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边儿已经再次动起了手。时季鸿赶上几步,先问郭逾涧有没有事,接着喝止几个师弟:“都住手!是误会。”   他在三个义子里最受邱至澜宠爱,在绛云岛的地位仅次于岛主亲生的三位公子,甚至比邱至澜那些或远或近的侄子还有威信,因此他一开口,几个弟子就都停手后退,听他说话。   这时华令宇恰好走到了近前,他看了一眼和绛云岛弟子动手之人,见他一身麻衣,头上戴着孝帽,手中提着竹杖,头发披散着遮住大半张脸,邋里邋遢的,顿时不喜,皱眉道:“什么人敢在城中动手惹事?好大的胆子!”   仙笈界五方大陆,无论哪一个城池,都有一个共同的规矩,那就是不许在城中私斗,若有恩怨,或出城解决,或直接上擂台,签生死状。这是为了保障各大城镇秩序良好,否则修士真动起手来,毁坏房屋是轻的,重了,城池也能转眼成平地。修士们都认同这个规矩,且习以为常,脑子里都有这根弦,所以像刚刚这样说打就打的场面极少见。   那披麻戴孝的修士抬头环顾四周,一双狭长眼睛里满是愤怒不耐,毫不客气的回道:“恶人先告状!”   时季鸿走到华令宇身边,解释道:“是逾涧先出的手,他以为这黑犬是要攻击他,不过我从后面看着,这黑犬似是在追击旁边闪过的一个人。”   那修士立刻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还挡着路不让?”   “便是这样,你也不该出手伤人!”华令宇什么脾气,怎么肯在这样一个落魄修士面前低头?对方要是好声好气解释也就算了,偏偏这么桀骜不驯,却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华令宇就想给他个教训,说着话抬手轻轻一指。   那修士尚未筑基,哪里躲得过金丹修士一指,当即闷哼一声,唇色雪白。他腿边黑犬见主人受伤,很凶恶的吼了一声,就要扑向华令宇,却被修士一把抱住,不许它动。   修士受了伤,不动还好,这么一动,便再忍不住,唇边也流出血来。华令宇这才觉得舒爽,转头招呼大家继续走,偏这时,城主府主管四处巡视的人听说这边有私斗,已经赶了过来。   他们常在外面行走,没有不认识华令宇的,一见之下,赶着打招呼问好,谄媚之意溢于言表。还又盯住穿着麻衣的修士,问华令宇可是有不长眼的冒犯了令宇真人。   “没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华令宇这种身份,哪还需要别人给他找场子,立刻一句话揭了过去。   却不料那挨了“教训”的修士并不服气,居然在他身后冷笑道:“紫浮宗掌门的弟子也不过如此,果然名门世家多恃强凌弱之徒。”   既然说了这话,显然是听过华令宇的名头,却仍要挑衅,隔着一段儿距离的邱雁君都要叹气了,也不知道说这哥们儿啥好,明明已经了了的事儿,他不出声就过去了,偏就是不肯低头。这个节骨眼上,挑衅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果然,那人话音一落,华令宇还没说什么,那俩管事的修士已经冲上去拿人,说他违犯规条,要抓他去城主府受罚。   邱雁君看不下去,返身回去叫华令宇:“令宇真人,算了吧,不过是误会一场。”   她肯开口求情,华令宇再烦那个修士,也不会再跟他一般见识,就开口说了句情。那边儿受伤的郭逾涧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有点伤面子,一时不备让外边的人占了上风,但他尚未筑基,修为与那修士本就相当,也不算很丢脸,时季鸿又拉着他往前走,也就没人再计较此事了。   城主府管事虽然放开了修士和黑犬,还是冷嘲热讽的教训了那人几句,那人没再回嘴,只是冷笑,管事越看越气,干脆硬架着他把他赶出了城。   邱雁君他们还没走远,看到这一幕,心里真是无语,华令宇就嗤笑道:“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是遇上雁君心善,这要是换个人,他能去城主府扒层皮都算轻的!”   “……也许他只是生气没找到要找的人,反而惹了一场争斗吧。”邱雁君道。   “那也轮不着他发怒。算了不提这扫兴的事,逾涧小兄弟要不要紧?咱们去前面茶楼坐坐吧。”华令宇一派主人做派的带着众人在蔡阳城里转了一圈,又给邱雁君买了许多东西哄她开心,直到尽兴才一起出城回到飞行法器上。   邱至澜见他们回来,女儿的心情好得多了,就把她和华令宇、时季鸿都叫到自己房里,问她陆致领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他能憋到现在才问,邱雁君其实很惊奇,没想到这个便宜爹还挺顾及自己心情——虽然她是假装郁闷。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隐瞒,把陆致领前脚说倾慕自己,只要她点头就去求亲,后脚就上山看女弟子还不要脸滚床单的事说了。   陆致领表白求爱的事儿,邱雁君跟时季鸿都没有说起,所以她这番话说完,在场的三个男子同时露出了又惊又怒的神色——不过据邱雁君观察,三人里只有华令宇是货真价实的惊怒。   “我当时就该踏平他昙星宗!”邱至澜怒形于色,伸掌在旁边茶几上一拍,整张茶几立刻化为齑粉。   华令宇也怒道:“真没想到他竟能做出这等事来!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拦着邱岛主!”   时季鸿则说:“义父息怒,如今流言汹汹,先放放也好,左右他昙星宗又跑不了,这事儿早晚叫他陆致领付出代价。”   邱雁君回来就摘了面具,这会儿露出点受惊吓的神情,站起来认错:“是女儿不好,该早早告诉爹爹的,女儿实在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邱至澜看了她几眼,见她只是羞怒,倒没有伤心之色,对那陆致领应当没什么情意,就放了心,缓了声气安慰道:“这不怪你,是爹爹的错。只当一派宗主行事,理应光明磊落……”他说到这里,看了华令宇一眼,又停了话头,“总之,以后雁君去哪里,季鸿都寸步不离跟着就是。”   时季鸿恭恭敬敬答应了,又建议:“孩儿一人,总怕有不周到的,不如让广深哥和逾涧一起……”   “那倒不必。”邱至澜摆摆手,“你一向细致,跟你五姐也亲近,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华令宇等他们说完话,赶紧表态:“此事说来我也有错,唉,都怪我识人不清,陆兄……他陆致领竟做出这等事来,少不得要割袍断交了。不过邱岛主放心,我紫浮宗门规森严,绝没有陆致领这样的无耻之徒。必叫诸位宾至如归。”   “令宇真人言重了。有些人表里不一,善于矫饰,又能曲意奉承,不遇上大事,哪里能知道他的为人?此事实与令宇真人无关,紫浮宗就更不用说了,自开天辟地就有的名门正派,莫说昙星宗,便是我绛云岛,也难及万分之一。”   华令宇听了自然要谦虚几句,顺便捧捧绛云岛,邱雁君却听的忍不住跟时季鸿碰了个眼色,心说,便宜爹你在表里不一这方面其实也不遑多让,何必客气?   不过这事说开了,众人间的气氛确实轻松许多。不久外面的消息传来,说那些行商查问过了,都是行商数十年的,没什么嫌疑,至于素帕来源,查来查去,能显字的绢帕总共不到一百张,没显出字来时,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所以行商没有留意过到底是从哪收来的。   再往下就得去查织坊了,邱至澜一方面派自己的人去,另一方面叫侄子盯紧了归雁城,当着华令宇的面,却只字不提,只跟子弟们谈讲紫浮宗。   但凡是立派久远的宗门,子弟必然众多,占地也多半广大,紫浮宗也不例外。如今刚传到第十一任掌门,就已分了九脉,九脉中以东辰岛最大,为掌门嫡系居所,华令宇这个掌门弟子也住在东辰岛上。   之后排名第二的支脉是大瀛洲。大瀛洲之主即瀛台台主叫列悬,如之前华令宇所说,是一位天才修士,一百五十岁结元婴,然后接掌瀛台,现在不到两百岁,已经突破元婴中期,这次开山门挑徒弟的主角就是他。   “早年我去西域游历,还曾有幸见过列悬台主一面,真是后生可畏啊。”邱至澜拈须笑道。   他年长于列悬,修为也高,已至元婴期圆满,虽然迟迟不能突破化神,但以这种口气说起列悬,就算是华令宇也挑不出毛病。   “邱岛主见过列悬师叔?那可好!师叔性情严肃冷淡,平日无事,我们这些小辈都不敢去大瀛洲讨嫌,到时若能借着邱岛主的光去大瀛洲蹭点桃汁酿,得羡慕死我那些师兄弟!”   邱至澜笑着摇头:“令宇真人别高兴的太早,只是见过一面,可没有什么交情,我也不敢去搅扰列悬台主清修。”   这样一路谈讲紫浮宗趣事,他们终于在五月中赶到了紫浮宗最接近陆地、主管接待来客、操持宗门后勤诸项事务的七星岛。   ☆、15、导善一系   七星岛已是紫浮宗范围,有阵法结界笼罩,飞行法器难以接近,所以邱雁君一行人须得先在海岸边降落,经由码头乘坐紫浮宗安排的船只前往七星岛。   还有半月就到开山门大比的日子,往七星岛去的人络绎不绝,有报名参加比试的各地低阶修士,也有其他名门世家派来开眼界做客的弟子,码头上难免熙攘喧闹,等待乘船的人甚至排起了长队。   不过绛云岛一行人有华令宇陪着,自然无须排队。码头上的七星岛弟子没有不认识他的,一见了华令宇,有叫师弟的有叫师兄的,甚至还有叫师叔的,亲热无比,赶着就安排了一艘又大又精美的海船,请他们一行先上去。   邱雁君被让进舱中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感叹一下美丽海景,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争执声。   “师兄稍等片刻,下一班船马上就到。”   “什么下一班船?这不是船?怎么?乘船回宗门还要分三六九等,这彩船他华令宇上得,我上不得?”   后说话的人声音提得很高,不但船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连远处排队候船要报名参加大比的修士们都听见了,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的侧头看过来。   又被点了名的华令宇微微蹙眉,对邱至澜和邱雁君说了声“失礼见笑”,转头走出去,很快他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子通师兄?这么巧,你也今日回宗门!哎,宝通师兄也在,快进来!正好,我请了绛云岛主来做客,两位师兄也来见见。”   先前在外面出言不逊那人冷哼一声:“原来令宇师弟有客,倒是我们师兄弟不识相,扫了你的兴。”   “师兄说哪里话?绛云岛主是来拜访我们紫浮宗的,我不过是奉师命陪着同行而已。”   邱雁君听着说话声越来越近,显然华令宇已经把那两位师兄请了进来,她就看一眼邱至澜,犹犹豫豫的站了起来等候。   从飞行法器下来之前,她跟邱至澜请示过,先把易/容/面/具戴在了脸上,免得经过码头到七星岛被人指指点点。这会儿邱至澜看女儿似乎有点犹豫,就向她点点头,表示肯定,于是时季鸿等人也跟着都站了起来,只剩邱至澜端坐不动。   华令宇很快就引着两个身穿同款褚色袍子的修士走了进来,向邱至澜介绍:“邱岛主,这两位是我焱山岛的师兄……”他态度不似平时的潇洒自如,显得拘束正经,简单介绍了那两个分别叫文子通和李宝通的师兄。   邱雁君记得焱山岛在紫浮宗九脉里排名靠后,而这两个又是跟华令宇同辈,正疑惑他们为什么这么大谱,她那个无利不起早的爹就站起来给了她答案。   “可是融骞真人的弟子?”   文子通一进门看见邱至澜大喇喇坐着不动,觉得绛云岛主看不起他们师兄弟,本来不悦,没想到华令宇一介绍,绛云岛主反而站了起来,且直接呼出师尊名号,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矜持的应道:“正是,岛主认得家师?”   听见文子通承认自己是融骞真人弟子,邱雁君不由目光一闪,跟时季鸿对了个眼色,对这师兄弟二人大感兴趣起来——融骞真人这一系,正是传说中跟昙星宗祖师有一腿、被迫早早退位的导善的徒子徒孙!   她利欲熏心的爹肯定是想打听导善外传功法,她就单纯多了,只想知道那两位前辈大能到底是不是一对儿,有没有有趣的八卦故事。   “有过一面之缘,大约二十多年前,郦阁阁主继位大典,令师也去道贺,我们同坐一席,相谈甚欢。”邱至澜一脸愉悦的笑,彷佛文李二人是亲近子侄一般。   文子通师兄弟都很意外,但脸色却都肉眼可见的好看起来,本来没出声的李宝通出言寒暄,遣词用句可比他那直通通、炮仗似一点就着的师兄好听多了,还拉着文子通分别跟绛云岛诸人见了礼,到邱雁君时,不由停了一停,往她脸上看了两眼。   邱雁君目光与这两人一撞就低了头,邱至澜在旁叹道:“二位从外面回来,想必也听说了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小女不胜其扰,干脆易容,想等到了贵派再以真面目见人,免得麻烦。”   李宝通赶紧说道:“原来如此,邱姑娘受委屈了。”   文子通却看了一眼自从他们进来就没怎么说话的华令宇,冷笑道:“这么说,昙星宗的事情不是真的了?我就说令宇师弟不至于这么不分远近里外,请邱岛主,还请到了昙星宗去。”   华令宇一听他开口,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却并没有针锋相对,少见的显示出了隐忍之意,淡淡答道:“师兄此言何意?我不明白。”   “此事不与令宇相干。”邱至澜开口解围,“是我没想到,堂堂昙星宗宗主竟这等无耻……唉。”   李宝通拉了一把还要继续跟华令宇过不去的师兄,说道:“咦?难道陆致领真的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邱岛主请坐,各位都请坐,从这里去七星岛总得半个时辰呢。”又招呼外面候着的外门弟子进来倒茶招呼客人,态度自然体贴,彷佛他才是那个邀请了绛云岛来访的主人,却把华令宇干晾在一边。   邱雁君另有打算,人设也不能崩,就叫华令宇过来坐。华令宇本来强忍着不高兴,听见她叫,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欢欢喜喜的在她旁边坐下了,指点着外面景色讲给她听,也不去听邱至澜与李宝通二人说话。   于是等到了七星岛,走空中桥梁去东辰岛时,邱雁君问起他为何对这两位师兄态度不同,他也就毫无防备的抱怨道:“还不是仗着自己是导善老祖那一脉的弟子,大家容让两分,才故意这般得寸进尺的!要不是师尊有命,我才懒得理会他们!”   “那又是为什么?”邱雁君这会儿已经摘了面具,瞪着眼睛、一脸疑惑的模样实在太好看,华令宇完全起不了任何戒心。   “因为导善老祖主动让位太师祖呗!”   咦?是导善主动让位的?导善是第八代,现在的循清是十一代,邱雁君扳着手指算辈分,“是说导善掌门当时主动将掌门之位让给令宇真人的太师祖吗?”   华令宇这时候终于想起宗门中都不愿意提起此事了,但说都说了,遮遮掩掩反而引人遐想,不如干脆说实话,就说:“我太师祖是导善老祖的师弟,本来紫浮宗掌门都是师徒相继,但导善老祖的大弟子桓堃师伯祖当年修为还不够格,我太师祖却已突破化神期,导善老祖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太师祖。他带着门下弟子搬去了焱山岛,从此那一支弟子就不再是紫浮宗嫡支。”   导善是个心胸开阔之人,他的弟子桓堃受他教导,也并不在意嫡支与否,可是往后再传两辈,到文子通他们这里,就很不是滋味了。论起来也是掌门再传的徒孙,却只能住在远离东辰岛的焱山岛。   焱山岛因有地火,十分炽热难耐,且本来那一支的弟子都主修炼丹炼器,他们这一支住在那里总觉格格不入,心理就更加不平衡了,每每看到循清门下的弟子都要挑衅。偏偏第九代掌门早有话交代,他这一支再传的弟子徒孙,遇见导善那一支,都必须持礼相让,华令宇再天之骄子,也不敢违抗,这才有了今日那奇异的相处局面。   邱至澜之前一直默默听着,到此时接口道:“怪不得,倒是难为令宇你了。不过到底是同门师兄弟,为了宗门和睦,吃点委屈也是难免。”   “邱岛主说的是。”华令宇说了自己的委屈,心情也就好多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邱岛主,雁君,你们看,前面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山海岛,就是东辰岛了。”   此时邱雁君等人正好走到空中桥梁正中的最高处,将前面那座高耸入云的高山看了个全貌,她忍不住感叹:“原来东辰岛上还有高山啊!”   “倒也不算高,比起玉山派是大有不如了。”华令宇笑道,“不过景致倒还不错。”   其实仅从桥上,已经能看出仙山的意境了,东辰岛四周云雾缭绕,似一缕缕轻纱笼罩山体,山上红花绿叶若隐若现,还有姿态优美的仙鹤盘旋飞过,比邱雁君上辈子看过的仙侠奇幻剧还要像仙境。   不只对面的东辰岛,他们脚下这座若隐若现的空中桥梁也让邱雁君很惊叹。桥梁架在海上,看不到下面有桥墩,但走上去稳稳的,让人感觉不到高,就也不觉得害怕,而且虽然能看到两边海面,也能吹到海风,但并不觉得自己行走于海上,反而像是走在平地一样。   紫浮宗的法术果然高明。   一路感叹着,终于下了桥,华令宇打发桥那端守着的小弟子先飞跑去禀报掌门,自己慢慢引着绛云岛一行人缓步上山,到了紫浮宗正殿正源宫。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们评论笑死了,哈哈哈,女主真的不是渣男收割机 八卦也不是光围绕渣男展开的,后面还会有各种男神女神高人的八卦呢   ☆、16、下一步   循清真人自然不会在正源宫见客,就像邱至澜轻易也不会在绛云岛主建筑应元殿见客一样。他们被请去了紫浮宗掌门日常待客的无因斋,见到了这位身穿紫袍、仙风道骨的高人。   循清面目俊雅,气度温和,一点儿也不像个久居上位的人,反而有点像邱雁君想象中的文臣,但他动作起来,却又隐隐让人生畏,让邱雁君不得不想起这是她在仙笈界见过的修为最高之人——据时季鸿的小道消息,循清很可能已经突破返虚期了。   不过她是看不出来,她只知道这位紫浮宗掌门深不可测,在他面前,自己一点小花招也不敢使,只能老老实实。   幸好他们这些小辈也不过是进来给循清见个礼,就被打发出去了,邱雁君跟在华令宇身后,往安排好的客房走时,还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来,悄悄说:“我刚刚吓的气都不敢喘了。”   华令宇失笑:“何至于此?我师尊为人最是温和可亲,对晚辈极有耐性的,我大师兄常说,我这样不长进,都是师尊娇惯的呢!”   “你自己还知道?”一把柔和低沉的嗓音从前面高处传来,如古琴曲一般悠远动听。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前面山路转角处站着一位身穿藏蓝长袍的修士,那修士没有戴冠,只用一支玉簪绾发,身上长袍织了松鹤祥云纹,广袖曳地,气质出尘,比华令宇不知英俊多少倍,就连邱雁君都一时看愣了。   华令宇笑嘻嘻的上了两级台阶,拱手道:“大师兄怎么在这?”   他大师兄没有理他,先向着邱雁君等人点头:“是绛云岛的客人吧?在下云瀚,是令宇的师兄。”   邱雁君赶紧低头行礼,时季鸿就在她左侧落后半步,将她刚刚的失神看的一清二楚,这会儿想都没想就跨前一步,应道:“见过云瀚真人,久仰真人令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接着自报姓名,又介绍了邱雁君、林广深等人。   华令宇在旁拍了一下额头:“啊呀!见着大师兄吓了一跳,该我来引荐的,失礼失礼。”   云瀚挨个跟绛云岛的人点了头,到邱雁君也不过多看了一眼,并没有如一般人一样露出惊艳之色。他听完华令宇的话,略带歉意的说道:“诸位与令宇一路同行,想必受了不少怠慢,我这里替他赔罪了,客房在这边,诸位请。”   “哪里哪里,令宇真人周到得很,云瀚真人太过谦了。”仍旧是时季鸿答话,并请云瀚先行。   华令宇既然说是大师兄,那么这一位显然就是未来的紫浮宗宗主了,林广深等人心内充满崇敬,也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套套近乎,但事到临头,患得患失,竟开不了口,只能任凭时季鸿出头。   至于邱雁君,就实在是碍于人设,不能随便说话了。要不是在绛云岛跟邱至澜演了几十年戏,她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什么形象,维持什么美人的端庄羞涩,早就立刻拉着华令宇到旁边把云瀚的一切信息打听的底朝天了!   声音好听,人长得英俊出尘、仙气十足,正是她的菜啊!虽然他要接任紫浮宗宗主不可能跟人谈恋爱结婚,但这么好看的人,多说几句话也美得很不是吗?!她现在好后悔当初给自己加了个单纯小白兔的人设啊啊啊啊啊!还有这个仙气飘飘的帅哥为什么不肯正眼看她,一句话也不跟她讲啊?!   他主动开口,她至少能搭话不是吗?哎呀,刚刚她就不该发愣让时季鸿抢话!她才是姓邱的,主动接话不就好了吗?现在错过机会,还能怎么办?时季鸿这混蛋也是欠!嗐,好气呀!   在她这一连串澎湃活跃的心理活动中,云瀚和华令宇师兄弟两个,也把他们引到了客房,请他们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去接风宴再谈。邱雁君就只能望着一句话都没说上的帅哥离她而去,怅惘叹息了。   “再看人也走了!”时季鸿站在她旁边,冷冷说了一句,“你要住哪间?”   邱雁君回神,发现林广深他们都在,且都望着自己,顿时红了脸,随便选了一间屋子进去了。   时季鸿很快跟了进来,邱雁君看见他就有气,不悦道:“谁让你进来的?”   “翻脸不认人?”时季鸿回手关上门,“河还没过就想拆桥了?”   语气神情都跟平时私下相处一样,邱雁君看看他,再看看窗外,传音道:“别乱说话,这里可不是昙星宗。”   “放心吧,紫浮宗才没那闲工夫盯着你,这里只在院外有候着传话的僮仆。”时季鸿自己走到邱雁君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难道你看不出来,紫浮宗根本没怎么把绛云岛当回事?”   “那又怎样?不是很正常么?”邱雁君不用注意也知道会这样。   绛云岛是在她便宜爹手里才成为南大陆第二世家的,至今也不过两百多年,在整个仙笈界,算起来勉强只是个二流。紫浮宗就不同了,那可是开天辟地后就开山立派的传世名门,从名望和实力上说,五方大陆真正能与其媲美的,也只有无因寺。   玉莲宗号称与紫浮宗齐名,不过是因为他们门中多是女子,基业却能传承光大,世人因此高看一眼,且常出来走动,不似无因寺常年紧闭山门,不放弟子徒众出来扬名,因而名声更响罢了。若真从名望实力两方面去考量,玉莲宗显然不足以与紫浮宗抗衡。   这样的紫浮宗又怎么会把绛云岛放到平等上的位置呢?实话说,今天他们刚到就能见到掌门循清,邱雁君已经很受宠若惊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时季鸿却并不意外,“昙星宗之事涉及华令宇,他师尊和师兄当然要问个清楚,刚刚云瀚半途出现,可不是来迎接我们的。”   “……”原来这货是这个意思!邱雁君当即翻脸,“你这是来提醒我不要自作多情么?那可真是受累了,我还没那么大脸!”   紫浮宗未来掌门亲自迎着他们这些无名小辈,送到客院里来,说出去都够吹牛好几年的,她哪那么自我感觉良好,会以为云瀚是来接他们的?她当然能想到云瀚是为了华令宇,时季鸿什么意思?把她当花痴了吗?   想到这里,邱雁君再次赶人:“您的意思我领会到了,门就在那边,请吧!”她正愁找不着机会跟时季鸿吵一架呢,他自己送上门来了,不利用白不利用。   先后搅和黄了两个潜在婚配对象,外面流言又传的沸沸扬扬,邱雁君估计邱至澜暂时是没有心思给她找下家了,华令宇更加不可能。他是紫浮宗嫡支弟子,在外面有个风流韵事,不算什么,但他绝不可能娶邱雁君,更不可能给邱至澜提供什么实在的好处,这一点邱至澜肯定比邱雁君清楚。   当初邱至澜给机会让华令宇和邱雁君接触,为的应该就是能像今日一样,作为紫浮宗的贵宾登上岛来,见见循清镀镀金,顺便跟焱山岛那边儿导善的徒子徒孙搭上关系——找紫浮宗的突破口,显然从心怀怨气的文子通等人身上更容易。   达成目的的邱至澜,肯定会在紫浮宗开山门大比之后返回绛云岛——就算他自己不回去,也会先把她送回去。如果邱雁君不趁着这段时间搞点事情,她怕就再没有机会,又被拖回去当笼中鸟了!她可不想再过现在这种双面人的日子了,她还想继续办八卦报呢!   而要创造逃跑的机会,首先就得先甩开看管她的人,也就是时季鸿。   “你恼什么?”时季鸿丝毫不受邱雁君的情绪影响,仍旧老神在在的坐着,“难道你真自作多情,所以恼羞成怒?”   “我怎么样,都不关你事!出去!”邱雁君脸色不见缓和,语气也很坚决。   时季鸿似乎有点意外,他盯着邱雁君紧绷着的脸看了一会儿,终于慢吞吞站起身来,开门走了。   等他走远,邱雁君才轻轻呼出口气,抬手揉了揉脸,装生气也挺累的。但她是真没办法,时季鸿会帮着她偷偷调查范末语和陆致领的底细,也肯给她通风报信,让她知道邱至澜的动向,但邱至澜交代了时季鸿看着她,要是她突然消失,第一个被怒责的,肯定是时季鸿。   邱至澜交代的事,时季鸿还从没办砸过,他不会为了邱雁君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一点,邱雁君比谁都清楚。   想想不知道是她自己失败,还是她这个便宜爹御下确实有一套,她长成这样,也表现出非常好哄骗的性格,但邱至澜这三个义子包括内外弟子,愣是没有一个敢打她主意,想把她诱骗出去的。时季鸿更像是瞎了一样,从来无视她的美貌和示好,当然,以他这样无法捉摸的性格,邱雁君也不敢跟他真的结成什么盟约,她根本无法全然信任他。   所以,还是只能靠自己。邱雁君躲在房里默默琢磨自己的跑路计划,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季鸿再次来敲门,叫她准备出去赴宴,她才换了一套衣裙,自己重新梳妆——去归雁城时带的婢女早跟邱墨君一起被打发回绛云岛了,后面这一路都是她自己动手捯饬。   精心打扮好的邱雁君跟众人一起出门,随同样换了衣服的华令宇前往举行接风宴的听风台,却失望的发现,那位紫浮宗大师兄云瀚根本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有大师兄情结,不一定是男主,但一定要帅! PS:为嘛点击和评论都少了,嘤嘤嘤,是养肥还是抛弃我了?我哪儿写崩了吗?   ☆、17、野心家   邱雁君有点失望,当发现时季鸿在暗暗观察她时,特意多表现了两分失望出来——不是看她花痴么?就花痴给他看!   循清真人也没出席,指派了他同门师弟给邱至澜接风,邱至澜很识相,对那位出面招待的真人客客气气,既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恭维,也保持了自己一派宗师的体面,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受了怠慢一样。邱雁君坐在下面,偶尔抬头看到这样的邱至澜,却知道便宜爹心里肯定不会服气。   也许还在暗暗发狠,想着有朝一日超越紫浮宗,让今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循清等人对他点头哈腰。可惜紫浮宗之于现在的绛云岛,就像是高山与沙丘,他邱至澜再发狠,也无法一步超越过去。   邱雁君从来不认为有野心不好,甚至认为有适度的野心,才能让人坚持进步、走上人生巅峰,但邱至澜的野心也实在太大了些。   如果他只是想超越璇玑山庄成为南大陆第一世家,邱雁君都觉得理解,且愿意贡献一点力量出来,但邱至澜的野心显然不仅只如此。从邱雁君听到时季鸿转述了十二玉简的传说后,她就知道,邱至澜想超越的是紫浮宗,是无因寺,是得到仙法,成为仙笈界第一人,直至渡劫飞升!   邱至澜像所有故事里的野心家大BOSS一样,怀揣着一个耸人听闻的梦想,并正在一步步努力实现。这就很可怕了,再想到她有七个兄姐,却没有任何两个孩子是同母,除了长兄邱问波之外,剩下七个竟是在五年内生出来的,更是不寒而栗。   一般来讲,修真世家的生育率虽然比紫浮宗这样闭门修行的门派高一些,但差不多也就像范锡弢那样生三四个就到头了,一口气生八个的,还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可以说绝无仅有。   毕竟生孩子这种事,不是一个人就行的,男修可能无所谓,女修怀孕生子,很可能损及修为和身体根基,一般生一个就再不想生了,而邱至澜或许早有打算,他在长子筑基后,像批发一样找了七个女人,生下了后面七个孩子。   不止如此,这七个女人还各有其来历,邱至澜从她们身上,除了得到孩子,应该还得到了一些邱雁君想知道却探不出底细的好处。甚至于邱至澜明媒正娶的妻子高玉嬛,出身饮冰山庄的世家千金,也没逃得过邱至澜的手段。   饮冰山庄原本也是南大陆有名的世家,可自邱至澜娶了高玉嬛之后,高家就渐渐没落,到如今高家已经完全依靠绛云岛生存,邱雁君还曾经亲耳听过高玉嬛指责邱至澜霸占了他们高家的宝贝。   另一方面,邱至澜将他八个孩子也完全是当成财产来经营,长子邱问波、次子邱去浪都资质出众,他就花了血本培养他们,让他们早早结丹筑基,扬名天下,增加绛云岛的声望和实力;三子邱越潮资质不如两个兄长,性情也木讷刻板,邱至澜就没把精力放在他身上,还把教导下面小弟子的杂务交给了他。   至于五个女儿,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联姻换好处准备的。哪怕大姐碧君好胜又勤奋,资质也不逊于邱问波,邱至澜仍旧强势洗脑,让邱碧君自己心甘情愿的答应为家族出力,订下西大陆白沙堡少堡主为未婚夫。   所以,还是得趁早跑路啊!邱雁君在心中重申了自己的目标,等邱至澜和华令宇的师叔退席,留小辈们自在说话后,就悄悄问华令宇:“昙星宗的事,是不是令你师尊不快了?你没被责罚吧?”   她软语关心,华令宇心中熨帖,便也悄悄笑道:“没事的,我师尊只问了问事情经过,师兄那边麻烦一点,叫我过了大比就闭关,不许再下山胡闹了。”   “没罚你就很好了呀。我看云瀚真人还是为了令宇真人好的。”   “那是自然。其实我入门晚,功法基本都是大师兄和二师兄教导的,所以大师兄也算半个师父,他平时又对我严厉,这一番实在算不得惩罚了。不过是借此告诫我,以后结交道友要睁大眼睛看清对方为人,别轻易被人利用。”   大师兄代师尊教下面的师弟,在各门各家很平常,但邱雁君还是从华令宇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别的东西来,遂小心问道:“云瀚真人很严厉吗?看不出来呢。那你二师兄呢?也管得你很严吗?”   “二师兄啊,他自己就跟野马似的拴不住。”华令宇说起师兄,脸上带笑,眼中也透着愉悦的光,显然师兄弟之间感情极好,“跟你说个秘密,我那一年参加大比时,其实是大师兄选中的我,师尊本来已经无意收徒了,但那时大师兄还没收入门大弟子,我的资质却不够格,师尊就把我收在门下了,说大师兄眼光好,看中了就不会差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华令宇不够格做未来掌门的大弟子,循清索性就收在了自己门下——他对自己的大弟子云瀚,还真是看重。也难怪华令宇现在是这么个脾气了,估计他师尊一直把他当徒孙看,他大师兄呢,再严厉,名分上也还是师兄,所以就把他惯成现在这样看着聪明,实则心思简单的样子了。   不过这样倒是便宜了邱雁君,她听到这里,就笑道:“是啊,令师和令师兄果然都眼光极好。”   她轻轻一捧,华令宇就很美滋滋了,跟着就说:“总算没让师尊和师兄失望。不过,等我真的闭关,估计就有几年见不着雁君你了,趁着还能自由,这些天我一定带你好好逛逛。啊,不如咱们现在就悄悄退席,我带你骑鹤玩去。”   “可以吗?”邱雁君露出点向往但又忐忑的模样,悄悄看了看四周,“你这样悄悄跑了,不会被师兄骂吗?”   “骂就骂,我都习惯了,反正还有三师兄他们作陪。”华令宇回到东辰岛,就像回了家的孩子一样,比在外面多了许多少年习性,他找了个机会,伸手一拉邱雁君的广袖,悄悄退后,借着花丛遮掩,带她下了高台台阶,一路穿花拂柳的去了鹤园。   鹤园里养了十几只仙鹤,一个个羽毛光洁,姿态优美,见到人也不怕,还有直冲到华令宇跟前轻啄他手背的。   “我常来偷偷喂它们,它们记得了。”华令宇一边笑着解释,一边拿出几个果子分给邱雁君,两人一起喂仙鹤。   邱雁君觉得很新奇,喂完试探着伸手摸了摸仙鹤羽翼,仙鹤也没有躲,只叫了一声,似乎还不是很情愿,她心中难免不服气,觉得自己还没嫌弃对方可能有禽流感,这传说中有灵性的长寿代表倒嫌弃起她来了。   华令宇不知道第二美人脑子里想的是这么乱七八糟的事,听说她没骑过鹤之后,就先教她怎么上去,怎么跟仙鹤配合左转右转,怎么掉头怎么停下,邱雁君骑着仙鹤兜了几圈,觉得比学车容易多了,还不用挨教练的骂,顿时神清气爽。   看她操作熟练了,华令宇便骑了另一只鹤,引着她往高处飞,邱雁君一开始有点害怕,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是筑基期修士,就算从鹤身上摔下去也不会摔成肉饼,怕什么呢?到此终于放开手脚,在东辰岛上骑鹤翱翔起来。   接风宴是在午间,等两人尽兴,从鹤园出来,天已近傍晚,绯红晚霞染遍层林,远近景物都瑰丽无比。邱雁君连声赞叹,华令宇看她还有兴致,干脆也不急着送她回去,而是带着她直上了山顶,看完海上落日,才在找来的弟子催促下,回去客院中心的荟萃阁。   东辰岛上并不是只有邱家这一拨客人,所以中午简单接风后,晚上云瀚又安排了所有已经莅临岛上的宾客一起饮宴,却没想到,到了将开宴时,不但小师弟华令宇找不到,他还把人家绛云岛主的爱女拐跑了,云瀚只得安排人到处去找这两个,总算是没误了开席。   邱雁君跟华令宇一起到荟萃阁时,里面已经高朋满座,她不得已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场,再次凭借出众外貌吸引了全场目光。   今日见了云瀚后,邱雁君特意换了一身飘逸脱俗的白衣白裙,衣裙都是素底,只有裙摆绣了朵朵红梅,头上身上配饰也不多,显得素洁高雅、清新悦目。   而华令宇回到岛上后,打扮也比在外面更低调沉稳,只穿了东辰岛统一裁制的青黑色长袍,倒让他看起来小了许多,肌肤也衬得更白。   这样的一男一女一起走进来,看在宾客们眼中,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跟华令宇熟悉的,已经开口打趣起来。   这种场合邱雁君是一定要维持自己人设的,当下也不管华令宇,飞速溜回了绛云岛那一席,在邱至澜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了。   云瀚见人到齐了,就把华令宇叫到自己身边,先举杯欢迎来客,共同喝了一杯东辰岛自酿的葡萄酒,然后命令晚了的华令宇自罚三杯,向贵客道歉,客人们纷纷嚷着三杯不够,齐齐涌上来给华令宇灌酒,不用主人怎么招呼,场面就已经热闹起来。   邱至澜趁着这个空当,转头问邱雁君和华令宇去哪了。   邱雁君赶紧告罪道歉,一五一十的说了都去哪玩,邱至澜倒也不在意,听完就算,反而是坐在邱雁君下首的时季鸿埋怨道:“师姐要出去,也告诉我一声。不然你一走半日,义父问起,我答不上来,岂不让义父担心?”   这话来的正是时候,邱雁君故意毫不掩饰的瞪了时季鸿一眼,低声道:“你少插嘴!”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大批读者悍然声称要养肥本文,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明天同一时间,请关注作者的后续报道! ---------------- PS:一转眼五万多字了,点击跟同榜的文比起来总是差一点,编辑说可能是文案的问题,你萌觉得文案是不是不够吸引人啊?咋改好些呢?   ☆、18、隐秘   邱至澜略微有点意外,但邱雁君碍于场合,只说了这一句,他也就没有深究,等宴席散了回去,他单独把女儿叫过去,才问她为何对时季鸿没好气。   邱雁君早等着他问呢,这会儿脸上露出点忸怩之色,低声含糊着说:“也没什么,就是……白日里第一次见到云瀚真人,女儿少见他这样……的人,多看了两眼,季鸿笑话我。”   邱至澜听了就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说呢,在外面,好好的,你也不会跟季鸿闹别扭。云瀚真人确非常人可比,便是我也多看了两眼,怪不得你。季鸿呢,也是得了爹爹的嘱咐,你也别怪他。”   口气倒像是慈父在调和儿女间的矛盾,邱雁君就做乖巧状点头:“女儿知道了,不过,如今是在东辰岛上,又有令宇真人陪着,也不必非得要季鸿跟着女儿了吧?明明他才是小的那个,倒管东管西的。”   既然邱至澜扮慈父,她就也配合的用了娇女儿口吻,可是邱至澜并不同意:“虽是在东辰岛,也有不少外客,你今日也看到了,那许多人都盯着你,令宇是主人,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还是尽量叫季鸿跟你一起。”   到了还是没能把时季鸿甩掉,邱雁君只能悻悻然回房。后面几天,华令宇来邀他们和其他客人出去游玩时,林广深、郭逾涧等也都同去了,时季鸿始终缀在后面,没再到邱雁君面前讨嫌,她也就没再轻举妄动。   到第五天头上,焱山岛融骞真人带着他那两个弟子来邀请邱至澜做客,绛云岛一行人就划着小船去了传说中有地火的焱山岛。   邱雁君早在听说焱山岛有地火时,就猜测那应该是个火山岛,只不知道是活的还是死的还是半死不活的,等到了岛上,亲自去参观后,才确认是半死不活的。   焱山岛面积不小,最南端就是火山口,不过据说近三千年来,地火都没有再喷发出来过,且热度呈越来越低的势头,岛上主修炼丹炼器的弟子,都很担心地火会熄灭。   至于融骞真人这一系,就很无所谓了,没有地火更好,省得热毒逼人。他们和主掌这一岛事的九鼎楼泾渭分明,一应供给都从东辰岛分过来,也不听九鼎楼楼主号令,二十余人单独住在最北端,地位很是超然。   但就是这样,文子通等人还是满腹怨言,时不时的就要说东辰岛处事不公,他们不敢直接指责循清,就把矛头都对准了云瀚。至于他们的师尊融骞,虽然拿腔拿调的斥责了几句,却明显不是真心制止,只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邱雁君看的好笑,心说这位融骞真人好歹也是导善的徒孙,不过隔了一辈,怎么素质差这么多?不提别的,单这演技就不过关,别说跟邱至澜比,就是跟她比,那也是群演和影后的差别啊!   正腹诽呢,到了融骞居所正堂坐下,他其他弟子过来见客,一报姓名,邱雁君差点没笑场、把影后桂冠给丢了!   张远通、唐会通、孙忠通、刘深通,融骞真人你前世是开快递公司的吗?哈哈哈哈,四通都有了,就差个一达,哈哈哈,太逗了!咦?等等,这货不会也是穿的吧?   有了这个想法,邱雁君就暗中多打量了一下融骞。此人与循清同辈,看起来却比循清显老,面上也常有郁郁之色,修为看起来还不如邱至澜,典型的不得志面相。   “……我这里简陋,幸亏岛主你不嫌弃。”   邱至澜道:“融骞真人说哪里话?依我看,您这里清净,正合适关起门来修炼,几位高徒也都有成就,且看以后。”   他这话说的很含糊,融骞却很喜欢听,还假意谦逊:“他们哪有什么成就,侥幸不给祖师丢脸罢了。”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他就安排大弟子文子通领头,带着邱家子弟们出去转转,只留了最小的李宝通陪他招待邱至澜。   按理说,要招待他们这些小辈,有李宝通这个小弟子也就够了,融骞却反其道而行,把其他五个弟子都派了来,只留小弟子在身边,显然是更看重李宝通了。   邱雁君对四通很感兴趣,就顶着她那张单纯美貌脸跟四通聊了几句,发觉这四位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太聪明,别说李宝通,连看起来没那么多心机的文子通都比不上。   当然,文子通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他看邱雁君跟四通一直聊天,就直接插话解答了邱雁君心中隐藏的疑惑,“我这四位师弟平日专心练功,少见外人,让邱姑娘见笑了。”   邱雁君还没见笑什么其实,毕竟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她正要客套两句,文子通已经继续说道:“他们平日都把心思放在了练功上,对岛上其他地方也并不清楚,邱姑娘想问什么,问我就是。”   “……”再专心练功,也不至于宅到连岛上其他地方都不知道吧?好奇怪。作为演技派,邱雁君心中嘀咕,脸上却不会露出来,反而像没听出异常似的换了话题,“文真人,那地火距地面有多高呢?”   她一边问一边扫了那四人一眼,却见四人都是一样的木讷神情,好像文子通说的话毫无问题,非常自然一般。邱雁君忍不住冒出个想法:这四个人,好不像真人啊!   “具体多高我也说不好,不过几十丈是有的。”文子通随便答了,他对这地火兴趣不大,但客人总是没见过、会好奇,就还是带着邱雁君等人去火山口附近参观了一番。   最近一次喷发都是三千年前了,除了火山口那里还能看出点火山岩痕迹外,其他地方早已沧海变桑田,根本看不出什么来。火山口附近还有九鼎楼的弟子守着,说是为了避免新弟子和外来客人不知道,太靠近火山口,出什么意外。   不过那几个弟子似乎也不敢惹文子通,还是让他带着邱家人进去转了一圈。邱雁君顾虑人设,没有上到顶上往下看看,时季鸿却没什么忌讳,趁人不备就走到火山口往下面张望了一眼,吓得林广深赶紧扑上去把他拉了下来,回去还告诉了邱至澜。   “只是好奇看看,又不会掉下去……”时季鸿笑着解释。   哪知邱至澜没说什么,融骞却一脸不赞同:“不是好玩的,那地方,掉下去只有一个尸骨无存,便你是化神修士也无用,可不要去那里闹。”   邱至澜就说:“听见没有?还敢不敢胡闹了?出了事,后悔都没地方找你去。”   这话一说大伙反而笑了,可不是没地方找么,都烧成灰了。邱雁君却听着融骞的话头有点奇怪,难道以前有化神修士掉下去过?   但这个话题到此就结束了,没有再说,邱雁君也只好先记在心里。之后融骞摆了宴席,她细心观察,却并没发现有什么迹象能证明融骞是穿越人士,而且给弟子排通字辈,是他师尊桓堃真人的意思——融骞还有一位师兄,那师兄的弟子据说也叫什么通。   这些话是文子通一不小心说出来的,邱雁君跟着就问为什么没见着文子通的师伯,文子通含糊答说师伯不住在焱山岛,再追问的时候,他就不愿意提,什么都不肯说了。   好好奇啊!导善这一支的秘密越多,邱雁君越好奇,可是文子通都不肯说的话,她又没别的地方打听去,下面那些弟子更什么都不知道了。最后只从划船送他们回东辰岛的弟子那里打听到,至少五六十年前,这里就只剩融骞一支了,至于他那位师兄叫什么、几时离开焱山岛的,弟子年纪太小,并不知道。   邱雁君只得按捺住好奇,回去东辰岛后,才找了个机会,问华令宇知不知道。   “是说景豪师叔么?文师兄不提,怕是心虚吧?”华令宇冷笑,“若景豪师叔还在,哪容得他们阴阳怪气?”   他这么一说,邱雁君就更好奇了,可华令宇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了这一句之后,似乎有所顾忌,也不肯再多说。   邱雁君想方设法磨了他半天,他才犹犹豫豫的说:“师尊不叫我们私下议论此事的,我那时又刚入门不久,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景豪师叔嫌文师兄心术不正,要融骞师叔把他逐出门去,其中还牵扯了景豪师叔的大弟子明通师兄……”   正说到关键处,一个灰衣弟子突然跑来鹤园叫人:“华师叔,郦阁的客人到了,掌门叫你去迎客。”   华令宇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闻言立刻跳起来,叫邱雁君:“啊哟,我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走吧,雁君,咱们一起去迎一迎,岛主不是也跟郦阁阁主有旧么?我带你结识几位新朋友去。”   对新朋友没什么兴趣,只对导善那边的八卦感兴趣的邱雁君,就这么硬被拉去见了来客。   郦阁也算东大陆名门,现任阁主叫牛闻笛——又是一个让邱雁君听了就想发笑的名字,是牛听了牧笛的声音该回家了的意思吗——牛闻笛是上一任阁主的女婿,所以这一次来紫浮宗,他们是夫妇一同到访,还带了一双儿女和两个弟子。   牛闻笛外形英俊儒雅,他的夫人是个文秀美人,女儿牛粲华自然也长得不错,还跟华令宇是旧相识,如果邱雁君不在场的话,想必此刻已经享受到了华令宇殷勤的接待——可惜邱雁君在场——于是第一次见面,邱雁君就莫名其妙得罪了这位郦阁的千金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惨!绝!人!寰!还没入V、坚持日更的作者竟被读者嫌弃更得少,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明天同一时间,作者不想再报道啦!哼! ------------- 我说一下,第三个八卦比前两个要复杂,现在写到的这些,彼此之间是有关联的,不要以为我在没目的的闲扯哈,后面你们就知道了 以及,不要太关注男主,他快下线了,哈哈哈,感情线没那么快开始   ☆、19、面相   碍于人设,加上对郦阁的人没什么兴趣,安心做一个美丽背景板的邱雁君,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牛粲华对自己有敌意。直到各种大宴小宴过去,华令宇带着他们小一辈的人在紫浮宗各岛及周边游玩,牛粲华屡屡挑衅,邱雁君才发现自己又因为美貌拉了仇恨值。   说起来也怪华令宇,他与牛粲华早就认识,但因为最近认识了邱雁君,跟她一路同行,好感倍增,又在东辰岛多了几天独处机会,眼里就没有别人了,无论去哪里玩,都优先照顾邱雁君。牛粲华也是天之娇女,在家万千宠爱的,哪里受得了这个,没两天就忍不了,单方面宣战了。   这一天他们一行十来个人到紫浮宗离陆地最远、深处内海的卧霞岛游玩,卧霞岛这一脉善观天象,在推衍天机、看相问卜方面特别擅长,华令宇带着客人来,岛上主事的星宇阁阁主特意派了弟子陈嘉星相陪,大家觉得机会难得,就都围着陈嘉星,请他看看各人面相如何。   陈嘉星比华令宇大了一辈,但年纪其实并不很大,只比华令宇大了十几岁,也还有点少年心性,就逗着大伙玩,随便看几眼说几句好话。   牛粲华不甘心被敷衍,追着问:“那真人看看,我和邱姑娘,谁的面相更好些?谁在修仙路上更有成就?”   曾经被无神论影响了很多年的邱雁君,对相面这种事一向是嗤之以鼻的,所以大伙凑热闹找陈嘉星相面,她都一直没靠前,这会儿突然被牛粲华拉出来比较,脸上也毫不掩饰的露出“好意外哦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吗”的表情。   哪知被众人围着的陈嘉星在看清她长相时,竟明显的怔了一下,还排开众人走到她面前,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绛云岛主爱女邱雁君。”一直没能插空好好为大家作介绍的华令宇笑道,“师叔,可是雁君的面相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嘉星迹近于无礼的盯着邱雁君的脸,听了华令宇这句问话,突然笑道:“当然有了,难道令宇你看不出邱姑娘特别美吗?”   他虽然是开玩笑,语气却很正经,毫无调笑之意,于是除了牛粲华之外的人就都笑了,邱雁君假装害羞低头,陈嘉星却又立刻跟上一句让人震动的问话。   “不知令堂是哪一位?我早年认得一位前辈,与邱姑娘倒有几分相像。”   这个理应人人都能回答的问题,邱雁君还真不知道,她神色黯然的摇头,说:“家母生下我就走了,家父从不肯提起,是以……”   站在几步开外的时季鸿接话道:“敢问陈真人说的那位前辈是何来历?”   陈嘉星似乎有点犹豫:“来历么……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他似乎有心细问邱雁君,但当着这么多人终究不便,最后就只说了一句,“邱姑娘的面相自是极好的,五官端正、轮廓分明、眼睛湛然有神,三停也均衡,是时运佳且有贵人相助的面相。”   牛粲华不服气:“那我呢?陈真人不是说我面相也很好么?我们两个谁更好?”   “这可不好分个上下。”陈嘉星很会说话,“我也还没有那样细究的本事,只看得出二位都比这世上至少八成人的面相好,不然也不会托生在两大名门了。”   邱雁君突然被人问起生母,心里情绪有点乱,她虽然是胎穿,但新生儿对外界感知能力很弱,当她能看清听清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乳母和婢女,从来没有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过她生母半句。她小时候倒是问过邱至澜,但邱至澜冷着脸不许她再问,她也并不觉得丢下女儿离开的生母有什么非得找到的必要,干脆就当没有这回事。   可是“当作”没有,毕竟还是有这回事的,陈嘉星又提起他认识一个和邱雁君长得像的人,她难免被影响,想进一步打听,就有点突破人设的接了一句:“这么说来,陈真人和令宇肯定也是剩下那两成中面相好的了。”   能进紫浮宗,当然是时运天分都极佳的才行,陈嘉星点头赞道:“邱姑娘一点就通,改日若有兴致,也可以像我一样出去唬人啦。”   大伙都笑,就把这一茬丢开,由陈嘉星带路,去岛上各处游玩观赏。卧霞岛的地势比较特别,是四周高中间低的盆地造型,他们上岛时是从北面两山之间的小峡谷进来,到坐北望南的星宇阁,现在陈嘉星又带着他们出星宇阁向南,先去看岛上一处奇观——颠倒洞。   “颠倒洞嘛,顾名思义,里面天地是颠倒的,草木都长在洞顶,向下生长,洞中地面呢,反倒澄清如玉宇,空无一物,人进去以后,也会不由自主翻转过来,很有趣的。”   果然是修仙界,各种违反地心引力,邱雁君还想着生母的事,只暗地嘀咕这一句,就没出声,其他人倒是都七嘴八舌的细问,等到了颠倒洞,还争先恐后的进去体验了一番。   她落在后面,华令宇看见,特意等她,牛粲华也一直盯着邱雁君的动静,看见她要进去,紧跟在后面就进了洞。   陈星宇一直站在洞口,不停提醒进去的人提气运功保持平衡,免得晕眩跌倒,华令宇担心邱雁君,先伸手去扶她,牛粲华看着有气,横伸出一只手拨开邱雁君,自己扶住了华令宇手臂。   邱雁君本来自己暗暗运气,不会晕的,但牛粲华这么一推,她踉跄了两步,气就松了,此时偏已经踏进了洞中,她只感觉一阵货真价实的天旋地转,醒过神儿来时,人已经靠在了时季鸿怀里。   “师姐?没事吧?”   她定定神,往洞口望了一眼,正看见倒立着的陈星宇,再看自己周遭,头顶青天,脚踩芳草地,彷佛进入了另一个小世界,只隔着几步远,外面的赞叹声却似隔了十几丈远似的听不清楚,跟她那个空间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没事,就晕了一下。”邱雁君感觉不晕了,推开时季鸿的手,自己站好。   那边华令宇赶紧松开牛粲华,上前一步看了看邱雁君的脸色,见她确实恢复如常了,才回头说牛粲华:“粲华怕晕就提前和我说,你突然冲过来,要是雁君因此受伤,岂非不美?”   牛粲华不满:“你眼里就看得见雁君雁君,我说不说有用吗?再说又不是没修炼的小孩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受伤?便是受伤,也没有只她会受伤,旁人就全不用管的道理!”   得,又来一个争风吃醋的,邱雁君没心情和她计较,转头往里去,低声问跟上来的时季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眼里就看得见令宇令宇……”时季鸿学着牛粲华的口气说了一半,自己忍不住笑了。   趁没有外人在跟前,邱雁君翻了个白眼给他,这么一来一往间,这几日她刻意营造的疏远冷淡,顿时就消解了。   这个洞并不大,趁着华令宇和牛粲华在洞口讲道理,她与时季鸿往里面绕了一圈,已经全看清楚了,就问他:“你觉得,这里是人力所为,还是天生成的?”   “不好说。”时季鸿说完,看了一眼洞口的陈星宇,低声道,“你不想打听一下他说的那人么?”   邱雁君皱眉:“怎么打听?打听了干什么呢?”   “若有眉目,”时季鸿停了停,看一眼洞口,后面还是换了聚气传音,“或可借此脱身,不用回绛云岛呢?”   邱雁君没想到他会提这茬,有点诧异的看他一眼,却见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就摇了摇头说:“就算是真的,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找我管我,现在又怎么会出头?我爹更有的是道理阻拦。”生而不养,就算在现代争抚养权都争不到,何况这父系社会的修仙界。   时季鸿沉默了一瞬,还是说:“也许她有苦衷呢?”   “你这么说,是知道什么吗?我爹跟你说过?”他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你不要总是把我想的多么得你爹信任。”时季鸿脸上又露出惯常有的讥讽之色来,“但有些事,他不说,岛上也会有蛛丝马迹,邱墨君的娘说过一句,你和你娘的相貌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这一点是肯定的,她长得像邱家人的地方,也不过两三分,其余的肯定是更像母亲那边了,但邱雁君还是对找妈这事提不起什么兴趣,她要跑路可以自己跑,何必找个妈来管着?   不过她并不打算和时季鸿说实话,敷衍道:“等我回去跟他探探口风再说。”   时季鸿盯着她眼睛看了两眼,余光瞥见华令宇已经走过来,便没有再说,自己迈步往外走。   华令宇和牛粲华吵了几句,越发觉着邱雁君人美性格好,干脆也不和牛家千金说了,抛下人进来跟邱雁君解说洞中景致,邱雁君顺便就把问过时季鸿的问题问了他。   “当然是天生成的,人力哪能做得到颠倒天地?便是神仙,恐怕也难做到。”   那么说,她的空间也是天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道德不沦丧了,拉个感谢清单:   ☆、20、天赐良机   空间是不是天生的,没人能说清楚,但牛粲华姑娘的暴脾气,看样真是天生成的。   在颠倒洞和华令宇争执过后,她神奇的把账又算在了邱雁君头上,之后几天只要见到邱雁君,就想办法找她的麻烦。华令宇看在眼里,干脆把两边分隔开了,他请另一个负责接待的师兄接手郦阁的客人,自己仍旧陪着绛云岛这边和其他早来的几拨。   没想到这更激怒了牛粲华,在大比开始之前,两拨人正好在七星岛碰上,她就非得要拉着邱雁君上擂台比试一场,权当是为大比热身。   邱雁君:“……”   神经病啊!人家紫浮宗开山门大比选才,跟你我有什么关系?热毛身热身!我是来看热闹的,不是被看的!不去,坚决不去!   她不肯答应,牛粲华就拿话激她,问她是不是平日偷懒,不曾好好修炼,所以才不敢上擂台。   “不瞒牛姑娘,我确实不如一般人勤奋,”邱雁君干脆直接认了,“而且资质也寻常,我爹爹说了,何必吃那些苦,反正以我家的实力,早晚能供着我结丹,所以我活到这么大,连独自闭关修炼都没有过。”   此言一出,不但牛粲华瞠目,华令宇等人也惊住了。邱岛主这……这是怎么养的女儿?都筑基了,竟然还没独自闭关过?这样打下的根基能牢固吗?结丹时如何熬得过心魔滋扰?   当着一大堆人,时季鸿不得不出面解围:“也是我师姐自幼体弱,义父不放心她独自闭关,怕有万一。”   牛粲华早盯了时季鸿几天了,见他插话,出其不意问道:“时公子,你既然称邱岛主为义父,为何要叫邱姑娘师姐?我爹爹的义子,我都叫义兄,他们都叫我义妹,你们这是哪里的奇怪关系?”   时季鸿对她一点儿都不客气:“我绛云岛内务,恕难奉告。且出来时义父有话,不许我们跟各位道友胡闹争斗,还请牛姑娘不要难为我等。”   牛粲华被时季鸿怼了回去,怎么甘心?回头看了她父亲的弟子吕正心一眼,使眼色让他出头。   吕正心从小被牛粲华欺压惯了,只得站出来说要跟时季鸿切磋,“难得今日大伙在七星岛碰上,擂台就在左近,只当松松手脚,时兄觉得如何?”   他客客气气的,时季鸿也不好太强硬,只说前话:“义父确有交代,季鸿不敢有违,吕兄若有兴致,待我回去禀明义父,再来比过。”   “好啦好啦,你们当擂台真的空着随便你们玩吗?”华令宇看时季鸿不肯,就出面打圆场,“明日大比正式开始,今日师兄们都忙着查察呢,万一擂台未曾准备就绪,人上去出了事,那可不好。”   众人听了都觉有理,此事也就岔过去了,又往七星岛其他各处溜达。这时的七星岛东北端,已经住满了来参加大比的修士,他们一行走着走着就能撞见几个服色各异的年少修士。   “我听说住在岛上是要交钱的,令宇真人,可是真的吗?”有人看见修士们往来,就问华令宇。   华令宇道:“是,跟外面客栈差不多,按房屋陈设好坏,价钱也不同。其实可以不住这里,码头外面的渔村要更便宜些,不过有些人不缺钱,喜欢提前来住着,顺便跟岛上弟子套套近乎——我那时候也是这样,其实没什么用,还是看个人本事。”   紫浮宗十年开一次山门,遴选天下英才入门,每次只接收前五百名报名,一轮轮比试后,排名前五的必会收入门下,其他若有资质优异、被哪位有资格收徒的真人看上的,也可留下,若没有,则就是那五个,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   邱雁君还听说报名时就有诸多限制,第一条就是未满三十岁、筑基期以下才可报名,报名时还要交报名费——光这一项加食宿费,紫浮宗就赚了不少——没有报名费,则须得有推荐信,能写推荐信的人,当然必须得是有名望的修士。这一点其实比筹措点报名费难多了,毕竟报名费都拿不起的穷困修士,又哪来的机缘去得到有名望修士的赏识,进而给他写一封推荐信呢?   单从这一点来看,仙笈界其实是个阶级固化,底层人民很难出头的世界,所以邱雁君这几天借着出游的名头,没少从她爹那里要钱,都存在了自己空间里,以备跑路的时候出去花用。   他们这一行人在七星岛走动,很显然不是来参加大比的,就吸引了不少修士的注意,有胆大的,还上前来套近乎,想结交结交,都被华令宇挡了回去。   “算了,现在这边儿还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上船,去码头那边的渔村转转。”华令宇挡了几次就有点烦了,遂建议道。   大伙都没异议,就各自上了船,去了渔村。说是渔村,但因为邻着紫浮宗码头,已经繁衍的比一般市镇还大了,里面吃喝玩乐的去处也都尽有,这时候虽然大部分报名的修士已经上了七星岛,渔村里倒也还有不少,打算等明日一早再过去。   他们就三三两两的深入喧嚷街道,牛粲华看着时机,挤在了华令宇和邱雁君之间,邱雁君顺势后退一步,从中心往边缘处退了退。   这里已经不算紫浮宗范围了,如果她就此消失在人潮中……邱雁君的心脏开始狂跳,脚步也更慢了。   “怎么了?”时季鸿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下子惊醒了她。   是啊,还有时季鸿在,现在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邱雁君扭头看了一眼,前面有林广深,后面还有郭逾涧,有这三个人在,她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脱身,还是再等等。   “没什么。”她拿眼睛看一眼前面的牛粲华。   时季鸿笑了笑:“你……”刚说了一个字,忽然停住了。   “什么?”邱雁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前面人多,挡的严实,她也没看到什么异常,正奇怪,前面忽然骚动起来,牛粲华还娇叱一声,从手里扔出几点流星。   下一秒,邱雁君就听到了两声狗叫,接着是华令宇的声音:“怎么又是你?”   时季鸿随即说道:“是上次那条黑狗和那个麻衣修士。”   他说着快步上前,郭逾涧听说是那一人一狗,也忍不住跟了上去,林广深更是在此之前就围到华令宇身边。邱雁君眼看着身边没人注意她,飞快向左右两边看了看,瞄到一处窄巷,便想趁此良机冲向窄巷脱逃。   她心跳极快,脚下也不犹豫,向着那边疾纵飞掠,却刚纵到一半,就跟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男修撞在了一起,这一撞声音不小,立刻吸引了旁人目光。   “雁君?怎么回事?”华令宇第一个远远关切询问,并走了过来。   他走出来,众人让路,被围在中间的麻衣修士也看到了这边的境况,就想跟过来,牛粲华却不依不饶的挥鞭子拦住:“刚刚偷袭我,想就这么走吗?”   时季鸿却问:“那是你要追的人?”   “是!”麻衣修士短促答道,并扬声叫邱雁君,“那位姑娘,麻烦拦下他!”   邱雁君气死了,根本也没想放人走,反手按住撞了她、耽误她跑路大业的修士——她已经筑基,虽然没有与人交手经验,只释放威压也足够压制那人的。   那人倒没反抗挣扎,只嚷着:“请听我一言!”   此时华令宇和林广深先后赶了过来,林广深接手被按住的人,华令宇则上下打量邱雁君,问她有没有事。   “我没事,就是看这人鬼鬼祟祟的,想拦着问一句。”邱雁君顺道解释了自己为何跟此人撞在一起。   另一边时季鸿也说服了牛粲华,先带着麻衣修士过来,华令宇指了一家客栈,一行人移步过去,这才分别询问到底出了何事。   原来刚刚麻衣修士和他的狗看到仇人,一路追踪,正好迎面碰上华令宇一行人,那被追的仇人十分狡猾,混入人群,黑犬盯着他跑得快,把麻衣修士落在了后头。而牛粲华看到一只凶恶黑狗冲着她飞奔过来,跟郭逾涧一样的以为这狗要咬她,随手丢了几枚暗器出去,狗中招倒地,麻衣修士赶上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自然就乱套了。   而那个仇人也没来得及跑远,趁人不备,很不幸的跟邱雁君选择了同一逃跑方向,两人撞个正着。   “在下明克允,梅州高丘镇人,”麻衣修士最后自报了姓名,也许是抓到了仇人,他心绪放松了些,没有像上次那么桀骜不驯,看了华令宇两眼后,还说了一件让众人很意外的事情,“家兄明克让也拜入了紫浮宗门下。”   虽然紫浮宗上下数千弟子,华令宇根本认不过来,但听说是同门的弟弟,总有些香火情,他脸色好看了一些,问明克允与被抓的那人有什么仇。   “真人,小人实在冤枉!”   “这是在下私事,此番多谢诸位援手,但家仇,在下想私下了结。”明克允不理会仇人喊冤,直接拱手回道。   时季鸿那边儿顺手帮忙把黑犬中的暗器起出来,还给了牛粲华,并说道:“没有毒,伤也不要紧。”   牛粲华哼了一声:“我们家还不屑用毒。”   明克允道了谢,急着报仇,转身拿绳子把仇人捆紧,就告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心急~下周就入V啦   ☆、21、私奔吧!   华令宇没有阻拦,回去七星岛,特意查了一下近百年开山门收弟子的名单,却一个叫明克让的都没有,不由懊恼:“没想到这种浑人也有这份心机!”   邱雁君道:“是不是入你们门下都要改名?”   “原名也是一样要录的,他说的这名字如此少见,连一个差不多的都没有。”华令宇把名册交还给保管的师兄,一时好奇,又要了这一次报名的名录,在上面找了半天,还真找到了明克允的名字,他的第一轮比斗就排在明天下午,“先还一副瞧不起我紫浮宗的样子,后又攀关系,哼,明天等我给他好看!”   邱雁君对此事没什么兴趣,她好好的一次逃跑机会没了,现在心里正懊恼,就没再出声,反而是时季鸿说:“我看他倒不像撒谎的样子。”   “你看?你眼睛有什么别人没有的神通吗?”比邱雁君还不爽的牛粲华嗤笑道,“令宇真人都看不出来,你倒是有什么特异之处不成?还是说,你跟那个姓明的有什么瓜葛?”   时季鸿冷了脸,毫不客气的回道:“牛小姐好大的脾气,只可惜我不是你们郦阁的弟子,牛小姐要发脾气,也找准了人再发!”   邱雁君心情不好,也懒得再听牛粲华发作,伸手一拉时季鸿:“惹不起躲得起,走吧,咱们回去。”她说着就往空中桥梁那边儿走,林广深和郭逾涧一边一个架住时季鸿,跟华令宇打了个招呼也跟了上去。   华令宇想跟过去,又怕牛粲华继续跟着搅乱,只能先指派一个同门送邱雁君等人回去。   回到东辰岛客院时,正好邱至澜也在,看见他们四个回来,脸上都没有高兴的神气,就问怎么了。   “郦阁那位牛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处处找我麻烦。”邱雁君这次直接开口告状,把今天的事简单一说,还赌气道,“我再也不想见这人了!”   邱至澜难得看见邱雁君气恼,反而笑了笑,倒是对时季鸿说了句:“鸿儿受委屈了。”   时季鸿道:“孩儿没什么委屈的,都当面挡回去了。”   “嗯,你做的很好,不管我跟郦阁阁主交情怎样,你们小辈儿们在一起,还是不能被对方压了声势。雁君不喜欢牛姑娘,就不用理会她了,这几日也出去玩累了吧?不妨留下来歇歇,也把功法捡一捡。明日我受邀去观礼,他们紫浮宗开山门还是有仪式的,你们三个,谁想去?”   当然都想去看了,但邱雁君如果不去,估计还是得留下一个人来,时季鸿就说:“我不去了,留下陪五师姐。”   “我不用陪,你还是去吧,难得来一次。”   邱至澜想了想,也觉得东辰岛上不会有什么意外,就说好了带三个义子同去,然后让他们散了。   第二天邱雁君自己在房里呆了一天,她把空间里这段时间织好的绢帛裁了锁边放好,却并没有什么题材可写,难道要写一篇揭露牛粲华骄纵任性欺负人的文章吗?那也太没爆点了。   她想了想,决定这事儿可以先放一边,等邱至澜傍晚回来,先试探他什么时候告辞回去。   “第七日就会决出优胜者,咱们留下来看看这一届都有什么样的人才,然后再告辞。”   这是一时半会儿没打算走了,邱雁君又问时季鸿,那个麻衣修士有没有进第二轮,谁知时季鸿竟说:“他没来,令宇真人也扑了个空。”   咦?这倒是奇怪,难道是大仇得报,紫浮宗也不想进了?可他总该来见见兄长吧?难道兄长之说,真的是假的?   在邱雁君思量这会儿,三个义子都告退了,邱至澜看她还低头寻思,问了一句:“有心事?”   邱雁君回神,突然想起生母之事,就犹豫着开口:“爹,我问一句话,你不要生气。”   邱至澜心情不错,随口道:“有什么事值得生气?问吧。”   “我……我生母,还活着吗?”   邱至澜本来的和颜悦色都收了收,微微蹙眉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是那天去卧霞岛,一位真人说,他有位旧识,与女儿容貌很像。”邱雁君低声道。   其实邱至澜早听人回过这事,但他见邱雁君没有异常,也没开口问过,只以为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她今日竟会突然问了出来。不过邱至澜对此早有腹稿,便直接答道:“以前不与你说你生母的事,是怕你伤心,如今你也大了,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你生母叫尹千柳,中州雨城城主之女,她与我在一起是为了跟人赌气,有孕之后就后悔了,只是堕胎更损元气,只得把你生下来。”   孩子生完,尹千柳就不告而别,过了几年,邱至澜听说尹千柳与旧爱和好,就只当没有过这段露水姻缘,也一直没告诉邱雁君真相。   邱雁君听完愣在当场——这次还真不是装的,她没想到这一世的生母居然这么……咳咳,总之很一言难尽就是了。   “是女儿不该问。”愣过之后,她露出点难过之色,告退回房了。   就知道指望别人是指望不上的!还是自己想办法跑路吧。   邱雁君借着这件事又在房里躲了两天,到大比第四天,才第一次去现场观看修真界的比斗,然后发现根本没有仙侠电视剧好看。筑基期以下的修士飞又飞不起来,法宝也只是低阶法宝,没有后期特效的情况下,还不如马戏团表演呢!   她觉着没意思,往左右看看,左边华令宇正专注的看着一处擂台,右边时季鸿也望着下面,虽然面无表情貌似认真,但邱雁君一眼就看出他正走神。   “想什么呢?”她突然传音问道。   时季鸿一惊,如梦方醒般看了她一眼,邱雁君觉得反正无聊,就回头跟华令宇交代一句,扯着他胳膊离开了看台。   紫浮宗开山门的擂台,特意设在七星岛一个地势低洼的地方,将中间土地平整过,设了一大二十小共二十一个擂台。看台则就依着地势设在缓坡上,视野极好,就算半途有人离开,也不会影响擂台上的比斗。   “这个所谓大比好无聊啊,还不如我们岛内弟子每年的比试呢!”刚走到出口,邱雁君就忍不住打着呵欠抱怨。   时季鸿道:“我们岛内的比试,你看的都是筑基期以上弟子,这种炼气期的何曾看过?”   倒也是,邱雁君又打了个呵欠,问:“怎么着?是回东辰岛,还是四处转转?”   “你拉我出来的,你问我?”   邱雁君:“……”好想揍他,“我不是看你也无聊嘛!你刚刚发什么呆?”   两人信步往外走,时季鸿看着山坡上高高低低的树,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邱雁君却莫名觉得他好像遇到了什么难处,所以心情不好,就接着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师姐我开心开心啊!”   时季鸿眉头动了动,脸上肌肉也控制不住的跳了跳,然后转过头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我当然没有‘师姐’你这么没心没肺了!再有三天大比就结束,那时就算是……”他说一半,看了看左右,改为传音道,“就算是你爹想赖着不走也没理由了,你不是说不想回去做金丝雀了吗?”   “哦,这事儿啊。”邱雁君状似认真的想了想,忽然一拍手,“你提醒了我,现在不就是天赐良机吗?只有我们俩,华令宇还在里面,咱们现在出去到码头坐船,离开七星岛,就此私奔吧!”   时季鸿:“……”   邱雁君一脸兴奋:“我说真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咱们给华令宇留个口信,说回东辰岛了,然后偷偷坐船离开,等我爹发现,再在紫浮宗四处找找,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吧?”   “谁要跟你私奔?”时季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表情也从瞠目结舌变成不屑一顾,“你是不是演傻子演久了,变成真傻了?我跟你私奔,能私奔到哪去?你长成这样,躲都没地方躲,难道你易容一辈子?以你爹的本事,要不了几天就能把我们找回来,到时候你是不会有什么事,我呢?”   邱雁君惊异:“哇,你还真的认真想过可行性啊!我就随便一说。”   时季鸿:“……”   这天儿没法聊了,他甩袖就走,邱雁君笑嘻嘻的跟在后面,还嘀嘀咕咕气他,“我的脸怎么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毁容啊,虽然有点可惜,到底命最重要。哎,你慢点走,也许我们能找到人收留我们呢,比如说……我那个生母。”   时季鸿脚步一顿,停下来转身看她:“你知道你生母是谁了?”   “嗯,中州雨城城主之女,不过她只拿我爹当个备胎……呃,就是说她只想找个人刺激一下她真正的心上人,没想到刺激过头了,把我生出来了。”   时季鸿:“……” 作者有话要说:  惨淡!新章更新24小时只有两个评论,大批读者拔X无情的背后,到底是人性的冷漠还是道德的沦丧?以下请看详细内容: 并!没!有!作者决定带着男女主一起跑路啦,哼!   ☆、22、瀛台台主   时季鸿再一次义正词严的拒绝了邱雁君,并留给她四个字的衷心祝愿:自求多福。   邱雁君从来没指望过别人,又非常了解时季鸿的性格,所以并不觉得失望,之后该干嘛干嘛,就这么维持着全无心事的表面状态到了大比最后一日。   最后一天一共剩下二十名修士,先分十组比试,胜出的十人再捉对厮杀,决出此次大比前五名。   这一天的比试比邱雁君前几天看的就精彩多了,一方面剩下的这二十人是精华中的精华,另一方面这已经是最后一天,成败在此一举,二十个修士都几乎出尽百宝、只求一胜。概因今天到场观战的紫浮宗各脉主事人、高阶修士也多,就算进不了前五,只要表现出自己的闪光之处,能被人取中,也算不白来一次。   邱雁君也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瀛台台主列悬。列悬一身墨袍,长发披散,面容瘦削,气质极冷,浑身上下都没有点人味儿,难怪华令宇那样的性格也怕他。   今日掌门没有到场,只有云瀚来撑场面,就请瀛台台主坐了主位,他并不与到场观战的宾客交谈,只专注望着场中,号称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邱至澜也一样没有获得优待,只能与也来观战的融骞说话。   邱雁君等人坐在后面偏左的位置,她笑话了一会儿便宜爹,就极目望向场中,先暗暗给第七号擂台上的粉衣美少女加了个油,看她提着宝剑将对手打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又转头去看旁边的八号擂台。   “咦?”她凝目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推了推旁边的时季鸿,“你看八号擂台那人,像不像我抓住的那个,明克允的仇人?”   时季鸿本来一直在观看四号擂台的强强对战,听她这么说,把目光偏了偏,果然觉得擂台上举着一个大铃铛扰乱对手心神的灰衣修士眼熟。   另一边的华令宇听见这话,也看了过去,跟着诧异道:“真的是他!怎么回事?”   这还有怎么回事,明克允该来大比没来,这位本该被咔嚓的却来了,显然是明克允失手了呗,还很可能反被擂台上这货干掉了。邱雁君叹了口气:“令宇真人,你问问他叫什么。”   华令宇答应了起身,出去找人问了几句,回来刚说了一句:“他叫杨伟文……”   擂台上杨伟文突然丢出一个什么暗器,只听砰然一声巨响,他的对手瞬间被裹在黑烟之中,杨伟文收铃铛取长鞭,甩手一抽,他的对手就惨叫着跌下台去。旁边监战的弟子立刻叫人上前去救护,并宣布杨伟文获胜,他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得意的笑,并向着主座方向躬身行礼。   恰在此时,一条黑影突然从旁边九号擂台底下窜出来,高高跃起跳过围栏,直冲向杨伟文。   “是那只狗!”邱雁君惊呼出声。   擂台旁边的弟子发觉不对,忙飞身上去擂台,却见杨伟文已经一掌将黑犬拍开,同时捂住左肩。那黑犬哀叫一声落地,打了几个滚,到擂台边缘,众人这才发现黑犬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我过去看看!”华令宇丢下一句就快步往那边走,时季鸿微微蹙眉,推了一下邱雁君,“你跟着去,别叫人伤了狗。”   邱雁君看他一眼,想说一句“你怎么不去”,到底还是憋了回去,起身快步跟上华令宇。   他们二人飞纵过去不过是转瞬之间,那黑犬却已经挣扎着起来,嚎叫着要再次攻击杨伟文,杨伟文没注意到有人过来,只气恨的骂道:“你这疯狗!”   上了擂台的弟子拦住黑犬,想制服它之时,华令宇和邱雁君也飞上了擂台,抢先制住黑犬,问它:“你主人呢?”   杨伟文看清来人,脸上变色,立即走向七星岛的弟子,说自己受了伤要下去处理,邱雁君早用眼角余光看着他呢,见他心虚要跑,立刻扬声道:“且慢。”   此时华令宇也检查过了黑犬,道:“这狗身上本就有伤……咦?还有封油纸包着的信。”话刚说完,黑犬就汪汪叫了两声,似乎不准华令宇动它脖颈上拴着的东西。   他们这里这一通乱,自然也吸引了主座那边的注意,时季鸿看准机会,凑到邱至澜身边把两次遇见黑犬及其主人的事简单说了。他说的时候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主座这边哪个不是修为高深的宗师?只要想听,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   时季鸿的本意,是想把这话说给陪着列悬的云瀚听,他是掌门大弟子,出面处理名正言顺,却没想到云瀚还没有所动作,列悬已经起身,直接飘到了擂台上——他身姿极其舒展,真的就如风摆柳叶一般自然的飘了过去,这等身法连邱至澜一时都看呆了。   列悬到了擂台上并不废话,叫华令宇抱着狗,自己拎着杨伟文,说了句:“跟我来。”就再次飘走了。   邱雁君敏感的嗅到了大八卦的味道,赶紧跟了上去。列悬估计是照顾他们的速度,行的并不快,离开擂台这边后,他叫了个七星岛弟子带路,找间清净屋子进去,就把人和狗放下,先问杨伟文:“怎么回事?”   杨伟文还懵着,邱雁君看华令宇在给狗看伤,就插嘴道:“这位是瀛台台主,问你话,你就好好的答。”   她人美声音甜,就算是想恐吓别人,别人也听不出那个意思来,杨伟文听说是瀛台台主,反而精神一震,定定心,拱手说道:“弟子杨伟文,西大陆衢州人士,见过台主。”   “问你是怎么回事。”列悬不为所动,重复了一遍。   杨伟文看了一眼地上还瞪着自己低吼的狗,始终想不通这畜生是怎么摸到七星岛上的,但现在不是跟畜生较劲的时候,他低下头,飞快说道:“弟子不敢隐瞒,这黑狗是弟子一位旧识养的……”   他没有提明克允的名字,只简单讲了个故事,故事的核心倒跟邱至澜收养时季鸿差不多,杨伟文的父亲在世时和明克允的父亲明宿亨是好友,他父亲修炼无成,十几年前阳寿尽了,明宿亨就收养了杨伟文。   可是明宿亨收养他,却并没安什么好心,只是为了杨伟文父亲留下来的一点丹药和法宝,并几次三番欺他年幼,谋夺他的东西。杨伟文一点一点把东西给了明宿亨,眼看明宿亨还是不肯放过,终于在几个月前想办法逃跑了。   “弟子离开明家的时候,明家上下都好好的,谁知道过了几个月,明家小儿子突然带着这疯狗四处追杀弟子,非说是弟子害死了他全家,弟子实在冤枉!”   对着一只不会说话的狗喊冤,除非真有神仙降世,不然这案子也是难断的很,不过嘛,邱雁君转转眼睛,戳戳华令宇:“狗身上那封信呢?”   华令宇这才想起来,赶紧把信交到列悬手上,列悬拆开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片沾血的绢帛,快速读了一遍,然后问:“你说,明克允追杀你,说你杀了他全家?”   杨伟文先前已经听见有信了,但他现在有恃无恐,一封信能说明什么?反正他有许多话可以应对,就点头道:“正是。”   “可是明克允这封遗书里却说,”列悬说话语速很慢,却冷冰冰的透着寒气,“明宿亨是寿终正寝,明夫人原有旧伤,发现你偷盗明宿亨遗物,气急攻心死了,你的罪状是偷盗宝物、毁尸灭迹,烧了明家宅院。”   杨伟文一时噎住,邱雁君则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往自己身上揽灭门凶杀罪呢!”   列悬没理会她,继续问杨伟文:“明家的宝物在哪里?”   “弟子冤枉!”杨伟文立刻否认,“弟子从没见过明家宝物,那都是他污蔑弟子。”   “那好,你把刚刚擂台上用过的猫爪铃铛和硫磺丸拿出来我看看。”   杨伟文迟疑,继续辩解:“台主!这是我杨家宝物,明克允是看过我的宝物,才知道宝物的形态特征的!”   这话里的漏洞,大的跟藕上的眼儿似的,邱雁君不用列悬开口,先拆穿道:“你把宝物给明克允看过,明宿亨都没能抢得走,是他们一家太无能,还是太善良,起了夺宝的心,都不肯杀你一个孤儿?”   杨伟文脸色大变,列悬道:“我不耐烦废话,你把东西交出来,带着人去找到明克允的尸首送到大瀛洲,我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下次别碰到我面前来。”   杨伟文不甘心,他差一点就可以拜入紫浮宗,所以忍不住还要辩解,列悬却是真的不想再听,冷厉目光射过去,同时而至的还有无穷威压,杨伟文很快就满头大汗的匍匐在地,将几样宝物交了出来。   “令宇去找你大师兄要几个人,再查一查我宗门之中有没有叫明克让的弟子。”列悬又吩咐道。   华令宇道:“上次见到明克允,弟子就去查过了,近百年大比选入我们紫浮宗的,并无一人原名叫明克让。”   列悬却道:“再去查,宗门又不是只从大比选弟子,快去吧,这里不用你管了。”又说邱雁君,“这位姑娘也去吧。”   邱雁君只得跟华令宇一同告辞出去,回擂台那里找到云瀚,将事情说了,云瀚立刻安排了几个能干的弟子过去听命,说到明克让时,站在后面的邱雁君明显看到邱至澜旁边的融骞变了脸色,心中不由一动。云瀚却没注意那么多,只说:“这个得慢慢查,等大比结束再说。”   可是直等到这边所有比试结束,决出来五个胜者了,列悬都一直没回来,说好了要请他先选弟子,云瀚就叫华令宇去请。   华令宇去了一刻,回来时脸色有点奇异,低声对云瀚说道:“师叔说了,今次大比,并无一人能胜过……胜过那忠心护主、为主报仇的黑犬,因此,弟子他就不选了,黑犬他先带回瀛台去,等师兄找到那明克让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跟编辑商量了一下,终于可以V啦,周三也就是后天入V,当日会三更,一起发出来哦!请大家多支持 关于后续剧情,基本上会围绕女主的狗仔生涯展开,挖八卦的过程中探知无数隐秘什么的咦嘻嘻,会有更多传奇人物出场。男主和感情线也脱不开这一中心,但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不是那种满篇都是谈恋爱卿卿我我戏份的作者,尽管现在最流行甜宠文,亲亲抱抱甜甜蜜蜜比较讨最大比率的读者喜欢,但我还是坚持剧情感情并重,互相推动一起往前走。 说这么多主要是提醒一些只爱看感情戏的朋友,我可能满足不了你们的期望,鞠躬致歉。 然后,下章男主就下(掉)线了~\(≧▽≦)/~   ☆、23、滔天巨浪   事情发展急转直下,在场听见这番话的人都惊呆了。   还是云瀚反应最快,请七星岛主事人练达堂堂主先招待今天比试的这十九人住下,又叫华令宇陪各位贵客先回东辰岛,顺便向师尊禀明今日之事,他自己则直接去大瀛洲。   其他几脉在场的主事人也很好奇,当即都跟着云瀚一起去了,融骞却像是心事重重,拉住邱至澜的手,再三邀请绛云岛一行人去焱山岛再坐坐。邱至澜也没拒绝,跟华令宇说了一声,就带着邱雁君等人去了焱山岛。   等到了焱山岛上,融骞先把文子通找了来,然后把其余人都遣退,笑着对邱至澜说道:“邱岛主别怪我无礼,今日之事,我实在是好奇的很,贤侄女既然在场,就想问个仔细。”   邱至澜笑道:“真人不必如此客气。”自己转头问邱雁君,“那个黑犬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令宇回来告诉云瀚的时候,说的比较简略,他们这会儿问,自然是要知道详情了。邱雁君心里正对融骞此举有些怀疑,就拿出自己平日在绛云岛的脾性来,慢条斯理却毫无重点的讲起故事,一会儿说第一次遇见明克允和黑犬时的事,一会儿又说杨伟文是怎么辩白的,讲了半天也没讲到明克让头上。   融骞实在耐不住性子,插话问:“怎么我听说,还牵扯到我们紫浮宗的弟子?”   “啊,是啊,明克允有个兄长,据说是拜入紫浮宗门下了。”邱雁君一边说一边看向文子通,“文真人怎么了?脸色这么……是不是不舒服?”   她根本还没说过明克让的名字,文子通只听了个“明克允”就已经变了脸色,眼睛心虚的乱转,像是正在转着什么坏主意。突然被邱雁君点了名,还非常明显的抖了一下,心理素质比他师尊还差。   “啊,没,没有。”他结结巴巴的回。   邱至澜留意到这一幕,眼里多了点笑意,慢慢捋起了自己的胡须。   “他那兄长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融骞还不死心,也不理会文子通,继续追问。   “好像是叫明克让,年纪就不清楚了,令宇真人倒是查过,在大比选入紫浮宗的弟子名录中,并没有他,但是瀛台台主说,还有不是大比选入的,让令宇真人继续去查。”邱雁君一脸天真直率的说。   这会儿融骞和文子通的脸色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了,邱至澜满意的放下手,状似关心的问:“怎么?真人知道这个弟子?”   “呃……”融骞有些迟疑,随即否认,“我们焱山岛上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别处弟子也疏于来往,并没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可笑,七星岛事先没查出有外来的畜生潜入岛上,已是失察,这幸好是没伤着人,列悬师弟就更……,让邱岛主见笑了。”   嘴硬还要给别人安过错,邱至澜也不戳破,只说:“事出有因,也怪不得大伙。谁家还没点儿意外之事,处置得当就好。我看贵宗事务繁忙,就不多留了,先回去东辰岛向循清掌门辞行,明日好启程回去。”   他说着就站起身来,融骞一愣,赶着站起来挽留:“岛主怎么这么急?原先不是说多留几日的吗?我都叫人打扫了院子,想请你和贤侄女、贤侄们过来住几日呢!”   邱至澜却不肯再松口了,只说今日既出了意外,不好再留下来打扰,融骞则说那些杂事不与他们相干,邱岛主只管留下来,两人一个非要告辞一个非要留客,场面一时好笑极了。   这个融骞,莫非以为留下客人来,循清就不会给他难堪,查明克让查到他头上来?不对,他不怕循清,那么……他怕的是列悬?那个明克让又是谁呢?四通之一?   邱雁君正冷眼旁观顺便琢磨,外面李宝通来回禀,说华令宇奉掌门之命求见,融骞脸色更加阴晴不定,扬声叫人进来,先发制人,皱眉问华令宇:“什么事?”   “师叔,掌门有命,请您带着文师兄一道去大瀛洲见列悬师叔。”华令宇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的说完,又转头看向邱至澜,“邱岛主,家师听说雁君和时兄、林兄、郭兄都见过明克允,知道事情来龙去脉,有劳几位一同移步去瀛台。”   绛云岛一行人来了紫浮宗二十多天,四处游玩,还就只有大瀛洲没去过,如今有循清请他们去作证,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反倒是融骞师徒磨磨蹭蹭不太想去,但循清下的是掌门令,他到底不敢违抗,还是一同去了。   大瀛洲在紫浮宗北侧,是个面积很小,但地势险峻的小岛,岛上最高处有一平台,即为瀛台,台主列悬问事之所就在平台正中的敞厅里。   此处似乎格外风大浪急,海潮汹涌之声,即使身在厅中,也不绝于耳,而此时的厅中,循清连同其余八脉主事人都已在座,却鸦雀无声,更衬得外面风浪声巨大。   邱至澜等人到了,便被请入座位,侍立在循清身边的云瀚得了师尊的话,先出列问了邱雁君等人几个有关明克允的问题,问完又拿出一幅画来给他们看。   “这人看起来比明克允年长,神态也不一样,明克允眉宇间总带着愤怒之意。”时季鸿先说道。   邱雁君懂画画,仔细看了几眼,接道:“嗯,不过他们眉形、眼部轮廓、还有脸型都很像。这是明克让吗?”   这话一出,本来忍不住伸脖子想偷看的文子通顿时把脖子缩了回去。   云瀚回头看了一眼循清,循清还没说话,列悬已经开口:“别人不记得,融骞师兄总该记得,给他看看不就行了?”   云瀚便把画转到了融骞面前去,融骞只看了一眼,待要抵赖,却陡然撞上列悬冰冷的目光,下意识就说:“这不是明通吗?”   明通?邱雁君一愣,随即想起来华令宇跟她提过,导善一系还有一支已经离开焱山岛,正是融骞的师兄景豪及弟子明通!但是华令宇当时说景豪离开岛上就是为的明通,这么说来,明通是出了什么事,还跟文子通有关?   她想到这里就看向文子通,果然看到他面色苍白,垂在两边的手也有点微微颤抖。   “邱岛主,有劳了,请去阁中奉茶,稍事休息。”循清突然开口送客。   邱至澜就跟过来聊了几句闲篇一样的面无异色,起身告辞,由华令宇陪着去了敞厅对面、瀛台下的清心阁喝茶。   大家静静坐着喝了一杯茶,时季鸿看看邱至澜脸色,又看看凝眉思索的华令宇,突然开口问:“令宇真人,干坐着也是坐着,不如你带路,我们出去转转?难得来一次大瀛洲。”   他面带笑容,说话语气也轻松随意,华令宇听他这么一说也放松下来,今日这事说到底跟他关系不大,且师尊和各脉主事人都在,轮不到他操心,就笑道:“说的也是,不过我对大瀛洲也不熟,你们等等,我去找个向导。”   他出去片刻,很快带回来一个同门,由那人带路,引着绛云岛一行五人出去游览。   大瀛洲和列悬本人的气质差不多,处处充满冷硬气息,绿植极少又无花树,入目最多的就是各色嶙峋山石,倒是因为山高,站在顶上观赏怒啸的海潮,别有一番气势。   “今日天象有异,到了傍晚风还不息,恐怕晚上有雷霆风暴。”领路的人看着远处深蓝海面解说,“潮头也高了起来,真是奇了。”   华令宇看了一会儿海潮就失去了兴趣,转头悄悄问那同门,瀛台自酿的桃汁酿都藏在哪里,能不能拿出来打打牙祭,那同门只笑而不答,叫他自己去求台主。   正纠缠着,忽然有弟子带着另外一行人来了,说是郦阁阁主来拜访台主,听说绛云岛的人也在,索性打发儿女弟子过来一道观赏,顺便请邱岛主过去清心阁一叙。   邱雁君没想到都跑到大瀛洲来了,居然还是没躲过牛粲华这个骄纵千金,只能皱着眉往边上躲了躲,看邱至澜在来人引导下回去见郦阁阁主。   “好哇,令宇真人,你们来大瀛洲玩都不叫我!”牛粲华一上来就开口挑剔。   华令宇再没心思管什么桃汁酿,赶紧叫同门带路继续往前走,一路到北面最高点的绝壁顶上看海潮,想以此吓退牛粲华。但牛粲华只要看见邱雁君在,是绝对不肯退的,还非得要走在她前面。   一行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上了北面高崖,而此时的海浪也越来越大,最高处的潮头足有丈许高,滚到崖下时也不停歇,呼啸着猛撞上来,留下一片白色泡沫,紧接着下一波浪潮也已奔涌过来,周而复始,彷佛永不将息。   邱雁君本来觉得自己恐高已经好了,结果站到离崖边还有两米远的时候,狂风扑面,她就有点腿软了,勉强往下面看了一眼,更觉眼晕,赶紧退后,还招来牛粲华几声嗤笑。   时季鸿等人倒是毫不惧怕,都直接站到崖边去指点江山,说远处天都黑了,好像还有一大片乌云正被狂风卷过来,邱雁君也感觉风中隐隐有雷声轰鸣,就说:“别是什么人在渡天劫吧?”   “谁渡天劫跑深海里去!邱姑娘是没见过别人渡天劫吗?”牛粲华抓住机会,又开始嘲笑邱雁君。   邱雁君懒得理她,回身四处看了看,见左面怪石林立,就想找一块大石头避风,顺便躲一躲牛粲华。但她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就被带路的弟子叫住了,“邱姑娘!那里去不得!”   她回头疑惑:“啊?怎么了?”这话问完,她立刻张大了嘴,因为浪头不知何时高到直扑崖顶,站在崖边的几人都急忙纵身后退,时季鸿偏在这时回头看她,像是听到那弟子叫她,不放心,根本没注意到扑来的巨浪,竟直直站在那儿被海水拍了个正着。   “季鸿!”“时兄!”“当心!”   几声呼喊同时发出后,海水退去,留下时季鸿虽浑身湿透,却安然无恙站在那里,众人顿时都是一喜,正要叫他赶紧过来,第二波更巨大的浪头已经扑到时季鸿身后,似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要将他整个吞入口中。   邱雁君吓的魂飞魄散,不及多想,飞身冲过去想拉他一把,谁知刚飞纵起来,斜刺里一只手忽然伸出来,向她用力拍了一掌。她没什么对敌经验,危急间匆忙回了一掌,两下相交,对方气劲大得惊人,直接将她拍进左边怪石丛中,就此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V之前来一章肥的。 明天三更,会早点发,大概10点就能发出来。 首订很重要,关乎本文在收藏夹千字收入榜单的位置,暑假竞争激烈,大家千万要订阅支持啊!(虽然现在看点击数字已经可以预见到扑街,但还是希望扑的好看一点,拜托大家了,么么哒   ☆、24、误入试炼阵   这个牛粲华居然下狠手!邱雁君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 一面一人高的大石块就已经撞到了她面前——不,是她马上就要撞大石头鼻青脸肿啦!   危急时刻, 邱雁君第一反应是急刹车, 气沉丹田落地, 然后她就亲眼看着自己跟电视剧里的土行孙一样直接没入了地底……这特么地还有假的?!紫浮宗你们啥工程质量?   别看邱雁君在绛云岛修炼了几十年,也筑基了, 但她那个便宜爹从来只当她是个碰不得的古董花瓶养着, 岛内比试竞技不叫她去,切磋动手对象也只有三哥、四姐、时季鸿这三人而已,而这三人里, 又只有四姐邱墨君会当真和她动手、打疼她几下, 却到底不会真伤了她。   所以已经筑基的邱雁君的水平,就像一个入了伍也拿过武器, 却从没参加过实战演习、更不用说上战场的战士一样,一遇上真章就蒙圈了。   遇上危险有个解决方案就全力施行,完全不留后路,等发现地是假的之后,她也就来不及变招, 像兔子钻洞一样迅雷不及掩耳的沉了下去。怪不得瀛台弟子不让她进来,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古怪阵法!   邱雁君落入“地底”, 脚始终没着地,眼前却已经一片漆黑,她心慌的想从鱼袋里拿颗夜明珠照明,却还没来得及动作, 左右两边就突然燃起烈火,灼热明亮的火焰直向她燎了过来。   要命!邱雁君手指一按腰侧,在火焰吞噬自己之前进了随身空间。   微风拂面,晚照斜抛,空间里一如既往般静谧美好,邱雁君脚踩在芳草地上,终于感觉踏实了一些,从巨浪滔天拍上高崖开始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慢慢回归正轨,她抚着胸口进了小屋,在椅子上坐下,让发软的双腿休息休息。   所以刚刚那一会儿都发生了什么?海浪异常,卷上高崖,时季鸿那个平时很机灵突然变傻子只顾看她的混蛋,最后居然被海浪拍下去了!是的,在她飞上半空,被牛粲华一掌打进怪石阵中之前,时季鸿已经被可怕的巨浪卷入海中。   那时邱雁君简直吓呆了,但现在坐下来冷静想想,时季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虽然今天异常风大浪急,但他一个筑基期修士,且比邱雁君的功法更稳扎稳打,就算掉进海里,也能爬上来。倒是她自己,进了这个诡异可怕的阵法,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呢。   想到这里,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两边袖子边缘都有被火烧焦的痕迹,凑近来闻还有焦味。真是的,脚还没落地呢就喷火,这不是要命么?邱雁君嘀咕着进了里间,把身上衣服脱下来,换了一件更便于行动的窄袖衫和一条短一些刚及踝的轻便裙子。   在换衣服的过程中,邱雁君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既然这是个瀛台弟子都知道的怪石阵,显然这阵法就是他们自己布下的,那么他们也应该有办法把阵法关闭,救她出去吧?   这是正常人都能推理到的结果,所以听到郭逾涧回报的邱至澜,一开始也不认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跟郦阁阁主一起去求见列悬,让他关闭阵法放人出来,然而已经先一步听到弟子回报的列悬和循清却全都满脸凝重之色。   “试炼阵关不了。”列悬不懂什么叫委婉,直接回道,“这是本支专门用来试炼元婴以上弟子的阵法,今日不巧,我一位师弟进了阵中试炼,应是没有关闭结界,邱姑娘才会误入。”   邱至澜心中一沉,元婴以上的试炼阵法,邱雁君这么个草包进去了,岂不是有去无回?   循清看他变了脸色,立刻接话:“还是去看看吧。”他交代云瀚和其他几脉主事的师兄弟继续审问明通即明克让的下落,自己连同列悬、邱至澜和郦阁阁主一起去了出事地。   等在那里的华令宇等人脸色都难看得很,华令宇看见师尊亲至,上前回报:“师尊,邱岛主,法阵这里我们没敢轻举妄动,先下海去搜救时兄,可是……”   邱至澜这才想起还有时季鸿落海的事,他看了一眼迎上来的林广深,见他头发半湿,身上只松松披着一件外袍,显然刚刚也下过海了,就问:“怎么会落海的?”   话音落地,林广深还来不及答,一波巨浪突地呼啸着拍上崖顶,水汽随着狂风蔓延过来,所有人都感觉脸上一湿。   列悬见此情景,反而上前几步,到了崖边,极目往深海中凝望,循清则又召集修为高深的弟子,再下海去搜救时季鸿,然后请邱至澜稍等片刻,自己抬脚进了阵中。   林广深趁着这会儿把时季鸿落海、邱雁君被牛粲华打入阵中的事都说了,又提及自己下海找人,“海上风浪极大,海水也格外浑浊,视野极差,孩儿下去以后,根本游不多远,且海水反常的冰冷刺骨、难以忍受,瀛台的这两位师兄也一起下去了,都说平日海水绝不会如此。”   列悬这时恰好走了回来,听见林广深这段话,就说:“是有人在深海中渡天劫,看功法应是极阴一派,才会致使海水冰冷。风浪还会更大,雷雨也转瞬即至,我下去看看吧,尽量在雷劫落下之前找到人。”   紫浮宗掌门和瀛台台主都亲自出手找人救人了,邱至澜便是再恼火也无话可说,只能转头看一眼已经被父亲严词教训过的牛粲华,叹道:“不知小女到底哪里得罪了牛小姐,平日百般为难不算,还要下此毒手?”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牛粲华带着哭腔,“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有元婴真人才能进去的阵法,而且我以为邱雁君要把我推下悬崖,才、才出于自卫,打她一掌的……”   郦阁阁主牛牧笛立刻斥道:“住嘴!你个孽障!好好的,人家邱姑娘推你干什么?”   牛粲华要说话,本来站在试炼阵边缘焦急等待的华令宇先插嘴:“牛姑娘是自己亏心事干多了,看谁都想报复你吧?当时明明是时兄遇险,邱姑娘和我们都想拉时兄回来,谁知道邱姑娘刚一动,就被你打进了法阵里!”   如今绛云岛两人生死未卜,华令宇心中焦急担忧难以言表,对牛粲华这个罪魁祸首也没了耐性,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去报信又跟着回来的郭逾涧也说:“要不是因为季鸿哥遇险,咱们都没顾着身边,五姐又怎么会轻易被你偷袭?那等危急时刻,只想着别人会害自己的,也不知是怎样心肠!”   牛粲华被华令宇讥刺责备,早忍不了,又听了郭逾涧这番话,更加恼怒,伸手就指着他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牛牧笛本想为女儿开脱几句,没想到作为主人的华令宇都指责牛粲华,偏偏这个女儿又被他宠坏了,这等时候还向人家苦主挑衅,无奈之下,只能扬手打了牛粲华一耳光。   “叫你住嘴!你没听到?”他满脸怒色,目光中都是恨铁不成钢,“还不好好向邱岛主道歉!”   牛粲华捂着脸惊愣在原地,她从小到大,别说挨打,责骂都没有听过一句,等脸上刺痛惊醒她时,更加接受不了,哭着叫了一声“我不”,就转身跑了。   邱至澜神色漠然的从头看到现在,等牛牧笛讪讪然的看过来,才淡淡说道:“牛阁主先去看看令嫒吧,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这就是还没完的意思了,牛牧笛知道邱至澜不好应付,只得打发儿子和弟子去追女儿,自己留下来陪着等,结果他们一起站在狂风巨浪中等了半个时辰,却只等回来无功而返的循清和列悬。   “惭愧,这阵法是祖师所设,数千年来不断添加变化,到现在,便是我也无法尽数破解,我试着闯了八处生门,沿途都没有邱姑娘留下的痕迹。”循清一脸抱歉的看着邱至澜,“以邱姑娘的修为,恐怕撑不到现在……”   邱至澜闭了闭眼,还没等说什么,列悬也回来了,他头发衣服都已湿透,脸色比平时还难看,“此人应是真正到了渡劫飞升的紧要关头,我学艺不精无法靠近,至于那个孩子是福是祸,只能看他自己的气运了。”   他平铺直叙的说了这番话,众人却全都忘了沉入海中消失不见的时季鸿,几乎是一齐惊呼:“飞升?”“仙笈界真有人到了渡劫期圆满,要突破飞升的关头?”“会是谁?”   循清更是面色凝重:“为何选在东海之中?”   “阴寒之气逼人,倒像是玉山派的功法,不过,无因寺也有一门灭字诀,只是他们两派的宗师,似乎没必要到此。”列悬说着又往深海中望了望,那里或紫或蓝的电光已经连成幕布,海水一波波滚涌着扑向岸边,滂沱大雨在他说话这会儿已经兜头浇下。   列悬运功隔绝雨滴,转头说道:“去卧霞岛星宇阁!那里应该看得更清楚。”   他话音落地,人已经随风而去,剩下邱至澜和牛牧笛都望向循清,循清心中也焦急关切,但这里两个孩子失踪的事情还没有个结果……,他不由回望邱至澜。   “事有轻重缓急,”邱至澜缓缓开口,“还是先去卧霞岛看看吧。此人……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等编辑开V耽误了一会儿~ 看完要留言哦!   ☆、25、阵法升级了   邱雁君根本不知道她那便宜爹把她的生死排在了看别人渡劫飞升之后。   她空间里有房子有床, 被褥衣服什么都齐全,连食物她都藏过——虽然筑基期修为已经基本不需要食物提供能量, 但人总有嘴馋的时候嘛, 所以她还是在空间里藏了些食物。这样一来, 她就不心急了,躲在空间里好吃好睡, 顺便收拾收拾她那些蚕丝啊绢帛啊什么的, 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天。   空间里的时间始终和外界同步,邱雁君在看着日落月升三次后, 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 她躲在空间里也不出去看看情况,怎么能知道外面阵法关了没有啊?不过就算要出去, 也不能傻乎乎的直接跳出去,邱雁君从鱼袋里找出一件特制的披风穿在了身上。   披风是这次临出门前,邱至澜给她的,整件披风由指甲大小的水晶薄片编结而成,据说是一件少见的珍贵法宝, 穿在身上能放火避毒,还能隔绝各类符咒侵害, 邱雁君一直没机会试试效果,这会儿倒可以穿上秀一秀了。   除了套在外面的宝衣,邱雁君还拿出来一块他们绛云岛映月潭底出产的寒玉佩挂在了脖子上,感觉到贴着玉佩的胸口那里凉哇哇的, 总算是更放心了些,再在风帽上挂一颗夜明珠,她就一咬牙出了空间。   仍是漆黑的半空,失重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提气,这时两侧突然大亮,灼热火焰再次喷向了她。   喵了个咪的!根本没关嘛!这火焰还没人不喷,专等她来了再烧她!   邱雁君气呼呼的按在腰侧,又进了空间,这次有宝衣护体,里面的衣裙倒是没烧焦,可见是有用的。她在溪边来回溜达了一圈,想着自己总不能在空间里躲一辈子,外面的人不靠谱,关不掉阵法,她就得自己想办法出去,就又做足准备出了空间。   这次她没有提气,让自己自由下落,同时在火光亮起时,尽量观察四周,冒着睫毛被烧焦的危险,大致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写满了各式符咒的弧形墙壁,看不到顶也看不到底,算算她和周围墙壁之间的距离,邱雁君得出个结论:她掉井里了(囧)。   火速回了空间,捧起《晋江大百科全书-修真阵法篇》翻找跟井有关的,又按照自己刚才瞄到的那些符咒进行筛选,研究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出点头绪,按照书上的指点,出了空间就发引水符去灭火,然后火是灭了,却又引来一波暗器攻击,差点没把她的宝贝披风打成一地碎玻璃!   第一时间躲回空间让暗器落空,再去翻书,按照书上指引,邱雁君在床尾实木大箱子里找出一把不起眼的黑色大伞,然后撑着伞出去把暗器挡掉,再往墙壁上丢了一打刚学着写出来的破壁符。可惜破壁符没破得了壁,反倒激怒了壁,无数墨绿藤蔓长出来,向她疯狂伸展,要把这个胆敢挑衅的人裹入其中绞碎。   这次邱雁君没急着躲回去,反手取出一柄长剑,飞旋着切断那些藤蔓,可藤蔓断了还可再生,她的力气却有限,那井壁一样的玩意儿还在虎视眈眈,趁她不备,抽冷子发暗器,邱雁君没坚持多一会儿就又进了空间。   火,暗器,藤蔓,邱雁君思索着,难道跟五行有关?暗器属金?那么下面还有什么?难道是拿土活埋她?或者井底出水淹死她?瀛台干嘛这么缺德弄这么一个缺德阵法还不加个结界防护罩?   她气鼓鼓的继续翻书,找到三种有记载的、与她遭遇类似的阵法,然后继续出去进来的跟这个井状阵法斗智斗勇,等她终于证实猜想,把五行攻击都摸透、以为自己能破阵而出时,阵法升级了……。   掀桌啊!这特么是玩儿人呢吧?邱雁君摸着被高温炙烤到有点卷曲的水晶薄片,心疼宝衣的同时,真想罢工不干、不跟这个阵法玩了!   原本的两簇火焰升级为360度无死角火海攻击不算,火焰温度还比之前的高了两倍不止!被那团火焰包裹的瞬间,邱雁君来不及应对,先体验了一把缺氧窒息!这特么要是没有空间,她肯定死了八回都不止了!   更让人郁闷的是,按照书上说法,她撑过两轮五行攻击,应该会出现生门的,那她就可以破阵而出,可她刚撑过去,火海就烧过来了,哪有什么生门啊?!她跟阵法对战了足有四天了,感觉一直在下落,脚却始终没落到实地,这生门能从哪开?难道真要破壁?   邱雁君沮丧的脱下宝衣,浸入瀑布下方的水潭里,自己也进去洗了个澡,让清凉的水给自己降降温,顺便放松放松。   放松之后,天也晚了,她穿好衣服回房去睡了一觉,第二天太阳升起,邱雁君斗志又回来了,出去把宝衣从水里捞出来晾着,自己继续翻书找办法破阵。   这种检索,在没有电子书库没有搜索引擎的时代其实是很繁琐很没有效率的,好在邱雁君这几天已经把阵法篇翻过无数次了,倒是很快就找到一个变种阵法,跟她今天遭遇的情形很像。这次她没急着出去,先仔细研读一番,又往后找了找相关内容,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要想破这个阵法,不破壁也可以,但得把井壁上那些符咒弄掉。   而这种高级符咒,想消除掉,得需要至少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破解,对于邱雁君这个筑基期弱鸡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造一堆手榴弹、不、是水火霹雳丸,直接把符咒炸掉!   邱雁君照着书上说的配比研究了一番,再次认识到自己其实有一根很粗壮的金手指,因为所有原材料,她空间里都有!在把屋后岩壁炸出一个直径大约有八十厘米的山洞之后,邱雁君得到了书上描述的理想效果。   信心满满的穿回宝衣,临出发前,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突然发现宝衣袖子和衣摆被烤变形的地方居然恢复原样了!这是宝衣自身的属性,还是外面那一潭灵水的效果?   邱雁君兴奋起来,不管怎样,现在这些宝贝都是她的!只要出去破了阵法,脱困而出,以后依靠这个神奇空间和无所不包的《晋江大百科全书》,她一定能办报成功、寻幽探秘成为仙笈界第一狗仔、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握拳!   深吸一口气,邱雁君出了空间,趁着火海刚起还没到身边,运功旋转着丢出那十余枚水火霹雳丸,霹雳丸遇到火海很快爆炸,巨响伴随着灿亮灼目的火花四散开来,震得邱雁君头晕目眩,正坚持不住要退回空间时,脚下忽然有一阵清新至极的风吹来,接着熊熊燃烧的火海出人意料的熄灭,露出被炸得坑坑洼洼的井壁。   “成功了?”邱雁君惊喜的叫出声来,体内真气随之一松,整个人立刻被涌入的清风裹挟着掉落下去,邱雁君吓的惊声尖叫,刚要缩回空间里,就看见下方实际是一面深湖,她放松自己落入湖里,感觉湖水温暖清透,且并没有什么危险生物在,这才松一口气浮出水面。   咦?井不见了,邱雁君游到岸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空间很大的山洞,且是人力穿凿而成,因为顶上十分光滑,还刻有文字和图案,两边墙壁也有许多文字,她来不及细看,先出声询问:“有人在吗?”   半晌无声,连本该有的回声都没有,邱雁君运功蒸干衣服,走到疑似洞门的地方,伸手在上面按了一下,洞门纹丝不动。   “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吓的邱雁君一激灵,回头看时,却一个人都没有,她也完全没感觉到这里有另外一个活着的人,难道……。   “问你话呢!你是谁?怎么进来的?”那声音又响起来。   邱雁君分辨了方向,抬头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只能答道:“晚辈绛云岛主之女邱雁君,不知前辈怎么称呼?晚辈不慎落入贵脉阵中,好不容易破阵而出,就到了这里,并非故意搅扰前辈清修,还请前辈原谅。”   “你?破阵出来的?这怎么可能?你连结丹都没有,凭什么破了试炼阵?”   邱雁君胡说八道:“也许是运气使然,晚辈也不知道怎么就破阵出来了。前辈可否现身一见,指点晚辈出去?”   “我凭什么指点你?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见面就问人要好处的前辈?邱雁君有点无语,又问回前面的话:“不知前辈怎么称呼?是瀛台哪位老祖吗?”   “哼哼,老祖,也算是吧。你这小娃娃很有礼貌,我很喜欢,好处可以不要你的,但你的修为太低了,这里的禁制你破不了,出不去的。”   “……”邱雁君觉得这位老祖脑子可能有问题,“晚辈确实修为低微,但不是还有老祖在吗?您为何不打开禁制,让晚辈离开呢?”   那边儿半晌没有声音,似乎也有些窘迫,邱雁君想了想,莫非这位老祖闭门清修走火入魔了?要不然怎么会打不开禁制,还要靠她?正想开口问一问,就听一阵翅膀扑棱声,从洞顶不知什么地方飞出一只头顶黄毛的绿鹦鹉来。   绿……鹦……鹉……,难道她刚刚是管一只鸟叫了半天前辈老祖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着下一章,留个爪印再走嘛英雄~   ☆、26、自尊心很强的鸟   黄毛绿鹦鹉飞到恼羞成怒的邱雁君附近转了个圈, 一双绿豆眼转着打量她,“还真是个小丫头啊, 这可怎么办?我可打不开禁制。”   邱雁君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气恼的问:“这里只有你一只鸟?”   “什么叫鸟?没礼貌!”绿鹦鹉也生气了, 拍拍翅膀飞高,到了左边高处吊着的栖架上落下来, 居高临下的教训邱雁君, “我可是钟华老祖养了三百年的灵宠,是名种中的名种,黄帽绿鹦哥!”   这鸟一生气, 音调升高, 嗓音变细,立刻从一个老者的声音变为少年, 它自己似乎也察觉了,哼了一声后,又恢复苍老声调,道:“你个连结丹都没有的小丫头,想必不到百岁, 居然敢称呼我为一只鸟?”   邱雁君:“……”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祖身边养的鸟儿都比她活得久, 只得抛开羞恼情绪,先想办法套话,“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啊,钟华老祖的灵宠?”   绿鹦鹉立刻挺胸抬头, 傲气十足的说:“我叫青龙!”   “扑哧!”邱雁君笑出声音,这鸟儿再帅气,也阻止不了邱雁君脑中开始唱起一首童趣十足的歌:   “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①   她乐不可支的样子再次激怒了绿鹦鹉,它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不停的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邱雁君想着还有问题要问它,压抑住笑意,清咳一声,尽量严肃的说:“你这名字……很特别啊,是钟华老祖给你取的?”   青龙哼一声,回去栖架上落下,傲然道:“当然了。”   “哦,那钟华老祖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青龙昂着的头低了一点儿:“他说有个难题参不透,出去找个朋友探讨,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那他走了多久了?”   “我又不会算数,怎知道多久?”青龙鄙视的看了邱雁君一眼。   “那你怎么知道钟华老祖养了你三百年?”   “那是老祖自己告诉我的!”   好吧,是她高估了一只鸟的智商,邱雁君得不到答案,只得转头仔细打量这间洞室。那鹦鹉却不甘寂寞,又开口说:“不过你可以自己去数数,我每到天黑就在墙上划一道印……”说着飞起来给邱雁君带路,到小湖那里转了个弯,原来里面还有一间可以看见天光的小室。   咦,这鸟还真的有脑子!邱雁君跟到门边,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收回刚刚那句感想,这满墙杂乱无章的印记叫她怎么数?!她光看都眼晕了好吗?!   疲惫的摆摆手,邱雁君有气无力的说:“算了吧,我也数不清楚,总之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那你就一直自己生活在这里,没有别人来过?钟华老祖是紫浮宗瀛台的传人?”   “你居然连钟华老祖的名号都没听过!”青龙又开始鄙视邱雁君,“他老人家可是台主的师叔!八大长老之一!”   邱雁君打断这绿鸟要继续给主人数说功绩的话,问:“什么八大长老?是第几任台主的师叔?”   “紫浮宗八大长老啊!掌管宗门戒律,连掌门违犯门规都可以管,威风得很!”青龙说着又得意洋洋起来。   邱雁君怕它继续吹牛,暂且把八大长老的事放一边,赶紧追问台主叫什么,那绿鹦鹉侧着头寻思了一会儿,答道:“好像是叫秉存,我见过一次,是个挺厉害的年轻人。”   邱雁君:“……”秉存是列悬的师尊!做了四百年瀛台台主,已经卸任三四十年,保守估计也得六七百岁了,还年轻人!这鸟儿到底活了多久了?!   然后她就被一只老鸟从头科普了一下紫浮宗的配置。原来除了掌门和其余八脉之主外,紫浮宗还设置了八大长老,这八大长老从除东辰岛之外的八脉里精心挑选而出,择的都是性情刚正之人,修为高低还在其次,这八人并不管弟子们的日常修炼、功过是非,只监督掌门和八脉之主,防止顶层人物行事出现偏差,祸及整个宗门。   钟华本是瀛台弟子,三百岁时被选为长老之一,他日常是什么事都不管只闭门修炼的,除非遇上大事,长老令发出,不然他都把自己关在这个石室里修炼。   “那你见过长老令吗?长什么样?因为什么事惊动八大长老的?”邱雁君很感兴趣的问。   青龙伸伸翅膀,理了理颈侧羽毛,才很有派头的说:“哪有那么多大事?我来了三百年,从来没见启用过长老令。”   邱雁君:“……”于是钟华就一直宅在这里了是吗?!“等等,钟华老祖走的时候,还是长老吗?”也不知道她掉进瀛台试炼阵里算不算能惊动长老的大事……。   “应该不是了吧……”青龙说到这个有点不自在,“老祖说,要先去辞了长老位,才好出门去。”   完蛋!还是没人来救她!邱雁君随手从鱼袋里拿了个坐垫往地上一丢,自己坐了下去,感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青龙看她这样,眼珠转了转,问:“你说你是什么岛的人,我听着不是紫浮宗的岛,你怎么会从试炼阵里掉出来?你说你自己破的阵,是真的吗?”   “我是被人一掌拍进来的。”邱雁君闷闷的说,“紫浮宗开山门,我跟着家人来做客观战,谁知道遭此横祸。阵法是不是我破的,你看不出来吗?又没有别人跟我一起掉出来。”   青龙悄悄往她这边走了几步,上上下下打量她,嘀咕道:“这倒是巧了。试炼阵有大小七十二种变化,每种都有各自的出口,我在这洞室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等到一个弟子从这儿出来。”   七十二种变化?这么变态!   “可你不是瀛台弟子,甚至连紫浮宗弟子都不是,这样不行吧?”绿鹦鹉继续小声嘀咕。   “什么行不行?”   绿鹦鹉歪着头看邱雁君:“你都学过什么功法?”   对一只鸟,邱雁君没什么戒心,实话说道:“家传《冲和真经》。”   绿鹦鹉展开一边翅膀,指指小室里面,“你全力运转功法,向着没划痕的南墙打一掌我看看。”   “为什么?”   “叫你打你就打!”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邱雁君拖拖拉拉站起身,也嘀咕:“我这是什么命啊?好不容易从刀山火海里冲出来,还得被一只鸟使唤。”   “你说谁一只鸟?”绿鹦鹉又开始尖声说话。   邱雁君头也不回的进了小室,仍是低声嘀咕:“你再厉害不也还是一只鸟,主人走了,自己连门都出不去!”   后边没了声音,伶牙俐齿的绿鹦鹉终于无言以对。邱雁君心里舒爽,运足功力,向着那面格外洁白光滑的墙拍了一掌——墙纹丝不动,她看着上面留下的浅浅一点痕迹,羞愧的很想躲回空间里去。   “虽然功力浅的不足看,倒还是阴阳相济的底子。”绿鹦鹉飞进来看了一眼,然后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也罢,等了这么多年只等来你一个,可见是天意,就算老祖回来了,应当也不会怪我。你跟我来。”   啥意思?邱雁君稀里糊涂的跟着莫测高深的绿鹦鹉出去,被它带到了一面画着小人打坐的墙前面。   “想破除禁制出去吗?”青龙飞到邱雁君肩上停住,侧头问。   “当然想了。”   “那就照着上面写的画的练功,练好了,你就能解开禁制了。不过我有个条件,到时候你要带着我一起走,帮我找到钟华老祖。”   邱雁君:“……我拒绝。”   “为什么?”鹦鹉尖声问,显然从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你就给我看这么个东西,旁边也没人指导,我走火入魔了算谁的?”   青龙气的飞了起来:“你好歹也筑基了,这么简单的功法怎么会走火入魔?要不是我不能修炼……”   “你不能修炼?”邱雁君抓到了重点。   青龙气哼哼的:“我要是能修炼早就出去了,还用等你?我修不出内丹,这等功法练不了。”   “那你除了长寿会说话之外,还用别的长处吗?”   青龙更生气了,质问:“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这只鸟儿自尊心还真强,邱雁君心里偷笑,面上却赶紧摇头:“我只是怕练起功来没人请教……”   “哼!我虽然没练过,但看见老祖练过,可以指点你一些,但你得先答应我的条件。”   “好好好,我答应带你出去,尽量想办法找钟华老祖,但你得理解我功法低微,出去还会被父亲管制,行动不那么自由……”   “那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答应就行。”青龙很爽快,让邱雁君立了个誓言,就指点着墙壁教起她练功来。   邱雁君听它讲解了一遍,果然是入门级的很简单的功法,与她从小学的《冲和真经》也有互通之处,就认认真真学了起来。   青龙虽然骄傲聒噪,在监督邱雁君练功方面,还真像个正经师父,何时练功何时休息,怎么吸纳日月光华,都指点的一清二楚。邱雁君潜心修炼了一个月,弄清了禁制的原理,就偷跑进空间找外挂帮忙,得出破解之法,终于打开了洞室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跑路成功!收获顶级灵宠绿鹦鹉*1! 注:①是古早电视剧《小龙人》的主题曲,写到这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开始循环播放了……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27、自由啦      看着石门在眼前缓缓打开, 邱雁君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四十天,四十天啊!不见天日,除了一只会说话的鸟儿, 再没见过别人, 憋死了!没有手机电脑互联网, 不能看小说追剧追综艺只能练功,这特么哪是人过的日子!   然而当石门完全打开,她却有点傻眼:“这……是哪儿啊?”   高低起伏的漆黑礁石上寄生着一片片会让人犯密集恐惧症的贝壳, 在礁石与礁石之间的缝隙里,小螃蟹划着水欢快游动,剩下就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海水,和头顶灿烂耀眼的太阳。   鹦鹉青龙的关注点还停留在她是怎么解开禁制的,它像机关枪一样飞快的重复问题:“你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想办法压制修为了?不可能的!你就练了一个月,怎么可能破的开老祖设下的禁制?快说,你是怎么打开的?”   “哎呀,别吵!”邱雁君看见外面的情景,一时不敢就走出去,反问青龙,“这门是通向哪里的?”   “你先回答我!”青龙跳着脚飞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邱雁君只得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发誓替我保密。”   青龙毫不迟疑的发了个灵验咒,说若是它不经邱雁君同意就泄露这个秘密,叫它受雷劫而死。   “雷劫啊,烧焦了就可以吃了是吗?”邱雁君看着样子其实很帅气的青龙摸了摸下巴, “不好,我还是喜欢烤的。”   青龙腾地一下就飞远了,并用凄惨无比的女声哭道:“救命啊!有人恩将仇报、背信弃义、过河拆桥、过桥抽板……”   “……你参加成语大会呢?”邱雁君扶额,“好了好了,听我说,是这样的,我幼年时有一奇遇……等一下,你会用女声讲话?你到底是雌的还是雄的?”   青龙本来飞回来要听了,被她一问,又气呼呼的绕着她转了个圈,“我这么英武俊美,当然是雄性!我只是会模仿别人说话罢了!”它说着清咳一声,用邱雁君的声音学了一句,“你参加成语大会呢?”又变回它自己平时最喜欢用的低沉苍老音,问,“成语大会是什么?”   邱雁君叹为观止,看青龙的目光顿时像看一只真龙一样,并诚心赞道:“你真是太棒了,青龙前辈!”   青龙很得意,又愉快的飞了一圈,然后落到邱雁君肩膀上——它只有心情很好对邱雁君很满意的时候才肯这样——一挥翅膀说:“继续说你的奇遇。”   “啊,对,奇遇,就是捡了个宝贝,那宝贝上有一抹先人神识,破阵和解开禁制之法,都是先人教我的。”邱雁君随便编了个故事,反正这鹦鹉的智商不高。   这种事在仙笈界倒是偶尔会发生,加上青龙的智商确实不高,又很久没出去见过外人,很轻易的就信了,还问邱雁君那个先人的神识现在在不在。   “神识越来越微弱了,先人说他可能很快就消散了,所以暂时不会再现身帮忙了。”邱雁君胡编结束,立刻指着大门外问,“门外通的是哪里?我看着怎么不像大瀛洲?”   青龙歪头,带点鄙视的神气说:“没见识,你没见这大门四角都有隐约的水波纹吗?这里设了个传送阵,出去是一处荒滩,最近的村镇也有五百里远呢!”   “那离紫浮宗多远?”   邱雁君兴奋起来,她只当这个洞府套着试炼阵,门外肯定还是大瀛洲的地界。她平安无事出去,就算邱至澜已经走了,紫浮宗也绝不可能让她自己回家,肯定是要么通知绛云岛来人接,要么派人送她回去,她总得出了紫浮宗才能考虑跑路的事,万万没想到钟华这么贴心,直接在洞府门口开了个传送阵!   “这是东大陆东北,距离大瀛洲有七八百里吧。不过我们没从这里往紫浮宗走过,”青龙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深湖,“老祖要是想回瀛台,都从那上面走。”   “上面?你说从试炼阵走啊?”邱雁君目瞪口呆。   “是啊,顺便活动活动筋骨。”青龙理所当然的说。   麻蛋,这些老家伙活动筋骨的方式也太刺激了吧!不过这样更好,直接便宜了她,她自由啦哈哈哈哈!邱雁君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把青龙惊的飞起,她一时兴奋,也跟着飞纵起来,追着这只骄傲鹦鹉在洞里跑了几个来回,才落回地上休息。   “如果是这样,就不能急着出去了。”她坐倒在地,开始琢磨。   首先得易容,这一点幸亏她有所准备,已经把上次邱至澜给她的人/皮/面/具改造过了,还特意漂白到跟自己肤色相近,这样就不用再往露着的肌肤上擦容易露馅的粉了。   想到这里,她叫青龙在这里等着,说要换衣服,自己进了小室,然后闪身进空间把她那套行头拿出来换上——等她从小室出去见青龙时,已经变身为一个除了皮肤过分白皙外,没有任何特点的男青年。   青龙上下看了她一会儿,问:“干嘛把自己弄这么丑?”   “你还知道分辨人的美丑呢?”邱雁君理理腰间革带,“这样才好啊,不然我一个美貌女子孤身上路,容易受人欺负。”   “你怎么把自己弄高的?伸骨术?”   “哪有那么麻烦?我在靴子里垫了点东西。”邱雁君得意洋洋,身上这套衣服是她这段时间改制的,原料正是土豪华令宇在天机城给她买的那堆衣服。她当时特意挑了几款暗色无纹饰的料子,等衣服到手,就抽空把衣裙拆了重新拼接成了她身上这套蓝袍,至于靴子,则是她自己在天机城集市上拿绢帕换来的(虽然是在摊主并不知道的情况下)。   “走吧,你认路吗?”她伸手叫青龙落到肩上,迈步往外走。   青龙飞过去落下,看着这座宽阔洞府,却有点不舍,“就这么走了?你修为这么低,出去能行吗?不如先闭关十年练功。”   十年?开玩笑!给她接根网线、再来台电脑接通21世纪的互联网,她也许能呆得住,光憋着练功她可不干!而且她急着出去打听消息,看邱至澜对她出事是怎么个态度,事情已经过了四十天,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已死于阵中?还有时季鸿,也不知道从海里爬上来没有,还有那只黑狗和明克让的下落,都很让人在意。   “哎呀,不用,我把墙上记的功法都背下来了,以后慢慢练吧,我还有事呢,你不是也急着找钟华吗?”   邱雁君之所以选择用最快的方式开门出去,没有贪图人家的功法闭门修炼,并不是她道德多么高尚,更不是看不起瀛台功法,实在是她以为门外还是大瀛洲地界,怕一出门就被列悬看出端倪,判她一个偷学秘传功法的罪名。   到这会儿,虽然这层顾虑不存在了,但大门开着,自由在向她招手,广阔天地在发出召唤,当然是先出去再说啦!她又不缺清净地方修炼,背下功法,想练的时候进空间就行了,比这里可舒服多了。   一提钟华,青龙也被说服了:“也好,等找到老祖,让他指点你,正式收入门下,修炼就事半功倍了。”   邱雁君心虚的笑了两声,迈开大步穿过那道门,带着腥味的清凉海风扑面而来,再回头看时,只余空旷的一片荒滩,那座广阔洞府好像从不曾存在一样。   她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辨明方向,就在青龙的指点下飞纵前往最近的一座小镇,那小镇非常小,还不如七星岛外面的渔村大,也打听不到什么新鲜消息,邱雁君只买了两套粗糙成衣,就离开了那里,又往最近的一座城池途羊城去。   途羊城由一个小世家建立,城中还算有秩序,所以来往修士商旅也有一些,邱雁君去到酒肆茶楼,很快就听到了绛云岛相关消息,还拿到了一张盗版她的八卦报纸。   “蛇蝎心肠!郦阁阁主亲女牛粲华残忍成性,只因嫉妒邱美人美貌就害人性命?!”   看着这照猫画虎一样的标题,邱雁君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很想把这个盗版她还写的不伦不类的始作俑者揪出来揍一顿!不过仔细想想,会干这事儿的,除了邱至澜也没别人,只能忍着先把全文飞速看完。   这篇假冒肖彤之名执笔的八卦文章,列举了邱雁君在紫浮宗是怎么受牛粲华欺负、却步步忍让的事迹,至于关键的打她一掌致使她跌入阵中一事,反倒没有正面描写,只列举了后续几种不同说法侧面印证。   诸如“郦阁从紫浮宗不告而别,却被绛云岛诸人及紫浮宗掌门弟子云瀚、华令宇半路截住,三方当面对质,郦阁倒打一耙,紫浮宗当面放话与郦阁断绝关系、不相往来”、“岛主义子确认第二美人已香消玉殒,凶手为郦阁千金牛粲华”、“邱岛主从七星岛码头离开时面色灰败,彷佛一夕间老了百岁,随行弟子皆面色沉痛”等句子,写得邱至澜彷佛纯洁无瑕欲哭无泪白莲花,紫浮宗正气凛然、主持公道,郦阁则是邪恶狠毒的化身,简直是自绝于修仙正道。   至于有“井”不盖盖儿、应该负连带责任的大瀛洲,这篇文章里却只字未提——以邱至澜的性格会有这么个结果,显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从紫浮宗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   对这样一个爹,邱雁君其实早已经看透了,但这会儿真实看到自己死后他会怎么样利用掉所有价值,甚至冒她肖彤的名义搞舆论战,她还是气得要死,很想扯下他那层伪善的皮来,给世人看个清楚。   邱雁君收起这片跟自己织造的绢帛完全不同材质的仿造绢帕,出门去了一家成衣店,又买了两套衣服,顺便把一叠空白“报纸”,塞进还未裁剪的布匹堆中。   之后出城一路向南,沿途只要有城池就进去撒一叠绢帕,小小兜了个圈子后,她带着一只鹦鹉又回到了紫浮宗外围。   “第三弹八卦也该问世了。”邱雁君面色深沉的说出这句,自觉很有天凉王破的霸气,“老子刚打响名号,就来盗版老子,当老子是吃素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打个商量,明天改在晚上10点更可以不?   明天上收藏夹榜单,根据经验,一更新章肯定会落到后面,因为算的是平均订阅,晚点更比较能保持名次。   只此一天,以后都固定中午12点更新。      ☆、28、第三发爆料      独家!紫浮宗开山门, 最大赢家竟是一只狗?!瀛台台主一人不选,单单择中黑犬为徒,究竟为哪般?   ——《仙笈界八卦报》总编肖彤   在开始正文之前, 编者要代表本报郑重声明:本报至今为止、包含本文, 只发表了三篇爆料文章, 近日在某些地方流传的有关郦阁与绛云岛之间恩怨情仇的报道,与本报及编者无关!对于冒名编者发表文章一事,编者将竭尽全力调查出幕后主使, 并公之天下,以正视听!   言归正传,四十多天前,紫浮宗又开山门,据可靠消息,掌门循清真人放下话来,此次大比,优胜杰出之才任瀛台台主列悬挑选、收入门下,但出乎众人意料的,到了大比最后一天,一只黑犬突然潜入擂台附近,并跳上擂台攻击一名刚刚获胜进入前十名的修士杨伟文。   混乱时刻,循清座下弟子华令宇跳上擂台阻止了人狗互殴,还在黑犬身上发现了一封书信,观战的列悬真人发现异常,也上了擂台, 将一人一狗一起带走。这期间发生何事,外人无从知晓,只知华令宇匆匆返回,跟循清大弟子云瀚真人私语几句后,云瀚派了数名弟子出岛上岸,据说去了岛外渔村北面的一处荒山。   列悬真人则一去不回,直到五名优胜者都已选出,仍未现身。华令宇再次去请,却并没将人请来,之后云瀚下令,把最后一天参与大比的修士都暂且留下,便与紫浮宗各脉之主一同去了瀛台。   除杨伟文之外的十九名参加大比的修士在七星岛又住了两晚,才终于等来最终结果:前五名分别选入东辰岛、卧霞岛和商功岛,其余落选人等因多滞留两日,皆获得两瓶上等固元丹作为补偿。至于瀛台台主,则一人不选,只把黑犬带回了大瀛洲,有传言说,列悬感于黑犬忠心,要收黑犬做个不记名弟子。   收黑犬为徒,还是堂堂紫浮宗,实在太过无稽,编者听了这等传言始终不敢相信,遂想尽办法打探真相,结合多方说法,终于大概拼出事件全貌,以下按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尽述与读者。   大比前一日,七星岛外渔村,有一麻衣修士带着黑犬追击杨伟文,正巧撞上华令宇与此次赴紫浮宗的一干宾客,后一起转到客栈闭门谈了一会儿,修士带着黑犬和被捆缚的杨伟文离开,有人见到他们一路去了北面荒山之中,其后该修士再未出现过,杨伟文却及时赶到了大比现场。   大比结束当晚,海上突然狂风暴雨,还有隐隐的雷鸣声传入岸上,渔民都说那晚天色极暗、目不视物,云瀚派出的修士也被困在了码头,不得返回紫浮宗。   第二日一早,云散雨收,天气晴好,一名名号为文子通的弟子被逐出七星岛码头,有位不知名的紫浮宗弟子当众宣布紫浮宗将该名弟子除名,历数其犯下戕害同门、自甘堕落、坠入邪道三项大罪,废去紫浮宗功法,终身不许踏入紫浮宗外五百里之内。据悉,文子通暗害的那位同门原名明克让,乃黑犬原主人、麻衣修士明克允的兄长。   据说列悬真人在审问出文子通曾对明克让下毒手后,感叹“人不如狗”,还说若收一个这样心术不正的弟子,宁如收黑犬为徒——以上应就是瀛台台主收黑犬为徒一说的来源。   编者在了解到以上信息后,打听到明氏兄弟的家乡,却获悉明家毁于一场大火,明克允曾对亲眷说凶手正是明家养子杨伟文,杨伟文恩将仇报,偷盗明家宝物、放火毁尸灭迹在先,才有明克允携忠犬千里追凶在后。   被列悬真人扣下的杨伟文据说已经伏法,但明克允的尸体却似乎并没有找到,连其兄明克让也不能确认是否已经殒命,文子通虽然承认嫉妒伤害明克让,却始终不肯认杀人罪。   至于文子通其人,也自有一番来历,他的授业恩师名融骞,乃是紫浮宗第八代掌门导善的徒孙,因导善辞去掌门位,带领弟子移居焱山岛,他们这一支就此退出紫浮宗中枢,变得默默无闻起来。明克让据传是融骞师兄景豪的弟子,而景豪一直在外追查明克让下落,已多年不回紫浮宗。   ----------   邱雁君一口气把自己打的草稿念完,问站在旁边桌子上听的青龙:“怎么样?没有遗漏吧?”   “你没写海上有人渡劫。”绿鹦鹉伸伸翅膀,指出疏漏,“不过你不是叫我去打听你爹的事吗?怎么你一个字都不提?专写紫浮宗的丑事?”   “渡劫可以另开一篇。”邱雁君提笔添了个结语,口中敷衍鹦鹉,“这怎么能是丑事呢?紫浮宗自己把文子通开除了,还向外公告了罪名,我只不过多添了点细节上去而已,这显得紫浮宗多么秉公办事啊!”   青龙觉得好像有道理,又问:“那你的事呢?绛云岛都跟郦阁反目成仇、要大打出手了,你不澄清一下?”   “澄清什么?牛粲华把我推进元婴修士的试炼阵是事实,我要不是有奇遇,这会儿连点儿灰都没剩下,她本来就是凶手,绛云岛找她没找错啊!”   “可是你毕竟没死啊!”   “那就当我重新投胎了呗!前尘种种都跟我无关,我爹不是好人,郦阁阁主推卸责任、往死人头上泼脏水也不是好人,牛粲华更是骄纵狠毒,两拨坏人打架,我为什么要管?”   智商并不很高的绿鹦鹉无言以对。   邱雁君被邱至澜无耻的行为激怒,连远走高飞的计划都先放下了,现在得知这两边正狗咬狗,当然是喜闻乐见了,谁要管他们死活?   她跟青龙一起悄悄潜回紫浮宗附近之后,很机灵的没有自己去打听各种细节,而是把任务交给了个头小不太引人注意的鹦鹉。   仙笈界养灵宠的人不少,但一般都是为了帮助自己修行,或者增加自己的战斗力才耗费精力和金钱蓄养,像鹦鹉这种陪伴作用大于其他的灵宠,很少有人会想捉来养一养,加上青龙自己拍胸脯说哪怕是结了丹的修士也奈何不了它,还当场把漂亮的绿羽毛变灰,邱雁君就放心的把青龙撒了出去。   青龙变身灰鹦鹉就更不引人注意了,它在渔村和码头附近飞了几圈,回来一一学给邱雁君听,什么郦阁一行人在文子通被逐出后匆匆离开七星岛码头啊,林广深、郭逾涧带人在前方拦截,华令宇陪同邱至澜随后追上,两方爆发激烈冲突啊,都是这只鸟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要说郦阁这家人真是又不要脸又蠢,前一天牛粲华把邱雁君推进试炼阵,第二天一家人就不告而别,从紫浮宗跑了,可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牛粲华打邱雁君一掌,是华令宇和瀛台弟子亲眼所见,基于利害关系,紫浮宗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是一定会出面的,这时候跑有什么用?   偏偏牛家人一脉相承的低智商,牛牧笛被堵在半路,还不肯认,竟然说牛粲华之所以打了邱雁君一掌,是因为看不惯邱雁君仗着美色到处勾搭人,从范末语、陆致领到华令宇,都因为被她迷惑而英名蒙羞,还说自家儿子都被邱雁君勾引过,牛粲华忍无可忍才出手,且没有害人性命的企图。   听了这些的邱雁君气的直骂“放屁”,范末语自己是个弯的还答应联姻想从绛云岛拿好处、陆致领更是打的十二玉简的主意才主动接近诱骗她,至于牛家儿子,邱雁君根本都没正眼看过好吗?   当时在场的邱至澜和华令宇当然也忍不了,临要动手之际,云瀚赶到,制止了争斗,据说还言语挤兑了郦阁,并发表了郦阁如此行径令人寒心,紫浮宗不屑为之为伍的声明。   原本的亲善关系一刀切断,一直深居东辰岛的云瀚也名声大噪,美男子榜随后更新,将他排在了第三位,后面诸人按顺序递降,本来挂榜尾的时季鸿就被挤了出去。   说到时季鸿,无论是当日半路拦截郦阁诸人,还是几日后绛云岛一行人离开紫浮宗回返南大陆,都没人见到他的身影。难道他掉进海里,没能游上来?   也可能,不是说那晚有人在深海渡劫吗?貌似还没成功,外围有关这事的消息很少,只说天象异常,似乎是有人要飞升,但可以肯定的是,飞升该有的仙乐齐鸣、祥瑞现世都没出现。如果是到了渡劫飞升的关口,海中一定比平时更危险,难道时季鸿是遭了无妄之灾?   “但他不会那么点儿背吧?总觉得他不可能轻易就死。”邱雁君不觉嘀咕出声。   青龙问:“他是谁?”   邱雁君道:“我弟弟。”说完莫名觉得戳中笑点,忍不住笑了笑,到鱼袋里翻出和时季鸿拿走那片绢帕同一批次的、画了黑心兔子的绢帕来,先展开看了两眼,并用手指戳了戳“黑心兔子”和“谎话精”两条评语,正犹豫的时候,突然发现兔子的两边长耳朵尖上不知何时各多了一个小字,分别是“保”和“重”。   这两个字……他是什么时候写的?!麻蛋,没有互联网就是这点不好,不自动记录发表时间!不过从常理推断,应该不是出事之后吧,出事之后再写“保重”没什么意义,应该写“安息”才对,呸!没事儿干嘛自己咒自己。   那么说,他早知道会出事?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深海有人渡劫,他又没有渠道去了解,他这些天都跟自己在一块啊!或者……是他自己早就打算离开绛云岛了?!   邱雁君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以时季鸿私底下对邱至澜的态度,恐怕在绛云岛住了这么些年已经是极力忍耐的结果。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呢?就算邱至澜伪善,对他也还算不错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邱至澜侵害了时季鸿的切身利益,在这个世界能称得上是切身利益的,要么是杀人要么是夺宝。   幸好这货貌似没把这仇记在自己身上。邱雁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起自己特制的书法笔在帕子边角空白处写下四个字:还活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时间,感谢大家订阅支持,感谢投雷和营养液的小伙伴!      ☆、29、去中州      邱雁君写完那几个字, 就把这张绢帕单独放在一边,拿出等待她挥洒的素底绢帕,将刚刚润色过的稿子抄了一遍, 又添了结语, 写完之后又拿出另一张素帕来照抄——这次她在外面比较自由, 加大了发行量,散出去的素帕多到一个批次不够,只能多抄两遍了。   抄完之后, 她问旁边眼巴巴看着的青龙:“说好打个寻人启事的,你跟钟华老祖有没有什么暗号?我总不能直接写‘钟华老祖,你家青龙找你’吧?”   在邱雁君下笔写这篇爆料之前,她已经跟青龙解释过了她八卦报的发行原理,并主动提出登个寻人启事,所以青龙这会儿只歪着头问:“暗号是什么?”   “嗯,有没有什么别人看了不懂,钟华老祖一看就知道是你的话告诉我?我写上去,如果他看到,就会来找你了——他应该有办法找你吧。”   “就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速归——小青’。”青龙听完立即就说了这一句。   邱雁君惊讶:“还真有啊!小青……”她嘀咕着写了上去,嬉笑道,“有没有小白或者素贞。”   青龙又没看过《白蛇传》,当然听不懂,只解释:“这是老祖常说的两句话,跟本门功法有关, 他就是参不透由盛转衰,才出门去的。”   “由盛转衰?什么功法练到高处还能衰落回去?”邱雁君听得也糊涂了。   “就是我叫你学的瀛台功法《浮沉经》啊!据说来源于仙人留下的十二玉简之一……”   邱雁君听到这儿吓的直扑过去抓它,绿鹦鹉警觉的很,先一步振翅飞起,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嘘!”邱雁君够不着这只很机灵的鸟,只能仰着脖干跺脚,压低声音说它,“你怎么能随便把这个说出来!还有,我学的是什么经,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青龙居高临下望着她,也学着压低声音:“你也没问啊!而且瀛台弟子不学这个学什么?老祖不想随便收个弟子,这才发愿说,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能从试炼阵进去他洞府,他就收为弟子,将一身艺业倾囊相授的。难得有个你进来,虽然是经人指点才破阵的,也不是紫浮宗弟子,但……总之也进来了嘛。”   邱雁君:“……”   这一人一鸟咋都这么不靠谱呢!既然试炼阵是元婴修士才能进的,那肯定都早有授业恩师了啊!就算有人踩中这个概率进了洞府,但人家已修成元婴,谁会改投钟华门下?就算是同门也不像话啊!主人都这样,鸟就更不用说了,唉,心累。   “算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随便把仙人和那四个字说出来。”邱雁君摆摆手,小声叮嘱,“人心险恶,给别人听见了不是好玩的。”   钟华从没告诉过青龙,不能提十二玉简和仙人,但人心险恶四个字,还是经常说的,绿鹦鹉就似懂非懂的说:“好吧,不说就不说。”   “那你认识字吗?”关于十二玉简,邱雁君还是很好奇的,希望能从鹦鹉这里再问到一点儿干货,就抱着一线希望问。   青龙落回桌上,绿豆眼不耐烦的转了转:“我要是识字,那还是鸟吗?”   “噗!你终于承认自己是鸟了。那你会传音吗?我想传音给你,怎么传,你耳朵在哪?”   青龙挥挥翅膀,指向自己眼睛后下方,“这里。传音不就是束音成线吗?”   邱雁君很激动的点头:“对,你会吗?”   青龙昂着头很骄傲的说:“不会!”   邱雁君:“……”   “算了,这事不急,总之这样写就可以,对吧?”邱雁君决定不跟一只鸟较劲。   “如果老祖看见,就会知道的。只怕他看不到。”   看不到也正常,照邱雁君猜测,钟华老祖出去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很可能是根本没找到解决方法,寿命又到了尽头,或者遭遇了什么意外,死在了外头。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无意间学的入门功法,为了打开禁制而已,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仙法的一部分!而且连钟华老祖都跟他的灵宠说过这话,难道这个传说不只是传说?那可不妙,纵观各类仙侠玄幻武侠小说,不,不只是这些,在任何时代任何背景下,怀璧的匹夫都难得善终啊!   什么《九阴真经》、《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葵花宝典》、《四十二章经》……无不使世人疯狂,幸好她只打了个底,功法里显不出来,只要她不提鸟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邱雁君又叮嘱了青龙一次绝不可以再提起仙人和十二玉简,就在她事先画出的右下角格子里写下了青龙说的那十来个字,这一期的八卦报就算面市了。   之后她把原稿放入空间存档,回手拿起那张画了兔子的绢帕时,上面并没有变化,邱雁君想了想,在上面标注了当日的日期七月十八日,然后就收在了鱼袋中。   “走吧,咱们去中州。”邱雁君招手叫青龙,推门出了客房,离开这里一路向西,用了将近两个月,终于到了分割中州和东大陆的镜河边。   镜河发源于东、北、中三块大陆交界处,因其波平如镜、澄清透亮而得名,此河河面极宽,河道最窄处也有三四十里,邱雁君选择渡河的这处渡口则有五十里宽。   本来修士多有飞行法器,便是没有法器,飞纵时只要在水面稍微借力就可飞渡而过,是不需要乘船的,但镜河并非普通河流,除了宽这一个特点,它的上空不知有什么奥秘,无论什么法器都迷途其中飞不过去,更别提人力了。   于是大家就只能老老实实乘船。邱雁君赶到渡口时,恰好有个船刚从对面过来,下来几十个修士,又有许多等在渡口的人挤上了船,她并不着急,跟在最后上去,搭着船舱边儿坐下,等船离开渡口往西去,就静静听其他人说话。   这班船上大约有三十来个修士,有男有女、衣着各异,修为年龄也不尽相同,但大家口中提到的话题,都少不了中州之主唐古华。   中州不同于其他四边大陆,在最核心的一大片土地上,各城各派各镇都奉中州城唐家为主,听唐家号令,有点像普通世界的国家,但又不尽相同。   严格说起来,他们这种关系更像邱雁君记忆中周朝的诸侯国,各城池门派有城主或掌门自治,向上面的中州城缴纳一定赋税,也可以定期派遣子弟和杰出之才去中州城学习,中州城并不向他们派遣“官员”参与日常事务,也不抢夺各城城主的神功法宝,只偶尔会有巡察下去走走,看各城城主有没有残暴不仁或者特别优秀的典型,中州城会给予一定奖惩。   据说原本中州城也跟归雁城一样,只是自己家建立起城池,引来了修士民众定居,但随着发展壮大,唐家的人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野心。尤其是唐古华坐上城主位之后,软硬兼施、逐步蚕食收编了以中州城为圆心的数十个城池门派和数百小镇,然后他就不再满足于城主这个称呼,要别人称他为中州之主了。   在大概学过上下五千年历史的邱雁君看来,这就是想称王称霸嘛,反正修仙修来修去,数千年来也没几个真的飞升成功,那么选择做个呼风唤雨的土皇帝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中州城也有这个实力。   只是其他四方大陆的各门各派难免侧目,不肯承认这个“中州之主”,每每提起来,仍是以中州城指代。邱雁君觉得这种行为很可笑,如果四方名门大派真的对此不满,认为此举不合道义,那就出面制止啊,既然当初没制止,任其发展至今,又何必蒙眼瞎子一样不承认人家就是中州事实上的领导者呢?   你看,现在船上这些散修或小门派的弟子,都从心里认同了“中州之主”的称号,提起来时,就跟说外国某国王一样,充满仰慕欣羡之意。   “唐主君在位逾千年,忽有退位之意,内外难免人心震动,要我说,这时候实在不是去中州的时机。”   “怎么不是了?就算唐主君要退位,那也是好好的传给他儿子,有什么震动的?如今中州城下了召集令,请十二位一等名门之主前往中州议事,说不得很快就有了结果,运气好赶上传位大典,以唐家的大方,肯定有好处拿!”   唐古华有意将中州之主的宝座传下去一事,近二十天里,已经传遍了东大陆,是时下最热的新闻,把邱雁君走到一半时发布的第四弹有关绛云岛和郦阁之争真相、以及最可能冒名发新闻的人选的爆料都压了下去。不过她并不懊恼,本来往中州走她还有些漫无目的,这会儿可好,直接奔中州城就是了,那里一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八卦素材!   谁让唐古华放了消息这么久,都没说要把位子传给哪个儿子呢?他可是有四个修为都堪比一派宗师的儿子呐!豪门秘辛、争夺家(皇)产(位),自古以来就是格外吸引眼球的劲爆话题,哪怕不能深入内部获得一手资料,只就外围的流言分析分析,也足够写好几篇文章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昨天的收藏夹太可怕了10页还多,我在第四页第五页徘徊,你们就知道我的订阅数有多惨了嘤嘤嘤   ☆、30、同路人      邱雁君竖着耳朵听大家谈论, 上船以后缩在她袖子里的鹦鹉青龙也悄悄把头探了出来。邱雁君一开始没察觉,直到她发现对面坐着的青衫男子一直盯着她膝盖位置,跟着低头, 才发觉青龙已经蹲在了她手心里, 本来完全覆盖手指的长袖也褪到了腕间, 露出她那只用多少形容词赞扬也不为过的右手来——这双手还是太惹人注目了。   她立即一抖长袖,重新覆盖住手和鹦鹉,还抬起也盖在长袖里的左手抚了抚鸟头, 同时不引人注意的在袖中套上了蚕丝手套,压着嗓子控制声带用男声说:“听话,好好呆着,很快就到。”   对面男人插话:“兄台这只鹦鹉很不错,我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神气十足的鹦鹉。”   邱雁君还没答话,青龙又把头钻了出来,自己回道:“你倒有眼光。”还抬头打量了一下那男人,礼尚往来道,“你长得也不错。”   男人被这骄傲的鸟逗笑了:“多谢夸奖。”又冲邱雁君说,“在下唐晋,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让道友见笑了。”邱雁君先拍拍青龙的头致歉,然后才答,“在下燕十一。”   唐晋这个名字,邱雁君是第一次听说,显然不是名人。他这个人长相并不出众,只气质格外沉稳, 也许是因为他眉目端正,眼神平静而又深邃的缘故,莫名就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加上他嗓音清朗好听,主动示好之下,邱雁君也就互通了姓名——虽然是假名。   接着两人随便聊了两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种普通话题,邱雁君自称是东大陆某镇人士,听说中州有大事,想去凑个热闹,顺便找点出路。唐晋则说他是中州人,此次是要回家。   他姓唐,又是中州人,难免让人怀疑他跟唐古华有没有什么关系,但唐晋看起来虽然修为比邱雁君高,却似乎也并没有高到深不可测、看人一眼就心悸的程度,而且衣着朴素,跟普通散修没两样,再想想唐古华那四个儿子的名号天下皆知,邱雁君也就打消怀疑了。   “唐兄既是中州人士,可知唐主君打算传位于哪位公子?”她低声问。   唐晋摇头:“这等事,我们哪里能知道。只是,据我所知,大公子辰浩始终未能突破化神期,又年纪最长,就算再多灵药仙丹供着,怕是也……”   他一开口说这个,就把旁边几个人也吸引过来,听他说完,大家都不意外,还点头附和:“是啊,大公子怕是不久于人世。”   “如此说来,大公子的资质……”邱雁君话说一半停住。   与唐晋隔了两个位次坐着的一位黑衣男子接话说:“自是四位公子中天资最差的了。另三位公子年纪都比这位小,却都已经突破化神期,如今只不知道会是这三位中的谁。”   这话也就是说唐家公子了,没能突破化神就算天资差的话,这一船人怕不是都要比到地底下去了。但话说回来,唐古华自己就是个资质逆天的存在,据说他已经活了至少一千四百年,且很可能已经突破至渡劫期,离飞升也只差最后那一两步,那么他的儿子连化神都突破不了,肯定是不能作为继承人的。   修仙界可不是古代封建王朝,死抱着嫡长继承制,历来是能者居之——只有当儿子们资质差不多的时候,家长才会选择年长些、受过更多教导那个继承。   “那么其余三位公子没有特别优异的吗?”邱雁君又问。   黑衣男神秘的看看左右,伸长脖子低声说:“这三位里面,二公子最常出来见人,跟各城主掌门也熟,据说风姿是极好的,美男子榜上也曾有一席之地,但是……”他很有说书先生潜质的停顿了一下,吸引大家注意,“传说四公子在修为上已经超过了二公子,四公子可比二公子小了近两百岁呢。”   二公子唐辰泽据说曾经登上过美男子榜前十,不过美男子榜为了常换常新,给年轻人更多机会,也免得修为高深的修士觉得受到冒犯,一般结婴后就不再选入,美人榜也是一样。   不过邱雁君并不在乎唐家人美貌与否,反正那么高层次的人,以她现在小虾米的身份肯定见不到,她兴奋的是,她又闻到了大八卦的味道!老大废了,老二长得帅有人气,老四呢有本事,这兄弟俩之间的矛盾因子简直不要太活跃哦!还有那个始终没人提及的老三,既然也突破化神期了,总不会对他爹这牛逼的位子毫无想法吧?   真是想想就激动!   她因激动而亮起来的眸光,吸引了正对面开启话题后反而沉默下去旁听的唐晋,唐晋盯着她那双被易/容/面/具挤压而变得小了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直到邱雁君察觉异样,回看过来,才微微一笑,说:“燕兄弟要是五官再立体一些,也应当进美男子榜的。”   别人都没在意这句话,只有邱雁君自己心里一跳,但她演技过硬,面上丝毫不露,还露出一点意外兼高兴之色——被称赞外貌总是该有点高兴的——并摆手说:“唐兄快别笑话我了,我这张脸,哪有什么能看的地方,从小就被骂苍白似鬼。”   “是啊,那什么美人榜美男子榜,哪是我们这些无名之辈能上榜的?”邱雁君旁边一个灰衣男修开口,“不信你们看看,那上面哪一个不是名门世家出身?说这个没意思。”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附和,都换了话题,去谈别的了。   邱雁君没有说话,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青龙的羽毛,眼角余光却看见对面的唐晋似乎有所触动,垂了眼若有所思。   两人都这么沉默着到了河对岸,然后一齐下船,唐晋忽然道:“我看燕兄弟也是一个人,既然我们同路,不如结伴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   终于到了岸上,青龙忍耐不住,第一时间从邱雁君袖子里钻出来飞上天,本想自在翱翔一圈,听见唐晋这话,立刻抗议:“怎么是一个人?还有我呢!”   “哦,失礼,是我忘了,还有鹦鹉兄你呢。”唐晋抬头看着青龙笑道,“还没请教鹦鹉兄大名。”   鹦鹉很容易被讨好,当下就落到邱雁君肩膀,以经典的骄傲姿势答道:“我叫青龙!”   邱雁君差点没再一次笑场,倒是唐晋很有风度,还煞有介事的赞道:“好名字。”   “唐兄别客气了……”邱雁君听了他的夸奖,更想笑了,赶紧摆手说,“既然顺路,就一起走吧。”   虽然一船人都是去中州城的,但去往中州城并不是只有一条路,所以很快大家就分散开了,邱雁君走的这一条,是唐晋建议的经杜鹃山过春城到中州城的路线。   春城是中州城唐家治下十二大名门中排名第一的城池,据说繁华富丽无比,杜鹃山则是外围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峰,山并不高,因满山杜鹃花常开不败得名。山上还有个小门派,也投靠了中州城,所以虽然门派小,却也活的很滋润,在山下形成了几处小镇。   邱雁君二人一鸟赶路,鸟可以飞,人却只能靠腿,靠腿就得休息,所以他们第一站休息之所就是杜鹃山下红杏镇。   他们踏进红杏镇时,已是黄昏时分,镇子上炊烟袅袅,饭菜香气飘得满街都是,深吸一口气,全是人间烟火味。   明明不该有饥饿这种感受的邱雁君立刻咽了咽口水,指着前面一间不小的客栈门面说:“就这儿吧!”   唐晋没什么意见,两人进去开了两间房,又在厅中坐下,点了些美食,还给青龙单独要了一份无花果。这家小伙计听说他们从东大陆来的,兴致勃勃的问他们看过最新一期《仙笈界八卦报》没有。   主编同志对于这个小伙计的上道表示很满意,先按了抬起头想说话的鹦鹉一把,示意它不许插嘴多话,然后笑问道:“最新一期是哪一期?”   “就是绛云岛主卖女儿的事啊!”小伙计挤眉弄眼,“现在到处都传遍了,大伙都说啊,这肖彤一定是仰慕邱美人,这才一路追着邱家破坏邱岛主卖女儿的意图。可惜啊,防得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臭男人,却没防得住心肠恶毒的坏女人,可惜了第二美人。”   邱雁君确实在这篇报道里暗示了邱至澜卖女儿的行径,还特意把归雁城、昙星宗这几件事串联起来点了点,现在看到广大人民群众都get到了,她很是欣慰,也跟着叹道:“是啊,没投个好胎,遇人不淑。”   “不过绛云岛不肯认,说他们没假冒过肖彤,反指责是郦阁干的,说牛家想倒扣一盆脏水给绛云岛。我却不信,郦阁就算有这个心,何必自曝其短,承认自己做了那么多无耻之事?”小伙计继续说。   唐晋听到这里,忽然插嘴:“也许此人与绛云岛和郦阁都有仇呢?”   小伙计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绛云岛已经下战书了,要求郦阁交出杀人凶手,否则就要打上门去。要不是咱们中州最近有大事,恐怕大伙都要去郦阁那里看热闹了。”   说完这句,掌柜的那边儿叫,小伙计这才去了。唐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忽然说:“我觉得很奇怪,这个肖彤既然能把绛云岛和郦阁的争端查的这么清楚,为何对邱美人的身世一字不提?”   “邱美人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邱雁君震惊于这人的敏锐,又怀疑他知道什么,赶紧问道。   唐晋却道:“我听说岛主夫人只生了一位公子,就是少岛主邱问波,其他两位公子的亲娘也有名有姓,以这位八卦报主编打探消息的能力,似乎不该查不出邱美人的生母是谁。如果邱岛主真的一直存着卖女儿的心,邱美人生母为何不管呢?”   “也许……”邱雁君假装思索,“也许已经不在了,或者反抗不得,管不了。”   “倒是有可能,但一句不提,像是没有这么个人似的,让人更疑惑。”   当然不能提了!邱雁君虽然跟那个生母从没见过、没啥感情,但总归是从人家肚子里生出来的,不打算寻亲,不代表就要去破坏人家的生活,尤其听邱至澜的说法,尹千柳可能已经跟真爱结婚了,那她就更不能去破坏人家家庭了。   “还有一事,这篇长文里提到岛主义子无故失踪,还是登上过美男子榜的那一位,却又语焉不详,不像肖彤一贯的风格,我总觉得其中还有内/幕。”   邱雁君快冒汗了!她确实只是顺带提了时季鸿的事,因为她没法写的太细!她既然想做的是报纸,就不可能不看事实胡说八道,所以不能把时季鸿出事归咎给邱至澜。但她又在意渡劫那人的来历,苦于无法着手调查,才先放下,只把时季鸿的事略微一提,当做一条伏线,以备将来能用。   哪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看出不对,还当面提了出来!这个唐晋……不简单呐。邱雁君心里恐惧与兴奋交织,既觉得跟着这位也许能挖到宝,又有点害怕会被他戳破真面目。   “也许她还想出一个续篇吧。”邱雁君压抑着情绪说道。   唐晋点头:“我也这样想,所以正等着下一篇。不过中州忽然出了这事,我怕这位闻风而动,已经往中州来了。”   妈妈!我想逃跑!一举一动都被料准的感觉太可怕啦!邱雁君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呼喊,笑道:“那不正好?也许我们有机会一睹真容。”   两人又聊了几句《仙笈界八卦报》的四期报道文章,菜终于上来了,邱雁君暗自松口气,改谈食物,顺着食物再谈到家乡,问唐晋家在中州哪座城中。   “就在中州城西南子城。”   中州城经过数千年经营,自与一般城池不同,不止在原地扩张数倍,还又于中州城四角外建了四座子城,现在子城的规模已经能比得上别处中下等城池了。   邱雁君听了大为惊讶:“那你是正宗的中州城人士啊!”   唐晋当时只平静一笑,似乎这很寻常,邱雁君也就当他只是恰好姓唐而已,没想到他们刚到下一站春城,就有属下和僮仆等在那里迎接这位唐公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先这样更,我试试存存稿,下月每天多更一点然后有关防盗,大家觉着是用晋江的自动防盗方便,还是我先发防盗章,每天定时替换?   我是觉得自动防盗不影响全订读者的阅读体验,但这样的话,跳章订阅的就不能第一时间看更新了   ☆、31、一人一鸟吵架      “也就是说, 你其实是唐氏族人!中州之主的血亲!”   春城内一所不大不小的宅院里,邱雁君与唐晋对坐厅中,面带惊异问道。   唐晋点头:“是, 论起来, 我应该称呼主君为伯父, 但是高低有别,我已经有差不多两百年没见过主君了。先前在船上,燕兄弟问我主君会把位子传给谁, 我也确实不知道。那四位公子,我只见过几次四公子,其他都是远远看过一眼,并无交集。”   这也能理解,好比古代皇帝,一家子宗室多了去了,皇帝和皇子也只见过血缘近、得皇帝宠信的亲戚,其他的还不都是等闲难得一见。邱雁君表示了理解,但还是说受宠若惊,没想到能跟这样的名门公子结交上。   这时陪在一旁的唐晋的属下路之棋忽然说道:“燕公子也太过自谦了,以小人看,公子风度谈吐都不同凡俗,想必也出身世家,或曾得名家指点吧?”   “我么?”邱雁君笑着摆手,“没有没有,小门小户出身, 出来勉强不贻笑大方罢了。”   另一个属下邵安看到她戴着手套的手,插嘴问:“燕公子的手……是受伤了吗?”   邱雁君早有说辞:“啊,我这双手有个毛病,见光多了容易皲裂脱皮,然后就红肿瘙痒,虽然涂了药膏会好,但还是难受得紧,所以我一般尽量藏在袖中,或是干脆戴上手套。”   邵安道:“原来如此。等回了子城家中,不如请谢大夫看一看,我们公子就一直请谢大夫来看……”   “好了,你们哪来那些啰嗦?”唐晋打断了邵安,“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来打扰我们。”   两人都老老实实起身应是,齐齐退了出去,只留两个僮仆在厅门外听差。   唐晋有点歉意的对邱雁君说:“他们都是帮我打理家产的,喜欢瞎操心,看我忽然起意结交朋友,好奇了些,燕兄弟别在意。”   邱雁君心说不单他们好奇,我心里现在也开始嘀咕,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了。但这话当然不能说,便只笑道:“看来唐兄平日目无下尘,倒是我的荣幸了。”   “燕兄弟这样说,我就无地自容了。”唐晋苦笑一声,“我只是懒罢了。”   正说到这里,自己出去溜的青龙飞了回来,直接落到了两人之间的方几上,感叹道:“好大一座城。”   唐晋就看着它继续说道:“说起来我那日之所以会跟燕兄弟搭话,也是因为青龙,这么机灵神气的鹦鹉,我还是第一次见。”   青龙立刻骄傲的说:“那当然,我可……”   邱雁君又一把按住了它,气道:“你得了,少吹几句牛行不行?人家唐兄就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   青龙很不乐意的挣扎出去,它之前跟邱雁君同行两个月,在外人面前应该怎样的规矩是说了无数次的,也明白邱雁君的意思是不许它多嘴,但它身为一只说话很溜的鹦鹉,不让它说话,这简直太不人道、不、太不鸟道……了好吗?!   “谁吹牛了?”绿鹦鹉炸毛了,“我还没说话呢!你总不让我说话总不让说话,干嘛不干脆毒哑了我?你这样还带着我干嘛?你干脆去买一只不会叫的鸟好了!”   一人一鸟吵架的奇景吸引了门外的僮仆,也逗笑了沉稳淡定的唐晋,他简直有点乐不可支的意思,手扶着膝盖笑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何走这么远的路,还要带着青龙了,一点都不寂寞。”   邱雁君很囧,青龙却仿佛得到了支持,振振有词的说:“就是啊!一个人赶路的时候,为了不寂寞就跟我聊天,有了伴就不许我说话,兔死狗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过桥抽板……”   “又来了……”邱雁君无语的把头倒在方几边缘,“你怎么不说鸟尽弓藏啊?”   青龙更怒了:“你还想鸟尽?你刻薄寡恩、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丧尽天良、衣冠禽兽……”   “你够了……你自己就是禽类你知道吗?你这是在贬低你自己啊……”邱雁君弱弱的纠正。   “那还不是你们人类造的词!”鹦鹉愤怒的绕着邱雁君飞,“愚蠢无知、自私自利的人类!”   唐晋一开始还能克制的笑,等听到邱雁君纠正“衣冠禽兽”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的哈哈大笑声一传出去,外面两个僮仆也不忍着了,跟着一起嘻嘻哈哈的笑。   邱雁君觉得丢脸极了,但并不生气,干脆站起身来对着青龙作揖道歉:“好好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青龙大人,请你原谅我的自私自利。”   唐晋也忍着笑求情:“其实是我不好,要是我没有非拉着燕兄弟一起同行,你们也就不会吵架了,这样吧,青龙,你不是喜欢吃无花果和瓜子吗?我叫人去给你准备。獾奴!”   外面僮仆答应一声:“是,小的这就去给青龙大人买!”   连他也叫起“青龙大人”来了!这还不把这鸟儿惯坏了?!邱雁君分外无奈。   青龙那臭鸟倒是恬不知耻,还要求:“我还喜欢吃瓜!要甜瓜啊!”   獾奴遥遥应了一声,人影已经跑没了。   唐晋请邱雁君重新落座,青龙大人也重新回到方几上,心满意足的梳理羽毛。这么一打岔,大家早都忘了前面的话题,唐晋干脆给邱雁君介绍起春城来。   “春城建城大约有两千多年了,世代修炼仙剑之术,现任城主叫汪圻,跟中州城大公子是表兄弟。”   这事儿邱雁君知道,唐古华娶了三任妻子——活得长嘛——第一任妻子就是春城城主府的大小姐,这位汪小姐生产之后,身体受了损伤,寿命不长,似乎没活到五百岁就死了。第二任妻子呢,跟邱雁君自己有点关系,正是雨城城主府的千金,算起来应该是她生母尹千柳的姑姑,唐家二三两位公子就是尹小姐生的。   “不过大公子天资有限,在十二大门派的掌权人里算是尽人皆知,所以春城没有站队,一直表示只听从主君的命令。主君对汪圻也很器重,每隔几年就要召他去望仙台说话,二公子一直想跟汪圻结交,但似乎没有什么成效。”   “那雨城呢?”雨城排名第二,也是举足轻重的一支势力,“他们应该支持自己家的……是外甥还是侄子?”   唐晋摇头:“雨城城主尹既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二公子和三公子自然是更亲近,但也仅此而已了。而且我还听说……”他说到这儿特意强调了一下,“只是道听途说,似乎尹家有一位小姐跟四公子关系匪浅。”   邱雁君脑子里的弦顿时响了一声,她尽量压抑自己的兴奋,态度正常的问:“那尹府一共有几位千金?”   “尹城主应是有两个女儿,大小姐尹千竹本来嫁的汪家公子,汪公子几十年前走火入魔死了,这位就回了尹家。二小姐不常在人前露面,当初好像也订过亲,未婚夫不出那几家名门,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了。”   尹千竹,尹千柳,明显是姐妹俩。邱雁君在往镜河走的时候,沿途也有意无意的打听过尹家的事情,但外面的说法还不如唐晋了解的多,更没人谈论尹千柳这个人,邱雁君曾经猜测她是为了躲邱至澜和自己这个拖油瓶,悄么声的过自己的日子,但现在……也许她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再小一辈的,似乎只有少城主的女儿,年纪尚小。哦,对,尹城主还有几个侄女倒是常出来露面,但我都没见过,也不好凭空揣测。”   尹家的事到此为止,又谈了一会儿中州治下其他名门,獾奴就给青龙大人买回了零食,还服务周到的把甜瓜切成小块,顺便给两个人也各上了一份。   吃过瓜谈过八卦,在春城里游览了两日,邱雁君没找到机会单独行动,也就没能提前散些空白“报纸”出去,就出发去中州城了。   中州城城墙极高,占地更广,巍峨矗立在中原之地,四方子城各占一角,将中州城拱卫其中,遥遥望去,真是好一座威扬煊赫城池!   唐晋远远指点:“看到城中露出的那片红瓦了吗?那就是主君所居的震生殿,在震生殿之后有座高台,就是望仙台。”   看来唐古华很想渡劫成仙呐,“那么唐主君每次突破渡天劫都是在望仙台吗?”她问。   “大约是吧。”唐晋答完,一指前方,“咱们直接去西南子城吧,我家中还有空院子,燕兄弟若是不嫌弃,就到我家来住吧!”   邱雁君很纠结!住别人家里当然很不方便,尤其是她这种身上有秘密的人!但是唐晋却是唐氏族人,常跟他在一起,可以获知更多有关中州之主的八卦!怎么办?怎么选?   “怎么会嫌弃呢……”   在她纠结之中,青龙先开口了,邱雁君顿时一个激灵,心说我可不是嫌弃,就是担心你这话多的鸟泄密啊!赶紧微笑着接话:“是啊是啊!怎么会嫌弃,多亏有唐兄在,从春城过来这一路才有法器可乘,免了这两条腿奔波。不过,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唐兄了,住到家里,也难免打扰家人……”   唐晋笑道:“燕兄弟大可不必有此担心,我一向独居,家中除了他们提到的谢大夫,就只有另两个属下,还不常回来。我更不爱呼奴使婢,正要跟燕兄弟说,如果住到我家,可没有婢女服侍,除了饮食,其余都要自己动手。”   这还怎么推辞?!邱雁君呵呵笑着,有点尴尬:“我一个粗人,哪里在乎这些……”   唐晋身后的路之棋没忍住,扑哧一笑:“对不住,公子恕罪,我实在没忍住。燕公子啊,你这样斯文的人都算粗人,那我们算什么?”   唐晋头也不回,冷淡的说:“糙人。”   “噗……”这次邱雁君也忍不住笑了。   唐晋见她笑,也跟着一笑:“走吧,不必客气,难得我们如此投缘,说来不怕你笑,我这还是第一次邀请朋友去家里住。”   盛情难却,邱雁君只得跟着他们进城,去了子城东北角的唐家。唐晋这个宅子看起来普普通通,进去以后果然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管家出来相迎,看起来应是阳寿所剩无多了,所以显得老迈。看见有客人来,老管家竟有几分惊喜,赶着把东边一处空院安排给了邱雁君住。   至于唐晋说的那两个属下,则还没有回来,据管家说已经收到信了,大概三五日内会到。   邱雁君带着青龙先进了院子休息,这小院有两进,前面三间厅堂,后面三间卧房,厅前栽树厅后种花,院子虽然不大,却挺雅致的,外面还挂了块匾,题曰“闲居”。老管家派了个少年僮仆给邱雁君应门,果然就没有其他下人了。   “你一开始为什么不答应过来住?”进了卧房,青龙落到邱雁君肩膀上,冲着她耳朵小声问。   邱雁君直接传音:“怕不方便呗。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总觉得唐晋过于热情了些。你看他家里这样冷清,显然他说的从不招待朋友来家里住是真的,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对萍水相逢的我格外热情?”   “不是因为我吗?”青龙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脯。   邱雁君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信啊!为了你,搭上我一个活人,值得吗?还不如买了你呢!”她没有敷衍青龙,唐晋看起来就是个很有领地意识、喜欢独来独往的人,这样的人基本不会主动与人搭讪,就算搭讪了,也不该主动提出同行,更绝不会把人邀请到家里来住。   “那要不,我偷偷飞出去探听探听?”   “算了,不要打草惊蛇,先看看他到底什么目的。我就是提醒你一句,言多必失,不要轻信他们,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这边人鸟密谈,另一边宅子正厅里唐晋也正跟属下们说话,路之棋甚至提出了跟青龙一样的建议:“要不要叫人凑近一点探听探听?”   “不必。”唐晋同样拒绝了这个建议,“耐心一点,真相会自己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要说:  噗,你们脑洞真大,唐三,哈哈哈,唐晋不是的-----------------------   注①:我们现在常用的成语都有其来历,且多跟历史有关,比如这一章里提到的“衣冠禽兽”,据说跟明朝官员的服色有关,文官绣禽类,武官绣兽类,原本也不是骂人的词。还有第一章的“断袖之癖”,众所周知是来源于汉哀帝与董贤的故事。   特意说一下这点,是想强调虽然词儿用了,但本文的仙笈界跟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关联2333   ☆、32、红了红了   在主客各怀心思之中, 他们平静的度过了来到子城的第一夜。   第二日一早, 唐晋主动邀请邱雁君,要为她做向导,一起去中州城逛逛, 邱雁君自是欣然从命。   “我问过了,十二名门之主已经齐聚中州城, 这几日外来的修士都不许进主城,不过我有令牌,可以自由出入。一会儿城门官盘问的时候, 你不用理会。”唐晋嘱咐道。   邱雁君点头答应,与唐晋并肩走过吊桥,到了主城城门处,那里果然有许多城门官在盘问进城之人的姓名籍贯等信息。轮到唐晋时, 他交出一面巴掌大小的令牌,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但城门官看到之后立刻神色恭敬了许多,只多问了一句邱雁君肩上的鹦鹉,听唐晋说是朋友的灵宠后, 城门官也就无话放行了。   不让外人进,之前进城的修士却也并没有赶出去, 因此城中依旧人潮涌动, 邱雁君随着唐晋走入人流之中, 才问他那令牌有什么玄机, 是不是唐家人专用。   “类似吧, 主君给族人发了特制的令牌,上面记有姓名谱系,一看即知。”   也就是说唐家族人在中州城还是有别人没有的特权的,邱雁君想多问几句,但看唐晋的意思,已经不想多谈了,也就识趣的换了话题,请唐晋讲解中州城各处景致。   这座城市果然极大,各处建筑房屋轩昂气派,道路也很宽阔,很有一国首都的气势。就是交通靠走的话,稍微累了点,筑基期修士邱雁君如是说。   “燕兄弟缺不缺什么东西?这条街是卖各类日常用品的。”唐晋发现邱雁君脚步慢了,还以为她想进去一条横街逛逛,遂问道。   东西她其实不缺什么,但她真的想歇一会儿,就指了一家卖汤食的小店说:“倒没什么要买的,不过我看那家卖的圆子好像挺好吃。”   唐晋看了一眼小店,又看一眼邱雁君,失笑道:“你这样子,闭关的时候可怎么熬?”   他这一路已经见识了邱雁君的嘴馋,所以邱雁君也没什么装的必要,就厚着脸皮说:“生熬呗。唉,所以能不闭关,我就不闭。”嗯,是根本不闭关。   唐晋虽然笑话了她一句,还是带着她进了那家小店,给她要了一碗汤圆,自己却什么都没点,还问青龙要不要什么吃的。   邱雁君直接从自己鱼袋里抓了一把瓜子,说:“我早给它备着呢。”   唐晋看着一人一鸟各吃各的,其乐融融,忍不住说:“说句实话,我就是年少的时候,都没有燕兄弟你这样好的食欲,筑基以后,更是吃不吃都无所谓,从不觉得食物有何诱惑。”   “那很好啊,少了一样心魔。”邱雁君笑眯眯的说。   “不过我现在看着你吃的这么香甜,倒有点想吃了。”唐晋说着,转头叫店家也给他煮一碗汤圆。   邱雁君笑道:“这可不好,罪过罪过。不过我至今看不出唐兄年纪修为,不知这样会不会耽搁唐兄修炼。”   唐晋道:“我已结婴,这一生修为也就止步于此了,修不修炼已无所谓。倒不如快活一日是一日。”   以仙笈界的平均水准来说,结婴的年纪大约在两百岁到五百岁之间,再算算自己的年纪,邱雁君不由拱手道:“失敬失敬,我该叫声前辈的!”   “什么前辈不前辈,你我投缘,还是兄弟相称最好,不如我以后叫你‘十一’,你就叫我‘晋哥’吧?”   邱雁君嘴里正含着一粒汤圆,听了这话险些没噎进去!昨天刚分析过这货应该是个领地意识很强、很注意与人保持距离的人,为什么今天就要把称呼改的这么亲热了?!   她艰难的把汤圆咽下去,刚要说什么,却发现唐晋目光忽然极锐利的射向外面,她跟着转头看去,却只见到行人熙攘,没看出什么特别。   “怎么?”她低声问,“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唐晋缓缓摇头,收回目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许是我看错了,不可能的。”   邱雁君没有追问,并庆幸称呼这个话题揭了过去,跟唐晋一起吃完汤圆,又继续往前溜达了一段,逛吃逛吃的,顺便听了一耳朵街谈巷议——都是八卦报相关。   邱雁君真没想到自己这么红,尤其第一期八卦只在归雁城两间酒楼的酒旗上登载了,这两面酒旗后续还都被范家收了没有外流,唔,倒是她画的bl漫有几十张,但应该也被范家收了不少吧?居然还能跨越大陆,流传到中州来,真是意外。   “怎么?你没听过范家的事?”唐晋看她听旁边人说话听的入神,就开口问。   邱雁君道:“恍惚听说范家三公子断袖,倒是没听说还有图画流传。听他们说的这意思,这个范府管家应该容貌出色啊,怎么没上过美人、不对、美男子榜?”   八卦新闻、市井闲言,流传着流传着,就会衍生出无数方向,比如现在这间酒肆里的八卦方向,就变成了柳二管家到底有多妖娆多骚气,才会让范三公子断袖到女子都不喜欢了。这一点邱雁君事先是真没想到,性取向这回事,是每个人的自由,只要不妨害别人,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当然,作为权益被损害的一方,就算她当初预料到会有这么个后果,也不可能收手不干,毕竟身为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她没有别的路好走。   “画只在归雁城里乱发的,事发后就被收了七七八八,所以真正看过的人不多。”唐晋解释,“那位管家事后再没露面过,据说被范末语藏起来了,范末语在结丹大典后也离开了归雁城,听说范家的人都找不到他。范城主气得要命,发了悬赏,要捉肖彤呢。”   “是吗?悬赏多少?”邱雁君还真没听过这事,当即眼睛发亮的问。   唐晋失笑:“你别打这个主意了,这人行踪成谜,不好找的。悬赏也不过是十颗益神丹,不值当。”   邱雁君对赏格有点失望,十颗益神丹还不如紫浮宗补偿给那些修士的固元丹一颗值钱,但唐晋话里的意思更让她在意,“听唐兄这意思,你找过肖彤?”   唐晋坦然承认:“是啊,很好奇。但我打发人沿着四期八卦报突然出现的地点仔细查过,却没查到什么线索。那些绢帕原本都是素帕,卖出的铺子说不清是什么时候采买的这批素帕,又因为绢帕原本不显眼,很多买到的人更是没法说清字迹到底是什么时候显现出来的。”   “那唐兄就放弃了?我看你不像这样的人。”邱雁君试探着说。   唐晋笑问:“十一觉得我是怎样的人?”虽然邱雁君没有接受关于称呼的建议,他还是自己改了称呼。   邱雁君不在意他怎么称呼自己,就当做没发现,直接答道:“我看唐兄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如果真的好奇派人查了,一定会查出个结果的。”   “那依你看,这事要怎么继续往下查呢?”唐晋没有否认,反而问起邱雁君来。   邱雁君作势想了想,答道:“听起来,似乎关键就在素帕上。”这一点是个人都能想到,她也没必要心虚的不说,反正这是她独门技术,仙笈界应该没人破解得了。   唐晋赞同:“没错,我们想办法将能拿到的显了字的素帕收了一些,正在想办法钻研其中奥秘。”   邱雁君不确定他是真的没查出什么来,还是不肯告诉自己,就笑道:“唐兄要是查出什么,可要第一个告诉我,我也好奇极了。”   “好啊。”唐晋爽快答应。   邱雁君却更加怀疑起他的身份来,如果只是好奇,需要花费那么大精力去查吗?利益相关方,比如范家、邱家、昙星宗花大力气去查,都很正常,一个与这些相关方都无关的人……难道他跟哪一方有什么密切关系?   心里怀着这样的疑问,邱雁君更加用心观察唐晋,唐晋却一副心内无私的模样,转头告诉了她另一个消息:“据说被紫浮宗开除山门的文子通,投了邪修。”   “唐兄的消息真是灵通。”邱雁君感叹完就倒打一耙,“不会你就是肖彤吧?”   唐晋一笑:“我一向不说假话,并不是我。不过我倒是挺欣赏这个肖彤的,很想跟他结交一番。”   “为什么?”   “因为他毫无顾忌的撕下了那些世家名门披着的光鲜亮丽的皮,让人看到内里的腐朽肮脏。在这个几乎人人只顾自己的世界,还有人肯仗义执言,不觉得很难得吗?”   咳咳,也没有……那么高尚啦,这真是,夸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酒肆又坐了一会儿,他们就回了子城唐家,邱雁君到这时才忽然发现城中各处对中州之主继承人的避而不谈,便问唐晋是怎么回事。   “不管哪位公子坐上去,于你我这等人其实都无所谓,那又何必多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呢?毕竟公子们就算上不了位,整治中州城内个把说闲话的人,还是不难的。”   啧啧,邱雁君撇撇嘴,原来进了中州城,反而不能随便说话了呀!   ☆、33、熟人   没了中州之主的八卦可以听, 之后两天她就只能继续和唐晋逛吃逛吃, 走遍中州城的每一处街市。这天唐晋忽然起意,说要带邱雁君和青龙去中州城东北方向一家海鲜馆子吃东西,邱雁君想了想那距离, 终于忍不住问唐晋,可不可以像路人那样雇个车马代步。   “我还以为十一你更愿意自己走走呢!”唐晋失笑, 赶紧叫管家准备了一架羊车,和她一起坐车进城。   这种拉车的羊都长得比较壮,个头也比较大, 四羊并驾跑的又轻又快,车中空间也很宽敞,邱雁君和唐晋对面而坐,中间还能放下一个茶几。青龙不喜欢困在车里, 自己飞到羊前头,叽哩哇啦的和羊说话, 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复。   “有青龙在,真是不担心寂寞。”唐晋笑道。   “唐兄也会觉得寂寞吗?我还以为唐兄会是那种享受孤独的人。”   唐晋怔了一下,重复道:“享受孤独?”然后缓缓笑了, “都有吧。有享受和自得其乐,也难免有寂寞之感。”   他说这话时, 看起来蛮真诚的, 邱雁君就也认真了一点:“是啊, 既然是人, 也许就都是这样吧。”   “那你呢?你是怕寂寞, 还是会享受孤独?”唐晋反问。   “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体会过寂寞的感觉。”这是邱雁君这一辈子的真实写照,身边时时刻刻有人看着她,还有个同样表里不一的时季鸿陪着,绝对寂寞不了,“所以挺喜欢偶尔的孤独感的,自由自在。”   唐晋却理解错了,他看一眼外面还在叽叽喳喳的青龙,笑道:“是啊,你怎么会寂寞?不过我同意你后面一句,孤独和自由,往往是相伴相生,我也喜欢,但能结交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更好,比如你我。”   这哥们表白的频率会不会高了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邱雁君心里嘀咕。   “我记得在船上初见时,十一说想来中州找个出路,我一直也没机会问,你是想找个名门投靠,好进阶突破早日结丹结婴,还是仅只想找个立身之所?”   来了!这才是正戏!邱雁君心里擂响战鼓,休息许久的表演之神重新附体!   “唉!不怕唐兄笑话,我就是因为资质平庸,结丹遥遥无期,这才出门来找个出路的。要说进阶突破,说不想,那一定是骗人的,不能结丹,便只有两百年寿命,谁人甘心?但我这资质,只怕也没有名门肯要。”说着话,她平日的灵动活泼都消失不见,只余一片颓丧,连肩膀都微微垮了下来。   唐晋却并没有动作,只问:“那你家里?”   “我父母已经不在了,原本托庇于伯父,伯父看我资质有限,就……”邱雁君说着话,脸上更见窘迫之意,“唐兄,我实在是羞愧,其实我不是自己想出门来的。”   唐晋露出恍然之色,立刻说道:“对不住,十一,我不是有意使你难堪,这等尴尬情形,我也有过经历,其实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不但资质平平,身体还不太好,也难见容于宗族。”   邱雁君惊讶:“那你……”   “我那时年少气盛,干脆自己离开家,游历四方,想着最差也不过是死在外面,倒更干净。也是我运气还不错,在外游历时有些奇遇,慢慢建立了一份自己的产业,又因缘际会结识了之棋、邵安他们几个,他们各展其长,帮我把产业越做越大,我也慢慢进阶,终于结婴。你年纪还小,一时之耻不算什么,我今日问你,其实就是想说,若你没有别的去处,尽可留下,我总有事情给你做,至于修炼进阶,只要你不心急,我们徐徐图之,也大有可为之处。”   闹了半天他是想招揽她!可是她除了能吃也没表现出什么才华呀!邱雁君就惴惴不安的说:“可我一没见过世面,二不懂经商务农,我怕帮不上唐兄。”   “不懂可以学,没什么难的。”唐晋一脸温和亲切,“这事你可以慢慢想,决定了再告诉我,要是有什么疑虑,也尽可以说出来。”   话音刚落,前面驾车的獾奴出声禀道:“公子,到了。”   唐晋就笑着跟邱雁君说:“走吧,先去尝尝这家的海鲜。”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邱雁君召回青龙,跟着唐晋进了这馆子的大门,正好迎面有人从海鲜馆子的门厅里出来,她觉得那人眼熟,定睛看时,竟是跟自己徒弟滚床单还想骗她嫁过去好打听十二玉简的昙星宗宗主陆致领!   等等,他现在好像不是宗主了,前段时间貌似有流言说,陆致领被昙星宗弹劾下台了,那他跑这儿来干什么?   邱雁君盯了一眼确定是他后,快速收回目光,心里嘀咕的同时,发现唐晋也慢下了脚步,目光若有似无的在陆致领身上打了个转。   陆致领并没察觉,也没留意他们两人一鸟,他正跟身边一起出来的人说话:“我在东大陆都很少吃到这么新鲜的海鲜,林兄真是有本事,能在中州城开这样一间店。”   姓林那人自谦两句,听话音,正是这间店的主人。他说着话看到进来的客人,赶忙对陆致领说一句“失陪,恕不远送”,然后迎上来跟唐晋打招呼:“晋公子真是稀客!几时回的中州城,小人都不知道,快请进。”   唐晋随便回了两句,等进到里面单间雅室,才问:“老林,刚刚那人是?”   “那位啊,晋公子看过《仙笈界八卦报》吧?那位就是第二期里提到的昙星宗前宗主陆致领,听说是被赶下了宗主的位子逐出门来,也不知怎么傍上尹家那位大小姐了……”   邱雁君听的心里一跳,陆致领傍上了尹千竹?这是什么搭配?!   “……如今在尹大小姐面前很有几分体面,这次也跟着来了中州,他喜欢东大陆风味,就常来小人这里吃海鲜。”   唐晋显然也对这个发展很意外:“那么,他刚刚是自己来的?尹大小姐也在城中?”   “尹城主是带着少城主和两位千金来的,如今都住在城主府里。这位虽说有点体面,到底不够格,只能住到客栈里去,听说尹大小姐身边的人也多不喜和他来往,他每次来小店都是一个人。”   邱雁君心跳的更厉害了,尹千柳也在!等等,陆致领,尹千柳,紫浮宗那个会看相的哥们曾经说过他认识一位前辈跟自己长得很像!万一是尹千柳……,陆致领该不会已经见过尹千柳了吧?尹千柳生下她的事情,是尹家都知道,还是只有尹千柳和邱至澜两人知道的秘密?   尹城主只带了两个女儿来,唐晋说尹家有个小姐貌似与四公子关系匪浅,不会就是尹千柳吧?!麻蛋,万一唐四公子唐辰天真的就是尹千柳那位真爱,那可就……太可怕了!邱雁君只想了个开头,已经如堕深渊,彷佛窥见了最可怕的景象,当即命令自己打住,把思绪抽回来,继续听唐晋和那姓林的说话。   “原来如此,这位陆真人还真有几分本事。”唐晋向那店主道了谢,请店主自去忙,才转头问邱雁君,“十一?你怎么了?”   “啊?”邱雁君装傻。   “你刚刚似乎忽然呼吸急促了些。”唐晋直接说道。   “哦!”在这货面前不好弄鬼,连呼吸频率都注意到了,邱雁君只得正面回答,“我听说尹城主只带了两位千金来,想起唐兄早前说的话,忽然有点激动,猜测这两位哪一位是跟四公子好的那位。”   唐晋点点头:“你念头转的很快,其实我刚刚也在想这事,不过尹大小姐把入幕之宾这么堂而皇之的带到中州城来,我想不会是她了。”   邱雁君下巴差点惊掉了:“你……你是说……陆陆陆和……和……”   唐晋被她逗笑了:“有这么惊讶吗?尹大小姐性/情/风/流,迷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也多,她又独身,原没什么稀奇的。”   “可……可是……”邱雁君竭力控制自己的结巴,“为什么是陆致领啊?他长得那么一般,还……还跟自己的弟子……”   “也许哪一点投了尹大小姐的喜欢了吧?”唐晋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说完这句,就叫小伙计进来点了菜。   小伙计重复报了一遍菜名退出去,邱雁君刚要再跟唐晋问一下有关尹千竹的八卦,门外獾奴就出声回禀,说是白总管和金总管求见。   之前邱雁君听獾奴称呼路之棋和邵安也都是叫总管,就猜到是唐晋另两位属下回来了,奇的是,这两位回就回了,有什么急事还要追到饭馆里来?   唐晋并没有意外之色,叫了进,接着门打开,一男一女并肩进来给唐晋行礼。唐晋等他们行完礼,先给邱雁君介绍:“这是白妍、金楠,我之前与你提过的,也是我的属下。”   白妍是个美貌女子,一身白裙仙气飘飘,金楠个子很高,看起来得有一米九。邱雁君跟他们见了礼,白妍就转向唐晋说:“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在这里,这会儿应该已经得知您也来了的消息了。”   邱雁君正寻思该不会是城主府那两位公子吧,外面就传来喧哗声,唐晋也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接着獾奴在门外回报:“公子,滔公子求见。”   唐晋立刻抢上几步,亲手打开门,愣在一边儿的邱雁君见到这副架势,终于肯定来人就是唐三公子唐辰滔了。   ☆、34、不甘   陆致领离开海鲜饭馆, 一直走到要转弯时, 才回过头来,眯着眼看了看那间门面不起眼、里面的客人却都来头很大的饭馆,心里那股郁气消不下去, 也无处发泄,只能提醒自己记着。   无论是眼中轻蔑之意明显、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的饭馆主人, 还是城主府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僮仆,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叫这些人匍匐在脚下求饶!   面色阴沉的回过头, 陆致领转到另一条街上,提气飞掠,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客栈。推开房门进去时,一股幽香若有似无的袭来, 他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笑容,反手关上门, 绕过屏风进去,笑问道:“大小姐怎么这么有空?”   里间榻上,一个丰腴美人姿态慵懒的侧卧着。她长发披散, 身上大红罗衫也穿得很敷衍,半边圆润白皙的肩膀都露了出来, 却浑不在意, 还向着进来的男子勾了勾手指, 模样美艳而妖娆, 正是雨城城主尹既明的长女尹千竹。   陆致领笑着走过去, 轻轻扶起尹千竹的肩膀来,自己坐下,把人放到膝头枕着,顺便在尹千竹肩膀上摸了一把后,不知从哪摸出把玉梳来,耐心细致的给尹大小姐梳起了头发。   “见到二公子了吗?”尹千竹被伺候的舒服了,终于懒懒开口问道。   “有大小姐引荐,见自然是见到了的。”陆致领说话声音很轻,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就是进去的时候,闲杂人等太多,我也只说了一句‘二公子想找人,我有点办法’。”   尹千竹笑了笑:“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退了。二公子身边的小童儿追出来一个,我看那孩子不够稳重,没把实话说给他听,只叫他回去回报二公子,说我有办法找到肖彤。”   “肖彤?那个写什么八卦的?你不是说要帮二公子找导善吗?又扯这个干嘛?不如一进去就说你是从昙星宗出来的,导善和陈梦歌那点儿事你一清二楚,没准二公子倒肯听你说几句。”尹千竹前面懒懒的,这会儿听完陆致领的话,语气却又忽然急促认真起来,还干脆推开陆致领的手,自己坐起了身。   陆致领陪笑道:“大小姐别急。导善和昙星宗祖师那点事儿都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了,就算说出来,于找人上也没什么帮助。陈梦歌阳寿将尽,想尽办法忍死偷生十几年,也没能等来导善——她都不知道导善去了哪里,我说出这些来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剑走偏锋,这个肖彤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出这些隐秘,可见是个精通鬼蜮伎俩的人,若能把他捉到,没准他能想出办法找到导善。”   尹千竹冷着脸听完,哼了一声:“是吗?不是你想借着二公子的手报私仇?”   “我哪有那个胆子!”陆致领挂上自嘲的笑,“而且我那点儿事又算得什么?能为二公子效力,得到二公子信重,不比那些前尘旧事要紧?”   尹千竹这才笑了笑,说:“算你机灵。”却又伸出一根白润玉指点了点陆致领的额头,“不过,你当真不想你那个嫩生生的小徒弟了?”   比起至少三百岁、十分难伺候的雨城大小姐尹千竹,自然是他自己养大的年方二十五、又好哄骗的何沁瑶更合陆致领心意了。但他如今根基全毁,众叛亲离,早没那些个风月之心,当下回道:“既已反目成仇,还有什么可想的,我现在只想你。”   他说着伸手揽住尹千竹的腰,凑过去亲了两下,尹千竹嬉笑两声,也揽住陆致领的脖子,问:“你有什么办法找到那个肖彤?你知道他是谁?”   “嗯。”陆致领又一次眯起了眼睛,里面冷光一闪而逝,“我也是事后日思夜想才猜出来是谁的。”   “到底是谁呀?”   “是邱至澜的义子,时季鸿!”   尹千竹根本没听过时季鸿的名头,只问:“为何猜是他?”   “因为这个所谓的八卦报,算上中间有一期肖彤不认的,从头到尾都没脱离开绛云岛一行人过。你想想,第一期是归雁城,第二期昙星宗,第三期紫浮宗,第四期绛云岛与郦阁的仇怨,每一次都对应了绛云岛一行人的行踪。而此人能对诸多内情了然于心,显然是绛云岛核心人物,我一开始是猜邱至澜的,但他其实没有必要反悔跟归雁城的婚约,毕竟两家顺利联姻,对他来说,好处更大。”   尹千竹道:“而且后来这个八卦报就差指着鼻子骂邱至澜卖女求荣了。”   陆致领笑道:“大小姐所言极是。排除了他,他身边那些人,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时季鸿了!”他把时季鸿深得邱至澜信任、几乎胜过邱至澜第三子的事简略说了,“我一开始忽略了他,因为他就像个跟班一样始终跟在邱小姐身后,是邱至澜派出来的护卫保镖,所以我从没拿他当回事。”   “始终跟着邱小姐?”尹千竹品出了陆致领话中之意,笑道,“邱小姐号称天下第二美人,这个姓时的整天跟这位美人朝夕相处,暗自动心,倒也非常合理。”   陆致领点头:“正是。可以他的身份,邱至澜怕是不肯将这么个好女儿嫁给他,所以他就干脆一路破坏邱至澜的联姻计划,我猜测,等到了紫浮宗,邱至澜也应该回味过来或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就将时季鸿驱离了邱小姐身边,不然邱小姐不至于被郦阁那么个小丫头给害了。”   这一番推测,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毫无实据,尹千竹并不好糊弄,就说:“要是这样,那这个时季鸿恐怕已经不在世上了。”   邱至澜大小也是世家之主,怎么能容忍自己的义子有这等狼子野心?   “邱至澜就算想处置他,也不可能在紫浮宗动手,八成是想着回绛云岛再说。但时季鸿既然搞得出八卦报,当然也早有准备,他第四期里面特意提了一句,说绛云岛一行人离开紫浮宗时,时季鸿并不在其间、已‘无故失踪’,显然他早已经找机会跑了。”   “说来说去,全是你的猜测,万一是肖彤故意在八卦报上露出这些线索来,祸水东引呢?”   陆致领道:“事关我自己,我当然是切切实实查过的。昙星宗那次,绢帕来源是天机城的游商,而时季鸿恰恰在我们离开那日清早,单独陪着邱小姐去过天机城市集。”   “那要是这么说,邱小姐自己也有嫌疑了。”尹千竹说到这里,忽然笑起来,“她不想嫁范末语那个断袖,又恨你骗她,做出这些来不奇怪啊。”   陆致领摇头道:“大小姐没见过邱小姐,她是从小被邱至澜娇养起来的,在去归雁城之前,甚至从没有出过绛云岛,极其单纯可欺……”   尹千竹听到这儿,笑的更厉害了:“你们男人啊,总是把女人看的太蠢,尤其是美貌的女人。”   她这么说,陆致领也笑了:“并不是,比如大小姐这等巾帼英雄,就没人敢小觑。依我看,邱至澜是故意把女儿养成这样的,她就连到了归雁城,都没有出过城主府、到外面转一转,又怎么会亲眼目睹范末语和人幽会?邱至澜不知安排了多少人盯着她。”   “那又是为何?女儿光有美貌可不够,总得有心计,才能帮上忙不是?”   “但有心计,就意味着难以掌控。”同样作为野心勃勃的男人,陆致领很理解邱至澜,“况且邱小姐的性情,天生就比旁人天真……”   这话一说,尹千竹不爱听了,“闹了半天,让你念念不忘的不是小徒弟,是这第二美人啊!”   陆致领赶紧哄了大小姐几句,说些草包美人没什么可爱之处的话,两人调笑了一番,陆致领忽然望着尹千竹那双媚意十足的眸子说:“不知是不是美人都有相似之处,我说句话,大小姐别恼,你偶尔低头,和那邱雁君倒有三分相似。”   自负美貌的人听了这话,还真是没有不恼的,尹千竹立刻瞪起眼睛来要骂人,但话到嘴边,她心里却突地一动,改而问道:“你说的这个邱小姐,多大年纪?生母是谁?”   邱雁君还不知道陆致领那边儿仍在惦记她,她眼看着唐晋打开门,把中州城三公子唐辰滔迎了进来,就行了个礼,默默退到了一边,看这两个姓唐的说话。   唐晋还真没说谎,因为唐辰滔一进来就拉着他的手说,本是至亲,却一直无缘亲近,竟从来没有当面谈过,真是憾事。又说二公子那里也在等,请唐晋过去一见,唐晋不好推辞,跟着去了,临走叫白妍、金楠二人陪邱雁君吃饭。   金楠沉默寡言,也不吃什么东西,只自己拎着壶斟酒喝,白妍倒是礼貌周到的招呼邱雁君,直到她发现这位“公子”自己就吃的很香,又有鹦鹉活跃气氛,这才不再多话,只适时搭个话罢了。   等唐晋回来时,邱雁君已经吃了个半饱,青龙也早吃饱了,从窗户飞出去自己玩。她反客为主招呼唐晋:“去见大人物,肯定吃不下东西,唐兄快坐下,吃只虾,鲜甜鲜甜的。”   唐晋本来面色严肃,听了她的话,不由笑出来,从善如流的坐下吃了点海鲜,然后忽然放了个大雷:“看来主君已经打定主意要立四公子了。”   ☆、35、唐二唐三和唐晋   邱雁君惊讶:“何以见得?”   “若是二公子或三公子, 他们又何必纡尊降贵的来跟我说话?”唐晋自嘲, “三公子更有趣,私下跟我说,以后还要跟我多讨教, 学学怎么过闲云野鹤、潇洒自在的日子。”   噗!这位是认真的,还是嘲讽唐晋远离中州城权力中心?看过不少斗争戏的邱雁君真是很难不想歪呀。   “那他们这时候来跟唐兄结交, 是真的只是想亲近,还是有什么目的?”她又问。   “因我常在外面走,他们想跟我打听个人, 可惜我也不知道。”   邱雁君好奇极了,但唐晋没直接说打听谁,她意识到唐晋也许不想说出来,就只能压抑着自己不问, 提起壶来给唐晋斟酒。   唐晋早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好奇,但她竟忍住不问, 反倒把他逗笑了,问:“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想。不过唐兄也许不方便说。”她老实答道。   唐晋笑着看了白妍和金楠一眼,等这两人离席告退, 他这才说道:“是紫浮宗前掌门导善,就是传说中跟昙星宗祖师有私情的那一位。”   “导善?如果没有飞升, 这人应该也早就不在了吧?找他干什么?”邱雁君觉得奇怪, 紫浮宗在导善之后都又传了三位掌门了, 少说也是一千多年过去了, 这时候上哪找导善去?   唐晋道:“我也是这样说, 但二公子似乎认为导善没有死,他也没说为什么找他,我只能建议他去紫浮宗问问,或是找那个肖彤打听一下。”   邱雁君差点没呛着:“找肖彤?她会知道吗?”   “说不定,八卦报第三期不是提到,被紫浮宗逐出山门那个弟子就是导善一系的吗?肖彤也许对这一系有些我们想不到的了解,从他那里能得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这个祸水东引的狡诈鬼!正牌肖彤自问虽然对导善一系有些了解,但都跟导善本人没啥关系啊!都是他那群不成器的徒子徒孙的破事,有什么好说的,哎,等等,“那还不如直接去捉文子通,你不是说他投了邪修?捉他还出师有名。”   唐晋立刻赞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这正是你的长处,思虑周全又有急智,同一件事,别人才想到一二,你已经到了三四了。”   邱雁君脸皮很厚,听了这话心里受用,面上却谦虚的说:“唐兄这是又笑话我了,我这还不是受你启发?”   两人互相捧了几句,又喝了杯酒,外面白妍敲门求见,唐晋叫进来,白妍就低声禀道:“二公子、三公子出去后,没有回城主府,而是往西去了三公子的一处别院。”   “我知道了。”唐晋又问邱雁君吃饱了没有,青龙去了哪里。   邱雁君看他是准备走,就拿出一枚竹哨吹了吹,过了片刻,绿鹦鹉扇着翅膀飞回来落在她肩上,他们一行人就出了馆子,又去附近的集市闲逛。   半个时辰之后,城西一处草木扶疏、有山有水的别院里,唐二公子唐辰泽听了亲信的回报,挥手叫人退下,问一旁坐着的三弟:“听这行事作风,不该是他啊。”   唐辰滔道:“可我们把旁人都查遍了,只有唐晋的底细查不清楚,不是他,还会是谁?”   “但他回来好几天了,什么事也没做过,连府里都没去一次,整天就带着个毛头小子到处乱转,一件正事没有,我怎么看都不像。”   唐辰泽头戴白玉冠,身穿玄色长袍,袍子上用金银线绣了神兽图,论外貌是极出众的,只是此时毫无平日气定神闲态度的在厅中走来走去绕圈子,只从步伐中都能听出心浮气躁来。   旁边唐辰滔则淡定得多,他容貌不及唐辰泽俊美,更偏向硬朗,脸型也稍显方正,让人打眼一看,就觉得这是个方方正正守规矩的人。   “如果连他都不是,那就只能是外姓人了,主君会信任外姓人吗?”唐辰滔反问。   唐辰泽一下子定住脚步:“那主君为何迟迟不召见他?”   “如果要等这个,恐怕就得等到大事已定了。”唐辰滔抬头看着他的同胞兄长,“二哥,不管是不是唐晋,他今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不单是他,十二城主掌门也是一样,所有人都在看主君眼色,主君选了谁,就是谁。”   唐辰泽满脸愤恨不平之色:“可凭什么是他?”   唐辰滔张嘴刚要说话,耳朵忽地一动,侧头向后窗看了一眼,手指轻弹,只听“啾”地一声,一只灰扑扑的小鸟应声落地,掉在芭蕉丛里一动不动,僵直着死了。   “我劝了二哥无数次了,”唐辰滔看着那死去的鸟儿开口说话,“主君虽然退位,但只要他还在,人人认的就都还是主君,跟主君坐不坐这个位子无干,所以,就算有人暂时坐上那个位子,也不算什么,只要我们做好主君安排的事,找到该找的人,主君自然会奖赏我们。”   唐辰泽转身往椅子上一坐,气呼呼的说:“你说得容易,咱们找那导善也找了十几年了,何曾有什么线索?”   “我倒觉得唐晋的建议不错,紫浮宗和肖彤,都可以试试。”   “主君早都说了不许惊动紫浮宗!”唐辰泽很不耐烦,“再说那肖彤到底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归雁城、绛云岛、郦阁都在找他,谁找到了?”   唐辰滔仍然扭着头看窗外,慢悠悠的说:“今天不是有个人说能找到肖彤么?听说还是尹大小姐引荐过来的。”   唐辰泽不屑道:“那是个丧家之犬,靠爬床搭上的尹千竹。你还不知道尹千竹?一日不可无男/色的。”   “丧家之犬好啊,给块肉骨头就能替主人拼命。他是昙星宗出来的,昙星宗陈梦歌可是导善的老相好,再说尹千竹并不好糊弄,她一向只爱鲜嫩少年人,这陆致领其貌不扬的,能爬上尹千竹的床,显然也有几分本事。二哥要是懒得见他,我见见他吧。”   唐辰泽摆摆手:“行吧,你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我就不见了,我回府里去。”   看那鸟儿始终没有动静,唐辰滔终于把目光转了回来:“还有一事,肖彤的八卦报上说,紫浮宗逐出门墙的那个人是导善的徒孙,我之前派了人去捉他,现在已经到了西北子城,等见过陆致领,我去审问审问。”   “好啊,辛苦你了。”   唐辰泽听到这里,耐性就已耗尽,起身要走,唐辰滔作为主人自是要送客,但他人虽然出了厅堂,却仍留了一半精神注意后窗下死掉的鸟儿,直到目送唐辰泽走了,他才交代僮仆:“去把后窗下的死鸟处理了。”又叫人去把陆致领找来。   僮仆领命,转到厅后找到一只死鸟,就拎着出去喂了主人养的大蟒蛇,全没留意到芭蕉叶后头有一只灰鹦鹉,悄悄钻进了他袍子下摆缀着,并在半路溜下来,扇着翅膀飞走了。   青龙一出了这座别院立刻飞高,直到接近东城,才变幻回自己本来的羽毛,缓缓降下去寻找邱雁君等人的踪迹,并终于在一间肉脯店门口找到了她。   “你怎么一直在吃?”它一落到邱雁君肩膀就吐槽。   邱雁君嘴里叼着一块鹿肉干:“……”   边上唐晋忍笑解围:“青龙去哪里玩了?我们给你买了一袋带壳灵谷,十一说你也爱吃这个。”   青龙这才满意,赞道:“唐公子真是有心。我有点累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唐晋道:“也该回去了,本来就想说等你回来就走。”   有青龙大人发话,羊车很快赶了过来,两人一鸟上了车,邱雁君看一眼车外跟着的白妍、金楠,问:“两位总管不上车吗?”车上还挺宽敞的,坐得下。   白妍笑道:“我们先不回去,只送一送公子。”   看来唐晋还给他们安排了任务,想起之前白妍禀报过唐二唐三的行踪,邱雁君就没再多说,手里托着似乎真的很疲惫的青龙,坐车回了子城唐家。   “你不知道,我今天差点没命回来见你了!”一进卧房,青龙立刻从刚刚那种萎靡不振的状态中跳脱出来,几乎把尖尖的喙戳在了邱雁君耳朵里。   邱雁君回头望了一眼无人的院子,耳朵听见应门的小僮老老实实留在院门旁的小屋里,这才放心的坐下,传音问:“怎么回事?”   青龙就叽叽咕咕的把它今天偷偷飞去唐辰滔别院的见闻讲了一遍,最后说:“这个唐三真的心狠手辣,要不是我见机快,躲在了一只傻麻雀后头,早就没命啦!”   邱雁君赶紧摸摸它头顶黄毛,安抚道:“是啊是啊,太危险了,下次可不能这么冒险,这两人修为太高,你下次千万不要接近他们。我只想叫你去探听一下他们的亲信仆从在干嘛,这样大致就能知道他们的动作了,你胆子倒不小,还敢接近人家兄弟密谈的厅堂。”   青龙表功的时候把情势说的危险无比,到这会儿听邱雁君真的担心、不叫它去了,它又得瑟起来了,“哎呀,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我可是钟华老祖调/教出来的、最英明神武的鹦鹉,这点儿小事根本难不倒我!不过,他们找导善掌门做什么?不会是想对紫浮宗不利吧?”   “听起来不像,唐古华不许惊动紫浮宗,倒像是找导善有私事。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唐晋到底有什么特殊身份。”   能让唐二唐三都这么在意,要穷根究底探出来的身份,会是什么呢?而且这个身份,似乎除了唐古华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将来也只会交到下一任中州之主手里。难道唐晋手中握有一支中州城的重要力量?   不放心交到外姓人手上的,无非是军队和传家宝,修真界没有军队存在的必要,但也许有死士什么的?传家宝一般就是功法或者法宝之类,唐古华应该有自己的宝库,不需要交给别人保管。   或者经济命脉?但中州有税收,辖区内的矿产也由城主府统一开发,唐古华没有必要暗地里再去搞什么生意赚钱,除非……是消息网!借着做生意的名义,建立一个覆盖五方大陆的消息网——这种配置,她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   “啊!”邱雁君冥思苦想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是百通苑!美人榜!”   青龙吓了一跳:“你嚷什么?”   邱雁君回神:“我嚷了吗?”她赶紧往外面看了一眼。   青龙哼道:“你传音到我耳朵里的!震死我了!你是不是存心想把我震聋?”   “没有没有,我是太兴奋了,对不住对不住。”邱雁君赶紧赔不是,然后继续传音给青龙,梳理这件事,“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张美人榜问世,应该是在大约五百年前,唐晋说他当初身体不好,自己离开家四处走,做了点事业,不会就是这个吧?”   不对,如果唐晋真是百通苑的幕后老板,他怎么会放心让邱雁君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加入其中呢?是觉得她修为低,就算知道了秘密,也逃不脱他的控制?可是没必要啊!她现在这幅样子,能有什么值得唐晋图谋招揽的?   或者,不是百通苑,那还有什么呢?难道真要进去卧底?邱雁君想想摸不透的唐晋,再想想他手下的四大总管,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没查出啥来,再把自己的秘密搭进去呢?   算了,先不想这个,想想陆致领那个搅屎棍吧。他去找唐二说知道肖彤的下落……他怎么会知道?他应该不可能猜到的呀!也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心眼,唐晋这里不能轻举妄动,陆致领那边,他在明,自己在暗,去查一下这货的行踪还是很轻松的。   想到这里,邱雁君就跟青龙商量明天他们单独出去查探陆致领,青龙当然没什么意见,一人一鸟很容易就做了决定。巧的是,当日晚间吃饭时,唐晋也跟邱雁君说他明日有事,不能陪邱雁君进城去玩,不过城门明日就解禁,可以自由出入,邱雁君若想自己进城去玩,可以从四大总管里随便选人作陪。   “倒不用麻烦几位总管了,这几日我也把城中差不多摸熟了,带着青龙去逛逛没事的。解禁是因为大会开完了?真的定了四公子接位?”   唐晋被她的用词逗笑了:“大会……嗯,大约是吧。主君傍晚叫人传令,叫所有在中州城的唐姓宗族人等,明日都去城主府,想必是有事宣布。”   看起来中州之主传位会比她想象的要顺利很多,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可写的了。怪只怪唐古华掌控力太强,积威深重、说一不二,唐二唐三这两个简直毫无反抗之力。   不过正戏没什么好写的,围绕这个位置衍生出来的各种争端却也不少,比如说唐二唐三就给她提供了极好的素材。他们找导善的原因很耐人寻味,唐三还假冒邪修抓了文子通——比起唐二来说,这个三公子身上令人感兴趣的地方就更多了。   盘算过这些,邱雁君趁着夜深人静,青龙也在栖架上睡着了,自己偷偷进了空间,取了些素帕出来放在鱼袋里,又调制了些小玩意,以备万一。   第二日早上,做足准备的邱雁君就带着变身的青龙进了中州城,先花了点时间在各大客栈附近转悠,青龙担负起无人机的职责,从高处了望,邱雁君则貌似闲逛,顺便找机会撒了几叠绢帕出去,这么晃了一个时辰,青龙才终于看到陆致领鬼鬼祟祟的现身街上。   她一路尾随,眼看着陆致领进了一间酒楼,直接上二楼临窗雅座坐了下来,邱雁君便就近去了街对面茶楼三楼,方便观察,青龙则被她打发去了距离陆致领不远的酒楼栏杆上蹲着待命。   邱雁君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吃了几颗干果,对面一直貌似在赏风景的陆致领忽然变了姿势,脖子伸长往下看去——原来他是在这里等人。邱雁君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像被雷劈中一样定在当地,完全动不了了。   ☆、36、圈套   外面宽阔的大路上, 两位丽人携手而来, 两人一个穿绿一个穿黄,相貌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穿黄的妖娆明丽, 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穿绿的出尘脱俗,有一种格外的娴静之美。   美人出现在中州城绝不稀奇, 也不至于让邱雁君有这么大反应,但那绿衣美人和她自己易容前足有六七分相似,让她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那就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尹千柳!   陆致领这个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他等在这里,是专门等尹千柳的吗?那么陪在尹千柳身旁的就是尹千竹?这对狗/男女是约好的?   邱雁君凝目注视走在街上的尹家姐妹,发现尹千竹若有似无的往酒楼这边瞟了两眼,尹千柳却已经在街边那间仙衣坊门前停了下来, 转头和尹千竹说话,似乎是要进去买衣服, 显然并不知道就在前面十几丈外的酒楼里,有人正满腹阴谋的观察着她。   只一瞬,邱雁君就做了决定, 她扬手打了个响指,青龙应声飞过来, 听她传音耳语几句, 转头飞回去, 落在了酒楼伸出的檐角上, 突然声情并茂的骂了起来。   “陆致领!原来你躲在了这里!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搭上了雨城大小姐就抛弃我, 我何沁瑶为你身败名裂,你就这么对我吗?”女声尖锐高亢,字字清楚的控诉,以酒楼为中心迅速传到整条街。   陆致领正在做偷窥的事,听到自己名字那刻自是悚然一惊,不由转头四顾,却没看到人,才反应过来听声辨音该是在屋檐顶上,他随即飞身而出翻上屋顶,上面却空无一人,接着骂声竟又从一楼传了上来。   “我早该认清你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先有绛云岛五小姐邱雁君,后有雨城大小姐尹千竹,你就是一个抱着女人大腿吃饭的人渣!”   陆致领只得又跳下去继续追,另一个被提到的主人公尹千竹见到这一幕简直气得要死,只当陆致领无能,没了断清楚,让何沁瑶真的追来了,恨不得自己冲进去揍这两个人一顿。   她的脾气一贯是谁也不忍的,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当即转头看一眼身后跟着的人,亲信侍从们跟着这位大小姐久了,一个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刻就有几个飞身冲去了酒楼。   “陆致领……何沁瑶……邱雁君……”旁边一直站着没动的尹千柳忽然开口,将三个名字缓缓念了一遍,“姐姐,你也太不挑了,这样臭名远扬的人,何必跟他扯在一起?”   尹千柳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好好说话也似有一种冷眼旁观的嘲讽意味,尹千竹平日最讨厌妹妹这样说话,这会儿又正恼怒,回头便瞪着尹千柳说:“我和谁扯在一起了?你连说话的人都没见到,就……”话说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阿柳你闭关这么久,刚出来没几天,消息倒是很灵通啊,你知道这三个人都是谁?”   尹千柳道:“大家都在谈,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说完转头进了仙衣坊。   尹千竹没从她面上看出什么来,犹豫了一下,转头叫了个人传音几句,自己也跟进了仙衣坊。   这时青龙早已经趁乱飞回了邱雁君身边,邱雁君从容下楼,带着鹦鹉从茶楼后门出去,叫青龙兜个圈子想办法靠近仙衣坊去听听动静,自己则从后巷绕到街口,大摇大摆的向酒楼门口走去。   酒楼里陆致领第二次扑空,就知道事情不对、是有人在暗算他了,本想立即离开此地,先脱身再说,没想到外面的尹千竹恼了,遣了人进来,这些侍从早就看不起陆致领,见到他二话不说,上去就打。   陆致领以一敌众,又不敢全力施展,很快就被这些人合力擒住,拖出了酒楼,邱雁君转过来时,正巧看到他们出来。她见到这架势,一开始还有点蒙,紧接着一个灰衣侍从弯下腰在陆致领耳边说了几句,陆致领脸上的恼羞之色淡了许多,还点了点头。她心下一沉,立刻明白尹千竹这是要陆致领当面戳破母女俩十分相像的事实!   但她此刻已来不及再做别的,也不想轻易暴露自己,便站住了脚,假装被这场面吓到,停下来和其他路人一起看热闹,瞧着他们一行进了仙衣坊。   尹千柳前面已经得到她的提示了,这会儿就算见到陆致领,听他当面提起邱雁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激烈反应了吧?毕竟当初生下孩子就毫不留恋离开,显然对孩子没什么感情,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要是还会被人试探出来,那只能说明智商情商都不够,就算今天不泄露秘密,早晚也会泄露,邱雁君没有再管的必要。   其实她刚才决定要插手破坏陆致领和尹千竹的图谋,也并非为了什么所谓的母女一场,邱雁君有前世记忆,她心中父母的位置是有人在的,虽然随着时间推移,前世很多人和事都渐渐模糊,但她知道她原本是有父母的。   所以无论是邱至澜也好,尹千柳也好,她都不太在乎。邱至澜对她只有利用之心,她会愤怒,但从不伤心,至于没见过面的生母,更是有一种“这样正好,大家都无牵挂,好自由啊”的感觉。   她今天之所以会出手,一是厌恶陆致领的为人,诱骗邱雁君不成,还要去人家生母身上找好处,实在恶心;二是刚刚那一幕,邱雁君觉得自己正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毫无所觉的人踏入一个险恶的圈套,这个圈套还是当事人的姐姐和一个卑鄙小人一起设下的,就算当事人不是尹千柳,她也会想办法破坏。   热闹转移到了仙衣坊,门口还有人守着,路人不敢靠近,便都散了,邱雁君就也跟着转头离开,去了三条街外的一间干果店,给今天很辛苦的青龙大人买零食。   青龙飞过来找她时,邱雁君已经等的有点着急了,怕傻鸟出事,几乎要找回去,所以青龙刚一落到她肩膀,她就问道:“怎么才回来?”问完意识到在街上,接着又说,“玩野了吧?再不回来,我就自己走了,不等你!”   “不等就不等,我又不是找不到家!”鹦鹉跟邱雁君相处久了,大概也知道她什么话是认真,什么是假的,就随便回了句嘴。   邱雁君急着知道青龙都听到了什么,说了这一句就带着它出城离开,找了一处空旷无人的野外,让它详细讲给自己听。   “一开始那两个女人就是选衣服,胖的那个说瘦的那个要成婚,该选些华丽的不给雨城丢脸的衣裳,毕竟是要做城主夫人的……”   “果然如此!”邱雁君一拍手,说话仍是用传音,“果然四公子就是尹千柳的真爱!”   青龙小眼睛转了几圈:“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青龙始终搞不太懂复杂的人物关系,除了常见的和邱雁君指给它要它记住的人之外,它是不太能把名字和人对应到一起的,更别提那些城主公子之类的称谓,但它短时记忆很不错,所以每次听墙根,回来学舌都学的很溜。   “后来陆致领那个王八蛋就被拖进去了,胖女人叫掌柜清了单间,还设了结界,幸亏我先躲好了。然后她就问怎么没抓到何沁瑶,”青龙说到这儿洋洋得意,“因为根本没有何沁瑶啊!这些笨蛋怎么可能抓得到青龙大人我?”   邱雁君:“……少废话,然后呢?”   青龙很不高兴的哼哼两声,开始学陆致领说话:“不知两位……咦?你!你不是邱姑娘?”   邱雁君对陆致领的声音还是比较熟悉的,听青龙学的惟妙惟肖,不由赞了一声,青龙又开始得意,接着换了女声:“大胆!谁许你抬头乱看了?什么邱姑娘?”这是尹千竹。   “小姐恕罪!是了,邱姑娘已经……不过这位……”陆致领被按着跪在地上,抬着头近距离打量尹千柳,“真像!太像了!”   尹千柳从见到陆致领被拖进来时,就一直是一副微蹙眉头、看不下去的样子,这会儿听陆致领说到自己头上,也不过是多出几分不耐之色,冷淡的说:“邱姑娘?可是你没骗娶成的第二美人邱雁君?”   她如此坦荡的说出来,尹千竹心里那点怀疑就又淡了些,相反,原本对尹千竹突发奇想、要他远远见见雨城二小姐的要求感到莫名其妙的陆致领,却在见到尹千柳那一刻,就确定她一定跟邱雁君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们容貌实在是很像,虽然两人气质并不相同,虽然雨城二小姐绝不该没名没份的给邱至澜生个孩子,但天底下哪会有毫无关系却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此事有些误会。”陆致领先撇清骗娶一事,接着说,“但邱姑娘确然曾与在下同行,她的样貌与这位小姐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尹千柳露出点感兴趣的神色来:“是吗?但你说的这位邱姑娘,不是说已经死了吗?你空口说一句,我倒是想相信,并且好奇的想见一见邱姑娘,可你能把她带来吗?”   陆致领哑然,尹千柳就转头对尹千竹说:“姐姐抓的人,姐姐自己处置吧。连自己亲传弟子都能染指,觊觎人家年轻姑娘美貌,没得到,在人死了之后还要胡说八道,这等无耻之徒,也不知是怎么混进中州城的。”   她说着起身出去,吩咐外面远远候着的掌柜,“我选好的那几套衣服,先做着,其他的把图样送去城主府,我再选吧。”然后也不跟尹千竹说一声,就自己回城主府了。   尹千柳一路神色淡然,不知情的人看着她跟出去时一样,也看不出她心情好坏,但她一回到尹家所居的客院,迎上来的婢女灵葙却开口便问:“怎么?大小姐又给您添堵了?”   尹千柳冷笑一声,进了自己居住的屋子,径直到里间床上坐下,将脸掩住,传声给心腹婢女:“她哪是添堵,她是想要我死。”   “出什么事了?”灵葙大惊询问。   尹千柳简略说了一下出去这会儿发生的事,到最后声音哽咽,泪也流了下来:“灵葙,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37、龙潭虎穴   灵葙从小跟在尹千柳身边服侍, 不但主仆情份深厚, 功法上也多得主人指点才能筑基,并活到现在这个年纪。她对尹千柳忠心耿耿,也知道主人深埋于心底、无人可说的秘密, 和她对那个孩子与日俱增的愧疚。   “若有报应,也该报应到邱至澜那个禽兽身上, 小姐不要多想,这并不是你的错。”灵葙坐到床边,轻轻拍着主人的背安慰。   听到这个最痛恨的人的名字, 尹千柳终于放下掩面的手,露出满脸泪痕和刻骨恨意,“我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他!”   灵葙抽出绢帕帮主人擦拭眼泪,柔声劝慰:“这一天不会远了。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昨日四公子来,小姐就心不在焉, 这样下去可……”   “我想把一切告诉天哥。”尹千柳忽然说。   灵葙一愣:“这……这怎么……”   尹千柳却已冷静镇定下来:“我必须得告诉天哥。”她以前犯的错足够多了,多到险些错过此生挚爱,多到误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这一次她不能再错。   “可是,您好不容易和四公子解开误会, 眼看就要成亲, 万一……”   尹千柳坚定道:“就算有万一, 我也得说。他是要接任主君的人, 不该有我这个拖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也没有永远的秘密,邱至澜那个贱人一直守口如瓶,可不是讲什么道义,他是在等待机会。要不然怎么会几十年不通音讯,偏赶上这边儿主君放消息说要退位,他就把那孩子的丧信递了过来——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灵葙不是笨人,经主人一点拨,也想到邱至澜这是在提醒主人,她有一个大把柄在对方手上。现在就已这样,等主人嫁给四公子、成为城主夫人,他难道不会以这个秘密来要挟主人,好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再想想这一切早从六十多年前就已开始布局,此人真是用心险恶到可怕的程度!   “除了他之外,今日尹千竹已经把陆致领带到了我面前,我虽然暂时搪塞过去了,但是见过那孩子的人不少,若那孩子真的跟我长相十分相似……”尹千柳又露出几分痛苦难言之色,“我难道还能一直抵赖吗?”   天哥将会身居高位,她嫁给天哥,原本有一份助力,可现在,无数心怀鬼胎的人都在盯着他们两个,想从他们这里获得取之不尽的好处,她自己当日行差踏错,才有今日苦果,她不能让天哥也承受这些。   尹千柳越想越坚定,这时外面恰好有人回报,说四公子传话过来,请尹二小姐去他居住的万象苑相见。   她应了一声,起身就要走,灵葙赶紧一把拉住,悄悄传音道:“小姐,要不,再等几天再说?”   尹千柳摇头:“不能等了,此事宜早不宜迟。”   灵葙看她神色就知道劝不动了,只能说:“那小姐擦把脸,换身衣裳再去。”   尹千柳照了照镜子,见自己脸上还有泪痕,就听话的擦了脸换了衣裳,出门去万象苑,进院子大门时,唐辰天的亲信侍从楚勇低声提醒:“二小姐,四公子那里有客人,是唐氏族里的。”   原来是要介绍族人给她认识,看来不是说话的时机了,尹千柳紧张了一路的心情略略放松,却又有点失望,她强自振作,向楚勇点点头,抬步去了会客厅。   让尹千柳意外的是,她进到厅里,竟只有一个客人陪唐辰天坐着,那客人穿一身靛青长袍,眉目端正、气质沉静,是她从没见过的人。客人见有人进来,抬头望时,恰好与尹千柳目光撞上,然后非常明显的怔了怔。   “阿柳。”唐辰天见到心爱之人进来,当即露出愉悦的笑来,他本来气质过于锋锐,这么一笑,却立刻缓和了身上那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堂弟唐晋,他父亲是主君的亲弟弟,虽然不常来府里,但我们一向比较投契。”   尹千柳清楚的看到唐晋刚刚晃神了,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心中刚压下去的心事又一下子涌了上来,深重的不安让她连笑容都有些僵硬。   那边唐晋听完唐辰天的介绍,已经起身行礼,口称“尹二小姐”,唐辰天就笑道:“叫什么‘尹二小姐’,我们再两个月就成亲了,叫嫂嫂吧。”   唐晋从善如流,尹千柳第一次听人叫自己“嫂嫂”,有些不好意思,又有心事,便只回了礼,没有做声。   接着三人各自坐下,又说了会儿话,唐晋看看外面天色,提出告辞。   “家里又没有事,你急着回去做什么?”唐辰天笑问,“不如留下来,一会儿我们喝几杯。”   唐晋看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尹千柳,笑道:“四哥还是好好陪嫂嫂吧,我不急。等四哥接位,再来恭贺。”   唐辰天因为心情好,一开始没留意,这会儿也发觉尹千柳情绪似乎不对,便没再挽留,将唐晋送出会客厅,就回去关怀未婚妻去了。   唐晋一路出城主府,上了外面邵安亲自驾的羊车,径直往城门方向走,到半路时,又接了路之棋上来。   “十一还在城中?”唐晋先问。   路之棋道:“已经出城有段时候了。属下跟了大半天,只能跟上人,那鸟儿神出鬼没的,城中不许高飞高纵,您又不准跟得太紧,只看见燕公子在城东那边几家大客栈酒楼附近转悠。对了,还跟着看了一场热闹,那个丧家之犬陆致领不知惹了谁,被人在街上叫破名号,还扯上了尹家大小姐……”   他大概把事情讲了一遍,唐晋却越听面色越凝重:“你说尹二小姐也在?”   “是啊!两位千金小姐应当是去仙衣坊订制衣裳的。”   “陆致领被拖进仙衣坊之后呢?”   “属下想办法查探了,尹大小姐防的严,陆致领被拖进去之后,就设了结界,仙衣坊里没人知道都说了什么,只知道尹二小姐先一步回了城主府。之后尹大小姐和陆致领又在里面呆了一会儿,才把陆致领丢去街上,她自己带着人走了。”   难怪尹千柳神思不属……这件事情就有些棘手了,他再怎么思虑周全,也无法想到尹千柳竟会和邱雁君有关联,而陆致领会出现在那里,显然是与尹千竹约好的,他们会怎么做呢?应当不至于嚷出去,毕竟那样除了让尹千柳面上无光、尹家也受牵连外,没有任何好处。   还有时间补救,唐晋想到这里,立刻吩咐:“叫几个生面孔去把陆致领捉了关起来,干净利落一些。”   路之棋应声离开,唐晋独自沉思了一会儿,又叫邵安:“去查查尹大小姐到中州城之后都做了什么。”   邵安把车驾交给獾奴和狸奴,也下车走了,之后唐晋再没有发号施令,回到家听说燕十一已经回来,也没有多说,先回自己房里休息了一会儿,才换了一身家常月白长袍,自己踱步去闲居小院找这位客人。   邱雁君听说唐晋来访,赶紧迎出来,请他在厅里就座,唐晋左右环顾一番,先问:“怎么不见青龙?”   “它今日玩累了,现在懒得动。”邱雁君笑道。   唐晋就顺口问他们都去哪玩了,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邱雁君琢磨着,今日陆致领那一出肯定会传开,就也跟唐晋讲了一遍,最后还赞道:“尹家两位小姐果然都是大美人,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呢!”   “是么?”唐晋微微一笑,“我倒是见过几个,比她们美的都有。”   “嗯?比如都有谁?我可想不出还有能比尹家两位小姐还美的人。”邱雁君又开始飙戏。   唐晋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比如第二美人邱雁君……”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说,不由得邱雁君不紧张,但她对唐晋的防备级别调的比以前高,也有被他留意到心跳呼吸的经验,这会儿愣是凭着功法让自己心如止水,心跳呼吸都一如平时。   “还有第一美人许芝菲,都比这两位美。”唐晋停顿一下,注视着邱雁君的眼睛继续说道。   邱雁君立刻赞叹:“原来唐兄见过这两位美人吗?真令人羡慕,都没听你提过。”卧槽!我什么时候见过这货,我怎么不记得?等等,他话里的意思怎么……,“唐兄也见过尹家两位小姐了吗?”   唐晋看着她的眼睛,脸上笑容又漾开了一些:“巧的很,今日见过主君,四公子特意叫我去,引见了尹二小姐给我认识,还让我叫‘嫂嫂’。”   邱雁君:“……”   麻蛋,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她都不知道从哪捋起了!一,这货刚刚见过尹千柳,他又说他见过自己,卧槽那他不是发现了?!二,尹千柳的真爱真的是唐辰天,他们俩还要结婚!三,唐晋说他在四位公子里只见过几次四公子,但看唐辰天私下会介绍唐晋跟未婚妻认识,显然他们关系比一般人亲近!而且从尹千柳那论起来,这位唐兄还特么比她大一辈!   不不,最后一句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不是不小心进了龙潭虎穴?!   唐晋看她愣住,似乎觉得很好笑,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邱雁君在这狐狸一样目光的照射下,飞快清醒过来,说道:“这么说来……”   唐晋却忽然看向她手上套着的蚕丝手套,问:“你的手还没好吗?一直说要请谢大夫来给你看看,竟也忘了,正好今日我也有空,不如叫他现在来吧。”他说着就转身叫那应门小童去请谢大夫,小童听了主人吩咐,二话不说就跑了,邱雁君连个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你刚才想说什么?”唐晋又转回来笑着问邱雁君,“抱歉,打断你了。”   邱雁君已经不想和他说了,请什么大夫?看什么大夫?这货今天就是来试探她的吧?可他为什么忽然来试探自己?她想了想,说:“唐兄还没说什么时候见过第一第二两位美人呢。”   “哦,我喜欢凑热闹,所以许芝菲和范末语的结丹大典都去了。说起来,我不太认同现在美人榜的位次,我觉得邱美人要更胜一筹,因为她无论容貌身姿都美到极致毫无缺憾,更有一双纤细柔白的玉手,令人过目难忘……”   话说到这里,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邱雁君戴着手套的手上。   ☆、38、掉马甲   所以, 她这是掉马甲了, 还是被调戏了?还是两者都有?!邱雁君一时竟分辨不出。   好在唐晋服务非常到位,又加了一句:“就跟燕兄弟的右手一样,哪怕只看一眼, 也无法忘怀。”   麻蛋!他果然一边扒我马甲一边调戏我!还特意在“燕”字上加了重音!   邱雁君笑不出来了,戏也演不下去, 因为那个什么谢大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她没有理由拒绝别人来“看病”,可她同样接受不了这么快就掉马甲的事实!这个唐晋是不是有病啊, 人家恋足癖,他恋手癖是吗?居然只凭一只手就能认出人来吗?   她沉默不语,唐晋等了一会儿,从她目光中看到疑虑愤怒惊讶依次闪过后, 还是主动开口了:“我没有任何恶意,虽然之前就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 却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我到底怀疑什么,所以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你跟邱美人的关系。”   邱雁君还是不说话。   “我原本是真的觉得你性情很好, 想跟你交个朋友,并在你愿意的情况下, 给你一些你需要的帮助。至于你本来是谁、有什么秘密, 都不重要, 这世道谁还没有点难言的苦楚。但我没想到, 你与未来的城主夫人会有这样的缘分。”   邱雁君当然不会听他那一堆瞎话, 直接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后一句上:什么意思?因为她是尹千柳的私生女,可能会妨害中州城的声誉,所以要干掉她?邱雁君本来放在腿上的手,不由缓缓收到了腰间。   唐晋不知道她是想见势不妙就先躲进空间,还以为她是作势防卫要摸武器,就苦笑道:“我真的完全没有恶意。我发誓不会伤害你,不经你同意,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眼下的形势,你也看到了,今天陆致领和尹千竹明显没安好心,如果我没猜错,直接叫破陆致领的名字,应该是你安排的吧?”   邱雁君根本不相信唐晋,她几乎完全不了解他,此人身份背景性情,都是个谜,所以她斟酌良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除非你告诉我,你的产业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连唐二唐三两位公子都忌惮。”却仍是用的男声。   唐晋挑眉,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你如此聪慧敏锐,邱岛主那样的人,竟始终毫无所觉,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话听到邱雁君耳朵里等于骂人,她板着脸说:“唐公子不想说就算了。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但你放心,我绝不会自己暴露,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怕这个结果。从始至终,我只求能自在活着而已,所以我绝不会再露出一丁点儿能让人认出来的部位,更不会不自量力的跳出来与中州城为敌。只要你高抬贵手,放我和青龙走,我保证立刻远遁,从此不踏足中州半步。”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她的示弱,唐晋完全领会到了,不由叹息一声,再次解释,“我相信以你现在的伪装,没人会认出你来,毕竟我这门眼毒的技艺练了几百年,说句自负的话,仙笈界应该无人能敌。说到这里,我的产业是什么,聪慧如你,应该猜到了吧?”   “真的是你?”他承认了,邱雁君反而有点迟疑,觉得不像真的,“手创美人榜,开遍五方大陆的百通苑,就是你的产业?”   唐晋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我之前说过,年幼时身体不好,索性到处游历,又格外有爱美之心,闲极无聊之时就排了一份我生平见过的美人榜单,没想到排出来之后,朋友们都很有兴致谈论,渐渐还传了出去,我就继续增补删减,慢慢做成了今日这样。”   讲到这里时,院外有脚步声接近,唐晋说了句“稍等”,自己起身出了厅堂,邱雁君听他把谢大夫和小童又支走了,看着他回来还顺手布了隔绝内外的结界,就直接问:“那你现在到底想要怎样?”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当然,如果有你不想说的,我也不勉强。”   邱雁君还是不信任他,说:“此事事关我身家性命,以唐公子这样的身份,承诺了的事,想来应该不会反悔,但我生平见的小人太多,还是想请你发个血誓:绝不向任何人任何生灵泄露我的真实身份,我们刚刚所谈的一切内容也在不能泄露之列。当然,我也可以发个血誓,保证不向任何人或生灵泄露你的身份。”   唐晋听了那句“但我生平见的小人太多”,心内又是暗叹一声,觉得美人命薄,实在令人怜惜,便二话不说取了利刃,在左掌掌心割了一道口子,待鲜血涌出,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按住伤口蘸了血,然后往额头上重重一抹,依邱雁君所言起誓。   “天地为证,日月共鉴,我唐晋在此立下血誓,绝不向任何人任何生灵泄露燕十一即邱雁君的真实身份,连同我二人方才所谈的一切内容也绝不向外透露,若有违此誓,叫我鲜血倒流、爆体而死!”   他正儿八经发了誓,还发的挺毒,邱雁君虽然感觉毛毛的,也只能依样画葫芦发了一遍誓,并暗自惋惜自己不能写文章爆料唐晋的真实身份了。   发誓时不能变音,邱雁君是用的自己本来声音,唐晋听她声音娇软的发完誓,看着血光在她额间慢慢消失,忍不住说:“你要不要把面具摘下来,我设了结界,没人能窥探。”   邱雁君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反而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了下来,拒绝道:“不用,这样就挺好,我习惯了。”   被当色/狼看待的唐晋:“……”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不过不要抱什么希望,我知道的事情很少。”邱雁君一本正经的说。   唐晋本来最想问的是邱至澜和尹千柳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一开口,不知怎么就成了:“你是怎么脱身的?为何所有人都说你已遇害?”   “机缘巧合。”邱雁君回答的很敷衍,还强调,“这件事与你与尹小姐都没有关系。”   唐晋苦笑:“好吧,那我换个问题,邱至澜、令尊是真的以为你死了吗?”   邱雁君道:“我是死了一次啊!现在的我跟绛云岛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统统没有关系。”   唐晋更好奇了,但邱雁君不肯正面回答,外面流传的各种版本传言,也没有说过邱雁君到底是怎么“死”的、牛粲华是怎么害了她的,所以他也无从问起,只能回归正题。   “尹二小姐真的是你生母吗?”   “大概是吧,邱岛主是这么说的。这事我也刚知道不久。”   唐晋挑挑眉:“邱岛主是怎么说的?你刚知道不久……,你是记事起从没有见过她吗?”   “从没见过。据邱岛主说,她生下孩子就不告而别,我小时候问过生母的事,那时候他还不肯说,只不许我问,我身边也没有人知道我生母是谁。”   “那最近为何又说了?”   “因为在紫浮宗时,卧霞岛星宇阁阁主的弟子陈嘉星说我和他见过的一位前辈很像,还问我母亲是谁,他当时没有说那位前辈叫什么,我回去想了想,试探着问了邱岛主,他才告诉我尹千柳这个名字。”   “那么他可有说过,当初与尹二小姐之间到底有何纠葛?”   邱雁君就把邱至澜说的那套,尹千柳明明有真爱,却因为赌气跟邱至澜在一起,不小心怀孕,又怕堕胎损伤元气,只得把她生下来的事说了。   “他当时还说,尹千柳离开后,过了几年他就听说尹千柳与旧爱和好,便只当没有过这事,也不想告诉我徒增烦恼。”   唐晋听完沉思片刻,又针对细节问了几句,但邱雁君知道的确实十分有限,也说不上什么来,包括绛云岛诸人,到底是真不知道尹千柳这个人,还是知道却不告诉她,她都不能确定。   “那你,可打算与尹二小姐相认?”唐晋最后问道。   “认什么?我之前说过了,我只想摆脱邱雁君这个身份,现在大家都认为她死了,是最好的结局。跟邱雁君有关的一切,现在都和我无关了。”   她态度十分坚定,提起尹千柳的语气也完全是陌生人的态度,唐晋其实已经信了,但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你到中州来……”   “我想躲开绛云岛和郦阁,正好当时中州放了消息,好多人都往中州来,我就混在其中一起离开东大陆,免得引人注意。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尹千柳与四公子有关系,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唐古华是个很会收买人心的人,中州城但凡有什么庆典,都会给赶来祝贺的散修或小门派弟子发放些灵药灵草钱币丹药等,表示普天同庆之意,所以邱雁君选择混入其中,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换了是唐晋,也会这样做。   到这里,有关尹千柳的,邱雁君都已经说完了,所以她接着提出要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现在中州城既然出了状况,我留在这里也不合适,这就向唐公子告辞。”   ☆、39.坦白   中州城中, 城主府, 万象苑后堂。   唐辰天脸色铁青,控制不住的威压迅速向四周散去,万象苑内的仆从纷纷被压制的仆倒在地动弹不得, 坐在唐辰天对面的尹千柳也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一只右手却仍死死抓着未婚夫的手臂, 不肯轻易放开。   意识到自己失控,唐辰天迅速收回威压,脸色仍然极其难看, 怒意也丝毫不减,但看着心爱之人那双含泪明眸,责备的话到底说不出来,只问:“之后呢?”   “之后……”尹千柳哽咽了一声, 仍有些颤抖,“之后……我就怀孕了……”   唐辰天怒到极点, 反而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问:“孩子生下来了没有?”   尹千柳既然打算坦白,也把前情都说了, 自然知道拖延无益,便把第二美人邱雁君就是她女儿、邱至澜还无耻至极的辗转送了丧信给她的事都讲了一遍。   “那孩子真的死了?”唐辰天问。   尹千柳眼泪早已流了下来, 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滴落, 有落在她裙上的, 也有落在唐辰天身上的, 她听见未婚夫语气如此冷漠, 已不敢再看他,抓着他胳膊的右手也缓缓放松,垂落下来,“我不知道,但邱至澜这样说,应该是真的。”   “那你给他回信了吗?”   “我把那第四期八卦报给他送了回去。”   自己存心卖女儿,害得她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还敢把消息送到尹千柳面前来,真是欺人太甚!唐辰天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尹千柳见情势不对,赶紧伸手拉他一把。   “天哥?”   “你在家等我。”   唐辰天拨开她的手还要走,尹千柳只得也站起来,绕到他前面挡住,说:“不,天哥,我还没说完。”她飞速的把今日和尹千竹出去见到陆致领的事也讲了,“是我不好,我早该跟你坦白这一切,天哥,我……”   该说的话都说完,她再忍不住,弯腰蹲下,抱着膝盖失声痛哭起来。   恋人哭的如此伤心痛苦,唐辰天无论如何也再难拔腿就走,只能叹息一声,也蹲下去,伸手将未婚妻拥入怀中,软了声气说道:“你是该早跟我说,六十年前就该说,那样就不会让这个人渣多活六十年,也不至于让那孩子受这些苦,早早就……”   尹千柳听了这话哭得更加厉害,想要说话,只哽咽的说不出来,唐辰天就拥着她安慰:“但这不是你的错,阿柳,是我的错,我以前太自负了,对你也太粗心,要不是我伤了你的心,又怎么会让那人渣有机可乘。你放心,我这就去杀了那个人渣,给你和那孩子报仇。”   “不!天哥!”尹千柳这才明白他刚才要走是想干什么去,赶紧死死拉住他,“你现在不能去,明日主君就要向全中州宣布你接位的事,你得跟着主君出去见人……”   唐辰天冷静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就说:“你说得对,明日还要宣布你我联姻,主君还说要大宴三天,那就等三天后,我去提那人渣的人头回来!”他对邱至澜憎恶之极,连名字都不肯提。   尹千柳听说他竟没有要悔婚的意思,刚刚吓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哽咽着说:“天哥,婚姻之事,还是……还是算了吧……”   唐辰天立刻挡住她的嘴不许她说:“不许说这话!阿柳,你放心把一切交给我,我一定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那……姓陆的和我姐……”   “这些人你更不必放在心上,你别哭了,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见主君。”   尹千柳一惊:“你去见主君做什么?”   唐辰天道:“这件事既然当街闹了,就瞒不过主君,我把事情源源本本说给他听,也就没事了。你放心,主君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不会以此为意,他知道你的为人,也信任尹城主,不会因此责怪你的。”   尹千柳虽然见过许多次中州之主唐古华,心里却始终对他充满敬畏,听唐辰天这样说,一方面庆幸自己及时坦白,一方面仍免不了惴惴不安,低声道:“你不责怪我,我已经……但这事终归是我自己愚蠢,主君听了,只怕会生气。”   唐辰天抬手揉了揉未婚妻的头发,安慰道:“不会,主君活了一千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年轻人犯的一点小过错,他不会放在心里。而且你我之事,他从不过问,我们要成亲,也不是为的联姻雨城,而是你我情投意合,你忘了吗?”   她没忘,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幸运,在犯过那么多错之后,还能得到心爱之人的原谅,和他长相厮守。   “是我又犯傻了。”尹千柳振作起来,擦了眼泪,冲唐辰天笑了笑,“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唐辰天也挤出一丝笑来,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扶着她回去椅子上坐下,才起身出去,到震生殿见父亲唐古华。   震生殿是唐古华起居之所,布置的却并不像中州之主的住处,整座大殿丝毫不见奢华不说,连摆设都少有,里面空空荡荡的,也并无墙体分隔,唐辰天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唐古华正坐在大殿正中的星辰图案圆毯上盘腿打坐。   他们父子见面一向有事说事不多废话,唐辰天行过礼之后,就说:“今日阿柳给儿子讲了一件旧事,不知主君还记不记得,阿柳从小就喜欢跟着儿子,儿子原来却不太喜欢她,嫌她娇气爱哭麻烦,还常躲着她,直到近一百年才渐渐改观。”   “怎么?你这会儿过来,是跟你爹说你那些不开窍的情史的?”唐古华眼皮微抬,眼中射出一抹精光来,“少东拉西扯!”   唐辰天一笑:“并不是,您听儿子说完。儿子心意变了,自己尚且不太清楚,阿柳就更不知道了,所以六十年前,我们两个闹了一场,她彻底灰心,一气之下,自己走了。当时她谁都没说,我后来后悔,去问尹家的人,却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我在中州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只当她是有意躲我,就回来闭关了。”   现在说起这事,唐辰天实在是又愧又悔,声音也低沉下去,“她今日才告诉我,当时她漫无目的乱走,去了南大陆,偶然遇见了绛云岛主邱至澜。邱至澜探听出她的身世来历后,就对她百般逢迎,她自来没怎么出过中州,尹城主又极宠爱她,所以不识人心险恶,又正伤心痛苦,无暇他顾,被那恶贼哄得失了戒心,中了迷失心智的药……”   怀孕,产女,唐辰天简单带过,最后说:“那个生下来的孩子叫邱雁君,前几个月在归雁城亮相,直接被排到了第二美人……”   唐古华虽然现在不怎么管琐事了,但仙笈界突然冒出个八卦报这事,他还是知道的,也有人拿了绢帕给他看,所以他一听就明白了,问儿子:“你不是说带阿晋去见阿柳,他怎么说?”   唐辰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唐晋的身份他今天刚知道,所以没父亲反应那么快,“怪不得他那么快就要告辞,原来他见过那个孩子、看出来了!”   “嗯,派人叫阿晋再来一趟。”   城主府的传令官到达西南子城唐晋家里时,唐晋跟邱雁君的谈话也已到尾声,他没有同意邱雁君立即告辞的要求,诚恳劝道:“仓促之间就走,想来你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目的地,且你这样的人物——不是我说恭维话——即使易容了,也仍比一般人引人注意,不如暂时先留在我家里。至于今天这点小事,实不必担忧,我会处理的,保证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邱雁君将信将疑:“可你为什么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唐晋笑道:“我这个人脾性古怪,对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未见得多恭敬在意,却最看不得美人受苦。”   这句话说完,结界处传来嗡鸣声,显然外面的人有急事找唐晋,触动了结界,唐晋说了句“稍等”,就撤了结界叫人。   路之棋快步进来,先给唐晋和邱雁君行了礼,接着说:“公子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城主府来人,说主君召见公子。”   “我知道了,这就去。”唐晋叫路之棋先去回复传令官,自己站起身来,跟邱雁君说,“主君这时候突然找我,想来是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我猜,应该是尹二小姐自己坦白的。”   “她如果一直隐瞒此事,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坦白?”邱雁君不太相信。   唐晋道:“我也只是猜测,等我回来,就有定论了。”说到这儿,他本该走了,但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一直没来得及问,“其他的事,你且安心等我见过主君再谈。但我还有一个疑惑:肖彤究竟是谁,邱姑娘应该知道吧?”   这个问题从邱雁君掉了第一层马甲开始,她就已经在准备答案了,她甚至还在脑子里反复推翻过不同答案。直接说不知道,不可信;反问“我怎么知道”,显得心虚;思考几秒再摇头也有点假。   所以她最后是这么说的:“我不确定,但我有一个怀疑人选。”   ☆、40.第五弹爆料   东大陆乌江城是个有名的交易之城, 城主赵兴安专门为各类重要交易提供担保或作为中间人帮不愿见面的买卖双方完成交易, 然后收取佣金。千百年来,乌江城的实力越来越强,接手的交易也越来越大宗, 赵兴安轻易已经不亲自过问生意了。   但他最近却忽然发现一门极有趣的商机,特意派了大把人手出去, 收了一库房一库房的素帕回来堆着,还在每一叠里单挑出来一张,挂了满墙, 专门安排人日夜看守着。   城主府的心腹僮仆就这么瞪着眼看守了小两个月,终于在这一天掌灯时分,看到北墙第三列第四行的一张素帕上自己写起字来。   “快快快!出字了出字了!快去禀告城主大人!”那人激动的喊完,不由自主念起素帕上显出的字迹来, “万万没想到,因与亲传弟子越轨而臭名远扬的昙星宗前宗主陆致领, 竟华丽转身、爬上了雨城大小姐尹千竹的枕席!《仙笈界八卦报》总编肖彤。果然是!”   在他嚷嚷的这会儿,赵兴安也赶了过来,发现自己挖到了宝, 乌江城城主心情甚好的叫了个嗓音特别洪亮动听的僮仆,站到正写字的素帕前面去朗声念诵, 自己则坐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的听。   “本报第二期曾经报道过昙星宗前宗主陆致领与其亲传弟子何沁瑶有不伦之恋, 那时编者尚不能完全确定此二人是否发生实质性关系, 没想到机缘巧合, 编者因听说中州之主将要传位给继承人, 而前往中州途中,竟偶遇了成为雨城大小姐尹千竹新欢的陆致领,亲耳从他口中听说了他对何沁瑶始乱终弃之事实!   “原来第二期报道发出后,尚在昙星宗做客的绛云岛一行人很快就拿到了编者亲撰的文章,并立即告辞离开。昙星宗上下也对陆致领和何沁瑶之间的事颇为不耻,几位闭关的长辈不得不出山审问详情,陆致领一开始还要抵赖,何沁瑶却撑不住说了出来。   “她坚称自己与陆致领是互相倾心,彼此爱慕,纯粹一片真情,并没有什么苟且之事。陆致领却舍不得宗主之位,坚决不肯承认,反而直斥何沁瑶说谎,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称他对何沁瑶绝没有任何逾距之处,从头到尾只是师徒之份。   “何沁瑶的族人听说此事大为不满,带着家奴上了昙星宗毕朗峰,又提出陆致领霸占何家功法宝物之事,陆致领为撇清关系,将这些东西都丢还给了何沁瑶,还要将她逐出门下。何沁瑶至此才知此人之无情无义,万念俱灰之下,拿出了染有精血的衣物,交给昙星宗众人鉴定。   “陆致领这才抵赖不得,被免除宗主之位。昙星宗本要清理门户,可惜近些年人才凋零,众人围攻也没能拿得下陆致领,竟叫这厮逃到了中州,其后他曲意逢迎,获得了雨城城主府大小姐尹千竹的青眼,成为其入幕之宾,得以混进中州城。   “尹千竹乃城主尹既明长女,早年嫁于春城城主汪圻之子汪自珍,后汪自珍走火入魔早逝,尹千竹回到雨城,既不再嫁,于修炼上也不用功,反而聚集了一群轻浮俊俏少年玩乐。尹城主不好再管寡居之女,便由得她去,想来也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竟会玩过火,跟一个做尽肮脏丑事的丧家之犬混在了一起。   “而编者亲耳听到的这一切,正是陆致领为了剖白与何沁瑶早已反目成仇,绝不会重归于好,才一五一十向尹大小姐讲出来的。尹大小姐消除了醋意,对陆致领的‘老实诚恳’也很满意,当即表示会把他引荐给中州城二公子。   “之后不久,编者就听说陆致领已经见到了二公子,还声称知道编者的下落,编者虽不辨真假,但到底得罪此等小人狠了,深怕他真有办法,赶着先发了这一篇报道,就找地方闭关躲祸去了。五方大陆的读者们,若编者长久不出现,那一定是被此人害了,请各位千万为我主持公道!   “肖彤叩首拜谢。”   至此绢帕上再没有出现新字,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就立刻嗡地一下议论起来,赵兴安捏着唇边两撇小胡子,笑眯眯的吩咐:“兔崽子们,别光在那儿动嘴,还不把这帕子取下来,去库房拣那同一批的拿去抄?顺便再安排些人把第二期也多抄一些出来,明日一早,每样至少得给我抄出来五百份,放到咱们铺子里去卖!”   旁边管事和僮仆齐声答应,接着就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赵兴安背着手出去,身后跟着几个亲信,都在那鄙夷陆致领的为人。   “这个姓陆的虽然不入流,专往女人身上使劲,却也真有几分本事。”赵兴安忽然开口,“雨城大小姐喜欢美少年,谁不知道?这个姓陆的连东大陆美男子分榜都没上过,可见不是什么美男,竟然还能打动尹千竹,这等手段,你们就望尘莫及了。”   几个亲信赶忙称是,并恭维城主眼光独到,他们才是真望尘莫及。   赵兴安听惯了奉承,也不往心里去,继续说:“而且我查过这个姓陆的,本身毫无根基——啊,对了,李二,去叫老黄把姓陆的老底另写一份,也抄个五百张出来!我交代这几样,第五期、第二期加陆致领的底细,抄够十份先给我送过来。”   有人应声而去,他接着讲,“姓陆的原本不过是个略有天分的少年,穷的只剩下一点儿心机。他千方百计才攒下了点家底,打算去报名紫浮宗大比——他和华令宇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华令宇是什么人物,你们也知道了,陆致领遇上他,估计怎么看都是陪衬的那个,唉,心气高的年轻人,就怕遇上一个什么都比自己强的。”   这句话,跟在赵兴安身边的人多有感触,谁年少的时候不是雄心万丈,觉得入名门、习秘法、渡劫飞升指日可待舍我其谁。可雄心过去,每个人都看得见名门有多高远多难以接近,哪怕你天资不错,哪怕心机智谋手段一样不少,甚至凭自己努力取得了一点成绩,仍旧不会被人看在眼里。   因为有的人生下来就比你强,家世比你好、样貌比你佳、天资比你强,甚至时运都胜过你,他什么都不做,名门选的也是他不是你。这种情形下,心怀怨愤不甘是肯定的,但悲哀的是,样样不如人的那个,还得去讨好自己嫉妒到骨子里的人。   陆致领就是这样,“这小子论起来运气很不坏了,不知怎么讨了昙星宗栾煋的欢心,被收入了门下,大概本以为做个宗主亲传弟子,也算比得上紫浮宗一般弟子了,只是华令宇比他运气还好,直接拜在了循清门下。而栾煋更是没多久就失踪了,整个昙星宗乱成一团。你们想想,陆致领作为一个入门不久的小弟子,最后能当上宗主,那是寻常人吗?”   亲信们就都感叹“确实是个人物”,有个平时就机灵的还说:“说来上次传出他连亲传弟子都上手,咱们就都以为他这就身败名裂再无法翻身了呢,真是没想到还能搭上雨城大小姐,凑到了中州城二公子面前!不过这二公子倒是肯给尹千竹面子,连这么个人都见。”   “你们没听说吗?”另一个亲信神秘兮兮的,“二公子这次怕是与中州之主的宝座无缘了。”   赵兴安出声制止:“别扯远了。没事做的都去动手帮忙抄写,不要都围着我了。”   一群亲信只得讪讪然的告退,返回去灯火通明的大院子帮忙誊抄,结果他们一行人刚进去,就听见有人惊呼,说是墙上又有一张绢帕显了字,机灵的听见这句就跑回去禀报了赵兴安。   “这么说来,他这显字的法子,一批最多一百张,所以之前才散播的零零碎碎。”清点之后,赵兴安笑眯眯的咂嘴,“挺好,这回咱们帮帮这肖彤主编。那个谁,在姓陆的那一张上面加几句话,就说我赵兴安诚邀肖主编商谈合作事宜,乌江城愿做肖主编的后盾,一应利润与他分成。”   于是整个乌江城城主府就在城主左一个命令右一个指导下忙活了一夜,到第二日早上,遍布五大陆各大城池、由赵兴安经营的无奇不有斋,一开门就铺开了新鲜出炉的第五期《仙笈界八卦报》及相关组合包,并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将第一批销售一空。   陆致领、何沁瑶、尹千竹这三个名字,一天之间,在仙笈界五方大陆被提及了无数次。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贱男人!哪怕明刀明枪的抢呢,我也敬他没白多长那二两肉!”   “姓陆的是贱,这俩女的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年纪轻轻不学好,媚上邀宠,最后被人抛弃也是活该!另一个白瞎了好家世,换了是我,理这些臭男人呢,好好修炼进阶才是正经!”   “话不能这么说!何沁瑶从小就落在那姓陆的手里,想学好也没机会,她可怜可恨,但并不是应得的!另一个嘛,你是没试过那样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真让你试了,你还不定什么样呢!”   女修们说着说着,火气渐大,不一会儿就叽哩哇啦吵了起来。   男修那边儿,上层的名门世家以此为例教训子弟,底层的却都在琢磨,姓陆的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尹大小姐动心,他们会不会也有机会呢?   可惜尹大小姐此刻根本没这个心思,她看了报道气的七窍生烟,大发雷霆的叫手下们去把这个肖彤给捉回来,这些仆从虽然根本不知道去哪捉人,但这会儿不赶紧闪人,铁定会被打个好歹,于是纷纷作鸟兽散,片刻之间就跑了个干净。   尹既明赶着这时节带人过来,面色铁青的看着还在拆屋子的大女儿,吩咐手下:“送大小姐回家闭关!”   尹千竹这才发现父亲来了,刚要说话,尹既明已经一掌拍过来,直接将她打晕,接着就有人上前将人接住塞进车里,一路出城主府,离开了中州城。   正为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总代理发行商而哭笑不得的邱雁君,听说这个消息,只撇撇嘴,说:“早干嘛了?”   带来消息的唐晋没接这茬,反问:“所以,你怀疑是肖彤的人,到底是谁?”   ☆、41.消息换消息   邱雁君仍是坐在距离唐晋最远的位置, 她一直拿这件事吊着唐晋的胃口, 唐晋这会儿再次问出来,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会从她这里听到那个名字,但邱雁君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 竟提出要跟他做个交易。   “我听说百通苑可以买卖消息,现在百通苑的东家就在我面前, 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我不趁机也打听一点事,岂不是太亏了?”   唐晋觉得有趣, 便笑道:“好啊,消息换消息。你想知道什么事?我不一定知道,但一定不卖假消息。”   邱雁君就等他这句呢,所以她立刻说:“唐二唐三两位公子为什么找导善?”   唐晋非常意外, 他以为她会问自己昨天去城主府发生了什么,或者主君父子得知尹千柳有私生女后作何反应, 万万没想到她问的竟是这个。   “他们两位其实不是自己想找导善,而是奉了主君之命。”唐晋缓缓说完这句,脸上露出点为难之色, “至于主君为何如此,我不方便说。”   邱雁君看着他的眼睛, 追问:“如果是中州之主想找人, 肯定不止吩咐了两位公子吧?唐公子这里, 想必也得到了指令。”   唐晋苦笑:“跟聪明人说话省事是省事, 却也很容易被料准啊。是有。”   “那你查到了什么消息吗?”   “暂时只知道大约一千两百年前, 卸任掌门之位的导善曾经遍访名门,至于目的为何,各门派都讳莫如深。能查到的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是玉山派。”   就这么点儿消息,实在很难分析出什么来,邱雁君先记在心里,然后说道:“唐公子真是个大气的生意人,那我也告诉您一个大消息作为回报。”   唐晋不由坐直了一些,神情专注的盯在邱雁君脸上,等她轻启朱唇,说出那个名字。   然而邱雁君张口说的却是:“几个月前,就是我出事那时,紫浮宗范围的深海之中,有人渡劫飞升。”   唐晋吃了两惊,一惊是这姑娘说话不算数,根本没提肖彤,另一惊则是她说出的果然是个自己从没听过的大消息!   “渡劫飞升?你确定吗?亲眼所见?”他再顾不得什么肖彤,直接站起身来询问。   邱雁君早知道他会这样,因为仙笈界近一千年都没有出现过渡劫飞升这样的大动静了,最近两位成功渡劫飞升的,一个是无因寺的大和尚,一个是剑庐的剑修,距今分别已有一千五百年和一千二百年了。咦?一千二百年,是巧合还是……。   此刻实在没有功夫细想,邱雁君先回答唐晋:“算是亲眼所见吧。当时我们就在大瀛洲高崖之上,海上形势异常,风浪极大,潮头直接掀上了几十丈高的高崖,深海之中乌云聚集,在我出事之前,已可听见风雷之声。大瀛洲的弟子也说天象极为异常。”   唐晋听到这里也想起来了:“就是紫浮宗大比最后一日,是吗?好像是说海上风浪异常,紫浮宗派出来的弟子当晚都没能返回岛上……”他想着事情,不由自主开始在厅中来回踱步,这样走了几个来回之后,他忽然停住,转头看邱雁君,“这么说来,你出事也与此有关。”   “跟你说话,也十分容易被料准呢。”邱雁君顺口恭维了他一句。   唐晋微微笑了笑,又蹙眉问:“此事你就知道这么多?”   “嗯,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可以卖你个线索。”   唐晋被邱雁君这锱铢必较的语气逗笑了,再也无法严肃起来,“好吧,你这次有什么条件?”   “请你帮忙找一个人。”   “谁?”   “紫浮宗大瀛洲钟华老祖。”   邱雁君得了这老祖不少好处,青龙更是一个打听八卦的小能手,那天要不是它提前潜入仙衣坊,邱雁君又哪里能知道陆致领这个王八蛋后面对何沁瑶做了什么?尹千竹不是个善茬,她听见青龙伪装的女声提起何沁瑶,在尹千柳离开之后,自然要质问陆致领,陆致领为了不失宠,就把一切和盘托出,让青龙听了个正着。   她本来就答应了要帮忙找钟华老祖,但以她一人之力,实在是大海捞针太过困难,现在唐晋自己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钟华老祖,没听过这位的名号。”唐晋问,“这位多大年纪,修为如何?样貌特征你可知道?”   这些邱雁君已经问过青龙,当下原封不动学给唐晋听:“年纪大约在八百以上,修为应是在化神期,是瀛台上一任台主秉存的师叔。他大约在两三百年之前离开紫浮宗,之后就没回去过,样貌嘛,据说是细眼长眉,有一对很威风的招风耳。”   最后一句是青龙原话,邱雁君虽然觉得招风耳没啥威风的,但人家灵宠这么说,她也不好随意篡改形容词,“左耳耳垂上还有一粒红豆大小的红痣。”   唐晋点点头:“我记下了,会让人留意。但是他既然是紫浮宗辈分这么高的老祖,失踪两三百年,紫浮宗怎么没找,反倒要你去找?”   邱雁君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我当时出事,机缘巧合掉进了钟华老祖的洞府,这才保得一命。得人恩惠,理应报答。”   “原来如此。这单生意我接了。”唐晋笑道。   “多谢。”邱雁君诚心诚意道了句谢,又说,“那日渡劫的详情,我相信留在大瀛洲的都会比较清楚。当日在场的,除了我还有我爹那三个义子和郦阁牛粲华兄妹,以及她的同门师兄师姐,当然,我爹和牛闻笛肯定也知道,但去找他们打听,可能会比较困难。”   唐晋听她不自觉把称呼又换回了“我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得到消息,令尊邀齐人手赶往郦阁,已经与郦阁接战两日了,两方各有损伤……”   邱雁君还是那句话:“与我无关。”说白了这是利益之争,她可不会把自己往里头套。   “那……你就不想知道尹二小姐那边的说法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城主府的态度?”   邱雁君道:“唐主君今天都已经亲自现身通告子民,说要把位子传给四公子,还当众宣布四公子与尹二小姐订婚,将于传位大典同日成婚了,我还需要知道什么?”既然没变卦,城主府显然是不在意尹千柳这段过去了,还需要问吗?   “但是尹二小姐讲述的经过,与令尊告诉你的截然不同。”唐晋坐下来,正色说道。   邱雁君也怀疑过邱至澜告诉她的不是真话,甚至最开始她连尹千柳这个名字都认为是假的,可后来事情一步步验证,竟似乎与邱至澜说过的版本没太大出入,她就慢慢相信了,此刻唐晋这样说,她也难免好奇,犹豫了一下,问:“我说想知道的话,你不会要我拿什么消息来换吧?”   唐晋这次直接大笑出声,笑够了才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个算我免费奉送。”说完他正正神色,将自己在城主府了解到的信息简单说了,“尹二小姐被迷惑了心智,直到怀孕五个月时,怕再施法用药会伤害到胎儿,邱岛主才让她逐渐恢复神智,并哄骗她说最开始两人是你情我愿的。当时的情况下,尹二小姐毫无反抗之力,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忍辱偷生。”   “简直是禽兽!”邱雁君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人渣!他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居然跟我说,跟我说……”   唐晋沉默的看着她拍桌子,等她冷静一点了,才继续说:“你是在原岭镇北的吉山上一个洞府里出生的,你出生之后,邱至澜放开了禁制,还对尹二小姐说,知道她心里有忘怀不了的人,愿意放她走,但如果那个人还是不懂得珍惜她,邱至澜和孩子会在绛云岛等尹二小姐。”   “无耻!不要脸!恶心!”邱雁君气的再也坐不住,一想到自己是在那种情况下出生的,顿时连这具身体都厌恶起来。   这次换唐晋看着她来回兜圈子踱步,并缓缓问道:“你一点都不怀疑尹二小姐说了假话?”   邱雁君站定了说:“谁会编这么恶心自己的故事?可是这么恶心的事,偏偏那个人渣真的做得出来!”气死她了!她什么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人渣爹!   “可他大费周章,也不过是多了个女儿,那时候可没人知道四公子有这个造化,而且万一弄巧成拙,尹二小姐回去就向尹城主哭诉,也许今日就已经没有绛云岛了。”   邱雁君反问:“换成是你,你会吗?没有几个人能轻易说出自己受辱的经过,这等于再经历一次那些想永远忘记的屈辱,而且还不确定家人是会为自己撑腰,还是反过来责怪她行事不谨、自取其辱。邱至澜这个人更是深谙人性,他应该也看出尹二小姐的性情不是那么容易决断的,而且就算尹二小姐真的说了,尹城主也肯为女儿报仇,绛云岛毕竟不是小门小户,除非能一招杀了邱至澜,否则他有的是法子反过来泼脏水。毕竟孩子都生了,到时候舆论会站在哪一边,谁又知道呢?”   这些关节唐晋早已经反复想过,心中也有定论,但他没想到邱雁君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么多,不由紧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邱雁君自己不自在,坐回去问:“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没错,你说的都对。”唐晋叹息着说,“尹二小姐确实顾虑重重,而且她回家之后内外煎熬、大病了一场,修为也倒退许多,且宁可自己闭关,也不肯给人疗治,拖延到今年方才结元婴。这六十年里,她大多时候都在闭关,不见外人,跟四公子尽释前嫌乃至定情也是近些年的事,不然不至于才宣布定亲。”   邱雁君听得有些不自在:“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尹二小姐因为你的死讯满怀愧疚,她这次会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一方面是陆致领的刺激,另一方面,邱至澜亲自给她写了信,说了你被害的事。”   “臭不要脸!”邱雁君忍不住又骂,“又不是她想生的孩子,死了又怎么样?关人家什么事?”   唐晋:“……”这姑娘火气真大,骂起亲爹来毫不客气,还真是……,“呃,毕竟血脉相连……”   “血脉?”邱雁君直接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也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尹二小姐听说当初生的那个孩子早早就死了,难免觉得愧疚,但也就是这样了,你真把我送到她面前去,让她想起那些受辱的日子,她一定很快就厌恶了我。人心不外如此。她愧疚个几年,等她给四公子再生个孩子,也就忘了这事了。”   唐晋觉得自己被邱雁君惊着惊着,都已经惊习惯了,听了她这番似乎很冷情的话,也没太大反应,只点头说:“既然你想开了,那我也就不罗嗦了。最后我再问一次,肖彤究竟是谁?”   邱雁君感觉自己再不甩锅出去,这货就要把章盖到自己身上了,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把时季鸿卖了。好不容易送走唐晋,她回去后面卧房,设下简单结界后,从鱼袋里翻找那片画了黑心兔子的绢帕,却找了几次都没找到,正以为丢了时,却发现她随手摊在一旁的一片绢帕有点眼熟。   她伸手拎起来看了一眼,见帕子干干净净的,只在边角处写了两行字,一行是:还活着吗?——七月十八日   下一行是:邱雁君?——十一月初二   ☆、42.又得跑路啦   十一月初二不就是今天?她刚悄悄送给时季鸿一口黑锅, 他就出现了,这货是不是有顺风耳?不过邱雁君惊异的同时,也有点高兴, 有回音代表这小子没啥事,虽然她一直莫名其妙坚信他不会有事,但毕竟没有确实消息,心里还是悬着的, 这会儿有回音了,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提起笔来,笑眯眯的回了一个:小石子?   写完才反应过来,这货是发现自己给他留言了, 所以把之前画的黑心兔子清掉了吗?哼!晚了,我早都看见了混蛋!   一直被忽略的青龙从栖架上飞下来, 落到桌子上, 侧头看邱雁君:“有什么好事?美滋滋的。”   “你还能看出来我美滋滋?”邱雁君笑着抬头,“挺厉害呀,青龙大人。”   青龙哼了一声:“唐晋怎么说?答应找人了吗?”   “答应了。”邱雁君想说乌江城的事,开口之前, 又担心自己布的结界不够牢固,站起来又加了一层。   结界能隔绝窥伺偷听,本该是邱雁君这种有秘密的人,居家旅行必备之神器,但她以前一直被关在绛云岛上,就算学了也没实际用过, 以致于之前和青龙在外面想说点隐秘都忍着,想不起来还有结界这回事,直到唐晋昨天和她密谈,设下结界,她才反应过来还有这种操作!   于是等唐晋一走,她立刻就回房试验了几次,可惜她在绛云岛学的结界用法太简单,青龙在结界外帮她测试,结果实在不能令人满意,邱雁君只得趁此机会偷摸进空间把大百科全书又翻了一遍,学了几种新用法。   但再精妙的符咒术法,也要看施法的人功力强弱,隔绝效果与功力成正比不说,待机时间也是靠功法支撑的。邱雁君衡量过后,做些不那么要紧事情的时候,就设个简单结界,需要说机密时再加固,合理利用资源嘛。   像昨天傍晚她写八卦的时候,就豁出去用了自己能驾驭的最强结界,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插空写了篇报道,后面还有捡漏的!   “这个乌江城咱们之前去过的,你记得吗?”邱雁君跟青龙嘀咕,“我要早知道这城主有这个兴趣,我自己去找他多好啊!他家无奇不有斋有密室的,你记得吧?”   修仙世界,有很多交易是买卖双方都不愿意显真身露真容的,毕竟杀人夺宝的事层出不穷,万一对方交易之心不诚,想交易现场火并,可就不太美妙了。为了防范风险,有的人会将宝物或者功法、丹药送去大的店铺去寄卖,还有一些出处不详,急着脱手的,自己接洽了买家,就会通过乌江城这种中间人交易。   乌江城赵家非常有生意头脑,在自家开设的无奇不有斋里专门设了几间密室,预订之后,就可以在这间密室里进行交易,密室中会有专人服务,接收交易物品,转交给买家并看着对方验货收钱,然后抽取佣金,再把剩余货款交给卖家。   “我可以叫你去密室替我谈条件,或者直接把我的要求写成契约,那样我们就有钱赚了!哪像现在这样白做工!”邱雁君扼腕叹息。   “你不是说他现在也要请你去谈,给你分成么?”   邱雁君摇头:“现在不行,现在肯定很多人盯着乌江城。唉,这事过后再说吧,咱们先想想怎么脱身,我不想再留在这个特务头子眼皮底下了,我感觉他很快就会拆穿我。”   “什么特务头子?而且我们走了,万一他找到老祖怎么办?”   “怕什么?百通苑开的到处都是,跟他做个约定就好了。”   青龙还是不太想立刻就走:“你昨天不是说,趁着这会儿发一篇新报道,他就不会太怀疑你了吗?”   邱雁君昨天确实是这么想的,赶在这个敏感时候发一篇爆料,既能混淆视线,又能出一口恶气——要不是尹千竹陆致领这俩棒槌整天想馊主意,唐晋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逼着她摊牌,搞得她昨天那么狼狈,连一点抵赖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她的计划被乌江城那伙见钱眼开的破坏了!她为了制造肖彤又跑去东大陆的假象,昨天爆料时,特意挑了之前她偷偷散播在东大陆的两批素帕,这样第五发爆料会先在东大陆爆开,传到中州城总得有几日时间,到时候她撇的多清楚呀!   谁知道有这么个自行凑上来的总代理横空出世,强行把第五期八卦报给五大陆同步上市了!她不但没达到转移视线的目的,还让肖彤更火了,火到唐晋一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唉,小石子啊,只能让你先顶上了。邱雁君想到这儿又看一眼绢帕,上面没有新字出现,显然时季鸿还没收到她的新消息——这玩意儿还是不如高科技好使,不显示已读,更不会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也只是让他稍微混乱一下而已。而且从他今天跟我说的那些事来判断,中州城应该很快就会去找邱至澜的麻烦,将要成为中州之主的人,不可能这点血性都没有。早知道我就不提什么渡劫的事了……”   不提渡劫,以唐辰天的修为,完全可以直接干掉邱至澜,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但有渡劫这事儿,没准他们就会把邱至澜捉回来,一边折磨一边盘问,这样问来问去的,再印证她跟唐晋说过的话,很容易露馅有木有!   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还是趁着这会儿唐辰天抽不开身,赶紧跑路吧,邱雁君打定主意,又跟青龙说了前因后果,将它说服,然后就收了和时季鸿的通讯帕、撤了结界,自己打坐练功。   八卦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小命故,两者先可抛!现在外面太乱了,无论是绛云岛和郦阁之争,还是后面唐辰天出手对付邱至澜,都足以在仙笈界引起数不清的连锁反应,不是八卦的好时候,保重小命要紧。嗯,就这么决定了,不管唐晋同不同意,她都要“无故失踪”一段时间,躲起来修炼去。   这一打坐,邱雁君就坐到了黄昏时分,青龙教给她的《浮沉经》练起来进境快得多,也更能让人从修炼中得到进步的乐趣,她这段时间有顾虑一直没练过,还是到昨晚临时抱佛脚才感受到的。   从美妙感受中刚出来的邱雁君正坐着回味,青龙就从窗户飞进来通知她说:“唐公子来了。”   叫唐公子,肯定人就在后面呢,邱雁君起身整整衣袍出去,到前面厅中,果然唐晋已经自己坐下了。   “正好,我正想去找唐公子呢。”邱雁君不等他说话,自己先开口,“我有点私事必须得离开了,钟华老祖的事,你若是有消息,可不可以在美人榜更新的时候给我留个暗记?”   唐晋一点也不意外,还笑道:“那可真是巧,我正好也跟主君辞行了,有点事要出去,十一想去哪?不如同路。”   谁跟你同路!邱雁君干笑两声:“我的去处,不方便说与唐公子听,美意我心领了。”   唐晋想了想,有点遗憾的说:“那好吧,既然你有事,我就不耽误你。”接着起身走到邱雁君跟前,伸手递给她一个蓝色的锦囊,“这是我的传讯符,你在外面若遇上难处,或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拿出一枚运气撕开,直接说完要说的话,丢出去就可以了。”   哇!还可以发语音!果然高阶修士可以玩的东西更高级呢!邱雁君接过锦囊打开看了一眼,见里面装了几张花笺一样的符咒,就笑道:“听说这种传讯符造价高昂,我真是受宠若惊。”   “也只能传几句话罢了,情急的时候比较方便,怎么都不如一路同行。”唐晋说完,看她不接话,又诱惑她,“我打算去西大陆玉山派,你真的没有兴趣?”   玉山派?找导善?邱雁君眼睛转了转,想想自己之前刚套用的诗,又把蠢蠢欲动的心摁了回去,摇头道:“实在是没空。”   唐晋转身走回去坐下,叹道:“那可真是遗憾得很。钟华老祖的事,我已经交代下去了,有消息,我就在更新美人榜时,在榜单四角各画一只大雁,如何?”   只要有暗号就行,邱雁君不挑,点点头说:“我看到暗记之后,找谁呢?”   “上百通苑五楼报出燕十一的名号就好,或者你直接给我发传讯符,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说到百通苑和美人榜,邱雁君又想起一事来,“唐公子,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评美人榜,是你一个人评的,还是也有其他助手?那些评语又是谁写的?不会是你吧?”想想描述她的那些肉麻词,和夸时季鸿的“泉水般的美少年”,她看唐晋的眼神都变了。   唐晋一看她这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摇头道:“这等事我早就不做了,多半是白妍和邵安写的,不过如果你是问邱美人的话,我倒是帮他们润色了一下。评定名次也是大家商量的。”   邱雁君看唐晋仍然像是看着个变态,追问:“时季鸿的评语是谁写的?”   “是白妍,美男子榜一向是她主笔。”唐晋说到这里,嘴角露出点玩味的笑,“说起来,当时他能上榜,还是白妍一力主张、替换掉范末语的,她说时季鸿如今不过是未成人,将来姿容一定胜过璇玑山庄少庄主。”   未成人?是说时季鸿还是个少年模样吗?但少年和青年分际也没有很明显吧?邱雁君想不明白这位白总管的评判标准,更由衷的不喜欢唐晋最后一句话,姿容云云,听起来怎么跟嫖/客似的?   这点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邱雁君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唐晋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上午邱雁君跟他说怀疑肖彤就是时季鸿之后,因为唐晋自己也有此猜测,所以并没有追问细节,加上他急着把有人渡劫的事回报给唐古华,当时就起身告辞了。   这会儿邱雁君自己再提起时季鸿,唐晋没有杂念,很快就发觉她对时季鸿的态度完全不同,这种不同不是跟他这个外人比较的——他们萍水相逢,自己又拆穿了她的伪装,她防备戒慎、拒人于千里之外非常正常——而是跟养育了邱雁君几十年的邱至澜比,时季鸿都更像是她所亲近的人,虽然她从来都连名带姓的叫人。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怀疑时季鸿就是肖彤。”唐晋彷佛漫不经心似的开口。   邱雁君道:“因为他有作案时间和条件。”   “作案……”唐晋失笑,又问,“那你想过他这么做的原因吗?”   原因当然是时季鸿跟邱至澜有仇了,但这事儿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就假作为难的样子摇摇头,谁知那个特务头子理解错了,居然说:“你不好说是吗?看来我没猜错,是因为他爱慕你。”   邱雁君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瞪起眼睛看向唐晋,想不通他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唐晋却以为她是惊讶自己一猜就中,就笑道:“其实这件事我有点想不通,按理说,邱岛主那样的人,对你又有……比较大的期望,时季鸿并不是你亲兄弟,为何邱岛主会这么信任他,允许他一直跟在你身边?”   “他叫时季鸿跟着我,是要他当护卫看守的。”邱雁君觉得唐晋似乎对时季鸿有什么误解,但这种误解,她似乎又没必要跟他说太细,所以就简单解释了一句。   哪知唐晋居然笑着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一个将女儿看做财产的父亲,为什么会允许一个没有血缘关系、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晕,原来他是说邱至澜为啥不担心她和时季鸿有奸/情,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且她也不想告诉唐晋了,于是她只把邱至澜的办法说了一下:“因为他从小教给他义子的功法,是童子功。而且也不是寸步不离,我身边还有很多婢女老嬷嬷的。”   唐晋:“……”   邱雁君看他一脸的“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忍俊不禁:“是不是觉得邱至澜挺损的?他就这样,三个义子,都是从小修习童子功,不到结丹不能破戒,否则前功尽弃、前程尽毁。”      ☆、43.街谈巷议   成功忽悠了唐晋的邱雁君, 决定在临走之前逛一下西南子城,她谢绝了唐晋的陪同,自己带着青龙四处溜达。子城还没有中州城四分之一大, 但城中居住的多为唐姓族人,都有钱又有闲,城中便也热闹得很,有些特色风味, 甚至比主城中还做的精致。   加之唐姓族人住西南子城的,又多数修炼天分有限,过的都是养老享乐日子,邱雁君选在黄昏时节出来闲逛, 街上行人食客,倒比白日还要多。   “行了行了, 你们别吵了, 为这么个不知真假的事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   她刚走到一间几乎坐满的食肆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不由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守在门口的小伙计很机灵,看她好奇,紧着说了一句有位子,请她进去。   邱雁君也就顺势进了门,在小伙计引领下,到角落一张挨着墙的小桌边坐了下来, 随便点了两个店中的拿手菜。   “二叔你这话……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中间一桌,有个穿大红袍子的胖子眯着小眼睛问。   邱雁君先前听到的很有中气的嗓音就从红衣胖子旁边那桌再次响起,“我不知道什么消息,但我也不胡说!那个肖彤藏头露尾的,谁知道是人是鬼?他写什么你们都信,信了还不算,还为了这些吵来吵去,烦不烦?”   咦?怎么她又躺枪了?邱雁君有点不爽,努力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发现吐槽她这位穿一身很普通的蓝袍,长得人高马大的,拆巴拆巴能毁她两个,修为也在结丹以上,她就乖乖坐了回去。   与蓝衣壮士同桌的是个身材特别矮小的男子,他帮腔道:“就是!我今天去主城,就听说紫浮宗华令宇真人出来辟谣了,说那个肖彤就是胡说八道、污蔑造谣,上一期那什么八卦报,说绛云岛岛主不顾女儿死活,先跟断袖范订婚不成,转头又想把女儿许给禽兽陆,其实根本没这样的事!”   噗!怎么围观群众都给这俩起了外号了?还“断袖范”、“禽兽陆”,啧啧,虽然不如她那代网民有创造力,也算不错了。不过华令宇这个傻白甜这时候跳出来干什么?   “华令宇亲自出来证明,说邱岛主爱女心切,在女儿遇险之后,因为没见到尸体,始终不愿相信女儿已经死了,亲身涉险数次,就为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的父亲,怎么会不顾对方是什么人,一心只想卖女儿?”   先前那红衣胖子追问:“当真?六哥听谁说的?”   “无奇不有斋又发了一张后续啊!中州城里都传遍了,据说是华令宇亲自去了乌江城找赵兴安讨说法,说邱岛主为了爱女惨死,未能得回公道,现在两鬓斑白,看着十分令人心酸,华令宇实在不忍失去女儿的父亲再被污蔑,所以作为亲眼见证一切的人,他挺身而出、说出真相,还叫赵兴安交出肖彤来,大家当面对质。”   这个二货!狗屁真相!邱雁君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骂完却也忍不住寻思,华令宇没道理说谎,难道邱至澜真的为了她也进了试炼阵?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阵法一共七十二种变化,每次进去都是七十二分之一的概率,没遇到她也很正常,但为什么呢?邱至澜为什么肯为了自己冒这么多次险?   那边谈八卦的人都催着矮个男子继续说,他干脆把自己买的那张绢帕拿出来念了一遍,内容无非是邱至澜事先不知道范末语断袖,范家人都不知道,邱至澜怎么可能知道?邱至澜也从头到尾没考虑过把女儿许配给陆致领,会去昙星宗做客,还是给了他华令宇面子,陆致领自己没安好心,实在与邱至澜无关。   至于假冒肖彤的那期八卦报,华令宇也给邱至澜打了包票,说绛云岛当时无暇他顾,女儿和义子一死一失踪,治丧、找人还来不及,哪有闲情逸致去搞什么八卦报?   这篇简短声明念完,大家传看绢帕议论纷纷,焦点都移到了绛云岛和郦阁之争上,“听说邱家三公子受了重伤,邱岛主还有两个侄儿被打死了,郦阁阁主的弟子也死了两个,正两下胶着,华令宇这时候冒出来,是要给绛云岛助拳?那郦阁岂不是覆灭在即?”   “奇了,他们紫浮宗不是一向不问世事,不参与争斗么?这华令宇还是掌门弟子,怎么循清也不管?”   “这如何管得了?年轻人冲冠一怒为美人,常事常事。”有个油腔滑调的声音插/进来,“不然他堂堂紫浮宗掌门的弟子,做什么跳出来为邱至澜说话?还不是看的第二美人的面子?要说这第二美人,也不知怎么个美法,死都死了,还有人为她争斗不休,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祸水你大爷!邱雁君侧身仔细留意,发现说话的人油头粉面,穿一身风骚之极的翠绿袍子,这等凉爽天气,手里还捏着把羽扇摇来摇去装逼,特别想冲过去抽他两嘴巴。   幸好有人替她怼了回去,先头教训小辈儿的蓝衣壮士已经开口骂道:“你这小子就是嘴臭!年纪轻轻,别的事儿不见你能,一到评点女子,你就精神百倍,先头仗着人家尹家大小姐回家去了,你就嘴碎,这会儿又戏谑一个短命美人,也不怕烂舌头!”   原来她进来之前,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批评过尹千竹?真是活腻歪了,也就是尹千竹没在这儿,不然非得拔了他舌头不可。   不过话头扯回到尹千竹身上,难免又说起第五期爆料,红衣胖子就接话:“二叔教训得对!一伦这小子就是嘴贱,一天不挨顿捶都难受。不过尹大小姐这一走,走的稀奇,我倒觉着,这一回她跟那陆致领的事儿是真的。这姓陆的在主城里面招摇,也是有人看见的。”   矮小男子道:“我也听说有人见过那个禽兽陆,但尹大小姐那样眼高于顶,哪能真看上这样龌龊人物?我总是不信。”   “嘻嘻,六哥这语气,是遗憾尹大小姐没看上你吧?”叫一伦那个嘴欠的家伙又开口,“我听说六哥见过尹家小姐呢?可是美若天仙?”   矮小男子二话不说,跳起来就把那个一伦连椅子压倒在地,蓝衣壮士看见这一幕,嫌弃的摇摇头,抬脚一踢,就把打成一团的两个人踢到了街上。   城中不许斗法,所以打架的两人只上拳脚,听起来呼呼作响,其实都是皮外伤,店中其他人都看个笑话,没人出去拉不说,还有人叫好。   邱雁君坐着看了会儿热闹,又听大家都不谈八卦,改说起主城中大宴,这才知道今日没去主城的,都是唐氏族人中跟唐古华一系血缘比较远的。也许是因为唐古华的深不可测,他们对于主君更替表现的很淡然,也不担忧那个没怎么见过的四公子不能好好壮大中州势力,反而觉得再不成还有主君呢。   对于四公子和雨城的联姻,也都是乐见其成,尹千竹名声不好,尹千柳却没什么人知道。城主府的千金小姐,没人知道正是好事,意味着这小姐要么端庄稳重,要么一心修炼,不明真相的人又觉得这是主君给下任主君选的妻子,一定好上加好。   邱雁君旁边听着,也觉得有些安慰,这个与她没有交集的生母经历坎坷,幸好真爱的人不像邱至澜陆致领之流,是个真心爱她珍惜她的人,也幸好中州之主唐古华不是那种电视里演的古板封建大家长。能与爱的人结婚,之后生下爱情的结晶来,应该会一直幸福下去吧?   她默默起身结账,带着青龙离开食肆,没有回唐家,而是直接出城门进了中州城,在城中绕了一段儿路之后,又从因为庆祝四公子被指定为继承人且订婚而彻夜不关的西城门出城离开。   “我们这就走了?”青龙懒得自己飞,蹲在邱雁君肩膀上,还在回头望着张灯结彩、彻夜狂欢的中州城。   “不走还留下来过年啊?”   “过年?”   啊,她给忘了,仙笈界不过年,也不过节,甚至纪年方式都是比较容易让人混淆的干支纪年,一般说起什么事多少多少年前什么的,也都是个概数,反正这里的人都长寿,没灾没祸的话,最少也能活到二百岁,所以十年八年的,就都给舍了不入。   这里四季界限也并不分明,以前在南大陆,一年到头都比较热,除了六到八月多雨之外,没什么季节变换的感觉;东大陆那边儿就是比较凉爽湿润,据说二到四月会多雾;中州呢,算是不冷不热,就是比较少雨,幸好这里到十二月、一月还会下几场雪,不然就没法搞种植了。   亲自出来走了一遭,邱雁君越发觉得自己以前对这个世界的判断是对的,这不是个她前世生活的那种正常的多维世界,更像是一个……轰隆!   一道天雷忽然在她前面十几丈远外落地,将平整的大道直接砸了个大坑,尘土飞扬中,邱雁君感觉自己浑身毛发都因为雷电而竖了起来,青龙更是尖叫一声,炸着毛就钻进了邱雁君袖子里瑟瑟发抖。   “呃……怎么回事?这雷……是劈你的还是劈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说童子功,全在惋惜开不了车,你们这些污污污拉汽笛的人啊→_→   ☆、44.贼喊捉贼   当天稍早时候, 中州城西北角一座普通民宅中。   陆致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不知瘫了多久,才终于听见远处有嗒、嗒、嗒的脚步声传来。他既觉得兴奋又觉得恐惧,想大喝是谁, 想跳起来骂人,想跟来人打个你死我活,可惜都只能是想想,因为他自从被人偷袭之后, 就变成了现在这副除了脑子里面活跃、眼睛能眨之外,整个身体都动不了的状况。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被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被这种全身俱废偏偏还清醒无比的感觉, 弄的满脑子疯狂念头。然后就是恐惧,不知道敌人是谁,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问都不问一句,见都不见一面,凭他有一身本事, 也使不出来。   幸好,现在有人来了。   陆致领刚想到这里,脚步声就停了,接着右上方传来声响,一道门吱呀着打开,刺目光亮直射进来, 陆致领猝不及防,双目顿时被亮光灼痛,不由紧紧闭上了眼。   眼睛刺痛的睁不开,听觉就格外的灵敏起来,陆致领听着有人走进来,直走到自己身边,还有细小的灰尘被那人走路带的风扬起来扑到鼻端,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来人是什么模样,却刚掀了点眼皮就觉光亮刺眼,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就是陆致领?”来人终于开口了,“好歹也曾是一派宗主,怎么没种到只关了一天一夜就哭了?”   陆致领顿时忘了恐惧,勃然大怒,想反驳自己不是哭,是眼睛受不了强光刺激,可是他开不了口,动也动不了,只把脸涨得通红。那人看他这样,抬脚在他胸口轻轻一踢,陆致领只觉浑身一松,各处经脉立刻畅通,功法也运转自如,立即就要跃身而起。   然而,他刚弹起身子,一股极可怕的威压就袭了过来,陆致领被那威压压迫,刚刚弹起一尺的身体嘭地一下摔回原地。   “老实呆着,我问你答,别想着捣鬼说谎,不然……”说话那人语气极冷,散发的威压直如冰锋一样刺得陆致领浑身生疼。   他在威压压制下说不出话,只勉强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与对方在修为上的差距之后,已经消失的恐惧浪潮全面回涨,将怒意席卷干净,只剩下逃得一命这一个念头。   “尹千竹是不是跟你约好了,要带她妹妹给你看看?”   那人问话的同时,略略收回了威压,陆致领喘了口气,眼睛也慢慢适应了光线,就将眼皮掀起一点,往上看了看,扫见一点轮廓后,眼睛又受不了光线再次自己闭上,但已足够陆致领发现来人他并不认识了。摸不清这人是哪一边的,陆致领只能简单答道:“是。尊驾是……”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人不答,继续问。   “因我对她说,她低头的时候,有点像第二美人邱雁君,就是绛云岛主的女儿。她听了本来有点不高兴,但转念一想,说别人都说她低头像她妹妹,就非得要我去看看她妹妹。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没想到一见之下,果然尹二小姐跟邱雁君更加相像。”   “怎么个相像法?”   “五官脸型都像,身段也差不多,就是气质不同,邱姑娘要更美一些。”陆致领觉得这人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但他一向识时务,既然对方想知道哪里相像,他索性就实话实说。   果然那人听完似乎比较满意,威压又收了一些,陆致领再次缓缓睁眼,终于把站在自己旁边那人看了个清楚。   这是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虽然也有陆致领躺着看人显得格外高的缘故,但看旁边的门的高度,此人至少比自己要高半个头。男子穿一身刺绣精美的黄袍,肩上有日月星辰纹样,停在陆致领脸边的靴子上还绣了猛虎纹,再看样貌,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脸型略瘦削,显得整个人冷酷尖锐,一看就不好惹。   “尊驾莫非是四公子?”中州城中能作此打扮,外貌气度又不凡、修为还高的人,也只有唐辰天了。   唐辰天低头哼了一声:“还算有点眼力,站起来说话。”   陆致领依言起身,他已经从尹千竹那里听说尹千柳要和这位唐四公子订婚,心里猜测是尹千柳回来跟唐辰天告了状,自己才会被捉过来,赶紧解释了两句,说自己没有恶意,当时也是太惊讶了才会失礼云云。   “那么昨日尹二小姐走了之后,尹千竹又跟你说了什么?”   陆致领露出几分尴尬惭愧之色:“大小姐质问我把何沁瑶藏在哪里,实际昨日酒楼之中根本没有人现身,那声音也不是何沁瑶的声音……”把自己怎么跟尹千竹解释与何沁瑶早已恩断义绝的事讲了一遍。   刚刚看过新一期八卦报的唐辰天很惊讶:“你是说,你昨日才跟尹千竹讲的这件事,而非来中州城的途中?”   陆致领觉得他这话问的蹊跷,先说:“正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在下本来并不想与大小姐细说的。四公子这样问……”   唐辰天突然笑了笑,笑意中充满怜悯与嘲讽,转头叫人:“去拿一份最新的八卦报来。”   “最新八卦报?又与在下有关?”陆致领一看这架势就不是好事,顿时咬牙切齿起来。   外面守着的人很快就送了一片写满字的绢帕来,陆致领接过来一目十行扫过,顿时额头青筋暴起,怒道:“肖彤!我非杀了你不可!”   唐辰天看着他放完狠话,问:“你真的知道肖彤是谁?”   “知道!”陆致领立刻说,“四公子,我不但知道肖彤是谁,还知道他必定就在中州城中!此人狡猾之极,他越说他已经跑了,反而越说明他还没走,而且这话我是昨日才与尹大小姐说的,说明他就藏身在仙衣坊中,他写这东西哗众取宠,肯定想留下来看看我有何下场,怎么会这时候离开?”   “那么肖彤到底是谁?”   陆致领张嘴要说,又想起自己处境来,试探着问:“不知四公子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唐辰天被他逗得笑了两声,笑完之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陆致领胸口已受了一记重击,整个人倒着飞出去撞在坚硬的墙上,然后毫无反抗之力的摔落下来,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就动也动不得了。   “我问你话,你好好答,否则你就只能先肖彤一步去死了。”唐辰天走近几步,居高临下的问,“肖彤是谁?”   陆致领被这一记重击打的气血翻涌、真气乱窜,感觉到对方毫不留情,撞上的墙还是有凸起的铜墙,显然这里是杀人毁尸的好地方,再不敢讨价还价,老老实实说道:“是……时季鸿,邱至澜的义子。”   唐辰天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自然要问个究竟,陆致领就把先前跟尹千竹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还强调:“他现在一定就在中州城中!”   唐辰天不置可否,也没有叫人去捉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继续问:“你见过二公子了?说了什么?”   陆致领搞不清楚这几兄弟间具体的关系,但尹千竹跟他说过,二公子很想做中州之主,主君却更宠爱四公子,不过四公子不见外人,不易讨好,陆致领觉得这是个机会,就一五一十的把他见二三两位公子,后来三公子又把他找去的事说了。   “这么说,三公子已经派人去找时季鸿了。”唐辰天道。   陆致领点头:“三公子有派人去紫浮宗一带和郦阁附近。”   “你见过邱至澜?”   这天外一笔的问题把陆致领弄的有点晕,却不敢迟疑,立即答道:“是,在归雁城认识的,我还请邱岛主去昙星宗做过客……”   “你对此人有何评价?”   “深不可测。”   “就这四个字?”   陆致领捂着胸口,磨蹭着爬起来,缓了一口气,郑重点头:“他看起来极和善可亲,但翻脸时也极冷酷无情,且……他在昙星宗毕朗峰时,峰中禁地被闯入过。”   “什么禁地?”   “就是昙星宗祖师埋骨之地。祖师留下话来,除非导善亲至,否则任何人等不许进去。”   “那邱至澜成功闯进去了吗?”   陆致领摇头:“没有,禁地设置了五层禁制,他只破开两层。惭愧的是,当时我等都没察觉,直到他们离开,宗门长老出来审问我,有人去查看禁地才发现,还把这个罪名安到了我头上。”   “这个禁地的事情,你告诉三公子了吗?”   “不曾。”陆致领叹息一声,“我虽被逐出昙星宗,对先师和祖师还是不敢亵渎冒犯的,因此……”   唐辰天冷笑一声:“那你倒肯告诉我。”   陆致领奉承道:“四公子身怀正气,与旁人不同。且祖师埋骨之所,肯定不会有导善的线索,祖师至死没能见到导善最后一面,是她终身之憾。”   “依你看,邱至澜闯入这禁地的目的是什么?”   陆致领偶尔有空,没在愤恨时季鸿的时候,也想过这一点,尤其后来又看了第四期八卦报,发现邱至澜有卖女儿的意图,他就一下子明白了邱至澜——这个道貌岸然的世家之主,却原来跟他是一种人。   “大约,是为了导善私传功法给祖师的传说吧。”陆致领脸上露出点嘲讽的笑来,“他们这些心底龌龊的人,又怎么能懂得导善和祖师那光风霁月的情怀?”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心底龌龊。”唐辰天讽道,“你的意思是,导善没有传功法给陈梦歌,那他跟陈梦歌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这些陈年旧事,陆致领这个后辈宗主,知道的也不多,但他可以确定昙星宗功法是陈梦歌一手所创,“祖师天纵英才,人品出众,与导善确然是互相欣赏倾慕,不过导善是紫浮宗掌门,绝不可能与祖师结成佳偶,所以他二人就只叙惺惺相惜之情。祖师自创功法时,导善多少有过指点,但都在祖师自创功法的基础上,与紫浮宗功法毫无关系。”   “那导善为何从掌门之位退位?”   “这是他紫浮宗内部之争,昙星宗内没有记载留下来。”   唐辰天停下问话,想了一会儿,才又问:“所以邱至澜是在觊觎紫浮宗的功法?”   陆致领道:“若依在下看,恐怕不止。十二玉简的传说,一直有人深信不疑。”   门外听着的尹千柳再没兴趣听下去,悄悄转身离开密室,到院子里小小花架下面的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等人。   小半个时辰后,唐辰天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慢下脚步,悄无声息的到了她身后,将未婚妻整个拥入怀中,柔声问:“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尹千柳往身后男人温暖的胸膛上靠了靠,笑道:“我说了你别笑我。”   “嗯,保证不笑。”   “我在想,这蓝天白云不知看过多少人心险恶、尔虞我诈,更不知见过多少为名利而死的人,它们是会嘲笑呢,还是习以为常、视而不见呢?”   唐辰天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便安慰道:“不管别人如何,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尹千柳沉默了一瞬,才幽幽叹息一声:“我今日才知道,原来邱至澜的目的竟是十二玉简。他真是机关算尽。”   有关十二玉简的传说,无一例外提到玉简散落于五大陆六大名门,中州城作为其中之一,被邱至澜惦记也不稀奇,只是他惦记的方式实在太恶心太龌龊了而已。   唐辰天杀意又起,身上柔情蜜意一扫而空,切齿说道:“他既然想要,咱们就请他来中州城做一回客好了。”说完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吓到尹千柳,又软了语气说,“我已跟主君商议过了,后日大宴结束,我亲自去把这人渣捉回来。”   “捉他回来做什么?”尹千柳意外,“不如我们同去,一刀杀了他更痛快。”   唐辰天就把唐晋今日特意过来提及的有人在东海渡劫之事说了,“此事没有外传,应是紫浮宗有意为之。邱至澜就在紫浮宗,他肯定知道什么。”   “既然消息没有外传,唐晋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有他的办法。他在这上面从不出错,主君一直很信任他。”   尹千柳听出来是唐古华的意思,便不再多说,只提醒唐辰天:“问完话千万不能放他逃出生天。”   唐辰天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道:“你放心。”   这三个字说完,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尹千柳才缓缓站起身,说:“是不是该回去了?这姓陆的怎么处置?”   “这等小人留着也是祸害,我叫楚勇处理了。”唐辰天根本没把陆致领放在眼里,“倒是那个肖彤,我想派人在城中排查一下,虽然今天城门大开、来去自如,不如以前那么好查,但要是真能找到此人,他会画画,也许能画一张那孩子的画像给你看,说一说那孩子的事给你听。”   看了听了又能怎样呢?人都已经死了。虽然尹千柳自从听说邱雁君很像自己之后,就忍不住在心里想像那孩子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但她其实很明白,她现在的难过只是因为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她知道自己无法亲眼见到,所以才想听陆致领的描述,在心里不住反复想象。   但反过来如果孩子还活着,自己恐怕根本没有勇气一见,甚至唯恐避之不及,她毕竟还没有直面这一切的勇气。   想到这里,尹千柳深吸一口气,伸手挽住未婚夫,决定先直面未来,“不用了,不管肖彤是谁,他对雁君总归都是一片好意,放他走吧。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准备参加晚宴了。”   两人相携回到城主府,各自换了礼服,先跟在唐古华夫妇左右上了城主府正门的城楼上,向全城居民贺客致意,接着返回宴会厅,与贵宾一同入席。大家言笑晏晏的刚坐下,一声惊天雷响忽然从远处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身在家中交代事情的唐晋也听见了这声响动,下边坐着的路之棋不用人说,自己站起来说:“属下去看看。”   唐晋点了点头,待要继续交代,忽地反应过来,叫人去问燕十一回来了没有,獾奴跑了一趟,回来禀道:“燕公子一直没回来,小的们去找找?”   找?只怕这位七窍玲珑的邱美人,此刻至少已在百里之外了,唐晋摇摇头,示意不必找了,却忍不住在心里自嘲:我这么和善的人,到底哪里让她不放心,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么无耻的话,若是给正被疾驰符带的一路狂奔风中凌乱的邱雁君听见,恐怕要不客气的呵呵一声,再来个手动再见。   疾驰符是她在乌江城花高价买的,要不是天上忽然降道雷下来,邱雁君还不舍得用。这符的效用能持续一个时辰,停下来时,邱雁君已经到了中州十二名门之一的秋寒宗外围小镇。她不想进去惊动人,就随便找了个地方露营,然后从鱼袋里找吃的想安抚一下心灵,顺便看一眼通讯帕。   “‘你在中州?’干嘛,这小子还想来找我?呵呵,要是真来你才是自投罗网啊,假肖彤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想标题想了十几分钟,下次想不出来应该写:今天男主上线了吗?   内容提要:在线隐身。   (今天不短小了吧?哼(ˉ(∞)ˉ)唧   ☆、45.你猜我在哪?   假肖彤同学看着近在咫尺的飞花渡口, 右边嘴角上翘,露出点诡异笑容, 之后低头临水照影,抬手抹了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轻叹一声:“真没想到, 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他本待飞身进去,身形刚一动,忽然想起什么,探手入怀抽了一片绢帕出来,见自己昨日写的“你在中州?”后面多了回复:我不在啊,你在哪里?最近外面很乱, 我听说有人要找你麻烦, 你自求多福啊!   时季鸿嗤笑一声, 取出笔来, 提笔回复:我一个无名之辈,谁会找我麻烦?不是你做了坏事栽赃给我吧?   写完这行, 他停了一停, 再看一眼飞花渡口,继续写道:你猜我在哪?   他写是这么写, 写完却并不等着对方回答,就运功蒸干字迹, 将帕子往鱼袋里一塞,飞身而起,直直跃进了飞花渡口。   此时天已黑透, 渡口外的结界张到最大,但结界再牢固,也拦不住邱至澜一手教导几十年的时季鸿,他畅通无阻的穿过结界,直接落到了长堤上。   “何人胆敢夜闯飞花渡口?”一个苍老的声音自长堤右边的木屋中响起,这一声并不算响亮,但渡口内守夜的六个弟子都听的清清楚楚,立刻涌到了堤上,将时季鸿团团围住。   “咦?这不是……”“是季鸿师兄!”“季鸿师兄回来了!”   弟子们发现来的是熟人,顿时都卸下防备,纷纷上前想与时季鸿打招呼,却刚走了两步,就被喝住:“站着别动!”出声的老者不知何时出了木屋,站到了长堤靠岸边的这头,目光冰冷的看着不速之“客”,“还真的是你。”   时季鸿脸上始终带笑,看到老者,抬手行了个礼,说道:“我心急回来,不想惊着戚伯了。”   戚伯上前两步,不为所动的说:“惊着我倒没什么,没惊了岛上就好。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岛主派了那么多人找你,怎么也没有一点儿消息?”   “此事说来话长,我那日落进海里,差点丧命,却因一番奇遇活了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戚伯与我一起上岛,见了义父再详谈。”   戚伯上上下下打量时季鸿,面上始终带有防备之色:“你从哪里回来的?没听说岛主不在岛上吗?”   时季鸿面露惊讶:“义父不在岛上?我心急回来,一路日夜兼程,并没留意外面传什么,义父去了哪里?”   “你真的不知道?”戚伯又上前一步,凝目注视时季鸿神情,“五小姐被郦阁所害,你也不知吗?”   时季鸿先是愣住,接着彷佛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一般,摇头说:“五师姐被害?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说着急急上前几步到了戚伯面前,一脸的又惊又痛,“被谁所害?那个牛粲华吗?她怎么敢?那义父去了哪里?郦阁?”   戚伯心里还防备着这个失踪数月的岛主义子,见他迫近自己,立刻向后退了两步,答道:“不错……”这两个字刚说出来,时季鸿已经又追了两步,戚伯看他眼睛都红了,神色不似作伪,脚下便慢了一慢,蹙眉斥道,“站着别动!”   然而“动”字刚吐出来,戚伯就觉得胸口一凉,他惊讶的低头,却见自己胸口插着一根三角冰棱,鲜红热血喷涌而出,将露在外面的一截透明冰棱染得血红一片,不由又惊又怒:“你……”   时季鸿一击得手,早已旋身而走,趁那六个弟子不明状况,飞快击出六道定身符,将六人定在原地,接着飞身上船,解开缆绳,向周身迅速结冰、僵立在原地的戚伯一挥手,姿态潇洒的说:“戚伯不是早就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吗?我不亲自验证给戚伯看,您怎么能死得瞑目?”   这句话说完,他将帆一张,船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驶向了绛云岛。   同一时刻,郦阁外围的防护阵法终于被绛云岛诸人破坏,邱至澜带着人一拥而入,在郦阁大门外,与牛闻笛正面对峙。   “邱至澜你不要欺人太甚!”牛闻笛双目布满红血丝,“你对我赶尽杀绝,自己也绝不会得到好下场!”   邱至澜的样子比牛闻笛还惨,形容憔悴、双鬓还带着一点霜色,神情里也满是疲惫痛楚,语气更是充满无奈:“你说我赶尽杀绝、欺人太甚,怎么不想想自己?到了现在,你郦阁还死不认错、不肯交出杀人凶手,我又能如何?也只能奉陪到底。”   陪在他身边的华令宇立刻接话:“邱岛主别跟他废话,他们要是讲道义懂道理,事情何至于到了这一步?”他说完不等别人反应,自己宝剑祭出,已经直攻向了郦阁大门。   有人出手,其余人等不用招呼,也纷纷法宝尽出,与郦阁守门的人战在一处。邱至澜远远看着大门后高阁屋顶上站着的牛闻笛,嘴角缓缓浮起一缕浅淡冷笑,不想偿命,也不肯拿宝贝来抵,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冷笑一放即收,邱至澜继续摆出心力交瘁的样子看两方混战,直到又有人受重伤才叫停,暂时退后休整,并再次要求郦阁交出杀人凶手。   到了这个地步,牛闻笛怎么可能交人?于是天亮之后,又是一场混战,这次连邱至澜的二儿子邱去浪都受了伤,邱至澜排开众人亲自出手,跟牛闻笛短兵相接,两家家主过了数十招后,郦阁大门摇摇欲坠,门内弟子们面如土色,一脸绝望。   “住手!不要打了!”一道尖锐女声忽地从内传来,众人一齐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披头散发的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柄利刃横在颈间,“我给邱雁君偿命,总行了吧!”   郦阁众弟子齐声惊呼,牛闻笛也分了神,被邱至澜的法宝月如钩钩住右肩,幸而他还有护体真气在,两下相撞虽然响声巨大,却并没伤到骨肉,只真气略有凝滞。   “粲华不许胡闹!回去!”牛闻笛顾不得再和邱至澜纠缠,飞身回去阻拦,同时里面也有人现身,丢出绳索去牵拉牛粲华手上利刃。   邱至澜没有追击,收回法宝,落于地面,叹道:“牛姑娘,你要是早有这份心气,何至于让两家闹成血仇?”   牛粲华修为尚浅,那绳索又是她母亲亲自丢出来的,只一下就把利刃夺了回去,牛粲华被牵拉的站立不住,脚下一绊就跪坐在地痛哭起来。   “让我死吧……呜呜呜……娘,爹,是我不孝,是我不听话,是我连累了大家……”   牛闻笛落到女儿身边,单手拎起她胳膊就把人丢回赶过来的妻子怀中,恨铁不成钢的说:“回去!别出来丢人!”   牛夫人看见丈夫这样,心中有气,张口要说话,看一眼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到底什么也说不出来,拉着女儿就要回去。   “牛夫人且慢!”邱至澜看到这一幕,忽然开口,“牛阁主,我们两家之事,你是真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算完吗?”   对邱至澜这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的行径,牛闻笛这段时间见识的不少,却仍忍不住大怒:“我几时要拼你死我活了?是你贪心不足,死了个女儿就想要我郦阁传世之宝,做你的春秋大梦,除非我死,绝不可能!”   邱至澜却十分平静,还耐心的解释:“牛阁主想太多了,我何曾说过要你郦阁传世之宝?从始至终,我绛云岛都只想要个公道,是你不肯给交代,还说什么愿意另想法子抵偿,我一气之下,才说就算你拿天材地宝来换,也换不回我女儿,怎么你竟以为我是要你郦阁之宝?”   牛闻笛冷笑:“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又何必打这个马虎眼?说吧,你又想怎样?”   “事已至此,你我双方各有损伤,这一场算是揭过,但我女儿不能无辜惨死,我愿意退一步,不叫牛姑娘偿命,但是牛姑娘须得跟我回绛云岛,在我岛中寒潭下水牢中赎罪忏悔六十年。”邱至澜一字一句说完,问牛闻笛,“如何?这条件不算过分吧?”   牛粲华本来瘫倒在母亲怀中啜泣,听说这一句,立刻跳起来尖叫着说:“我不去!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牛闻笛回头瞪了女儿一眼,又看看妻子脸色,回头对邱至澜说:“我要考虑考虑,你给我三日时间。”   “两日!”邱至澜还价,“我们退后十里,两日后再来。”   双方说定,邱至澜果然带人后撤,找了地方设结界休息。华令宇修为高,又是紫浮宗的人,郦阁中人都躲着他不敢打,所以他完好无损没受过伤,就热心的来帮邱去浪治伤,顺便感叹邱至澜大仁大义,为邱岛主最近蒙受的污名鸣不平。   “说来此事还没谢过令宇你,我如今实在无暇顾及那些虚名……”邱至澜坐在一边,看着两个受伤的儿子,满脸烦恼之色,“家门不幸,遭此大变,还有小人落井下石,真不知是不是我绛云岛流年不利。”   华令宇道:“莫非是有什么人嫉恨邱岛主,借机生事?”   邱至澜摇头:“我一向不与人结怨,实在想不出谁会这样做。啊,你是不是说最近又出了一期八卦,是讲陆致领的?他又做什么了?”   华令宇点头,取出自己买的一份八卦报递给邱至澜,“我亲自去了一趟乌江城,他们却说没见过肖彤,这次纯粹是想顺便赚点小钱。赵兴安那个人,应是不会对我说谎的,我就顺便让他们出了个澄清的布告。”   邱至澜已经听说又出了八卦报,具体内容却没空看,这会儿看到上面提及尹千竹的名字,不由蹙眉,担心陆致领已经发现了他和尹千柳的秘密。   “外面都怎么说陆致领这事?”   “这个无耻小人,说来就让人生气!”华令宇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正道不走,偏走歪门邪道!还连累的我也被人说嘴!”   他说来说去,说不到点上,邱至澜干脆也不问了,说要去休息,不叫人打扰,却自己悄悄去了附近市镇,听市井之中如何议论。   郦阁处在东大陆腹地,附近城镇不少,邱至澜先去了相距较近的黑山城,到的时候正是午间,街市上热闹的很,可他潜入其中听来听去,大家却都没在谈论八卦报,而是多半都在谈论他攻打郦阁和中州有了新主人。   但当他听说唐辰天被确定为继承人、且与尹千柳订婚之后,还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看来秘密并没有被泄露,他多年筹谋终于要看到结果,饶是邱至澜老谋深算,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可惜雁君这个孩子死的太早了,不然这个计划会更完美,想到这点,邱至澜更加不肯放过郦阁。他出了黑山城又顺便往北去了康裕镇,镇子一般没有城墙,管制也不严,来往的人鱼龙混杂,很能听到一些不同层面的消息,而且康裕镇还有个专门卖消息的大嘴张。   “……现在陆致领是实实在在的臭名远扬,五大陆无人不知,有些本领高强的女修更放话说,只要见到此人,必定为民除害,但八卦报一出来,此人就已销声匿迹,没人知道去了哪里,他在中州城住过的客栈,上下都说没见他回去过。还有那位风流名声传遍天下的尹大小姐,据说回雨城闭关去了,中州城大宴上根本没露面。”   “那尹二小姐露面了吗?”   “这种场合,尹二小姐和唐四公子就是主角,怎会不亮相?据说中州之主夫妇都非常喜欢尹二小姐,大宴之后,上下也都在称赞尹二小姐娴雅美丽,与其姊截然不同。”   邱至澜满意而归——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希望尹千柳能跟唐辰天恩恩爱爱并得到唐古华夫妇喜爱的人了——然而他刚回到驻扎地就接到一个坏消息:绛云岛遭到夜袭,应元殿失火,映月潭塌陷、水位下降几近枯竭,敌人疑似失踪数月的时季鸿。   邱至澜惊怒交加,本该立即返回岛上查看情况,可郦阁这里也到了紧要关头,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伤势较轻的二儿子邱问波带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先赶回去。   他这里耐心等待两日过去,重到郦阁门外,刚跟牛闻笛讨价还价,将牛粲华的关押期限减为五十年,欲带着人走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恐怖威压迫得跪倒在地,接着狂风忽起,一只巨型鹰隼俯冲而下,长嘴叼住邱至澜脚踝,就将他头下脚上的叼着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女主确实没上线(笑cry)   争取下章汇合~   顺便一问:应该没人喜欢看斗法打架细节啥的吧?   ☆、46.网聊   邱至澜离奇升天、不对、是离奇飞天……好像也不对, 总之,绛云岛岛主离奇失踪一事很快传开, 但因为众口相传,缺乏纸面依据, 这个传言传到邱雁君耳朵里时, 已经变成了“邱岛主被一只金翅大鹏鸟接走,八成是飞升了”这样玄幻的版本。   溜到中州北端找了个清净地儿闭门修炼了一月,刚出来找点儿好吃的打牙祭的邱雁君,听见这一句,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牛肉汤喷出来。飞升?邱至澜怎么可能飞升?她按捺不住,开口打听:“这位道兄, 您说的这事, 是多久之前的?”   刚刚讲的口沫横飞的男修听见有人问, 更加起劲, 咋咋呼呼的说:“没多久,能有二十多天?本来郦阁都服软把那个杀了邱家小姐的女儿交出去了, 邱岛主突然被仙禽带走, 两方人都傻在了那儿,邱家这边群龙无首, 好像绛云岛还出了什么事,要不是紫浮宗的真人在, 就功亏一篑了。”   绛云岛也出事了?她才闭关一个月,怎么一出来好像世界线都偏了?算算邱至澜出事的时间,应该是唐辰天出手啊, 怎么还有金翅大鹏鸟的事?这是中国神话背景吗?那有没有如来孙悟空?   正寻思着,店门外有个人走进来,似乎认识先前那男修,开口就嘲讽道:“我说方经你能不能不胡说八道?什么仙禽大鹏鸟?没有的事!明明是一只大雕,就是五色谷养的那种……”   “你才胡说八道!五色谷?要是五色谷那帮邪修出手,怎么会只抓了邱至澜就走,不大开杀戒?”叫方经的不服气,拍桌子就和来人吵了起来。   旁边坐着吃饭的人就叹了一句:“你说东他说西,谁也不知真假,不知肖彤主编躲去了哪里,这时候要是来一期八卦报把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多好!”   “是啊,八卦报没了消息,那个禽兽陆也没露头,莫不是真在到处追拿肖彤吧?”   “不会!就禽兽陆这人人喊打的,他敢出来吗?”   “那可不好说,认得他的人不多,他再易容一番,谁能认得出来?”   被众人怀念着的邱雁君听到这里,心里真有点美滋滋的,可惜她虽然猜到邱至澜出了什么事,却无论如何不能曝出来,只能暗自窃喜着吃完自己的饭,再问别人知不知道绛云岛出了何事。   “听说邱岛主出事之前,就打发了二公子回绛云岛,之后好像有传言说岛上出了内贼,但邱夫人和大公子很快就出面说岛上无事,只拜访了世交故友,托大伙帮忙,四处打听邱岛主下落。看起来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内贼?邱雁君见那人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就寻思着出了这间小食肆。如果是在出事之前就派人回去,说明绛云岛出事还在邱至澜被捉之前,绛云岛内哪个有这胆子生事?   不,不光得有胆量,还得有能力,数一数岛上剩下的人,没谁能干成啊!就连邱夫人高玉嬛,也办不到,更别提别人。飞花渡口有邱至澜的心腹戚伯看守,岛上有内外管家,这些人从来只听邱至澜一个人的命令,且修为都已至金丹圆满,谁能在这三人手底下讨到好处?   等等!邱雁君想到一事,刚要有所动作,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呼,接着就见镇子西北风沙滚滚,直向这边袭来,同时有人大声惊呼示警:“邪修来袭!兄弟们快出来帮忙啊!”   什么情况?邱雁君长这么大还没真的遇上过邪修,只听说过邪修残忍霸道,类似于武侠小说里魔教的配置,但仙笈界邪修大多独来独往,除了一个五色谷,并没有其他成气候的组织,以前还没听说过有邪修来袭的事儿。   邱雁君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修为低,立刻带着青龙躲避风沙袭来的路线,其他修士听见这一声喊,倒是有不少冲出来看动静,然后迎上去的。   有人迎敌,风沙很快就在镇子外缘被阻住,接着渐渐消散,露出裹在其中的三条人影。   “私人恩怨,无关人等让开!”   邱雁君见双方只对峙不打架,就往镇子西边凑了凑,看见说话的人身穿黑色连帽斗篷、面上戴着银色金属面具,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瞳仁颜色极浅的眼睛。在他旁边还有一个跟他装束差不多的,个子稍矮一些,脸上面具是红铜色,眼珠儿倒是黑到发蓝,亮得很。   这两人打扮诡异,气息也与修士不同,邱雁君隔着许远都感觉到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邪气,怪不得大家都叫他们邪修。   “什、什么私人恩怨?”一个年轻的男声有点气喘的回道,“我都不认识你们!”   在邱雁君的角度,看不到被两个邪修追的人——他被赶去帮忙的修士们挡住了,邱雁君虽然好奇,到底惜命,留在原地没动弹,只支起耳朵听。   “你不认识我们,我们还不认识你呢!”矮个子的人开口讲话,竟是个清凌凌的女声,“要不是你跳出来把我们守了五个月的白杉果一口吃了,我们稀罕追你!”   围过去的十几个修士一齐惊呼:“白杉果?”   青龙站在邱雁君肩膀问:“那是什么?好吃吗?”   “呃……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据说这是珍稀灵果,有价无市。一般人可没那么奢侈拿来直接吃,都是用来炼高阶丹药的。”邱雁君低声回道。   那边儿被追的人似乎有点心虚,声音低了一些:“那……那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两只冠棘兽追的慌不择路,谁知道那什么果碰巧掉下来,就进了我嘴里,我……我还噎得够呛呢。”   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邱雁君心里刚吐槽一句,那俩邪修果然怒了,二话不说一起出手,围上去的修士们到底偏心同道,虽然同道理亏,但总不能让邪修在面前伤人,便都上去帮忙,一时打的不可开交。   邱雁君远远看了一会儿,见双方越打火气越大,怕误伤着自己,赶紧带着青龙溜回了她在镇子东头租的小院。小院不大,一共就两间半屋子,她回去先布下结界,想起绛云岛内贼的事,就拿出那张跟时季鸿聊天用的通讯帕,回头看聊天记录。   时季鸿:你猜我在哪?   她当天没看见,是第二天早上回的:我不猜,你爱说不说。   时季鸿:看来你是真的干了坏事栽赃给我了,连回话都不敢提,算了,无所谓,我反正拿到利息了。   邱雁君当时没看懂,回的是:什么利息?谁干坏事了?我可没有!   之后时季鸿一直没回复,邱雁君这边儿专心练功,也没找他,现在回头想想算算时间,难道那个“内贼”是他?不对啊,时季鸿的修为虽然比她高那么一丢丢,但怎么也不是戚伯等人的对手,他就算有那个心,也不可能成功呀!   邱雁君自己琢磨半晌,还是按捺不住,提笔在绢帕上写字:你那天问我的时候,不会是在绛云岛吧?   时季鸿一般不会很快回复,绢帕这玩意儿毕竟没有新消息提示功能,邱雁君自己也不可能时时盯着绢帕,所以她写完就拿了瓜子给青龙吃,打算跟青龙玩一会儿就练功,没想到青龙吃着吃着,忽然说道:“出字了出字了!”   邱雁君回身一看,上面果然正在写字,“‘你说你没干坏事……为、什、么、有、人、追、我?’嘻嘻,喜欢你呗。”她这么说着,就回去回复:追你?谁追你呀?男的女的,好看吗?   下面很快一笔一划的显出回复:有男有女。你爹得罪了谁,你知道吗?   邱雁君回: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回绛云岛搞鬼了?   时季鸿:看来你知道。跟你生母有关?   擦!她给忘了,她跟时季鸿说过她生母是雨城城主之女!邱雁君正有点慌张,绢帕上下一句就接着写了出来:你把尹千竹和陆致领的奸/情捅了出去,尹千竹六十年前又还在春城做汪夫人,那么,下任中州之主的夫人,是你生母?告诉我你在哪,不然我就去找尹千柳,跟她说你还活着。   王八蛋!邱雁君心里这样骂,手上也如实的写了上去:你王八蛋!你凭什么威胁我?我在哪关你什么事?   时季鸿回:你要是不怕这个,我就再加上你就是肖彤这句,你觉得怎样?   她想弄死他!尹千柳要是知道了,就代表唐辰天会知道,唐辰天知道了,唐晋那里肯定也会知道,百通苑的消息网遍及五大陆,那时她能往哪躲去?虽然她现在已经换了面具和服饰,连内增高都有调整,还故意多穿衣服让自己显得臃肿一些,可她真不敢说这样就能躲过唐晋的手下!   咬牙切齿许久,邱雁君提笔回:你冷静!你先说你找我什么事。   时季鸿:给你讲故事,这样说话不方便,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   讲故事?这货还真是知道怎么打动她,邱雁君犹豫一会儿,回:讲你和邱至澜的恩怨情仇?   时季鸿:对,快说你在哪。   邱雁君:那你得先把跟着你的人甩了。   时季鸿:这还用你说。   邱雁君怒:不用我说,你别问我呀!   时季鸿:行行行,我错,大小姐提醒的有道理,那么你到底在哪?   邱雁君提笔许久,才缓缓在绢帕上写下: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你和邱至澜的故事,咱们有缘再见吧^_^。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没见成,但互动了呀!   嘻嘻,晚上6点左右有第二更,应该……可以……见……面……了……吧以及,这不是升级修真大长文,没有一次次虐女主然后打脸升级的必要,所以大家不用担无谓的心了哈基本上都是有惊无险   ☆、47.五色谷谷主   写完邱雁君得意的笑笑, 收起笔和绢帕,撤了结界, 听外面打斗声已经停歇,就放心的又去打坐练功, 一直到第二日上午, 才出去溜达,顺便听听昨天的事最后到底怎么了结的。   这座小镇处在中州边缘,背靠分隔两块大陆的天柱雪山,在边界上也算繁华,但今天镇上又显得格外热闹,几乎每个修士都在吹嘘昨日是怎么把两个邪修打得溃败而逃的。   邱雁君溜达了一圈儿, 终于看到了引起这场争斗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年轻男修, 娃娃脸, 笑起来很讨喜,眼睛里还带点天真不知世事, 被众人围着问那两个邪修时, 神色里略有点不自在。   “我也不知他们什么来历,总之多谢诸位道友伸出援手。”他说着站起来向众人团团行礼, “张浩铭记在心……”   话还没说完,外面天忽然一黑, 接着恐怖威压降临,镇上所有人都被压迫的喘不过气,直接仆倒在地。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还敢惹我五色谷的人,真是不把我萧演放在眼里啊。”   毫无反抗之力的一镇修士听见这话,全都心底发寒、战栗不已——萧演是五色谷谷主,天字第一号邪修——怎么把这魔头给惹来了?   邱雁君听见来者不善,咬牙顶着威压挪动手掌,想移到腰间去,然而在这邪气熏天的恐怖威压之下,就这么几寸远的距离都好似千万里一般难以抵达。   旁边的青龙反倒受的影响很轻,它仍然踩在邱雁君肩膀上,凑到她耳边问她怎么样,邱雁君动动眼睛,却说不出话,青龙看她一个劲儿往屋顶瞟,也感觉到危险临近,就振翅飞上了梁柱。   绿鹦鹉刚在梁柱上站稳,一条人影就无声无息的飘了进来,此时黑暗已去,店内复归光明,那人白袍银发,站在门口被阳光照着,仿佛自带光源一般耀目。   “磨蹭什么呢?打不过人家,连出来认人都不成吗?”人影开口说话,正是刚才自称萧演那人的声音。   昨日追拿张浩的两个穿黑斗篷戴面具的人就灰溜溜的走了进来,那垂头丧气的架势,也没比仆倒在地的一群修士威风到哪去。他们先把张浩拎出来放到萧演跟前,又揪了几个昨日动过手的丢在张浩旁边,剩下像邱雁君这样的,则被随便推到了一边去,给店门口让出空地来。   虽然像被搬货物一样的丢来丢去,但邱雁君并不恼怒,因为她的手终于碰到腰间了!有事她可以进空间逃命了!感谢两位搬运工!   这时大魔王萧演往里面走了几步,在属下搬过去的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像看蝼蚁一样的看着张浩:“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还敢强词夺理、以多欺少,活到这么大居然都没被人打死,也是奇迹,抬头我看看。”   张浩被威压压制,心里的恐惧不受控制,本来正在发抖,但萧演问完话之后,他就觉得身上一松,可以开口说话了,赶紧抬头叫道:“我……我只是无心之失!总……总之,一人做事一人当,白杉果我吃了,我可以赔,此事与旁人无干……”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响起,张浩左脸上就多了个巴掌印。   “长得这么丑还敢在我面前强词夺理!”萧演斥了一句后,另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张浩右脸上也很对称的出现了巴掌印,“现在才想起要赔,晚了!这么没家教,你爹娘生你是生着玩的吗?”   暂时感觉安全的邱雁君有点想笑,这位邪修头子说话,怎么完全是自家孩子被外面熊孩子欺负了、自己作为家长出面找回场子的架势啊?!还颜控,嫌人家丑就打脸,竟然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被打成猪头脸的张浩可一点不觉得萌,他张口想说话,却因为脸疼,肌肉不听使唤,说出来的话呜噜呜噜的,没人能听懂。萧演更是懒得再听,长袖轻轻一动,抬起头的张浩就像被人用力一把拍下去一样,直接脸着地,撞的砰一声响,从邱雁君的角度,能清楚看到他两管鼻血汩汩流了出来。   “闭关几十年而已,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王八蛋,就蹬鼻子上脸敢对我的人下手了,今日不立些规矩出来,恐怕你们还以为我五色谷是好欺负的。”萧演说着站起身来,本来无风的店内忽然狂风涌入,匍匐在地的修士们都感觉汗毛倒竖危险来临,却谁都动不了。   邱雁君见这大魔王说杀人就杀人,也不打声招呼,正想先躲进空间再说,梁上青龙却忽地俯冲下来,整只鸟瞬间长大数倍,两扇美丽灿烂的羽翼直直伸开,将她整个罩在了底下。   “咦?”   “青……青龙?”邱雁君叫出声音,才发觉在青龙羽翼下她居然感觉威压轻了许多,竟能说话了,“你你你……”   青龙却很凶的打断她:“别说话!抓紧了!”接着用一双比人手还大的爪子捞起邱雁君腰身,腾身飞起想破瓦而去。   邱雁君吓的赶紧用双手抓住青龙一条腿,同时眼角余光瞥见萧演也正仰头看着他们,他似乎有点惊奇,与她目光对上时还愣了一愣,接着眼中现出光芒,手一抬就丢出一张大网,连人带鸟一起网住了。   然后青龙就飞不动了,再然后他们就一齐掉在了萧演脚边地上。   邱雁君:“……”   青龙:“居然使阴招!无耻的人类!”   萧演声音冷冷:“闭嘴!不然拔了你的毛炖汤!”   青龙:“……”   萧演不再看鸟,也忘了杀人,弯腰低头,拨开挡着邱雁君的青龙翅膀,伸手揭下了邱雁君脸上面具。   “这么美的脸,怎么舍得藏起来呢?”如愿看到倾国倾城颜色,萧演终于露出愉悦的笑来,“你早点露脸,我就不想杀人了嘛。”   邱雁君:“……”并不想跟这么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说话╮(╯▽╰)╭。   萧演欣赏了一会儿美人面,又戳戳青龙:“你变回去!”   青龙不理他,但也不敢说话,怕这个大魔王真的要拔毛炖汤。   萧演微微皱眉,邱雁君察言观色,赶紧开口:“青龙你变回去,没事,咱们是无辜路人……和鸟,萧谷主不会为难咱们的。”面具都掉了,她也就没有再变音,用的自己本来嗓音。   果然她一说话,声音又甜又软,大魔王眉也不皱了,邪气也不逼人了,还和颜悦色的说:“人美又聪明,真难得,你叫什么?”   叫什么能告诉你吗?就算告诉你,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啊!这会儿青龙已经变回原本大小了,起不到遮挡的作用——虽然那些人躺在地上看不大到邱雁君的样子,邱雁君还是不太放心,她活动了下手脚,发现行动如常,就赶紧坐起来,背对着店里那些人,说:“萧谷主,我真是路过的,您也看到了,我修为低微,跟昨日的事也没干系,您能不能……”   “修为低没关系,入我五色谷,包你修为突飞猛进。”萧演立刻跟个电视购物主持人一样推销起自己来,“看到我刚刚的威能了吧?只要你跟我去,练个两三百年,包你能有我的一半本事。”   什么鬼?!已经得了紫浮宗瀛台功法传承的邱雁君,当然不肯去当个人人喊打的邪修啦!那样不利于深入群众挖八卦好吗?正想着怎么样才能拒绝这魔头,还不至于被大魔王弄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人耳目一清的笛声。   笛曲典雅柔和,悠长动人,入耳之后,被威压压制的一动都不能动的修士们,都觉身上轻松许多,功法也可以缓缓运转了。   萧演听了笛声却立刻露出怒色,站起身哼道:“紫浮宗后辈,也敢来管我的闲事?”   这是有救星来了?邱雁君赶紧随便拿了个面具出来,又把脸罩上了,同时听见外面响起柔和低沉的男声:“不敢,紫浮宗循清真人门下云瀚,拜见萧谷主。”   云瀚!太好了,他长得帅,就算动起手来,萧演应该也会留几分情面吧?邱雁君满怀期待的瞪大眼睛往外看去,却除了街上还爬不起来的修士们,并没看到有人出现。   “说拜见却还藏头露尾,可见没把我萧演放在眼里。”萧演转身,直面门外,“从循清往下,你们紫浮宗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外面云瀚一声长笑,邱雁君只听见笑声,根本判断不出云瀚在哪个方位,萧演却忽地转身,眼睛直直看向屋顶被青龙撞破的洞,同时袍袖无风自动。   邱雁君随着萧演的动作转头,只见玉面修士从天而降,手中还持着一根葱翠玉笛,宛如仙人下凡,正觉惊艳,身边萧演忽地向她一甩袖,邱雁君便连人带网飞向门外,同时门内一正一邪也动上了手。   没想到大魔王还知道把她个弱鸡踢出战场、免受池鱼之殃,邱雁君在离地飞行、运功护体免得落下时受伤的间隙,再次由衷感叹高颜值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然后她就撞破了一面墙、两面墙……最终落到一个人的怀里,“好久不见啊五师姐,我们果然很有缘。”   邱雁君:“……”这小子怎么也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叮!男主终于成功上线,跟女主汇合啦!   ☆、48.小别重逢叙叙旧   时季鸿拖着渔网就跑, 被他挂在后背颠得七荤八素的邱雁君气的直叫:“你能不能先把这网给我解开,让我自己跑?”   “解不开, 五色谷谷主的东西,你看我像能解开的吗?再说解开了, 谁知道你往哪跑?还不如这样省事。”时季鸿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愉悦, 似乎十分乐见邱雁君这般狼狈模样。   “呸!我能往哪跑?”邱雁君气的捶了时季鸿后背一记,“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早躲在外面,想捡漏呢?”   时季鸿道:“那倒没有。我要是早来的话,不就跟你们一样只有五体投地的份儿吗?”   “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演拿渔网套你和那鸟儿的时候。”   青龙抗议:“你说谁鸟儿?”   “你觉得呢?你和邱雁君谁更像鸟儿?”时季鸿好心情的反问完,又问邱雁君,“你从哪捡的这傻鸟?”   青龙气的使劲挣扎, 想从网眼中钻出去, 可惜这渔网很讨厌, 越挣扎洞眼越小, 邱雁君赶紧制止它,“好了好了,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再挣下去,咱俩就该多了一件渔网衫了。”   此时时季鸿也跑到了镇子东边, 他随手抛出一个梭子形飞行法器,然后就拎着渔网跳了上去。   邱雁君又被放到了地上, 她也终于和时季鸿正面相对,看见了这厮的正脸,“咦?你……怎么好像长高了?你都多大了还能长高?”不光长高, 好像面容也有变化,“你是全身整容了吗?”   她时常冒出些莫名其妙的词,时季鸿已经习惯了充耳不闻,自己先去开了法器的小窗看一眼外面,确定好方向,然后全力驱使法器疾飞,只心不在焉的回一句:“你不也长高了吗?”   ……她是内增高!邱雁君满心疑惑的盯着时季鸿上下打量,身高高了至少半个头,而且都加到了腿上——难道他也内增高了?好像肩膀也宽厚了些,手臂也似乎结实了,脸嘛……轮廓更清晰了,皮肤也更透了。   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却比从前鲜明许多,让人过目难忘,不像以前很容易忽略过去。邱雁君不由想起唐晋转述的白妍的评语“时季鸿如今不过是未成人,将来姿容一定胜过璇玑山庄少庄主”,虽然她没见过璇玑山庄杜逸侠,但现在的时季鸿至少可以胜过华令宇了。   正想着,青龙鬼鬼祟祟凑过来,悄声问:“他是谁?”   一只鹦鹉的悄声,嗯,其实也不那么悄声,邱雁君索性大方回道:“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义弟。”说完她转向“那个义弟”,有点迟疑的问,“你是……结丹了吗?”   时季鸿这时也调整好了法器飞行方向,加好了辅助驱动需要的矿石,走回来席地坐下,面对面看着邱雁君,说:“面具有点歪了。”   邱雁君:“……”这会儿也没什么易容的必要了,她干脆自己把面具扯了下来,等着时季鸿继续说,可她这么等了好一会儿,那厮都只是盯着她上下打量,一句话不说,邱雁君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没看见过吗?”   “你刚才就是这么看我的。”时季鸿一脸无辜,“我看回来不行吗?”   他说话气人不算,脸上还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邱雁君就更气了,伸腿想踢人,却被渔网勒紧,动弹不得,先前一直忍耐着想看这人有何目的的想法也抛到了一边,自己从鱼袋里找了兵器出来要割渔网。   “割不动的,别白费力气。”时季鸿阻止了她,“等会儿到了地方,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邱雁君冷着脸,目光充满审视:“你结了丹,然后就趁邱至澜不在,潜回岛上捣乱了是不是?”   已经见了面,也就没有故弄玄虚的必要,时季鸿爽快点头:“是啊,千载难逢的良机,为何不去?”   “你都干了什么?”   时季鸿仍是心情很好的模样,脸上始终带笑:“也没干什么,就杀了戚伯那条老狗,在应元殿放了把火,取走了映月潭底的绛云母玉。”   “绛云母玉?你拿了绛云岛的镇岛之宝,还说只是取了利息?这也就是邱至澜被……”邱雁君真是被眼前这货的胆大吓死了!   绛云岛就是得名于映月潭底的绛云母玉,这母玉到底长什么模样,邱雁君其实从没见过,但她知道映月潭之所以有聚天地灵气、让浸身其中的人修炼事半功倍的功效,就是因为潭底养着绛云母玉!   “而且母玉不是说在水底五十丈之下吗?你怎么下去的?潭水冰寒刺骨,平常修炼,顶多让下去半个时辰,你竟敢潜入潭底,是不要命了吗?”   时季鸿轻描淡写:“反正我现在好好坐在这里,母玉我也拿到了。”   一直躲在邱雁君怀里的青龙啧啧两声,小眼睛跟时季鸿的一对上,不知怎么就没敢出声。邱雁君也被他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没好气道:“行行行,你能,随便你!你说你是刚刚到镇上的?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也不是故意来的,就是被人追的随便兜圈子,远远感觉到这里有邪气,想着给追我的人找点事儿干,就悄悄凑了过来——没想到真让你说中了,我们就是这么有缘。”   邱雁君不理会他后面两句,只关心前半段:“你的意思是,云瀚就是追你的人,他追你干嘛?”   “大概是为了母玉吧。华令宇对你一往情深,你死了,他爱屋及乌,一定要给绛云岛出头,我呢,原是你爹的义子,却做出了‘忘恩负义’之事,绛云岛的人捉不到我,他们师兄弟就抱打不平来了。”   邱雁君不太相信:“你胡说的吧?云瀚就算管不了华令宇管闲事,也不可能亲自出手啊!”   时季鸿冷笑:“你还真当他们紫浮宗多不食人间烟火?说到底当日你我出事,他紫浮宗脱不了干系,你爹那样绝不吃亏的人,怎么可能放他们单独逍遥?以后绛云岛但凡有什么事,他们紫浮宗都别想脱手不管。更不用提,那日还有渡劫的事。”   “那你胡扯什么一往情深的鬼话!”   她就知道跟那些没关系,循清和云瀚再惯着华令宇,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果然还是跟那日的种种意外有关。时季鸿落入海中却没死,还一失踪就是几个月,从任何角度分析,似乎都可以把他和渡劫的人扯上一点儿关系。   邱雁君也忍不住好奇的问他:“那你知道渡劫的人是谁吗?你掉进海里,其实是你自己安排的吧?你是不是那时候就要突破结丹了?”   时季鸿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眼尾略略上翘,比之从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邱雁君看过去的时候,甚至能从里面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然后莫名就有了点不自在,自己先把目光挪开了。   时季鸿莞尔一笑,慢悠悠的说道:“你都猜着了,还问我干嘛?我没见到渡劫的人。你呢,怎么从瀛台试炼阵里出来的?”   两人时隔半年多没见,中间发生了太多事,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起来实在费劲,邱雁君干脆就先讲自己的经历。“是青龙带我出来的。”她先半真不假的撒个谎,接着说了几期八卦报和她从中州跑出来的事,“我想找个清净地方修炼,就来了这里,谁想到运气这么差,居然撞上了五色谷的大魔头。”   却并没提唐晋和百通苑等事,连尹千柳和邱至澜的事都一带而过,只说尹千柳是被迷/奸的,最后说:“邱至澜应该就是唐辰天捉走的。你说云瀚出面,难道牛粲华被带去绛云岛,也是他主持的吗?”   “若不是他,你觉得华令宇那个傻子能办成吗?”时季鸿反问。   也对,“可是紫浮宗为什么这么肯出力?他们不是应该给了赔偿就完事吗?”   “因为邱至澜不肯要啊,他要的是道义,是说法,却无论如何不肯拿女儿的性命换东西,于是紫浮宗只好出于道义,在绛云岛需要的时候尽力帮忙了。”   邱雁君:“……”居然还有这种操作!邱至澜真是老谋深算!   “你怎么会对唐家的事这么清楚?尹千柳恨邱至澜,直接杀了他多好,何必大费周章的把人捉走?”时季鸿很快就抓住关键点追问起来。   “我也就知道这么多。”邱雁君不肯细说,“他们怎么想怎么做,我却是真的不知道。”   时季鸿笑着看她,一副“我就这么看着你编”的架势,却也没有当面拆穿,而是另问:“邱至澜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他以为唐家会任他摆布?”   “他不是以为唐家会任他摆布,他是以为尹千柳会任他摆布。其实我也有点意外尹千柳会跟唐家坦白此事,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曾经生过孩子。”   “报应不爽。”时季鸿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消失,眼中也露出几分冷色来,“只是可惜了。说来也是怪你,要不是你装的这么像,他怎么会把尹千柳看得那么低?以为任谁都能随他摆布?”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季鸿冷笑道:“怎么没有?你爹一向把儿女蠢怪到母亲头上,比如你三哥和你四姐。”   邱雁君:“……”   时季鸿开完嘲讽就站起来去了窗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再次调整了方向。   邱雁君缩在网里望着他,觉得这人熟悉又陌生,想亲近却总忍不住用防备的眼光看他。   青龙趁着这会儿人不在跟前,又鬼鬼祟祟的用嘴戳她,邱雁君明白它的意思,只摇摇头,然后问时季鸿:“所以,你现在打算跟我说你和邱至澜的恩怨了吗?”   “这件事,等我们到了地方再说更好。”   他说完这一句,两人一鸟就都没再说话,直到飞行法器停下,时季鸿走过来要拎渔网,邱雁君才赶紧开口:“不许再扛着我!颠的要吐了!”   时季鸿看她一眼,面色渐渐变得有些奇异,然后姿态别扭的蹲下来,一手伸到她被网勒的弯曲起来的腿弯那里,一手环住她肩膀,将邱雁君抱了起来。   邱雁君:“……”怎么就公主抱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昨天两更,然后中午那一更没人看……   犹豫今天还要不要再双更了(ˉ(∞)ˉ)   ☆、49.识时务者为俊杰   作为一只被独身男人养大的光棍雄鹦鹉, 青龙并不是很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它左看看右看看, 见两个人类脸色都有点奇怪,干脆闭上眼睛先装死。   邱雁君一脸呆滞的被人抱着下了地, 才发现他们停在积着雪的半山腰上, 顿时忘了别的,先问:“这是哪?”   “竣游峰。”时季鸿听她问话,本来不自在的脸色也终于正常了些,“我十二岁之前生活的地方。”   “竣游峰不是天柱雪山的一脉?你家在雪山上啊?”邱雁君视线所及,到处都是白雪皑皑,只有雪下覆盖的青松翠柏露出一点绿意。   “嗯。”时季鸿简单应了一声, 就抱着邱雁君向上飞掠, 一直到了峰顶才停下来, 找了个平整点的石头, 扫去上面的雪,就把邱雁君放到了上面。   这座山峰比起周围可以看见的座座雪峰似乎矮一些, 峰顶的风不算大, 却冰冷刺骨,不运功抵挡的话, 根本扛不住。时季鸿却浑不在意,往松林里转了几圈, 最后在一个看不出特别的小块空地上站定,随手取出一把极短的匕首在指尖划了道口子,抬手在空中飞快写了两行符文。   符文写完, 血色渐渐变为深红,像是凝固在了空中,接着脚下山体突然传来震动声,符文闪了几闪后,融化消失,时季鸿脚下地面缓缓移动,露出一个大约两尺见方的洞口来。   邱雁君还没来得及惊叹,时季鸿已经转身走过来拎起她直接丢进了洞中,邱雁君失重坠落,想起掉试炼阵的经历,忍不住“嗷”一声,骂道:“时季鸿你混蛋!”   “蛋”字刚出去,她已经稳稳落在了软垫上,接着混蛋也飘落在她身旁,斜眼看了她一眼,挥手点亮洞中所有的灯。   原来这么浅啊,邱雁君讪讪然的坐在软垫上,假装没看见时季鸿的眼神,先四处打量。这间洞室不大不小,地上铺了软垫,四壁也挂了毡毯,在冰柱形壁灯的照射下,显得温暖而舒适。   顶上洞口在他们进来时就已关闭,邱雁君目光所及,能看到这间洞室里面有一道没有门的门洞,通向幽暗走廊。门洞左边设了桌椅,桌上有茶具花瓶果盘,俱都积满灰尘,花瓶里水已干花已枯,果盘里的果子也都干瘪的看不出本来面目。门洞右边有个落地架子,架子上摆了三层盆景,虽然披挂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却都还有那么一丝鲜活气。   而在邱雁君这半边,左手边随意放了些琴棋之类的玩物,右边则吊了架秋千,秋千上还缠绕了藤蔓,枯枝败叶掉了一地,细闻颇有几分腐臭气息。   这洞室布置的颇有生活气息,能看出主人是真的把这里当成家而非修炼所在,细看之下,还有些适合幼年孩童玩的玩具,这里显然真的是时季鸿旧居无疑了。   邱雁君心里有点七上八下,她记得当初邱至澜带时季鸿回去,说过他已父母双亡,好像他父母和邱至澜还是至交好友——以邱至澜的人品来判断,至交云云,翻译过来就是很有利用价值,那么……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共戴天的父母血仇吧?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身边一直呆站着不动的时季鸿,见他神色怔然,眼中似有伤心也似有感怀,但细看时,却只是黑沉沉的反着水光,像是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邱雁君顿时就不敢多做动作了,万一真是邱至澜杀了他父母,那自己被带回这里,岂不是要做祭品?少说少错,她决定从现在起就给嘴拉上拉链,坚决不主动触霉头!   然而人有眼色,鸟却没有,话痨的鹦鹉憋了这么半天,早就忍不住了,“你们是都中了定身咒吗?”   邱雁君吓的赶紧按住鸟头,不许它再说,时季鸿却已被惊醒,他没有看地上蹲着的一人一鸟,径自转身施了几道符把洞中清理干净,接着走进门洞,顺着走廊去了其他房间。   “呼……”邱雁君长出一口气,传音教训青龙,“为了咱俩的小命着想,一会儿你无论如何都别开口讲话了!”   青龙问:“为什么?他不是你义弟吗?”   “他可能跟我那个人渣爹有仇,所以我们一会儿得见机行事,总之你别多话激怒他。我们现在可还在网里呢!”   青龙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说话。”   邱雁君:“……”一只鸟还想当俊杰?不过看在这鸟对她挺好,危急时刻肯变身带她走的份上,她决定一会儿要是到了万不得已,就把青龙一起带进空间里去。   有空间这个后盾在,邱雁君其实并不怎么害怕,但总是忍不住寻思时季鸿父母到底怎么死的,以及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是准备香案,要把她拉去父母灵前生祭了吧?   正想着,时季鸿就从走廊那头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只七彩琉璃瓶,瓶子里隐约能看到有液体在晃动——不会是……毒/药吧?   时季鸿不知道邱雁君已经把他想成了冷血杀手,他走到邱雁君身边,打开瓶塞后,拎起渔网的绳结处,就要把液体倒出来。   “你等等!你不要冲动!”邱雁君吓得大叫,“有话好好说。”   时季鸿眉毛一挑,露出点惊讶之色:“说什么?冲动什么?”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邱雁君谨慎的问。   时季鸿看看手里的琉璃瓶,又看看邱雁君,露出恍然神色,接着哂笑道:“你以为是什么?”不等邱雁君回答,他就扭头望向旁边墙壁,拎着绳结的手青筋暴起,呼吸声也在一瞬间急促起来——重逢之后就难以压制的愉悦心情,这一刻终于荡然无存。   好像……误会了……,邱雁君心虚,刚想开口解释两句,时季鸿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杀你是吗?”   “……没有。”邱雁君不敢看他,低头弱弱回道。   时季鸿松开抓着绳结的手,蹲下来把瓶子放到一边,然后抬手按住邱雁君额头往后压,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你跟我说谎的吧,谎话精?”   邱雁君盯着立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手腕,显然不再是从前的细弱可比,立即“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实回道:“我觉得你不会杀我,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人心难测嘛。”她嘀咕道。   时季鸿松开手,盯着她有点颓丧的脸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而是直接站起身,把液体倾倒在渔网绳结上,那液体带着点亮银色,奇异的只顺着绳线流淌,很快渔网就变松垂落在地,将邱雁君和青龙放了出来。   邱雁君活动活动手脚,站起来低声道:“谢谢你啊。还有刚才,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时季鸿突然伸手拔去了她头上发簪,邱雁君今天梳的是男人发髻,只用了一根色泽普通的白玉簪,他这么一弄,满头秀发立刻散落下来,披了邱雁君满肩。   “你干嘛?”她瞪着眼抬头问。   时季鸿拿着那支白玉簪翻过来调过去的端详,然后转身走到墙边椅子上坐下,说:“这里就是我家,我是在这里被你爹带走的,我父母也死在了这里。”   邱雁君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时季鸿指指桌子另一边的椅子,说:“你不是想听故事吗?难道坐累了想站着?”   坐个屁呀!她一直屈着腿很难受的好吗?邱雁君腹诽着走过去,青龙则趁机飞起来,直接穿过门洞去了走廊,她不由“呀”了一声,唤道:“青龙!”   “让它去吧,没什么不能看的。”时季鸿手里把玩着还带点温度的白玉簪,眼睛望着前方虚空,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第一次见到邱至澜,大约是在九岁的时候,他被我父亲带回来做客,那是我家第一次来客人,我和母亲都很新奇。邱至澜在我家住了几日,他温和亲切、彬彬有礼,我和母亲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邱至澜确实有这个本事,伪装起来,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当然这跟他风度翩翩的外貌也有关系。颜值高的人,总是更容易让别人喜欢和信赖。   “之后三年中,他又来过一次,好像是修炼遇到了瓶颈,我父母还陪他探讨了几日,他才离开。然后就是我父母要闭关,想把我托付给他照料几年。”   十二岁的时季鸿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并不需要人照料,但他父母打算闭关数年,当然不能放心,就把儿子托付给了唯一亲近的朋友邱至澜。邱至澜答应的很爽快,说自己家里正有跟时季鸿年纪相仿的孩子,他去了绛云岛,一定能如鱼得水,快活长大。   时季鸿父母也觉得让孩子出去走走,交几个同龄朋友是好事,然而邱至澜并没有直接带时季鸿回绛云岛,而是兜兜转转去拜访了几个朋友,并在某一天独自外出回来后,对时季鸿说,他父母出了事。   “我们花了半个月返回竣游峰,他从外面打不开洞府,我却跟父亲学过,就逞强解开禁制,可我那时太过幼小,修为太低,遭到反噬,当场就受了重伤。等我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至少半月,我父母……也早就因走火入魔、经脉尽毁身亡。”   时季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邱雁君有点紧张,摸不准邱至澜到底有没有杀人,也不敢开口,就随便捋着自己散乱的头发,等他继续。   “邱至澜说,他进去的时候,里面悬冰洞的门开着,应该是我父亲发求救信息时打开的,可惜我们回来晚了。他陪我清点了父母遗物,将他们火化安葬,就带着我回了绛云岛,将我收为义子。”时季鸿说着说着忽然轻笑一声,将手中把玩的白玉簪放到桌边,“若不是我父亲一直挂在悬冰洞中的玉简不翼而飞,也许我真的会对邱至澜感恩戴德,好好做他的义子。”   玉简,又是玉简!不过这个抢了人家功法还把人家儿子带回来养的套路怎么这么熟悉?   邱雁君脑中灵光一现,虽然觉得不合时宜,但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那个……你家玉简上的功法,不会是叫《辟邪剑谱》吧?还有练的时候,应该不用……割一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说的是昨天第一更46章貌似没人看……不过不重要,反正今天周日,还是双更吧~以及,嘻嘻嘻,辟邪剑谱这个梗我真的暗搓搓忍了好久了今天终于写到了啊哈哈哈,掐腰大笑三声!   ☆、50.白玉簪   莫名其妙的问话, 却是邱雁君的一贯风格,时季鸿没心情问究竟, 只冷冷看一眼邱雁君,却发现她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 “你往哪看呢?”   “啊?咳咳, 没有哪儿……”邱雁君收回目光正襟危坐,飞快转移话题,“那啥,你继续,你发现玉简不见了,都没有问一句吗?”   “我重伤之后醒来, 发现父母已死, 哪有心力管那些?”   啊, 对了!当初时季鸿刚到绛云岛的时候确实病歪歪的, 而且他当时好像根本没有功法根基,是在绛云岛休养好了之后, 邱至澜从头教的。邱雁君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 小心翼翼的问:“你那次重伤,是不是连自幼修炼的根基都……”要不然怎么会学了那什么童子功呢?   “根基是毁了大半。”时季鸿本来阴沉的情绪, 被邱雁君刚刚打岔加眼神攻击已经弄的消失大半,他重新捏起那支白玉簪, 冷笑道,“我要是不假装全毁了,你觉得你爹会留我活到今天吗?”   邱雁君皱眉反驳:“你能不能不要再一口一个你爹了?我都直呼邱至澜了, 你还你爹你爹的,有意思吗?”   时季鸿把目光从白玉簪移到邱雁君脸上,看她披头散发的,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男装,虽然仍掩不住美貌,到底狼狈,就说:“里面有镜子,你要不要进去整理一下?”   哪个女孩不爱美?邱雁君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抹布似的衣服,也觉得该收拾一下,就站起来说:“那你把簪子还我啊!”   “这个不能给你。”时季鸿反手把白玉簪按在桌上,空着的左手在鱼袋里一摸,摸出来一个黑漆盒子递给邱雁君,“你用这个吧。”   有猫腻,邱雁君不伸手去接,只扫了一眼,问:“为什么?那白玉簪有什么古怪?”   时季鸿不说话,她就继续说:“邱至澜说,那是我生母留给我的……”话说一半,她眼睛就瞪圆了,尹千柳是什么身份?如果她真要给女儿留个什么信物,怎么会留这样一个成色不好、其貌不扬的白玉簪?她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这一点呢?啊,是了,她拿到簪子的时候,还不知道生母是谁,知道生母是谁以后,也没有把簪子当回事。   “现在知道为什么邱至澜知道你出了事,非得亲自下试炼阵找人了?”时季鸿干脆把黑漆盒子放在桌上,推到邱雁君那边,“其实他找的不是人。”   邱雁君站在那里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这一瞬间有无数讯息在她脑子里穿梭来去,而她十分敏感的抓住了其中一条:“我记得陆致领说过,五十年前邱至澜很可能拿到了罗子烨的半片玉简,这个白玉簪是我十岁生日时他给我的……难道就是……”   时季鸿没有想到她能这么快就理出头绪,克制不住的摆出了震惊脸。   看到他这模样,邱雁君已经不需要回答,只扶着桌子苦笑:“怪不得,怪不得,你们还真是一样的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奥秘的?你非要找我,也是为了这半片玉简吧?”   两人四目相对,相距又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能将彼此最细微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邱雁君知道自己此刻脸上肯定有些微怒色,但她没想到时季鸿竟然也有怒气。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在时常犯蠢和冰雪聪明之间变幻不定的。我若是只想要这玉简,当时拦下你来,抽了就走便是,何必白费力气把你带到这里来?”   “呵呵,是啊,我还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一起说出来吧。反正邱至澜给的东西我也不是很稀罕,你要就都给你,不用想着坑蒙拐骗!”   两人怒火对怒火,谁也不让步,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彼此,空气中彷佛都要爆出火花。   时季鸿瞪了一会儿,先败退下来,移开目光看向桌子那头始终不被接受的盒子,哼道:“我想要的都拿到了。至于你么,父债女偿,你爹……邱至澜做的孽,我不抓个人回来偿还,岂不是亏了?”   一说这个邱雁君就更火了:“你有没有搞错?邱至澜有八个儿女,你凭什么就抓我一个?我欠你什么了?要我还?”   “因为我就喜欢你啊!”   时季鸿不知为何,突然被邱雁君火大的样子逗笑,脱口而出这么一句,然后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的陷入了尴尬无言局面。   还是邱雁君先回过神来,坐回椅子上,拍桌子说:“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时季鸿干咳两声,眼睛也移开上看看下看看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比别人看着顺眼……不,是你没有那么讨厌!”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汇,“我要闭关修炼,缺个婢女,看来看去,你最合适。”   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邱雁君气的起身就往后面走廊走,时季鸿还指点她:“右手边第一个门。”   邱雁君已经看到开着的门了,她气呼呼的走进去,见里面倒还干净,显然时季鸿刚才进来时清理过了,就先换了一身衣服,又随便找了根木簪把头发挽好,等出去时,情绪已然调整好了。   “所以你当初到绛云岛之后,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开始怀疑邱至澜,就隐瞒了你功法根基还在的事,可他为什么一点儿都没察觉?你这次突然要结丹,也是因为偷偷修炼自家功法吧?”她一走出去就说。   时季鸿看她收拾的清清爽爽出来,本来要说点什么,却被她一连串问题打断,只能继续说从前,“因为我父母的遗物中有回原丹,吃下去能隐藏功法修为。但回原丹效用有限,结了丹就隐藏不了了。”   怪不得,他那时忽然催自己找生母,又整天心不在焉,原来是想着怎么脱离绛云岛去突破结丹。邱雁君很想问问他那“保重”两个字是什么时候写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问了也没什么意思,便问出最敏感也最无法回避的问题:“你觉得,邱至澜跟你父母的死,有关吗?”   时季鸿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手指不停拨弄那支掌心里扣着的白玉簪,就在邱雁君快忍不了要说“算了我不问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这几十年他对这事绝口不提,可能知道什么的戚伯又对我十分戒备,我什么都没能探听到。”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白玉簪是玉简的?你确定没搞错?”   “本来不确定,知道他奋不顾身找你时,猜到东西大概在你身上,后来又猜到你生母是尹千柳,想起你说过白玉簪是生母遗留之物,就有七八分确定了。”   “我有跟你说过这白玉簪?”邱雁君疑惑,“我怎么不记得?”   时季鸿终于抬头看她一眼:“你能记得什么?整天满口谎话!”   本来不想跟他算那些幼稚账的邱雁君,听他连番提起什么谎话,实在忍不住:“你才满口谎话!居然还偷偷说我是黑心兔子,我怎么黑心了?我害过你吗?你凭良心讲,整个绛云岛上,有谁比我对你更好吗?”   时季鸿看着她掐腰作势,忍不住一笑,站起来收了白玉簪进鱼袋,慢悠悠的说:“说这些没用,我不会放你走的,刚才那间屋子给你住,你身上应该带着日常用品吧?自己慢慢收拾,我去给先人上柱香。”说完还不忘把黑漆盒子拿起来塞邱雁君手里,才转身往走廊里去。   目的没达成,邱雁君跟到门洞那里,看着他走到走廊尽头向右转身,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他反反复复阴晴不定的脾气,他人前和善周到人后阴郁冷漠的反差,都有了合理解释。其实邱雁君不是没有暗自猜测过,但她以前低估了邱至澜的无耻程度,也实在没想到时家竟然不声不响的藏了一枚玉简,所以根本没想过邱至澜可能会跟时季鸿父母的死有关,她一直以为邱至澜只是借着抚养孤儿,侵占了人家的一些宝物而已。   好吧,玉简也算宝物的一种,不过是宝的程度比较高而已,但不管这玩意有多宝贵,邱雁君也绝不愿意做那个被无辜牺牲掉的岳灵珊啊!   虽然这比喻并不算太恰当,毕竟时季鸿只想留她当个婢女,人岳灵珊起码还是林平之明媒正娶的妻子呢!但不论怎样,她邱雁君都不愿意替那个人渣爹还一丁点儿债,白玉簪本来也不是她的,时季鸿拿就拿了,她也不稀罕,但自由就不同了。   “青龙!”邱雁君听不见时季鸿的脚步声了,就开始唤鹦鹉回来,可她一连唤了好几声,青龙都没回应,想往里面找找看,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实在不该在这里乱走,只能烦恼的回去椅子上坐下,随手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盖拿开,里面塞着一条白色素绢帕,邱雁君伸手扯了扯,才发现绢帕里面裹着一支水润翠绿的玉簪,玉簪触手冰凉,轻轻碰一碰,就觉得头脑一清,似乎杂念烦恼都瞬间消失不见了一样。   “这么神奇?”她嘀咕着拿起玉簪细看,“这从哪买的?雕工也太差了吧?头上是什么造型啊?鹅?还是鸭?好胖好丑啊哈哈!”   “嫌丑还给我!”   不悦的声音从门洞那里响起,邱雁君忍着笑转头看时季鸿:“不是,你不觉得这簪子丑吗?你怎么想的?不是被人给骗了吧?”   时季鸿的脸色比刚才发怒和邱雁君对峙时还难看,也不答话,直接快步走过来,伸手要抢簪子,邱雁君眼疾手快塞进鱼袋,笑嘻嘻的摊手说:“不见了。”   又调侃他:“你干嘛这么生气?行啦,我不嫌弃,我知道的,你们男人没耐心选这个,随便挑了一支也是有的,而且我觉得已经比那个玉简伪装的白玉簪好看……”   “你还给我!”时季鸿越听脸色越难看,“那个不是给你的,我拿错了。”   邱雁君才不相信,还是摊着手,说:“奇怪了,又不是你自己雕琢的,你至于这么生气……”说到这里,眼见时季鸿神色变了,她终于恍然大悟,“真是你雕琢的?那……那……那难道不是个胖鹅,是雁吗?也太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你们以为他俩就这么点儿纠葛吗?还有回忆杀没放呢,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呢~PS:昨天写到12点多才有这一章,今天得缓缓,就更这么多了(~ o ~)~zZ   ☆、51.诛心      灯下美人笑颜如花, 一双水润清澈明眸被橘黄灯光映射进细碎亮光,和着其中盈满的笑意一起流淌出来, 便是有天大怒气, 被这样的眸子一看,恐怕也要烟消云散, 何况时季鸿本来也不是认真生气,他只是有点恼羞……   “既然收了就好好戴着。”他收回目光转身, 不再跟邱雁君对峙, “出去还是收起来, 别弄丢了。”   邱雁君看他走到放着渔网的地方去收渔网,自己暗自记下那个位置, 嘴上却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弄丢了就再没有了。”   “嘁!”邱雁君不屑的发出气声,“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正经八百送东西给我, 还是补那白玉簪的, 居然好意思说‘弄丢了就再不给了’, 你还可以更抠门一点。”   时季鸿将萧演的宝贝渔网拎起来理一理收进鱼袋, 也不接邱雁君的话, 只说:“你跟我来, 我带你转转。”   邱雁君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你真的要把我关在这里?不要吧?你看, 绛云母玉你也拿了, 你家的功法也没丢,还结丹了,现在你又多得了半片玉简, 邱至澜呢,落进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的人手里,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呢,你的仇也算报了呀!”   时季鸿冷冷看她一眼,走过来直接揪着她胳膊就把她拉了起来,“废话可以一边走一边说,不要坐着不动。”然后他果然一边说话一边拉着邱雁君进了走廊,“你住这间,我住对面,不过我打算闭关,所以会去里面这间悬冰洞。”   邱雁君被他拖着走到走廊尽头,向右一转,就看到一面半开的石门,门上深深刻着三个遒劲大字,正是:悬冰洞。   “我不开禁制,有要紧的事你可以在门外叫我一声,我听见了会应你,没要紧的事就别来烦我,自己好好修炼。”说到这儿,他低头看着邱雁君,“都没结丹,长这么一张脸,还敢到处乱走,难道次次指望那傻鸟救你?”   “你说谁傻鸟?”   鸟身攻击立刻引来了青龙,它扑棱着翅膀从悬冰洞里飞出来,在洞顶绕了一圈,不甘示弱的回道:“你才傻鸟!不,你是傻蛋!也不对,你傻头傻脑、愚不可及、蠢钝如牛……”   原来看鹦鹉和人吵架这么有趣,邱雁君第一次作为第三者观战,忍不住笑出了声。   时季鸿显然没想到这鸟会背成语,一时也有点愣住了,直到邱雁君笑,他才无奈的伸手扶额:“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叹完抬手指着青龙威胁,“闭嘴,不然把你扔出去冻成死鸟。”   青龙转头就往外飞,一边飞一边还叫邱雁君:“你还笑你还笑,还不快走!你这义弟果然不是好人,还不如唐公子呢,快走快走!”   “我‘果然不是好人’?”时季鸿本来已经松开邱雁君的手,再次握住了她小臂,“唐公子又是哪个唐公子?”   邱雁君:“……,我真的没说过你不是好人……”   时季鸿面无表情,目光也冷冷的,邱雁君叹了口气,用自由的那只手去推他,“而且我刚刚说的话都是认真的,邱至澜得到了他的报应,你也把绛云岛搅了个天翻地覆,就算你心气还不能平,也完全可以闭关修炼,到修为精进时再去彻底灭了绛云岛,何必跟我一个假死脱离邱家的人过不去?”   “我就要跟你过不去。”时季鸿不但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你不相信我,非得要走,那你倒是说说你想去哪里?仙笈界五方大陆,有哪个地方是你觉得比这里安全的?五色谷还是中州城?”   “这不是安全不安全,信任不信任的事,”邱雁君觉得手臂有点疼,微微蹙眉解释,“我有我要做的事,你要是许我来去自如,那我暂且留下来也没关系……”   “来去自如?”时季鸿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似乎觉得这个说法非常好笑。   邱雁君有点不耐烦了,她用力拍了一把攥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你轻一点!来去自如怎么了?你口口声声说外面不安全,叫我留下来修炼,听起来似乎是为了我好,可你不让我出去,不还是把我困在这里做个犯人吗?你这样跟邱至澜有什么分别?再说你现在是不确定邱至澜有没有杀害你父母,还念着旧情,万一你真的查到什么实证,你自己能保证你到时会怎么做吗?”   被邱雁君拍到的时候,时季鸿下意识松了手劲儿,可她后面所说的话越来越诛心,同时耳朵听见那只飞去前面的鹦鹉又悄悄飞了回来,他立即重又握紧邱雁君的手臂,并在青龙突然变大飞过来攻击的时候拍出一掌。傻鸟撞上冰寒掌风,立刻冻得浑身僵硬,一身羽毛转瞬之间就结了冰霜,然后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邱雁君:“……”   时季鸿看都没有看一眼体型庞大的冻鸟,手上用力,将邱雁君扯进了悬冰洞,然后回身关上洞门,设下禁制,松手道:“你出去吧。”   邱雁君:“……啥?”   她刚刚是不是把这小子刺激大发了?但看着神色,他也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啊,邱雁君一边揉着手臂,一边低声问:“青龙……没事吧?”   “有没有事,你自己破开禁制出去看啊!”时季鸿一边说一边又往门上丢了两枚不知什么作用的符咒,“你开得了这个禁制,我就放你和那傻鸟走。”   唔,看来是没事。邱雁君转头打量了一下,发觉这悬冰洞果如其名,洞室顶端距离地面至少有外面两倍高,顶璧倒挂了许多剔透冰柱,有些冰柱中间掏空放了明珠照明,十分好看,像童话中的冰雪宫殿一样。不过冰柱好看归好看,也使得室内很冷,除了门那边的墙壁外,其余三面都结了厚厚冰霜,地上也是,不但没有像外面一样铺设软垫毡毯,中间还有一块双人床大小、透着淡淡蓝色的冰面。   “你们家这门功法……需要冻着练啊?”   “是啊,不然你爹……邱至澜为什么时常潜入潭底去?”   邱雁君惊讶:“你的意思是,他也已经开始修炼了?只需要找冰寒之地,不需要割一刀吗?”   咳咳,没办法,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当时季鸿发觉她眼神又开始往下溜的时候,实在端不住了,干脆伸手按住邱雁君肩膀把她整个人转回去面对石门,并气道:“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割一刀,往哪里割一刀?”   邱雁君背对着他偷笑:“我建议你,只是建议啊,下次想办法在功法秘卷上加一句‘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这样就算功法丢了,也不吃亏,嘿嘿嘿。”   “自宫?”   啊,对!这个世界没有皇帝,没有宫刑,邱雁君就好心解释:“就是自阉,我记得邪修那边好像有一门功法就是要阉割的……”   时季鸿:“……”跟这人真是生不起气!“行了,别废话,破禁制吧!”   原来这货让她面壁是要她破禁制,邱雁君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先试探着伸手试了试,立刻就被极寒之气逼了回来,然后又把她要解钟华洞府禁制时学的几种法门都试过,完全无效,她就干脆认输了。   “我解不开,劳烦季鸿真人大人有大量,放我出去吧,这里太冷了。”   时季鸿被她这飞快认怂的态度逗笑了,讽道:“你刚刚义正词严的劲头呢?”   邱雁君叹气:“我又打不过你,我还能怎么样?反正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一直身不由己,没什么自由痛快时光……”   明知这不过是她的另一种策略,时季鸿还是被激不过,冷笑一声开了禁制,“少来这套!别说是你,邱至澜亲自到了这里,悬冰洞的禁制他也解不开。”   邱雁君往外走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当年这悬冰洞不是邱至澜打开的?”   “我醒来收尸时,门户完好无损,冰柱也都排列如初,这洞室内除了少那枚玉简,一切都跟我父母进来闭关时一样,而这个禁制只能用我家家传功法解开。”   “这么说,邱至澜没说谎,确实是你父亲打开禁制发出求救讯息的。”邱雁君真有些惊讶。   时季鸿冷哼:“这一点他应该是没有说谎,但是他有意拖延路上时间,却是毫无疑问。邱至澜早已结元婴,情急之下就算带着一个我,区区两千里,也不至于要花半月时间才回到竣游峰!”   也就是说,邱至澜虽然没有下手谋害时季鸿父母,却故意拖延时间,错过施救机会,好过来捡漏……,邱雁君仔细想了半天,都不知人渣爹这种行为到底该算个什么罪名。但不管怎样,时季鸿作为死者之子,在这个有仇报仇的仙笈界,都有充足且正义的理由向绛云岛复仇。   “那……你要不要我写一篇报道,把邱至澜干的这事公之天下?我之前有偷偷散出去不少素帕的。”她仔细想了想,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这样紫浮宗也就没理由再追缉你了。”   哪知时季鸿根本不领情:“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谁管他紫浮宗怎样?我就是告诉你,邱至澜做过的事我早就一笔一笔记在了心里,所以我没亲眼见到他遭到该有的报应、死透了之前,你别想走。”   邱雁君有点无力:“我最后再问一遍,他干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跟你没关系,但你对他来说,却不是没关系。”时季鸿说着,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来,“我一直想在他垂死挣扎之时,拉着你到他跟前,好好跟他讲讲你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下的光荣事迹,让他也做个明白鬼,临死之前能知道他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好女儿。你想想那场面,是不是很有趣?”   嗯,是挺有趣,对于邱至澜来说,大概就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的感觉吧?呸,为什么是雁?   “可是……万一他就无声无息死在中州,你还要绑着我一辈子不成?”   “不想被绑一辈子就去修炼!”时季鸿说完就把悬冰洞的门一关,将邱雁君和结霜的青龙关在了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感谢清单,感谢以下小伙伴的支持,么么哒~!      ☆、52.鸿雁      石门严丝合缝的卡进凹槽, 隔绝内外视线的同时,外面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了。   时季鸿转身走到淡蓝冰面上直接躺倒, 望着头顶参差冰柱自嘲一笑, “我真是贱。”他心里想。   由南到北,几千上万里的奔波, 身后甚至一直有不同势力的人追着想捉他,他都绕道去了一趟中州城, 只为了查看有没有邱雁君的踪迹, 然而找到踪迹见到人了又怎么样呢?他还没把她当仇人之女, 她倒满心防备一直把他当个杀星在世。   再想想当初刚从东海之中爬上来时,听说第二美人邱雁君香消玉殒, 那万物失去颜色、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的冷寂无声;还有他亲眼见到两份八卦报,确认是出自于邱雁君之手时,那回暖还阳一般的感受;以及意外看到绢帕上那简单至极的“还活着吗”四个字时, 无法抑制涌上心头的真切喜悦……   “真贱!”时季鸿忍不住说出了声音。   千年/玄/冰上的透骨寒意席卷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 想摈除杂念运转功法, 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只能坐起来, 让功法自然缓慢流转御寒, 放任自己的杂念乱飘乱撞。   幼年即遭大变, 认贼作父忍辱负重多年,时季鸿自问心性远非常人可比。他能在邱至澜眼皮子底下一直偷偷修炼自家功法,同时还能按照邱至澜教授的进度修习绛云岛那门隐隐带着恶意的功法, 能在合适的时候突破筑基,还要三五不时听邱至澜的吩咐出去办事,日常与邱家儿女和其他邱至澜的义子弟子等人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真正是日理万机、无暇他顾。   尤其近一年来,他隐隐到了突破结丹的边缘,本该一心为自己筹谋,选择合适的时间地点消失,自去突破,在不惊动邱至澜的情况下修炼进阶,等有朝一日,他修炼有成,再出其不意的来找邱至澜算账。   目标清晰、计划周详,可惜绛云岛上始终有一个他忽略不了的变数——邱雁君。哪怕明知这个黑心兔子、谎话精在以美貌为法器,驱使他和林广深等人为她所用,明知她本人根本不像外表那么单纯无害,明知她骨子里和所有人都疏离冷漠只看重自己,他还是无法眼看着她被亲生父亲卖掉、落入不堪境地。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凡人。时季鸿唾弃自己,却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起码他还是个明白鬼,不像林广深他们从始至终都蒙在鼓里,把邱雁君当成什么玉女天仙供着,被她骗了也不知道,他……他至少是心甘情愿,没有上当。   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时季鸿苦笑一声,又躺倒在冰面上,而且他自己瞎操心,想把人拉到自己羽翼之下,那黑心兔子还不是不领情?   “邱至澜真是老谋深算,他早就算到了会是这样吧?”不然为什么最初把他带回绛云岛时,要让他和已经十四岁的邱雁君住同一个院子?而且从来没要求他改口叫她五姐……   “嗡!”一阵奇异声响在耳边响起,时季鸿终于从混乱思绪中回过神,感应到外面洞口禁制被人触动,他翻身坐起,打开石门出去,沿着走廊到前厅,正看见邱雁君捂着耳朵蹲在地上。   “感觉怎么样?”他环抱双臂斜倚墙壁,脸上露出点笑意来,“舒爽吗?”   被嗡鸣声震得差点吐出来的邱雁君:“……”   倒是旁边桌子上蹲着的鹦鹉不甘示弱的回了句:“无耻!”   时季鸿不理它,只淡淡对邱雁君说了句:“玩累了就自己休息。”然后转身回去,又关了石门闭关修炼去了。   邱雁君蹲着缓了一会儿,才垂头丧气的站起来,给青龙放了点吃的在桌上,自己进去时季鸿给她安排的房间,认命的收拾起来。   行吧,走不了,那就听他的,先修炼,反正她本来也是想找个清净地方提升修为的。一边安慰着自己,邱雁君一边在这间石室转了一圈,见石室里面还单独隔出一个小间做浴室,浴室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子,池子里的水像是泉水,一直向上涌,却并不会冒出池子去。她伸手进水里试了试,池水微温,不冷不热正合适。   旁边挨着墙打了几层柜子,柜子里还有些旧衣服,邱雁君伸手拎起来看了一眼,都是小孩穿的,再回去外间看看床的大小,确定这间应该是时季鸿以前的房间。   他先前进来看时,可能比较匆忙,只收拾了外间多年不用的旧物,里间却没收拾,邱雁君用符咒清理过里间,找了块布把那些旧衣服都包起来放到柜子顶层,又进空间拿了自己的铺盖出来,在床上挂了纱帐,铺好被褥,就把外袍一脱,钻进被子里打滚。   她今天不应该急着跟时季鸿吵的,完全可以等几天他情绪缓和了之后,大家再冷静的谈。但可能是因为他父母就死在这里,还跟邱至澜有莫大关系,让她也莫名的压力山大,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咦?原来她口口声声说邱至澜作孽跟自己没关系,潜意识里却不这么认为吗?她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哪怕邱至澜是杀人凶手,他做的事也该他自己承担,他的亲人子女只要没有助纣为虐,都不该有所谓原罪的啊!   难道是她自己潜意识里觉得对不起时季鸿?不然为什么明知他不会伤害自己,还是忍不住害怕想躲开?哎呀,好烦!   不不不,她没有什么对不起时季鸿的,她心里对他有同情和怜惜,但确实没有愧疚自责,她只是一想起两人间复杂的关系就觉得烦恼,好像远也不是近也不是,最好就是像这几十年一样,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邱雁君叹了口气,探手从鱼袋里取出那枚丑了吧唧的翠玉簪,“就是很丑啊,这哪是大雁,明明是大鹅,肥的可以立即宰了吃。”嘀嘀咕咕的吐槽完,她又把簪子拿到眼前仔细看了那胖鹅几眼,恍惚之间想起了点旧事。   她原本不是叫邱雁君,这从她姐姐们的名字中就看得出来,从一到四分别是碧君、素君、紫君、墨君,都是以颜色命名。她记得原本邱至澜给她取名也是取的颜色,叫檀君,她自己不喜欢,正好邱墨君也拿这个名字取笑她,说檀就是檀木色,又老气又丑,还说她是个木头美人。   邱雁君就每天装作闷闷不乐的样子给邱至澜看,然后邱至澜问明原委,就给她改了这个名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八、九岁?不对,好像还要大一些,时间太久了,她有点记不清楚,等等,时季鸿说,他第一次见到邱至澜,是他九岁的时候,那就是自己十一岁……   草!她改名时好像真的是十一岁!辣鸡!“鸿”的本意不就是大雁吗?邱至澜安的什么心?这特么是一开始打算把她卖给时家谋夺玉简吗?   邱雁君把翠玉簪往脑门上一扣,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反正这个渣爹也就这样了,会有这种打算毫不出奇,估计他原本也没想到能白捡个便宜,还得了个附赠的义子,顺便能把女儿另卖一家。   不想了,想起这人渣就觉得恶心。可是咸鱼状态的邱雁君也并不想修炼,干脆翻个身,把玉簪往枕边一放,闭眼睡觉。   兴许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也可能是她睡前想的有点多,邱雁君一睡着就做起了梦。梦里她回到了绛云岛,独自坐在廊前看雨打台阶,四下静悄悄的,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她模糊的意识到,这应该是八月雨季,大雨小雨连绵不绝,修士虽然不惧雨雪侵袭,却也多半懒得在这时出门,基本都选择闭门修炼,而她甚至还没炼气有成,无聊时只能这样坐在廊下看雨发呆,直到离家数月的邱至澜忽然抱着个小小少年走了进来。   小少年真的很小,放到地上站着,还没有邱雁君高,而且一脸病弱之态,皮肤苍白到透明,像极了冰雪雕成的人,两只眼睛却黑亮黑亮的,直勾勾看着邱雁君,眼中的惊艳赞叹丝毫不加掩饰。   邱至澜把小少年安置在了邱雁君住所的东厢,还让照顾邱雁君的一位嬷嬷带人去专门服侍小少年,并拉着她给他们作介绍:“雁君来,这是鸿儿,是爹爹的义子,你是姐姐,以后要多照顾鸿儿。”   那时候邱雁君已经决定要走傻白甜人设,加上十二岁的时季鸿实在可爱又让人怜惜,她就声音甜甜的答应下来,每天按着三餐去问候这位义弟,跟他说话、逗他开心,希望他能早日从父母双亡的悲痛中走出来。   还是小小少年的时季鸿,好感度非常容易刷起来,时间只过了半年,他病还没养好,已经依赖邱雁君到半天不见她来就坐立不安的程度了。邱雁君上一辈子没有亲兄弟姐妹,这一辈子有兄弟姐妹了,却没一个亲近的,她当时又没别的事可做,就全心全意的对时季鸿好,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猜疑,以至于他什么时候变了心思,开始表里不一,她都毫无所觉,直到她亲眼看到……   邱雁君突然醒了过来,梦里的场景好像还在眼前,她感觉到心跳的有点快,身上似乎也有汗意,额头那里反而冰凉凉的,直透脑仁,让人清醒无比——啊,是那枚翠玉簪,怪不得她突然醒了,原来是她睡着睡着滑下了枕头,额头碰到了翠玉簪。   邱雁君抬手拾起簪子,缓缓坐起身,长长出了口气,嘀咕道:“八百年前的事了,竟然还会梦到……”是因为听时季鸿说了太多旧事?唔,不过现在想想,他那两年忽然转变,应该是因为伤病好了,想明白邱至澜做了什么的缘故吧?他也真是不容易。   算了,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只当是再陪他养一次伤病,而且现在外面乱得很,能有个安静地方修炼也很好,又是跟时季鸿在一起,连易容都省了,不用花多余的心思。有了主意,她心也就定了,用翠玉簪重新把头发挽上,就打坐入定,练起《浮沉经》来。   洞中没有天窗,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等邱雁君从入定中出来时,只觉得一切都跟她入定时没两样,除了外面有青龙噼里啪啦的说话声:“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可要叫人啦!”   噗!这点出息。邱雁君起身下地,随便找了件外袍穿上,出门说道:“青龙你的前辈气度呢?怎么这么怂?”   外面厅中,青龙正停在秋千架上对立在它前面不远处的时季鸿严阵以待,一看邱雁君出来,如见亲人,腾地一下就飞过来停在了她肩头,控诉道:“你这个会下雪的义弟欺负鸟!”   会下雪是什么鬼……,邱雁君摇摇头,问转身看她的时季鸿:“你不是闭关修炼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有些东西忘了给你。”时季鸿换了一身绛纱袍,形制跟他以前常穿的差不多,只是因为他身量高了,容貌气质也与以前不同,就显得格外风流写意。   邱雁君盯着他看了两眼,顺着他的手指就看到了桌上一堆纸包零食,“……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   “这一路上随便买的,不知道好不好吃,你自己分辨吧。”他说着往门洞这里走了几步,在距离邱雁君大约一臂远的地方停下来,“差点忘了,这绢帕是怎么回事?”   邱雁君看着他拎到自己鼻子跟前的通讯帕,先向后躲了躲,才说:“就……那么回事呗。哎,我正想跟你商量,萧演重新出山的事,我发一期八卦报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看到有些小伙伴比较激动,那提醒大家一点,就算是共同经历的事情,每个人的记忆也会有偏差,尤其是男女之间,偏差更大(我在同学聚会的时候对这一点有深切体会o(╯□╰)o   ☆、53.八卦报第六期      仙笈界八卦报(总第六期)   ——总编肖彤   【本期头条】   现场直击!天字第一号邪修、五色谷谷主萧演重现江湖, 险大开杀戒?   本报讯,十二月十一日, 绝迹五方大陆百年之久的五色谷谷主萧演突然现身中州北界天南镇, 萧演白衣银发,身长七尺有余, 有清峻孤松之气,傲然踏进小镇时, 满镇修士皆被无上威压笼罩, 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萧演, 七百年前因与剑庐林飞鹤在雪狮峰论剑切磋致雪崩山塌而一举成名,之后涧沧江上大败玉山派论道堂主史不横, 领秀山下对阵璇玑山庄杜冕、夏至城厉耀炀等三人联手不落下风,从南至北、由西到东,大小数十战从未有败绩, 邪君之号, 名震仙笈界。   然而萧演并不满意“邪君”名号, 返回天柱雪山后, 于极西北的五色谷定居, 并敞开大门收容邪修, 自成一股势力, 其后数百年都一心经营五色谷, 鲜少再出山,近一百年更是毫无音讯,许多人都以为其已寿终正寝, 不料竟忽然现身于小镇之中。   当日在五色谷谷主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戴着面具的邪修,三邪修进到天南镇直奔一家小店,向一名叫张浩的年轻修士寻仇。   据悉就在萧演现身前一日,张浩因躲避冠棘兽而误食了男女两名邪修守了五个月的白杉果,两名邪修自是不肯干休,一路追拿张浩到天南镇,张浩大声呼救,镇上修士听说邪修来袭,纷纷出去迎敌,帮张浩打退了那两名戴面具的邪修。   而据编者了解,双方对峙时,邪修曾说明了追索张浩的缘故,张浩虽承认吃了白杉果,却出言不逊,自称吃那白杉果还噎着了他,两名邪修这才大怒,与一众修士动起手来。   动手的结果是邪修败退,镇上修士皆觉喜悦,不料两名修士竟来自五色谷,还搬来了萧演撑腰。萧演虽是最富盛名的邪修,却并没有直接动手杀人,而是先叫属下指认出张浩和动了手的人,还亲自问了张浩几句话,才要开杀戒。   却不料紧要关头,一只华美灿烂的巨大神鸟从天而降,不但顶住了萧演威压,还欲带着一人腾空飞去,萧演见到此鸟也觉惊奇,抬手放出一件渔网法宝,将神鸟和人一起兜住。其后萧演发现神鸟欲搭救的竟是一位美人,顿时就没了杀人心思,正与美人和颜悦色说话,外面忽地传来笛声,竟是紫浮宗循清真人门下大弟子云瀚赶到。   编者眼见正邪两道大能将要动手,只恨本领低微,不敢接近观战致遭池鱼之殃,只能远远躲开。至于后事如何,编者将会继续关注、追加报道,并提醒诸位同道,萧谷主喜爱美人,若无出众外貌,千万记得绕道而行,切记切记。   ******【要闻】******   震惊!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绛云岛主邱至澜坏事做尽,实为天字第一号伪君子?   以下是本报为您带来的深度报道!   绛云岛主邱至澜于郦阁大门前被一巨大鹰隼从天而降抓走一事,近来传遍仙笈界,编者为避祸远赴天柱雪山,都耳闻过“金翅大鹏鸟接人飞升”、“邪修阴谋派五色谷大雕抓人”之类的传言,编者本人对此事也深感兴趣,遂想尽办法,探听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与广大读者同飨。   众所周知,绛云岛乃南大陆第二世家,自邱至澜手上发扬光大,近年势力达到鼎盛,囊括玉湖中游大小十数个岛屿,并频繁与各大世家联姻,增强自身实力。   邱至澜本人明媒正娶的妻子高玉嬛就出身南大陆旧世家饮冰山庄。饮冰山庄在绛云岛崛起前,乃南大陆排行前五的世家,与绛云岛联姻正是门当户对,然而偏偏在两家联姻之后,饮冰山庄就逐渐没落,先是老庄主误服丹药身故,接着是几位公子内斗,争夺庄主之位。   邱至澜明里与妻子一起支持大公子,暗中却与三公子过从甚密,最终大公子和二公子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三公子渔翁得利、成为庄主,据说高玉嬛得知真相时,曾与邱至澜大打出手,并从此不肯再与邱至澜同在一个屋檐下。   新庄主就位后,与邱至澜格外亲热,饮冰山庄的许多家传宝物就是这时流落到了绛云岛,等高玉嬛察觉并与邱至澜理论时,已成事实、无可挽回,饮冰山庄也从此成为绛云岛附庸。   邱至澜自此就对高玉嬛不假辞色,对外宣称夫人闭关修炼,实际却将她软禁起来,绛云岛内外事务皆交予心腹之手,不假手旁人。高夫人只生育了长子邱问波,夫妻决裂后,邱至澜不知使了何等手段,于五年内生下了两子五女。   据编者了解,这七名子女各有其生母,也就是说,邱至澜在五年间让七个女子为他生下孩子,若加上不曾怀孕的,还不知会有多少,其虚伪淫/邪之处,可见一斑。   而这七名女子之中,最终留在绛云岛,有名有姓的,只有二人,一是二公子邱去浪之母童琳,另一个是四小姐邱墨君之母花小晴。   童琳原为东大陆世家童家堡幼女。童家堡毁于邪修李臣之手,只有童琳侥幸得脱,据说她委身邱至澜,本是为了求邱至澜为她一家报仇,还将家传法宝送给了邱至澜,可直到现在,仙笈界也未曾有李臣伏诛的消息。   至于花小晴,本为奴婢出身,原主人是谁,编者没能打探出来,只知此女是背主而逃,这些年在邱至澜身边,助纣为虐的事做了不少,也比高玉嬛和童琳更得邱至澜信任。   本报第四期曾经提到过邱至澜因五小姐邱雁君美貌,一心想将此女许配到名门世家,并不管对方人品如何,报道发出后,曾有许多人质疑,紫浮宗华令宇真人还亲自出来现身说法,力证邱至澜爱女心切。然而据编者了解,邱雁君在没有显露出惊人美貌之前,一直被父亲忽视,长到十岁方才因美貌被父亲看重,开始修习家传功法。   而且在其后的数十年里,邱至澜从不曾为女儿的长生之路考虑,一直安排人贴身看管邱雁君,不许她独自闭关进阶,只单纯以外力干预,使其在六十岁前突破筑基,并立即订下与归雁城的联姻。   除了邱雁君和有生母看顾的邱墨君,邱至澜其他三位女儿也都已定下婚事,其中最令人惋惜者,正是大小姐邱碧君。邱碧君天资极佳,十五岁炼气有成,四十岁即筑基,以其资质来看,极有可能在八十岁就结丹,然而邱至澜一心想与西大陆白沙堡联姻,不顾邱碧君正值修炼紧要关头,硬是给她和已近五百岁却仍未结元婴的少堡主订了婚事,并预备在明年春成亲。   金丹修士年五百而终,邱至澜居心何在,一目了然。   亲生儿女之外,邱至澜还收养了三位义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曾经登上过美男子榜、后来无故失踪的时季鸿。时季鸿大约是十来岁被带回绛云岛的,据说当时已父母双亡,其父与邱至澜是好友,所以在其成为孤儿后,邱至澜才会把时季鸿收为义子带回绛云岛。   而据编者最近探查得知,邱至澜收养时季鸿并不简单,时季鸿父母原是闭关修炼时走火入魔,向邱至澜求救,两千里的路程,邱至澜却花了半月时间才赶到,自是为时已晚。之后时季鸿整理父母遗物,除邱至澜外无人进过的洞府中,家传功法不翼而飞。他在绛云岛数十年,修习的功法也一直是绛云岛众弟子都在修炼的《真元经》,进境缓慢不提,家传功法去向自是不问自明。   以上种种事迹显示,邱至澜实是个私欲极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只是他极为聪明,每次作恶的对象,要么失却怙恃、要么家破人亡、要么无力或无心反抗,所以恶行不彰,一直成功戴着伪善的面具蒙蔽世人。   就连紫浮宗一众高人都被蒙在鼓里,在邱雁君遇害和时季鸿失踪后,被邱至澜言语挤兑到不得不站在绛云岛一边,为其出人出力,实在可叹。   ---------   唐晋将两篇文章一目十行看完,先皱眉寻思片刻,才给唐辰天发传讯符将文章随信附送,并问他可不可以原样铺到所有百通苑里售卖。   他发完传讯符,出去正要吩咐事情,就听路之棋跟邵安嘀咕:“最近跟鸟有关的事怎么这么多?好像从遇见燕公子开始,大家都喜欢养鸟了似的。”   唐晋不由心中一动,是啊,美人和神鸟,虽然世间美人不只邱雁君一个,青龙那只只会吃和吵架的灰鹦鹉怎么看也都跟神鸟没甚关联,但既然人能易容,神鸟应该也可以变幻吧?难道邱雁君也出现在天柱雪山了?   “之棋留下等我消息,其余人这就随我启程。”唐晋转身看向北方,忽然很期待接下来的行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摸摸孤军奋战,一直努力为小时说好话的~同学   ☆、54.胡搅蛮缠      邱雁君并不知道除了乌江城之外, 百通苑也想参一脚做她的总代理发行商,并且还要对她发表的内容进行审核, 她正跟时季鸿吵架。   “我大义灭亲揭露邱至澜为了谁啊?偏偏你毛病多, 这也不让写,那也不让说, 我就不明白了,说邱至澜故意让你们修习《真元经》, 不能破色戒怎么了?”   时季鸿与邱雁君还是隔着桌子坐着, 但这时的他好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 已经连一双长腿都搭在了桌子角上,整个人也基本是瘫在椅子上的状态。   “你草稿里根本不是用的‘破色戒’这个词……算了, ”他实在是和邱雁君吵得累了,“再说我不让你用‘淫/邪’这个词,你不也还是用了吗?真是, 说出去谁相信一个女子会形容自己父亲‘淫/邪’?还有什么‘有清峻孤松之气’……”   时季鸿一脸的嫌弃鄙夷, 邱雁君就反唇相讥:“怎么啦?你还泉水般的美少年呢, ‘清峻孤松之气’, 比你那个正常多了好嘛?”然后又一脸坏笑的说, “而且我无所谓呀, 反正没人知道是我写的。”反正唐晋他们都以为你才是肖彤。   偷笑过了, 她又想起一事:“哎, 你说邱至澜曾经跟璇玑山庄提过联姻,是从哪里听来的?”   “邱墨君。”时季鸿坐直了一点儿,侧头看邱雁君, “她那时候满脸得意的来跟我说,你们家要和璇玑山庄联姻,邱至澜想把她许配给杜逸侠。”   “得了吧,她长得一般又蠢,半点没遗传她娘的心机,邱至澜会放心把她嫁到璇玑山庄?”   时季鸿伸出右臂撑住桌子,然后以手支头,懒洋洋的说:“我也是这样说,就算这门亲事能成,也绝不会落到她头上,她气的一剑劈烂了我书案,扬长而去。”   “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邱雁君说完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点暧昧笑意,“其实……邱墨君是故意去刺激你的吧?她从小嫉妒我,有一半是因为邱至澜对我另眼相待,另一半倒多数是为了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时季鸿冷哼,看着对面那张因为神态生动而更加娇艳的脸,嗤道,“难道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妖孽?我都是受你的牵连。”   “呸!你才妖孽!我就说你不解风情吧?她对你明显与对广深哥和小郭不同……”   提起这个,时季鸿忍不住又哼了一声,插嘴说:“你倒是一视同仁,对我们三个都差不多。”   邱雁君:“……”什么玩意?   “你胡搅蛮缠什么?我讲真的,要不是紫浮宗出了事,我们都一起回了绛云岛,这会儿你和邱墨君没准都订婚了!”   她还倒打一耙!时季鸿冲着屋顶翻了个大白眼,气道:“要不是?要这么说的话,要不是我好心带你去捉/奸,你现在还已经嫁给了范末语那个断袖呢!”   邱雁君:“……”   双方各自中箭掉了半管血,只能鸣金收兵,邱雁君整理着手稿,又问时季鸿:“所以广深哥和小郭的身世,你也不清楚吗?”   “我怎么会清楚?”时季鸿还是没好气,“你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的,恨不得把你供起来,怎么自己不问?”   邱雁君有点糊涂:“你等等,咱俩怎么好像不在一个世界线?是你呆的假绛云岛,还是我呆的假绛云岛?”   又来了,时季鸿把腿放到地上,挺直腰板一拍桌子:“说人话!”   “……”邱雁君瞪一眼对面体型高大了不少的男人,“凶什么凶?还拍桌子,怎么?你还想打人?”   蹲在邱雁君刚挂起来的栖架上的青龙也帮腔:“就是,凶什么凶?不能好好说话吗?”   时季鸿:“……”到底是谁不好好说话、总胡言乱语啊?!   邱雁君看他一脸无语说不出话,给了青龙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才顺着他的意思说:“我是说,我什么时候把广深哥他们迷得神魂颠倒了?你是不是对神魂颠倒这个词的意思有误解?需要青龙教教你用法吗?”   青龙张嘴要说话,时季鸿抢先说道:“闭嘴!再说话还给你冻上!”青龙气哼哼的转过身,屁股冲着时季鸿拉了一坨屎。   时季鸿:“……你养这什么玩意儿还拉……”   邱雁君也很傻眼,因为她认识青龙以来,还从来没见过它拉屎,它通灵性,有这种需求应该都是自己飞出去找地方处理了,不过……,“咳咳,这也不能怪它啊!你也不留个给它出去的洞,叫它怎么排泄?”   时季鸿气得闭了闭眼,才咬牙切齿的说:“你养的鸟,你替它收拾,以后要排泄,就去你隔壁的洞室,那里有坑!”   想趁机找漏洞逃跑的邱雁君没得逞,只能用符咒清理了青龙的作案现场,然后再继续先前的话题,“我跟你说我一直觉得我很失败的,我长成这样,就算不说话不动,也够瞧的了吧?可从广深哥往下,除了你以外,哪有人敢接近我?一个个躲我跟躲瘟疫似的!”   “你还想要他们接近你?”端坐在椅子上的时季鸿不由抱紧双臂,眼睛也眯了起来。   邱雁君听他话音不对,就收回摸着青龙羽毛的手,转身说:“你不要思想龌龊,我的意思是,他们对我的态度都敬而远之,跟神魂颠倒不挨着,你别……”   “谁说神魂颠倒就得想方设法接近了?你忘了我后面还有一句‘恨不得把你供起来’。”   “啊,你的意思是他们像供神仙一样是吗?”这就对了,邱雁君是知道林广深和郭逾涧有把她看做高不可攀的女神的,“但这还是跟神魂颠倒不挨着啊!他们才不会跟我说私事。”   “哼,你还很遗憾。”说完这句,时季鸿想到旧事,脸上线条又绷紧了些,却故意扯着嘴角,露出些嘲讽笑意,“是啊,是该遗憾的,学了一身技艺,却一次都没能得售,啊,不对,也不是一次都没有,起码华令宇那个傻子还是中计了的。”   邱雁君被他讽刺的先是脸上一热,但他说的又是事实,便走回去在自己椅子上重重坐下,叹道:“是啊,所以邱至澜的计划注定失败。他自己是野心家,这仙笈界哪一个出身世家名门的又不是呢?人人都想走长生大道、渡劫成仙,美色算什么?所以我也不过是试着玩,从来没当真,毕竟最可靠的还是自己。”   她爽快承认,时季鸿先是一愣,继而觉得谈话到此已索然无味,便站起了身,“那更不必管他们身世如何了,若有仇有怨,他们自己会报,没有的话,难道你还生造一个?”   他说完就往门洞那里走,经过邱雁君身边时,她忽然伸手拉住他袖子,仰头说:“哎,你等等,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讲话怪怪的?”   橘黄灯光均匀的照在美人面上,姣好的面庞、明亮的双眸、嫣红的唇,还有因为仰头而拉长的颈部线条……,时季鸿的目光在邱雁君脸上一扫而过,不敢多停留的抽回袖子,回道:“我只有今天讲话怪?你不是一直嫌我阴阳怪气?”   “……”竟无言以对。   邱雁君松开手,看着他顺走廊走到底,很快就传来石门关闭的声音。她独自坐着想了一会儿刚才到底哪里不对劲,“哎,青龙,你说他不会被穿越了吧?”邱雁君小声跟飞到她跟前的青龙嘀咕,“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和我经历的不是一回事呢?”   她什么时候对时季鸿和林广深他们一样了?这小子说这话亏心不亏心?讲道理,换了林广深和郭逾涧出事,她才不会多此一举、冒着泄露自己秘密的风险在绢帕上写字问候,不!她一开始就压根不会让这两位接触到她的绢帕!   嗯,不过时季鸿是因为帮她挂酒旗知道的,那两位也不存在这个条件……总之,她和时季鸿本来就牵扯过多,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另一面,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可能再和别人比了呀!   他这么一说,倒好像她是个雨露均沾的滥情皇帝……呃,怎么思绪突然就朝着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了呢?邱雁君赶紧停下来,抬手摸了摸翠玉簪,对根本没听懂她嘀咕什么的青龙说了一句“你自己玩,我去练功”就回房了。   几乎与此同时,中州城西北角一座普通民宅里,与浸在药液中的陆致领尸体做伴的邱至澜,也亲眼看到了第六期八卦报。   尹千柳盛装华服站在门口,她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看向满身血污的邱至澜,眼神中充满鄙夷和不屑,“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邱至澜真是比虎还毒,生下一个个儿女,原来都只是为了给你的长生之路垫脚用的。”   邱至澜第一遍读完报道时本是勃然大怒,恨不得把执笔写这篇文章的人千刀万剐——他数百年筹谋,一腔心血,只要这报道一发出,必定荡然无存——但尹千柳开口讥讽,反而让他快速冷静下来,又重新看了一遍爆料他的文章。   “恭喜唐夫人了。”   邱至澜忽然开口,尹千柳不由一愣:“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失而复得,你的女儿、不、是我们的女儿雁君,她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争取双更~给我加油吧以及,防盗比例调整到80%了,还看不了的,拜托别叨叨直接等6小时   ☆、55.阶下囚      这是句非常简单的话, 尹千柳却花了好一会儿才完整接收其中含义。女儿、邱雁君、还活着,三个关键词连通那一瞬间, 无数复杂难辨的想法从她脑中呼啸而过, 她不由自主跨前两步,厉声斥道:“你胡说什么?死到临头, 还敢拿孩子骗我!”   邱至澜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这坚固密室里, 叠加出一阵阵回响, “说我伪善?哈哈哈, 你们谁又不伪善?唐夫人,你得庆幸雁君那孩子不在了, 不然她亲眼见到你刚刚那副神情,她会伤心难过的恨不得自己没活过。”   “你住嘴!”尹千柳气急,探手取过守卫手里泛着蓝光的长鞭, 手腕一抖, 唰地一声抽在邱至澜身上, 长鞭上的倒钩齐齐扎入邱至澜皮肉里, 又随着尹千柳拉回的动作, 带着新鲜血肉甩到了铜铸屋顶。   邱至澜只哼了一声, 他一身功法已被唐辰天毁了大半, 剩下小半也被药物压制的不能运转, 现在等于是以血肉之躯生受酷刑,却仍扛住了不肯呼痛、自掉身价。   尹千柳才不管他叫不叫、还有没有宗师气度,她手上不停, 足足抽了邱至澜十几鞭子,直到守卫看邱至澜昏过去了,怕这人死掉,才劝说着她停了下来。   “死不了!”尹千柳把鞭子交回给守卫,吩咐道,“倒点蜜水把他泼醒。”   守卫依言而行,邱至澜很快就在全身剧痛中醒过来,看见尹千柳还在这里看着自己,就苦笑道:“唐夫人还是早点回去吧,你这样隔三差五的就来看我,唐四公子不会嫉妒吗?说起来,好像很多女子都对自己第一个男人无法忘怀,我没想到阿柳你也是……”   尹千柳隔空甩了几个巴掌在邱至澜脸上,不许他再说,邱至澜挨了打却仍是笑,喘着粗气继续说:“我是为了你好。”   “你刚刚那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尹千柳不理会他胡说,冷着脸问。   “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很多人都这么说,女子的第一个男人……”   啪!尹千柳又甩了一个耳光过去:“我问你,你说那孩子还活着,是真的还是假的?”   邱至澜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就连嘴里都满是血水,他呛咳着缓缓吐了血水出去,才回道:“我很想跟你细说,但……”邱至澜艰难的指指自己肿胀的双颊,“这样说话太困难了。”   尹千柳很想继续揍他,可又在意他刚刚那句话,只能叫守卫给这人渣脸上涂了些消肿药膏,然后等他肿消了回答她的问话。   “你刚刚说虎毒不食子,错!不只老虎,这世上的猛兽都是一样,生下来的幼崽,若有体质差难以养活的,它们多半会直接吃掉,然后把精力都放在健康的幼崽身上。而我,好歹把孩子们都好好养大,还让他们都筑基结丹。”   尹千柳冷笑:“说你禽兽不如,你还真跟禽兽比上了。”   邱至澜不理会这句嘲讽,继续说道:“雁君生下来就小猫儿似的,体质不佳,你也是知道的。而且你生下她就走了,一口奶都没喂过,我带她回岛上,她又不肯吃小晴的奶,我找了好几个奶娘,才算养活下了这个孩子。但她活是活下来了,天资总归比别的孩子差一些,我不敢早早叫她修炼入道,是怕她底子薄受不住,所以直到她十岁时,体质好些,方才亲自教导她。”   尹千柳皱眉:“谁要听你说这些陈年旧事?”   “你听不出来么?这等没甚要紧的陈年旧事,除了当事者,谁会知道且一直记着?”邱至澜冷哼一声,“除了我岛上的人,也只有我们父女了。”   “你又知道你岛上的人不会泄密?”   “我才失踪一月,他们不敢。”而且他那位夫人虽然在他手上翻不出花来,实际却有些手段,长子也不乏才干,邱至澜相信绛云岛现在不会乱。   “是吗?那你那位义子呢?”尹千柳提点邱至澜,“失踪的时季鸿,听说跟你们绛云岛的内乱有关呢。”   邱至澜眼中立刻闪过恼恨的冷光,却仍冷静的说:“那小畜生比雁君还小两岁,到岛上时,雁君都十四岁了,他怎么会知道?”   “就不能是他们谈过?或者,孩子身边的人无意间说给了他听?”   邱至澜说那句“女儿还活着”,其实本意真的是吓尹千柳,故意引她多说话——他是亲自下过试炼阵数次的,知道以邱雁君那点儿修为,绝无可能幸免。但话说到现在,他却发现尹千柳一直在往时季鸿身上引,不由疑惑:“听你这么说,难道八卦报那个总编肖彤,与时季鸿那小畜生有关?”   这次轮到尹千柳嘲笑他了:“你问我?难道你到现在都没察觉?”她说着指指旁边不远处的陆致领尸体,“连他都查到了肖彤就是时季鸿,你居然丝毫不知?你想想你们那一路的行程,还有你岛上这些秘事,是他知道的多,还是你不当人养的女儿知道的多?”   邱至澜不是没有怀疑过时季鸿,但他自认对时季鸿的了解比外人多。这个义子也许有心计能隐忍,还超乎他想象的记仇,却不是这种写什么没头脑的八卦报把事情传扬出去的行事风格,他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做事多多少少都受了自己的影响,解决问题喜欢不动声色、一击必中。这个八卦报虽然能解决一些问题,之后的发展却难以掌控,不是他们喜欢的方式。   除了这一点,他还查出来登载八卦报的绢帕材质与众不同,如果时季鸿藏了这样的宝贝,应该不会轻易用到莫名其妙的八卦报上。就算归雁城那次逼于无奈用了,他也不会连发后面的二三四五六期,毕竟想广泛传播,就必须撒出去足够多的绢帕,需要的原材料也就更多。时家的家底,邱至澜大概知道,时季鸿来绛云岛之后的行踪更是全在他掌握之中,这小畜生能从哪里得来这些绢帛?   更重要的是,除了前面两期破坏绛云岛对外联姻的意图明显,能跟时季鸿搭上边,后面的八卦报根本目的性不明,时季鸿有什么理由要浪费时间去做这样的事?就连第四期影射他卖女儿,其实对邱至澜和绛云岛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害,根本不如趁他不在岛上突然偷袭、盗走绛云母玉这一手干得漂亮,也更像是他们这种人会做的事。   有以上三点,他虽然曾动了怀疑的心思,猜测这小畜生是因觊觎雁君的美色,故意搅和了归雁城的联姻,却又很快理智的排除了时季鸿的嫌疑。不过现在看第六期,提到了时家的事,也不排除这小子早跟那个什么肖彤有勾结。   “陆致领?”邱至澜想了很多,却并不肯告诉尹千柳,只轻蔑的哼了一声,“他长了这么个脑子,活该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他能查到什么?”   尹千柳有些意外邱至澜的态度,但没兴趣深究这个阶下囚的想法,立刻反唇相讥:“你不用急着嘲笑别人,很快你们就会在地下见面的。”   邱至澜听了这话,不但毫无惧色,还勉强抬头,扯动满是血污的脸笑了起来:“我不会。你的四公子还没从我这里拿到想要的东西,绝不会让我死。”说完见尹千柳的眼睛瞪大,他又飞快接道,“还有,我可以给你透个实底,雁君确实不在了,她被牛家女儿打进了瀛台试炼阵,那试炼阵我亲自进去过,以我的修为,破阵而出尚须全力应付……”   他说着咳了几声,又吐出几口血水,才继续道:“所以你尽管高枕无忧,不会有个花容月貌、乖巧可爱的女儿忽然跳出来叫你‘娘’的。”   这几句话中的恶意非常明显,尹千柳明知邱至澜是故意的,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并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太好了。”她飞快打起了精神,露出满意笑容,“她早早死了,不知道你这个亲生父亲做过多么禽兽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受过怎样的亏待,实是幸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守卫立刻关上大门。尹千柳走到外面拾阶而上时,脸上笑意已消失殆尽,她拉下兜帽盖住半边脸,直接回了城主府。   忙得脱不开身的唐辰天见她回来,抽出点空儿来问:“怎么了?那人渣说了什么?”   尹千柳怔然呆坐了一会儿,才抬手捂住脸揉了揉,说:“天哥,咱们成婚之前,能结果了他吗?”   唐辰天从不虚言骗她,就传音说道:“他藏了两根玉简,我会想办法让他尽快交出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活着出去。”   “可我想让他现在就死!”   唐辰天看尹千柳眼睛都红了,忙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安抚道:“让他死只是小事,抬抬手指而已,但玉简事关重大,主君早早传位给我,就是为了……你知道的。”   提起唐古华来,尹千柳就算再想要邱至澜死,也只能先忍着,她默默流了会儿眼泪,最后说:“那就让唐晋原样把八卦报发出去吧。花小晴的来历,我知道一些,她应该是西岭柏家的婢女,六十年前柏家一夜之间被灭族,都说是邪修所为,一个活着的都没留下来,我却亲眼见到花小晴身上戴着有柏家印记的颈环,当时说是取不下来,还是我借了兵刃给他们。柏家惨案,好像也跟玉简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你们真的都相信啦!   不要相信这个人渣说的任何一句话   ☆、56.更新之后   第六期八卦报很快就在百通苑面市发行, 唐晋比乌江城赵兴安更会做生意,他将原始版本——即邱雁君特制蚕丝绢帕为载体的八卦报和自己安排人誊抄的版本订了两种价格。蚕丝绢帕版的价格是誊抄版的十倍, 他还贴心的裱糊过, 放在精美木框中, 并随八卦报附赠最新一期美人榜和美男子榜。   不过这一期八卦报登了两篇文章,还都是十分惊人的内容, 大家买到之后, 全都只顾谈论文章内容,一时根本没人顾得上看美人榜和美男子榜更新了什么。   “萧演这个魔头居然还没死!”   “嘘!你低声些!嫌命长是不是?”   “怕什么?我就不信他几日之内就能跑到咱们南大陆来?”   众人哄堂大笑,“还以为你小子傻大胆, 却原来是这个打算。”有年长的修士就笑着劝诫, “还是谨慎些吧,你以为邪修和咱们正道修士一样呢?这萧演就是个睚眦必报的, 当年仅因为有人说他一句白毛鬼,他就万里追杀,到底把那个修士舌头全割了才罢休。”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先前说话的年轻修士有点害怕了,却仍有侥幸心理。   年长修士叹道:“这萧演极有手段,本来邪修多桀骜不驯, 不服管束,喜欢独来独往, 他横空出世后,恩威并施的收服了许多有名有号的邪修到五色谷去。手下有了人,自然就能收到各种消息了。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一百多年太平无事, 大伙都以为萧演死了,如今看来,他只怕不只活着,修为还精进了,仙笈界从此又多事咯。”   其余人都跟着叹了几声,但叹归叹,毕竟报上说萧演人还在天柱雪山下,离南大陆远着呢,而且上面有各大名门世家顶着,就算萧演真要生事,也不至于找上无名小卒,大家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距离更近的绛云岛上。   “你们说这邱岛主的事迹,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好说,那些世家名门里的龌龊事肯定少不了!不过这邱岛主也真有本事,五年生了七个孩子,也不怕亏损精元?”   嘴里说不好说,大家其实还是信了,嘻嘻嘿嘿的猥琐笑声此起彼伏。   “怎么会?你没见绛云岛的义子都学那什么《真元经》吗?肯定真元都修炼得足足的!”   “你闭嘴吧!瞎说什么?《真元经》不是什么珍奇功法,不过是偏重于打根基,结丹之前不能破身、须得固守元阳而已,这也常见,各家都有这类功法。”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怪不得了,这种功法真是适合教给义子哈,又能打牢根基,让人说不出话,又不会进阶太快,让义子脱离掌控,还得守身如玉,不怕勾搭自家女儿,啧啧,如意算盘!”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不是亲生血脉嘛。不过仙笈界没听说有姓时的高人大能啊,他家能有什么宝贝功法被邱至澜这样的人惦记?”   “要真是高人大能,还能被邱至澜算计了?八成是刚得了功法不久,还没修炼有成,就出了事吧。”   众人都出声赞同,频频点头,又提起西岭柏家来,“这柏家又是个什么来头?”   “柏家啊,那也是旧世家了,在西大陆原也数得上名号的,最富盛名的一代家主就是号称瑞阳真君的柏域盛。柏域盛天纵奇才,人人都认为他终有一日会渡劫飞升,可惜,他刚突破至渡劫期就疯了,你们想想,一个渡劫期大能疯了,得是多可怕的事?柏家人想制住他慢慢调治,可惜想这样做的,都被这疯子杀了……”   聚在这间茶寮里的多半是没什么根基的散修,年纪都不大,没听过这段故事,一时都不由听住了,偌大茶寮里除了火炉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响,再无其他动静。   “后来到底让柏域盛这疯子冲了出去,柏家元气大伤,缓了几百年也没缓过来,直至被灭门。不过当初灭门这事,大家还真没什么怀疑的,因为柏域盛销声匿迹之前,确实杀了不少人,那被杀的人也有亲戚故旧,打不过柏域盛这疯子,还不能冲柏家下手报仇吗?”   “那柏域盛后来怎么样了?”大家听了这般神奇故事,早不关心没落的柏家,一心只想听那个渡劫期的疯子都干了什么。   “这事有很多说法,有人说,他被玉山派的大能引进了玉山底下的重影迷宫,也有人说是紫浮宗的大能联手拿下了柏域盛,将他带回东海困在了地火洞里,还有人说是无因寺的大师出手度化,带这疯子回舍夷山忏悔修行。当然也有说他功法暴虐、爆体而亡的,三大派也都没承认过与柏域盛有交集,到现在仍是个无头公案。”   众人听得都唏嘘不已,各自低声议论起柏域盛的事迹,没人再提八卦报。只有坐在茶寮角落的华令宇又将八卦报仔细读了几遍,然后摊开百通苑附送的美人榜和美男子榜,惊奇的发觉这一次两榜竟然有极大变动。   “第二美人秋澄馨,秋寒宗长老秋恽之女,杏眼盈盈,如蕴星光,粉面桃腮,譬如花瓣……”华令宇读了一半,皱眉寻思,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个人占了雁君之位?   啊,是啊,雁君已经……,华令宇暗叹一声,继续往下看,“第三叶青青,第四胡孟华,这又是谁?散修?什么时候散修也能上榜了?”他摇摇头,换了美男子榜看,结果看了一眼后,更惊诧了。   “第一是无因寺弘忍?不是弄错了吧?弘忍是谁?和尚?慕容弦怎么不见了?难道结婴了?可大师兄也早结婴了,怎么还在?”华令宇心里暗暗嘀咕,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榜了,“第二连易,第三大师兄,第四杜逸侠,第五……时季鸿?怎么会是他?”华令宇难以置信,干脆也不挨着看了,直接去找自己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掉到了第十三位,顿时大怒。   他这里为了自己名次直降而发怒,竣游峰上,邱雁君却正乐不可支的读着时季鸿新得到的评语。   “远看风姿超卓,如庭中修竹,似凌霜松柏;近观眉骨深秀,有亦正亦邪、傲然轻狂之气。啧啧,她还近观过你呢?怎么不说什么泉水冷冽了?连句子都不工整了。”   “他?”时季鸿敏锐的捉到重点,“你知道是谁写的?”   邱雁君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唐晋的事说出来,时季鸿看出她的犹豫,冷笑一声:“不愿意说就不说,好过说谎。我从绛云岛出来不久,就被人跟上了,一开始是远远缀着,后来云瀚和华令宇追了上来,我就没怎么顾忌旁人,也可能是打了照面吧。这些人还真神通广大。”   “也正常,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嘛。不过你怎么排了第五,还在杜逸侠后面?”唐晋不是说,白妍认为时季鸿可以排在杜逸侠前面吗?   “前面还是后面又能怎样?”时季鸿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聊,“又不给好处。你有闲心寻思这个,不如想想百通苑为什么跟乌江城抢这门生意。”   邱雁君想都不想的答道:“能为什么?给自家贴点热度,顺便赚点小钱呗!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你看他们还帮我们添了结尾,原来云瀚那日没打过萧演,只是把他引走了,还有柏家的底细,也慢慢补足放了出来。你觉得,柏家是不是原本也有一根玉简?”   她更新了一期八卦报,没看到成品,总觉得抓心挠肝的定不下来,就缠着时季鸿,要出去验收成果,还对天发誓绝不会半路逃跑。时季鸿被她烦的也没法修炼,只能在写完八卦报八天后,带她去了最近的一座边镇,拿到了百通苑代为发行的誊抄版报纸和更新的两榜。   “也许吧。”时季鸿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看来邱至澜一时半刻死不了了,我们得抓紧闭关修炼。”   “啊?你是说……”   “他身上至少有一根玉简,还知道那日有人在东海渡劫的细节,手上有这么多保命符,你觉得他会那么容易死吗?”   “可是唐辰天修为那么高,想夺邱至澜的宝物很容易呀!”   时季鸿摇头:“他都能把半片玉简放你身上,你觉得他会把宝物都随身带着?”   哦,狡兔三窟,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你那天潜入映月潭,还去了应元殿,都没发现你家的玉简?”   “没有。也许,他根本没把玉简藏在绛云岛上。”   “那怎么可能?绛云岛是他的老窝,他都觉得不安全,还能藏到哪里去?”   时季鸿也想不出来,最后只能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该趁他还在唐家人手中,抓住时机,好好修炼。”   邱雁君听了这话,莫名有一种“高考在即,我们还是不要想别的,先努力学习一起考上大学再说”的既视感,她忍不住笑了笑,又立即一本正经的说:“嗯,你说的都对!听你的,修炼!”   她那点儿跑偏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被十分了解她的时季鸿看了个清楚,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我有时候特别想钻进你脑子里看看,你都想了些什么鬼东西。据说邪修有一门侵袭之法,学成了可以控制别人意识,并获知她在想什么……”   “滚!那是炼傀儡用的!”邱雁君把买回来的八卦报一团,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等我结丹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修炼了,那副气势引得时季鸿一笑,也去了悬冰洞闭关。两人这一次都没再三心二意,各自专心修炼,谁也没打扰谁。   邱雁君这里,结合空间大百科全书的指引和青龙帮助,逐渐将她原本的功法与《浮沉经》融合,进境一日千里,比她在天南镇时可谓事半功倍,顺利得她自己都有些疑虑,在突破到《浮沉经》第二层时,忍不住跑去找时季鸿,问他是不是他家这个洞府格外适合修炼,不然她为什么进阶这么快?   “太快?怎么个快法?”   时季鸿一身单衣站在悬冰洞门口,发丝上还结着冰霜,脸也像是冰一样透明,邱雁君第一次见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刚要询问,洞室顶上忽然传来重物落地之声,接着刺耳的嗡鸣声响起,邱雁君瞬间就头晕恶心的晃了一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有第二更,大概晚6点吧~   ☆、57.不速之客   时季鸿更是浑身剧震, 一缕鲜血瞬间就从他唇边流了出来, 本来毫无血色的脸也突然在两颊升起绯红之色,显然是受了内伤。他却像是毫无所觉, 伸手揽过邱雁君,飞速退回悬冰洞, 并关上石门设下重重禁制。   邱雁君进到洞里就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不适感也随之褪去, 却感觉揽着自己的时季鸿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赶紧抬头看时,被他的脸色惊的声音都尖了:“你受伤了?还乱动!快坐下运功疗伤……”   “是你别乱动!”时季鸿不等她说完就把人推向了自己身后,眼睛紧盯着石门,低声道,“有人闯进来了。”   邱雁君这时也想到了嗡鸣声其实是外面洞口的禁制, 可她想不通谁会找到这里来,难道是……, “邱至澜不会这么快就跑出来吧?”   话音刚落, 外面青龙的咋呼声就传入耳中:“你怎么闯进来了?堂堂那什么谷主,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什么谷主?邱雁君正疑惑,来人也出声了,声音还传来的极为清晰, “果然在这里,野鸡,你家美人主人呢?”   野鸡……,邱雁君悄悄扯扯时季鸿, 传音道:“是萧演。”   外面青龙已经炸毛:“你说谁野鸡?你才是野鸡!我这么英明神武……”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邱雁君心里一抽,绕着时季鸿就要出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这里拦不住他的。”邱雁君转头看着时季鸿传音,“不如出去问问他想干什么。”   时季鸿皱着眉不松手,石门外却已经传来天字第一号邪修的声音:“小美人?在里面是吗?快出来,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你身边那个你认识吗?是不是坏人在胁迫你?”   邱雁君:“……”这种硬闯别人洞府的人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心里虽然这样想,她还是怕萧演突然出手,赶紧回道:“萧谷主请等一下。”又拍拍时季鸿拉着她胳膊的冰冷的手,“开门吧。”   这种情况他死撑着不开,萧演强行破开禁制的话,时季鸿肯定还会受伤。时季鸿自己也清楚,所以他反手把邱雁君又推向身后,才解开禁制,打开石门。   石门外出乎意料的站了好几个人,除了萧演和他那两个属下外,还有三个美貌女子和两个美男子,其中一个邱雁君和时季鸿都认识,正是循清门下大弟子云瀚。   云瀚看到时季鸿和他身后露出来的半张芙蓉面,也非常惊讶,却并没有开口。   “这个洞府有点意思。”萧演不请自入,站在石门里面四处打量了一下,又仔细瞧了瞧时季鸿,点头道,“真来着了,这小子长得还行,有几分风骨,叫什么?”   时季鸿侧身挡着邱雁君不让她出来,自己沉声答:“晚辈就是此间主人,敢问萧谷主强闯进来,意欲何为?”   萧演伸头往时季鸿肩膀后面扫了邱雁君两眼,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原来是一对小情人,倒是我误会了。那天是你把罩着蛛丝网的小美人和野鸡带走的吧?我还以为小美人遇上坏人了,又因为紫浮宗这个不听话的小子耽搁了点儿时间,生怕小美人遇害,这才没打招呼就闯了进来。”   他短短一段话,信息量非常大,大到邱雁君已经没心思解释什么“小情人”,而是直直看向云瀚,见他脸上忍不住露出羞恼尴尬之色来,顿时就想歪了。   难道这邪修好这一口儿?怪不得总要看脸!想到这里,邱雁君也不知怎么就那么敏捷,一下子就挣开时季鸿的手,拦在了他和萧演之间。   “呵呵,那什么,萧谷主,其实他是我弟弟……”   时季鸿后面拆台:“谁是你弟弟?”   “好吧,义弟……”   “义弟也不是!”   邱雁君怒了,转头瞪时季鸿:“你能不能别插嘴!”一着急,“别”字说了四声,东北味儿都出来了。   两人这么一闹,站在门外的三个美貌姑娘顿时有两个笑了出来,邱雁君有点不好意思,强行总结:“总之,我们认识,不只认识,还从小一起长大,他当时也是误会萧谷主要伤害我们,所以带着我逃走了。现在误会解开,不耽误萧谷主的大事……”她说着回手戳了时季鸿一下,“把渔网还给萧谷主。”   时季鸿依言拿出那网来丢回给萧演,邱雁君紧接着说道:“我们还得修门,萧谷主,恕不远送。”   她一口气都不喘的飞速把话说完,就做出送客架势来,这下子不光姑娘笑,云瀚和他旁边那个男子也没忍住笑了笑。   “咳咳,两位不用心存侥幸了……”云瀚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开了口,“萧谷主可不只是来看看的,他要请我们去‘做客’呢。”他在“做客”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仙气十足的脸上也表现出一点凡人才有的讥讽之色。   萧演却浑然不觉,将那网一收,十分亲和的笑道:“正是。我久不出山,仙笈界人才辈出,现在的风流人物我竟都没见过,又不好以大欺小,跟你们斗法切磋,只能请你们去我五色谷做客,开个美人宴,大家亲近亲近,岂不妙哉?”   神经病啊!谁要跟你这帮邪修亲近?邱雁君和时季鸿脸上神情几乎同时表达出了这个含义,云瀚等人心有戚戚焉,却苦于无法反抗,打不过这个邪修头子,只能给出良心建议:“收拾收拾东西就走吧,好好一座洞府,别弄塌了。”   又指指身边的几个人,“这是璇玑山庄少庄主杜逸侠,玉山派叶青青叶姑娘、秋寒宗秋澄馨秋姑娘和胡孟华胡姑娘。”   我去!全是榜上前几位啊!这个邪修头子到底想干嘛?   云瀚介绍完,看看时季鸿和邱雁君惊疑不定的神色,又说:“大家正是同命相怜,不如坦诚相见吧?”   他说的十分婉转,但在场的没有笨人,基本都明白他“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别藏头露尾,还是真诚一点考虑合作吧”的意思。   邱雁君就回头看了一眼时季鸿,时季鸿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目光一对,时季鸿点点头,向左前方走了一步,与邱雁君肩并肩站着,冲众人拱手道:“在下时季鸿。”   这个名字一报出来,三位姑娘加杜逸侠都露出吃惊之色,哪想到萧演接着就说:“你是时季鸿?她说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是她义弟,那小美人岂不就是登上第二美人之位不久就传说香消玉殒了的邱雁君?”   并没殒的邱雁君:“……”这邪修头子还看八卦?!   “正是。不过我不是她义弟。”时季鸿强调之后,又说,“劳驾萧谷主和诸位出去稍等,我简单收拾一下。”   萧演对他的识相非常满意,而且走一趟收获一美男一美女,他觉得很划算,就扬手丢给时季鸿一个小白瓷瓶,说:“受了内伤吧?这是我自己炼的雨润丹,治伤固本有奇效。”然后就带着呼啦啦一群人出去了。   邱雁君担心青龙,先传音嘱咐时季鸿:“你先别吃,我出去看看。”然后跟在众人身后出去,看到青龙倒在桌子上,忙奔过去看。   “不用担心,我就是嫌它聒噪。”萧演回头看到,手指轻轻一打,青龙就动了动,然后像诈尸一样跳了起来。   萧演让别人先从破开的洞口出去,自己落到最后,问邱雁君:“这鸟我看着眼熟,你不是原主人吧?”   邱雁君和刚醒过来的青龙都是一惊:“萧谷主认识青龙的原主人吗?”   “青龙?”萧演摇摇头,“没听过这个名字,有些事隔得太远,我也记不大清,等回去慢慢说吧。”他说完就也从洞口出去了。   邱雁君满心狐疑的安抚了青龙两句,带着它回身去看时季鸿,见他已经套了一件厚长袍,脸色也好看了些,正在关闭石门,就问:“你好些了?”   “嗯。”时季鸿关好门转身,传音道,“我看云瀚的意思,是叫我们不要反抗,尽量保存功力,见机行事。”   邱雁君点头:“他们肯定都不是情愿被‘请’来的,云瀚估计已经被萧演制住,别人怎样还不晓得。”她说完这句,还是担心时季鸿的伤,“你要不要紧?我这里有在乌江城买的治伤灵药。萧演的丹药,还是不要随便吃。”   “我知道,没吃。”她的连番关心,和先前拦在他和萧演之间的举动,成功捋顺了时季鸿的毛,他现在根本不觉得那点儿内伤算什么,反过来嘱咐邱雁君,“伤不要紧,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凡事多看多听,不要冲动冒险,尽量和我商量。”   “这个你放心,我惜命得很!”邱雁君答应得飞快,“你也学着点,命才是第一位的!”   时季鸿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计划被生生搅乱的躁郁也让这点笑意冲淡了一些,他没再说话,伸手拉住邱雁君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   “……也不用这样吧?”邱雁君挣了挣。   时季鸿道:“这样不是挺好?不然你打算怎么解释我们两个隐姓埋名躲在同一间洞府里?”   邱雁君脸上一僵,哼道:“实话实说,被你抓来的呗!”   她话是这么说,手上却没再挣扎,时季鸿就也没回嘴,两人牵着手出了洞府,时季鸿才松开手把禁制复原,遮盖住洞口,跟邱雁君上了萧演的飞行法器。   作者有话要说:  猜到萧演的小伙伴好聪明,给你一朵小红花~   ☆、58.三任第二美人   五色谷谷主的飞行法器也与一般修士不同, 外形像是一枚谷穗, 上去之后也没有分隔,只有一间宽畅厅堂, 堂中放了一张长桌,萧演自己坐在桌子宽的那边主位上, 他两个属下分左右立在他后面,剩下三女两男, 按性别分坐桌子两边。   邱雁君一时就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该坐哪边,时季鸿趁这时候,直接拉着她的手就去了男子那边,挨着杜逸侠坐下了。   他们两个本就是后上来的,来了之后还有这番动作, 自是吸引了大家目光,邱雁君脸皮再厚, 也有点hold不住, 干脆以攻为守,试探着问道:“萧谷主是怎么把大家请来的?”从她和时季鸿重逢到现在也才过了不到两月,萧演本事真有那么大,跨越中州、西、南三大陆去“请”人?   “机缘巧合。”萧演坐在椅子上, 比刚才进到时季鸿洞府里的神态正经许多,“仓促之下没准备茶点,怠慢诸位小友了,不过我想, 就算我准备了,你们也不能放心吃喝,不如这样自在。”   他陡然正经起来,宗师大能的气度也就有意无意的释放了出来,众人心里戒慎之意都不由提升,谁也不愿接话,只有邱雁君觉得冷场不好,接了一句:“萧谷主说的很是。”   众人:“……”要不要这么直接!你还是让他冷场吧!   时季鸿更是抬脚踢了她鞋子一下,哪知萧演反而笑了:“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这姑娘投我的脾气,爽快!邱雁君,”他缓缓念了一遍邱雁君的名字,“哎,这小子叫什么?时季鸿是吗?鸿雁的鸿?”   众人目光登时都奇异起来,又一齐投在了邱雁君二人身上,她只能干笑一声:“巧合巧合。萧谷主是怎么个机缘巧合法,能把玉山派和璇玑山庄的两位都碰上?”   她说着先看向对面坐在第一位的叶青青。这位美人从出现起就不苟言笑,一张漂亮面孔绷得紧紧的,显然被萧演这么“请”来,让她十分不开心。   “邱姑娘闭关可能不知道,几日前中州之主唐古华将位子传给了四公子唐辰天,并于同日为唐辰天和雨城二小姐举行了婚礼,在下和叶姑娘、秋姑娘都是在观礼途中,偶遇了萧谷主。”   大概杜逸侠知道叶青青不爱多话,便接过了话头,邱雁君听他开口,自是要礼貌性的转头看人,不过她和杜逸侠之间隔了个时季鸿,多少有点不方便,须得把头再往前探一些才看的清楚。   杜逸侠人如其名,看起来颇有武侠小说中侠客的气质,属于俊朗潇洒那一型,衣着也较为朴素,只穿了一件特别普通的青衫,头上则戴了逍遥巾。两条飘逸巾带垂在背后,又给他添了些斯文气,一看就是文武双全的大侠。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特别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何况这位说话的声音也有一种少年式的清润好听,邱雁君就不知不觉露出点真诚笑意,回道:“原来如此。那几位被‘请’来的时候,没惊动长辈吗?”   她这话问的,说没有策略,还是有的,起码没直接问“有没有人来救咱们”,但要认真说有,也真没有,因为这话说的真是不屑遮掩到是个人都能听懂。   对面坐在第二位的秋澄馨就没忍住,“嘻”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当然是惊动了,可惜家父不是萧谷主对手,只能飞速赶往中州城,去请主君和表叔做主了。”   “表叔?”这姑娘姓秋,好像唐古华第三任夫人也是姓秋,出自秋寒宗,邱雁君就问,“姑娘与唐夫人是亲戚吗?”   端坐主位的萧演被这几个小孩子的装腔作势也逗笑了,“没错,秋恽就是唐夫人秋丽颜的侄儿,你们不用一唱一和的,我要是怕唐古华,怎么会专去截他的客人?这老鬼,倒会自娱自乐,做了多年主君不过瘾,还给自己封了个什么广殊神君的名头,也不怕牛皮吹大了,老天降雷劫收拾他!”   好吧,他都管唐古华叫老鬼了,可见是真不怕。不过唐古华真的这么逗给自己封了神君?邱雁君转头看向其他人求证:“真的吗?广殊神君?”   仍是杜逸侠答话:“是的,广结善缘的广,殊途同归的殊。”   萧演不屑:“你们还真信!他明明是吹自己神通广大,没人比得了!”   七个正道年轻修士都默默无语,不接这话。邱雁君在心里算了算,又小声问秋澄馨:“这么说秋姑娘的表叔就是中州新任主君了?”   “正是。咱们都姓qiu,音同字不同而已,我看就别客气了,我家人都叫我澄澄,你也这样叫我吧。”   近距离看着这位接了她第二美人班的秋姑娘,真的如美人榜上说的一样杏眼桃腮,一双眼睛极有灵气,性格似乎也很开朗可爱,邱雁君就从善如流的笑道:“好啊,那你叫我雁君。”又转头看向叶青青和胡孟华,“两位如不嫌弃,也请一样称呼。”   胡孟华没什么出身背景,偏长得貌美,在力量为王的仙笈界,很容易身不由己,被人带回去当宠物一样养着,但她颇有自强之心,又天生八面玲珑,凭借自己手段硬是在群狼环饲中熬到了筑基,正想在中州择一名门去投,就莫名其妙上了美人榜,又被这个邪修头子捉了来。   “久仰雁君小姐风采,没想到竟有机缘亲眼得见,孟华不胜荣幸。”她对上邱雁君,言辞十分恳切,姿态也放得很低。   邱雁君看着这个态度谦恭的胡孟华,却莫名觉得她美得像是一支玫瑰,虽艳丽无双、花瓣娇嫩,花叶下却存着刺,与春日桃杏一般无害的秋澄馨截然不同,便笑道:“孟华姑娘太客气了。”散修能上美人榜,莫非是那日在船上,别人无心一句抱怨,却被唐晋听入耳中的缘故吗?   她心里琢磨着这事,目光就转向了一直不说话的叶青青,然后陡然想到一件事,在自己冒出来之前,这位叶姑娘才是那位在第二美人之位上呆了许久的正主啊!而且唐晋更新美人榜,肯为自己遮掩,把她撤了下来,却并没把叶姑娘排回去,而是又插队了个秋澄馨,这……唐晋真不是成心给叶青青难看吗?   前后三任第二美人见了面,这还……真尴尬啊!   邱雁君看着叶青青,叶青青很快察觉也望了回来,这下她不说话都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尬聊:“我才是真的久仰叶姑娘的风采,美人榜说叶姑娘有空谷幽兰之风,真是名不虚传,雁君自惭形秽。”   女孩子们打着招呼,互相恭维几句,几个男子却一直都没出声,所以时季鸿听了全程。他一直知道邱雁君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以前虽然没什么表现机会,但只要她想获取别人的好感,基本都易如反掌,可时季鸿还是没想到这个谎话精能做到今天这地步。   还自惭形秽!你都被排到人家前面去了还说这话!简直虚伪到极点!时季鸿实在有点绷不住,干脆抬头望向法器顶部,掩饰自己翻白眼的动作。   一直津津有味看着的萧演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笑出声来,“挺好挺好,都是美人,见了面不用说话都赏心悦目,何况你们一个个莺声燕语的,好听极了。”   四美:“……”   “我们算什么?”高冷的叶美人终于轻启朱唇,声音清清淡淡的说,“到底最高不过第二,许芝菲仙子的风姿,才是无人可及。”   秋澄馨好奇:“青青姐,你见过芝菲仙子?”   “见过一次,旁人都说我们似仙女下凡,芝菲仙子,那是真的仙女。”叶青青说话时头都没动,眼尾却扫了一眼萧演。   萧演准确无误的接收到了,便是一笑:“不必心急,第一美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五色谷,很快就可以见到。”   桌边其余七人不由交换了眼色,云瀚就冲邱雁君飞了个眼风,示意她来发问。邱雁君本来就吃他这一款仙气飘飘美男子,如今近距离接收眼风,差点没被电晕,呆了一呆,才开口问萧演:“这么说来,萧谷主不只邀请了我们几个?”   时季鸿将她和云瀚刚刚那番眉目来往看得清清楚楚,尤其邱雁君的闪神看的更明白,心中难免不爽,就坐直了挡住邱雁君视线,插嘴道:“既有第一美人,想来第一第二美男子也都在赶赴五色谷的途中了?”   “然也!个顶个的漂亮又聪明,我不请你们去做客,难道去请那些老不死的?”萧演抚掌赞叹,一副挖到宝的样子,“我出关后第一次宴客,不想太冷清,所以打算请十二美人和十二美男,除了你们之外,也只有无因寺的小和尚、剑庐的慕容小子值得我再去接一趟的了。”   接?是抢吧?邱雁君瞪大眼睛,跟其余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有一样的兴奋神色:难道这邪修头子打算北上去跟无因寺和剑庐挑衅?哇塞,那他们不是有眼福了?   五色谷谷主萧演打到无因寺和剑庐门上去抢人,得多三生有幸才能亲眼见到?而且无因寺和剑庐是什么地方?这魔头就算敢去,也一定讨不了好,到时候不怕脱不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邪修头子:你们这些小猢狲是飞不出我萧演的手掌心哒!   PS:今天能不能有第二更,看我码字效率……不预告几点了   ☆、59.第一美男弘忍   然而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当飞行法器终于停下, 一行人跟着萧演下去,就看到一个身穿僧衣的年轻人被包在鱼鳔一样的半透明卵形口袋里, 正沉沉浮浮的飘在地面一尺左右的高处。   他旁边一个紫衣艳妆女子已经迎上来向萧演行礼,“谷主, 第一美男弘忍,属下已经请来了。”   后面七个正道修士:“…………”你们邪修都这么请人?!   “他就是弘忍?”萧演走上前看了两眼, “先放出来。怎么不是小和尚?”   女子跟在后面,将手一扬,邱雁君这才看到她手上拉着一根透明丝线,正连到鱼鳔上。那线被女子抽动,鱼鳔口就敞开了直落地上,困在其中的弘忍也狼狈的挣脱出来, 一个翻身就要往北逃跑。   萧演并不追,负手站着, 只冲弘忍释放威压, 于是弘忍也上演了一次仆倒在地、动弹不得。   “五色谷萧演。”萧演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弘忍身旁,又说出了他那句经典台词,“这位小友可是无因寺弘忍?抬头我看看。”   整个一个登徒子!邱雁君腹诽的同时,也不管别人, 飞快跟了上去,想第一时间看看第一美男的风采——虽然是扑街状态下。   她速度之快,时季鸿伸手想拉都没来得及,只能也跟上去, 其余人看他们两个跟过去了,也纷纷跟上,一起去围观穿着僧衣却没剃发的弘忍。   谁也没想到,那趴在地上的人不但不抬头,还飞快否认:“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这就有意思了,众人一齐看向紫衣女子,那女子妆容艳丽,眼角唇边却能看出有细纹,估计年岁不小,或是修为有限,已经不能延缓身体的自然衰老。   “你不是难道我是?”女子嗤笑一句,走上前来,弯腰伸手揪住弘忍发髻,直接把他揪得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虽然沾染些许灰尘,却仍旧美得让人屏息的脸来。   没错,不是英俊,不是帅气,是纯粹的不分性别的美。他的五官皮肤脸型,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合在一起更是美的动人心魄,让人不由自主盯住了不敢出声。   “真是造化神奇……”萧演喃喃赞叹,“想不到如今仙笈界竟有如此神仙人物。雪萍不得无礼,快请弘忍小师父起来!”   那叫雪萍的女子松开手退到一旁,弘忍也重获自由,从地上腾身跃起,不过他似乎也知道跑不掉了,就站在原地没动,很没好气的说:“你们这些人烦不烦?我不知道什么美男子榜,跟我也没关系,抓我干什么?”   云瀚从旁接话:“同感。”   杜逸侠则说:“此事过后,一定要把排榜那人找出来。”   他没说找出来干嘛,但邱雁君从在场诸人的脸色上也能看得出来,万一她出卖了唐晋,这货会有什么下场,不觉笑了笑。   “承认你是弘忍了?”萧演就当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反正这些小年轻也反抗不了他,继续跟那位一露脸就让旁人失色的美少年说话,“出家人说谎可不是好事,修行之心不诚啊。”   弘忍哼了一声:“我还没出家呢!我是弘忍又怎样?我无因寺与你五色谷无冤无仇,你派人捉我,是想与无因寺为敌吗?我告诉你,我师尊可是相文法师!”   这穿着僧衣的年轻人出乎众人意料的……活泼?不准确,跳脱?也不太贴切。怎么说呢,就是完全不符合无因寺弟子的人设,一点也不像众人印象中的无因寺弟子那般低调谦逊、柔和宽仁,反而像个有傲气的世家子弟。   萧演却彷佛很欣赏他性格似的,笑道:“相文啊,他那木讷脑子这是开窍了,竟收了你这样一个弟子。也是,无因寺再这么一代比一代木讷的传下去,早晚完蛋。”   弘忍哪听得了他这么评判自己师门,立即露出怒色,萧演却不让他插话,接着说:“我跟你们住持本继平辈论交,你是本继的徒孙,也就是晚辈中的晚辈,放心,我只请你去赴宴做客,不会难为你。”又比比身后,“你看,紫浮宗、玉山派还有璇玑山庄等等名门的人都在,不辱没你。”   紫浮宗、玉山派这几个字一说出来,弘忍脸色顿时变了,他狐疑的看看云瀚等人,回想他们刚刚说的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紧转身擦了把脸,接着正正经经跟众人见礼:“无因寺菩提院方丈相文门下弟子弘忍,见过诸位道友。”   邱雁君看的十分想笑,这个无因寺俗家弟子刚刚是擦脸还是变脸啊?之前还是一副鲜活少年神态,一转身就宝相庄严,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佛门子弟的清冷禁欲气息。这是下苦功磨练过演技吧?   她盯着弘忍发散思维的这一会儿,云瀚等人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时季鸿落到最后报了名字,看这个不省心的还只顾欣赏美色,只能板着脸替她说:“她叫邱雁君。”   弘忍刚出山门没多久就被邪修缠上了,也没看过什么榜单什么八卦报,不知道时季鸿和邱雁君是热门人物,见他们不报来历,只当他们和胡孟华一样是散修,就没多想,转头跟萧演说:“萧谷主有请,我不得不去,但门中师长不知,为免他们担忧,我得传个讯息回去。”   “传吧,尽管传。”萧演十分大方,“告诉他们,不放心就来五色谷看看。”   咦?他这么有恃无恐,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美人美男子两榜上的人基本都出身名门世家——其实这也不怪唐晋,一则身在名门世家的人出名容易,二来,仙笈界就是这么个世界,外貌天资出众的人,容易为各大名门网罗,是以两榜上一直都将紫浮宗、无因寺等名门年轻一辈的英才囊括在内,有时候一门还会入选两人以上。   萧演这次把这些年轻优秀的人都捉回去,还摆出一副不怕各大门派找来的样子,难道是在五色谷设了陷阱,要把正道各大名门世家一网打尽?   不可能吧?他有这个本事早飞升了!   弘忍发过传讯符,和满腹狐疑的诸位正道修士一起上了萧演的法器,继续去“接”弘忍出现之前的仙笈界第一美男子——剑庐慕容弦。   现在法器上已经是四男四女,邱雁君就自动去了女子那边坐,胡孟华执意把她让到中间,自己坐了最后一位。   这样一来,真是方便欣赏美男子啊。四位美男子,气质容貌都截然不同,却各有各的出众之处,邱雁君看着看着,就觉得萧演这个把大家都请来的主意还挺不错,放在后世,这不就是星光熠熠的颁奖典礼吗?她反正有终极保命绝招,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先一饱眼福才是赚到。   弘忍绝代芳华,云瀚出尘脱俗,杜逸侠潇洒俊逸,时季鸿……时季鸿瞪我干嘛?   邱雁君回瞪过去,这小子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不过他在洞里修炼了不到两月,好像气质又有变化,不知是不是他修炼那功法的缘故,身上时刻有种冰霜之气,让人不敢亲近,可他眉梢眼角又笼着一种亦正亦邪的魅力,叫人不舍远离。   “怎么都不说话了?”   法器上十来个人,却始终静悄悄的,萧演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自己先开口了,“雁君别光看你的小情人,看看弘忍,我总觉着,他若是换了女装,未见得输给你。”   邱雁君:“……”为什么单挑她说事儿?!   弘忍也不乐意:“萧谷主真风趣,我还觉着你穿女装更美呢,要不你穿一个给我们看看?”   噗,这位胆子比她还大!   萧演还没说什么,立在萧演身后的紫衣女先不乐意了:“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还是想回鱼鳔里睡一觉?”   弘忍在她手里吃过亏,知道这女邪修厉害,就没正面顶,反而对萧演说:“萧谷主这位属下脾气真大,我和谷主说话,谷主没说什么,她先插嘴,莫非是谷主夫人吗?”   这次秋澄馨和邱雁君都没憋着,真的笑出了声,一起嘻嘻哈哈的看萧演。   “我没有夫人。”萧演不怒不急,神色如常的指指紫衣女,“这是我手下护法方雪萍,你们年纪小,没听过她的名头,五百年前,她的名字说出来,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杜逸侠听了,抬眼看向瞪着弘忍的方雪萍,有点犹疑的说:“方雪萍……难道是屠尽镜河东岸船帮的紫莲修罗……”   方雪萍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嫣然一笑:“正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记得我这不入流的名号。”   镜河就是分割中州和东大陆的那条极宽极古怪的河,五百多年前一直由几大船帮联手垄断,他们收取极高的渡船之资不算,还经常杀人越货。中州这侧有唐古华多番派人管制还好些,东岸那边,因为紫浮宗轻易不开杀戒,船帮有恃无恐,后来不知怎么惹到了方雪萍,让她一个人就把整个船帮大佬都给灭了。   这桩事迹云瀚也听闻过,不过他以前从不在世俗琐事上留心,所以没有杜逸侠反应快,这会儿听方雪萍承认,不由抬头多看了她几眼。   “怎么都看我?可是见我有成熟韵味,胜过那几个小丫头了?”方雪萍虽是站着,气势却绝不比在座的人低,还顺手调戏几个美男子,“不过我不好你们这一口儿,倒是最边上这位小兄弟,身上有点邪劲,我喜欢。”说着就向时季鸿眨了眨美眸。   时季鸿:“……”   邱雁君:“……”   萧演看到他们两个一脸无语,转头笑道:“雪萍别闹,你看不出来那两个是一对小情人吗?”   方雪萍道:“不怕,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才以为只要脸鲜嫩好看就行,不知道有些事儿啊,还得是看功夫的。”   这妖女是暗搓搓开车了吗?邱雁君瞪大眼睛,惊奇的望过去,正与方雪萍目光撞在一起,方雪萍还挑衅的冲她妖媚一笑:“别怕,我不抢人,就帮你调/教一下。”   邱雁君:“……”   果真是老司机!不过输人不输阵,谁怕谁,老娘以前也是老司机!邱雁君就甜甜一笑,回道:“不用,这种事我还是喜欢自己来。”   时季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让前任第一美男也登场的,没想到两位女司机飙起了车~\(≧▽≦)/~   ☆、60.打道回谷   在场所有看过八卦报大概知道邱雁君事迹的人都露出一副“原来你是这样的第二美人”的神色, 而没看过那位、来自无因寺的暂未出家的弘忍则根本没听懂两个女人在谈什么。   仙笈界没什么男女大防, 除了家教特别严的家庭之外,女孩子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因此就连秋澄馨这样看起来娇养长大的小姑娘都看着邱雁君露出惊奇佩服神色。   云瀚更是凝神注目邱雁君,本来被眼前处境压下去的那些怀疑又涌了上来。   “哟, 还是个有脾气的!真看不出来。”方雪萍丝毫不恼,还嬉笑着打听, “你是谁家的孩子?有没有拜师?我收你做个弟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帮邪修咋回事?萧演见了她就要拉她去五色谷,还说帮她提升修为,现在这妖女也来这一套……等等,她指的弟子,学的不会是……。   邱雁君立马摇头:“不敢高攀,我有师父了。”   方雪萍有点不高兴:“怎么?嫌弃我是邪修?你师父是哪个?叫来咱们比划一下!”   知道萧演厉害, 从上了法器之后,就一直缩在邱雁君袖子里的青龙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了, 乍着胆子插嘴:“老祖才不屑跟你比划!”   它胆子很小, 虽然回了话,却不敢出来,所以听在众人耳中,就是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从邱雁君手边传来, 不由都诧异的望过去。   方雪萍还以为是邱雁君跟她捣鬼,往前迈了一步就要发作,萧演看见,眉一皱, 敛容道:“雪萍,跟年轻人玩笑几句也就罢了,难道你还要跟一只鸟过不去不成?”   “鸟?”方雪萍一愣,听出谷主不悦,就退了回去,眼睛却还望着邱雁君。   邱雁君听见青龙说话,已经拉开袖子,抬手戳了戳它的头,旁边坐着的秋澄馨就笑道:“你这只鹦鹉养的真好,我们跟着萧谷主进到你们洞府里时,听见它说话,我还以为洞里住着的是哪位前辈呢!”   “其实不是我养的。”邱雁君笑着解释,“我第一次见它,也被它唬住了,以为它是哪位前辈大能。”   青龙得意的昂起头,只恨自己现在伪装成了灰鹦鹉,不能亮出自己漂亮的羽毛,震惊这一屋子人类。   萧演远远看了青龙几眼,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什么,目光一定,停住了法器,道:“你们聊,我去请个人,片刻即回。”   咦?到了剑庐了?众人都好奇,可萧演开了门就走了,把他们关在里面出不去,大家只能凑到两边窗子那里往下看,见法器停在一座山谷上头,山谷里草木稀疏,还有点残雪,没甚景致好看。   萧演落到山谷中,很快就有个白袍男子走了出来,在法器上听不见他们下面说话,却能看到两人动手,对阵了几个回合。白袍男子还祭出了仙剑,森然剑意连法器上的人都若有所觉,然并卵,他还是很快就被萧演拎上了法器。   杜逸侠与这位剑修见过,就迎到门口,先打招呼:“慕容兄原来在外闭关,没在剑庐。”   慕容弦的形象超乎邱雁君想象的酷,他甚至没有留长发,而是剪的板寸,看他头顶短发那平整的样子,倒很像是他自己用仙剑削的。慕容弦五官深刻,身上肌肉紧实,简单朴素的宽松白袍也遮不住他不自觉释放出的男性荷尔蒙。   这样的人,如果和弘忍放在一起,还真的很难评判到底谁更俊美,完全不同类型呀!   “杜兄。”慕容弦脸色其实有点难看,但杜逸侠主动打招呼,又有这么多人在场,他不能不回,“这是怎么回事?”   杜逸侠苦笑道:“萧谷主有请,咱们这些人不得不赴约。”说着把其他人又跟慕容弦介绍了一遍。   寒暄之后,众人重新排序落座,弘忍请慕容弦坐了第一个位子,他极讨厌别人叫他第一美男,干脆跑去末座,挨着时季鸿。   “好啦,人齐了,咱们这就启程回五色谷。”萧演心满意足的看着面前各有特色的美女美男,“想必你们有很多话说,当着我不甚方便,我这就失陪一会儿。”   他说着手一挥,桌子那边的空地突然多出一面墙几扇门,“有想休息的,也请自便,里面空房间多的是。我们从此地回五色谷,路上总得七八日时间,都不要客气才好。”   别人都不想回话,所以还是邱雁君道:“谷主想的真周到,您请吧。”   萧演笑一笑,带着方雪萍进了中间那扇门,留他那两个戴面具的属下给在座的九人各发了一块门牌,然后也进了中间的门。   邪修都走了,剩下名为客人实为俘虏的九位正道修士,众人却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从哪说起。   最后还是慕容弦问:“他到底想干嘛?”   萧演想干嘛,大家都有许多猜测,可没人知道猜的到底对不对,于是只能把猜测简单说一遍,什么以他们为人质,要挟正道屈服啊,设陷阱要伤害各派掌门啊,或者只是单纯的要好处啊,慕容弦沉默着听完,却摇头说:“不对,要是这样,他没必要抓我,还不如抓我师尊。”   众人:“……”你这样说你师尊好么?   “我不开玩笑,以萧演的功力,我师尊也不是对手。”慕容弦认真说道。   末座的弘忍也不情愿的说:“这倒是,我在师尊门下也不是什么得意弟子,捉我有什么用?师尊嫌我凡心重,连剃度都不肯给我剃,叫我先出世修行个几十年再说。”   还真是啊,邱雁君环顾一圈,发现在场的人,只有云瀚和杜逸侠在各自门中举足轻重,其他的都不够分量。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萧演前后说过的话,忍不住提出假设:“那……有没有可能他只是想与正道修好?”   云瀚、杜逸侠等人一齐摇头:“没这个必要。”云瀚进一步解释,“虽然正道一向不齿邪修,但自从萧演收了几个有名的煞气重的邪修,两边没了血仇,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仙笈界已经相对平静了几百年,如今只要他不出来作乱,怎么也不至于有甚大争端,何必多此一举?”   “那就是有什么大变故要发生,我们却不知道。”   修真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平静一段时间后,不发生个什么大乱、死个数百上千人,那还叫修仙世界吗?这套路邱雁君太熟悉啦,什么家破人亡、拜入宗门、绽放异彩、宗门被灭、练功大成、报仇雪恨,有言情线的再来个阴阳/双/修,然后就飞升上界,再重复上述套路直至完结。   她前世看多了小说胡说八道而已,谁知道却成功吸引了众人注意,还都期待的问她:“什么变故?”   只有时季鸿早就知道她时而机智时而弱智的风格,早早偏过脸去,一副无法直视的样子。   邱雁君:“……”难道要告诉他们套路,不行,还是认错吧,“我随便说说,实在想不出别的缘故了。”   众人都有些失望,云瀚沉思了片刻,对邱雁君说:“邱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说完发觉时季鸿看了过来,就又添一句,“时兄一起吧?”   邱雁君大概知道他要问啥,其实不太想跟他单聊,但明着拒绝好像也不好,只能同意,拿着自己手心那块刻了出水芙蓉的小木牌,与时季鸿、云瀚进了左侧的门。门里面是一条走廊,两边还各有两扇门,他们选了左手第一个,将木牌嵌入门锁打开门。   这次终于是一间类似于客房布置的独立房间了,有屏风隔绝内外,外面有张圆桌,桌旁四个小圆凳,邱雁君率先走进去,对云瀚说:“真人请坐。”   她放了自己那片门卡——不,木牌——这里就相当于是她的房间了,当然要拿出主人的架势来。云瀚没有说什么,过去与邱雁君对面隔桌而坐,时季鸿则留在门口,关好门倚着,并没走进来坐下。   “我心中疑惑很多,就不多啰嗦,开门见山了。”云瀚先传音给邱雁君,说完发觉不对,这样时季鸿听不到,但在这里布结界也不保险,就看了一眼门口的人。   时季鸿知道他的意思,抬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你们先谈。”   他不介意,云瀚就放心了,直接问:“邱姑娘进入试炼阵后,都发生了什么?”   邱雁君把青龙放到桌上,传音给云瀚:“青龙说你们这阵法有七十二种变化,我进的那一种以五行攻击为主,我虽修为低微,好在身上带了几样宝贝,狼狈的撑过去,就掉到了一间洞府,见到了青龙。它说那是瀛台钟华老祖的洞府,它其实是钟华老祖养的。”   云瀚当然知道瀛台有位钟华老祖,那是上一任长老,但他并不知道老祖的洞府还连着试炼阵,“那邱姑娘后来是怎么悄悄离开紫浮宗的?”   邱雁君实话实说:“其实钟华老祖的洞府,打开禁制后,出口在紫浮宗外。”   “你既然平安无事脱身,为何明知绛云岛因你遇险一事与郦阁起了争端,甚至有死伤,却始终不肯回去说明一切?”云瀚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奔波,面上就有了点严厉之色,“就算你们父女有何恩怨,也不该牵连外人,将事情闹得如此难看吧?”   邱雁君其实知道紫浮宗必有怨气,但紫浮宗之所以被邱至澜挤兑住了,也还是因为理亏,便笑道:“真人觉得这都怪我吗?是我自己想掉进你们瀛台那个可怕的试炼阵的?好比你们家里有一口井,我和牛家人都是你们家客人,牛粲华把我推进你家没盖儿的井里出不来,后来发生争端,不是你们家的错,也不是牛家人的错,反而是我的错咯?”   云瀚语塞,邱雁君继续说道:“我明白真人的意思,但第一,我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再等我打听到消息的时候,牛家已经泼了我一身脏水,说我勾引他家儿子——我说句题外话,他家儿子云瀚真人也见过,他但凡有真人你七八分风采,我也认了,可他没有啊!自己做了错事,还怪受害人,他们一家受些惩戒,过分吗?”   圆桌直径顶多四五尺,他们两个对面坐着,可以说相距极近,近到云瀚眼睛闪烁的点点光芒,邱雁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调戏成功!他闪躲我的眼神啦!咦嘻嘻,当面调戏男神什么的,果然很好玩!   “至于第二,我没有出来说明自己还活着——云瀚真人可能没体会过,有一个拿你不当人、只当你是一件可以待价而沽的货物的爹是种怎样的感受。绛云岛那边,我是宁愿死也不想回去的,可我如果站出来,你猜我爹会放我在外面逍遥吗?”   她这一番话除了时间上有假之外,其余全是真的,云瀚听完思忖半晌,又问了几句有关钟华洞府的,就没话说了,只道:“你的苦衷我明白了,只是……你知道令宇有多伤心吗?”   这一点邱雁君还是有点理亏的,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不知令宇真人如今在何处?”   “追你这位义弟的时候,令宇没跟上,我也不知他停在哪里。”云瀚说着转头看向时季鸿,停了传音,“时兄,你的故事,方便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主持人云瀚:(递话筒)请说出你的故事~   时季鸿:(冷漠脸)不说!   导演我:整段垮掉!没有二更!   (今天真没有了,休息一下再战   ☆、61.情人眼里出西施   时季鸿趁着那两人传音说话的空当, 整理了一下思绪, 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自从上了萧演的飞行法器, 这个不省心的黑心兔子就没一刻消停,出来之前他嘱咐她的话, 一句没听、全当了耳旁风不说, 她还拼命反着来!真是气死人了。   难道是以前只能压抑自己天性演戏, 现在自由了所以变本加厉了?时季鸿觉得之前全程他都是一副看着不省心小孩作天作地, 想管却又管不了,只能捂上眼睛假装看不见的无能大人样子。   直到这会儿,到了单独的小房间,关上门,他获得短暂的思考时间,才慢慢回味过来邱雁君为什么那样……奔放, 她在努力博取萧演的好感,同时尽量获取更多消息。   毕竟现在法器上这九个人, 除了那个散修,只有他们两个背后没有强大宗门和家族做靠山, 去五色谷可以说是孤立无援。萧演的修为之高, 连唐古华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显然不能力敌,只可智取。   而萧演是个邪修, 他当然不会很喜欢邱雁君以前装出来的那种草包美人样,那种美人只能做个摆设,萧演这等魔头, 怎么会与一个除了美貌别无长处的女人多话?何况他是要开美人宴,会请十二个美人来,那时就算邱雁君再美,也不过是群花中的一朵。   不光萧演,眼前的云瀚、外面的杜逸侠等人都是一样,他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本身就极为出众、是天之骄子,能让他们与之谋事、高看一眼的,只能是现在这个有用的邱雁君。   这个黑心兔子谎话精,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样能快速获取别人的好感,让自己占据有利地位。以前的形势,她需要以单纯无知来骗邱至澜、陆致领等人,她就能耐住性子当个白痴美人,现在陷入未知吉凶的境况,她也能迅速调整自己,在一众美女美男中,成为最让萧演注意的那个。   当然她的绝顶美貌也在这时发挥了极大作用,让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在别人眼中看来都不觉过分,虽然有时候可能惊奇,但惊奇过后,却又觉得她很有灵气,是个聪慧而有趣的姑娘。   这样一想,时季鸿又不觉得自己冤了。单纯的美貌,只要有定力就能抵挡,美貌再加上聪慧,已非常人意志能抗拒,到邱雁君这里,美貌聪慧之外还有多变,相处四十余年,他都不敢说自己能猜到邱雁君想什么,何况旁人?   谜一样的美貌女子,想也知道会有多少人想亲自探究一番。时季鸿不觉将目光投向认真看着邱雁君的云瀚,站直身体,换了个姿势倚在门边。   也是在这时,云瀚突然转头,问起了他的故事。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神情淡漠,语气随意,“萧演带你们去的洞府,是我幼年时和父母一同居住的地方,我父母就死在悬冰洞……”他三言两语把过去的恩怨讲了一遍,最后说,“所以我才潜回绛云岛,想讨一些利息。”   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有避人的意思,所以也是直接答的,没有聚气传音,云瀚听完点点头:“既然是你与绛云岛的恩怨,这事以后就与我紫浮宗无干了。”言下之意,我们现在不存在敌对关系了。   然后他又传音问道:“那你那日掉入海中,又是怎么回事?”   “我掉进海里,本来很快就浮了上来,但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海水又极冰寒刺骨,我运功抵抗寒意,就无暇再挣扎浮出海面,只能随波逐流、载浮载沉。直到我被海浪冲到一个小岛岸边,才勉强爬上去,找了个山洞休息。后来那人渡劫失败,海上暴雨如注,却也带来无穷灵力,我趁此机缘一举结丹,又在岛上闭关了几个月,才想办法离岛上岸。”   “那岛在紫浮宗哪个方位?”   “大约是东北方。我登岸的地方是个叫庄村的小渔村。”   庄村确实在紫浮宗以北的海岸线上,云瀚没再纠缠这个问题,绕回去问渡劫那人,“你可看到那人的样貌,或者看出他练的什么功法了?”   “没看到,那小岛距离他渡劫之所也很远,至于功法么,他的功法极阴寒,我登岸小岛的附近海面都结了一层薄冰,我怀疑是《严冰诀》。”   云瀚神色一震:“《严冰诀》?这邪门功法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失传是没有传下来,不一定学了的都死了,能练到渡劫飞升的地步,至少也得活了千年吧?”时季鸿反问完,停了停又说,“不过贵派掌门和各位前辈,都没看出此人来历吗?”   云瀚皱眉道:“列悬师叔说像是玉山派或无因寺的功法,但他们两派高人实在没必要到深海之中渡劫。我师尊也觉得这人的功法过于邪恶,许是邪修也说不定,但萧演之外,还有到了渡劫关头的邪修吗?”   “不如找机会问问萧演。”时季鸿建议。   云瀚皱眉:“他会说吗?”   时季鸿就看向因为听不见他们谈话而正逗着青龙的邱雁君,“可以让她去。”   这句话他没有聚气传音,邱雁君听见,茫然的抬起头:“让谁去?去干吗?”   云瀚看看她,又看看走到近前来的时季鸿,聚气传音把两人刚才聊的有关深海渡劫之人的事都跟她讲了一遍,末了道:“时兄的意思,让你去找萧演探听一下,有没有这样的邪修。”   “我?你怎么不去?”邱雁君转头问时季鸿。   时季鸿在她身边圆凳上坐下,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云瀚真人求你的。”   云瀚:“……”怪不得他自己不开口说明白!   邱雁君左右看看两个男人,狐疑道:“我怎么觉着你俩在给我挖坑?”   云瀚:“……”   世上还有比他更冤的人吗?干脆也不谈了,他站起身就往门口走,边走边说:“这事你们俩商量吧。”说完这句,云瀚又忽然站住了,回头说,“我这话可能有点不好听,但你们二位既然有私情,就请不要再招惹旁人,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时季鸿眉毛一挑:“云瀚真人此言何意?”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早有私情,邱姑娘又何必隐瞒令宇,反而让他念念不忘?”   邱雁君站起身下意识解释:“其实没有……”   时季鸿还以为云瀚说邱雁君招惹他呢,听见是华令宇,反而笑了,插嘴道:“云瀚真人误会了,其实无论是雁君对令宇,还是令宇与雁君,都是朋友之义,并无其他。”   咦?这货居然能说出这话?要知道她自己对华令宇都有点心虚,因为她当初确实没少用美貌和虚伪性情去套华令宇的话,那些可称不上什么友情。而且听他直呼自己名字,咋那么怪呢?   云瀚站在门口,见本该在意的时季鸿毫不在意,还替邱雁君开脱,邱雁君则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时季鸿,顿时更不懂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了,便皱眉道:“原来你们是这么看的,那只能怪令宇自己傻了。”   他明显不高兴的转头要走,邱雁君回过神,赶紧追上几步,说道:“真人留步。从前的事,令宇真人若有责怪,我定会好好去向他赔罪,但今日之局面,还须我等同心协力,我还有句话要问云瀚真人。”   “问什么?”云瀚侧身站住,等她反问。   “你现在功法能运转自如吗?”有没有被制住或者服下药物,战斗力如何呀?   云瀚明白她的潜台词,回道:“萧演威胁我,说我要再逃跑或作乱,就封住我的元婴。”   那就是现在没有了,邱雁君点点头:“那我们就先别轻举妄动,慢慢再找机会。”   轻举妄动也没用,修士的等级压制无法反抗,别说邱雁君这种连结丹都没有的,就是云瀚这样的元婴修士,再来十个也都白费。想到这里,邱雁君忽然眼睛一亮,问云瀚:“真人,你看萧演的修为,大概到了哪一阶?”   “至少返虚。”云瀚答道,“我先去找慕容谈谈。”   邱雁君若有所思,点点头说:“那你先去,我们稍后就来。”她送了云瀚出门,关好门再转身时,时季鸿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她身后站定,吓得她一哆嗦,斥道,“干嘛吓唬人!”   “你对着云瀚,脾气还真是格外的好。”时季鸿双手交叉抱住双臂,居高临下看着邱雁君说道。   邱雁君没回答,想绕开他回去,时季鸿却错开一步,再次将她挡住,传音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问我怎么没死,然后为什么不站出来阻止绛云岛和郦阁的纷争,我把他怼回去了。”   “说的跟真的似的,你脸上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   “我脸上怎么啦?难道我还得疾言厉色?”邱雁君掐腰反驳,“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船万一翻了,谁都逃不了,我当然得注意说话策略了!”   “说话策略……”时季鸿重复了一遍,“你对那个方雪萍寸步不让,也是策略?”   邱雁君摊手:“那我能怎么办?我们在萧演那里默认了‘小情人’这事,她当面挑衅,我难道还能认怂说‘请你随便调戏不用客气’?还是说你挺想让她带回去调/教一下?”   时季鸿突然笑了笑,伸开手臂往门边墙上一撑,低头在邱雁君耳边说:“不,我就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调/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小鸿给小雁的滤镜打的真厚~   今晚六点有二更~   ☆、62.壁……壁咚?   壁……壁咚?耳边拂过男人呼出的热气, 邱雁君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扭头往另一边一闪, 就绕到了时季鸿身后,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并说道:“别闹!先商量正事。”   “这不是正事?”时季鸿跟着转身, 追上来问, “你摸耳朵干嘛?”   邱雁君搓了搓有点痒的耳朵, 没回答他,另说道:“其实上了法器之后,我反而确定萧演对我们没有恶意了。”跟方雪萍对着开车的时候,她真没觉着咋地,这种水准的嘴炮,她还没输过, 但当事人之一亲耳听到,过后又拿这事儿调戏她, 她就稍微有点吃不消了,毕竟她开车的功力还仅限于口头, 相对缺乏实践。   “从哪里确定的?”时季鸿也没揪着那事儿不放, 怕她翻脸,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他这种级别的人,要是有什么恶意, 直接动手就好了,何必费这些功夫挨个儿来抓?”   时季鸿摇头:“不一定,万一是抓我们回去搞什么邪修的献祭仪式呢?”   “那也没有抓我们这个年纪的, 不是都抓童男童女才有效吗?”   时季鸿挑挑眉:“你觉得外面哪个不是童男童女?”   邱雁君:“……”果然不能随便开车,不然大家都顺着老司机的路线走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人家不都是抓七八岁的小孩儿吗?”   “也许他们有特别的仪式,需要十二个成年美男子十二个成年美人呢。”   邱雁君:“呵呵……你这个猜测挺好的,真的,你去告诉他们吧。”   她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上了,时季鸿便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只是想说,你放心的太早了。还是耐心等着他把真实目的说出来了再看。”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他们都还有个指望,外面总是有人在想法搭救他们,我们两个……”邱雁君叹了口气,“现在被迫以真面具见了这些人,我都有点觉得留在无色谷才是最好选择了。”   “难道你本来还以为能一直隐姓埋名活着吗?没听说过易容一辈子的。”   邱雁君叹气:“我倒没那么天真,但至少等我修为高一些吧……”   “说到修为,你先前去找我,说什么进阶太快,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吗?”时季鸿一直挂心这事,这会儿终于找到机会,也不等邱雁君回答,就拉过她的手,搭上她的脉搏想探一探。   邱雁君却使劲往回抽,答道:“没有!我就觉得在你家洞府里好像心特别静、灵台特别空明,很容易就进了物我两忘之境,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比我先前在天南镇时进境快得多。”   时季鸿听着听着,不由自主抬头看了她头上一眼,见她还戴着那支被她嘲笑是“肥鹅”的翠玉簪,就提醒道:“换支簪子戴吧。”   “啊?”不是在说修炼的事吗?邱雁君抬手摸了摸头上玉簪,感觉指尖一凉,头脑也瞬时精神许多,一下子就捉住了一点灵光,“难道是这簪子的功劳?这是什么玉?”   时季鸿没回答,从鱼袋里又拿了个小盒子给邱雁君,“换这个戴吧。”   邱雁君狐疑的看他两眼,嘀咕:“又是簪子?哪里来的?”不会又是他自己雕琢的肥鹅吧?接过来打开,却只是两支普通的金簪,上面镶了几颗漂亮宝石,比肥鹅簪是漂亮多了,但显然价值不能相比。   “上次出门顺便买的。”时季鸿看看她头上简单的发髻,又问,“要帮忙吗?”   “啊?帮什么?”邱雁君正举着金簪看,没明白他的意思。   时季鸿干脆伸手拿过金簪,帮她把头上翠玉簪替换了下来,换完发现有一缕头发散落,他又拿了另一支把散发别了回去,全程细致耐心,跟他平时说话做事判若两人。   邱雁君手里攥着冰凉凉的翠玉簪,感觉这样好像有点太亲近了,莫名有点不自在,等他说“好了”,赶紧往后挪了挪,从鱼袋找了个小镜子出来,照完还吐槽:“你这两个金簪插的,交叉打架呢?”说着把镜子给时季鸿,让他举着,自己照着镜子重新把簪子调整了一下。   换好簪子收了镜子,邱雁君手里捏着翠玉簪,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她把镜子塞给时季鸿,让他当镜架的举动,貌似也有点太过亲密了!   咳咳,还是说回正事吧,“这簪子怎么回事?是这玉于修炼有益吗?”邱雁君问完,见时季鸿眼睛转着,似乎不打算说实话,就加了一句,“说实话,不然我认识不到这东西的宝贵之处,没准儿一不小心就丢了。”   “……”时季鸿本来很愉悦的神情立刻添了点怒意,想说“我亲手雕的还不够宝贵”,但到底说不出,只能哼道,“不宝贵,地上捡的一块玉料,你要丢就丢!”   傲娇货!邱雁君鄙视的看他一眼,好好把玉簪收了起来,“走吧,出去跟大伙聊聊,增进一下感情。”   “等下。”时季鸿拉住邱雁君,正色道,“我前面说的话,你不听就不听吧,但这一句,你要记住。去五色谷,万一有事我顾不到你,你自己能逃脱,不用顾虑别的,只管逃。”   邱雁君一怔,想说你说的这不都是废话吗?我当然能逃就逃了,但她转念一想,又问:“你的意思是,连你也不用管吗?”   “我用你管?”时季鸿反问。   邱雁君:“……”就不会好好说话吗?话说回来,她真不知道空间能不能带人进去,在此之前,她甚至连青龙都没带进去过……哎,说到青龙,这货跑哪去了?   她转头四顾找鹦鹉,时季鸿就以为话题到此为止,指点道:“刚刚飞里面去了,大概我们传音它听不到,它就自己去玩了。”   邱雁君就绕过屏风去找,果然见青龙正在里间小窗户那里向外看,便招呼它:“看什么呢?过来。”又转头对时季鸿说,“你不用我管就不用我管,那你也别逞能,说到底你刚结丹,外面高个子多着呢,不用你挡在我前面。”   青龙飞过来,轻巧落在邱雁君肩膀,帮腔道:“就是!显着你了!”   时季鸿鼻子差点被这一人一鸟气歪了,干脆不说话,转头就往外走,邱雁君想起一事,叫他:“哎,我刚刚有件事忘了问云瀚,你帮忙叫他再来一下呗。”   回答她的,是时季鸿乓地一下关门声。   “小气鬼!”青龙嘀咕。   邱雁君笑了笑:“云瀚是紫浮宗掌门的大弟子,一会儿我们找他问问钟华老祖的下落。”她以为时季鸿生气不理她,正要自己出去找人,却没想到话音刚落,云瀚就来敲门了。   她赶紧请人进来,将问题问了,云瀚看看她,又看看歪头看着自己的鹦鹉,叹道:“钟华老祖……已经陨落了。”   “什么?”一人一鸟一齐开口,“什么时候的事?”“不可能!”   云瀚道:“是我刚拜入师尊门下那时,大约两百多年前吧,钟华老祖发了临终音讯回来,说他在北大陆最东端,误入罡气阵,骨肉消融、神识损伤,无法……”   青龙还是不能相信,在邱雁君肩膀上哆嗦着几乎不能站稳,“不可能不可能……”   邱雁君赶紧把它拿下来抱在怀里,又问云瀚:“那钟华老祖就丝毫没提起他的洞府和里面养着的鹦鹉吗?”   “应当没有,不然一定会有人去收拾。他发那封音讯主要是提及本门另一位先祖的事,自己的事只有我说的这几句,估计是来不及说。”   另一位先祖?邱雁君不由脱口而出:“钟华老祖提到的,难道是导善?”   云瀚一惊:“你怎么知道?”   是啊,我怎么知道?!邱雁君呆了呆,跟云瀚大眼瞪小眼的对面呆怔片刻,才说道:“我随便猜的,这段时间四处行走,偶然听说有人在打听导善前辈的下落。”   “谁?”云瀚立刻追问,“邱姑娘是怎么听说的?”   麻蛋!就不该嘴快!但不嘴快又怎么能确定钟华可能查到了导善的一点下落呢!邱雁君脑子里飞快转着念头,最后决定赌一赌:“是在中州城,好像陆致领的失踪就与导善前辈有关。”   她说的隐晦,但云瀚是什么人?立刻就找到了主线,将事情连贯起来,“中州城?唐家?但陆致领绝不可能知道什么……”   邱雁君趁他思索,提问道:“都说导善前辈是失踪的,他老人家没有像钟华老祖一样发过临终音讯回去吗?这个‘临终音讯’,是贵派特有的法术?”   云瀚回神,深深看了面前满脸好奇的美人一眼,道:“邱姑娘,太过好奇是会害死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咦嘿嘿,做一个快乐的标题党,明天见哦!   ☆、63.易-容药水   云瀚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邱雁君从他的态度里, 还是大概推测出导善临死之前肯定没有联系过紫浮宗, 所以钟华才会在自己临终时把导善的事放在第一位说,连自己洞府和里面等着他回去的鹦鹉都顾不得了。   中州之主要找导善, 紫浮宗也不知其去向, 连钟华的死都与他有关, 这个导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可惜云瀚不肯多说, 现在也不是挖掘这些的时候。   邱雁君再次送走云瀚,耐心安慰了十分伤心的青龙好半天,直到时季鸿回来找她,才出去跟大家讨论。不过他们连萧演的飞行法器都出不去,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什么具体章程,而这一路偏偏走的十分顺利, 一个来拦截的都没有,很快就过去了七日。   萧演终于再次露面, 并十分愉悦的通知面前赏心悦目的五男四女:“这几日闷坏了吧?再有半日就到五色谷,我们谷中景色极佳, 还有好酒美食, 包你们喜欢。”   九人都是冷漠脸,萧演也不在意,又说:“你们都是我的贵客, 我亲自请来的,自与旁人不同,有何要求或特殊喜好——除了要走, 都可以提出来。”   不让走还有什么好说的?别人都不出声,邱雁君却想了想,问:“可以借我一个你们的面具戴吗?”她指指萧演下属脸上始终扣着的金属面具,“其实我根本不想做那个第二美人邱雁君。”   “好好的花容月貌挡起来像什么话?”萧演摇头,指指左右,“他们是长得丑,我懒得看,才叫他们戴上的!”   众人无语,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些邪修属下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戴面具的!   邱雁君再一次刷新对这位的颜控指数评估。不过,她一开始毫无准备,在云瀚等人面前露脸就露脸了,但想起萧演说要请十二美男十二美女,也就是说五色谷里至少还有十几个人等着,她就不想再把自己的脸露出去给人随便参观,坚持道:“可我真的不愿意。”   她没有费口舌讲理由,只将“不愿意”三个字重重说了出来——萧演既然从简单几句对话和时季鸿的名字就能猜出她是谁,没道理不知道绛云岛那些破事儿和她的顾忌。   果然萧演听完微微皱眉,却不是责怪她多事,而是说:“怕什么?谁敢找你麻烦,我给你撑腰!”   邱雁君没接话,萧演自己说完,看大家都沉默,像是想起什么,又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戴面具太丑,给你这个。”他说着丢了一个瓷瓶给邱雁君,“我自己炼制的易-容-药水,倒一滴红的进水盆里洗脸,容貌看起来就会有所改变,蓝的那边是洗回来的。”   瓷瓶圆圆胖胖,左边写了个红字,右边写了个蓝字,瓶口也有两个塞,分别是红蓝色,邱雁君好奇的把红色瓶塞拔/出来,凑近闻了闻,有点若有似无的花香。   “一起洗的手会有变化吗?”邱雁君想起那个光凭一只手就认出她来的恋手癖唐晋,问道。   萧演点头:“会有。你去洗洗试试,回来给他们看。”   这药水这么有趣,其他三个女孩子也很感兴趣,秋澄馨更是主动陪着邱雁君去了房间,萧演则指挥属下给送了半盆水来。邱雁君打开红色那边瓶塞,本来还小心翼翼的,想着萧演说了只能用一滴,别倒多了,结果那瓷瓶很特别,一次只能倒一滴,一点儿也不会多出来。   红色药水滴入盆中,本来清澈无色的水立刻变成粉红,邱雁君虽然觉着萧演没必要在这事上逗她玩,还是不敢动作太大,怕毁容,就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搅了搅,水清清凉凉的,没什么感觉,拿出来看时,也完全没变化。   “不会是骗我吧?”她盯着手指嘀咕。   哪知旁边秋澄馨已经惊叹:“真的变了!”   “变什么了?我怎么看不出来?”邱雁君惊异。   “你看不出来吗?你这根手指变黑变粗了呀!跟其他手指一比非常明显。”秋澄馨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可是邱雁君还是看不出来,她干脆把整只手浸入盆中,再拿出来,两只手对比,还是看不出来。   “好神奇!整只手完全变样了!”秋澄馨感叹。   邱雁君忍不住说:“澄澄,你不是骗我吧?”   “我骗你干嘛?”   秋澄馨干脆拉着她出去给大家看,大家都啧啧赞叹,邱雁君却还是看不出变化,嘀咕道:“没有啊,我看着没变化啊!”   主位上坐着的萧演这才得意笑道:“这就是药水的神奇之处了,你自己看,还是自己的本来面目,但别人看——不包括我——都是改变后的样子,而且你改变后的样子会很普通,让人记不住。”   这么神奇?邱雁君转身回去把脸和手都洗了,自己在镜子中什么都看不出来,出来给别人看,却都说完全变了样子,再不是她本来的样貌了。   秋澄馨也跃跃欲试,萧演就给她和叶青青、胡孟华也各送了一瓶,还嘱咐说:“药水滴入水中后有时效,要尽快洗。还有,别用反了,小心伤了你们的花容月貌。”   等那三个也去试药水,他又问邱雁君:“你说不想再做邱雁君,可有新名字?”   “燕十一。”其实名字什么的,邱雁君不是很在意,她反正到处披马甲。   萧演却很感兴趣:“何解?”   “随便取的。”   萧演:“……”   这几句话说完,三女也都回来了,邱雁君看着她们,果然全都变了样子,还都是十分普通的面相,三个站在一起,只能通过服饰和身高判断谁是谁。四个美人互相看看,再照照自己,都觉十分有趣,根本不想洗回去。   萧演十分无奈的叹气:“我是要办美人宴,你们都这样……”   一向沉默少言的叶青青道:“我觉得挺好。”   秋澄馨也立刻笑嘻嘻的说:“我也觉得好!”   “是啊,自在多了。”胡孟华跟了一句。   萧演只能摊手:“行吧,你们高兴就好。反正我看着没变化,可惜你们没眼福了。”他说着看了一眼男人们。   这人研究易-容-药水都给自己留个后门,方便欣赏美色,也是颜控到极点了。   法器很快就飞到了五色谷,邱雁君跟在众人后面下了法器,发现他们停在谷口位置,下面已经有戴着面具的人在迎接。她没太留意来迎接的人,只顾观察身边地形: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就是五色谷的入口,入口两边有成排的参天巨木,似乎有高深阵法隐隐盘踞其中。   他们在谷口并没停留,萧演直接把人请进谷中。比起略显狭窄的谷口,五色谷内给邱雁君的第一印象是豁然开朗。这个山谷极为宽广,一眼望去,各种不同风格的建筑依着地势错落其中,虽没有鸡犬相闻,却也能听到灵兽灵禽的吼声叫声,不过除了来迎接的人,并没看到其他邪修出没。   萧演一边走一边问了来迎接的人几句话,听说该请的人都“请”来了,他就没了别的心情,脚步飞快的直奔谷中地势最高处,邱雁君和时季鸿落在最后,悄悄传音说话。   “看起来谷中没有结界。”她嘀咕。   “但山势太高,且陡。”时季鸿刚说完,山上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还有凶兽。”   “谷口守着的人修为不算太高。”邱雁君又说。   “他们不需要修为高,及时示警就行。”   行吧,看起来很有野趣的五色谷,确实不那么容易逃出去,她正四处乱瞟,不妨前面忽然传来一把熟悉嗓音:“谷主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唐晋!邱雁君惊得扭回头,伸长脖子往前看了一眼,就见萧演跟一个人说上了话,那人脸上戴着一个银色金属面具,身穿月白袍,袍子纹饰简单,仔细看却是上等衣料,再凝神看那双露出来的眼睛,果然是情报头子唐晋没跑!   怪不得萧演对美人榜美男子榜了如指掌,背后有枪手啊!这个唐晋,明明是中州城的人,怎么跟邪修搅在了一起?难道这次是唐家和五色谷一起搞事情?不然萧演怎么一点不怕唐古华,简直有恃无恐?但如果是唐家搞事的话,那就细思恐极了……。   她脑子里一时间几乎转了十几个念头,却哪一个都没能立住,恰在这时,唐晋的目光扫向了九位正道修士,到她时,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唐晋却像是没认出她,眼睛很快就转回到萧演身上。   萧演并没有向众人介绍唐晋,当然,也就没向唐晋介绍众人,他直接请所有人一起上了高台,高台上有座硕大草庐,外面看着甚是粗犷,进去以后却别有洞天,收拾的明亮而舒适。   “诸位请坐,到了我五色谷就跟回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萧演拿出主人架势来,“座位上都有标识,你们不是都发了木牌吗?按那个标识入座就好,不必谦让。”   草庐是圆形的,所以里面的座位也是按弧形排的,萧演自己坐了正对着门的主位,唐晋站在门边没动,九位客人彼此看看,也只能转头去找座位。   邱雁君自己从后面找,连看两把椅子都不是,前面秋澄馨已经招手叫她:“雁君,这里。”   她一僵,眼角余光瞥了眼门口站着的唐晋,那情报头子果然立刻将目光投注在了她身上,邱雁君假装没注意,起身走过去,果然看到萧演右手边第二张椅子扶手和椅背都刻了出水芙蓉纹样,便坐了下来。   在她下首则分别是桃杏争春纹秋澄馨、空谷幽兰纹叶青青和蔷薇怒放纹胡孟华。男子那边,慕容弦第一,他的椅背做成了松树形;弘忍第二,菩提树形;云瀚第四,梧桐;杜逸侠是竹,时季鸿的比较奇怪,是柳。   五男四女坐下正互相观望,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同时方雪萍出现在门口回禀:“谷主,第一美人许芝菲、第二美男子连易等贵客到了。”   萧演很给面子的站起身,笑道:“快请。”   然后一个国色天香、翩然若仙的黄裙美人就足不点地的率先飘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开大会啦,批发啦!唐晋来捣乱啦!~\(≧▽≦)/~啦啦啦   ☆、64.唯有牡丹真国色   看清许芝菲样貌那一刻, 邱雁君忍不住向自己上首椅子看了一眼, 不出意外的看到扶手和椅背都雕刻的牡丹花纹。   庭前芍药妖无格, 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①   邱雁君是出水芙蓉, 也就是芙蕖, 啧啧, 作为陪衬的感觉还真不好呢。虽然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首咏牡丹的诗, 虽然第一美人的品格,比成花中之王,也绝对是名实相副,可就是不爽。嗯,还是背《爱莲说》吧,“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什么的,多好。   她一边绞尽脑汁的回想古诗, 一边又看回许芝菲,刨除个人情感、去掉自己对自己的滤镜来看, 许芝菲确实比邱雁君的样貌更能震住全场。第一美人的美, 就是那种极为张扬极为夺目的灿烂之美,而且因为修为比较高的缘故,气质又会略微收敛, 有世外仙姝的傲然脱俗之态。   “云瀚真人?杜公子?你们都在?”许芝菲一进来,本来微有恼意,要对主位的萧演发难, 可她随即就注意到在座其他人,立刻添了诧异之色。   云瀚已经站起身,紫浮宗和玉莲宗素有交情,他们之间也比旁人熟,就拱拱手,苦笑道:“是啊,都被萧谷主请来做客了。”   杜逸侠跟着起身打招呼,剩下三个已经坐下的男人却都没有起身的意思,邱雁君扫过慕容弦、弘忍和时季鸿,发现这三位都没对许芝菲有什么惊艳之色,还不如萧演的表情夸张。   许芝菲听了云瀚的话,环顾场中,再回头看看身后,面上神色越来越凝重,却还是伸出手来向萧演行了个礼,说道:“玉莲宗宗主座下弟子许芝菲见过萧谷主,萧谷主早年欠了我们玉莲宗一件东西,芝菲特奉师尊之命来取。”   原来她是自己来的!怪不得这么惊讶。邱雁君这样想着,目光落在了许芝菲手上,第一美人的一双手自然也是洁白无瑕,但她的手不像邱雁君那样纤细修长,而是颇为圆润,肉乎乎的很可爱,当然许芝菲本人身材也比邱雁君丰满,所以长一双这样的手并不显得奇怪。   但不奇怪是不奇怪,到底不能给美人加分。邱雁君看清那双手之后,不由自主看向站在门边看热闹的唐晋,她记得这货说过,他认为自己比起许芝菲要更胜一筹,因为她美得毫无缺憾,那时邱雁君只以为他是有意恭维,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确有其事。   唐晋本来没有看她,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许芝菲和萧演交涉,但他十分敏锐,邱雁君刚看过去,他就立刻侧头对上了邱雁君的目光,还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邱雁君没理他,又看回许芝菲,听她说了几句话,发觉她说话声音在美人中也属普通一级,就完全心理平衡了。后面那些美人不知道,至少同行的另外三个美人里,秋澄馨和胡孟华的音色都比许芝菲好听,当然她自己的声音虽然偏于软糯,也还是很好听的。   这样一想,她又理解了秋澄馨能接替自己成为第二名,力压叶青青了。秋澄馨虽然不是那种大气的美,却实在是娇艳动人,且一颦一笑鲜活无比,音色也莺歌燕语似的动听,比起素雅低调的叶青青,更具有广泛的审美基础。   唐晋这伙人在评比美人上,还真的挺有一套的。尤其在萧演请了所有人入座之后,颜值随着座次递减的意思非常明显,想必主位上的萧演会看的很开心。   除了许芝菲之外,邱雁君还比较关注的就是排在云瀚之前的连易,但她仔细打量过这位现行美男子榜第二名之后,却有点失望,觉得他虽然英俊,却缺乏气质,那点骄傲劲头没体现在气度和风骨上,反而全浮在脸上和眼睛里,实在减分,无论如何都不配坐在云瀚前面。   “群芳毕集、群英齐聚,真是我萧演和五色谷之幸。”萧演左右看看十二美人和十二美男,心情大好,“明日晚间,我将在谷中设美人宴宴请诸位,今晚之前会将礼服送至各位房中,还请诸位明日穿着五色谷为诸位特制的服饰赴宴。”   邱雁君:“……”这货玩过家家呢?还是玩角色扮演游戏啊?   他们九个一路过来,已经知道萧演的脾气,都没出声,许芝菲本来有话说,看云瀚给自己使眼色,勉强忍了下去,对面硬被掳来的连易脾气大又没人提醒,立即开口斥道:“你这魔头到底意欲何为?说出来便是!何必这般折辱于人?”   他义正言辞的架势把萧演都逗笑了:“折辱?怎么折辱你了?”   门口方雪萍接话:“就是!给你做衣服,又不是脱你衣服,折辱你什么了?”   这女司机不会又要开车吧?不过她回的也有点搞笑就是了,邱雁君仗着易容过,安稳坐着看热闹。   连易已经大怒:“你这妖女胡说什么?”   “胡说?我还没说什么呢!再说光说没意思,”方雪萍笑着给他飞了个媚眼,“等晚上我去找你,你就知道了。”   连易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椅子扶手就站了起来,萧演却没给他机会说话,直接开口说道:“你们都是同道,我就不多事给你们互相介绍了,你们自便,多互通有无啊。”   话一说完,众人也没见他动,只觉眼一花,萧演人已经到了门口,连易更是不知怎么就跌回了椅子中。   “男子这边儿有事就去问云瀚,美人这边有事找雁……十一吧。”萧演到了门口又转身,指了两个领头的出来,“云瀚和十一有事就找雪萍和华安。”   他说着指了指方雪萍旁边站着的一个没戴面具的邪修,那邪修样貌称得上帅气,也穿了一身斗篷,却不是戴面具那些人穿的黑色,而是偏暗红,肩头还用亮银线勾了一条长蛇,看起来十分诡异。   邪修被萧演点到名之后,自己站出来向庐中众人自我介绍:“谷主座下右护法周华安,见过诸位贵客。”又指指方雪萍,“这位是左护法方雪萍。”   云瀚虽然不喜欢萧演点他出来做诸男修头领,等于是帮萧演办事,但另一方面为了团结大家想办法脱逃,他也责无旁贷,就冲周华安点了点头,又转身跟一众美男子见礼,顺便自我介绍。   至于邱雁君,她跟没听见一样坐那里不动,加上她说燕十一这个化名的时候,秋澄馨等三美都不在场,所以众人左看看右看看,谁都不知道萧演刚刚说的是谁。   萧演呢,说完就走了,所以等云瀚那边介绍完自己回过头来看时,就发现女孩子这边都跟泥雕的一样纹丝不动。   “……”   他颇为无奈的走向邱雁君,刚要说话,时季鸿已经后发先至越过他,伸手拉起了邱雁君,低声对他说道:“我们人微言轻,不如女子这边也一总交给云瀚真人吧?”   邱雁君这会儿非常识趣,往时季鸿身后一躲,点头赞同道:“就是,真人你能者多劳!”   云瀚:“……”   这边儿正僵持,门边却传来几声笑声,云瀚回头看时,就见剩下没走的邪修都在笑,不由蹙眉,转回来传音给邱雁君:“我知道邱姑娘的顾虑,但此刻理应大局为先,我们把大家聚在一起,同心协力,才好脱身。”   “聚在一起?云瀚真人,请恕我没有你那么乐观。这里有二十四个人,门派各异,家世不同,有些还有宿怨旧仇,不提别的,玉莲宗和玉山派一向玉不见玉,许芝菲还是第一美人,座次在我之前,叫我去挑这个头,我凭什么能胜任?”   不提以前,邱雁君刚上飞行法器的时候,叶青青想激萧演,都用的是玉莲宗和第一美人,说这两派没宿怨,她才不信!   云瀚不知为何很想说凭你脸皮厚,但这话到底不该是他这样身份和教养的人说出来的,而且也太唐突佳人,他都不知道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最后只能苦笑一声,继续传音劝说:“正因如此,萧演才没指定许芝菲和叶姑娘。你之下,秋澄馨姑娘不谙世事,胡孟华是散修,你说说,还能选谁?”   “所以我请你多劳动一分,紫浮宗掌门大弟子说话,不论男女,都是会听的。”邱雁君给云瀚戴完高帽,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比如找萧谷主撒泼耍赖,我也绝不会推辞。咱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不是更好?”   这话听着这么奇怪呢?云瀚微微皱眉,但到底勉强不了邱雁君,只能自己出头,为在场二十四个人互相引荐介绍,到时季鸿二人时,就简单说了时季鸿和燕十一两个名字。   时季鸿的名字虽然引起了在场诸人的注意,但大家都是被邪修掳来的,身家性命还没保障的时候,谁也没有心思打听八卦,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时季鸿听了两耳朵,只觉得都是废话,转头要跟邱雁君吐槽,却发现她正看着门口,他跟着望过去,正看见门边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在向邱雁君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那是谁?你认识?”   时季鸿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里,吓的邱雁君一哆嗦,赶紧转过头来,“眼熟,可能……认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的小伙伴,月底啦,有要过期的营养液都不要大意的扔过来吧!可以选全部投出,不用一个一个点哦!   画扇绿水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19 02:50:12   在水一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21 21:56:34   读者“kkk”,灌溉营养液+15、读者“大猫咆哮而过”,灌溉营养液+5、读者“樱”,灌溉营养液+2、读者“奶黄包唧唧”,灌溉营养液+9、读者“虫虫岁月”,灌溉营养液+10、“在水一方”,灌溉营养液+5、读者“liuliu666”,灌溉营养液+1、读者“芙蕖细香”,灌溉营养液+3、读者“遂心”,灌溉营养液、读者“小星星萌萌哒”,灌溉营养液+8、读者“bhunji609208”,灌溉营养液+1、读者“tebunca”,灌溉营养液+1、读者“桃花扇”,灌溉营养液+1、读者“喵”,灌溉营养液+1、读者“木木”,灌溉营养液+1、读者“萧媗”,灌溉营养液+20、读者“”,灌溉营养液+1、读者“忘了”,灌溉营养液+20、读者“圆润娘”,灌溉营养液+10、读者“Vi”,灌溉营养液+1、读者“京子sasa”,灌溉营养液+30、读者“长月”,灌溉营养液+1   --------   注:①《赏牡丹》作者:刘禹锡   ☆、65.一厢情愿   萧演故意把他们丢在这里, 让他们自己沟通交流, 显然是觉得他们再蹦跶也出不了他的五指山, 所以比起听他们搞不清楚状况的废话,不如去听听唐晋说什么。   邱雁君飞快做了决定, 对时季鸿说:“你帮我跟云瀚打个招呼, 我过去问问是不是那人。”   时季鸿皱眉, 还要细问, 邱雁君已经转身走向门边,他只得挤到云瀚身边,跟他简单交代一声再回身追人,结果就是这么一耽搁,就看见邱雁君已经跟着那人出门了。   唐晋看见邱雁君冲自己走过来,露出来的眼睛弯了弯, 还没等她走到近前发问,就说:“这里不方便, 出去说吧。”   邱雁君也没打算在这里跟他说话,就跟在唐晋身后出草庐下高台, 向左转, 上了半山上一个亭子。这亭子不大,建的也比较朴拙,但站在上面, 可以俯瞰大半个五色谷,邱雁君随意看了两眼,就看到了从草庐中追出来的时季鸿。   “他就是时季鸿?变化不小啊。”唐晋站到邱雁君身边, 看着相距并不远,却没能发现他们在高处的时季鸿,问道。   “嗯。唐公子怎么在这里?”邱雁君立刻把话题主动权拿了回来。   “萧谷主请我来的。他说要办美人宴,你知道我的,有这种好事,当然要来凑个热闹。”唐晋笑着回话,又指指亭中石凳,请邱雁君坐下谈。   邱雁君跟他隔着石桌坐下,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你跟萧演竟然有交情,唐古华知道吗?”现在又不在中州,她也懒得称呼什么主君了。   “神君从来不管我私下结交什么朋友。我跟萧谷主是老相识了,其实他虽是邪修,也不过是入道之法与我们不同,却并没做过什么穷凶极恶之事,反而收了好些作恶多端的邪修回来,给正道各派省了许多麻烦。”   “可我心里本来就没那些正邪之分,对这些争端更不感兴趣,只想找个安生地方修炼,莫名其妙把我抓到这来,难道还要我感激你们不成?”邱雁君没好气的说。   唐晋预料到邱雁君会有怨气,但没想到她直接对自己就抒发了出来,在中州时她可从没这样过,至少还保留表面的客气,所以一向思维敏捷、言辞便给的他竟然怔住了没话说。   邱雁君却是故意压一下他的气势,看唐晋说不出话,接着就问:“萧演抓我们来到底是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吧?别说什么美人宴,没见过这么开宴请客的。”   唐晋不由苦笑一声:“十一你未免太高看我了,萧谷主想做什么,怎么会告诉我?”   “是唐公子你未免太看低我了。你肯亲自来,又把两榜名单交到萧演手上,让他按图索骥,连刚出山门不久的弘忍都捉了个正着!以你的个性,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这个亏本生意?你连八卦报都插了一手,可别跟我说你这次是大酬宾了。”   唐晋被邱雁君堵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来,邱雁君还威胁他:“你要是不说也无所谓,我下去就告诉云瀚,说萧演这次就是和中州城唐家联手,想搞一把大的,还有百通苑的各种榜单加上八卦报,幕后主人都是你!”   唐晋:“……”说别的他也认了,怎么八卦报也往他头上安?   “好吧,我跟你说。”唐晋肩膀垂下去,显得人可怜兮兮的,“其实你好好说两句,我也就告诉你了,何必这么疾言厉色的吓唬我?丝毫不顾念往日交情。”   邱雁君敷衍的一笑:“我要是不顾念交情,刚刚就直接嚷出来了,你知道我们发现萧演是按着两榜名次捉人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吗?别人就不提了,云瀚、慕容弦、杜逸侠可都生气得很。”   这三个是被请来的客人中修为最高的,云瀚连萧演都能溜的兜圈子,唐晋听了这话也只能感谢邱雁君够义气,然后说正题。   “我主要是怕我说了你不信。萧谷主把你们这些青年才俊请来,其实是为了整个仙笈界好,想让你们年轻一辈趁这个机会多交往,并且甘愿做那个恶人,好让你们大家有同仇敌忾之心,要知道,共过患难的人,总是比平常来往的情谊更深厚些。”   邱雁君直接摆出了“你骗鬼”的神情,只是不知道易容药水洗过之后,她的表情还能不能这么传神。   不过唐晋看起来还是get到了的,他继续解释:“当然,这也不全是为了别人,萧演还希望借这个机会,能化解正邪两道之间的偏见,就算化解不了,也不要成仇,起码你们日后想起这一段经历,能念着他的好处,不与邪修为难。”   “什么意思?萧演不久于……”邱雁君说一半想起来这毕竟是五色谷,还是刹住了,“他要飞升了?”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给邪修做靠山。我听了他的想法,觉得虽然过于异想天开,但‘萧演’两个字本身就超脱常理,这样的事,也只有他这样的人物做得出。我反复想过,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就帮了点小忙,权当是共襄盛举了。”   帮了点小忙,是没少出谋划策吧?邱雁君对唐晋说的话总是半信半疑,但萧演的想法,就算唐晋有省略改动,大概主旨是不会差太远的,可确定了这点,邱雁君就更觉得萧演这人一言难尽了。   “异想天开其实没啥,可怕的是一厢情愿。”邱雁君直接吐槽,“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俗语,叫‘强扭的瓜不甜’,还有一句是‘勉强是没有幸福的’。强行送作堆,怎么可能只有一种美好结果?先说仙笈界六大传世名门,其中复杂的恩怨纠葛,你肯定比我知道的清楚,不用我多说吧?”   紫浮宗、无因寺、剑庐、中州城、玉莲宗、玉山派,从开天辟地起传承至今的六大名门,一同屹立数千年之久,彼此之间怎么可能没有恩怨?首先紫浮宗就和中州城从无往来,即便是中州之主传承大典这样千载难逢的大事,唐家也不会给紫浮宗发请柬,紫浮宗当然也不会去道贺,反之亦然。   无因寺是佛寺,与普遍崇尚道法的其他各家理念相差甚远,据说早年还与各派有往来,后来嫌争端太多,干脆紧闭山门不再纳客,除了门下弟子会定期出来修行外,与外界没有什么联络。剑庐是剑修,以苦修清修为主,门中弟子极少,跟外界的联结自然也不多。   玉莲宗和玉山派更不用提了,据说自两派祖师时就有恩怨,虽然邱雁君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恩怨,但这两派弟子都厌恶彼此,是仙笈界尽人皆知的。   再交叉回去,玉莲宗虽然不至于像紫浮宗那样和中州相敬如冰,却也没暖和到哪儿去,顶多是比紫浮宗多份礼,礼到人不到。而玉山派和紫浮宗也只是表面客气,私下没什么往来交流,华令宇还曾经跟邱雁君吐槽过玉山派的人都假清高,特别爱端架子,不像他们紫浮宗的人和气。   “六大名门之下,我们南大陆,绛云岛和璇玑山庄也始终不那么合得来,邱至澜选择归雁城联姻,就是为了遏制璇玑山庄,这个不用我说吧?还有西大陆,姚城派那个连易,眼睛长在头顶上,我看他连云瀚都不服,这样没眼色的人,谁要跟他结交?而且据说姚城派也不服玉山派,私底下想学你们中州,搞合纵连横呢!”   这些明里暗里的争斗,当然没人会比情报头子唐晋更清楚,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可惜被面具挡住,胸有成竹buff没能成功释放感染邱雁君——说道:“正因如此,才更该试一试。左右无性命之忧,试一试也许会有意外之喜呢?”   “你确定无性命之忧,完事之后,我们可以全身而退,想去哪去哪?”   唐晋郑重点头:“确定!萧谷主从始至终都没有恶意,我看他还很欣赏你,特意点了你的名呢。”   “好吧,我就信你一次。”邱雁君心里有了点底,就也跟唐晋透露了点消息,“来的时候,因为萧演突然出现,我没易容,真面目被同行的那几位都看到了,不过他们好像都没见过尹、唐夫人,所以暂时还没什么问题。后面的事,你看着办吧。”   “我看着办?”唐晋无奈苦笑,“我能怎么办?给他们喝忘川水吗?”   “你没办法我就更没办法,反正就告诉你一声,要怪你就怪萧演去,谁让他不打招呼硬闯别人家洞府?”   “别人家洞府?是谁的洞府?”唐晋好奇问道。   邱雁君顿了顿,但这事也没法隐瞒,唐晋很快就可以打听到,遂直接说:“时家的洞府。”   “时季鸿?”唐晋眼睛里多了点内容,“你们是怎么到一块的?据说在绛云岛作乱的就是他,他没有对你不利吧?”   邱雁君不愿跟他说私事,只笼统的回:“没有。”又迅速反问,“邱至澜……还活着吗?”   “新主君成婚时,应当还活着。”唐晋回完,继续问时季鸿,“所以第六期八卦报就是出自他之手?你看着他写的吗?”   邱雁君故意沉吟了一下,突然快速说道:“不告诉你!我没有要问的了,拒绝消息交换。”   唐晋:“……”他还不甘心,“钟华老祖的消息,你也不想打听了?”   “这个我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不劳烦了,多谢。”邱雁君说着就站起身要走,头也同时转向来路,却意外的看到时季鸿已经等在亭子外面路上,她竟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时候接近的。   唐晋跟着站起来,语气怅惘的叹道:“我当日苦苦留你,你却不辞而别,怎么转头就跟着别人去了他家洞府?我看他修为也不如我,家财也不如我,怎么你就肯跟他走呢?”   邱雁君看看等着的时季鸿,又转过头看唐晋,传音道:“因为我确信他不会像你一样随便把我卖了,而且……他比你长得好看。”她笑眯眯的指指唐晋脸上面具,“你看你,连萧谷主都看不下去了,要你戴着面具挡脸,何况我?”   唐晋:“……”   作者有话要说:  唐晋:我有钱有人有势!   邱雁君:丑拒!   唐晋:我还有头脑,认识N多仙笈界大佬!   邱雁君:丑拒!   唐晋:我可以帮你干掉渣爹,让你走上人生巅峰!   邱雁君:丑拒!   唐晋:QAQ   ☆、第66章 眼熟   邱雁君说完不再停留, 脚尖轻点, 人已经到了时季鸿跟前, 对他说:“走吧。”   时季鸿却并没立即就走,而是隔着邱雁君与唐晋对视了两秒, 才伸手拉住她手腕, 转身往山下走。   邱雁君:“……”这是对唐晋刚刚说的话还以颜色?她给面子的没挣扎, 等转过弯, 才轻轻往回抽手,可时季鸿就是不放,她忍不住传音道,“你差不多行了。”   “没差不多,还差很多。”时季鸿也传音回。   邱雁君:“……”   算了,拉一下手腕而已, 还隔着袖子,也没啥, 不过这货的手为啥这么冷,邱雁君脑子里乱七八糟转着念头, 突然一下子想起他说的深海渡劫之人练的阴寒功法, 就传音问:“你家这门功法叫什么?怎么你练着练着跟要结冰了似的?”   一句话说得时季鸿立刻松了手,“叫《闭元录》,意为寒冬来临, 天地闭藏,抱元守一,韬光养晦。”   “哦, 听不懂。寒冬来临也不用住冰上吧?你真受得了?那天我看你整个人都快结霜了,现在手也冰冰的。”   “结婴以后就好了。”   时季鸿说的非常轻描淡写,邱雁君也就没多问,毕竟他家这门功法还牵涉到她那个人渣爹,问多了,好像她别有用心似的,而且这时两人也到了山脚,能看到高台上云瀚等人已经出来,就站在高台下面等他们。   云瀚并没有走在最前面,而是落后到后半部分人群里,秋澄馨和胡孟华先相携下来,看到他们两个就说:“咱们要去参观五色谷,两位护法亲自带路护送呢!”   邱雁君看看前面带路的方雪萍和后面断后的周华安,觉得这个妹子有趣极了,就笑着点头:“好啊,你们先去,我等等云瀚真人。”   秋澄馨看她像是有事,就笑道:“那过会儿你追上来找我们啊!”   邱雁君答应了,眼睛随意扫了一圈,见慕容弦和弘忍走在最前面,杜逸侠和许芝菲并肩跟着,到秋澄馨和胡孟华后面就多是生面孔了,叶青青已经落到中段,正一边走一边跟身旁一个华服男子说话。   “那是谁?”邱雁君戳戳时季鸿,问。   时季鸿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道:“你不认识?唐家大公子的孙子唐永恺。”   “咦?唐辰浩连孙子都有了,萧演也真有本事,把人家唐古华的重孙子都给绑来了!”   两个人聚气传音嘀嘀咕咕,很快云瀚就走到了面前来,邱雁君混到他身后,却并没跟云瀚有任何交流,还渐渐跟云瀚拉开了距离,时季鸿觉得奇怪,传音问:“你不是要跟云瀚说刚才的事?”   “我想了想,说了他可能也不会信,还是算了吧。”邱雁君回。   时季鸿:“……”   “你刚刚听到多少?”邱雁君脚步更慢了些,拉着时季鸿靠边走,眼睛四处乱看,却看的很不用心,脑子里还在想唐晋说的那些话。   “从那个丑男说萧演没有恶意开始。”   邱雁君没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说他不好看了?”   “不用知道,他戴着面具呢。”   哈哈哈,还真是,在萧演的地盘,长得好看的人绝不可能戴着面具,因为颜控谷主不乐意,反之却必须得戴,不然会污染邪修头子的法眼——虽然唐晋自己也不想露真面目。   “他不像邪修,跟唐家有关系?”时季鸿接着问。   “嗯,是唐氏族人,不过他在这里,跟唐古华应该没关系。他说萧演把我们都弄这儿来,是让我们交朋友的。”   这特喵的,萧演真是越看越像个游戏玩家,还是玩《模拟人生》那种,把所有认识不认识的都发个party邀请,然后NPC们屈服于玩家意志都来了,他就把NPC们一丢,让他们自由交流,提升对彼此的好感度(当然也可能是打一架),最后达成他party之王的成就和世界大同的愿景。   时季鸿没玩过游戏,不知道这种玩家的心态,所以他一下子站住了,满脸匪夷所思:“他练功走火入魔伤了脑子吧?”   哈哈哈!邱雁君被他这个形容词逗得乐不可支,点头道:“很有可能。”她看看身后还有几个人疏疏落落的走,就干脆站在这里和时季鸿聊,“不过他提到‘共过患难’四个字,我猜后面的节目可能不止是宴请,没准那位伤了脑子的邪修还有别的设计。”   “那还是提醒云瀚一句,叫大家有所准备。”时季鸿道。   “行啊,你去跟他说吧。”邱雁君飞快甩锅。   时季鸿:“……”他看一眼正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干脆转过身,看向路边土坡上的野花丛,传音道,“我怎么说?那个人叫什么?为什么会在五色谷,还跟萧演关系匪浅?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还有他是怎么认出你来的?”   邱雁君也跟着转身,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野花丛后面有条羊肠小道,小道弯弯曲曲,通向一个石头屋子,屋子前后好像还栽了花木,她一时好奇心起,干脆拉着时季鸿往那边走,边走边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你可以长话短说。”   邱雁君:“……”   “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周华安眼看着那两人嘀嘀咕咕的偏离道路,赶紧过来询问。   邱雁君笑道:“我看那边花开的好,想去摘两朵。”   周华安看一眼她指的石头房子,道:“那是谷中一位居民自己种的,不好擅自采摘,姑娘要是喜欢,过后我叫人来跟主人商量一下,若是主人不介意,就摘几朵给你送去,可好?”   其实邱雁君只是想随便走走,顺便试探一下自由度,现在周华安上来拦了,她知道其实这些邪修看他们看的很严,也就不再坚持往前走,说:“那就算了,不好夺人所爱。”   她说着正要转身回去,那石头屋子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门,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短打的男子来,男子身材清瘦,长手长脚的,估计是听见他们这边有动静,走到花木前,就转头朝邱雁君等人看了一眼。   “咦?”邱雁君与那男子对上目光,顿时惊讶出声,戳戳身边时季鸿,“你看他眼熟不?”   时季鸿正回头看大路,见云瀚已经回身找人,听见邱雁君这一句,连头都没回,吐槽道:“你眼熟的人还真多。”   “哎呀!我说真的!”邱雁君使劲拉了一把时季鸿的胳膊,“你快看!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这种感觉简直急死人,就跟电视上忽然看见个演员,眼熟的很,感觉名字都到嘴边了,却就是想不起一样,憋的要命要命的。   时季鸿冲着云瀚摆了摆手,才不耐烦的转回头,一边往她指的方向看,一边继续吐槽:“我怎么知道你都在哪里见过谁……咦?”这个男人他还真觉得眼熟!但是在哪里见过,他一时也想不起了。   着急把脱离羊群的小羊赶回去的周华安只觉得这两位都是戏精!想找机会逃跑就说想跑,随便抓着我们谷里一个普通居民说眼熟是什么意思?他皱眉催道:“二位,前面都已经走远了。”   这时大路上的云瀚发现他们站着不动,一边问“怎么了”一边也走了过来,并顺着二人凝视的方向看过去,发出一声极为雷同的“咦”。   周华安:“……”   “云瀚真人也觉得他眼熟吗?”邱雁君立刻转头问。   云瀚点点头,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那边的男子见他们三个都盯着自己看,微微蹙眉,却并没出声询问,而是蹲下去伺候起花来。   “我想起来了!”时季鸿突然出声,“明克让!黑犬主人的兄长,你们紫浮宗的明通!”   邱雁君恍然大悟:“是了!就是他!怪不得想不起来,因为没见过真人,只见过画像啊!”   云瀚听到明克让的名字也一下想了起来,其实他看那幅画像比邱雁君二人看的更多,记忆也更清楚,但真人与画像总是有点出入,所以一时没能联想到一起。这会儿知道是同门,他再顾不得别的,立刻飞身到了石头屋子前面的小院,唤道:“是明通师弟吗?”   侍弄花木的男子有点疑惑的抬头:“叫我?”   近距离之下,这个男子跟画像更像了些,随后跟上的邱雁君和时季鸿也发觉他和那个见过几次的明克允其实很像,更加确定他就是明克让。   “几位可能认错人了,这是我谷中居民重山。”周华安不得已跟上来解释,“云瀚真人也太风趣了,紫浮宗弟子怎么可能流落到我们五色谷?”   但是文子通的供词曾经提过明通与邪修有来往,所以他才把明通打伤,置其失踪,云瀚本来不相信这个供词,这时望着明克让的眼神却不由凝重起来,难道文子通说的都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明克允、明克让兄弟俩的,回头找黑犬那一节故事吧~画像是鸿雁两个跳崖的跳崖、掉阵法的掉阵法之前看到的~   ------   青龙大人的小剧场:说来话长、长话短说、说来话长、长话短说、说来话长、长话短说、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邱雁君:你不是还在伤心挺尸吗?怎么搞起成语接龙来了?!   青龙:(躺倒)说来话长,长歌当哭……呜呜呜   ☆、第67章 失忆的明克让   正当众人僵持之时, 方雪萍也发觉不对劲找了过来, 且一看他们都围着明克让, 立刻露出戒备之色:“都聚在这儿干嘛呢?前面都快绕谷一周了。”   邱雁君三人都不理她,还是齐齐看着明克让, 云瀚此时也衡量过轻重, 开口对明克让道:“是叫你, 明通师弟,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云瀚,掌门座下大弟子,你与景豪师叔来东辰岛时,我们曾打过照面。”   那件事已经很久了,至少有六七十年,其实明克让不记得也不足为奇, 因为他们俩确实只是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说一句, 但明克让显然不只是不记得云瀚那么简单。   “景豪是谁?东辰岛又是哪里?”   他竟然直呼师尊的名字,且眼中的迷惑之意不似作伪, 云瀚心中疑团更深, 正要继续说,方雪萍已经拦在了明克让身前,神情格外冷酷的说:“云瀚真人认错人了。”   邱雁君看方雪萍一副老母鸡护鸡仔的架势, 就有了点不靠谱的猜测:“难道明克让失忆了,所以才被方护法给捡回了五色谷?”   方雪萍脸色一变,她身后的明克让已经说道:“我确实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来历, 是雪萍带我来的这里。”   “好了!”方雪萍脸上再没有了常常挂着的妩媚笑意,反而透出几分凶色,“请三位移步,参观过谷中,我们还得送各位去住处。”   周华安察言观色,也站出来帮着自己人,“是啊,其他贵客都在等着,三位请吧。”   邱雁君就看了看云瀚,明克让毕竟原本是紫浮宗的弟子,要出头也该是他出头,却没想到云瀚沉吟未答,一向不爱管闲事的时季鸿竟抢在众人之前,大声对明克让说道:“你叫明克让,梅州高丘镇人,令尊名叫明宿亨,家中还有一名幼弟叫明克允。”   方雪萍大怒,身形一动就要动手,云瀚立刻上前拦住,周华安同时喝道:“方护法!谷主有命,不得与客人动手!”   “滚你的,老娘的事不用你管!”方雪萍袖中一条飘带飞出,将身后明克让卷起抛回石屋,同时连向云瀚发了三招。   时季鸿拉着邱雁君退到一旁,口中还继续高声说道:“明克让,你大概六七十年前拜入紫浮宗焱山岛景豪真人门下,景豪真人有个师弟叫融骞,融骞的弟子文子通应该就是打伤你、致你想不起往事的罪魁祸首。我今日非得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见过令弟明克允,知道你们明家已经家毁人亡,不想你继续稀里糊涂的蹉跎下去!”   邱雁君等他说完,转头对那位似乎也想撸袖子上阵的周华安说道:“周护法,我看你未必拦得住方护法,不如派个人去禀报萧谷主,正好,我们也有事求见他。”   周华安看方雪萍像是疯了一样,掌中法器毫不留情,一不小心就削平了长满野花的土坡,也只能答应,并不由分说把这两位修为明显比较低的带到远处大路上,以免被方雪萍和云瀚的斗法波及。   他这里赶紧安排人飞报谷主,谁想到前面已经走远的慕容弦等人发觉不对劲,也走了回来,一看云瀚正跟方雪萍打斗,慕容弦二话不说就祭出飞剑,上阵助拳。   周华安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方雪萍在谷中颇有威信,万一一会儿其他刺头儿发觉她被正道修士在自家地盘上围攻,也来动手怎么办?谷主的美人宴还开不开了?   “方雪萍!你再不住手,我可不客气了!”   周华安平素管细务比较多,是个细致温吞性格,所以明明早就该动手制止方雪萍,他却心存顾忌,总是错过时机,到这会儿了,还要先出言警告。   方雪萍却是个平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被云瀚和慕容弦夹攻,还不忘挑衅:“有本事你就来!”   邱雁君看热闹看的正觉有趣,叶青青和秋澄馨等人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叶青青还难得主动的开口问:“怎么回事?”   “方护法拿我们当犯人管,我们不听,她就要打时季鸿,云瀚真人当然要拦着了,于是他们两个就打了起来。”邱雁君告刁状一向不含糊。   这话一说,随后跟来的杜逸侠等人也都摆出了跃跃欲试的架势,周华安头大如斗,正不知如何是好,萧演终于亲自到了。   邪修头子不是说废话的性格,人刚到,也没见有什么动作,方雪萍就已经倒着飞出去撞进旁边树林,接连撞断好几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才摔倒在树林里。   至于慕容弦和云瀚,也被震得各自飞向一个方向,狼狈倒地才算完。   “怎么回事?”五色谷谷主脸上终于又有了邱雁君第一次见他时的俾睨天下之色,更让人郁闷的是,他就是问的邱雁君。   “萧谷主,你知道石头房子里住的是谁吗?”   邱雁君指向一片混乱中唯一没受波及的石头房子,却没想到话音刚落,被关进去的明克让就走了出来,于是她毫不迟疑的继续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萧演皱眉:“重山是雪萍的心尖尖,你们来招惹他干什么?”   心尖尖?怪不得!邱雁君脸上露出惊奇之色,不由看向站起身整理好自己,正走过来的云瀚。   云瀚此时称得上形容狼狈,袍子下摆少了一截,右边衣袖也撕开了,右边脸颊上还多了一道细细伤口,但他神色端正,眼睛里有怒色也有质问,语气中更充满了兴师问罪:“敢问萧谷主私藏我紫浮宗弟子数十年,究竟意欲何为?”   除了先前几人之外,在场之人齐齐震动,周华安赶紧传音给萧演大致说了经过,萧演看一眼林中,说道:“云瀚、时季鸿、燕十一,还有重山和方雪萍,都跟我来。华安你先送其他贵客去客舍休息。”   邪修头子气震全场,云瀚也向其他同道表达了暂不需要帮忙的意思,慕容弦等人就随着周华安离开,剩下被点名的则都被带到草庐后面的议事厅中。   厅中除了萧演和带回来的这五个,只有一位文质彬彬的白袍男人,此人样貌不俗,气质也很独特,邱雁君不由多看了两眼,萧演瞧见,就介绍道:“这是我五色谷的继任者冯矩。”   连接班人都选好了?不会真的要飞升吧?邱雁君盯着冯矩又仔细看了两眼,发觉这位也深不可测,顿时心里更愁了,这五色谷果然好进不好出。   有冯矩在,萧演就几乎不用开口,冯矩不问客人,先问方雪萍怎么回事。方雪萍对周华安丝毫不客气,跟这个下一任谷主说话却似乎很忌惮,语调软了不说,还不敢多废话,只说:“重山身体不好,他们却非得搅扰,我就想把他们‘请’走。”   三个被“请”来,又被人想“请”走的正道修士齐齐嗤之以鼻。   一直沉默的明克让伸手拍了拍方雪萍肩膀,似乎在安抚她,然后转头对冯矩说:“不怪雪萍。”又看向邱雁君三人,“也不怪这三位。也许,他们真的知道我的来历,明宿亨,明克让,我听着总有些熟悉之感。”   方雪萍神色一震,有点着急的说:“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没安好心!”   时季鸿立刻反讽:“我们没安好心?是你没安好心吧?你一直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说他家的事,到底怀着什么龌龊心思,你自己清楚!”   方雪萍大怒,只顾忌萧演和冯矩在,不敢动手,却死死盯住时季鸿,眸中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邱雁君其实很诧异时季鸿这尖锐的态度,但仔细回想,似乎他当初就对明克允颇有同理心,估计是因为明家的遭遇与他家有些相似,他起了同命相怜之意,便接道:“方护法这逻辑我不懂,路是你们带的,我们三个随便走过去,与这位偶然相逢,我们为何要对他不安好心,还现场编个故事来骗人?”   “大约是以己度人吧。”云瀚冷笑一声,右手伸出,手上忽然多了一个画卷,“方护法,若我打开这幅画,画上之人就是你口中的重山,你大约不会说我是刚刚现画的吧?”   他说完不等方雪萍答话,手腕轻抖,一幅人像就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方护法,重山本来的身份,你早就知道吗?”画上之人与方雪萍带回来的重山足有八分相似,冯矩再无怀疑,转头问方雪萍。   方雪萍沉默不答,冯矩继续问:“我们五色谷第一条戒律是什么?”方雪萍还是不说话,他就自己说,“不得以任何手段胁迫诱哄正道修士入谷定居,五色谷中,只收自愿之人。自愿,指的是神志清楚,自由自主。”   方雪萍终于扛不住,脸色惨然的跪倒在地:“谷主……”   萧演抬抬手,止住了她,转头对云瀚说:“你把重山、就是那个什么明家的事讲来我听听吧。他当日被雪萍带回来时,功法已毁、形同废人,不然我不至于看不出他是紫浮宗弟子。”   云瀚就把从文子通那里审出来的事情经过讲了,“……据文子通说,他当日撞见明克让——也就是明通——与邪修往来,提出劝诫,明通不肯听,两个人起了争执,动起手来,他失手将明通打伤,自己也受了伤,就干脆先行回了宗门中,并不知道明通为何迟迟不归。后来明通的师尊出来多番寻找,并没找到明通的踪迹,所以这些年来,我们只当明通是失踪了。”   方雪萍冷笑:“放屁!文子通明明是恶人先告状,他自己趁我受伤,偷着捡走了我落在地上的功法,被……重山发现质问,他恼羞成怒才打起来的,而且文子通一不做二不休,就是想杀重山灭口!若不是我,重山早就死了。你们紫浮宗也是好笑,一个弟子失踪了,除了他师尊出来找,别人权当没这回事,现在又来充什么名门泰斗?”   这其中涉及导善一系,云瀚不欲多说,就没还口,只说:“此事第三期八卦报也有登载,景豪师叔看到以后,已经回了宗门。明通师弟,景豪师叔找了你六十多年,不辞辛苦,你不想跟我回去见见他吗?还有……你幼弟下落不明,如今尚有你们明家一只忠心黑犬养在瀛台,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更,这两天的效率很玄妙,高的时候时速2000+,低的时候,时速几百字   所以,如果六点没更新,那就是没有了~   ☆、第68章 时季鸿的奇遇   云瀚话说的很动人,可惜他自己都走不了, 更别提要带着明克让, 但萧演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他叫冯矩陪着云瀚出谷, 准许他往紫浮宗传讯, 叫景豪亲自来一趟。   至于无关人士邱雁君和时季鸿, 则被回来复命的周华安“护送”去了专门辟给美人宴宾客居住的客舍。   客舍一共两排房屋, 依山势而建,美人们住高处,美男子住低处, 入住顺序也是按照座次, 门上有标识各自身份的纹饰,开门须得用木牌。周华安还特意说了一句,每间客舍都设有单独的结界, 让他们放心交谈,没人能偷听。   邱雁君心说萧演这邪修挺适合开连锁酒店的,门卡和隔音设备都研发出来了, 清洁客房可以用法术, 嗯, 就不知道里面布置的怎么样。   她沿着石阶上去,找到自己房间,刚要开门,手又顿住,回头问默默跟着的时季鸿:“你不回自己房间?”   时季鸿摇头:“我有话跟你说。”   邱雁君只得将木牌送入卡槽打开门, 让他进去,自己也随后收回木牌,进屋关门。   这客舍就比飞行法器上那些大得多了,里面布置的很清雅,水色帐幔上浮着片片碧绿莲叶,分隔内外的四联落地屏风画的湖光山色,湖中荷花亭亭玉立,开的鲜艳无比,还有桌上茶具也都做了荷花造型,显然走的是主题酒店路线。   她这里打量陈设布置,时季鸿却一进门就研究结界效果,还尝试着发射冰寒真气,几次之后,他就点头说:“可以放心说话了。”   邱雁君没出声,找了个合适地方,把栖架找出来挂上,然后从袖子里请出自从知道钟华老祖死讯后就半死不活的青龙大人,把它老人家送到栖架上,还柔声问它要不要吃无花果。   青龙哼哼唧唧的:“不想吃……”   “我想吃。”时季鸿在后面插嘴。   邱雁君无语,还没等回头说他,青龙忽然一抖翅膀,怒道:“我的无花果,不给你吃!”   “你不吃,还不准我吃?”时季鸿看了一圈,发现窗下的美人榻最舒服,迅速占领,歪靠在了上面。   “你要不要脸,跟一只鸟抢吃的!”青龙气的在栖架上蹦了蹦。   “你现在又承认自己是鸟了?原本不是不准我管你叫鸟儿吗?鸟儿。”   青龙一时口快,没想到被对方抓住了痛脚,更加生气,在栖架上蹦蹦哒哒又开始飙成语:“我一时口误,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混蛋,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无法无天无耻之尤!无可救药!”   邱雁君实在忍不住,扶着旁边桌案就哈哈大笑起来,青龙看她这样更生气了,“你笑什么?他是你义弟,你不管教不说,还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也无可救药!”   “好好好,我们都无可救药。”邱雁君赶紧忍了笑,把无花果和瓜子拿出来,给青龙大人放到饭碗里,“都给您吃,您慢用,我去教训教训这小混蛋。”   她说完伸手摸了摸精神许多的青龙,转身走到美人榻那里,伸脚就踢了时季鸿一下:“你要点脸!有没有点做客的样子,当这是你的床了?”   时季鸿懒洋洋坐起来,往边上一让,却指着桌子支使邱雁君:“好,我是客你是主,那能不能劳烦你拿出点待客诚意,倒杯灵茶来喝?刚刚跟那个老妖婆吵架吵得口干。”   “……什么老妖婆?”邱雁君失笑,正好她自己也觉得口渴,干脆拿托盘把茶壶茶杯端到了美人榻旁边的高几上,给自己和时季鸿各倒了一杯,“我看方雪萍对明克让倒像是一番真情,虽然……”   “真情?”时季鸿嗤笑,自己伸手取了一杯茶一口饮尽,不屑道,“你把他们两个换一下男女试试。一个至少七八百岁、看起来快到寿限的老头子,捡了一个刚过百岁、样貌俊俏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受重伤、什么都不记得,宛如初生,他把小姑娘带回去养,给她取个新名字,隐瞒她的真实身份,让她全心依赖自己,你想想恶不恶心?”   恶心……,而且就算那老头是真情,也一样恶心。好吧,她理解了时季鸿的愤慨。方雪萍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要是她真不知道明克让来历倒也罢了,她明知道明克让是紫浮宗弟子,却隐瞒了没说,这性质就有了本质区别,方雪萍对明克让再好,都显得别有用心。   “我还以为你只是因为同情明克允。”邱雁君捧着茶在时季鸿旁边坐下,一边喝一边慢慢说道。   时季鸿顿了顿,转头看她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但他很快就说:“一半一半吧。其实……明克允也没有死。”   邱雁君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   “嗯。”时季鸿点头,“我跟云瀚说的并不都是真话。当时我掉入海中,海水出乎我意料的冰冷,但我从小修习《闭元录》,那种程度的冰冷,对我来说并没有阻碍,反而有助于我突破。我本来是打算找个无人小岛闭关的,但海上风浪异常,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正巧沉入海中时,偶然看见海中有个洞口,那里莫名吸引人,我就潜了进去。”   大瀛洲附近多礁石,小海岛也不少,海底有山体不稀奇,山体上有孔洞更不稀奇,稀奇的是,时季鸿潜进去之后,洞中竟是干爽的,一点儿海水都没有。   “那洞入口处比较狭小,但向里一走,就发现山洞狭长,像个通道一样通向远方。我仔细查看过,似乎洞口处有一层薄薄的结界阻住了海水,但阻不住运功潜游的我。”   时季鸿确定这一点后,就知道这里是人力为之,他运功向远处传声,询问有没有人,却没人应他,他就试探着往里面走,一直走到他跟云瀚说的小岛下面才停下来。   “那里洞室宽敞,洞中有个海水池,与外面海水连通,正适合我运功突破,我就留在那里,沾了渡劫之人的光,突破结丹。”   结丹之后,他需要稳住境界,就在小岛下面又闭关了一段时间,等他终于出关,开始琢磨怎么不惊动紫浮宗而离海登岸时,发觉小岛下的洞室还有其他通道。   “以这个山洞为中心,一共有三条路,一条是我最开始进去那条,另一条通向渔村,还有一条,通向焱山岛地火洞。”   邱雁君惊奇不已:“怎么会通向那里?熔浆不会流出来吗?”   “不会,我走进去过,出口离地火至少有四五丈高。”   “然后呢?难道明克允在里面?”邱雁君还记得主题。   时季鸿摇头:“他卡在通向渔村那个通道里,我探路的时候遇见了他,那时他就剩最后一口气,全身筋骨断了一大半,幸好经脉没有全毁,才能护住心肺,苟活下来。”   “可是当初紫浮宗派去找人的,是一座荒山啊,明克允怎么会出现在海底通道里?”   “明克允说,他那日带着杨伟文确实去了一座荒山,但他没有一开始就下杀手,而是质问杨伟文为何如此灭绝人性……”   邱雁君无语:“还质问,直接杀了多好,跟他废什么话?不知道反派都死于话多吗?”啊,不对,明克允不是反派,但反派也会趁好人话多时反击呀!没看过电视剧就是缺乏常识。   时季鸿看了她一眼,装没听见,继续说道:“杨伟文暗算了他,两人在荒山打斗一场,他被打落山崖滚入海中,黑犬跟着跳海去救他,他那时估计自己撑不住了,又猜测杨伟文不会死心,一定还会想办法参加紫浮宗大比,用尽力气写了一封血书,叫黑犬带着,渡海潜入七星岛。黑犬把他拖到岸边,他自己动不了,后来还是被涨潮的海水带回了水中,也不知怎么就进了通道卡住了。”   他说到这里口渴,就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喝完继续说:“我猜测他跟我差不多,那通道的结界已经很微弱,他又一直靠运功续命,所以可能不小心撞到结界,就进去了。”   “那他现在在哪?”有亲弟弟来领人,应该更名正言顺吧?   哪知时季鸿下一句居然是:“在地火洞里修炼。”   邱雁君:“……啥?”   “我虽然帮他接续了筋骨,但他受创极重,一时难以恢复,那地火洞中有石室,还留有前人手书的功法和修炼心得,如果他能练成,身体自然修复无碍,我就把他留在那里了。”   好熟悉的配方呐,邱雁君好奇的问:“前人是谁?”   时季鸿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的传音:“紫浮宗第八代掌门,导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年头,作为男女主角,没点奇遇,好意思出来见人吗?   不好意思,于是……嗯。   以及,我还是口嫌体正直的双更了……   ☆、第69章 导善的故事      邱雁君惊的差点没跳起来,“你确定?他有留名?”   时季鸿点头:“不只是他自己署名, 他的弟子桓堃——也就是景豪和融骞的师尊——也从山口下到了地火洞中, 留下了记述文字。”他说着从鱼袋里找了一篇写满字的布帛出来, “这是我誊抄的他们师徒两个的自述。”   邱雁君对导善这个人的好奇已不是一天两天, 她早就感觉这个当了掌门又让位的导善身上一定有很多传奇故事, 奈何就是得不到任何具体、哪怕只是一丢丢的线索, 如今时季鸿亲手把导善的自述送到她面前, 她一时竟有些紧张。   “予自幼聪颖、天资卓绝,八岁便得以拜入师尊盛弛真君门下,开始修习本门仙法《紫阳功》。”邱雁君接过布帛打开, 看导善开门见山就提到仙法, 慎重起见,还是传音问,“仙法, 《紫阳功》是来自于玉简吗?这么说紫浮宗一家就得了两枚?”   时季鸿先点头,又有点惊讶:“你知道?”   邱雁君顾不上多说,按捺住激动紧张的心情, 一字一句的往后看。导善后面就说他入师门以后的修炼成就, 六十岁结丹, 一百五十岁结元婴,三百多岁突破化神期,《紫阳功》也顺利进阶到了第五层,风光接任紫浮宗掌门。然而自此之后逾百年,他无论是功法还是修为, 都未能再有寸进。   导善去找他卸任隐居的师尊盛弛请教,然而盛弛虽然由化神突破至返虚期,《紫阳功》却始终停留在第五层,他能突破,不是凭借功法进阶,而是靠外力促进和瀛台那一支老祖的切磋点拨。   “原来《紫阳功》和《浮沉经》根本不能同时修习……”邱雁君读到这里,喃喃说道。   “嗯,照这上面说,紫阳功由阳气初生而始,该当越练阳气越足,第六层恰是个分界线,到了第六层,就能阳气充溢,修为一日千里,可是你看导善写的,紫浮宗立派数千年,算上祖师也才有三个真的练到第六层。浮沉经却是另一种阴阳交割之术,阳气鼎盛而转阴,阴气升腾至极点再转阳。然而练过紫阳功的人,根本没法转阴,所以浮沉经一向是由瀛台子弟修习。”   “好奇怪啊……如果十二玉简的传说是真的,这两门功法都脱胎自玉简,阳气初生,阴阳交割,说明这两个根本不挨着。你家那个又是寒冬来临、天地闭藏,更不挨着……难道这十二玉简对应的是一年十二个月?”   她只是大胆推测,时季鸿却听得浑身一震:“这么说的话……”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思索,又摇头,“不对,无因寺据说有灭字诀,精髓是万物灭尽,还有玉山派的功法也是以阴寒之气著称,一年十二个月,难道对应的只是北大陆十二月吗?”   倒也是,阴寒的比例似乎太高了点,邱雁君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导善在得了师尊和瀛台老祖指点之后,修为上升了一阶,他却并不满足,开始抽空去找本门所有隐居的老祖交谈切磋,然而没人能给他醍醐灌顶的指点,反而让他渐渐相信十二玉简之说是真的。   然后他就冒出一个在邱雁君看来都毫无可行性的想法:召集其他有玉简的门派,开个十二玉简团聚大会。   “你觉不觉得导善这一厢情愿的天真劲儿,和萧演有点像?”邱雁君问。   时季鸿先是蹙眉,继而一笑:“比萧演强点吧,至少他自己手上就有两片玉简,不像萧演,跟他完全没关系的事,瞎操心。”   邱雁君笑道:“萧演也不是活雷锋,据说他还希望借此机会让邪修与正道化干戈为玉帛,他似乎有卸任的意思,你没看今天介绍了冯矩给我们认识吗?”   时季鸿的重点却完全被她打的比方带歪了:“活雷锋是谁?”   邱雁君:“……”一时说溜了嘴,只能干干的解释,“没谁,我的意思是,他没那么高尚,不是毫不为己、专门助人的。”   时季鸿盯着她看了两眼,泄气的摆摆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你这胡说八道的劲儿,难道是像你那位生母吗?”   呵呵,我像我自己!邱雁君心里嘀咕着,低头继续看布帛。   导善的想法是好的,然而最先泼他冷水的,就是他身后的宗门。不但除他之外的九脉之主没一个同意,连八大长老都出来反对,紫浮宗掌门的权力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大,导善只能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选择低调行事。   他的低调行事,就是自己出面去和其他门派往来切磋。导善是紫浮宗掌门,主动示好之下,各门派不知就里,都给了面子交流往来,但切磋却都没太当真,也没人答应和他动手斗法——都混到名门宗师了,谁会自己下场斗法?赢了好说,输了是不是从此都得低你紫浮宗一头?   所以导善的计划进行的很不顺利,就是在这时候,他认识了陈梦歌,也就是后来的昙星宗祖师。   “我看他提到陈梦歌,也平平淡淡的,彷佛只是个意气相投、值得欣赏的朋友。传说果然多谣传。”邱雁君边看边说。   时季鸿却说:“未必。”   “啊?你看出什么了吗?”邱雁君自认这方面触觉比时季鸿灵敏多了,可她翻来覆去把导善提到陈梦歌的短短一段话看了好几遍,愣是没看出什么□□来。   “如果只是意气相投的朋友,何必堆砌无关紧要的词,你看他说自己也不过是‘自幼聪颖、天资卓绝’八个字,写陈梦歌却说她:‘蕙质兰心、才思敏捷、言谈风趣、气清且雅,更难得襟怀磊落,余亦有所不及’,再看他写别的人别的事,始终用词简洁质朴……”   邱雁君有点惊奇:“这也算?加起来五十个字都没有!”这也太内敛了吧!   “你再看看他写别的。”时季鸿点点布帛。   邱雁君埋头往下看了一段,再抬起头来时,表情显得十分富有深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只有直男懂直男吗?   时季鸿没好气看她一眼:“灵机一动行不行?”   栖架上吃饱了力气足的青龙插话:“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嘛。”   邱雁君失笑,时季鸿则道:“早晚把你这鸟烤了吃!”   “但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行动,只是跟陈梦歌来往多些,在陈梦歌自创功法时指点了方向,还是很克制的。也不知外面怎么传的,竟然说他把紫浮宗功法外传,这里虽然说辞去掌门之位与旁人无关,只是他自身想法与门中不和,可怎么看,陈梦歌都至少是个引线。”邱雁君没心情听人鸟吵架,插嘴跟时季鸿讨论。   “嗯,不过他主张摒弃门户之见,也确实不为其他八脉之主和八大长老所容,所以这个结果无可避免。而且对导善来说,卸任掌门反而轻松、不受限制了,他搬去焱山岛,是为的地火,想以地火的至阳之力促使功法提升,最后甚至亲自下到地火洞中,开辟洞室闭关,可惜最终还是未能如愿。”   然后导善就另辟道路,偷偷离开了紫浮宗,以个人名义挑战其他五大名门,想从切磋比斗之中获得进阶之机——这番自述与唐晋透露给邱雁君的消息吻合,可见他是真的去了。但之后呢?   “我听唐晋说过——就是今天戴面具那个人,”邱雁君思索着开口,“大约一千两百年前,导善曾经遍访名门,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没泄露出来,但能查到的、他的最后一站是玉山派。”   “你们为什么说这个?”   “因为中州之主唐古华在查导善的踪迹。按年纪推算,他很可能在年轻时见过到访的导善,可惜我们没本事去找他问话。”邱雁君自嘲。   时季鸿笑了笑:“也不一定非要问他。不过导善是真的从此杳无音讯,桓堃就是因为久等他不上去,放心不下,加上他修为有限,寿数快到了,才冒险下了地火洞。”   邱雁君听着又看了一眼桓堃的自述,他写的文字短很多,只说了他进到地火洞的缘故,以及幸亏恩师在地火之上做了一层结界,他才没有落入熔浆、尸骨无存。桓堃看到师尊留下的修炼心得,也受到启发,干脆留在地火洞里修炼,可他不知是天资有限还是怎样,最后还是没突破成功,只给两个徒弟留了两句简单遗言就寿终正寝了。   “你进去看到桓堃的尸体了吗?”   “早都化为白骨了。我把他安葬在了洞外。紫阳功与我自幼学的功法不和,但挺适合明克允修炼的,所以我就教给了他。”说到这里,时季鸿略微沉吟,又加了一句,“你也学不了,东辰岛从没有入室女弟子。”   邱雁君不由抬起头,盯着时季鸿眼睛看了一会儿,时季鸿疑惑:“怎么?”   没怎么,她就是觉得时季鸿变了很多,他以前从不会主动跟她说这么多话,更从不在她面前为自己辩解剖白,好像无论邱雁君怎么看他,都无所谓。他似乎宁愿讨自己嫌弃,求他的事情,他明明每一件都照办了,却总是不肯好好答应,做完了也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百般不情愿。   看着像是一点儿都不懂得做十件好事不如说一句好话,可时季鸿明明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在邱至澜面前,虽然说不上舌粲莲花,但自己有八分功劳说成九分九还是很常见的,且每每都能得到邱至澜的赞扬,让那个老奸巨猾的渣爹更器重他。   这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重逢时还没有变的,仍旧是那副恨不得一句话就气死人的架势,虽然邱雁君并不认真跟他生气。哦,对!是从她坚持要写一期八卦报揭露邱至澜开始改变的,写完八卦报她就没再提要走的事,开始安心修炼,他也就慢慢缓和,话也多了,偶尔还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想什么呢?”时季鸿等了半天,这黑心兔子只怔怔盯着他看不说话,看的他十分不自在,干脆抬手戳了一下她额头,“弄这么丑一张脸,还仰起来非得给人看,伤眼睛知不知道?”   邱雁君:“……”   刚说他变了,居然又故意气人!不过他这句话反倒勾起她一点好奇心,“喂,假如我以后都长这样了,你还理我吗?”   时季鸿想都不想:“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原本那张脸才找你的吗?”   邱雁君刚心里一松,想笑,就听这混小子说:“你要不是邱至澜的女儿,我理你是谁!”   邱雁君笑到一半,立刻转为狰狞神色,抬手就往他胳膊抽了一巴掌:“你滚你滚!本来要跟你说钟华老祖临死之前……”   话没说完,就被青龙唱戏一样的呜咽声给打断了,“我不信我不信!钟华老祖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一句话不留下,就抛弃我死了呢?呜呜呜呜……”   “……这鸟原来是戏班子养的?”时季鸿无语的问。   邱雁君揉揉额头,改传音道:“来的路上我问过云瀚,他说钟华老祖临死之前传讯回去紫浮宗,关于自己只说了‘在北大陆最东端,误入罡气阵,骨肉消融、神识损伤’,剩下都是有关导善的。我试探问了一句,云瀚不肯说,还吓唬我好奇心重死得快。”   时季鸿一笑:“他说的没错……”   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敲门声,“云瀚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会再拼一拼第二更   ☆、第70章 交心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又正讨论人家门中秘辛, 邱雁君有点心虚的示意时季鸿去开门。   门打开, 云瀚看到是时季鸿, 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点点头, 叫了一声:“时兄。”他已经换了衣服, 头发也梳过了, 看着仍是那位风度迷人的紫浮宗大师兄,但邱雁君却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邱雁君请他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自己坐在对面, 问:“讯息传回去了?”   云瀚点点头,说:“我刚刚跟明通师弟单独呆了一会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察觉, 他不光是不记得往事这么简单,他……待人接物时应对非常迟缓,我们先前说了那么多, 他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并不是因为他完全不记得, 而是需要时间慢慢理解。”   这才是真正的伤了脑子吧?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都有点惋惜之意,明家这兄弟俩的经历实在太坎坷了些。   “方雪萍真是不知所谓!如果当初她第一时间把明通送回去,由门中长辈施救,绝不至于如此!”云瀚说着说着怒气上来, 再难控制得住,“好好一个人让她折腾成这样,她反而振振有词、自诩正义!真是岂有此理!”   云瀚因天资出众,早早就被循清收入门下,自幼受的教导都是如何做一个称职的紫浮宗掌门,加上他本人也极有涵养,喜怒从不形于色,所以不管遇上什么事,哪怕是被萧演捉来这样不太光彩的经历,他也能泰然处之,甚至不肯向宗门求救,只自己冷静的想办法脱逃。   然而明通的遭遇,实在是超出他能接受和理解的范畴,文子通愚蠢狠毒,他是知道的,而且文子通也得到了惩处。可方雪萍这种只看自己喜好意愿,不计后果非得强加于人,还觉得自己正确无比的疯子,他实在是无法忍受,生平第一次有了恨不得立刻叫她去死的念头。   这一点时季鸿跟云瀚心有戚戚焉,就出声安慰道:“等贵派长辈来了,自然会要他们五色谷给个说法,就算萧演护短,也不妨碍咱们私下要这疯婆子好看,来日方长。”   云瀚叹息一声,起身拱手向邱雁君二人分别行了个礼:“此事多赖二位仗义援手,云瀚铭记在心,从前是我太过自负,没有识人之明,怠慢了二位,还请见谅。”   邱雁君和时季鸿纷纷起身避开,她先开口道:“不敢当,真人言重了。都是应该的,说来我二人与明家兄弟甚是有缘,既然撞见了,总不能当没看见,不算什么。”   “便是应该的,也得二位肯出面,若大家都做了应该做的事,又何至于会有今日?”云瀚又是一叹。   这倒是真的,其实这事细究起来,紫浮宗也不是没有责任,不过邱雁君不欲云瀚难堪,就没细问,只说:“真人放宽心,讯息送出去了,想必贵派必有应对,咱们还是谈谈明日的美人宴。”   “怎么?可是你打听到什么?”云瀚问完,又补了一句,“真人什么的,以后就省了吧,患难见人心,若你们不嫌弃我年纪太大,咱们就交个朋友。”   邱雁君和时季鸿一起笑了,齐声道:“求之不得。”她又招呼大家坐下,将唐晋跟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云瀚听完,表情和时季鸿差不多,但他嘴巴没时季鸿那么毒,只说:“这位还真有想法。”   时季鸿正要接口,门外忽然又传来敲门声,他再次起身去看,邱雁君却忽然想起一事来,跟云瀚低声说:“那个周护法说房里布有结界,可放心说话,怎么你刚刚叫门,我们听的如此清楚?”   “设结界的人特意在门上留了缺口,加了个小法术,让声音只能传入不能传出。”   “这么神奇?”邱雁君沉吟起来。   云瀚答完看见来人是慕容弦、弘忍和杜逸侠,已经站起身,见邱雁君发呆,以为她想到什么要紧事,就问:“怎么?”   邱雁君回神,也起身跟客人打招呼,等时季鸿关好门回来,她才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如果我找萧演要学这一手,他肯不肯教给我。”   云瀚:“……”   后进来的三个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都站在那里看着,时季鸿就说:“别理她,每日必有的发癫。都坐吧。”   “你才发癫!”邱雁君回了一句,也请众人坐,桌边六个圆凳,六人坐下刚刚好。   云瀚看着他们两个一边斗嘴一边给客人倒茶,莫名有点看小孩子玩闹的感觉,就笑着说:“这是很简单的法术,你以前没学过吗?”   邱雁君摇头:“我去紫浮宗之前,刚开始学布结界。”   云瀚想起八卦报上写的邱至澜是怎么教女儿的,心中不由叹息,便说:“你要是想学的话,抽空我教你,简单的很。季鸿学过吗?”   时季鸿也摇头:“结界学过很多种,但这种内里还嵌着缺口和法术的,没学过。”   “那到时你和十一一起吧。”云瀚改口非常快,心里也着实为这两个年轻人惋惜,要不是邱雁君说起,他真不知道邱至澜亏待他们两个到如此地步,也难怪出事以后,他们两个都隐姓埋名,跟邱至澜反目。   邱雁君和时季鸿不知道云瀚想了那么多,齐声道谢之后,就问起一直被冷落的、后来的三位客人怎么这时过来了。   “其实是追着云瀚兄来的。”杜逸侠开口道,“我们算着时间,先去敲了云瀚兄的门,没人应,又去敲了时兄的门,也没人应,想了想,就找到燕姑娘这里来了。”   云瀚道:“三位来的正好。”他把邱雁君刚刚告诉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觉得,这是萧演的真正目的吗?”   出乎邱雁君三人意料的,后听到这件事的三个人,除了杜逸侠,慕容弦和弘忍都露出一副“似乎有些道理”的神色。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萧演的真实目的,但我确实觉得,虽然只短短相处了几日,可因为我们都是被萧演捉来的,就不知不觉和几位亲近了。”弘忍单手托着他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一双纯净至极的眼睛左右看看,“虽然燕姑娘爱骗人,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邱雁君:“……我什么时候爱骗人了?”   弘忍一笑:“你说没有就没有。”   邱雁君:“……”要不是这小子长得太好看,我非得打他不可!   时季鸿笑出声音,冲弘忍竖起大拇指:“小师父有眼力。”   谁知弘忍丝毫不知礼尚往来,居然说:“时公子也很好,就是想得太多,说得太少。咱们都是人,还没成仙呢,你不说,旁人怎知你想什么?”   时季鸿:“……”   这次大家全笑了起来,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慕容弦眼中都有了笑意,还接着话茬说:“我跟弘忍有同感。剑修以剑为友、终身相伴,以求有一日能人剑合一,斩破苍穹飞升而去,是以我从入道以来就从没与这么多人同行同宿过。”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依次看过在座的人,最后说:“没想到,也另有一番意趣。”又向云瀚点头,“尤其方才与云兄并肩作战,还给了我寻常没有的感悟,改日有空,还请云兄不吝赐教,切磋一番。”   云瀚笑道:“我求之不得。”然后拉回正题,“不过咱们得先脱离眼下困境。假设萧演真的只是想把我们都请到一起,由他施加压力,促使我们不得不团结协作、戮力同心,那明日的美人宴就绝没有那么简单,必定另有设计,我们得通知大家有所准备。”   其余五人齐齐点头,然后大家商量了一下怎么互相通知,顺便梳理一下所有二十四个人和其背后的门派世家相互之间的恩怨纠葛,尽量由有交情的人去通知还不知情的人。   有了章程之后,杜逸侠忽然问:“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萧演自己和你们说的吗?”   邱雁君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她本来是准备了回答云瀚的,只没想到云瀚还没问,这仨就来了,“是我一个旧识告诉我的,他跟百通苑有些关系,也被萧演请了来帮着搞美人宴。”   她说的请,是真的请,但听在别人耳里,还以为是跟他们一样的请法,就没追问,只好奇此人跟百通苑的关系,知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   “这个就不知道了。”邱雁君说这话的时候,真有点心虚,怕弘忍看出她撒谎,但她发过血誓,这种誓言只要违背了就会应验,她可不想鲜血倒流、爆体而亡。   幸好大家也没指望她真知道,慕容弦直接转移话题问云瀚刚刚争执是怎么解决的,五色谷是不是真的藏了他们紫浮宗弟子。   云瀚照实说了,又说已经往宗门发了传讯符,大家作为朋友,也就能关心到这里,看着时间不早,就纷纷告辞,去向其他人转达提醒警示。   邱雁君这里分到的是秋澄馨三个,男子那边,时季鸿跟谁都不熟,他就没走,留在邱雁君房里等她。邱雁君也确实还有话没跟他说,就没赶人,飞快去通知过秋、叶、胡三人,又跟她们简单解释了一遍明克让的事情,回房时,萧演特意给他们订做的礼服也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经小伙伴提醒,发现上一章紫浮宗的功法有点没说明白,我简单改了一下,建议回去看下------------   组好队,接下来就要打怪啦   看评论减少,是不是有人悄悄养肥啦?双更还养肥,委屈的对手指   ☆、第71章 八卦报第七期      女人对新衣服总是格外有兴趣,邱雁君先去解开包袱, 拎起衣服在身上比了比, 跟时季鸿吐槽说:“这个萧演真是喜欢给人贴标签, 从椅子到屋子再到衣服, 全是莲荷主题, 粉红间白的俗气配色, 裙子还是荷叶边, 也就我穿得起吧!”   “那你得洗脸。”时季鸿补了一刀。   邱雁君转头斜他一眼:“我丑我乐意!你的衣服呢?”   时季鸿摇头:“没有。”   “胡说,肯定是你藏起来了,是不是也很丑?不会是柳绿色的吧?”邱雁君随口一说, 却见时季鸿变了脸色, 不由哈哈大笑,“还真是啊!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给你安个柳树。”   “管他呢!反正我不会穿。”   邱雁君放下衣服,给自己倒了杯茶, 脑子里寻思了一回,说道:“不管怎样,还是穿吧, 如果萧演真的没有恶意, 如果他明天安排了别的考验, 也许这件礼服会另有作用。”   她这么一说,时季鸿干脆跟她一起把包袱里的连身裙、披帛、鞋子,包括首饰都细细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衣裙和披帛都不是用的寻常材质,其中至少掺杂了光亮的银蚕丝, 鞋面则是直接用的天柱雪山特产的雪青麻,两者都有一定防护功效。   至于首饰就没太看出来有什么特别,时季鸿就说:“我们不能光想着他一定是好意,给你透露消息的人,没准有所保留,我看这首饰你就不要戴了,放在鱼袋里。”   也有道理,邱雁君把东西往旁边一推,说正事:“先前话说一半,被云瀚打断了……”说到这里,她看一眼终于从悲伤中平静下来的青龙,改传音道,“我在法器上跟你说过,青龙的原主人死了,所以它蔫巴巴的,它原本的主人就是钟华老祖,瀛台弟子,做过紫浮宗长老。”   “紫浮宗长老养这么一只没用又唠叨的鸟儿?”时季鸿难以置信。   邱雁君干咳两声:“是有点难以置信哈。总之,我掉进那怪石阵后,磕磕绊绊的就不小心又掉进了钟华老祖的洞府,那里只有青龙一只鸟……”她把经过简单一说,最后总结,“所以我其实已经学了《浮沉经》。”   时季鸿:“……”云瀚刚说愿意跟他们交朋友,他们却都已经不声不响占了紫浮宗的便宜……   “我记得你原本跟我说一共十二枚玉简,六大门派各有一枚,但现在紫浮宗有两枚,有没有可能其他门派也有两枚的?”   “无因寺吧。”时季鸿不假思索的说,“除了灭字诀,无因寺还有一门高深功法,称‘幽字诀’,据说幽字诀和灭字诀可以合练,但无因寺的人即便出山历练,也极少会与别人斗法,也就没人说得清楚他们这两门法诀有何不同。”   邱雁君倒不关心那些功法具体是怎么样的,她扳着手指开始数数:“也就是说,六大名门至少已经占据八个席位,你这里有一枚,不对,一个半,外面还有两个半,如果邱至澜真的灭了西岭柏家,得到一枚玉简,就只剩一个半我们不知下落。”   “就算让你知道又怎样?”时季鸿问,“难道你还能逼着其他五大门派交出来?”   邱雁君失笑:“你以为我是邱至澜?我只是想八卦一下。”   “哦,那我可以告诉你,那一枚完整的,应该在姚城派或璇玑山庄手里,至于剩下的半片,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咦?你这么一说,萧演请来的这些人,基本上已经……”邱雁君说着说着就停住了,细思恐极有没有!“他不会是为了十二玉简吧?!”   时季鸿第一反应是:“可他是邪修,他要这些没用啊!”   “怎么没用?不是传说随便一个人拿到十二玉简,就可以获得仙法飞升吗?”邱雁君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没准另外不知去向的那半片玉简就在他手上!”   时季鸿被这个猜测震惊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邱雁君又一拍桌子,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对!那他应该去抓邱至澜。抓咱俩没用啊!”   时季鸿也缓过那口气来,嗤笑道:“是啊,别人都好说,你我二人,谁知道我们手上有玉简?”   邱雁君立刻举起右手食指摇了摇:“错!是你有!我可没有!”   “……”   这会儿撇清的倒快,不过这个话题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一切只能等明日揭晓,时季鸿留在这里等邱雁君,其实是为的另一件事,“现在外面还有没有你那些空白绢帕?”   “应该还有两批吧,干嘛?你有料要曝?”   “现成的大事这里正在进行,你居然不想发一期八卦报?”时季鸿反而惊奇了,“萧演作了这么大一场,不值得写吗?”   “值得是值得,可我一写,人人都知道肖彤就在我们之中了呀!”   “你怕什么,你不是跟别人说我才是肖彤吗?”   邱雁君差点被他这句话呛死:“你怎么……”她差点脱口问出“你怎么知道”,幸亏话到一半反应过来,硬接道,“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时季鸿呵呵笑了两声:“你跟那个姓唐的说的。”   邱雁君仔细回想了一番时季鸿可能听到的内容,然后坚决否认:“我什么都没说呀!你怎么能冤枉我呢?”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清楚。之前有人跟着我,我还只当是为了那什么美男子榜,现在一想,既然姓唐的跟百通苑有关,那他们就肯定还有另一重目的,否则看一眼就行了,何必紧追不舍?”   邱雁君抿着嘴不说话,时季鸿看她这样反而真笑了:“行了,我又没要怪你,认真说起来,这八卦报本来就跟我脱不了干系,再说你干坏事我背黑锅还少吗?”   “写就写!”邱雁君无话可说,只能光棍到底了,“反正你顶在前面。”   时季鸿笑道:“就是这样,写吧,把我们如今的处境,五色谷中的情形都写清楚一点。”   既然决定了,邱雁君立刻就找了笔出来打草稿:“【突发】美人、美男子两榜前十二名齐齐失踪,幕后黑手竟是五色谷谷主萧演?   一月二十日,中州之主唐古华自封广殊神君,将主君之位传给第四子唐辰天,并于同日为唐辰天举行了盛大婚礼。如此千载难逢的双喜临门盛典,自然吸引了五大陆各名门世家前往观礼,然而许多宾客在前往观礼的途中,却分别遭遇邪修攻击,位列美人榜和美男子榜前列的各位俊男美女更是被当场掳走。   编者上次在中州北界撞上萧演重现仙笈界,只当往南去不会有事,谁想到没走多远,就遇见了正急追现行美男子榜第三位云瀚的萧演萧谷主。云瀚虽是紫浮宗掌门大弟子,修为不低,但毕竟不是萧演的对手,很快就被萧演捉了起来。   之后萧演带着属下和云瀚,又追到了秋寒宗一行,将美人榜第二位秋澄馨捉到,再之后是美人榜第三位、玉山派叶青青和散修胡孟华,后面还拦截了璇玑山庄一行,将美男子榜第四位的杜逸侠捉了起来。”   写到这里,邱雁君抬起头问时季鸿:“如果不提咱俩,是不是太明显了?”   “你说呢?写我的名字吧,反正名和脸都已经露了,你的话,就写‘时季鸿身边一神秘女子’。”   “呸!”什么神秘女子?!明星被偷拍、曝光恋情才写身边陪着一神秘女子好吗?!   时季鸿看她瞪着眼睛不愿意,就说:“看什么?难道你想写邱雁君?”   邱雁君不想,所以她想了一会儿,想到个主意,提笔写道:“编者被萧谷主这一路的作为惊呆,不知其有何阴谋,有心探听,却实在不敢跟的太近,后来萧谷主更直接带人上了飞行法器一路向北,编者只能漫无目的的追踪,直到翻过天柱雪山,才偶然撞见五色谷左护法方雪萍正拦截一个穿僧衣的年轻人。   编者远远听见两人只言片语,才得知那年轻僧人竟是刚登上美男子榜第一宝座的无因寺弘忍,弘忍确如美男子榜所言,是个样貌堪称完美的年轻人,只是听他所言,他刚出山门不久,对于自己入选美男子榜十分气愤困惑,不知百通苑是如何见到他,这位五六百年之前就凶名在外的方护法又是怎么得知他的踪迹、一举找到他的。   弘忍被困住之后不久,萧演就带着他一路捉到的数名‘俘虏’到了,编者偷听了几句,才知萧演竟声称是要请这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正道英杰前去做客。   他们很快就上了法器离开,编者修为低微跟不上,只能回身往南走继续打听消息,并陆续听说不只是编者见到的这几位被捉,第二美男子连易、第五时季鸿等人都已被神秘邪修带走。另据小道消息,第一美人、玉莲宗许芝菲也因故去了五色谷。   编者粗粗算来,美人加美男子竟分别有十二名,难道萧演是要进行什么神秘仪式,需要以这些美人美男子献祭才能成功么?否则为何如此执着于按榜捉人?百通苑又是否与此事有暗中关联呢?   相信谜底会很快揭开,毕竟萧演此举已将六大传世名门一网打尽,紫浮宗掌门大弟子、无因寺住持徒孙、玉莲宗掌门座下弟子、中州广殊神君重孙、玉山派传道堂堂主亲传弟子,皆陷入五色谷,据传剑庐也有一位剑修被‘请’去赴宴,据编者猜测,应是刚刚从美男子榜隐退的前第一美男子慕容弦。   真相如何,编者会继续冒险追踪,并第一时间在八卦报进行跟踪报道。敬请期待!”   邱雁君一口气写完,把草稿专用绢帛推给时季鸿,“肖总编,请校稿吧。”   时季鸿:“……”她还得寸进尺了她!   飞快扫了一遍全文,时季鸿道:“我是想要你把谷中情况写一写,也好叫外面想来营救的人有数。”   “我怎么写?我假装在外面耶!而且那些空白绢帛很可能也都被百通苑收了,我写的太明白,万一他们不发或是篡改怎么办?等等,我可以把之前那些清空重写……反正乌江城和百通苑都誊抄过副本,我自己的底稿,再抄一份就行,对,就这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背锅侠时季鸿同志表示:从此我们就是穿一个马甲的战友啦!   PS:今天真的只有一更了,连着双更五天,我有点虚……   明天见      ☆、第72章 闹别扭      然后邱雁君就另拿一片普通绢帛, 跟时季鸿讨论着, 把五色谷外面的地形图简单画了一下,时季鸿看她画的图与一般人都不同,只寥寥几笔勾勒,就能把地形画的清楚逼真, 忍不住问:“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学过这种画法?”   邱雁君正研究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听见问话,随口答道:“梦里学的。”   时季鸿:“……”   他干脆也不看了, 转头拿起文字稿又看了一遍, 发现了点问题, “这一段听见萧演说话的得删去,你说你远远看见他捉人这个可信,毕竟萧演行事毫无顾忌,根本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反正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死人。但捉弘忍那个地方堪称荒郊僻岭,怎么可能有人鬼鬼祟祟的躲起来偷听, 还不被萧演发现?”   “也对哦……”   “而且当时我们都下了法器,还跟弘忍通过姓名, 你略去不说, 这下就连云瀚他们也一看就知道是你我的手笔了。”   “哎呀, 都怪你跟我说不用怕,写的清楚一点,我这才一时忘形写多了。”邱雁君一边下笔涂改一边甩锅,“那我就写我只看见方雪萍追拿弘忍吧, 后面的略去。然后加一句我偷偷摸到五色谷门外看了一眼就跑了,再附上地形图,怎么样?”   “可以,就这么办吧。”   邱雁君听他这语气,抬头问:“你还真把自己当总编了?”   时季鸿回怼:“你刚刚不是叫我肖总编吗?”   邱雁君:“……”行吧,谁让人家替她背黑锅了呢,邱雁君大度的表示,“好好好,你是总编,总编大人,已经定稿了,没事儿你就回吧,其他的交给小编我。”   “小编?”时季鸿伸手比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异,“是这个意思?”   邱雁君:“……快滚!”   “我不滚。”时季鸿表示拒绝,“我要看着你继续弄,你想把哪一期的清空了重写?”   这可不能给他看,底稿都放在空间里呢!邱雁君坚决摇头:“你甭管,我自己有数,你快走吧,回去研究你的衣服去。”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拎着时季鸿袖子往外拖人。   时季鸿也没挣扎,直到被她拖到门边,才抽回袖子,眼神居高临下充满审视意味的说:“看来有关这个八卦报,你还有秘密没告诉我。”   “我凭什么告诉你?”事关空间和八卦报,邱雁君立刻就有了应激反应,神色虽然训练有素没变化,心里的警戒等级却提升许多,“你告诉我《紫阳功》的秘密,我也告诉你《浮沉经》的秘密了,一来一往扯平。啊,对了,如果你对《浮沉经》感兴趣,尽管直说,我会给你的,不要像上次一样。我讨厌不问自取。”   时季鸿被她简单几句话说的脸色铁青,“上次?哪个上次?”   邱雁君说完也后悔了,那半片玉简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她又没有集齐玉简的野心,何况是残破的玉简,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她只是一直暗暗介意时季鸿见了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伸手就从她头上把东西取走的举动,就算他随即就拿了一支亲手雕的玉簪送她,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一小点她心里的不爽而已。   “说的好像有很多上次似的。”虽然心里后悔,但说都说了,也不能收回来,何况她确实一直不爽,就正色说道,“实话跟你说,我对跟玉简有关的各种传奇故事的兴趣,比玉简本身大得多。就我自己而言,从没有飞升成仙的野心,修习《浮沉经》一开始只是为了破除禁制,现在是因为这门功法确实适合我修炼,但我不会把这个当成什么不传之秘,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写一份给你。咱们光明正大的把话说开,岂不比招呼不打一声上手就抢好得多?”   时季鸿脸色难看到极点,眼睛里怒意翻腾,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邱雁君还是第一次见他气到几乎要失控,不由退后两步,皱眉道:“我说的太直接了?但我觉得都说开了比较好,坦诚一点,对彼此都有好处,像你今天不也是主动跟我讲了你落海之后的遭遇吗?”   “坦诚?好啊,那我说实话,我现在非常后悔,”时季鸿在看到她退后的时候,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一双黑眸中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剩一团黑,“我干嘛要嘴贱跟你说那些,我又不是那群卖消息的!居然以为我想跟你换消息,那你真是看得起我,我可始终不知道你有这番奇遇,不声不响的就得到了瀛台功法。”   他说完也不等邱雁君回答,一直紧攥着的右手手腕一抖,就把绢帛包着的一团东西丢到了邱雁君面前,邱雁君没敢接,又退了两步,那东西就“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时季鸿看她如此防备自己,更加生气,手一伸,冷声道:“东西还我!”   “什么东西?”   “玉簪!”   “啊,你说胖鹅……”邱雁君说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低头弯腰捡起绢帛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包着那半片玉简,当即满脸烦恼的说,“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把这个还给我,难道能改变当初你不问自取的性质吗?我们从小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你竟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讨厌任何人以任何名义替我做主,讨厌别人控制我的人身自由,讨厌任何人不问一句就处置我的东西,哪怕这东西微不足道!”   义正言辞的说完,她走上前,把绢帛包着的半片玉简塞回被她教育的有点呆愣的时季鸿手里,最后总结陈词:“就算是你送我的礼物也一样,哪有说送就强送,完了还要要回去的?你别在这耍小孩子脾气了,快走吧,我还有正事呢。”说完打开门,把人往外一推,干脆利落关上,拍拍手说,“一不小心,好像把他刺激大发了。”   懒洋洋倒在桌上装死的青龙突然半死不活的问:“你真要传他《浮沉经》?”   邱雁君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还得问青龙,就凑过去问:“可以吗?”   青龙唉声叹气的抖抖羽毛,站起来说:“行吧,虽然这臭小子讨嫌,但资质比你好得多,而且他会结冰结霜,也许知道怎么由盛转衰。老祖不在了,我总得替他收下两个弟子,才不辜负老祖对我的养育之恩。”   养育之恩……,邱雁君很想吐槽,但看鹦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最后只说了一句:“那看他想不想学吧,他现在跟我生气呢,可能一时半会不想学。你在这休息,我进去试试新衣服。”   她抱着新衣服进了里间,拉好帐幔,先进空间把五六两期八卦报底稿取出来,然后换上萧演叫人送来的新衣服,去照镜子时,自己都被惊艳了一把,这拎着看有些俗艳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果然很有诗中芙蕖清雅绝艳、不同凡俗的气质。   青龙飞过来打量两眼,也不说好看不好看,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往她挽着的宽大披帛里一窝,俨然是一张吊床。   邱雁君干脆把披帛就给它玩,自己转身到桌边坐下,先将五六两期八卦报誊抄在普通绢帛上,再清空底稿,将定稿的第七期抄上去,最后在下半空白处画了五色谷外地形图。   第五期是乌江城代理的,第六期是百通苑,这两家铺货的渠道,足可以保证第七期能迅速在五大陆同步面市,尤其第六期据说还裱了框、炒出高价,想必没人舍得随手丢弃。   邱雁君虽然人在五色谷,但事情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她这里刚把第七期更新,不到一个时辰,万里之外的中州城中,新主君的亲信就已经发觉第六期八卦被整体替换,新一期的内容还十分惊人,赶紧捧着去求见唐辰天。   唐辰天召集属下商议后,亲自去见退居二线的唐古华,“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以前不知道永恺也在其中,看到八卦报之后,我派人去大哥家里问,正阳才说永恺是传过信回来,说要回城庆贺的,到了日子孩子没回来,他们也没以为有什么大事,只当他路上耽搁了,就没出声。”   唐古华的长子唐辰浩一家已经搬出城主府,他阳寿将尽,一家人都盯着他,确实没人留意唐永恺这个小辈。何况唐辰浩后来确定自己无法在修为上更进一步后,就接连又生了三个儿子,年纪都没比唐永恺大多少,他平素并不太留意这个孙子。   然而对于唐古华来说,唐辰浩是长子,唐辰浩的长子唐正阳就是唐家长孙,要不是这个长孙的资质不如唐辰天,唐古华是考虑过要唐正阳接中州之主的位子的。   被五色谷捉去的唐永恺,正是唐正阳的长子,这个孩子的资质比乃祖乃父都更佳,性情也有点像唐古华年轻时候,喜欢四处游历,唐古华轻易都不见长子唐辰浩了,却肯没事叫这个重孙进来教导几句。   “你去也好。”唐古华同意儿子亲自出马,“萧演这个魔头真会挑时候闹事,你刚接位,内外都看着呢,这时候你不出头,难免叫人看轻。何况萧演闹得这么大,其他各派肯定也都不得不走一趟五色谷,你去了正好见见,以前你只喜欢闭门修炼,各处人头都不熟,如今也该出去走走,见见人了。你再找找阿晋,看他知不知道五色谷的事情。”   唐辰天应了,又说:“我想带着阿柳同去,邱至澜那里,是不是该……我看他就是强撑着胡说的,如今功法散尽只剩一口气了,他都不说出来,手上肯定没有什么玉简。”   “这事你不必管了,他不是想见我吗?我亲自去一趟,说与不说,我都会结果他。”唐古华说完,又把话扯回萧演身上,“这次的事有些不同寻常,萧演虽然战绩丰富,却并不是逞勇斗狠之辈,捉人应该不是为了结仇。算起来他差不多活了一千年了,八成是到了最后关头,想给他那一谷邪修留些遗泽,你去了不用想着动手,先客客气气跟他谈,他可能不会说我什么好话,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早年我胜过他,他不服气而已。”   唐辰天在父亲这里听了满耳朵跟萧演有关的事,才回去跟新婚妻子说起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赶赴五色谷的行程,尹千柳听完别的不在乎,只问能不能先杀了邱至澜,唐辰天只得把唐古华的交代说了。   尹千柳想想唐古华天神一般的人设,倒没反对,唐古华想杀的人,肯定没有杀不了的,就安心做好准备,第二日一早随丈夫启程,疾驰赶往位于天柱雪山最西端的五色谷。   此时的五色谷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同样憋在谷中的唐晋也不知道第七期八卦报已经面市,他正帮着周华安一起指挥邪修们布置宴会场地,确保当晚的美人宴能顺利进行。   邱雁君等“宾客”则三三两两站在半山腰看他们忙活,“好像今日方雪萍始终没有出现。”她转头跟身后不远处的云瀚嘀咕。   云瀚冷笑:“估计是怕方雪萍向我们报复,让这宴开不成吧。”说完他就转头去找方雪萍可能最恨的时季鸿,却发现本来寸步不离跟着邱雁君的他,正站在人群边缘。   “你们俩,闹别扭了?”带点兄长心态,云瀚低声问邱雁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一更      ☆、第73章 美人宴      邱雁君大大方方承认:“嗯, 是闹了点别扭, 不过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了。”   她说了大话,云瀚也就信了,结果直到天黑正式开宴, 时季鸿也没往她跟前靠过,显然这一位的过会儿比邱雁君和云瀚以为的都要长。   宴会地点设在谷中北边一个大平台上,座次依然是摆成圆形, 萧演坐在北面南的主位上, 两边美人美男子依次按昨日草庐中就座顺序排开, 到最末与萧演对望的座位,则留给了他的继任者冯矩。   邱雁君觉得这一天天黑的格外早,且很快就彻底黑了下来,邪修们在露天宴会场周边树上挂了许多夜明珠,每张食案旁边也分别设了纱灯,总算让席间明亮起来。   众人就座之后, 萧演先依次打量过每个人,然后摇头笑道:“我一番好意, 总是有人不领情, 你们以为我这样的身份, 还有必要说谎话骗你们吗?说句不客气的,你们人都在我谷中,生死不过在我一念之间,我何至于在礼服上动手脚害人?”   邱雁君早就发现至少有一半人没有听话穿萧演派人送来的礼服, 尤其坐在两边首位的慕容弦和许芝菲,都没给萧演面子,后面弘忍、连易等也都穿着自己的衣服,美人这边好一些,她往下大部分都穿了和萧演给的标识相符的礼服。   云瀚倒是听了她的建议穿上了深绿底绣着银色松针的长袍,一直不理她的时季鸿居然也没拒绝那身果然有点骚包的柳绿色长袍——其实他穿着还挺好看的,织出来的柳叶暗纹似乎也有用反光材料,邱雁君远远看着,那些柳叶好像真的在随风飘动一样。   “没说你要害人,就是不想穿!”慕容弦毫不客气的回道。   弘忍立刻接上:“就是,太丑了!”   萧演皱眉:“你好意思说我送去的衣服丑,你一个没出家的年轻人总穿个破僧衣怎么不嫌丑?”   “你说谁是破僧衣?这是住持赐的法衣!”弘忍怒而反驳,“你以为你用些金银线绣了菩提子就有禅意了?大错特错!俗透了!”   他一怒,萧演反而笑了:“我是俗啊,但是俗又怎样?你一个佛门弟子,纠结于身外之物,分什么法衣俗衣,难道就不俗?就有禅意?怪不得你师尊不叫你剃度,我看你啊,还差得远呢!”   邱雁君听着很想点点头,给他们背一个“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但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佛门是什么来历,也许人家跟如来佛祖根本没关系,也没什么六祖慧能,她瞎卖弄,人家再以为她有慧根就不好了。何况她跟弘忍应该同仇敌忾,不能帮萧演说话。   她这里内心戏丰富,萧演那边儿被弘忍一打岔,也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吩咐人送上美酒佳肴,他作为主人,先举杯祝酒:“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嘉宾从小都听过有关我的传言,那些传言有真有假,可信可不信,但有一条绝对是真的,我呢,眼睛娇贵,看不得长得丑的,所以我今日特别高兴,因为在座的每一位都让人赏心悦目。来,让我们敬创造了无数之美的上天。”   他说着举杯一口干了,席上其他各人来都来了,也不想闹得太僵,就都跟着举杯饮酒,只有弘忍这个还没入佛门的佛寺弟子,将酒往天上一泼,道:“好啊,敬上天。”   他对面相距不算太远的邱雁君,清清楚楚看见这杯酒泼出去,没到达上天就被一阵风吹到了弘忍下首的连易身上,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连易被浇了半边脸加半边肩膀酒,又听见有人笑,不由大怒,霍地一下站起来,质问弘忍:“你什么意思?”   “啊哟!对不住!”弘忍没想到会出乌龙,赶紧起身赔礼道歉,“我没以为能泼到人身上。”   萧演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一阵还补刀:“是啊,连易以前没出过山门吧?太不机警了,你看你旁边云瀚就防着呢!”   云瀚确实防着了,他一看弘忍把酒往天上泼,就立刻运转护体真气,所以虽有酒液随风飘过来,却都被挡住了没沾身,不像连易狼狈到不行。   连易也确实是此前没出过山门,他天资高人又长得好,在门中众星拱月一般,养成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傲性情,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到了五色谷,他座次被安在慕容弦和弘忍之下,已经不太高兴,又跟谁都不熟,就干脆当别人不存在,没想到这么一目中无人,酒就泼脸上来了。   云瀚看他真的生气,赶紧也站起来劝,还侧身背着萧演冲连易使眼色,示意他别给邪修看笑话,连易却被这一杯酒点燃了积蓄多日、咽不下忍不了的怒火,他好歹知道弘忍是同道,没对他动手,却转身就要退席离开。   末座的冯矩不等旁人动作就飘身而起拦住了连易,笑道:“连公子还真的生气了?弘忍小师父只是没留心,又不是故意的,快请坐。”又叫人送上巾帕给连易擦拭。   连易几次想挣开他、回嘴乃至动手,都被冯矩不露痕迹的压了下来,几次较劲之后,他终于知道彼此修为相差太远,只能暗恨着坐回去。   萧演那边却早就不管他,已经依次向女修这边敬起了酒,跟许芝菲喝酒时,就说怎么与她师尊相识的,“也是不打不相识,凌宗主那时还不是宗主,就已经杀气惊人,说实话,她一个正道修士外放的杀气可比我这个邪修强横多了。”   许芝菲不吭声,萧演也不恼,自己继续说:“听说玉莲宗传世功法的名字极其简单,名‘割’,刀割的割,不知真伪?”   “没错。”许芝菲终于答道,“收割万物之割,练至一定境界,自然会有杀气。”   她连话都说的恶狠狠的,但美人的恶狠狠,在萧演看来也有其可爱之处,他举杯敬道:“好,就敬‘收割万物之割’。”   许芝菲不甘示弱,跟着一饮而尽。   下一位就是邱雁君,萧演脸上的笑更亲切了些:“十一啊,我与你家却当真没什么渊源,倒是与你甚有缘法。你是个十分有趣的姑娘,堪称我这辈子见过的屈指可数的妙人儿之一,来,敬你,望你始终如一、不忘本心。”   “承蒙谷主看得起我。”邱雁君举杯遥遥致意,也一饮而尽,可她刚放下杯子,萧演就示意旁边侍立的人把杯子满上。   “我还有话没说完,一个绝顶美貌又绝顶有趣的姑娘,何其稀有?时季鸿!”萧演突然点了时季鸿的名儿,举起杯分别向左右两边的两人致意,“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一定会感叹今日的你是何其幸运,仙途漫漫,有这样一位佳人在侧,才不会枯燥乏味孳生心魔。来,这一杯敬你们二人,愿你们矢志不渝、琴瑟和鸣。”   邱雁君杯子都放下了,突然被当众祝福并不存在的爱情,她非常尴尬,尤其时季鸿正跟她闹着别扭,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喝这杯酒时,对面时季鸿开口了:“萧谷主还真是什么都管,可惜男欢女爱连神仙都管不了。”   萧演看俩人都没动作,又瞧着时季鸿脸色不是很好看,就了然道:“啊,闹别扭了。小时啊,不是我倚老卖老说你,你对着这么样一个绝世美人,居然还会跟她生气?你看看她的脸,不管什么事都该原谅她啊!”   没想到时季鸿还没等回话,邱雁君先不领情:“什么原谅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然后时季鸿才抢上话:“她现在哪儿美了?”   这句话俨然是在场除萧演和邱雁君以外所有人的心声,尤其没见过邱雁君真面目的,都想不通萧演对着她是怎么一口一个美人说出来的,莫不是眼瞎?   少数如唐永恺,虽然从叶青青那里知道这几个女孩儿都易容了,但对着邱雁君现在那张脸,也实在想不出她本来有多美,更不用提她穿的那套衣裙简直俗艳的辣眼睛。   “你当然不会做错什么,一定是时季鸿这小子不懂事!”萧演反应非常迅速,立刻就哄起了美人,“男人就是得调/教,你以后好好教就是了,在外面还是给他点颜面。”   说完又叫时季鸿端着酒去他那儿,然后往时季鸿杯子里丢了颗药丸,“喝吧,喝了就看见美了。”   时季鸿有点狐疑,但是萧演前面的话说的也没错,修为高到这种程度的人,没必要跟他玩小手段,就跟萧演碰杯后,将酒一饮而尽了。   喝完他也不看邱雁君,自己回去位子上坐下,听见萧演一定要邱雁君也喝了这杯,然后继续给秋澄馨、叶青青等人敬酒,才状似不经意的往邱雁君那儿看了一眼。   果然变回了本来面目,也果然不那么生气了……   萧演很快就敬完了女修这边,转向男修后,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开口就很不客气的批评了剑庐、无因寺和紫浮宗,“你们三家一样的自命不凡,毫无身为名门大派的责任心,这一点,中州唐家可比你们强得多。今天来的是小小唐吧?你那个曾祖父虽然自大得讨厌,但好歹是做了事情的。再看看这三家,说什么独善其身,不过是只想自己早日飞升、不管他人死活罢了!”   慕容、弘忍和云瀚三人脸色都难看得很,慕容弦率先发难:“我等虽然修为不及萧谷主远矣,但……”   “但什么但?我还没说完呢!”萧演根本不给他们拍案而起的机会,“你自己想想,你们号称六大传世名门,可除了唐家,你们别家为仙笈界做过什么吗?为苦苦挣扎的散修主持过正义吗?接济过天资不佳的普通修士吗?别以为不作恶就是行善了,不作为就等于作恶!说我是邪修,你们这些名门世家里,利欲熏心、只顾自己飞升的人,比我邪多了!”   这怎么越说火气越大了?邱雁君没料到这番发展,不由习惯性看一眼时季鸿,时季鸿这时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一碰,没等邱雁君有所表示,他已经转了头。   “……”这臭小子!   “修行修行,修的是行,可不只是功法!”萧演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你们也听不进去,只希望日后你们主事一方的时候,能偶尔想起我这话来,自勉罢。”   说着举杯敬所有男修:“这一杯,敬哺育众生的大地。”   弘忍这次直接把酒倒在了地上,没再殃及别人。   萧演喝完酒,仰头看了看天,道:“时候差不多了,最后一杯,敬在座十二美人和十二美男子,尽管你们没人是心甘情愿来赴宴的,但我们到底坐在了一起,有这一夕之会,希望你们都记着这点缘分,日后相见,多念旧情、多施援手、少动杀意。”说完他特意点了一句弘忍,“别再倒了,最后一杯,喝了就放你走。”   “真的?”弘忍不太相信。   萧演傲然道:“我从不说谎,请诸位满饮此杯,日后再会,记着我这番款待、不曾难为你们,也不要与我五色谷徒众为难。”   大家听着都有点激动,而且先前酒都喝了,确定没毒没蛊,就都依言喝光,邱雁君虽然也喝了,但莫名在意萧演那句“时候差不多了”,心里颇有点戒备。   却没想到,酒刚喝完,萧演率先站起来:“我送诸位出谷。”   然后果真在前带路往北面走,邱雁君迟疑的站起身,往云瀚和时季鸿那里看了一眼。   云瀚就快步过来问:“怎么?”   “我觉得并不简单。”邱雁君传音道。   时季鸿也走了过来,他没听见邱雁君的话,只说:“难道还能赖着不走?”说完也不等邱雁君,自己大步跟了上去。   云瀚也点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邱雁君只能跟他一起加入人流,眼见萧演走了一段之后,忽然停下来,抬手施法移开前面一段山体,众人正觉眼前豁然开朗,两弧极绚丽的绿色光带忽地出现在空中,不由齐齐惊呼。   极光!这里竟然会有极光?邱雁君也惊诧不已,极光不是只能出现在南北两极吗?不过五色谷的地理位置好像确实是仙笈界的西北极了,但就算这样,出现极光也不科学吧?   就在众人齐齐仰头赞叹这瑰丽天象之时,前面虚空忽地出现数个越来越大的漩涡,且有巨大吸力自其中产生。邱雁君感觉周围瞬间就飞沙走石,视野混乱,不由自主运转功法抵抗,却不料越抵抗、吸力越大,很快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往漩涡那里飞去。   恐慌中,邱雁君试图拉住云瀚,让他拉自己一把,不料刚伸出手,就见到身边一个身影飞速飞向了漩涡,要不是她眼睛捕捉到了银线绣的松针,她真以为自己眼花了!   接着她就看见了前面试图把自己冰在地上接住她的时季鸿,然而他毕竟没有冰雪女王的本事,还没等邱雁君到跟前,就已经满眼懊恼的被漩涡吸了进去。下一秒,邱雁君也被吸到漩涡前面,她感觉眼前一黑,接着被吸住的感觉消失,整个人失重般掉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一章肥的,一章顶一章半,就算1.5更了,嘿嘿嘿以及,你们不说,我是根本意识不到啥七夕的,我这个人生活中对节日冷感……      ☆、第74章 无极幻境      不过瞬息之间, 好不容易“请”来的二十四位贵宾, 就被空中极速旋转的大小漩涡全部吸走,变幻多姿的绚丽光带照映下,只剩了萧演为首的五色谷邪修。   漩涡很快转小闭合、消失不见,飞沙走石也终于各归各位, 唐晋叹息着从谷中走出,仰头看向天边渐渐消失的灿烂光带,对萧演说道:“真是神乎其神、不可思议!我从没想过, 传说中的无极幻境开启时竟是如此瑰丽难描, 令人叹为观止!”   “想不想进去见识一下无极之美?”萧演双手抄袖, 也仰头看着天,脸上露出几许寂寞之色来,“现在送你进去还来得及。”   唐晋连连摇手:“我就算了,一把年纪,可不跟这些年轻人一样经得起摔打。再说我这种平凡无奇的资质,进去又有什么用?”   说话间, 天上夺目的光带已经彻底消失,萧演将视线转到唐晋戴着面具的脸上, 笑道:“也有用, 化作一条长河也好、一座大山也好, 哪怕是花草树木,都是无极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讲,也算是永生了。”   唐晋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 永生没意思,我现在这样多好,到处走走,品评品评美人,到走不动那天,我就找个安静地方把自己化了,干干净净,归于天地。”   他话说的十分漂亮,萧演却嗤笑一声:“在我面前弄鬼!你要真有那么无欲无求,何必赖在我谷中不走,非得在那小美人面前露个脸?耗到现在,说不准你走出去不远,就要碰见你们中州的人了。”   唐晋含笑不语,萧演袍袖一挥,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我叫你进去也是一番好意,你虽然天资差点,总是正经唐家人,学过唐家功法的。危急时刻舍身相救,十一一感动,没准儿就能对你多些好感了,再不济,你为她死了,化作幻境里的一部分,时时看顾着她,也是一番情意。”   “这幻境里有这么可怕?那您不用进去镇着?”唐晋越听越觉着惊心。   “少打岔!已经比别人少了几十年情分了,还不肯多付出,活该你得不着美人心!”   唐晋只有苦笑:“别的都好说,主要是十一她跟谷主你一样,爱美之心太过,嫌我长得没有姓时那小子好看呢!”   萧演听着脚步一顿,转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这倒是。”   唐晋:“……”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萧演说着递给唐晋一个瓷瓶,“拿去洗脸,每日一次,虽然痛一些,但只要坚持到一千日,包你换个英俊玉面来!”   唐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萧演却不由分说塞给了他,还赶人:“你快走吧!晚了叫人堵在我谷里,你可就说不清了。放心,就算他们自己出不来,时候到了,我也会进去把人带出来的,顺便好好羞辱一下紫浮宗、无因寺这群自诩清高却无能的老混蛋们!”   唐晋就这么被踢出五色谷,邱雁君却在不能视物的绝对黑暗里渐渐停止下坠的趋势,接着身边开始缓慢的亮起微光,微光一开始朦朦胧胧,却能看出是五彩的。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邱雁君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纯然的寂静,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周围安静的像……像什么呢?她想不出来,手脚也不听使唤,周围像有什么东西束缚了她的手脚和躯体,但身体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她。   有点可怕……,她忍不住用力呼吸起来——幸好她还能呼吸,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呼吸频率的加快加深,周围越来越亮,邱雁君终于能看清面前有什么。   混沌?这是她脑子里第一个闪出来的词儿,眼前毫无形状可言、像是在动又像静止的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东西,好像只能用“混沌”来形容。   麻蛋,萧演弄了个什么玩意儿?是旋涡把她吸到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里面了吗?这个世界关于天地初开的传说是啥样的来着?好像是说仙人丢下了什么东西砸开的……可是仙人在哪?   刚想到这里,混沌忽然开始分离,有的向上飞升,有的向下坠落,中间渐渐露出视野清晰的空间,然后一块巨大狭长的白板就横着从天上重重砸下,落点处被砸的下沉塌陷,有清水迅疾涌上,很快就形成了一条又宽又长的大江。   在大江源头,两块大白板相继横着落下,将中间推挤出一座高峻而绵延不绝的大山,然后是被斜着砸下来的白板压出的峡谷,再然后是侧立着劈开的窄长深涧……   邱雁君终于看明白了,这就是仙笈界开天辟地时的情景!第一条大江是镜河!然后是天柱雪山、南津大峡谷、涧沧江,现在正震动着崛起的一定是玉山!   等等,为什么她都能看见?她在哪儿呢?邱雁君想抬起头来看看自己,却觉脑门剧痛,不由啊地一声,醒了过来。   “可算是醒了!”青龙不耐烦的在邱雁君脑袋旁边转了个圈儿,“快起来看看这是哪儿!”   邱雁君捂着脑门缓缓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她侧躺在一条小溪旁边的条石上,条石也不知怎么那么恰好,正够她一个人躺着。旁边岸上不远处是一片幽深树林,里面长了些奇奇怪怪、她叫不上名字的树,细听之下,还有虫鸣鸟叫——这很好,比刚刚梦里那种完全无声的寂静好多了。   溪流那边有片荒草地,荒草浓绿,疯长的几乎有邱雁君高,随着风飘来荡去,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地方。至于小溪的源头和下游都被灰蒙蒙的雾笼在其中,看不清楚。   “我头怎么这么疼?你啄我了?”邱雁君观察完环境,又试过运功一切如常,确定周围方圆几里之内没有第二个活人,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就先问青龙。   青龙似乎有点焦躁,一直围着她绕圈飞,但也不敢离开条石的范围,闻言不耐烦的回道:“你一直昏睡不醒,怎么叫都没用,我当然只能啄你了。”   邱雁君问:“我掉在这儿就昏睡不醒了吗?你呢?一直没事?”   “我也晕了一会儿,就是进那个洞的时候晕的,这怎么回事啊?别人都去哪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青龙噼里啪啦问出一串问题。   “我没事,至于这是怎么回事、别人的下落,看来我们只能等出去的时候问萧演了。”她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尽力往荒草丛里看,“你觉得,咱们往哪走合适?”   青龙不假思索的说:“沿着水流走!”   “为什么?”   “那林子我不敢进,草丛也不敢。”   呃,这是来自于动物的直觉吗?邱雁君站在条石上,想了想,提气飞身而起,居高临下往荒草丛那边看了一眼,“我去!这草丛怎么这么宽?比一个足球场还大!里面好像真的有凶兽。”   “足球场?”   “那个不重要。”邱雁君落回条石,“林子什么都不看到,树太高了,树冠又密实,算了,听你的,咱们沿着这小溪往前走走看。”   她把青龙召到肩头,临要迈步之前,又想起件事来,从鱼袋里找出一把黑色大伞拿在手中,试探着往条石旁边的地面戳戳,试过没事后,才咬咬牙,一路轻飘飘的往小溪下游走。   小溪弯弯曲曲,很快邱雁君看不到她刚刚躺过的条石了,两边的密林和荒草却绵延不绝,好像跟这条清澈小溪是吉祥三宝一样不离不弃。   这一路倒是安安静静,什么幺蛾子都没有,可是邱雁君算着自己至少走出几十里了,两边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就有点迟疑,问青龙:“还继续走?我怎么觉着这小溪没有尽头呢?”问完她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你不是可以变大吗?你变了,带着我飞过荒草丛怎么样?”   青龙看一眼连成片的荒草,没有了平日骄傲得意的样子:“我不知道行不行,试试吧。”它说着飞起来,先从灰鹦鹉变回原本的绿鹦鹉,然后突然整只变大,凑到邱雁君跟前。   邱雁君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青龙大人,得罪了哈。”说着收起雨伞,爬上巨大鹦鹉的背,抱住它脖子说,“好了。”   “抱紧了啊!”青龙说了一句就振翅飞起,想先越过小溪,然而它刚飞到小溪上空,本来清澈见底、里面只有几条小鱼小虾的溪水,突然就浑浊起来,接着一条巨大的长着尖牙的大鱼就飞出水面来咬青龙。   青龙吓的啊一声大叫,振翅飞高,那鱼一击不中落回水中,幸亏小溪很窄,大鱼再跃起时,青龙已经飞到了荒草上方。   邱雁君松了口气:“这水果然有古怪!幸亏我们一开始就没敢碰!”   话音刚落,地上一人高的荒草忽然开始剧烈舞动,接着各种猛兽的呼号声就交杂在一起,灌入一人一鸟的耳朵。   “哇啊啊啊!是翼豹!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不是说翼豹都被修士驯化,没有野生的了吗?”青龙忽然惊慌的叫出声音,“这玩意吃人还会飞啊啊啊啊!”它狂叫的同时猛烈扇动翅膀,想带着邱雁君快速飞过这奇宽无比的荒草甸。   邱雁君也看到荒草之中,有几只浑身漆黑的豹子正展开翅膀飞上天空来追他们,她赶紧空出一只手摸了把暗器,等翼豹接近,立刻全打了出去。   然而翼豹个个敏捷无比,她一把暗器撒出去,竟没有一个打中的,邱雁君慌张之下,随便在鱼袋里摸了一把,抓到两颗上次自己做的水火霹雳弹,她看准翼豹飞行的队形,将霹雳弹一前一后打向翼豹中间,后弹后发先至,撞击在前弹上,顿时爆裂开来。   几只翼豹都被水火霹雳弹的爆炸波及,有三只中招掉了下去,剩下两只也受了伤,却更加狂怒的追了上来。   此时距离已经太近,不适合再发霹雳弹,邱雁君祭出宝剑,斜着斩向两只翼豹,正剑芒闪烁之时,下面荒草丛中却忽地传来翼豹的大声嚎叫,吓的邱雁君一个手抖,剑芒就斩歪了。   “天啊!还有火狮在下面捡漏!它们把翼豹都咬死吃啦!天啊天啊,太血腥了,我看不下去啦!”   “看不下去就快点飞!”邱雁君实在没工夫听青龙大惊小怪,她终于一剑将两头翼豹都斩落,转头望向前方,却见浓雾之中,两只幽绿眼睛正飞速向他们接近!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无极,我知道很多人会想起某部槽多无口、因为一个馒头引发血案的电影但是!无极本来是道家的一种说法,说的是宇宙原始的混沌状态《列子·汤问》里有比较详细的说法,感兴趣的可以搜来看看   ☆、第75章 庄周梦蝶      天地初开、鸿蒙始辟, 日月显形、星辰闪烁, 神仙降下神通开辟江河、聚拢高山,五大陆渐渐成形,而后草木萌发、鸟兽虫鱼生焉,唯独没有人迹。   时季鸿感觉自己有一双无所不至的眼睛, 五大陆上任意一个角落,只要他想看,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可没有人, 叫他看什么呢?   刚想到这里, 天上忽然落下许多泥球,泥球滚落在地,随即变成一个个□□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欢呼着散开,各自聚族而居、繁衍生息。可这些人极其蠢笨, 只会打猎采摘,还常常被禽兽反过来吃掉, 并且不懂得修炼, 连取火都用了很久才学会。   可能是仙人也嫌弃这些泥人笨, 天上忽然降下充满灵气的甘霖,有些泥球变成的人经受不住,被甘霖冲散复归于尘土,剩下那些则脱胎换骨, 终于开始炼气化神,走上修仙大道。也是在这时,天柱雪山最东端的千仞绝壁上显出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仙笈界。   这正是时季鸿幼时听父母讲过的故事,但故事中从来没有讲过泥人那一段,这样想着的时季鸿眼前场景忽地一变,现出了竣游峰全貌,接着他像飞一样接近,直接穿过重重山壁,站在了自家洞府里面。   “……仙迹显现,从此仙笈界就有了名字,五方修士纷纷前往朝圣,往圣大能多有所悟,由此开山立派、流传千载。”   轻柔女声娓娓道来,时季鸿却听得几乎落下泪来,“娘”,他想叫一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绿衣女子继续给怀中四五岁的孩童讲传说故事。   孩童听得津津有味,还缠着女子带他去看那仙人遗迹,这时一个英俊斯文的男子从走廊里走出来,向那孩童说道:“鸿儿不要闹,你还太小,仙迹非常人能朝见,等哪一日你结了丹再去吧。”   女子也笑着说:“你爹说得对,等你长大了,结了丹,有了心爱的女子,就和她一起去,娘就不陪你去了!”   男子赞同:“我和你娘就是在仙迹之下认识的……”   孩童立刻反对:“我不要!我只跟爹娘一起去!”   做父母的被孩子的童言无忌逗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却看得时季鸿痛彻心扉,眼泪不由自主落下,然而就这么一落泪之间,房中三人忽地都不见了,却从里面悬冰洞传出低语之声。   他穿过走廊,看到大了一些的自己正倚在悬冰洞门外,父母的谈话声也已经可以听得清楚。   “寒冬来临,天地闭藏……”是母亲季明韵的声音,“然后呢?闭藏了,就没了吗?我总觉得不对,没有功法是一直抱元守一的,韬光养晦也有个终见天日的时候,可我们参悟许久,却就是找不到后面的出路,阿咏,我越想越觉着,这门功法,是练不到大成的。”   “这几日我也想了很多。秋收冬藏,如果这真是传说中的十二玉简之一,后面就该接万物复苏之春,韬光养晦等的必然是阳气复升。”   “你是说,十二玉简对应十二月?”   这跟邱雁君的猜测一致……对啊!邱雁君!她去了哪里?时季鸿有点着急,却又舍不得离开父母,迟疑间,就听父亲接着说:“这是最顺理成章的。听闻紫浮宗的功法就是阳生之术,假如这就是一月;早年有位狂人柏域盛,功法中有至阳之气,当为五月;玉莲宗的万物收割,也许就是指秋收八月。”   这全说的阳这面,阴寒的呢?时季鸿想听父亲继续说,然而洞室内声音突然消失,倚在门外的幼年的他也消失不见,外面厅中却传来父母安抚他的声音:“等爹娘一出关,立刻就去接你。”   接着是他最痛恨的邱至澜的声音响起,这是父母要送他走了,时季鸿不愿再听,一心只想离开这里去找邱雁君,可惜偏偏不能如愿,下一幕竟然就是虚弱的他被邱至澜抱进了悬冰洞中。   父亲伏倒在玄冰上,母亲侧身蜷缩着倒在他旁边,头还枕着父亲的腿。邱至澜在旁说着什么不敢轻动,一直维持原状的话,他都懒得再听,只看着年少的自己嚎啕大哭,拉完父亲的手拉母亲的手,尽管两人都已冰冷,却仍不肯相信这噩耗。   咦?父亲的掌心下面!时季鸿看着看着,忽然发觉原来父亲按在玄冰的手掌下面,竟还刻有字迹,幼年的自己却只瞥了一眼就没多留意,他心里着急,忍不住靠近了细看,只见上面凌乱别扭的刻了“天机不可”四个字,后面还跟了一点。   他仔细看了两眼,想确定那是刻下的一点,还是不小心划到的,可还没等形成判断,自己就一下子离开了这座洞室,飞跃万水千山,到了他生活数十年,感情极为复杂的绛云岛。   那是一个雨天,黑云密布,天地之间仿佛只有细细密密交织的雨幕,再无其他,他停在一处院落门口,迟疑许久才跟在抱着十二岁自己的邱至澜身后进去。   堂屋廊下,梳着双鬟的小小少女,面如春花、眼含秋水,只微微一笑,就照亮了整个世界。那是邱雁君,让人一见就再也不能忘怀的邱雁君。   时季鸿像幽灵一样飘在这座院子里,看邱雁君怎么哄着自己吃饭吃药,怎么专拣有趣儿的事说给刚刚父母双亡不久的他听,怎么不着痕迹的拉他出门看看天看看云看看雨。   然后就一不小心看到了她以同样的亲切柔和态度与林广深说话,甚至比在自己面前笑的更好看动人,时季鸿打赌自己看到林广深耳朵都红了!   再之后就是郭逾涧,是其他任何有机会见到邱雁君的人,她跟每一个人都有话说,对每一个人都笑靥如花。于是伤势渐渐痊愈,开始在屋子里呆不住的尚年少的他自己也发现了,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是啊,不就是个黑心兔子吗?不要理她,以后都不要理她,心又黑又爱说谎,还当他是贼是不怀好意的强盗,时季鸿越想越气,转身要走,却见邱雁君忽然长大,且正满脸惊骇的飞身冲向自己,他刚觉得这一幕眼熟,邱雁君就被人横拍一掌,消失不见。   时季鸿心脏猛地一抽,急得要冲过去,却发现邱雁君又出现了,只是自己仍旧抓不到她,只能眼看着她被可怕的漩涡吞噬……   尖锐痛楚从心头传遍全身,时季鸿一下子睁开眼,同时整个人弹跃而起。   这是哪里?溪水,密林,荒草,迷雾,他一边急促呼吸,一边努力抛开刚刚梦境的影响,分析眼前处境。雾没有毒,但阻碍视线,以他金丹修为,普通的雾根本遮蔽不了他的目力,所以这雾有古怪。溪水看着清澈见底,但是明明荒草甸上风声不小,水中却无一丝涟漪,也有古怪。荒草甸就更不用说了,灵兽的腥臭味已随风吹到了鼻端。   至于密林,树种古怪,还有些奇怪的虫鸣鸟叫,但在时季鸿看来,已经是最安全的方向了。   虽然选定了方向,他却并没有急着动作,而是先找出那张通讯帕,上面并没有多出字迹,时季鸿难免担忧,便写了“你在哪”三个字,然后收起绢帕,提气运功、声传四野:“邱雁君!”喊一声停一停,如是三番,没有任何回音,荒草甸里的灵兽却被唤了出来,正跃跃欲试的想跳过溪水来吃人。   “黑心兔子!谎话精!”时季鸿看出灵兽不敢越过溪水,知道它们有所顾忌,又吼了两声,仍是没有回音,而溪水已经开始晃动,他再不停留,飞身而起直接扑入密林。   林中光线更暗,脚一落地,就感到地上树叶积蓄了不知多少层,软软的,还咯吱咯吱响,有飞鸟被他惊起,扑啦啦四散飞逃。就在这时,身后有东西无声无息接近,时季鸿头也不回,两片薄薄兵刃忽地破空而出,将已经距离时季鸿后颈只有咫尺之遥的东西齐齐斩断。   类似于呜咽的声音响起,周边树木都剧烈颤抖起来,接着向天伸展的树枝忽地齐齐落下,并有志一同的向着时季鸿伸过来,渐渐交错成一张树枝织成的大网。   时季鸿飞身而起,落到树枝网上,树枝立刻分化出更多细枝向上生长,要将入侵的人包裹在其中,同时缠绕树木而生的藤蔓也顺着树枝攀爬过来,一路开出妖艳诡异的紫红色花朵,并发出阵阵幽香。   他那两片薄刃已经切割不过来,时季鸿试探着打出几枚引火的灵符,都没起效,干脆运功释放出森然寒意,很快就在树枝网上结了厚厚一层冰霜。   花朵遇到冰霜立刻凋谢,藤蔓也失去活力,掉落在地。树枝网在冰霜包裹中反而更加结实,只是冰霜很快就顺着树枝蔓延到了树干,这让树枝再也不能作乱,都凝固在了冰霜之中。   时季鸿看差不多了,收功跃到树干顶上,又向上飞跃了一段距离,见这密林面积很大,纵向与溪水一同绵延至迷雾掩盖的看不到的地方,横向密林尽头则有个山坡。他就这么一路冰冻会织网的大树到了密林边缘,才发现那山坡上竟然寸草不生,只有红一块黄一块的土壤斑驳着。   他回头四处看看,捡了一块石头丢上山坡,石头落到坡上,却跟沉入水中一样,落地瞬间就被沙土吞噬进去,丁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很好,萧演这个老不死的邪魔,果然给他们安排了一出好节目。时季鸿在心里骂了几句萧演,就把飞行法器抛出来,等自己上去时,却发现无论怎么驱动,法器都不飞,只在半空悬着。   算了,不飞就不飞吧,这时候走也是瞎走,漫无目的,时季鸿想着,干脆取了张毯子出来,自己盘腿坐下,先把通讯帕拿出来摆在眼前,然后盯着那帕子运功调息,顺便把刚刚梦中见到的事情理一遍。   别的事情都不要紧,父亲留下的几个字,“天机不可”后面会接什么?泄露?那个点是三点水的第一点吗?父亲又为什么会留下这几个字,他是走火入魔身亡的,跟这几个字会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无解的谜题涌出来,还没等他理出头绪,飞行法器忽然一震,接着猛地翻转过来。时季鸿稳住身形,还没等查看外面,就发现法器四面有无数裂痕瞬间出现,他知道事情不妙,正待飞身出去,法器已经承受不住,哗啦一声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男主下线了,没有哇,只是隐身了而已~\(≧▽≦)/~啦啦啦   ☆、第76章 贪吃蛇      邱雁君正在打贪吃蛇。   没错, 她刚打完怪兽一转头看到的一双幽绿眼睛就是来自于现在这条试图连她带青龙一起吞下去的超长大胖蛇!   据青龙说, 这玩意儿是靠吞噬了众多生灵才长到现在这样头一抬就能有五六丈高的程度,邱雁君一听就说:“这不贪吃蛇吗?它自己回头碰到自己的尾巴会死吗?”   青龙:“……你是不是傻?它碰自己尾巴死什么死?当心!尾巴扫过来了!你要是碰见才会死呢!”   “呸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邱雁君一边说一边飞身而起,在大蛇尾巴扫过来时,顺手打了一把钢针过去, 然而蛇尾上鳞片又硬又亮,钢针打上去叮叮当当的好听之极,可惜一枚都没伤到大蛇。   “我说什么吉利话?我快撑不住了, 得变回去了, 你做好准备啊!”   邱雁君大惊:“我准备?我准备什么?你变回去, 我们不是掉下去摔成肉饼?”   青龙咳嗽一声:“不是我们,是你,我不会,我还能飞。”   邱雁君:“……”   差点忘了,它变小也还是鹦鹉!“那你赶紧找个地方落下去啊!”邱雁君一噎之后赶紧指挥,“就去那里, 刚刚蛇尾扫过,草都倒了的那里!”   青龙也无暇再找更好的落点, 驮着邱雁君俯冲而下, 找了空地落下, 一等邱雁君站到地上,立刻变回原本的大小。   此时因为太长太肥而反应略迟钝的大蛇也追了过来,邱雁君先瞄准大蛇的头,扬手打了两枚水火霹雳弹, 也不管打中没有,转头就跑。   青龙变小之后飞的更快了点,它振翅飞高,给邱雁君做天眼,“哇!中了一颗!傻蛇被打的有点晕了,快跑快跑!别往那边儿,那边儿有两只三尾狐等着加餐呢!往左往左!”   “你能不能早点说!”邱雁君一个急刹车,转向左边提气飞纵。   “我这已经很早了,哎,你别一个劲儿往左跑啊!我们不是要逃出这片破草地吗?你这样又跑回去了!”   邱雁君都快被它指挥晕了,她虽然也提气飞离了地面,到底没有鹦鹉飞得高,也就没它看的那么远,干脆说:“那你去前面带路!我跟着你。”   青龙就飞去她前面,一边风骚走位,一边还在世界频道喳喳呼呼,“我的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还有巨狼?可怕!它长得比你还高呢!幸好只有一只,快快快,向左转向左转。”   话音刚落,一声震动天地的狼嚎声响起,随即四面八方都传来狼嚎声。   邱雁君:“……怎么鹦鹉也有乌鸦嘴?”   青龙已经顾不上和她斗嘴了,因为它在空中飞旋了一圈,发现胖蛇也缓了过来,正飞速向它和邱雁君游/行过来!   “啊啊啊啊!这可怎么办?前有狼后有蛇,右边有妖狐,左边……左边……哇啊啊!完了完了,我们今天要死在这儿了!”   邱雁君心累的落回地面,已经懒得问左边有什么怪兽,她把手伸到腰间试了试,只觉眼前景物一阵扭曲,下一秒就顺利进到她繁星满天的空间之中。   很好,空间还可用,她随即出去,青龙已经被她原地消失吓的呆若木鸟,一看她重新出现,才活过来嚷嚷:“你你你……你刚才……”   “胖蛇已经快要咬到你屁股了,还不下来!”邱雁君招手叫青龙落到自己手心,然后按向腰间,挑衅的看着凶恶胖蛇张大口扑过来,在两下相距咫尺,她都已经能闻见蛇口中的腥臭味时,才带着青龙进了空间。   吓傻的青龙紧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邱雁君看它一眼,也不出声,带它进了屋子,把它往桌上一放,自己打开大百科全书,看之前忽然想起一事,拿出通讯帕来,看到上面多了三个字,略微放心,回了一句:我在一人高的荒草丛里打怪兽,你呢?   青龙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正常屋子,顿时扑棱一下站了起来,“这是哪儿?怎么回事?刚刚是做梦,还是现在是做梦?”   “你们鸟儿也会做梦吗?”邱雁君一边翻书一边随口问。   “不会……”青龙确定周围安全后,飞到邱雁君跟前,“你在看什么?”   “看书。”邱雁君指着目录上的一条说,“玄幻修仙世界珍奇异兽图鉴,先看这个爬行类-蛇。”   她说着按页数去找相关信息,因为有图,不识字的青龙也能看懂,就叽叽喳喳的跟着添乱,“哇!大青蛇!据说这种蛇很容易修炼有成,不过它们喜欢诱惑修士与它们交/合,吸取修士的功力,后来被几大派联手给灭了,仙笈界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玩意儿的踪迹。”   邱雁君已经翻到要找的地方,“白蛇修炼不成功吗?”   “白蛇都是傻的,不行。哎,这不是刚刚那个大胖蛇吗?”   “嗯,差不多,居然不叫贪吃蛇,叫婪尾蛇,阑尾?什么鬼?通体乌黑,被覆鳞片,鳞片坚硬无比,非神兵利器不可破,头巨大呈三角形,齿尖而长,有毒,可使人麻痹不能动。生性贪食,尤喜饮酒,以桃心草汁、芷梨汁兑入高淳白酒饮之,必醉而仰卧,可剖腹取胆……我的天啊,这也太凶残了。”   “取胆!取胆好啊!这玩意儿吞吃生灵,蛇胆有利修行可提升功力……”   邱雁君惊愕抬头:“你不会是要我吃吧?我可不吃!”   “哎呀,这个不着急,你先看看那个什么桃心草什么汁都哪儿有,还有酒,你有酒吗?”   邱雁君低头继续看书:“那些也不急,我还得看看三尾狐、巨狼怎么收。我的天啊,这百科全书跟你一样变态,后面还写了怎么烹调蛇胆好吃!还教我取蛇毒!”   “这书哪儿来的?”青龙终于想起来问了,“这又是什么地方?我们刚刚明明无路可逃了!”   “这是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秘密,”邱雁君说着抬起头,决定跟青龙认真的谈一谈,“这是一个……怎么说呢?类似于小世界吧。这个小世界就只有这么大,我生下来这个小世界就跟着我,我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在你之前,我还不知道可以带活物进来。”   青龙呆呆的,一时没插话。   “这书就是这个小世界自有的东西,连同这房屋,外面的花草树木,都是小世界里天生天长的。我从来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因为我怕别人有贪婪之心,会因为这个更要控制我。但你不同,你是我的好伙伴,现在钟华老祖也不在了,我更应该好好照顾你,所以生死关头,我带你先进来躲躲。”   青龙还是呆呆的,似乎没理解邱雁君刚刚都说了什么,她就笑一笑:“你可以出去转转,外面风景还是不错的,我研究研究怎么收拾外面那些豺狼虎豹。”   说完还戳了戳青龙的翅膀,绿鹦鹉终于回过神来,迟疑的飞了出去。   邱雁君这里翻书做功课,一直到天色亮起来,才合上书,动手准备需要用的东西。这时青龙也缓过来了,飞回来问了她许多问题。邱雁君一一答了,最后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时季鸿。”   青龙很豪气的一展翅膀:“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邱雁君一笑,把药蛇的酒封好放到一边,又做了些霹雳弹,在柜子里拿了一小管火油,写了一沓符咒,最后问青龙:“你跟我一起出去,还是在里面等我?”   “当然一起!你自己出去忙不过来怎么行?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邱雁君想了想,拿了两颗霹雳弹给它,道:“一会儿你先帮我引蛇,然后等我洒了火油,招呼你时,就把霹雳弹打上去。”   青龙用翅膀抄回霹雳弹,然后飞上邱雁君肩膀,霹雳弹已经不见了。   “咦?你……也有鱼袋吗?”   青龙得意的昂起头:“当然!”说完又有点低落,“老祖给我做的。”   邱雁君不想它难过,故意打岔:“里面放的都是吃的吧?”   “你怎么知道?”青龙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不过都没有了,老祖不在,这么多年我早就吃光了。”   “行啦!我又不跟你抢,呐,再给你两颗霹雳弹,一会儿尽情玩。”邱雁君说完,就带着青龙出了空间。   外面荒草倒了一片,却风平浪静的,野兽们没有凑过来,倒是大蛇懒懒的伏倒,尾巴就横在邱雁君和青龙前面。   邱雁君拿出两坛酒来,叫青龙变大,自己爬上去。大蛇听到动静,立刻扭头张大嘴扑过来,邱雁君叫青龙飞起来转个圈,自己开了酒坛,等大蛇再扑过来,就把酒直接倒了大蛇一嘴。   大蛇喝到酒,立刻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定在原地,竖瞳里射出明亮的光,邱雁君看着好笑,又把第二坛也倒进了大蛇嘴里。   然后一拍青龙,叫它飞走,青龙一边飞一边惊呼:“哇,这么管用!大蛇醉了醉了!”   “别看它了,豺狼虎豹正往这边儿来呢,去那边儿空地降落,我要给它们来个火烧连营!”   青龙十分兴奋,带着邱雁君落下去,自己变回本体。邱雁君拿着火油画了一个超大的圈,等灵兽们靠近,按捺不住的扑上来时,突然飞身而起,叫道:“打吧!”同时自己也向洒了火油的地方打出霹雳弹。   霹雳弹撞地爆炸,火油立刻被点燃,腾地一下就形成一个大火圈,将巨狼、三尾狐等灵兽困在了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互动了!   差点忘了,今天8月最后一天,有营养液要过期的快投啊!不然过期不能用了!      ☆、第77章 收灵宠      火光熊熊, 高高窜起的火苗让被困在其中的一只巨狼、两只三尾狐、还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兽不敢轻举妄动, 只焦急的在里面嚎叫、兜圈子。   远处有狼嚎声呼应,青龙有点不安:“咱们快离开这里吧,巨狼三五成群,肯定还有同伴。”   邱雁君远远看着火圈, 很霸气的说:“不怕!这火果然不是凡火,你看见了吗?火焰上方的雾气都驱散了,我进去再拿点火油出来, 咱们干脆一把火把这荒草甸烧个干净。”   她说着就进了空间, 拿了一大桶火油出来, 还做了个火把,然后提气飞纵,以火圈为中心,在荒草甸上来了一次横向切割。途中遇上要袭击她的灵兽,邱雁君或打出灵符定住,或是拿火把把对方吓跑, 这一来一回的,就在荒草甸上烧起了一条火龙。   “荒草甸那头是条深涧, 我看着深涧挺宽, 对面有座山。”邱雁君跟看着醉酒婪尾蛇的青龙商量, “但哪儿哪儿都阴森森的,要不还是别乱走了,先想法找人?”   “怎么找?我们先前沿着溪流走了那么远,也没看到人迹, 后来进了荒草甸,闹出这么大动静,火都烧起来了,都没来个人……啊!大蛇动了一下!你快快快,快取蛇胆!”   邱雁君也发觉大蛇尾巴抽动了两下,“看来两坛子酒对它来说量有点小,但是取蛇胆……”她还是下不去手,“这样吧,我新学了一个收灵宠的术法,不知道这货灵智开了没有,管不管用,要是管用的话,咱们就留它当个坐骑,不管用就杀了吧。”   “坐骑?这么丑。”青龙嘀嘀咕咕,不是很满意。   邱雁君叫青龙飞到自己这边,她自己默运功法,先打出三道灵符分别贴住蛇头、七寸和蛇尾,然后割破右手食指,在空中飞速书写灵符,写完之后念出咒语,将鲜血写成的灵符直直打在蛇头上。   大蛇一被击中,立刻浑身抽搐,它体型庞大,抽搐起来,地都在震,尾巴乱抖时还带起一阵阵腥风,邱雁君赶紧飞身后退。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一边喊着“小心”,一边挥剑就要斩下。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邱雁君大喝出声,“这蛇已经被我制住了!”   那人却收势不及,剑光“哐啷”一声劈到蛇尾上,蛇尾丝毫无损,挥剑的人却被震退了两步,不由尴尬的说不出话。   邱雁君看出他的尴尬,笑着解围:“这蛇鳞片极其坚硬,唐公子没事吧?”   来人正是中州广殊神君的重孙唐永恺,他形容有些狼狈,衣服下摆都是泥,头上发髻也歪歪扭扭的,显然之前的经历并没比邱雁君好到哪里去。   “我没事。燕姑娘还好吗?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邱雁君摇头:“我这一夜就在荒草甸上转悠了,这里的野兽太凶猛了,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头大蛇制住。”   话音刚落,大蛇猛地抬起了头,一双幽绿双瞳牢牢盯住两人一鸟,似乎正在衡量先吃哪个为好。   唐永恺不由运功戒备,邱雁君却感受到一点微妙感应,立刻喝道:“不许乱动,趴下!”   大蛇冷冷盯着他们不动,唐永恺的尴尬成功甩给了邱雁君,她干咳两声,再次发布指令:“趴下!不然把你丢火里变成烧蛇肉!”   有火油助燃,邱雁君放的又不是凡火,现在荒草甸上火势已经越来越大,甚至有皮肉烧焦的香气随风而来,似乎火圈里面那几只已经被烤到半熟了。   大蛇看见漫天火光,难免畏惧,终于缓慢的低下头,伏在了地上。   唐永恺惊奇不已:“姑娘真的收服了这蛇!那这火也是你放的吗?”   邱雁君点点头,看蛇老实了,就说:“此地不宜久留,先让大蛇带我们走远点,再详谈。”她说完就吩咐大蛇带他们远离火光,大蛇巴不得现在就跑,又被邱雁君的灵符压制,不敢反抗她的命令,只能让这两人一鸟搭了它的顺风车,向外侧飞速游去。   在蛇身上,邱雁君先问了唐永恺醒来后的见闻,得知他也是在溪边醒来,不由一愣,赶紧问他是在哪一边,自己的上游还是下游。   唐永恺进了荒草甸就有点迷路,但他记得自己一开始是往下游走的,“我不小心踩进水里,惊醒了水怪,后来慌不择路钻进了荒草里,不过我没遇着大蛇,只被火狮、狸猫、巨狼追的到处跑,好不容易跑到草甸那边,却有个深涧飞不过去,险些摔下去——我袍子上的泥就是那时候溅上的。”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过不去。我在边缘处呆了一会儿,就有各种饮血的小虫子飞出来——我才明白为何灵兽不追我了。幸好我穿了这袍子,小虫子只能往手上脸上叮,不然我现在已经血枯而死了。”   邱雁君听说,往他脸上手上仔细看了两眼,果然发现有许多小红点,看着怪可怕的,“只是吸血吗?有没有毒素?”   “有的,不过我吃了解毒丹,也往脸上手上擦了药膏,不然还比现在难看呢!”   “这么说来,萧演叫我们穿这身衣服是有道理的,不知道云瀚真人和弘忍小师父有没有事。”邱雁君开始琢磨,“不过,既然我们两个能碰上,跟其他人肯定就也能碰上,如果他们也跟我们一样,都是在溪边醒来的,那么……”   “这条小溪一定很长。”   确实是,二十四个人呢,都投放进来,还得相隔一定距离……不不不,这不是重点,“我是想说,你是往下游走,进了荒草甸,后来遇见的我,那么我应该是在下游,如果我们往上游找去,是不是就能碰见其他人了?”   “如果他们也往下游走的话,应该会吧,就怕他们往上游走。”   “不管怎样,都得赌一赌。”邱雁君当机立断,一拍蛇头,“左转掉头,走回溪边,我们沿着小溪往上游走。”   大蛇不情不愿的调头回去,它行走的速度极快,比青龙飞得还要快些,野兽们又被火光吓跑,不敢接近,于是他们很快就回到小溪岸边,沿着荒草甸边界一直往上游走。   邱雁君把手里的火把递给唐永恺,让他拿着,以防万一有猛兽从后面偷袭,自己转过身,悄悄拿出通讯帕来,惊喜的看到时季鸿已经有回复:我大概跟你走了反方向,正被沙人和雕鸮追杀,你尽量回去溪边,我也往回走,我们想办法汇合。   她立刻拿出笔来回复:我已经在溪边往上游走,还收获了一枚小伙伴唐家公子,哦,还有一条巨蛇。   写完把绢帕塞回去,眼睛一直往对岸留意,盼着时季鸿能突然从密林里冲出来跟她打招呼,不过,“唐公子,你知道沙人是什么吗?黄沙的沙。”   “沙人?”唐永恺一愣,思索了一会儿,“是说黄沙怪吧?据说有邪修能聚沙成怪,形成人形,这东西能伪装成沙丘,人不小心踩上去,立刻就被吞噬其中,若非修为高深,肯定要吃亏的。”   “那可有破解之法?”   “这东西一打即散,散了还能聚起来,倒没听说什么完全的破解之法,除非杀了那个操控沙人的人。”   杀人?杀谁?萧演吗?邱雁君又问:“那施法操纵这种怪物,有没有距离要求?”不会萧演也潜伏在附近吧?   “大概要看修为高低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邱雁君就有点着急,并且觉得收获的这枚小伙伴有点碍事,因为她不能随便进空间查百科全书了。   被嫌弃还不自知的唐永恺却还有话要问:“燕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忽然想起来的。”   这明显是不想说,唐永恺跟邱雁君此前并没有单独说过话,一时就有点尴尬的安静下来,只留心看着荒草里面,提防里面影影绰绰、虎视眈眈的灵兽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会儿雾气散了许多,视野明亮起来,不但能看到身后仍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游也能看的更远些了,唐永恺忽然想起之前邱雁君的话,打破沉默问道:“刚刚邱姑娘说这一夜,我们刚刚渡过的是夜晚吗?”   邱雁君被他问的一愣:“不是吗?我们不是从晚宴出来就进来了,应该是晚上吧?”她进空间也是夜里啊,出来时倒是天亮了。   “也对,现在看着确实是天要亮的样子,但之前说是夜里,好像天也并不很黑,只是雾气特别重。”唐永恺举着火把,直起身来四下张望,“燕姑娘,你觉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也许是个什么秘境之类的吧?”俗称副本,小溪作为起点,有两条副本线路,只是不知道哪边是普通模式哪边是困难,当然,也很有可能两边走到底都是地狱模式。   邱雁君叹了口气:“我倒希望是秘境,那样总有出口。”   说完这句,两人又没有了话说,大蛇默默驮着人走了许久,忽然停下来,转头看着邱雁君不动了。   “怎么了?”唐永恺赶紧问。   邱雁君非常奇异的在心里感受到了大蛇的需求,清咳一声:“它要吃的。”确切点说,兄弟,它想吃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碰头!   以及,女主怎么会需要英雄救美哈哈哈,对她来说都是添乱的呀哈哈哈。   晚六点二更见!      ☆、第78章 是你吗? 邱雁君当然不会出卖同伴, 何况这货从尹千柳那儿论, 跟她还有点亲戚关系,勉强算是大侄子, 就从鱼袋里抓了一包肉干出来, 丢到地上给大蛇吃, 顺便拍拍大蛇身上冰冷的鳞片, 商量道:“大蛇啊, 给你取个名字吧, 光叫大蛇不好听。” 一直不太有安全感,有点怕蛇所以窝在邱雁君腿上不出声的青龙插嘴道:“叫胖蛇吧!” 邱雁君:“……” 大蛇:“嘶嘶!” 青龙立刻缩了回去,蛇是鸟儿的天敌啊天敌! “你是雌的还是雄的, 雌的啊?那就叫梅杜莎吧, 希望也是大杀器一枚!”邱雁君嘀嘀咕咕。 后面唐永恺觉得毛毛的,一阵风吹来,透心凉, 忍不住问:“那个,燕姑娘, 这蛇能听懂你的话?” “啊,我收了它做灵宠, 可以……意念那啥……” 唐永恺立刻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这种蛇都可以收为灵宠, 燕姑娘真是深藏不露!” 邱雁君心说我现学现卖,有啥深藏不露的,就说:“哪里,我修为不及唐公子, 所以我猜这个上下游次序,可能是按修为排的,而且我记得当初被吸进来时,我就落在后面。” 唐永恺眼睛一亮:“姑娘说的有道理!” “可惜过了一夜我们才猜到,现在大家说不准都往哪里走了,像云瀚真人和慕容剑仙那样的,如果也走了荒草这边,很可能已经翻过了深涧那边的山,我们可就没处找他们了。” “也未必,我看越往外走越艰险,而且这里用不得飞行法器,虽然不知道仙剑是不是也不能飞……” 话没说完,前面忽然随风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呼喊声,两人都是一震,邱雁君赶紧拍梅杜莎:“快快,继续往前走!”同时侧耳倾听,然而风声呼啸,却再没有了人声。 两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坐在蛇背上向前走了许远,唐永恺中途还跃起看过荒草甸中,青龙也飞出去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天越来越亮,雾气也越来越淡,但始终看不见天日,梅杜莎走着走着又不肯走了,要吃的。这货是肉食动物,邱雁君带的肉干刚刚都给它了,哪还有别的吃的给它?无奈之下,只能建议梅杜莎自己去荒草甸捕猎。 梅杜莎绿色竖瞳绕过邱雁君看向唐永恺,意图明显,邱雁君赶紧在心里拒绝:不行,这只不行!去荒草甸自己捉!快去快回! 梅杜莎不是很高兴的蛇行着进了荒草甸,剩下两人一鸟在岸边坐下短暂休整,邱雁君假装整理衣服,背过身拿出绢帕看了一眼,青龙就很识相的站在她肩膀上,盯着唐永恺代为放风。 时季鸿已经有回复:刚摆脱沙人,准备穿越密林,应该很快,不过你也别走的太快,万一错过了。我遇见了许芝菲,连易遇险,她去救了。 邱雁君赶紧回:好,那我就停下来不走了,等你出来。 然后把绢帕攥在手里,挡住字迹,她假装擦脸,在心里盘算,时季鸿遇见了许芝菲和连易,那两位也都结丹了,他们三个虽然修为有高低,但都在金丹一阶,说明自己的猜测靠谱。至于其他修为也在他们这一阶的,如叶青青等,也许是走了另一边……。 “啊啊啊!救命!” “啊啊啊!好大的蛇!” 尖锐女声忽地打破寂静,邱雁君和唐永恺齐齐转头,她说:“坏了!梅杜莎!” 唐永恺则说:“是俞菡俞姑娘!” 两人说完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纵身往荒草丛里奔,邱雁君还不停在心里呼唤梅杜莎:不要轻举妄动!不许吃人! 梅杜莎很快有反馈:我捉的! 好吧……她是有叫它自己捉,但她没想到这蛇专门捉人啊!邱雁君只能好声好气:你先留着她,我给你捉个别的换,行吧? 此时姑娘的尖叫声已经止息,唐永恺生怕她已遭不测,奔起来比邱雁君快得多,但邱雁君有跟梅杜莎的心念指引,没走弯路,所以两人还是同时到了被蛇尾圈在中间、脸憋得通红没力气再喊的俞菡身边。 “快放开!”邱雁君赶紧叫道。 梅杜莎松了松尾巴,却不让俞菡出来,看着邱雁君,等她拿猎物来换。 唐永恺问了几句,确定俞菡没有大碍后,才问邱雁君是怎么回事,听说要猎物换,就让她们两个女孩留在这里,他去猎。 邱雁君有点担心:“你小心啊!要不,我让青龙跟你去?” 唐永恺摇头:“不用,我不走远。放心!”话说完,已经飞纵去了远方。 俞菡在美人宴座次排第七,萧演给的标识恰好是芍药花,邱雁君跟后面的美人都没说过话,但对这位带着芍药标记的姑娘却格外留意过,毕竟她们都在唐诗里给牡丹做过陪衬嘛……。 既然是芍药花,这位俞姑娘自然是妖艳一款的,不过在这个比较凶残的副本里呆了一夜,又在荒草丛里被梅杜莎捉到,再妖艳的花儿也难免受了摧残,邱雁君商量着梅杜莎放开俞菡,柔声安慰了她几句,顺便替梅杜莎道个歉。 “没事儿……”俞菡哽咽着说,“其实它不来,我也差点被围上来的巨狼吃了。” 邱雁君意外,看了一眼梅杜莎,梅杜莎嘶了一声扭过头,好像有点……傲娇? “这么说,它把巨狼赶走了?”邱雁君看着俞菡点头,忍不住转头质问梅杜莎,“那你怎么不去捉巨狼?” 梅杜莎:肉老。 邱雁君转回头,看看白嫩嫩的俞菡,懂了。 有梅杜莎在,其他猛兽只敢远远围观,都不敢凑过来,倒是方便了唐永恺,很快就捉了两只长着长獠牙的山猪回来上供给大蛇。 梅杜莎吃东西一点儿也不血腥,先挨个咬一口打麻醉,然后啊呜一口吞下去,完事! 邱雁君看着它身体上鼓起来还在缓缓移动的两坨,实在不敢再坐上去,就招呼着俞菡一起纵身出去,让梅杜莎在后面跟着断后。 三人一鸟一蛇走出荒草甸,刚在溪岸边站定,就发现对面密林里的树似乎都疯了,树枝不往天上长,反而都往里面横着伸展过去,邱雁君凝神观察片刻,确定里面有人,立刻纵身越过了溪流。 溪水中的大鱼几乎在邱雁君越过去的同时腾身跃起,头一偏咬住了邱雁君一直挽着的披帛,邱雁君两只手臂及时摆脱,把披帛送了大鱼。本来钻进披帛的青龙吓的哇哇大叫,蹭地一下飞窜回了岸上。 邱雁君已经顾不上它,自己落在密林边上,提气冲里面大声问道:“时季鸿!是你吗?” 唐永恺本来也想跟着邱雁君过去,但大鱼落回水中,在水中游来游去的,一直凶恶的盯着他和俞菡,他没有机会出其不意的纵跃过去,只能远远看着。 密林里面一时没有回音,邱雁君又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叫了时季鸿的名字,“时季鸿!是不是你?不是也出个声啊!” “不是!” “不是,那是谁?”邱雁君听见有人回话,先是失望,接着反问一句,问完才反应过来,声音不是密林里传出来的,而且这声音不就是时季鸿那混蛋的吗? 她愤怒的转过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一身柳绿长袍的时季鸿正从上游岸边飞奔而来,他速度奇快,转瞬之间就到了邱雁君身前,答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邱雁君仰着头,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闪着亮光,沾着血迹的唇角正露出喜悦笑容,自己就也不由自主的笑出来,还顺手拿手心里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血迹,问道:“受伤了?” 时季鸿先是一怔,接着眼睛转动,看到帕子上露出了半个字,不由失笑:“你拿什么擦我脸呢?” 邱雁君低头看了一眼,也笑了,把绢帕塞回鱼袋,另换了一片普通的,吐槽道:“你毛病还挺多,那个怎么了?总比你脸干净。还有,问你呢,受伤了吗?” “一点小伤。”时季鸿站着不动让她擦,眼睛却往对岸瞟了一眼,“你这是又捡了个人?还真收了个巨蛇,怎么收的?没受伤?” “没有,用的符术。” “哦,它好像想吃那变了色的鸟。” 邱雁君吓一跳,转头看时,果然青龙正极力躲着游移不定的梅杜莎,赶紧叫道:“梅杜莎别欺负青龙!” 没想到青龙还不满:“你现在才想起我来?!还说什么好伙伴,一见了臭小子就不理我了,骗子!” 邱雁君:“……” 时季鸿嗤笑一声:“臭鸟你消停点吧,有了这大蛇,我看你要失宠。” 邱雁君用擦血迹擦到一半停下的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别逗它了。”然后粗鲁的在他脸上一抹就收了回去。 时季鸿顿时有点遗憾,自己流的血太少,那只臭鸟也太能添乱,不过密林里这会儿还在折腾,显然里面还有人没脱困,对岸也有人眼巴巴看着,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只能按一按邱雁君肩膀,说:“我进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邱雁君一把拉住他:“你都受伤了还进去?” “没事,这密林最怕霜冻,我去去就回。” 邱雁君只能松手看他进去,然后果然很快就见到树木都结了霜动弹不得,再过一会儿,时季鸿就架着个受伤男子走了出来。 “是霍真人。” 霍真人叫霍简,美男子榜排名第七,这次宴会上因有慕容弦,错后一位排了第八,是东大陆霍家堡的人,也是金丹修士,不过貌似结丹很久了都没有再突破,年纪好像跟云瀚差不多。 简单打了招呼,自然要跟对岸的人汇合,邱雁君刚才是情急之下飞纵过来的,这会儿有时间冷静思考,自然不会再冒险,就直接叫梅杜莎搭了个桥,带他们过去,顺便硌一硌吃人鱼的尖牙。 顺利会师的邱雁君和时季鸿都很高兴,看唐永恺能给霍简治伤,俞菡只有皮外伤不要紧之后,就笼起火堆,安排梅杜莎警戒,邱雁君又安抚了青龙几句,就跟时季鸿躲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看了一眼营养液,吓我一跳,原来你们存货都这么多呀,感谢大家,么么哒! -------------- PS:梅杜莎即美杜莎,希腊神话里的蛇发女妖,我以前被误导了,以为她是坏的,但是她不是!海神才无耻呢!   ☆、第79章 继续捡人 两人都忘了之前的小小龃龉, 各自说了进来之后的境况, 邱雁君听时季鸿说他梦中看到了那么多事情,非常惊奇:“你还看到你幼年时候了?我刚看见玉山耸立起来, 就被青龙给啄醒了!” 时季鸿看一眼窝在邱雁君手心的绿鹦鹉, 笑道:“它还有点用处。” 他们两个说悄悄话, 自然是传音入耳, 青龙没听见时季鸿这句肯定, 看那臭小子看自己, 哼地一声扭过了头。 时季鸿懒得理这只鸟,把自己以前忽略的父亲曾刻了字在冰面上的事说了,“‘天机不可’, 他为什么会写这四个字?而且没写完就……显然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此事必定十分要紧。还有,我爹跟你有一样的猜测,十二玉简也许对应的就是十二个月……”他把父亲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样讲也有点道理。至阳为五月, 那么钟华老祖说的参不透由盛转衰,是不是说阳盛转阴, 也就是六月?无因寺幽字诀很可能是指初秋,也有可能是春末, 哎呀, 不了解其中原理,很难猜测,还是等见到弘忍再跟他打听吧。” 时季鸿点点头:“眼下确实不必忙着解这些疑惑。但许芝菲说,她也梦见了天地初开、仙迹显现, 而且到仙迹显现这里,她梦见的跟我梦见的完全一样,我们都从没有听说仙笈界曾经出现过完全不能修炼的凡人,现在你也梦到了,虽然很快就被叫醒,但是不是说我们进来的人都会梦见这些?梦见这些的缘故又是什么呢?” 邱雁君看一眼坐在火堆旁发呆的俞菡,道:“这个可以跟他们确认一下,不过,你和许芝菲谈的这么详细?之前你们不是没讲过话?” “嗯,她说她有个猜测,这里很可能是仙笈界传说中有进无出的无极幻境,无极幻境还有另一种传说,‘听过的人多,进过的从来没有’。” 邱雁君有点孤陋寡闻:“无极幻境到底是什么?” “无极幻境的传说跟十二玉简的传说一样由来已久。仙笈界的秘境多数都是前辈高人大能留下来的,这种比较容易进出,其中宝物也少;剩下少数是天生天长,更加艰险莫测,却充满无穷机遇。无极幻境却又不同,都说是仙人遗迹之一,有无穷变化,所谓‘含万物也故不穷,含天地也故无极’,也就是说这个无极幻境可以完全复盘仙笈界,把人困死其中,无法出去。” “这么坑?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你们口中的仙人对仙笈界其实充满恶意呢?”邱雁君直皱眉,“这个无极幻境听起来就完全是坑人的!还有十二玉简也是,他们要是真想给仙法,何必把一整套玉简分开,叫人去争去抢?这不跟扔了几根肉骨头进狗群里一样吗?” 时季鸿:“……你骂谁呢?” 邱雁君反应过来,嘻嘻哈哈笑了两声:“不要自己对号入座嘛……我说的狗是最开始那些人,嘻嘻。” 时季鸿只能假装自己信了,直接绕过这个话题,“无极幻境也并不是只有坑人的地方,据说只有得仙缘者才可入,如果能破解其中重重考验,也是会得到回报的。” “你是说梅杜莎这种吗?” 时季鸿:“……梅杜莎是谁?” “蛇啊!我给它取的名字,好听吧?是个美女蛇哦!” 时季鸿:“……” 他沉默半晌,终于再次打起精神来,说:“总之无极幻境一说,只是许芝菲的猜测,我对这事知之甚少,不如等找到云瀚他们再听听他们的看法。” “嗯,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一会儿调息一下就行。那边荒草里除了各种猛兽,没有别的?怎么远处还有烟?” 邱雁君摇头:“那是我放了把火。里面没什么别的东西,但是过了草地有一道深涧,唐永恺说,深涧不能飞跃,在那边儿停留的话,还会有吸血飞虫。萧演非叫我们穿的这身衣裳,倒是可以防虫,但手和脸防不住。” “看来是越靠近溪边危险越小,密林也还好,就是藤蔓和树缠人,但是出去密林就有沙丘,沙丘里藏着沙人,也飞不过去只能硬拼,天上还有雕鸮伺机伤人,很难应付。” “那我们就不要轻举妄动,只沿着溪流走就好了。我还有个推测,我们既然都是在溪边醒来的,那沿着溪流走,应该就能继续捡到同伴,而且应该是越往上游走,遇到的人修为越高。” 时季鸿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等霍简疗伤完毕,就问了问他这一夜的遭遇,邱雁君也跟俞菡谈了一会儿,先确定了每个人确实都做过天地初开到如今的梦,然后五人围成一圈商议半晌,最终都同意邱雁君的猜测,决定继续往上游走。 “现在雾气不那么浓了,你们谁有可以发到高空的讯号?许芝菲应该已经救到了连易,我们发个讯号,方便他们找过来。”时季鸿提议。 唐永恺立刻说:“我有。不过,时兄如果知道他们所在之处,不如我们去找更快一些吧?我跟你一起去,留霍真人和两位姑娘在这里等。” 时季鸿还没说话,邱雁君先拦着:“他不行,他受了伤,还没得着空调息呢!许、连两位都是金丹修士,修为高深,我们这里,差不多修为的也只有霍真人,可他受了伤,其他人去了恐怕也是添乱,还是发讯号,等他们来找吧。” 唐永恺刚筑基期圆满,与金丹修士的修为确实没法比,也不敢说自己去了一定能帮上忙,就起身发了枚亮黄色讯号,黄色亮光升到高处,突然爆开,发出一声巨大响声,然后显出一个大大的“召”字。 “这本是召集族人用的。”唐永恺解释。 中州城的东西还挺高大上,邱雁君想跟他打听打听中州城,就催时季鸿和霍简去调息疗伤,自己跟唐永恺和俞菡聊天。 俞菡是中州十二名门排行最末的石榴洲弟子,跟中州城同气连枝,所以唐永恺虽然之前不认识她,这次被捉到五色谷,也一直关注她和秋澄馨等人。 “说起来不知道澄澄落在了哪里,她修为与我差不多,按理我们该能碰见的。”邱雁君先说道,“还有孟华,孟华应当在下游,我们要不要分兵往下游去找?” 唐永恺和俞菡对视一眼,迟疑道:“这时候就分兵?不太好吧,要不还是等许姑娘他们找过来,人手多一点再做计较。” 也是,他们三个都是筑基期修士,那两个结丹的却都受了伤,人手根本不好分配,邱雁君就叹了口气:“希望大家都没事。”又自嘲,“原本被萧演捉来,我还盼着你们中州城啊、玉山派啊、紫浮宗啊都能大举来袭,逼着萧演放了我们,没想到,大伙一块儿进了这鬼地方。” 唐永恺有点尴尬:“我家里,可能还不知道我被捉到这来了。” “咦?你没传消息回去?” “没来得及。不过秋姑娘和俞姑娘被捉,城主府一定会有所应对的。” 就算他自己没传消息,八卦报已经发了,唐晋也亲眼看到人,唐家肯定已经知道了,邱雁君没有再说,只叹了口气:“希望各大门派赶到,萧演能有办法把我们放出去。” 俞菡憋了一夜,到这会儿听邱雁君一叹气,自己想想这番遭遇,悲从中来,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搞得邱雁君还没说到正题,先得劝慰她。 好在密林那边很快传来人声,问是谁在这边,听声音正是许芝菲,邱雁君赶紧叫唐永恺应声,又叫梅杜莎送唐永恺过小溪去接应他们 很快许芝菲就和狼狈万分的连易一起从密林里脱身出来,又过小溪来和众人汇合,只是许芝菲一看到仍在打坐调息的时季鸿就露出不悦之色,找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邱雁君很惊奇,但还是先过去慰问了几句,有没有受伤,伤的厉不厉害,需不要灵药。 “我只是小伤,连公子伤的重一些。”许芝菲之前没和邱雁君说过话,但这会儿大家落难,就顾不上那些了,“伤药都有,多谢燕姑娘。你们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邱雁君就简单说了下经过,许芝菲和连易都不由看向横在荒草边上的大蛇,很惊奇她竟有本事收这种看着就很蠢的蛇做灵宠,只不好多问。 连易伤的比较重,听了经过就撑不住,打坐调息去了,邱雁君把他们五个之前商议的结果跟许芝菲说了,问她意见,“如今看来,上下游都应该有人,你看是不是要兵分两路?” “既然发了讯号,不如再等一会儿,等大家都休整好了,再做打算。”许芝菲道。 邱雁君没有异议,商量完了,就回时季鸿旁边坐下,等他调息完毕,传音问:“你怎么得罪了第一美人?” “得罪?没有吧。她要去救连易,我急着回来找你,就让她自己去了。” 原来如此,邱雁君忍不住一笑:“这几个人我们都不熟,我想着,不如叫他们往上游去找人,我们去下游,找找澄澄、孟华、弘忍他们。” 时季鸿扫了一眼其他人:“为何?我比较想去找云瀚和慕容。” “我看他们都不太愿意往下游去。” “于是你就舍己为人了?” 邱雁君嘻嘻一笑:“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是为了把电灯泡都踢走啦!~\(≧▽≦)/~   ☆、第80章 分组 邱雁君当然不会舍己为人那么高尚, 她是仔细衡量过局势后做出的这个决定。 “我刚刚试探过他们, 很明显大家都想往上游走,找到修为更高的云瀚、慕容和杜逸侠——这也能理解, 大家都想跟更强的人在一起, 这样有安全感。但是下游的人就不管了吗?”邱雁君说到这儿, 扯扯自己的袖子, “自从我知道这身衣服能够防吸血虫之后, 我就一直在回想晚宴上萧演的一举一动。” 其实美人宴开席以后, 萧演除了敬酒,别的什么正事都没干过——当然,作为宴客的主人, 敬酒确实就是主人的正事, 但宴席一结束,他们这些客人就被吸进这么个鬼地方,那前面的敬酒显然也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转到男修那边敬酒时, 毫无征兆的就翻了脸,指着紫浮宗等名门大派骂他们自命不凡、毫无同情心、不顾别人死活, 你觉得,他真的是一时兴起要给这几大派好看吗?” 时季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他说这话, 还有暗示我们在这个秘境里要守望相助的意思。” “对!他还特意说了一句‘修行修行,修的是行,可不只是功法’,如果我们所有人都不管下游的人, 只往上游走,我怕我们根本出不了这个秘境。”邱雁君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当然,我们跟这五个人都没交情,无缘无故我也不想让着他们。” “你就别卖关子了,痛快说吧,许芝菲一直往这边看呢!”时季鸿催促道。 邱雁君转头,对看过来的许芝菲笑了笑,然后转回头说:“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这秘境的出口就在下游!我把自己代入萧演,从游戏设定上来说,玩家就是我们二十四个人,肯定都想以最快的速度通关,也就是出去,那么,玩家以为的最快通关,当然是组最强战队,不管弱者,一个劲往上游走。” 她随手在地上划了几下,“最强战队成立,到达源头,或者根本不存在源头,只能一路不停打怪,大家发现出不去,绝望,然后互相残杀、血流成河……你说好不好玩?” “哪里好玩了?”时季鸿面无表情。 “耍人好玩啊!你想想,假如剩下的几个弱者,反而抱团一路往下游走,很快就找到出口出去了,是不是狠狠打了紫浮宗、剑庐的脸?” 时季鸿眼神有点奇怪:“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邱雁君气的推了他一把:“你就说我猜测的有没有道理?” 时季鸿皱眉:“倒是有点儿萧演那魔头的风格,但你以后还是别代入他了。” “……哦。”刚刚是不是表现的太兴奋了?邱雁君不是很认真的反省,然后继续说,“我觉得下游生还的可能性更大,这是我决定自告奋勇的理由之一,第二个理由嘛,我真不想跟这五个人中任何一位组队,还是我们自己行动比较方便。” 时季鸿听完就笑了起来:“你早说不就得了!一堆废话!” 邱雁君:“……”谁废话了?!她明明有理有据! 时季鸿看她瞪眼睛,笑的更开心了些:“走吧,去谈谈。”他舒展长腿站起身,还向邱雁君伸出手,邱雁君却不想理他,自己把青龙塞进袖子,站了起来。 这时那边儿入定调息的也都陆续收功,他们俩过去,大家聚在一起,研究兵分两路。邱雁君先把后路堵死,说不能不管下游的人,其他人说不出反对的话,但明显都不愿意往下游去,许芝菲倒是还算公平,说要不就四个金丹修士一边两个,其余三个筑基期的随便选。 “还是我们两个去吧。”在霍简和连易都不表态的时候,时季鸿演了一把“挺身而出”,他拉住邱雁君的手,一脸正气的说,“她收了那只大蛇,加起来也勉强可抵一个金丹修士,而且她进了荒草甸,我进了密林,两边情形我们都有数。” 连易明显松了口气,霍简却看了一眼许芝菲,许芝菲看看时季鸿看看邱雁君,忍不住问:“燕姑娘同意吗?” 邱雁君点头:“我确实挺担心澄澄和孟华。” 唐永恺左右看看,突然开口:“我跟你们一起吧。” 俞菡修为跟邱雁君相当,本来很惶然,听唐永恺这么说,也立刻跟上:“我也跟燕姑娘一起!” 谁知时季鸿十分无情的拒绝了:“不必了,我顾不过来。” 唐永恺、俞菡:“……” 连易十分不喜欢时季鸿这傲慢的样子,又记恨他见死不救,便冷哼道:“自告奋勇,反被人家嫌拖后腿,你们又是何必?” “那就这么定了。”时季鸿根本不理他,“我们在此地做个标记,若是找齐了人,就回此地汇合,大家再一起考虑怎么出去,如何?” 许芝菲点头:“就这么办吧。”她说着取出两枚小莲蓬,递给邱雁君,“这是我的传讯符,不知道在这里好不好用,聊胜于无,你先拿着,有事就拔掉莲茎,将要传的话大声说出来,然后松手,莲蓬自会来找我。” 唐永恺听见,也从身上拿了两颗讯号弹给时季鸿,教了他用法,约定紧急时刻使用。 一切就绪,许芝菲在溪岸上留了一簇幽蓝火苗,说是她们门中秘传,风吹不灭、水熄不了,众人看着那火苗确实不动,一直欢快的跳跃着,就在此作别,一拨向上游继续走,另一拨两人一鸟一蛇,转向下游。 梅杜莎知道这些人都不能吃,已经自己进去荒草里吞了些灵兽,这会儿驮着两人往下游走,速度快得很。 邱雁君就跟它打探消息:“这荒草里像你这样的大蛇有多少?两三个?算你吗?哦,那些都是雄的,它们都喜欢你啊……算了你们的爱情故事不用讲了,它们在哪你知道吗?哎呀,我不抓它们,你一个我还养不了呢!” 时季鸿听得忍不住笑:“怎么这蛇也跟鸟儿一样啰嗦?” “没有,它随便动一动念头,我感应到了而已。你别打岔,我还要问别的呢。”邱雁君回头警告了时季鸿,继续跟新宠聊天,“你们之间能交流吗?或者其他灵兽也行,帮我问问有没有其他我们这样的修士落单。不能吗?你们都不聊天的?就是说话啊,讲讲别人、不、别蛇的八卦,八卦就是……” 时季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能不能不为难这蛇了?你当它们也跟你似的呢?” 跟梅杜莎沟通困难的邱雁君叹了口气,也放弃了,谁知梅杜莎这时候突然告诉她:我能找到。 “啊?你能找到什么?人吗?” 梅杜莎:食物。 邱雁君:“……”好吧,食物就食物,“那你找找试试,不过只能找不能吃。” 梅杜莎没再有什么完整意念表达出来,但邱雁君知道它不高兴,就哄它:“等会你饿了,我就让这只食物给你打猎去。”她说着回头拍了拍时季鸿。 时季鸿:“……”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邱雁君放火的地方,那里火还没熄灭,已经把荒草甸烧出一大片荒原,邱雁君觉得烟气可能会吸引人过来,试着喊了几嗓子,却没回音儿,梅杜莎也没感应到美味猎物存在,只好继续往下游走。 这时天色开始转暗,浓雾渐渐聚拢,能见度开始降低,邱雁君把先前保存的一簇火苗拿出来,又做了个火把给时季鸿拿着,时季鸿接过火把举起来往前面照了一照,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邱雁君问。 “前面有一簇火苗,很像许芝菲留下的那一簇。” “不会吧?我们又没调过头,沿着溪流走还能走回头路?”邱雁君不相信。 然而他们很快就到了火苗旁边,不但确认了那就是许芝菲留下的,还在地上看到他们白天笼火堆的痕迹。 时季鸿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笑着问:“你那个游戏设定,有没有猜到这一点啊?” 邱雁君:“……”瞪了这说风凉话的家伙一眼,转移话题,“你说我们在这里,能不能等回来许芝菲他们?” “我看等不回,这大概是个迷踪阵,我们走了两个方向,入的就是两个阵。” “那怎么办?继续走,还是转头往上游走?” “哪头都走不出去。我看还是四处闯闯,找找阵眼吧。”他说着回去大蛇背上,“走吧,先进荒草甸。” 邱雁君也回来坐好,却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荒草甸,“我总觉得里面气氛和白天不同。”说完拍了一下梅杜莎,示意它往荒草甸里走。 梅杜莎却不肯动,邱雁君静下心感应了一下,回头对时季鸿说:“它好像有点害怕,但又说不清里面有什么,难道荒草甸里现在不是灵兽了?” 时季鸿沉吟未答,邱雁君就想起她还有一管火油没用,干脆运功将火油泼出去,接着连打两颗霹雳弹,荒草甸里面顿时又燃起一把火来。 时季鸿:“……” “我擦!时季鸿你快看里面是什么?” 火光一烧起来,荒草甸里顿时明亮许多,邱雁君惊悚的发现有许多或灰或白的半透明影子在火光中哀哭,不由抓紧了时季鸿的手臂。 “没什么可怕的,魑魅魍魉而已。” 说话间,没被火光波及的鬼怪已经冲出荒草甸,直扑向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今天看文的人这么少?搞得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加更…… 是很多人不喜欢看副本历练吗? 那他们可要错过很多喽 感情发展都是在副本里的哼!   ☆、第81章 顿悟 时季鸿把火把交给邱雁君, 纵身而起拦在前面, 手上接连发出无数符咒,第一波鬼怪被符咒打中, 惨叫着灼烧起来, 身上绿火莹莹, 景象十分恐怖。 青龙吓的不停大叫:“妈啊鬼啊!好多鬼啊!还有鬼火!他们不会吃我吧救命!” 时季鸿挡住第一波鬼怪后, 立即祭出一面明光瓦亮的镜子来, 那镜子照向鬼怪, 立刻射出银光,鬼怪们在被银光照到的瞬间,惨呼一声便化为飞烟。 “他们吃不吃你不知道, 你要是再咋呼, 一会儿我倒出手来,就先把你烤了!”时季鸿操控着镜子横扫过去,眼看着鬼怪一片片死掉, 还不忘挤兑青龙。 青龙赶紧告状:“小雁君,你看这臭小子威胁我!” 邱雁君看时季鸿能应付, 就一直没出手,全神贯注盯着荒草甸中, 听了青龙的话也不太在意, 敷衍道:“他不会的。哎,青龙,你敢不敢往前一点,我怎么看见那些被烧过的鬼怪, 都有东西掉下来?” 时季鸿也看见了,就把镜子的银光往远处又推了一些,道:“近处没有鬼怪了,去衔一个回来看看!” 青龙见鬼怪都被压制在远处,就大着胆子飞到被符咒打中灼烧的鬼怪那里,落下去在灰烬里衔了一颗珠子回来。 邱雁君伸手要去接,时季鸿抬脚拦住,“别用手碰,放蛇背上!当心有古怪。” 蛇:“……” 用嘴衔回珠子的鸟:“……” 珠子最终还是被放在了蛇背上,邱雁君拿火把照了照,“像玻璃球,中间儿有绿芯。都是这种珠子吗?”最后一句是问青龙的。 “差不多,还有红的黄的芯。还要吗?” 邱雁君摇头:“上面有邪祟之气,可能是没死干净。”说着拿出匕首把珠子拨落在地,在匕首上注入灵力,冲着珠子斜斜一劈,珠子登时碎裂,绿芯化作一缕绿烟,四散的同时,还似乎有无数凄惨哭声蕴藏其中。 “这到底什么玩意儿?” 绿烟并没有向人飘来,升到空中就消失不见,邱雁君也没感觉到周围有什么变化,就说了这么一句,然而还没等时季鸿回答,那些落在灰烬里的珠子忽然齐齐爆开,各色烟气升腾交杂,彷佛五彩烟霞一般好看。 “屏气!”时季鸿喝了一声,手中明镜也转回来照向烟霞之中。 邱雁君看情势不对,屏气的同时,把她那件水晶披风拿出来穿上,又将火把插到地上,倒出手来握住了黑色大伞。 银光照进烟霞,很快彩烟就散尽,显出里面的庞然大物来。那是一个足有两人高的怪物,外形看起来很像稻草人穿了一件黑色破烂长斗篷,它有个圆滚滚的头,没有脸,应该是脸的部位只能看见一团团浓黑的气体在流转,还不断从下摆泄露渗透出来。 青龙看清那怪物,吓的“嗝”一声就钻进了邱雁君风帽,躲在她脖子后面瑟瑟发抖。梅杜莎更干脆,怪物一现身,它立刻整条僵直伏倒,将死蛇演的活灵活现……。 这俩货是指望不上了,邱雁君看着宝镜银光对这怪物似乎也不起作用,一时真想先进空间去临阵磨个枪,好好做做功课再出来,但……她转头看一眼时季鸿。 “不要怕,这是鬼王,它出来倒省事了。”时季鸿眼睛盯着鬼王,话却是对邱雁君说的,“我去试一试,你掠阵,有能用的符尽管往它身上招呼。” 邱雁君虽然担心,但她修为比不了时季鸿是事实,就点点头说:“你小心,打不过我们还可以跑。” 时季鸿笑了笑,还没等动作,鬼王忽然从银光照射中脱离出来,身形变大,向着邱雁君二人就笼罩下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邱雁君不用时季鸿指挥,先打了一波符咒出去,同时撑开黑伞,一按伞把,向鬼王又发射了一轮黑伞自带的灵符。 可惜鬼王能随意变幻身形,两轮符咒打中的寥寥无几,没伤到它根本,反而激得它凶性大发,也向邱雁君丢起蓝绿鬼火,幸亏她有黑伞和水晶披风护体,时季鸿也及时迎上了鬼王。 时季鸿被鬼王缠上,无暇再用宝镜,另换了法宝与它斗,那些被宝镜阻在荒草甸的小鬼怪们就冲向了邱雁君。邱雁君发了两轮符咒,发现这些玩意层出不穷,干脆撑着伞坐下来,自己撑起一个小小结界,把她之前放到鱼袋里的大百科全书符咒一册拿出来,仗着有伞遮挡,自己飞速浏览查找,又学了几个专门对付魑魅魍魉的符术。 她现学现卖,随写随丢,很快就用新学的符术在自己周围搭建了一个简易聚阳阵,这种阵吸天地阳气,抵御魑魅魍魉极为有效,那些鬼怪不敢靠近,就都围上去群殴时季鸿。 邱雁君发现这符术好用,收起百科全书,依样画葫芦的往鬼王周围打,鬼王灵智比小鬼高的多,一看情势不对,立刻变幻身形,各种闪转腾挪,叫邱雁君布不成灵符阵。 不过它这么一漂移,也给了时季鸿战胜它的灵感。时季鸿拿来专门对付鬼王的是一面三角杏黄旗,上面蕴含有降妖伏魔的大神通,他看鬼王惧怕邱雁君的符咒,就故意驱动杏黄旗去封堵鬼王退路。 鬼王不敢硬扛降魔旗,只能让开正面,将自己化为七股煞气,交缠着涌向时季鸿,想把他也变成自己收纳的冤魂之一。 时季鸿立即将杏黄旗变大数倍挡在身前,同时运起十成功力护体。地上邱雁君见到这一幕,别的帮不上,只能尽快将阵法的两道缺口补上,她抬手向天,食指中指并拢,在虚空飞速画着金黄轨迹的符咒,手指快到已成虚影,丹田内灵力也在飞速消耗,到最后一个符咒时,几乎已无灵力可用。 邱雁君心中焦急,眼看七道黑色煞气已经将时季鸿裹在其中,她硬逼着自己运转功法,心里默念:“只要一点点,最后一点点,不可能真的枯竭而无一丝灵力的,浮沉经不是精华在由盛转衰吗?不对,导善说阴阳交割,那不应该像太极图一样吗?阴阳相济,组成一个圆,阴阳消长却从不断绝……啊!是了!” 她在这一刻恍然顿悟,空空如也的丹田中突然充盈起无数精纯灵力,最后一个灵符转瞬画成,闪着耀眼无比的金光补全阵法,半空中顿时形成一个巨大的聚阳阵。 几乎同时,将时季鸿裹在其中的黑色煞气突然爆裂开来,随着煞气四散的,还有杏黄色的旗子碎片,聚阳阵开始发出刺目光芒,将煞气和大小鬼怪们照的魂飞魄散,天地之间一时亮如白昼。 时季鸿捂着胸口落回地面,正要跟邱雁君说话,却发觉她双目微合,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右手两指还维持着画灵符的姿势,人却一动不动,竟是突然入定了! 他有点疑惑的看向半空,那个灵符组成的阵法仍大放金光,并且以最亮的一点为中心,自行调整方向,追着四散的鬼王煞气照射,似乎不彻底歼灭鬼王不肯罢休。 “奇怪。”时季鸿仔细看了两眼最亮的那一点,发觉那一点所带的灵力和阵法其他各处都不一样,格外精纯,而且阳气格外强盛——这样精纯的纯阳灵力,按理不该是邱雁君这样的女修能修炼出来的啊! 他不由转头看回邱雁君,却发现此时她身周多了一层浅淡白光,白光外层还有光点在跳跃,再看她脸上,光彩照人、灵气外溢,不由释然喜悦的一笑:她竟然在这危急时刻突破了,气运真是与众不同。 反正有那阵法追击鬼王,他干脆就守在邱雁君身边,布下结界为她护法,自己的伤只吃了粒丹药就算。 这样守了一夜,天亮之前,阵法终于将鬼王最后一丝煞气也捕捉到,鬼王发出刺耳哀嚎,不甘的消散在天地间,接着荒草甸上发出隆隆巨响,时季鸿虽然身在结界之中,仍然听得清清楚楚,同时感觉到脚下地面剧烈震动,不由担心的看了一眼邱雁君。 邱雁君倒没什么反应,仍维持站着的姿势入定,她身上穿着水晶披风,在天色渐亮的现在,披风上每一片小水晶都反射出细碎光芒,哪怕在时季鸿这么近的距离看她,也彷佛一位遥不可及的神女,美得让人屏住呼吸,不敢造次。 他怔怔望着神女,已经忘了荒草甸还在震动摇晃,直到地面突然更加剧烈的摇晃一次后,完全停了下来,他才回神望向荒草甸——不,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荒草甸了,在他面前,一座巨大宫殿不知何时凭空崛起,古朴庄重的清漆大门静静敞开,露出里面的芳草地和雕梁画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打怪打的我好累哦 下章不打了   ☆、第82章 幻象虚影 邱雁君突然顿悟, 丹田内气竭之时忽然升腾起至阳灵力, 接着冲向全身经脉,自行走了一个大小周天, 然后阳气渐渐衰落, 灵力融入她原本阴阳相济的功力之中, 一下子就突破了筑基中期。 这种水到渠成的突破非常舒服, 邱雁君感觉自己一会儿彷佛雄鹰翱翔于九天之上, 一会儿又变成游鱼自在畅游于大海之中, 自由自在、酣畅淋漓,天下无不可去之地,豪情万丈、无所畏惧, 世上无摆不平之事! 总而言之, 太爽了!是她以前没有体会过的那种爽! 邱雁君沉迷在这种感觉里不知多久,直到两股灵力完全融合,在经脉中自如运转, 她才缓缓睁开双眼,并吓了一大跳:“我去!我怎么眼一闭一睁, 到紫浮宗了?” “恭喜啊。”时季鸿在旁边蹲了两夜两天,终于见她睁眼, 境界稳定了, 也替她高兴,“刚打个鬼王你就突破了,等我们从这幻象里出去,你是不是就结丹了?” “幻象?这个很像紫浮宗正源宫的大殿是假的吗?”邱雁君说着话还在仰头打量大殿, 直到说完才转头看了时季鸿一眼,发现他脸色青白,不由皱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又受伤了?” “被鬼王偷袭了一下,小伤……” “小伤小伤,什么都是小伤,等大发了你就老实了!”邱雁君一边说一边伸手拉起时季鸿的手腕,给他搭了一下脉,“内息还是稳的,有没有哪里不适?手还是这么冰。” 时季鸿看看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纤长手指,感觉被她搭着的地方暖融融的,摇头道:“可能是煞气侵入了一点,所以脸色难看,手也格外冰,不过我结丹之后一直这样,不要紧。” 邱雁君想想他练的那功法,也就放下了手,回头四处看了几眼,问:“青龙和梅杜莎呢?” “进去了。”时季鸿指指大殿敞着的大门,“这两天它们已经进去转了好几圈了,据那鸟儿说,里面跟真的世界一样,大蛇已经吞了不少灵禽,鸟说它‘大煞风景’。” 邱雁君:“……它还敢说梅杜莎?不怕梅杜莎连它一起吃了?” 时季鸿笑了笑:“你这蛇倒听话,你不让它吃我和那鸟儿,它就自己进去里面找猎物。” “啊?那里面有人吗?” “鸟说没有,里面空荡荡的,正殿里有画像,不过它不认识是谁。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怕进去就出不来。”邱雁君老实说道。 时季鸿苦笑:“不进去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去了,这宫殿突然自地下升起来之后,溪流就不见了,我们只剩现在这点儿立身之地。” 邱雁君刚刚打量环境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个紫浮宗正源宫冒出来,没搞清原理就进去,出事情怎么办? 时季鸿看出她想什么,接着说道:“也许跟你用紫浮宗功法设灵符阵消灭鬼王有关系。鬼王应该就是这个幻象的开关,用什么功法杀灭了鬼王,就会出现一个与此相关的幻象,挺好的,我们都不是紫浮宗弟子,进去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应该出来瀛台啊。”邱雁君开玩笑,“啊,不行,我这样一宗一台,这是搞分裂了。” 时季鸿没搞明白她的笑点,索性忽略,伸手拉着她就往门里走:“都两天两夜了,也没把这幻象等走,不进去看看,难道要在外面一直耗着?” 邱雁君难得没回嘴,结果两人刚进了大门,那一直开着的两扇大门就咣当一声合拢了。 “……很好,现在想回去耗也回不去了。”邱雁君抽回手,先叫自己家那一鸟一蛇。 他们所在之处是个宽敞庭院,院子里芳草萋萋,挨着院墙遍植翠竹,有一条石板路通向那数不出来有多少间的正殿,正殿阶下种了四棵枝繁叶茂的金槐,树上金黄叶片随风摇摆,一只顶着黄帽的绿鹦鹉就从其中一棵树上飞了出来。 “你好啦?”青龙叽叽喳喳的飞到邱雁君肩膀上落下,“这小子说你突破了,是真的吗?” “嗯,是突破了。”邱雁君笑着答应,又问,“梅杜莎呢?” “太好了!不过你怎么站着入定突破?老祖从没有这样过。”青龙好奇的歪头问。 邱雁君:“……我姿势这么尴尬吗?” 时季鸿低笑一声,没插这一人一鸟的嘴,率先抬步往正殿里走,邱雁君怕里面有古怪,赶紧跟上去,又问了青龙一遍:“梅杜莎呢?” “它总是吃不饱,绕去殿后捉松鼠去了。” 邱雁君试着用心念跟梅杜莎沟通,但不知是不是距离远,并没感应到什么,只能先跟时季鸿一起进了正殿。 这正殿十分轩敞气派,比邱雁君前世去过的故宫高了好几个等级,殿内有三面墙都挂着画像,冲着门那面墙最中间的画像最大,上面人物长身玉立、栩栩如生,三缕长髯彷佛正随风飘动,一双点漆似的双眸也湛然有神。 “开山立派祖师定藏,原名林正定——紫浮宗祖师还挺帅的。”邱雁君一边看一边评判,“两边都是继任掌门啊……快来找找导善在哪!” 她说着跟时季鸿分了左右,按照顺序往下找,“第二,第四,第六,这边这边!” 时季鸿闻声飘身过来,果然见到邱雁君面前这幅画像上写着“第八代掌门导善,原名梁善章”,再看人像,是个十分英朗豪气的修士,双目炯炯有神,充满自信。 两人围观了一会儿画像,就觉得这正殿没什么好看的了,转去偏殿,却没想到他们刚出正门,走到偏殿窗下,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你说大师兄去了哪里?” “地火洞内。师叔,师尊迟迟没有音讯,我要不是……” “这简直是胡闹!你怎么早不来跟我说?” 邱雁君和时季鸿不由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惊异之极,便传音道:“听着像是导善的弟子和师弟说话?” 刚说完,偏殿里两个宽袍修士就一前一后飘然而出,邱雁君吓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那两人却像根本看不到他们一样急匆匆离开了。 “咦?这里怎么有人?”青龙先惊叫了出来。 “可能不是人。”时季鸿明白了过来,“是虚像,也许是因为我们刚刚特意看了导善的画像,所以……” 话没说完,又有人脚步匆匆从外面进来,偏殿里则快步走出一个小小少年,冲着来人行礼:“师叔祖,师尊就在里面相候。”少年神清骨秀,看眉眼竟有七八分像云瀚。 来人点点头,快步进去,少年则守在门外。 邱雁君看了迷你版云瀚两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快步抢进了偏殿,时季鸿一怔,随即也跟了上去,云瀚果然看不到他们,眼神都没动一下。 偏殿里间,循清和刚才来的那人对面而坐,掌心上不知什么东西发着光,虚空中就显出一个影像来,青龙看见那影像,立刻哽咽一声,叫道:“老祖!” 邱雁君眼疾手快的按住它,不许它动,“别说话,听老祖说!” 影像并不很清晰,但能看清那人确实如青龙所说细眉长眼,有一双招风耳,正是紫浮宗前长老钟华。 “掌门,台主,我现在北大陆最东端,不慎误入罡气阵,骨肉消融、神识损伤,即将离世,无法回返,临终之时,只有一事须报知两位。” 明知这些人都是虚像,邱雁君还是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听钟华继续说,“我此次冒险接近罡气阵,是因听闻千年之前,剑庐飞升的那位剑仙董翼君就是在此地破空而去,且据说他在破空飞升之前,曾与一宗师级大能在玉虚林中斗法切磋,我在玉虚林中找到了本门功法留下的痕迹,据此推测,那位大能就是下落不明的导善老祖。” 说到这里,影像开始扭曲,钟华老祖的脸变得模糊,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此事……可……询……玉莲……,无因……也……详情……” 到此画面彻底消失,循清开口说道:“师叔,你怎么看?” 邱雁君终于想起来这时候的瀛台台主是谁了,是列悬的师尊秉存。 “我们找了导善老祖千余年,纷纷杂杂的消息听了许多,却从没听过他曾与剑庐的剑修切磋……”秉存声音低沉,“但师叔既然查探到了痕迹,应不会有假,这千余年来,我们门中也从没有旁人与剑庐中人比斗过,我想不明白,导善老祖为何如此。” 循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师叔应当知道导善老祖为何要将掌门之位让出来。” 秉存一愣:“你是说……” “我只是这样猜测,而且师祖确实有话传下来,说导善老祖并不死心,仍旧希望能博采各派之长,集结成一部仙法,大家一同飞升上界。切磋斗法,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甚至,还能定下赌注。” 邱雁君、时季鸿听了这话,同秉存一样,不由浑身一震。 “胜了,可以一观别派功法;败了,将本门功法与对方解说探讨。”循清说着轻轻一叹,“既有剑庐,只怕中州、无因寺、玉山派也都印下了导善老祖的足迹。”   ☆、第83章 一代宗师 循清这番话说完, 偏殿里的人就缓缓消失, 邱雁君松开手,青龙得到自由, 立刻怒道:“这个秉存太不像话了!老祖出了事, 他居然一点都不难过, 只想着什么导善, 哼!亏老祖那么支持他!” 秉存和循清对钟华出事确实表现的有些冷漠, 但事有轻重缓急, 且这两位都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当然不会像青龙一样浮夸的嘤嘤嘤。邱雁君摸了两把青龙头上的黄毛算是安抚,转头跟时季鸿说:“循清是不是有点阴谋论了?” “如果导善确实一心融合各家功法, 循清有这番推论也正常。”时季鸿说着, 示意邱雁君一起出去,“不管怎样,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 肯定会想办法探查验证。” 邱雁君也赞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猜他们应该会先去那个什么玉虚林……我去!这怎么回事?”她呆呆的望着取正源宫殿前庭院而代之的银杏林, “这个不会就是……玉虚林吧?” 青龙也跟着大惊小怪:“金槐树不见啦!我还没吃完那一窝虫呢!” 两个人都没理它,因为天上有道炫目虹光闪过, 显然有人御剑而来, 虹光之后紧跟着一位身穿灰袍的修士,两人到了树林上方,一句话没说就打了起来。 这是邱雁君第一次看到宗师级别的斗法,一方剑意森然凝成实质, 让人不由自主运功相抗却抗不住,只想臣服在地,另一方灵力精纯,和煦如春日朝阳,轻描淡写间就化解了霸道剑意。 这等时刻没人顾得上说话,连青龙都瞪起圆溜溜的小眼睛看来看去,刚突破的邱雁君更是在观战中收获良多,并且隐隐感觉到剑意和灵力与自己所修习功法之间的联系。 剑气斜飞,十几株千年银杏拦腰斩断;灵力四溢,满园黄叶瞬间转绿。双方你来我往也不知战了多少回合,终于到了决胜之时,仙剑于空中凝成实体,那是一柄闪着蓝光的长剑,剑身比一般宝剑要宽一半,因剑意充盈,而发出嗡鸣之声。导善没用任何兵器法器,他双掌在空中画了个圆,一面闪着浅金光芒的盾就凝结出来。 仙剑一往无前,直刺向对手,灵力结成的光芒之盾也毫不退缩,正面迎敌。当厚重仙剑撞上光芒之盾,爆发出的巨大能量不亚于原子弹爆炸,地动山摇、声振寰宇,刚刚回春的银杏林瞬间化为齑粉。 明明不在一个时空的邱雁君和时季鸿也在这种震荡中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他们的修为差的实在太远,即便用尽全力,也难以定住身形。时季鸿先是拉住邱雁君的手,然而下一刻她站的地方就豁然开裂,露出一条巨大地缝,他只得将她整个人拉入怀里,向身后飞纵。 青龙原本站在邱雁君肩头,异变突生时,它吓得直缩脖子,没顾上别的,所以邱雁君被时季鸿拉过去,它爪子又没有用力抓着衣服,这一下就被闪的掉落下去,吓的哇啊哇啊叫了两声,才想起自己会飞。 然而就晚了这么一下,时季鸿和邱雁君已经因为要避开不停出现的地缝,而飞纵到了距离青龙几十丈远的地方。放在平时,几十丈不算什么,可这时导善和董翼君的斗法正在紧要关头,被他们带起的巨大能量根本不是青龙所能承受的。 它胆子又小,不敢乱动,索性搭了个地缝的边儿,躲到了地面以下。 邱雁君远远看见这鸟还算有脑子,暂且放下心,和时季鸿闪避到了最边缘处,正要松口气,就听见有人朗声大笑。 “真是痛快!翼君兄剑意之锋锐无匹,当世无敌,看来破空飞升,指日可待!”这是导善。 “彼此彼此,导善兄灵力精纯、明明至阳却有润物无声之能,已登造化之境。” 董翼君回完这句,与光芒之盾相持不下的仙剑陡然绽放异彩,硬生生往前推进了小半个剑身,邱雁君清楚的看见剑尖已经刺入圆盾。 导善却毫无异色,右手捏了法诀,左手画了半个圆,圆盾四周忽然多了一层白色光圈,光圈将剑尖包裹其中,突地回弹,将剑尖弹了回去。 仙剑被这一弹,在空中跳跃了两下,忽然以极快的速度从各个角度向圆盾攻击,劈、刺、斩、挑,无所不至,邱雁君看得眼花缭乱,更被每一次仙剑与圆盾的撞击声震得脑中嗡嗡作响。 随着仙剑不停攻击,地面摇晃震颤也加剧,这一切在圆盾转守为攻时达到顶峰。圆盾突地横飞出去,直袭董翼君腰间,仙剑飞回主人身前,结成剑幕。两下相撞,比第一次更加恐怖,直如火星地球相撞,脚下本就开裂的大地瞬间塌陷下去。 邱雁君被震得耳朵近乎失聪,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在掉落下去的瞬间,唯一的反应只是抱紧时季鸿的腰。时季鸿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虽然心中觉得这是幻象,彼此不会有事,但抱着邱雁君坠入深渊之时,他却自心底涌出一丝“就算真的要死,能死在一起也不遗憾了”的想法。 随着飞速下落,周围光线也暗了下来,等二人摔在实地上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发现自己都能听见之后,又一起说:“我没事。” 邱雁君忍不住笑了,笑完才发现自己趴在时季鸿身上,胳膊还压在他腰下面,虽然不怎么痛,但这姿势实在不雅,赶紧抽回手,从他身上爬起来,并取了一簇火苗出来照明。 “好像是个隧道啊!”她举着火苗照了照四周,看时季鸿缓缓坐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又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甘为肉垫的时季鸿摇摇头,从邱雁君指尖接过火苗,站起身查看了一下隧道两边墙壁,“没有点火照明的地方,还是用我们自己的火把吧。” 邱雁君见他竟然把之前打鬼怪时插在地上的火把都带着,不由一笑,笑完忽然想起一事:“啊呀!不知道青龙哪里去了!” “不用担心,只要我们最后能平安出去,它们都不会有事。”时季鸿一边说一边把火把点着,然后回身伸给邱雁君一只手,“走吧,往前面走走看看,风是从那边来的。” 这隧道里黑漆漆的,只有火把那点光亮,邱雁君不由自主走上前,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跟时季鸿并肩在狭窄的隧道里往前走。 “你手还是这么冷。”她嘀咕。 时季鸿忍不住松了松握住她温暖指尖的手,怕她嫌冷,但邱雁君并没顺势松手,反而把手指往前伸了伸,将掌心和他的贴在一起,握的更紧了些,说:“我帮你暖暖吧。” 他没有说话,唇边却露出一丝笑意来,默默的往前走。 “小时候,我也帮你暖过手的,你记得吗?”邱雁君也沉默了一会儿,但两人就这么手拉手在黑洞洞的隧道里走,不说话很奇怪,她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嗯。那时候你手上还有肉。” “呸!什么叫还有肉?现在是鸡爪了吗?” 当然不是鸡爪,但,他捏了捏纤细柔软的手指,道:“鸡爪没有这么柔软吧?” 这混蛋!这是调戏还是损人呢?邱雁君往回抽手,那厮却握紧了不放,还一本正经的说:“别闹,快到出口了,你看前面有亮光。” 邱雁君往前面看了一眼,确实有亮光从顶上投下来,就加快脚步,拖着时季鸿快走,时季鸿回了句“急什么”,一双长腿故意拖拖拉拉不肯跟上,但再怎么拖拉,路的长度总是有限的,他们很快就到了亮光投下来的地方。 “原来只是个通风口。”邱雁君仰头看上去,那通风口倒不高,离地约两个时季鸿身高,但口很小,就一个普通西瓜那么大。 时季鸿熄灭火把放入鱼袋,伸手揽住邱雁君的腰,提气纵身飞起,同时空着的左手向着通风口拍了一掌,通风口四周石壁立刻向外崩裂,露出一个足够两人一齐出去的洞来。 二人飞出洞口,发现顶上是个平台,落地站稳后,往四下一看,邱雁君不由叹气:“谁这么损,造这么一个隧道?通风口开的也太刁钻了吧?” 他们所站立的平台,如果从远处看,应该是个蘑菇型,平台就是平平的伞盖,他们纵上来那条通道就在菌柄里面,也就是说,这平台是个孤岛。孤岛距离下面平地倒是不高,但平地不是普通的平地,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沼泽,上面不停咕嘟咕嘟的冒泡,还泛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时季鸿看了一眼沼泽,没发表见解,反而拉住邱雁君的手,抬头看向上面。 邱雁君跟着抬头,才发觉自己竟身处两面壁立千仞的悬崖之间,两边悬崖的崖顶各有一个人迎风而立,从他们的气势和飘下来的只言片语可以判断,这是要进行斗法切磋的导善和玉山派某堂主。 “又来?”刚“死里逃生”一回的邱雁君不禁哀叹。 好在这回斗法离他们很远,且玉山派早有阴谋,导善和那堂主在悬崖顶上斗了不知多少回合后,那堂主认输,几个观战的玉山派门人拥上前,不知使了什么阴招,将导善直接打下悬崖,掉进了他们两个刚刚跳出来的通风口里。 邱雁君、时季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初夏闲桔扔了1个地雷和微笑扔了1个火箭炮,我会继续努力更新哒   ☆、第84章 七情放大 导善坠入隧道, 立即有人吊着长索从天而降, 在通风口施法, 将那口封到只有碗口大小,又向里面吹了一管青烟,才拉着长索荡回去。 “跟着这人,还是导善?”时季鸿问。 邱雁君略一犹豫:“导善吧。可是我们怎么进去?” 时季鸿道:“你试着想要找到导善——这个幻境里,应当是以你的意志为准。” 这么神奇?邱雁君确实想看看导善怎么样了,到底遭了什么暗算,刚这样一想,身边环境就改变了,他们不知怎么就回到了黑漆漆的隧道之中,能听见有个人在前面沉重的喘息着。 时季鸿重新点起火把,火光亮起那一瞬间,邱雁君不由惊呼出声:“他的眼睛!” 时季鸿也看见了,导善倚着墙壁半坐着,双眼紧闭,可鲜红的血液还是从眼皮下面连续不断的流了出来。除了眼睛,他气色也很不好,完全没有跟董翼君对阵时的意气风发, 嘴唇毫无血色,额角青筋暴起, 像在强忍着疼痛。 “你看他脖子那里!”时季鸿说着走近几步,半蹲下去,“好像有虫子在蠕动。” 邱雁君本来跟了两步, 一听这话顿时不敢看了,“虫子?不会吧!玉山派这么恶心?难道他们用蛊虫暗算了导善?” 时季鸿面上也有几分不平不忍之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食灵蛊。养蛊者留着母虫,将子虫放出,潜入目标身上,子虫一入侵人体,立刻开始蚕食灵力灵脉,与子虫联通的母虫至少可以获得子虫传回去的一半灵力,养蛊者等子虫将目标灵力蚕食一空、吃尽丹田,就炼化吸收母虫,等于一次吸收了一个修士大半生修为。而被子虫入侵的人,只能在痛苦中消融瓦解。” “这不是邪修的行径吗?玉山派……”邱雁君想到那个清高美丽的叶青青,实在难以相信,“他们这样和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披了一层光鲜亮丽的皮。”时季鸿沉着脸站起身,走回邱雁君身边,“他在努力对抗子虫,但他身上不只一只子虫,我没猜错的话,有两只是从眼睛进去的,而且玉山派往洞内吹的那青烟,应该是想扰乱他心神,不让他凝聚真元……” 话没说完,导善肩头突然爆出一篷鲜血,鲜血喷在对面墙壁上,火把照上去,能清楚看到一只破碎的白色虫尸。 “咦?”时季鸿不由回头看一眼半身鲜血的导善,敬佩道,“真不愧是一代宗师,竟然能在体内杀死子虫。” 邱雁君却觉得很难过:“就算他真的把所有虫子都杀死逼出来……玉山派之后,仙笈界再没有他的行踪,恐怕也……”说到这里,她罕见的眼眶湿润,竟有些想哭——这还是她在仙笈界活了近六十年,第一次真心觉得难过想哭。 时季鸿听出她声音哽咽,诧异的转头,见她眼中竟似有水光,更惊异了:“你……不对!”他拉着邱雁君退后几步,仔细回想了一番他们进入隧道之后,非常自然的牵手,她少有的温柔主动,萦绕在他们周围的纯粹温情,怪不得他总有种不安定感! “这里有古怪,好像放大了人之七情。”他立即说道。 这句话很简单,听在邱雁君耳朵里,却好似重锤锤在了头上,顿时清醒许多,“是啊,我竟然……”她摇摇头,完全冷静下来,“竟然会想哭,哭有什么用?还是看看能为他做什么才好。” 她飞快醒悟,时季鸿本觉得放心,但听了她的话,心里又隐约有点不是滋味,有些深埋心底不愿想起的旧事,开始蠢蠢欲动、想破土而出。 正矛盾间,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的导善突然不见了,他忙转头去找,却发现导善正在邱雁君身后摸索着往那边走,他赶紧拉着邱雁君跟上去。 导善似乎换了一件袍子,身上血污已经不见,眼睛也用布条蒙了起来,他手中拿着一根竹节棒,走一段就用竹节棒在墙壁上敲一敲。 邱雁君二人跟着他走了长长一段路,直到尽头出现了墙和两侧岔路口,他才轻叹一声:“重影迷宫,名不虚传。” 原来这是玉山派名声在外的地底迷宫!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既感到愤怒,又钦佩导善的冷静镇定,一个人突然遭逢这样无耻的暗算,双眼受创,被困在迷宫里,还能包起伤口、换上干净衣服,一步一步探着路,说一声“名不虚传”,邱雁君自问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导善叹完,向右一转,继续向前探路,他们两个沉默的跟在后面游荡,也不知过了多久,导善丝毫没有露出焦躁愤怒之意来,他们两个却有点跟不下去了,正好这次走过的丁字路口右侧里面有个死胡同,倒像个三面有墙的屋子一样,邱雁君干脆拉着时季鸿留下休息,不跟着导善了。 “嗐!”她从鱼袋里找出一块毡毯扔到地上,坐上去的同时,长长叹了口气。 时季鸿在她身边坐下,劝道:“别想太多,要记得,这个幻境施加了放大七情的法术。” “我就是想不通这一点,幻境想让我们怎么样呢?我们为导善而来,会因为他的境遇痛苦、无法自拔?幻境的原理是不是都想把进来的人困在里面出不去?” “也不都是,有些是会伤人的。不过我们刚刚在玉虚林都没受伤,我看这个幻境大概主要是伤害心神的,所以不要多想。这里是导善足迹的最后一步,以他刚刚的样子,大概困在这里至少百余年,我们平心静气一点,等下去,也许会有转机。” 等也不能干等,两人没事可做,干脆各自尝试入定运功,可是试了几次,谁都没成功,都觉杂念太多,就算邱雁君拿出胖鹅簪戴着也没有用。 不能练功,谈谈还是可以的,时季鸿先问邱雁君之前结成灵符阵法,最后一枚为何是至阳灵力。 邱雁君就把自己当时丹田力竭的事说了,“我当时突然想起阴阳本该相济,彼此消长,却并不该断绝,于是一下子顿悟,至阳灵力是自己从丹田里涌出来的。说到这个,以我的经历看,也许先学浮沉经,再练紫阳功,未必不能有成。” 两人讨论了几句功法,但以邱雁君现在的修为,浮沉经尚且练的太浅,想紫阳功就有点贪多嚼不烂了,怎么看都是短期内不能考虑的事,便又转到导善和董翼君那场大战。他们对那场比斗各有所得,此刻回想起来互通有无,手上顺便比划几下,对高深功法的体悟不由更深了一些。 “真是道法无边,想想刚突破时那种洋洋得意的感觉,真是惭愧。”邱雁君头枕在膝上,自嘲了一句。 “嗯,那些自以为的雄心万丈,在这二位惊天动地的斗法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邱雁君笑道:“你可以的,天资、韧性、悟性,你都有,现在又三根半玉简在手,还见识了飞升上界的剑仙的无上剑意,这还不成,谁能成呢?” 她这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毛病,似乎全然是对时季鸿的肯定,但他听完心里却莫名不舒服,眉毛也不自觉的皱起来,忍不住问:“你还介怀那半枚玉简?我其实……” 他第一次想好好解释,可邱雁君打断了他:“没有了,那天说出来之后,就没那么介意了。想想你若是突然开口问我要,我也未见得给你,肯定会问东问西,白费一番口舌。” 时季鸿没话好说了,只能望着火把跳跃的火焰发呆。 “如果……”邱雁君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如果唐家杀了邱至澜,能平息你心里的怨恨吗?” “不知道。”时季鸿硬邦邦的说,“等我看到他的尸体再说。” 邱雁君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肌肉僵硬,显然这个名字刺激到了他,她正打算打住,时季鸿却忽然转回头问她:“你呢?真的不在乎亲生父亲的死活了?不管他对别人做了什么,对你,总是有几分温情的。” 这还叫她怎么说呢?她说确实不在乎,不就是承认自己对亲生父亲都无情无义?说在乎,那他们两个仇人还坐这里废什么话? 她干脆把脸埋进两腿中间,不看时季鸿,赌气说道:“所以我真是不懂你在想什么,既然你始终认为我和邱至澜有父女之情,我不该如此绝情不孝,又何必硬拉着我、不叫我走?你问这话,又有什么期望?希望我是一个态度坚定站在邱至澜一边的仇人女儿,还是支持你报仇雪恨却对父亲无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唉,导善这条线是早就设定好的,但真写到的时候,还是把自己虐到了   ☆、第85章 又见火海 “我有什么期望?”时季鸿自嘲的笑了笑, “我可不敢对你说有什么期望, 你不是时时刻刻都要自己做主吗?其实我特别想看到邱至澜知道他自己养了个怎么样的好女儿时, 是什么神态。笼中鸟?温室花?与世无争的纯良小白兔?呵呵,你还是很像你爹的。” 久违的“你爹”二字一出来,加上他前面满含讽刺说出的三个描述,一下子激怒了邱雁君,她猛地抬头,瞪着时季鸿冷笑:“我像我爹?不,你搞错了,认真说起来,表里不一的精湛演技,我最开始是从你身上学来的!” 她这么一说,时季鸿也怒了:“那可不敢当!我可不懂得怎么在不同男子之间周旋,让他们每一个都心醉神迷、不可自拔!” “你说的什么屁话?!”邱雁君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让谁心醉神迷、不可自拔了?” 这会儿的时季鸿口齿特别伶俐,反应也十分迅捷:“所以你承认你就是有意在不同男子之间周旋,博取他们的喜爱了?” “我……”邱雁君噎了一下,虽然是站着看坐着的时季鸿,却莫名有些自己矮了一头的感觉,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好一会儿才找到话说, “是又怎么样?第一,谁不想要别人喜欢自己,除了你, 谁想做个讨人厌的?第二,我那不叫周旋,我只是试探,而且我主要目的是为了打听消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是吗?那是谁满是遗憾的说自己失败、没能让林广深他们神魂颠倒只敬而远之的?” 邱雁君要气炸了,脑子里虽然有根弦在提醒她,说这些情绪其实是被幻境放大了,时季鸿格外刺耳的话也与幻境对他的刺激有关,但她还是无法忍耐,深呼吸几次后,丢下一句:“对!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既然这么鄙视我的用心,干嘛还整天跟着我?你鄙视我的同时,难道不该顺道鄙视一下你自己吗?” 说完她掉头就走,还不忘把火把提起来带着,留下身后一室黑暗,时季鸿就在那片黑暗中低声答道:“你说得对,我是很值得鄙夷。” 邱雁君脚步不停,直接转了出去,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她就这么赌气在迷宫里独自走了很久,除了火把燃烧的声音,再无其他,久而久之,难免有点心慌。 “不知道导善去哪里了?”她低声嘀咕了一句,看到右边出现岔路,就直接转了进去,走了没多远,又有向左的岔路,她转进去,迎面是一堵墙,只有左面有路,就向那边迈了一大步,却没想到脚还没站稳,刺痛双目的灼灼火光陡然亮起。 邱雁君眼前一黑,感觉右脚踏实,左脚赶紧跟上来却一下踩空,她察觉前面热浪扑面,危急中提气纵身,想倒回去,可来路竟似突然消失,这一下仍旧落空,勉强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落入火海,而火海之中并不是只有她自己,距她几丈远的导善比她更惨,下半身已完全被怒焰吞没。 “与其给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邪魔,不如归于天地,干净。” 他吐字清晰、不紧不慢的说完这一句,上本身立即没入火海,转瞬之间就变成了飞灰。 邱雁君看呆了,一时忘了自身处境,幸亏她一直穿着水晶披风,在火舌卷上来时才没有烧伤,正要躲进空间去,一根钢索突然垂到她面前,上方还传来大喝:“抓住!” 邱雁君条件反射的抓住钢索,借力往上一窜,上面的人同时使出全力回拉,然而火舌像是有意识一般,追着她不放,在她看清时季鸿满是焦急恐惧的脸时,已经将她两只鞋子化为灰烬。 “不要再说会让自己后悔的话,因为你并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反悔的机会。” 一声幽幽叹息在耳边响起,邱雁君分神,手不由一滑,人也坠下去了一点,时季鸿眼看火舌就要吞没她一双赤着的脚,顾不得别的,回手将钢索钉入墙壁,自己飞身跃下,一把抱住邱雁君,荡着铁索纵了上去。 火舌紧追不舍,一直扑到地面之上,时季鸿落地同时急转身体,自己背对火海,在地上借了一下力,才抱着邱雁君向右急转,脱离火舌波及范围。 火海消失,周围恢复阴冷温度,邱雁君却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心脏狂跳着惊魂未定。 时季鸿抱着她站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扶着她肩膀,低头问:“有没有受伤?” 闻言邱雁君低头看了看好好站着的一双脚,摇头:“没有,你呢?” 刚问完,就感觉肩上一轻,刚刚还好似英勇无敌的人突然倒了下去,邱雁君吓一跳,赶紧伸手扶住,时季鸿却痛哼一声,触手之处也感觉奇异,同时鼻端不合时宜的涌入一股烤肉香味。 他烧伤了?邱雁君赶紧找了颗夜明珠出来,往时季鸿背上一照,果然他后背全是被火灼伤的痕迹,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好皮不说,还露出皮下红肉,十分吓人。 她赶紧环顾四周,架着时季鸿到角落,随手把夜明珠放到一边,从鱼袋找了块毡毯出来,想想觉得不够,又铺了层被子,才把时季鸿脸朝下的放下去,然后找出清洗伤口的药水,先清理他背上伤处。 药水倒上去时,时季鸿明显动了动,似乎十分疼痛,却并没有清醒过来,邱雁君只得咬着牙继续倾倒,直到把伤口上没燃烧殆尽的衣物纤维都冲掉,又清洗了自己的手,才找出生肌去痛药膏,先在他肩头伤口处试了试,看到伤口有立即转好的迹象,用手尽量轻的给他把背上伤口都涂抹了一遍。 整盒生肌去痛膏用完,邱雁君又发现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时季鸿从背至腰没有一块好地方就算了,为什么屁股也黑漆漆的?她先前只顾着腰背的伤,竟然都没注意到! 这可怎么办?邱雁君试着叫了时季鸿两声,他都没有应,凑过去看他脸时,见他满头大汗,两腮也鼓起来,像是正紧咬着牙关忍痛,不由心中一疼,干脆自己也咬咬牙,心一横,直接把他烧的破破烂烂的袍子撕开,眼见他裤子确实被烧坏了,也顾不上尴尬了,只能再找药水来冲。 一瓶药水下去,总算露出些皮肉来,看着比背上轻得多,但也必须上药,药水却没有了。邱雁君想起自己空间里的溪水连披风都能修复,就闪身进了空间,先找坛子取了一大坛水,然后解下披风浸在水里,出来继续给时季鸿清洗伤口。 这一坛水冲下去,不但把伤口冲洗干净了,伤处也有转好,果然比先前的药水还好用,邱雁君立刻松了口气,这水取之不尽,好用就太好了。 冲洗完,又边给自己洗脑“我是护士这是患者”、“这不是屁股这只是伤口”边给时季鸿上了药。等一切忙完,已不知过去多久,她自己也满身是汗,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难受的很,脚上更是冰冰凉,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忘了找鞋穿。 她看时季鸿呼吸没那么粗重了,紧咬的牙关也松开了,显然药物起了作用,就运功把他身下被药水浸湿的被子蒸干,找了一件没穿过的特制蚕丝披风出来盖在时季鸿身上。自己进到空间清理了一下,从里到外换了身衣服,穿好鞋袜,又打了一坛水,顺便把百科全书里有关医术的带了出来。 时季鸿趴着没动,仍紧闭双眼昏迷着,邱雁君掀开披风看了眼伤口,有所好转,就在他旁边也铺了块毡毯,坐下来长出一口气。 “这是图什么呢?”她低声自嘲,果然做人不能冲动,瞎聊天,聊的失去控制,现在好了,他躺倒了,也不用吵了。 不过导善都已经葬身火海,为什么他们还困在迷宫里出不去?而且他们在幻境里,时季鸿为什么还会伤的这么重?是这个幻境悄悄发生改变了吗? 想到这里,她又进了空间,把有关秘境幻境等的书找出来,守在时季鸿身边,稀里哗啦翻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像她这种因为某个关键元素进入幻境的,一定要把那个关键元素涉及的谜团解开,才能出去。 难道,导善没死? 这个念头刚一涌上来,旁边就有个声音说:“死了。” 邱雁君吓了一跳,这不是时季鸿的声音!她转头四顾,却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感觉到有任何她和时季鸿以外的活人在这里。 “不用找了,你现在看不到我。” “阁下是……” “我只是一缕不甘的神魂,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你们跟导善有什么关系?” 邱雁君察觉这声音没有恶意,且这声音像是在她耳边响起,跟之前她险些坠入火海时听到的声音是一样的,就实话实说道:“我们被人暗算进了幻境,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导善前辈与我们也没有关系,不过我听说过许多这位前辈的事迹,很敬佩他,也惋惜他的遭遇,为他感到不值,深恨玉山派那些阴狠毒辣之辈。” 那声音透着好奇:“敬佩?你敬佩他什么?” 邱雁君正要说,身边时季鸿突然“哼”了一声,还挣扎着像是要翻身,她赶紧转回头按住他的手,说:“别乱动!醒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其实我本来没想要小时这么惨的,但是!烧伤后背,屁股本来就无法幸免呀!哈哈哈我真不是故意的   ☆、第86章 伤情反复 话说完, 发觉他手反常的热, 再看脸也是通红, 眼睛紧紧闭着,根本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顿时就把那奇怪的声音忘了,赶紧投了绢帕给他擦脸擦手擦脖子降温。 擦完两遍,感觉时季鸿略好了一些,邱雁君掀开披风看了一眼伤口,“怎么回事?刚刚都愈合长新肉了呀!怎么肿起来了,还有点流脓?怪不得发烧了。” 赶紧把披风放到一边,又提了坛子继续给他冲洗伤口,把脓水冲下去,但脓水冲下去了,原来涂的药膏自然也就不剩什么了,她鱼袋里也没有存货,正着急,时季鸿哼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醒了?”邱雁君轻声问,“觉得怎样?这火大概不是凡火, 我给你上了药,只顶了一会儿。” 时季鸿张张嘴, 却没发出声音来,邱雁君赶紧在自己鱼袋里找了一个水囊送到他嘴边,时季鸿喝了几口水, 感觉喉咙里的烧灼感减轻了一些,清凉的水顺着喉管流下,五脏六腑也好受许多。 “我一直梦见自己在火海里……”他声音沙哑的说,“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才醒过来。” “醒过来了就好。你鱼袋里有没有生肌去痛的药?我只有外敷的,刚刚还用完了,你伤口有反复,还得再上药,有内服的最好也吃两颗。” 时季鸿左手撑了一下自己,右手伸到腰间,直接把隐藏的鱼袋拎了出来,“应该有,你找找。我还想喝水。” 他语气神态都十分疲惫,有气无力的,邱雁君就先拿着水囊喂他喝水,等他觉得够了,才打开他的鱼袋在里面翻找,“内服应该吃什么药?你知道吗?” 问完没有回答,转头看时,他已经又昏睡了过去,邱雁君只得先拿药膏给他涂抹伤口——这次她再顾不得屁股不屁股,看见伤口形势转坏,只想着多涂点药膏,让伤口尽快好起来。 不过看这样子,仅只外敷恐怕不行,她放下鱼袋,擦了把手,又去翻书,将医术那一本里有关烧伤的仔细翻了一遍,终于找到跟时季鸿症状对应的描述来。 “天生地火,喜食生灵,一旦感应到生气,立刻攀升膨胀,将生灵吞吃殆尽……地火?闹了半天那火是导善自己放的!”是了,他肯定是没办法把自己体内的子虫尽数除去,又不想把自己一身修为白白送给玉山派那些不配称为人的渣渣,干脆让自己在地火中焚烧殆尽,这样虫子也跑不了,还会反噬母虫。 那么地火应该就是他从焱山岛带出来的,邱雁君一边想一边继续看,“被此火烧伤之人,火毒入侵,不易清除,致外伤反复,减损修为,乃是常事。除非以至纯至净的灵泉水定时清洗外疮,再内服金香玉栀丹为辅,待伤者神志清楚,即可自行运功驱除火毒。” 邱雁君精神一震,可是她把时季鸿鱼袋里所有装了丹药的瓶子来来回回看了两遍,都没找到有叫金香玉栀丹的,甚至相似的都没有。没办法的她,只能继续翻书,看有没有别的药可以替代,然而书上只写了这一种药,顺便写了怎么调制炼成。 “晕!这还得用炼丹炉炼啊!又不是修炼用的灵丹,只是伤药,还得起丹炉,这不开玩笑吗?我没有丹炉,我也不会炼丹啊!” “我知道哪有丹炉。”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的邱雁君“啊”一声尖叫,昏睡中的时季鸿也跟着动了动,还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别怕”。 “对不住,吓着你了。”那声音略带歉意。 邱雁君听出这是自称神魂的那位,抚了抚因受惊而狂跳的心脏,回道:“没事,我刚才太专注,忘了你了。前辈,你是谁留下的神魂,你还记得吗?”玉山派这么无耻,能暗算导善,也能暗算别人,这人声音和导善不同,她就直接把这位归类到被玉山派谋财害命的无名受害者堆里去了。 “我?我死了很多年了,恐怕你这小姑娘不知道。我带你去拿丹炉吧,炼丹一道,我略懂一二,可以教你,这金香玉栀丹虽然步骤繁复一些,却很容易炼成。” 邱雁君却有些犹豫:“我不放心把他丢在这儿。而且这迷宫,我怕找不回来。” “你可以带着他一起,很简单,你跟着我说‘天二地六’。” 邱雁君其实不是百分百相信这个只有声音的神魂,但她回头看一眼被伤口折磨、昏睡中还叫她别怕的人,决定赌一把,“天二地六。” 四个字一说完,左右两边墙壁就消失了,反而是她面朝着的方向出现了高墙,那声音指挥道:“就在这面墙里,是我惯用的六焚炉。” “六焚炉?”邱雁君重复了一遍,高墙应声而动,有灰尘从顶上簌簌而下,她赶紧布起结界遮住时季鸿,再转回头来时,一个黑漆漆的小炼丹炉已经出现在她脚边。 “咦?你倒省事,唤一声它就出来了,罢了,它在此埋没了几百年,也该重见天日了。” 邱雁君整个是懵的,“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但你不用怕,对你来说,这是幻境虚影,对我来说,你也是一样。所以就算我心怀不轨,想夺舍重生,也夺不到你二人身上,何况我只剩一缕残魂,并无这个能力。不过这炉子既然显形,我倒是可以藏身炉内跟你出去了,这炉子里面还有一些我的杂物,都给你吧,我只求你一事,出去以后,请你送我去一个地方。” “可是前辈还没告诉我,您到底是哪一位大能。” “我不是什么大能。”那声音叹气,“我叫诸葛修,是西大陆诸葛山庄的子弟,我们一家修炼上并无特别高的天资,但炼丹炼器一道,当时五方大陆,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诸葛山庄?邱雁君没太听过,但她知道一个人,“诸葛前辈,那位炼器宗师诸葛忧,也是诸葛山庄的吗?” 诸葛修好半天没答话,邱雁君有点紧张:“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诸葛修叹息着说,“诸葛忧,正是先父。” 邱雁君肃然起敬,她以前被邱至澜关在绛云岛上,身边能接触的人又少,仙笈界大大小小的传说故事,她能听说的实在不多,但她知道邱至澜的本命法宝月如钩就是出自诸葛忧之手。月如钩形如弯月,外表华丽,威能极高,是一件五阶珍品,现在仙笈界已经买不到这样的法宝了。 “先父痴迷炼器,每造出一件神兵利器,就欢喜不已,却没想到也会因此引来祸患。” 诸葛忧的故事,邱雁君还真听过一点儿,这位比天地灵宝还珍贵的炼器大师,手上一共出过十一件五阶珍品,到第十二件时,他打算炼制一件真正的神器,结果……没成功,炉子还爆了,自己也葬身炉火之中。 诸葛修前面讲的也跟邱雁君听的差不多,但后面就不一样了,“父亲死后,山庄内起了流言,都说父亲一人占尽诸葛家机缘灵气,留在山庄,只会一事无成,于是叔伯兄弟们先后离开,山庄日渐衰落,我也心灰意冷,干脆出去遍访名山采药。” 他一走,诸葛山庄彻底无人支撑,不久就毁于一场大火,这场大火之后,有个以前侍奉过他父亲的僮仆找到了诸葛修。 “原来父亲当日并不是没有成功,他真的炼制出了一件神器,可是当时他身边被玉山派安插了眼线,那人趁神器初成,父亲松懈,将父亲推入丹炉,彼时神器还没出炉,丹炉虽有心护主,神器却霸道,直接将父亲的魂魄吸了进去。” 吸收了炼器人的魂魄,神器更加霸道,丹炉承受不住,轰然炸开,那个窥伺在侧的眼线和其他僮仆都被炉火烧死,只有这个找到诸葛修的人逃得一命,但也被炉火烧到毁容,还瞎了一只眼睛。 “不对。”邱雁君听得直摇头,“如果他真的是忠仆,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还有神器哪里去了?” 诸葛修叹道:“我要是有你这份聪明就好了,可惜我当时深信不疑,不顾挚友阻拦,硬是返回西大陆探查玉山派……”然后他就被捉了起来,“原来他们得到了神器,却没人能驾驭,使神器认主,就想让我以炼器人嫡系血脉来使神器认主,他们再杀我夺宝。” “一群人渣!” “不过他们也没有成功,那样的神器怎么可能认我这种废物为主?他们失望之下,又从我嘴里问不出什么,就把我关在了迷宫里,希望我在熬不住想出去时,会告诉他们些什么。可我一向炼丹长于炼器,又能告诉他们什么呢?” 说到这里,诸葛修不知第多少次叹气:“好了,不说这些旧事了。这六焚炉是父亲亲手炼制的,不该随我埋没在此,送给你了。炉内有灵药,药性应该还在,我教你炼丹吧。” 邱雁君也觉得给时季鸿治伤要紧,她先进空间打了水,又给他冲了一次伤口,看他还有点烧,灵机一动,把胖鹅簪子插到他头上,才开始跟诸葛修学炼丹。 诸葛丹炉内确实藏了许多灵药,且因为丹炉封闭,药性始终不散,只是拿给她练手,未免有些浪费。好在有诸葛修指导,邱雁君这个生手也没糟蹋太多东西,只烧了三炉子灵药炭,就成功炼制出三枚金香玉栀丹。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打屁股教训熊孩子哈哈哈   ☆、第87章 醒后算账 丹药炼成, 邱雁君欣喜的叫醒时季鸿, 喂他吃下, 又给他喝了点水,道:“试试能不能运功,把药力催化开。” 时季鸿点头,依言试了,感觉到药力迅速化开,向经脉之中流转,带去丝丝让人舒服的凉意,不由喟叹一声:“好多了。” 邱雁君顿时笑开来,转头向着丹炉说:“多谢前辈!” 时季鸿一愣:“什么前辈?” “这个说来话长,你再喝点水吧。”邱雁君把水递过去,看时季鸿能自己接手喝,才指指墙边丹炉,说,“这里有一位只剩一缕神魂的诸葛前辈,这是他的丹炉,也是他教我炼的这丹药给你吃。” 诸葛修插嘴道:“他应该听不到我说话。” 时季鸿比他晚了半句开口:“诸葛?”他脑子还在逐渐清醒之中,转的有点慢, “你会炼丹?” “我当然不会了,是诸葛前辈一句一句指点我炼出来的。”邱雁君笑道, 又对诸葛修说,“他确实听不到。真奇怪。” “是姑娘自己灵力精纯,能操纵炉芯之火, 不然这六焚炉可是会挑剔你的。”诸葛修说完,大概觉得自己会妨碍这两人说话,很体贴的接道,“你把炉火熄了吧,我也得进去呆会儿,养养残魂,不耽误你们说话。” 邱雁君应了一声,按他教的念诵口诀,将炉外火熄灭,盖上盖子,然后转回身,非常自然的伸手在时季鸿额头贴了贴,又摸了摸他掌心,“不发热了,这药见效真快。” 周围只挂了两颗夜明珠,光线并不很明亮,时季鸿仰起头看邱雁君还有点背光,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到她白嫩如玉的脸上有一抹黑指印,“脸上弄的什么?”他忍不住笑了,“是不是手脏了?” 邱雁君低头看一眼双手:“没有呀,我刚刚洗过手……哦!我洗手之前好像是摸了一把脸。” 时季鸿就笑着抬手想给她擦擦,但手臂刚抬起来,后背立刻剧痛,他忍不住皱眉,邱雁君看见忙按住他手,说道:“疼了吧?叫你乱动!我自己擦行了。”说着取了镜子出来,拿绢帕把脸擦干净了。 擦完脸,她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时季鸿正偏着头盯着自己,目光里全是不容错辨的柔情,不由一愣。 “诸葛是谁?他还在吗?”时季鸿被她撞上,飞快移开目光,将视力所及之处都扫视了一遍,发现自己趴在摞起的被褥上,对面墙边铺着两层毡毯,上面乱七八糟放了些东西。 大概是这个幻境的加成让她有了错觉吧,邱雁君把异样感觉挥去,讲了诸葛修的故事,“他现在回了丹炉里,好像他先前就是在火海之中跟上我的。对了,你有没有看到导善葬身火海?” “看到了。”时季鸿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心有余悸,忍不住数落邱雁君,“你怎么走路,走着走着把自己走火坑去了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呀?我就想了一下导善在哪,谁知道他要**?你还说我!”邱雁君想起来还没跟他算账呢,她把水晶披风拎出来往旁边一搭,“你明知道我穿着披风,还自己站出来挡火苗,你以为你长得是铜皮铁骨吗?” 时季鸿被怼的说不出话,最后道:“算了,扯平。” 是啊,这会儿还算什么旧账?邱雁君收起水晶披风,掀开盖在时季鸿身上的蚕丝披风看一眼他背上的伤,问:“你趴着难不难受?因为得一直给你冲伤口,铺的被子毡毯难免沾上血水脓水,我虽然用符术清洁过,还是觉得有点脏,要不你动一动,我给你换换?” “伤口好像没那么火辣辣了,如果不用再冲了的话……等等,你哪来这么多药水?” 邱雁君一噎,光忙活了,忘了怎么解释这件事了! 时季鸿从她的脸望向她腿边满满一坛子水,再到对面毡毯上翻开的书,先开口说:“我就随口一问。要是还得冲的话,就先凑合着。” “嗯,我也觉得你现在乱动,怕扯到伤口。”她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对时季鸿和盘托出,所以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他的伤,“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这火大概是导善从地火洞里带出来的,火毒侵入经脉,最后还得运功驱除出来才好。” 时季鸿摇头:“已经睡够了。而且这火毒对我也不是全无好处,先前我不是中了那鬼王一缕煞气么?本来难缠的很,让这火毒一烧,全烧光了。” 邱雁君听了却没有喜色,还冷哼一声:“煞气难缠?你先前怎么跟我说的来着?小伤,只侵入了一点儿,怎么现在又有火毒的功劳了?你怎么那么会嘴硬呢?” 时季鸿:“……”无话可答间,他灵机一动,把脸趴回去,哼唧起来。 邱雁君一开始真以为他是伤口疼,赶紧掀开披风看了两眼,发现伤口没什么变化,本想立即拆穿,但话到嘴边,想起某人被烧的坑坑洼洼的屁股,故意问道:“很疼吗?哪里疼?” “哪里都疼。”时季鸿顺利跳坑却还不自觉,直到邱雁君一把掀起整件披风,他发觉自己从肩到背到腰到……都一凉!整个人顿时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符、石化咒,彷佛头发丝儿都冻住了一样,不能动不能说话不敢呼吸,最好连听也不要听见! 可是邱雁君哪会这么放过他,她故意提起坛子,先从时季鸿屁股开始冲水,一边冲还一边说:“看起来好多啦!长出新肉了,看来要不了多久,皮也会长出来的。” 还是让我死吧!时季鸿死死埋着脸,假装自己已经再次晕了过去。 邱雁君忍着笑冲了半坛子水,先问:“还疼不疼了?”等听到一声含含糊糊的“不疼了”之后,才把披风给他盖回去,还在心里总结:果然对付熊孩子就得脱裤子打屁股哈哈哈! 熊孩子装了好半天死,就是不把脸露出来,邱雁君过了一会儿先心软,抬手戳戳他手臂,“要喝水吗?” “不喝。”他闷声说。 邱雁君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拍拍他胳膊说:“行啦,不用难为情,反正你屁股已经烧坏了,看不出原样了。” 时季鸿:“……” 她自己说完,觉得好像不像是安慰,又清咳一声,说:“不过你放心,会长回原样的。” 时季鸿:“……” 不行,哈哈哈,她好想笑,不过某人还养伤呢,这事儿留着以后再笑话他不迟,邱雁君暗自记下一笔,把话题转了回去:“这次的事情就是个教训,以后不能逞能了,知道吗?有事也不许嘴硬,怎么回事就好好说,听见了没?” “哦。”他埋着脸应。 “哦什么哦?说你记住了,下次不敢了!” 时季鸿终于抬起头来,有点不耐烦的说:“我记住了,下次见死不救!”话音方落,后脑勺就啪地一声、挨了一巴掌。 “我跟你说什么了?不许嘴硬!”邱雁君拍完熊孩子后脑勺,觉得挺爽的,接着威胁,“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可就换打屁股了。” 时季鸿:“……” 他之前为什么要那么贱,舍身去救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什么,干脆赌气趴回去,继续憋着。 他认怂了,邱雁君就开心了,运功帮他把被子和毡毯蒸干,说道:“你再睡一会吧,等药力发散发散,我看伤口现在好多了。我算着时间,到时候叫你吃第二粒药。” 时季鸿没应声,但他这么趴着很快就真的睡着了,再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邱雁君坐在对面毡毯上,膝头放着厚厚一本书,眼睛却茫然的望着虚空,显然正在发呆。 他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邱雁君就跟猛然惊醒一样看向了他,“醒了?觉得怎样?”边说边拿着水囊送到了他嘴边。 时季鸿喝了几口水,回道:“好多了。” 邱雁君却像是不放心一样,又试了试他额头和手的温度,确定是正常温度——虽然比他平时体温还高一些——才松口气:“看来还是这内服的药管用。过一会儿就可以吃第二粒了。” 迷宫里不见天日不知时辰,但邱雁君自己带着沙漏,给时季鸿吃药时就摆上了,到现在刚好转了三次、过了三个时辰。 “是不是因为我受伤了,所以我们一直困在这里?”他没有接邱雁君的话,反而问出一句邱雁君也搞不清楚答案的话。 “我倒没想过跟这个有关,只猜测是导善还留下了什么,等我们探寻。不管怎样,你都要赶快好起来,我们才能想办法啊!”她故意语气乐观的回答,还像摸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头顶。 “唔……”时季鸿不置可否,脸趴回去,含含糊糊的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邱雁君疑惑:“啊?哪里好了?” “你待我很好。” 邱雁君:“……什么意思?我平常对你很差吗?我也对你很好过啊!” “那是以前,很久很久的以前。” 他语气似乎有点怅惘,邱雁君被他这样一说,也不由想起很久很久的以前,她为什么就不肯再对他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醒了就专心写感情戏   ☆、第88章 那些前尘往事 就像万里长城不是一天建成的一样, 邱雁君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只顾自己、把其他人都分隔在另一个世界冷眼评估的。 但她穿越的环境太不友好了, 一开始彷佛被世界遗忘一样没什么人管, 只有婢女照顾起居,好不容易发现自己有空间,打算自食其力全心修炼了,又被迟来的“父爱”关在了笼子里。还因为有这份“殊荣”,惹来了本就没什么来往的姐姐的嫉妒,邱雁君觉得自己简直是可怜透顶小白菜、备受迫害灰姑娘的加强版。 直到另一个小可怜时季鸿被送到她住的院子——十二岁的漂亮小男孩,突然父母双亡,一句话都没留下,自己还病歪歪的,比她还可怜。 那时候邱雁君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个爹有这么无耻,但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邱至澜非常现实,不是一个滥发好心的人,所以她猜测邱至澜可能是占了时季鸿家什么便宜,或者想放长线钓大鱼,等时季鸿长大些再占便宜,对这个小男孩就多了些同情。 怀着这种同情,她一开始确实是真心真意照顾时季鸿的。后来两人相处久了, 渐渐有了感情,十二岁的时季鸿很依赖她, 这让她感觉自己终于和这个世界真正建立联系、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灵魂,他们俩算是同命相怜,他依赖她, 她喜欢被人依赖的感觉,于是就成了彼此唯一的感情寄托。 如果一切顺利发展下去,也许数年之后,他们会水到渠成的发展成伪青梅竹马恋情,可是伪青梅邱雁君很快就发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原来那个看起来十分依赖她的小男孩,在人前人后,竟有两副面孔。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久到邱雁君以为自己应该已经忘了,但现在时季鸿提起,她却又非常清晰的想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十四岁时,我送了你一件生日礼物,是一个很可爱的院子模型,院子跟真的一样,有自己会动的水车,有跑来跑去的小鸡小鸭,院子里的小房子还隔一会儿就冒炊烟。” 时季鸿听她突然提起旧事,悄悄转过脸,露出一只眼睛,看向说话途中坐回对面毡毯之上的邱雁君。 “那个啊……”他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像是不太记得了一样。 “嗯,那个院子,我真的十分喜欢。我记得我送给你的时候,你脸上也有笑容,还伸手点了小鸡小鸭有几只,我以为你也很喜欢,还很高兴。可是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小院子,问起你的时候,你一开始支支吾吾,后来说不小心弄坏了,怕我伤心,所以不敢说,还在我面前表现的很惶恐。” 时季鸿垂下眼睑,没有做声,邱雁君笑了笑,自己接着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是从你身上学到的‘表里不一精湛演技’了吗?”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震惊,脸上也有不可置信之色,邱雁君看他这样,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说了出来:“没错,我亲眼看见你把小院子毁掉了。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不喜欢,可以跟我说,可以拒绝那个礼物,甚至把它丢在一旁压箱底,为什么要背着我毁掉,还演戏骗我?” 为什么毁掉院子的时候表情那么狰狞,彷佛送礼物的人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他真的恨她是邱至澜的女儿,恨屋及乌,她都更能理解他当初的举动,但这么多年下来,时季鸿并没有表现出恨她,反而不声不响的帮了她很多,这让她更加疑惑,完全不懂时季鸿在想什么。 “你看见了?”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看见……所以,你就不再……” 邱雁君拢起双腿,伸手抱住膝盖,回道:“我忘了我中途返回想跟你说什么,当时你房里没人,我就想悄悄的吓你一跳,没想到把自己吓了一跳。我那时候毕竟没有现在的城府,待你自然不可能跟以前一样,你也很快察觉了,是吧?” 怎么会不察觉呢?有之前真心真意的好作对比,时季鸿没两天就察觉邱雁君待他冷淡了下来,而且不是表面的冷淡,表面似乎一切如常,但再没有了真切的关怀和亲密,她还是一天来三遍,但总是聊几句就走,说要去修炼,去学符术,去学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像陡然之间就忙了起来。 那时时季鸿的身体已经养的快好了,他也把父母之死的前前后后捋得差不多,猜到邱至澜是藏了他家玉简,而且很可能故意延误时间,不肯赶回去救人。他很恨邱至澜,但也清楚自己身在虎穴,只能隐忍以图来日。 但他当时毕竟还小,心智尚不成熟,在这样的煎熬中,他忍不住开始怀疑邱雁君对他好也是假装的,是经过邱至澜的授意,另有目的。 尤其当他看到邱雁君对林广深等人也非常亲近之后,这颗怀疑的种子立刻发了芽,让时季鸿觉得是自己太傻,上了邱家父女的当,其实她根本没有对自己多好多特别,这只是她笼络别人的一种手段。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有一天他在房里午睡,睡到一半,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在外间说话,且有邱雁君的声音,他立刻清醒过来,刚要出声,就听见调来服侍自己的嬷嬷跟邱雁君说:“五小姐不用羞涩,上天赋予你过人的美貌,就是给了你另一种机缘,天资差些不算什么,只要将美貌利用好了,不愁以后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另一个日常跟着邱雁君的嬷嬷接话说:“这话咱们光说,五小姐可能还不信,但你看看林少爷他们,五小姐听了奴婢的劝,肯对他们多笑笑,多说几句话,他们是不是格外殷勤了些?” “也不能只对他们好,这样他们不知珍惜。”服侍时季鸿的嬷嬷顿了顿,“这一位,小姐可以适当冷一冷了,有对比,才知道珍贵。” 是啊,有对比,才知道珍贵。如今想想,真是至理名言。 可惜那时的他不知邱雁君改变的真实理由,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且重重误会叠加到一起,让他得出一个现在想想十分荒谬的结论:他成了她以美貌为武器征服男人的第一个牺牲品。 时季鸿觉得,邱家一定是通过他那两年的表现,确定他已经完全融入绛云岛,并且彻底被邱雁君收服,再没有了异心。邱雁君达成目的,还有新的目标要去征服,自然就不肯再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所以从那以后,他也渐渐疏远了邱雁君,主动提出搬出去和林广深等人一起住,开始跟邱至澜修习功法,见到邱雁君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亲近,除了不肯叫她五姐,他表现的一直像个正常而普通的义弟,直到他们发现彼此都对邱至澜有莫名的防备,都有不愿示人的那一面。 他们彷佛重新认识一样,来往的又频繁了些,但越看清邱雁君的另一面,时季鸿越深信自己曾经的判断,他要求自己尽量无视她的美貌,对她无意间展露出来的魅力心生警惕,反感她拿自己做例子调笑,总之,用尽一切办法,让邱雁君知道她的美貌武器对自己没用。 他再也不是那个她想哄就哄得团团转、唯她之命是从,不想哄就丢一边虚情假意相待的小男孩。 可是时季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大错特错,邱雁君突然改变,不是出自邱至澜授意,也不是她觉得已经在自己身上获得了足够多的反馈、证明了她的魅力,而只是为了那个施加了法术给小孩子玩的院子。 “那件东西……”他有些艰难的开口,“我以为是林广深送给你的,我看到他把东西给了你,还教你怎么玩……”他以为邱雁君自己不喜欢或是玩够了,正好赶上他过生日,所以随手给了他。 邱雁君不知道他脑补能力如此惊人,失笑道:“是他给我的没错,但是是因为我出不了岛啊!我请他出门时替我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多买点带回来,他买的那些东西之中,我觉得这个院子最有意思,像一个家,所以我才送给你的。” 像一个家……,时季鸿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脸上更是**辣的,简直没脸再见她,干脆转回去,脸朝着墙不说话了。 “哦!”邱雁君说完,脑子一转,反应了过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借花献佛,别人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要才给你,所以你很生气,我一走你就毁掉了?” 时季鸿不敢出声,听着身后邱雁君也半晌没说话,他绷不住,怕她真的生气了,硬逼着自己转回头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歉:“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 邱雁君心情非常复杂,生气是生气的,但看他现在这副惨状,屁股都烧烂了,再想想他十二岁后经历的一切,一个人有他这样的经历还没变态,只是心思重一些、把仇人之女想的坏一些,似乎已经很不错了。 更重要的是,时季鸿都把她想成心机婊了,还能不顾一切的救她,这似乎也……喵的,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词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收益哗哗掉,评论也很少,我正在琢磨到底是有人无情的养肥,还是我哪里写的差劲,有人决绝弃文,万万没想到晋江居然偷摸吞评论! 摸摸努力留评却被吞的小伙伴们,也摸摸有点受打击的我自己……   ☆、第89章 绛云母玉胖鹅簪 一定是环境加成!一定是的!邱雁君为了不再想下去, 赶紧开口说话:“算了, 过去的事不提了。” 她自觉大度, 谁知趴着那货不领情,竟然说:“不,我觉着还是说清楚的好。这些年,我错就错在不想多提过去的事。” “啊?还有什么事?” “你看到我毁了你送的东西,为什么没有走出来当面质问我?” “这个啊,”邱雁君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当时有点惊骇,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走了。之后两天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当面问你,然后我身边的惠嬷嬷突然问我为什么对你不若以往,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我当时一惊,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她在时季鸿那里找的借口都跟学习有关,但她学了什么,有没有多加功课,身边嬷嬷是很清楚的,这瞒不过她们,但她们开口就问是不是时季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还是让邱雁君有点敏感。 “那时候,我本来就对你家的事情有些猜测, 又发现几个嬷嬷很注意你的动静,再联想你把小院子毁掉的举动,就猜想八成是邱至澜做了对不起你家的事, 便遮掩了过去……” “怎么遮掩的?”时季鸿追问。 邱雁君不知道他曾经听到过嬷嬷们跟自己说话,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大概也知道,惠嬷嬷她们不只照顾我的起居,也要教我一些东西……” “比如教你怎么用美貌征服男子?”时季鸿替她说了出来。 其实本来邱雁君不觉得这有啥,她知道时季鸿知道,但他一直对此表现的很反感,她就不太愿意提了,这会儿回避不了,只得皱着眉说:“嗯,在这事发生之前,她们跟我说,对男人要忽冷忽热,才会……你懂的,所以惠嬷嬷问我,我就说想试试冷一冷你。” 原来如此!有些隐藏在记忆中的细节,因为这句话一下子都穿了起来,“怪不得安嬷嬷明里暗里总拿话点我……”时季鸿想起这些,气得不行,“我那次怎么就没想起连这些老货一起杀了!” 邱雁君吓了一跳:“杀她们干嘛?本来阳寿也没剩多少了,再说她们也是听命行事。邱至澜很快知道了这事,他来看我时还问过一句,我对他当然不会那么说,就假装是和你吵了架,他也没有细问,但是……你记得你搬走的时候吧?我始终没出去送你,后来你自己进来,他就在旁边,你好像吃了一惊。” 怎么会不记得?邱雁君突然冷淡起来、退了一步,时季鸿自己本就想歪了,他身边那个安嬷嬷又暗示他说邱雁君是岛主爱女,生得国色天香,将来前程远大,不可能总是那么哄着他照顾他,总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得明白体谅。 听了这样的话,还是个小小少年的时季鸿哪能不受激?他赌气一样的想,好啊,你退一步,我也退,我比你退的还远,就自己去跟邱至澜说要搬去和林广深等人同住,求邱至澜教他重新打基础修炼。 邱至澜答应的很爽快,时季鸿回去就收拾东西搬家,他乒乒乓乓的忙活,心里一直希望邱雁君能出来看一眼,挽留他一下,可是一直到他什么都收拾好了,她也没出现。 当时他一气之下,很想掉头就走,但到底还是自己去敲了邱雁君的门,并吃惊的发现邱至澜在里面。 “我当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任性走掉,而是去向你辞别,不然他一定不会那么放心我。” 是啊,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果真的因为一点冷落,就搬着东西走了,连句告辞都不跟相处了两年、依赖无比的人说,这是什么心性?邱至澜必定对他防备至极。 邱雁君想着想着就叹气:“是啊,这么些年,我们都过的不容易。”她把话题拉回去,“好在我们之间只是误会多些,别的都没什么大不了。至于邱至澜,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对我怎样,我就同等回报,他从来只把我当个筹码,所谓温情不过都是演出来的,我难道还要贱兮兮的去跟他讲父女亲情?何况他是怎么强迫尹千柳生下我的,我也跟你说过,对这样一个禽兽——不能这么讲,冒犯了禽兽。” 时季鸿被她逗得笑了笑,又立即收住,再次道歉:“之前是我不对,不该说你像他,你没有一点儿像那个东西。” “吵架无好话,也怪不得你,何况这鬼地方还有加成,会放大七情,我们记得以后尽量心平气和说话就好。”邱雁君说着看一眼沙漏,“啊呀!到时间了,快吃药。” 她说着翻过沙漏,起身走到时季鸿跟前,将药丸倒到他手心,又替他把水囊打开,看着他吃了药,顺便瞧一眼身上伤口,“伤口都收敛了,应该不会再化脓,我把那边铺一下,一会儿你挪过去吧。” 时季鸿飞快吃了药,稍微侧身,抓住邱雁君手腕,低声问:“你真的不怪我了?” 他手上温度降下来不少,但并不似平日那么冷,温温的拢在手腕上,邱雁君怕他抻着伤口,顺势蹲下去,说:“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还有什么好怪的?如果我跟你都是凡人,一转眼事情过去四十多年,说不得我们各自连孙子都有了,哪还计较得来这些?” 时季鸿:“……” “而且你现在为我伤成这样,我再怪你,未免太没人性了。”邱雁君看他无语,就笑了出来,“其实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为我做的事,我都记在心里……” 时季鸿听她越说越不对劲,手一松,扭回头去:“谁跟你说这个了?” “那你还想说什么?”邱雁君失笑,“我都感恩戴德了还不行?” 时季鸿有点气,但一细想,更气的是自己,他居然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当年有多蠢,错过了怎样的真心真意——那是他这些年无时不刻不在想、却又从不敢让自己真的想的、以为终身都将不可得的东西。 邱雁君看他发呆不回话,就推了推他手臂:“好了,别想这些了,至少我们都好好活到现在了,你呢,先把伤养好,然后咱们想办法出去……” “那你能像以前一样待我吗?”时季鸿突然把头转回来,打断她,问。 “啊?你又不是小孩了……” 时季鸿认真道:“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真心真意,没有提防和戒备,你可以有事隐瞒我,只要不骗我就行,可以吗?” 他眼睛里还有红血丝,瞳仁却十分之亮,邱雁君能从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影子,她不由挪开目光,看向他略有些憔悴的脸,干燥起皮的嘴唇,总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能随便回答,可他就这么盯着自己,她又该怎么抖个机灵,把这事儿岔过去呢? 啊!对了!邱雁君眼睛一亮:“你得先穿个裤子。” 时季鸿:“……” “我说真的,你裤子现在大概就剩两条腿和前面,一会儿挪过去肯定会掉的。我先去铺两层被子。”她说着就直起身转过去,先把墙边毡毯上的东西收到鱼袋里,又铺了两条被子、放了个荞麦枕,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墙那边走,边走边说,“你换好了叫我一声。” 直到走到外面站定,她才无声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机智是机智,但也、好像、有点、流、氓。邱雁君抬手捂住脸,脑子里一时有些乱。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邱雁君耐心等着,没等到时季鸿叫她,却听见砰一声响,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墙上,吓的赶紧转进去问:“怎么了?” 话刚问完,也看见了趴在刚铺好被子上的时季鸿,那小子披着披风,下巴搁在枕上,绷着脸说:“没怎么。” 邱雁君往墙上仔细看了一眼,笑道:“劲儿使大了吧?没碰着伤口吧?” 说着就过去要掀开披风看他伤口,时季鸿却紧拽着披风不松手,冷脸说:“不用,没事。” “又逞强,我说什么来着?”邱雁君瞪眼睛,“万一伤口裂开了,你看我打不打你!” 时季鸿冷哼一声:“多谢你费心,不过我自己的伤自己心里有数,你既然不肯答应,就不用再操心了,去休息吧。” “哎,你还来劲了是不是?”邱雁君松开手站起身,双手掐腰,“我答应你什么?你自己说的,你能做到吗?” “我当然能!我不但不会再提防戒备你,不会骗你,我甚至任何事情都愿意跟你说!”时季鸿不假思索答完,还挑衅,“你不是说,你这个人最公平,别人对你怎样,你就平等回报吗?” 邱雁君张了张嘴,又憋回去,强词夺理道:“我没说过我最公平。”然后悻悻的放下手,转身去把时季鸿先前趴着的被子和毡毯都丢到了外面,又把夜明珠挪到时季鸿“床”头,顺便把他鱼袋还给他。 全程两人都没说话,等邱雁君忙完,再翻自己鱼袋时,却发现她没有干净毡毯了,站那看了一圈,最后只能默默走回时季鸿身边坐下。 刚一坐好,时季鸿就抓住她手,往她手里塞了个冰冰凉的东西,邱雁君拿回来一看,正是那胖鹅簪。 “咦?你把它换下来了?那会儿你发烧,我又得炼丹,只好拿它给你降温,怕你烧成傻子,不过这玉簪还挺好用的。” 时季鸿冷哼一声:“你拿绛云母玉做的玉簪给人退烧,能不管用吗?” 邱雁君本来正要往头上插那玉簪,听了这话手一抖,音调也拔尖了:“你说什么?绛云母玉?” 时季鸿却把头扭过去朝着墙不肯说了,邱雁君气的拿簪子戳他手:“你给我说清楚,这是绛云母玉?绛云母玉居然是翠玉吗?我一直以为是红玉或者翡翠。还有你败不败家?就你这把大雁雕成胖鹅的手艺,你祸祸绛云母玉?!” 被嘲笑手艺的时季鸿也生气了,回手要抢玉簪,却碍于背上的伤没抢到,只能气呼呼的说:“我抢来的东西,我乐意!” “好吧,你有钱任性。但是绛云母玉就这么大吗?”邱雁君把玉簪拿到眼前仔细看了几眼,“整个映月潭都能变成练功胜地,只因为这么小一块儿玉?不会是你把剩下那些都弄碎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之前有两个很聪明的小伙伴猜到了,真是棒棒哒! 当时不想剧透,没敢承认,现在给你们点赞!   ☆、第90章 等你好了,我就把你踢开 几分钟后, 邱雁君在轻松抢回来的时季鸿鱼袋里找到一盒碎玉和两根比胖鹅簪还丑的、看不出是什么造型的翠玉簪,她忍不住痛心疾首:“你就不能好好找个匠人来雕琢吗?” “没空。”时季鸿回的干脆利落,“一路躲人, 能雕成这样就不错了。”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邱雁君想想他那一路遭遇, 也只能认了,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那你也不用糟蹋好东西啊!这东西原本应该是一整块玉吧?你拿回悬冰洞去修炼用多好!” “我乐意!” 邱雁君:“……”熊孩子又欠揍了! 不过他把辛苦筹谋夺来的仇家宝物,亲手雕琢成玉簪送给自己这个仇人之女的举动,还是让邱雁君心中百感交集——虽然她知道这小子是故意在这时候把这话说出来的, 但东西送给她的时候, 他毕竟还在误会她, 对她充满了不信任。 她难以想象时季鸿是怎么样的心情, 就连他把她带回父母居住过的洞室,还让她常住在他自幼住的房间这事, 其实原本也意义非凡,只是邱雁君一直不愿意细想罢了。 想到这些,再怎么样也下不去手打人了, 她干脆继续说玉, “所以绛云母玉原本就是一块翠玉?” “中间是有些红芯的, 剩的最大那一块能看出来。”时季鸿指指盒子里面。 邱雁君从里面拣出有她掌心大小那块最大的碎玉, 仔细看过, 果然越往中心越红,且红色部分隐隐呈云朵状,“这就是绛云啊,我还以为是一整块祥云状的红玉呢!所以拼不回去了吗?” 时季鸿看她一眼:“你要是喜欢整块的, 等回去悬冰洞,我把玄冰挖开,下面应该有寒玉。” 邱雁君:“……”谁喜欢整块的了?这不是可惜好东西吗?再说了,“谁说要跟你回去了?等你好了,我就把你踢开!” 时季鸿这次出人意料的没生气,还耍赖:“哦,那我是好不了了。” 邱雁君:“……” “你累不累?”耍完赖,时季鸿话锋一转,拍拍身边空位,“要不要躺一会儿?” 邱雁君侧头盯着他看不说话,他就装傻:“你睡一会儿吧,我刚吃了药,感觉精神挺好的,你从进来就没休息过吧?这些碎玉你先收着,等出去,有空找个人镶首饰好了。” 她确实有点累了,精神一直紧绷,刚才又跟他聊了那么多旧事,感觉很费脑子,就把碎玉和丑了吧唧的两支玉簪收起来,从自己鱼袋里拿了件厚斗篷,顺便问时季鸿:“你冷不冷?我一开始不敢给你盖厚的,怕不透气。” “不冷,你睡你的吧。”他说着往里面又让了让。 邱雁君也不扭捏,在外面躺下,盖上斗篷,交代时季鸿看着沙漏后,就脸朝外面闭眼培养睡意。这迷宫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的生气,安静的有些瘆人,好在身边有个时季鸿,她才略微安心一些,慢慢培养出睡意。 就在这时,时季鸿伸手帮她拉了拉斗篷,低喃一句:“我发誓,再不会离开你一步。” 这句话说完,身边人立刻呼吸绵长、陷入了沉睡,不再似之前那般时深时浅,带着不安,时季鸿不由一笑,说他嘴硬,难道她就不嘴硬了? 他悄悄把手臂压在斗篷上,轻轻挨着她单薄的背,觉得自父母去后,从未有如此时此刻这般平安喜乐之感。 怎么还敢再离开哪怕一步呢?四十几年前,他们各自退了一步,直接酿成了数十年谁也不敢信任彼此、不敢再真的亲近对方的苦果;数月之前,他不过是想暂时离开,还未等成行,就已经亲眼见她遇险,过后甚至传出死讯……。 其实他当时被海浪带下山崖就后悔了,一落入海中,立刻想办法往回游,想回到瀛台顶上看看邱雁君到底怎么样了。但那时海中有人渡劫,海水冰冷刺骨,时季鸿一运功相抗,就感觉到丹田内蠢蠢欲动,马上要突破结丹,这么折腾几回,他没游回去不说,反而被海浪冲进了导善留下的通道里。 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不短,别说时季鸿回不去,就是能回去也晚了,况且他被渡劫那人影响,金丹隐隐要成形,只能安慰自己,瀛台那边毕竟华令宇他们都在,甚至紫浮宗掌门、瀛台台主、邱至澜都瞬息可至,邱雁君就算受伤也不会有大碍,就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先行突破。 一般而言,刚突破结丹的修士,都要闭关至少一年稳固修为境界,按时季鸿自己的计划,他是想要闭关至少三五年的,然而他没亲眼看到邱雁君无事,心里总是不能安心,所以只闭关几个月就迫不及待登岸,想办法打听邱家的消息。 他没想到的是,一上岸,四处都在疯传的,就是第二美人邱雁君被郦阁小姐害死的消息。时季鸿最初的反应是不相信,但是他很快看到了那份假八卦报,确认不是出自邱雁君之手、系有人假冒之后,心就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邱雁君应该是真的出事了,不然邱至澜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对付郦阁。当时万念俱灰的感觉,时季鸿一直都不愿再想起,再去体会一遍,但是在误会澄清的现在,在她就这么安安稳稳睡在自己身边的现在,他突然觉得再回忆一次,让自己更警醒一些,也挺好的。 其实在那之前,时季鸿虽然口嫌体正直的明里暗里帮邱雁君,但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很快就要脱离绛云岛了,等他再回来之时,一定是向邱至澜复仇,正大光明质问他当年都做了什么,那时他必然是与整个绛云岛为敌,邱雁君也不例外,所以他没有把邱雁君放在自己离开绛云岛之后的人生计划里。 他自己也没想到,当他以为邱雁君死了,竟会是那样一种感受,好像一瞬间天地就灰了,眼前不再有色彩,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将只有一条复仇之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向邱至澜复仇。 时季鸿甚至有了很极端的念头,什么潜心修炼等待合适时机,不等了!谁知道会等来什么?不如现在就回去,趁邱至澜没发现端倪,接近他突施偷袭,哪怕最后同归于尽,只要报了仇就不亏。 至于什么修仙大道、飞升上界,都不重要了,一个人心如死灰的渡过漫漫岁月,有什么意趣? 他下定决心后,就乔装改扮、满心疯狂念头的往绛云岛走,结果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邱雁君自己写的第三第四两期八卦报,作为她这份事业的“帮凶”,时季鸿几乎瞬间就确定这是出自邱雁君之手。 世界像画布一样在他眼前重新涂上颜料,喧闹人声、鸟语花香也重新突破藩篱,涌向他身周。彷佛重新活过来一样,时季鸿就这么站在闹市之中开心的笑了起来。 想到那时傻的没眼看的自己,趴在枕上的时季鸿也忍不住笑,挨在邱雁君背上的手,忍不住悄悄勾了一缕她后颈碎发在指间,暗道一声“幸好”,然后就这么一直望着她后脑勺直到她睡醒。 邱雁君刚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蒙,四周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光线又昏暗,她动了一动,感觉后颈头皮拉的痛了一下,回头看时,就看见某人飞快收回手,假装没事发生。 “我睡了多久?”她瞪了时季鸿一眼,懒洋洋坐起来,声音略沙哑的问。 时季鸿看一眼沙漏,这才发觉已经漏光了,赶紧伸手倒过来,撒谎道:“刚一个时辰。” 邱雁君都看见了,不由翻了个白眼,说:“不会你也睡着了吧?” 时季鸿不回答,把自己手边的水囊递给邱雁君,打岔:“你喉咙有点哑,喝口水吧。” 邱雁君接过来才想起这是他喝过的,又丢回去,嘟哝:“谁喝你剩下的?”另拿了一个出来自己喝,边喝边自然无比的掀起时季鸿身上盖着的披风看了一眼,“照这个速度,第三颗丹药吃完,应该就能长出皮肤了。” 修仙世界真好,比现代医学还先进,不然以时季鸿身上这伤,想恢复原样不可能不说,吃的苦头也多了去了,想到这里,她往某人屁股那里溜了一眼,说:“你不要把腰带系的太紧,对伤口不好。” 时季鸿:“……” 邱雁君看他这样就开心,不过不能把他一次刺激大发了,飞快转移话题:“正好现在闲着没事,我们研究点正事吧,你之前睡着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要不要把玉山派的恶行揭发一下。” “你是说,八卦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不废话了,大家看文愉快!   ☆、第91章 八卦报第八期 仙笈界八卦报(总第八期) ——总编肖彤 【惊天秘闻】六大传世名门之一、西大陆独领风骚的玉山派, 竟犯下戕害同道、夺人修为、灭门夺宝等七宗罪? 美人榜美男子榜被五色谷谷主一网打尽,天下震动,本报报道之后, 相关门派闻风而动, 齐齐赶赴天柱雪山。编者正欲趁此机会,一览名门世家高人大能之风姿,就无意间得知一件陈年秘事,因事关重大, 遂星夜兼程、赶赴西大陆玉山派, 亲身探秘重影迷宫, 查实玉山派煌煌盛名、赫赫威势之下, 早已犯下不容于修仙正道的七大罪名! 其一,戕害同道!其二, 灭门夺宝! 此其二即与编者上文所说的那件陈年秘事有关。四百年前,炼器宗师诸葛忧之名响彻天下、无人不知,直到今日, 五大陆修士仍津津乐道于诸葛忧巧夺天工的炼器之术, 经他之手炼制的法器, 众所周知的有紫浮宗掌门循清的海纳百川玉盘、剑庐门主任惊川的玄天荡魔剑、无因寺相文法师的金刚禅杖、璇玑山庄庄主杜冕的七星麟角刀等。 以上法器皆为五阶珍品, 有价无市, 任意一件都可以成为传世之宝,但诸如此类的法宝,诸葛忧足足成功炼制了十一件,并打算聚毕生功力来炼制一件超越这些珍品的真正神级法宝! 此事仙笈界知之者甚多, 且广泛流传说诸葛忧当时炼器失败,丹炉炸裂,器毁人亡,诸葛山庄也因此没落,最后毁于一场大火。但编者近日因缘际会,见到一位诸葛家后人,从他口中却听说,当日诸葛忧并没有失败,恰恰相反,他成功炼制出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神级宝塔! 可惜神器方出,诸葛忧即因此惨遭横祸,命丧于玉山派之手。原来玉山派早就觊觎诸葛忧之能,多次延请不得之后,就起了强抢之心,时任论道堂堂主的史不横亲自出马,暗地收买诸葛忧身边的僮仆离三,在宝塔出炉之时,趁诸葛忧神思疲惫、虚弱力竭,直接将他推入丹炉之中。 神器因此更添威能,丹炉却应声炸裂,行凶之人离三虽被波及、受到重创,却因早有准备,及时通知接应的玉山派门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宝塔收藏起来。 史不横夺走宝塔,却无法让神器认主,始终无法驾驭,不甘之下又生恶念,派那出卖主人的恶仆离三将诸葛忧的独子诸葛修骗去玉山派,意图以血脉为诱因,使宝塔认主后,再杀诸葛修夺宝,却不料宝塔自有其灵性,并不上当。史不横无法之下,将诸葛修关进了重影迷宫,神级宝塔也只能作为镇山之物,至今悬在玉山之顶。 其三,堕入邪道、驯养蛊虫!其四,暗算偷袭、夺人修为! 也许有人看了诸葛家惨事,以为这只是史不横一人贪心之故,或者是因不甘败于萧演手下,故而对法宝生了执念,才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那么我们不妨来说一件距今更久远、更骇人听闻的惨事。 众所周知,紫浮宗第八代掌门导善早早卸任,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弟文绰,外界有传言说是因其与昙星宗祖师陈梦歌有私情,将本门秘传功法外泄,才被免去掌门之位。但据编者多方验证,此事实属谣传,导善其实是主动将掌门之位让给师弟的。 以常理来说,若导善真的是因为外传功法而被免去掌门之位,那么他一定会因此受罚,门下弟子也定会受到牵连,为同门所不齿。 可紫浮宗开山门大比期间,曾有人亲眼见到华令宇真人对导善一系的弟子十分尊重礼遇,态度堪称忍让。编者留心打听过,据说紫浮宗内一向对导善一系弟子颇多优容,连收亲传弟子这样的事都可随意决定,不必经过宗门。试问导善若当真做出背叛宗门之事,又怎么可能一直获得宗门如此宽待? 至于当年导善为何主动让位,年深日久,难以考证,在那之后,导善似乎也绝迹于外界,再无任何新鲜事迹。编者一向以为他和其他大能一样,避世而居,专心于修仙大道,不料这次亲探重影迷宫,竟在其中发现了他的遗物(图一)。 重影迷宫是玉山派建于群山之下的大型法阵,传闻既有防御外敌的作用,危急时刻,还可以从玉山顶青霄宫直接下到迷宫中避难,但编者万万没有想到,此地千百年来,竟成为玉山派专门用来残害同道的杀戮场! 重影迷宫据说有九个入口,但只有一处出口,非玉山派中人,进得去出不来。编者从幽幽谷入口进入,虽沿途做了记号、画了图,仍旧很快迷失方向,幸而遇到迷宫中残存的一缕神魂,得其指点,方才有进有出。据幽魂所说,入迷宫之人,往往被迷宫内暗藏阵法压制,会渐渐衰弱而死,自身修为灵力则会被迷宫吸取、使得阵法更加强大自如运转。 也是经这缕神魂指点,编者找到了导善殒身之处,那是迷宫深处的一片死水,死水之下满是泥灰,在泥灰之中,有一个完好封存的陶罐,陶罐里留存了导善的临终遗言。 据导善自述,他卸任掌门之后,确实一心闭关修炼,但百年过去,进境缓慢,他便悄然离开宗门,四处遍访宗师大能,与他们切磋交流、互通有无。这一路导善获益匪浅,有所顿悟,他决定走完最后一站玉山派就返回宗门闭关修炼。 却不料在与玉山派问道堂堂主安斯羽交手后,对方很快主动认输,他虽觉意犹未尽,到底不好勉强,其他玉山派各堂堂主又都围了上来,就打算说几句客套话,便告辞离去。哪知这才是对方阴谋的开始,就在安斯羽说话的同时,传道堂堂主裘斯命突施偷袭,导善侧身躲避,论道堂堂主伍斯琴趁势丢出几枚蛊虫,有两只正中导善双眼,直钻入了脑中! 之后他被打落高崖,堕入崖底迷宫入口,玉山派门人还不放心,在入口处施了法术,又吹了扰神迷烟,让导善不能凝聚真元对抗蛊虫。 导善落入迷宫时双眼已盲,身上还有数只蛊虫在蚕食灵脉——没错!他所中的蛊虫,正是邪中之邪、魔中之魔的食灵蛊!食灵蛊驯养极难,且须得以饲主血肉喂养,母虫就生长在饲主身上,长到五百年时,即可产下子虫,子虫侵入人体,能释放毒素、蚕食灵脉,将灵力传回母虫,母虫反哺于饲主——此等邪恶至极的夺人功法之术,谁能想到竟是由正道泰斗之一的玉山派使出?! 导善不堪折磨,虽仗着修为高深,杀死了两只体内蛊虫,但毕竟功力受损严重,渐渐力不从心,他不肯让自己辛苦修来的正道功法落于恶人之手,遂引火**,并希冀通过紫浮宗自有的地底之火将临终讯息传回宗门,可惜讯息到底未能突破迷宫禁制,最终还是封存在紫浮宗特质陶罐之中。 编者听完这则讯息,义愤填膺,难以想象玉山派正义凛然的外表之下,竟隐藏着如此邪恶狠毒的真面目,且如此胆大包天,连紫浮宗前掌门都敢暗算,实在骇人听闻! 但这样的故事非只以上两例,玉山派的另外三项罪名,就是嫉贤妒能、排除异己、害人疯癫! 本报第六期中曾经提到绛云岛主邱至澜的一名妾室花小晴,花小晴本为西岭柏家的奴婢,柏家原是西大陆名门,鼎盛之时不亚于如今的姚城派,更出了一名威震天下的奇才——瑞阳真君柏域盛。 众所周知,柏域盛刚突破至渡劫期就疯了,这一疯无人能制,柏家从此凋零没落不说,本可一鼓作气挑战飞升的柏域盛也就此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那么他到底为何突然发疯?走火入魔?刚突破至渡劫期应当正是舒畅之时,怎么会走火入魔? 这一切当然也是玉山派的手笔,他们借着道贺的名头送去了许多礼物,其中有一种清净洞室的灵草叫藜萱(图二),藜萱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效用,可以吸引邪恶昆虫毫芥蜂,毫芥蜂体型极小,可经由人耳钻入脑中,吸食脑浆。柏域盛突然疯魔的原因,即在于此。 也是因此,柏域盛越留在柏家越疯癫,最终毫无理智的杀人离去。玉山派贪心不足,曾经预谋半途将柏域盛引到重影迷宫,可惜柏域盛修为太高,最终未能成功,玉山派损兵折将,恼羞成怒之下,将一名不幸目睹的无辜路人投入了重影迷宫。 从重影迷宫出来那一天,编者仰头可见昭昭烈日,迎面有徐徐清风,似乎仙笈界亘古以来都是这么世道清平,若非亲身经历,编者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身后万仞高山之上,竟蹲踞着这样一群披着人皮的邪魔!如此一比,五色谷的萧演只怕也要甘拜下风! (除图一图二外,本报会另附一张编者亲自探明的重影迷宫地图,但其中凶险重重,还请无关人士不要擅闯,切切。) (另,感谢百通苑和乌江城代为发行本报,时机合适之时,肖彤会亲自去取报酬,还请先代为款待玉山派诸位大能(^o^)) ------------ 看到最后一句话后面还画了个奇怪的笑脸,唐晋真是眉毛都要气歪了!这个姓时的小子居然敢祸水东引! “公子,这期还能发吗?”邵安有些不安的问。 “发!为什么不发?立刻传讯,各地都给我想方设法加紧誊抄,能抄多少抄多少!对了,给乌江城传一份副本去,就说天一亮,我们就高价开售!” 邵安应声而去,路之棋小心请示:“公子,这事儿是不是先跟主君那边打声招呼?” “这个我自己会去。”唐晋说是这么说,出门却没先去见唐辰天,而是拐了个弯去找萧演,先问他这最新一期八卦报写的到底是真是假。 萧演接过八卦报看了一遍,道:“我怎知是真是假?我又没去过重影迷宫!” “我是问你,他们在无极幻境里是不是真的能探听到这些?而且他们怎么还会有空写这个?你不是说里面凶险无比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势汹汹,昨天虽然撑着把这章写完了,但今天一直没精神,改稿慢了点~ 下一更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写完了   ☆、第92章 连锁反应 “他们?”萧演看看八卦报, 看看唐晋,“你知道肖彤是谁?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唐晋一噎,他刚才一时情急, 嘴太快了, 但他是什么人,脸皮厚的很,很快就想出了推托之词,“我说的是我不确定。不过之前我从你谷中出去, 看到第七期就确定了, 一定是时季鸿无疑!” 萧演不信:“你还在我面前弄鬼, 时季鸿那小子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来?你还不如跟我说这是小十一写的。” 唐晋道:“不是, 最开始就是燕十一告诉我……” 萧演看他说一半停住了,不由大笑:“小唐啊小唐, 风流倜傥了一辈子,叫个小姑娘带沟里去了吧?你也不想想,这么促狭的文风, 这么天马行空的遣词用句, 会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时写的?” “这是你的误解, 时季鸿原来并不这样, 他在邱至澜面前也能言善道, 不然我怎么会一下子就信了呢?”唐晋虽然老脸**辣的,还是要为自己辩解,“而且你想想第一期第二期乃至第三期,那时候的燕十一根本行动不得自由, 怎么可能是她?” “怎么不可能?只要小时一直跟她在一起,就有可能。这事或许是他们俩一同办的,更或许小时出力更多,但这一手文章,一定是燕十一写的——不过他们两个怎么跑去玉山派迷宫了?他们跟玉山派毫无瓜葛啊。” 这正是唐晋来找萧演的主要目的,“从文风看,绝无假冒之可能,但我一则怀疑幻境之中是不是还能操控外面这些素帕,二来怕他们见到的是假象——这一篇报道事关重大,我发出去,引起的震荡非同小可,还是得慎重。” 萧演肯定道:“假是不会假。无极幻境会有虚影幻觉,但至多放大人之七情,事迹绝对都是真的,也唯有这样,才会让人更加沉溺其中。但我想不通他两个为何有这番遭遇,按理说,所有幻象都该与本人的师承来历有关,他们为何去的不是绛云岛,却见到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 “那就不管了。”唐晋干脆利落,“想不到玉山派干过这么多丧心病狂之事,我去跟主君说一声,天亮就发出。” “你们那位新主君不会反对吗?中州城不是一向与玉山派交好?”萧演意有所指的问。 “不会!交好也看什么事。”唐晋面具下的脸笑微微的,“要是神君,我可能还得费点口舌,但我们这位新主君,难得有些侠义之气,要不然我怎会只和他交好呢?” “嘁!闹了半天还是在吹嘘你自己。不过这个唐辰天还真有几分胸襟,我把他们全都拒之门外,你来去自如,他竟都不怀疑你。” 唐晋道:“怀疑我跟你勾结么?”说到这儿,他想起邱雁君在第七期里有意无意的暗示,不由苦笑,“这就更看出主君的气度了,他信任我,知道我不会背叛中州,所以理由都给我找好了。两榜传遍天下,难道还非得我送上门给你,你才能按榜捉人?” “如此说来,你很有机会阴谋叛变,也弄个主君当当啊。” “就我这本事?”唐晋自嘲,“除非我是玉山派教出来的。不说了,我去见主君,对了,他们还得多久能从幻境出来?我也给主君透个底。” 萧演摇摇头:“不知道。你刚刚说什么怀疑的第一点,什么素帕?” 刚才那句话一下子带过去了,没细说,唐晋就给他解释了一下邱雁君发八卦报的原理,最后说:“我仔细研究过,她那些素帕唯一的稀奇之处就在于绢帛上织入了一种特殊蚕丝,这种蚕丝仙笈界从没有过,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他说着把以前从绢帕里抽出来的蚕丝递给萧演。 “这是……”萧演将蚕丝举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儿,神色里就多了些惊奇,“很像传说中的碧影天蚕,你看这蚕丝透着一丝绿,传说碧影天蚕吐的丝织成衣物,效用极多,但我倒没听说可以用来制作文章副本,真是奇思妙想。” 唐晋没听说这种东西,好奇的追问几句,还问仙笈界哪里有这种宝贝。 “都说是传说中的了,当然得是极有机缘的人才能遇到。就跟这八卦报里提到的毫芥蜂一样,你费神多注明一句吧,这玩意儿本就不好捉,捉了也难养活,我估计玉山派毫不容易养了几只,都用在柏域盛身上了,还不够把人弄死,只弄疯了,不然仙笈界这么多年能这么太平?” 唐晋明白了,萧演是怕消息发出去,无知修士们看了,引起恐慌,便点头应了,出谷又去见唐辰天。 唐辰天正跟尹千柳在一起。他们到达五色谷外刚两三天,耐性还没开始消耗,先见了见其他门派赶来的人,大家一起商量了对策,但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跟五色谷翻脸硬来。 唐晋进去,一句废话没有,先把八卦报递到了唐辰天面前。 唐辰天看完也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随手就把绢帕给了尹千柳,然后夫妻俩一起惊愕。 唐晋当然不会对他们说实话,只先说明自己的决定:“主君,虽则这一批素帕大多在我手上,但肖彤上一次能把已经卖出去的往期八卦报清空重写,这次一定也能,他大概是在试探我和乌江城有没有这个魄力,如果我不发……” “我明白,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唐辰天果然没有阻止,他想的也很简单,反正玉山派又不知道百通苑跟他们中州城的关系,加上导善也是他父亲一直在寻找的人,如今有了下落,到时大家就都可以光明正大的问一问玉山派了。 “不过……”尹千柳突然开口,“现在玉山派传道堂堂主江而立就在这里,紫浮宗导善的徒孙景豪和上一任瀛台台主秉存也在,这个消息出来怕不是……” 紫浮宗的人比所有各家都慢了一步,一则是他们远,二来嘛,云瀚一开始死扛着,不想回报宗门,所以紫浮宗是在收到他的传讯符之后,才请秉存陪着景豪来见明克让,顺便跟萧演要人,把云瀚一起带回去。 在明克让的事情上,萧演理亏,所以这俩人一到,就被请进了五色谷,唐辰天这时就说:“还好那两位进了谷。” 唐晋听说这话,一惊而起:“啊哟!不好!”萧演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混蛋没准会直接告诉秉存他们!“主君,我先去办事了,如果这两方起了争执,您不要牵涉太深,站边上劝一劝就是了。我刚去见过萧演,永恺他们都无事,只要参破秘境考验就能出来了。” 他说完就带着人一路向西,往玉山附近跑。五色谷中,萧演也不负他所望的找到景豪,问他知不知道导善下落,然后“好心的”把导善被玉山派陷害,死于重影迷宫的事讲了。 景豪正陪着渐渐想起一些事的明克让,他见到爱徒惨状,恨文子通狠毒不用提,对方雪萍也是极为厌恶,恨不得立刻就带明克让走,只是碍于云瀚下落不明,被秉存劝说住,先陪明克让留在谷中,一边给徒弟疗伤,一边探听萧演到底把那二十四个孩子弄哪去了。 所以他对萧演这个魔头的话是将信将疑,而秉存之前看完明克让就出谷了,景豪无人商议,只能跟萧演说一声,出去找秉存。 秉存做过几百年瀛台台主,处事比景豪冷静得多,他先把自己听说的消息发了传讯符给掌门循清,然后就和景豪回去见萧演,想问个清楚。 萧演那里又没有八卦报,他看完唐晋就拿走了,于是他只复述了一遍陶罐的事,最后说:“明日一早八卦报就发了,你要是不信,就去最近的城池等着。上面还有图。” 秉存一听陶罐里封存了临终音讯,已经信了七分,这是他们紫浮宗独门秘术。他叫景豪留下来,自己离开五色谷,去了最近的城镇,并通知宗门内,明日一早有八卦报面市,导善被玉山派所害的详细消息就在这期八卦报中。 与此同时,身在南大陆的唐古华也接到了唐辰天的消息,他回头问旁边侍立的三儿子唐辰滔:“融骞那边儿现在能成事吗?” “他不成,还有我们的人呢。四通的摄魂阵已经可以用了。”唐辰滔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脚下匍匐着的邱至澜,“这还得感谢邱岛主早早铺的路。” 邱至澜像条狗一样被绑在镶着轮子的木板上,整个人已看不出本来面目,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满脸层层叠叠的皱纹、浑浊的眼珠,无论从哪看,都看不出他竟是曾经风光一时的绛云岛主。但听了唐辰滔的话,他竟还有精神答道:“那就祝三公子马到功成。” 唐古华叹息一声:“可惜导善死的太早了。”又指示儿子,“去办吧,交代融骞,只要办成,我包他坐上紫浮宗掌门之位。” 唐辰滔应声离去,唐古华终于施舍一样的看了一眼邱至澜,说:“你这又何苦呢?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一定给你个痛快,好过这样苟延残喘。” “痛快有什么好?导善倒是痛快了,现在不过只剩一把灰。”邱至澜声音苍老,语调缓慢,还喘着粗气,却仍振振有词,“苟延残喘,说明人还活着,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唐神君,你我本是一样的人,你应该懂的。” 唐古华一笑:“过奖了,论起自不量力、妄蓄野心,我可比不上你,毕竟在你这个年纪,我还只是想做个中州之主。”说完他脸上笑意一收,森然道,“我再给你最后一天,说与不说,我都送你去见导善!” 作者有话要说:  邱至澜的样子,大家可以回忆一下公交车站常见的残疾乞讨者,大概就是那样   ☆、第93章 紫浮宗VS玉山派 第八期八卦报在百通苑和乌江城共同努力下, 只花了半天时间就铺满了五大陆各大中小城池,一时间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凡是有人的地方, 都在谈论玉山派这震惊世人的七宗罪。 早就守着的紫浮宗弟子, 更是第一时间就买了数份八卦报飞速送到了掌门循清手里。 云瀚陷入五色谷,华令宇始终外出未归,因此循清身边只陪着二弟子卓尘和三弟子建光,他跟两名弟子看过八卦报, 表情都有些凝重, 就吩咐卓尘去请各脉之主和八大长老、建光去焱山岛把融骞找来。 各脉之主和八大长老或有闭关或有事务, 都没那么快就到, 倒是融骞一找就来,还带了他四个木讷的弟子。建光本来只想请他一个去, 但融骞不由分说,他辈分又高,建光无奈之下, 只得让步。 循清倒没在意这些细节, 他把八卦报拿给融骞看, 并说道:“我记得, 原本你和景豪师弟都说桓堃师伯葬身于地火洞, 原禾师叔还冒险下去看过……” 融骞一脸悲愤,叹道:“是,原禾师叔下了大约五六丈,地火热气实在逼人, 迫不得已就上来了,并没发现什么。其实早年师祖说要去地火洞修炼,师尊就劝过,只是劝不动,师祖留下一行字就走了,到底有没有下去,我也说不好,后来过了几十年都没有动静,师尊就急了,还报给文绰师叔祖,师叔祖也亲自下去过,好像也没探到什么。” “这么说,谁也不能确定导善师伯祖当初到底是直接出了宗门,还是下了地火洞后,另辟蹊径出去的?”循清问。 融骞惊讶:“另辟蹊径?师祖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至于……我们紫浮宗的禁制法阵没这么容易另开甬道,还不被人察觉吧?” 循清没有说话,融骞接着就问:“以掌门师兄看,这报上说的,是真是假?不提别的,陶罐一定是真的。” “这个等其他师伯师叔师兄弟们来了再商议。你还有没有什么有关导善师伯祖的事情,能想起来的?” 融骞作势沉思半晌,忽地眼睛一亮:“啊!师祖好像是……”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建光。 循清就说:“建光带人去把偏殿收拾一下,一会儿各脉之主和八大长老来了,都请到偏殿去。” 建光应声离去,走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融骞后面的四通,却见那四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如同泥雕成似的,不由蹙眉。 他出去以后,想来想去,都觉得融骞非要带这四个过来有点奇怪,以前他可从来不带这四个人出来,要说是来掌门面前露个脸,也不该选在这时候,所以在吩咐了收拾偏殿之后,他又回去循清见融骞的守静斋,问门外守着的小童:“里面没什么动静吗?” 小童道:“刚刚有一声巨响,小的没敢直接进去,在外面问了一声,掌门似乎正在盛怒之中,不许小的进去,小的听见融骞真人一个劲认错。” “认错?”这位师叔搞什么鬼?建光不放心,干脆扬声叫道,“师尊?偏殿准备好了,您要不要现在过去?” 里面很快传来循清的声音:“稍等片刻。”声音稍微有些低沉,像是生气后的嗓音,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建光这才安心,回身去偏殿看了看,很快卓尘就也回来了,师兄弟两个碰了头,他忍不住还是把融骞的古怪说了,卓尘也对鬼鬼祟祟的融骞不喜,就去守静斋求见循清。 这次循清直接出来了,问了卓尘几句,就带融骞去了偏殿等,很快能来的各脉之主和长老都来了,循清把事情一说,在座的别人还自沉吟,焱山岛九鼎楼现任楼主诸启先暴怒了。 “原来是玉山派干的!我就说诸葛山庄不该没落的那么快!”诸启原姓诸葛,父亲就是从诸葛山庄出来的炼器高手,他本人在这方面也很有天分,因此被前任楼主原禾收为弟子,最后接掌九鼎楼,此番得知诸葛山庄的覆灭与玉山派有关,自是义愤填膺、自告奋勇。 循清也没反对:“是该与玉山派清算一下,但只诸启师弟去,恐怕不够。” 列悬立刻道:“我与诸启师兄同去。” 这件事被八卦报公之天下,紫浮宗其实是很被动的,不能毫无反应,但也不能反应太过,拿着这份八卦报就当证据、打上山门叫玉山派赔命,毕竟那陶罐也可能是肖彤在别的地方发现了嫁祸给玉山派。 导善曾经去过玉山派,只是有传闻,根本未经证实,玉山派要是抵赖不认,他们既无人证也无物证,除非真的去探重影迷宫,在里面找到那陶罐。但玉山派也完全可以趁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先行进入迷宫,毁灭证据,让紫浮宗干瞪眼。 两派一东一西,都是传世名门,一旦真的为敌开战,势必影响极大,以循清谨慎的个性,说出“清算”二字,已经算重。 所以在场的几个长老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派出两位老成持重的做代表,循清又点了两脉之主,最后命弟子卓尘同行,叫他有事及时回报,自己暂不出面,看玉山派的反应。 融骞却在这时开口:“掌门师兄莫忘了五色谷那边,只有秉存师叔和师兄两个在,怕不稳妥。” 循清沉吟片刻,将他同门师弟又派去五色谷两个,才叫大家散了。 去玉山派的须得赶路,散了就立即出发,卓尘本以为师尊还会私下嘱咐他几句,没想到师尊只叫他快去,就把融骞又叫进去问话了。 他也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便叫建光多服侍师尊,自己与其他长辈聚齐,立刻离开紫浮宗向西去。 此时的玉山派也正在开会,掌门易不迟把在门中的几个堂主都找了来,细问之后,都确定近几个月绝不可能有人闯入重影迷宫,而他们不知情,不由更添惊惧之意。 “没人进去过,又怎么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论道堂堂主、史不横的弟子王而明说,“连蛊虫是从眼睛进去的都知道?” 易不迟沉着脸:“这个肖彤,不过半月之前还说自己在五色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我玉山脚下,还顺利进出迷宫?可见是扯谎!定是门中出了内贼,你们回去都给我严加查问!” 几个堂主齐声应是,他弟子刘而新接着问:“师尊,对外是不是该捉拿这肖彤?还有五色谷那边江师兄要不要传个消息,只怕紫浮宗的人也在那里。” “发一个悬赏出去,能活捉肖彤的,赏三阶珍品法宝一件、筑婴丹三颗!凡能提供任何线索的,都可得一瓶固元丹。而新去找百通苑,先叫他们替我们发个严正声明,你拟个稿子给我看。而明通知而立,叫他千万稳住,面对紫浮宗的人要不卑不亢。” 易不迟接连下了一串命令,最后把衍道堂堂主周不期留下,叫他带人下迷宫一趟,“虽然早就清理过,但也许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也说不定。他这图至少画出了迷宫六成通路,不是内奸绝不可能,你先去查一下里面有没有痕迹,再筛查一下最近有没有门中弟子下去过。” 周不期领命而去,很快就从山顶入口进入了重影迷宫。此时的邱雁君还不知道她自己身价飙升,已经从十颗益神丹涨到三阶珍品法宝加筑婴丹,更不知道会迎来主人的搜检,她正查看时季鸿的伤势。 “除了我看不到的部分,都已经长出新皮肤了,应该可以坐起来行功驱毒,只是你得小心点,别把刚长出来的嫩皮抻坏了。” 时季鸿对她的用词表示无可奈何,只能敷衍的应:“知道了。你忙你的去。” 邱雁君此时要忙的事,无非是找到离开这里的关键,但她不放心离开时季鸿,怕像青龙一样,一撒手就弄丢了,所以并不着急,只跟诸葛修打听,然后带着他们一起移动着四处探寻——导善的临终遗言就是这么找到的。 还有柏域盛的惨案,也是诸葛修帮她找到一缕残魂,她用空间灵泉水将残魂滋养的多了些生气,才从这个“不幸目睹的无辜路人”口中听说玉山派还干了什么好事。 这位真是纯路人,自己连名字都不肯提。他只是个散修,对玉山派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但他们为了泄愤,却仍旧把人投入迷宫,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日日衰弱下去,直至死去还留有一缕残魂,不得解脱。 邱雁君听完整件事,告诉他将会把这一切大白于天下后,他才释然,在六焚炉中炼化解脱。至于诸葛修,他的神魂反倒是靠着炉火支撑下来的,那日邱雁君不明原因的把导善放的地火真实再现,诸葛修从中获得巨大能量,神魂比以往强盛许多,还把地火带进了炉内,与炉中之火融合,据他说,现在六焚炉炼丹成功率大大增加,丹药也会更加精纯。 搞得邱雁君都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其实并不太喜欢炼丹,这么好的炉子给了她,大概只能烤肉用,真是暴殄天物。 算了,大不了以后帮他找个人品好又喜欢炼丹的传人,邱雁君看时季鸿穿好衣服入定了,就打开炉子跟诸葛修聊天。 “前辈你说,我连他遗言都找到了,也帮他公之天下了,他还会有什么未结心愿需要我办吗?” 诸葛修问:“你说你跟导善其实毫无瓜葛,那你一开始为什么好奇他的事情,以致于被牵扯进来?” “就是纯粹的好奇啊。”邱雁君答道,“我喜欢听先辈大能的传奇故事,导善前辈就是个传奇的人,他的志向心胸,他的……啊!陈梦歌!” 诸葛修疑惑:“什么?” “不对,这名字我和时季鸿写八卦报的时候提过好几次的,没什么反应啊?”邱雁君想不明白了,“难道他对陈梦歌其实真的只有朋友之义?可是时季鸿又说……,导善是怎么夸陈梦歌的来着?蕙质兰心、才思敏捷、言谈风趣、气……气清且雅,更难得……胸襟,不对,是襟怀磊落,余亦有所不及!” 她刚把这段话复述完全,想叫诸葛修帮着分析分析,昏暗的隧道内就突然亮起点点微光,同时一声充满遗憾的喟叹不知自何处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特别想说打起来打起来,但真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第94章 奇缘 浓雾之中青山隐隐, 山并不如何高, 也不如何雄奇, 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山脚有一处泉眼,泉水汩汩流出, 绵延不绝流成一道不知多长的溪水。 云瀚醒来之后,溯溪而上,只花了一晚就到了这山下, 他确信只要翻过山就可以离开这里, 但从他到达山下至今, 已经不知过去多少日子, 他却始终未能翻得了山。 青山自有其意志,它居高临下审视着这个意志坚定的年轻人,无数次通过风声水声告诉他:你还不行,你过不了这关, 打不开这道门,回去吧。 年轻人却总是轻轻一笑, 不骄不躁的试过所有法器,只求能前进一步。他在日复一日的与青山意志对抗中, 沧桑了面容、血染了衣衫,却始终不肯退却哪怕半步。 他坚信自己可以从这里出去,因为他的元婴已经越来越坚实,他甚至在与青山的对抗中,磨炼出了体外元神, 这在以往的修炼中是不可想象的,云瀚也从没听说有人在元婴期就磨炼出体外元神,这等于多了一条命,于是他渐渐把执着于出去的心放下,开始专心用青山意志来磨练自己。 可是这一日,一直雾蒙蒙的天突然下起了雨,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云瀚顿觉脑中一清,接着有声音在心底响起:回头吧,有人在等你,再晚就来不及了。 云瀚悚然一惊,心底战栗的同时,连肌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心头,他立刻纵身而起,转头下山。 出事了,他最亲近最在意的人,一定出了什么意外!云瀚不安的顺着溪流飞纵,想尽快找到另一个出口离开这里,这样飞纵了大半天,雨渐渐停下,天亮起来,他突然听见岸边荒草丛那头有女子的惊叫声。 云瀚毫不犹豫,转身飞掠过荒草甸,越过深涧,听见对面山坡上有打斗声,便取出玉笛置于唇间,一边飞纵一边吹响笛子。 笛音悠扬,充满安抚意味,山坡上的人听见,立刻长啸一声应和,云瀚听出是谁,赶快放下横笛,扬声道:“慕容兄?我是云瀚!” 这一来一往间,他也已经接近,可以看到坡上林间,有两人正被一群超级巨大的蜘蛛围困当中。 慕容弦正操纵仙剑尽力找出一个突破口,听见云瀚的声音很是喜悦,虽然顾不上回头看,回话却是无碍的,“是我!还有叶姑娘在这里,她受了伤!你当心蛛网。” 云瀚先应一声,嘱咐他们两个意守丹田,然后把玉笛放回唇边,吹了一曲震魂曲。蜘蛛受到影响,动作马上就迟缓起来,云瀚随即把玉笛握在手中,轻轻一挥,玉笛中飞出许多薄刃,将蜘蛛结成的毒网破坏殆尽。 他毫无阻碍的进入场中,跟慕容弦两个合力,很快就杀了几只蜘蛛,打开缺口,慕容弦扶起受伤的叶青青,携着她跟云瀚一起飞下山坡。 “我们回去溪边,沿溪水往下游走,那里应该可以脱离秘境。”云瀚说道。 慕容弦没有异议,可是下山过程远没有云瀚来时那么顺利,他们刚到山脚就遭到蜂群袭击,若非云瀚修为精进,笛曲威能极大,慕容弦自己一人是很难带着叶青青脱身的。 好容易过了深涧,进入荒草甸,地形又突变,将他们陷入一座巨大迷阵之中,云瀚来时眼睛扫到的那些灵兽一个个石化成为阵法中的守卫者,对他们三个闯入者发起猛烈的攻击。 “你们之前通过这里时,这些灵兽有这么强大吗?”云瀚一边抵挡一边问慕容弦。 “没有,那时还是普通的灵兽。” 倚在慕容弦手臂上的叶青青开口道:“慕容,你放下我吧,我好一些了,应该能跟上你们。” 云瀚插嘴问:“叶姑娘受了内伤吗?服药了吗?” “嗯,算是内伤吧。”叶青青有点虚弱,“我们在山坡上不小心进了梦境,我被梦境反噬,服药不管用。” 这会儿不是细说的时候,云瀚便叫慕容弦把叶青青放下,他给叶青青探了脉,发觉她是心神受损,只能靠休养,确实非药力可及,就说:“还是不要逞强,这阵法虽厉害,我与慕容兄联手,闯出去不难,你紧跟在我们之间就好。” 又问:“有没有见过其他人?见到小时和十一了吗?” 两人齐齐摇头,慕容弦道:“我是过了深涧才遇见叶姑娘的。” 云瀚点点头:“先破阵出去再说。” 在他们三人齐心合力破阵的同时,邱雁君正承受着自己从来没承受过的痛苦。 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复述了一遍导善描述陈梦歌的语句,就真的激活了导善遗留下来的一缕元神。导善修为之高,非诸葛修可比,他又是自主选择**的,所以有时间也有精力提前做准备,包括临终音讯,也包括将体外元神封存,顺道将一部分灵力封了进去。 解封之法,正是他当初在地火洞里留下的这句话。导善的想法其实很合情合理,知道他下去的人是他的弟子,那将来会找到他闭关的洞穴,并看到他的自述的人,肯定也是他这一系或焱山岛一系的弟子——事实上他唯一的弟子桓堃也确实下去了,只不过没出来而已。 导善想的是,如果老天有眼,如果有人对他念念不忘,有机缘找到迷宫,那么这人一定是紫浮宗的弟子,而如果此人连封印都能打开,说明此人懂得他的不甘和遗憾,更是一位知己,那么他留下的灵力送给来人,助他离开迷宫,正是理所应当。 只没想到做到这些的人是个小姑娘,还坦白说并不是他紫浮宗弟子,虽然她修炼的是紫浮宗功法。 “这也是奇缘了,紫浮宗东辰岛、瀛台两脉向来不收女弟子,你竟能修炼《浮沉经》有成,可见宗门之中陈规陋见之弊。” 点点幽光合成的一团暖阳般的光球叹息不已,“你说你是误入钟华的洞府,他本有言在先,谁从试炼阵进他洞府,便收为亲传弟子,是吗?” 邱雁君道:“老祖洞府中的鹦鹉是这么说的。” “那就不会有假。钟华既然是因我而死,我就代他收下你这个弟子,你……你愿意吗?” 邱雁君有点懵,她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导善留下的元神召唤了出来,更没想到导善要替钟华收她为弟子、还问她愿不愿意,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就低声说:“我怕紫浮宗诸位前辈不愿意……” “不必管他们,钟华自己留的话,我点头允可,你就是瀛台弟子了。等你出去,就去瀛台找人说明,别的都能作假,功夫做不得假。” 导善说完就叫邱雁君向他和天地行大礼,表示拜过紫浮宗历代祖师掌门和钟华,然后就要把他保存的灵力全数灌输给邱雁君。 邱雁君感觉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导善,稀里糊涂的行过礼,才回过神说:“前辈等等……” “论辈分,我是钟华的师兄,你叫我一声师伯就好。” 这……玩笑就开大了吧?不过钟华是秉存的师叔,秉存又是循清的师叔,导善的师弟是循清的师祖……啊!好混乱!这么一来她岂不是比云瀚和华令宇大好多辈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导善又问。 邱雁君回神:“呃,师……师伯,您……不问问陈前辈吗?” 导善叹息一声:“时间过去这么久,她应该不在了吧?” “嗯,不过陈前辈的昙星宗传了下来。”邱雁君说完这一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昙星宗现在也不太成样子。 “昙星宗?竟叫了这个名字。” 导善这么一说,邱雁君也觉出来了,昙花一现的昙,星移斗转的星,听着就不像长久的。 导善又叹一声:“当初我本传讯给她,说回程时会过去一叙……”没想到竟无回程,足足困在这迷宫中逾千年。 邱雁君心中难过,建议道:“师伯就不要散了灵力了,我带您出去,去看看陈前辈可好?” 导善沉默一会儿,光球光芒闪烁,似乎他在思考,邱雁君这时又有了新想法:“正好顺路送您回紫浮宗,也许紫浮宗各位大能有办法让您复生呢?” “没可能了。”光球重新亮起来,“我留下的灵力不足,元神也有残缺,再说复生又怎样?修仙大道已离我山遥路远,梦歌也……”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出其中的一丝怅然,但越是这样平静,越让邱雁君难过,她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哽咽道:“总有希望在,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光球更亮了一些,导善的语气中也多了长辈特有的慈祥柔和:“你还小,不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人力难及的,任修为再高也是一样。且,我不把灵力灌输给你,你出不去的,不过你放心,我会留一些,等你出去,带我去昙星宗看看也好。” 说完他就换了严肃语气,叫邱雁君盘腿打坐,灵台清明,入物我两忘之境,然后光球飘到邱雁君头顶,将充满灵光的纯粹灵力直接贯入邱雁君经脉之中。 邱雁君本身只有筑基中期修为,导善的精纯灵力大举涌入,很快就让她经脉中剧痛不已,接着是丹田气海彷佛要炸开一样的膨胀,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一样,终有一刻会因气满而炸裂。 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直关心云瀚在秘境的遭遇,我就把他拎出来先带一笔~ 至于剩下的人,只要记住无极幻境千变万化,没有一定之规,就好了 (也就是说全凭作者一张嘴,想咋地就咋地,哈哈哈   ☆、第95章 结丹 周不期带着几个弟子在重影迷宫里绕了一圈, 还特意去八卦报里提到的死水那片区域搜索了半天, 却并没发现什么特殊痕迹, 也叫人下去挖了,更没挖到什么陶罐。 他觉着八成是那肖彤故意胡说,就带着人走另一条路出去, 刚走到半路,就有四处查探的弟子来回报:“堂主,天四地十一那里有亮光。” “走, 去看看。”周不期兴奋起来, 带着人一路疾奔到了地方, 却发现那里已经不只是亮光, 而是一团太阳一样的光团正放出耀目光芒。 他疑惑的示意弟子们停下来,就见那光团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刺眼,就在他快要受不住的时候, 光团突然嘭地一声炸开,巨大能量一下子释放出来, 周不期和身后的弟子一同被掀翻出去,周围的墙壁更是层层倒塌, 发出巨响。 周不期已有元婴期圆满修为,却仍抵消不了这巨大能量,身不由己的砸在墙上,又随墙壁一同倒在地上,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光团爆开之后, 好像被什么吸走一样,迅速消失不见。 邱雁君也听见了一声巨响,同时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又重新接合在一起,被浸入热汤中煮沸,要不是脑中始终有一点清凉,她觉得自己真要成一锅肉汤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自热汤中脱离出来,感觉身体轻捷无比,彷佛就要飞起来,同时丹田之中缓缓现出一颗闪着金光的珠子,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让她也想跟着起舞旋转。 随着珠子的快速旋转,经脉之中暴虐冲刷着的灵力也渐渐平静下来,沿着经脉缓慢游走,与她本身的灵力相融合,然后归于丹田,被珠子吸收。 如此运转了几个周天后,邱雁君才觉得自己落回实地,她缓缓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就是时季鸿充满关切的脸。 “觉得怎样?”他看到邱雁君睁眼,立刻露出喜色,但仍小心问道。 “活过来了。”邱雁君长出一口气,“还结了个丹。” 时季鸿这才放心露出大喜之色,笑道:“那可恭喜你了。”又转身向着旁边行大礼致谢,“多谢前辈惠赠!” 邱雁君跟着转头,见跟自己头持平的高度,有一点金黄幽光,幽光见她看过来,闪烁了两下,向她示意,然后取笑时季鸿:“现在谢我了?刚才急得恨不得杀人的是谁?再说这是我同门师侄,我送她修为灵力是我们门中之事,要你来谢?” 邱雁君扑哧一笑,说时季鸿:“你怎么敢对……”她结巴一下,还是说,“导善师伯无礼?” 时季鸿爽快认错:“是小子无状,没有见识,请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导善轻笑一声:“算啦,我不当讨人厌的长辈,你两个有情有意,这是好事。不过你这小子的功法有些古怪,再修炼下去,恐怕……可惜我现在不能帮你导正。” 能得他老人家精纯灵力相助,使得邱雁君一举突破两阶结了金丹,已是意外之喜,时季鸿哪还会贪心的要人家帮自己,立刻说道:“人各有际遇,不敢再劳烦前辈。” 邱雁君也说:“前辈就一直这样吗?要不要找个什么宝物让您栖身?”她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回到溪边荒草甸上,不远处还伏着僵直的梅杜莎,梅杜莎头上躺着昏睡的青龙,显然他们已经从迷宫幻象里出来了,但,“我们仍是在幻境之中,一会儿可能会遇到别的同伴。” “是需要一件灵气充溢的东西,不然我恐怕维持不了太久。”导善说着忽然浮动到邱雁君身旁的坛子上空,“这水就可以。我进去,你把坛子封上就好了。” 邱雁君一愣,水?对啊!她有灵泉!“师伯你等一下。”她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外人在附近,才请导善落到坛子里,然后叫时季鸿去看看那一蛇一鸟,自己趁着他一转身,飞快进了空间。 “师伯,我这里有个灵泉,我觉得也许可以帮你滋养元神,你就在泉水里呆着吧,有空我再来看你,跟你细细解释。”邱雁君说完就把坛子往瀑布下面一放,听导善应了一声,转头直接出了空间。 时季鸿不知邱雁君要搞什么鬼,走过去戳醒青龙和梅杜莎,一转身邱雁君和坛子就不见了,正惊异,她又凭空出现,还瞪着大眼睛对他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看了一会儿,直到青龙嗷一声跳起来冲向邱雁君,“呜哇哇,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邱雁君、时季鸿:“……” 好容易安抚好鹦鹉,又摸了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大蛇,邱雁君才心虚的跟时季鸿说:“以后再跟你解释。” 时季鸿笑了笑:“没说谎,有进步。” 邱雁君假装没听见,又去看六焚炉,呼唤了一下诸葛修,确定他在才安心。 “你说这个所谓幻象,到底是真是幻?”邱雁君把六焚炉盖子盖上,收到鱼袋里,回头问时季鸿,“说是真的吧,我们能看到一千多年前的事,说是幻吧,你被火烧伤了……哎呀!你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时季鸿衣装整洁,显然已经收拾过了,“你入定的时候,我问过导善前辈,他听说这是无极幻境,说这大概是仙人的神通,能将真实与虚幻沟通。之所以你能唤出地火,应该是因为你真的很关切他,且,你自己掉了下去。” 他说这话时表情有点不以为然,“你掉下去了,一瞬间恐惧害怕,觉得火是真的,于是它就是真的了,然后地火吸引了快要消亡的诸葛前辈,使你们建立了联系。” 邱雁君不太相信这个嘴硬的人自己说好了的事,一边听他说,一边拉起他的手给他把了一下脉,确定真的清除火毒了,才要放开,那厮却耍流氓,一翻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他这么说,你听听就好,别当夸你呢。” 邱雁君往回抽手,反驳道:“我怎么了?受伤的又不是我,火烧屁股的也不是我!” 时季鸿气急,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还往前踏了一步,低头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你再提这事,信不信我……” “你怎样?”邱雁君有恃无恐,“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我没说假话呀,说真话还不行?” 她扬着脸一脸得意,眼睛里还闪着挑衅的光芒,样子说不出的好看,时季鸿不由自主又把头低了一些,脸与脸之间的距离拉近,邱雁君终于有点怂,往后仰了仰脖子,眼睫毛也垂了下来,却不知这时候还能说点啥。 看到她垂下眼睑,时季鸿其实也有点无措,他心里当然想做点什么,但又觉得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可若真让他就这么松开邱雁君吧,他又不舍得,眼看她往后仰的角度越来越低,时季鸿忍不住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揽住了美人纤细的腰肢。 他伸手抱住邱雁君,这并不是第一回,但之前多半都是遇上事情,没空起什么遐思,这会儿却不一样,四周除了蹲在邱雁君早前给他铺的床铺上检视东西的绿鹦鹉和那条傻乎乎的大蛇外,并无旁人。 她没有伸手推开,那么也许,时季鸿心砰砰跳着,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嘴唇距离邱雁君的鼻尖只剩一点点距离,“我就要亲你了。”他忽然声音低沉的说。 邱雁君不是什么单纯无知的小女孩,在时季鸿抱住她那一刻,她就隐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倚在时季鸿温度不高的怀抱里,却感觉十分舒服,她甚至有冲动想把对方也抱在怀里——在那个黑咕隆咚的迷宫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觉得她其实早应该抱抱他的。 然后她就听到了他这句宣言,并感觉到他轻如鸿毛般的、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下。 “……”麻蛋!亲个脸要酝酿这么久吗掀桌!害她以为怎么回事呢真是的! 她立刻伸手推开了时季鸿,扭头去把该收的东西都收了,纯情的时季鸿同学没意识到她是为了什么别扭,还当她跟自己一样有点羞涩,就清了清喉咙,跟上去说道:“大概是从那时起,有诸葛前辈居中联系,你就能获得里面隐藏的东西,并与其他神魂交流了。” “啊?”邱雁君被他这句话说的一愣,呆了呆才想起他们原本的话题,并颇为无语的看了一眼时季鸿,觉得这货要不是遇上她,妥妥注孤生的节奏。 “哦。”她随即应了一声,“我现在有点担心云瀚也跟我看到一样的场景。” 时季鸿还有话没说完,听了这句,却立刻把原本的话压了下去,问:“担心什么?他看见了正好,回去还可以证实八卦报报道的都是真的。” “你是不是傻?他要是也看见……啊,不对,他应该不会想到我们也能看到。”邱雁君自己把自己绕糊涂了,“算了,等见了他再说吧,不过拜入紫浮宗这事,其实我没当真,只是为了让导善前辈安心。”她秘密这么多,怎么可能拜入任何一个宗门? 青龙在旁边听了半天,都没找到插话的时机,这会儿突然跳起来说:“为什么不拜入紫浮宗?你就是老祖的弟子,我帮他收的!” “你得了吧,你一只鸟,你说的话谁信?”邱雁君回头反驳。 青龙昂起头:“别人不信,秉存必得信的,他见过我的!” “你吹牛吧?既然见过,怎么在大殿时,他突然出现你没认出来?” “那是因为过去太久了,我不太记得了!但他一定记得我的!”青龙被邱雁君气的飞起来打转,正要继续劝说,远处忽然有人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错失良机的纯情小时   ☆、第96章 佛修 这次与邱雁君和时季鸿汇合的是秋澄馨和弘忍。 也是在与这两位汇合后, 时季鸿发现他们停留的地方并不是当初许芝菲留下记号的地方, 他们真的已经到了下游, “看来我们被这幻境骗了。” 秋澄馨见到他们两个跟见到亲人一样,拉着邱雁君叽叽喳喳的把她和弘忍的遭遇讲了:“我醒过来就我自己,吓的不行, 哪也不敢去,就往下走,不知道走了多远, 就看到还在睡觉的弘忍小师父。” 弘忍这会儿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师父了——他自己把头发剃光了, “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我不是在睡觉, 我那是入定参悟佛法, 要不是那时大彻大悟,我怎么会自己把头发剃了?” “好好好,你说入定就入定。”秋澄馨很随便的答应,继续跟邱雁君说, “我叫不醒他,又不放心, 只能坐那儿等,等的我都快睡着了, 他才醒来,然后二话不说就把头发剃了。” 邱雁君想想那场景,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侧头看向头上光溜溜的弘忍,他刚剃了头不久, 头皮还非常白,比脸上至少白两个色号,样子好笑又好看,不由说:“幸亏小师父长了这样一张脸。” 弘忍却不悦:“幸亏什么?我要不是长这张脸,师尊早给我剃度了。哎,你们不要光忙着说话,咱们继续找找其他人吧,下游的出口我看了,凭咱们几个出不去,得找到云瀚和慕容。” “出口是什么样的?”时季鸿问。 “是个悬崖。我爬下去看过,出口好像在水底,我一下去就被冲上来,秋姑娘也不行。”弘忍说完看了一眼邱雁君,“燕姑娘你是不是……结丹了?” 被他一说,秋澄馨也退后两步端详邱雁君,“哇!雁君你真的结丹了?” 邱雁君笑道:“是,虽然被引进了幻象之中,但也有点好处。” 秋澄馨有点羡慕:“那真好。我们俩什么也没遇见,就一直走路,无惊无险的,也没有奇遇。” 邱雁君挽住她的手,笑道:“说明你们运气好,但你们一直沿着溪水走,居然没有遇到鬼怪袭击吗?” “没有,弘忍小师父一路走一路念着经文,我们什么也没遇见,而且我们好像离那个悬崖不远,就是下去费了些时间,在水里又折腾了几天,才又往回走找你们。” 好么,她带了个辟邪的小和尚,怪不得没遇上这些,“那也没遇上其他人吗?” 秋澄馨摇头:“没有。直到我刚刚传声叫人,被你们听见。” 弘忍看大家只顾说话,还是不往前走,就绕过去,自己先开路,“先找人,找到人再说。” 时季鸿一把拉住他:“既然你们一路都没遇上人,肯定是其他人都不在溪流沿岸了,你这样就算走到尽头也找不到人。” 弘忍一愣,抬手摸一把光头:“怪不得。但是这两边看起来都很凶险,幻影重重,我不太想去。” 时季鸿一笑,扬手丢出唐永恺给的讯号弹,又叫邱雁君给许芝菲发个传讯符试试,最后说:“我们先在这里等等,看有没有人找过来。你们也休息休息。” 秋澄馨一听这话,如蒙大赦,就地坐了下来,却一转头就对上了梅杜莎可怕的竖瞳,她嗷一声跳起来,邱雁君赶紧拉住她说:“别怕别怕,这是我收的灵宠,叫梅杜莎。”顺便叫梅杜莎走远点,不要总想吃人。 梅杜莎不太高兴的往远处游走,青龙先前的拜钟华老祖为师的话题被打断,也不太高兴,就飞过去落在蛇尾巴上,生闷气去了。 “雁君你好厉害呀,是怎么收的这个灵宠?”秋澄馨好奇的看着一蛇一鸟远去,问道。 邱雁君把经过简单一说,最后道:“当时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还真成了。” 秋澄馨比较怕蛇,听了也不羡慕,只称赞邱雁君厉害,邱雁君对自己的经历不想多说,就跟时季鸿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那出口。 “既然是潜不下去,为何小师父觉得找到云瀚兄和慕容兄就可以了?”时季鸿问。 弘忍道:“世上怎么可能有不能下潜的水?无非是法术罢。我下去看了几次,应当是有个阵法,不过是你们道家手法,我不太能看明白。” 秋澄馨有点不好意思的接道:“我也没太学过阵法……” 邱雁君听弘忍提“你们道家”心中不由一动,开口说道:“我一直很好奇,小师父,你们佛修,修的佛是什么?” 仙笈界的修士都信奉上界有神仙,且这个信仰根深蒂固,他们整个的修炼体系也大概就是道家那一套,只有无因寺的佛修和剑修是例外。剑修好理解,以剑为信仰的人,武侠世界都有,更别提仙侠,但佛这个东西,不是凭空产生的呀! 何况据她和时季鸿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无因寺创立门派也跟十二玉简有关,难道玉简记载的仙法还是融合了佛道两家吗?她更好奇的是,无因寺信仰的佛是哪一尊,这尊佛又是怎么在他们心中树立起来的。 “佛也是神的一种。”弘忍回答的很爽快,“与其他神仙不同的是,佛特别慈悲,怜爱世人,且佛法不认同道家所谓天命一说,诸法因缘而生,只要种善因自可结善果,任何人,哪怕天资不佳,只要潜心修行,都可得证大道。”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萧演在宴会上对自己门派的抨击,忍不住辩解:“我们无因寺虽然紧闭山门、貌似不问世事、不理外人,但实际上,我们门下师兄弟都是要下山苦行的,我们才没有不管人间疾苦!我师尊下山苦修时,就曾去到南疆,为那里连炼气都难有成的人们祛除瘴疠,教会他们采灵药修房屋念佛经,积下的功德难以尽述,只不过我们不爱吹嘘这些罢了!” 邱雁君和秋澄馨赶紧夸奖几句无因寺大慈大悲,然后继续问自己真正想知道的,“那你们的佛有名字吗?你们念的佛经又是什么经?” “佛就是佛,就像神就是神,有什么名字呢?佛经就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你们讲究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我们佛修讲究律身调息、凝神入神,最终全神合一,则般若至矣。” 佛当然有名头了,名头还不少呢!神的名头更多!前世见识过各种宗教的邱雁君心里嘀咕着,又思索他后面的话,金刚……是金刚经吗?般若又是啥?感觉跟佛教应该是一个体系,但他们修的又似乎很片面,想到这里,她又问:“我还有个问题,如果有所冒犯,还请小师父原谅我不懂。” 弘忍倒没太在意,摆摆手说:“无所谓,世间对修佛的误解极多,你们没听过、不懂得也正常,这不是过错。你问吧?” 他这架势还挺有大师风范,就是和那张完美的脸不太配,邱雁君忍着笑,尽量态度端正的问:“仙笈界的人修仙,是受仙迹感召,就像我们到这里之后都做的那个梦一样,仙迹是切切实实存在的,那贵派祖师,是怎么得到佛的感召,继而创立这样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佛寺的?”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弘忍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如果换一身白衣,都可以扮观音大士了,“不瞒诸位,祖师之所以在天柱雪山北端第一高峰舍夷山创立无因寺,就是因为舍夷山上有一尊天然大佛,祖师当年因受伤跌入山缝,正好落在大佛掌心,便是从那时起,祖师悟道入佛。我在梦境之中,还亲眼见到了这一幕。” 原来如此,邱雁君点点头,说:“听了小师父一席话,才知自己以前有多浅薄,看来萧演的初衷倒也没有错,大家坐下来一起交流交流,还蛮好的。” 秋澄馨却叹一口气:“要是能出去再交流就更好了。” 邱雁君一笑,从鱼袋里找了点零食给她,自己却陷入沉思。她那种感觉又出来了,这个仙笈界太像人造的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一缩脖子,却并没有像上次在中州那样,有雷劈下来。 咦?上次她都还没想个万全就降雷了,这次居然没有,难道是无极幻境的功劳?不管怎样,不劈她就行。 回想上次,她是从季节的角度来考虑,觉得这个世界的季节变化太简单、太有规律了,而她所生活过的正常世界绝不会这样,哪一年没个异常天气才是奇怪。现在再综合大家进入幻境做的梦,什么仙迹什么天然大佛,这特么一听就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啊!   ☆、第97章 一下找到八个 从邱雁君自己看到的开天辟地景象, 仙笈界之上, 应该确实有一双翻云覆雨手, 就是这双手打造了五大陆,创造了仙笈界的人,并且对第一次创造的凡人不满意, 无情的下了一场雨,把不能修炼的凡人全都冲化了——从这个角度说,这双手的主人显然不是什么慈悲的神仙。 之后特意显露仙迹, 给世界命名, 又丢出一个十二玉简的传说, 叫人们去争夺、然后抱着虚无缥缈的飞升上界梦想一代一代的努力——邱雁君突然也对飞升上界感兴趣起来, 不为别的,她想看看那双手的主人长什么样,以及飞升上去知道真相的那些大能,又是什么心情。 NPC见到创造了他们的游戏策划兼GM, 一定很想跟对方好(清)好(算)谈(总)谈(账)吧? 她想的入神,没有再开口, 时季鸿就接过话头,试探着问无因寺的修炼法门为何叫幽字诀和灭字诀。 “日影西斜, 天见幽暗,即幽字诀;日暮黄昏,天光灭尽,即灭字诀。”弘忍毫不藏私,他觉得这没啥好藏私的, 各家功法不同,光听这么十几个字,又偷学不去功法。 但时季鸿却大受震动:“日影西斜,日暮黄昏?”难道不是十二个月,是十二时辰吗?!他不由转头看邱雁君,却见她正嘴角含着一丝诡异笑容,眼神飘忽的看着地面,显然根本没听见他和弘忍的对话。 弘忍不知道他疑惑什么,正等着他继续问,发现他看邱雁君,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就被她奇怪的笑容吓了一跳:“燕姑娘这是笑什么呢?” 时季鸿戳了邱雁君一下,她一惊回神,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刚想开口打个岔,就看见下游方向冒起一股青烟,赶紧跳了起来:“你们看!是不是那边有人?” 其余三人跟着转头,发现青烟后,又凝神听了听,却只听到一点隐约声响,似乎是太远,邱雁君赶紧叫回梅杜莎和青龙,在这里留了个记号后,就一起往下游青烟冲天的地方疾奔。 青烟看着不远,走起来却当真不近,他们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与青烟平行的溪边。 “应当是有人困在了荒草甸里,奇怪的是,为何声音还是忽远忽近?”时季鸿腾身飞到半空,也难以看到青烟那边的情形,所以他落回地上说起的时候,就有些犹豫,“我们如果贸然进去,我总觉得不妥,但要分成两组策应,万一陷入不同陷阱……” 这个幻境太难捉摸了,谁也不知道进去会发生什么,所以虽然他和邱雁君之前有惊无险的从幻象里面出来了,还获得了别人想不到的好处,他也不想这么快就又去尝试一次。 邱雁君完全明白他的心情,她转头跟梅杜莎沟通,问它之前进去荒草甸,里面有没有什么变化,梅杜莎说没有,还是那些难吃的豺狼虎豹,她就说:“让梅杜莎先进去探探吧。” 有灵宠探路,自然是比贸然进去好一些,大家都表示同意,邱雁君又嘱咐了梅杜莎几句,比如虽然要你去找的是和我们一样美味的人,但不许吃他们,还要想办法带他们出来,给我传递消息。 说完发现梅杜莎并没能完全理解,她就找了块普通绢帕,让时季鸿在上面写了“跟我走”三个大字,然后把绢帕贴在了梅杜莎嘴巴下面。 “不如让青龙跟它一起去。它会说话,能将事情讲明白。”时季鸿写完字,顺口建议。 他第一次叫了青龙的名字,没有以“鸟儿”称呼,青龙感觉这小子总算有点礼貌了,加上它现在和梅杜莎比较熟,不那么怕蛇了,就昂首挺胸的说:“去也行,但你小子以后得好好伺候我!” 秋澄馨被青龙逗的叽叽咯咯笑个不停,一个劲的称赞它,时季鸿也没和它斗嘴,难得服软说:“等出去了,你要吃什么都给你买。” 青龙就很威风的跳到梅杜莎头顶,翅膀一挥,说:“走吧,梅杜莎!” 一蛇一鸟很快消失在荒草甸中,四个人在岸边等了一会儿,先等到了梅杜莎的感应:好多美味的食物啊……。 邱雁君先在心里大喊:不许吃!记住,那些不能吃!然后跟其他三人说:“梅杜莎找到好多人。” 梅杜莎:这么多,一个也不行? 邱雁君:不行!他们怎么样?受伤了吗?带他们出来! 梅杜莎除了不开心的情绪传回来,半天都没什么反应,邱雁君几个就有点着急,幸好青龙很快就叽叽喳喳的飞了回来。 “哇!那里面好多人!大概有七个还是八个,但是都受了伤,被阵法困住了。梅杜莎正在撞柱子,我先回来告诉你们一声。” “都是谁?有你认识的吗?”邱雁君赶紧问。 青龙回道:“没有,有个女子说她叫蒋晶晶,他们也不认得我,我就说我是神鸟,是去救他们的。” 四人:“……” “我不是叫你说你是燕十一派去的吗?”邱雁君扶额道。 “我忘了呀!”青龙理直气壮。 “撞柱子又是怎么回事?”时季鸿问。 “哦,他们周围有好多大石柱子,那个蒋晶晶说那是阵法,困住了他们,他们修为有限,弄不倒,梅杜莎正拿尾巴撞呢。” 时季鸿又问了几句现场的情况,皱眉想了想,转头对邱雁君说:“还是我进去看看吧。”没办法,别人都不懂阵法,“这个阵法听起来比较简单,找到破解之法,应该很快可以出来。” 邱雁君意外:“你说你自己去?” 时季鸿看了一眼秋澄馨和弘忍,点头:“你陪他们在这里等吧。我很快出来。” 邱雁君不肯,这话听着太不对劲了,什么等我回来呀,我很快回来呀,基本后面都没什么好事。 “我跟你一起。有弘忍小师父在,澄澄不会有事。”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秋澄馨。 秋澄馨跟弘忍一起混了好些天,确实毫发无伤,也知道邱雁君和时季鸿的关系,就点头说:“嗯,我们在这儿等,不给你们添乱。” 这姑娘太懂事了,邱雁君不由一笑,伸手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回身拉住时季鸿的手,说:“走吧。” 时季鸿又意外又觉得惊喜,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回握住邱雁君的手,连招呼都忘了跟弘忍打,就跟她一起飞身进了荒草甸。 “傻笑什么呢?”邱雁君发觉这家伙一直笑,好像现在不是跟她一起进险境去解救同伴,而是畅游天下一样。 时季鸿眼睛望着前方,手悄悄将她扣的更紧了些,答道:“没什么。”说完他觉得好像有点敷衍,又接道,“等离开幻境,回家再说。” 家?邱雁君想回一句“哪来的家”,但话到嘴边,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到底没说出来。 两人在青龙的带路之下,很快就看到了围成奇怪形状的大石柱——梅杜莎还真能干,已经撞倒了两根,里面的人背靠着背围成一圈,并没有轻举妄动,只在身后烧着了什么东西,冒着烟。 这时里面的人也看到有人来了,都是精神一震,有个身穿黄色衣裙、裙子上绣了山茶花的女子出声提醒:“二位小心,不要再往前了,当心进入阵中!” 时季鸿和邱雁君携手落地,各自松开手,时季鸿远远围着阵法转了一圈,邱雁君则跟那黄衣女子说了几句话。女子就是青龙提到的蒋晶晶,美人榜排行第七,是南大陆一个中小宗门的弟子,筑基期圆满修为——已经是这一群人里修为最高的了。 她把陷入阵中的人介绍了一下,一共四男四女,都是座次靠后的,修为都在筑基期,有两个男修伤的还不轻,据蒋晶晶说,是为了照顾女修受的伤,邱雁君顿时看他们顺眼许多,还问有没有疗伤用药。 这时时季鸿也已经对阵法大致有数,回来问蒋晶晶还能不能撑起结界,蒋晶晶说能,跟两个伤比较轻的一起合力结成结界,时季鸿叫梅杜莎占住生门,自己和邱雁君分头出击,毁了几根关键石柱,石屑纷飞中,生门开启,时季鸿大喝一声,困在阵中的众人应声奔出,被梅杜莎尾巴一扫,全背在了身上,飞速向外游走。 阵法一破,本来远远潜伏的各色灵兽又都窜了出来,邱雁君和时季鸿一左一右护卫,又有梅杜莎在,总算是带着众人顺利的出了荒草甸,回到岸边。 遇到强援、逃出生天,八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之后一边疗伤休整,一边讲了进入幻境以来的经历。原来他们这八个人也不是一开始就在一起的,有的人原本进了密林,没冲过去,只能倒回来,有的人已经过了荒草甸,到达深涧,可是因为修为不够,跟唐永恺一样未能越过去,只能退回,大家都在荒草甸里挣扎,跑着跑着就聚成堆了。 “这么说来,这个荒草甸,第一次进来和返身回来的遭遇不一样?”时季鸿听大家七嘴八舌的说,慢慢总结出了一点规律。 一个男修点头:“一开始进来只有灵兽,再往回走就不一样了,什么遭遇都有。”他指了两个男修,说他们遇上了鬼怪,被追的跑了一夜,又指着自己和两个女修说他们无缘无故睡着了,被拖入梦境,他的伤就是被梦境里的人打的。 邱雁君和时季鸿对视一眼,都觉得前景不容乐观,这个幻境有这么多变化,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齐人出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用NPC和GM只是打比方~不是游戏世界~也不是穿书   ☆、第98章 幻境之外 幻境之中, 邱雁君和时季鸿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半人数, 仍然觉得前路渺茫, 却不知道幻境之外的仙笈界,已经因他们的第八期八卦报乱了套。 紫浮宗前去兴师问罪的人没那么快到,但玉山派完全可以先从内部自己乱起来。说起来玉山派这么多年能一直维持一个正道名门的形象, 首先要归功于伪装的好,这种伪装不只是对外,对内也是一样。 试想, 若是任意一个弟子都知道自家干了什么龌龊事, 害了多少人, 那纸还能包住火这么多年吗?所以玉山派烂的地方都在地底下, 面上仍是绿荫处处,遮蔽着山门中上上下下近千人。 也是因为将做过的丑事恶事秘而不宣,这次八卦报突然爆料,掌门易不迟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是出了内奸。他首先将目标锁定在近几个月下过迷宫的弟子, 因为迷宫的特殊用途,玉山派从来不会安排门下弟子进去历练, 除非这个弟子得到堂主一级人物的认可,成为心腹, 不然是不被允许接近迷宫的。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怀疑名单并不长,关了几个嫌疑较大的弟子拷问后,没得到满意答案的易不迟又开始调查包括自己弟子在内的各堂主长老的亲传弟子,这些人大多数也不知道门中隐秘,但他们距离隐秘比较近, 有意无意获知秘密的可能性比较大。 负责进行调查的正是下过迷宫的周不期,他因为那日亲眼见过大团灵光爆炸,自己还受到波及,心里对这事就有点嘀咕,几次跟易不迟说,可能并不是内奸,而是真的有人潜入了迷宫。 易不迟当然不信,“如果有人有本事潜入迷宫而不被你我所知,他又何必藏头露尾的发什么八卦报?直接打上门来便是!” 周不期只能继续去查,面上其他堂主则尽可能把低阶的不涉嫌疑的弟子派出去寻找肖彤的下落——玉山派普通弟子自然不相信宗门中会有这等事,个个怒不可遏,都摩拳擦掌的出去找肖彤,并与一切敢质疑玉山派、说玉山派坏话的人争斗。 玉山派内外闹得沸沸扬扬,五色谷外也不消停,秉存和景豪在看到八卦报后,就邀齐了在当地的各门各家代表,当面质问玉山派传道堂堂主江而立。 江而立已得了门中嘱咐,不慌不忙、面不改色的否认:“此等无稽之谈,二位竟会相信?我们玉山派虽与紫浮宗是泛泛之交,但我们两派都是传承数千年的大宗大派,为一篇来历不明、毫无实据的文章如此郑重其事、大张旗鼓,未免有失体面。” 景豪被他暗讽的语调激得大怒,指着陶罐的图样说:“那江堂主怎么解释这个所谓来历不明的文章,将我门中从不示人之物画的如此清晰、丝毫不差?” 他这话一问出来,秉存已经皱眉,江而立果然立刻答道:“那我就不知了,兴许是贵宗门中,有人一时兴起画了给别人看?” 景豪更怒,秉存赶紧拦在前面,出面问道:“那么江堂主是坚决否认有此事了?” “绝无此事!”江而立坚决说道。 “那烦请江堂主当着诸位同道的面,立个诚心誓,说玉山派绝无谋害我宗门前掌门导善一事,若有虚言,甘愿受九道天雷轰击,永不能渡劫飞升!” 旁观的唐辰天不由在心内一笑,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 江而立被秉存挤兑的一口气噎在胸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反诘道:“秉存前辈这是何意?拿我玉山派当凶犯吗?在座各位道友都来评评理,有没有因为市井流言就来逼人发毒誓的?” 玉莲宗来的是掌门凌画冬的师弟章行年,他当然要帮着紫浮宗说话,便先笑着开口:“江堂主太言重了,如果玉山派真的问心无愧,您发个誓证实清白,解了大家困惑,岂不皆大欢喜?在座都是明白人,只会因此更钦佩玉山派光风霁月,江堂主千万不要多想。” 姚城派一直拿玉山派当假想敌,又看八卦报上说玉山派接连覆灭了诸葛山庄和柏家,难免兔死狐悲,这会儿觉得机不可失,立刻接道:“章真人说的没错!且八卦报发文从来有根有据,并没登载过凭空捏造之事,说起来我们大家能如此迅速准确的找到五色谷,这位肖彤总编还居功至伟呢!” “这么说郭掌门能给肖彤打包票了?”江而立当然不会当靶子由着别人攻击,立刻转移目标,“郭掌门能确定迄今为止所有八卦报都出于一人之手?敢问肖彤在何处?何不把他请出来,大家当面对质?” 姚城派掌门能在玉山派脚底下将一个门派经营的日益强盛,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回道:“江堂主说笑了,不过说句公道话而已,您不是叫我们大家评理的吗?怎么评了,您又不想听?或者您还是听秉存前辈的,发誓自证清白吧。” 一向和玉山派往来密切的中州城,这时候就不得不开口了,不然别人一则怀疑中州城不厚道、落井下石,二来会觉得他唐辰天怕事。 “诸位都稍安勿躁,毕竟兹事体大,发誓云云,近乎玩笑了。”唐辰天刚坐上中州之主的位子,又是第一次和各大门派共聚一堂,便表现的格外有风度一些,语速缓慢,也特意缓和了声线,“导善前辈之事,时隔久远,一时恐怕难以查到真相,若大伙现在就吵起来斗起来,那真不知何年何月是头。且两派分别为东西两大陆泰斗,举足轻重,为仙笈界安宁计,还请慎重为先。” 他这话勉强算得上不偏不倚,但同样不痛不痒,紫浮宗尤其不满意,秉存便冷冷一哂,道:“多谢唐城主好意。既然江堂主说没有此事,今日就暂且这样,但天网恢恢,导善师伯失踪逾千年,他的冤屈都能被人发现,那凶手再想掩盖真相,也掩盖不了多久了!” 他说着就要带景豪告辞出去,江而立却故意惊诧道:“原来导善前辈失踪逾千年了吗?那贵宗怎么从来没找过?也没与我们玉山派打过招呼?” 这个疑问戳中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连景豪心中隐藏的怨怼之气都被戳了出来,幸好秉存见过大风大浪,面不改色的回道:“何时我们紫浮宗找人,须得与玉山派打招呼了?” 一直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的无因寺相文大师适时开口:“这事老僧倒是知道一些,多久以前不记得了,不过秉存道友确然曾因导善前辈之事到访舍夷山。” 秉存向相文大师点头致意,又转头对江而立说:“烦劳江堂主回报贵派掌门,我紫浮宗近日就将派人拜访易掌门。” “一定转达。”江而立皮笑肉不笑的回。 这一次正面对质不欢而散,之后的十几天里,两方就都有意回避了对方。其他各方在这件事上,基本都持观望态度,一边等着萧演放人,一边派人打听消息。听说玉山派下了赏格极高的悬赏令,尹千柳先有些着急。 “如果肖彤真的是那个时季鸿,可不能让他落到玉山派手里!” 唐辰天笑道:“你放心,不会的。”他们怎么会舍得让这样的人落到玉山派手里? 事实上在反复阅读过八卦报后,他已经传讯回中州城,让城主府的得力下属彻查玉山派历年送去城主府的各种礼物,就怕玉山派包藏祸心,想如法炮制,把唐家人也害得跟柏域盛一样,而且他们还真的查出些古怪,只是一时不值得跟玉山派翻脸而已。 这时候,还是看紫浮宗和玉山派打擂台才最好,正好循清的两位师弟也赶到了五色谷外,唐辰天已经让秋寒宗的人打听了消息,“而且玉山派自顾不暇,紫浮宗这次去了两位长老、三位支脉之主,剩下还有循清的二弟子,没有一个是分量轻的。我看江而立已经有些焦灼了。” “其实我在这里呆着也不安心,那个萧演到底想干什么?这都多久了还不放人?”最近紫浮宗又来人,考虑到邱雁君去过紫浮宗,尹千柳已经不出去露面了。 “阿晋不是说了么?萧演把他们都送入秘境里了,但凡是秘境,总得至少一两月能出来,现在刚过了一个月……” “可我想不通萧演为什么这样做。”尹千柳皱眉道,“这二十四个孩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呀!他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唐辰天点头:“好心是不会有什么好心,但现在孩子在他手上,我们除了等,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你要是觉得这里人多杂乱,要不你先回去?”他是不想走的,除了剑庐没来人之外,现在五色谷外几乎聚集了仙笈界所有名门世家的重要人物,这对他了解各门各家掌事人是个绝好的机会。 而且就他观察,其他各家也都没有对萧演不放人感到焦虑,大家有萧演这个共同的敌人在,交往起来比平时少了许多隔阂,又因为有玉山派和紫浮宗这个大事件,其他不相干的门派世家都有点一起看热闹的心态,似乎还颇为享受这段儿相聚在一起、互通有无的时光。 这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 作者有话要说:  word妈呀!我居然坚持了十二天双更,我也是始料未及呀! (虽然我知道肯定有人跳订了,但还是要给自己打call!   ☆、第99章 邪术 心无挂碍的各派各家都觉得这难得的相聚挺好, 反正五色谷就在这儿, 萧演跑不了, 他手底下那些邪修更跑不了,万一家中子弟真有事, 现报复都来得及, 大家一起踏平五色谷就是。 而且他们家里门中都没事呀!太太平平的, 也不用着急回去,不如先看玉山派和紫浮宗这桩官司怎么了结,再刺探刺探那神器之事是不是真的。但紫浮宗的秉存等人就不同了, 尤其当他看到循清还又加派两个人来了之后。 “掌门不放心我们?我们这里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江而立还敢当着同道的面跟我们动手?”秉存绷着脸问。 景豪也觉得奇怪:“就算江而立敢动手, 也不是师叔的对手啊!” 来的两人是循清同门师弟,这会儿互相看一眼,由排行在前的解释道:“大约也是担心云瀚。景豪师兄这边不是还要顾着明通么?” 秉存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之前传讯回宗门已经说过这边有他, 不用掌门担忧,过后循清也没跟他通过消息说要派人来。而且无论怎么看,五色谷这里都不需要再派人来了,因为要动手的话,肯定不是紫浮宗一家的事, 现在五色谷外的正道修士足可踏平五色谷, 不光是他自己修为高, 中州新主人、无因寺相文大师、璇玑山庄杜冕、玉莲宗章行年,哪一个不是顶尖高手? “这是掌门自己决定的?没跟你们商量?”他又问。 “好像是融骞师兄提了一句。” “融骞?”循清怎么会听他的提议?秉存更疑惑了,不由看了景豪一眼, 毕竟他和融骞同门。 景豪也满脸惊异:“融骞?他提了什么?我来的时候没有见他,也没提过我们来还有明通的事。”说完他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实话,“我一直疑心文子通当初做的事,师弟他都知道,还包庇这个孽徒,是以……” 文子通被逐出师门的缘故,来之前秉存只听说了简单经过,他从瀛台台主的位子退下来之后,一直专心闭门修炼,自然没有列席当初的审问。这会儿听景豪这么说,秉存就叫他把事情前后经过仔细跟自己说一遍,听完之后,又去看明克让,问他对当年的事能想起多少。 有景豪专心疗治、贴心照顾,给他讲过去的事,明克让已经记起了不少事情,口齿和头脑也比一个月前好得多了,就慢吞吞答道:“我记得,那时师尊遣我去送礼,子通拜入师叔门下不久,师叔想叫他跟我一起去开开眼界,我们就一起出宗门。送完礼回来的路上,看见有人斗法,我们两个修为低微,没敢上前。” 斗法的双方中自然有方雪萍,另一方也是个邪修,他们争夺一部功法,最后两败俱伤,拿着功法的方雪萍发觉自己没法全身而退,就把功法随手一丢,自己走了。 抢功法的邪修去捡功法,没想到方雪萍在上面下了毒,邪修本就受了重伤,又中毒,带着功法没走多远就死了。 “我虽然觉得那邪修应该是死了,但又怕他是发觉了我们的踪迹装死,要害我们,遂拉着子通离开。我们赶了一段路,子通忽然说他掉了东西,让我等等,他回去找,说完就跑。我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不放心,找回去时,正撞见他慌慌张张的往回跑。” 当时明克让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又遇见邪修了,没想到又赶了一日路,停下来休息时,却发觉文子通手指头发黑,像是中了毒,问起时,文子通神色惊惶、言辞闪烁,明克让更加怀疑,那时两人都年轻,他没几句话就把文子通的实话问了出来。 “他觉得两个邪修争夺的一定是件好东西,回去确认邪修死了,就戴手套偷着拿了回来,没想到还是中毒了。我当然严词训斥,说这是邪修之物,应当立即损毁,不能保留。” 但文子通并不服气,两人争执不下,明克让气愤之下,就说如果文子通不听劝,他回去就禀明师尊,看他会不会被逐出师门。 明克让说完转身就走,文子通也不含糊,背后下手,直接把他打伤,还把功法上沾染的毒素弄到了明克让伤口上,伪装成邪修所为。而明克让会伤的这么重,与方雪萍下的毒更是关系匪浅。 “那是一本什么样的功法,你知道吗?”秉存问。 明克让摇头道:“不过雪萍应该知道。” 他还叫那妖女为雪萍,景豪不由蹙眉,说道:“这妖女害得你这么惨,你还……” 秉存插嘴道:“这事等明通自己慢慢转弯吧。我去见萧演,看能不能见见那个方雪萍。” 自从紫浮宗来了人,萧演就把方雪萍关了起来,听说秉存要见她,怕紫浮宗要报复,先说:“我已经说过会还你们一个修为精进的云瀚,怎么你们还要找雪萍的麻烦?” “萧谷主真是有趣,强买强卖到我们紫浮宗头上,我们不认不成,是么?” 萧演看秉存确实憋着火,他并不想这时候跟谁动手,就说:“那倒不是,不过你们紫浮宗现在烦恼这么多,何必再添一桩?重山、就是你们那个明什么,我已经准备好了东西赔给你们,也让你们带他走,这还不够?” “这个过后再说也不迟,我这次要见方雪萍,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秉存看他退了一步,也不纠缠,直接说出来意,“只是想问问当初文子通捡走的是什么功法。” 萧演这才叫冯矩带秉存去见关着的方雪萍,方雪萍见了秉存也没好声气,还想讨价还价,被冯矩说了几句,才不情不愿的说:“其实是本杂学,我抢那个,是为了上面有一节讲怎么夺舍的,其他还有些搜魂、镇魂、摄魂之类的术法阵法,但麻烦得很,有些不是一个人就能做成,还得挑人养人。” 秉存听说如此邪恶,自然要细问,但方雪萍不过翻了一遍,她又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也就夺舍那部分记得全一些,“这个夺舍的法术,妙就妙在简便易行,只要先用摄魂阵把目标压制住,每日放他三滴心头血,吸入自己元神,七七四十九日后,即可元神侵入夺舍。” 秉存不由脸色一变:“谁都可行?如果目标修为奇高,元神强大呢?” “那就再加一门搜魂术好了,搜魂法术日复一日用下来,再高的修为,元神也要散。不过这样会损耗新身体修为,真成了也是鸡肋,除非两具身体修炼的是同一门功法,这样元神融合顺利的话,就……” “这些邪术多久能修炼得成?”秉存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快速打断方雪萍问。 “你都说是邪术了,千八百年才修成,还叫邪术?”方雪萍斜着眼睛看秉存,“怎么?捡走这书的小崽子竟有胆量修习?但没这么容易的,摄魂阵必须得找四个命格相同之人,好烦的……” 秉存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他掉头就走,回去找到循清的两个师弟,详细问了他们出来之前的事,得知循清在与各脉之主和八大长老会面前,先见了融骞,融骞还带着四个木讷的弟子,整颗心就沉了下去。 “我得立刻启程回宗门,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跟宗门联系,就算掌门发传讯符来,也不要答复,更不要提明通的事!” 景豪看秉存脸色极其难看,追问:“怎么?师叔,可是宗门内出了大事?难道是融骞他?” 秉存没有否认,只说:“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但事不宜迟,我得亲自赶回去看过才安心。” “融骞就算心有怨怼,但他没这个胆子的!”景豪对这个师弟有些了解,直觉以他的胆识做不出什么大事来。 “就怕有人给他胆子。”秉存不敢心存侥幸,嘱咐道,“总之你们留在这里,等云瀚出来,就将我的猜测告诉他,让他不要耽搁,疾行回宗门。玉山派那边,暂且不用理他们,左右算算时间,我们的人也快到玉山派了。” 秉存交代完,就立即启程,日夜不停赶回东海上的紫浮宗,另一边列悬、诸启等人带队的紫浮宗一行人也已赶到中州和西大陆的边界。 中州和西大陆的分界线是发源于天柱雪山的涧沧江,涧沧江与镜河不同,江面并不宽,甚至称得上狭窄,且江水极深,水流湍急,行不得船,但可使用高阶飞行法器飞渡。 紫浮宗一行人正是乘坐法器于高空飞过涧沧江,但刚到西大陆地界不久,循清二弟子卓尘就发觉下面有人争斗。 “八成又是玉山派弟子在教训旁人,不许议论八卦报吧?”同行一位长老的弟子猜测。 法器飞行极快,这句话说完,他们已经看不见那些人了,卓尘却觉得不对劲:“我恍惚看见被追杀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他越想越觉得像是认识的人,就去找列悬,说要下去看看。 卓尘已有金丹圆满修为,列悬更不是事无巨细爱操心的长辈,一挥手就让他去了。还是诸启看见,不放心,叫他自己的弟子陪卓尘一起去,并特意嘱咐不要节外生枝,遇上玉山派的,能不打交道就不要打交道,免得到玉山派时,自己这边先理亏,不好说话。 可是谁也没想到,卓尘下了飞行法器,往回走了一段,看到的竟是玉山派的人在追杀自己门中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时间~ 感谢慷慨解囊投雷的童鞋们   ☆、第100章 连环副本 邱雁君还在幻境里打怪, 且快打到吐了。 “我们如果停手不打, 等死, 这些妖魔鬼怪真的会杀了我们吗?”某个时刻,她突发奇想, 问一直在身边的时季鸿。 “想法很好, 但没人肯试。”时季鸿笑着击飞几只海怪, 拉住邱雁君,把她往自己身后鲸背上一推,“你休息一会儿吧。” 是的, 鲸背, 他们十二个人现在正在汪洋大海之上,被一群样貌凶恶的海怪围殴。自从捡了那八个人之后,他们只休息了半天,天色一黑, 幻境就开始可着劲的折腾他们,先是突然变成一望无际的冰冷雪原,白雪覆盖下陷阱重重,还有两三米高的雪人出其不意偷袭。 他们好不容易齐心协力找到出口,又一脚踏进了黄沙漫天的炙热沙漠, 被蜥蜴、响尾蛇、狼群加沙人追杀, 一路逃命中, 他们好死不死的进了一座古墓,又被古墓里的各种机关和腐尸虐的半死。 一刻不停,连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邱雁君觉得自己彷佛听到因经验值狂飙而升级的提示音一直在叮叮叮的响,当然,除了升级之外,他们也捡了不少宝贝和装备,尤其在古墓之中更是收获颇丰。 值得欣慰的是,十二个人并肩作战这么久,并没有出幺蛾子的,因她和时季鸿修为最高、出力最多,捡到宝物,大家都让他们先挑,后来还干脆听任他们两个分配。 邱雁君没做过这种领袖角色,颇有些不惯,时季鸿反而比她适应的快些,且比她更留心别人,大体对每个人的特点和实力都有数,在分配所得时就非常契合每个人的需求,这样大家都满意,且战力一直增强,算是皆大欢喜。 唯一不欢喜的,是这个辣鸡幻境在根据他们的实力调整各种副本的难度,所以他们每次刚觉得实力上升了,下一个副本就会更凶险,于是他们只能继续疲于奔命——这也是邱雁君说出投降等死这话的原因,她觉得这幻境没想真弄死他们。 “这是第几个了?”邱雁君坐到时季鸿身后,别的都不管了,只撑起结界,将所有人罩在其中。 “雪原、沙漠、古墓、毒瘴密林,第五个。” “到底怎么才能出去啊?我们这样无缝连接,云瀚是找不到我们的!”她哀叹着把头往时季鸿背上一顶,“你说怎么办呀?” 缩在她又穿起来的水晶披风兜帽里的青龙也跟着哀叹:“怎么办呀?我晕水。” “你现在又不英明神武了?”时季鸿一边打怪一边嘲讽,“你看看人家梅杜莎,到哪都不怂,在海里游的多快。” 青龙伸脖子看一眼体型巨大像座小岛一样浮在水面的梅杜莎,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它贴了浮水咒!” “哎呀,你俩别斗嘴了,留着力气打怪吧。”邱雁君出面调停,“我感觉这幻境是想累死我们。” 左侧外围对敌的蒋晶晶插话:“也许这是一个连环阵,我们没找到阵眼,所以出不去。” 阵眼?以前他们每次都以为找到了关键能脱身而出,但每次都是直接进入下一个副本,邱雁君戳戳时季鸿的背,传音道:“能不能给我找个借口,让我消失一会儿?”她得去翻外挂了,她受不了了! 时季鸿闻言,向左右两边看了看,他们十二个人现在是背对背围了两圈,外圈比较大,依次排了八个人,修为最低的四个被保护在中间。邱雁君刚刚是坐在梅杜莎身上挨着时季鸿的,现在她退到时季鸿后面休息,梅杜莎就先顶了那个缺口。 再外面就是各色海怪,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还真有点难,毕竟大家都在战斗之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除非你潜入海中。”时季鸿出了个主意。 邱雁君觉得有道理,就扬声说:“可能是海底有古怪,我下去探探。” “你小心啊!”蒋晶晶立刻提醒,“刚刚要不是控制了鲸群,我们就被那些血盆大口的人鱼窜上来吃了!” 邱雁君看一眼被他们驱逐到外围,丑的不能再丑的人鱼,其实对海底也心有余悸,就说:“放心,我不往深了潜。” “别耽搁太久。”时季鸿叮嘱一句。 大家看他没有异议,也就都没出声,各自专心对付层层涌上来的海怪,邱雁君答应之后,把青龙往时季鸿肩膀上一搁,自己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 水下只能看到他们控制的鲸群的身体,邱雁君往鲸下面一躲,闪身进了空间。 她突然浑身**的出现,瀑布下面的导善元神不由“咦”了一声。 “前辈,啊不,师伯。”邱雁君匆匆打个招呼,“我先去找点东西。”就小跑进了屋子。 她把早前放回来的百科全书秘境幻境篇和阵法篇都找出来,抱着出去到水边,跟导善说:“这些天我们遇到些麻烦,总是在不同的幻境之间来回穿梭……”她一边说一边快速翻找百科全书,“虽然没有伤亡,但大家都累的快撑不住了,我想找找彻底破解的办法。” 导善其实有很多疑惑想问,但看邱雁君如此匆忙,知道她必定着急,便暂且忍下来,问了邱雁君几句细节,“以我的见闻,这样的连环幻境不会没有尽头,尤其你们每次转换的场景都宏**真,这不是普通法力能支撑得住的,就算是仙法,也不可能无穷无尽。” “您的意思是,我们再撑一撑,就快脱困而出了。” “应当是这样。无根之木是长不成参天大树的,你们经历的幻境已经是我生平从所未见,我猜,这不是最后一个,也差不多远。” 就是说这种无缝连接的连环幻境,不可能是自然生成,既然不是自然生成,那就是靠能量支撑,而能量不可能无穷无尽,所以他们不会累死。 邱雁君放心了,找到跟海有关的幻境条目,翻看一遍,就跟导善打了个招呼,出空间回到海水之中。她浮出水面,跳回鲸背,发现战况没有太大改变,就叹了口气,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大家也不意外,毕竟这么多关过下来,就没有这么容易的。 邱雁君又悄悄传音给时季鸿:“导善前辈说,这东西不可能无穷无尽,大概快到头了。”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正围攻他们的海怪,又说,“你看大章鱼下面是不是有个龟壳?打那乌龟试试。” 时季鸿点头,祭出法器集中攻击章鱼和下面的乌龟,海怪们很快就乱起来,不再管别人,只疯狂还击时季鸿,邱雁君瞅准机会,祭出宝剑直斩乌龟终于露出水面的头。 这边遭到集中攻击,另一面的弘忍那里就轻松很多,他看邱雁君绕开众海怪,只追击乌龟,就也手结法印,连续不断的打向乌龟。 龟背上的章鱼很快就被打爆,黑漆漆的墨汁喷的到处都是,一大片海水都染黑了,幸亏修士这边结界一直张开着,才没喷到人身上。 大乌龟见情势不妙,转头想往海怪堆里跑,奈何天生不是爆发力强的选手,邱雁君操控宝剑追在后面,斩不到它头,却能斩到乌龟尾巴,没两下就剁下一截尾巴尖来。弘忍更是一个法印接一个法印的轰,很快就把乌龟壳轰出了裂缝。 这时时季鸿也倒出了手,他运转真气,将冰寒灵力全力发出,直接把受伤后行动更加缓慢的乌龟冻成了冰坨。其他海怪见此情景,乱叫着钻入海中,一哄而散。 “这就跑了?”邱雁君惊奇,“还没打死呢呀?” 话音刚落,冰坨咔嚓咔嚓几声,碎了七八块,其中的乌龟自然没能幸免,四分五裂的同时,头部那里还浮起一颗血红珠子。 时季鸿当机立断:“青龙去拿回来!” 青龙办正事时一向听话,当即振翅飞起,将珠子衔在口中带回,送到了时季鸿手上。 珠子有核桃大小,带着浓浓血腥味,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古怪,时季鸿试着运转灵力,珠子在灵力作用下逐渐变白,围成两圈的众人同时不能自控的整体旋转起来。惊呼声中,周围环境巨变,海水消失,邱雁君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好在时季鸿早就拉住了她的手,感觉他和自己在一起,也就不那么惊慌了。 她不知这样转了多久,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自己连一根手指头、不、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身上零件集体罢工,坚决将装死进行到底!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小时!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  啊,100章了,评论正好2000,都是整数呀,但我写的咋这么不顺呢……   ☆、第101章 终于汇合了 前一秒还沉重无比的眼皮立刻睁开, 正好看见有个蓝袍修士飞到他们面前停下, 邱雁君拉拉时季鸿的手:“喂, 我们是不是又进了幻境?” 时季鸿也看见了来人,笑道:“大约这次不是幻境了。云瀚兄。” 蓝袍修士正是云瀚, 他看见时季鸿和邱雁君瘫倒在地上, 周围还有其他人横七竖八倒着, 不免担忧,蹲下来先扣住时季鸿手腕探查,同时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刚从幻境里被甩出来。”时季鸿被他扣住的手里还握着那个珠子, 他就张开手掌展示给云瀚看,“就是这东西把我们丢出来的。” 云瀚确定时季鸿没受伤,就拾起珠子看了两眼,这会儿珠子已经彻底褪去血红之色, 变成一颗透明的水晶珠子,看不出特异之处,他放回时季鸿手里,又去看了其他人,发现大家都无大碍, 只是太过疲倦, 总算放了心。 “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遇上的?”他把人都挪到一起, 问。 邱雁君简单讲了经过,又问云瀚的遭遇,是一直一个人么? 云瀚道:“我也不是一个人,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说着发了个传讯符出去,叫人来这里汇合,“我跟慕容兄、杜兄、还有叶姑娘、胡姑娘同行,之前也是辗转于各种幻境之中,刚出来不久。” 他先讲了怎么遇到慕容弦和叶青青,“……没想到回程荒草甸突然变化,灵兽化为石兽,组成阵法,叶姑娘伤的不轻,所以我和慕容兄花了点时间才破阵出来,然后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杜兄和胡姑娘。” 杜逸侠和胡孟华在一起呀!慕容弦和叶青青在一起,也是有点意外,他俩修为差不多吗?说到叶青青,邱雁君就想到了玉山派那事儿,不由看了一眼时季鸿。 这会儿他们两个已经撑着坐了起来,时季鸿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什么,悄悄传音说:“问心无愧。” 这倒是。邱雁君就没再多想,入定运功,让自己快速恢复过来,等出定睁眼时,慕容弦等四人也已经赶来,与他们汇合了。 现在他们一共有十七个人,也就是说,除了不知道有没有分开的许芝菲等五人,还有另外两人不知下落,邱雁君担心这个幻境真的要他们集齐二十四个人才能出去,真是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谁知云瀚听了弘忍和秋澄馨的说法,当机立断拍板:“等休息好了,咱们先下去,试试能不能开启出口,如果能开启,我相信陷在各种幻境阵法中的他们也能脱困,咱们是一起进来的,理应能一起出去。沿途可以给他们留下记号,叫他们去下游找我们。” 果然有人做决定就是好,邱雁君立刻表示赞同,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于是大家留在原地休整,顺便在溪水两边留了些记号。 从那天美人宴到今日,已不知过去多久,他们这最先认识的四女五男终于坐在了一起,从头梳理萧演劫持他们之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我现在相信他真的没有恶意了。”云瀚先说道,他目光依次扫过去,“慕容、杜兄、小时、十一、胡姑娘修为都有长进,弘忍小师父我不大能看出来……” 弘忍摸摸自己的小光头,说:“我也顿悟啦。” 大家便都一笑,杜逸侠接着说:“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既然知道有这样一个秘境,为什么不让他自家的邪修进来历练?” “我一直怀疑他要飞升了。”邱雁君道,“也许临走之前,想结个善缘。至于为何不叫他的人进来……我就想不通了。” “飞升?他有那么高的修为吗?”叶青青轻声问。 邱雁君不由看她一眼,叶青青已经洗去了易容药水,现在是本来面目,能看出面色苍白,眼中含有水光,嘴唇也不太有血色,便问:“叶姑娘伤的很重么?要不要紧?” 她摇摇头:“是在梦境伤了心神,须得慢慢养。不要紧。” 在梦境伤了心神?能伤了心神,必定是因为动情了呀,只不知道她是动的什么情。邱雁君心中疑惑,但她与叶青青交情不深,不好探问,便从鱼袋里找出一条珊瑚链子来。 “这个据说能养心神,我们在一个古墓幻境里得的,你戴上试试?” 叶青青很意外,忙推辞:“这怎么可以……” 她还没说完,慕容弦手臂一伸接了过去,转头非常自然的给她套在了颈间,说:“燕姑娘一片好意,你就不要推辞了,先戴着养一养,我们还要赶路呢。等出了这里,你再还她就是。” 邱雁君看见这一幕,心中的八卦之魂立刻燃烧起来,忙说:“不用还了,我还有一条呢,叶姑娘戴着吧,我看你伤的不轻。” 叶青青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来,也不知是对慕容弦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还是不好意思接邱雁君的东西,仍想把链子摘下来,慕容弦旁若无人的按住她的手,很有男友力的说了一句:“听话!” 众人:“……” 邱雁君更是立刻转头看了时季鸿一眼,想说你看看人家!你就不能和人家学学? 谁知时季鸿会错了意,趁众人都看慕容弦和叶青青,偏头凑近她,传音道:“我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不对劲。” 邱雁君一把推开了他,谁跟他说这个了!大写的不解风情! 这时叶青青也发觉大家都看着自己,脸更红了,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云瀚就很大家长的出面解围:“十一的好意,叶姑娘就收着吧,以后有机会,你再送她礼物就是。” 秋澄馨嘻嘻一笑:“就是!我看很快我们大家就都要送他们两个贺礼了。” 这一句成功转移了大家的目光,齐齐从叶青青身上转到了挨得极近的邱雁君、时季鸿二人身上,她脸皮厚,也不脸红,还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什么贺礼呀?” “贺礼不贺礼的,出去再说也来得及。”云瀚再次解围,“我觉得十一说的也有道理,也许萧演自己在这秘境里已经历练到足够渡劫飞升的地步,所以他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做这件事,让我们不得不承他的情。他送的衣服可以防虫,敬我们喝的酒,也能帮我们尽量保持灵台清明……” “酒?”衣服的事,邱雁君已经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叶青青一叹:“是我试出来的。我一口都没有真的喝下去,所以我一进入梦境就被迷住了……后来在石兽阵中也很容易被迷惑,定力完全不似平时。慕容公子喝了两杯,云瀚真人喝了三杯,他们都基本没有被迷惑。” 邱雁君默默算了算,她喝了四杯,时季鸿也喝了四杯,怪不得那个邪修头子非得要他俩一起多喝一杯!原来这酒还是有用的。 这边叶青青一说,其他修士也反应过来,有喝酒喝的少的,也说自己定力确实不如平时,只是没想到跟那酒有关。 一时间,大家对萧演的观感都复杂起来,云瀚等大家议论完,最后说:“那么,他最后那番话肯定也是意有所指了。” 别人都还一愣,要回想萧演说了什么,邱雁君却立刻就说:“我也这样想,所以当时我和时季鸿就决定跟许姑娘分头找人,我们往下游走,他们往上游走,大家齐心协力,才能离开这里。” “他是这个意思么?”一直对萧演攻击自己宗门很介意的弘忍不太赞同,“我看他就是借机讥讽我们!” “咳咳,他当然也有这个意思,但我觉得,他可能更希望大家能反省。”邱雁君其实也觉得现在所谓六大传世名门,作为都不太配得起他们的名气,尤其玉山派……。 云瀚在他们说话时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他真的要飞升,有这样的心思,就不足为奇了。不管怎样,咱们先去下游试试能不能出去,大家再休息一会儿就出发。” 众人都应了,各自散开,三三两两的打坐休息,时季鸿也终于找到空当问邱雁君:“你刚才推我做什么?我说错了?” “没有……”邱雁君话说一半,发现叶青青正向他们走过来,就停住了话头。 叶青青走过来,向他们两个笑一笑,说:“时公子,我想跟燕姑娘说几句话。” 时季鸿看了邱雁君一眼,站起身去找云瀚说话去了。 邱雁君赶紧招呼叶青青坐下,问她有没有好一些,这项链有没有用。 “是感觉好些了,气息更顺了。”叶青青抬手抚了抚珊瑚项链,才从鱼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精美荷包,递给邱雁君,“我没有什么能和这项链媲美的东西,这根无影蛛丝是在幻境里得的,无色而柔韧,非神兵难以割断,大用场派不上,捉个蟊贼什么的,还是可用的。” 邱雁君好奇:“既然是无色的,看不见怎么用呢?” “云瀚真人说,用物主的鲜血浸透,物主就能看到了。”叶青青看她不接,就硬塞进邱雁君手里,“以后时公子不听话,也可以拿来绑他。” 邱雁君忍不住一笑,将荷包握在了手中,道:“其实叶姑娘不用如此客气的,那珊瑚项链我也是白得的。” 叶青青道:“无功不受禄。”说完大概觉得自己这话好像太冷淡,又解释,“我不是和燕姑娘见外,经过这一场,咱们也算共过患难了,我知道你只是好意,但既然是好意,更该有所回报。” “好吧,权当咱们是互送见面礼了。”邱雁君爽快收下,然后到底没忍住,试探叶青青道,“叶姑娘平日也是只留在门中修炼、不大出门吗?” “你看出来了?我是不怎么出来走动,也不大擅长交际往来。”叶青青抿抿唇,“所以在外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竟然是这样!“那你在门中和师兄弟姐妹,会好些吧?” “我们玉山派与别的宗门不同。”叶青青没有多想,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也看出邱雁君是个好奇心比较强的人,而且也知道一些邱家的事情,只当邱雁君是被管得太狠,对外面的事不大了解,就耐心跟她解说,“宗门之中门规森严,尤其我们这种堂主门下的亲传弟子,更得以身作则、勤于修炼,不必要的交际往来,能省则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睡得不好,感觉码字时精神有点飘忽,如果今天还是这样,下午就不更了   ☆、第102章 万事俱备 对弟子管教的这么严厉?但人毕竟是人啊, 不可能都这么听话吧?邱雁君有点难以理解:“呃, 同门之间, 总不能说是不必要的往来了吧?也不能亲近吗?” “往来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别家那么亲近, 且我们门中, 同辈之间只论修为高低, 不论入门早晚,只要修为比自己高者,即为师兄师姐。是以大家都以修炼为第一要务, 不然先入门反而被后面的同门赶超, 沦为师弟师妹,那真是没脸见人了。” 这管理方式听着咋这么熟呢?星宿老怪丁春秋就是这么干的吧?!怪不得同门之间都不亲近,这能亲近得起来吗?都是竞争对手啊!不过这样一来,大部分心术正的弟子确实都会一心扑在修炼上, 无暇他顾,心术不正的,正好同流合污,玉山派这些老贼真是老谋深算。 看来叶青青和普通弟子是真不知道他们掌门和师尊都干了什么好事,邱雁君不由暗叹一声, 最后试探道:“原来如此。对了, 听说玉山派重影迷宫很是奇妙, 你进去历练过吗?” “这是外界误会。”叶青青微笑解释,“重影迷宫其实是为抵御外敌准备的,万一有大祸临头, 才会撤入迷宫之中,平时我们是不能进去的。” “所以你从没进去过?” 叶青青摇头:“别说我了,我师兄师姐都没下去过。” “那有关柏域盛的传说,也是假的咯?” “你说把他关在重影迷宫?当然是假的。”叶青青失笑,“也不知都是哪里来的传言。” 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邱雁君就也笑道:“是啊,我就知道传言多不可信。” “那……”叶青青开口说了一个字又停住,似乎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问,燕姑娘选择假死,是为了和时公子在一起么?”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邱雁君脸色奇怪的解释:“这个嘛,也不是我选择的,当时确实是牛家小姐害我遇险,但我获救以后,并不愿意再回邱家去……” 叶青青看她说话慢吞吞的,觉得自己问了使人难堪的问题,也自觉得到了答案,便伸手一按邱雁君的手臂,道:“我明白,你和时公子都很不容易。人不能选出身,但可以选出路,相信以你和时公子的才智,以后的修仙大道一定能走的很顺利。” 她说的非常诚恳,说完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又说了句“多谢”,就走了。 时季鸿看叶青青走了,回来传音问:“她跟你说什么?” 邱雁君把荷包给他看了一眼:“还礼。”又说,“她并不知情。”把叶青青说的玉山派门内规矩说了一遍。 话刚说完,云瀚就张罗着要往下游去,两人也就暂停交谈,带好一鸟一蛇,跟众人一起往下游走。 他们十七个人一起走,肯定是要三三两两一排,弘忍和秋澄馨在前面带路,云瀚叫慕容弦、叶青青紧随其后,杜逸侠留在中间,他则和时季鸿、邱雁君落在最后面,这样前中后都有修为高的照应,避免路上出现突发情况,首尾不能兼顾。 但这一路却出奇的顺利,他们一口气赶了半日的路,都没有遇到任何幻境难关,到后来大家神经放松,简直有种集体出游的感觉。 他们也有了时间具体聊聊进来后的经历,当邱雁君知道云瀚在遇到慕容弦之前,一直在跟一座山较劲、以致修炼出体外元神后,很是松了一口气——起码他不知道导善的事——又好奇那山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 “这样说也很难说清楚,总之特别让人想征服它,想一直变强——要不是我最近心神不宁、急着出去,我一定会从那座山上出去。”云瀚非常自信的说。 “心神不宁?”时季鸿被他的用词惊到了,“为何?” “我也说不清,总觉得师尊在召唤我。”云瀚蹙起好看的眉,“虽然不可能,但我总担心宗门中出了什么事。” 邱雁君和时季鸿飞快对视了一眼,同样都觉得紫浮宗不可能出什么事,要出事也是玉山派,难道循清亲自出征,和玉山派打起来了?不大可能吧? 被困在这幻境里,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还真是感觉憋闷的很,时季鸿脑子里转了几圈,忽然想起有件事一直没找到机会和邱雁君说,就趁着云瀚去前面和弘忍说话,传音道:“八卦报应该是顺利发出去了,你结丹之时,我好像看到了玉山派的人下迷宫探查。” “真的?你怎么现在才说?” “从迷宫出来之后我就想跟你说,是你突然提起云瀚打岔,我才给忘了。再说这时候说怎么了?外面的事我们也管不了。” “行吧,你有理。”邱雁君随口一回,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才又说,“这么说,外面应该已经传遍了,不知道紫浮宗打算怎么办,循清应该不至于亲自出马呀……” 两人讨论了几句,却因知道的太少,实在想不出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也就得不出任何结论,只能将一切推到出去了再说。 之后他们又花了一整夜,终于到达弘忍说的溪流尽头,这期间他们不断留下记号,也想了些办法跟许芝菲等人联系,却并没有任何回音。 云瀚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一刻也不想耽搁,到了地方就给大家分工,分批次把修为低的都送到悬崖下面水里,之后自己先尽力下潜探查了一回。 “确实是个阵法。小时你从幻境出来带了个水晶珠子是不是?” 时季鸿点头,云瀚又转向杜逸侠:“杜兄也有吧。” 杜逸侠立刻取了出来,跟时季鸿那枚放在一起,竟然一模一样。 “我在水底用元神探查到三个孔洞,大小跟这珠子差不多。”云瀚接过来一边看一边说。 “别人还有这样的珠子吗?”杜逸侠立刻转头问。 大家纷纷翻找自己在幻境里得的珠子,但并没有与这两个完全一样的,云瀚不由皱眉:“看来还是得等许姑娘他们。” 邱雁君就说:“我还有一枚许姑娘的传讯符,要不要试一试?”她上次发了一个,毫无回音,最后这个就很谨慎,一直没用。 云瀚点点头:“发吧。” 邱雁君就取出小莲蓬,拔掉莲茎,将他们一行十七人已经到了小溪下游尽头,正等着他们汇合、一起破阵出去的事说了,说完松开手,小莲蓬飞上天空,很快消失不见。 时季鸿也把唐永恺给的讯号弹取出来,放了一颗上天,然后跟杜逸侠、慕容弦又一起下水探了一次,出来之后,就和云瀚聚在一起研究怎么破阵。 邱雁君和秋澄馨、叶青青、胡孟华坐在水中大石上,听男人们议论许久,似乎并没有一个完全的破阵之法,就很想翻翻外挂。 “青龙,”她想到就付诸行动,叫回四处玩耍的鹦鹉,悄声吩咐,“去把时季鸿叫过来。” 青龙疑惑:“他不就在你后面没多远,你自己怎么不叫?” 就坐在邱雁君旁边的叶青青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笑了,邱雁君有点窘,瞪眼睛说:“叫你去你就去。”说完指指最边缘的一处,“我去那儿等他。” 她说完也不敢看叶青青的表情了,自己飞身而起,纵到了水边等着。 时季鸿虽然和云瀚等人商量着事情,精神却难免要分出一分留意邱雁君,发现她起身,已经立刻转过了头,青龙恰好这时飞过来,没好气的说:“她叫你过去!” 时季鸿就跟云瀚说了一声,过去找邱雁君:“怎么了?” “你站好别动。”邱雁君说着从鱼袋里拿出阵法篇百科全书,往他怀里一送,小心翻开,传音道,“我听你们似乎没有万全之法,你先给我说说下面是什么样的,我找找书里有没有。” 时季鸿知道这时不是细问的时候,就依言复述了一遍,邱雁君在书里翻找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找到一个相似的,还没等看细节,一枚小莲蓬就呼啸着从崖上飞下来,直冲到她面前爆开,接着许芝菲的声音传了出来:“知道了,我们这里有七个人,立刻赶过去。” 大家听了都是一喜,齐声欢呼,邱雁君趁着这会儿飞快把书上写的内容看了一遍,跟时季鸿各自记住关键部分,才收起书,走回众人中间。 云瀚干脆上了崖顶去等,到傍晚时分,终于把许芝菲等人等到,至此,美人宴二十四位宾客,终于齐聚幻境出口,只差破阵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写了一章,快给我点赞啊!   ☆、第103章 神器宝塔      幻境中的二十四个人历尽千辛万苦, 终于找到了出口, 幻境之外等候自家子弟的人们却根本不知道、也一时无暇去想这些被困的人, 因为玉山派出了大事。   昨日紫浮宗一行人终于抵达玉山脚下,玉山派大大方方、客客气气的把他们请了进去, 掌门易不迟给足紫浮宗面子,亲自出来相见, 还自嘲道:“自我上任玉山派掌门, 至今也有六七百年了,还从没接待过紫浮宗的贵客, 没想到这样一篇子虚乌有的所谓八卦报,竟能引得众位大能光降, 玉山派真是蓬荜生辉。”   紫浮宗八大长老向来掌内事不对外,因此上山之前就商量好了,由紫浮宗内各脉排行第二的瀛台之主列悬应对。   “那么易掌门的意思, 是不承认有养蛊残害我们导善掌门之事了?”列悬玩不来虚与委蛇、八面玲珑那套,直接问道。   易不迟没想到紫浮宗由这个极为年轻的瀛台台主来应答,他说话时观察的都是那几位修为更高、年纪更长的,所以列悬这样直接问到脸上来, 难免让他心中不悦。   但他又不能闪烁其词,不答话,便正色道:“绝无此事!这个肖彤明显是包藏祸心,想挑拨得我们两大派争斗,可惜一直没捉到此人,不问出幕后主使, 我实在是心中难安,总觉得仙笈界要出大事。”   “那么诸葛山庄一事呢?”列悬看到诸启频频给自己使眼色,显然已经耐不住性子,便开口问。   易不迟一愣,没想到紫浮宗上门还要问诸葛山庄的事,导善的事非同小可,且与紫浮宗利害相关,他作为玉山派掌门不能回避不答,但诸葛山庄……他侧头看了一眼下首作陪的周不期。   周不期会意,立刻答道:“这更是含血喷人了!我们门中是向诸葛忧订做过法器,但这等杀人夺宝之事,犹如杀鸡取卵……”   他话还没说完,诸启已经大怒,拍案而起:“你说谁是鸡?”   周不期不明所以,但他们并不打算和紫浮宗闹翻,所以他立刻解释:“楼主息怒,我只是打个比方,毕竟诸葛大师只要一直活着,就能持续不断的炼出法宝,谁会如此短视呢?”   “那可不一定,毕竟珍品易得,神器千年难见。”诸启根本不信他们的说辞,“听说贵派有座镇山宝塔,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易不迟早知道会有这一出,宝塔镇山在门中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没人把宝塔和神器联系在一起而已,所以他不能否认玉山派有宝塔,更不能临时收起来,只能加以伪装,让外人看不出这是神器,只当是座真正的石塔。   “诸位若有兴致,尽管去看,不过希望贵客不要失望,因为这塔只做镇山之用,与护山阵法有所关联,其他并无特异之处,更非传言说的神器宝塔。”易不迟说完,转向周不期,“周师弟,你陪贵客们去看一看吧,看了也好放心,咱们也能好好招待贵客了。”   列悬等人便都站了起来,他向易不迟略一点头,道:“叨扰了,等事情查明,若果真贵派清清白白,全是那肖彤污蔑,列悬再捉了这人来向易掌门请罪。”   易不迟一笑:“请罪二字,未免言重,贵宗门的立场,我能理解,请吧。”   紫浮宗众人便跟着周不期鱼贯而出,一路向山顶去,除了周不期外,另有几位堂主也随行陪同,路上还都客气周到的介绍了一下沿途景致。   列悬看起来是个正直直接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心机,实则颇为敏锐,他从上玉山以来就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发觉玉山派上下都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貌似理直气壮毫不心虚,但除此之外竟没有一丝被人上门兴师问罪的愤懑不平之意,再想想卓尘半路救的玉山派弟子所说的话,更加断定玉山派一定有鬼!   若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却被人照着脸泼一盆又脏又臭的水,几乎将宗门清誉毁个干净,换了是他,怎么都不可能脾气这么好的任人质问质疑,非得要对方划下道来,说个清楚明白,才肯亮出底牌——不然岂不显得自家太软弱可欺了吗?   他这里正暗自判断,跟在旁边的卓尘忽然看了他一眼,列悬明白,点点头,卓尘就对旁边陪着的论道堂堂主王而明说:“王堂主,怎么不见传道堂的道友们?我与传道堂何修杰何道友一见如故,曾经并肩作战击败过邪修,听说他是传道堂大师兄,还以为这次来了,能与他叙叙旧呢!”   王而明是个面目慈和的男子,一双细长眼睛在略显肥胖的脸上被挤得几乎只剩一条缝,很难看清他眼神是怎么样的,“修杰啊,他不在山中,跟江师弟一起去五色谷了,也不知这个萧演到底搞什么鬼?把江师弟爱徒青青捉了去,听说贵派掌门座下大弟子也陷入五色谷了,是真的吗?”   他明知卓尘是云瀚师弟,还特意强调“掌门座下大弟子”,显然有意以此激怒卓尘,让他顺着自己的意转移话题,卓尘却并不是个没出过山门、没见识过人心险恶的。他与云瀚和华令宇都不同,云瀚是一直潜心修炼不曾出山,华令宇是天性天真、又被宠坏了,卓尘却天生呆不住,喜欢到处走、与不同出身背景的人结交,所以他虽然修为上升比同门缓慢,却着实锻炼出了一双识别人心的火眼金睛。   “是啊,大师兄出山办事,不巧撞上萧演要大开杀戒,虽自知不敌,却不能见死不救,便现身将这魔头引走,这才落入魔掌。这事八卦报第六期就有写,王堂主没看过吗?”   王而明听到八卦报三个字,脸上终于一僵,哼道:“原来这事是真的,我还当肖彤全都是胡说呢!不过这也更能看出肖彤其人的心机,他真话假话搀着说,人们便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王堂主的意思,莫不是说肖彤发了七期八卦报,都只是为了铺垫,好最后发这第八期污蔑贵派?那此人与贵派一定有血海深仇!”   王而明被这个小辈噎的,半天没说出来话,他身后跟着的大弟子陶修嵘赶紧帮师尊找回面子,笑道:“此等小人不可以常理推断,谁知道他是不是谁推出来扰乱仙笈界的?卓尘真人当心脚下,这里台阶高,不过转上去,就能看到镇魔塔了。”   他这个话题转的蛮好,大家走这一趟,不就是为了看那宝塔吗?于是大家都没了说话试探的心思,一起加快脚步,上了台阶,再一转,果然一座六角七层石塔就映入眼帘。   石塔并不很高,但颇有气势,周身以青石砌成,每一层都有飞檐,檐上覆了绿瓦,塔身上干干净净,除了石纹,并无其他彩绘,这样一座塔,坐落于山巅松柏之中,古朴庄重,任谁也想不到它可能是一样极其厉害的神级法器。   周不期带着紫浮宗众人走到塔前广场上站定,脸上带点无奈神色,道:“这就是本门镇魔塔。其实并无特异之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紫浮宗那位九鼎楼楼主诸启自顾向石塔走去,不由惊愕,唤道:“诸启真人留步!”   诸启才不理会,他一上来,亲眼看到宝塔那一刻,心里就有了奇妙感应,有个声音告诉他:是了,就是这座塔!这座塔里有诸葛氏炼器大师的血肉魂魄,诸启身为诸葛氏后人,无法不感受到那种血脉之间的感应。   玉山派诸人不知他本是诸葛后人,只当紫浮宗是不放心,还想近距离探查,王而明跟周不期对了个眼色,就跟上去劝说:“真人留步!镇魔塔因关系本派护山阵法,从不开放,便是我等也不能入内。”   “你放心,我不进去。”诸启眼睛紧盯着宝塔,看都不看王而明一眼,“我只想走近了看一眼,确定一下。”   王而明不好再劝,回头看了周不期一眼,周不期见紫浮宗其他人都停住了没动,只好点头,却仍不放心,又叫自己弟子也跟了上去。   诸启一直走到宝塔前面四五丈远才停下来,他仰头看着塔顶,面上面无表情,心里的感应却越来越强烈,但他身后左右都有人跟着,诸启不好动作,便假意转身,道:“就是座普通石塔啊……”   王而明等人松了口气,一起笑道:“正是。”刚要跟着诸启走,不妨他突然转回身,手指向着宝塔弹了几弹,王而明只见几滴鲜血喷射而出,虽不明诸启用意,却仍是纵身而出,想挡住血液。   诸启刚刚在袖中暗暗割破手指,趁人不备弹出血液后,立刻洒出一张网,将王而明拦住,同时反手一掌,将袭击他的衍道堂弟子击退。   周不期见诸启突然动手,立刻大怒:“诸启真人,你什么意思?我们玉山派客客气气招待你们,对你们无礼的质疑以礼相待,莫不是你就以为我玉山派好欺负?”   这一声喝问出口,广场上的玉山派弟子立刻各占其位,将紫浮宗弟子包围了起来。   诸启长声大笑,并飞身纵回周不期面前,指着宝塔道:“你看。”   其实不用他说,广场上两方人此时也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山巅风大是常事,但就在诸启动手之后,好像那风忽然就疯魔起来,一时猎猎如狂,强劲的叫人睁不开眼,一时又忽地停住,让宝塔中响起的嗡鸣声清晰如在耳畔。   同时宝塔塔身开始震颤,并很快就震得连同众人脚下的地面也都摇晃起来,塔身在震荡中逐渐变化,青石纹渐次隐去,并丝丝缕缕的透出或红或黄的光芒,飞檐上覆盖的绿瓦开始变得透明发光,在玉山派诸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整座宝塔就已经亮的刺目,连化神期修为的周不期都难以直视!   “怎么回事?”他紧闭双眼,喃喃出声,难道天真的要亡他们玉山派?想起迷宫地道里那团绚烂的光,深埋心底的恐惧再次涌上来将周不期湮没。   “哈哈哈哈,你们再狡辩啊!再说这不是抢夺的诸葛家神器啊!”诸启再次放声大笑,并高声质问,“普通石塔?哈哈哈,普通石塔能有这么大的威能?”   没人能回答他,神级法器突然苏醒,释放的威能之强大,在场已没有几人能对抗得了,连列悬都不由自主坐下去全力运功相抗。   就在这宝塔发威,整座玉山都跟着震荡、护山阵法被神器威能撕扯的失去平衡之时,一道灿亮环形金光忽然自远处飞来,直直撞上阵法形成的巨大保护罩,发出锵地一声巨响,护罩内大部分人当即被震得双耳剧痛、瞬时失聪,修为低的玉山派弟子更是耳膜震破、直接流出血来。   玉山上下同时响起示警之声,“有人叩山门!强敌来袭!”   易不迟忍过第一波撞击的影响,纵身而出,正看见那环形金光卯足了劲要撞第二下,不由骇然失色:“金乌环!他居然还没有死!”   话音刚落,第二下撞上,声音更加巨大,保护罩也发出了不支的碎裂声响,易不迟不及细想,立刻运功稳定结界,没有上山的刘而新等人也齐齐涌至他身后,一齐运功支撑护山阵法,迎接金乌环的第三下攻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这一更~      ☆、第104章 玉山崩      谁都没有想到, 金乌环第三下撞上来时, 竟是没有声音的, 且畅通无阻的切入护罩之中,直直飞向正运功全力支撑阵法的易不迟。   “不好!结界被宝塔拉歪漏空了!”有人惊呼。   易不迟却顾不得这些, 他急忙收回灵力,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 那是一根长约两尺的鸡头杖, 通身赤红,灵力附着上去, 却透出森森寒意。   鸡头杖裹挟着寒意迎上金乌环,却并不想硬碰硬, 而是穿入环中斜挑,谁知金乌环在杖头探入环中后,通身金光突地消失, 变成一片银色寒光,同时环中凭空结冰,将鸡头杖直接冻在了冰中。   易不迟惊骇异常,那人功力明明是阳刚一路, 这金乌环更是诸葛忧为他量身打造的至阳法器,怎么可能突然释放出如此阴寒的灵力、凭空结冰?易不迟急忙往回收鸡头杖,那冰却越结越厚,易不迟连发了几道符都没能将其融化。   正僵持中,一道人影跃至护山结界外,伸出两手作势一撕, 破裂声响起的同时,苦苦支撑结界的刘而新等人同时遭受重创,口中喷血、连连后退。   那人影随意飞身而入,闲庭信步般走到正跟金乌环僵持的易不迟面前,轻蔑道:“渣滓永远是渣滓,便叫你得意几百年又怎样?”   易不迟感觉到来人身上散发的恐怖威压,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操控鸡头杖的灵力一松,只听咔嚓一声,鸡头杖被金乌环冻了个粉碎,易不迟应声吐血,又退了两步。   “柏域盛。”他声音嘶哑的、一字一顿的说。   来人身材高大,足足比普通身高的易不迟高了一个头,身上只穿一袭普通黑布袍子,披头散发,脸上胡子眉毛也几乎长在了一起,根本看不清容貌如何,但他一亮相、开口说话,易不迟就知道他是谁了,瑞阳真君柏域盛,刚突破至渡劫期就被他们弄疯了的那个天才中的天才。   “是我。玉山派的招牌我来拆,想必你也没有怨言。”柏域盛说完这句,一扬手,收回金乌环,同时毫不保留的释放威压,让所有玉山派门人都匍匐在地,然后抛出一根绳索,绑在易不迟脖颈上,拖着他就上了山巅。   山巅上宝塔之前的众人比山下的还惨些,因为他们承受的是来自神器和柏域盛的双重威压。但很快他们就轻松了一些,因为柏域盛上到山巅,就提着易不迟跳到了宝塔顶上,并将易不迟往宝塔中一塞,手按在宝塔尖上,默念法诀。   众人只听见易不迟一声惨叫,看到宝塔中燃起熊熊烈火,下一瞬,宝塔忽地缩小不见,竟就这么被柏域盛收了。   玉山派的人都是大骇,掌门肯定是活不成了,这个野人一般的柏域盛更是来者不善,难道传承了数千年的玉山派今日真要一举覆灭?   谁知柏域盛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紫浮宗众人面前,问:“谁是诸葛家传人?”   紫浮宗众人都感觉身上一轻,诸启便道:“晚辈诸启,原姓诸葛。”   “是你唤醒了宝塔?”柏域盛上下打量了一下诸启,看他点头,便袍袖轻甩,丢给诸启一个大口袋,“这是一些炼器可用的材料,好好传承诸葛家的艺业。”   说完他脚步轻移,众人只觉眼前一闪,柏域盛已经到了结界边上,列悬看他身法和灵力波动,心中忽然一动,扬声问道:“数月之前,深海之中那一位,可是前辈吗?”   柏域盛脚步停顿,回头望了列悬一眼,问:“要带你们一程吗?”   列悬一愣,还没等回答,就觉一股大力袭来,他想运功相抗,却被对方威压压制,根本不能动作,只能跟同门们一起被柏域盛裹挟着离开玉山山巅,向下飞纵而去。   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地下开始剧烈震动,玉山内部发出轰然巨响,接着整座山峰以非常快的速度向下垮塌,等紫浮宗众人被带到地面站好时,飞扬的浓重灰土之中,只能看到一个小山尖搁在厚土堆上,至于人……,以列悬的目力,是一个都没看到。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更没有人能想到传承数千年的玉山派会这么容易就一败涂地,甚至连玉山都崩塌了!   大家一时都失去了反应能力,呆呆望着灰尘弥漫之下玉山遗址,直到有人飞速接近这里,问出了什么事,紫浮宗众人才回过神来。   卓尘看见来人中有他救下来、暂时留在山下等待的玉山派弟子何修杰,嘴快于脑子的说:“玉山崩塌了……”   何修杰大惊,转身就要跑过去,卓尘这才彻底回神,一把抱住他说:“你去也没有用,已经晚了!”   “可是我师弟师妹,他们都是无辜的!”何修杰急得眼睛都红了,“你放开我,我得去救他们!”   列悬没管这两个小辈的纠缠,他转头四顾,发现柏域盛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由叹道:“真神人也。”   诸启附和:“是啊!我真没想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奇人!”   旁边就有人问:“两位真人说的是谁?”   列悬闻言侧头,发现是个面目陌生的修士,猜想是附近听到动静来打探消息的,也不隐瞒,直说道:“瑞阳真君柏域盛,亲自上玉山派报仇,破山门夺神器倾倒玉山。”   修士大惊:“柏域盛还活着?”   “岂止。”列悬遥望远方,一叹,“他得神器之助,这一次,定能飞升成功了!”只不知他会选择何处渡劫,不知能不能亲眼得见。   紫浮宗两个长老私下商量两句,过来叫列悬:“就算山崩了,应该也有人能活下来,咱们过去等着,总得捉两个活口,得个准话。”   列悬点头,叫卓尘放开何修杰,一行人又往玉山附近去,找了高处监视着,想捉几个修为高一时没死的问话。   前来打探消息的几个修士远远看了一会儿,先前跟列悬搭话的人就转头吩咐:“邵安带些人在外围等着,截一截紫浮宗漏的人。其他人跟我走。”   说着祭出法器,带人上去,摘下面具来,正是把百通苑开遍天下的唐晋。   “白妍把今天这事简单写几句,不用过多考虑用词,把事情说清楚就行,写完给我看。”   交代完,唐晋自己进了房间,给五色谷外的唐辰天发传讯符,说:“主君,紫浮宗今日上门讨说法,我在这里候着想听听消息,没想到玉山忽然崩塌,赶过来看时,紫浮宗列悬说柏域盛突然出现,上玉山派‘破山门夺神器倾倒玉山’,还说他能飞升成功。不过我来的时候,并没见到此人。现在玉山已经塌成一片土石,看不到人出来,看情况,应该是连迷宫都塌了,我打算派人过去探探,还打算稍后就通过百通苑散播这个消息。”   五色谷外的唐辰天收到消息,震惊不已,赶忙将这消息传给了父亲唐古华。   唐古华听完,立刻给唐晋下了指令:“尽全力追踪柏域盛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报我知道!”   消息刚发出去,三儿子唐辰滔就来求见,“神君,瀛台前台主秉存突然回了紫浮宗。”   “他回去又如何?”唐古华心思还在柏域盛身上,回的有些漫不经心。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见了循清就不停探问,还赶融骞走。”   “那又怎样?让循清赶他走就是了。不行就一块杀了,反正循清的弟子已经杀了,不差这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了不更,想休息休息,但我一算账,双更十多天了,坚持下去就有双更的全勤,断一天还得补字数,不划算,于是加更一章(我真是没有休息的命啊,下月坚决不这么干了   ☆、第105章 极光下之吻      唐晋动作很快, 当日下午就把柏域盛一人独挑玉山派、致玉山崩塌的消息发了出来, 但是事情发生时他们没人在场, 紫浮宗门人又不可能告诉他们细节,所以他发出的只是简单一段话:【突发】紫浮宗众真人今日抵达玉山, 不久地动山摇、玉山崩塌,瀛台台主列悬声称系疯癫失踪数百年之久的瑞阳真君柏域盛所为。柏域盛闯入玉山派山门, 夺走诸葛忧所造神器, 致玉山崩塌后,扬长而去, 不知所踪。目前玉山已不复存在,只余一片瓦砾堆, 玉山派门人尚未见到有逃得性命者。   唐晋想想邱雁君的脾气,没用八卦报的名头,就学了她两个字“突发”, 然后将消息传遍所有百通苑,百通苑再抄到绢帛上,高价卖出前五十份,赚一笔之后, 这个消息就已经几乎传到了所有人耳朵里。   五色谷外的各家代表都在附近城镇留了人,所以并没晚多少就听说了玉山派倾覆的消息,江而立不敢相信,也无暇再看众人脸色,当即就带着弟子离开五色谷、日夜兼程赶回西大陆。   景豪等人听说柏域盛出现,还拿走了神器, 八卦报有关玉山派的三宗爆料,两宗已经应了,显然有关导善的也不会有假,都有点激愤。但秉存一路赶回紫浮宗,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发回来,三人难免心中不安,就商量着给列悬发了通讯息,告诉他江而立返回的消息之外,还让他们可能的话,也分一部分人赶回紫浮宗去。   其他各门派世家各怀心思,但都不约而同的往西大陆派了人——一个传承数千年的门派突然倾覆,还埋住了人没出来,挖一挖,应该能挖到不少宝贝吧?   在这样的纷乱浮躁之时,天空突然亮起绚丽光带,众人竟一时都没察觉。   萧演当然也听说了消息,他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发展,感觉自己一番苦心,随着玉山派崩塌,各家竞争瓜分宝物资源,可能就要付诸流水,正烦恼叹息,就感觉到无极幻境的出口开了。   他立刻飞身而出,叫冯矩:“告诉那些假正经一声,人出来了,自己去找!”然后就上了高处俯视山谷内外。   与此同时,邱雁君正跟时季鸿十指相扣,紧紧拉住彼此,在云瀚一声令下之后,齐齐发出灵力,催动水下孔洞里塞入的水晶珠,使之高速运转。   三颗珠子以不同频率和方向飞转,转着转着,邱雁君就发觉水不见了,且他们每个人都跟着珠子一起转起来,并在巨大的离心力之下飞上了天空,与突然出现的绚丽极光共舞。   邱雁君感觉到有力量拉扯着她,要把她从时季鸿旁边拉开,不由攥紧他的手指,时季鸿也同样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她,两人有志一同的运功抵抗这股力量,终于一点点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并成功抱在了一起。   她呼出一口气,感觉到时季鸿狂跳的心脏就在自己耳边,抬头看时,五彩极光之下,时季鸿正满脸庆幸和喜悦的望着自己,他晶晶亮的眼睛映着这世上最美丽的光芒,是如此动人心魄。   邱雁君心里顿时就只剩一个念头,她抬高手臂环住时季鸿脖颈,借力往上一窜,结结实实亲了一下他眼角,时季鸿被她亲的一愣,接着控制不住的笑起来,抱紧她温柔的回吻她额头、眼角、脸颊、唇。   绵绵密密,甜蜜的温柔的浅吻,不停落下,让人心醉神迷。邱雁君恍惚觉得,在这样奇美无比的天空之下,与心中牵牵念念、始终放不下的人接吻,这大概是只有梦境里才有的梦幻场面吧?   念头刚闪过,现实就以特别现实的方式告诉她这不是梦——她和时季鸿在谁也没察觉的时候,嘭地一声就砸在了地上,还抱在一起顺着山坡滚了很远……   停下来时,两人望着对方的狼狈样,都忍不住扑哧一笑,互相搀扶着坐了起来。   “啊!终于出来啦!”邱雁君先看了一眼四周,“你看,那不是我们那天进去的地方吗?”   时季鸿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边果然是他们当日跟着萧演出来、然后被幻境吸进去的地方,不由一叹:“我当时很后悔……”   “后悔什么?”邱雁君站起来,打开鱼袋把青龙和梅杜莎唤了出来——最后要开启出口的时候,她忽然担心过程中发生意外,伤害到这两只,本想把它们送到空间里,但当时实在没有操作可能,只能说服青龙先进鱼袋,然后尝试着把梅杜莎变小,一起放了进去。   “呼!憋死我啦!终于出来了,我的天啊!太可怕了!”   时季鸿看着叽叽喳喳啰嗦个不停的青龙,不由扶额,道:“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有人来了,应该是接其他人的。”   邱雁君也发现有人声接近这里,并且远远看到了平安无事的云瀚和弘忍,就拿了个面具给时季鸿:“你先戴上。那边人少,往那边走。”   时季鸿贴好面具,道:“还是让梅杜莎回鱼袋吧,不然不方便。”   梅杜莎没有青龙毛病这么多,它面对这个与幻境里面截然不同的外界也有点紧张,就很顺从的爬回了鱼袋里。   时季鸿远远对云瀚摆了摆手,就转头牵着邱雁君往没人过来的方向飞纵远走。这个方向山势险峻、树木高大,不太好走,两人左钻右闪,好不容易才出了树林。   “哇,原来他们都在那边搭了帐篷住。”一出来邱雁君就看到远处山坡上搭了不少帐篷,跟时季鸿传音嘀咕一句,指指林边,说,“咱们贴边走。”   时季鸿没有异议,两人牵着手悄无声息的贴着林边一路疾行,眼看就要绕出群山,却有一个人忽然从树上纵身下来,拦住他们问:“两位留步,请问你们是从秘境里出来的吗?”   这人落下来时,邱雁君二人已经齐齐后退,所以那人一落下,她就看清了那人长相,不由惊愕的看了一眼时季鸿。   时季鸿也很惊愕,但邱雁君看他的眼神立刻让他冷静下来,他松开邱雁君的手,向面前这个跟邱雁君长相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拱拱手,道:“是的,大家都已脱险,夫人放心。”   拦住他们的人正是不好在众人面前露面的尹千柳,她等得心急,就上了高处,想往里面看看,没想到正好看到有两人结伴出来,她不知为何就觉得这两人应该是萧演掳来的客人,也没多想,便现身询问。   此刻得了肯定答案,尹千柳心中一喜,便笑道:“多谢。不过你们怎么悄悄出来了,没见到长辈?”   时季鸿道:“家中没有长辈了。我们还有急事,失陪。”说完不等尹千柳再说,拉着邱雁君就绕过尹千柳往外走。   被萧演一捉来就是两个月,换了谁都急着走,尹千柳不以为意,往旁边让了一步,看着这一对男女从面前过去,见他们两个一直牵着手,还暗自笑了笑,然而目光下一秒扫过女孩身上,她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且慢!”   她脚步移动,又拦在了二人面前,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邱雁君,把她看得心里砰砰直跳,心说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所谓母女天性?   谁知尹千柳下一秒就问:“姑娘身上这件披风哪里来的?”   邱雁君一愣,低头看一眼,她穿的是邱至澜给的水晶披风啊……哦!难道这个才是尹千柳留给她的东西?!   “秘境里得的,怎么?夫人看着很好?”时季鸿反应极快。   尹千柳蹙眉:“秘境里?这怎么可能?姑娘介意脱下来我看看吗?”   时季鸿已经听到身后有渐渐接近的人声,不欲节外生枝,只能快刀斩乱麻,冷声道:“夫人此乃何意?您连身份都没报过,就要我们交出宝物,这未免……”   尹千柳当然知道这样很失礼且霸道,但这件披风是她父亲花重金为她打造的,用的水晶是他们雨城水晶矿特产的顶级水晶,上面附加的法术也是她父亲亲自一点点添上去的。她那时生下孩子,虽万分怨恨邱至澜,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也对孩子没什么感情,但到底生育一场,还是把披风留下了,就当是她做母亲的尽最后一点心意。   后来听说孩子已经没了,她也没有把这件东西放在心上,万万想不到有一日会在这个诡异的地点诡异的时间,看到一个陌生人穿着这件披风。   时季鸿看出尹千柳底气不足,不再多说,拉住邱雁君再次绕过尹千柳,使出全力纵身离开,转瞬之间就离开了山口。   两人默默行出去许远,直到确定没人跟上来,邱雁君才长长出了口气:“我的天啊,怎么遇上她了?”   躲在她兜帽里的青龙问:“谁呀?”   “不关你事!别打岔。”时季鸿把青龙顶回去,才问邱雁君,“你真的不打算相认?”   “认什么呀?我只是没想到这披风是她的!”邱雁君说着抽回手,把披风脱下来塞回鱼袋,又另找了一件普通披风穿上,“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你飞行法器呢?”   时季鸿:“……碎了。”   “啥?”   时季鸿还没等再说,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前面响起:“这么急着走?连声招呼都不跟主人打吗?”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无奈的看向前方不知何时追上来的萧演。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操心,不会认的,不会认的,不会认的!      ☆、第106章 又掉马甲了      “我相信有很多人想跟萧谷主打个招呼, 顺便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 ”邱雁君皮笑肉不笑的对拦路的邪修头子说, “不过我们俩还有要事,就不耽误您了。”   萧演被她咬牙切齿想报复却没能力只能忍的丰富表情逗笑了, “可惜我不想和他们谈。”他笑眯眯走向两个脸色都不太愉快的年轻人,“不错嘛, 小十一都结丹了, 小时也长进不少,这幻境很不坏吧?”   邱雁君想想自己还穿着他送的那套另有效用的礼服, 以及多喝了一杯定神酒,最后还是缓和了脸色, 道:“是啊。吃的苦头也不少。”   “只要吃点苦头就能获得回报这种好事,现在已经少之又少了。”萧演叹了一句,侧身指指前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她可以说不吗?估计说了也没用,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 无奈的跟在萧演身后,飞身攀上一座不高的雪峰,然后进了一间非常隐蔽的洞室。   洞室里一应设施俱全,还烧着火炉,炉上坐着一只水壶,正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萧演让他们俩自己找地方坐,然后拎起水壶到石案边沏了三杯茶,分别推给二人。   “你们是怎么去到重影迷宫的?”倒完茶,萧演出其不意的问道。   作为时季鸿多次盖章的谎话精,这种程度的试探,邱雁君应对起来得心应手,“重影迷宫?玉山派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去了?”   萧演捧着茶杯啜饮,眼角带笑,“还跟我装蒜,那八卦报不就是你写的吗?你要是不去重影迷宫,怎么会知道玉山派私底下都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八卦报?又有新的八卦了吗?萧谷主为什么说是我写的?我天天在幻境里疲于奔命,哪有……”   “还狡辩,唐晋都说了。”萧演喝完茶放下杯子,又续了茶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知道是你?那个笨蛋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说什么都信,还真以为是小时写的,那文章我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你手……”   迷得神魂颠倒?时季鸿侧身看向邱雁君,挑着眉看她,一副“我看你怎么编”的架势。   邱雁君赶紧打断萧演:“萧谷主这都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是唐晋跟你说,时季鸿就是肖彤,你觉得他不像,我像,所以就说是我了吗?这太可笑了吧?此事最开始只是我的一点猜测,后来我问过时季鸿,他说不是他。这只是个误会,我还没来得及跟唐晋澄清而已。”   萧演笑了几声,道:“你以为我是唐晋么?首先,没人比我更了解无极幻境,在幻境里,仙笈界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与此产生关联,你就可以去;其次,你八卦报的前几期,脉络都跟着邱家人走,除了你们俩,难道还能是邱至澜自己挖坑自己跳?最后一点……”   他说着伸出手指,上面缠着一根绿芯蚕丝,“这蚕丝,与你身上这件披风,似乎同出一源。”   邱雁君低头看看自己刚刚随手套上的披风,果然是掺杂了蚕丝的,顿时无言以对。   “非是我们信不过萧谷主,只是此事非同小可,玉山派毕竟是传世名门,门下弟子众多,我们两个却毫无靠山,万一泄露出一丝半点消息,我二人恐怕死无葬身之地。”时季鸿接过话来,变相承认的同时卖了个惨。   萧演有点意外:“我也有走眼的时候,只当你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没想到真说起话来,也不逊于小十一。怪不得唐晋真的信了。”   邱雁君:“……”   好像是自从见了萧演,一直都她出头,时季鸿没怎么说过话,明克让那件事,时季鸿出头了,萧演一开始却不在场。很好,现在就让时季鸿出场,跟这邪修头子唇枪舌剑一回。   想到这里,她就眼含鼓励的看向时季鸿,想给他加加油,没想到这小子瞬间倒戈,居然说:“我并不认识萧谷主说的这个人,不过您不是说他是因为对邱雁君神魂颠倒才信的吗?”   邱雁君:“……”   萧演将两个年轻人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不由莞尔:“啧啧,年轻人就是爱折腾,这有什么好介怀的?小十一长这么美,有十个八个男子为她神魂颠倒,岂非常事?你更该得意才是,因为美人没看上他唐晋,只对你钟情啊!”   “别的我倒是不介怀,”时季鸿想想刚刚出来时的吻,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唐晋到底是谁。”   “唔,唐晋啊,你猜不出来吗?他跟我一样是个好色之徒,美人榜就是他手创的。”萧演卖队友毫不手软,“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他,他忙得很,整天到处寻找新的美人。还有玉山派,你们也不用怕,因为玉山派在昨天就烟消云散了。”   时季鸿、邱雁君二人被他随口说出的消息震在当地,好半天才有所反应,追问详情,不过萧演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三两句就说完了。   “柏域盛居然还活着,还能亲自破山门报仇?”邱雁君喃喃出声,“如此神人,居然不是我第一个报道的!都怪那个破幻境耽误事!”   “没有幻境,你能知道玉山派干了什么好事?”萧演不乐意了,抬手敲敲石案,“先说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邱雁君悻悻然,先说了“机缘巧合”四个字,看萧演不满意,只得要求:“我可以都告诉你,但是你得替我们保守秘密,包括八卦报就是我们写的、包括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萧演正色道:“你放心,今日此地,我们所谈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   邱雁君觉得萧演还是很有信誉的,而且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就放了心,顺便得寸进尺一下:“那我说完,你可以让我做个专访吗?”   “专访?”   “对,‘独家专访五色谷谷主萧演,探秘邪修第一人的心路历程’,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很引人入胜?”   萧演沉默片刻,问:“然后你要像八卦报一样发出去吗?”   “对啊!给你发一期特刊,顺便把美人宴的事做个结尾。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外界对你的传言很多,你难道不想在仙笈界留下一个真实的自我形象,而非……”   “我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说,反正他们不敢到我面前。”萧演傲然插话,“不过,你有问题想问我的话,我还是乐意回答的。”   邱雁君喜出望外,这下不用萧演催,自己就把当初掉落试炼阵修习了紫浮宗功法,以致于幻境中到了紫浮宗正殿,看到导善画像,并跟随导善的脚步,一路到重影迷宫的事情讲了一遍。   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提到导善还留有元神的事,只说了诸葛修,“我们急着离开,也是想早日完成诸葛前辈的心愿,送他去见一个旧友,免得神魂消散,终生遗恨。”   “神魂在哪?我看看。”   邱雁君把六焚炉拿出来,道:“就在里面。”   “掀开我看看。”   邱雁君只得打开盖子,跟诸葛修打了招呼,说萧演想看看。她说的时候其实有点尴尬,感觉有点不尊重诸葛修,诸葛修倒是没有在意,还说:“没关系,看也看不到。”   萧演却说:“怎么看不到?你不就在炉火焰心上蹲着么?”   邱雁君惊异:“咦?萧谷主你能听到诸葛前辈讲话呀?”   “为什么听不到?”萧演说着伸出手指,往六焚炉里弹了两下,炉内火苗立刻窜高一寸,“这是我收藏的冰灵火,我看你这里面已经有地火和雷火,加上我这一簇,炼丹炼器都事半功倍,这个诸葛的神魂也能养住,不会消散,可以给你做个器灵了。”   邱雁君:“……”可是她不想要器灵啊!她也不想炼丹炼器啊!!!   “您不能想个办法让诸葛前辈复活么?”她弱弱的问。   萧演失笑:“你当我是神仙?”   诸葛修趁空道一声谢,又安慰邱雁君:“这样已经很好,左右我喜欢炼丹,以后一直留在丹炉里,也算是得其所哉。”   好吧,邱雁君这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忙,就没再多说。她把炉子盖好放回去,拿出自己的笔和绢帛往几案上一铺,态度特别柔和的说:“那,萧谷主,咱们开始专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甲有掉马甲的好处~   ☆、第107章 八卦报第九期      仙笈界八卦报(总第九期)   ——总编肖彤   【独家专访】五色谷谷主萧演——我只是个关心仙笈界未来的普通人四月五日晚, 五色谷上空突然大放异彩, 等在这里的各名门世家代表接到消息, 他们等了两月之久、被五色谷谷主萧演强请回来赴宴的二十四位两榜有名的客人,出来了。   编者一路躲避玉山派高额悬赏, 刚回到五色谷附近,就听说这个消息, 正欲一探究竟时, 就巧遇了主人萧演萧谷主。萧谷主豁达爽朗,并不记恨编者曾将五色谷地形外泄, 反而愿意坐下来与编者详谈,编者自是求之不得, 与萧谷主倾谈一番,获益匪浅,征得萧谷主同意, 将交谈内容发表如下。   编者:萧谷主,您把这些客人“邀请”过来,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听说您在宴后将他们送入了秘境历练,是真的吗?   萧演:是真的。我的真实目的也很简单, 就是为了仙笈界的未来。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最初确实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试想一下,将天下最顶尖的美人请来做客,何等快慰?但谁听了谁说我异想天开,跟我讲这其中复杂的关系, 谁和谁不合,谁和谁有仇,说我办不到。我偏要办到!我不但要邀请美人,还要连美男子一起请来,管他们身后的门派有什么恩怨,这跟他们有什么相干?他们还年轻,还没有机会了解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就要被身后的门派影响,对外界充满成见吗?都关起门来固步自封,仙笈界还有何未来可言?   编者:所以您最终的想法,是要把这些年轻人聚在一起,让他们了解彼此、破除成见吗?   萧演: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要他们去五色谷走一走,知道邪修也是人,跟他们没什么不同。你看我,有四个眼睛两个鼻子吗?   编者:(失笑)没有,您很英俊。   萧演:我知道,“有清峻孤松之气”,你很会用词。   编者:谢谢。萧谷主,那您觉得,您达到最初的目的了吗?这些年轻一辈的菁英,真的能消除成见和门派影响,心无芥蒂的交朋友吗?   萧演:这就不是我管得了的了。我只能提供这样一个机会,至于每个得到机会的人,能不能把握,会往哪个方向去把握,端看个人心志。不过他们至少齐心协力出了秘境,没有落下任何一个人,且只用了两个月——二十四个人呐,能做到这一点,还是很不容易的。   编者:所以您很满意?   萧演:嗯,算是满意,有几个年轻人很不错。   编者:哪几个?能举例点评一下吗?   萧演:他们的师长还在我家门外,我还是不点评了,免得厚此薄彼,有人不爽,再打起来。   编者:您一直将各门派世家派来讨说法的人晾在外面,包括中州之主在内,一个都不肯见,不怕他们恼羞成怒吗?   萧演:他们有什么好怒的?人我好好还给他们了,还大多在幻境里有所收获,我很对得起他们了。   编者:可是我看他们未必会感激您。   萧演:我也不需要他们的感激。   编者:好吧,我们换个话题,要不您点评一下您生平所遇对手?谁最强大、最让您感到恐惧?谁最让您钦佩?   萧演:没有人让我感到恐惧,越强大的对手,我越兴奋。最强大,仅以与我交手时来说,是无因寺相文;最钦佩的,应当是林飞鹤吧。苦心孤诣追求最纯粹的剑意,最后以身试剑,虽然早早陨落,但能殉身于毕生孜孜以求之道,也算死得其所。   编者:您也有毕生追求的道吗?是什么?   萧演:这还用说吗?飞升成仙,永生不死。   编者:据传您即将飞升,是真的吗?   萧演:谁传的?我怎么不知道?   编者:所以是假的?但据说您已经选定了继任者。   萧演:我是选定了继任者,叫冯矩,以后你们会认识他的。但选了继任者又怎么样?唐古华把位子让给他儿子,他也没飞升啊!给自己封个什么狗屁神君,可不叫飞升。   编者:(苦笑)那您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致力于消弭正道与邪修之间的误会吗?   萧演:正道和邪修有什么误会?我不关心这个,我的意思,是想要外面的人明白,五色谷中没有妖魔鬼怪,我们一样是人,一样追寻长生之道,我们不会无故寻衅正道,希望正道也不要仗着人多,太岁头上动土,惹我五色谷的人。   编者:有您在,相信没人敢这么做。谈这些总让我有点心慌,不如我们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萧谷主喜爱美人,年轻时有爱慕钟情过什么人吗?   萧演:我喜欢这个话题,可惜我太多情了,多情的人就不懂得什么叫钟情,且移情太快,只顾遍览天下美人,不耽搁任何一朵花的花期。   编者:那迄今为止,您见过的最美的美人,是哪一位?   萧演:(认真沉思许久)穆寻波,玉莲宗宗主凌画冬的师尊,也就是他们上一任宗主。她是个冰美人,美得让人只能仰望,连我这样狂妄之人,到了她面前,都不由自主屏息,怕把她吹化了。许芝菲到了她面前,也只能做一朵小小娇花吧。   编者:您爱慕过她吗?   萧演:应当说是倾慕,想多看几眼的倾慕,可惜穆寻波嫌我是个邪修,每次见面都要动手斗法,我可不喜欢和美人斗法,只能败退而逃。   编者:您还想再见一次这位穆宗主吗?   萧演:机缘合适的话,当然想见见。   编者:如果穆宗主看到这篇专访,想与您斗法呢?   萧演:她打不过我。现在能与我一战的,大约只有那个突然现身覆灭玉山派的柏域盛。   编者:您是打算通过我们八卦报向柏域盛下战书吗?   萧演:战书不至于,不过如果柏域盛有兴致切磋一二,我五色谷一定敞开大门,欢迎他来做客。   编者:您对玉山派表面正道名门、背地伤天害理有何看法?   萧演:没什么看法,很正常,别说玉山派,紫浮宗、玉莲宗、中州城,哪一个真敢说自己问心无愧,一件有愧于心的坏事都没做过?   编者:您没有提无因寺和剑庐。   萧演:他们啊,他们没空做坏事。都是苦修。无因寺的大和尚还喜欢找犄角旮旯做好事,免得给人知道,跟做贼似的。   编者:(再次苦笑)那您觉得,玉山派覆灭,西大陆谁会崛起?仙笈界未来的势力消长,又会如何?   萧演:我这话说了,恐怕又要天下大乱,被所谓正道们斥责居心叵测,但我无所谓。西大陆没人顶得了玉山派,中州唐家一定会趁此时机西进,像他们收服中州成为中州之主一样,将西大陆也蚕食收拢成唐家的领地。在我看来,这不是坏事,总是一盘散沙有什么未来?唐家有野心有手腕有实力,还懂得扶持散修,他们早晚会成为仙笈界第一大势力——如果其他四派不出来阻止的话。   编者被萧谷主的话震住了,完全忘了下面要谈什么,最后还是萧谷主自己总结:我说的都是我心里真正所想,我不屑于矫饰。你们可以怀疑我、驳斥我,但我希望每个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能独自冷静的想一想你是谁、你的道是什么、你想走多远。希望你们功成名就之时,也能像我一样,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亏心事,能不能为仙笈界的未来做一点事,更多的帮助年轻人和没有背景、出身平平的散修。心胸狭窄、只顾自己的人,永远不可能参悟大道、飞升成仙!   -----------   邱雁君把最后改好的稿子递给萧演,让他审阅,萧演一边看一边说:“你倒是把自己撇的很清,彷佛跟我真的只是初次见面一样。”   “没办法,我得保护自己嘛。如果有一天,我像您一样修为精深、没人敢惹,我自然不会藏头露尾了。”   萧演已经快速看完,把绢帕塞回给邱雁君,道:“就这样吧,不用琢磨的太多,懂的人自然会懂。”又问,“你为何不跟唐晋合作?反正他知道你是谁,现在也把你这八卦报垄断了,以后打马虎眼的事儿,就交给他好了。”   “我不太敢相信他。”邱雁君实话实说,“您刚刚把中州唐家说的那么可怕,万一他跟唐古华父子泄露了我的秘密怎么办?”   “他虽然姓唐,和唐古华一家还真不是一回事。”萧演替唐晋说话,“唐晋就不是个执着于名利的人,他做百通苑是借助了唐家的力量,但他并不会什么都跟唐家父子说,至少你的事,我可以肯定他没说过。”   “可他告诉你了呀!”   “告诉我什么?八卦报?他那是以为小时才是肖彤,所以才直接跟我说了。”   邱雁君摇头:“不是,最开始你按着榜单捉人,难道不是他告诉你,我就是邱雁君的吗?”   萧演否认:“他没有。弘忍和慕容弦的下落确实是唐晋告诉我的,但他没提过你。我找到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带走了我的网吗?是小时自己承认他是时季鸿,我才想到你是你的。”   咦?是这样吗?邱雁君转头看时季鸿,时季鸿百无聊赖的回:“看我干什么?当时云瀚在场,他已经认出我们了。”   哦!对!邱雁君拍一下自己的头:“是啊,他不会直接说的,他发过血誓。但我一直以为他有暗示过你。而且他这人太狡猾了,我真的不敢信他。”   “不用信他,他发过血誓就够了。”时季鸿旁观者清,指出重点,“萧谷主说得对,他既然已经自己掺合进来了,还知道了真相,顶着我们的名赚了好处,那不如跟他合作,我们也能多一重保障,顺便弄点钱花。”   萧演笑道:“就是这样,你们不是说没靠山吗?叫他当个靠山好了,唐晋还是有些实力的。”   “其实我本来想请谷主你当靠山的,谁知你真的飞升在即,我也只能祝你飞升顺利,早达上界了。”   没错,萧演就是要飞升了,采访稿当然不会全是真话,采访对象不想让公众知道的事,作为总编,稍微给掩护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谈感情   其实我也急,但是他俩没有独处空间啊!电灯泡太尼玛多了!      ☆、第108章 只是一时冲动      萧演冷哼一声:“少拍马屁, 刚刚见到我恨不得掉头就走的, 好像不是你们两个似的!”   邱雁君笑嘻嘻的回:“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咱们开诚布公、坦诚相见,已经是好朋友了嘛!”   “行啦,不用哄我, 你这小姑娘要是肯依靠别人, 能给你当靠山的, 只怕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你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不用别人教, 这很好。”萧演说完转头看时季鸿, “你刚刚说飞行法器碎了?在幻境里碎的吧?那里面飞不起法器来。”   他说着抬袖在石案上一扫, 手拿走时, 上面已经多了一只木雕金鱼,“这个赔给你,金丹期就能用, 飞得也快。”萧演说完把用法告诉时季鸿, 就起身要走, “这会儿外面估计人多杂乱,你们要是不急,就在这里休息两天,我先回谷中去了。”   邱雁君二人一起起身相送,“多谢谷主。不知您打算于何时何地渡劫飞升?我们若是赶得及,也好回来送您一程。”   “送什么送?说的跟送葬似的。”萧演摆摆手,“不用麻烦啦。而且我与你们不是同道, 我渡劫飞升,你们在旁边没有好处。不如就此别过,等来日上界再见。”   这个邪修头子,真是自信狂妄到极点,邱雁君想到自己那个猜测,忍不住说:“好啊。对了,萧谷主,你有没有想过仙笈界为什么是仙笈界?”她并不等萧演回答,接着就说,“我们进入幻境都看到开天辟地的场景,但为什么叫‘仙笈界’呢?希望您飞升以后,能找到这个答案。”   萧演被她说的愣了片刻,才笑着点头:“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我会记在心里的。”   这话说完,他将右手背到身后,微微侧身,邱雁君只觉一阵清风拂面,本来站在面前的萧演已飞身离开山洞。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时季鸿眼睛从洞口转回到邱雁君脸上,“你真的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邱雁君点点头,回身打量了一下整间洞室,发现除了他们坐着喝茶的这里,里面还有空间,就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是想过,不过不能随便说出口,我怕被雷劈。”   时季鸿:“……”   他纳闷的跟上去,“被雷劈?什么意思?”   已经在邱雁君披风兜帽里睡了一觉的青龙突然钻出来插嘴:“被雷劈?上次出了中州城就无缘无故落了个雷下来……”   “对,就是这样!所以不要说了。”邱雁君赶紧打断这一人一鸟,“这里还布置的挺齐全,有床耶!好久没能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她说着就飞身到床边,直接仆倒在铺了锦被的床上,并舒服的叹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青龙你自己去玩吧,不要烦我。”   青龙在她要仆倒时,已经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听见这话,不屑的哼一声:“谁稀罕理你!把我的栖架拿出来,还有我的零食!”   邱雁君只得爬起来,到外间给青龙大人挂好栖架,又抓了一把瓜子和无花果,最后放了梅杜莎出来,并对时季鸿说:“外间有毡毯,你在这守着火炉睡吧,正好你凉。”   你凉是什么鬼?时季鸿不吭气,默默跟着邱雁君进去里间,随手在里外间的门上设了个结界。   “你干嘛?”邱雁君披风解到一半,看见他这番动作,赶紧又穿了回来,还捂住领口说,“我们可没有到那一步,刚刚那啥,只是一时冲动!”   “哪一步?”时季鸿斜她一眼,绕过邱雁君走到床边,干脆利落的把外袍脱掉扔在地上,穿着里衣直接倒在床上,往下踢靴子,“‘刚刚那啥’是指什么?”   邱雁君:“……”   她稀里糊涂的看着时季鸿把两只靴子都踢掉,还在床上打了个滚,发出舒服的叹息,立刻忍不住冲过去拉人:“你给我起来!你堂堂男子汉,跟女人抢床睡,不觉得太过分吗?”   “不觉得。”时季鸿回答的非常理直气壮,被邱雁君拉住的手臂一扭,甩开她的手,然后往下一捞,直接扣住邱雁君的腰,把她抱了上去。   邱雁君:“……”她斜趴在时季鸿身上,手正好撑在他脖颈旁边,气得伸手就掐住他脖子,“你个臭小子,还跟我装蒜、耍流氓,快放开!”   “不放。”时季鸿无赖到底,还把头往上仰了仰,露出更多脖子给她掐,“一只手掐不死,两只手一起。”   邱雁君无语,最后只能抬手拍了一下他脑门,说:“我看你是屁股好了,忘了疼了……”   话没说完,被她压在下面的人一个翻身,反将她压在了下面,同时低头吻上她的唇。这个吻跟刚刚夜空之下的完全不同,恼羞成怒的某人像只小狗一样边亲边啃,边啃还边说:“你是忘了我上次说的话呢,还是故意要我亲你?”   邱雁君被他咬的嘴唇有点麻痒,便笑了一声,伸手推人:“别闹!”又侧脸躲避,“说起来,你的伤都好了吗?”   她侧脸,时季鸿就专心亲吻她唇角和脸颊,然后顺着颈线往脖颈上亲,根本不回答。   邱雁君发觉这样不行,推胸口的手改为直接按住某人的嘴,转回脸来,正色道:“你没有事情想问我吗?”   时季鸿幽深的眼睛望着她,张口舔了一下邱雁君掌心,闷声道:“现在没有。”   “你确定?”邱雁君收回手,顺便在他衣服上擦了擦,“现在不问,我以后可不说了。”   时季鸿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终于松开手坐到了一边,道:“反正说不说都在你,我只有一个要求,说真话。”   邱雁君也坐起来,把滚出褶皱的披风解开脱下,放到一边,又脱了鞋子,靠到床头去半坐着。   时季鸿看她忙完,挑眉问:“你不是说没到那一步吗?”   气得邱雁君反手拍了他腿一巴掌,道:“我是想舒舒服服的说话!”   时季鸿这才笑了,也转个身靠在床头,跟邱雁君挨着肩膀,先打了个哈欠,然后说:“那么,你把导善前辈放在了哪里?”   邱雁君张了张口,又闭上,侧头盯着时季鸿,皱眉问:“你以后不会背叛我吧?”   “你觉得呢?”时季鸿懒洋洋的伸直长腿,反问。   邱雁君哼道:“你敢背叛我,我就弄死你!”   时季鸿扑哧笑了出来:“你还什么都没说,就想弄死我?”   邱雁君被他说的,自己也笑了,就轻轻一歪,把头靠在身边男人肩膀上,他身体的温度一如既往的低,这让邱雁君总莫名有种他身体不好的感觉,不由自主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暖着。   “你还记得紫浮宗那个颠倒洞吗?一进去就天地颠倒的那个。”她低声问。   “嗯,你和牛粲华为华令宇争风吃醋的那个洞嘛,记得。”   “呸!”邱雁君掐了时季鸿手掌边缘一下,“谁争风吃醋了?”反驳完,她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就抬头正色道,“我确实一直有意争取华令宇对我的好感,但我从头至尾都是为了从他那里打听消息,也没有像对陆致领那样,故意引他往别的方向去联想……”   时季鸿反手握紧她渐渐松开的手,道:“我知道。华令宇没有引诱的价值,他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那种情况之下,引诱他不如引诱云瀚。”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邱雁君听不下去,往回抽手,要推开时季鸿,时季鸿却抓紧了不放,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就算从最现实的角度去考虑,你也没有必要故意引诱华令宇,因为他不值得。这些事情我早已经想明白了,刚刚不过是玩笑话。”   邱雁君冷着脸斜眼看人,气呼呼的不说话。   时季鸿被她这样子逗笑,低头凑过去想亲她,邱雁君飞快躲开,仍旧冷着脸说:“所以怪我太认真咯?”   “当然不怪你。”时季鸿察言观色,立刻服软,“怪我,是我以前总说话刺你,你才格外在意的,都是我的错。其实上次在迷宫里谈过之后,我就都想明白了,你比我知道的还更通透,从没有听邱至澜安排的那些老货胡言乱语,就像萧演说的一样,你很清楚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邱雁君这才满意,缓和了神色,轻叹一声:“其实也不怪你。毕竟我一开始也不是没考虑过走倾城妖姬路线的。”   时季鸿:“……”   作者有话要说:  唉,今天也是开眼界了,讨厌男主diss男主的,从开文时就有,我也没当回事,因为时季鸿一开始确实不是个讨喜的形象,大家各有看法我也都能接受,但今天居然有人直接骂男主贱说他渣,我就忍不了了。   大家凭良心讲,时季鸿哪里渣了?说起贱,他倒是有一点,明知自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还舍弃不了,不由自主的跟在她身边,但渣?现在渣到底是什么标准?难道我out了?   他自身难保的时候,还不放心,想着提醒女主要不要找找亲妈,脱离那个渣爹,说他渣?   好气哦!好想拿我的四十米大刀横扫哦!   我也在这里做个声明,我呢,写文五年,从来是自己想怎么写怎么写,根本不会因为读者要求就换男主,所以有这个想法的人,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一点老读者应该知道,并且可以作证。   想看完美型男主,无微不至又会说好听话的,我上一本就是啊!去看啊!   但我不可能每一本都写一样的啊!(摊手)      ☆、第109章 诉衷情      邱雁君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我说真的, 毕竟能靠脸就活得很好, 谁还会靠才华?”又叹气, “可惜我这些年遇上的人都还没到为了美色可以一掷千金的层次,自己活得都吃力呢,哪会供着我呀?”   时季鸿:“……颠倒洞, 然后呢?”   “啊?哦, 哎呀, 都怪你!瞎扯什么华令宇,跑题了吧?”邱雁君习惯性甩锅, 然后继续说正题, “那次我们讨论过, 颠倒洞大概是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 我呢,从小也自带一个小世界。”   她说完就侧头看时季鸿,想知道他有什么反应, 谁知他根本没什么反应, 见她看过来, 才说:“所以导善前辈被你送进了小世界?”   邱雁君点头:“是的。给你冲洗伤口的水,还有我那些厚厚的书,都是小世界里自带的东西。”   时季鸿耳朵听着她说,脑子也在飞快的转,等她说完,就接着问:“那么,紫浮宗的试炼阵……”   “我是慢慢研究着破的。”邱雁君既然开始说了, 当然就不会再隐瞒,她大致把阵法变化说了一遍,“我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摸索着破了阵,进了钟华老祖、我应该叫他一声师尊的吧?”   时季鸿点头:“应该。”   “嗯,我就进了师尊的洞府,遇见了青龙。其实我在里面只练了一个月《浮沉经》,是不足以解开禁制的,但我在书上查到了便捷之法,只要用新的运功法门就可以轻松打开了——这事儿青龙还不知道,我骗它说是一个先人神识帮我破阵的。”   时季鸿捏捏她手指,低声道:“谎话精。”   邱雁君掐了回去,哼道:“谎话精现在在跟你说真话。”   “好好好,你继续说。”   “还说什么?哦,收梅杜莎也是靠书上的法子,我带青龙进去过一次,当时在荒草甸上,我们前有狼后有虎,还有梅杜莎追杀,实在没办法了。”   时季鸿就把她手握紧了些,“我以后一定不再离开你一步,让你自己去面对危险。”   “一步也太近了吧?”   时季鸿:“……”   邱雁君自己先笑起来:“说笑的,一步就一步吧,真遇上大事,我带你进去逃命也方便。啊,要不要我现在带你进去看看?”   时季鸿摇头:“不要,导善前辈在里面。我们这样坐着就挺好。”   倒也是,难得没有任何别的生物在,只有他们两个相互依偎,邱雁君把头靠回时季鸿肩膀,想起导善其人,不由叹息一声:“其实,我决定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就是因为导善前辈。你入定驱火毒的时候,我有跟他聊起陈梦歌前辈,你说得对,其实他心里对陈前辈是很钟情的,可惜……”   邱雁君说着说着,眼眶又不由湿润起来,“他还曾和陈前辈约定过,回程要去看她,可是他没能回去。我每每想到这事,心里就非常难过,世事无常,谁知道一场普通的生离,会不会下一刻就变成死别?导善前辈那样的神通,尚且力不能及,何况你我?”   是啊,陈梦歌当初与导善分别之时,一定想不到他会一去不回,甚至被人害死在迷宫之中、无人知晓,导善自己更想不到这一别就再没有相会之日。时季鸿心中触动,抽回被邱雁君握着的手,揽在她肩上,将她拥进了怀里。   “当时没空细想,结丹之后,我偶尔有空想起此事,都要庆幸还好我们都没走得太远,还好你这人口嫌体正直,始终跟在我身后,紧紧拉着我的手。”   时季鸿疑惑:“什么口嫌体正直?”   邱雁君扑哧一笑,抬头解释:“就是说你呀,平时嘴欠,嫌弃来嫌弃去,但身体很正直,想什么就做什么。”   时季鸿默默体会了一会儿,也笑了:“你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   “你管呢,反正很贴切。”邱雁君笑眯眯的继续说心路历程,“而且我觉得我们俩都挺不容易的,被邱至澜折磨几十年,都没疯,还心智正常,也没厌恶彼此……”   “只是没厌恶彼此吗?”时季鸿插嘴问。   “嗯……其实我真没想到你会一直……毕竟你这些年表现的真挺嫌弃我的。”   时季鸿将空着的左手也环在邱雁君背上,笑道:“大概是因为没机会跟别人认识吧,天天都能见着你,别人也很难看入眼。”   “那倒是,谁让我天生丽质呢。”邱雁君得意,“话说参加了这次美人宴之后,我对自己的外貌更自信了!”   “那你对我呢?”时季鸿没接这话,他有更关心的问题,“真的一点也不怪我了吗?”   邱雁君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怪你的。”就他们俩这身份立场,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误会,搁电视剧里够演三十集狗血电视剧了,男女主之间的爱恨情仇,一定比他俩之间惨烈得多,时季鸿已经是非常冷静理智的一个了,“毕竟你从头到尾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情,就不问自取的拿了半枚玉简,过后还被我骂了一顿。”   时季鸿:“……你还好意思说。我其实是看见你就那么戴着,怕被有心人看出来,才先收起来的!而且我还给你准备了新的玉簪!”   “哦,你说胖鹅簪啊。”邱雁君笑嘻嘻的把头上玉簪拔下来,一头秀发随之掉落,铺了满肩满背,“我后来猜想,你大概是想一举两得,好不动声色的把这玉簪给我——这个猜测比较符合你嘴硬的形象吧?”   时季鸿:“……”   “咦?我真的猜对了?”邱雁君笑起来,“这玉簪你雕了多久?不会绛云母玉一到手,你就打算送给我了吧?那你送整玉给我多好啊,你个败家子!”   时季鸿:“……”他当时只是心情太好、一时兴奋不行吗?   他郁闷的样子实在太可爱,邱雁君忍不住抬手勾住时季鸿脖子,仰头亲吻他的嘴唇,顺便教教他什么叫真正的接吻。   感觉到对方柔软的舌尖探入口中,时季鸿浑身一震,下一秒就紧紧扣住邱雁君的腰,含住她舌尖用力吸吮起来。   与简单的唇与唇接触不同,这样的深吻让彼此气息交缠,感觉从所未有的亲密,恨不能将对方抱得再紧一些,紧到融入骨髓,合为一体。   于是他们不知不觉就倒在了床上,深陷于无与伦比的感官体验中不可自拔,并理所当然的引发更大连锁反应,邱雁君在衣襟被时季鸿扯开那一刻,终于清醒了些,按住他的手,喘息着说:“不是说了还没到那一步吗?”   “你还没告诉我是哪一步?”时季鸿伏在美人身上,看着美人黑发散乱,眼中都是朦胧水光,脸颊绯红、唇色娇艳,忍不住喘粗气的同时,声音也格外喑哑。   邱雁君拉紧衣襟,笑道:“就是这一步。”然后推他起身,“别压着我了,喘不过气了。”   “喘不过气又不是因为这个。”时季鸿不肯动,“再说我可以给你渡气。”   邱雁君忍不住笑:“别闹。”她都感觉到某人太激动以致于某个部位发生了变化,当然不能再维持这个姿势了,“快起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时季鸿哼一声:“什么话?不能就这么说吗?”   “你起来我就告诉你。”   于是某人只能默运功法,使灵台清明,待身体彻底冷静下来,才坐起身,听那个谎话精十有八、九的胡说八道。   邱雁君跟着坐起来,整理了头发,随便找根丝带绑上,然后非常漫不经心的说:“我对你啊,大概跟你对我也……差不多吧,也许会差一点,但肯定差的不多。”   时季鸿直接愣住了,他有点糊涂,不确定邱雁君说的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所以她说完之后,冷场了半天,他才结巴着问:“你……你是说……你对我……”   “就是也喜欢你咯。”邱雁君本来觉得很难说出口的,但时季鸿刚刚那个傻样子,让她一瞬间就觉得没啥说不出口的,“大概我跟你就是命中注定的孽缘吧。”   说完她自己嗤的一声笑了,时季鸿则根本说不出话,只伸出双臂,再次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邱雁君耳朵就贴在时季鸿胸口,能听见他每一声心跳,她忽然觉得自己大概也挺嘴硬、挺口嫌体正直的,时不时说着不敢信任他、不能信任他,可是每一次需要人帮忙的时候,都是去找他,现在想想,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有后来他出事时,冒着泄密的风险留言询问——在这个世界,能让她如此在乎的,也就只有时季鸿了。   嗯,突然有点被自己感动了是怎么回事?等等,她好像还有什么话忘了说。   “对了,你先松开手,”邱雁君将时季鸿推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说,“刚才说小世界我还没说完,我七岁发现了这个小世界存在,那时候还没人管我——你记得吧,我上次写第六期的时候提过,十岁之前除了照顾起居的奴婢,是没人理会我的,也没人教我功法,那时候邱至澜一直在外面忙——所以我自己照着书上写的,吃了些灵药,打算等体质好些就自行修炼,但我刚准备好,邱至澜就把我圈养了起来。”   她一字一顿、坚决无比的说:“所以我从头至尾对他都没有任何一丝父女亲情,我很早就知道他对我也根本不存在这种感情,他甚至从没有拿我当过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安慰鼓励,咦嘻嘻,以甜甜的感情戏回馈   ☆、第110章 惊闻      她这是在认真的向他解释, 她为什么丝毫不关心邱至澜的死活, 为什么看起来对亲生父亲如此无情无义, 时季鸿胸口一热,低头顶住邱雁君额头,近距离看着她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 哑声道:“我懂了。对不起, 以前是我太患得患失……”   “也不怪你。”邱雁君不希望他总想些谁对不起谁的事, 就给他减负,“你也是从常理推断嘛, 只是邱至澜太人面兽心, 不符合常理而已。而且, 你父母应该很恩爱、小时候家庭很美满吧?”得到过满满亲情的人, 恐怕更难理解她对邱至澜的无情,更不用提她的毫不在乎,其实还建立在她生而知之、从没把邱至澜当做父亲的基础上。   时季鸿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点了点头:“我父母, 之所以会成婚、结成道侣, 纯粹是因为情投意合, 我小时候听了好多他们的故事,什么神迹之下偶遇,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他们说起这些简直乐此不疲,后来我再大一些就懒得听了……”   他说着露出些怅惘伤心之色,大概是想到十二岁以后就再也没听过这些,心中难过, 邱雁君就侧脸亲亲他以示安慰。   时季鸿被她亲的笑了笑,接着说:“我七八岁的时候,他们忽然觉得只有我一个,我太孤单了,想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好作伴,可是他们忙于修炼,又实在没有时间。我也并不领情,还说‘你们只是想生个孩子给我带,省得烦你们吧’,把我娘逗得大笑不止,从此没再提过这话。”   真好,这才是幸福家庭的样子,可惜……,邱雁君抬手轻抚时季鸿背部,柔声道:“以后我跟你作伴,你父母……”她想说泉下有知,又醒悟这个修仙世界似乎不怎么信生死轮回,因为大家只想生不管死,就改口道,“应该不会嫌我是邱至澜的女儿吧?”   “瞎说什么呢?”时季鸿失笑,“他们才不会。我爹娘都是特别豁达风趣的人,以他们的资质本来都可以拜入名门的,只是他们喜欢自由不喜束缚,所以最终选择隐居世外。他们从来不会看一个人的出身,只看这人是不是值得结交,如果是你的话,长得美又这么会说话,我娘大概会很喜欢的。”   虽然只是个推测,但夸奖她的话是时季鸿自己真心的,邱雁君就有点美滋滋,毕竟这货夸她的时候实在太少,就又主动亲了亲时季鸿,然后问:“那他们是怎么得到玉简的?”   “是他和我娘无意中救了一位修为尽毁的前辈,那位前辈临终托他们给人送了封信,玉简是谢礼。”   “修为尽毁?怎么毁的?给谁送的信?”   “他们没有细说过,我那时候还小,也没有细问。只知道这么多。”   邱雁君皱着眉琢磨:“不会也是走火入魔吧?你说你在梦中看到你父亲临死前留下‘天机不可’四个字……”是她想多了吗?她怎么觉得时季鸿父母的死,也跟她自己瞎琢磨的事情有关呢?   “嗯,‘天机不可’后面还有一点,这些天我偶尔思及此事,都想不通我爹为何临死之前要留下这四个字,莫非他们不是单纯的走火入魔?”   这还真跟邱雁君想到一块去了,她是听说过有所谓天道,尤其不是正常世界、而是由某人或某些人创造出来的小世界,往往会有所谓世界意志,也就是创世之人的意志……轰隆!   一声雷响正在头顶响起,邱雁君都还没想出个完全,就吓得一缩脖子全忘了。   “怎么回事?”   时季鸿也是一惊,抬手撤了结界,要下去看看,邱雁君伸手拉住他,说道:“不用看,我知道怎么回事。这事以后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无极幻境里就没有雷劈她,所以无极幻境应该是超脱天道的存在,下次有机会再进去探查吧。   时季鸿满心不解,但她既然这么说,又确实有天雷警告,就点点头,把这事暂时放下。今晚他已经非常满足,邱雁君不但把她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了他,还主动承认她对自己怀有同样的情愫——他其实已经做好准备,至少几十年内都别想听到她正面回应了,所以这一重意外之喜,足以让他把其他一切都暂时忘掉,只单纯享受这份两情相悦的心情。   心里踏实不再患得患失的时季鸿就直接把怀里的人按倒,打算好好睡一觉,邱雁君不知道他的想法,还以为他又想干点什么,赶紧推他胳膊,说:“哎,刚刚你说跟唐晋合作,是真心的吗?”   “我不想在床上听你提别的男人。”   邱雁君:“……”   时季鸿说完自己也笑了,抬手拉过被子,把两人一起盖住,道:“好好睡一觉吧,其他的事,等醒来再说。”   纯睡觉她没意见,邱雁君就老老实实躺好,闭上眼睛打算睡觉,时季鸿也扬手熄灭了内室的灯,然而这一晚他们注定没得享受好眠,因为就在灯熄灭的同时,外面青龙嗷一声尖叫起来。   “火炉着火啦!”   时季鸿气得要命:“火炉当然会着火!不着火还叫火炉?”正要再把结界布起来,外间却忽然传来萧演的声音。   “**苦短,我真不想做个讨嫌的,不过刚刚有句话忘了说……”   邱雁君和时季鸿对视一眼,一起起身,但她衣服凌乱,时季鸿也没穿外袍,所以两人只顾慌忙整理,一时出不去,外面萧演的说话声竟也没停顿,继续说了下去。   “紫浮宗好像出了大事,本来秉存和景豪一起来的,他有一日忽然找到雪萍问起当年被他们门下弟子捡走的功法,我后来问过雪萍,那其实是一本邪门法术杂集……”   此时时季鸿已经随便找了件干净外袍套上,一边系衣带一边往外走,到外间时,却根本没看到萧演其人,只看到火炉上方腾起一簇火焰,萧演的声音就是从火焰中传来。   “出来吧,他人没来,大约是借火焰传讯。”他回头叫邱雁君。   邱雁君身上衣服滚的跟抹布似的,时季鸿一出去,她就脱掉换了一身,听他这么说,她简单整理了一下,也走出去,正听见萧演说:“里面记载了些夺舍和炼制活人为傀儡的法子,包括搜魂、摄魂、镇魂等术法,这些术法施加成功后,再视情况进行元神侵入夺舍,或炼制为傀儡,成功率都将大大增加。秉存听完就匆匆离去,似乎是赶回紫浮宗了。”   邱雁君还没理出头绪,这传讯符也不能插嘴,只能先等他说完。   “我猜测他们大约是怀疑门下弟子暗中将这邪术炼成了,且要拿来对付紫浮宗大人物,以我听闻的消息,紫浮宗派去玉山派的人,有两位长老,其余还有瀛台台主等三位支脉之主,这个千载难逢之机,是我也不会放过。刚刚我返回时,看到云瀚等人匆忙离开,才想起这事,十一与紫浮宗有些香火情,我想着该告诉你们一声。”   话说完,火焰落回炉中,青龙在旁哼哼:“是不是着火啦?”   时季鸿却没心情理它,转头问邱雁君:“他的意思,是说融骞要拿邪术对付紫浮宗掌门?”他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成功呢?”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你记得吗?云瀚在幻境中就说心神不宁,感觉他师尊在召唤他……”邱雁君秀眉紧锁,“我得去查查这几门邪术。”   她说着抬手一按腰间进了空间,连跟导善打招呼都没顾得上,就直接钻进屋子里,把邪修相关的百科全书找了出来,临要出去时,邱雁君忽然想起融骞本是导善的徒孙,就出了屋子。   “师伯,您门下桓堃、师兄收的弟子,您见过吗?”   瀑布下面缓缓升起一点金黄光芒,“没有,大约是我走之后他收的弟子吧。怎么了?”   邱雁君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跟导善说,让他只剩一点元神还操心这些身后事,她念头转了两转,最终还是说:“没什么,桓堃师兄两个弟子有些矛盾。对了,我们已经从幻境出来了,这就打算往东大陆去,等到了昙星宗,我再来请您出去。您觉得这潭水之中如何?”      ☆、第111章 出手相助      “很好, 灵气逼人, 对我极有好处。”导善说完这句, 光芒闪了一闪,又说,“至于那两个弟子, 想必年纪也都不小了, 不必管他们, 若是一把年纪还活不明白,倒要你这少年人来操心, 那就是白活了。谁也救不得。”   邱雁君不由一笑, 果然大能不愧是大能, 个个都通透无比, 便应了一声:“是,我听师伯的。现下我还有点事,等有空再来见您。”   说完出了空间, 将百科全书放到石案上, 叫时季鸿一起来看, 顺便说:“导善前辈并没见过融骞,我没告诉他这事。”   “先不忙告诉他。”   两人说完这两句就专心检索,但跟搜魂摄魂有关的条目实在不少,他们翻了好久,才找到这些与夺舍有交叉相关的部分,然后被其中内容惊得面面相觑。   “怪不得那四通怪怪的!要生来驽钝、口齿不清、不通人情……感觉有点像自闭症呢?”邱雁君一边看一边嘀咕,“还得都是子时正出生、六亲断绝的凶命, 融骞去哪里找来的这四个人?”   “如果他们那个搜魂摄魂术法真的跟书上写的一样,那云瀚他们贸然回去,只怕非但不能破坏融骞的阴谋,反而会帮倒忙,你看,‘此法一旦有成,将目标神魂摄入阵中,再辅以搜魂之术,则无忧矣,即算阵法四柱有损,神魂也无法脱身,反会死生皆困于阵中’,也就是说,万一谁贸然杀了四通或其中之一,循清的神魂都将永远困在里面。”   邱雁君遍体生寒:“这个法术真恶毒,找找解法,‘遇修为高深者,搜魂最多可至二十一日,期间须时时观其元神瓦解情形,若损伤太过,事即败矣,只能弃而不用,另择新舍。’解法在哪里?”   她往后翻了一页,后面写的就是怎么实施夺舍,当时机成熟,夺人身体者与被夺的目标要头顶着头,以元神侵入——书上还配了图,图中一人盘腿而坐,头上顶着个头朝下盘腿坐着的人。   旁边配的文字写的都是夺舍成功的注意事项,邱雁君仔细看了一遍,总结道:“看起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等到融骞要实施夺舍时闯进去,让他元神归不了窍、也赶不及侵入循清,把他弄成孤魂野鬼。这样融骞就会对摄魂阵失去掌控,再召唤循清元神,四通法力低微,应该挡不住循清自己挣脱而出的。”   时季鸿点点头:“但是时机必须把握好,晚一步恐怕就……而且融骞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毫无准备,外面一定有人护法。”   “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个‘有人’会是谁。说起来倒是我小看融骞了,他整天一副怨妇样,没想到有这个心机和胆量!”说到这儿,邱雁君忽然想起一件事,“卧槽!这次还是我给他的机会!他应该就是借着玉山派这事带四通接近了循清,才有机会实施,顺便还能把一些重要人物踢出紫浮宗去玉山!”   时季鸿道:“紫浮宗这事,这时候不闹出来,早晚也要闹。我们上次去的时候,我就发觉这个所谓的高不可攀的名门,其实内里矛盾重重、脉系之间分化严重,门规形同虚设,大比的时候,一只狗都能偷渡进去,别的可想而知了。”   “这倒也是,包括钟华老祖把洞府门做了传送阵,直接通向外面,他们门中竟无人知晓,细想起来,也够可怕的。”   “导善前辈也是。”时季鸿说着摇头,“这一点上,紫浮宗真是不及绛云岛远矣。不过紫浮宗应该是自视甚高的缘故,觉得无人敢与他们为敌,各方面防卫都设置的马马虎虎,反观邱至澜,则是早就做好了与天下为敌的准备,故而绛云岛比别处难闯得多,我要不是在绛云岛长大,绝不可能一击即中。”   他一提导善,邱雁君眼前顿时一亮:“有法子了!导善前辈开辟的通道可以用啊!就是你得坦白当初的事,唉,不知道云瀚会不会怪我们。”   是啊!那条通道有三个出口,他们可以从渔村那边进去,然后从瀛台附近或者直接从焱山岛出去,这样就不会惊动紫浮宗内部的人。   时季鸿毫不犹豫:“坦白也不怕,我又没有学他们的功法,明克允就算学了,也只是为了救命,有明克让在,相信他们不会责怪,还会将明克允收入门下。而且我们是因为他们紫浮宗的危机,主动说出这件事,我相信以云瀚的脾性,不会怪我们的。”   出手帮助紫浮宗这件事,两人都没有异议,毕竟就像萧演说的那样,他们都跟紫浮宗多少有些香火情,邱雁君更是偏得了导善的法力才得以结丹,要是这时还顾虑东顾虑西的,未免太不仗义。   “那你给云瀚发个传讯符,就说我们走到半路撞见了萧演,他跟我们提起了紫浮宗的事,我们有心帮忙,且有个好法子,跟他约个地方,我们追上去。”   在从无极幻境出来之前,云瀚分别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枚传讯符,说以后有事可以用来联络,时季鸿依言给云瀚发出讯息,才想起来问邱雁君:“为什么不用你的?”   “啊?用谁的不一样?”邱雁君继续翻书,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解循清的困境,“如果融骞真的是从八卦报发出就做了这件事,那至今可超过一个月了,若他真的同时用了搜魂术,唉,恐怕循清现在……”   “循清怎样,其实与我们干系不大,我们一是为还导善前辈和钟华老祖人情,二是看云瀚的面子,只要紫浮宗最终没出大事就行。”时季鸿冷酷的说完这句,凑过去点点邱雁君额头,“我总觉得你对云瀚很不一样。”   邱雁君笑着躲开:“你自己也说看云瀚的面子了,他这人就是很不错啊,只要他拿你当自己人。”   时季鸿点点头,问:“所以不是因为他样貌特别好看?”   邱雁君笑的更厉害了:“要说真话是吗?”   “你说呢?”   “好吧,也有他长得特别好看的原因。”邱雁君诚实作答,顺便拉住时季鸿的手,“比起慕容和弘忍,我确实比较欣赏云瀚的外貌,感觉跟我想象中的神仙中人一模一样。”   时季鸿越听脸绷得越紧,邱雁君赶紧加了一句:“但我还是更喜欢你,他看起来太禁欲、太不接地气了……”   “禁欲?不接地气?”时季鸿皱眉重复,“这都什么词?”   “呃,就是说他只适合远远观赏,我对他只有欣赏,就像欣赏澄澄和叶青青。啊!玉山派覆灭,不知道叶姑娘会怎样,她其实还挺不错的。”   时季鸿哼一声:“你不觉得你话题转的很生硬吗?”   邱雁君嘿嘿笑了两声,正要再哄他,后面难得安静听了全场的青龙突然喃喃低语:“梅杜莎,你看这俩人是不是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还有他们是不是在说紫浮宗出了大事?”   梅杜莎:嘶嘶。   邱雁君无语的转头:“你别假装和梅杜莎说话了,它听不懂你的话。紫浮宗是出了点事,我们现在要专心解决,你帮不上忙,所以你就和梅杜莎玩就行。或者我把你们送去和导善前辈作伴,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时季鸿插话,“省得它添乱。”   “你才添乱!你这臭小子,说等出来了,就什么都买给我吃,言而无信、背信弃义……”   眼看它又要开始背成语,邱雁君赶紧息事宁鸟,又拿了一把无花果出来,供奉给青龙大人,才换回清净。   这时云瀚的回音也到了,他说在雪山外的后姜岭等,邱雁君二人便简单收拾一下,带着鸟和蛇上了萧演给的飞行法器,一路疾行,天亮时,终于赶到后姜岭,见到了紫浮宗众人。   他们两个先问候了明克让,然后就把云瀚请到他们的法器上,一边继续往东大陆赶,一边把他们听萧演说的——百科全书上写的内容全被他们推到了萧演头上——以及导善开辟通道的事都说了。   云瀚听完,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详细问起,邱、时二人分析的循清现状让他忧心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解救师尊,导善从地火洞开辟通道出紫浮宗,现在里面还住着明克允,又让他惊诧不已。   “云瀚兄,此事我本该早就对你和盘托出,但我原本不知你为人,只想着我虽然没有修习贵派功法,但到底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怕贵派有所忌讳,便一直隐瞒,实在对不住,请你原谅。”时季鸿非常诚恳的说完,还向云瀚行了一礼,然后把誊抄的导善和桓堃的自述都给云瀚看了。   云瀚快速看了一遍,叹道:“原来如此。莫非这竟是天意?”叹息过后,转头拉住时季鸿的手,一同坐下,“就按你们说的法子办,瀛台有处传送阵,直通守静斋,我们就从瀛台过去。”   他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冷静下来,且条理清晰、思虑周详,“其实你们传讯给我之前,我就一直在思索怎么样才能绕过七星岛回东辰岛,融骞既然有胆子对师尊下手,就绝不可能单打独斗,且不管他在外面有没有帮手,紫浮宗内肯定是少不了同谋的。据我所知,他跟七星岛的几位师叔都有交情,虽然不确定这些人会帮忙谋害师尊,但当此非常之时,少不得要多加防备。”      ☆、第112章 解密      他只惊讶而不愤怒, 也毫无责怪之意, 邱雁君和时季鸿都松了一口气, 并赞同他的判断。   云瀚又细问了通道内部地形走向,就拿定主意,先给列悬发传讯符, 发完解释道:“我们从幻境出来之前, 景豪师叔给列悬师叔传过讯息, 列悬师叔听说以后,立刻带着人回返, 我先告诉他们一声, 不要回七星岛, 打草惊蛇。”   “他们恐怕没有我们快。”邱雁君算算距离, 说道。   云瀚点头:“到时请景豪师叔在入口那里等列悬师叔就好。我现在只担心秉存师叔祖已经动手,万一杀了那四人中的一个……”   “应当不会吧。”时季鸿帮着分析,“秉存前辈也得通过七星岛回去, 融骞肯定早早就获知了消息, 估计不会让他见到四通。”   “但愿如此。”云瀚眉头皱的很紧, “现在宗门之中情况不明,玉山那边还不能全把人撤回来,总得找个活口,将导善老祖的事情查清楚——你们还不知道吧,好多门派世家都往西大陆派了人,将玉山那片废墟看成肥肉,恐怕不久就会乱起来。”   他这么一说, 邱雁君就想起萧演对后续发展的预测,顺便想到她这第九期八卦报根本没还没来得及面市——之前散播在外面的空白素帕都用光了,她本来想着已经从幻境出来了,没必要再清空以前的报道,她存货有的是,正好可以找唐晋谈谈,但现在赶着去紫浮宗,又没空找唐晋了。   等等,唐……萧演说唐家有野心有手腕有实力,会成为第一大势力,那么……,她想到这里,转头问时季鸿:“你说,有没有可能,邱至澜跟融骞搭过线?”   时季鸿一愣,云瀚更是被她直呼生父名字给惊了一惊,但想起她和绛云岛那些恩怨,又立刻恢复若无其事的面色。   “也……不无可能,不对,是很有可能!”时季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以他的为人,他当时跟融骞结交肯定就没安好心,融骞的心机跟他不能比,他……他落到了唐家手里!”   邱雁君神情凝重,点头道:“我就是担心这一点。万一他把这条线卖给了唐家以求活命,唐家又不怀好意的话……”   云瀚蹙眉:“等等,你们说的,我不太明白,唐家是指中州唐家?邱至澜当日被鹰隼带走,是唐家人出手?可是为什么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邱雁君觉得也没啥好隐瞒的,就直说了:“因为,我生母是新中州之主的夫人尹千柳。邱至澜当年强迫唐夫人生下了我,唐辰天最近才知道此事,他抓邱至澜,自然是要报仇。邱至澜为了活命,很可能把融骞心怀不满、想取循清掌门而代之的事情告诉了唐辰天或者唐古华。”   “可是唐家为何要对我紫浮宗动手?我们与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又一个惊天秘闻砸在头上,云瀚没空思索,只能先追问跟自己息息相关的。   “因为野心咯。”邱雁君摊手,“唐古华能把自己变成中州之主,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变成天下之主?”   “他做梦!”云瀚拍案而起,“原来他把位子传下去,是为了自己隐于幕后,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时季鸿跟着起身,拍拍云瀚肩膀,道:“我倒觉得就算这事有唐古华出手,他可能也没有野心膨胀到,以为这么轻易就能颠覆紫浮宗,他更急迫想要的,应该是玉简。”   云瀚一震,转头盯着时季鸿,时季鸿不闪不避,直言道:“邱至澜的目的,也一样,都是玉简!”   邱雁君仰头看着两个身高都很高的男人,问:“如果是这样,没必要控制循清掌门吧?直接让融骞把紫浮宗功法交出来不就行了?”   两个男人一起转头,异口同声:“不一样!”然后又看了彼此一眼,同时笑了笑。   云瀚说道:“玉简是玉简,功法是功法。”   “咦?不一样的吗?”   “功法是脱胎于玉简,但这个过程因人而异,所以功法极可能与玉简原本描述相去甚远。”时季鸿解释。   云瀚点头:“这样我倒不是很担心师尊了,玉简存放的地方,只有他能拿到,融骞不敢冒险,应当也不会让那四人有事。”   “那么……玉山派的玉简,岂不是埋在了玉山之下?怪不得他们都要去争!”邱雁君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西大陆。   云瀚坐回去,笑着摇头:“并没有。易不迟被柏域盛塞进了宝塔之中,玉简肯定在柏域盛手上。这是列悬师叔他们亲眼所见……”他把列悬传回来的消息给邱雁君二人讲了一遍,最后说,“其实柏域盛的威能,我们都见识过,当日在深海渡劫那人,就是他。”   邱雁君和时季鸿二脸震惊,“居然是他?真是神人!渡劫没成,居然也没死吗?”   “听师叔说,柏域盛现在至阳至阴两种功力灵活转换,金乌环中都能结出玄冰,可见修为之高深,想必那次渡劫,他早就做了万全准备,虽没成功,也不至于死在雷劫之下。”   这话说完,三人同时沉默下来,邱雁君和时季鸿想的是柏域盛的传奇经历,云瀚则在消化这两人告诉他的各种惊人消息。   过了好一会,云瀚终于理顺思路,开口问道:“十一是怎么知道你生母是唐夫人的?”   “最开始是在卧霞岛,陈嘉星真人说我和一位前辈相像,我回去问邱至澜,他告诉了我尹千柳这个名字,后来唐辰天要接位,并且与尹千柳订婚成婚,我自然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邱至澜强迫唐夫人的?他自己应当不会这么说吧?”   这时候就只能卖唐晋了,“你还记得在五色谷,有个人给我透露了萧演的目的,那人就姓唐,虽然是旁支,但跟唐辰天貌似有些交情,他见过我本来面目,也见过尹千柳,所以……”   云瀚脑子一转:“这么说来,百通苑其实跟中州唐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我不好说。”邱雁君面露难色,她可是发过誓的!   云瀚自有判断,并没追问这事,而是另问道:“那唐辰天夫妇,知道你还活着吗?”   “应该是不知道,如果澄澄、就是秋姑娘没见到唐夫人,说漏嘴的话。”出来之前,邱雁君给秋澄馨打了预防针,请她帮个忙,帮自己保守秘密,不要把邱雁君还活着的事情说出去。   这个妹子虽然看着天真,但办事还比较靠谱,邱雁君觉得,她就算见到尹千柳,发现她们母女俩长相相似,应该也不至于一下子嚷出来,很可能会过后再联系自己询问。而且她早就跟唐晋打过招呼,看尹千柳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独个躲在林间,想来不会那么容易泄密。   可惜她机关算尽,到底还是有所疏漏,此刻的尹千柳已经有八成确定自己那位女儿还活着了。   她根本没见秋澄馨,秋家是唐辰天母亲那边的亲戚,算起来已经比较远了,唐辰天又不是喜欢和亲戚来往的性格,所以确定孩子没事,也就罢了。但秋家的孩子可以不见,唐家的就不能不见了。   唐永恺是唐辰天的侄孙子,正经小辈,唐辰天免不了要把他叫来细细问过经历,尹千柳在一旁听着,却总惦记那件水晶披风,等唐辰天问过话,就说起自己在外围撞见两人探问的事。   “……这两个孩子自己就走了,说家中没有长辈。”   唐永恺一听就知道是谁,便笑道:“应该是时季鸿和燕十一,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唐辰天一惊:“谁?”   “时季鸿啊,就是绛云岛主那位义子。”唐永恺不知道新主君为何这么关切,就解释道,“他也在美男子榜上,听说他父母双亡,没有长辈应当是真的。”   “他也在五色谷、进了秘境?”唐辰天追问。   唐永恺点头:“是的。”   “燕十一又是谁?”尹千柳听说时季鸿的名字,心也开始狂跳起来,“美人榜上没有这一位啊。”   “是没有,我也不知她的来历,不过萧演很喜欢她。叶姑娘说她易了容,本来确实是个美人的,但也没有说燕姑娘是什么来历。”   美人,姓燕,和时季鸿形影不离……尹千柳以极大毅力按捺住情绪,尽量冷静的问。“这个燕姑娘,穿着水晶披风?”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明天见!      ☆、第113章 何谓骨肉亲情      唐永恺其实没太留意邱雁君穿的什么衣服, 他们这一行人到了尽头就忙着各就各位、破阵出来, 他都没跟邱雁君二人说上一句话, 但现在尹千柳问的这么仔细,他也只能努力回想:“似乎是一件会反光的披风……”   唐辰天可顾不上名不见经传的燕十一,等唐永恺说完就继续追问有关时季鸿的事, 但唐永恺跟时季鸿一共没说上几句话, 过后时季鸿有什么遭遇, 他也完全不清楚。   唐辰天见他这里确实打听不出什么,就让唐永恺先去休息, 自己吩咐人按照唐永恺提到的名单, 去找跟时季鸿接触比较多的人打听, 他做这些的时候, 习惯性的没回避妻子,等下属领命出去,唐辰天转头看到尹千柳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才笑着解释。   “我之前以为第七期八卦报里说时季鸿也被萧演捉去, 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真实身份, 写的假话,没想到他真的在这二十四人之中,如果是这样的话,第八期玉山派就不可能是他爆出来的了。”   尹千柳露出赞同之色:“是啊,其实我刚刚也在想这件事。这些孩子出来时,显然对这两月外界发生的事,丝毫不知, 别说玉山派,就是第七期八卦报,他们也没人见到过。而且……早在第六期八卦报出来时,邱至澜那个人渣就说肖彤绝不会是时季鸿,他们也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但绝不是同一个人。”   唐辰天凝眉思索,缓缓说道:“你说,会不会肖彤这个名字下面,其实有好几个人?不然怎么会行踪如此诡秘?”   “很有可能。依我看,时季鸿跟这八卦报的关联,大概只有绛云岛那一部分。”尹千柳说到这里,停了停,“天哥,神君有没有提过,邱至澜现在……还活着吗?”   唐辰天摇头:“几次传讯都有要紧事,这么个渣滓,随手就能碾死,不值当一提,等回家再说吧。”   尹千柳看着自己的丈夫,想问是神君真的没说,还是他不肯告诉自己,但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她到底咽了回去。   说不说又能怎样呢?人到了唐古华手里,是死是活本来也不是她再能左右的。这些身居高位的男人们,心里不知道有多少杆秤,任何事情都能拿到心上去称一称,然后把轻的那边暂且推开,这么推来推去,几次之后,大概就直接忘到角落了。   尹千柳什么都没再说,只在回到中州后,提出顺便回雨城一趟——虽然从北往南走,去雨城根本不顺路,还得绕过中州城,但唐辰天并没有多问,还打算跟她一起回去。   “一走就是两个月,城中不知积攒了大大小小多少事情,你先回去忙吧。我不过是想着婚后还没回去过,去看看父亲,至多几日,我就回中州城。”   唐辰天迟疑道:“既然如此,我更应该与你同去。”   “你当你还是原来的三公子呢?你现在可是中州之主。”尹千柳笑着拍拍丈夫的胸口,“在其位,谋其政,可不能让鸠占鹊巢。”   他们夫妻在五色谷这段时间,二公子唐辰泽可没少在中州城生事,唐辰天虽然以前不跟这个哥哥一般见识,但现在他已经是中州之主,唐辰泽自己撞上门来,让他杀鸡儆猴立威,他也不会白白放过。   “好吧,那我先回去,有事及时传讯,等我忙完了,去接你回来。”   尹千柳一笑:“不用,我也不会长住,看看父亲,至多两三日,我就回去了。”   唐辰天便没有再多说,等到分成两路时,派了几个得力下属护送尹千柳,他便先行回中州城。   尹千柳是第二天到的雨城,她事先没打招呼,到城主府时,父亲尹既明并不在家,迎出来的是她兄长尹柯。她跟兄长没什么话说,打了个招呼就要先回自己原本的住处,尹柯却欲言又止的拦住她,想说什么,又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尹千柳疑惑。   尹柯摇头:“不是,是……千竹她……”   话没说完,就有人从院门外接了话:“我怎么了?”   尹千柳看着翩然而至的尹千竹,难免皱眉:“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尹柯有点尴尬,尹千竹则怒道:“难道你还想把我关上几年?”   “几年也太少,最好关个几十年。”尹千柳一边说一边绕过姐姐往外走。   尹千竹难得没有大怒翻脸,她对尹柯摆摆手,说:“你别管了,我招待妹妹。”然后跟上尹千柳,一直跟去了她住处。   “这是做了唐夫人,架子更大了?见着我,姐姐也不叫一声,甩脸子就走。”   尹千柳哼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尹千竹双手叉腰:“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查实一下我的怀疑,我哪知道你当初犯傻,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你说你哪一点像是尹家的人?尹家有你这么窝囊的吗?都是父亲把你惯坏了,只会窝里横!”   尹千柳本来心情就不好,被她这一番指责,搞得怒火更旺,把下人赶出去,就和尹千竹打了起来。   她们两姐妹少年时打架是常事,彼此也都知道彼此的套路,因此谁也伤不着谁,一边打还一边继续吵。   “我吭声,我有你这样的姐姐,我怎么吭声?没事你尚且要嘲笑我,讥讽我,何况有事?”   “你这话说的,我到底是你姐姐!你遇上这样的事,我要是还讥讽你,那还是人吗?”   “你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人就行了!”   两姐妹大打一架,最后以整座院子拆成废墟告终,尹既明听见消息赶回来,不由叹息:“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冤孽?!”   把尹千竹教训一顿赶走,自己和小女儿谈心,“我回来把你的事跟千竹说了,她也替你气愤,她原本是以为你自己想开了,不在……那一棵树上吊死,像她一样,随便玩玩,不小心生了孩子,所以才试探打听,想叫你和主君不能成婚。你也知道,她一向嫉妒爹更疼你,看你要嫁给主君,她就更不得劲,觉得再不能压你一头了。”   “她这些龌龊心思,爹也真好意思说!”尹千柳冷哼一声。   “我说不说,你也都知道,大家心知肚明。她不是想害你多惨,只是不想你比她强太多,她这毛病只怕一辈子也改不了,我做父亲的,总不好因为这个就跟她断绝关系。”   尹千柳冷着脸不接话,尹既明继续说道:“我也不是要你原谅她,和她做一对好姐妹,你以后只当没有她这个人就是了。”说完看小女儿脸色缓和了些,又问,“你突然回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这一问,她才想起自己存了一路的心事,不由叹道:“我常常想,骨肉亲情,到底是什么?母亲早逝,我心里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爹爹疼我,除了爹,我跟哥哥姐姐都平平常常,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至于唐家,天哥与他那三位兄长更谈不上手足之情了……”   尹既明虽然儿女官司断不清楚,但他身为雨城城主,在中州城之下,一直能和春城分庭抗礼,其精明强干,毋庸置疑。   “你是又想起那个孩子了?不是说孩子已经死了吗?”   尹千柳面上露出一丝犹豫来:“我现在又不是很确定了,爹,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转头去告诉天哥。”   尹既明道:“我才要跟你说,不要再和主君提这个孩子!这毕竟是你和别人生的,非自愿生的,就得有非自愿的样子!”   “可是如果她活着,她知道了真相,她会怎么看我呢?我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尹既明一叹:“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她就是这么个命,投的胎不好,怪得谁来?”   “爹的意思是,就算她活着,我也要假装不知道,不关心,只当她死了吗?”   “她活着?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尹既明问。   “……我前些天看到一个孩子,穿着爹给我打造的那件水晶披风,这件披风我当初留给了那孩子。”   尹既明脸色一变:“你在哪里看到的?不是说那孩子和你长得很像,你当时没认出来?你们是面对面碰上的?她也没认出你?”   尹千柳摇头:“她易容了。现在想想,她和另一个孩子见到我时,确实很惊讶,她一句话都没说,始终是另一个孩子开口,她大概认出我了……”说到这里,她不知为何一阵难过,流下泪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没敢跟天哥说,我想,我大约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可是……”   “没说最好。”尹既明又叹了一声,抬手拍拍女儿的肩,“你的心思,爹爹明白。你姐姐这么个样子,我也狠不下心把她怎么样,那个孩子更是从头到尾没做错过什么,只是命不好,摊上那么个人渣做爹。你把详情跟爹说说,爹叫人留意着,若有需要,就照应她一二。至于相认,还是不要想了,神君在你们成亲时就说过,希望你们尽快生下继承人,你早点再生个孩子,也就不会太挂念她了。”   尹千柳听了父亲劝解,心里好受了些,但并没有真的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时季鸿和邱雁君的事告诉尹既明,她觉得那孩子既然一直自己过得很好,还能让萧演这样的人另眼相待,大约也不需要雨城的人暗中照应。   在家住了两晚后,尹千柳终于梳理好情绪,若无其事的带着人回中州,不想刚到城主府,就听说八卦报第九期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每天中午这一章的留言都不如晚上,你们是不是都偷偷攒着,晚上一起看呢?      ☆、第114章 总编很忙      八卦报是邱雁君到东大陆以后发的。   她脑子里惦记的事太多, 根本没把偶遇尹千柳放在心上, 在跟云瀚梳理过整件事之后,他们正前所未有的怀疑中州唐家——准确一点说,怀疑唐古华。   首先就是唐家一直在暗中寻找导善。这件事的起因, 邱雁君询问了导善,据导善说, 他去中州挑战时, 中州城主的儿子曾在旁观战。一千多年前的中州城主,毫无疑问是唐古华他爹。   “他找我?大概也是陷入瓶颈之中,突破不得吧。”导善声音平淡, “我当年就对他父亲说过,如果大家都只按照祖师传下来的功法修炼, 是没办法飞升的。仙笈界为数不多飞升成功的上仙,都是有大智慧、不囿于成见之人。我辈凡人,若想更进一步, 就得不藏私、放弃门户之见, 可惜没人信我。”   我的天,他还说自己是凡人?那我是什么?邱雁君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这件事有了谜底, 那么后续就更明朗了, 唐古华已经活了至少一千四百年,也做了数百年的中州之主, 他把位子传给儿子,显然是彻底将毕生追求转向了渡劫飞升。如果他家传的功法不足以支撑这些,他会怎么办呢?肯定不会像导善一样走正道, 明着去各派挑战切磋,顺便说服大家破除门户之见。   加上邱至澜这么个阴谋野心家落在了他手里,简直一拍即合,以后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来。   到这时,邱雁君就没再瞒着导善,把紫浮宗出的事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又补了邱至澜各种不择手段强取豪夺玉简的前情。   “这个邱至澜是什么修为?”导善听完,问。   邱雁君道:“元婴期圆满。”   “那怪不得。修为低,反倒让他能多活一段时间。你们不知道,玉简是仙人之物,只要人修炼到了化神期,化出体外元神,便可元神探入玉简,将玉简收入紫府之中。这种情形,若遇修为高深,全面压制的敌人,定会击毁元神、破碎紫府,强抢玉简。但若他根本没能进阶化神期,这玉简就不一定藏在哪里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云瀚听说是为了玉简,反而松一口气,因为他师尊修为精深、元神强大,除非唐古华亲至,否则拿不走玉简。而且融骞还想夺舍、取而代之,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走跟紫浮宗正面开战之路,只想搞阴谋诡计,这样一来,反倒给了云瀚回去救援的时间。   “也是因为这一点,六大门派的新任掌门,都必须是化神期以上,这样才能将玉简传下去。身为宗主掌门也不会轻易离开本门,我就是因为这个,不胜其烦,干脆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文绰师弟。”   不过话是这么说,以前六大传世名门各有忌讳,还真没有敢打彼此主意的,倒是另外流落出去的四枚玉简,引起不少纷争、死了不少人,柏家就是典型。   “依我看,只要没有做好事败翻脸的准备,唐古华无论如何不会亲自去紫浮宗,融骞这么个不肖之徒,你们对付得了,我就不操心了。我还剩一缕元神的事,你也不要跟宗门之中提,左右以你的功法,随便谁一查便知是得了亲传,不会不认的。你说说玉山派怎么了?”   邱雁君赶忙把柏域盛的事说了,“据云瀚说,玉山派的玉简也落到了柏域盛手里。我们怀疑柏域盛手里可能不止有一枚玉简。”她又补充了一下柏域盛功法的转变,“时季鸿说,他后来练的功法,很可能是《严冰诀》。”   为了防止云瀚突然过来找人,时季鸿并没有跟邱雁君一起进空间。   “没见到真人,一切都不好说,而且玉简在他手里,比落到唐古华手里强。你说邱至澜是你生身之父,不如想想他会把玉简藏在哪里,抢先一步取走,别等他熬不住,告诉了唐古华。”   邱雁君答应一声,谢过导善,出了空间就跟时季鸿说:“我决定联系唐晋,先把专访发出去。”   时季鸿挑眉,等她继续解释,邱雁君却当着他的面取出唐晋给的传讯符,撕开一张,说道:“唐公子,新一期八卦报,专访萧演,你有没有兴趣?”说完把传讯符往法器窗外一丢,跟时季鸿说,“我想试探他一下,如果他真的不跟唐古华完全站一边,我们就等于多了个内应。以后搞唐古华的消息,可方便多了。”   时季鸿:“……”她怎么谁都不放在眼里?“你还真打算与唐古华为敌?”   “没有啊,我就是不想让阴谋家得逞,顺便想揭发揭发他们的真面目。”她把导善告诉她的事情跟时季鸿学了一遍,最后问,“你觉得邱至澜会把东西藏哪?真的不在绛云岛?”   “应该不在。他肯定还有别的落脚地。”   “这样一想,我们还挺忙,要去紫浮宗带路,要去昙星宗祭拜陈前辈,还要带诸葛前辈去给他好友赔罪,还得去找邱至澜藏的玉简……”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前面云瀚他们的法器停了下来,赶紧叫时季鸿跟着停下,云瀚很快过来说:“我联系上了令宇,他过会儿就到。”   邱雁君:“……哦。”   云瀚一笑:“我没跟他说你的事,现在大敌当前,先不提这个,小时也戴上面具吧,我跟三位师叔和明通师弟都打了招呼。等平定内乱,我禀明师尊,你们再恢复本来面目,以后也不用隐姓埋名,不论是中州城还是绛云岛,我都替你们挡着。”   邱雁君和时季鸿一齐动容,谁也没想到云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可不是邱至澜那样的人,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更不是唐晋那种八面玲珑、和谁都能交朋友,却摸不透他真实想法的。云瀚一向有什么说什么,说了的就一定做到,像他之前说过要教邱雁君和时季鸿布结界,这一路尽管心急如焚,也还是按捺着教了他们。   而且他是紫浮宗掌门大弟子,已修炼出体外元神,今次循清受创严重,云瀚可能很快就会接任掌门,他这话几乎可以等同于紫浮宗掌门的承诺了!   “云瀚兄……”时季鸿张口想说话,却被云瀚按住。   “你们对紫浮宗的好意,我心中比谁都明白,以你们的境遇,本该独善其身,不理外事,所以从幻境出来,我看到你们悄悄走了,也没叫你们。我真没想到你们听见萧演提起这么几句,就急匆匆赶上来帮忙……”   邱雁君不知不觉眼眶湿润——她觉得那个什么七情放大好像一直没离开她,不然她现在怎么这么容易被感动?咳咳,先不想这些,她尽量如常的笑着开口:“你再说这些就见外了,当日不是说好了交朋友么?我和时季鸿还真没有什么正经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像他那样叫你‘云瀚兄’,只能一直含混着……”   她这么一打岔,云瀚也笑了:“没有什么正经的朋友?就是说都是不正经的了?”   他都有心开玩笑了,时季鸿二人又怎么会不捧场,便都一起笑起来。   “‘云瀚’是我入门后,师尊为我取的号,也是因我本就姓云。我没有兄弟姐妹,你们两个呢,一个有等于没有,一个跟我一样,若是你们不嫌弃,不如都叫我一声大哥——不过我得事先声明,我这个人做兄长的时候,极为严厉,这一点,令宇跟你们抱怨过吧?”   邱雁君笑道:“并没有抱怨,令宇真人很知道好歹。”   时季鸿则非常干脆的一抱拳,叫了声:“云大哥。”   邱雁君晚了一步,叫完“云大哥”以后,恍惚有种见男方家长的感觉。   “乖,见面礼下次补给你们。”云瀚答应之后,还开了句玩笑,然后他们就听到外面有动静,看到华令宇到了。   为了不露馅,两人只跟华令宇简单打了个招呼,云瀚就带师弟回了紫浮宗的法器,邱雁君这边儿也收到了唐晋的回信。   “总算等到十一你主动联系我了!怎么会没有兴趣?我随传讯符带了一张特制笺纸,你把文章誊抄在上面,随传讯符送回来,其余的交给我。你现在在哪?要不要见面谈谈细节?”   邱雁君把文章抄上去,回复:“细节等有空再谈。你先看看文章写了什么,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合作吧。”   唐晋收到传讯符,打开文章仔细看了一遍,见到萧演对唐家的评价,不由苦笑,低头看一眼下面正热火朝天挖着玉山废墟的下属,自言自语道:“做都做了,还怕说?”转头把笺纸交给白妍,“原封不动誊抄了发出去。”   然后当日傍晚,八卦报对萧演的专访就在五大陆同步上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云瀚咋这么帅气呢!好喜欢他呀!(星星眼可惜他这样的人不谈恋爱哈哈哈      ☆、第115章 阴谋      唐古华看到这期八卦报, 只一笑:“知我者也。”   唐辰滔疑惑:“神君, 这样不怕打草惊蛇吗?”   “惊了才好捉七寸。而且这八卦报一发出,人人都以为咱们全心全意往西大陆使劲,谁会想到我们父子到了东大陆?融骞那边还得几日?”   “两日即成。”   “别出岔子, 云瀚到哪里了?”   “十日前,镜河渡口有人看见他们一行了。神君放心, 他们赶不及, 就算赶得及,也会先困在七星岛。那边已经做好准备了,保管他们跟秉存一样, 上得了船,下不去岛。”   “不要掉以轻心, 你易容亲自去码头守着。”   唐辰滔应道:“是。”应完却没走,略微犹豫一下,又小心翼翼的说, “父亲, 主君回到中州要罚二哥……”   他特意改了称呼,似乎是想从谈家事的角度, 来让唐古华出面干涉唐辰天与唐辰泽之间的矛盾, 但唐古华立即抬手止住了他:“你能记得你四弟现在是主君,这很好, 老二记不住,让辰天给他些教训是应该的,这与你无关。”   唐辰滔不敢再说, 告退离去,唐古华拿起八卦报正待再读一遍,旁边花架上的花盆里传出声音:“唐神君真是养了三个好儿子。”   唐古华哼一声,眼睛都没抬。   花盆里就缓缓浮出一颗长满毛的头,“三公子任劳任怨,还对兄弟有手足之情,您怎么就取中了四公子做继承人?”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鼻子也割掉。”   唐古华语调平平,但花盆里养着的只剩一颗头和身体躯干的邱至澜却知道他是认真的。这个老贼,逼问不出玉简下落,就把他四肢一点点斩掉,身体扔进了花盆里养着,昨日更是不耐烦之下,直接弄瞎了他两只眼睛。   邱至澜心中恨极,却并不因此绝望疯癫,他对这一切早有准备,只要还有一缕神魂,他都会坚持下去,毕竟不到最后,谁又知道他就真的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呢?   “唐神君不爱听这些,那我就说点您爱听的。如果柏域盛真的还活着,且有如此神通,那他这几百年一定有奇遇。十二玉简,除去六大名门的八支,璇玑山庄肯定有一支,柏家一支,还有两支下落不明,我早年听过一点传闻,说有一支玉简因故断成两截,分别被不同的人得到,衍生出不同功法,其中一种大大有名,叫做《严冰诀》。”   唐古华终于被触动,抬起头看了一眼花盆里瞧不出人形的东西。   邱至澜继续说道:“听说《严冰诀》极为邪门霸道,我虽没亲眼见过有人施展,但……去年有人在深海渡劫,其功法阴寒之处,与传言中的《严冰诀》极为相似。”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渡劫之人是谁吗?”这个问题唐辰天早就逼问过邱至澜,唐古华是知道的。   “那时不知道,现在么,我猜是柏域盛。仙笈界一共能有几个人到了渡劫飞升之境?唐神君应该比我心中有数。”   “可是你不是说那人渡劫没成……”   “成了他就不会在仙笈界了。正因为没成,唐神君更该好好与这位瑞阳真君谈谈,不是吗?”   唐古华看着不成人形却仍然阴谋满腹的邱至澜,不由笑了笑:“如果你一开始打唐家的主意,选择的是来我面前自荐,绝不会落至今日下场。”说完他立刻收敛了笑意,“你说玉简断成两截,怎么不提落到你手里那半片?”   他这里逼问邱至澜,另一边拿着半片玉简的邱雁君和时季鸿则在琢磨邱至澜会把剩下的一到两枚玉简放在哪里。   “会不会在花小晴那里?邱至澜还是挺信任她的。”   “一个会背主的奴婢,邱至澜不会信任她到哪里去!”时季鸿摇头,“同理,高夫人和童琳也不会,这样重要的东西,他不会信任这些人。”   “也许他把其他玉简也伪装成了什么首饰。”像给她的这一半一样。   时季鸿还是摇头:“那也不会给她们。在他看来,你单纯无知、没出过绛云岛,生活上得到的一切优待都是因为他,他故意营造出一种你只有他可以依靠的景象,你又依他所愿表现的非常乖巧,他眼中,你的忠诚度可比他那些女人高多了。而且你修为低,脱不开他的掌握。”   “也是,就算这样,他也只放在我这里半片。那就是他有别的落脚地了,这可不好猜,我是不知道了,你有听过吗?”   “他不可能让我接近这些的,林广深倒是有可能。等紫浮宗……不对,我们在东大陆还有很多事,等有空再去南大陆,伺机接近林广深吧。我觉得邱至澜很可能宁死也不会告诉唐古华玉简的下落。”   “自己不能成功,别人也别想成功,就让玉简就此长埋于不知哪个角落?”邱雁君揣测道。   时季鸿一笑:“你不觉得邱至澜就是这样的人吗?”   还真是!他在唐古华手里头吃的苦头越多,越不会把玉简的下落告诉唐家人,“不过,为什么没人研制出一种可以让人说真话的丹药?”   “能制出这种药的,就不是人了吧?”   时季鸿说完这话,唐晋的回信又到了,他在通知专访已经发出去的同时,很上道的先给邱雁君透漏了点玉山那边的消息。   “论道堂主王而明侥幸没死,被紫浮宗诸启捉到,还有几个传道堂弟子也跟着紫浮宗的人走了,江而立赶回来露了一面就不见了,我怀疑他进了迷宫。对了,第三美人叶青青也在附近出现过,我本来想跟她谈谈,可是她也很快失踪,连送她回来的慕容弦都不见了踪影。”   然后说合作的事情,“你也太小看我了,萧谷主心里对唐家什么看法,我比你清楚,神君有什么抱负,我也早就知道,这点儿事吓不到我。你做你的,我们合作我们的,这一切都跟唐家无关。我早就说过,我并不唯神君之命是从。大概十日之内我就可以离开玉山,你说个地方,我们见面谈吧。”   听完邱雁君问时季鸿:“你觉得呢?”   “他真的对你神魂颠倒?”   邱雁君:“……没有!别听萧演瞎说!”   时季鸿似笑非笑:“我可不觉得萧演瞎说,他似乎也从没瞎说过。而且,听姓唐的这陪着小心的腔调,可不像是经营百通苑的幕后高人,反倒像是个讨好美人的公子哥儿。”   邱雁君抬起左臂,将手肘撑在桌上,摊开手托着侧脸,笑眯眯的看着时季鸿:“你这么喜欢喝干醋,明天我给你酿一坛子怎么样?”   “……”时季鸿气得伸手弹了一下她脑门,“跟你说正事呢!”   “你这叫说正事?”邱雁君揉揉额头,“早就说过不要从这个角度去分析别人。唐晋的背景不在我发血誓的范围之内,我跟你说说没关系,他其实是唐古华的侄子,住在中州西南子城,除了属下和仆人,算是独居,没有其他亲眷。他那宅子普普通通,衣着也不华丽,饮食上能不吃就不吃,看起来不是个好奢华享受的人。”   “你连他的家宅、饮食穿着都了如指掌?”时季鸿挑眉。   青龙好死不死这时候插话:“那有什么稀奇?我们在唐家住过好多天呢!”   邱雁君:“……你闭嘴!”   时季鸿:“哦。”   “你听我解释……”   “我听着呢,解释吧。”   还好他没什么说“我不听我不听”,邱雁君端正坐好,把自己怎么在去中州的船上偶遇了唐晋,那货怎么通过一只手就认出了她,然后一路同行,又邀请她去他家住,并在见到尹千柳之后,看穿她们母女关系的一系列事情都说了。   时季鸿越听脸色越难看,忍不住拉起邱雁君的手到面前看了两眼,然后咬牙切齿骂道:“无耻的好色之徒!”又教训邱雁君,“总觉得自己很聪明,阴沟翻船了吧?以后还自作聪明不了?万一他翻脸不认人呢?万一他困住你不让你走占你便宜呢?”   “嗯……从这个角度来说,唐晋还算个好人。”   时季鸿脸色更难看了:“你说什么?”   邱雁君赶紧找补:“不是……你忘了吗?我有随身小世界,想保全自己还是很容易的。”   时季鸿却不满意:“有随身小世界就觉得万无一失了?你不是说只能原地进出吗?万一人家在原地一直等着呢?你真是……”他想起来都后怕,气的丢开邱雁君的手就站了起来,“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邱雁君赶紧也站起来,伸手抱住为她生气着急的男人,哄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以后一步都不离的跟着你,还不行吗?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自己易容了,唐晋看着普普通通,谁知道他是百通苑的幕后老板?而且换了谁能想到,有人会对手过目不忘啊!我也是因为这个,一直对唐晋这人躲着走,总觉得他有点变态,不过你刚才那么一假设,我又觉得他这人其实也没做过什么真正的坏事……”   “他真做了坏事,你后悔都没地方哭去!”时季鸿说完不解气,抱起邱雁君来,使劲在她嘴上咬了一口,问,“疼不疼?”   邱雁君:“……疼。”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先不用理这姓唐的,我们办完手上的事再说!”   “都听你的。”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啾啾!”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收拾融骞,啦啦啦      ☆、第116章 师尊,云瀚回来了      融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志得意满过。   拜入紫浮宗五百年, 明明是掌门一系弟子, 却始终偏居焱山岛一隅,被所有同门无视、冷待,那种冷漠的端详研判审视和隐隐约约的微妙意味, 他以后再也不用承受了!   他将成为紫浮宗名正言顺的掌门!再没有人敢用那种目光看他,什么导善桓堃, 都将和他再没有关系!只要走完这最后一步, 他就将脱胎换骨,这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融骞心情舒畅的绕着静室之中盘腿而坐的循清转了足足三圈, 才满意的停下来,循清比他年长, 但这副皮囊确实比自己本身的好看,换了不亏。   至于因为搜魂术,循清的修为连降三阶,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修为不降,他元神太强大, 自己不可能侵入成功。至于之后怎么跟别人解释修为突降, 融骞也已经找好了替罪羊,有人在七星岛外码头等着云瀚, 到时制造一个假象,说云瀚被邪修控制,突然偷袭师尊, 他当场把云瀚打死,自己也受了重创,这才修为大跌。   一举两得。循清四个弟子,建光已经死的干净,到时再杀了云瀚,外面卓尘可以交给唐家处理,剩下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华令宇,慢慢收拾就是。   融骞越想越觉得计划完美,他转头看了一眼房中四个角落稳稳坐着的四通,这四个是没用的了,到时只能像建光一样化掉,子通也回不来,宝通嘛……可以先让他去七星岛……   正想得入神,外面有人提醒:“真人,时辰到了。”   “知道了,你们各就各位。”融骞说完走到墙边,点了一根香插在高几香炉上,然后缓缓走向循清,“掌门师兄,咱们这就开始吧!”   循清缓缓睁开眼睛,张口似乎想说话,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来,只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融骞。   融骞也不再多话,翻身而起,盘腿悬于空中,慢慢接近循清头顶,待两人百会穴相接后,便凝神入定,催动元神挣脱百会穴,侵入循清脑中。   循清虽然被摄魂阵压制,却并不肯坐以待毙,他的元神不停跳跃,并试图封闭百会穴。融骞对此早有准备,那柱香就是让循清分神的,他先专注的催动元神,感觉到自己化为一点亮光,努力的向下移动,待终于碰到膈膜阻拦,元神立刻全力以赴,不顾灵魂与身体撕裂的巨大痛楚,一点点突破膈膜。   令人感觉舒服的浅淡香味蔓延过来,融骞的元神感应到下方循清的抗拒在渐渐减轻,立刻加快了速度,终于在他快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之时,元神啵的一声,终于脱离身体,钻向循清的百会穴。   这时的融骞已不太能控制自己身体,所以全神贯注的他并没有察觉,他的身体正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到一旁,他只感觉到元神有点不受控,正被一股奇怪的吸力吸得远离循清百会穴。   本来稳坐在四个角落的四通突然一齐站了起来,却还没等有所动作,就同时被打晕放倒,一丝声响都没发出。香案上的香被熄灭,循清渐渐得回自主权,封闭百会穴,融骞的元神不但无法侵入,还被越来越强的吸力吸走,并终于控制不住的飞向一边,被一只澄碧清透的小瓶子收了进去。   云瀚松一口气,用邱雁君给的蛛丝绑好融骞身体,尽量无声无息的放在地上,然后走到循清身旁,蹲下去传音道:“师尊,云瀚回来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循清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大弟子,欣慰一笑,又见四周还围着两个师弟、两位长老和景豪,便点点头,动作缓慢的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示意外面有五个人护法。   云瀚点点头,与长辈们商议了一下,留下一位师叔看护循清,其他人走到门口,先由修为最高的一位长老释放威压,接着突然开门,根据事先探查到的位置,分别打出暗器。   外间唐家安排渗透进来的护法高手,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紫浮宗掌门的居所居然有传送阵,能将人无声无息的传送进去,所以威压放出时,他们还以为是融骞成功了,等暗器打在身上才知不对,却为时晚矣。   这五个人都是元婴期修为,被化神期长老威能压制,基本没什么反抗就被拿下,但这五人之外,守静斋附近还有其他融骞网罗的党羽,有机灵的看到情形不对,一枚讯号弹立刻发了出去。   “敲响警钟,封闭宗门大阵!”长老看无法挽回,立刻下令。   云瀚的师叔领命,飞身抢入正源宫,将紫浮宗几乎从没敲响过的正殿警钟敲响。   钟声一响,九脉俱闻,被留在瀛台等候的邱雁君和时季鸿听到以后,不由都站起来,听警钟响了九声后不再响起,一齐看向陪着他们和明克让的列悬师弟承学。   “应该是控制住了正源宫和守静斋。”承学飞快说了一句,“你们先坐,我得去启动阵法。”   他说完告辞离去,邱雁君和时季鸿摸不准情况,不知该高兴放心,还是继续担忧——他们毕竟不是紫浮宗弟子,修为也不够,所以并没有自告奋勇、要跟着云瀚他们通过传送阵去守静斋,而是只留在瀛台等消息。   明克让看出他们的困惑,就解释:“这是紫浮宗遇外敌时才敲响的警钟,九声是警戒最高级别,各脉须立刻封闭宗门大阵,隔绝内外,同时召集本岛弟子,清查人数、排查本岛,以防有外敌混入。已经隐居不问世事的老祖们,若是听到钟声,能够出关的,也要赶去东辰岛,听掌门吩咐。”   哦,果然大派就是大派,还是有应急预案的,只是平时都太自顾自了而已,自家掌门让人控制一个多月了都没人察觉——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月在仙笈界还真不算多长的时间。   这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紫浮宗隐居的大能不说上百,几十个应该有吧?几十个里面只要有一半能赶去东辰岛,那就算唐古华亲至也没用,邱雁君彻底放下心来。   她这里放心了,七星岛外面的码头上,听到隐约钟声的唐辰滔却吃了一惊,问融骞策反的一位七星岛弟子:“怎么回事?”   那弟子数出来是九声,也大惊失色:“恐怕……恐怕融骞师兄事败了!”   这里根本看不到东辰岛,但能看到七星岛,钟声响完,七星岛就升起一枚红色讯号,爆开来正是个“退”字,唐辰滔再不犹豫,祭出法器,立刻带着亲信飞走。   七星岛那弟子想跟上去,人家却根本没给他机会,他站在那里看着七星岛方向雾气升腾,大阵缓缓合拢,一跺脚,把本门服饰一脱,转身就跑了。   东辰岛上的云瀚正审问五个护法,可惜五人都闭口不言,他正考虑要不要个个击破,一位老祖赶来,听说这五个是外敌潜入,赶紧上前来挨个拍了一掌,封住元婴。   “你呀,还是年轻!不知道这样的多半是死士吗?”老祖冲着云瀚摇头,“不把元婴封住,五个元婴修士自爆元神,东辰岛还不夷为平地?”   云瀚被这句话吓出一身冷汗,随即想到:“七星岛恐怕还有……”   “你先把东辰岛清查一遍,我去七星岛瞧瞧。”   老祖飞身而走,云瀚进去看一眼正在两位长老协助下召唤元神的师尊,确定师尊比想象的还要好一些之后,便亲自去排查了应召而来的本岛弟子,又将岛上各处洞府都搜过,确认没有外敌,再回守静斋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守静斋内外聚了十几位老祖,他们有的加入疗治循清,有的在审问融骞和其他协助融骞的内奸外贼,全都忙得不可开交。   云瀚跟长老们汇报了自己的排查结果,聚在一起的几位长老却说:“你师尊刚刚清醒过一次,说了一句话,令你暂代掌门职权,这些事不必再报我们,你来做主便是。”   他是掌门大弟子,掌门有事,他责无旁贷,云瀚没有谦虚推让,先问七星岛的情形,当听说在七星岛捉到了融骞的弟子文子通和李宝通之后,便要亲审这两人。   有人领命去把这二人提来,云瀚又把其他各项事务梳理了一遍,指派了人负责,转头看到景豪站在一旁,这才想起等在瀛台的邱、时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取章节名好难哦,总是卡住下次都叫无题好了~\(≧▽≦)/~      ☆、第117章 后续      景豪回到瀛台, 先跟邱雁君和时季鸿报喜:“事情很顺利, 现在老祖们正给掌门师兄疗治,掌门师兄令云瀚暂代掌门之职,他已将宗门上下掌控住了, 叫我先回来跟你们说一声。”说完他又看一眼自己的弟子,“另外, 明通的弟弟不是还在地火洞里么?小时带路, 我们先去把人接出来,等云瀚忙完再谈。”   “也好,那令宇呢?不用告诉他一声?”时季鸿问。   回来时, 华令宇被留在入口处等列悬,景豪答道:“等进去通道, 我给他传个讯息,让他继续在那里等列悬师弟就好。”   邱雁君听见提起列悬,想起秉存, 就问:“秉存前辈呢?没回来吗?”   景豪道:“现在还不知道, 东辰岛的弟子没人见过秉存师叔。”他说着脸上露出愤怒之色,“我真没想到融骞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敢勾结外人、背叛宗门!”   明克让开口说道:“他既当年包庇了文子通, 可见心术本就不正,有此一遭, 并不意外。”   景豪叹息一声:“也是,那你先在这里等,我和小时他们下去一趟。”   明克让虽然身体好一些了, 但功法仍没恢复,通道在海底,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辛苦,他就点点头,说:“辛苦师尊和两位了。”   三人从瀛台出来,下到水面,找到通道入口,进去一直向里走,经过三岔路口的小岛时,景豪给华令宇发了个传讯符,然后跟着时季鸿往另一个方向走,很快就到了地火洞,找到了刚勉强能行走的明克允。   明克允看到时季鸿带了两个陌生人来,大吃一惊,时季鸿赶紧先介绍景豪。   “果然和明通长得相像。”景豪一叹,“你受苦了,走吧,先跟我们上去见你兄长。”   明克允听说是兄长的师尊,赶紧大礼拜见,听景豪语气慈和,还要去见哥哥,眼圈儿顿时就红了。   邱雁君没出声,在旁边看着时季鸿搀扶明克允,一边往外走,一边讲他是怎么见到明克让,最后又回地火洞来接他的。   其实之前等待的时间里,邱雁君二人在瀛台跟明克让也聊了几句,包括方雪萍和明家,都有涉及。明克让自己对方雪萍并没有恨意——这可以理解,他这几十年确实是在方雪萍照料之下过来的,对方雪萍总有些情分。   另一面对明克允,他反倒没有太多情感波动,因为他当年离家拜入景豪门下时,这个弟弟才两三岁。两兄弟年纪差距太大,他又再没有回去过,现在想起这个弟弟都是幼儿模样。于是明克让每次提起弟弟时,神情都很奇异,要让邱雁君来描述,大概有点类似于突然听说自己当爹了……   正好时季鸿也说到了这里,“听令兄说,他当日离家时,你才两三岁。”   “是啊。我其实根本不记得哥哥的样子,都是听父母说的。我母亲常说我和哥哥长得很像,希望我有朝一日也能拜入紫浮宗。”   景豪道:“这个不难,左右你也学了紫阳功了。”   他应的如此爽快,让邱雁君非常惊讶,虽然她心里也这么想,但毕竟云瀚都没把话说定,怎么景豪就许诺了?   说来桓堃挑徒弟实在太没有眼光了,融骞就不说了,这个景豪也不是什么精明的人,虽然品性不差,可说话做事,总让人觉得差点什么。桓堃眼光不行,自身资质似乎也有限,这么一想,导善挑徒弟的眼光也不咋地,幸亏他把掌门让出来了,不然紫浮宗也许还不如现在呢。   至少循清挑徒弟的眼光很好啊,云瀚真是个极为优秀的接班人,尤其经过这次幻境历练和宗门内乱之后,他肯定很快就能挑起紫浮宗的大梁了。   她这次总算挑到一个壮实的金大腿抱,而且很可靠,可靠到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八卦报的事情也告诉云瀚,顺便发个第十期,揭露一下唐古华干的好事。   邱雁君一想起这个,心思就更加浮动,等回到瀛台,承学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休息,她就立刻把这想法传音跟时季鸿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时季鸿不同意,“你不要忘了,唐古华与此事有关,是我们的推测,没有实据。而真正伤害掌门、想取而代之的是紫浮宗弟子,属于家丑。他们抓的那几个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消息来,很难作为向中州发难的人证,另一方面,我也不认为紫浮宗有和中州明面翻脸、从此为敌的魄力。”   “那就吃了这个暗亏?”邱雁君难以置信,“他们紫浮宗各脉之主、长老和老祖们,脸上不疼?”   时季鸿被她逗笑了:“疼肯定是疼,但没那么快就打回去。其实你不觉得,越是名门大派,行事越不可能干脆利落、快意恩仇吗?反倒不如我们。上一次玉山派的事,要不是你直接把八卦报发出去了,紫浮宗也不会那么大阵仗上门讨说法,更可能派个代表私下去和玉山派试探,再多派些人去核查,悄无声息的打开玉山派缺口。”   “那多没劲啊!而且那得花多少时间才行?像柏域盛一样多好!”   “柏域盛只有一个人,他想做什么做什么。紫浮宗上下逾万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必须得仔细权衡,而且名门大派一旦关系紧张,直接为敌,世道也就不会太平。就像玉山派倒了虽然是好事,可因为玉山派倒了,现在人人都想去捡漏,西大陆必然要混乱一样。”   “那你觉得,玉山派这事,我公开了,是错还是对?”邱雁君被时季鸿说的,都有些怀疑自我了。   时季鸿笑着亲亲她:“你做什么都对!我刚刚说的话,只是揣摩的各大派的想法,要依我自己看,太平也不过是粉饰的太平,揭开这一层假象,世道本就残酷无比,柏家、诸葛家是怎么破灭的?得到半片玉简的罗子烨又是怎么死的?有人给他们主持正义吗?中州唐家难道是以德服人成为的中州之主吗?”   邱雁君被他亲的美滋滋的,以德服人这个说法又很好笑,就扑哧笑出来:“是啊,只不过大家都不想撕破脸,还保持一副温和假象。实际上紫浮宗和唐家早就不来往,肯定有什么恩怨,玉山派倒了,玉莲宗一定额手称庆,就连号称与玉山派交好的中州,都暗怀鬼胎。这种时候,如果我是云瀚,我就接受我的建议,写大字报攻击唐家!”   “还你接受你的建议……”时季鸿失笑,“你先把这颗按捺不住的心歇一歇,这事儿等咱们出去以后,另找个角度再爆也不迟。”   邱雁君眼睛一亮:“这么说你不反对?”   “我当然不反对,只要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做什么都对。但紫浮宗不一定这么想。云大哥么,他是要做掌门的人,但毕竟还没做到掌门,我觉得最好不叫他为难。”   这倒也是,做掌门就有掌门的立场,她原本也只是一时感于云瀚为人,才有冲动说出真相,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并没有必须为之的必要,而且她作为传媒从业者,更应该保持中立立场,把私人感情和这份事业剥离开。   于是她就也亲亲时季鸿,笑眯眯的说:“你说得对,听你的。不过你一口一个云大哥,叫的还挺亲的。”   “有么?难道不是更亲你?”时季鸿说着就付诸行动,表示自己有多亲邱雁君去了。   ***   云瀚那边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稍微倒出点空来,把他们两个请到东辰岛去,开门见山说道:“刚刚师尊清醒了一会儿,我把你们慷慨相助的事说了,师尊没有别的话,一切凭我做主,我就跟各脉之主和在岛上的长老商量了一下,从此以后,你们二人就是紫浮宗的恩人。”   他说着递了一面银质三角形牌子到邱雁君面前,“这个法器贯入灵力可以示警,紫浮宗的弟子都能听懂,并即时应援,还能做传讯符使,会直接发到掌门手里。以后遇见危难,就用这个求救——十一收着吧,我看小时是个不能做主的。”   邱雁君被他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云大哥这就见外了,恩人什么的,我们可不敢当。”   “我们的私交是私交,这是宗门的回馈,拿着吧。”云瀚不由分说塞进邱雁君手里,“这次幸亏有小时带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已经查实,秉存师叔祖在码头上船之后,遭了文子通邪术暗算,已经遇害。”   邱雁君和时季鸿对视一眼,都是心中一叹,他们其实没见过秉存本人,但幻境之中见过他跟循清交谈,还是有印象的。   之后云瀚又把紫浮宗受损的情况说了说,首先是七星岛主因为发现融骞等人的阴谋,被他同门师弟伙同融骞害死——七星岛的主要控制权也就到了融骞手里;然后是云瀚的三师弟建光,也因为发觉端倪,被融骞害死。这两位加上秉存,因是重要人物,融骞怕人发现,在杀死他们之后,都直接用化尸水化掉了。   给融骞护法的人都在被抓不久后突然爆体而亡,连衣服鱼袋都爆了个干净,没留下任何可证明身份来历的东西,幸好当时有修为高的老祖在旁及时设结界挡住,才没波及太广、酿成大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      ☆、第118章 转赴昙星宗      “文子通也是一样的死法, 就在我面前爆体而亡。”云瀚说这话时, 神情凝重,“他们应该都是事先吞了蛊虫,幕后主使知道事败, 立刻驱动蛊虫爆体。”   邱雁君和时季鸿一惊,赶紧问他有没有受伤, 确认无事后, 邱雁君忽然想起一事来:“当初文子通被逐出宗门,有传闻说他是被邪修带走了,但我后来在中州却听说, 他其实是被唐三派人给抓去了。”   这还是青龙在唐三的宅子里偷听到的,可惜青龙一只鸟的话当不了证据, 没人会信,就连邱雁君自己也都忘到了脑后——她这几个月遭遇的事情实在太多,这种不是很要紧的小事, 要不是触及到相关人物, 很难想起来。   “如果是这样,说唐家是幕后黑手, 比我们开始推测的邱至澜从中牵线就可信多了。”时季鸿道。   “就算这样, 我也依旧觉得其中少不了邱至澜的‘功劳’。”邱雁君冷哼。   云瀚叹道:“宗门长辈都不太相信这事跟中州有关,我也没有多说, 毕竟不知道门中还有没有他们的人潜藏。我打算秘密调查,你们两个就不要插手了,中州唐家的势力, 严格论起来,比我们其他五派——现在该说是四派了——都要庞大,整个中州最繁华富庶的地方都在他们掌握,他们手下可用的人也多不胜数,虽然不至于怕了他们,但万一你们两个招了他们的眼,遇到危险总是不好。”   邱雁君答应的很爽快:“我知道了,坚决不给云大哥添乱!这样唐家不知道你知道他们有份,也许还会露出马脚来。”   她一点就透,云瀚反倒没话说了,只微笑看一眼时季鸿,说:“你好福气。”   时季鸿也笑:“我知道。”接着就提出告辞,“云大哥这里如果没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就先告辞了,之前受一位前辈所托,要去办一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去办。”   “我本来想留你们多住些日子,外面最近不太平。不过你们既然有事,也不好再耽搁,是去哪里?”   “就在东大陆,云大哥放心,我们不去西大陆凑热闹。”时季鸿答道。   云瀚这才点头:“那好,去吧。宗门大阵还得再封上些日子,你们从通道走,我请一位老祖与你们一起,他会去接应列悬师叔,顺便把通道关闭。”他说着拿出一包传讯符递给时季鸿,“师尊受创不轻,我这段时间估计都离不开宗门,你们有事就用传讯符联系。七星岛码头我打算关闭不用了,以后出入另开路径,再来的时候,我叫令宇接你们。”   果然仙气飘飘大师兄一旦真的把他们当弟妹,气质就完全不同了,邱雁君觉得云瀚现在就像个送孩子出门的家长,恨不得什么细节都交代一遍,不由笑道:“云大哥放心吧,再来的时候,我们肯定先打招呼。不会自己傻乎乎跑去七星岛码头的。”   云瀚也笑了笑,笑完却又露出点伤心之色:“能多说一句总是好的,我当初出门就是太仓促,没来得及多叮嘱三师弟几句,不然他也不会出事……”   时季鸿道:“谁也不能早知当初,云大哥何必自责?”   “是啊,坏人杀人放火,一点儿也不会自责,好人明明没做错事,却要因亲友的离去责备自己,云大哥觉得这是明智之举吗?”邱雁君劝人总是另辟蹊径,“早点查出真相,为他们报仇,才是正理。对了,我听说焱山岛九鼎楼楼主带了玉山派王而明回来,云大哥不如多派些人去接应,以防有人途中生事。”   云瀚没问她听谁说的,他立刻把那点自责的情绪抛开,去找长辈们商议,等到邱雁君二人离开时,同行的已变成三位老祖级别的人物。   他们两个不认识这三位,不敢随意搭话,那三位都有事务在身,且事先从云瀚那里得了说明,也没有盘问两个小辈,五个人飞速通过通道,到了海边渔村,找到一直守在这里的华令宇。   往紫浮宗赶的一路上,邱雁君和时季鸿都有意躲着华令宇,也没多留意他,这会儿遇见,邱雁君才发现华令宇整个人气质沉稳了许多,眼睛不似以前总是神采飞扬,而是多了些沉郁的东西,不知道他这几个月在外面遭遇了什么。   之前没机会跟华令宇说开,所以邱雁君两人还是没有多话,点头作别后,就上了飞行法器,先往昙星宗去。   昙星宗距离紫浮宗很远,他们也不急着赶路,中途就停留了几次,买些东西,顺便听听外面都流传什么消息。   “我看这《八卦报》就是邪修的阴谋!玉山派好好的名门大派,因为他们一篇文章,无缘无故就覆灭了,还有中州唐家,明明是去救人的,唐家和玉山派交好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萧演就说人家是野心作祟?”   “救人?你也真信,这都多少日子了,就算一时没死的,埋了一个月,也早闷死了!”   “你当玉山派弟子都是你这等废材?人家金丹以下的都没有!哪有那么容易就死?”   “没有金丹以下的?难道他们都是生下来就结丹?你替别人吹牛还花这么大力气,累不累?”   两边一言不合,差点打起来,旁人就插嘴劝解:“行了行了,这有什么值当吵的?反正玉山派是灭了,唐家什么用心,跟咱们也不相干。你们听说没有,前些日子,镜河那边突然出现水怪,好多人遭殃,幸亏紫浮宗的真人赶上,把人都救了下来。”   其他人都没听说,紧着追问,坐在角落的时季鸿和邱雁君也对视一眼,“怪不得列悬他们迟迟没有赶回去。这是唐家捣的鬼吧?”邱雁君传音猜测。   “很可能是。”   那边散修们还在继续说:“镜河里按说不会有水怪,何况是几丈长的大鱼,听说那鱼细长一条,鱼头蛇身,还能放毒气,挺不好对付的,要不是紫浮宗真人修为高,恐怕会出大事。”   “那现在如何了?镜河里还有水怪吗?能安全渡河吗?”   “没有了吧,说是一共三四条,都被紫浮宗真人击杀了。不过都说这像是人为的,紫浮宗要查呢。”   说完这事,他们又把话题转回西大陆,说起有两个宗门在挖掘玉山废墟时起了争端,幸亏唐家从中调和云云,邱雁君就不想再听了。   她和时季鸿结账出去,上了飞行法器,继续往昙星宗走。   “听起来,他们放这水怪不是为了伤人,倒像是只为了阻拦列悬等人的行程,不让他们回去破坏融骞夺舍,时间应该在融骞夺舍之前。”时季鸿道。   “嗯。不知道唐古华现在有没有恼羞成怒——白花了一番力气,还折了不少人手。”元婴真人虽然在仙笈界算不得大能,可也不是轻易就能修成的,已经属于金字塔上半部分了。   “怒不至于,但应该有些不爽。不过他们也由此认识到紫浮宗其实充满漏洞,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无懈可击。尤其循清受到重创,修为受损,云大哥修为还不足以收纳玉简,我总觉得,唐古华不会就此收手——你想想,紫浮宗掌门手里,可有两枚玉简呢!”   “那又怎样?他还能真的硬闯?”邱雁君还真不信唐古华会这么做,“而且云大哥不是修炼出体外元神了吗?应该可以试试将玉简收纳进去。”   “可他仍是只有元婴期修为,就算收纳了玉简,并不比循清难对付,应该说只要循清修养好了,他还是大大不如的。而唐古华至少有返虚期修为,若让他摸进东辰岛去,释放威压压制,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这倒是,修仙就是这一点等级压制无法破解,除非像融骞那样,出其不意叛变,以邪术一下子制住目标,或者像玉山派以鬼蜮伎俩对付柏域盛、导善,不然很难扳倒修为比自己高几阶的修士。   “我看云大哥也早就防着呢,宗门大阵开启,废弃七星岛码头,从内而外整治一番,把漏洞补上,唐古华轻易就打不了东辰岛的主意了。”   “但愿如此。”   两个人谈着后续走向及唐古华可能有的后招,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刚到昙星宗禁地、陈梦歌埋骨之所,就撞见了唐古华。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人果然要低调,我前两天刚吹牛说这文写的非常顺手,这两天手速就不行了,卡的要吐血……   ☆、第119章 挽歌   再到昙星宗毕朗峰下小镇时, 邱雁君和时季鸿都有些感慨, 两人换了路上买的普通成衣, 挑了一对情侣式样的木簪各自绾发, 把青龙和梅杜莎留在法器上, 就下了法器。   时季鸿把法器收到鱼袋——他们已经试验过了,萧演给的这个飞行法器很高端, 缩小收回到鱼袋里之后,青龙和梅杜莎并不会觉得空间缩小憋闷,还跟原来一样,比直接钻进鱼袋舒服,于是不方便带着它们俩的时候, 邱雁君就会把它们留在法器里面。   “这里好像冷清了不少。”时季鸿牵住邱雁君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邱雁君撇撇嘴:“我可不知道!你那时候死活不肯带我出来。”   “……你少冤枉人, 明明是你自己演戏成瘾,成天吊着陆致领, 哪有空跟我出来?”   “胡说吧?我才没有!而且你当时还不是看戏看的很开心?”邱雁君说完,想起一事, 拉住时季鸿的手停在路边, “说起来,当时我跟陆致领演戏, 你看戏时到底怎么想的?”   她真的很好奇啊!虽然他们没有具体谈过这些年他是一个怎样的心路历程, 但去年那时候,他对自己应该已经是在爱情的范围内了吧?那他看自己假意勾搭陆致领,岂不是心情很复杂?   谁知时季鸿毫不犹豫的答道:“没怎么想, 就觉得陆某人傻透顶了,你么,以后绝不能相信你!”   邱雁君:“……”她咬咬牙,一字一顿的说,“你把话再说一遍。”   “说的是那时候嘛。”时季鸿笑着拍拍她头顶,“走吧,站在这里说话很奇怪,引人注意。”   邱雁君被他拉着走,还是意难平,“你就一点儿不爽的意思都没有?不觉得生气嫉妒?”   “他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而且你的目的,还有人能比我更清楚吗?”时季鸿真的是始终以一种看猪怎么跳进坑里的心态看陆致领的,“他又没有让你眼睛一亮,也没看一眼手就把你认出来、还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把你拐回家去。”   邱雁君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戳戳某个酸溜溜的家伙,“你这都说的谁呀?”   “你自己清楚。”   “啧啧,看你那小样儿,好像真有什么事似的!你总不会现在还吃云大哥的醋吧?而且我看见他真的有眼睛一亮?我眼睛平时就已经很亮了,你是眼花吧?”   时季鸿转头看她一眼,她还是用萧演给的药水易容,但在时季鸿眼里,她的眼睛确实仍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亮,就笑道:“没有,我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你眼睛平时亮的好似明月,那你第一次见到云大哥时,眼睛就亮的可比日光了。”   邱雁君控制不住的笑起来,她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甜,因为她心里就甜滋滋的,完全想不起他们在哪要去做什么,只想抱住面前这男人亲他一口。   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说:“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亲你了。”   邱雁君笑弯了眼睛,将他的手拉的更紧一些,道:“你是因为我说你以前总不肯说些好听话,所以现在一股脑补偿回来吗?简直跟嘴上涂了蜜似的!”   “也许真涂了呢?你要不要尝尝?”   “别闹!先去镇上转一圈,打听打听消息。”   没错,这是他们的本来目的,昙星宗自从逐出陆致领之后,一直悄无声息,他们不知道昙星宗近况如何、有没有新宗主上任,因此不敢贸然上毕朗峰。   两人手牵着手进去镇子里转了一圈,假装是来找陆致领一个师弟的——这人也去过归雁城,他们一路同行回来,时季鸿对这人有印象——镇上的人也认识此人,不过都说有些日子没见到了,恐怕是闭关了,昙星宗自陆致领之后还没选出新宗主,据说长老放下话来,这一辈的弟子谁先结丹,谁就是下一任宗主,所以他们都在加紧修炼。   都闭关好呀,没那么多人碍手碍脚,而且这一辈弟子都还没结丹,也就是说他们需要顾虑的就只有陆致领的师叔、镇上居民口中的长老。这样一想,昙星宗还真是够没落的。   两人很快离开小镇,绕到毕朗峰侧面僻静无人处观察了一下地形,没敢贸然行动,等天黑,先把导善元神请了出来。   “毕朗峰……”导善叹息一声,觉得这山似曾相识,却又和记忆中的那座山不尽相同,“孩子,你说时间过去多久了?”   “大概,一千二百年了。”邱雁君低声道。   这么长的岁月,在她以前的世界,至少经历四个王朝崛起又覆灭,人类可以从农耕时代发展到科技革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在这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水还是那水,山还是那山,唯斯人已逝。   邱雁君莫名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她记得这似乎是金蛇郎君留下的遗言,邱雁君不喜欢金蛇郎君,但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很应景,此时纵导善身体尚在、修为至渡劫之境,又能怎样?陈梦歌早已死了,哪怕只想面对面说句话,也绝无可能。   “走吧,上山。”   导善的声音让邱雁君回神,她侧身握住时季鸿的手,跟在幽光后面,从完全没路的陡峭山壁攀上了毕朗峰。   这一路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完全避过了人迹,导善带着他们左转右转,不知不觉到了一处洞府门前,邱雁君抬头看了一眼,见洞府上书两个大字:挽歌。   “就是这里。”   元神幽光浮动到门上,那“挽歌”两个字同时闪过亮光,大门无声无息的开了一条缝,幽光飘进去,道:“进来。”   邱雁君跟时季鸿就跟了进去,里面似乎是个起居室,只是布满灰尘,已经看不出原貌,幽光直接掠到里面一扇紧闭的门前,门接着就自己打开。导善就这么带着他们俩又进了两道门,在打开最后一道门,看见里面的棺椁之后,才说:“你们在这里等吧。”   “是。”邱雁君应一声,看着幽光飘进去,门缓缓关上,不由轻叹一声,跟时季鸿传音,“我其实挺难过的。”   这里没有别人,时季鸿就伸开手臂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所以我们以后绝不要分开。”   嗯,不分开——所以在修仙界也挺好的,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也不用早早考虑结婚生孩子,他们就算一起住,也要花时间修炼,不会因为朝夕相处,相看两厌。   她刚想到这里,就察觉这洞府轻轻一晃,与时季鸿对视一眼,发觉他眼中也有疑惑,正惊疑不定,洞府再次晃了一下,同时里面那扇门开了一条缝,导善的声音传来:“有人来了,至少返虚期大能,快躲进你那小世界!”   “那您呢?”邱雁君问。   “不用管我,快!”   邱雁君再不迟疑,一手抱住时季鸿,一手按在腰间,在洞府第三次摇晃时,带着时季鸿进了空间。   空间时间与外界同步,也是星辉满天的夜晚,但里面水流潺潺,花香扑鼻,跟刚刚那个洞府里的压抑感觉完全不同,邱雁君先是松口气,接着就蹙眉:“返虚期?会是谁?”   时季鸿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正好奇的左看右看,闻言道:“紫浮宗的都在忙,玉山派灭了,无因寺、剑庐、玉莲宗应该也都没有这个兴致来探一位死去多年的、并不名声赫赫的女宗主之墓。”   “你是说……唐古华?”   “嗯,我刚才到了洞府门前就在想,陆致领和何沁瑶行苟且之事那晚,不在房中的邱至澜,大约也是到了这里,外面第一扇门内是有浅浅脚印的,你没发觉吗?”   还真没有!她眼睛都只顾盯着导善的元神了,“如果真的是唐古华来了,导善前辈会不会有危险?我们会不会也留下了脚印?”   “能有什么危险?他只剩一缕元神而已,功力当初就给了你,就算唐古华发现他在,能困住导善前辈的元神,也做不了什么了。至于脚印,我已经抹平了,不用担心。”时季鸿说着指指不远处的屋子,“那里不能进去?”   “啊,可以。”邱雁君带着他进了屋子,点起灯来,“看见那些工具了吗?绢帛就是这么自己造出来的,哎呀我好长时间没进来整理,你看都堆一起了。”   然后她就带着时季鸿先收绢帛和缫好的蚕丝,又去看蚕宝宝,顺便猜测唐古华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他也相信导善前辈把紫浮宗功法传给了陈梦歌?为了这个不至于吧,如果只为功法,他应该已经从融骞和文子通那里得到了。”   时季鸿点头:“大概他也想探究那两位前辈之间的故事,或者,他只是碰巧来了东大陆,功亏一篑不甘心,顺道走了一遭。”   “你是说,他来东大陆坐镇了?!”邱雁君震惊,“他是不是原本以为此事必成,等着见夺舍成功的融骞牌循清,然后亲自把玉简取走?”   “如果没有导善前辈留下的海底通道,他们已经成功了。你想想秉存前辈是怎么死的?根本连七星岛都没上去。他们在码头上肯定还埋伏了人等云大哥,幸好。”   是啊,幸好,导善虽然不被宗门中人理解,但他无意中留下的密道,却还是给宗门免了一场大祸。   两人说着话把东西收拾好,邱雁君又把全套百科全书展示了一下,就感觉到外面水流有些奇怪声响,出去看时,水面上竟幻化出六个大字:出来吧,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不是都去看娱乐圈的连续剧八卦了,不给我留评?!   昨天晚上的更新只有4个评论,4个!!!你们能相信吗?我不能相信!!!   哭湿小手绢嘤嘤嘤   ☆、第120章 梦歌遗言   唐古华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生气了, 人活到他这个份上, 原本也再没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基本上他想办到的事都能办到, 唯一那么一件他办不到, 这仙笈界也没别人能办到,所以他一直很看得开。   但最近就不一样了, 先是因疯癫而销声匿迹数百年的柏域盛重新横空出世,还一出手就灭了玉山派、夺走神器宝塔,唐晋的最新消息甚至说柏域盛同时带走了易不迟,也就是说,此人拿到了玉山派的玉简!   邱至澜那个渣滓像是明知唐古华心中煎熬一般, 在这口高温的油锅下面又添了一把柴,说柏域盛就是去年深海渡劫之人, 且已修炼出另一种阴寒灵力,能够保住根基, 在渡劫失败的情况下,不但没死, 还没损伤多少修为。   这让一向自负, 自诩为仙笈界第一人的唐古华如何能平静如常?他已经四百年没有突破,一直卡在返虚中期上不去, 柏域盛年纪只比他略长, 且曾遭人陷害、历经磨难,却还能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成就,更让唐古华说不出的抑郁。   唐古华自觉成就非凡, 几乎将整个中州纳入掌握,为许许多多小门派小世家和散修提供庇护,让他们无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活着,不说功德无量,总该积攒不少福报,天道为何不站在他这一边,却让柏域盛屡获奇遇?   越想越不平,再想想萧演那个邪魔竟然说他生平所遇最强敌手是无因寺的大和尚,难道他唐古华当初打败这邪魔时还不够强大?   一个自负的人开始自我怀疑,难免就有些偏激,火上浇油的,是他寄予厚望的夺舍计划失败了,失败本身不可怕,再万无一失的计划都有失败的可能性,让唐古华愤怒的是,他手下没人知道为何失败。   亲自去了七星岛外码头的唐辰滔根本没有堵着云瀚,这几个人一到东大陆就失去了踪迹——唐家在东大陆毕竟不如中州,行事没那么方便——所以现在唯一合理的推测,就是云瀚通过一条不为人所知的密道回到紫浮宗,还不惊动任何人就抵达东辰岛,十分恰好的阻止了融骞夺舍。   “这么说来,这条密道是直接开到循清居住的守静斋了?”唐古华冷哼一声,“融骞连这个都不知道?秉存又为何不走密道,还要通过七星岛送死?”   没人能回答,连唐辰滔都心惊胆战的低着头,唐古华调整了一下,平息怒气,道:“不要紧,派人紧盯着列悬一行,看他们怎么回去,把密道入口给我找出来!”说完把人都赶走,又独自给唐辰天发了传讯符,让他在捉了王而明的诸启一行经过中州时,把人请去中州城,主动做见证,解开玉山派和紫浮宗之间的“误会”。   安排完,唐古华等了几日,唐辰滔灰溜溜的来报:“紫浮宗内派了化神期老祖接应列悬一行,跟着的人被发现、折了两个,我等不好再靠近。”   “接应的人从哪出来的?”   唐辰滔:“……没查到。”   唐古华一拂袖:“你带着人立刻离开东大陆,去玉山那边盯着。”说完自己带着花盆抬脚就走,再没多说一句话。   紫浮宗失利,唐古华并不想亲自出手,他带着花盆里的邱至澜直接上了毕朗峰。昙星宗这种小宗门拦不住他,又有邱至澜指路,很快就到了洞府门前,这里的禁制难得住邱至澜,但在唐古华眼里,却很简单,他很快就连开五道门,站到了棺椁面前。   这是一间四方小室,除了正中的棺椁,只有两边墙壁挂着的小小壁灯,之外再无一物。   唐古华站在棺椁前面四下环顾,对手上提着的花盆说:“好像有人来过。”说完冲着棺椁施力,想把棺盖掀开,但灵力放出,棺盖却丝毫不动,他不由“咦”了一声。   “有古怪吗?”邱至澜问。   “没什么,小把戏。”唐古华已经看明白了,微微一笑,随手从鱼袋里拿出一枚钢珠,丢到棺盖上,同时张起结界将棺椁罩住。   邱至澜只见一片灿亮火花爆开,接着棺盖碎成粉末四溅到结界上,又稀里哗啦落了一地。唐古华收起结界,一道女子轻叹声同时响起,棺材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幽光飘出。   “苦候数百年,君始终不来,方悔当日思虑良多,不曾伴君同行,以致终身不复得见。今梦歌大限将至,唯有一言赠与梁君,仙途漫漫,且从本心,他人闲言,只作犬吠耳。愿梁君早日得道飞升成仙,则梦歌于地下,亦把酒恭贺矣。”   短短一段话说完,幽光即消散不见,唐古华往棺材里张望一眼,竟空无一物。他不由恼怒,又将棺材一片片劈开,仍是一无所获,最后难免迁怒建议他到这里一探究竟的邱至澜,要他立即交出玉简。   邱至澜不肯坐以待毙,赶紧建言:“融骞虽然未能成事,但已将紫浮宗的外强中干暴露无遗,神君徐徐图之,未必再没有成事的机会。我跟循清见过面,说实话,紫浮宗掌门人既让我失望又让我欣喜,失望的是堂堂紫浮宗掌门,竟平凡若此,欣喜的是,有这样的掌门人,紫浮宗终将走向没落!”   “我还用不着你来教!玉简到底在哪里?”唐古华阴沉着脸问。   邱至澜道:“神君何妨先听我说完?现在回想起来,紫浮宗变成今日这样,实与导善有莫大关系,我听融骞提过,当初导善与宗门内长老和其他各脉之主闹得很僵,他一怒之下辞去掌门之位,由他师弟文绰接任。文绰虽然修为不低,但从没被当做掌门人来教导过,紫浮宗的规矩,神君想必也知道一些,选掌门大弟子总是慎之又慎,一旦选定,必会倾尽全力教导历练,可文绰从来没接受过这样的教导。”   “那又怎样?文绰也是盛弛的弟子,行走过五方大陆,办过大大小小的事务,总不至于担不起来,再说还有长老们在呢。”唐古华话虽这样说,神色却好看了一些,显然对邱至澜讲的事有了兴趣。   “是这样没错,但文绰心里总是差了一点底气,他的眼光和心胸也难以企及导善,神君身居高位应当知道,所谓宗师,若是差了一点心劲,难免让人觉得名不副实,东辰岛作为紫浮宗主脉,就是从这时候起慢慢失去了在宗门内高高在上、无以匹敌的地位,到如今竟然让瀛台几乎与东辰岛平起平坐,换了是您,还能坐得住宗主之位吗?”   那当然不能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家如此,一宗一派也是如此,权威就是要绝对树立,整个宗门才能上下一心。唐古华慢慢品出了邱至澜的意思,不由冷笑道:“你拖到现在才说这话,不怕我把你肠子揪出来?”   邱至澜咳了几声,叹道:“我原本也以为此事必成的,况且神君不爱听我废话。”   “继续说!”   “是。”邱至澜心中一松,脑子开始飞速的转,“更可怕的是,文绰在接任掌门时,已经收了弟子,就是循清的师尊宗杲,据融骞说,这一位的资质,最开始是不如导善弟子桓堃的,所以文绰一度曾考虑过要将桓堃确定为掌门继任者——这事现在紫浮宗内没有人提,但融骞坚称有此一事,还说循清就是因此才冷待他们。”   唐古华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见过融骞,唐辰滔也只露了一面,没和融骞谈这些以前的事,只敲定了合作细节,所以这些陈年旧事,唐古华丝毫不知。   “文绰这一重考虑,最后应该是没被长老们通过——紫浮宗那些长老是真恨不得从没有过导善这位掌门,根本不可能让他的弟子再接任。其中缘由,融骞所知不多,但他坚称与陈梦歌关系很小,似乎是因为导善太喜欢与外界结交往来,不肯被宗门内限制。结合八卦报的消息,大约是导善一心想要进阶飞升,所以希望与各派多切磋交流,最好大家坐下来一起谈谈玉简的事,但想也知道,紫浮宗那些长老是不会答应的。”   “别说紫浮宗,其他各家,又有谁会同意?切磋是切磋。”唐古华摇头,“玉简真拿出来,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邱至澜赞同:“正是如此。但紫浮宗因此矫枉过正,觉得导善就是因为年轻时四处游历、不管什么人都结交,才把心弄散了,于是从循清这一代起,凡掌门大弟子,入门之后,就一心修炼兼熟悉宗门事务,不许出宗门。说来神君可能不信,云瀚已结元婴,上次出面调解我绛云岛与郦阁纷争,才是他拜入循清门下后第一次出门——这还是他自己百般坚持之下,循清才同意的。”   唐古华听着听着就露出笑容:“原来如此。接任掌门之前不得出门历练,接任之后,玉简在身,又身份贵重,更不能随便出山,那循清……”怪不得废材如融骞都能差点把他夺舍,“好啊,很好,他修为降了三阶,如今不过化神初期,元神和经脉都受损,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云瀚那小子才结元婴。”   邱至澜看他笑的越来越愉悦,觉得自己的命今天八成是保住了,赶紧加把劲说:“正是如此,我才劝神君不必心急,慢慢收拾紫浮宗就是。何况这次循清无事,秉存却死了,瀛台那边列悬可不是个能耐住性子的,东辰岛想休养生息,列悬还不肯呢。”   唐古华心里已经有数,感觉舒畅得多,便多说了一句:“这么说来,更要让辰天一定把诸启留住。”   作者有话要说:  4点多就写完了,所以回了一波评论,回完改稿感觉不对,又大改了一下……就晚了半小时   ☆、第121章 八卦报第十期   看到水面显出字迹, 邱雁君惊得瞪圆了眼睛, 这怎么回事?   时季鸿看看水面, 看看她, 问:“以前没有过?”   邱雁君飞快摇头:“从没有过!”   “应该是导善前辈, 要不你等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邱雁君被他逗乐了:“好啊, 你出去吧,我看着你出去。”   时季鸿转了个身,然后:“……”   “把你能的!我要不带你出去,你别想出去,只能被我关在这里!”邱雁君掐腰得意。   时季鸿失笑, 问:“那你出入这个小世界的钥匙是什么?”   邱雁君拉住他的手,一笑:“以后再告诉你。”   时季鸿只觉眼前一花, 瀑布木屋全都消失,他们又回到了先前的洞府中, 洞府内空无一人,只有破开的门和碎成一片片的棺材证明有人曾来过。   “前辈?”   两人一惊, 赶紧出声呼唤, 幸好导善很快应声:“我在这里。你们真的收到讯息了?”   邱雁君看着一点幽光从里间壁灯里飘出来,应道:“水面上突然显出字来, 是前辈、师伯你叫我们?”   “嗯, 我试着感应潭水叫你们。这里不方便说话,你带我们再回你的小世界。”   邱雁君将幽光收到掌心,依言带着时季鸿和导善的元神又回到空间里, 将幽光小心放回水中。   “我之前就有些猜测,你这个小世界,大概与上界有关联。”导善回到瀑布下,明显状态更好,声音也更清晰,“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与仙笈界不同,潭水更是灵气精纯,我元神在这里面滋养了几个月,已比先时强大得多,且与这潭水生了感应,今日在外面都能让水面显字,也许……”   他说着沉入水底,邱雁君二人站在岸上,只见水里一点幽光沉下去,接着以这一点为中心,潭水开始旋转,随着转速逐渐加快,一个漩涡在水中产生,接着一条水龙突然从水底深处窜出,升到足有时季鸿的身高才跌落回去。   导善元神重新浮上来,道:“也许可以试着仅以元神修炼。”   邱雁君又惊又喜:“真的可以吗?那太好了!”   “前辈,刚刚外面……是唐古华来了?”时季鸿也为导善感到喜悦,但导善之前都是一副除了再来看一眼陈梦歌就心愿已了、可以长眠的架势,这会儿突然转变,似乎另有原因。   “没错。”导善声音冷了许多,“这个狂妄的小辈太欠教训,待我修炼有成,必要教教他怎么做人!”   “是他毁了……”邱雁君想起外面场景,声音低了许多,“那陈前辈……”的尸体?   导善叹息一声,把唐古华进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大概转述一遍,还特意把陈梦歌的遗言告诉了两个年轻人,“‘仙途漫漫,且从本心’,她有此祝愿,我怎忍心辜负?”   邱雁君却对那句“他人闲言只作犬吠耳”印象深刻,觉得这位陈前辈果然如导善所说,是个心胸不凡的女子,就追问:“陈前辈是怎么留的遗言?如果也有一丝半缕元神……”就放水里一块养着好了,将来想办法也帮陈梦歌凝聚真元、重新修炼,那就圆满了。   “我倒是收集了一点,但她修为不及我当年,临终前可能灵力衰竭,不足以分出更多元神,只能传这么两句话,话说完即散,单独放在潭水里是不成的。你们有聚元器皿么?可以聚拢元神那种。”   邱雁君没有,时季鸿也没有,她想了想,把六焚炉拿出来,问诸葛修能不能炼。   “低阶的聚元器皿很容易炼,但我给你的多是药材,你得先去买原料。”   邱雁君就按照诸葛修说的列了一张单子,打算这就出去,离开昙星宗,等明日找地方采买,却被导善阻止:“先不用忙,左右我先将那一点元神附着在我元神上了,不至于消散。唐古华察觉到你们先进去过,他离开了却没走远,肯定会回去查探,刚刚你们出去说了两句话,保不准被他听见,此时正在洞里找呢。”   导善说的没错,唐古华确实疑心有人先进去,并在他到来后躲了起来,所以他出了洞府就停住,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立刻返身回去,里面却并没有人迹。   “奇怪。”唐古华仔细分辨洞中气味,“刚刚这里一定有人来过,多了一丝花香。”   “可是什么人能在神君眼皮底下来去自如?也许只是陈梦歌临终搞的鬼。”邱至澜道。   “她搞鬼做什么?这是她生前居所、死后墓地,你记得她那番遗言么?梁君,说的会是谁?导善入紫浮宗之前,姓梁吗?”   邱至澜并不知道,只分析道:“很有可能,她这番话听起来也只能对导善说。”   唐古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四处查看过,这间洞室确实十分简单,没有任何地方藏得了人,也没有任何出奇的东西。耽搁了一会儿后,他到底还是离开,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空间里的邱雁君也没闲着,她回想了一遍导善复述的唐古华和邱至澜的对话,又挑出其中几点问了导善,最终决定:“我要曝光他!而且是纪实性的、一点修辞也不加的、完全复述刚才场景的曝光他!”   时季鸿道:“你是说,你要把他闯进昙星宗祖师埋骨之地的事都写出来?”   “对!我要把他从那个高大上的广殊神君宝座上拉下来,还要吓他一跳!”邱雁君想想就美的不行,“他一个返虚期大能,说的话被人原封不动听去发表出来,他却察觉不到旁边有人,你说会不会吓死他?”   时季鸿没等说话,导善先叫好:“好!就这么办!你先写出来,念给我听,我找找有没有疏漏。”   “那玉简的事呢?也写?”时季鸿问。   邱雁君点头:“写!其实我不懂之前为什么大家都遮遮掩掩,事实上所有人都相信玉简是仙人之物,都暗搓搓想要争夺,那为啥不能光明正大的说?我就要把这层窗纸戳破!”   时季鸿想了想,笑道:“也对,写吧。邱至澜都这副德性了还兴风作浪,咱们也该给绛云岛找点麻烦,到时候也好接近林广深。”   “是啊。”虽然她有想到邱至澜还没死,但真的确定这一点,想想那日在五色谷遇见的尹千柳,真不知她是何心情,听唐古华与邱至澜的对话,也不像要立即将邱至澜处死的样子,她把这期八卦报发出去,希望尹千柳至少知道真相,不被蒙蔽吧。   到此邱雁君再无疑虑,回身进木屋,铺开绢帛,一气呵成,先把标题和开篇导语写了出来。   “现场纪实,前中州之主唐古华夜闯昙星宗禁地,自曝正阴谋夺取紫浮宗玉简!   “本报五月十三日讯,前中州之主唐古华于今晚突然潜入东大陆昙星宗,破坏昙星宗祖师陈梦歌墓室外禁制,强闯而入,并将陈梦歌棺椁损毁殆尽,起因竟是其阴谋颠覆紫浮宗、抢夺玉简不成,想起陈梦歌与紫浮宗前掌门导善交好,顺路上山毁墓泄愤!   “唐古华此行随身带了一个花盆,花盆里没有种花,只养了一个人头,据两人对话,这人头正是失踪已久的绛云岛岛主邱至澜,此二人毁坏陈梦歌棺椁后,以为四下无人,大放狂言,内容惊世骇俗,编者不妄加评断,实录如下。”   接着她把唐古华怎么逼问邱至澜把玉简藏在哪里,邱至澜怎么转移话题提起紫浮宗,又是如何分析紫浮宗这些年积累的弊病,唐古华怎么听得踌躇满志、另作安排,全数以对话形式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她拿着出去给导善念了一遍,念完问:“师伯,这里面提及的宗门弊病,要不要遮掩一二?”   “不必。其实邱至澜倒把紫浮宗看的很清楚,”导善一叹,“回想当年,宗门长老和师兄弟固然有顽固不化之处,我也确实任性妄为,让师尊失望。不过我一向自傲自负,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便是现在,也听不进旁人劝解——何况宗门现况,反倒验证了我的看法。”   “不怕外人也觉得紫浮宗可欺,因而和中州起了一样心思吗?”   导善道:“外人能看见这八卦报,紫浮宗也能看到,你不是时常夸奖云瀚吗?他若真有你说的这么优秀,自能痛定思痛,兴利除弊,光大紫浮宗基业。若不然,便是旁人不起贪欲坏心,紫浮宗自己也要倾颓败落,修仙路上,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还真是这么回事,在人人逆天而行的修仙界,躲在祖师基业里固步自封,紫浮宗肯定会慢慢衰落下去,这时若是有如唐家一般的势力崛起,大家争夺话语权和地位、资源,此消彼长,紫浮宗早晚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邱雁君想明白了,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导善的远见卓识。她最开始听说这一位想把各派聚在一起,拿出所有玉简研究的时候,还觉得他太天真,直到现在,邱雁君才明白,导善这不是天真妄想,而是在看透了很多事之后,找到的最佳解决方案——虽然没人同意和领情。   其实她现在也很有一种冲动,想把所有玉简聚在一起,看看会发生什么,创造仙笈界的人,留下这十二玉简,到底是一把打开次元壁的钥匙,还是将这个人为创造的世界毁灭的潘多拉盒子?   咦?她一不留神想了这么多,居然没降雷警告她?邱雁君抬头看了一眼,空间中一切如常,难道这里也在仙笈界的天道之外?那就太好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邱雁君跟导善讨论完,又偷偷问时季鸿,这样直接发出去,会不会有点对不起云瀚。   “从好的方面想,我们至少让他清楚知道,他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局面。”时季鸿说完握住她的手,道,“不管怎样,我都跟你站在一起,若是将来云大哥知道真相,责怪起来,我担着就是。”   “嘁!谁怕这个了,难道我敢做不敢当?”邱雁君心里领情,却并不想让时季鸿总这么凡事挡在自己前面,有事一起分担多好。   “走,回去把结语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语放在下章了,总是爆字数……   ☆、第122章 行面世   “以上内容皆为唐古华与邱至澜原话, 编者绝无一字半句添减。   “综合以上对话, 编者得出结论如下:   “一, 邱至澜落入唐古华手中, 被残忍折磨却始终活着, 是因其秘密藏有传闻中的仙人玉简。据说该玉简共有十二支,六大传世名门得以创立、延续至今, 就是因为手中都有玉简——唐古华的话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而邱至澜所藏玉简,极有可能是当年通过花小晴从柏家抢来的。   “二,在闯入昙星宗禁地之前,唐古华与邱至澜曾密谋对付紫浮宗,从对话内容来看, 唐古华自己或者中州城都没有直接出面,他们是通过紫浮宗一个叫融骞的人实施的。融骞此人, 编者在第三期八卦报曾经提及,他是前掌门导善徒孙, 去年因残害同门而被逐出紫浮宗的文子通,就是他的亲传弟子。当时文子通还有一条罪名是堕入邪道, 他被赶出紫浮宗后, 有传言说是被邪修带走,之后一直下落不明。融骞勾结外**乱宗门, 似与文子通堕入邪道存在某种关联。   “三, 融骞虽然事败,掌门循清仍遭受重创,修为连降三阶, 另外瀛台前任台主秉存遇害,紫浮宗还有没有其他损失,目前不得而知。   “四,唐古华并不甘心事败,仍旧觊觎紫浮宗所藏玉简,对掌门循清及其弟子云瀚虎视眈眈,且指使其子、现中州之主唐辰天截留紫浮宗派往玉山派的九鼎楼楼主诸启一行。   “以上四点,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编者万万不敢相信堂堂中州之主、广殊神君竟能做出此等卑鄙无耻之事,再联系上一期专访中萧演对唐古华的评价,更是细思极恐。   “另,近日有传言说编者为萧演做专访,是因编者本就为邪修,揭发玉山派七宗罪也是邪修阴谋,编者在此正告五大陆读者,自八卦报创刊至今,包含本期,一共发表十期,全为揭露真相,毫无个人立场及目的,编者始终独立采编,不受任何一方势力约束影响。   “公道自在人心,相信心存公义的读者自有判断。”   邱雁君跟时季鸿商量着反复修改几遍,最后将定稿念给导善听,听完导善语带笑意:“你这丫头话说得正义凛然,怎么最后总结时,只字不提紫浮宗内矛盾?聪明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偏向。”   “嘿嘿,谁能真的没有一丝偏向?只是不能公开承认罢了。而且这世上像您这样的聪明人少之又少,不然怎么会有那种傻子相信我是邪修呢?我要是邪修,何必写第七期文章,还把五色谷的地形图画出来?见识少的普通人,因为距离我写的这些事情特别远,无法在基于整体事实的基础上做出判断,只能依据自己不多的见识来选择信与不信,这时候如果他身边有一位见识超过他或者修为家世等比他强、言语富有煽动力的人,站出来对我做动机揣测、将我划入某一阵营,他很容易就会信以为真,并传达给他身边的人。”   这种事,邱雁君前世见得多了,“不过我不怕,因为我可以一直通过八卦报去塑造我自己的形象,并在每一期里进行强化,然后不停的提醒他们我以前报道过什么,让他们知道别人对我进行的动机揣测、身份认定站不住脚,最终相信我就是中立独立的!”这就是独家掌握舆论资源的好处。   导善没想到她闹着玩还挺有道理的,而且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他不是个喜欢干涉小辈的,他自己就不喜欢别人什么都要管着他,因此就说:“很好,去吧,我看天快亮了,早点出去,按来时的路离开,别被昙星宗的人发现。”   邱雁君答应一声,拉着时季鸿出了空间,离开墓室,按原路下山后,就上了飞行法器,往最近的城池飞去,等他们到时,正好也到了开城门的时辰。   她跟时季鸿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一次不冒险联系唐晋,而是去找第一个冒出来给她做代理发行商的乌江城无奇不有斋。   两人进城后先去买了炼器材料,顺便往杂货摊和布庄都走了一趟,买东西同时塞了些素帕出去——代理发行是代理的,自己的渠道也不能放弃,万一乌江城也不敢得罪唐古华,她还可以自己慢慢发。   等到了无奇不有斋外面,两人找了个角落先观察了一会儿,邱雁君又放出变成灰色的青龙,让它想办法接近,然后对时季鸿说:“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东西交出去,立刻出来,我就在这等你。”   “放心。”时季鸿拍拍她肩,转身就进了无奇不有斋。   他们在飞行法器上就商量好了,邱雁君事先准备好两百份绢帕,由时季鸿出面,到无奇不有斋要一间密室,把包好的绢帕给中间人,说买家就是他们东家赵兴安,自己过些日子会去乌江城收钱。然后立刻离开,汇合出城。   整件事其实非常简单,但邱雁君有点担心中间人会打开包裹查看,然后不让时季鸿走,所以又叫青龙想办法接近,看里面发生什么事,自己也好及时应对。   幸好一切都只是她多想,时季鸿很快就从无奇不有斋出来,找到她,直接往城门方向走。   她一边走一边传音问:“怎样?”   “不知道,我把东西塞给他,说完了话,不许他检查,说赵城主一见东西就知我是谁,然后转身就走,他也没追。我看无奇不有斋挺有章法的,应该不会追踪客人。”   “那就好。青龙呢?”   “它看见我出来了,应该很快会跟上来。”   两人一边说,一边飞纵向前,很快就到了城门边,又找地方等了会儿,青龙才飞过来,跟他们一起出城,上了法器。   “你怎么耽搁这么久?”邱雁君问。   “我要看看他们会不会派人追你们啊!结果并没有,小混蛋出来以后,那人过一会儿捧着东西也出来了,我看见他上楼,进了一间屋子,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没东西了。过了一会儿,那屋子里出来一个男人,一路下楼出去转了一圈,大概是看小混蛋还在不在,他没看到什么,就又回去了。”   被称为小混蛋的时季鸿:“刚刚买的无花果、瓜子,你别想再吃了!”   青龙很威风的站在邱雁君肩膀上,丝毫不惧:“好像你说了算似的!”   时季鸿:“……我怎么说了不算了?”   “小雁君,你说,他说的算吗?”青龙歪头问。   被夹在中间的邱雁君:“……咳咳,好吃的有,但你也别叫他小混蛋,他现在不混了。”   时季鸿不平:“我什么时候混过?”   “没混过没混过,都是误会。”邱雁君息事宁人和鸟,“现在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和鸟,以后你们不要总吵架了。”   青龙:“哼!谁稀罕!”飞走找梅杜莎玩去了。   时季鸿:“……什么时候能把它炖了吃?”   “现在咱们就等好了。”邱雁君当没听见,直接转移话题,“到明日傍晚,乌江城还没有动作,我就动用另外那些素帕。咱们趁这个时间,还得多赶几个地方,前面还有几座小镇是吧?走,继续撒网。”   时季鸿瞥她一眼:“它说我坏话无所谓,但它凭什么总说唐晋好话?”   “大概……吃人嘴短吧?而且唐晋总夸它,青龙是一只特别骄傲的鹦鹉,人一夸它,它就美得不得了。”   “夸它什么?很肥看起来很好吃?”   邱雁君:“……”   青龙立刻在另一边哇啦起来:“你看你看,还说他不是小混蛋?他就是!”   邱雁君无奈摇头,不理会这气场不和的一人一鸟,先抄了两遍文章,把留在无奇不有斋那两百份素帕变成真正的八卦报。时季鸿则在沿途经过几座小镇时,下去往杂货铺卖了几叠素帕和几匹普通的布——布是从城中买的,特意这么搭配着卖,不扎眼。   晚上他们选择在野外露宿,既可以让梅杜莎体会久违的捕猎快感,又能在诸葛修指导下开始炼器,这么鸟飞蛇跳的折腾到天明,还真叫邱雁君炼出一枚水滴状的聚元器皿,给导善装陈梦歌的那缕微弱元神。   邱雁君很有成就感,美滋滋的接着赶路,觉得就算乌江城那边不成,自己以后还可以通过炼器赚钱,没想到赵兴安很有种,到午间他们落地进了一座小城,城中已经沸沸扬扬的在讨论紫浮宗何时跟中州唐家翻脸开战。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从入V就全文订阅没跳章的小伙伴们,应该已经得到了订阅本文收获的营养液,10瓶!快来砸我呀!   ☆、第123章 各方反应   赵兴安其实没邱雁君想的那么有种, 他一开始听说有人送了一包八卦报专用绢帕给他时, 自是喜不自胜, 上一期萧演专访, 百通苑没分他一杯羹, 他只能在旁边干瞪眼,早着急了, 只是他不知道去哪找这神秘的肖彤,只暗自嗟叹而已。   这次肖彤自己找上门来,还说会自己来乌江城找他拿钱,赵兴安以为从此能搭上肖彤这条线了,立刻安排各地分店备齐人手准备誊抄, 然而当绢帕火速送到他面前,他拆开一看就傻眼了。   这个肖彤要不要玩的这么大?上次是玉山派, 这次是中州城,惹的人一次比一次来头大, 他是活腻了吗?玉山派应声而倒,不代表中州城也会如此啊!而且怎么这两家搞的都是紫浮宗?紫浮宗看来是真有些没落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赵兴安还是难以抉择, 就召集心腹商议,心腹看到八卦报上写的内容, 也觉惊心动魄, 但一听城主提玉山派,就灵机一动:“城主,上次玉山派那期, 百通苑开售之前,给您传了一份,您看要不要礼尚往来?”   赵兴安白白肥肥的双手一拍:“是啊!是该礼尚往来!你亲自去一趟城中百通苑。”他说着小心翼翼挑了一张绢帕给心腹,“就说我们记着上次第八期的情谊,这是还礼。”   等心腹走了,赵兴安觉得有人一起扛了,心头大石落下,就吩咐人把这原版绢帕拿去裱框,并传信到五大陆所有分店,立刻闭店誊抄。   唐晋是一个时辰之后看到第十期全文的,他刚回到中州家中没两天,正等着邱雁君联系他,没想到这姑娘绕过了他,直接把新一期八卦报交给了乌江城。   果然还是不相信他,唐晋摇头苦笑。但他也没办法怪邱雁君,因为这一期的内容,还真让他颇为为难,如果邱雁君真的把第十期直接发给他,他可能一时也没法决断,不过现在消息是从乌江城来的,那又不同。   唐晋叫白妍现抄了一份副本,然后带着去城主府见唐辰天,开门见山就问:“主君知道神君现在何处么?”   “不知,父亲没说。”唐辰天看唐晋脸色不似平时,就问,“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唐晋沉着脸把袖子里的绢帕抽出来递到唐辰天面前,唐辰天接过去一目十行看完,脸色顿时难看极了,“这个……”他想骂人,但因为不知肖彤到底是谁,最后也没想好要怎么骂,只能找回理智,问唐晋,“这东西哪里来的?”   “乌江城通过百通苑递过来的,上次第八期玉山派那事,我叫人事先送了一份给他们,赵兴安这是跟我讲礼尚往来呢。”   “也就是说,这东西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唐晋看唐辰天急切的模样,只关心八卦报有没有流传出去,不由皱起了眉,反问:“这上面所写的事,是真的?”   唐辰天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唐晋不肯让步,“等神君真的被阴险小人们蛊惑的强攻紫浮宗、踏平无因寺的时候吗?如果中州真有这样的实力也罢了,就怕到时步玉山派后尘的是我们唐家!”   他一向为人温和,说话不温不火,做事不疾不徐、恰到好处,此时突然发火说重话,唐辰天难免一愣,缓了声气道:“阿晋,你先别急,我看这事未必是真的,至少城主府内所有下属都各司其职,没有领了父亲之命出去办事的……”   “那三公子呢?他一直不在城中,我的人有看到他在东大陆现身,紫浮宗二十多天前关闭了宗门大阵、七星岛外码头停摆也是实情,还有镜河中突然出现水怪,那么恰好的被东归的列悬一行人赶上,这些主君都不知道吗?”   唐辰天确实都不知道,他不是笨人,否则唐古华也不会放心把位子传给这个小儿子,所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新任主君有多名不副实,被人架空的有多厉害。   他接触到的一切事务,他在处理的一切事务,都是他父亲想让他处理的,父亲不想让他接触的,他连一丁点儿边都摸不着。   “邱至澜还没死,主君也不知道吗?”   “这个我有猜到……”唐辰天抬手揉揉眉心,主君气势完全消了下去,“其实我一直以为父亲只是带着三哥、逼着邱至澜在到处找玉简,父亲急于突破,我能理解,所以没有多问。”   “可您现在是主君。”唐晋不轻不重的提醒,“对紫浮宗动手这么大的事情,您丝毫不知,这应该吗?别说是您,就是我,都觉得神君一句口风不透就去做这等大事,实在太不将我当回事!没有万全准备,没告知唐家主要人物,就去谋害紫浮宗掌门?换了个人,我肯定要说这人是疯魔了。”   唐辰天无比庆幸他们是在大殿内说话,没有下人在场,殿内常设结界,不用担忧被人偷听,但还是说了唐晋一句,“阿晋!急归急,说话还是得有分寸。我这就传讯给父亲,问问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你跟乌江城联系,叫他们扣下八卦报,不要发。”   “理由呢?”   “理由……算了,我叫人去找他们。”忘了百通苑明面上是哪边儿都不靠的了。   唐晋失笑:“您叫人去找,和我派人去说,有什么分别?他赵兴安这时候肯定不想分别人一杯羹,之所以会给我一份,不过是他看着中州城胆颤,拉百通苑一起扛而已!您要是派人联系乌江城,不许他发,他不立刻就猜到百通苑和中州有关联了?”   “那你说怎么办?随他去发?这东西发出去,后果你能想象吗?”   “我想象不出,所以还是先问神君吧。不过我得提醒主君一句,肖彤手里握着这么个大消息,不可能不发出来,我可以不发,乌江城那边,豁出去也不是堵不住,但八卦报前四期没有我们,也依旧打响了名头,还有第七期,她为了不受制于我,直接将往期清空,覆盖了新内容,现在她的绢帕已遍布五大陆——主君,我们拦不住她的。”   唐辰天深吸一口气,不敢再耽搁,立刻发传讯符给唐古华,将八卦报内容简略叙述一遍,又把唐晋对形势的分析简要讲过,最后问父亲如何应对。   唐古华接到消息自是难以置信,这世上什么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听他说话,还不被发觉?但昨晚的陈梦歌墓室,确实像是有人先他一步到了,还在他进去时躲了起来,隐约人语声和花香也不可能是他的幻觉……。   “难道是鬼魂?”听了唐辰天全部讯息的邱至澜突然开口,“这个肖彤行踪如此诡秘,曝出来的又都是绝不该有人知道的隐秘,我早就觉得他不像人……”   “放屁!”唐古华惊怒已极,眼下又只有他和邱至澜两人,神君风度直接丢到脑后,“就算是鬼魂,也绝没有我察觉不到的道理!”   “可听这意思,这肖彤肯定是全程偷听了神君与我的对话……”邱至澜话没说完,就感觉喉咙一紧,接着身上还有感觉的地方都剧痛无比,一双眼睛更是鼓胀着要爆开。   “都是你这渣滓多话!要不是你,怎么会被人听去?”唐古华满腔怒气全都发泄在邱至澜身上,眼看着他两只眼睛齐齐鼓起,如同癞蛤蟆一般丑陋,干脆把他瞎了的左眼挖出来捏爆,又削了他的鼻子,并在邱至澜长声惨号之前,封了他的穴道,不让他出声。   出了气,唐古华冷静下来,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传讯给儿子:“我是去了陈梦歌墓室,邱至澜这厮骗我,说那里有玉简,白跑了一趟,我已挖了这厮一只眼睛。阿晋说的有理,这事不能拉百通苑下水,尽管跟乌江城一道发吧。紫浮宗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与我们唐家无关,等乌江城把消息发出,你立刻就派人大张旗鼓去乌江城兴师问罪,百通苑也不妨派些人去查问。叫阿晋立刻派人明察暗访昙星宗附近城池,只要他是人,就应该没有走远,这个兴风作浪的肖彤,一定要给我拿住!另外,诸启那边就不要管他了,随他去。”   唐辰天接到回信时,唐晋还没走,他们俩一起听了唐古华的命令,彼此看了一眼,一时都没话说,最后还是唐晋先站起来告辞:“那我就先回去安排。”   唐辰天点点头,唐晋往外走了几步,又站住,回头道:“前几日神君命我把百通苑的人手从玉山撤下来,说三公子会去接手,主君知道吗?”   “……”唐辰天坐在那里,默默无语。   “算算时间,就在紫浮宗关闭大阵之后不久。”唐晋说完这句,再不停留,直接回了家中。   一个时辰之后,除了中州势力范围之内的所有无奇不有斋和百通苑都推出了八卦报第十期,六大传世名门里没有涉入纷争的其余三家掌门,第二日一早也都拿到了八卦报。   玉莲宗宗主凌画冬立即给循清发了传讯符询问;无因寺住持本继则交代徒弟相文联系在外修行的弘忍,让弘忍跟云瀚了解一下是否属实;至于剑庐,门主任惊川召来弟子秦瑟,命她出山门。   “你师弟说往玉山走一趟,始终不归,现在外面纷乱,你去带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前文,之前只弄瞎了一只眼睛,这次连眼球都挖出来了,但还是给邱至澜留了一只眼带路   --------   收到好多营养液,开心!   但我看着长长的名单就不想整理了……总之感谢所有给营养液支持本文的小伙伴,么么哒   ☆、第124章 知耻后勇   收到凌画冬传讯时, 循清已经可以自行疗伤休养, 不需要老祖们排班守护了。   “狼子野心……”他缓缓对身边陪着的云瀚说, “叫人出去买几份八卦报回来, 分发到各支脉, 命各脉召集弟子,当众宣读。”   云瀚应道:“是, 师尊。要不要再请两位老祖去接应诸启师叔他们?”   “不必,八卦报一发,中州城必定不敢再轻举妄动,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镜河畔了。你去忙吧, 叫你列悬师叔来陪我。”   云瀚告退出去,先把华令宇找来, 让他带两个人出去买八卦报,又再三叮嘱:“买完就回来, 不许节外生枝。”   华令宇经过这许多事,已沉稳许多, 知道轻重缓急, 就点头说:“大师兄放心,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云瀚拍拍他肩膀, 让他去了, 又叫卓尘去请列悬来,自己会同几位老祖,继续商议宗门新出入口设在哪里更稳妥。   瀛台那边, 列悬见了卓尘,很有些不耐烦:“我说了不会轻举妄动,怎么掌门师兄还是不放心?”   卓尘来时得了云瀚嘱咐,忙说:“师叔误会了,师尊是有要事与您商议,大师兄说,八卦报发了第十期,其中牵涉我们宗门与中州唐家。”   列悬一听是这事,再不啰嗦,跟卓尘两个立刻赶去见循清,循清叫卓尘守在外面,自己问列悬最近修炼顺不顺利。   “还好。掌门师兄,那八卦报在哪里?”   “云瀚叫人去买了,一会儿拿回来,我打算叫各脉弟子都听一听上面写了什么。紫浮宗有今时之祸,我作为掌门难辞其咎,本当早早退位让贤,可惜云瀚修为还不足,我也不该这时就把这副担子压在他身上。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近来修炼进度,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我虽没有修炼《浮沉经》,主旨还是都明了的。”   列悬明白了:“师兄的意思,是叫上下门人弟子都知耻后勇,潜心修炼,然后再找中州算账?”   循清道:“对,尤其是你和云瀚。云瀚那边等把宗门大阵完善,重开出入口之后,我就让他闭关,你眼下无事,若是一切顺利,这就闭关,若有不顺,说出来,我不能帮你解惑,也有各位老祖。”   “我现在心思不定,闭关也没用。”   “为何心思不定?中州又跑不了,唐古华也不会几十年内就死,飞升他更不用想,一看他作为就知道他离飞升还远得很。”循清苦口婆心的劝解,“此事其实不在中州如何,追根究底,是我们宗门这一向过的□□逸,上下内外都松散得很,借此时机,正该整顿内务,让所有弟子都化悲愤为动力,潜心修炼。”   “修炼到什么时候?”列悬追问,“到哪一阶,师兄才会觉得我们准备好了,可以跟唐家撕破脸,登门报仇?”   他一说这个就难免激动,当日亲眼见到柏域盛覆灭玉山派,何等慷慨豪迈?人家还只有一个人,再看他们紫浮宗呢?上上下下近万人,被中州欺负到头上了,伤掌门、杀前一脉之主,居然要忍?   循清十分平静,因饱受折磨而瘦削的脸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格外显眼,“到那个时候,你我自然就知道我们准备好了。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亲眼见识了柏域盛的威能,向往无比,但其一,他也是过了几百年才有此雷霆一击;其二,你现在是什么修为?人家现在又是什么修为?唐古华三个儿子都突破了化神期,你呢?”   列悬从守静斋出来时,面色阴沉,眼里燃着火苗,云瀚迎面撞见,吓了一跳,叫他也不理,只得进去问师尊:“列悬师叔没事吧?”   “没事,被我刺了几句,发狠回去修炼了。你们那边商议的如何?”   “大致定下来了。”云瀚来见师尊就是为了汇报此事,他把怎么定的跟循清说了一遍,得到同意之后,又说,“时季鸿他们传讯过来,也见到了新一期八卦报,还说外面都说,昙星宗已确认禁地被强闯、祖师墓室被毁一事。”   时季鸿和邱雁君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去的这座小城距离昙星宗不远,消息传得也快,所以在他们听说八卦报已经发了的时候,城中人都已经相信唐古华真的搞了紫浮宗。   邱雁君只当是赵兴安有胆色,离开小城再往前走,两日后到了一座大城时,才知道百通苑是跟无奇不有斋同步发售的第十期,只是他们没有原版,只有手抄版。   “这是怎么回事?”邱雁君坐在百通苑茶楼里跟时季鸿传音低语,“唐晋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还是说,他事先问过了唐家……哦,我知道了,我们在五色谷的时候,为了绕过他,曾经把往期清空重写,他知道拦不住我,又不想暴露百通苑跟唐家的关系,只能捏着鼻子发了!”   时季鸿道:“这个乌江城主也挺机灵的,自己不太敢做,就拉百通苑一起,没想到拉个正着!”   “他岂止是机灵,简直是鸡贼!不过我们是不可能去他乌江城了,恐怕这会儿唐家早就派人要把乌江城围起来。”   “你不担心唐晋卖了我们?这次可跟以前不一样。”   是啊,这次触及到了唐家根本,邱雁君想了想,答道:“他其实没必要卖我们,唐古华见了八卦报,想的肯定不是找唐晋追问肖彤是谁,他又不知道唐晋知道,唐古华应该也没走远,他估计更想亲自捉到我们。而且,从唐晋的角度,我不觉得他会赞同唐古华行此卑鄙手段去搞紫浮宗。”   “为何?”   “因为不好搞!搞不成,有大麻烦,搞成了,唐晋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你想想,就算融骞夺舍成功,交出了玉简,唐古华因此获益,他肯给唐晋分一杯羹吗?而且我跟唐晋谈过,他跟我一样资质平平,对修仙飞升没有野心,不然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去搞什么百通苑、美人榜。我以前总是谁也不信,但经过无极幻境之后,我开始相信大部分人其实心里都有自己的追求,并不都是邱至澜、唐古华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家。”   人性虽有其阴暗可怕一面,但也始终有光辉可敬的一面,有邱至澜唐古华,就有云瀚导善,仔细分辨、尝试相信,才能把脚下的路走的更远更稳。   时季鸿没有对唐晋再做评断,只问:“那你打算怎么办?还要跟他合作么?”   “暂时先不要了吧,免得给他添乱。走吧,咱们还有事情没办完呢。”她拉着时季鸿起身,“得去找诸葛前辈的朋友了。”   两人牵着手出了雅室,下楼走到拐角时,正好有个男修走上来,邱雁君就松开手,让到时季鸿前面,免得两人拉着手走路,影响下面那人上楼。   下面那男修抬头看见,微微颔首致意,邱雁君见这男修虽衣着朴素,却气度出众,年纪也不轻,便也点了个头,继续往下走。两边很快交错而过,男修忽然站住,转身道:“道友这是养的鹦鹉?”   邱雁君脚步一顿,侧头看一眼蹲自己肩膀上懒得飞的灰毛青龙,点头道:“是。”   “真少见。”男修盯着青龙看了几眼,又打量邱雁君和时季鸿,“失礼了,在下没见过有人养这种灵宠。”   此人突然搭话,邱雁君当然觉得突兀,也尽量不失礼的打量了几眼对方,却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时季鸿见此,就非常有默契的接话道:“也不是特意养的,朋友所赠。”说着一推邱雁君胳膊,示意她继续往下走。   那人却没就此罢休,似乎真的对青龙很感兴趣似的,追问:“那它会说话么?”   邱雁君顺着时季鸿推的劲往下走了一阶,最后看一眼那人,就转回目光看脚下,随口答道:“只会学几句舌。”   她的角度不太方便观察,时季鸿却发现青龙从见到这人就缩了脖子,连话都不敢搭,与它平时作为大相径庭,就脚步一错,挡在那人和邱雁君之间,伸手牵住邱雁君的手,大步往下走,一边走一边说:“快走吧,李大哥他们恐怕等急了,都怪你,非得要来买什么八卦报!”   他一提八卦报,邱雁君想起唐家,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搭话这人长得像谁,像唐辰滔!她曾经在中州城一家饭馆里见过来请唐晋的唐辰滔,当时就对这位标准的国字脸印象深刻,身后那人虽然脸型没有唐辰滔方正,但偏硬朗的五官却如出一辙!   ☆、第125章 忍无可忍   邱雁君脚步不由一顿, 心里飞速转着念头, 多年磨练的演技让她一心二用的回头嗔道:“买个八卦报能耽搁多大一会儿?急什么呀?”同时眼睛悄悄往那人扫了一眼, 发觉那人还在注视他们, 她毫不停留的收回目光, 转头拽着时季鸿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梯,好像刚刚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似的。   一直到走出百通苑, 她才悄悄松口气,拖着时季鸿就往城门方向疾走,她很有策略的没立即撒腿就跑,免得引人注意,直到转了弯, 才一边传音一边加速飞奔,“快走, 那是唐家的人!”   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时季鸿牵住她的手全力奔向城门, 出城后立即丢出法器,两人一鸟上去后, 即全速离开此地。   百通苑内, 压制修为、扮成普通修士的唐古华看着两人下楼离去,在楼梯上停留片刻, 才上到二楼, 有小伙计迎上来,他随口问:“刚刚下楼的一男一女,带着一只鹦鹉的那两位, 是常客么?”   “带鹦鹉?不是,本店没有带鹦鹉的常客。”小伙计答完又问,“客官就一位?”   “嗯。”唐古华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问,“你以前没见过他们?他们买了几份八卦报?”   这个小伙计正巧不是招待邱雁君他们那位,且百通苑有百通苑的规矩,就答道:“小人不知,刚刚小人在里面给客人沏茶。客官是要单间雅室,还是堂中坐坐?”   唐古华皱眉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下楼出去时,外面已看不见刚刚那两人的影子。他自从知道肖彤就在昙星宗附近后,已经以昙星宗为中心,亲自绕了好几圈,但凡是他看见的落单修士,稍有可疑,他都会跟上去想办法试探一下,但一晃三天过去,毫无所获,唐古华难免有些急躁。   三天够一个修士走很远了,他今天来到这家百通苑,其实是想看看百通苑这边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但刚上楼就看到那一男一女下来,女子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各方面都非常普通,男子却很明显易了容,且在他与他们擦身而过时,有非常明显的戒备之意。   唐古华当时心中一动,随便找了个由头搭话,男子的戒备之意更浓,这让唐古华觉得很不平常,无缘无故的,何至于对一个路人如此戒备?两个金丹修士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可怕……等等,两个金丹修士?!金丹修士何至于那副打扮?   这两人肯定有什么古怪!幸好他刚刚随手丢了只追踪瓢虫在男子身上,这会儿就算看不见人了,也不至于追丢。他立刻放出另一只瓢虫追踪,一路追出城,又向北追了近百里,没追到人,瓢虫却停下来不走了。   “这么快就发现了?不简单。”唐古华立刻给唐晋发传讯符,叫他安排人在自己所在地方附近,留意追查带着灰鹦鹉的一男一女。   唐晋收到消息差点没吓死,带着灰鹦鹉的一男一女,那不就是邱雁君、时季鸿和青龙?他们怎么被神君撞见了?幸好从神君的语气听来,还不确定他们与肖彤有关,描述的形貌也显然是易容过的。   唐晋赶紧把负责东大陆的白妍叫来,将唐古华的要求说了,然后交代:“你亲自带人过去,做出追查的样子,万一真遇上了,想办法放他们走。”   白妍问:“神君发现了怎么办?”   “神君不会露面的!怎么不着痕迹的把人放走这么点儿事情,还用我来教你?”   “公子如此紧张,难道燕十一就是肖彤?”   唐晋把焦躁的心情暂且按捺下来,反问:“你是我的人,还是神君的人?”   白妍一愣,接着答道:“白妍自然是公子的人。”   “是吗?我怎么觉得最近你们都越来越像神君的人了?”唐晋冷了脸,吩咐狸奴,“去把路之棋叫来。”   路之棋很快来见,发觉气氛不对,白妍神色不似平时,公子也寒着脸,就没敢开口,老老实实垂手站着。   “当初跟我的时候,立过什么誓言,你们还记得吗?”   白妍、路之棋异口同声:“属下等时时刻刻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唐晋来回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道:“那就好。之棋把南大陆事务交接给你手下陶一,你立刻接手东大陆事务,神君刚刚传讯给我,要我派人以雍敬城北百里处为中心,向东西北三个方向追查一对带着灰鹦鹉的男女,我命你,若查到此二人行踪,立刻将他们惊走,你知道怎么办吗?”   一听说灰鹦鹉,路之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立刻应道:“属下明白。”   “那就去吧。”唐晋等路之棋出去,才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眼眶发红的白妍,毫不留情的说,“你暂且跟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想想什么是你的本份。”   说完他不再理会白妍,自顾给留在西大陆的邵安、去了北大陆的金楠发传讯符,叫他们立刻动身去东大陆,与自己在乌江城汇合。   收到二人回信之后,唐晋换了衣服,带着白妍去城主府,跟唐辰天辞行,顺便告诉他,神君还留在东大陆亲自追缉肖彤。   唐辰天颇为无奈:“我一会儿再请父亲尽快回来。”   唐晋没再说什么,告辞出去,却还没等出城主府,就被人追上,说夫人有请,他只得跟来人去了城主府正院。   尹千柳就在堂中等着,待唐晋坐下,上了茶之后,她把闲杂人等都遣散,在堂中设了结界,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肖彤是谁?对吗?”   “是有些猜测,但不能确认。”唐晋一怔之后,答的毫不迟疑。   “你说时季鸿?”尹千柳问,“但他不是被萧演关进了秘境?”   唐晋听唐辰天提过打消怀疑这事,事实上唐辰天早就命他查一查时季鸿的下落,就点头说:“原本觉得他可能性最大,但最近这几期八卦报,又不像了,他不像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跟萧演对谈的人。”   “他的修为也不足以偷听神君和邱至澜说话。”尹千柳神情僵硬的接道。   唐晋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尴尬的端起茶喝一口。   “你见过……那个孩子,对吧?”沉默片刻后,尹千柳又问。   唐晋点点头,尹千柳犹豫半晌,接着问:“你觉得,她真的死了吗?”   唐晋很诧异,这位夫人把他请来,问的话看似东一句西一句,但在他这个心里有鬼的人听来,却是句句不离邱雁君,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这……我也说不好,毕竟当初出事是在紫浮宗内。”他尽量滴水不漏的回道。   尹千柳带着审视的目光从唐晋脸上来回扫了两遍,忽然说:“天哥说,所有唐家人之中,除了神君,他只跟你还比较亲近。”   唐晋在椅子上微微欠身,答道:“是主君看得起唐晋。”   “不,他说,是你看得起他。他说你跟唐家其他人都不一样,你也觉得他不一样,所以你们两个才有些交情,他其实没想到神君会支持你建立百通苑。”   原来唐辰天连这个都跟她说了,唐晋苦笑:“嫂夫人既然什么都知道,有什么吩咐,就尽管直说吧。”   尹千柳问:“我说了,你能保证不告诉天哥吗?”   唐晋再次惊讶:“这又是为何?”   “不能保证就算了。你知道神君在哪吗?”   唐晋被尹千柳弄晕了,“嫂夫人……”   “我要去杀了邱至澜。”   “……”唐晋再次苦笑,“这个,恐怕我得告诉主君。”   “可以,你先告诉我神君在哪。”   “就算嫂夫人找到了神君,恐怕神君也不会允许……”   尹千柳十分坚决:“那就我死。我要当面跟神君说,要么邱至澜死,要么我死,我死之后,还会把邱至澜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通告天下!”   唐晋:“……”他摸摸鼻子,清咳两声,“嫂夫人,要不,您把前面要吩咐我的说了吧,我保证不告诉主君。”   尹千柳目光深沉的望着他,唐晋莫名觉得她这表情很像邱雁君,就又加了一句:“我真不知道神君在哪。”   尹千柳盯着他想了一会儿,缓和了神情,说道:“我听说你特别有怜香惜玉之心,你又见过……雁君,我想求你,若是她侥幸没死,有一日遇到危难时,被你碰上,求你救她一救。”   “若真有此事,唐晋自然义不容辞。但,嫂夫人这样说,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吗?”唐晋试探着问。   尹千柳出了会神,最终摇头:“没有,只是这么一说。你去忙吧,恕我不远送。”她收了结界,命人送唐晋出去,自己回房发了半日呆,等唐辰天回来,就幽幽一叹,“天哥,恐怕我不能再做你的妻子了。”   八卦报第十期出来后,唐辰天知道瞒不住妻子,自己主动跟尹千柳解释过,还特意说了邱至澜现在的惨状,表示他如今生不如死,当时尹千柳虽然不悦,但并没说什么,他以为妻子生气两天就会和缓,没想到今日竟说出这句话来。   “这是什么话?”他皱了眉,想再劝几句,却被尹千柳打断。   “真心话。那些事没说出来之前,我虽暗恨邱至澜,时时刻刻想要他的命,但还不至于如此煎熬。现在却不一样,我父亲姐姐知道了,你父母也知道了,还有唐晋,这么多人都知道我受过怎样的屈辱,却还让已经尽在掌握的邱至澜活着,天哥,你真的忍得下去?”尹千柳含着泪水看向唐辰天,坚决无比的说,“就算你能,我也不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希望今天就是29号……感觉双更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第126章 跑啊跑   邱雁君并不知道她和时季鸿是因为穿着打扮太寒酸露的馅, 上了飞行法器之后, 她就开始不安的来回踱步, “他跟唐三唐辰滔长得很像, 但不是唐辰滔。唐辰滔和二公子一母同胞, 但据说两兄弟长相并不相似,传闻唐辰泽风姿极佳, 怎么说都跟刚刚那位对不上号,唐辰天就更不可能了。”   “唐古华?”时季鸿缓缓说出这三个字。   邱雁君一下子站住:“就怕是他!也最有可能是他!可他为什么叫住我们?唐家人,除了唐晋之外,只有唐三跟我有一面之缘,但我当时戴的面具、穿的男装, 一句话没说,他连正眼都没看过我, 青龙也直接往我脖子后面一缩,他应该不会对我有印象的!”   时季鸿听见提起青龙, 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青龙不知为何正绕着自己飞, 就蹙眉问:“你刚刚是看出什么了?缩的跟个鹌鹑似的, 一声不吭?”   青龙扑到时季鸿背上啄了一下,然后嗟叹一声:“哎呀!跑了!你说谁像鹌鹑?我是看那人来者不善, 修为高到我绒毛都炸了起来!”   “这么说, 他隐藏了修为?那就是唐古华无疑了!这法器还能再快吗?”邱雁君又开始转圈。   时季鸿反手捉住青龙,把它丢到栖架上,说:“别捣乱!”然后全力运功控制法器向北疾飞。   青龙被丢不高兴, 吱吱哇哇的叫了半天,发现邱雁君在凝神思索,没空理它,就消停下来,去跟梅杜莎玩。玩着玩着一回头,发现时季鸿衣服下摆钻出一只小瓢虫,正是它刚刚没捉到那只,就立即疾飞过去,一口叼在嘴里吃了。   时季鸿被它撞了一下,转头刚要教训,发现它在吃东西,皱眉问:“你吃什么呢?这什么味道?”   青龙吞下去后,才发现味道不太对,立刻哇啦哇啦的叫:“啊呀!臭死啦!这虫子怎么这么臭这么难吃?”   邱雁君:“……”她这是养了一只什么鹦鹉啊?怎么这么能出洋相?   时季鸿却已经发现不对劲:“你在哪里捉的虫子?”   “啊呀啊呀臭死了!就在你身上啊!臭小子招来的虫子也臭,啊呸呸!”   时季鸿把外袍脱下来闻了闻,立刻团成一团,对邱雁君道:“恐怕是追踪用的。你进你小世界弄点水来清洗一下,把这鸟也一块洗了。”   邱雁君无语的带着青龙和那件袍子进了空间,将袍子直接毁掉,引水把青龙冲成落汤鹦鹉,然后打了一坛子水出去,洗了一遍飞行法器,之后又用符咒反复清洗过,确定没有味道了才罢手。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呢?”邱雁君嘀咕着用药水把易容洗掉,然后叫烘干的青龙变回黄帽绿鹦鹉,叫时季鸿把今天戴的那个面具也毁了,“你说,我要不要联系一下唐晋?”   “可以试探一下,左右他也找不到你。”   传讯符不具备定位功能,能来回传送讯息,凭的是预设符咒,人的速度跟不上,所以即便是传讯符主人,也没办法通过传讯符找到发信人。   尽管如此,邱雁君这次也谨慎的没有发语音,而是拿唐晋给的笺纸写了几行字,说自己今天偶遇一人,长得很像唐三公子,又问八卦报第十期有没有给他惹麻烦。写完还叫时季鸿看,问他要不要再多解释几句八卦报的事。   “我看不必,聪明人心中都有数。你这一句就够了,他回复时,一定会表示出态度。”   他赞同,邱雁君心里就更有底了,她把传讯符发出去,惴惴不安的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收到回音。   “你可联系我了!那是广殊神君!快走,能走多远走多远!他给我传讯,说要找带着灰鹦鹉的一男一女,我魂儿都吓掉了!幸好他还不确定你们是谁,只觉得你们有可疑。八卦报不会给我惹麻烦,但给你自己惹的麻烦不小,以后一定要更谨慎,最好找个僻静地方躲一躲,过几个月一年的再出来。   “另外,我今天见了唐夫人,她很奇怪,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像是认为你还活着,还求我在你有难时施以援手。还有,她看了八卦报,知道邱至澜活着,很受刺激,这事我会盯着,你不用操心,先躲起来要紧。”   唐晋语气非常急促,跟他平时说话大为不同,但邱雁君本来的不安,在听了他这番话后,反倒消除不少:“看来唐古华没跟上我们,不然就不需要找唐晋了。咱们只要不再落地露面,就不会碰上他。”   时季鸿点点头:“我们直接绕过神牛山,转道向南去金河谷。”   金河谷就是诸葛修在幻境内重影迷宫就要求邱雁君带他去的地方,他当年离开诸葛山庄走遍天下名山大川,是为了遍识五大陆灵草灵药,到金河谷附近时,不小心尝药中了毒,幸得谷中隐居的一位医者相救,才没一命呜呼。   诸葛修跟这位医者兴趣相投,毒医好了,他也跟医者成了好友,索性就在金河谷住下。后来他被人诓去玉山,临行之前跟医者告别,医者不让他去,说是陷阱,他不肯听,执意要走,说就算是陷阱,他也得去查明真相。   他那位医者挚友觉得诸葛修简直愚不可及,一气之下跟他割席断交,把他赶走了。诸葛修过后每每想起此事,也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悔不该不听挚友规劝、从长计议,他到最后仍剩下一缕神魂没有消解,就是执念作祟,觉得自己辜负好友一片好意,不亲口向他道歉难以释怀。   邱雁君第一次听完整个故事,答应要去金河谷之后,将六焚炉盖好放回鱼袋,就悄悄跟时季鸿感叹:“我的天啊,这是真爱啊!好基友果然一辈子!”   时季鸿:“什么?”   “嘿嘿,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们男子啊,一旦要好起来,总是基基的。”   “哪个ji?”   “嘿嘿,你不懂的那个基。”   时季鸿:“……”   邱雁君这会儿回想起时季鸿当时那单纯无辜的小表情,还有点想笑,嗯,幸亏他不知道她脑子里都想了什么。   脑子在听到金河谷之后稍稍拐了个弯,回过神来时,邱雁君难免在意唐晋提及尹千柳的事,“唉,其实发第十期的时候,我就想到唐夫人会受刺激。”   唐古华现在可不仅仅是为了玉简不杀邱至澜,他甚至肯听邱至澜出谋划策,如果不是她把两人对话内容全数曝光,如果不是融骞功亏一篑,谁知道唐古华在成功之后,会不会放邱至澜一马,甚至让他留在身边做个谋士?反正邱至澜功法已毁,四肢俱断,只能仰仗唐古华活着。   而这个发展,唐古华肯定不会告诉唐辰天夫妇,唐辰天也不好时时过问父亲有没有杀掉邱至澜,尹千柳那边,更不会得到确切消息。那么第十期八卦报突然把这事曝出来,尹千柳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不止如此,花小晴是知道内情的,你觉得这个时候,她会不会想办法联系尹千柳?”时季鸿指出邱雁君一直忽略的一点,“不知道邱至澜下落还好,一旦知道他落入唐家人之手,花小晴会想不到原因吗?”   “是啊!知道邱至澜已成废人,她说不定会借此敲诈。”邱雁君想想邱墨君生母的秉性,不由蹙眉,“只希望高夫人能压住她,不叫她脱离绛云岛。”   “高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大概巴不得邱至澜别的孩子都离开绛云岛,那样绛云岛的一切就都是她和大公子的了。”   邱雁君听的一拍脑门:“对啊!绛云岛!我因为你把绛云母玉拿回来了,邱至澜又没把玉简藏在岛上,就一直觉得绛云岛什么都没有了,忘了邱家家大业大,剩下的资产也够人眼红!花小晴如果敲诈唐夫人,说不定会要求唐家出面,让她和她女儿成为绛云岛的新主人!我得告诉唐晋,让他想办法从中阻拦,不能让花小晴再去刺激尹千柳了。”   “嗯,上次唐夫人见到你穿着水晶披风,大概始终不能释怀,我现在想想,她过后可以找唐永恺等人对名单,知道我在内,你取的化名又是燕十一——其实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给自己取了‘十一’做名字?”   “随便取的呀,好写。”   “可是你又不用写这个名字。”   还不是因为肖彤这名字已经用在八卦报了,邱雁君回想了一下,答道:“当时我没打算和人结交,也没有准备,但唐晋问我姓名,我又不能不说,第一反应就是从自己名字里找了雁字,然后想胡诌一个,要显得名字比较随便,是普通人家会有的,就从数字里挑了一个念起来比较顺的。”   她认真解释,时季鸿却只挑挑眉,接之前的话:“哦。你取了雁字作姓,又取了十一作名,不知情的人不会留意,但知情的人难免有所联想,你本名中有雁,我姓时,你叫十一……”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侧头看着邱雁君,让她自己体会。   邱雁君:“……”竟然听起来很像情侣名!可她本意不是这样啊!而且这臭小子好像还很得意?   “别臭美了,纯属巧合!”她抬手推了时季鸿一把,“别说话了,我要给唐晋传讯!”   ☆、第127章 紫浮宗下战书   唐晋收到消息, 立刻改了主意, 转道向南, 直接去了南大陆。其实自唐辰天把邱至澜捉回来之后, 唐晋就一直盯着绛云岛的动静, 但绛云岛除了一开始作势寻人、把邱至澜第三子邱越潮和两个义子打发出来之外,就关起门来过日子, 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也就不再关心。   到第十期八卦报出来,他想起绛云岛可能有动作,又吩咐了一句,叫盯得紧一点, 这两三天倒是没收到什么消息,估计岛内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唐晋出发之后, 那边零零散散传了些消息回来,却也只是出去找人的亲子义子弟子都回了绛云岛, 绛云岛始终没出来什么人,又因为绛云岛主岛无法靠近探查, 就算是百通苑的人, 也难以知道岛上具体情形如何。   有第六期八卦报作指导,唐晋对邱家的人事情况查的也比较清楚, 就跟白妍说:“这位高夫人还真有些手腕。可惜, 第十期提到了玉简,只怕有心人都在想办法登岛一探。”   这话说完没多久,南面就传来消息, 有人光天化日直闯绛云岛,岛上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人临走时,还挟持一个女子。   唐晋这时刚越过中州和南大陆边界,听白妍念道:“来人身材异常高大,一身黑袍,不修边幅,形似野人,威能极其强大。”   “难道是……”唐晋刚要猜测,就听白妍接道,“不会是神君易容吧?”   “噗!亏你想得出来!”唐晋大笑出声,“神君怎么可能……”   白妍以为他要说神君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正有点讪讪,就听唐晋接着说:“……大白天去当众掳人?我怀疑神君早就悄悄去过绛云岛了,无人发现而已。这次么,我猜是柏域盛,不是都说花小晴是柏家奴婢么?”   “公子是说,被掳走的女子就是花小晴?”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走吧,咱们去瞧瞧绛云岛有没有什么损失。”   然而他这一次绛云岛之行注定不平静,第二天一早,一则足以震动五方大陆的消息就以不逊于八卦报发行的速度散播开来。   “紫浮宗前掌门宗杲公开下战书挑战前中州之主唐古华……公子,这个宗杲还没死吗?”   唐晋也很惊讶,循清接任掌门已经有四百年,算起来他师尊宗杲的年纪应该与唐古华相当,不过,“只要突破返虚期,宗杲还活着也正常。奇怪的是,以紫浮宗的行事,这种退位的掌门基本都会隐居闭关、不问世事,一般继任掌门也不会去打扰,循清更不可能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反叫师尊出面找唐家复仇。”   “对啊,紫浮宗关闭宗门大阵都过去快两月了吧?八卦报第十期也发出有二十天了,大家都以为紫浮宗不会吭声了,他们居然又站出来了。”   不止站出来,还以前掌门宗杲的名义下战书,公告天下说唐古华确实做下谋害紫浮宗掌门循清、谋夺玉简之事,紫浮宗从此将与中州唐家为敌,但不欲伤及无辜,只想来一场公平决战讨回公道,并诚邀无因寺、玉莲宗和剑庐等有名望的大派世家观战。   “他们倒会选地方,南大陆唯一高山野狐峰,人迹罕至,远离城镇,真适合决战。”   “公子,神君会应战么?”   “不应战,唐家还要不要继续做这中州之主了?紫浮宗这次这步棋走的高明,出其不意,也不纠缠细节不搞什么当面对质,直接下战书邀战,先打了再说。隐居几百年的前任掌门都出山了,换你是旁观路人,你信不信是唐家做了亏心事在先?”   白妍点点头,当然信了,紫浮宗是个从不挑事的宗门,门下弟子出来行走也极少有仗势欺人的,所以他们虽然不像唐家喜欢做些扶危济困的事邀名,在外面名声也还是不错的。这次先有八卦报广为传播,又有昙星宗确认祖师墓地被毁、悲愤莫名,最后紫浮宗出来说明一切都是真的,他们要以一对一公平决战的方式解决此事,不殃及无辜,谁会不站紫浮宗一边?   后发制人,这一局确实是紫浮宗占了上风。   然而她和唐晋其实都想错了,紫浮宗并非有意如此,至少在循清原本的计划里,是没有他师尊宗杲的。他之前是想先稳住宗门内,叫列悬、云瀚这些年轻的优秀弟子闭关修炼,然后将玉简托给宗门长老保管,等云瀚出关时交给云瀚,他自己邀上玉莲宗和无因寺,带着几位老祖去中州唐家兴师问罪、讨回公道。   什么隐忍以图来日,都不过是循清稳住列悬、云瀚的说辞,这种事是没办法忍的,你一忍,过个几十年,谁还记得这事?那时紫浮宗再对中州城发难,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获得广泛的同情和支持。   循清自己更是深以此事为耻,尤其在看了邱至澜对他这一系掌门的评价之后,更是忍无可忍。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师祖文绰确实样样不如导善,他师尊宗杲的天资也不如桓堃,桓堃最后进阶不得、早早陨落,是因为导善走后无人指导,自己摸索才徘徊不前,若导善一直耐心指导,桓堃的修为肯定不会仅止于彼。   但越是这样,他越要证明自己无愧于紫浮宗,反正他已后继有人,云瀚的优秀杰出,人所共见,循清没什么不放心的,所以他问过几位老祖,挑了几位修为够高,且跟他一样义无反顾的,就要亲自带人远赴中州。   就是这时候,宗杲突然出关,阻止了循清的热血上头,还把他严词教训了一顿,提出由自己挑战唐古华。   “我与他身份年纪相当,修为也差不了多少,我来下战书,他不能不应。”   循清哪里肯让师尊去,百般劝阻,宗杲却决心已定:“你叫人把战书送到乌江城,给钱叫乌江城代发,公告天下,再交代他们,若中州敢去为难他,我们紫浮宗给他撑腰!”看循清不肯应,又缓和了语气说,“我已是突破无望,至多也就剩下两百年寿命,与其空耗,不如为宗门做些实事。”   宗杲把利弊仔细分析给这个大弟子听,最后说:“你去中州除了损伤无辜毫无用处,唐古华根本不会出来见你,且会彻底激化中州与紫浮宗的仇怨,于大局无益。我挑战唐古华又不同,就算分出胜负,最后也是两败俱伤之局面,唐古华必定再无余力作恶,这时你出面与唐辰天谈,有其他各家在旁,应当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毕竟只要有玉简的,都不希望见到唐古华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万一他也惦记上自己家,岂不是防不胜防?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以掌门名义分别给玉莲宗、无因寺、剑庐、璇玑山庄和姚城派发一封邀请函,请他们三个月后,莅临野狐峰观战。”   有乌江城从中操作,消息自然很快传遍五大陆,除了闭关不出的云瀚等人,大概也只有一路不曾下过飞行法器,到目的地就直接进了河谷的邱雁君和时季鸿不知道了。   金河谷在南津大峡谷下游,地势相对开放,谷也没有那么深,水流缓慢,进去以后鸟语花香,如世外桃源。诸葛修给他们指了一条特殊通道,两人畅行无阻的直接找到诸葛修那位挚友的居所,把正侍弄灵草的白胡子老爷爷吓了一跳。   “前辈可是吴景何吴前辈?”邱雁君站在药圃外面,拱手问道。   白胡子老爷爷穿一身褐色短打,两手都是泥,左右看看,惊疑不定的问:“你们怎么进来的?”他居住在山谷之中,一向不许外人进来,有人来求医问药,都是在阵法之外摇铃,还从来没有无声无息就绕过阵法到他居所来的。   邱雁君笑道:“是一位诸葛前辈指的路。”   “诸葛?”老爷爷胡子眉毛一起动了动,“他还活着?”   邱雁君摇摇头,遗憾的说:“诸葛前辈已经故去了,但他有心愿未了,所以托我们来见吴前辈,您就是吗?”   老爷爷胡子眉毛一起耷下来,摆出一副极丧的神情,冷哼道:“我是吴景何!死都死了,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还托人,托人来干嘛?报丧吗?”   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把六焚炉拿了出来,低声道:“诸葛前辈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吴景何看到六焚炉,瞳孔睁大,胡子一颤,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邱雁君一瞬间感觉到他的难过,赶紧把盖子掀开,对里面说:“前辈,到了。”然后拉着时季鸿远远退开,让这对老朋友可以自在说话。   “看起来,吴前辈没看过八卦报。”她低声跟时季鸿说。   时季鸿点点头:“应该是一直隐居在这里,不与外界来往的缘故。你看,他院子里有些草木人在做杂事,像是法术操纵的傀儡。”   邱雁君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几间茅屋前的空地上,有两个稻草扎成的人正在捣药,旁边几个圆木拼成的人分别在汲水、晾草药。除了这些傀儡,还有一猫一狗趴在地上晒着太阳监工,远远看着,好一副美好田园生活画。   她目光转到药圃那边,吴景何已经走到六焚炉边,正低着头说话,就跟时季鸿说:“要不咱们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也好躲一躲……”   话没说完,平静的美好田园生活就被打破,只听前面林中一阵铃声乱响,接着一个野人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院中,惊跑了猫狗不说,还一脚踩碎了一个木头傀儡。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实在写不出来,我就放弃了治疗   今天上午开始写,又奇慢无比,最近状态确实不好,所以我说10.1要休息,下月不能双更了   (完全被掏空……晚上可能也不一定准时……   ☆、第128章 脑子有病的病人      邱雁君二人同时一惊, 时季鸿习惯性拦在了她前面,吴景何却看一眼来人,没好气道:“有路不走,非得坏我的防护阵, 你又回来干什么?不是吹牛说去飞升了吗?”   飞升?邱雁君从时季鸿身后悄悄伸头,正好撞见野人看向他们的目光, 野人目含精光,盯着人时, 彷佛能将人直接钉在原地解剖,邱雁君在他目光注视下浑身僵硬, 心底骇然, 却一动也不敢动。   “这两个娃娃哪里来的?”野人看着他们,问吴景何。   “来给我送信的,你别盯着人家看,吓着他们!”吴景何弯腰抱起六焚炉, 冲邱雁君二人招手,“过来,不用怕这个大块头,他是我的病人。”   “病人”的目光从邱雁君二人身上移开,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弯腰把木头傀儡重新接好, 那傀儡就又继续干活去了。   邱雁君松了口气,跟时季鸿牵着手走到吴景何身边,悄声问:“吴前辈, 这位……是得了什么病?”   “病人”听见,转头又看她一眼,邱雁君被他看的心里一哆嗦,侧身躲在时季鸿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脑子有病!”吴景何毫不客气的说,“别理他,走吧,进去说话。”   主人带路,邱雁君和时季鸿跟在后面往屋子里走,途中难免经过那脑子有病的病人身边,邱雁君连一眼也不敢多看他,缩在时季鸿身边飘一样的进了茅屋。   茅屋里面和外面一样简陋,靠墙放了一张缺角四方木桌,桌子旁边放了三张条凳,吴景何把六焚炉放到桌子上时,那桌子甚至晃了晃,邱雁君低头一看,原来那块地都不平。   “坐吧。”吴景何没留意身后客人,随手指指右侧条凳,他自己则坐在了左侧凳子上,“诸葛说,你们是在重影迷宫找到他的。多谢你们。”   邱雁君闻言收回打量的目光,和时季鸿走过去坐下,刚要说话,就觉屋子一暗,那个脑子有病的野人走了进来——他身高极高,体型也壮,一个人就足以挡住整扇门,而这间屋子恰好没有窗,只通过那扇门采光。   野人先生两步迈到桌边,在背对着门的条凳上坐下,一双充满压迫性的眼睛盯住她和时季鸿,声音略带点沙哑的问:“重影迷宫?你们什么时候去的重影迷宫?”   “呃……”邱雁君结巴了一下,坐在她外侧的时季鸿接过话去,“几个月之前,前辈伤过头?怎么伤的?莫非是毫芥蜂?”   邱雁君被他的直入单刀吓了一跳,她心里虽然也猜测此人莫非就是那位大能柏域盛,却无论如何不敢开口直言询问,没想到时季鸿如此胆大包天,不由悄悄戳了他一下。   “诸葛又是谁?诸葛忧不是死了吗?”野人不答话,反问,“几个月之前,是几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   吴景何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插嘴道:“你跟进来捣什么乱?诸葛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原先住你那屋子的朋友,叫诸葛修,是诸葛忧的儿子。”   邱雁君来不及阻止,也没法阻止,只能冲着野人先生呵呵一笑:“您好,柏前辈。”   吴景何诧异:“你们认识?你怎么知道他姓柏?”   “不认识。”柏域盛答了一句,又冲邱雁君二人点点头,问,“那么,你们谁是肖彤?或者,你们俩都是?”   吴景何更疑惑了:“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时季鸿就向他解释:“吴前辈有所不知,我们在来之前,曾经把玉山派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柏前辈因此现身,将玉山派荡平,所以我们虽不认识,却神交已久。”   邱雁君等他说完,对柏域盛道:“我们俩都是。这么说来,当初您被毫芥蜂所伤,最后是吴前辈救下的吗?”   “算是吧。”吴景何答话,“他那时疯疯癫癫的,到处伤人,我本来是想毒死他的,结果歪打正着,他没死,把那毫芥蜂毒死了,我又给他治了治脑子,他就慢慢好了起来。”   邱雁君对这位白胡子老爷爷肃然起敬,“吴前辈真是神医!晚辈邱雁君,这是我……”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看一眼时季鸿,见时季鸿也看着自己,就厚着脸皮说,“道侣时季鸿。”   时季鸿满意的笑了,接话对吴景何说:“前辈,我们惹了点小麻烦,能不能在你这儿躲些日子?”   吴景何还没等说话,柏域盛就插嘴:“小麻烦?惹上中州唐古华也叫小麻烦,你们两个小娃娃还真是英雄出少年。”   邱雁君以为他拆穿是不想让自己二人打扰吴景何,没想到这位大能下一句竟是:“很好,我很喜欢。”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反客为主?”吴景何有点不悦,“我们还没说完话,你总来插什么嘴?”   话音刚落,六焚炉里的诸葛修也不甘寂寞,从里面说道:“柏域盛?真的是柏域盛?你真的把宝塔收了?”   自从出了幻境,见过萧演,就不再是只有邱雁君能听见诸葛修说话了,柏域盛听见声音,探头往炉子里看了一眼,道:“雷火、地火、冰灵火,你这炉子不错,居然都盛得住,我再给你一簇涅槃火好了。”说着屈指轻弹,一簇红彤彤的火焰就飞进了炉中,“没错,宝塔是我收的,已认我为主。”   诸葛修一叹:“也算不辜负了那神器。”   吴景何被这几人交叉来去的说话,搞得很烦恼,就越过六焚炉,直接对邱雁君二人说:“想留就留,我这里没外人来,就是没有屋子了,老柏你再做几个傀儡,给这俩孩子盖间屋子。我还得去侍候灵药,你们说话吧。”   老人家起身就走,诸葛修赶紧在丹炉里叫:“哎!景何你带着我!我没话说了。”   吴景何只得摇着头回来,把六焚炉抱走,留下柏域盛和邱雁君、时季鸿。   “其实你们不用怕唐家了,唐古华现在没空找你们麻烦。”柏域盛先开口,“紫浮宗宗杲下了战书,邀唐古华三个月后在野狐峰决战。”   二人大为吃惊,一个问:“宗杲?循清的师尊?”另一个问:“唐古华应战没有?”   “对,宗杲要不下战书,我这趟回来之前就想去会会唐古华了。”柏域盛语气中有些许不屑之意,“原来觉得这厮还有些气概,没想到也净走些歪门邪道,更不要脸的是,做了还不认,他说宗杲要是纯为切磋,他愿应战,若是给他安什么谋害紫浮宗掌门的罪名,他不会去。”   这个发展实在出乎邱雁君的意料,他们最后一次跟云瀚通信,云瀚还说紫浮宗暂时没有向中州发难的打算,他过段时间可能要闭关,怎么突然就下战书了?   柏域盛看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接着又说:“如果唐古华不去赴约,我就去找他,那时宗杲也怪不得我。”   行吧,有这位等着唐古华,也算善恶到头终有报,邱雁君想了想,问:“前辈在去深海渡劫之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你们也知道我去深海渡劫?”柏域盛问完,又自己回答自己,“是了,你说你是邱雁君,那就是邱至澜和尹千柳的女儿,在紫浮宗出事那个……当时你们就在紫浮宗?”   看来这位前辈也没少看八卦报,邱雁君笑道:“正是。不过,您怎么知道我生母是尹千柳?”   “我去了一趟绛云岛,把柏家那个逃奴捉了,是她说的。”   邱雁君:“……”这位前辈还挺忙!“花小晴?她现在在哪?”   “自然是杀了。”柏域盛理直气壮,“若不是她背主,柏家玉简怎会落到邱至澜手里?”   “玉简真的被邱至澜得到了?”邱雁君诧异,“八卦报虽然那么写了,但我其实觉得只是有这个可能,也想过玉简可能还在您手里。”   “我当时已经突破至渡劫期,怎么可能还拿着玉简?早就交到子侄手里了,想不到反而招来祸患。”   邱雁君跟时季鸿对视一眼,小心追问:“那……您拿回来了吗?”   柏域盛满脸是毛,身上黑袍也略有脏污破损,但他就这么坐在这间简陋的茅屋里,宗师大能的气度却直冲云霄,令人仰视。   “不拿回来,还便宜那些阴损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封面,担心字体可能会侵权,所以先撤掉了其实我不太会分辨是啥字体,都是美工给做的啥样,就直接用以后为了免于麻烦,还是用系统随机配的封面吧……      ☆、第129章 托塔柏天王      邱雁君眼睛顿时瞪圆了:“您怎么找到的?难道邱至澜把藏玉简的地方告诉花小晴了?”   “没有, 我押着这贱婢带我去了几个对邱至澜来说很重要的地方,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柏域盛一边说一边抬手,像孔乙己排铜板一样,在这张破桌子上排了三根玉简, “这是柏家那支,这是玉山派的, 这一支不知邱至澜从哪里得来,被我找到了, 就在你出生的地方。”   邱雁君本来正呆呆看着那排在一起的三根洁白莹润的玉简,听见这话, 猛地抬头:“我出生的地方?是那个什么什么吉山?”这事当初唐晋跟她提过一句, 但她根本没在意。   “对,原岭镇北五十里的吉山,上面有间洞府,邱至澜在那藏了些东西, 玉简就是其中之一。花小晴第一个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说尹千柳就是在那里生下的你。”   邱雁君看着那支玉简,一时心情复杂极了,“这是邱至澜抢了时季鸿家的。”说完又咬牙骂,“这个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居然把那个地方当成他……”   柏域盛看一眼时季鸿:“你家的?”   时季鸿却没看他和玉简,正转头拉住邱雁君安慰:“他一向猪狗不如, 跟他生气不值得。”   柏域盛赞同:“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能杀就杀了,不能杀就好好修炼,然后去杀了。”一边说一边把三根玉简推到了二人面前, “这支既然是你家的,还给你;这两支,是我的谢礼,给小姑娘。”   邱雁君吓死了:“给……给我?”   “对,差点忘了。”柏域盛说着低头打开鱼袋找了找,又找出半截玉简来,“这个也给你,我听说,你那里有半支,正好凑一根!”   邱雁君:“……”   时季鸿也有点懵,外面的人为了玉简打破头,邱至澜、唐古华更疯魔了一样的满世界伤天害理,这位神人一举集齐三根半玉简,居然要送给他们?   “吴景何治好我以后,我知道脑子里有毫芥蜂,是被人所害。但那时修为受损、脑子也不大好使,以前的事情有时能想起来,有时全无印象,只能慢慢修炼。等我终于全好了,出去一打听,柏家已家破人亡,查不出凶手是谁,我也始终想不出是谁害我。要不是你们查明真相,还不畏强权发了八卦报公之天下,我哪里会知道仇人是谁?如今这份快意,都源于你们,所以这是谢礼。”   “等下。”对八卦的直觉让邱雁君回神插嘴,“我听说,前辈你原本是至阳功法的,现在却多了阴寒灵力,您又说您在吴前辈这里,一直到柏家灭亡以后才出去,那您是怎么修炼的另一门功法?跟这半支玉简有关吗?”   “就是来自这半根玉简,这是吴景何一个病人给他的酬劳,他不识货,拿来垫了桌脚。”柏域盛说着晃了晃桌子,指指桌子底下,“就垫在那里。”   邱雁君、时季鸿:“……”   从他们进到这里见到吴景何开始,整个过程之离奇曲折,若非邱雁君置身其中,她真以为这是自己做的梦,想到这里,她还不放心的掐了时季鸿一把,问他:“疼吗?”   时季鸿:“……疼。”   邱雁君就振作了精神,问柏域盛:“他们都觉得您那阴寒灵力像《严冰诀》,您自己觉得呢?”   “是有一点像,《严冰诀》大概也来自这半支玉简,吴景何说,当初那个病人不像正道中人。”   “可是这既然是吴前辈收到的医药费,您不好转送给我吧?”邱雁君始终没敢伸手去碰桌上的玉简,总觉得一碰,梦就醒了。   “这不用你操心,我给他加固了阵法,造了这么多傀儡,已经抵偿了,在刚刚之前,这东西是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这位大能太霸气了!送谢礼送到收的人想跪是怎么回事?邱雁君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戳了戳面前的整根玉简,又问:“柏前辈,这玉简的玄机,您参透了吗?”   “没有,三根半,彼此还不挨着,参不出有什么联系。”   沉默了半天的时季鸿突然开口:“我家这枚玉简,之前我父母解释是万物闭藏,衍生出的功法叫《闭元录》,以前我们据此猜测,以为十二玉简是与一年十二月有关,但之前我与无因寺弘忍交谈过,他说他们无因寺两门功法,是‘日影西斜,天见幽暗,即幽字诀;日暮黄昏,天光灭尽,即灭字诀。’我突然怀疑十二玉简可能是对应十二个时辰。”   柏域盛目光波动:“十二时辰……阳气毕布难道是午时?寒气屈曲大概丑或寅?万物闭藏是亥时么?可就算如此,与飞升成仙又有何关联?”   “我觉得是仙人故意唬弄世人的。”邱雁君一个没忍住,说了真心话,“这所谓十二玉简的传说,从头到尾都不怀好意。”   说完这话,她有意等了等,没见着打雷,又跟时季鸿说:“你记不记得,我们进幻境做的梦里,仙人最开始用泥丸造的人是不能修炼的,然后仙人就下了场仙雨,把他们都冲化了,只剩下少数能承受的,仙笈界才变成今日这样。”   时季鸿点点头,邱雁君就接着说:“所以我一直觉得所谓的仙人心肠不好、不怀好意。”   柏域盛问:“什么幻境?”   “就是无极幻境。之前萧演把我们捉去,把我们扔进去的秘境就是传说中的无极幻境,我们也是通过幻境去的重影迷宫,因此揭开了玉山派的真面目。”邱雁君把事情经过简单一说,最后重复,“其实我怀疑就算把十二玉简放在一起,也不会发生什么奇迹,所以,咱们暂且不提它。柏前辈,您能让我做个专访发新一期八卦报吗?”   时季鸿:“……”她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她的八卦报!   柏域盛顿了顿,似乎被邱雁君这急转弯绕的有点晕,邱雁君赶紧加了一句:“就像是上次专访萧演那种。”   “唔,那行啊,你先把玉简收起来,对了,你那半截呢,我帮你们接起来。”   时季鸿赶紧把之前伪装成玉簪的那半支玉简拿了出来,柏域盛接过来解除法术,将玉简变回原样,又将两截按缺口形状接在一起,接着附着灵力上去,当邱雁君感觉到灵力逼人、刺痛肌肤时,柏域盛就收回手,说:“好了。”   邱雁君低头看了一眼,两截玉简果然已经接好了,只是中间还有一道痕迹,证明它曾经被分成两半过,“真是神奇,当初是什么兵刃将它们分开的呢?”   “这是第一个问题吗?”柏域盛问。   邱雁君一怔,接着笑道:“不是,不过柏前辈如果知道,也不介意发表出去的话,也可以啊!”   “我只听过一点传说,当年乌豹岭秘境突然开启,五大陆无数高手前往历练,当时还没当上门主的剑庐任惊川也在其中,他在秘境中偶遇一个夺宝杀人的邪修,与那邪修激战之中,突然进阶,仙剑锋锐之气无可匹敌,邪修被劈成两半,他刚抢去的玉简也被一分为二,掉入秘境地下消失不见。”   “乌豹岭秘境?邱至澜这半截玉简,据说就是从秘境出来的罗子烨的。”邱雁君清楚记得陆致领当初就是这么跟何沁瑶说的。   柏域盛道:“麒麟刀已经断绝传承,无所谓了,你留着就是。”说着就把玉简推给邱雁君。   时季鸿也很有眼色的把自己面前那支一块推给邱雁君,用眼神示意她过后收到空间里。   邱雁君就说:“那我就先收着,不过前辈不需要玉简相助修炼了吗?”   “不需要,我只要与宝塔磨合沟通一阵,再找几个隐世高人对阵切磋,就差不多了。不过你刚刚说的,倒是提醒了我,人人都想着渡劫飞升,以为飞升后就能成仙,可是飞升成功那些人,却从没给过后辈任何谕示,会不会飞升上去那个地方,并不是数千年来人们想象的那样?”   邱雁君等他说完,伸头看看外面,确定没打雷,才说:“这话不好说深,说深了容易招来雷劫……”说到这儿她心中一动,很想把柏域盛邀请到她空间里去,那里不受天道所限,可以畅所欲言,但事关重大,她又有些迟疑。   “雷劫?”柏域盛疑惑,“为何?”   “这个一会儿我再跟前辈解释。前辈刚刚说到宝塔,那神器什么模样?能让晚辈等开开眼界么?”邱雁君拿不定主意,就把话题转了一转。   柏域盛点点头,起身往外走,说:“到外面来。”   邱雁君二人跟着出去,就见柏域盛伸手在鱼袋里一摸,一座金碧辉煌的宝塔就托在了掌中。   托塔天王啊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封面字体换了有授权的,又放了上去……   以及托塔天王这个梗我也憋了好久了哈哈      ☆、第130章 专访(上)      看过能屈能伸、大小自如的宝塔, 作为主编的邱雁君同学又绕着柏域盛转了一圈,很诚心的建议他修修胡子、梳梳头发,“我想给您画一幅画像配在专访里面。”   柏域盛气势慑人,却非常好说话, 邱雁君这么建议,他竟然也听了, 回自己房里鼓捣半天,再出来时, 已经束起了头发、修剪了胡子,还换了一身整洁长袍。   邱雁君趁着他去收拾这会儿, 跟时季鸿商量了一下要不要请柏域盛进去空间谈, 又自己偷偷闪进空间问了导善意见。这两人其实没什么意见,毕竟空间是她自己的,所以都叫她自己做主。   她呢,看柏域盛如此配合, 为人又特别坦荡,在他这里,好像真的事无不可对人言,这让跟他交谈的人觉得自己若有一点隐瞒,都很不厚道似的,而且他连玉简都不当回事, 直接送给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防备的。   时季鸿没有反对,显然就有赞成的意思, 有关这个世界的奥秘,也正该跟柏域盛这个层次的人探讨。邱雁君正差不多决定了的时候,收拾好的柏域盛走了出来,身姿雄伟、样貌堂堂,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可靠的气质。   邱雁君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她迎上去,笑道:“咱们先谈,谈完再画像。”   柏域盛觉得很新奇,什么都听邱雁君的,邱雁君就叫他一起进茅屋,跟他说:“有些话在这里不方便说,我带您去一个地方。”她说着伸出手,“前辈,给我扶一下。”   柏域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臂伸过去给邱雁君扶住,接着他感觉眼前一花,四周景物变幻,茅屋消失,站立之处已经变成了水边。   “这是?”   “这是一个小世界。前辈稍等。”邱雁君说着走进木屋搬了两把椅子出来,又拿了百科全书做垫板,开始给柏域盛做访问,顺便探讨世界奥秘。   外面时季鸿没有进茅屋,一直站在门外挡住门口,看吴景何一边侍弄灵药,一边和六焚炉里的诸葛修闲话,再看看傀儡们机械的忙活,觉得这样宁静的生活也挺不错,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关起门来修炼,只有他和邱雁君两个,不知多逍遥。   可惜她不会像自己一样,只满足于两人独处,她旺盛的好奇心和对秘闻轶事的格外敏感,都需要用武之地,他们很快就会再次出发,赶往下一个世人瞩目的目的地,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还能揭开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刚想到这里,身后一阵风动,他回头看时,邱雁君和柏域盛已经出来了,时季鸿有点诧异:“这么快么?”   “嗯,都谈完了。柏前辈知无不言,真希望唐古华也能这样让我访问。”邱雁君笑道。   柏域盛道:“这个不难,等三个月后,我把他抓来,你问就是。”   邱雁君、时季鸿:“……”   “好吧,那我先谢谢您。”邱雁君呆了一呆后,笑着道谢,“我和时季鸿还有点事要谈。”   柏域盛点点头:“你们去吧,我去安排傀儡盖房子。”他说完就走出了茅屋。   邱雁君伸手拉住时季鸿,带他进了空间,先说:“我和柏前辈谈了一下我的想法,就是在外面会引发天雷的那些,上次我在这里想过,倒没有天雷,师伯也说这里大约与仙人有关,所以我猜这里可能是超脱天道的存在,就放心的和柏前辈谈了谈。”   “到底是什么?”时季鸿问。   邱雁君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怀疑仙笈界是人造的,不是天然生成的。你父亲临死之前留下的字,很可能是‘天机不可参’。”   时季鸿更糊涂了:“你从头到尾好好的说,不要东一句西一句。”   “好,其实我在幻境里就想过,更早之前,在中州的时候也灵光一闪,想过一些,但立刻就被降雷警告。”邱雁君往前一直捋,“最开始我是觉得五大陆的气候虽然有所分别,但每一个地方的气候都太一成不变了,就像是在阵法里设定好的符术,定时行云布雨或刮风暴晒。之后是在幻境,开天辟地那一段,让我觉得天上有一双翻云覆雨手,随意的把世界设定成他想要的模样。”   她接着说到神迹和弘忍提到的佛像,然后回到十二玉简和时季鸿的父母,“我跟柏前辈谈到这里时,都怀疑你父母其实是参到了一丝天机,因此被这个世界的所谓天道抹杀,制造成走火入魔的假象,否则你父亲没必要留下那个四个字加一点。”   时季鸿如遭雷击,僵在当地,邱雁君知道他必定很受冲击,就伸手抱了抱他,柔声道:“这是我们的猜测,也没什么具体根据,但我上次在萧演那个洞府里,由你说你父亲留下的字,想到也许真有所谓创世神的意志,然后就一声雷响,你记得吧?”   时季鸿木然点头,邱雁君接着说:“后来我不想了,就没再有事。”看他还呆呆的,知道他需要时间,又说,“你慢慢想,我去整理稿子。”   时季鸿独自在水边呆立良久,将父母之死和他刚进幻境时梦中所见所闻都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邱雁君说的是真的,回过神来,就进去木屋中找她,问:“如果我们飞升了,能见到那个所谓的创世之人吗?”   “说不好,我把这件事托付给了柏前辈,请他飞升成功后,继续追查此事。走吧,咱们出去,你也帮我看看稿子。”   邱雁君带着时季鸿出去,到茅屋外面坐下,将稿子交给他,“来,肖总编,请您校稿。”   时季鸿其实没什么心情,但他接过稿子,看到第一个问题就是:玉山派一朝覆灭,崩塌的玉山之下,不只埋葬了心术不正、做尽坏事的堂主长老,还有很多无辜小弟子,对此您感到愧疚吗?   不由转头瞪向邱雁君:“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都敢问?”   邱雁君笑眯眯的摊手:“没事呀,柏前辈不在意,不信你往下看。”   时季鸿摇摇头,目光转回绢帕上,从导语开始,认真拜读胆大包天肖总编的杰作。   “数月之前,本报公开报道了玉山派的七宗罪,之后不久,失踪数百年的瑞阳真君柏域盛横空出世,亲自踏平玉山为己复仇,威名再次响彻仙笈界!编者对这位奇人景仰已久,只恨奇人行踪飘渺,难以得见,不料近日竟机缘巧合,与柏域盛于山野间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两三句话间,已心照彼此身份。   “编者不揣冒昧,提出为柏域盛做一期专访,幸蒙不弃,特以本期专访与五大陆读者共赏。   “编者(以下简称‘编’):玉山派一朝覆灭,崩塌的玉山之下,不只埋葬了心术不正、做尽坏事的堂主长老,还有很多无辜小弟子,对此您感到愧疚吗?   “柏域盛(以下简称‘柏’):有何愧疚之处?何谓无辜?不知情不参与就是无辜么?玉山派远的不好说,从导善一事起,至今千余年,做尽缺德事是为的什么?损人利己。这个‘己’是某一个人吗?不是,是整个玉山派。且玉山之所以会崩塌,不是我有意为之,也不是我威能多么强大,是宝塔之威力所致。玉山派借助宝塔威能加固护山大阵,庇护的是整个玉山派,那些所谓的‘无辜弟子’难道不在其中?宝塔被我收走,护山大阵支撑不住,地底迷宫内陷,玉山受到反噬、这才崩塌,归根到底,是他们自食其果。   “编:据说您带走了玉山派掌门易不迟?   “柏:没有,我把他丢进了宝塔之中,他已被宝塔炼化。   “编:那玉山派传承了数千年的玉简,是落入您手中了么?   “柏:没错。   “编:谢谢您的坦诚。另有传言说,您已达渡劫飞升之境,宝塔和玉简都落入您手中,是否如虎添翼?   “柏:玉简对我来说,其实已经用处不大,最近还有一位朋友告诉我一个有趣的猜测,说所谓十二玉简的传说,其实充满恶意,如果仙人真的愿意帮助仙笈界的修士飞升,就该当将一整部仙法放在一起,而非分成十二份,故意叫天下人去争夺。我想想唐古华如今的利令智昏,觉得很有道理。至于宝塔,确实对我助益良多,足够我应对下次渡劫了。   “编:下次?您的意思是,您之前已经渡劫过了么?   “柏:去年试过一次,没有成功。这次我会准备的更充分一些。   “编:(目瞪口呆)这个可以一次一次试的么?要做哪些准备?选择灵气充溢的合适地点、神器宝塔相助之外,还有别的么?   “柏:我可以一次一次试,别人不知道。至于准备,我计划去寻访隐世高人大能,通过切磋寻求突破,对了,这里顺便说一下,唐古华,如果你不敢接受紫浮宗宗杲的挑战,那就在家等着我,我去教教你怎么做人。   “编:既然说到这里了,柏前辈,您对广殊神君唐古华有何评价?   “柏:什么‘广殊神君’?跟‘瑞阳真君’一样,不过是些狗屁虚名!我柏域盛就是柏域盛,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至于唐古华,早年还有几分英雄气概,做了些人事,近来实在不堪,已经从人毁成了人渣。”   时季鸿看到这里,忍不住说:“你们是想气死唐古华吧?”   “这就气死了?后面还有更气的呢!你接着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专访(下)”明天见!   PS:柏域盛的观点,不等于作者或主角的观点   ☆、第131章 专访(下)      在专访正式开始之前, 邱雁君握着笔,看柏域盛好奇的张望空间内景致,就笑道:“前辈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我么?我没什么要问的, 你开始吧。”柏域盛立刻端正坐好,一本正经的回道。   邱雁君笑道:“没关系的, 前辈也不用这么正式,就跟我们之前在外面聊天一样。”   柏域盛还是摇头:“这世上无奇不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奇遇,我没必要一一问个清楚。你开始吧。”   邱雁君很惊讶, 但这话说的又很柏域盛, 她就点点头:“好。不过我事先得跟您说,专访不同于我揭发唐古华,不会原话发表,后期我会润色, 而且我得掩饰自己的身份,并贴近读者,所以会以一个完全旁观者的角度,也可以说是仙笈界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向您提问,您不要嫌我问一些刚刚谈过的问题。”   柏域盛没有异议,这才有时季鸿看到的访问稿。   时季鸿听了邱雁君的解释, 不由失笑:“这还是润色过的?没润色过,得是什么样?”说着摇头,继续往下看。   “编:那在您心中, 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隐世高人大能?是您想在渡劫之前主动挑战切磋的?   “柏:如果仅为挑战切磋,只要修为够看就行,无所谓配不配。但真正的隐世高人,就得尊重对方的意愿,若是人家不愿切磋,也不好强迫,这样的高人大能,我想挑战的有剑庐任惊川、无因寺相文、玉莲宗穆寻波,紫浮宗也有几位,不过他们如今大概没什么闲情逸致与我交手。   “编:穆寻波?就是萧演萧谷主盛赞的那位玉莲宗前宗主么?上次我访问萧谷主,他说穆宗主不是他对手,能与他一战的只有您,您没想过向萧演挑战吗?   “柏:没想过。他一个邪修,功法与我们正道相去甚远,于我飞升毫无益处。且他说穆寻波不是他对手,也未免太过自大,穆寻波闭关修炼已有几百年,谁又知道如今没有精进如飞?把一派宗师比作花朵,只评判外貌,轻佻已极。   “编:那您信奉正邪不两立,对邪修天然抱有恶感么?   “柏:那不至于。人走什么路是自己选的,只害自己不害别人,谁管他邪不邪修?反过来说,正道也未必都走正道、不害人,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编:比如绛云岛主邱至澜?   “柏:没错。正好提到他了,借着你这次专访,我把话说清楚,前些日子,是我闯进了绛云岛,我没伤绛云岛其他人,只把柏家逃奴花小晴抓走,找回了我柏家玉简。花小晴供认,是邱至澜有意接近柏家,与她勾搭成奸后,让她趁家主不备下毒,最后合谋灭门夺宝。顺便也好叫唐古华知道,他的图谋已经落空,邱至澜伤天害理得到的宝贝,都被我找到拿走了,他有本事,就来找我夺。   “编:好的,本报一定原话复述。谈过您的未来打算以及近况,我们就只剩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当年您被玉山派所害,是怎么痊愈又更上一层楼的?   “柏:旧事我记得的也不多,我恢复神智时,身在一位医者家中,据医者说,他见到我时,我正疯癫乱伤人,他下药把我毒倒,本是为了救其他人,没想到歪打正着,把我脑子里的毫芥蜂毒死了。仙笈界人人皆可修炼,多数无病痛之忧,这位医者却仍醉心钻研医药之术,以致连修仙都耽搁了,实在可敬,他一直在用心编纂仙笈界灵药灵草全书,待来日全书面世,定会惠及五大陆修士。   “编:所以是这位医者最终治愈了您的伤?   “柏:对。我伤好之后,修为精进,是另有奇遇,这里暂且不说,待会私下告诉你,等来日我飞升上界,你再酌情发表也可。   “编:好的,谢谢前辈。最后一个问题,对于仙笈界的未来,您有什么看法?   “柏:仙笈界的未来是你们年轻一代应该去考虑的。玉山派为何覆灭?唐古华、邱至澜为何声名狼藉、千百年经营毁于一旦?紫浮宗又为何接连被人欺到头上?谁会是下一个?为何萧演这样的魔头都能出来对正道六大名门指手画脚,还没人把他怎么样?这些都该你们去好好想想。我不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也没空去操心这些,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与那些史上留名的先辈一样,再不会回来,未来的一切与我无关,但与你们,切身相关。   “编:好的,谢谢柏前辈接受专访。   “柏:不,谢谢你,将真相告知天下人,戳破一切虚伪的假象,仙笈界早该有你。   “专访结束之后,编者又与柏域盛谈了许多,感觉柏域盛本人与编者早前的想象很不同。他有高人大能的傲气,但也有一名修士最朴素的初心;他相信正义公理,鄙弃一切阴谋恶行;他非常坦诚,有问必答,且丝毫不砌词矫饰。与他对谈,有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心也掏出来给对方看,这在编者的经历中是极其罕见的。甚至最后编者冒昧的提出想为他画一幅画像,随本期专访一起发出,他也同意了,用他的话说,‘我柏域盛堂堂正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于是本期读者十分有福,可以一睹柏前辈真容。”   时季鸿一口气读完,笑道:“不只唐古华会气死,邱至澜大概也……,啊,他不气死,大概唐古华也会一气之下杀了他。”   “嗯。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决定,你觉得这期标题是用‘独家专访:柏域盛——我就是那个脑子坏掉也摧毁不了的柏域盛’好,还是‘独家专访:柏域盛——千山独行,不必相送,未来与我无关’好。”   时季鸿从头扫了一遍整篇专访,道:“如果前辈没意见,我觉得前者更好。”   邱雁君就拿过笔把标题写在顶上空白的地方,然后拿去给操纵傀儡的柏域盛看,柏域盛只扫了一眼,道:“行,就这样吧。你看这房子盖的行么?”   邱雁君这才顾得上看房子,一样是茅屋,简陋到只有住人的基本功能,对她这样注重享受的人来说,其实不大行,但她看看“那个脑子坏掉也摧毁不了的柏域盛”,还是只提了一个要求:“能不能在这边留个窗,我喜欢屋子里亮一些。”   “好。”柏域盛答的爽快,手一抬,一道白光飞出去,邱雁君只听嚓嚓嚓几声,一个四四方方的窗子就被切了出来。   她抬手给柏域盛比了个大拇指,说:“那我这就整理誊抄,一会儿您忙完了,我给您画像。”   很快两边各自忙完,时季鸿被打发进去收拾屋子,以便今晚能住人,邱雁君则在河谷高处找了一棵参天大树给柏域盛做背景,以相对写意的画法,直接在复写绢帕上画了一幅全身像。   柏域盛自己不挑剔,纯粹是配合邱雁君,所以随她画成什么样,邱雁君虽然觉得自己连柏域盛十分之六七的气度都没画出来,但画画不像写字,用蚕丝绢帕复制比较麻烦,她也是画成就算。   在她这里,这第十一期八卦报就算是搞定了,但发行商那里,总得通知一声,邱雁君就给唐晋发了个传讯符,告诉他说自己曾经在昙星宗附近散播过素面绢帕,现在那些绢帕已经变成了第十一期八卦报,登载的是柏域盛专访和画像,叫他有兴趣的话,去收一收,并随信附送了一份文字版副本。   唐晋看到访问文章,立刻誊抄一份发给唐古华,原版则交给白妍安排人誊抄售卖,同时叫已经去了东大陆的路之棋赶紧去邱雁君说的地方把原版绢帕收回来。   唐古华接到这篇专访时,正在中州东北端一座高峰上拆洞府,整座山因为他的暴怒都在摇晃,而专访的到来,正似一桶油浇在他满腔怒火上。   “神君!邱至澜藏的玉简已经被柏域盛拿走,你千万不要上邱至澜的当!”   唐古华听到唐晋传的这段话,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然而在看完传讯符带来的专访后,他不得不信,一时间更加暴怒,干脆飞身而出,用精纯灵力将山洞炸塌,同时丢下火种点燃树林,很快整座山就成了一片火海。   “跑?我看你还能往哪跑!”唐古华悬在半空,一双眼睛映着火光,里面满是疯狂,“都跟我作对!里里外外都当我没用了是吗?我这就让你们看看我唐古华是何人物!哈哈哈哈!”   他一边狂笑,一边继续丢下火种,烧毁了一座山不算,火势很快还蔓延到周边山上,距离这里最近的临东派以为外敌来袭,飞报中州城。结果唐辰天派了人过去一看,纵火者竟是自封了广殊神君的唐古华,不由都惊诧不已。   等唐辰天亲自去把他爹“请”回家,将事情经过弄清楚,第十一期八卦报也已经传遍五方大陆,中州以外的其他势力都在看唐家的笑话,中州治下的十二名门则各怀心思,纷纷传讯探问。   唐辰天有苦说不出,连妻子尹千柳都不敢透露一字半句,只能传讯给唐晋,说:“邱至澜带着神君去曜莱峰拿玉简,不想这狗贼在那里早就设好机关、藏了替身,趁神君不备,魂魄遁入替身逃跑。我派了人在曜莱峰附近追缉,你也想办法查一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收到好多雷呀,感谢,么么哒!      ☆、第132章 心魔      唐晋收到消息, 意外又不意外, 邱至澜这种人,缺德冒烟的事做多了,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手, 比较意外的是他居然一直耗到现在才金蝉脱壳, 且时机那么恰好,八卦报就要公布他藏的玉简被柏域盛拿走, 他就跑了,也真是有运气。   “主君多劝劝神君,不必着急发怒,这等小人不值得。且他耗了这么久才动用替身,显然那替身的修为不高,远远不及邱至澜原本的身体。更重要的是,他的私藏都被柏域盛拿走了,邱至澜就算逃出生天也是一无所有, 连绛云岛都不会容他。我这就安排人去撒网捉拿, 那替身有什么特征没有?”   这一点唐辰天也问过唐古华,但他根本没看到替身的样貌。那间洞府并不大,只是有点曲折, 不能一眼望到头,进去以后, 邱至澜指点着唐古华往里面走,到尽头时,说东西就在墙壁里封着。唐古华看出墙上有禁制, 也不用邱至澜说,自己就动手破开了。   没想到禁制一破,脚下突然腾空,原本的地面消失不见,露出下面墓穴一样的幽深地洞,地洞里放了一口开着盖的棺材,棺材里还有一具背朝上的尸体。   唐古华反应很快,拎着花盆就飞身后退,偏在这时,身后墙上射出无数暗器,唐古华发现上当,登时大怒,故意拿花盆去挡暗器。花盆是特制的法器,不怕打烂,邱至澜却在这时无惧无畏的探头出来,还在花盆晃动倾斜之时,一举跳出,摔下了洞穴。   唐古华再拿花盆去捞,地面却在邱至澜落下后立即合拢,花盆撞在石板地面上,乓地一声,撞出无数火花。他知道不对,不管不顾炸开石板后,下面已经只剩邱至澜那副残缺身体,棺材里原本的尸体则不翼而飞,残缺身体也毫无活气,心跳都停了。   “……神君只看清那替身套着一件材质特殊的白袍,像是寒山灵蚕与夷麻丝混织的绵紬,保尸身不腐用的。这狗贼虽然早有准备,但借尸还魂没那么简单,尸体就算不腐也会僵化,我想他走不远,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在外围留意一下就行。”   唐辰天这里答复了唐晋,刚把心腹找来,交代了细节,并强调一旦见到类似的人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就有人飞奔来报:“主君,神君发怒,要杀了夫人!”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飞身而起,直扑望仙台——唐古华将主君的位子传给了儿子,自己也就不再居住于主殿震生殿,但他特别喜欢震生殿之后的望仙台,就把望仙台留作自己退位后的修炼之所,这么一来,唐辰天夫妇二人的居所也就与唐古华近在咫尺。   唐辰天之前忙昏了头,忘了这一茬,父亲现在情绪极不稳定,万一妻子听说神君回来,赶去探望,言语中提到邱至澜,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情急之下顾不得规矩,于重重屋顶之上飞纵而过,到震生殿前时,重重威压已经强到连他都有些喘不过气,唐辰天不得已落回地面,运足功力大吼一声:“父亲!手下留情!”然后继续努力向望仙台靠近。   好在片刻之后,威压即消失不见,唐辰天舒一口气,飞纵过去落到望仙台上时,只见父亲与闭关许久不知何时出关的母亲秋丽颜正面对峙,在秋丽颜身后,尹千柳面色苍白的跪倒在地,另一边角落里还跪着不知何时进府的二哥唐辰泽。   “这是怎么回事?”唐辰天目光先盯了盯角落里的二哥,然后转向秋丽颜,见母亲面色惨白、嘴角流血,赶紧过去扶住,“母亲,你没事吧?”   秋丽颜看都没看儿子一眼,始终盯着刚从狂暴状态里出来的丈夫,缓缓答道:“有没有事,现在还说不准,得看你爹还疯不疯?”   唐古华眼睛转了转,从妻子小儿子扫到跪在地上的儿媳妇,然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进了台上高阁。   秋丽颜这才清咳一声,抬袖擦了唇边血迹,同时身子微微摇晃,倚靠在唐辰天身上,说道:“二公子正事不做,架桥拨火的本事倒是见涨,还不走,等谁送你么?”   唐辰泽见父亲走开已经站了起来,听见秋丽颜这话,也不还口,只得意的嗤笑一声,抬步下望仙台。   “我倒觉得,还是送送的好。”唐辰天看他这样就生气,转头叫人,“汪据!派人送二公子回去,没我的话,不许再放他进城主府!”   唐辰泽大怒:“唐辰天你好大的胆子!我进府怎么了?凭什么不许我来看神君?”   唐辰天还没来得及发话,高阁之中先传出唐古华的声音:“闭嘴!谁许你直呼主君的名字?滚!”   唐辰泽灰溜溜的滚了,秋丽颜也调息真气,缓了过来,拍拍儿子的手,说:“你和阿柳先回去,我去与神君谈。”   唐辰天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坐着起不来的妻子,略有些迟疑,秋丽颜坚持道:“去吧,好好安慰阿柳。”说着松开儿子,也进了高阁。   唐辰天这才走到妻子身边,半扶半抱的带她回震生殿。他先给妻子搭脉诊断,确定她没受什么伤,才软语安慰:“神君也是一时气急,没想到……”   “没想到?”尹千柳终于回过了神,夸张的笑起来,“哈哈,居然没想到?我都想到了,他没想到?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说邱至澜这种禽兽一样的人,不甘心受死,受尽折磨也还要活着,必有后招?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一定说服神君立刻杀了他,现在呢?哈,哈哈,你们真是……”   她推开丈夫的手站了起来,神色一变,以从未有过的冷酷语气说:“原来人真的只能指望自己。天哥,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了了,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唐辰天一惊,站起来拦住妻子,劝道:“阿柳,我知道你很委屈,这事也确实是神君他……”   “你别说了,这儿离望仙台这么近,谁知道神君会不会听见?唐辰泽刚刚有句话说的没错,你只是个坐在主君位上的傀儡,中州真正的主人仍旧是神君,神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向我们夫妻解释。”尹千柳说到这里,神色终于软化了一点,叹道,“说到底,这里不是你我二人的家,我呆不下去了。”   唐辰天听的心头火起,恨不得立刻捉来唐辰泽打一顿,但当务之急仍是尹千柳,可他劝来劝去,却怎么也劝不动妻子,只得退一步说:“那要不你先回雨城住些日子散散心,等我处理好了府中的事,就去接你。”   尹千柳不置可否,唐辰天立刻叫了心腹来,让他们好好护送尹千柳走,自己则转头去了望仙台。   高阁里,唐古华夫妻的谈话正巧陷入僵局,看见他进来,唐古华难免烦心,不耐烦道:“你又来做什么?你自己管不了妻子,让她没大没小的,还来我这里摆脸色?”   “儿子不敢。”唐辰天直接跪下,“儿子是来请辞主君之位的。”   唐古华勃然大怒,秋丽颜适时叹了一声:“邱至澜最想看到的一幕,果然发生了。”又问丈夫,“就算这样,你还不承认自己是被这恶贼勾出了心魔、难以自持吗?你现在能保持哪怕片刻灵台清明吗?”   “怎么不能?”唐古华说着就运功准备入定,要做给妻子看,可是眼前跪着一个要请辞的儿子,心里想着那个玩弄他、在他眼皮底下逃跑的邱至澜,他哪里能静得下心?最后到底还是烦躁的一甩手,说,“你们都走,我就入定!”   秋丽颜却道:“神君赶我们母子走,是想做个孤家寡人?还是准备换个人来继承中州?”   “胡说什么?辰天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怎可轻易动摇?”唐古华说完又转头骂儿子,“你给我起来!堂堂中州之主,说跪就跪,像话吗?你亲自走一趟,去东南子城把你十九叔请来。”   秋丽颜和唐辰天都是一喜,这位十九叔是唐家族人中最精通医道的,修为不算很高,但灵力特别精纯,族中有心魔旺盛、走火入魔的,多会去请他来疗治疏导。唐古华肯让找他来,说明他自己也有悔意,唐辰天赶紧答应一声,亲自去请人。   而此时,唐古华在中州东北曜莱峰放火烧山的疯狂之举,也已经传到了北大陆,连五色谷中的萧演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支线剧情之多,连作者我都有点糊涂,得耐心的捋一捋(笑cry)   所以我现在根本说不出还要写多少字,全文会有多少字……写着看吧,嗯   ☆、第133章 千里追缉      “天欲使其亡, 必先使其狂。唐古华是前车之鉴。”萧演对冯矩说。   冯矩一笑:“咱们小小一个五色谷, 怎么跟中州之主比?”   萧演道:“你现在是知道不可比,但假使有一天,你修为高深到天下没几个人是对手的时候, 就不一定这么想了。”   “那就到时再说。”   萧演笑着摇头:“算了, 我不过白说一句。这一点上,我不如柏域盛, 他是真看得开。”   冯矩道:“我看您也挺看得开,他这么评价您,您都不生气。”   萧演低头看看手里的画像,道:“他人评价是最不值得生气的事,何况此人是柏域盛。他不想与我交手正好,我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该交代的事,他早就交代过了,这会儿把画像和八卦报放下, 起身就要走。   冯矩送出去, 到门外萧演就止住了他,道:“就此别过吧,希望来日, 你我在上界能再相见。”   “冯矩拜别谷主。”冯矩也没有坚持,退后一步, 深深拜了下去。   萧演与冯矩虽无师徒之名,却有传道授业之实,当下便受了这一礼, 倒着飞身出谷,一路往天柱雪山最高峰去,打算在那里渡劫。然而就在他攀升到一半之时,萧演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绕到山南,往东去了曜莱峰。   唐古华不可能无缘无故放火烧山这么疯,除非他也被毫芥蜂吃了脑子,那么在得知玉简已经被柏域盛得到的时候,更让他愤怒而无法自控的事,会是什么?是邱至澜逃出生天!   如果邱至澜没跑,在他手里,唐古华大可把怒气发泄到邱至澜身上,将他折磨到死,不至于大阵仗的放火烧山,传出去丢尽颜面。   想通这一点,萧演决定在渡劫之前,先为了他十分欣赏的燕十一小美人除此一害。他一路疾行,十余日后就绕过中州派出的一层层人手,到了烧成一片焦黑的曜莱山上。   山峰上的中州人手仍旧不少,萧演看他们对准一个地方不停的炸,还有人下到悬崖底部四处抠挖搜索,几乎快把整座山折腾倒了,却并没有明确目标,就随手折了两只纸鹤,放出去探查。   纸鹤飞出去大约小半个时辰才飞回来一只,萧演跟着纸鹤去找,一路绕过中州那些人,到了悬崖侧边和旁边山峰相连的山谷,又绕过一个非常隐蔽的阵法后,找到两间石室、一个样子凶恶的老头和一个相貌酷似小美人的大美人。   “咦?”萧演直接摁倒了跟大美人打架的凶恶老头,非常和气的问大美人,“你莫非是……”话说一半,想到邱雁君不欲旁人知道她还活着,又吞了回去。   大美人自然就是尹千柳,她当日假装顺从的回雨城,到城门外就把唐辰天的人都打发了回去,自己进城后易容,换另一个城门又出来,转头就直奔曜莱峰。   唐辰天虽然布置下人手包围了曜莱峰,但尹千柳好歹也有元婴修为,着意闪避下,成功潜入到曜莱峰附近,然后就被山上修为较高的人发现了。   她不得已摘掉面具、露出真容,唬那些人说自己在府中无事,主动请缨过来抓人的。管事的将信将疑,都知道主君对这位夫人很在意,进出都派人保护,抓逃犯这种事,不可能让夫人亲自来,但她来都来了,谁还能把她赶走不成?只能赶快传信回府中,请主君示下。   尹千柳不管他们那些,凭着自己的直觉四处搜寻,搜着搜着搜到了这里,刚要抓住这老头逼问,萧演就闯了进来。她不认识萧演,听他语意奇怪,看着也修为奇高,就还算客气的问:“莫非什么?”见对方一直端详她的脸,陡然想起一事,“莫非尊驾看我眼熟?”   “确实。”萧演微微一笑,“不知美人怎么称呼?”   尹千柳微微蹙眉:“尊驾又是哪一位?”她问完也不等萧演回答,转身踏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老头,问,“说,邱至澜逃去了哪里?”   萧演正自我介绍:“我是萧演,你……”听见她问出这句,想起自己来意,赶紧问,“他知道邱至澜下落?”   尹千柳也惊讶转身:“你是萧演?五色谷谷主?”她在五色谷外呆了两个月都没见到的人,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再想想他刚才说的话,顿时恍然,“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我和邱雁君长得很像,你见过她?”   “这事不妨一会儿再说。”萧演屈指一弹,“夫人放开他吧。”他见尹千柳不喜欢“美人”的称呼,立刻换了“夫人”。   尹千柳松开脚退后一步,见那老头已经痛苦的流下汗来,还浑身抽搐,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但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之前山上那么大火都不逃,太可疑了。你看着他,我进去搜搜。”   萧演早已探查过,附近除了他和尹千柳及地上趴着的老头,没有第四个活人,所以也没有阻拦,听任她进去探查,自己逼问老头。   尹千柳进去石室转了两圈,找出一件白袍丢在老头跟前,“还不说?这就是邱至澜的裹尸布!他藏在哪里?你好好说出来,饶你一命。”   “你听见我是谁了吧?好好说出来,我还可以给你一枚升阶丹,让你升到金丹期圆满,多百年寿命。否则……”萧演利诱加威逼。   老头被他折磨的痛不欲生,挣扎许久,终于还是点点头,萧演收手,那老头喘息半晌,才说:“山下有地道,早就修好了,能通到镜河边……”   尹千柳顿足:“这个奸贼!他现在形貌如何?什么修为?”   “就……就是个普通男子,刚结丹……”   “地道入口在哪?他走了多久?”萧演问。   “就在石室里,东墙移开,向下走就是。走了有五日了。”   萧演丢出渔网困住老头,自己进了石室,直接摧毁东墙,果然看到有台阶延伸向下,他回身出来,将一个瓷瓶塞进老头怀里,然后把网扯开,用一根绳索将他捆起来,丢到外面树上。   老头大急:“我都说了,你们还想怎样?”   “留你做个路标。”萧演说完,转头问尹千柳,“要不要通知外面那些人?”   尹千柳坚定摇头:“不用!我要亲手杀了这个人渣!”她说完转身就向里面走,萧演赶紧纵身越过去,拦在她前面。   “探路还是我来吧,邱至澜这等人,不可能不留下什么机关。”萧演说着就撑起结界,将两人一起罩在其中,他的结界非常人可比,风雨不透,说话声自然也透不出去,“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十一、不、邱雁君的母亲?”   尹千柳沉默片刻,反问:“萧谷主说的十一,是燕十一么?”   萧演笑道:“看来夫人已经知道了。”   “我其实不能完全确定。”尹千柳小心的跟着萧演下了台阶,并随手取出一颗夜明珠来照亮地道,“只是听说萧谷主的美人宴名单里有时季鸿,还有一位叫燕十一的姑娘与他形影不离,我细想了想,姓燕,叫十一,时季鸿又姓时,他两个形影不离,那大约……”   “小时,十一,原来如此。”萧演失笑,“夫人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点。不过他们两个确实十分要好,时季鸿对令嫒情根深种,令嫒本人也是冰雪聪明,我看这世上没人能让她吃亏,你尽管放心。”   尹千柳听别人如此夸奖自己只见过一面、都还是隐去真容的亲生女儿,一时心中百般滋味,难以尽述,最后只吐出一句:“只要她好好活着便好。”   萧演何等样人,单看今日尹千柳独自来追杀邱至澜,外面又从没流传过邱雁君母亲的消息,就已经将他们之间的恩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一向怜香惜玉,当下就决心一定帮两位美人到底,杀了邱至澜这个人渣。   然而他们一路拆了无数机关,终于出了地道,凭借邱至澜留下的气味追踪渡河到了东大陆时,萧演却发觉自己真的到了功德圆满之境,渡劫一事不能再拖,只得交给尹千柳一只雪狐灵宠,让她用灵宠继续追踪邱至澜,并且将他那张例不虚发的渔网也给了她。   “雪狐扑住谁,你就直接丢出渔网,先网住再说。”教会了尹千柳用法之后,萧演如此说道。   尹千柳很感激他:“萍水相逢,不想能得谷主如此倾力相助,千柳拜谢。”   萧演袍袖一挥,挡住她不叫下拜,答道:“不算萍水相逢,我本来就是为了雁君去除害的,遇见你是意外之喜。来日你若有机缘见到她和小时,不必提及此事,只说我已渡劫飞升。还有,她曾经让我去寻找的答案,我回去想了想,大约她和小时也可以去无极幻境中寻找。无极幻境入口她知道的,她和小时已经进去过,再想进去不难。”   说完这些,他一挥手,洒然离去,尹千柳抱着雪狐目送这位天字第一号邪修消失在视线之后,才独自上路,继续追缉邱至澜。   同在东大陆,却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邱雁君也已经知道了邱至澜借尸还魂、逃跑的事,当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演会与尹千柳扯上关系,还一同千里追缉,她正忙着帮白胡子老爷爷吴景何整理他的仙笈界灵草灵药全书。   作者有话要说:  萧演下线啦,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第134章 忙      说起全书, 邱雁君自己空间里就有一套大百科全书, 但她那套书里包罗万象,很多门类甚至不是仙笈界所有,她不敢拿出来给老人家看, 只打算在整理过程中作为独家参考。   老人家耗尽心血做这件事已经几百年, 眼看大功告成,她怕自己贸然拿出来一本成书, 老人家看见有珠玉在前,一下心灰意冷,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白忙活、空耗时光,失了心气。哪怕往好一点说,吴景何看过后欣喜不已,只怕也会觉得人生圆满,没有追求了。   对于进阶无望的吴景何来说,寿限本就在一天天接近, 他现在肯花精力延长寿命, 都是为了他这份终身事业,若真的无欲无求了,反而不好。   于是她就假装没有这回事, 主动请缨,去帮吴景何整理手稿、画一画图鉴, 再顺便请教一下借尸还魂的人如何鉴别。   “借尸还魂,说到底还是尸,尸就难免有腐臭味, 就算魂尸协调了,可以完美控制身体,也还是会有一丝味道,常人可能难以察觉,但我这种鼻子灵的,还有老柏那种修为高的,总是一下子就能闻出来。”   “这么说来,借尸还魂和夺舍不同?”   吴景何道:“当然不同。夺舍都是活着夺的,且可以精心挑选培养,夺舍成功后,元神能很快控制身体,没这些后顾之忧。借尸还魂就不同了,如果尸体存放了很久,再想法养护,也会僵硬、不听使唤,且人已死,功力自然跟着散,外力锁住的只是空壳,看着结丹的,能有筑基修为就不错。都得从头修炼。”   “您看过这样的人?”邱雁君见他讲的头头是道,十分好奇,“您能医治这些后患么?”   “看过不少,不甘心去死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找我来治的也挺多,但我也没那个本事治愈,治人都挺难的了,何况尸体?只能给他们一些药水,缓解僵化、消除尸臭,提升修为我就管不了了。不过从前诸葛在的时候,倒是趁便卖了不少丹药。”   邱雁君一笑,趁着六焚炉盖着盖子放在茅屋里,偷偷跟吴景何说:“诸葛前辈说要趁这时候教我炼丹炼器呢,我说要给您帮忙,他才罢了。前辈,您知不知道有什么炼丹炼器的奇才,我也好把六焚炉托付出去。”   吴景何有点惊讶:“你不想学?年轻人,多学一点本事是好事,诸葛家的炼丹炼器手法,可不是随处都能学到的。”   “这我知道,我也不是想躲懒,只是觉得自己没这个天分,别让诸葛前辈失望。最好有个天才来帮诸葛前辈继承绝学。”   吴景何摇头:“什么天才?都指着天才来传承,仙笈界早完了!你看看老柏,是不是天才?怎么样?被一只小小毫芥蜂弄成了疯子。还有你们说的那个唐古华,中州之主,是不是天才?现在也疯了。”   邱雁君竟无言以对。   吴景何继续说:“你不用想那么多,他想教,你愿意学就抽空学学,实在不愿意学,隔三差五起个炉火给我烧几炉子益神丹、固元丹之类的拿去卖,我换了钱好去买紫土养灵药,他也过了烟火瘾。”   邱雁君被老爷爷这番话逗的直乐,当整理手稿告一段落时,就从善如流的去找诸葛修,从最基本的丹药开始炼起。她这炉子最近被萧演和柏域盛各加了两把火,火力有些不均衡,尽管有诸葛修在里面勉力维持,还是烧了两炉子灵药炭,才慢慢平衡顺利起来。   她这里忙得不亦乐乎,时季鸿也没闲着,之前导善说过他修习的功法有古怪,长久修炼下去,恐怕对根基有损,这次遇上了柏域盛这样阴阳兼修的大能,自然要请教一二。   柏域盛看过时家玉简,也以元神浏览过另外三根,对阴阳如何相生合一,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他亲自指导时季鸿,帮他修补根基、导顺现在体内的极寒灵力,自是事半功倍。   “好了,你现在可以试着修炼紫浮宗的《紫阳功》,记住阴极阳生,等紫阳功修炼到第三层的时候,两股灵力就能慢慢融合了。我们柏家的《瑞阳真经》不合适你这样极阴底子的修炼,不过等你紫阳功无法再突破的时候,倒是可以试试瑞阳真经。”   柏域盛指导了时季鸿一个月,最后留下这番话就自己走了,他没说去哪,但邱雁君猜着,他大约是去找他的目标对手们挑战去了。   时季鸿按柏大佬的指点自己继续修炼,闲暇时还叫邱雁君把百科全书都找给他翻看,说是既然幻境的解法能在书中找到,也许从仙笈界去往上界,也能在书上找到便捷之法。   邱雁君明白他的心情,如果父母真是走火入魔死的,那无话可说,这是仙笈界最正常的死法了,但如果不是,只是某个自诩为天道的家伙下的手,那就是被谋杀,如果有机会能站到那个家伙面前,肯定无论如何都要努力的。   所以她很支持时季鸿,把可能跟他想找的东西有关的几本百科全书都拿给了他。邱雁君自己一直没时间系统的看这些书,她一没耐心,二总有各种事情,每次都是遇到困难后,直接打开书找解决办法,所以也不清楚书中到底都涉及到多广多深的层面。   两人就这么在河谷中渡过了非常充实的两个月,除了偶尔与唐晋通个消息,并不与外界联络。好在唐晋消息灵通,邱雁君就算没离开河谷,对外面的新闻也没错过。   首先值得关注的,就是唐古华在放火烧山后消停了一个月,然后突然放出消息,应下了宗杲的挑战,还提议立下生死状,比斗场上若有闪失,两人身后的宗门家族都不得复仇,一切争端到此为止。紫浮宗很快就表示同意。同时唐古华还说,若野狐峰比斗之后,他侥幸无事,愿另择时间,恭候柏域盛前往中州,指教一二。   那时正好是柏域盛刚离开金河谷,邱雁君也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但野狐峰之战既然已经定了,她料想柏域盛不会缺席,一定会前往观战。   之后无因寺、玉莲宗、剑庐、璇玑山庄等有玉简的名门世家也都表示会前往野狐峰观战做见证,唐晋见机,特意派了百通苑掌柜去跟紫浮宗自告奋勇,说愿意出面操办一应琐事,包括开辟观战位次等。紫浮宗内部商量了一下,出人意料的同意了,还派卓尘出宗门来与百通苑的人协调此事。   至于云瀚,仍一直闭关,恐怕还不知道外面这些热闹。   外界对她上一篇专访也反响很大,据说玉莲宗就公开表态,说前任宗主穆寻波将会前往野狐峰观战,待宗杲二人战后,愿与柏域盛切磋比斗,还称赞柏域盛和肖彤才是真豪杰,诚邀肖彤现场观战,将穆寻波与柏域盛的战况写成文章发表。   邱雁君当时就称赞说:“穆宗主才是真绝色!懂得怎么宣传自己的宗师,可真是凤毛麟角啊!”   除了这些大消息,尹千柳私自去追踪借尸还魂的邱至澜,唐晋也没瞒她。不过唐晋得到消息晚了一步,他又无法主动联系邱雁君,只能等邱雁君发起连线,所以最后这个消息是与“有人在天柱雪山东麓渡劫,邪气四溢,天上降了十八道雷劫,最后黑莲现世,将人接走,疑似萧演成功飞升”一起传过来的。   “别人九道天雷就够受了,他十八道!哈哈,还黑莲现世……”邱雁君跟时季鸿嘀咕,“你说会把萧大魔头接去哪里?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善地。”   时季鸿笑道:“是啊,听起来就跟旁人不同,不过在此之前没听说有邪修飞升的,所以萧谷主也是前无古人。你叫他去探寻的答案,我怕他找不到了。”   “没事,他找不到,我们自己找。”邱雁君说着挎住时季鸿胳膊,“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说起来你最近体温好多了耶,已经跟我差不多了。”   她说着又摸摸时季鸿的手,时季鸿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有点迟疑的说:“如今一切顺利,正该隐居好好修炼,但是……我又想出去找邱至澜。”   “唉!唐家的人也太菜了,这样都抓不到他!”邱雁君想起消失无踪的邱至澜,也有点烦恼,“我担心唐夫人对付不了他,反而受制。但我们去找,又没有任何线索……”   “线索可以请吴前辈帮忙,而且不是我们,”时季鸿认真看着邱雁君,“是我。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过渡章?   嘻嘻,明天本月最后一天啦   你们十一都去哪呀?   我打算多看几场电影,追两部剧爽一爽      ☆、第135章 遇袭      邱雁君立刻抽回手:“不好。”   时季鸿笑着伸手把她搂回来, 解释道:“唐晋不是说捉到一个给邱至澜看门的人, 说邱至澜借的身体修为刚结丹么?吴前辈又说这样的情况,他实际修为也就筑基期,那我一个人足可应付。不过你在这里估计也呆不住, 我们到时候去野狐峰汇合吧?”   邱雁君绷着脸不说话, 时季鸿就抱着她轻轻摇晃,一边摇晃一边说:“他毕竟是你血缘上的生父, 我担心当着你的面杀他,那个狗屁天道会记在你头上,对你不好。”   “你都说是狗屁天道了,管他做什么?”邱雁君就知道他另有原因,不然他才不肯主动提出和自己分开,就缓和了脸色说,“你光说的轻松,也不想想邱至澜逃跑已经两个月了, 唐家撒网一样的抓他, 都没抓到,你就能一下子找到他?而且以邱至澜的老谋深算,你真的相信他会顶着筑基期修为到处跑?”   时季鸿当然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 但他若不说的轻松一些,邱雁君肯定不会同意他一个人去, 就笑道:“唐家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他换了身体,我也可以易容, 大家扯平;他修为不知深浅,但绝对不会比原来高,我却不是当初可比,还有从幻境里得的各项法宝加成,肯定赢他。要是你还不放心,叫梅杜莎陪我去,总可以吧?”   梅杜莎和青龙到了金河谷之后,也过得很惬意,这两只本来就是动物,根本不喜欢总闷在法器里。金河谷高处有树林,树林里有活物,梅杜莎每天都上去吃得饱饱的,回来看吴景何养的猫狗打架,场面和谐极了。青龙则仗着自己羽毛漂亮,会变换声音,各种去林子里招惹不同鸟类,邱雁君感觉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看到青龙的后代出生了……   “宁可带着梅杜莎都不带我,哼!”邱雁君不高兴的哼哼。   时季鸿正要再劝,耳朵一动,听到前面有动静,就转了话音,道:“吴前辈回来了。”   吴景何这里,平日来求医问药的人其实不少,他就在前面谷口阵法之外设了铜铃,有找他的,就摇一摇铃铛,他自会出去,看完病就回来,从不叫病人踏足自己居所。   柏域盛留在这里那一个月,又把阵法加固过,邱雁君闲来无事还去试了试,要是不作弊看书的话,她估计得在里面困个几天才能出来。   今日一早外面就有人摇铃,吴景何出去之后,一直没回来,估计病人很多,邱雁君以为他这会儿回来,是已经忙完了,谁知道他是回来拿药,并且还得驱使傀儡去送药。   “您还提供送药上门服务呢?”邱雁君好奇的问。   吴景何一边调制药水一边说:“只给几个积年病人提供,住得近。”调制好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要不要跑一趟?这是个借尸还魂的,到了拿药水的日子,他自己不来,我就得叫人送去,以防他是僵硬的动不了了。”   “借尸还魂?”时季鸿插嘴问,“他借尸还魂多久了?”   “有一百多年了吧。”吴景何把六瓶药水装到一个木盒里固定好,“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他是个邪修,上次来的时候,修为大概与小姑娘相当,到现在好几年了,不知有没有进阶。”   “好几年?您就一直给他这么送药?万一他已经……”挂了呢?   吴景何道:“他不给钱,我怎么会一直给送?每次都有叫傀儡捎来东西抵药费,下次我才给他送。”   别看这位老爷爷自己日子过得异常简朴,日常开销其实挺大的,他培植的那些珍稀灵药,对土壤、肥料和日照要求奇高,所以得花钱买土买肥,还得建温室和暗室,精心养护,吴景何平日收的药费诊金,百分之百都用在了药草上。   “你不是好奇借尸还魂的人是什么样子么?要不要去看看?就说你们是欠了我的诊金,正给我打杂还债,他不会多问的。”   “好啊。”好久没出去,其实邱雁君也挺想溜出去玩玩的,她就爽快答应下来。   时季鸿也想看看借尸还魂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方便他出去找邱至澜,就问吴景何那人住哪里,路怎么走,吴景何指了路,又另拿了几瓶药,叫他们给另外两个病人顺路送去。   “啊!对了,你们修为太高,不可能付不起诊金。”临走之前,吴景何发觉这话有漏洞,又拿了两粒丹药给他们,“这个可以伪装成筑基修为,对实际修为没有损害,很贵,小姑娘回来要炼丹还我的。”   “好好好,还。”邱雁君笑嘻嘻的吃掉丹药,“到时候您告诉我方子,十倍还您。”   吴景何这才满意,打发他们从后面密道出去。   梅杜莎这时候上山捕猎去了,青龙也不知道找哪只雌鸟约会,始终不见踪影,两人就没叫它们,易容后手挽着手往外走。出了河谷,转向西,沿着山脉走向一直向前,到一片枫树林外向北转,又掠过两个山坡,看见左前方有水汽氤氲,邱雁君就说:“到了,还真近。”   时季鸿点点头,灵力散出向四下查探了一番,才拉着邱雁君往里面走,传音道:“这人还真会找地方,占了处温泉,日子应该好过很多。”   “是啊。其实我有点害怕呀,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丑。”像电视剧里的僵尸一样,蓝绿色的脸啥的,大眼珠子凸出来,想想就毛毛的。   时季鸿失笑:“你怎么越来越像萧谷主?”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说一半,前面忽然传来声音:“谁?”   他们根本还没看到有什么建筑物,就听见这一声,都一惊,齐齐站住,时季鸿答话道:“是于前辈么?吴景何前辈命我们来送药?”   那声音问:“送药?这次怎么还派了人来?”伴随着说话声,还有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同时响起,然后邱雁君二人就看到一个浑身**的黑袍男子从地底冒了出来。   “我们欠了吴前辈诊金,帮着打杂跑腿还钱。您就是于前辈么?”时季鸿见那人面色红润,跟个正常人没两样,顿时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是于康。药呢?”于康一双眼睛眼白多于眼仁,轮转间格外瘆人,他似乎为了取信于人,还故意释放了些邪气出来。   邱雁君拉着时季鸿退了半步,假装害怕,眼睛却仍打量于康,他显然是刚从温泉里钻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估计就是因为这样,脸颊和嘴唇才如此绯红。而且温泉水的硫磺味浓郁,她完全闻不出吴景何说的尸臭味。   时季鸿把装了药水的箱子拿出来,轻轻一抛,于康抬手接住,打开看了一眼,说:“稍等。”闪身绕过身后荆棘丛消失,片刻后又回来,将一个口袋交给时季鸿,“诊金。”   时季鸿接过来,拉着邱雁君转身就走,于康却忽然又开口:“等等。”   两人转头,于康接着说:“叫吴老头看着诊金,把多的药尽快送来。”   时季鸿应了一声,问:“前辈还有别的吩咐吗?”   于康摆摆手,当着时季鸿二人沉入了地底。   邱雁君听着水声真的很想笑,她牵着时季鸿往外走,等回到山坡上,终于忍不住传音笑道:“原来他直接就住在了温泉里,真没想到我们来一回,还见着僵尸出浴了,幸好他穿着衣服。”   “……”时季鸿无语的捏了捏她手,“你谈别人的时候这么坦荡,怎么就是不肯让我进一步?”   “这是两码事!”邱雁君铁面无私,“等到了那一步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行了。现在你还是清心寡欲好好修炼吧。”   时季鸿失笑摇头,也没再说,两人牵着手下了两道坡,刚要转向东,就觉得不对,齐齐站住。   一阵银灰轻雾从枫树林中升起,并以非常快的速度笼罩向邱、时二人,时季鸿眼疾手快撑起结界,将雾挡在外面,邱雁君也飞快取了两颗避毒丹,给时季鸿和自己分别含在口中。   然而银灰色的雾很快就侵蚀了结界,时季鸿不停放出灵力修补,才勉强阻住,他竭力探查四周,都没发现有人,只能开口喝问:“什么人暗中作祟?”   无人回答,邱雁君搭着时季鸿手臂,也凝神静心探查了一会儿,却并无所获,她脑子转了转,突然醒悟,低头一看,果然脚下土地已经渗出了水,赶紧拉着时季鸿腾空飞起,向西闪避。   “不会是……”   她刚跟时季鸿传音说了这三个字,渗水的地面突然喷射出无数符咒,撞在时季鸿的结界上,如烟花一般溅出银亮火花,将结界彻底变成了大眼筛子。见银雾趁虚而入,邱雁君赶紧再撑开一个小一点的结界挡住,同时摸了两颗霹雳弹打向地面。   霹雳弹落地炸开,那块地很快就变成一个大水坑,却并没有人现身,被炸到飞起的泥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时季鸿左手拉着邱雁君向西飞掠,同时祭出两片薄刃,不停向地面发出灵力攻击,几次之后,湿漉漉的地面忽然冒出血花。邱雁君刚一喜,耳边就响起极尖锐的一声锣响,她猝不及防,脑子里嗡了一声,灵力不继,如影随形的银灰色雾立刻侵蚀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那一更估计会晚点,大家7点以后再来看   ☆、第136章 私人恩怨      “我们只是来送药的?阁下为何如此?”   时季鸿再次撑起结界, 接力挡住那诡异的雾, 但他刚刚攻击地面时就已经发现自己灵力不如平时充沛自如,似乎这雾在侵蚀结界的同时,连灵力一起蚕食了。现在撑着结界, 薄刃就受到影响, 难以发挥全部威力追击,只得抽空开**涉, 找到偷袭的人,才好一举反击。   从刚刚发觉不对站定,到现在其实不过片刻,邱雁君除了在幻境之中,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偷袭,反应速度远远不及时季鸿,等她凝定心神,从眩晕中醒过神来时, 正听见有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在说话。   “送药?送药的干嘛隐藏修为?两个金丹修士, 闯到我这里来,意欲何为?”   邱雁君疑惑,传音给时季鸿:“这不是刚刚那人的声音。”   时季鸿点点头, 目光凝重的看着隔在外面的雾,传音道:“一会儿见势不妙, 你先躲进去。”   “为什么我先?要进去就一起。”   “然后出来时被守株待兔吗?”时季鸿语速飞快,“听话,此人手段邪门至极, 你没对上过这样的人,让我自己对付更方便。”   他边说边继续后退,地上一直不停发出各种符咒攻击,同时在银灰雾气之外,又有黑烟缓缓升起。   时季鸿又对那人大声道:“我们真的只是送药,尊驾何不现身一见,听我们好好解释?”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尖锐锣响,然后锣响就再没停过,好在邱雁君有所准备,意守丹田后,就不再被锣声所扰,能祭出宝剑反击灵符,护住结界。   如此你来我往的交锋一阵,他们始终找不到那人藏身之所,黑烟却已遮天蔽日,邱雁君取出火苗,向四下弹开,都被黑烟吞噬,引风符咒也都失效,夜明珠更是只能照亮结界之内。她有点着急,一拉时季鸿,传音道:“先进去再说!”   时季鸿却说:“等等!”然后突然开口大喝,“邱至澜,是你吗?”   锣声终于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阴恻恻笑声,“你这小畜生就是机灵,不怪我疼了你那么多年。”   邱雁君却是一惊,邱至澜?他怎么敢主动攻击自己和时季鸿?他的修为……不对,他刚刚使的都不是正道手段,难道他这具藏好的尸体是邪修?   不管怎样,趁着黑烟浓重,邱至澜未必看得见他们,赶快先进空间再说,她想到这里,收回法宝,一手拉住时季鸿,一手按向腰间,心念转动时,时季鸿突然一把推开了她。   她一愣,待回神才发现竟然是自己一个人站在空间里。邱雁君第一反应是立即再出去,但随即想到她就这么出去没用,赶紧到水边叫导善,将外面刚刚遭到的攻击说了。   “银影雾?他从哪里得来的这邪门东西?这东西粘身上一点都要命,若用结界拦截,则会侵蚀结界、蚕食灵力,让人渐渐无力对抗。黑烟可能是为了掩护他自己真正所在,顺便布阵设陷阱,不过他越是故弄玄虚,越说明他本身修为确实不高,只能以旁门左道取胜。那连声锣响是为震慑对手心神,但若非出其不意,对结丹期修士无用,估计也是为了掩饰他真身所在。”   “师伯,这些等会再说,您就告诉我怎么应对!”邱雁君心急如焚,他们虽然易容了,但只是来送个药,说话却没变声音,邱至澜对他们两个熟悉至极,说不定一开始就认了出来,偷偷有所准备。她担心邱至澜记恨已久,对时季鸿直接下杀手。   “别的都好说,那银影雾,我只知道修为若到化神期,可用四阶法宝紫金葫芦吸收……不如你去查查你那些书。”   化神期?邱雁君险些没噎死,邱至澜还真舍得下血本!她赶紧跑进木屋找出书来翻,但她此时心情焦躁,精力很难集中,只觉得书上的字都蚊蝇一样飞了起来,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明白写了什么。   外面时季鸿临机挣脱,让邱雁君自己进了空间,顿时松一口气,有她在,时季鸿总不敢冒险,只能小心对敌,现在她安全了,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好好跟邱至澜斗一斗。   他不再后退躲避,从鱼袋里找出几枚焰火点燃丢出,焰火炸开,五颜六色的光虽只有一瞬,也够时季鸿大致分辨方位。他发现四周多了十几支插在黑罐子里的旗子,旗子上分别画了五种毒物,邱至澜果然趁着黑烟布下了阵法,想困住他。   时季鸿在邱雁君进去的地方做了个标记,就立刻向侧面斜切过去,并祭出一柄厚重大刀向前横扫旗杆,银雾如影随形,始终不散,他却除了撑着结界外不再在意,还扬声道:“义父夸奖,鸿儿真是不敢当。听说您在唐古华手里头吃了不少苦,如今可是苦尽甘来了?”   邱至澜冷哼一声:“是啊,苦尽甘来,叫我第一个遇到你这小畜生,也是老天有眼。”   时季鸿听着声音仔细辨认,发现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但还是有轻重之别,基本上可以确认邱至澜此时还在地底。他收回没追上旗子的大刀,向地面直劈下去,同时附着上阴寒灵力,一刀砍下去后,地面立刻结了霜花。   他丝毫不停的向着地面连劈了七刀,地面就以他为中心迅速结冻并向外扩散,邱至澜似乎很恼怒,斥道:“你这小畜生果然背着我修炼!”   “彼此彼此,您这老畜生也没少背着我修炼。”时季鸿不再假以辞色,“既然这么想见我,为何不现身?”他说着又劈下一刀,脚下地面冰层加厚,冰冻波及的范围也又广了一些。   “急什么?等你这小畜生灵力耗尽,为父自然会出来教训你。你尽管继续。”   时季鸿刚要接茬,黑烟外忽然有人远远传声过来:“你在做什么?你敢乱动我的阵法!”听起来像是刚刚见过的于康的声音。   “私人恩怨,你少管。”邱至澜回话,“你放心,等我杀了这小畜生和他的相好,一定给你恢复原状。”   “你想在我这里杀人?杀谁?不会是吴老头派来的人吧?你活腻了是不是?还想不想要吴老头的药水了?”于康听起来气急败坏。   时季鸿就停了手,听他们吵架的同时,缓缓往自己判断的邱至澜所在位置靠近。   “你现在回去好好泡你的温泉,就没人知道谁杀了谁。”邱至澜毫不让步,“说了是私人恩怨,与你无关!”   “你!你再不罢手,就立刻从我这里滚出去,别想拿到药水!”   原来邱至澜是投奔了于康,但他们有什么关系呢?邱至澜什么时候和邪修还有往来?时季鸿一边在黑烟中摸索,一边寻思,没想到那两人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我滚?你不要忘了,这具身体是谁花了力气保留下来的,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自己清楚!要不是你存了歪心思,百般恳求,我邱至澜稀罕留这么一具邪修替身?”   “什……什么歪心思?!我答应过的我自然知道,但你到了这里……”   邱至澜不肯听于康多说,直接打断道:“当然是断袖的歪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爱慕死了的这具身体主人,不舍得见他尸身腐坏消失,这才想办法荐给我保存,你以为我不查清楚就会留这来历不明的尸体?”   他说话的语气充满轻蔑和讥讽,于康像是哑口无言,半晌无声,邱至澜也不管他,转而对时季鸿道:“鸿儿,你说是不是很有趣,一切乱子都始于我们离开绛云岛,遇上范三那个断袖,如今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要借这个断袖的地方终结,天道循环,何其妙哉?”   说到最后一个“哉”字,时季鸿已经大概摸到了他的位置,毫不迟疑的将两片利刃飞出直袭,而邱至澜也同时开启阵法,时季鸿发觉脚下地面震动,同时冰面发出破裂的声响,只能腾空飞起,然而那些插好的旗子也已经开始绕着他穿梭转动,并齐齐向他打出无数暗器符咒。   黑烟在旗子的穿梭飞舞中逐渐散开,时季鸿感觉到利刃中了什么目标,立刻把邱雁君给他的水火霹雳弹丢了几颗过去,同时在那四周打下各种符咒。   他一心二用,既要维持结界阻拦银雾和阵法的攻击,又要攻敌,灵力消耗极快,结界越来越薄越缩越小,薄薄的银雾附着上来,几乎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   邱雁君从空间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时季鸿几乎被银影雾吞噬的一幕,她吓了一跳,避过阵法攻击,立刻打开六焚炉,将炉中四种灵火牵引而出,冲着银影雾就烧了过去。   灵火遇上银影雾,几乎转瞬之间就把如附骨之疽的银雾焚烧殆尽,同时邱雁君听见一声怒吼,转头时,正看见一道人影从远处地面升上来。   “你呆在那别动!”时季鸿没了银影雾骚扰,压力一轻,灵力也充盈了些,正要冲向邱至澜,四周旗子突然疯狂飞舞,齐齐扑向邱雁君。   他知道操纵阵法的是邱至澜,擒贼先擒王,还是飞身而起冲向那道人影。邱至澜动作非常僵硬的往旁边一扑,时季鸿随便取出一根绳索丢过去缠住邱至澜,自己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正要制住邱至澜,叫他关闭阵法,就觉脚下一空,同时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迅速旋转着直坠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头好痛,感觉是梦游着写的文……   明天必须得休息了,我们一起放假给亲爱的祖国过生日吧!   是的,我的意思是,明天休息,不更~后天中午见,么么哒!      ☆、第137章 恶贯满盈(有修改)      邱雁君手中四种灵火还没收回, 见旗子扑来, 顺势引火过去, 四种灵火混在一起,除非神兵利器,没有什么烧不着的, 很快那些旗子就在她眼前烧成了一团大火, 旗子上附加的符咒被火烧的齐齐爆开四射,还有蓝紫色烟雾冉冉升起,显然有毒。   邱雁君口中含着避毒丹, 并不在意毒烟,但烟雾阻碍视线,她担心时季鸿,飞身而起, 绕过烧着的旗子,正看见疑似邱至澜那人斩断绳索, 绳索另一头的时季鸿只一闪就不见了。   她吓了一跳, 不由惊叫:“时季鸿!”   “居然是你!”浑身**冒着寒气的人抖开身上绳索,转头看过来,“你居然没死!”   声音之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邱雁君却不惧反怒:“是我又怎么样?时季鸿呢?你把他弄去了哪里?”一边说一边祭出宝剑攻击邱至澜, 同时悄悄放出叶青青给的那根蛛丝——她之前曾把这蛛丝送给云瀚使用,云瀚用过后,恢复原样, 又还给了她。   邱至澜从来没想过这个女儿还活着,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结丹,还敢大逆不道的对自己动手,他现在修为不高,不敢正面对上邱雁君,只能驱动阵法去围困她,并于冰面滑行躲开宝剑。   初始的惊怒过去后,邱至澜很快镇定下来,狂笑着刺激邱雁君:“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我给你精挑细选的世家子弟,你不要,偏偏被这个小畜生糊弄住了!我养他几十年,教他功法,拿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他却盗我绛云岛至宝,我的好女儿,你说说,我会把他弄去哪里?”   他如此有恃无恐,邱雁君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她眼看见蛛丝终于缠上邱至澜的脚,立刻收紧将他绊倒,冷声道:“少废话!快把他放出来!”   “放?”邱至澜仆倒在冰面上,本来就僵硬的身体更加不听使唤,他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翻身侧躺着看向小心翼翼向他靠近的邱雁君,“放是放不出来了,那是个传送阵,现在时季鸿这个小畜生已经被传到了北大陆罡气阵,哈哈哈,可惜啊可惜,不能亲眼看着他骨肉消融、魂飞魄散。”   邱雁君听见这一句,是真的几乎魂飞魄散,要是她没记错,钟华老祖就是死在了北大陆最东端的罡气阵!她再顾不得别的,直直向邱至澜冲去,想要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却在同时,有人在身后提醒:“姑娘当心他使诈!”   紧接着邱至澜就怒斥:“于康!你敢关我的阵法!”   “这是我的阵法!”于康沉声答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传送阵开启的方法?”他当初告诉邱至澜那是个可以传送到罡气阵的阵法,不过是提醒他不要靠近,谁想到这人竟拿来害人!   邱至澜的地面阵法依托的都是于康水下法阵的力量,于康把水下法阵一关,地面阵法很容易就被邱雁君破坏,她收起六焚炉,远远站定,驱动宝剑靠近邱至澜,剑尖朝下,悬在他头顶——这是吴景何告诉她的,借尸还魂之人,危急时可以魂魄离体,虽然离体也跑不多远,却可骗过不知情的人,以为已经杀死了他,只有一剑刺破百会穴,才是最稳妥的消灭方法。   “放他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她一字一句的说。   邱至澜看看于康,看看邱雁君,大笑出声:“你要敢弑父,尽管下手。至于那小畜生,哈哈,不如于康你来告诉她,还能不能放出来。”   邱雁君立刻转头看向于康,她现在心里乱极了,一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好像噩梦一般,希望自己快点醒来,一时又清醒的知道这不是梦,因为她五感是如此的灵敏,甚至能将此时空中掺杂的各种气味都一一分辨出来。   “没错,”于康肯定的回答,让邱雁君本来似乎已经沉到底的心,又来了一次高空坠落,“那是传送阵,会直接传送到罡气阵中,有去无回。”   “不可能!”邱雁君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仍拼命保持了一点冷静,“我不信你能做成这么远距离的传送阵!而且既然是有去无回,另一头的出口,又是谁设的?”   于康一叹:“我确实没有这个本事。这传送阵是五色谷谷主萧演设下的,他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想试试成不成,没想到真的成了,他也是我唯一知道的,能活着出入罡气阵的人。”   萧演……萧演……,可以去找他,不不不,他飞升了,他飞升了!怎么办?邱雁君觉得自己脑子几乎都要炸开,心脏也缩成一团,后背手心开始不停出汗,连头上头发都湿漉漉的。   “不,不会的,不可能,他可以,那柏域盛应该也可以吧?”邱雁君忽然抓住了一丝希望,她不由自主走近于康,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完全忘了身后还有躺倒的邱至澜,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宝剑已偏离目标。   于康看到邱至澜悄无声息的蜷起身体,似乎在解腿上的绳索,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提醒邱雁君。   邱雁君还在追问:“柏域盛可以顺利出入吧?一定可以的吧?”   “呃……大约能行吧。”于康有些不确定的说,看着邱至澜已经解开绳索站了起来,赶紧说,“你走吧!我这里不能留你了!”   邱雁君还当是跟自己说话,赶紧点头:“好,我立刻去找他!可是他会去哪里呢?我找到他可以回来这里,再用传送阵吧?”   短短一句话,也已足够邱至澜趁着她分神自背后无声靠近,于康到此终于忍无可忍,挥袖将邱雁君挡到一边,刚要出手拦住邱至澜,一个白色毛团突然窜出来咬住了邱至澜的脚。   邱至澜猝不及防,啊了一声,紧接着一张网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网在了其中,邱至澜拼命挣扎,却越挣扎网越紧,很快就把自己挣扎的团在了一起。   那白毛团咬完邱至澜还不够,转过头来又扑向了于康,于康吓一跳,当即念咒沉入地下,白毛团就在他下沉的位置转个不休,还发出属于野兽的嘶吼声。   邱雁君被这一番变故闹的回了些神,也追过去叫:“于康你出来!你还没说清楚呢!这传送阵就在这里不变了吗?”   “姑娘,你别白费力气了,”地下有声音远远传来,“你的同伴不过金丹修为,在罡气阵中能撑多久,难道你不知道?别说等你去找人,就是此刻,只怕也已经……”   邱雁君终于失去全部力气,坐倒在地。   在她侧面不远的冰冷地面上,挣不脱大网的邱至澜也终于看到了捉住他的人,他不由笑了起来:“好啊,真好,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阿柳,能死在你手上,我也算圆满了。”   尹千柳落到邱至澜跟前,以威压压制住他,接住飞跃回来的雪狐,怒斥道:“放你的屁!谁跟你一家三……”说到三,她终于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绝望的坐在地上的女孩。   “没错……”邱至澜被威压压制,说话也不顺畅,“那……那就是……我们……的……女儿……雁……雁君。”   尹千柳第一反应是不信,她手一抬,两枚金镖直接射穿邱至澜两边肩胛骨,“死到临头,还敢拿女儿来拖延时间!”   邱至澜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又死过一次,痛觉其实不甚明显,但肩胛骨被射穿,他双手再抬不起来,也就意味着他的反抗能力大打折扣。   “我……骗……你……做甚……”邱至澜知道大概今天无法幸免,他一生机关算尽、辛苦筹谋,最终一切都烟消云散,细究起来,都是因为面前这两个女人,尹千柳向唐家告发他是其一,邱雁君和时季鸿搅到一起,写八卦报坏他的好事是其二——在认出时季鸿的相好就是他的好女儿之后,心思缜密如邱至澜,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   他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跟他的义子一起吃里扒外不算,还向天下人揭发他,要不是那天杀的八卦报,柏域盛怎么可能找上门,将他多年搜集的宝贝都拿走?他在唐古华手里吃尽苦头还苟且偷生,就是因为有这些倚仗,想着哪怕借尸还魂到邪修身上,也能找个僻静地方隐居,从头再来,几百年后说不定唐古华都死了,他再去中州复仇还不容易?   可惜,一切终成泡影,他邱至澜终于一无所有的走到穷途末路,最后时刻能把时季鸿那个小畜生骗进传送阵,也算是扳回一城,想到这里,他呵呵呵笑起来,尽情刺激这两个都想要他死的女子,“阿……柳……现在……我……跟你……有……一样的……期盼,真……真希望……这个女……女儿已经……死了。哈哈,不过……没……关系,我……刚刚……把……时……季鸿……那……小……畜生……”   话没说完,一柄宝剑突然飞过来,直直插进了他胸膛。   “你自己是畜生还有脸一直骂他?”邱雁君被怒气唤回了神智,她飞身而起,冲过来拔出宝剑,就要亲手刺进邱至澜百会穴。   尹千柳一惊,赶紧伸手拦住,将邱雁君硬拖着退后两步,问:“你是雁君?”   邱雁君双眼通红,望着血液漫出胸膛还满脸恶意在笑的邱至澜,怒道:“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不行。”尹千柳抬手在邱雁君颈边一拍,邱雁君立刻软倒,伏在她怀里不动了,她抱着邱雁君转过身,眼睛盯着还在喘息的邱至澜,咬牙道,“你真是作孽无数。”   邱至澜张开粘着血的嘴,刚要说话,就觉头顶、颈边同时一凉,他的视野变得很奇怪,本来就和这具身体难以融合的魂魄一下子撕裂破碎,“我这就死了?”   这个念头刚涌出来,一簇烈火就席卷过来,将邱至澜仅剩的一点意识焚烧殆尽。尹千柳扶着邱雁君,收回渔网,冷眼看着那具泛着焦臭味的尸体焚烧成灰烬。   于康等火熄了,悄悄从地底露了个头上来,冲尹千柳道:“夫人,这尸体其实是我一位旧友的,我可以收了骨灰么?您放心,我只是想留个念想。”   “你自己都死过一次了?还留什么念想?”尹千柳太怕邱至澜死灰复燃,立刻洒了药水在骨灰上,转瞬之间就把那些骨灰腐蚀干净,然后转头冷脸问于康,“你和邱至澜什么关系?刚刚又是怎么回事?”   于康小心解释了一遍,最后道:“此事与我实在无关。那个男修……肯定是没救了,这传送阵我本来是为了用在仇人身上,没想到……夫人劝令嫒节哀吧。”说完他又沉下了地面。   尹千柳只得召出飞行法器,抱着邱雁君飞身上去,才把她弄醒。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期间估计是不能有加更了,好几个朋友要来玩,我尽量保持每天一更~   ☆、第138章 转折      邱雁君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有一张和自己很相似的脸, 不由恍惚了一瞬, 接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齐齐涌上心头,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邱至澜呢?”   尹千柳跟着起身,想去扶女儿一把, 但手伸到一半, 又迟疑的停住,低声答道:“我杀了他。”   邱雁君一怔,有些茫然的坐回了她刚刚躺着的床, 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很不真实,“他真的死了?”   “嗯,死了,连一点灰都没留下。”   邱雁君默然片刻, 又霍地站了起来:“那于康呢?”   尹千柳知道她的心思,心里叹了一声, 劝解道:“找他也无用, 他修为有限,可惜萧演已经飞升……”   是啊,找于康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找柏域盛,不不不, 她还可以去问问导善!想到这里, 邱雁君立刻问:“这是哪里?”   “飞行法器,我们还没离开,我不知道你想去哪……”   邱雁君这会儿没空留意尹千柳的神色心情, 她非常直接的说:“我想自己呆会儿。”   尹千柳有点担心:“你别太难过,凡事无绝对,邱至澜这样的都能从……手里逃出生天,也许……”   “我知道。”邱雁君把脸上随便戴的面具拿了下来,让她看到自己的坚定,“我知道他不会死的,我更不会绝望,谢谢你。”   面具摘下的一瞬间,那张美到极点又跟自己非常相似的脸映入眼帘,尹千柳震撼非常,她不知为何有点眼眶湿润,顿了顿才点头:“那你先休息,我们慢慢想办法。”她说完有点狼狈的转头出去,带上了门。   邱雁君一看门关上,立刻进了空间,把导善叫出来,将刚刚的变故简略说了一遍,又提起当初钟华追查导善下落,误入罡气阵因而陨落,“师伯,他……他会没事的吧?他能等到我去救他吧?”   元神的光芒闪烁不定,邱雁君不由屏住呼吸,感觉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导善才说:“我想不通萧演为什么要在这里花力气做一个去罡气阵的传送阵法。这可不是一时兴起就能解释的,因为这里距离北大陆最东端几万里之遥,罡气阵又不是什么寻常所在,耗费的时间功力都难以衡量。我那时和董翼君切磋之后,意犹未尽,曾一同闯过罡气阵,确实是天下至险之地,如果传送阵那边的出口真的毫无防护,小时确实无法幸免。”   邱雁君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却仍紧闭着嘴,不肯哭出声来。   “但我认为,就算是萧演,突然传送过去,要应付天地罡气也难免手忙脚乱,如果是我,不会这样做的。”   邱雁君心里顿时燃起一点希望之火,刚要开口,就听导善接着说:“可寻常结界根本承受不住无孔不入的天地罡气,我那时全靠精纯灵力,董翼君靠的是仙剑护体,萧演是邪修,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他这两句话一转一折,对于邱雁君来说几乎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她心里乱极了,刚刚停住的眼泪又流下来,“不亲自去看一眼,什么都无法确定,我这就去叫于康打开传送阵,我自己去一趟!”她抬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发狠说道。   导善没说话,元神落回水里,扑通一声,将潭水溅了蹲在水边的邱雁君一头一脸,然后他又浮起来,冷声问:“清醒了吗?没弄清楚之前,你贸然闯进去有什么用?他死了,你一起死;他活着,你去了一起困住。有用吗?”   邱雁君带着哭腔反驳:“可是怎么才能弄清楚?就算我找到柏前辈了,难道真的能逼着他为了时季鸿涉险?您都觉得罡气阵不好应付,万一柏前辈去了,因此而有闪失,我……”   “不仅如此,罡气阵的范围很广,里面方向难辨,想找到那个传送出口并不容易。”导善又泼了一盆冷水给邱雁君,“其实最好是你能联系上小时,你们都没有传讯符?”   传讯符?对啊!邱雁君原地蹦了起来:“啊呀!我怎么这么蠢!我刚刚都在想什么?居然把这个给忘了!”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在鱼袋里翻找,通讯帕通讯帕,掖到哪里去了真是的!   自从幻境重逢之后,他们再没分开过,通讯帕也就失去用武之地,被她不知塞去了哪个角落,这会儿又找的急切,一时半刻竟没找到。邱雁君一急,干脆把鱼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终于在一堆草稿帕子里找到了那张最特殊的绢帕。   邱雁君将团在一起的绢帕小心的展开铺平,看清上面字迹的一瞬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生怕自己眼花看错,赶紧抬袖子擦掉,努力忍住眼泪,仔仔细细看了几眼,才终于放心的大哭出声。   导善被她这一通忙乱和哭声弄的莫名其妙:“怎么了?哭什么?你在找什么?”   邱雁君攥着绢帕哭了一会儿,感觉心里之前郁积的情绪终于发泄的差不多,才抽噎着说:“他没事,师伯,他没事!您猜对了,萧演没那么疯,直接把人传送到罡气笼罩之下。”她说着就笑了,赶紧拿了笔给还不知道自己在哪的时季鸿回复。   被传送阵转走的时季鸿觉得自己现在被困在大蛋壳一样的容器里,他能隐隐看到外面光线的变化,能听到外面狂暴的风声,但他出不去。将他传送过来的阵法,也是有进无出,他在原地转悠半天都没能找到出口,确定环境暂时安全后,只得先找出通讯帕询问邱雁君的状况。   比起自己暂时被困在这里,时季鸿觉得邱雁君那边更让人担心,邱至澜这具身体修为确实不高,但这个老奸贼诡计多端,各种阴毒手段也准备了不少,他怕邱雁君不小心上当。   所以他赶紧写了几行字过去,先告诉她自己安全无事,再叫她小心,实在不行,找个合适时机躲进小世界里。写完就守着绢帕等着,等来等去,却始终等不来回复,时季鸿就有点焦躁,试着飞身而起,看能不能突破这个蛋壳一样的罩子出去。   他试了几次,各种兵刃都试过了,却都不能伤及罩子一分一毫,连点痕迹都没留下。时季鸿只能落回地面,顺着地平线去找罩子与地面的交接处,看能不能找到缝隙钻出去,最后绕着这个大罩子走了一整圈,仍是毫无所获。   时季鸿有点懊恼的走回自己被传送进来的地方,拿出绢帕看了一眼,顿时把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邱雁君:谢天谢地你没事!千万不要试图出去,你被传送到了北大陆罡气阵,就是离玉虚林不远,连钟华老祖都死在其中那个!我也没事,就是被你吓的三魂七魄都快飞光了。邱至澜已经死了,是尹千柳杀的,连灰都化尽了,所以不用担心我。你老实在里面呆着,等我想办法去救你出来。   他反复看了几遍邱雁君的回复,又抬头看了看罩子顶上,干脆坐下来,给邱雁君回复:我知道了,你不要急,我很好,这里虽然光线昏暗,但并不气闷。罡气阵不是寻常地方,你千万不要贸然过来,我们从长计议,慢慢想办法。你现在在哪里?和唐夫人在一起么?她认出你了么?我觉得你应该尽快回金河谷,问问吴前辈和导善前辈知不知道罡气阵的具体情况,如果他们不知道,你就看着日子去野狐峰,找柏前辈。   邱雁君已经出了空间,她等时季鸿回复的时间洗了把脸,跟导善说了一声就出来了,怕万一尹千柳来找她,不见人,到时不好解释。   果然她刚出来没一会儿,尹千柳就来敲门,问她有没有想好下一站去哪里,她跟时季鸿的想法一样,先回金河谷。   “我和时季鸿来这里,本来就是还一位前辈的情,来跑个腿,没想到邱至澜在这里,所以只简单易容,连变声都没有……”邱雁君把经过跟尹千柳简单说了一遍,“所以,我还得回那位前辈那里说一声,这就告辞。夫人有事,尽管去忙,不必管我。”   尹千柳察觉到她的情绪好了很多,但仍旧不放心,道:“我送你去,我没什么事。”   邱雁君想起唐晋给她传的那些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夫人不回家么?你自己出来的?”   母女两个以十分生疏的姿态进行着十分生疏的谈话,尹千柳心里很不是滋味,担心邱雁君听到了邱至澜的话,真的相信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理了理思绪,才说道:“我和邱至澜的事情,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八卦报你应该看过吧?简单来说,唐家抓邱至澜,本来是为了帮我复仇,可是抓了人之后,他们又想要玉简,拖来拖去,把人放走了,我不过略问一句,唐古华就恼羞成怒要杀我,所以我不会再回唐家了。”   邱雁君没想到她态度如此尖锐坚决,不由问:“那唐主君呢?我听说你们情深意重……”   “情意再重又能怎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我与他父亲决裂,我也不想逼他。”尹千柳说到这里,到底还是有些难过,就转移话题,“算了,不提这个。我知道你见了我有些别扭,不知如何是好,我也是一样。坦白讲,当初生下你,并不是我情愿的,但我绝没有邱至澜说的那样希望你出事,总之,今天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她说这话时目光游移,声音也很低,似乎不太好意思,邱雁君确实感觉有些别扭,她从来没有给自己认个妈的打算,现在又牵挂着时季鸿,更没心情和尹千柳细谈,就说:“我知道,我不会相信邱至澜的。但我真的不需要您陪着,我有自己的事要办。”   尹千柳终于把目光落在邱雁君脸上,说道:“以前你身边有时季鸿那孩子,我也不多事,但现在他生死未卜,我不放心。罡气阵的事,你不用太担忧,我已经找人打听了。”   “我已经联系上了他。”邱雁君无奈之下,只能说出部分实话,“他没事,就是被困在了那里,我会想办法找人救他,就不用麻烦您了。”   “困在哪里?罡气阵?你能想什么办法?要是萧谷主还在就好了……啊!对了,他有话叫我转达给你。”尹千柳把萧演叫她转述的话告诉邱雁君,“他倒是真的蛮喜欢你,临时起意去杀邱至澜,也是为了你。”   萧演这个人,真是,走都走了,还处处留下他的痕迹……对哦!他虽然飞升了,但五色谷还在,传送阵的事,也许可以问问冯矩?      ☆、第139章 异地恋      知道时季鸿暂时安全无事, 邱雁君的世界一下子就清晰明了起来, 再也不是一团乱麻。   冯矩是五色谷的新谷主, 身份非同寻常,而她跟冯矩只有两面之缘,没有交情, 也没办法远程联系, 更不用提五色谷中还有个深恨她和时季鸿的左护法方雪萍,这件事最好找个中间人。邱雁君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中间人, 莫过于唐晋。   打定主意,邱雁君就站了起来,对尹千柳说道:“我真的有办法。夫人今日及时出现,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敢再有别的要求。邱至澜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 想必夫人当年吃了不少苦, 有一些……还是为我吃的,以前是不想打扰夫人,这次既然遇上,请夫人受我一拜吧。”   她说着就拜了下去, 尹千柳鼻子一酸, 伸手扶住女儿,想说什么,喉咙却哽咽着说不出。   “我从来没有怨恨过夫人。”邱雁君说着, 向后退了一步,让开尹千柳的手,“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所以一直觉得不相见、各自安好已经足够,听说唐主君对您很好,也一直盼望您能得到幸福,与唐主君琴瑟相和。我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时季鸿,也有好朋友们互相照应,会过的很好的。”   她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尹千柳此时也实在说不出能毫无芥蒂的接纳这个女儿的话,只能清清喉咙,说:“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好孩子,也相信你的本事,不过这会儿时季鸿那个孩子受困,还是大家一起想办法的好,你放心,我找的不是中州城的人。你要是有事要自己去办,不用我跟着,至少让我送你一程,先离开这里。”   邱雁君只得表示同意,让她把自己送到吴景何接待病人的正门那边,并接了尹千柳的传讯符,才戴上面具下了飞行法器。   吴景何看见她一个人从这边回来,知道不对,赶紧打发了病人,跟邱雁君一起穿过阵法回住处,边走边问:“出了什么事?”   邱雁君把事情经过简略一说,但她错过了邱至澜和于康的对话,只能凭猜测说:“……大概于康和邱至澜早就认识,所以邱至澜脱逃之后,就来他这里暂避风头,正好于康也是借尸还魂,有温泉这个便利,又能从您这里买到药水,实在再合适不过。没想到我们两个一时兴起,竟然撞上了。”   “那小子要不要紧?你说他被传送到哪?罡气阵是什么地方?”   “在北大陆最东端。我也不知道里面情形到底怎么样,但我有位师尊就死在了里面。”正说着,青龙和梅杜莎结伴从山谷高处下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邱雁君叹口气,说,“就是青龙的原主人。”   热爱灵药种植事业的吴景何是个死宅,近三百年,基本足不出这片金河谷。识辨草药的过程,他都是和诸葛修一起做的,搞灵药灵草全书,也有一半是诸葛修的心愿,所以吴景何对外界除了草药以外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听完只能摇头。   “这个我没有头绪,大约得去找老柏问。但他这个人随性至极,我也只顾忙自己的,向来不问他去哪、还回不回来,更没留过传讯用的东西。”   邱雁君道:“我猜到是这样,所以打算稍后就启程去野狐峰等柏前辈,宗杲与唐古华的决战,相信柏前辈不会缺席。”   吴景何点点头:“去吧。不过说到北大陆,我认识一个北大陆无因寺的和尚,”他说着伸手在鱼袋里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一串菩提子,“他法号相文,这是答谢我的诊金,也许他知道那个什么罡气阵。不过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邱雁君趁吴景何回想往事,拿出绢帕看了一眼,看到时季鸿的回复,就进去找了桌子回道:认出来了,邱至澜死前直接说破,不过她也没有非要相认的意思,就是想帮个忙。我已经跟她告别回了金河谷,吴前辈不知道罡气阵,师伯倒是进去过,但他说罡气笼罩的范围很广,从外面进去,恐怕不好找到你那个传送出口,我正想办法联系冯矩,你且耐心等待。   写完她出去给唐晋发了个传讯符,问他跟五色谷新谷主有没有交情,能不能联系上。   唐晋收到传讯符时,正易容改扮了在野狐峰看着属下搞观战席,他听完邱雁君的讯息,很有些疑惑,她又找五色谷干什么?萧演已经飞升了,现在的五色谷可并不是以前。唐晋对邱雁君和时季鸿得罪了方雪萍的事也有耳闻,这两位不主动找五色谷,都难保方雪萍不找他们和云瀚报复,何况他们自己送上门?   他想不出缘故,就回道:“我和冯矩是见过几次,谈不上有交情,只说过有事互相关照通知,当然,指的多半是邪修与正道的冲突。他脾气与萧演完全不同,我们不投契,没有私交。怎么?有什么事吗?绕过冯矩,我和周华安更相熟些,也许可以跟他打听。”   邱雁君很快回复:“那能不能麻烦你跟周护法打听一下,知不知道萧演曾经在南大陆设下一个通往北大陆罡气阵的传送阵?”   罡气阵?今天怎么她们母女都来问罡气阵?唐晋脑子一转,难道她们在一起?南大陆通往北大陆罡气阵、传送阵,难道是……时季鸿?   他立刻给尹千柳发传讯符:“嫂夫人,我打听过了,罡气阵是开天辟地后仙人所布,汇集天地罡气,刚劲凌厉无比,除非能达渡劫之境,否则一入阵中,即被千万条罡气同时切割,骨肉消融、元神损毁,再无出来的可能。您怎么想起问这个?可是谁误入了罡气阵?”   尹千柳下一通传讯内容和邱雁君第一通差不多,问唐晋和五色谷邪修有没有交情,知不知道他们那边——确切的说,是萧演有没有什么法子在罡气阵中设下结界。   “果然。”唐晋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外面,叫獾奴去把白妍找来,然后吩咐她,“你留下盯着,我有点事去办,别和卓尘起争执,他要查一遍你就陪着他查。”   “公子!”白妍有点恼,“你不觉得他欺人太甚了吗?咱们帮忙是好意,他反而拿咱们当贼一样防着,您图什么?”   唐晋道:“你忘了神君和主君都叫我们好好盯着,免得紫浮宗捣鬼了吗?两边一起查最好,大家都安心。我图什么,这还用问?当然是图名。这次的事办好了,百通苑的声望必然更上一个台阶,那时咱们再来排个天下大能榜,谁还不服?”   白妍看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也只能应是,又小心探问:“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日子了,公子是要回中州?”   “不是,我有事去办。卓尘那边,你要是不愿意打交道,就让邵安去。”   “还是算了吧,可我一个出头,免得把大伙都暴露到紫浮宗去。”   唐晋听完,看着白妍意味深长的一笑,白妍心下一突,问:“公子笑什么?”   “没什么。”唐晋一边说一边祭出飞行法器,“我看你呀,虽然和卓尘吵得厉害,但……样貌英俊果然有好处。”   他说完就上了飞行法器离去,等白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法器早不见了影子,她不由顿足,道:“谁稀罕……”话没说完,又不由心下黯然,转头看了一眼夕阳映照下的野狐峰,只见残阳如血,彷佛给那座即将迎来一场大战的高峰披了一件嫣红血衣。   唐晋操控法器直接往东大陆去,路上他给尹千柳又发了一通传讯符,说:“嫂夫人最好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我,不然我不好开口问五色谷的人。平白无故的,问萧演曾经做过什么,他们怎么肯答?”   尹千柳没想太多,也不知道邱雁君和唐晋有联系,就把她今日追踪邱至澜并成功杀死他的事说了。她送完邱雁君,还又返回于康那里查探过,虽然于康躲了起来,但她之前已经问过于康话,对整件事的了解比邱雁君多。   “……邱至澜还魂的尸体跟这个于康有关,你可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于康,如果知道就更好办了。于康也是借尸还魂,他平常居住在温泉里,还把地下水引成了一个阵法,邱至澜借着这阵法害人,把人直接传送到了北大陆罡气阵中。据于康说,这传送阵就是萧演布下的。”   唐晋回道:“我知道了,这就想办法打听。嫂夫人杀了邱至澜,自己没受伤吧?这个消息,要不要传给主君?主君一直很担心您,您要是懒得见旁人,不如我去接您,顺便也去看看那个传送阵。主君下月会到野狐峰观战,到时一起在野狐峰汇合可好?”   尹千柳接到消息,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唐晋的建议,她想法也简单,邱雁君不想让她管,她也觉得有些尴尬,正好唐晋要来,那就让他沿途保护邱雁君就好了。   不过在唐晋赶来之前,她还得自己先看着点这个女儿,所以邱雁君第二日一早,在吴景何终于联系上相文之后,带着那串菩提子和她的两个灵宠向南大陆出发时,尹千柳就暗中跟在了后面。   邱雁君不知道尹千柳和唐晋都那么多戏,她这会儿的心情比昨天安定许多,相文回复了吴景何,说罡气阵是有办法探查的,只是比较麻烦,须得见面细说,他正在赶往野狐峰的途中,跟邱雁君约好了到野狐峰附近一个小镇相见细谈。   另一方面困在阵中的时季鸿也很镇定,他告诉邱雁君说,那里面可以修炼,也能看书,所以他正一边翻看带在身上的百科全书一边看着绢帕等她回复。   邱雁君恍惚有种异地恋,一方还是学生狗,需要努力读书且不忘陪女友聊天的错觉。   不过异地恋也有一点不好——交通工具没了,她只能趁着这段路荒僻无人,让梅杜莎带她赶路。   青龙平时总嫌弃时季鸿,现在时季鸿出了事不在身边,也很忧郁的说:“臭小子不在,还真寂寞。”但它忧郁了没几天,又说,“早知道叫他把小木鱼给你多好,至少不风吹日晒。”   邱雁君正无语,一个很眼熟的飞行法器忽然从天上落下来,悬停在他们上方,接着唐晋那张半熟不熟的脸就探出来冲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十一。”      ☆、第140章 情报头子      邱雁君仰头皱眉, 刚要问“你怎么在这”, 唐晋就抢先说:“这种地方都能偶遇, 我们真是有缘啊。”   老子信了你的邪!还偶遇!邱雁君略微一寻思,回头四下望了望,道:“不会是……”   唐晋笑道:“有话上来说吧。”又跟青龙打招呼, “这是青龙吗?换身绿毛更神气了!”   青龙得意的飞起来:“我本来就是这么神气, 以前那是为了不引人瞩目。”它很想飞上法器,免得风吹日晒赶路那么辛苦,但看到邱雁君没动, 它也就这么转了个圈,又落回了梅杜莎身上。   “原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唐晋笑着接青龙的话,眼睛却一直望着邱雁君,见她没有表示, 赶紧换了语气,“这条大蛇是你收的?能变小么?周华安那边儿回信了, 正好见了面, 上来细谈吧。”   邱雁君刚才没动,是怀疑尹千柳就在附近,这会儿见尹千柳没有露面的意思,唐晋那里又有正事, 就叫梅杜莎变小, 带着两只灵宠上了唐晋的飞行法器。   法器上出人意料的只有唐晋和他那两个僮仆,邱雁君就问:“你怎么自个跑出来了?决战之日临近,野狐峰应该很忙吧?”   “是啊, 所以我把人都留在那边了。这时候很多人都往野狐峰去,我反而不好一直留在那里,万一被熟人认出来就不好了。本来想过来接上主君夫人,但……”唐晋说着看了看邱雁君的眼睛——她又用了萧演的药水易容,也只有眼神能找到些熟悉的影子,“夫人担心你。”   他自己直接说了,邱雁君抵触的情绪就减轻许多,她和唐晋对面坐下,说道:“原来她一直偷偷跟着我。其实我不太理解,她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她知道我们认识吗?”   唐晋答道:“可能猜到我们有交集,但我没问过你,所以也没说起我和你的渊源,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我只默认了认得你。至于夫人为何关心你,我也说不好,大概母女天性?你们见面的时候,你露出真面目了吗?”   邱雁君点点头:“既然见了,总不好再戴着面具说话。”   “那可能就是因为你确实和她很像,而且,你又青出于蓝,谁见了你会不喜欢?”   这种程度的恭维,邱雁君权当没听见,直接问起正事:“周华安怎么说?”   唐晋知道她心情不会很好,顺着她答道:“他知道这个传送阵,当初萧演强行开辟这个传送阵,好像还受了伤,所以这一百多年才没怎么出山。至于缘故,似乎是赶着要去救什么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后来萧演再没提起过这事,周华安也没放在心上。”   “他就知道这么多?”   “我跟他说有个朋友误入,多打听了几句,他却是真的不知道太多细节,但……”唐晋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说萧演带冯矩进去罡气阵试炼过,虽然不是从南大陆那边。”   “也就是说冯矩可能知道传送阵出口在哪。”邱雁君推测。   “也只是可能。萧演做事全凭兴之所至。冯矩则和萧演完全不同,我也认识他有快百年了,无论是眼见还是听说,都没见他有什么特别喜好,周华安也说冯矩是个特别重规矩的人。近一百年,五色谷中实际都是他掌权,周华安和方雪萍都很畏惧他。”   邱雁君问:“你怕你找上他,他不肯买账?”   “倒不是怕,而是他一定会问前因后果,且很可能会要报偿。”   “大概会要什么报偿?”   “不好说,就是这点让我犹豫,他不可能要东西,更可能的是要你们去做一件事,我怕这件事会很为难。”   邱雁君想了想,说道:“我倒觉得没什么,萧演临飞升之前把我们弄去,显然不是为了拉仇恨,恰恰相反,他是希望我们混个脸熟,以后不至于一言不合就开打。他既然选择了冯矩,那至少冯矩不会与他走相反路线吧?”   唐晋道:“说是这样说,但萧演毕竟飞升了,现在冯矩在五色谷说一不二。”   “那也无妨,先让他提条件,能行我就求他,不行我再另想办法。”   “既然你决定了,那……”唐晋看邱雁君一直绷着脸,不敢随便开玩笑,只能小心措辞,“事情经过到底是怎样的?误入传送阵的,是时季鸿?”   邱雁君斜了眼睛看他:“唐公子这就没意思了吧?你都跟唐夫人联系过了,还能直接堵着我,我不信你没把事情经过打听清楚。”   唐晋苦笑:“夫人还真的没说是谁掉进去了,我看你独自一人,也有推测……”   正被狸奴伺候着吃零食的青龙插话:“什么独自一人?还有我和梅杜莎呢!”   唐晋笑道:“好吧,独自一人和一鸟一蛇。”他好脾气的答了青龙,接着说,“也有推测是时季鸿。”   “他不是误入,是邱至澜故意把他引进去的。不过萧演在另一头出口做了防护罩,现在烦恼的是怎么让他出来。”邱雁君直到这时,才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个传送阵只能进不能出。”   她见到唐晋突然出现,其实是不高兴的,时季鸿出事之后,邱雁君的防人之心指数不知不觉中又提高了不少,但谈了这一会儿,知道唐晋找到她跟尹千柳有关,再想想之前唐古华要找她和时季鸿,唐晋帮忙遮掩的事,又对自己这近似于翻脸不认人的行径感到几分不好意思。   “邱至澜出现的太突然,”邱雁君身上强撑的气势一松,“我们毫无防备。我还是第一次恨自己修为太低,到这种时候,只能寄希望于求助他人。”   唐晋安慰道:“你要是这么想,心魔可就要趁虚而入了。修为高低哪有那么绝对?导善修为高不高?柏域盛又如何?毫无防备的时候,不是都着了暗算?自立自强是好事,但也不要太过于刻意追求这些,难道你结交了朋友,是只为了看着好看的吗?”   邱雁君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顺口接道:“我不是,但萧演应该是。”   唐晋也笑:“对,其实我也是,好看是一方面,互相援助是另一方面。那我就直接跟冯矩说出事的是时季鸿,托我问他的是你了。”   “嗯,就这么说吧。”   唐晋就当着她的面给冯矩发了传讯符,将事情经过简单带过,最后问冯矩知不知道那个传送阵出口的位置,有没有办法将人带出来。   冯矩迟迟没有答复,邱雁君调整好心情,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不怎么着急焦虑,跟唐晋继续聊天,问他野狐峰那边的情况。   “卓尘带了二十几个紫浮宗的弟子和我的属下一块忙活着,各大门派世家的观战席已经开辟出来了,半山腰还又准备了给中小门派和世家的。”   “那你忙活这些,紫浮宗给不给报酬?”   唐晋笑道:“我怎么可能要报酬?这是博声望的好时机,要报酬就太俗了。”   “确实,唐公子的风格,不是要钱的。不过你还真欠了我不少报纸发行的分红吧?”邱雁君敲敲桌子,“这次你帮忙联系五色谷,还有上次通风报信,都用那个抵吧。”   唐晋看邱雁君放松了许多,也敢开玩笑了,“十一你这样说就太伤我的心了!难道我帮你是为了钱么?我们之间就一点情分都没有么?”   邱雁君貌似认真的想了想,答道:“你说的也对,那你还是把我的分红给我吧。”   唐晋笑出了声:“好好好,给你,我都给你准备着呢,等到野狐峰,我叫邵安拿来给你。”   “对了,我一直好奇玉山派那边,传讯的时候不方便说,你们在那边挖了那么久,有没有大收获?玉山派不可能都死在废墟里吧?”开过玩笑,邱雁君又想起一事。   “大收获……捉到了问道堂张不闻算吗?”   “不字辈啊,当然算了!有没有什么新鲜消息?”   唐晋道:“张不闻就是那位跟导善假意切磋的安斯羽的弟子,刚从问道堂堂主宝座卸任不久,正搞了歪门邪道闭关寻求突破,到紧要关头时,正好玉山突然崩塌,他一身灵力不受控制,将全身经脉都冲垮了,我们找到他时,已经是个废人,命不久矣。我给他续了命,问了几句话,也没什么新鲜的,他们干的那些坏事,最大的几件都被你爆出来了,其他的跟这些一比,实在不值一提。”   “那他现在在哪?中州?”   “嗯,听说神君前些日子提审了他。”   “提审?”邱雁君失笑,“唐古华是想细问玉山派的功法奥秘吧?拿不到玉简,问问功法也好。他现在到底什么修为?对上宗杲,有必胜把握?”   “返虚中期。正因没有必胜把握,才要临战多做准备。”   邱雁君意味深长的笑起来,问唐晋:“只在这上面做准备了?没……找你?”   唐晋挑眉,摇头:“还真没有。”   邱雁君笑了笑,说:“那你可得小心了。手下的人都可靠吗?”   唐晋也笑了笑:“你这话不该当着狸奴和獾奴就说。”   两个僮仆吓的垂手低头,齐声道:“小人不敢!”   “不敢什么?”唐晋似笑非笑的看过去,“不敢跟白妍说我都和谁发传讯符联络了?”   狸奴獾奴齐齐跪倒,一个说:“白总管虽问过,但小人绝不敢多嘴。”另一个说:“公子的事,小人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给人听,就算是四大总管,也从未说过半句。”   唐晋冷哼:“你们要是真说了,以为自己还能在这里吗?起来吧。以后不管谁再问我的事,不但不能说,还要立即报我知道,记住了吗?”   二僮仆齐声应是,邱雁君看着他们满头汗的站起身,退到角落恭敬侍立,转头问唐晋:“白妍?”   “她近来心有些大。”唐晋轻描淡写,“不过我已经敲打过了,这次是给她的最后机会,要是还办不好,也不能怪我无情。”   邱雁君觉得这话显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就笑一笑,又把话题转回玉山派:“上次你说叶青青和慕容弦都去了玉山,但后来都不见了,最近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吗?”      ☆、第141章 八卦报第十二期      叶青青和慕容弦之前失踪, 其实是一直被困在塌陷了的重影迷宫里, 且他们并不是因为不认识路, 被失去大半作用的迷宫困住,而是叶青青的师尊江而立有意为之。乐-文-   玉山派一朝覆灭,原本威风八面的江而立一下子成了丧家之犬, 在确定本门毫无重新振兴的希望之后, 他想的自然是自己要怎么办。   自立门户是想都别想了,肖彤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账东西将玉山派的秘密公之天下,柏域盛偏偏没死, 出手灭了玉山派,等于直接坐实了玉山派的罪名。江而立作为一堂之主,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曾同流合污,他自己都不信, 一个身上有了污点的人是没法开宗立派的。   而且柏域盛一日没飞升,他就一日悬着心, 不敢出头, 怕柏域盛没报复够,要把他也杀了。   同样的,因为柏域盛和紫浮宗,江而立想另投他派, 也没几家敢收他。他只能把迷宫暂时作为立足点, 等事情过去,另寻个好去处——他这种好不容易才爬到玉山派堂主宝座的人,是绝不甘心隐居一地、默默无闻修炼的, 当然,他也没有仅凭自己努力,就能修得飞升的信心。   幸好他躲了没多久,第十期八卦报就出了,得知唐古华也对紫浮宗下手,江而立简直喜出望外,恨不得这就见到唐古华,握着他的手说一句“同道中人”。接着没多久,唐三公子就到了玉山,他顺利和唐辰滔搭上了线,终于给自己找了棵大树靠,顺便把慕容弦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江而立一开始根本没想惹剑庐,他自身难保,并不想节外生枝,叶青青回来之后,就叫叶青青打发慕容弦走。谁知道慕容弦不肯,还追问他八卦报写的是不是真的,以及江而立自己有没有牵涉其中。江而立恼羞成怒赶他走,他还非得要带着叶青青。   那时江而立身边一共十来个人,自是不愿放金丹修为、又很美貌的叶青青走,想着反正当初五色谷那边剑庐都没去人,大概没人关心慕容弦,就算有人来找,迷宫塌陷成这样,他们来了也找不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俩一起骗进迷宫深处关了起来。   等到他和唐辰滔谈好条件,江而立就把这件一直让他不□□心的事说给了唐三公子听,唐辰滔很感兴趣,让他陪着去看了一眼被迷宫压制修为的慕容弦和隔壁关着的叶青青,然后给江而立出了一个很损的主意。   “我听说西域有一种蛊虫,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养蛊之人可以通过蛊虫操控旁人,如操控傀儡一样。而立可见过这种蛊虫?”   唐辰滔论年纪修为都高过江而立,江而立现在又投奔了中州,他直呼姓名,江而立只能听着。   “三公子是说食魄蛊吧?蛊虫以前都是论道堂养的,我这里倒也有几只,不过,这东西只能做一时之用,将宿主的精魄吃完之后,那人基本也就废了,不如正经傀儡持久。”   唐辰滔笑道:“谁又指望常用了?你不是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个剑修么?我给你指一条路而已,如果有你不方便出面办的事,用他做个傀儡不是挺好?”   饶是江而立这样的人,也被唐辰滔这阴损的主意惊了一下,一时有些踌躇,不敢就下决定。   唐辰滔也没非要他这么做,下一句就换了话题:“叶姑娘纤纤弱质,这么一直关着不好吧?总是你的弟子,难道还会不听你的话?”   “青青倒是听话,但放她出来,我怕她私下又去放慕容,最后两个一起走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过些日子我就要回中州,你也跟我一起去见见神君,顺便带着叶姑娘,还怕她跟那剑修走么?剑修一向以剑为伴,对叶姑娘来说可不是良配,不如去中州,我帮她找个如意道侣。”   江而立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唐辰滔的意思,原来他是看上了叶青青!当时就高兴的不得了,也不管唐辰滔早就娶妻,江而立立刻去把叶青青放了出来,还当着她的面,假意放了慕容弦,哄她说自己宗门是冤枉的,现在中州愿意出面帮他们洗清冤屈,他们要一起去中州见广殊神君。   叶青青本来就一直不愿相信宗门有外面说的那么阴险可怕。之前江而立把她和慕容弦分别关起来,虽然让她对师尊和宗门有过怀疑,但江而立解释说那是非常时期,最后也没有真的伤害慕容弦,她就相信了师尊是为保住玉山派的一点香火这个理由,同意了东行去中州。   等邱雁君想起来问唐晋时,叶青青已经被迫进了唐三府中。   “他们怎么这么恶心?”邱雁君听到这里,拍案而起,“唐三年纪比现在的主君也还要大很多吧?而且他不是娶了中州名门之女?”   唐晋也不知道唐三和江而立具体达成了什么内幕交易,只能叹道:“我也为美人惋惜。但我的人在三公子去了玉山后,基本都撤了回来,留下的仅有几个,我也没交代他们关注叶姑娘,所以等我知道的时候,叶姑娘已经到了中州城。与她同行的,就是当初去过五色谷要人的江而立等人。”   邱雁君秒懂:“真是蛇鼠一窝!看来唐古华父子和江而立是臭味相投了。”   唐晋略尴尬的一笑:“此事三公子避过了主君,我倒是报给了主君,但主君问神君时,神君却不叫他管。”   “怪不得唐夫人要走了。”邱雁君又气又笑,“我看你们中州是要完。那慕容呢?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前些日子,有一位女剑修去过玉山附近找人,好像还进了迷宫,但也没有找到。你跟他们有交情?”   “有啊,这还都是萧演促成的,当初我们那一拨九个人是萧演亲自找的,总是比其余那些情分深些,叶姑娘是个很好的姑娘,你有没有办法救她脱离火坑?我怕她这种个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会出大事。”   唐晋有点为难:“神君这几位公子的事,我一向不插手的,也没往他们府中安插人手。不过,如果你能找到人去接应叶姑娘,我倒是可以把三公子府里的地形图给你。”   找人?找谁呢?云瀚在闭关,弘忍不知下落,就算能找到他,也不敢把这事交给一个小和尚,杜逸侠?邱雁君还真不太信得着这位。   “算了,我们自己还自身难保呢。”邱雁君找不出人来,一时有点心灰意冷,“时季鸿被困在罡气阵里,我哪有那个闲心管别人的事。”   话是这么说,说完她心里还是不舒服,又问唐晋:“唐三的妻子是谁?”   “夏至城的小姐,不过找她没用,他们不会为这事和三公子闹的。叶姑娘……充其量只能算个美妾。”   “也就是说,就算我把这事写在八卦报上,也不过就是一件风流韵事,没人会关心叶姑娘愿不愿意。”   唐晋道:“那倒也未必,至少真心关心叶姑娘的人,还是会想办法去见她问一问的。”   “那样的人,大概只有慕容弦,可是我担心,慕容弦已经被江而立他们给害了。”说完这句,邱雁君感觉更丧了,“怎么感觉最近没一件好事,全是恶人当道的糟烂事!”   唐晋更尴尬了,虽然她说的恶人里面没有自己,但大部分都是他亲戚,还是他不能明面断绝关系、且有为虎作伥嫌疑的那种。好在这时候冯矩终于回了消息,让他可以暂时把这事抛在一边。   冯矩的回复很简单:“不知道什么传送阵。我上次进去没走几步,没了半条命,最近并没有自虐的打算,另请高明吧。”   邱雁君的心情顿时更丧了。她心情一丧,就不想让别人好过,提笔写了八卦报第十二期。   唐晋第一次亲眼看着她写下八卦报,心情十分之复杂,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走这一趟。   --------仙笈界八卦报(总第十二期)---------   ——总编肖彤   【头条】原玉山派传道堂堂主江而立率众投靠中州广殊神君,竟卖徒求荣、强迫第三美人叶青青给唐三公子做妾!   自编者曝光广殊神君唐古华与绛云岛主邱至澜耸人听闻的对话之后,编者一直被中州人马或明或暗的缉拿,编者四处逃窜躲避,倒因祸得福,探知了几件大大小小的新闻,在此一次登出,回馈广大读者。   玉山崩塌之后,原本在五色谷外向萧演要人的传道堂堂主江而立,顾不得弟子叶青青还未出秘境,立刻带人赶回了玉山遗址,然而他回到玉山附近,发现无可挽回之后,很快就消失了,据可靠消息,他应该是躲进了部分坍塌的重影迷宫之中。   叶青青自五色谷秘境出来之后,听说师门出事,也匆匆返回,但她似乎在秘境中受了伤,编者在专访萧演之后,曾远远见过这位第三美人,她面色极其苍白,若不是有剑庐慕容弦沿途护送,只怕都不能安全返回西大陆。   但这两人到达玉山废墟后,也很快就消失无踪,直到近日,才有人看到叶青青出现在中州城中。   编者听说此事十分好奇,立即赶赴中州城打探,却发现何止是叶青青,江而立和他的二弟子雷修义等人都大摇大摆出入于城主府和唐三公子府中,显然这些丧家之犬已经找到了新主人。   玉山派一千多年前谋害紫浮宗前掌门导善,中州唐古华于近日重挫紫浮宗现任掌门循清,想必他们双方很有些志同道合的话可谈。编者对这件事并不意外,意外的是第三美人叶青青竟也出现在中州城,且被送进了唐三公子府,就再没出来过。   经编者打探得知,唐三公子对叶美人一见倾心,江而立正中下怀,不知用什么事威逼胁迫了叶美人,令她以韶华妙龄、绝顶美貌甘心给一个年纪超过七百岁、儿子都比她大三倍的其貌不扬的男子做妾。   有关唐三公子唐辰滔的事迹,外间流传不多,比起原配所出的大公子、风姿极佳二公子和天资最高正位中州之主的唐辰天,这位三公子称得上默默无闻。但编者这段时间却发现,唐古华退位中州之主后,更信赖的却是这位三公子,包括在东大陆设计紫浮宗,都是三公子出面施行的。   紫浮宗事败后不久,唐三公子就在玉山附近出现,听说他不只把江而立收服,还俘获了一位玉山派不字辈的重要人物,已带回中州。   这两方“强”“强”联手,编者不由得为二十天后即将赴约的紫浮宗众人感到忧心。同时也为红颜薄命、身不由己的叶美人惋惜,她与剑修慕容弦佳人玉面十分相配,可惜如今一个被迫为妾,另一个不知所踪,恐怕已遭毒手。   *********   【要闻快讯】据信五色谷谷主萧演已于四十几天前在天柱雪山东麓渡劫飞升,其时邪气四溢,十八道雷劫后,黑莲现世,可以确信萧演飞升成功,开创邪修之先。   *********   【最新消息】邱至澜日前终于恶贯满盈,被人杀死在东大陆。   就在萧演飞升之前,也就是唐古华公开应战的一个月之前,本报发布柏域盛专访的同一天,中州东北曜莱峰突然烧起大火,经编者查探,这火竟是中州广殊神君所放,据说当日他精神失常,又怒又笑的在曜莱峰放了一场大火,最后是现任中州之主唐辰天亲自出面,才把人接了回去,然而接回去没多久,这位自号神君的人又发狂要在府中杀人。   其中缘由经编者查察分析,应是因为一直在唐古华掌控中的邱至澜成功逃跑,他又从专访中得知玉简已经不在邱至澜手中,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时受不了刺激,才有此疯癫之举。   邱至澜的死讯是由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密报于编者的,至于是哪一位义士为民除害,编者尚无结论,在此只想对那些被邱至澜所害的人们说一句,你们的仇有人帮你们报了,活着的人们,请继续好好生活,也请告慰逝者,可以安息了。   ☆、第142章 女剑修      肖彤沉寂了两个月, 一出手又是震动五方大陆的大消息,经百通苑和乌江城联合发行后, 可以说是凡有人处,必在谈论唐古华是不是真的疯了、唐辰滔好色无耻以致于府里养了二十几个美妾还不足非要抢叶美人入府、江而立这等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就该像邱至澜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等话题。   啊,不对, 应该是除中州城以外的所有地方,至少在中州城中,大家还是有所忌讳, 不敢高声谈论, 只互相使个眼色, 问一句“都看过了吧”,再接一句“肯定都是假的”,对面的人就说“就是就是, 咱们就在城中, 可没见着什么玉山派的丧家之犬”。   坐在临街位子的何修杰喝一口杯中茶, 直勾勾看着一个“玉山派的丧家之犬”大摇大摆的经过, 不动声色的站起身, 留下茶钱就追了上去。   他已经在中州城内转了几天, 始终没找到什么好机会, 没想到八卦报突然把一切捅了出去,这招打草惊蛇正方便了他——江而立等人都被唐辰滔紧急转移到了东北子城, 子城人少面积小,戒备也没那么严,他很快就摸清了这几位同门的行动规律, 选择了这个跟他身材特别像的师弟跟上。   何修杰一路跟到他看好的预定地点,突然传音叫前面那人:“修阳师弟!”   李修阳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何修杰,先是惊喜,接着神色就变得有点奇怪,何修杰假作不知,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又指指旁边巷子口。李修阳跟他师兄弟多年,两人平素也比较熟悉,明白他的意思,就转头进了巷子。   两人一路走到里面,转了个弯,确定左右无人后,李修阳才说:“大师兄,原来你没事!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我侥幸逃了一命,不敢随便露面,到处打听师尊和你们的下落,始终没结果,没想到今天这么巧遇见了你。”何修杰也露出点喜色来,“师尊他们都在这里么?”   李修阳迟疑的点头,小心问道:“大师兄没看八卦报?”   何修杰怒道:“看什么八卦报!我们玉山派就是被这个天杀的八卦报给毁了,那么多师弟师妹一朝惨死,我……”他说着红了眼眶,“我真恨不能替他们去死!”   他一向为人正直,且敬爱师门,也很爱护师弟师妹,虽然门中师兄弟们因为门规的关系,都将精力放在修炼上,大家私下交往相比其他门派少得多,但传道堂中,大部分弟子还是都很信服这个大师兄的。李修阳也不例外,所以他对何修杰的表态毫不怀疑,还安慰他说:“师兄别急,咱们早晚能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何修杰见李修阳放下了防备,还伸手来拍自己肩膀,立即出手将他制住打晕,然后扶着他就进了旁边民居的小门。他昨天刚把这里租下来,叫跟他一起来的小师弟温然在这里等。   温然也早在门内等着呢,听见动静,立刻开门放何修杰进来,又扫了一眼巷子中,确定没人看见,回手关上门,跟进了屋子里。   何修杰把李修阳丢到床上,手脚麻利的把他外袍和靴子脱下来自己换上,温然跟过来帮忙,抽掉李修阳发簪,把何修杰头上那支换掉。之后何修杰贴了一张面具在脸上,问:“怎么样?”   温然看看昏迷不醒的李修阳,看看何修杰,竖起大拇指,笑道:“几乎一模一样。”   “那我这就走了。”何修杰换了声线,模仿李修阳,“你把药给他喂下去,就出城去等我。”   温然点点头:“大师兄千万小心,不要冒险,不然万一你有事,就没人去救叶师姐了。”   何修杰道:“我知道。”他说完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说,“修阳虽然滑头了些,摇摆不定,但他本性不坏……”   “知道啦!师兄放心,我听你的,只迷晕他,你快去吧,别晚了被人怀疑。”温然催着何修杰离开,等他走了,转头回去看仍在睡的李修阳,却不再是刚刚面对何修杰时的温良模样,“大师兄就是心软,只迷晕怎么能行?万一他醒转了呢?”   温然说着取出一粒层层包裹的药丸,一点点剥开之后,塞进了李修阳嘴里,“本性不坏?就算本性不坏,跟了师尊和二师兄这么久,连叶师姐都出卖了,还能好到哪去?”   他低声说完,就那么一直冷冷看着李修阳心跳渐停、没了呼吸,确定人死透了,犹不放心,拿出自己藏的化尸水将李修阳的尸体化成一滩粘液,清理干净后,才离开这里直接出城,去约好的地方等何修杰。   在温然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穿白袍的男装女子进了中州城。这是个气质十分特别的女子,她五官都不特别出众,整个人也与美貌二字搭不上关系,但就是让人觉得过目难忘,哪怕她穿着男装、梳了男式发髻,仍旧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子。   女子进城后绕了一圈,找到唐三公子府,光明正大的自报姓名、登门求见,“剑庐秦瑟,求见叶青青叶姑娘。”   门上的人都知道八卦报登载了什么,这几日三公子在外面虽然若无其事,回到府中却为了这事发过脾气,还下令对叶姑娘封锁消息,因此一听是剑庐来人求见叶青青,赶紧说道:“姑娘找错了,我们府中并无一位叶姑娘。”   秦瑟眸光冷冷在答话那人身上扫了扫,道:“我在这里等。”   那人被她扫的身上冰寒,回头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会意,退回去就找人往里传报,刚跑到一半,就有管事迎出来问:“怎么回事?剑庐来人了?”   门子一惊:“您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管事说完也觉得不对,“她没有特别高声?”   门子一脸呆滞的摇头:“没有,平平常常说的。”   管事一拍大腿:“坏了!”赶紧叫了人拦在内仪门,自己亲自从侧门出去,往城主府去通知唐辰滔。   此时府中唐三夫人那里也有人去回报:“叶姑娘要出去见人,那边拦着,叶姑娘以死相逼呢!”   “怕她死就让她去,不怕就让她死,问我做什么?”唐三夫人冷哼一声,“你们都别插手。”   侍婢应了,出去吩咐,后院的人一听夫人不叫管,都袖手看叶青青居住的院子那边闹。那院子里几个人是唐辰滔亲自安排的,不敢放叶青青出去,也不敢看她死在面前,双方僵持着往外走,到底还是走到了仪门处。   仪门外面是管事安排的人,不肯让开,但这距离已经足够叶青青喊话给秦瑟了。   “秦师姐!我是叶青青!你不要管我,快去救慕容!”   秦瑟听见声音,将飞剑祭出,跃了上去,居高临下看向被人群簇拥的叶青青,“你怎么了?他们冻结了你的功力?”   叶青青刚要回答,旁边跟着的婢女看她被转移了注意力,就要下手偷袭、打晕她,秦瑟远远看到,屈指轻弹,那婢女一声没出就仰面倒了下去。   秦瑟伸脚尖勾起飞剑接在手中,向着仪门处一挥,围着叶青青的人只觉一阵锋锐剑气直袭眉间,纷纷后退躲避,等站定感觉剑气消失的时候,叶青青也不见了踪影,再抬头看天上,只余一点虹光而已。   管事赶紧鸣哨示警,同时街上巡街的城主府卫士看到有人违规飞剑,也立刻鸣哨,追了上去。   叶青青被秦瑟带在怀里,听见急促哨音,飞快说道:“您不用管我,慕容被他们藏了起来,应该不在中州城,也不在迷宫,雷修义知道他在哪,你快去捉了他逼问!”   “他们都有谁?”秦瑟问。   “我师尊,不,是江而立!还有唐辰滔!”说到这两个名字时,叶青青咬牙切齿,显然恨极了。   秦瑟反倒平静的很:“先不要急,我试着给慕容发过传讯符,能发出去,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大约也像你一样,被强迫吃了药,不能凝聚剑意,因此无法回复。雷修义又是谁?”   “是我一个师兄,很受江而立信任,他修为比较低,捉起来很容易。”叶青青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提建议,却发现秦瑟走的方向有点不对,“咦?这是……你要去城主府么?”   秦瑟带着叶青青落回地面,收起飞剑,对城主府门口围上来的卫士说道:“剑庐秦瑟,求见中州之主。”   她仍是平平常常说话,但声音穿过城主府层层结界后,还是传到了唐辰天耳朵里。   “请进来。”他刚跟唐晋通过消息,脸色不太好看,身边属下不敢多说,立刻去把秦瑟和叶青青请了进来。   秦瑟道:“剑庐门主座下弟子秦瑟见过唐城主,这位是叶青青。”   唐辰天不知道她带着叶青青,听说之后有点惊讶,看了一眼苍白消瘦的叶青青,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年被迫生女的尹千柳,神色顿时缓和了一些,请两人就座,问她们求见自己所为何事。   “我就想来问问唐城主,令兄与江而立勾结,害我师弟一事,与中州、与您有没有关系?我进城之前跟家师通过消息,家师说,我们剑庐向来与外面相安无事,也不愿以恶意揣测别人,但,剑庐并不胆小怕事,慕容弦是我师弟,家师的关门弟子,他若好好的便罢,若是不然,别说什么中州之主,便是天下之王,也逃不开玄天荡魔剑一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没法加更啦,国庆家里变成了景点233,一章都是抽空写的   ☆、第143章 坐山观虎斗      “她就这么当着唐辰天的面说了这话?”邱雁君震惊到张大了嘴, “也太帅气了吧!”   唐晋笑着点头:“主君亲口说的, 难道还会有假?”   邱雁君更惊奇了:“唐辰天自己跟你说的?他不嫌丢人, 没恼羞成怒?”   “没有,他觉得这个秦瑟很有趣,后来仔细一问,原来秦瑟是任惊川最器重的弟子, 很可能是下一任门主, 就明白了一个修为还不足化神期的女剑修,为何能有那般气势。”   “哇!这么帅气的女孩子,我一定要想办法认识一下。”邱雁君听的激动不已,“然后呢?”   “然后主君就把三公子请了过去当面对质。三公子说只见过一次被江而立关着的慕容弦, 但江而立关着慕容弦,是因为慕容不怀好意, 想拐走江而立的弟子叶青青。三公子本人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邱雁君愤怒的呸了一声:“臭不要脸!叶姑娘怎么说?”   唐晋道:“她当然说没有这回事, 慕容只是担心她而已。还把江而立怎么骗她, 说放了慕容弦,带她来中州找广殊神君主持正义, 又是怎么到了地方就变卦, 非逼她给三公子做妾, 否则就要杀了慕容弦都说了。”   这话让邱雁君来听, 也得说一句并没有唐辰滔什么事, 因为叶青青说的这些,都是江而立干的,唐辰滔从头到尾没出面。   “叶姑娘就说了这些?唐辰滔没对她说过什么威胁的话?”   唐晋一叹:“三公子做事滴水不漏, 叶姑娘没说出别的来。秦瑟估计不想节外生枝,拦住了叶姑娘,没让她再和三公子多说,而是直接问江而立在哪里。”   唐辰滔才不会承认江而立在中州城,他说江而立已经离开了,去了哪里他不知道,至于叶青青,是江而立硬托付给他的,他自己也正好喜欢叶青青,所以不存在什么强迫,还叫秦瑟不要难为叶青青,说叶青青可能已经怀孕,他要带叶青青回府。   邱雁君听到这里不由闭了闭眼,唐晋赶紧说:“假的!假的!别生气,他故意说这话,就是想激怒主君,主君直接派人去子城驱逐了江而立等人。”   “你是说,他在影射……”邱雁君刚缓和了一点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他怎么会知道?”   “神君带着邱至澜到处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原本不知道的,邱至澜也会让他知道。”唐晋脸色也不好看,“我早就提醒过主君,邱至澜这样的人,不可能不从中挑拨,何况二三两位公子,本就不服气主君登位。”   “那唐辰天就只驱逐了江而立了事?唐辰滔这是明着打他脸呢,他不会一直甘心就这么做一个傀儡吧?”要不是唐晋一直说唐辰天的好话,邱雁君真觉得尹千柳眼光差劲极了,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生活在父亲阴影下和兄弟夹击中的人吃尽苦头?   唐晋道:“没人会甘心做傀儡,尤其已经掌控了权力的人。更不用提,还有我们这些不想让他做傀儡的人在身边——主君一直没亲自出来把夫人接回去,是有原因的。”他的语气意味深长,“神君统辖中州近千年,要消除他的威望和对整个中州的影响,需要时间,虽然你已经大大缩短了这个时间。”   邱雁君一笑,摆摆手:“好说好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那他打算怎么做?”   “借此事,先把三公子按照二公子的例软禁在他自己府中。主君做主,让叶姑娘跟秦瑟一起出城去等江而立了。”   邱雁君莫名相信这个帅气的剑修小姐姐,就暂且放下叶青青,问唐家的事,“关了唐三,唐古华没出面?”   “现在神君还没有换继承人的意思,主君和神君之间也有秋夫人从中缓和,神君不想明着损害主君的权威,就没说什么。但据我估计,过个几日神君就会要三公子陪他去野狐峰,那这个所谓的软禁,也就自动解了。”   “这话你也跟唐辰天说了吧?”邱雁君想知道的是具体的计划,但唐晋说了半天,都只是眼前,就继续追问,“他下一步怎么打算的?”   唐晋特别喜欢看邱雁君像现在这样眼里闪着光的模样,但这次见到她以后,因为时季鸿被困,她一直很焦虑,眼中没了平时的光芒,性情也不似以前那样活泼讨喜,变得阴郁焦躁。他虽然想了些办法开导安慰,却都不太见效,直到这会儿,他才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神采,当然想尽可能延长这愉悦的时光。   就故意这么东拉西扯的吊着邱雁君的好奇心,“其实不用我说,主君自己心里都清楚,只是大战在即,中州城内不能先乱起来,只能隐忍,下一步得看决战的结果。”   “决战的结果?”邱雁君眼睛一转,露出看好戏的神色,“那可就有意思了,唐古华此战是不容有失,但他若胜了,他的威望和影响力一定会回升,那时你和你的主君怎么夺权?所以你们要他输么?他输了,你们恐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吧?”   唐晋清咳一声:“其实紫浮宗私下还跟主君提了个条件,神君输了,紫浮宗可以不下杀手,但要将他带回紫浮宗关进地火洞。”   哟!还有幕/后/交易呢!邱雁君眼睛更亮了:“唐辰天答应了。”这是肯定句,“关多久?”   唐晋摊手:“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还是……”邱雁君说到一半,看清唐晋的神色,不由哈哈大笑,“唐古华也有今天啊哈哈!真是报应不爽。你们还真是打的如意算盘呢,只要保证唐古华输就行了,到时他败在宗杲手里,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任人摆布。唐辰天作为中州之主,出来说一句愿赌服输,表示他领导下的中州丝毫不知唐古华干的龌龊事,一切都是唐辰滔撺掇的,洗白自己,顺便把唐辰滔坑进去,简直一举三得呀!”   唐晋又清咳了一声,故作正经的说:“不要说的这么直白。所以主君现在表现的越做不得主越好,只要心中有数就行了。”   邱雁君笑道:“计划很完美,但我很好奇你们怎么能保证他一定输。”   “天机不可泄露。”唐晋竖起食指到嘴边,比了一个不可说的动作。   邱雁君也没追问,反正他们已经到了南大陆,亲眼见证决战的一天已经不远了。   结束和唐辰天的谈话之后,她难得心情愉快的回到房间,取出通讯帕,把今天听说的事情,拣重要的告诉了时季鸿。   时季鸿在大罩子里不知日夜,全靠邱雁君告诉他,所以他们约定了邱雁君早起和傍晚都要雷打不动的留言联系。这时正好是傍晚,时季鸿也结束了一日的修炼,看着绢帕上一笔一划的写出字来,彷佛能听到邱雁君就在他耳边复述,不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等最后一个字写完,时季鸿提起笔来回复:如果他们真能成功,当然是好事,仙笈界自此可以太平许多,但我怕唐古华也早有准备,他不防备亲生儿子,却不可能不防紫浮宗。你最好在决战之前找到柏前辈,不要就近去观战,免得神仙打架,我们凡人遭殃。   邱雁君很快回复:你放心,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胆大冒险?而且你还在等着我去救呢,我一个人背着两条命,可不会不当回事。我只是看唐家这份热闹而已。哎,你说,我要不要把唐家的事透露一些给紫浮宗?卓尘现在就在野狐峰呢。   时季鸿回:如果时机合适,可以跟他说说。   写完这句,他沉吟了片刻,又写:唐晋看起来还算可靠,但你要小心他有别的心思。   邱雁君都已经打算跟他聊别的了,看见后补充的这句,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是这么爱喝干醋,啧啧。”提笔回道:放心吧,他没你长得好看,我不会动心的!   时季鸿:那你要是看见比我好看的呢?   邱雁君:那得看好看到什么程度,以及什么身份,比如弘忍那样的,再好看我也心如止水(囧)。   时季鸿被她末尾画的脸型逗笑,回道:说来现在真有些后悔,当时从幻境出来,不该走的那么快,至少与慕容、弘忍等人留个联络办法。真是幸好你有八卦报,不然慕容和叶姑娘的事,我们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忙。   邱雁君也有这种感觉。其实她之前一气之下写了这期八卦报,也没以为真能起什么作用,顶多是给剑庐一个追查方向。没想到剑修小姐姐这么给力,到哪都光明正大的找人,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再有八卦报造成的舆论影响,唐家无论如何不敢明面与剑庐为敌,竟然就成功的把叶青青救走了。   剩下的,就看秦瑟能不能从江而立手中救回慕容弦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唐辰滔和江而立的阴险邪恶,就在她和时季鸿通过通讯帕联络的同一时间,慕容弦在蛊虫的影响下,正一步一步走向中州城城主府,并终于站定在了城主府侧门之前。   “到了,拔剑吧。”   脑海里有个声音催促他,滔天杀意喷薄而出,慕容弦心里却觉得这不对,他的剑不该这么挥出,他的敌人不该是这座辉煌府邸……两种念头正激烈厮杀,门前侍卫已发觉来人气势不对,走上前刚要询问,就觉胸口一凉,低头看时,一腔热血已尽皆喷洒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忙忙乱乱的,除了最新章都没怎么看评论,才发现有些第一章就留言说不看的戏精,还不停回复后面章节的评论,“~”同学辛苦你了,么么哒,不要理会这些戏精了(笑cry),让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就好,反正我写了也不是给他们看的。   大家开心看文~顺便有营养液也丢一丢,我现在征文活动排名第二了!全靠大家支持,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144章 剑道      何修杰仗着自己和李修阳身材相似, 年少时就互相扮过对方, 将李修阳打晕, 换了他的装束,就混进了江而立等人现在居住的宅子里。   在江而立带人下山去赴中州双喜临门的大典时,李修阳在他们师兄弟姐妹中排名第四,就在排行第五的叶青青之前, 但这会儿何修杰扮成他的样子走进去, 那些排行靠后的师弟们却都叫他二师兄。   何修杰暗暗攥了攥拳,这是当他和三师妹都死了。幸好他戴着面具,神态不那么明显,何修杰随便应了一声, 模仿着李修阳的步伐往里走,顺便问:“修义师兄呢?”   “大师兄驯兽呢。”答话的师弟冲他挤了挤眼睛, “那凶兽越来越听话了。”   驯兽?驯什么兽?雷修义这个眼高手低的小人怎么可能去做这等事?而且单看这师弟贼眉鼠眼的样子, 也知道不会是真的灵兽, 他扯扯嘴角,道:“那可好, 什么时候能见识见识?”   “见识?”那师弟有点惊诧, “师兄你上次不是差点被那凶兽刺了一剑?要不是大师兄拦着, 你都要砍掉他胳膊了!”   刺了一剑?砍掉胳膊?难道……, 何修杰心中闪念, 面上赶紧摆出狰狞之色来,哼道:“我就是想看看他还使不使得了他的剑,什么东西?呸!在我面前装高人!”   这是李修阳的口头禅, 那个师弟一听就笑了:“二师兄别生气,他现在就是头凶兽,等驯好了,就是师尊手里的剑,想叫他打哪,他就得打哪。”   两人正说着,有个小师弟跑过来叫他:“二师兄,师尊叫你。”   何修杰就是想去见江而立,好跟他请示一句,进城去见叶青青,他来之前特意吃过压制修为的丹药,有自信不被江而立看出来,就昂首挺胸的去了。   “你又去哪里乱晃了?”江而立一看见他就骂了一句,“不是说了没事不许出去惹眼么?”   何修杰学着李修阳的样子觍着脸赔笑:“师尊息怒,弟子特意改扮过,您放心,他们不认得。弟子是想出去听听外面说什么,这中州真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都说不信八卦报呢!”   江而立还是不满意,骂了他几句,严令他不得再出去,才赶他走。何修杰看这样子,想去看叶青青的话也没敢说,出去拐了个弯,想找找雷修义在哪,撺掇他去说。   叶青青从小就美貌,他这几个师弟,多半都对叶青青有些小心思,雷修义对他两面三刀,在江而立面前没少说他坏话,但对叶青青还是不错的,如今叶青青陷在唐辰滔那里,雷修义心里不至于一点都不在意。   这次何修杰特意换了个人问:“大师兄呢?”   那人一指:“大师兄进了密室就没出来。”   何修杰顺着他指的方向找过去,看到有人在看守,打了个招呼推门进去,里面是依山挖的洞室,隐约能听见有铁链晃动声从地下传来,他看面前只有一堵墙和些桌椅,走过去推了推墙,没推动,就大声叫:“大师兄!”   这个小人想了一辈子当大师兄,这次可算是过足瘾了,何修杰暗想。   果然雷修义很快就答应了一声,接着墙面整体后移,露出底下简陋的地窖来。   “你小子还敢来啊?”   雷修义端坐在太师椅上,绕着二郎腿,姿态闲适,在他手中,托着一个白瓷小盅,盖着盖子,看不出里面有什么。雷修义说着指指他对面,“我还以为你怕了这家伙的剑,不敢来了呢。”   何修杰跳下去,往对面看了一眼,不由惊住,随即做出几分惧怕之色,往后退了退,说:“有大师兄在这,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你怎么把他折腾成这样了,师尊不是留着他有用么?”   “没事。”雷修义拖长声调,“死不了,他可是个硬骨头的剑修,不这样折腾,他不听话啊!”   何修杰又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看不出本来模样,被铁链牢牢锁在石墙上的人,拉一拉雷修义,道:“他这会儿消停了,师兄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拉着雷修义上去,看雷修义扳回机关,才说:“大师兄,我心里总不踏实,你说这八卦报一发出来,叶师妹知道,会不会……”   雷修义霍然转身,怒道:“你怎么又提叶师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进了唐府了!不是你我能再想的!”   “我知道,可我担心……叶师妹可不是个温顺性子,万一……”何修杰有意学了李修阳一个招牌动作,搓了搓手,又揪揪自己耳垂,“万一她以为慕容弦死了,自己也宁可去死呢?”   雷修义听了这话,怒色去了一些,转头看一眼门外,才传音道:“那也不是我们能管的,师尊有言在先,你可别自己犯傻!”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去看看叶师妹,顺便劝劝她,她好好活着,不是对师尊也好么?”何修杰耐心劝了雷修义几句,雷修义刚有些松动,外面就有人来叫他们,说师尊叫他们过去。   雷修义交代一句:“一会儿你别说话,看我眼色。”就带着他匆匆去见江而立。   谁都没想到江而立劈头就说:“事情不妙,剑庐来人了,已经去了三公子府上,我们立刻撤出去。修义,慕容弦现在能听你的指示吗?”   “差不多……”   江而立不听他后面的话,直接命令:“你和修阳乔装一下,带他进主城,命他杀进城主府,杀了唐辰天。”   雷修义和何修杰都是大惊失色,雷修义赶紧说:“师尊,慕容弦现在的样子,恐怕进不去城,就算能进去,他也不可能杀得进城主府……”   “到城主府就不用你管了!”江而立说着就往外走,“他现在的样子怎么了?不行就给他换套衣服,洗干净脸,实在不行,还有人给你们带路,保管没人拦着!把他带到城主府,下指令看他动剑了,你们就立即出城,一路往东追我们。”   两人眼睁睁看着江而立带人飞速离开,只能在唐三派来的人监视下,将浑身是血、无法反抗的慕容弦打理干净,换一身衣服后,带进了中州城。   何修杰一路都在想办法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但他不知道雷修义怎么操控慕容弦,旁边又有唐辰滔派来的人跟着,他一直没有机会,只能静观其变。   一行人到了城主府侧门对着的横街上停下,跟着的两个唐家的人示意他们开始,然后退到一边。雷修义就拿出那个小瓷瓶,对着瓶子念念有词,何修杰听不出他念的什么,慕容弦却突然一步一步的直直向城主府走去,并在距离侧门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慕容弦接收了脑中给的指令,身上杀气也已逸出,然而他的本命仙剑却迟迟不肯飞出,与他心意相通的仙剑一直试图唤醒他,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他不可能听命于人、做别人手中之剑!   然而就在这时,城主府一个侍卫走进他的杀气范围之内,仙剑被更浓郁的杀气激发,再也无法抗衡,直接飞出,一剑刺穿了侍卫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喷涌出来,溅了慕容弦满脸,他眼前一片血红,耳边还不停有声音催促他:“杀杀杀!把他们都杀光!”   仙剑嗡鸣着在他头顶前方飞旋,被鲜血沾染的剑身在晚霞映照下显出诡异的殷红色,成了一把名符其实的凶器。   不!这不是他的剑!更不是他的道!他慕容弦五岁开始学剑,一生与剑为伴,到如今已两百余年,信奉剑道至圣、追求人剑合一,他的剑是武器,但除了自卫,只为争胜不为杀人,他的剑绝不该是凶器!   是谁在逼他自绝于剑道?是谁让他伤及剑心?   在惊愕之后纷纷鸣哨预警、并齐齐向他发出攻击的城主府一众侍卫之前,慕容弦突然紧闭双眼,大喝一声:“谁?”   侍卫们都是一惊,不自觉退了一步,第一波攻击被飞剑自动拦下,第二波攻击因此没能接上,慕容弦就在这一点空隙之中霍然转身,面向来路,飞剑也突然疾飞而去,将街上正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中的一个直接钉在了地上!   何修杰感觉剑气忽然袭来,浑身汗毛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心中也恐惧战栗,以为即将死在慕容弦剑下,不由闭了眼睛等死,手上却仍毫不迟疑的释放灵力,将那瓷瓶中的蛊虫一举碾死。然而他碾死虫子之后,却并没等来意料中的疼痛,睁开眼时,只见雷修义嘴角流血,胸口也血红一片,本来紧抓着他的手一下子松开掉落下去。   他伸手在雷修义脖颈处一摸,回头看了一眼城主府侍卫包围中的剑修,那人头发半长不长,几乎挡住眼睛,却挡不住眼中精光。   “多谢。”慕容弦向何修杰一点头,飞身而起,很快就在横街不远处找到那两个唐三派来的人,立刻驱动飞剑割断两人脚筋,并将两人丢给追来的城主府侍卫,道,“把他们交给你们的主君,自然能问出结果。”   母虫一死,他脑子清明许多,慕容弦把人丢过去,随手抓了个侍卫,“带我去找唐辰滔!”   何修杰丢开已经死透的雷修义,飞奔过来时,正听见这一句,赶紧说道:“我知道他住哪!正好,我们赶紧去,也许能碰见你的同门!”   慕容弦放开侍卫,问:“哪个同门?方才多谢你仗义援手,还没请问高姓大名。”   “不敢当,我叫何修杰,是青青的大师兄——真正的大师兄,刚刚你杀的那个混账,是我师弟雷修义。”何修杰带着他一边往唐辰滔府中走,一边飞快解释,“先前有人去报讯,说有剑庐的人去了唐辰滔府上,我估计是看到八卦报,找他要人或者是去见青青的。”   慕容弦脚步一顿:“八卦报?”   “这个说来话长。”何修杰回头看一眼,“后面还有人追呢!咱们先去唐辰滔府。”   “不,等等。”慕容弦停下来发了个传讯符,两人隐入后巷民居里躲了一会儿,很快收到秦瑟的回音。   “城东三十里处等你,已经堵到江而立。”   慕容弦当即拉着何修杰出城,这一路出乎何修杰意料的顺利,他们很快就赶到白衣女剑修一人围殴十余个玉山派余孽的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等把最后一个小伙伴送走,我再回两天血,静一静,再考虑加更~   ☆、第145章 撂挑子不干了      唐辰天面色冷酷的望着地上四具尸体, 问侧门侍卫首领:“你说, 你们接过人来, 就已经死了?”   首领低头答道:“是。可能是慕容弦下手太重……”   “你当他是刚炼气的小孩子,下手没有轻重?”唐辰天冷哼一声,“楚勇。”   楚勇上前两步,看着那首领说道:“这二人分别死于颈骨折断和背后中刀, 你说说慕容弦是怎么下手的吧。”   那首领感觉到主君的威压渐渐释放, 赶紧扑通一声跪倒,说道:“主君明鉴,当时属下并不在场,这些都是姬忠和回报与属下的。”   “是吗?姬忠和呢?”唐辰天问。   楚勇回头出去, 很快带了一个蓝衣侍卫进来,那侍卫已经听见了首领的话, 进来不用别人问, 先跪倒说道:“主君, 属下不敢妄言,事情是这样的, 傍晚那会儿, 侧门刚交了班, 突然有人直直走过来, ”他说着指指左侧那具尸体, “伍晨迎上前喝问,当胸挨了一剑。属下等急忙示警,并围了上去……”   他口齿清楚的把经过简述一遍, “当时属下等并不知那是慕容弦,他没与属下等人交手,回身先杀了此人,”他又指指第二具尸体,“然后捉了此二人,割断脚筋丢了过来,说主君问他们就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时接到人的是周望和纪大刚,属下就叫他们先把人带到府里,自己带着人去追慕容弦和另外一个不明身份之人。”   先前的首领等他说完,立刻接话:“主君,属下看到时,这两人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你不是说,这两人死了,可能是慕容弦下手太重,是姬忠和回报的吗?他现在不承认有此事,你有何话说?”   “可能是属下记错了,大概是周望或者纪大刚说的。”首领不敢抬头,眼睛瞄见自己鼻尖都是汗,心里也慌的不行,这位新主君不是一向不理琐碎细务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搪塞不过去了。   唐辰天听了这明显的敷衍之言,不怒反笑:“那就把周望和纪大刚都叫来,当面对质!”   那首领终于慌了,抬头道:“主君,当务之急不该是追缉那胆大包天、打上门来的慕容弦吗?”   唐辰天大笑出声,转头看看两边侍立的亲信,“你们瞧瞧,他要教我怎么做主君呢!哈哈哈,”笑过之后,他忽然冷了脸,站起身来,走到首领面前,居高临下道,“要不,换你来坐这个位子?”   首领吓得直接伏倒在地上,连称不敢,唐辰天抬脚一踢,制住了他,带着满屋子人和四具尸体就去了望仙台,摆阵一样摆在了他爹面前。   “如此有名无实的主君,儿子确确实实做不下去了。”唐辰天扔下这么一句,又对母亲秋丽颜交代道,“儿子担忧阿柳,这就去找她,母亲不必挂记。”就飞身而走。   邱雁君晚上得知消息,立刻兴奋的问唐晋:“我可以发一期专题报道吗?广殊神君倒行逆施,致中州城中兄弟阋墙,新主君愤而离职、不知去向!怎么样?”   唐晋扶额苦笑:“你把事情讲的这么详细,恐怕一发出去,人人都知道是我干的。”   “不然你们有别的计划吗?”邱雁君实在不甘心错过这个大新闻,“他肯定不是真心想走,将中州拱手让人的吧?之前不是还说大战之前城内不能乱,想先隐忍的么?”   唐晋叹道:“可三公子这一招实在忍无可忍,他太明目张胆了!知道剑庐有人来,先报讯叫江而立走还不算,还指使他们操控慕容弦来攻击城主府,要不是慕容弦及时清醒、江而立的弟子突然反水,今天慕容弦非得死在城主府不可!”   这个套路邱雁君一想就明白,把不能自主的慕容弦弄去城主府,让他主动攻击,这样城主府可以名正言顺的反击,就算杀了慕容弦,不知内情的吃瓜群众肯定也不能说是唐家不对,来日剑庐要寻仇,也不会出现一边倒指责唐家的局面。而且,杀慕容弦的是唐辰天掌管的城主府,最后这事儿跟他唐三没关系。   只是他估计没想到这事没成功,他手下还杀人灭口做的不干净,让唐辰天拿住了把柄,最后以退为进,将了唐古华的军。   “我知道呀!但现在慕容弦这事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重要的是,唐三的手伸进了城主府,作为主君,唐辰天抓住了这只手,手却有恃无恐,这件事不该让天下人都知道吗?”   “……那岂不是显得主君很无能。”   邱雁君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这样说。而且我觉得就算换个人到唐辰天的位子,结局也未必比他好。像你说的,唐古华做了一千年中州城的主人,威望无人能及,他的修为又高,就算三个化神期的儿子一起动手,除非预谋暗算,都不可能得手,何况这仨不是一条心呢!”   这跟凡人世界的老皇帝不同,皇帝一老,威望体力都下降,大臣们就都自动站队,谋求拥立之功了,当然,就算这样,太子想安稳上位都不容易,何况唐古华现在看着又不老又不无能,只是有点疯呢?   唐辰天想破局,一是要寻求外力合作,比如紫浮宗和剑庐,二么,就得走舆论战,把唐古华这个在中州至高无上的神君,从神坛上拉下来,让十二名门在内的所有中州修士,再也不敢信赖倚仗他,继而转投唐辰天麾下。   她把这番话加工了一下跟唐晋分说了一番,唐晋听着听着眼神就变了,“我真没想到十一你对权势谋略这些也有心得。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嘿嘿,略懂而已。”还不是各种小说电视剧看得多么,说实话仙笈界这种大家都一门心思修仙,不搞权术斗争、只有小小个人争斗的世界,在她看来才少见,大概也是仙笈界从来不匮乏资源,所以大规模战争打不起来,也不太有野心家存活的土壤,这么长的历史,只出了一个唐古华。   邱至澜那种资本不足没成功、半道就死了的,当然更不值一提。   她拿前世人类的丰富斗争经验来开导唐晋,自己不觉得怎样,唐晋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点兴奋的站起身来回踱步。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光等着最后决战……”他一边走一边思索,“八卦报可以出,但不能这么快,我先想办法往十二名门透透消息,嗯,最好也让二公子和三公子知道,这样就……”   “就可以把秘密外泄的罪名安到他们头上,反正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定会想办法宣扬唐辰天负气离开、没有主君该有的风范之类的话。”邱雁君笑眯眯的帮他接上,“甚至会说是唐古华厌弃了唐辰天。”   唐晋一下子站定,双手击出声响,“对!这样你就可以发文,把今日的事详详细细梳理一遍,有前因后果,有来龙去脉,大家都知道主君的苦衷,知道三公子干了什么,神君又是怎么偏袒三公子的,对神君肯定会有所不满。我再叫人追上去和秦瑟、慕容接洽一下。”务必保证唐古华来了野狐峰就回不去中州!   “我允许你打我的名号,约他们在野狐峰东北青木镇相会。”邱雁君靠坐在椅子上,充满女王范的一摆手,“如果他们捉到了江而立,还没来得及杀,最好也能留着活口,让我访问一下。”   唐晋一愣:“要直说你是肖彤吗?”   邱雁君一噎,光得意把这茬给忘了,“呃,暂时还是别说了,你找个借口吧。”   唐晋失笑:“遵命,我这就去。你休息吧,咱们再有两三天就到青木镇。”   “咱们?”邱雁君疑惑,“你要跟我一起去青木镇?不回野狐峰?”   “野狐峰用不着我,我不用急着去。而且我现在得时刻请教肖总编,你现在可是最能帮得上主君的智囊!”   邱雁君伸手:“这就智囊了?好处呢?”虽然她也很想让唐古华倒台,武功全废的关到地火洞里活受罪,但不妨碍要好处啊,“说好的八卦报分红还没给,就又叫我做智囊了,唐公子你不厚道啊。”   唐晋笑道:“怎么不给?我正想问你,乌江城那边你打算要什么好处,我帮你一起谈了。”   “我现在最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么?”邱雁君一说起这个,就不由得意兴阑珊,“乌江城有本事从罡气阵救人么?”   唐晋默然,邱雁君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摆摆手说:“你去忙吧。”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唐晋将这事存在心里,自己去忙活了三天,才来找邱雁君,说:“马上就到青木镇。八卦报也可以写了。我约了慕容弦他们,江而立给你留着呢,他们十天内就到。”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改着稿子不知道咋地就过了12点了o(╯□╰)o   ☆、第146章 八卦报第十三期      仙笈界八卦报(总第十三期)   ——总编肖彤   【重大消息】唐古华倒行逆施、偏袒三子唐辰滔, 以致中州城兄弟阋墙, 新主君唐辰天激愤之下、挂冠离去!   真没想到,本报这么快就又跟五大陆读者见面了, 更没想到的是, 本报上一篇报道一石激起千层浪, 引出如此之大的连锁反应。   言归正传,编者近日正赶赴野狐峰,欲一睹紫浮宗上任掌门与前中州之主的决战盛况,顺便拜见玉莲宗穆宗主, 不料途中就听到各方传言,说唐辰天懦弱无能、被剑庐小丫头欺到头上都不敢吭声,反借机迫害兄长, 以致于唐古华一怒之下, 将他驱离城主府, 免去了主君之位。   这消息可谓石破天惊,中州之主不是什么小世家小门派, 哪有新主君上任不到一年就被免的?编者当即掉头转身就回了中州, 经过耐心细致的一番打探,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唐辰天离开中州城,另有内情。   事情要从剑庐门主任惊川的弟子秦瑟光明正大造访唐辰滔府邸, 求见第三美人叶青青说起。据说秦瑟此次出山,是因师弟慕容弦迟迟未归,杳无音讯, 而奉师命下山寻人,她一路从北大陆赶赴玉山,甚至曾亲自下到重影迷宫中寻找慕容弦,却因迷宫多处塌陷而无果。   看到第十二期八卦报,得知慕容弦失踪与唐辰滔、江而立等人脱不开关系后,秦瑟直接去了中州城,在唐辰滔府中找到了被限制功法软禁的叶青青,从叶美人口中得知江而立以慕容弦性命相要挟,逼叶青青给垂涎她美色的唐辰滔为妾。   秦瑟不愧是剑庐传人,为人光明磊落,听完就带着叶青青去城主府求见唐辰天。唐辰天很快请秦瑟和叶青青进去相见,但谈了什么,外间不得而知,只知道秦、叶二人不久就离开出城,唐辰滔则被城主府押送回家,并关闭府门,圈了起来。   之后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慕容弦出现在城主府侧门外,并突然出手杀死一个上前问话的侍卫,城主府侧门顿时大乱。据说慕容弦杀人之后,突然僵住不动,然后大喝一声,回头驱动飞剑刺死一人,又将附近两人打伤交到城主府侍卫手中,称唐主君只要问问这两人,就能知道真相。   慕容弦做完这一切,就捉了一个侍卫,要其带路去唐辰滔府,但据编者打探,他从城主府离开后,并没有出现在唐辰滔府邸附近,有人说他很快就出城离去,不知去向。   而他交到城主府的那两人,据城主府内部消息,在侍卫们追踪慕容弦行踪之时,就已不明不白的死去,负责侧门防卫的侍卫互相推诿,闹到唐辰天面前,一拨坚称慕容弦把人丢过来时就是死的,另一拨则反驳说人送进府里时还好好活着。   这一点编者曾询问过街上几个目击者,都肯定了后一种说法,那两人在抓进城主府时,确确实实是活着的。那么最终的结论只有一个:这两人是进府之后被杀人灭口,没有给唐辰天问话的机会。   除了这两名死者和城主府一开始被杀的侍卫之外,当场死在街上的另一名死者事后被证实是江而立的弟子雷修义。此人原是江而立的二弟子,玉山派覆灭之后,江而立将他提拔为大弟子,视为心腹——这里要插一句解释,据闻玉山派的弟子排行不论入门早晚,比的是修为高低,同一辈的弟子中,修为最高者为大师兄,最低者哪怕最早入门,也是小师弟小师妹。   江而立的亲传弟子中,修为最高者叫何修杰,他人品端正、性情宽厚,因常出来走动办事,与紫浮宗掌门循清的弟子卓尘有些交情,风评也一向不错。然而他在门中却并不得其师尊的欢心,反而动辄得咎,常被其师弟雷修义排挤打压,前往中州道贺这样露脸的事情也没有随行。   本报爆出玉山派七宗罪之后,玉山派上下不知悔改,反而以为出了所谓内鬼,在对外矢口否认并追拿污蔑编者的掩护下,进行了一次内部大清洗,如何修杰这样方正耿直的弟子,都被列入了审查名单。跟随江而立去了五色谷的雷修义趁机落井下石,坚称何修杰就是内鬼,向紫浮宗卓尘泄露了宗门秘事。   何修杰因此被追杀,幸好前往玉山派讨说法的紫浮宗一行人碰巧赶上,这才将他救下。但因外界不知,江而立等人也以为他已经死了,雷修义终于心愿得偿成为大弟子,并为虎作伥,在江而立的指点和蛊虫帮助下,令慕容弦暂时丧失神智,听其命令杀了一名城主府侍卫。   雷修义可能至死也想不通为何慕容弦突然恢复神智,以其卑劣的人品心性,大概也永远理解不了何谓剑道,更无法想象一个剑修的剑心有多么强大,其无知愚蠢之处,与称呼秦瑟为“剑庐小丫头”一样可笑之极。   一个只凭一把普通宝剑就能将元婴期圆满的传道堂堂主江而立,以及十余个弟子困住的剑庐传人,是“剑庐小丫头”,可见传这等谣言之人,有多么目中无人!   以上盛况有人亲眼目睹,编者辗转联系上这位惊才绝艳的剑修秦瑟,得知雷修义挟持慕容弦攻击城主府,乃是奉唐辰滔之命,被慕容弦交到城主府后死于非命的两人正是唐辰滔的亲信!江而立等人匆忙出城逃跑,也是唐辰滔通风报信,令他们先行一步,免得被秦瑟捉个正着。   如此一来,唐辰天为何一怒之下离开中州,也就不问自明了。有这样一个心怀不轨的兄长在侧,仗着唐古华偏袒,连城主府门的侍卫都能收买,甚至到他这个主君面前都推诿不认,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这样一个空有其名的主君,做来有什么趣味?   更有甚者,若当日不是慕容弦突然清醒,而是两方两败俱伤,乃至于慕容弦或唐辰天都有损伤,剑庐就将和中州唐家结下不解之仇,不知多少人会卷入这场以血还血的争端中去,唐辰天作为中州之主要负的责任、担的罪名,可比那个始作俑者的唐三公子要重得多!   而自号广殊神君的前任中州之主唐古华的态度也十分耐人寻味。支持唐辰滔去挖玉山废墟的是他,支持唐辰滔收留江而立这些丧家之犬的也是他,不禁让编者怀疑,以蛊虫迫害慕容弦,好指使他来攻击中州城,使中州有理由主动与剑庐为敌的主意,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毕竟连紫浮宗掌门都可以暗害,再加一个剑庐,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十二玉简,剑庐可也有一支呐!   行文至此,编者越写越心惊,这个所谓仙人遗留下的十二玉简,到底有什么魔力,使得一个纵横中州千年的返虚期大能,突然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宛如被人夺舍或是堕入邪道一般的邪恶疯魔,甚至连自己原本看好的继承人都不管不顾,更不将那些依附于中州的大小门派世家的死活放在心上?   ------   时季鸿一口气把整篇文章读完,虽然邱雁君并不在身边,也忍不住拍案叫绝,提笔在稿子几处点了点,写下称赞的话,又在自己认为可以稍作修改的地方用小字标出来。   邱雁君这次直接把通讯帕清空做了草稿纸,一口气写完后,就如同一个等老师批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守着绢帕,等时季鸿那边把“批语”都写完,她仔细斟酌过,将修改后的稿子誊抄到另一张真正会发表的绢帕上,连复制品一起拿去交给了唐晋。   虽然这张草稿很有留作纪念的意义,但她和时季鸿之间通消息只有这张绢帕,要写新的内容,就不能存聊天记录,邱雁君回来后,还是得先把抬头标题抹去,才能和时季鸿聊天。   邱雁君:我到青木镇了,已经联系过相文大师,他一会儿就到,你等我消息。   时季鸿:好。你自己千万小心,如果这几天忙,就不用每日早晚都留话了,每日只留一次,让我知道你平安就行。我这里虽然出不去见不到你,但修炼很顺利,你不用记挂。这个罡气阵很特别,每天有几个时段,罡气好像特别狂暴,但同时也特别有利修炼,我觉得比在悬冰洞时进阶还要快。   邱雁君:你能分辨出是哪几个时辰么?   时季鸿:按你给我留话的时辰推测,大约是子午卯酉四个时段。我在百科全书上查过,据说罡气即天地间浩然正气,格外刚劲,而罡字又有四正之意,结成阵法,怎么都不该是害人用的。有关罡气阵,可能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邱雁君记住时季鸿的话,见到无因寺相文大师和随侍左右的英俊小和尚弘忍后,就把这些复述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上了玄幻频道金榜,嘻嘻,正好作收也只差两个就2000了,加更庆祝一下感谢大家一直订阅正版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147章 禁毁八卦报      听说又出了新八卦报, 且又是骂他们父子的, 唐古华简直连看都不想看,被这个藏头露尾的鼠辈骂他发狂乱杀人气得真想杀人的事, 他还记忆犹新。大敌当前, 唐古华并不想再来一次心浮气躁, 影响修为心境。   干脆下令道:“覃二去传令,收缴八卦报!以后全中州范围之内,不许再有任何八卦报流通。境内所有百通苑和无奇不有斋一律先关停!把管事的捉到府里问话,让他们发下誓言, 不再于中州售卖八卦报,才能放回去重新开店。”   一人领命而去,他背着手在望仙台上走了一圈, 才问:“辰天什么时候回来?”   分两列站着的下属互相看看, 最后一齐看向最末站着的楚勇, 楚勇只得出列答道:“回神君,主君说他还没找到夫人……”   “混账!他多大年纪了, 还只知道儿女情长不管正事?大战在即, 难道还要我亲自管这些庶务?”唐古华怒道。   话音刚落,身后高阁上传来声音:“不是还有二三两位公子么?二公子虽不懂事些,好歹年长,不如让他来协理好了, 主君尽管带着三公子去野狐峰。”   唐古华听见是秋丽颜的声音,头也不回,蹙眉道:“外面的事, 你少管。”   “我也不耐烦管,只是阿柳走了这些日子,辰天心中一直挂念,要不是为了唐家基业、中州稳固,他早去找阿柳了。现在既然有人给神君分忧,三公子连我们府中的事都管得,又何必非把辰天拴在这里?”   秋丽颜说话不紧不慢,却每一句都戳到唐古华痛处,他不想让下属看热闹,干脆把人都赶走,自己进去高阁,质问秋丽颜:“你这是对我不满了?”   “不敢。”秋丽颜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神情平淡自然,“主君之位本来轮不到辰天,神君非要给,我们母子受宠若惊,如今神君有别的意思,我们自然该退位让贤。”   “我几时有别的意思了?”唐古华甩袖往里走,“我让老三去做这些肮脏事,还不是为了辰天好?还不是为了他身为主君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对世人?”   既然知道是肮脏事,怎么偏又非得去做?秋丽颜心中不屑,面上却将脸色缓一缓,露出无奈的神态,道:“既然如此,神君为何不肯亲自发讯叫辰天回来?难道神君不知他不过是一时负气?你都亲手罚了辰滔了,怎么就不能亲口跟辰天说?”   唐古华哼道:“这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秋丽颜知道他怕的是万一他亲自传讯,唐辰天也不肯回来,他没面子,就笑道:“是我一厢情愿,还是神君想得太多?我知道,你心里怕是觉得,因为上次阿柳的事,辰天和你有了隔阂,阿柳心里也对你有怨言,这才一去不回。但我上次不是都和你说了么?阿柳是去追杀邱至澜,且已经亲手报了仇,她没回来,是因为阿晋把她接去了野狐峰等我们。”   “阿晋……哼!”秋丽颜不提唐晋还好,一说唐晋,唐古华更不高兴了,“这个孩子越来越不拿我当回事了!你真信以他的本事,查不出肖彤是谁?照我看,他不只知道肖彤是谁,还跟肖彤勾结在一起,吃里扒外,故意损害我中州的名誉!”   你要不做那些肮脏龌龊事,人家从哪里损害你的名誉?秋丽颜垂下眼睑,挡去眼中的鄙夷不屑,口中仍耐心劝说:“阿晋如何,我倒真不知道,他一向只与你和辰天说话。不过大战迫在眉睫,你要是不想亲自叫辰天回来,就叫辰泽来代管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辰泽那般蠢钝,叫他来管,还不如放着不管!你当辰天出走的谣言是谁传出去的,还不就是这个蠢货!”要不是亲生的,这个二儿子早被他打死十几次了。   “那就让管事们且自便,或者从族中找个德高望重的来镇着,左右我们来回也不会超过一个月,出不了什么事。”   她越说出不了什么事,唐古华越觉得不放心,老巢没人,他总怕紫浮宗或者剑庐会来偷袭,思来想去,到底还是亲自给唐辰天发了道传讯符,说自己已经处置过唐辰滔,亲自打断了他肋骨手臂,不许他再往城主府伸手,还杀了几个参与此事的侍卫示众。   唐辰天收到讯息时,正坐在雨城城主府尹千柳居所的正厅里,跟尹既明谈论这期八卦报会引起的反响。事实上,在收到唐古华的传讯之前,他已经分别收到了母亲和唐辰泽的讯息。   唐辰泽会传讯给他,唐辰天当然非常意外,可听了内容之后,他就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位二哥直到今日才知道他自己被唐辰滔那个同胞亲弟弟玩的团团转啊!   唐辰天听了唐晋的建言,安排人放消息出去,唐辰滔得到消息,自己不出头,却哄着唐辰泽干了散播谣言这活。唐辰泽做事不周全,其实没等八卦报发出,就已经被唐古华知道,好好教训了一顿。但他蠢钝到当时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唐辰滔挖的坑,直到新一期八卦报出来,他看过了才明白过来。   “有二公子提供的这份名单,主君回去清除府中三公子的人手就容易多了。不过看神君的意思,这次去野狐峰,大概不会带三公子了。”   唐辰天冷笑:“未必。骨头要长好还不容易?岳父到时只管看汪圻的,他要是主动请缨陪神君前往,您就也跟着。”   尹既明摇头:“不管汪圻出不出头,这次我都得去。因为阿柳,神君心中已经有了疙瘩,这种时候,我断不能跟着汪圻一起缩头。其他的事,我安排给尹柯,您放心使唤他就是。”   自从唐辰天登上主君之位,尹家就已经和他牢牢绑在一起,无论是唐古华,还是那两个外甥,尹既明都不再放在心上,他要做的只是维护唐辰天的地位,让他能将中州牢牢掌控,那样雨城自然会超越春城,成为中州第一名门。   唐古华后来诸般倒行逆施,更让尹既明坚定了信心,就连把战败的唐古华交给紫浮宗这事,都是他帮唐辰天下的决心。这次配合八卦报让唐古华威信扫地,尹既明也没少想办法在各中州名门串联,所以野狐峰之战他一定要跟着去,不只是让唐古华不疑心,更是为了确保唐古华会输!   “也好。”唐辰天想了想,点头赞同,“那我们这就一同回去吧。”   两人相携出去,带齐随从就往中州城赶,结果没走多远,就见外面鸡飞狗跳的,打发人去问,回来说是神君下令,正在禁毁八卦报。   唐辰天和尹既明对视一眼,留了两个人乔装改扮探听民声,就急忙赶路回到城中。   此时距离约好的决战之日,已仅剩十六天,所以唐古华也不耽搁,在望仙台见了十二名门之主,选了春城城主汪圻、雨城城主尹既明等人随行。除了这些人和护卫之外,姓唐的他只带了长孙唐正阳和重孙唐永恺这对父子,当然秋丽颜作为他的夫人,是一定要去的。   唐辰天亲自将他们送出城,看着众人远去,下令道:“关城门。不是要禁毁八卦报么?先把城门关上几天,好好清一清城内再说。”   半个时辰之后,乔装改扮打算混出城追上父亲的唐辰滔,被秘密扭送到了曾经关押陆致领和邱至澜的城西北角那座普通民宅之中。   唐辰滔体内气血翻涌,内息乱窜,气海中灼痛难忍,急需找个安静地方调息疗伤,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被自己的同胞兄长亲自押着送进了这间一看就是监牢的地方。   “唐辰泽你是不是疯了?”他忍不住直呼姓名骂道,“你胳膊肘往哪拐?”   唐辰泽不气不怒,还笑的很有风度:“我可没你疯。再说大家都是兄弟,哪有什么里外远近?对吧,主君?”   唐辰滔霍然转身,果然唐辰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身后,也正满脸意味深长的笑看着他。   “二哥说得对!大家都是兄弟,我就不明白为何三哥一直这样居心不良,害过我又害二哥,要照你说的,你跟二哥这么亲近,二哥也如此信任你,为何推他进陷阱?”   唐辰滔嗤笑一声:“你少挑拨离间!二哥,你居然相信他?”   三兄弟说话的这会儿,有人搬了两把椅子进来,唐辰天招呼唐辰泽一起坐下,又指指地上,说:“三哥也坐,今日咱们三兄弟好好谈谈心。”   唐辰滔哪肯坐在地上,低人好几等,他把脖子一梗,怒道:“你有话直说,装什么好人?”   “装好人?我有必要装么?”唐辰天反问,“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不、我甚至可以发诚心誓,说我唐辰天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兄弟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起过任何一丝一毫害人的心!我奉父命登上主君之位,想的从来都是如何让我中州强盛万年,如何让唐氏立于不败之地!你敢吗,唐辰滔?”   唐辰滔只冷笑:“说得好听……”   唐辰泽呛他:“那你也说啊!发个诚心誓来,说若违此誓,愿灵力逆转、爆头而死。说吧,说了我们就好好放你回家,让你调息疗伤。”   唐辰滔:“……”这个摇摆不定的蠢蛋!   唐辰天等了一会儿,见唐辰滔只铁青着脸不说话,自己也就变了脸,冷冷道:“既然三哥不肯说,自己认了这些错处,那就怪不得我跟二哥了。来人。”   两名戴着面具的护卫应声而入,唐辰滔一惊:“你们想干什么?神君可还没走远呢!”   “服侍三公子戴上金钢锁,请他进去铜墙好好休息。”唐辰天理都不理,直接下命令。   唐辰滔之前被唐辰泽出其不意打伤,这会儿内息灵力混乱,而这两个护卫修为都不低,上来抓住他时,他竟反抗不得,只能嘶吼着被拖到铜墙边,接着颈间、双手双脚、腰间都被铐上了自家特制的金钢锁。   唐辰泽还不放心,走上前来亲自给他在锁上加了几道符咒,都是非施加者本人不得解的,然后又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逼他吃下去,并激发灵力直接催化。   做完这一切,唐辰泽拍拍手,很愉悦的说:“好了,关进去吧。”   唐辰滔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被拍进了铜墙之中的隔层,直接镶在了里面自动转圈的圆盘上。   “这可是陆致领和邱至澜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呢,三哥,你好好歇着。”唐辰天最后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章都开心了吧?      ☆、第148章 聚会      唐辰天趁着唐古华离开, 又有禁毁八卦报做借口封闭全城, 将中州城的整体防护结界提升到最高等级,彻彻底底切断了内外联系, 除了唐辰天, 没人能发得出去消息,所以唐古华并不知道他家里那仨儿子闹内讧, 把老三直接囚禁起来了。   他这会儿说实话也顾不上别人,宗杲修为如何、用什么法宝、阵法符术是否精通,这些他统统不知道,唐晋能打听到的,都是至少五百年以前的传闻,对唐古华来说毫无价值。   幸好他之前虽然在循清一事上功亏一篑, 到底还是从融骞那里了解到了《紫阳功》是一门怎样的功法。一般而言,万变不离其宗,任何法宝阵法符术都要依托于修士本身修炼的功法, 他了解了紫阳功怎样运转, 就等于摸清了宗杲法术的主脉络,应该很有信心才对。   更不用说,有张不闻和江而立在,他连玉山派的功法都理解透彻了,这两个月颇有些进益, 只要顺利赢下这场决战,没准很快就可以突破。   唐古华却还是觉得不够,他接受不了没准, 也接受不了应该,他能接受的,只有必胜。   对胜负心的执着让唐古华难以平心静气修炼备战,而且这种执着越接近野狐峰越变本加厉,于是在经过数天的赶路,到达南大陆后,他终于忍受不了飞行法器上的窒闷,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悄悄下去散心去了。   靠近边界的小城,离野狐峰也不远,有即将到来的大战,也有接连两期八卦报作为谈资,使得城中茶楼酒肆都格外热闹。   “还是南大陆好,什么都随便说,你们不知道吧?中州那边禁了八卦报了!”   “听说了。唐古华还真是一手遮天,中州城内不许售卖传阅也还罢了,整个中州都不许,这还真拿自己当神君了!”   “是啊!你们说他是不是年老昏聩了,也不想想,他就算禁得了八卦报,禁得了悠悠众口吗?敢做不敢当,真让我怀疑他还是不是那个威名震天下的中州之主!”   “我看他八成是生了心魔,神智混乱了。这种事,换了谁,哪怕承认也比这样做贼心虚好!那样大伙起码还敬他是个有胆略的枭雄,现在么,呵呵。”   唐古华沿路走过,将这些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并不太生气,只冷笑着想,你们这些蝼蚁草芥想什么,难道我唐古华会在意?给点好处就能换个说法的人,还不在广殊神君的心上。   他专门挑了个冷清无人的小面馆进去,要了一碗肉酱面,又点了一壶烈酒,一碟卤牛肉。唐古华已经想不起来他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也早就忘了食物会有什么味道,因此第一口牛肉吃到嘴里后,久远的回忆被唤起,他愣了片刻,才想起喝一口酒。   烈酒浓香醇厚,到喉间还有些烧灼之感;牛肉口味适中,卤香扑鼻又有嚼头;肉酱面,酱料足、面劲道,这做面的厨子,手艺真不赖。   唐古华埋头吃了一顿饭,吃完后,有一种久违的心满意足感,什么宗杲什么决战,好像都微不足道起来。他愉悦的喟叹一声,正要结账离开,就听见门外有人在说:“难道唐古华真的默许唐辰滔和江而立迫害慕容弦?可这又何必呢?他不想要唐辰天继承中州,大可以直接换人啊!”   唐古华心下一惊,闪身出去一看,说话的却是面馆掌柜,他旁边也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只有一个穿短打的男子,修为看着刚筑基,年纪却不小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大汤勺,显然也是附近做生意的。   “客官吃好了?”面馆掌柜看他突然出来,赶紧迎上来问。   唐古华点点头,随便抓了一把钱给他,问:“方才掌柜说的事,是哪里听来的?”   那掌柜先忙着谢他多给的钱,听见这句问话才停下,道:“八卦报上写的,客官没看过?”   唐古华脸色更难看了,问那掌柜要了一份誊抄版的第十三期八卦报,换个清净的地方打开,飞速浏览下去,到最后两段,几乎把鼻子气歪的同时,又有些心惊。   对他了解若此的,一定是自己人!   唐辰滔指使江而立操纵慕容弦攻击城主府,唐古华确实不知道,所以他事后很生气,亲自打断了唐辰滔两条手臂、两根肋骨,就是叫他知道教训,以后不敢再自作主张。   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慕容弦就在江而立手里,遭受了怎样的对待。事实上唐古华自己也从慕容弦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同是玉简,为何他们就演化到专门修剑即可飞升?为何看似同等修为,斗起来却总是剑修技高一筹?   被蛊虫控制的慕容弦虽然表述略有些乱,但多问几次,唐古华也已大体搞清楚了那根玉简涉及的内容。刺探秘密的目的达到以后,以他本来的想法,慕容弦不该这么早就放出来,而是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选择一个合适的对象,慕容弦也更能听话,再把这柄利剑祭出。   现在可好,剑没磨炼出来,还飞走了,闹得他们自己灰头土脸。这个老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然,现在有比老三更值得他注意的事,这个肖彤,或者说以肖彤为名号的组织里,肯定已经渗透进去对他知之甚详的人,比如唐晋。   唐古华手上释放灵力,将那面绢帕粉碎,离开小城,飞身追上法器。他一上去就给唐晋发了条传讯符,命他立即到野狐峰唐家驻地迎候自己,接着又给先行到驻地做准备的亲信下了道命令。   唐晋收到讯息之时,慕容弦、叶青青一行人刚好赶到青木镇,与他和邱雁君汇合。他接了传讯符,跟邱雁君说了一声,回房去听。   邱雁君没太在意,她跟慕容和叶青青久别重逢,有好多话说,更不用说,其中还有令她仰慕的剑修小姐姐秦瑟。   “秦师姐好,这些日子听说不少您的光辉事迹,今日终于得见,真是幸甚!”   因落脚地是唐晋早就安排好的私宅,来的人也都是不需要防备的,慕容弦和叶青青还都见过她真面目,邱雁君干脆就没易容,以真面目见了大伙,顺便拿自己的高颜值在小姐姐面前刷个好感度。   秦瑟跟慕容弦一样,都是幼年即拜入剑庐学剑,剑庐又不似别的门派,上上下下没几个人,冷清惯了,她这些日子跟叶青青的师兄师弟一起赶路已经不惯,这会儿见邱雁君这样一个美人如此热情,就有点不知如何应对,只木然应了一声:“客气。”   邱雁君有点失落,以为小姐姐不喜欢自己,叶青青倒是已经知道秦瑟的脾气,伸手扯了扯邱雁君袖子,笑道:“你别误会,秦师姐比我还不惯交际往来。”   慕容弦也终于意识到刚刚好像有些尴尬,接话说:“燕姑娘太客气了,在师姐看来,她没做什么,你这样夸奖,她不自在。”又问,“时兄呢?”   邱雁君脸上笑意又减了一分:“他出了点事。”   “出了什么事?”叶青青自己刚经历过厄运,所以对这句话的反应更大,“需不需要帮忙?”   邱雁君心中一暖,反手握住她有点凉的手,道:“你们听说了吧?邱至澜死了,我和时季鸿不巧在他死前与他撞上,他把时季鸿骗进了传送阵,时季鸿被传送到了北大陆罡气阵。”   叶青青不由惊呼一声,秦瑟也蹙起眉,主动开口说:“罡气阵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   “是,幸好传送阵出口有防护罩,他暂时没事,却也出不来,我到青木镇就是来见相文大师求助的。”邱雁君说到这里,露出点笑意来,“弘忍小师父也在,不过他们师徒这几日都在忙着帮镇上的人加固房屋,以防过几日峰顶决战,有碎石掉落伤人。等晚上他们就回来了。”   秦瑟没听后面一句,追问:“大师怎么说?”   “这个说来话长,大家先坐吧,一路辛苦了。”邱雁君招呼大家坐,挨个给客人倒了灵茶,又问慕容弦的伤,“蛊虫清除了么?可别留后患。”   慕容弦道:“还没有,不过母虫已死,不要紧的。”   叶青青却说:“你怎知不要紧?一直养着它,难保它不作乱。”   慕容弦不作声,邱雁君看他们两个神色不似在幻境中时,就出声解围:“叶姑娘说的对,还是得想办法祛除才好。我认识一位神医,柏域盛前辈脑中的毫芥蜂就是这位神医取出来的,他就住在东大陆金河谷,姓吴,等野狐峰决战之后,慕容不如去请吴神医看看。”   “好,多谢。”慕容弦道谢,又问,“你们遇上了邱至澜,那时兄被传送走之后呢?”   “之后有位前辈及时赶到,杀了他。”邱雁君一句带过,“他一死,我也没有再隐姓埋名的必要,就以本来面目见旧友啦。”   叶青青细细打量邱雁君,见她面带微笑,眼神坚定有光,好像什么困难都能解决一样。想想她的遭遇,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好不容易邱至澜死了,亲密道侣又被困在了罡气阵那等地方,她却看不出焦虑颓废,仍能笑对这一切,不由诚心诚意说道:“燕姑娘,我真佩服你。”   邱雁君一愣:“佩服我什么?”   “聪慧,有主见,特别坚韧,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你。”叶青青说着眼眶有点红,就停了下来,没有再说。   邱雁君一看她神态,就明白了叶青青的心情。说起来,她们两个真算得上同命相怜,都是被最亲近的长辈以看起来正当的方式迫害,这个最亲近的长辈一样的人面兽心,只是自己因为早有防备逃脱了,叶青青却……   邱雁君心下暗叹,并不提这茬,只笑道:“你快别夸我了,我这也是慢慢镇定下来的,没头苍蝇的时候,你是没看到。”又想起被何修杰和温然带到隔壁去看守的江而立,“对了,你们一路上,可审问过江而立?他跟唐古华父子都策划了什么阴谋?有没有针对紫浮宗的?不会再害别人了吧?”   叶青青看向秦瑟,秦瑟答道:“我问了几句,他东拉西扯,我不耐烦,慕容说,还是交给燕姑娘来问,你应该有办法。”   邱雁君:“……”慕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第149章 三堂会审      邱雁君对刑讯逼供这事还真没什么经验, 她让大家先坐, 自己去找或许懂这个的情报头子唐晋。   他们住的地方是个两进两路的小院,待客在邱雁君住的东路前厅中, 唐晋和他那两个僮仆住西路前院, 后院腾给了相文、弘忍师徒居住。两侧院子中间有个小门供来回通行,邱雁君出了前厅就去西院叫唐晋出来。   “怎么耽搁这么久?谁来的消息?”   唐晋站在门口, 道:“神君叫我去野狐峰半山腰的唐家驻地等他,但是以我收到的消息,他至少还得三日才能到,这么早就叫我去等,有些奇怪。”   邱雁君第一反应就是:“他怀疑你了吧?”   “怀疑是肯定的,但怀疑哪一方面就不知道了。”唐晋边说边走下台阶, 到了邱雁君跟前,“为免万一,我给夫人传了消息, 等会儿我就去跟夫人汇合, 与她一同前往驻地。”   他这是给自己找好了保命符啊,但是,“不去不行?万一唐夫人也保不住你呢?”   “驻地那边一个只有几个管事,就算是神君身边的亲信,有夫人在, 也不敢乱来。”唐晋说着一笑,“不去却不行,那样不是坐实了我在神君心中的嫌疑么?而且我好歹有元婴修为, 他们奈何不了我,不用担心。”   “我就怕是我连累了你。”邱雁君真担心唐古华狗急跳墙,“万一他看了八卦报,怀疑你故意放八卦报呢?他不是气的在中州禁毁八卦报了吗?你要不要联系一下唐辰天。”   唐晋笑道:“这怎么能叫连累?我们可是合伙人!放心吧,他顶多怀疑我吃里扒外,这个还不要紧,我自能狡辩,只要不是怀疑我跟主君背着他做什么就行。”   这倒是,比起他和唐辰天琢磨把唐古华送去地火洞关到死,唐晋跟八卦报不清不楚已经算是很轻的罪名了。而且唐晋有自己的人马,他还特意请了尹千柳这尊大佛陪同,就算真动起手,他和尹千柳都是元婴修为,想来也吃不了亏。   邱雁君就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我找你是为了求教的,我们打算审江而立,但是没人擅长这个。”   “我也不擅长。”唐晋一脸无辜纯良,“十一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一个只懂欣赏美人和八卦报的闲人,哪懂这些?”   “少来!就算你没干过,你手下的人也肯定干过。”   唐晋苦笑:“那你叫他们把人带过来,送东厢房去。这种事人多了不好办,只叫慕容陪着就行。”   邱雁君就回去说了,大家都没有异议,慕容弦提了江而立先过去,邱雁君请叶青青和秦瑟去后院自己住处休息,叶青青答应了,秦瑟却说要出去转转。   她送了秦瑟出去,剩下何修杰和温然两个,都有点不放心,就在东西两院中间的小门处守着,防着有意外,好示警。   等邱雁君回身进东厢房时,唐晋和慕容弦已经一左一右就位,还给她留出了中间的椅子,让她直面被封了功法跪坐在地上的江而立。   “咳咳,这个位子不该我坐吧?”她看看慕容弦,看看唐晋。   慕容弦只伸手比了比,示意她但坐无妨,唐晋则笑道:“美人在场,我怎么敢坐主位?你坐你坐。”   江而立没见过邱雁君和唐晋,也没见过尹千柳,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路数,就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   唐晋等邱雁君坐下,才转向江而立,极其和气的打了声招呼:“江堂主好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做了的江堂主,竟如此相貌堂堂。”   “你是何人?”江而立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是什么戏码,因此也不管唐晋说了什么,直接反问。   唐晋笑道:“我乃无名小卒,说了恐怕江堂主也不知道。”他回答完了,转头问邱雁君,“你没觉着江堂主面熟么?”   邱雁君仔细打量江而立几眼,他一路上没少被秦瑟和慕容弦收拾,样子看起来很狼狈,但确实仍能看出本身样貌不错,她摇摇头:“说不上来。”   “你不记得姚城派连易了么?”唐晋接着问。   慕容弦眼睛一直盯着江而立,见他听见“连易”两个字以后,身体僵了一下,呼吸也急促了些,就往江而立脸上又仔仔细细看过,接道:“这么一说,还真是……”   邱雁君想想连易那虽然英俊,却满是讨人厌气质的脸,再看看眼睛回避了她的江而立,惊讶道:“是啊!连易和江堂主的眼睛好像一模一样!”   江而立垂眼不作声,唐晋笑道:“我原先听说一个传闻,说是江堂主年轻时很风流倜傥,红颜知己无数,其中一位还给他生了儿子,只是后来两人似是闹翻了,那位美人就带着孩子投了姚城派。”   “是吗?”邱雁君明白了唐晋的意思,和他一唱一和,“不过那也不能就说连易是江堂主的儿子吧?”   唐晋赞许的看了邱雁君一眼,答道:“我还没说完,那位美人后来成了姚城派长老,跟另一位姓连的长老结成了道侣,巧的是,第二美男连易的父母,正好都是姚城派长老。”   邱雁君啧啧称奇:“那真是太巧了。连易知道这个巧合么?”   “应当不知道吧。”唐晋说着用余光瞄江而立,“你说,我们把这个有趣的传闻告诉无奇不有斋和百通苑,让他们转达给肖彤如何?”   “是啊!肖彤什么都能查出来,”邱雁君脸不红心不跳的夸自己,“有她出马,说不得下一期八卦报我们就能看到完整故事了!”   江而立忍无可忍:“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邱雁君和唐晋齐齐转头看他,露出一模一样的惊奇神色,一个说,“我们没想要什么啊!”另一个说,“只是跟江堂主闲聊而已。”   慕容弦双手环抱胸前,全程负责冷漠围观。   江而立咬咬牙,主动说道:“我知道很多秘密,也可以知无不言,只要你们放我一条生路。”说完他赶紧又加上一句,“还不能毁我功法。”   “那我们还是找肖彤吧!”邱雁君立刻说道。   江而立急忙补充:“是有关十二玉简的——我连唐古华都没说过。”   邱雁君摊手:“十二玉简又怎么了?跟我们又没有关系!我们一根玉简都没有。你都不如说你有办法把慕容中的蛊虫弄出来。”   “蛊虫没出来?”江而立侧头看向慕容弦,有点疑惑,“这不对啊……他看起来魂魄完好如常,按理说,母虫死了,寄宿人体内的子虫也该……”   他说一半就不说了,邱雁君追问:“也该什么?”   “该发狂吞噬精魄或者直接死去才对。”江而立低声说完。   他们一路往南来时,唐古华和唐辰滔都派了人追杀,所以基本没有停下来详细问话,秦瑟和慕容弦只是想起来什么就问江而立一句,或是直接折磨他一顿。慕容弦又是个硬气的,觉得自己恢复神智了,对于剑心的理解还上了一层楼,母虫也死了,就算体内有子虫蛰伏,也没什么大碍,完全没当回事,提都不提。   所以江而立直到现在才知道子虫还在慕容弦体内。   “少废话,有没有办法把子虫杀死弄出来?”邱雁君听着惊心,也没心情逗弄江而立了。   “你能感应到蛊虫现在在哪么?”江而立想了想,问慕容弦。   慕容弦眼都不眨的说:“灵台穴附近。”   “它不动么?”江而立又问。   “母虫死后,一动不动。”   “奇了……”江而立喃喃自语,思索一会儿,又问,“你没觉得有什么缺失?五感或者记忆……”   慕容弦毫不犹豫的摇头:“都没有。你有法子就说出来,没法子就别问了!”   江而立眼睛闪烁:“我毕竟不常用蛊,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也许王而明知道,但他似乎在紫浮宗手中,不知道还活着吗。”   邱雁君最近也没跟紫浮宗的人联系,云瀚闭关,她找别人总是不方便,唐家父子兄弟的矛盾她又通过八卦报直接曝光了,更不需要单独联络卓尘,所以并不知道紫浮宗是怎么处置王而明的。   “你先别惦记别人了,说说你自己的事吧。”邱雁君不搭茬,拿回问话的主动权,“唐辰滔通知你先走一步,原本是打算叫你去哪?”   “野狐峰。”江而立答的爽快,但仍记着开条件,“至于干什么,你们得先答应不杀我,我才能说。”   邱雁君道:“我本来也没想杀你。”   唐晋跟着点头:“我也是。”   江而立看向沉默寡言的慕容弦,慕容弦就说:“等你交代完该交代的,我们一对一斗法,假若你赢得了我,我就不杀你。”   慕容弦的修为大体相当于刚结元婴,江而立已经元婴圆满,他也看出慕容弦修为不如秦瑟,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就点头道:“好,那就说定了,这两位是见证!”   “说吧,唐辰滔又有什么阴谋诡计?”邱雁君对慕容弦有信心,答应的也很爽快。   江而立觉得自己这条命保下来了,就放松身体,改变坐姿,盘腿坐在地上,故意先丢下一句堪比天雷震耳的话:“他让我想办法给来观战的玉莲宗、剑庐、无因寺等人下蛊。”      ☆、第150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邱雁君根本不上套, 不屑的说:“就凭你?”   唐晋帮腔:“五色谷你也去过, 认识你的人可不少呢,玉山派的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看没达到自己预期效果, 只能收起莫测高深的神态, 悻悻然道:“当然不是以我本来面目去做。”   “还得有人接应吧?”唐晋替他接了下去, “是谁?”   “一个叫荣丰益的百通苑管事。”   邱雁君一惊,转头看一眼唐晋,唐晋却神色如常, 好像百通苑跟他完全没关系一样, 继续追问:“是负责这次决战安排的百通苑管事?”   “正是。我也不知唐辰滔怎么和百通苑搭上关系的,大概他只收买了这个管事, 还叫我去的时候小心着……”   “既是叫你小心,肯定有联络暗号吧?”唐晋打断他, “在什么地方相会, 怎么联络?”   “我都被你们捉了,唐辰滔肯定已经改了联络办法……”   “这个你不用管,我问你什么, 你说什么。”唐晋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收敛起来,只剩冷肃。   江而立只得把唐辰滔告诉他的说了一遍, 唐晋又问:“下什么蛊?”   “就是普通的**蛊,叫人一时运不得功。”   邱雁君插嘴问:“这**蛊对分神以上的大能也有用?”   江而立答道:“只要蛊虫能钻入人体,就有用,哪怕只是片刻起效也够了。但难就难在怎么让蛊虫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这些人体内,唐辰滔不许我问, 只说他的人有办法,叫我去了配合就行。”   “那你没去,他们能另找到人养**蛊么?这东西很容易养?”邱雁君接着问。   “这是最好养的蛊虫,不过养的年头久一些,就更难清除、起效用的时间更长。我猜唐辰滔应该是另有准备——唐古华这一次非赢不可,这点准备是必须的。”   必须个屁!邱雁君嗤笑:“这算什么准备?把观战的人一网打尽,他输了就能变成赢了?”   江而立讪讪解释:“这算外围的准备吧,防止有人助拳。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次去观战的,大部分都是紫浮宗邀请过去的,唐家新近又得罪了剑庐……”他偷偷瞥一眼慕容弦,“总得防备一二。”   放屁!用下蛊的方式防备?真是辣鸡思路!还是做贼心虚、没安好心!   唐晋又问了几句细节,就让江而立把鱼袋交出来,江而立一开始不肯,唐晋冷笑道:“你不是以为有这等好事吧?既留着你性命,也不损你修为,还得把宝物都给你留着?”   江而立不甘心,讨价还价说只交出蛊虫,唐晋就转头问邱雁君:“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啊?”邱雁君一愣,没明白唐晋为啥这么说。   “江堂主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好让他失望,你出去透透气,让我和慕容公子招待他。”   邱雁君失笑,原来他是不打算再跟江而立废话,要来硬的,却又不想让自己看见,就站起身说道:“也好,我给你们泡壶茶去。”   江而立见势头不妙,深怕这两人以这个为借口,折损他的功力修为,赶紧松口:“我可以交鱼袋,但……”   “没有但。”邱雁君脚步不停,一边往外走一边教育江而立,“你才是阶下囚,哪来那么多但?”   她出去沏了茶,又请何修杰和温然也喝一杯,不用紧张,等回去时,江而立果然已经面色苍白的“冷静”下来,态度比刚才端正多了。   唐晋脚下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面前则摆了一个三层高的精致匣子,邱雁君扫了一眼就没再多关注,分别给他和慕容弦倒了茶,坐下来说道:“进行到哪里了?”   “唐辰滔的事情,他说知道的已经都说了。剩下的,就是玉山派那些隐秘。”   邱雁君点点头,问:“开始你说知道十二玉简的秘密,十二玉简除了是仙人留下的、集齐就能获得仙法飞升,还有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江而立道:“我也是听上一任堂主说的。托肖彤的福,玉山派的秘事如今天下皆知,但在玉山派内部,千百年来知道掌门和堂主们本质如何、做过什么的人,屈指可数。此事听来不可思议,但连我都是入门两百年后才大概猜到了一些。”   玉山派明面上始终是名门正派,招收来的弟子也绝大多数都是心性良善的年轻人,但人性中始终有恶的一面,有强者为长的门规,有上面师尊冷眼观察、适时引导,很多人不知不觉就歪了。这时掌门和堂主们再从中择选可堪造就的,培养成接班人,如此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又能维持表面名门正派的风范,又能暗中伤天害理、杀人夺宝,可以说是套路很深了。   “就算这样,又有什么用?你们干了这么多坏事,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好处了吗?邱至澜坏事做尽,他起码曾经拥有两根半玉简啊,你们呢?你们得到什么了?”邱雁君实在不理解,搞谍对谍,又没有好处,费那个劲干什么?有动这脑筋的时间,好好修炼不好么?   慕容弦难得插了句话,说的正是邱雁君没说完的下半句:“有这些心思,不如好好用在修炼上,也不用卡在元婴圆满升不上去。”   江而立却说:“就算升上去又怎样?早晚还不是要死?你们剑庐倒是人人一心修炼,数千年来真的飞升的有几个?”   “两个。”慕容弦认真想了想,答道。   江而立就苦笑了一声:“是吧,两个,多少人中的两个?跨越多少年的两个?仙笈界开天辟地以来,众所周知飞升了的,两只手几乎数的过来,紫浮宗三个、无因寺三个、玉莲宗一个,中州没有,我们玉山派也没有,没有!你们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吗?”   还真……不太知道,邱雁君左右看看,发现唐晋和慕容弦都有点无动于衷,就说:“你们绝望了,所以干脆不修炼了,专门干坏事?”   江而立摇头:“我们打算另辟蹊径,就像导善一样,只不过他是明着大张旗鼓的号召,我们么……”他给了三人一个“你们懂的”的眼神。   “你别糟践导善了,直说得了。”邱雁君没好气,“也就是说,你们玉山派到某一阶段,突然发现本门努力了上千年或者更长,却一个能渡劫飞升的都没有,集体绝望,然后忽然想起十二玉简的传说,就想把别人手里的玉简想方设法弄来,对不对?”   “正是。”江而立爽快承认,“但是凡拥有玉简的人,后来势力都坐大了,玉山派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宣战,只能选择这种方式暗地里谋夺。当初暗算导善,是听说他已经把各大名门走了一遭,想从他那里知道更详细的消息,可惜导善宁死不肯,还引火**,白忙活。至于诸葛家的神器,弄来也是为了壮大实力,如果当时能操控那神器,出其不意之下,没准真的能抢来几支玉简。”   可不是,邱雁君是亲眼见过宝塔的人,就算玉山派掌门没有柏域盛现在的修为,只要有返虚期,就可以拿着宝塔对其他掌门宗主施以偷袭,说不定还真有人会中招。   “而且我们想谋夺玉简,与邱至澜、唐古华那些人不同,他们只知道传说,却根本不知道玉简到底怎么用才能飞升,就算把玉简全给他们,他们也不得其门而入。我们玉山派却不同,自祖师起,就流传下来一条箴言,讲明了得到全部玉简后,怎么用才能飞升仙界。”   他说到这就停了下来,等那三个人发问,三人却一点儿他预想中的狂热渴望之态都没露出来,慕容弦还跟之前一样冷漠,中间那美人只有点好奇,右边那个看着温厚下手却非常狠的男子冷冷一哂:“还等我求你说?”   江而立肩胛骨、手指头、气海都还在隐隐作痛,不敢再惹这人,答道:“其实集齐玉简并不会得到什么仙法,而是要排列成阵法,打开直通仙界的天梯!箴言讲的就是怎么布阵,‘四正为基,八方引路,阴阳轮转,天梯立现。’”   邱雁君等他继续解释,他却说完就停了,蹙眉问:“就这些?”   “就这些。已经很明白了,玉简一共十二支,四支在中心,八支分八个方位环绕,阴阳开始轮转,仙界的天梯就会出现。”   就是因为很明白简单,用词又很通俗,邱雁君才觉得像杜撰的,她摇摇头,说:“算了,反正我们也没有玉简。你们玉山派到覆灭时,也只有一支,是吗?”   江而立觉得有点丢脸,叹气道:“是。”   邱雁君就看向慕容弦:“慕容还有要问的吗?”   慕容弦摇头,唐晋也摇头:“我也没有了。”又单独给邱雁君传音,“时候不早,我得走了,免得夫人久等。”   “好,我送你出去。”邱雁君跟唐晋一同起身,请慕容弦先看着江而立,自己送唐晋到院门处,传音问,“百通苑的内奸,你心中都有数了?他们连观战的都不放过,我担心紫浮宗那边……”   “嗯,放心,我会想法给他们示警的。你暂且不要联系我,我把狸奴留在这里,有事会叫他跟你说。”唐晋说完又看一眼院内,“江而立,我是没打算放过的,我们可以不杀他……”   邱雁君跟他想到一块去了,笑着接道:“叶姑娘却没答应,还有何修杰和温然呢!”   唐晋点点头:“我就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样。也别叫慕容跟他斗法比试了,容易节外生枝,你这就去找叶姑娘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晚六点见~   顺便再求一波营养液,我不知道为啥掉到第四名了QAQ   ☆、第151章 情感缺失      其实, 邱雁君对叶青青能跟她一样大义灭亲, 并没有多少信心,所以她也没直接去找叶青青说, 而是先去问何修杰。   “该问的我们都问过了……”邱雁君把江而立和她谈条件的事说了, “不过这与你和叶姑娘无关, 你们跟他另有恩仇,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何修杰听了,一时怔忡不答, 旁边小师弟温然先说:“这还有怎么算?放了他就是放虎归山, 不知道还会害多少人!大师兄下不了手,我去!”   他入门时间短, 且江而立对温然这样的小弟子都是放养,所以他名义上是传道堂堂主弟子, 实则在传道堂没有任何特权, 跟江而立单独说过的话,拢共也没有十句。比起毫无情分可言的江而立,关心他生活、指点他修炼的大师兄显然更亲近一些。更不用说, 他温然这条命,是大师兄亲自动手从玉山废墟里挖出来的。   何修杰回神, 伸手拦住温然:“你去哪就你去!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在这等着,我去见叶师妹。”   邱雁君赞许的看一眼温然,回头去找慕容弦,当着江而立问他:“你真的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之处?”她总是不太放心那蛊虫。   “没有。”慕容弦事不关己似的摇头, 又指指江而立鱼袋里倒出来的东西,“这些怎么办?”   唐晋走的时候只拿走了蛊虫,邱雁君对江而立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就说:“这不是还有江堂主三个弟子在这里么?师尊的东西,给弟子继承,天经地义。”   江而立从头到尾没把何修杰等人放在心上,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还有几个讨债鬼,他预感不妙,插嘴说:“也好。慕容,我们现在就去比试吧,早了结,你们也好早去忙别的。”   “不急。刚才忘了问了,这条所谓的箴言,你们玉山派祖师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江而立反问:“我说了,慕容就立即和我比试吗?”   “比试急什么?您那三位弟子,还有话跟您说呢。”邱雁君笑吟吟的,“做师尊的,怎地如此无情?”   江而立咬牙:“你们可答应了不伤我性命!”   “没错,我们答应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反悔。”   这话说完,何修杰也独自来了,他对邱雁君和慕容弦点头致意,说:“叶师妹说了,她对江而立没话好说。”   邱雁君点点头:“那你跟他‘谈’吧。哦,对,那堆东西你收起来,一会儿给叶姑娘和你小师弟分分。”就叫慕容弦一起出去。   慕容弦起身走到江而立身边,伸手在他肩上一拍,江而立怒道:“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防你使诈。”慕容弦说完就走了出去。   邱雁君在院子里等他,“你要不要去看看叶姑娘?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慕容弦有点惊讶:“叶姑娘怎么了?”   “呃,我听何公子的话音,可能叶姑娘这会儿心情不好。”就因为里面那个人渣师尊,才有叶青青这几个月的遭遇,她现在肯定心情很差,急需意中人关心啊!   可是慕容弦根本没get到,他说:“我不太会安慰人,还是你去吧。”   我去顶什么用啊?我的安慰,人家姑娘哪能听进心里去?邱雁君有点无语,觉得现在这个慕容弦完全不开窍,跟幻境里那个没法比……等等!她想到一个可能性,盯着慕容弦漠然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才说:“我好像知道你缺失什么了。”   慕容弦给了她一个?的表情,邱雁君更笃定了一些:“情感,这次见你,好像更冷漠了。”   “我以前也这样。”   “瞎说,你可是说出过跟人相处也有一番意趣的人啊!你现在对人完全没有那股亲切了——虽然原本就少得可怜。”   “那是因为他对剑心有了更深体悟。”   有人突然插嘴,邱雁君和慕容弦一起转头,只见秦瑟不知何时回来了,就站在东西两院之间的小门那里看着他们,“剑修皆是如此,修为越高越无情,只因我们逐渐将心神倾注在了剑上。”   咦?感觉是在说西门吹雪呢?对哦!西门吹雪也是练剑的,难道这群练剑到疯魔的人都这样?那可苦了叶青青了……想到这里,邱雁君小心翼翼的问:“叶姑娘知道这事么?”   秦瑟道:“路上我跟她说过。”   邱雁君又问慕容弦:“你呢?你和叶姑娘谈过么?”   “谈什么?”   “哎呀!谈谈你们一同经历的这些事还有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啊!”邱雁君本来不想探问人家的私人感情生活的,现在也不得不问了,“你在幻境里和叶姑娘的情形我是亲眼见到的,实话说,我以为你们彼此有意,后来你又护送她回玉山,为了她被囚禁、下蛊,如果我是叶姑娘,我肯定已经对你钟情到死心塌地。你现在说你全部心神在剑上,只能对她无情,你觉得她能承受吗?”   慕容弦被她说愣了,皱眉思索片刻,转头看他师姐,秦瑟摇头:“别看我,我不懂。”   “我……我原来没想那么多……”慕容弦皱着眉开始解释,“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那现在呢?你对叶姑娘有没有情意?”   “现在我只想尽快回去修炼。”慕容弦很诚实的说。   邱雁君头很痛,她觉得这事自己管不了,但又不放心慕容弦这么直通通的去和叶青青谈,毕竟叶青青现在很可能还处在创伤后应激障碍之中,她没准会把慕容弦的意思往别的方向去理解,到时再有了自毁的心思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自己先去探探口风,就让慕容弦和秦瑟在这里守着,自己去找叶青青。   邱雁君到叶青青房里时,她正攥着什么东西在发呆,见邱雁君进来,立刻放进鱼袋,站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不知道,你师兄进去我就出来了。”邱雁君跟叶青青对面坐下,“我怕你心里难过,过来看看。”   叶青青惨然一笑,问:“邱至澜伏诛,你难过吗?”   邱雁君毫不犹豫的摇头:“我没空管他,只想着怎么能救时季鸿回来。”   “我也不难过,难过的时候早过去了。在他把我和慕容无缘无故关起来的时候,我很难过,等到他以慕容的性命相要挟,叫我跟唐辰滔的时候,难过已经变成了恨。”叶青青说这话时,表情很平静,只有眼神能透露出一丝当初的怨恨,“他没拿我当人,我又何必尊他为师?”   这姑娘可以啊!比她想象的要坚韧,邱雁君放心多了,“是我想多了,我以为你不肯过去,是心里还记着情分。”   “情分……他虽待我还好,却是有目的的。我后来想想,我得到师尊关注,本就是因为美貌,师兄弟肯多照应我,也是因为美貌……”叶青青说到这里,看一眼邱雁君,“你应该能明白吧?”   邱雁君点点头:“我们两个还真像。不过,我也挺感谢上天给我美貌的,虽然美貌给我带来许多磨难,却也给了不少好处,比如萧演,比如唐晋,一开始都是因为美貌才关注我、对我有好感的。”   她这么说,其实是怕叶青青想歪,憎恨自己外貌,哪知叶青青想歪到了另一条路上,“这样时公子不会生气吗?”   “……”她真是一针见血,邱雁君笑道,“会是会,不过他知道我在这世上再不可能对别人跟他一样,所以现在已经好多了。”   叶青青轻声重复:“‘在这世上再不可能对别人跟他一样’,真好,情有独钟,两情相悦,相信你一定能很快救时公子出来。”   邱雁君笑了笑,见她情绪蛮稳定的,就小心翼翼的说:“那你跟慕容……”   “他不同。”叶青青终于掩饰不住,露出些悲伤之色,“江而立和唐辰滔虽然十恶不赦,有一点却说的是实话,剑修以剑为伴……我从不敢奢求,只希望他好好的,不要拖累他。”   邱雁君心内一叹,伸手拍了拍叶青青的手背:“你也一样,好好的,玉山虽然塌了,天下却多的是容身之地。好好修炼,做一个秦师姐那样帅气潇洒的人。”   “好啊,共勉。”叶青青抬起另一只手按住邱雁君的,“那我们,是朋友了吧?”   邱雁君粲然一笑:“当然是了!还是好朋友,等我把时季鸿救出来,我们一起去看澄澄和胡姑娘吧?还挺想她们的……”   两个女孩手拉着手说了好半天的话,直到何修杰进来通报:“我杀了他。”   他声音有点抖,眼神也有点飘忽,似乎受了很大冲击,叶青青赶紧站起来说:“杀得好!师兄这是为我们所有蒙在鼓里的无辜弟子报仇,那些没能逃脱的师弟师妹们,可以瞑目了。”   跟在后面的温然也说:“师姐说得对!他们作孽,却要我们承受,也该他们得到报应了!走,师兄,我陪你喝酒去。”   他拉着何修杰就走了,邱雁君出去又问慕容弦,确认何修杰杀了江而立,尸体也化尽了,就跟狸奴说了一声,叫他通知唐晋。   这边毁尸灭迹做完,大小和尚也结束一天的修行,回到小院,跟剑庐两位传人见面,大家坐下来,讨论怎么从罡气阵里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万字了,我的妈呀,感觉完结依然离我很遥远但我现在的状态却自动过渡到了已完结不需要再码字的废物模式……      ☆、第152章 脑洞大开的猜想      相文大师高高瘦瘦的, 五官没什么出奇之处, 只眉毛特别长,一双眼睛里彷佛写满了慈悲, 被他专注注视的时候, 总让人觉得自己莫名被怜爱, 像是回到了可以任性不懂事的小时候。   当然,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包括两位剑修,秦瑟对罡气阵的疑问没得到解答, 在邱雁君为双方介绍之后, 立刻就提问:“大师,罡气阵到底有什么玄机?”   “有什么玄机, 老僧也说不大清楚。故老相传,有神迹后, 即有罡气阵, 阵中罡风猛烈,非高人大能不能近之。后因时常有修士误入丧生,敝寺几位高僧便结伴前往, 探出罡气阵边界,大致可以确定罡气阵的范围是一个周长约有百丈的圆, 并在周边几个容易误入之处设了屏障警示。”   “那贵寺高僧可有进去阵中探过?”秦瑟追问。   “有,但未曾深入,也难以深入。罡气阵范围其实不大,但越往里走,罡气越猛烈, 还有各种变化,只要挨上一下,血肉即如被烈火烧灼一样消融化尽。敝寺有位高僧手臂曾被罡气抽中,虽保得性命,手臂却迟迟不能长出皮肤愈合,动不动就鲜血淋漓,足足花了数十年之久,才医治到完好如初。”   这件事邱雁君已经听过一遍,但这会儿再听,还是忍不住瘪嘴,替那位高僧疼得慌。   叶青青看她嘴角抽动,还以为她在焦虑,就问:“那大师可有办法救出时公子?”   相文目光从她身上转向邱雁君:“办法老僧已经跟邱姑娘说了,邱姑娘现下可有决断了?”   “大师的办法,是从传送阵进去,找出萧演这个传送阵的奥秘,再如法炮制,从里面传送回来。”邱雁君对不知前情的三人解释,“我和时季鸿商量了,令大师如此冒险,我们实在难以心安……”   弘忍听到这里就插嘴对他师尊说:“弟子说对了吧?燕姑娘他们怕您没有萧演的本事,不敢答应。”   邱雁君满头黑线:“弘忍小师父你不要乱讲!你都剃了光头做了和尚了,怎么说话还这样……”   弘忍抬手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漂亮的眼睛里都是疑惑:“做和尚就不能说话了?”   他师尊相文倒是宽容得很,还替他解释:“弘忍本性如此。早年我也觉得他口无遮拦不好,遂给他取了法号‘弘忍’,后来经师尊点拨,才发觉他这样也有他的好处。修行之道,并非只有一条,他心性赤忱,从无恶念,那么坦诚些也无不可。”   “……大师你不要误会,我和时季鸿真不是弘忍小师父说的那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邱雁君只得实话实说:“我怀疑萧演能把传送阵做成也是偶然的,上次我就说过,萧演为了开辟传送阵还受了伤,若是为我二人之事,令大师受伤或者被困,我们怎能安心?”   弘忍道:“可是萧演做成了,而且他传送过去,还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咱们见到他时,他也没缺胳膊少腿。我觉得可以一试,慕容你说呢?”   这关慕容什么事?邱雁君刚要制止弘忍乱点人,慕容弦开口了:“我也觉得可以。大师,我陪你一同进去。”   邱雁君:“……”   “多谢,不过第一次进去,还是人越少越好,若是我不成,你再请任门主带你去吧。”相文大师丝毫不觉得慕容弦是在添乱,还顺便把任惊川扯了进来。   邱雁君赶紧清咳两声打断他们,道:“多谢大师好意,不过……”   她“不过”两字刚说出来,秦瑟就插话:“师尊对罡气阵确实很有兴趣,本门翼君老祖飞升,就与罡气阵关系匪浅。”   “任门主此次会到野狐峰观战么?”相文顺势问道。   秦瑟答道:“我今日跟师尊通过消息,他已经到野狐峰了。明日我们就启程与师尊汇合。”   相文点点头:“那好,等我见了任门主,再与他细细商议。”   邱雁君怎么感觉这事儿到现在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了似的……等散了回房,她立刻拿出通讯帕,将刚刚的小会简单总结了一下,写给时季鸿,最后说:我感觉他们把你那里当成历练用的秘境了,都想来个到此一游。   时季鸿回复:大概他们早就想找机会探一探罡气阵,但没有把握,迟迟不能付诸行动。现下听说有这么个传送阵,就都动心了吧。其实我一直在想,萧演当初肯定不是原路出去的,他能结成这个护罩,还能顺利出去,也许相文大师和任惊川也能做到。   邱雁君:我不是不相信相文和任惊川的实力,我是担心你,他们也许受得住罡风一击,你行么?   她一开始觉得这事不可行,考虑的因素是比较多的,比如仅凭吴景何的人情,就能请动相文亲自出马,去罡气阵,这得是多大的人情?她和时季鸿真的还得起吗?更有甚者,万一相文去了也困住,她怎么跟无因寺交代?相文大师可是无因寺下一代住持啊!   所以比起让相文大师去,她更倾向于找柏域盛,一是柏域盛修为跟萧演差不多,她觉得成功率会比较高;二是柏域盛和时季鸿起码有点师徒之实,他们有交情;三呢,想起董翼君在罡气阵附近飞升,也许柏域盛去了,也能有机缘成就飞升,顺便把时季鸿救出来。   今天这个小会推翻了邱雁君之前的一些顾虑,欠巨大人情没法偿还这一点可以打消了——相文不只是为了帮他们,明显也有去罡气阵一游的意思——但是,她反而更担心时季鸿的安危了,他毕竟才结丹不久,哪里能跟相文、任惊川这样的宗师级大能相比?   他们冒点险,也许能安然无恙的从罡气阵强闯出来,可时季鸿不行啊!他万一也被罡气打中了哪里,邱雁君简直不敢想!   时季鸿知道邱雁君的担忧,就安慰她:你先不用顾虑这个,左右就算他们进来了,我们也依然可以商量。相文大师他们不是毛头小子,不会轻易冒险的。江而立那边有没有问出什么?   邱雁君这才想起还有事没告诉他,她把别的都一带而过,着重说了玉山派有关十二玉简的箴言,最后问时季鸿:你觉得他们说的这个四正为基,会不会跟你说的罡字四正有关?   时季鸿:我们以前推测过十二玉简对应十二时辰,如果是这样的话,四正为基,可能是说子午卯酉四支玉简作为根基。不只这样,如果罡气阵真的是一个阵法,那就也应该是四正为基。我此前没有把罡气阵与十二玉简联系起来,只查了罡气相关,现在看来,这两者很可能有某种联系。   某种联系……什么联系?无极幻境里展示了神迹显现,却丝毫没涉及罡气阵,等等!无极幻境里好像也没有玉简的事儿!   邱雁君自己在幻境早早就被青龙叫醒了,对这一点不太确定,就赶紧写在通讯帕上问时季鸿,时季鸿看到,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实没有玉简和罡气阵,可如果把这一条作为这两者内在的联系,未免有些牵强。   他就跟邱雁君说自己再去翻书,邱雁君放下笔,收起绢帕,进了空间,又跟导善汇报了一遍今天的事。   导善在瀑布下面养了几个月,光芒越来越亮,元神也强大许多,他很惊讶玉山派有这样的箴言流传,“我以前从没听说过,紫浮宗中有关玉简的说法,都是聚齐之后,大概会有一部精妙仙法,没人说过什么天梯——若真有这样的捷径,人们又何必修炼?”   “我也觉得这说法跟开玩笑似的,但‘四正为基’又总让我想起罡气阵,时季鸿也说,罡气阵应该就是四正为基。”邱雁君说到这里,在水边转了两圈,才接着说,“师伯,我有一个猜想,这个猜想没有根据也没有来由,但非常强烈,我觉得,罡气阵的阵眼就是十二玉简。”   导善道:“可是十二玉简并不在罡气阵。”   “是,但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所谓的仙人在阵法成型后,抽出玉简,罡气阵就此成为一个修士无法自由出入的禁地,只当有人能聚齐十二玉简,将它们放入罡气阵复位后,人就能自由出入了呢?”邱雁君说这些的时候,心砰砰乱跳,自己觉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又似乎无比肯定,“我猜复位后不会出现什么天梯,但会显露出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是说……”   “有关创世者的线索。”   导善也被她这惊人的猜测震住,好半天没开口,最后道:“你始终对有创世者深信不疑,且怀疑他不怀好意,不是无私的神。以前我没问过,觉得那些不太要紧,但是……你莫非去过别的世界么?否则为何如此笃定仙笈界不正常?”   这次轮到邱雁君吓一跳,但她想了想,觉得也没有非得隐瞒的必要,就说:“师伯猜得没错,我是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我原本生活的世界不是这样……”她想说不是二维的,但又怕导善听不懂,换了词句,“规律刻板。我们那里有四季,但异常天气非常多,春天在炎热的地方下冻雨,夏天沿海刮台风,冬天暴雪压倒房屋,等等等等。”   她简单把自己生活过的现实世界描述了一遍,“那个世界的人不能修炼,不懂法术,但有科技,所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甚至能从遥远太空中拍到整个星球的图像,就像我们近距离看天上星星一样。正是因为我知道那个世界的本质,才越来越觉得仙笈界太扁平了,只有地面之上。”   “但你又怎么能确定,你所了解的所谓世界本质就是真实的呢?神创造世界,不是天经地义么?为何你就认为是不正常?”   因为她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无神论者啊!而且这怎么聊着聊着有点《黑客帝国》的意思了?邱雁君摇摇头,决定先不纠缠这个:“师伯说的也对,可能是我想的太多,我也觉得这想法太离奇,所以没跟时季鸿提。而且我们也没法验证,其他有玉简的人不可能陪我一起去做试验,还是想点现实的,把他先救出来再说。”   跟导善交流过,邱雁君把自己的猜测暂且丢在一边,在空间里修炼到天亮才出去。第二天先送秦瑟和慕容弦离开,她和相文、叶青青等人又在青木镇呆了两日,接到唐晋的消息后,才易容出发,一同往决战之地野狐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都要发了,觉得后面有点不对,临时又加了几句话   ☆、第153章 棋逢对手      野狐峰在南大陆虽然是第一高峰, 但比起西大陆、北大陆那些名山大川来说, 却是穷山恶水的代名词。整座山峰处于三条大河的包围之中,山上又怪石嶙峋, 草木稀疏, 灵气稀薄到不宜人居, 是以无人在此开辟洞府,反而聚集了许多凶兽,其中尤以赤眼黑毛的野狐居多, 野狐峰即是因此得名。   青木镇是距离野狐峰最近的小镇之一, 在野狐峰东北方,与山脚只隔着一条约十丈宽的河。这种普通的河流, 无须渡船,邱雁君等人都可以飞掠过去。   河对岸早有百通苑的人设了接待处, 除了受邀前来的几大名门代表, 其余人等想观战,都得登记姓名修为和出身背景,再交纳一笔金额不高的接待费用, 领一枚写明座位号的签子,才许上山。   这样一方面维持了秩序, 另一方面根据修为排列座次,也是为观战修士的安全着想,毕竟两大宗师级大能开战,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近前观战的。   当然,大多数修士也有自知之明, 跟百通苑的人打听了一下,就熄了上山观战的心思,留在山脚,自己找地方等决战到来。   百通苑对此早有准备,划了很多块区域出来建了茅屋木屋,租给这些修为低不上山的修士,还设了茶棚,不光卖茶水,还卖些简单酒菜,邱雁君他们到达的时候,这里已经比青木镇还热闹了。   “百通苑真会做生意。”温然看着啧啧称奇。   他们并不知道唐晋跟百通苑的关系,邱雁君之前介绍唐晋时,只说是自己一个朋友,所以这会儿就没啥顾忌的评价了百通苑几句。   邱雁君并不太关心这些,她急着找柏域盛,唐晋的消息,说柏域盛已经在野狐峰附近现身,只是他修为奇高,总是一闪身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在哪落脚。这会儿邱雁君真恨不得举个接机那样的大牌子,写上柏域盛三个大字,好叫他现身相见。   正在邱雁君认真评估这个主意的可行性的时候,柏域盛突然现身——还是以一种特别吊炸天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的——他和任惊川从半山腰飞身而下,一前一后落于河面,然后一声不吭就打了起来。   邱雁君不认识任惊川,但她身边有相文大师,在山脚众人发出惊呼声之前,相文先仰起头,说了一句:“玄天荡魔剑对阵金乌环,值得一观。”   然后那俩就从天而降了。   “可是现在柏域盛有宝塔了。”邱雁君小声提醒。   相文目光盯着河面上已经动起手来的两人,缓缓点头:“没错。玄天荡魔剑、金乌环、乃至宝塔,都出自诸葛忧之手,有这一场比试为宗杲和唐古华之战开幕,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说着排开众人,走到河岸边,抛出手上那串念珠,为河岸这边撑起一个巨大的防护结界,以免河面上两人斗到兴起,威能太强,伤到岸上的人。   邱雁君没跟上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茶棚里的人都已经跑出来观战,连茶博士都跑了,就闪身进去,趁无人注意,进了空间把导善叫出来。   “师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柏域盛和任惊川打起来了,你快来看!”   她戴上时季鸿亲手雕的胖鹅簪,叫导善附在玉簪上,然后飞快出空间,离开茶棚,挤到相文身后时,正看见金乌环撞入河水又钻出来,同时河面以金乌环落水点为中心,飞速结起冰来。   “《严冰诀》……”相文大师低声自语。   柏域盛仍穿着他那身普普通通的黑布衣裳,因刚修剪过胡须和头发不久,样子看起来不再像个野人,接回金乌环时,那威风凛凛的气势,真好似天神下凡。   任惊川也穿黑,但他穿的是窄袖长袍,腰上还系了一条宽窄适中的腰带,头发跟慕容弦一样是短发——看来慕容弦就是跟他这位师尊学的。任惊川脚踏飞剑,悬在冰面之上,整洁利落临风而立,宗师气度,令人心折。   “金乌环我已经见识了,前辈的宝塔呢?”任惊川没有看脚下冰面,负手立在剑鞘上问。   柏域盛看一眼河岸两边,摇头道:“宝塔威能太强,此地不合适,你我先小战一场,若意兴未尽,来日另约地方再战罢。”   任惊川点点头,不再说话,脚下轻轻一勾,虹光闪烁中,宝剑出鞘,剑气铺天盖地,刚刚结冰的水面顿时响起咔咔的破碎声。   邱雁君在结界之中,没有直观感受到任惊川剑气的侵袭,但她还是察觉到他的剑意与董翼君截然不同。董翼君和导善对战时,剑意十分霸道,彷佛能摧毁这世间的一切,任惊川的剑意却相对收敛,没有那么狂放。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那边任惊川的玄天荡魔剑一出鞘就先下手为强,剑气一放即收,凝成一股,直直击向柏域盛。   柏域盛飞出金乌环截击剑气,剑气跳跃着闪过,并不往金乌环里钻,同时第二道剑气后发先至,已经到了柏域盛面前。   “任门主又进阶了。”相文赞叹一声,“上次我与他交手,他剑气尚不能如此收放自如。”   跟任惊川对敌的柏域盛也叫了声好,金乌环顿时发出耀目金光,紧贴着剑气追上去,像是要融化那剑气。直袭柏域盛的第二道剑气则被一面竖立的薄薄冰片拦住,冰片被剑气直击,很快裂开无数道痕迹,却始终没有碎裂,且在逐渐加厚中。   “他这是将空中的水汽化为寒冰了。”   邱雁君听见导善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就凝聚声线往胖鹅簪那里传递:“是的,上次他在金河谷还展示给时季鸿看过,但我当时没当回事,没想到薄薄冰片连任惊川的剑气都能挡住。”   将空中水汽化为冰片,并不是什么难事,时季鸿也能弄出一点来,但像柏域盛这样直接结成一整片寒冰,还能逐渐加厚挡住剑庐门主的剑气,那简直是非人了。   “不止如此,你没看到他金乌环现在是纯阳灵力么?能同时发出两种截然相反的精纯灵力,便是我当年,也无必胜之把握。”   任惊川显然也看出这两道剑气威胁不了柏域盛,玄天荡魔剑终于亲自上阵,与金乌环正面对上,暴风骤雨般的瞬间攻出十余招。他的剑招没什么变化,无论什么角度,都是一招斜割,却每一招都比上一招更具威力,剑气随之挥洒出来,于不知不觉间凝成可怕剑意。   他的剑意并没有一出现就让人感觉到,而是在突然之间让人觉得已身处剑意包围之中,哪怕邱雁君身在结界保护下,仍无法自控的产生芒刺在背之感,好像自己只要稍有异动,那无孔不入的剑意就会将她立时诛杀!   她不是玄天荡魔剑正对的敌手,还有相文大师布下的结界保护,尚且如此,直面剑意的柏域盛当然也不会轻松。他以纯阳灵力驱动金乌环接剑招,同时运转至阴灵力护体,阻挡剑意侵袭,这样接了十四招之后,终于找到机会反击。   金乌环套入剑尖向上一挑,玄天荡魔剑被拉偏了一点,柏域盛趁此机会,飞速向任惊川打出数枚冰棱,同时全力催动金乌环,想拖住宝剑。   任惊川距人剑合一只有一步之遥,当然不会轻易被人牵制住宝剑,玄天荡魔剑稍稍一偏,剑意立刻回涌,在金乌环想进一步拖住它时,突然吟啸一声,竟突然穿透金乌环中间遍布的灵力,直刺柏域盛眉心。那些打向任惊川的冰棱也在剑啸中悉数粉碎,落入全是碎冰的河水之中。   柏域盛眉毛胡子都被袭来的剑意激荡而起,他本人却丝毫不惧,于朗笑声中伸出双掌,在自己面前结成一个圆形护盾。   邱雁君不由“咦”了一声,导善知道她想什么,立刻说:“跟我不一样,我那是纯阳灵力,他是阴阳相济,原来如此……”   他似乎领悟了什么,没再出声,邱雁君此时也不需要导善再解说,因为她也看到柏域盛结成的那个圆隐隐形成太极图样,纯阳至阴两股灵力游走不休,并不相融合,却又完美的首尾相接,一丝缝隙漏洞都没有。   连相文大师都怔住了,也跟导善一样喃喃道:“原来如此……竟可以如此……当真神乎其技!”   任惊川似乎也被这一幕惊住,玄天荡魔剑到了圆盾面前停了一停,接着突然刺向两股灵力中间,他的剑极快,但远不如灵力运转的速度快,众人眼见灿亮耀眼的火花四溅,耳闻雷霆霹雳般的巨响炸开,都觉至此该分胜负了。   然而阴阳相济的圆盾丝毫无损,灵力仍流转不休,玄天荡魔剑也不肯放弃的追着灵力接缝处,于是金属交击声不绝,四溅的灿烂火星也如烟花一般绽放不休。   这一幕奇景让结界中众人看得如痴如醉,都想知道最终到底是剑意锋锐无敌,还是圆盾坚固无匹,是任惊川胜,还是柏域盛赢!   只有相文大师对这两位惺惺相惜,不愿他们继续僵持、损耗灵力,遂走出结界,刚要开口调停,任惊川先说道:“回来吧,胜负已分。”   玄天荡魔剑一停,火花消失响声断绝,任惊川伸出左手,玄天荡魔剑在空中颤动几下,彷佛很不情愿的飞回他手中。   “前辈修为高卓,任惊川甘拜下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前说过,我看修真小说,最不喜欢看斗法,总是跳过,所以也不愿意写所以这一章写到柏域盛现身,我是打算这样写的:“此处省去斗法过程2000字。”后来想想,我要是只更新这么几百字,说是加更了,你们大概会想打人……   再一想,这两位对决,该写该写,于是本可以早点发的加更就写到了现在QAQ   ☆、第154章 美人再聚首      唐古华站在野狐峰半山腰, 从头到尾看了柏域盛和任惊川的切磋, 秋丽颜陪在他身边,看他面沉似水、若有所思, 就没出声, 一直陪他站着。   中州驻地在野狐峰北侧, 此次决战的另一方紫浮宗驻地与他们隔着山,设在了南侧。宗杲同样被柏域盛和任惊川的交手惊动,出了驻地, 在半山腰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 一边旁观比试,一边心想:“若能做到如他一样阴阳相济, 那《紫阳功》和《浮沉经》就可以同修……”   山下的邱雁君等人则仍处在极大的冲击中回不了神,那两位主角却已经看到相文, 齐齐收了法宝, 过来打招呼,柏域盛还说:“大师有没有空?要不要切磋一场?”   相文双掌合十,道:“任门主都不是真君对手, 小僧更不敢自不量力。”   “大师太自谦了,萧演都把大师引为生平最强对手, 是我不自量力才对。”   邱雁君回过神时,正听见柏域盛这句,不由惊奇他还有如此谦逊的时候,她转头四顾,除了弘忍跟了上去, 其他人都站在原地没敢动,就悄悄传音给柏域盛:“前辈,是我,邱雁君。”   柏域盛耳朵一动,眼睛往邱雁君身上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对再次推辞的相文说:“大师既然不方便,就算了。”又跟任惊川打了声招呼,就告辞离去,临走之前传音给邱雁君,“上山,一会儿找你。”   邱雁君答应一声,就跟着相文和任惊川上了山。他们两位都是紫浮宗邀来的,百通苑早有安排,一路上去都有人引路,很快就上到半山腰,遇见了等在这里的秦瑟和慕容弦。   特邀客人的住所在观战台附近,即野狐峰峰顶,大家汇合之后,继续往上走,没多久又遇见了下来迎接的杜逸侠、胡孟华、连易和唐永恺。   邱雁君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在一起,再看看自己这边,慕容弦、弘忍和叶青青,美人宴的成员一下子就凑齐八个,可以说是很有意思了。可惜时季鸿和云瀚都不在,性格可爱的秋澄馨也不在,久别重逢的感觉就差了很多。   叶青青也没想到迎头遇见他们,不由往邱雁君身边凑了凑,邱雁君猜她不太想见故人,承受各种奇怪目光,就握住她的手,传音给弘忍:“别提我们俩。”她和叶青青都用萧演的药水易容,每次面容都不太一样,只要不提姓名,应该没人认得出她们。   她小动作做完,那边杜逸侠等人也跟相文和任惊川问过了好,凑到同辈们面前打起招呼,熟人招呼完,难免看向她们俩和何修杰、温然。   弘忍被邱雁君叮嘱过,但他又不会撒谎,发现大家尴尬的大眼瞪小眼,慕容弦又看着自己,干脆说:“这几位是慕容兄的朋友。”   慕容弦:“……”   这会儿就不好捣鬼了,邱雁君正待胡诌个姓名介绍自己,胡孟华突然看着她问:“是燕姑娘吧?”   咦?她怎么认出来的?邱雁君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她为了不惹麻烦,连青龙和梅杜莎都关在空间里不叫出来了呀!   “这玉佩不是在五色谷时,萧演送的那一套么?”胡孟华笑着指指邱雁君腰间,“我记得你嫌弃别的饰品俗气,最喜欢这块碧玉莲叶的。是又用了萧演送的易容药水吧?”   邱雁君捞起玉佩,果然正是萧演送的宴会服饰里的那块。她今天出发的时候易容改装,想到唐晋提醒她,不可以再故意扮得寒酸——已经结丹的女修,就不可能像她以前那么荆钗布裙,所以特意穿了一身质料差不多的裙子,然后随手拿了这块玉佩挂上,没想到竟被胡孟华一眼认出来了。   “是啊,竟然瞒不过你!”邱雁君爽快承认,假装自己刚刚是故意和她开玩笑,“我还想着一会儿吓你一跳呢!”   杜逸侠笑道:“她总是这么细心。时兄呢?”   “他啊,他有点事情。”杜逸侠虽然也是去过竣游峰的人之一,邱雁君跟他却始终没什么交情,也不太敢相信他,就隐瞒了没说,“咱们上山吧,大师和任门主都走远了。”   她这么一打岔,杜逸侠等人也就没问叶青青三人姓名,一边上山一边谈起别后诸事。原来他们三个男修都是一回家或门中就闭关了,且这几个月都有所收获,这次赶上难得的宗师决战,家中师长派他们出来开眼界,这才齐聚野狐峰。   “胡姑娘呢?这几个月都忙什么了?”邱雁君问落后几步,跟她们一起走的胡孟华。   “我……进了璇玑山庄。”胡孟华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邱雁君一愣,没听说过璇玑山庄还收外姓弟子啊?   前面唐永恺听见,插嘴道:“燕姑娘还不知道吧?杜兄和胡姑娘订婚了。”   邱雁君惊讶的瞪大眼,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赶紧说:“恭喜两位!”他们俩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她居然不知道?!说来也奇怪,她看出来的,最后好像都没成,没看出来的反而……   “谢谢。”胡孟华有点羞涩,又问邱雁君,“你和时公子也快了吧。”   “呃……,大概不会很快。”   杜逸侠有点奇怪,也放慢脚步,问道:“为何?邱……不是死了吗?应该没什么阻碍了吧?”   邱雁君看一眼前面,低声道:“说来话长,等有空,我再跟两位细说吧。”   杜逸侠会意,点点头,又追上男修们说话。胡孟华则看了两眼叶青青,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叶青青这时也平静多了,她悄悄传音给胡孟华:“我是叶青青,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等到了地方再谈吧。”   胡孟华非常惊讶,她来的路上刚看到最新两期八卦报,正想和邱雁君交换一下消息,问她有没有见到叶青青,就听说身边这位是正主,顿时只能点头,说不出话了。   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峰顶,秦瑟叫邱雁君和叶青青去剑庐那边房间休息,何修杰、安然则跟着弘忍去无因寺那边安置。胡孟华和杜逸侠就也跟到了剑庐这边,一起说话。   邱雁君急着见柏域盛,简单说了时季鸿被邱至澜害得困在罡气阵,就回到自己房里,留叶青青跟他们说话。   柏域盛显然一路跟着她,她刚关好门,柏域盛就从后窗进来,设下结界说:“我听到了,你细说说那个传送阵。”   邱雁君就把她和时季鸿怎么送药怎么遇袭,自己怎么进了空间、时季鸿却没进去,自己出来后又是什么情形,还有于康那个温泉水结成的阵法,以及时季鸿传送过去后,那边的情况什么样,都详细说了一遍。   “我托人联系过五色谷,这个传送阵只有萧演自己使用过,而且他最初也是勉强成功,还受了伤。冯矩进过罡气阵,但听他的意思,体验很糟糕,也没摸到出口的边。”说完这个,邱雁君又把相文大师的办法说了,“他很想去试试,秦瑟说,任惊川大概也有兴趣。”   “这又不是探秘境,救人为先,讲什么兴趣?”柏域盛一开口就说到了邱雁君心坎里。   “我也是这么想。而且那两位都是大能,不惧罡气,时季鸿却经受不起,要依着我,自然是有万全之策才好。但我也不好跟大师直说。”   柏域盛道:“交给我吧。等此间事了,我们一同回去。”   邱雁君大大松了口气:“多谢前辈。您跟玉莲宗穆宗主见过了吗?不是说你们约了切磋?”   “那个不急,约了三个月之后在北大陆。如果顺利,就在罡气阵附近比试也很好。”   邱雁君一下子想起了玉虚林,想起玉虚林,就想起还栖身在胖鹅簪里的导善——她还一直没空送导善回去呢!   “和任惊川比过,我也没有别的事了,只剩观战。明日你就跟着相文和任惊川在顶峰观战台,我会暗中护着你的。”   虽然她答应了时季鸿,要躲远点围观,但现在有柏大能保障安全,当然还是要留在视野最好的地方观战了!想到这里,她又回忆起今日柏域盛和任惊川之战,赶紧请教心中疑惑。   柏域盛对她和时季鸿向来是知无不言,这会儿无事,就指点起邱雁君来,听说她现在同步修习紫阳功和浮沉经,问清楚她的修炼近况后,给了她很多新思路。   说到最后,柏域盛感叹道:“我原本也做不到阴阳自如转换,还是在金河谷,指点时季鸿之后,才有了现在的领悟。可见教学相长四字,实是人间至理,怪不得大伙都要收徒弟讲传承。”   邱雁君笑道:“我以前倒没想过您说的这个方面,只当大家不想传承断绝,收弟子又能壮大势力,这才……”   柏域盛道:“势力没什么所谓。不过,我倒应该认真收时季鸿做个弟子。你拜过师了是吗?”   导善还在呢!邱雁君赶紧点头:“是!已经拜了紫浮宗钟华老祖为师,所以才先修习的浮沉经。”   “唔,也罢。你入定吧,我为你护法。”   邱雁君刚要依言入定,按柏域盛的指点修炼,外面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柏域盛撤掉结界,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传入邱雁君耳朵:“十一在这里?人呢?怎么不见?”   她大为惊喜,一下子跳起来,先跟柏域盛说:“前辈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然后推门就跑,循着声音找到慕容弦那间房,果然见到一身墨袍的云瀚,不由叫道,“云大哥!你出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还有客串墨袍的那位,233,等你长评啦!      ☆、第155章 决战之前      云瀚看起来和几个月前没有任何不同, 仍是出类拔萃到即便身处慕容弦、弘忍、杜逸侠等人之中, 也能叫人一眼看见他,且忍不住流连欣赏。   “是啊, 刚出关。怎么你和小时都没了消息?”云瀚听见邱雁君的声音, 立即转身笑道。   邱雁君这时却看到他身边就站着华令宇, 满腔见到亲人的喜悦被一下子浇熄,有点迟疑的在门口站定,没敢立即出声回答。   倒是华令宇看出她的迟疑, 先开口说:“发什么呆?我都知道了, 大师兄告诉我了。”   云瀚也笑道:“他还埋怨我没早点告诉他,没能跟你和小时好好道谢叙旧。”   邱雁君这才松口气, 走过去说:“令宇真人不怪我们就好。不过云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出关了?我以为你这次闭关总得要几年的。”   “还不是令宇天天去我门口唠叨,说我再不出来, 就什么都错过了!”云瀚笑着拍拍华令宇肩膀, “我听着着急,就赶着出关了。”   “大师兄净冤枉人,我明明是去辞行, 你提前突破才听见的!”   邱雁君惊喜:“云大哥这么快就突破了?真是可喜可贺。”   杜逸侠等人也跟着恭喜,云瀚没有特别喜悦的意思, 解释说:“我也没想到,应当是五色谷那秘境的功劳,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我看诸位也都有进益,想必也都与秘境历练有关吧?”   大家纷纷附和,邱雁君想起萧演托尹千柳传给自己的口信, 想说什么时候大家再一起去,但话到嘴边,因不确定杜逸侠是敌是友,还是咽下了没说。   说完云瀚突破,自然又要提起本该和邱雁君形影不离的时季鸿,邱雁君就又重复了一遍时季鸿受困的经过,“云大哥不必担心,我已经联系上一位前辈,等明日决战之后,就回去救他出来。”   云瀚点点头,并没有当众问是哪一位前辈,他转头问候慕容弦和叶青青,还说自己门中有擅医术的老祖也来了,可以帮慕容弦看看,能不能驱除蛊虫。   “家师已经看过,说暂不要紧,等我心中有剑,就能自己杀灭蛊虫了。”   心中有剑?还自己杀灭蛊虫,你们剑修咋都心那么大呢?邱雁君真是目瞪口呆。   不过他说了这是任惊川的话,别人也就都不好说什么了。云瀚此来,是听闻无因寺和剑庐的人都到了,跟着宗门老祖过来拜访相文和任惊川,顺便与这些共同进过无极幻境的道友打个招呼,所以很快就有同门过来叫,说相文大师和任门主要去见云瀚师祖宗杲。   这么一来,弘忍和慕容弦也都得跟着去,众人便一起起身,有送客的,有顺便告辞的,邱雁君跟在人群中,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了拉云瀚的袖子。   云瀚就跟华令宇交代一句,自己停下来,跟邱雁君到一边去,说道:“玉莲宗穆宗主也刚去见我师祖,我这会儿恐怕不得闲,傍晚再来找你们详谈。”   “云大哥有事忙,就不用过来了。”邱雁君说完这句,换了传音,“有件事我本来打算去找卓尘真人说的,不过云大哥既然来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秦师姐和慕容他们捉到了江而立……”她把唐辰滔叫江而立准备**蛊对付观战的各位的事说了,“他们还收买了百通苑的管事,我想办法通知了百通苑的主人,他已经悄无声息处置了那管事。但我怕唐家还另有准备,因此提醒你一声。此事慕容也知道。”   云瀚脸色一沉,却又很快敛去,冷笑道:“唐家还真是死不悔改。我知道了,你和叶姑娘留在这里安全吗?不如索性一起下山吧?”   他总是这么周到,且愿意做一把保护遮蔽所有人的大伞,邱雁君在云瀚面前,总是很难保守秘密,就笑道:“云大哥放心,不只我们在这里,柏域盛前辈也在,你来之前,我正是在与他说话。他答应了去救时季鸿,且要收时季鸿为弟子呢!”   云瀚一喜:“那可太好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待会送大师他们回来,再来拜见柏前辈。”   邱雁君点点头,目送云瀚追上众人,下山离去,才和叶青青各自回房。她该办的事都办过了,又见到云瀚到来,心里安定许多,回去跟柏域盛说了云瀚要拜见的事,又与时季鸿联系过,分享了这边的进展,就入定运功,一直到相文、任惊川等人回返,才结束修炼,出门去看。   这次回来的又是呼啦啦一行人,与去的时候不同,其中还多了玉莲宗几位美人。打头的一位冰肌雪肤、神态高冷,一双晶亮美眸中寒星点点,看向人时,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唐突佳人。   是穆寻波!萧演的评价果然十分精准!   相文自觉邱雁君和叶青青都是他带来的,就叫这几个孩子来见玉莲宗上一任宗主,邱雁君行礼见过穆寻波,又依次见过她几个弟子,到后面两位,却有一个熟人——第一美人许芝菲。   相文大师做介绍,说的都是真名,许芝菲看她和叶青青又易容,就笑道:“就没见过你们这样故意扮丑的。”   “有倚仗的时候,美貌自然是锦上添花,没了倚仗,就成祸患了。”穆寻波轻抬玉手,叫邱雁君和叶青青到跟前去,“你们的事,我听说了,难得是两个有心气的好孩子,若不嫌弃,玉莲宗愿给你们做个倚仗。”   邱雁君和叶青青同时愣住,这位穆宗主啥意思?要收她俩进玉莲宗?   穆寻波接着点了个人:“行年收弟子最挑剔,到如今一个也没收到,你看这两个如何?”   章行年笑道:“师尊挑的,那还用说?倒不知两位小姑娘的意思如何?”   邱雁君赶紧说:“穆宗主厚爱,愧不敢当,晚辈已经拜过师了,不敢另投别派。”   “哦?拜的哪一位?”穆寻波追问。   邱雁君被问住了,幸好云瀚及时出面解围:“穆宗主见谅,雁君已经修习了我紫浮宗功法,只是前几个月宗门内出了些事故,她还没正式拜师。”   他说的前半段险些把邱雁君吓死,还想着他怎么知道的?等后半句出来,她才放心,云瀚明显是在帮她推脱。   穆寻波也听出来了,并不深究,点点头,继续问叶青青:“你呢?”   有邱雁君前面打岔,叶青青多了点时间思考,这会儿问到她时,就毫不犹豫的点头:“青青求之不得!”说完就先去给章行年行了拜师礼,接着又拜穆寻波这个师祖。   穆寻波给了见面礼,又看向何修杰和温然,说道:“你们都是男子,想立足容易得多,我就不多事了。”说完之后,她就带着玉莲宗的人告辞。   章行年体贴的交代叶青青:“先去跟你两位前同门道别,一会儿和芝菲一起回来吧。”许芝菲和叶青青齐声答应,送了他们走。   之后大家就散了,各忙各的,叶青青与何修杰二人去她房里说话,邱雁君则带着云瀚回去见柏域盛。   云瀚拜见过柏域盛,先反馈邱雁君之前的提醒,“我回去找卓尘说了这事,他说百通苑那边拐弯抹角的提醒过他,我们禀明师祖,也给其他各宗各派示警了。”   “哼!哪那么麻烦?如今你们紫浮宗和剑庐都在这里,他们既然还敢捣鬼,干脆群起攻之,杀了唐古华算了!”柏域盛道。   “明日就是决战之期,也不差这一天。”云瀚心平静气解释,“明日他若真有异动,定不饶他。”   邱雁君知道紫浮宗私下和唐辰天有约定,就解围道:“是啊,决战是紫浮宗发起的,天下皆知,不好提前动手,等明日收了他就是了。”   这话刚说完,柏域盛耳朵一动,道:“外面有人找你。”   邱雁君疑惑:“我么?”还有谁找她?   柏域盛点点头:“你去吧。”   邱雁君只得起身推门出去,外面果然有个女子正跟许芝菲说话,许芝菲看见她出来,就一指邱雁君:“这位就是燕十一燕姑娘。”   那女子快步走过来,向邱雁君屈膝行礼,传音道:“奴婢是主君夫人身边侍女灵葙,有要紧事禀告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邱雁君有点惊讶,却也很快点头,带她去了隔壁厅中,设下结界后,问:“出了什么事?”   “这是晋公子给姑娘的信。”灵葙先交了一张密封的信笺给邱雁君,接着说,“晋公子被神君看住了,寸步不许离开,也不许他见属下,只能托夫人传信。姑娘放心,我这次是奉神君夫人之命出来的,不会引起怀疑。”   邱雁君当着灵葙的面拆开信一目十行看过,先确认了是唐晋笔迹,接着问:“夫人可还好?唐古华没难为她吧?”   “没有。有神君夫人在,夫人无事。夫人命奴婢传话,叫姑娘做完晋公子交托的事就立刻下山,还有人等着姑娘去救呢,姑娘万不可涉险。”   “我知道了,多谢夫人关怀。夫人还有别的话吗?”   灵葙道:“夫人叫姑娘不要心急,您要救的人,她也在想办法,等此间事毕,顺利的话,会去金河谷找姑娘的。”   “此事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回去替我向夫人说,只管保重自己就好。劳你跑这一趟,辛苦了。”   灵葙只管传话,不敢多言,答应了就告辞离去。   邱雁君返身回去房里,对柏域盛和云瀚说:“唐古华根本没打算与宗杲前辈公平决战,他想把山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一网打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决战,开篇就是:此处省略3000字斗法过程。   耶!      ☆、第156章 幽冥缚仙阵      带来温暖和光明的太阳, 似乎也看不下去这座小小山峰上正暗自酝酿的丑恶阴谋, 在沉下地面后,一直到第二日早上都不肯露脸, 只躲在层层乌云之后, 任凭秋雨挥挥洒洒, 将百通苑精心开辟的擂台淋得一片湿润。   好在修士们都能用灵力撑起结界挡雨,不受天气所限,且雨中决战, 大概会别有一番惊心动魄。   野狐峰上所有来观战的人, 都早早收拾好,去了观战台各就各位。邱雁君跟在秦瑟身后, 眼睛瞄着峰顶上悬空架设的擂台,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很快紫浮宗的人也到了, 他们一行七人从南边进来, 到擂台下站定,为首之人长啸一声,朗声道:“宗杲已至, 广殊神君何在?”   这一句传遍四野,连山脚下仰着头也看不见什么的低阶修士都听得一清二楚。   “来了!”   一声更响的大喝传来, 邱雁君觉得耳中一阵嗡鸣,接着北面就浩浩荡荡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唐古华身穿赭黄长袍,袍子上绣了四大灵兽,将他衬托的十分威武。他身后紧跟着的应该是他夫人秋丽颜,也是锦衣华服, 秋丽颜旁边则是蒙了面纱的尹千柳。再往后就都不知道是谁了,邱雁君努力看了半天,才在最后一排看到了袖手而立的唐晋。见他平安无事,先松口气。   “唐古华见过各位宗师大能,今日能与诸位在此集会相聚,真乃生平幸事。”唐古华说着冲观战台上的人团团作了个揖,“上擂台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其一,我唐古华包括中州城,从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加害同道之事,无论是循清掌门遇险,还是剑庐弟子被囚,都与我唐家毫无干系。”   他说话之时,威能覆盖全场,如邱雁君这样修为的只能听着,舌头连想动一下都难。但她开不了口,自有人能接话,任惊川就先冷哼了一声,道:“是么?我且先听着,等你们擂台分出胜负,再细细算这笔账,也不迟。”   唐古华很有宗师气度的笑了笑:“任门主客气了。”又继续自己的宣言,“其二,如邱至澜、玉山派余孽之辈,与我中州也毫无瓜葛,事实上邱至澜还是我唐家的仇家,他恶贯满盈伏诛,正是犬子辰天夫妇的手笔。”   他说着回手指了指尹千柳,虽然尹千柳罩着面纱,但邱雁君那一刻真切感受到了她的惊愕和愤怒,事实上邱雁君内心的惊怒和鄙夷也非常强烈,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当众不要脸的!唐古华放后世简直可以当个睁眼说瞎话的无耻政客!   “其三,我之所以会接受紫浮宗宗杲真人的挑战,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能面对面解除误会,将事情分辩清楚,若能顺便切磋一番,令诸位都有所获益,则是锦上添花。其四,自这个肖彤开始藏头露尾的发布所谓八卦报开始,一向安宁平和的仙笈界是非不断,相信有识之士都已看出此人居心险恶,我唐古华在此号召所有同道齐心协力,早日找出这个毒瘤,将其清除,还广大修士一个清平世界!”   他今日的对手宗杲终于开口回应:“不愧是做了数百年中州之主的人,阁下有这等口才,也难怪中州十二名门甘居人下、唯唐氏马首是瞻了。广殊神君之言,我们都听过了,这就请上擂台吧,等分出胜负,一切好说。”   “真人此言差矣。”唐古华一脸遗憾的摇头,“公道之所以为公道……”   “那么多废话,可是胆怯了不敢上擂台?”清冷女声毫不客气的打断唐古华,众人循声望去,见穆寻波白衣蓝裙负手而立,满脸傲然之色,“抑或是,想拖延时间达成什么阴谋?咱们来了这么多人,你的蛊虫还够用吗?”   任惊川随即接话:“连‘广殊神君’这样的名号都想的出来,居然自降身份去用蛊,我真是大开眼界。想不到中州也不过如此。”   唐古华脸上现出薄怒之色:“两位不要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心里没鬼,你为何不敢上擂台?”穆寻波寸步不让的问。   唐古华眯起眼睛,盯着穆寻波,与她目光对峙两秒,见她毫无惧色,便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们都以为胜者为王,强者才是公道,那就如各位所愿。”说完他一展长袖,飘身上了擂台。   宗杲见他衣袖飘动,立即紧跟其后,也飞上擂台。   该说的话,刚刚在下面也说了不少了,这会儿无非再重申一句“擂台之上各安天命,若有死伤,不得另行报复”,然后两人就交起手来。   自打唐古华上了擂台,邱雁君就再没关注过他,她一直盯着对面的唐晋和尹千柳,见那边人群移动交错,再站定时,已经没有唐晋的身影,立即传音给不远处观战的云瀚:“他脱身了。”   云瀚动都不动,传音回道:“知道了,你呆在这里,不要离开柏前辈。”然后趁着宗杲祭出法器,擂台上光芒大盛之时,悄悄离开了原位。   擂台上的两人似乎都没察觉下面的暗流涌动,虽然尚未出尽全力,却也都没有轻看对方的意思。迫人的威能和灵力交错着笼罩峰顶,且逐渐向下蔓延,稀疏干枯的草木承受不住,纷纷化为粉末,被雨水拍打进泥土之中。   为躲避纷至沓来的修士而藏入山洞的野狐们,也在这种压迫之下,开始不安的鸣叫逃窜,很快就从山脚各处洞穴蹿出,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留在山脚的修士们一开始还笑话这些畜生胆小,但很快,山上就有大大小小的落石连续滚下,百通苑山脚的管事们赶紧共同布起结界,拦挡那些掉落的土石。   与此同时,山体中也隐隐传来轰鸣之声,有人喃喃自语:“宗师大能果然不同凡响,刚交手这么一会儿,连山体都震动摇晃了。”   “不应该啊。”旁边听了这话的人立刻生了警惕之心,“紫浮宗之所以选择野狐峰,就是因为这里山石坚硬、不易崩坏,怎么都不至于刚开战就山体松动……”   这话说出来,有谨慎小心的,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立即往岸边去,要飞渡河水到对岸观望,然而此时的河水水势也突然发生变化,不再平静缓慢,变得水流湍急,且水位涨高不少。   “这么点儿雨,水位不至于上涨如此啊!”有人惊呼。   “管他至不至于,先离开此地要紧。”   有人先离开,剩下的感觉脚下地面也开始震动,难免更加心慌,又见河水已经漫到这边来,更待不住,纷纷各展神通,掠过河面离开山脚。   转瞬之间,山脚来凑热闹的修士就走了七八成,山下的百通苑管事忙将异状一层层传报上去,到白妍那里时,她只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宗师大能对决,理当如此,不用理那些胆小鬼。”   “是么?山体中心挖空布阵、引四湖之水汇入山下白河、留河使水位暴涨,也是理当如此?”   白妍听见声音,脸色顿时一变,急忙迎上前道:“公子……”   唐晋背着手走进来,脸上似笑非笑:“怎么?没想到我能活着回来?”   白妍脸色更加难看,红着眼睛申辩道:“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从你背叛我说起!”唐晋抬手在白妍肩上一拍,白妍立刻如抽去骨头一般委顿在地,“我还真没看出来,神君安插的人,竟然是你!”   跟着唐晋赶到此处的金楠立刻接管了百通苑的人手,正盘问哪些是奸细,就感觉脚下地面猛地一晃,接着山体整个向下垮塌。   唐晋伸手拎起白妍,稳住身形,道:“把关闭阵法的方法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白妍惨笑:“能死在公子手下,白妍无憾。公子快离开这里吧,这可是幽冥缚仙阵,连神仙都困得住,虽然阵法并未大成,也足够将山顶那些人困在这里了。”   唐晋得到阵名,不再跟白妍废话,一掌拍向她气海废了她功法,然后将人丢给属下看管,叫金楠传话给云瀚,自己飞身而上,往山顶赶去。   在此之前,山顶观战台也开始错位塌陷,众人按阵营各自聚在了一起,而擂台上的宗杲和唐古华仍旧战得难解难分,相文大师与任惊川、穆寻波和紫浮宗的老祖商量了几句,运气发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唐古华,现在弃恶从善,还来得及。”   唐古华手上拿着无弦弓,向宗杲连放数箭,并回道:“大师也同他们一起逼迫我、先给我定罪么?”   “你不肯认,还设下陷阱,那咱们只好不顾道义……”   相文大师话说一半,一阵震动心魄的铃声忽然自空中响起,即使修为高深如他,也得先意守丹田才不至于被铃声所制。   “是清音铃!”导善的声音传入邱雁君耳中,她有柏域盛设下结界护着,没太受到铃声干扰,抬头看时,宗杲攻向唐古华的法器却受到影响,歪斜着飞远。   唐古华趁此时机翻下擂台,钻入底部,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也急冲进去,大喊着:“神君当心!”就抱住了唐古华。   唐古华怒吼:“你干什么?”   同时惊叫的还有尹千柳:“爹!”   邱雁君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柏前辈!快阻止他!那应该就是阵法开关!”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省略100字作者有话说-----------   哈哈,今天不能省略,我征文排名掉到第五了好可怕!现在跟第六票数很接近,急求营养液、地雷助攻!      ☆、第157章 唐古华死了      她情急之下, 忘了传音,于是话音刚落, 四五条人影就齐齐扑向了擂台底下。柏域盛一马当先, 飞出去的同时, 传音提醒邱雁君:“你先去你的小世界,快!”   邱雁君非常听话,手按在腰间, 飞速进了空间。她心脏砰砰乱跳, 忍不住跟导善碎碎念:“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制止得了唐古华,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说完毫无回音,邱雁君奇怪,叫道, “师伯?”   卧槽!不会吧!她抬手往头上一摸,本该插着胖鹅簪的地方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玉簪不小心掉了, 还是导善自己想留下。这下邱雁君更担心了——不光担心外面那些人的安危, 还担心时季鸿亲手给她雕的胖鹅簪!万一这簪子有什么损坏,怎么对得起时季鸿花的一番心思?   邱雁君的原地消失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因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擂台之下。宗杲招回法宝,见唐家那边也有异动, 立刻跃下擂台拦住,紫浮宗其他人也立即赶来支援。   唐古华的夫人秋丽颜虽然不知结局会怎样,却当机立断,喝道:“都不许乱动!”   有唐古华的亲信不听她号令, 秋丽颜伸手拉住担心父亲的尹千柳,同时一簇针雨发射而出,正中冲在最前面要去援助唐古华的两人。两人应声而倒,脸上皮肤很快变得青黑,剩下的人既惊且惧,一时都僵在原地。效忠秋丽颜、唐辰天的下属立刻将这些人,包括唐正阳、唐永恺父子都制住。   便在此时,擂台下唐古华突然大吼一声:“敢反我!”   接着砰然巨响传来,巨大的擂台瞬间崩裂,原本冲进擂台下面的几个人都飞身而出。擂台碎块四处散落,石粉灰尘漫天飞舞,幸亏这时雨下的大了一些,被灰尘遮蔽的视野很快就在雨水冲洗下清晰起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唐古华和尹既明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尹千柳尖叫一声就扑了过去,秋丽颜赶紧跟上,唐家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宗杲带人上前确认唐古华已死,便退到一边,等唐家给个交代。其余各派也都各找了安全地方,静观事态发展。   柏域盛退回邱雁君原本站立的位置,弯腰在泥土中捡起一枚形状奇特的碧玉簪。   ***   邱雁君在空间里着急转圈圈,青龙听见动静,从木屋里飞出来问,“你干嘛自言自语的?打完了?谁赢了?”   “不知道。外面出了大事,柏前辈叫我先进来躲躲。”   “早该这样,你修为这么低,留在外面也只能添乱!”   邱雁君翻了个白眼:“谢谢您老提醒。”她叹口气,坐到水边去,等着导善给她信号,她好出去。   “等他们打完了,就能去找那臭小子了吧?”青龙到她肩膀上落下,问。   邱雁君点点头:“柏前辈还说要收时季鸿做弟子呢。”   青龙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老祖要是还在,肯定比柏域盛修为高!”   “是是是,你说得对。”邱雁君哄它,“你最近经常问时季鸿呀,想他了吗?”   “谁想那个言而无信的臭小子?我是看你总闷闷不乐的,干什么都没有以前的劲头,这才问一问。”   “好好好,你不想,我想。”邱雁君笑着伸手摸摸青龙头顶的黄毛,“说起老祖,他有没有提过他跟萧演认识?”   “老祖怎么会和那个邪修头子认识?”青龙再次不屑。   “可是萧演开辟这个传送阵的时间,貌似跟老祖误入罡气阵的时间很接近啊!罡气阵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应该不会同时有很重要的人物误入吧?而且我恍惚记得,萧演说看着你眼熟,还猜到我不是你的原主人,当时我们就怀疑他认得老祖的,不过之后我们就从云大哥那里听说了老祖的死讯,也就没再提起此事。”   青龙一只鸟的脑子自然赶不上邱雁君好使,它又比较讨厌萧演总对它不客气,一下子没想起来就不肯想了,说:“就算认识能怎样?他都飞升了,老祖也不在了……你怎么也一口一个老祖?不叫师尊?”   “我错我错,是师尊。”邱雁君也不过是这会儿心神不定,随口跟青龙聊几句,免得干等太焦灼。   一人一鸟聊了几句,梅杜莎也从潭水里爬了出来,邱雁君惊异:“你还会游泳呢?没饿的想把青龙吃掉吧?”   梅杜莎蛇行到她身边停下,庞大的身体盘在一起,并不回答邱雁君。   话痨青龙却不会放过:“凭什么吃我?我又不好吃!它天天泡在水里,根本不想吃东西了。”   咦?这水还能帮蛇辟谷呢?邱雁君伸手拨了拨潭水,不想水面立刻有了动静,“没事了,出来”几个字缓缓显现,邱雁君精神一震,叫青龙飞起来,自己出了空间。   邱雁君一现身,先看到的就是挡在自己面前的宽厚背影,她赶紧问:“前辈你没事吧?”   柏域盛转头,把手中捏着的玉簪还给邱雁君,道:“没事,唐古华死了。”   卧槽!这就死了?邱雁君收好玉簪,伸头看了一眼,见原本悬在半空的擂台已经四分五裂,只剩一地碎块,唐古华瞪大眼睛、七窍流血的被压在擂台一角下面,身边却一个痛哭哀悼的人都没有。   中州来的诸人都在不远处围成一圈,其中还传来尹千柳的痛哭声,邱雁君看向柏域盛,柏域盛叹道:“雨城城主被唐古华临死一击,也活不成了。”   邱雁君正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唐晋不知从哪冲了过来:“十一!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下面怎么样了?”邱雁君光看峰顶已经倾斜移位,也知道山下肯定一片狼藉,“没伤着人吧?哦!唐古华死了,你知道了吗?”   唐晋不知道,所以他惊呆了一瞬,才往邱雁君指的方向看,然后一边回答一边走过去,“伤了一些人,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置。阵法能关的也关了。”说完这句,他也到了唐古华尸体跟前。   邱雁君跟上去,看他试了唐古华的颈动脉和脉搏,甚至连心口都按过,才伸手帮唐古华合上眼睛,把那块压着唐古华尸体的擂台碎块移走,又给他整理衣服。   邱雁君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很惊讶,没想到唐晋肯为死去的唐古华做这些,她觉得自己也许该走开,把空间留给唐晋,刚这么想,身后就有人叫她。   “姑娘,夫人请你过去。”   邱雁君回头一看,见是灵葙,就跟她走到人群之中、正一手掩面哭泣一手抱着尹既明的尹千柳身边,蹲下去轻轻叫了一声:“夫人……”   尹千柳转头,覆面轻纱不知何时已经扯掉,美丽的脸上全是泪痕,“孩子,来见见你外公,他……”这一声陡然尖锐,接着她就哽住说不出话了。   旁边捉着尹既明手腕的秋丽颜接道:“尹城主要去了,想见见你。”   邱雁君看了一眼大半边袍子都是血的尹既明,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除了上辈子自己的死,她没经历过生离死别。而且她跟尹既明这是第一次见面,根本没啥感情啊!别说尹既明了,尹千柳她也叫不出一声妈呀!   好在尹既明这时挣扎着开口了:“好孩子,能见着你,真好。阿柳……别哭了,当着孩子,也不害臊。”   尹千柳哪里忍得住眼泪,只哭泣不说话,尹既明又说:“爹都要死了,也不给个笑脸。替我告诉你兄姐,爹为阻暴行而死,死而无憾,你们三个各得其所,我没有牵挂。”说完缓缓转头看向秋丽颜,“有劳夫人耗费灵力,让我去吧。”   秋丽颜看一眼尹千柳,尹千柳痛哭着点头,她就松开一直输送灵力的手,看尹既明安然死去。   邱雁君这才感觉到一点真实面对死亡的难过,不由伸手轻抚尹千柳的背,劝她节哀。   这时相文带着弘忍走了过来,相文先开口说:“今日多亏尹城主当机立断拦住唐古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僧心中感佩,两位夫人,佛家有超度之说,请容许老僧和小徒为尹城主诵经超度,使城主魂魄免遭地狱之苦。”   秋丽颜看尹千柳伤心欲绝,便出面道:“多谢大师,辛苦了。”然后伸手扶着尹千柳起来,叫灵葙扶正尹既明尸身,请相文和弘忍超度。   邱雁君帮忙扶着尹千柳另一边胳膊站起身,转头时正好看到唐晋走过来,他悄悄靠近秋丽颜,请示道:“夫人,善后事宜……”   秋丽颜点头表示心中有数,等相文师徒诵经完毕,才请他们做个见证,邀请紫浮宗、剑庐的人坐下来商谈,又叫汪圻作为中州十二名门代表陪自己过去,找了个相对完好的房屋闭门密谈。   唐晋留下陪着尹千柳、邱雁君母女,看尹千柳哭的不那么厉害了,才说:“夫人,我叫人先把城主送下山吧,此地不宜久留。”   尹千柳点点头:“我一起下去。”她没有心力管别的事情。   唐晋没有异议,安排人送尹千柳和尹既明的尸身下山,又叫把被制住的唐正阳、唐永恺父子一起送下去,剩下还活着的唐古华亲信则都绑好了塞进铁笼。   邱雁君送了尹千柳一段,又劝了两句节哀,尹千柳心力交瘁、无力多说,握了握她的手,就转头走了。邱雁君叹口气,回去找到柏域盛,才有空问:“唐古华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太给力了,收到好多营养液和地雷,加更表示感谢。      ☆、第158章 事了拂衣去      “这个路上说吧。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 我们这就走。”   这就走?大能还真是“事了拂衣去”啊!不过邱雁君转头看看峰顶这一片狼藉,也觉得剩下的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就说:“没事。前辈等等, 我去跟朋友们打声招呼。”   她先看到慕容弦、叶青青等人, 就过去说自己要先走一步,请他们转告云瀚,又跟他们要了传讯符, 方便过后联系。之后她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唐晋, 只得先和柏域盛下山离开。   柏域盛修为高,行动起来比飞行法器还快,邱雁君被他带着向东疾行,野狐峰很快就变成身后的一个小黑点, 渐渐消失不见。   “当时我和相文、任惊川、穆寻波,还有紫浮宗两个人一起冲了过去, 任惊川御剑拦住唐古华前路, 我直接打他头顶百汇,相文禅杖横扫唐古华双腿,穆寻波一剑刺向他气海。唐古华倒也是个人物, 尹既明缠住他,他还能驱动无弦弓将相文和穆寻波的两招都架开, 清音铃同时阻住了紫浮宗那两位,但他没处腾挪闪避,我那一招到底躲不过,生挨了一记。”   疾行中风声猎猎, 却丝毫不耽搁柏域盛说话,“他有灵力护体,当时并没伤及性命,但前有玄天荡魔剑拦路,左右后方都有敌人,唐古华大概心知功亏一篑、满盘皆输,想要拼个玉石俱焚,就大吼一声,拍了尹既明一掌,推他去撞玄天荡魔剑,我怕唐古华误打误撞,真的冲过去找到机关,就祭出宝塔给了他最后一击。”   原来擂台是被神器之威搞炸裂的!那就怪不得了。不过唐古华被柏域盛击中头顶百汇穴,还能杀人发疯,确实骇人,但他到底也还是个凡人,最后抗不过神器一击,七窍流血而死。   死后更是众叛亲离,无人掉一滴泪不说,除了一直想把他搞倒的唐晋,竟没别人来给他收尸——啊,不对,唐永恺和他爹应该不至于如此,可他们都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所以唐古华还是众叛亲离。   秋丽颜对丈夫如此冷漠,看来是跟儿子一条心的,她出面与那几派人密谈,应该能谈出个大家满意的结果吧?希望从此以后,仙笈界能太平下来,大家都走正道安心修炼。   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该给唐晋发个传讯符,问问他事情怎么样了,还有具体前情——他那天给自己的信里只说唐古华可能秘密安排下了可怕阵法,要把峰顶的人都困在里面、留作人质,让她帮忙联络路之棋、金楠等人做好准备,接应唐晋,好等唐古华上擂台后脱身,带人去捉拿内奸、关闭阵法。   不知道内奸到底是谁,会是白妍吗?白妍看起来不像是会背叛唐晋的人啊?还有那个可怕阵法,又是什么样的阵法,才能将柏域盛、任惊川、相文、宗杲、穆寻波这样的大能都困住?还真是好奇得很呢。   邱雁君自己不需要运功出力,被柏域盛带着疾飞,脑子里就一直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可是一直到天黑,柏域盛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只能重新回想自己从空间出来时看到的一切。   “哎,前辈!唐古华死了,你没检查过他有没有玉简吗?”   柏域盛道:“没有。”   “您检查过了?唐家人没拦着?”   “没有,宝塔性情贪婪,见到宝物会自行吸纳吞噬,唐古华的无弦弓和清音铃,现在都在宝塔之中。没有玉简。大概他已经传给了唐辰天。”   邱雁君:“……”原来宝塔还有这种功能!“唔,那唐古华应该也留不下一丝元神什么的吧?”   “分裂元神本就非一般人能为之,就算他能,宝塔也直接吸纳炼化了增添威能。”   那可真是很棒棒呢!不过听起来这宝塔也太霸道了吧?邱雁君有点担忧:“前辈,我听说这种威能极大、又自有其意志的宝塔,有时候会反噬主人……”   “它倒是想。”柏域盛一笑,“曾经炼化过炼器者,确实给这宝塔增添不少凶性,不过我能收了它,它就翻不了天。”   柏域盛的本事,邱雁君是服的,而且他知道宝塔有凶性,有所防备,那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之后柏域盛带着她又赶了两夜一天的路,到了天工城,才停下来让邱雁君休息。   邱雁君找了间客栈就躺倒放松,跟时季鸿汇报行程之后,顺便给唐晋发了传讯符,说自己已到天工城,问他那边怎么样了,这一期八卦报,自己又该怎么写合适。   她在路上给时季鸿简单传过几个字过去,说自己和柏域盛正赶路,让时季鸿不要惦记,只管忙他自己的,其他的都没来得及说,所以时季鸿直到现在才知道唐古华死了。   “唐古华被宝塔所杀……”时季鸿忍不住念出了声音,“他怎么会狂妄至此,以为凭一个阵法就能把这么多宗师大能困住?”他一边嘀咕一边把疑问写在了绢帕上。   邱雁君回:从唐晋给的消息看,唐古华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狂妄,恰恰是因为恐惧和绝望。我接连几期八卦报发出来,外面已经没人相信他是清白的,临到决战之前,唐辰滔又把剑庐惹了,他大概是想到就算他战胜宗杲,任惊川也不会放过他——任就在决战前一天与柏切磋,修为不亚于返虚中期的修士——唐古华受的刺激更大,因此下定决心,赌一把大的,也很合理。   时季鸿:那他干嘛应战呢?继续躲在中州做他的广殊神君多好。   邱雁君:那他不要面子啦!威信扫地,以后谁还会服他?中州城的地位都可能会动摇,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基业渐渐崩溃,更让人绝望的了。   想想人生不就是如此么?一步错步步错,很多事情,只要开始了就无法回头,除非他自己幡然悔悟,但唐古华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性格让他只会错上加错,一条道走到黑。   而且他最后的计划虽然冒险,但如果真的成功困住这些人,拿来作为要挟,辖制各大门派,也许真能破解眼前这被动的局面也说不定。至于最终成败,那又是以后的事情了。   时季鸿:可惜他太不了解身边的人,尤其是他儿子。   邱雁君:哈哈,是啊。这一点他就是太自大了,以为唐家仍在他掌控之中,他的儿子也好,儿媳妇或者妻子也好,都只是他手中的傀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却没想过这些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最感慨的是尹既明,就是我血缘上的外公,没想到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出去阻止,估计唐古华也完全没有想到——若不是他,还不知会如何收场。   时季鸿:那他还活着吗?   邱雁君:被唐古华杀了。没想到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他死前。唐夫人挺伤心的,他们父女感情好像很不错。   时季鸿也感叹了几声,然后问:那这事就以唐古华之死结束了吗?紫浮宗和剑庐没什么说法?   邱雁君:我还不知道,正等唐晋答复。那天送走唐夫人,我就跟柏前辈离开野狐峰了,以前辈的速度,大概十天之后,我们就能到传送阵入口。你不知道,连青龙都天天念叨你,还嘴硬的说不是它想你,是我想你。   时季鸿笑起来,先骂了一句:“这只嘴硬的臭鸟。”然后提笔回:我以后会对它好一点的。那你有没有想我?   邱雁君捧着绢帕傻笑了一会儿,提笔在上面画了个心形,然后写:你在哪儿,它在哪儿。   绢帕上半天没动静,邱雁君正在想这货没浪漫细胞,可能需要自己救场的时候,绢帕上终于一笔一划的显出一行新字:怪不得我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原来是我们已经换了心,还没安置好。   一瞬间春暖花开,邱雁君美滋滋的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心想:不得了了,时季鸿这家伙都会说情话了!   正想着怎么回复不丢分,唐晋的回音来了:“十一你走的也太快了,都不跟我讲一句,害我好找,后来还是叶姑娘告诉我的。现在野狐峰已经没别人了,我正带着下属拆阵法,据白妍说,阵法叫《幽冥缚仙阵》,我辗转找人打听过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人创下的这种阵法,据说跟玉山派重影迷宫同出一源……”   他巴拉巴拉讲了一通,又提及中州和其他各大派达成的协议,“夫人把参与紫浮宗一事的下属都交给了宗杲处置;剑庐那边儿,也会把罪魁祸首唐辰滔交出去。因为尹城主的牺牲,各大派怨气消了不少,但还是要求主君当着大家的面立下誓言,以后与各派和睦相处,并且要在八卦报明文道歉、加以保证,现在他们都在去中州的路上。过几天我会把主君拟好的声明给你,其他的你看着写吧,有什么疑惑,再问我。”   邱雁君听完,先跟时季鸿简单转述了一遍,然后写:我想给唐晋也留一块双向写字的绢帕,单向发传讯符太费事了,请总编大人批准。   时季鸿失笑:“这时候我又是总编了。”提笔回:准了。我最近在百科全书学到了传讯符的制法,只是修为不够,支撑不起,须得等到结元婴。   邱雁君对传讯符的需求不太强烈,她有特制蚕丝帕就够了!时季鸿同意,她就立刻跟唐晋说了此事,约好把东西送到天工城百通苑,以后就用这个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八卦报就来啦!   PS:昨晚失眠理大纲,已经理顺到结局啦!顺利的话,下月底就能正文完结!顿时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第159章 八卦报十四期      仙笈界八卦报(总第十四期)   ——总编肖彤   【头条】雨城城主慷慨就义, 广殊神君自取灭亡,万众瞩目的野狐峰决战, 最终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自紫浮宗前任宗主宗杲向广殊神君唐古华下战书并公之天下起, 相信每一位道友和读者都跟编者一样, 期待着亲眼见识一场冠绝古今的精彩大战,憧憬着亲身领略两位宗师级大能的绝世风采,盼望有朝一日能对后来人说一句:那才是真正的宗师之战!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不管唐古华做过什么, 他一身修为确实惊天动地,并非浪得虚名!   而非像现在这般,亲眼目睹一位纵横仙笈界千年之久的宗师走下神坛,弃光明正大的大道不走, 偏向阴暗邪恶的小路疾行,竟于决战之前买通百通苑的总管, 挖空野狐峰山体, 在其中设下有违天道的邪恶阵法,意图连对手加各派观战之人一同困住,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举有违天理人心, 最终唐古华身败名裂、自取灭亡,理所应当, 但整件事的骇人听闻、离奇愚蠢之处,让编者直到决战日已过去整整两天的今日,仍旧难以相信,策划者竟是那个曾让全中州心服口服的前中州之主唐古华。   以下是编者带来的详细报道。   紫浮宗前任宗主与前任中州之主的决战, 吸引力空前,据百通苑统计,决战当日,野狐峰范围共计约有一千五百人到场观战。收到特别邀请的玉莲宗前任宗主穆寻波、无因寺相文大师、剑庐任惊川门主、璇玑山庄少庄主杜逸侠、姚城派长老连超德等贵宾也都提前赶到野狐峰。   值得一提的是,在决战前一日,一手覆灭玉山派的柏域盛也现身野狐峰,与任惊川门主在白河上斗法切磋,令白河两岸及野狐峰上的观战者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柏域盛灵力精纯浑厚,金乌环既能使河水结冰,亦可熔化剑气,阴阳转换圆融自如,已达天人之境;任门主剑意内敛,却无所不至,玄天荡魔剑可一往无前、横扫天下,也能灵动飘逸、变幻莫测,距人剑合一,只半步之遥。   此战干脆利落,最后以任门主认输告终,编者及围观诸人却均有酣畅淋漓的痛快之感,更加期待第二日的决战。   决战之日,天公不作美,从拂晓就飘起雨来,到各大派聚集顶峰观战台时,秋雨已经细细密密织成雨幕。紫浮宗宗杲先一步亮相,发声问广殊神君何在,唐古华应声而出,却不肯就上擂台,反而当众否认自己与邱至澜、江而立等人有关,更不承认曾阴谋残害循清掌门、慕容弦等人。   除此之外,唐古华还声明自己之所以应战,就是为了当众与紫浮宗分说清楚,最后还不忘反咬编者和《八卦报》一口,指责编者居心叵测,故意激起纷争,号召仙笈界同道清除编者这个“毒瘤”,还大家一个清平世界。   编者听闻,真想大笑三声以示不屑,可惜编者修为低微,自知受不住唐神君随手一击,只能忍气吞声。   唐古华的污蔑,其实也无须辩驳,广大读者只要回头历数编者亲笔书写发布的十三期八卦报,就能发现《八卦报》从无虚言假话,始终都在揭露真相!如果将近来纷争都归咎于说真话的人,却让制造纷争、做了坏事的人置身事外、逍遥快活,岂不可笑可悲至极?   幸好公道自在人心,穆寻波宗主直接讽刺唐古华是不敢上擂台,更进一步戳破他是在拖延时间、图谋不轨,任惊川门主甚至猜测唐古华欲以蛊虫害人——据说被秦瑟抓到的江而立曾经供认,唐辰滔命他离开中州后即前往野狐峰,并准备了数十只**蛊,欲对观战诸人下手。   唐古华做贼心虚,只得即刻飞上擂台,与宗杲决战。然而双方刚动手过了十几招,野狐峰就异动频发,先是山石滚落、野狐奔逃,接着山下交汇的白河、留河水位暴涨、流速湍急,山体内部也传来轰鸣声。   山脚观战的低阶修士见势头不妙,早早越过河面,到对岸远远观望;半山腰的修士却视野受限,直到山体开始垮塌才发觉事情不对劲,事后确认,至少有二十人因此被困受伤,伤势轻重不等。   之后峰顶擂台上突然传来扰动心神的铃音,编者远远看到唐古华趁宗杲被铃音干扰,翻下了擂台,接着听见一道女声叫柏前辈去阻止,说可能是法阵开关。   编者当时被铃音所伤,山体又不停震荡移位,无法抢到山顶去一探究竟,只能随着人群下山逃命,因此山顶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后来另行访问得来。   据说在唐古华钻入擂台下面那一刻,雨城城主尹既明突然挺身而出,冲上去抱住唐古华,拖住了他,接着柏域盛、相文大师、任惊川、穆寻波等人在女声提醒下,也都急冲进去,将唐古华团团围在其中。   电光火石间,还不等众人看清擂台下发生了什么,就听唐古华大吼一声“敢反我”,之后巨响震动天地,悬在空中七丈见方的擂台轰然碎裂崩塌。尘埃落定时,柏域盛等人各归原位,擂台碎块下,唐古华已七窍流血、毙命当场,尹既明则半身鲜血、奄奄一息。   据百通苑之主后来提供给编者的消息,唐古华事先将他身边的四大总管之一白妍收买,在百通苑为决战开辟擂台和观战台期间,暗地于野狐峰中设下《幽冥缚仙阵》的雏形,此法阵与玉山派重影迷宫同出一源,启动之后,便是返虚大能也难以逃脱。   因百通苑之主早有防备,抽调去野狐峰的人手并不都归白妍管辖,暗中还另外安排了一位总管监察,又有紫浮宗卓尘真人等不停巡检,因此在决战之前,百通苑和紫浮宗就已察觉唐古华并不是真心想与宗杲公平对决,可能另有安排。双方辗转通知各大门派加以防备,并预先破坏了一部分组成法阵的镇神幡和幽冥灯。   然而他始终没能弄清楚该阵法如何启动和关闭,决战开始后,法阵还是在白妍的安排下启动了一部分。白妍被拿住后,宁死不招,无人想到启动主法阵的关键竟在擂台之下。危急时刻,若非尹既明当机立断,抱着必死之心拖住唐古华,恐怕野狐峰之战将另有一番结局,仙笈界也将从此告别过去的安宁平静。   尹既明在与女儿尹千柳告别后安详离世,相文大师还主动提出为其诵经超度,至于早一步死在柏域盛神器宝塔一击下的唐古华,则除了他族中一位侄子收尸外,无人多看一眼。   中州城乃六大传世名门之一,唐古华更是建立了祖先们都没有达成的基业,他将整个中州控制在手中,自命中州之主,也曾做过无数惠及大众的善事,其威信声望,在中州如天神一般,哪怕自号神君,都无人提出异议。然而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只因一时起了贪念,无法克制心魔,就落得如今这么个众叛亲离、死于非命的下场,实在可悲可叹。   一生功业尽付流水,千年修为转瞬成空,不知唐古华临死之前,是否也曾有一丝悔恨闪过心头?   ******【要闻】******   中州之主唐辰天承认其父倒行逆施、大错特错,与紫浮宗、剑庐达成和解野狐峰顶,唐古华死后,其夫人秋丽颜代表中州唐家,率中州十二名门代表,与前往观战的各大派宗师大能闭门商谈善后事宜。   据悉,秋丽颜之前一直闭关,不问外事,对唐古华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直到唐古华在中州北端发疯烧山,回府还要杀人,她才发觉丈夫早已经变了个人。秋丽颜曾想尽办法劝说唐古华放下心魔,甚至找来唐氏族人帮忙疏导,然而那时的唐古华已听不进这些,明面上虽然配合了夫人,还应下野狐峰决战,私底下却仍纵容其第三子唐辰滔胡作非为,阴谋夺取别派玉简。   秋丽颜与其子唐辰天都不赞同唐古华的疯狂之举,更没想到唐古华会暗中派人在野狐峰设下《幽冥缚仙阵》,因此她对各派充满愧疚之心,代表儿子表示愿意对各派做出补偿。   首恶已死,各大派都表示无须补偿,紫浮宗要求中州交出唐古华派往紫浮宗作恶的党羽,其中包括唐辰滔,剑庐方面也希望捉拿唐辰滔,为慕容弦受到的侵害报仇,经三方协商,其余党羽都交由紫浮宗处置,唐辰滔本人则交给剑庐。   另外各大派还要求中州之主唐辰天当面立誓保证中州绝不会再作恶。唐辰天亲自迎接各派代表入城,在中州城城主府内望仙台上依言立誓,并当众向紫浮宗和剑庐表达歉意。   宗杲和任惊川表示,既然唐辰天和中州其他名门都不曾参与作恶,之前恩怨可一笔勾销,紫浮宗和剑庐也不会记恨,过后再与中州为难,但希望唐辰天能把自己的誓言登载在《八卦报》上,令天下皆知,共同监督中州今后的行事。   唐辰天一概同意,并于今日通过百通苑,将中州有关此事的声明传递到编者手上,现全文登载如下:【中州告天下同道书】   我唐辰天在此立誓,中州唐氏及下辖各大小门派世家,将引唐古华、唐辰滔为戒,从今以后只行正道,若来日生恶念、行恶事、甚至纵容恶行,则立即受天劫劈面,功法散尽而死!   唐辰天率中州治下同时保证,此后与五大陆各门派世家和平共处,修仙大道上互通有无、互帮互助,并将秉持开放包容原则,为无依无靠的散修提供更多帮助,欢迎散修到中州定居,为仙笈界的安定繁荣效绵薄之力。   中州同时撤销唐古华所下的禁毁《八卦报》之令,并欢迎肖总编和天下同道一起,继续监督评判中州上下人等的言行举措,令我等时刻警惕、审慎而行。   中州之主唐辰天于丁酉年十月书   —————————————   邱雁君对着宝塔抑扬顿挫的念完全文,笑嘻嘻的问:“广殊神君,有何感触?”   作者有话要说:  前晚不是失眠么,昨天我也没当回事,还觉得剧情捋顺了挺好,结果一开始码字就满脑子浆糊,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写了一千多字就放弃了,想今早写。   然而昨晚我十点多就准备睡,一直到凌晨3点都没睡着……   下载了助眠软件,十分钟二十分钟自动关闭,两次都关了,我还没睡。抱猫睡,猫挣扎一下就呼呼大睡,我还是清醒的(╯‵□′)╯︵┻━┻不说了,我现在困得睁不开眼睛,眯一会儿去。   (PS:看你们挺不舍得唐古华领盒饭,再给他加点戏   ☆、第160章 天道好轮回   当初邱雁君随口问过一句唐古华会不会有元神留下, 柏域盛并没当回事,因为宝塔凶性十足, 就是易不迟, 整个人被吞噬进去, 也不过七八天就化尽了。所以当他和邱雁君花了八、九天到达东大陆,拿出宝塔,打算查看无弦弓和清音铃是否已经净化完全, 竟发现宝塔之内还困着一缕唐古华的元神时, 可以说是非常惊讶了。   宝塔内部有个丹炉,它吞噬吸纳进来的东西,基本都在炉子里祭炼,像玉简、无弦弓、清音铃这等宝物进了丹炉, 宝塔都会将历任主人在宝物上留下的痕迹清除干净,并将这些转化为能量为自己所用。若柏域盛忘了或者对宝塔吞噬的东西不感兴趣, 宝塔在净化之后, 会继续祭炼宝物,将宝物威能全部吸收殆尽。   无弦弓、清音铃与柏域盛的金乌环一样,都是诸葛忧打造的十一件五阶珍品之一, 这等宝物,柏域盛当然不可能任由宝塔祭炼吸纳, 所以停下来休息后,他就取出宝塔查看,正巧看到附着在两件法宝之上的两缕唐古华元神,在炉火之中合二为一。   柏域盛觉得很有趣, 他把法宝取出,留唐古华元神继续在烈火中挣扎,然后带去给邱雁君看。   “这两样宝贝,你替我还给唐辰天吧,他也算你继父,就当我替时季鸿下的聘礼。”柏域盛先把无弦弓和清音铃交给了邱雁君。   邱雁君被这句话呛的,什么就聘礼了?他们俩还没到那一步呀!再说就算下聘礼,也不用下到唐家去吧?她跟唐家可没什么关系!   “前辈你就是自己没想留着这两样东西吧?”邱雁君一边放进鱼袋,一边嘀咕。   “我要这些没用。你们两个一时半刻也用不着,不如还给唐家换个人情,虽然唐家威望不如从前,但我飞升之后,你两个无依无靠,还是多结份善缘为好。”   邱雁君有点感动,道谢之后,就把自己已经写好的新一期八卦报拿给他看。柏域盛接过绢帕来,扫一眼就笑了:“好啊,你念给我和宝塔里这位客人听听。”   他一进来就把宝塔放到桌上,邱雁君先前被无弦弓和清音铃吸引了注意力,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会儿听他说,转头一看,才发现宝塔第二层的门开着,里面或蓝或紫的小火苗雀跃燃烧,在火苗之上,还有一点沉浮不定的浅黄幽光。   “这是……”   “唐古华的元神,让你说中了,他分别在无弦弓和清音铃上留了一丝元神,现在已经合二为一。”柏域盛说着伸指在宝塔塔身轻弹一下,唐古华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了出来。   “原来是你这小杂种!邱至澜的种,果然和他一样……”   柏域盛再弹了一下宝塔,唐古华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塔内火苗更大了些,“别理他,念。”   既然他都已经听到前情,邱雁君也就非常愉快、语调特别抑扬顿挫且富有激情的念了一遍她刚整理好的本期八卦报全文,念完之后还特别有礼貌的问广殊神君感触如何。   广殊神君正被神火烧灼得痛苦不堪。但再多的痛苦,似乎也不及他寄予厚望的亲生儿子发布的那篇“中州告天下同道书”,他恨不得自己没留下这缕元神,当时在野狐峰顶就该死得透透的,好过亲自听说这逆子做的好事!   这逆子不但不顾父子之情,不提为自己报仇,还把自己的死当成踏脚石,来稳固他的地位!还有那个假装贤淑的贱人秋丽颜,定是她教的儿子奴颜婢膝,向紫浮宗、剑庐低头,连亲哥哥都交了出去……他们就差跪下了!真是丢尽中州唐家的脸面!   他只顾自己生气,没出声,柏域盛就减小火势,笑问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你们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我干嘛说了给你们笑?”唐古华嘶吼着说。   柏域盛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既然你不想说,那雁君说给他听,把他不知道的事都告诉他。”   他不知道的事,除了邱雁君就是肖彤之外,还有啥能气死唐古华的事吗?邱雁君仔细想了想,说:“你是不是一直想不通,为啥我一字不差的把你和邱至澜的对话写了下来?”   “你!是你?这怎么可能?”唐古华被她刚刚念的那期超大信息量八卦报搞得有些昏头,塔内又有烈火始终在炙烤,所以他很难分析出个一二三来。   他分析不了,邱雁君可以帮忙,就把自己怎么先到了昙星宗禁地,又是怎么躲进空间,留了导善元神偷听一事,绘声绘色的给唐古华讲了一遍。   “导善前辈也有元神留下?”等邱雁君讲完,柏域盛先开口问。   邱雁君也惊讶:“咦?我没告诉过前辈吗?他就在我小世界的潭水深处养着呢。”说完以后,她自己也意识到她确实没讲过,因为柏域盛进了她空间,虽然惊异,却什么都不肯问,导善也一直在潭水里没有动静,两边并没碰面!   “是我忘了。”她拍拍额头,“前辈若是有意与师伯谈谈,下次我先跟他说……”   “等等……你那天掉的玉簪?”柏域盛忽然想起来,“当时我确曾感觉到玉簪上灵力波动,但无暇细想。”   “对对对,当时师伯也想观战,就附身在我那支玉簪上了。所以你们也算是见过面了。”邱雁君笑道。   “导善是你师伯?”唐古华嘶哑的声音插进来,“怎么论的?”   “唔,我拜了紫浮宗瀛台一位和师伯同辈的老祖为师。对了,广殊神君应该还记得吧?我们之前见过的,我和时季鸿同行,带了一只灰鹦鹉……”邱雁君笑眯眯的继续刺激他,“多亏唐晋传讯示警,我们才能及时避开神君追捕呢。”   唐古华这才想起另一个背叛他的人,“唐晋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若非我暗中帮忙,他百通苑能有今日?真是翅膀硬了就想单飞!”   “那您可就误会唐晋了,也可以说,你从头到尾都不了解您的儿子和侄子。无论是唐晋抑或唐辰天,他们都只是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拿中州城作为一个天大的筹码去赌你的贪心和妄想!仙笈界开天辟地以来,飞升上界者寥寥可数,您就没想过,为何其他距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高人大能,都甘心接受无法突破渡劫的结果,不曾像您一样发疯发狂、为天下人耻笑?”   “那是他们无能!你这个小杂种也配教训我?”唐古华恼怒之极,只恨逃不开火焰追逐,更无法靠近那扇开着的门,只能像现在这样忍受双重煎熬。   邱雁君被他恼羞成怒的样子逗的咯咯直笑:“好好好,我不配。那我再跟您说点您不知道的事吧。其实当日你刚离开中州城,唐辰天就下令封闭城门不许出入,并与您的二公子一道将三公子捉住囚禁了起来。也是在那时,超过半数的中州十二名门都对唐辰天表示效忠臣服,不再听从广殊神君之命!您猜猜,我又是怎么知道的?”   唐古华气得直吼:“我不听!你们有种就杀了我!”   邱雁君笑嘻嘻:“真是不好意思,您已经死了,这点元神是您非要留下的,我们也不好不招待呀!”   唐古华在宝塔神火中暴跳如雷,他那一直被囚禁的倒霉儿子唐辰滔,这会儿也终于迎来他躲不掉的最终下场。   当然唐辰滔一开始并不知道他面对的将是什么,他被关在密室之中,不见天日,就一直挂在铜墙内的圆盘上,以非常随意、没有规律的速度转来转去,唯一判断时间过去多久的方法,就是他二哥来了几次。   唐辰泽开始每天都会去看他这位同胞弟弟,一般是控诉这个弟弟阴险狡诈,对他无情无义,之后再给挂着弟弟的转盘加一点速度,让他转的更爽一点,偶尔真不高兴了,还会抡鞭子抽唐辰滔几下。唐辰滔呢,一开始想花言巧语骗唐辰泽放他走,后来发现唐辰泽铁了心跟唐辰天一边,就不多费口舌,开始打听野狐峰那边的消息。   唐辰泽以前相信这个弟弟,是因为从小到大,唐辰滔一向以他马首是瞻,两兄弟一起上进努力修炼,胜过了大哥,然后又一起暗中排挤小弟,在他心里,两兄弟的感情,那是比他跟他妻子还要好的。谁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个貌似忠厚的弟弟,原来一直拿他当冤大头!   从知道真相那一刻起,再深厚的兄弟感情,也很快就化为乌有,何况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唐辰泽发现唐辰滔毫无愧疚悔悟之心,他打听野狐峰,不过是想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给他撑腰,所以自那以后,唐辰泽就再没去看过他。   直到今日。唐辰泽拎着一坛子酒进了密室,叫人打开铜墙,将唐辰滔从圆盘上放下来,把酒递给他,说:“喝了这酒,你我兄弟,也就算了断了。”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唐辰滔听着话音不对,“这酒里,不会……”   唐辰泽一听就怒了:“什么不会?就是有毒!你喝了就一命呜呼!”   他这么说,唐辰滔反而放心了点,捧着坛子问:“可是神君回来了?”   唐辰泽脸色很差的说:“哪那么多话?喝不喝?不喝就走,外面有人等你!”   唐辰滔一喜,以为父亲回来了,派人来接他,就拍开封泥,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伸伸胳膊,笑道:“剩下的等回家跟二哥一起喝。把锁解开吧?”   唐辰泽冲看守点点头,几个人就上前把锁解开,然后退到一旁,唐辰泽自己抬腿踢了唐辰滔一脚:“走吧。”   唐辰滔喜悦归喜悦,还是恼怒唐辰泽如此对他,就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打算等出去再跟唐古华告状,谁知等他推开门离开这间密室,第一眼看到的人,竟是站在蓝天白云之下的秦瑟和慕容弦!   “你!你们想干什么?”唐辰滔又惊又怒,他功法还被唐辰泽封着,根本反抗不得,难道他们要推他去剑修手里送死?   唐辰泽并不回答,冲秦瑟、慕容弦点点头,道:“请吧。”   秦瑟原地不动,仔细打量唐辰滔几眼,在他惊怒不安的眼神中转头看向慕容弦。慕容弦走上前确认这是唐辰滔,架着他胳膊就往外走,唐辰滔仍难以置信,怒吼道:“你们怎么敢?”   “唐古华死了,不想太早去见他就闭嘴!”随后跟上的秦瑟冷冷说道。   ☆、第161章 传送阵   时季鸿听说了邱雁君是怎么给唐古华讲故事、气得他想再死一次的事, 也笑得不行, 禁不住说:“唐古华也有今天。”又感叹, “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秉存前辈……”   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后颈有一阵凉风拂过,时季鸿立即喝问:“谁?”他收起绢帕飞上半空,转头看时, 却空无一物, 那阵诡异的风也消失不见, 好像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但时季鸿知道不是。因为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每一次他都没捉到什么, 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可他总有一种感觉,这里还有别人, 或者不是人, 是别的什么。这种感觉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细想起来,大概从野狐峰决战那时开始, 每到他和邱雁君通讯, 只要提起紫浮宗和中州,就会有这种莫名感受。   时季鸿皱眉落回原地,眼睛在罩子的范围内扫视了四五圈, 才皱着眉坐下,拿出通讯帕,提醒邱雁君和柏域盛不要相信于康。   邱雁君看到这条,没多想, 很快回复:我当然不相信他了。我打算到了地方,先让前辈看看他能不能直接打开传送阵,不行再找那个于康。   有柏域盛在侧,她信心很足,心里也很踏实,最后两天路,还有心情去围观了个八卦,并兴致勃勃的告诉时季鸿:今天在延广镇瞧见个熟人,你绝对猜不出来。   时季鸿:确实猜不出来,不是姓邱的吧?   邱雁君:不是。是姓范的。原来范末语一直乔装改扮,躲在延广镇隐居。   时季鸿:乔装了你还能认出来?   邱雁君:他没改声音,而且柳城朴跟他在一起!!!原来我们无意中还促成了一对佳偶呢!   时季鸿看完,心情十分微妙,半晌才回:是么?你干嘛这么开心?   邱雁君嘿嘿笑了两声,写:一是因为柳城朴没死,说实话,要是他真因为我们那次揭发被范家杀了,我心里难免过意不去。二嘛,范三公子当初虽然被名利诱惑,答应绛云岛的婚事,没管我的死活,但他对柳城朴的感情倒不是假的,并且最后坚守保护了这份感情,比起陆致领之流,他算是不错了。   回想起她写的这么多期八卦报,属第一期的两位主角咖小分量轻,他们的点也只在私德,除了邱雁君本人的利益直接受损,于他人无害。现在能关起门来,踏踏实实过小两口的修仙生活,邱雁君感到很欣慰。   时季鸿回复:你倒是很大度、想得开。不过就算柳城朴被杀,跟你也没关系,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难道不应该?范末语要是保不下他,一是范无能,二是柳自己识人不清,活该有此下场。换个人举例,要是你遇上昙星宗那女弟子现状凄惨,难道也觉得过意不去?   邱雁君想了想,回复:你说得对,我虽然跟这些事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从来不是决定因素,他们的人生轨迹是自己走出来的。范三和柳的事,我不揭发,早晚也有人会发现,而我当时确实别无选择。不管了,反正他们现在挺好的,我看了有种旁观者的愉悦,如此而已。明天我们就能赶到传送阵入口,希望一切顺利。   时季鸿看完,抬头看一眼似乎越来越低的防护罩,提笔回复:嗯,千万要小心。   邱雁君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邱至澜已经死了,于康修为不高,按说没什么好防备的,更不用说她身边有柏大能保驾护航,可是她问时季鸿想到什么,他又说没有,只是叫她提防有变、自己小心。邱雁君被他这句话闹得心神不宁,好半天才想起来,除了时季鸿,唐晋那边可能也会联系她。   把另一张更大的绢帕找出来,果然看到唐晋有最新留言,正是回复她有关交接无弦弓、清音铃的。邱雁君之前建议把东西放在百通苑,或是唐晋自己去取,或是百通苑自己传递回去,但唐晋觉得东西贵重,还是他亲自来找邱雁君拿,或者等邱雁君忙完,他陪着他们去一趟中州,顺便跟唐辰天见个面,这样比较保险。   邱雁君对见唐家人没啥兴趣,她也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让唐晋去金河谷找吴景何。第二天她跟柏域盛还为此特意先回金河谷,把两样宝物交给吴景何暂时保存,说好唐晋会来取。   吴景何却想跟他们一起去于康那里,因为他跟于康怎么说也认识好些年了,又是于康依赖的医者,有他在,想必于康不敢耍滑头。   邱雁君想起时季鸿的提醒,就同意了,三人赶过去,刚经过枫树林,邱雁君就发觉了不对,“山坡怎么好像平了很多?”她说着飞身而起到高处俯瞰北方,“前方地陷了!第二个山坡几乎成了洼地,这是怎么回事?”   吴景何对这附近地形还算熟悉,也发觉不对,就上了坡顶,运气传声叫人:“于康,我是老吴!找你算账来了!”   柏域盛则飞上半空,问邱雁君都哪里发生变化,还能不能辨认出传送阵入口在哪。   “整个地势都变低了,水漫了上来,奇怪的是,这里本来有温泉,水应该是温热的,现在看着却很湿冷。”邱雁君指指西北方,“传送阵应该在那边。”   正说着,于康幽灵一般从北面飘了过来:“老吴你怎么还亲自来了?上次的事,是我理亏……这二位是?”他看见柏域盛和没易容的邱雁君一起从空中落下,停住脚问。   “是我,邱雁君。”邱雁君自己开口介绍,“这是大能柏域盛。”   于康立刻往后退了退,但几乎同时,可怕的威压就震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吴景何往前走了几步,说道:“知道自己理亏就好。你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地陷了?”   柏域盛收回威压,于康松口气,看了邱雁君一眼,叹道:“还不都是邱至澜干的好事!他贸然打开传送阵,把这姑娘的同伴传送过去,之后温泉水一日冷似一日,地面也开始下陷,前几日,上面那个山坡像是里面有什么吸着一般,直接塌成一个大坑。原本的法阵也损坏殆尽,我这里是要住不得了。”   他青白的脸上满是沮丧,身上也有一点若有似无的臭味,看起来应该没有说谎。邱雁君皱起眉,问:“你的意思是,这一切跟传送阵开启有关?”   “变化都是从那日开始的,我找人问过,都说可能是传送阵消耗灵力太多,又无主人支撑——萧谷主不是飞升了么?所以应当是传送阵开启传送之后,在反吸天地灵力。”   “可是传送都完成了,为什么还在不停吸收?你说这里不是一天变成这样的,那为何不是传送当时就塌陷?”   于康道:“确是一点点变的。两日前枫树林那边还是一片红叶,昨日我经过,发现叶子全掉光了,树枝也有干枯迹象。我修为低,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为何如此。”   柏域盛插嘴:“先带我去看传送阵入口。雁君问问时季鸿那边有没有异常。”   邱雁君心里一跳,赶紧拿出通讯帕,把于康这边的情形简单说了,接着问他那边怎样。   时季鸿也正心神不宁的等着她的消息,看见文字,有一种猜测验证的感觉,他心里的担忧反而轻了,只要不是人为捣鬼都好说,赶紧回复: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这边的防护罩在变小,我之前都没发觉,直到决战前一天,才有比较明显的感觉。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叫你小心。   邱雁君看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传送阵入口旁,她把时季鸿的话转述给柏域盛听,柏域盛绕着传送阵转了几圈,说道:“像是依托法宝开辟的。”又对于康说,“打开试试。”   于康惊异:“打开?我问了人,他们都说不要再打开了,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把这一整块地都吞噬进去怎么办?而且传送阵那一头也很可能同时萎缩,”他说着看向邱雁君,“传送过去的人现在没事?”   “他暂时没事。”   于康其实也听到邱雁君刚刚的话了,他就是确认一下,接着就说:“我怕万一打开,传送阵两边同时开始吸纳天地灵气,那边的防护罩会被弄破……”   柏域盛伸手拿出宝塔,托着塔道:“无事,打开我看看。”   邱雁君却有点害怕,叫道:“前辈……”   “若只是吸纳灵气,我撑得住。”柏域盛看向她的时候,温和许多,“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说了半句就不肯再说,叫于康打开传送阵,于康只得蹲下来伸手按在入口,运功同时念起咒语,很快那块地面就有邪气浮动,同时有一道蓝光若隐若现的在原地勾勒出一头鹿的形象,那鹿一闪即逝,地面又变回了原样。   于康却说:“好了,打开了。”   话音刚落,地面就开始地震一样的晃动,传送门四周土地在晃动中像嫩豆腐一样突然下沉粉碎,柏域盛立刻祭出宝塔,宝塔急速变大,并将传送阵入口笼罩其中,地震当即停止,豆腐渣一样的地面也不再下沉。   柏域盛飞身而起,伸手搭在塔身上,片刻之后落下来,对邱雁君说:“他的猜测没错,是原本支撑传送阵运作的两件法宝碎裂,传送阵缺乏灵力支持,行将消解,所以在两头拼命吸纳灵力。”   邱雁君听的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尽量冷静的问:“那怎么办?这传送阵还能用吗?时季鸿会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晚就肚子疼,早上起来也没精打采,于是我今天趴了一天迎候姗姗来迟的大姨妈菌   然而到现在她老人家也没来QAQ   ☆、第162章 我去!   柏域盛没有立即回答, 先指示邱雁君:“你问问时季鸿那边怎样了。”   邱雁君赶紧拿起通讯帕, 见上面已经多了一行字, 马上念道:“这边起风了,防护罩又缩小了一点,你那边怎样?”她念完就回复了这边的情况, “前辈还有什么要告诉他的?”   柏域盛道:“这个传送阵确实只是单向的, 无法传送回来, 就算我去也是只能从罡气阵那边想办法出去。但是,以传送阵的现状, 很难再把人传送到罡气阵。两地相距实在太远,一般做传送阵都是为了临时避险或者应急使用,我从没见过从东大陆南端开到北大陆边界的!”   他说话一向直接, 从来不婆婆妈妈, 也不矫饰, “你之前提过,萧演这么做是受了伤的, 他当时应该就是情急无奈, 才行此险招。开辟时肯定没想过反复使用,第二次能成功传送,已是万幸, 那两件宝物大概就是这时被耗尽威能碎裂的。失去灵力支撑的传送阵一般会慢慢消解,大概上次传送耗费灵力太多,才会向两边反噬,反吸天地灵气。”   “所以我们不能再用传送阵, 也不能等它慢慢消解,那……”   柏域盛道:“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以传送阵反噬的程度来看,恐怕等不及我赶到北大陆罡气阵找到时季鸿,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我以宝塔为基,暂且支撑住传送阵,送别人过去。”   别人?现场除了柏域盛,谁还有办法带着时季鸿闯出罡气阵?邱雁君脑子飞速转了起来,相文大师和任惊川倒是肯帮忙,但他们都因为正经大事去了中州,虽然中州事情已经了了,请他们立即赶过来也不是不行,但从中州过来这个东大陆东南端的小地方,便是任惊川御剑而行,也得半月以上。   “传送阵,还能支撑半个月吗?”邱雁君攥着一手心冷汗,问。   柏域盛道:“这边好说,毕竟有宝塔,但那边……”   是啊,相隔数万里之遥,谁知道罡气阵那边会怎么样?万一撑不住,不是防护罩破裂,就是时季鸿被传送阵吞噬进去……,邱雁君想到这里,一咬牙:“我去!”   “你?”柏域盛惊讶,“你去了管什么用?”   邱雁君看一眼旁边的于康,转头传音道:“前辈忘了吗?我有小世界。我可以在最后关头带他躲进去,大不了我们一直在里面修炼,等到我们有前辈这么高修为——虽然很渺茫,但总有一分希望——到时候我们再出来试着闯闯罡气阵就是了。”   柏域盛有些犹豫:“那可不是一年两年,甚至不是一百年两百年,你们真能忍得了这样的寂寞?”   “总比命没了强。而且至少我们两个在一起。”   “你先和他商量商量。”   邱雁君不假思索:“不用商量!”   柏域盛忍不住笑了笑:“怕他不同意?”看邱雁君不答,一脸坚持,他收了笑,驱动宝塔下落,缓缓压住传送阵入口,最后说道,“不要急着下这个决定。你先问问相文他们在哪里,没准他们也正往东大陆来,用不了几日就到呢?”   邱雁君听他这么一说,也生出点希望,就先给相文传讯,问他在哪,有没有和任惊川在一起,又传消息给云瀚,问他们的行程。   结果两边一先一后回消息,还真是正都往东大陆来,因为紫浮宗特意邀请无因寺和剑庐、玉莲宗的贵宾去做客,然而既然是做客,就都不急,他们昨日才启程,乘坐着飞行法器,不紧不慢的,还没离开中州城多远呢。   不过两边见她联系,也都猜到事情大概出了变故,都问是不是需要帮忙,需要的话,他们立即兼程赶来。   在邱雁君联系外援、犹豫不决的同时,时季鸿也在不停发消息给她,主要中心思想概括一下就是:不要冒险。无论是谁,都不要冒险,如果传送阵出了问题,就暂时别用,从罡气阵那边想办法。   “从那边想办法……要是从那边那么容易就能找到,谁还会想从传送阵过去呢?”邱雁君嘀咕,“本来就是因为罡气阵实在难以深入,才想从这边着手啊!”   嘀咕完,邱雁君突然想起一事,她看了看四周,于康跟吴景何去了安全地带,看病顺便躲着传送阵,这里只剩她和柏域盛,她就传音跟柏域盛说了江而立提起的有关十二玉简的箴言,并把这些和罡气阵联系在一起的猜测也细细说了,只为了不引发天道制约,没提世界奥秘的事。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就算十二玉简真的能关闭罡气阵,我也没本事把剩下八支都弄去,还得在罡气阵里找准地方放好。前辈,要不我把这几个玉简先给你吧,万一用得着呢?”   柏域盛摇头:“你先别想着自己过去,先给相文发传讯符,请他和任惊川尽快赶过来,别人来不来都行。人情什么的,不用你考虑,既是我的弟子,我来还。”   邱雁君这会儿心里正乱,听了柏域盛这番话,顿时眼眶一热,她到底不好意思哭,就依言先发了传讯符,说明所处地点和情况,等情绪稳定了,又跟时季鸿转达这边的对策,并叫他现在就在那边对着天地拜师。   然后跟柏域盛说:“我跟他说了,他现在就在拜师呢,前辈可赖不掉这个弟子了。”   柏域盛一笑:“好啊,他拜师了,你是他媳妇,是不是也该改口?”   邱雁君虽然不至于害羞,还是反驳道:“谁是他媳妇?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呢!”   “没到那一步,你就敢过去,和他关在一个见不到任何外人、也不能出去半步、只能跟他日夜相对的地方数百年?你啊,还是好好想想这意味着什么吧。”   “呃,至少我们还有一只鹦鹉和一条蛇陪着……啊!还有导善前辈的元神。”   “那就更尴尬了,你们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邱雁君:“……”是她想多了,还是前辈大能在进行婚前性教育?!   就在她自我催眠说柏前辈不会这样的时候,柏域盛说出了下一句:“万一生了孩子,就更糟了,你那地方那么小,另起一栋房子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跟孩子东西屋住着吗?”   邱雁君无言以对,幸好这时候相文大师的讯息拯救了她:“我们尽快赶过去。我给山门中也传了讯息,请两位师弟去罡气阵四周探听动静,传送阵这么大的灵力波动,罡气阵外围应该能察觉到,也许能大致判断位置。”   邱雁君精神一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当然不好这么说,就是我,也不好意思主动请无因寺的僧人出山门帮忙。”毕竟没交情,没法开口扰人清修。   邱雁君已经激动起来,她飞快把消息告诉时季鸿,让他这几天想办法弄出点动静,虽然那个防护罩很可能会隔绝内外声音,但总要试一试。又看时季鸿说已经磕过头了,让她替他给师尊敬杯茶,邱雁君心情放松,真的从鱼袋里找出茶具,用六焚炉烧了壶水,给柏域盛敬了杯灵茶。   又提着茶壶给吴景何也倒了一杯,到于康的时候,却冷着脸说:“没你的!邱至澜这样的人也敢收留,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误打误撞,现在困在里面的人就是你!邱至澜一定会鸠占鹊巢的。”   于康不敢吭声,老实缩在一边,邱雁君等吴景何喝完茶,就请他先回去,他们要在这里等,不好再让老人家一起耗着。于康见此情景,就说:“我留下也帮不上忙,不如我送老吴回去。”   “不行!”邱雁君想起有两样法宝在吴景何那儿,就不让于康跟着,“你留着,万一有事问你呢!”   于康只得回去,找了一个还有温泉水的地方泡着,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邱雁君就这么和柏域盛守了传送阵两天,这两天这一边因为有宝塔镇着,产生的变化几乎可以忽略。但时季鸿那边却不容乐观,那个防护罩以惊人的速度缩小到一间房子大小——当然,他没有跟邱雁君实话实说,在他的描述里,这个防护罩至少比现在大三倍。   然而邱雁君太知道他的德性了,一贯是大事化小,所以她看了时季鸿的描述,也直接打了三折,因此最后得出的结论,跟时季鸿那边的真实情况还是差不多的。   “前辈,你支撑着再传送一次之后,这个传送阵是不是会反噬的更厉害,因为消耗的灵力更大,很可能那边立刻就爆了?”   柏域盛点点头,又说:“但也可能是直接全面崩溃——我也说不准,毕竟从没经历过。你下定决心了?”   邱雁君真希望萧演那边的防护罩无比坚/挺,缩小到一定程度后,啪叽变成一个结界一样的罩子,罩住时季鸿,然后只要静等援救就好了。   可是萧演不在,没人能确定那罩子到底什么材质、坚/挺到什么程度,而且就算罩子真的非常结实,也很可能不会像她期望的那样到一人大小就不缩了,万一它一直缩,里面的时季鸿被挤扁了怎么办?怎么想都只能靠随身空间,就算以后相看两厌,现在也得走这一步,反正她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时季鸿冒生命危险。   “等到明天早上,要是再缩小,前辈就送我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红糖水喝了,热水袋也抱了,感觉该做的祈愿都做了,大姨妈她老人家还不来拜访……   ☆、第163章 小别重逢   邱雁君下定决心后, 就开始教育时季鸿:你要知道你那边的情形, 我们只能通过你的描述了解, 再据此作出判断,采取相应对策。如果你不实话实说,耽误事儿, 最后把你自己搭进去了, 我可不伤心, 我转头就另找一个美男子去!   时季鸿:“……”   邱雁君接着写:反正你自己都不拿自己当回事,我何必把你当回事?我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就算了, 你非得逞强作死,我反正也管不了。   时季鸿只能老老实实回道:我是怕你着急。而且我看这防护罩连罡风都挡得住,传送阵的反噬应该奈何不得的。   邱雁君:奈何不了防护罩还奈何不了你?你皮脆血薄、跑又不跑不了, 逞什么能?   时季鸿没办法, 乖乖认错:你教训的对, 是我错了。现在护罩高度大概有一人半,长不到两丈, 宽一丈有余, 似乎缩小的速度比之前还快了。   邱雁君:知道了。随时告诉我你那边的变化。   时季鸿莫名感觉邱雁君每一个字都气势强大起来,他自嘲的笑了笑,对着绢帕发了会儿呆, 又抬头观察防护罩,同时微微蹙起眉,觉得自己这边似乎等不及无因寺的大师们营救了。   其实被传送到这里这一个多月,对他自己来说, 获益还是不小的。他在这里没有干扰、心无旁骛,又有狂暴罡气加成,修炼进境虽不能说一日千里,却至少有之前的两三倍了。要不是牵挂邱雁君,这里又有变化,他甚至觉得留在这儿修炼也挺好的——按现在的进境推算,也许只要一年他就能再次突破。   另一方面,他也把随身带的两本百科全书翻得差不多了。时季鸿越来越相信邱雁君的判断:仙笈界只是某人创造的小世界。这个某人并不是无私的创世神,他抱着一种善恶难辨的的冷漠态度,像是修士观察自己圈养的灵宠一样看着这个世界,只要灵宠稍不合他心意,他就会动手惩罚,甚至……抹杀。   这样一位创世神,他真的会让此界的修士飞升到他所在的世界吗?就算是同一世界,他应该也不会让飞升上去的人知道真相吧?而且,如果上界的仙人都有这个创世神的本事,是不是说仙笈界之外,还有无数大大小小被创造出来的世界?   虽然这一切都没有答案,但时季鸿对事物的看法却因此改变许多,也更加理解了邱雁君做八卦报的执着和对修炼的漫不经心。   仙笈界的人生来都有一种执念,长辈们称之为道心。无论哪一家哪一派,都教育子弟要道心坚定,发奋修炼,早日飞升成仙,成就长生大道。时季鸿就是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   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之前并不很理解邱雁君对于八卦报的执着,他认可八卦报是一种手段,能够帮他们揭发敌手、摆脱困境,但他并不认为他们因此就有了责任,在任何大事小情发生的时候,都得想办法探查明白,将真相揭示给大众看。   时季鸿始终认为他们两个更迫在眉睫的,是提升修为。但他也非常清楚的知道,邱雁君对此并不十分在意,她对隐居洞府修炼不情不愿,却对外面的人和事充满了好奇心。   虽然五色谷之行是被迫的,之后紫浮宗、昙星宗、金河谷等行程也都是不得不为之,甚至那两期八卦报看起来都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之下发布的,但他深知邱雁君乐在其中,并从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就像他每次突破进阶一样。   他对此很难理解。从没提出反对,只是因为他喜欢邱雁君,喜欢看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那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模样,只要她高兴,其他的自然而然就不重要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时季鸿有了之前那些思考之后,对修炼飞升的执念几乎烟消云散——创世神险恶的划了这条路让他们走,却仅因为自己父母参透一点天机就将他们抹杀,那他为何还要按部就班的去走那条不知终点在哪的路?   修仙修仙,若是那些所谓的仙也跟仙笈界的玉山派或唐古华一样,法力高强、伪善邪恶,就算一心一意修上去了,又有什么意思?真不如像邱雁君这样,揭开一切虚伪丑恶,让世人知道什么是真相,自己也痛快。   不把修炼当成头等大事,不再执拗的坚持什么道心,有机缘就捅破天去追查那个真相,没机缘就和邱雁君一起游历仙笈界,将各种可歌可泣、或好或坏的新鲜故事展现给世人,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不是也挺好的吗?   觉得自己大彻大悟的时季鸿,实在没想到他将迎来的是和邱雁君共同关黑屋努力学习副本。   当日晚间,入定修炼的时季鸿突然觉得窒闷难言,睁开眼时,发觉防护罩不知何时急剧缩小,现在已经只有一个帐篷大,他站起来都要低着头了!   他连忙拿出绢帕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邱雁君,邱雁君那边却半晌没有回音,也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急着和师尊商议对策。时季鸿只能自己起身摸索防护罩,想分辨这是什么材质,如果继续收缩下去,是会爆掉,还是把他挤压成肉酱。   刚绕着护罩走了一圈,时季鸿就感觉到脚下传来非同一般的震动,同时手掌下的护罩也跟着颤动起来,一阵由弱到强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接着邱雁君就凭空出现在了护罩中间。   时季鸿惊呆了:“你……”刚说了一个字,手掌下的护罩颤动的更加剧烈,并且推着他往邱雁君那儿走了两步。   邱雁君一眼看见完好无恙的时季鸿,先松口气,接着也发觉防护罩正在快速笼罩下来,赶紧冲过去拉住时季鸿的手,说:“情况危急我们就躲起来!”   刚说完,本来已经要把他们包裹住的护罩忽然停止收缩,星星点点的亮光在护罩上渐次出现,很快就形成了银河一样的光带,璀璨美妙至极。   “咦?”两人一起惊讶出声,正不明所以,脚下地面突地向下塌陷,护罩也跟着控制不住的压下来,那道银河脱离护罩涌向二人,直接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托住他们,不让他们跟着下落。   然而传送阵勉强再把邱雁君传送过来,大概是真的能量耗尽,正加速崩溃,地越陷越深,防护罩也已经覆盖到了银河光带上,邱雁君紧抱着时季鸿的手都触到了防护罩。   “原来这防护罩是有实质的啊!”她感叹一声,再不迟疑,反手薅住防护罩,另一手按向腰间,耳听得嘶啦一声,脚终于落到实地,耳边也传来青龙的大惊小怪声。   “哇!臭小子,你还活着!”   时季鸿没好气:“你老不死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青龙愤怒:“你说谁老不死?你有没有良心?”   邱雁君松开时季鸿,正要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受伤,以及自己是不是真的把防护罩带进来了,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青龙?”   两人一鸟同时呆住,人面面相觑,四下打量,鸟儿一下子冲了过来,大叫:“老祖!我就知道你没死!老祖!你在哪?”   “我其实死了……”   邱雁君终于发现声音是哪里来的了!是她手上拎着的那片防护罩残片!她有点不知所措的举起破布一样的防护罩,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之前想保护他们的银河又附着回了防护罩上。   青龙大概也发现了,它飞过来抓住防护罩就开始大哭,嘴里哇啦哇啦的说着话,让邱雁君和时季鸿都没法出声询问,她想着柏域盛还惦记他们,就先把防护罩和上面缀着的青龙交到时季鸿手上,自己拿出一片空白绢帕,在上面写道:已平安进入小世界。   刚写完,水面涟漪波动,导善的元神升了上来:“看来一切顺利……咦?”   他一出声,那边纠缠不清的光带和鸟也安静下来,“是……导善师兄?”   邱雁君回头看了一眼时季鸿,觉得好像暂时也不需要他们说话,就收起绢帕,回身先抱住他,感受一下真人。   时季鸿一手拎着疑似钟华的元神或者残魂,一手抱紧邱雁君,传音问:“你怎么自己来了?”   “我不来,你不是死定了?”邱雁君哼了一声,觉得还有点生气,就踮起脚在时季鸿耳朵上用力咬了一口,“让你不说实话!”   耳朵上有点疼,也有点热,心里则只有满溢到四处激荡的情愫,时季鸿真想丢下手里的破布,不理会什么鸟啊元神啊,直接抱着邱雁君进木屋缠绵一番。   可惜不能,他只能将人抱得更紧,在她耳边说一句:“我知错了,任你处置。”   幸好还有知情识趣的导善,他看到两个年轻人小别重逢,什么也不顾的先抱在一起,就说:“你们先进去说话吧,一会儿我再叫你们。”   时季鸿一喜,当即松开邱雁君,把那片防护罩和青龙小心放到水边,然后拉着邱雁君飞奔进木屋,将门一关,转身抱住邱雁君就吻了下去。   数万里之外的原传送阵入口处,柏域盛看到消息,收回宝塔,一直不停震颤的地面立刻塌陷沉降,地下水汹涌而上,不过几息之间,原本连绵起伏的山坡就变成了一面巨大的湖。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我从上午十点就开始写了,卡文卡的脸都肿了……   ☆、第164章 钟华老祖   一个多月的分离在哪儿论都确确实实只是小别, 但对邱雁君而言, 这番重逢另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掺杂其中, 让她暂时什么都不想理,只想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感受他独特的气息和温度。   两人躲在门后紧紧拥吻许久, 才满足喟叹着放开彼此, 手牵手进去里间, 坐到桌前说悄悄话。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怎么也没提前和我说一声?”时季鸿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 为什么是邱雁君传送过来了,他将邱雁君柔软的手握在掌心,柔声问道。   邱雁君歪头倚着他肩膀, 哼道:“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说实话, 我干嘛告诉你?”   时季鸿苦笑, 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捋了捋她略有些散乱的黑发,“我知道错了, 以后再也不敢了, 请肖总编原谅小的一回吧!”   邱雁君转了转脸,斜他一眼:“以后你也没机会了!这是我的地盘,你不听话, 我就赶你出去喝风,罡风!”   “小的一定听话。”时季鸿一脸正色保证。   邱雁君这才笑了一声,蜷在他掌心的指甲轻轻掐了时季鸿一下,说道:“你师尊不同意, 说我们躲进来容易,想再出去,恐怕至少得几百年,这几百年只能朝夕相对,难保不彼此生厌。我后来想了想,这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我把你踢出去就好了。”   她当然是开玩笑,但时季鸿没有笑,他低下头,贴着邱雁君额头问:“那你的八卦报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本来就没什么发布规律,先停刊呗。再说唐古华都死了,以后仙笈界应该会太平许多,也没那么多八卦可发了吧?”   时季鸿沉默了一瞬,亲了亲邱雁君额头,道:“我会努力的。”   “啊?”邱雁君疑惑。   “努力修炼,早日升阶到返虚、渡劫,带你出去。”   邱雁君一笑:“好啊。”说完想起不小心带进来的附加品,悄悄传音问时季鸿,“钟华老祖是怎么回事?”   时季鸿透过半开的窗子看了一眼外面,回道:“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只是若有所感,感觉防护罩里不是只有我自己,但我什么也找不到,他也从来没现身答话。”   邱雁君思索片刻,道:“我之前还真问过青龙,钟华老祖是不是认识萧演,会不会这个传送阵就是萧演为了营救钟华老祖开辟的,但青龙一问三不知。”   两人刚嘀嘀咕咕猜测几句,青龙就飞过来叫人了:“快出来拜师尊了!”   邱雁君和时季鸿对视一眼,手牵着手出去,到河边站定,导善先开口说:“这个姑娘就是雁君。雁君,你的事,我已经与你师尊说过了,你行个礼,就算补了拜师了。”   邱雁君看见原本呈一条光带状的钟华已经在护罩残片上聚集成了一个白色光球,就依言行了大礼,口称“拜见师尊”。   “起来吧。真没想到,我死了这么多年,还能收下弟子。”   邱雁君起身,问道:“所以师尊果真认得萧演吗?这传送阵……”   光球隐隐依附着防护罩残片,发出的声音飘飘荡荡的,很有点鬼片的效果,“没错,早年我无意中救过萧演一命,萧演说他生平从不欠人情,我又长得丑,他不想和我结交,让我遇到危险时找他,到时还我一命。”   没听说还要挑剔救命恩人长相的!这邪修头子真是始终如一的颜控。   “我当时有点生气,就说不必了,反正我已经后悔救他了。等他养好伤,约个时间地点,跟我切磋一下,就算了结。之后我回宗门闭关,等再出来时,先查到了一点导善师兄的踪迹,就一路追索,没再想起这事来。直到我误入罡气阵,被罡气所伤,临终传讯时,不小心同时发了好几枚传讯符出去。”   萧演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收到钟华传讯符,听说他在罡气阵,知道事情不妙,可他当时身在南大陆,走正途是不可能及时赶到救人的,就强行开辟传送阵,拼着受伤闯进罡气阵救人。   “那时我元神受损,已经四处散落,萧演赶到后,用一颗不知哪里来的珠子将我的元神和残魂都聚集起来,又设下了这个防护罩,将元神残魂笼罩其中。他当时说不知道能不能起效,全看天意,封好防护罩后,就自行离开了。”   邱雁君听了这番话,才注意到她带进来的防护罩残片上坠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绿宝石珠子,光球就是以那宝石珠子为中心凝结而成的。   “这么说来,要打开这个防护罩,关键是在这颗珠子上……”她说着看了一眼时季鸿。   时季鸿道:“我没见过这颗珠子。”   钟华道:“是我故意隐藏起来了。我在防护罩中养了两百多年,元神残魂比之前强大了许多,已能做到隐藏行迹。我不知你来历,又两百多年无声无息的处在防护罩中,神智并不很清晰,不敢显形,直到几次听你提起紫浮宗、中州,后来还提起了秉存师侄。”   他的元神和残魂是靠外力聚集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只是散落的元神和残魂在集合,而非融为一体,成为一个拥有钟华全部神智的整体。这样一来,他就反应非常迟钝,那些久远的回忆,也需要一点点慢慢想起来。   时季鸿呢,察觉到异常后,反而更谨慎了些,自言自语都少了,要不是后来防护罩缩小的越来越快,钟华的残魂被外力突然施压融合了一些,神智清楚许多,刚刚他都未必能及时显形保护邱雁君他们,很可能在防护罩破裂后,暴露于罡气之下,彻底消散无踪。   “可见你们师徒有缘。”导善插嘴,“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下成为师徒,又在最不可能的情形下相见。”   青龙插嘴:“还是我给老祖选弟子选对了!”   邱雁君和时季鸿一起瞥了它一眼,当着钟华的面,没好意思怼它,倒是正牌主人开口了:“青龙不许无礼。我已没有肉身皮囊,元神魂魄也不全,养了两百多年也不过如此,显然已无复生希望,青龙,雁君以后就是你的主人。”   青龙不敢反驳,乖乖应了一声。   “雁君,青龙的本事,它自己跟你说了吗?”   邱雁君:“整天夸自己帅气精神算吗?”   钟华笑了两声:“它天生这么个脾气,好自吹自擂,我以前独居,也不约束它,大概改不了了。不过青龙并非普通鹦鹉,有神鸟血统,危急时刻可变大载人,不惧寻常毒物,若好好调/教,也许你们出罡气阵时,它能派上用场。”   邱雁君十分惊讶:“神鸟血统?”旁边青龙应声昂首挺胸,十分骄傲的瞥了邱雁君一眼,似乎说她有眼不识泰山,“那你在幻境里还那么怂?怕梅杜莎怕的要死的是谁?你好意思承认自己有神鸟血统吗?”   青龙气的扑棱一下飞了起来:“我怕还不是因为你太弱了?当时要换了老祖在,我才不怕!”   一人一鸟眼看要互相掐架,时季鸿赶紧打岔:“前辈,您知道怎么出罡气阵?”   这个问题很关键,邱雁君也不理会跳脚的青龙了,眼巴巴等钟华回答。   “有些想法,但我得慢慢整理回忆。你似乎提过几次‘四正为基’?”钟华问时季鸿。   “是,这个说法是玉山派流传下来的……”时季鸿示意邱雁君继续讲,邱雁君就把他们审问江而立的过程说了一下。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这个箴言与罡气阵有关。”邱雁君接着说自己的猜测,“如果能找齐十二玉简,再找到罡气阵中对应的位置,将玉简插/进去,也许罡气阵就能关闭,那所谓的‘天梯’也会有线索。可惜这两个前提都太难达成了,所以我们大概只能慢慢修炼,直到修为够高,再出去试试。”   钟华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说:“抛开玉简,‘四正’的位置,我好像知道在哪。”   邱雁君又惊又喜:“您知道?您是自己探出来的吗?”   “算是吧。我有一部分元神,萧演没能收集回来,我能感应到它们分散在四个地方,这四个地方距离我都不远,而且没有罡气侵袭。”   钟华的神智刚找回来,他想事情有点慢,说得也慢,邱雁君干脆取了一张空白绢帕,提笔画了个圆,请他回忆一下,他当初从哪误入的罡气阵,又是在哪里被罡气击中,以致骨肉消融、元神损毁的。   钟华一边回忆一边说:“我当时从玉虚林出来,应当是在罡气阵西北方向,为了追寻那位剑修飞升的踪迹,我一不小心踏入了罡气阵……”   说到这里他就停了下来,邱雁君紧张的等着他继续,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说:“我不是从玉虚林一出来就进的罡气阵,那样就不是误入了,我是怎么进来的?”   “先不要急,慢慢想。”导善开口打断,“你神智刚有所恢复,一时想不起也很正常。”   邱雁君收起绢帕和笔,同意道:“师伯说得对,反正我们已经进来了,出去的事不急在一时。师尊不能离开这片防护罩是么?您需要灵力滋养么?要不要像师伯一样,放入潭水中浸透?”   “我不用,有这个宝石珠子就够了。你放我在这里就行,我想起什么再叫你们。”   邱雁君答应了,和时季鸿重新回到木屋里坐下,叹道:“我可从没敢想,我们进来第一天就有出罡气阵的线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大概,陷入,卡结局,的,魔咒,了……o(╯□╰)o   ☆、第165章 安心修炼吧   更让邱雁君想不到的是, 这条令人欣喜的线索就那么断在了原地, 因为钟华他想不起来了!   他能以传送阵出口为中心, 大致标示出那四个潜藏了他分散元神的地方,但他说不清楚这整块区域在罡气阵哪个方位……那有什么用啊?!找外援却说不出被困地址, 这不是白费么!   邱雁君失望的把这边情况一总告诉柏域盛, 传音跟时季鸿说:“行啦,安心修炼吧。”   时季鸿正在翻百科全书, 想找找能让钟华元神魂魄融合的办法, 如果能最大限度的将他四散的元神魂魄融合在一起,他的神智和记忆应该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嗯, 既然进来了,就不要心急,慢慢想办法吧。”时季鸿说着在自己翻到那页夹了书签, 将书合上,笑着看邱雁君,“钟华前辈还有元神留下,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这倒是, 不过正因为钟华的突然出现,给了邱雁君一丝希望,她现在才会失望,否则她早就做好准备要和时季鸿在空间里躲个几百年, 这会儿肯定不会想这些,只顾和他讲别后诸事呢。毕竟好多话不适合在绢帕上长聊,还是面对面说比较好。   “你说得对, 先不想这些了。我有好些话要跟你说……”邱雁君双眼发光,满脸神秘的伸头凑近时季鸿,“你一定想不到,杜逸侠和胡孟华订婚了!”   时季鸿:“……”还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要跟他说呢!   邱雁君看他满脸无奈,却没有惊奇,就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杜逸侠可是璇玑山庄少庄主,南大陆第一世家!他家可能有玉简的!胡孟华却只是个毫无背景的散修,杜家有这么不在乎门户之见吗?”   时季鸿清咳两声:“奇怪是有一点,但我觉得更奇怪的是,你好不容易见着我,说有好多话要跟我说,一开口竟然是别人的事。”   他说话时手肘支在桌上,头微微偏着靠在手上,剑眉轻挑,和煦的晨光透过窗子正好照在他那充满欠揍神气的脸上,邱雁君看在眼中,却不知为何喜欢极了,忍不住站起来,欠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因为这是近期最让我惊奇的事,只不过被其他大事挡在了前面,一时没顾上跟你分享。”她亲完也不坐回去,就那么半趴在桌子上,和时季鸿脸对着脸说话。   时季鸿忍不住伸出原本放在书上的左手,握住了邱雁君并在一起的两手指尖,“好吧,原谅你了。璇玑山庄在联姻时其实非常谨慎,我跟你提过,邱至澜原本想把你嫁给杜逸侠的,但……”   “杜冕这么厉害?当时就看出邱至澜不是个好人了?”   “大概是觉得邱至澜居心不良吧。而且当时杜冕曾经明确提过,说他不干涉子女的婚事,那时我和邱至澜一样,只当这是对方的托辞,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很可能是真的。”   邱雁君想了想,猜测说:“杜冕是觉得以自家的实力,不必借助联姻了么?他夫人是谁,你知道吗?”   “邱至澜叫我们打听过,似乎是中州临东派的弟子,天资聪颖,是临东派上一任掌门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不过临东派有女子不得做掌门的规矩,她就早早嫁给了杜冕。嫁入璇玑山庄后,杜夫人深居简出,外面很少有人见过她,但据说杜夫人修为并不比杜冕低多少。”   “这样就说得通了。胡孟华一个貌美女散修,能坚持自己修炼筑基,还能在二十四美人中不卑不亢,显然不是寻常女子,智慧心计都有,他们两个大约在幻境里也结下了交情,就像……”她本来想说慕容和叶青青,但话到嘴边,不由一叹,“另一件事我也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慕容中了蛊,修为反而精进,但他们剑修越进阶,人越无情,他跟叶青青,大概是……”   “那叶姑娘现在怎么样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啊!这件事我也忘了跟你说,她拜入玉莲宗了。穆宗主本来想连我一起收了,我说我拜了师,云大哥替我作证——他说我拜进紫浮宗的时候我真吓一跳,以为他知道我以前说谎了呢。”   时季鸿很惊讶:“玉莲宗?穆宗主还收弟子?”   “不是,拜在穆宗主的弟子章行年门下。不过也挺好的,这位章真人修为很高,且之前没收过弟子,跟凌宗主一向亲近,据说那时候去五色谷要人的就是他。”   这么一聊起来,邱雁君就发现果然好多事当初都没来得及跟时季鸿分享,两个人就这么手拉着手东拉西扯,话多的好像怎么说也说不完。   他俩那边风平浪静、岁月静好,传送阵入口的于康望着被水淹没的家园却欲哭无泪。柏域盛收到邱雁君的消息后,本来打算立即就走,看这个借尸还魂的邪修失魂落魄的,忽然想起一事。   “你是怎么知道传送阵打开方法的?”   于康有点惧怕柏域盛,往边上悄悄挪了两步,才说:“是萧谷主教给我的。”   “他为什么教给你?什么时候的事?”萧演当初传送到罡气阵后,应该是直接从罡气阵那边出去的,难道他还回来过?   “就是他赶着去救人的时候,他怕有人误入,叫我留在这里看着。”于康说完,又小心补充了一句,“我本来就住在这附近。”   “那邱至澜怎么打开传送阵的?他看见你打开过?”柏域盛追问。   于康缩着脖子:“我也不知道,此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死了,实在没处问去。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打开这传送阵呢?我不知道传送阵那边是什么样,还以为传过去就是罡气之下,所以把传送阵套在我自己设的阵法之中,留着御敌用。”   柏域盛冷冷盯着他,于康被盯的心慌腿软,哆哆嗦嗦的说:“我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他他,他是怎么把我的阵法都摸清楚的,上次邱姑娘提醒之后,我我才后怕,这个贼子,没准真是要,要占了我的住所。”   柏域盛没再理他,自己回了金河谷,将事情跟吴景何简略说了,按邱雁君说的,在这里等了几日,等来唐晋,将两样宝物交给他。   “雁君跟你联系了吧?”   唐晋点点头:“前辈,真的没有法子把他们救出来了么?”几百年也太久了,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邱雁君再出来的一天。   柏域盛知道邱雁君没跟唐晋说实话,就随便答了一句:“暂时还没有万全之策。我要去迎一迎相文他们,你自便吧。”   唐晋目送柏域盛离开,自己启程回中州,将两样法宝亲手交到唐辰天手上,并单独见了尹千柳,将邱雁君的下落告知,“传送阵出了问题,她自己选择过去与时季鸿一起。说等修炼有成,再想办法出来。”   尹千柳还没从父亲突然身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又听见女儿进了罡气阵出不来,吃惊之下,竟没听出这句话的问题,“自己想办法?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修炼有成得等多少年?”   “我也是这么劝她,不如从长计议。但她说,没有时季鸿,外间再多好处,于她也毫无意义……”唐晋垂着眼复述邱雁君原话,“就算过去真有危险,她也宁可和时季鸿死在一起。”   尹千柳愣怔片刻,叹道:“罢了,随她吧。辛苦你了,阿晋。”   唐晋客气一句,起身告辞。从城主府出来,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转去了当日带邱雁君去过的海鲜馆子。   还是当日的雅间,唐晋坐在窗前,自斟自饮喝了几杯,才把邱雁君辗转交给他的绢帕取出来摊平放于桌边——当初听邱雁君说要给他一个可以双向写字的蚕丝绢帕时,他的心情简直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他认识她不算很久,但深知她对人防备心重,与人来往时界限分明,绝不肯轻易拉近哪怕一丁点的距离。   他始终觉得邱雁君活的特别置身事外,她对人或者事的兴趣,大概都用在了写八卦报上,八卦报以外,她并不太愿意和别人深交。不提唐晋自己花了多少工夫做了多少事情,才能得来邱雁君一点点信任,单看她对生母那完全陌生人一样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但就是这样一个冷情到冷漠的人,却愿意为了时季鸿挥别这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甘心冒险前往罡气阵……时季鸿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他怎么看不出来?   “这边出了点意外,恐怕只能我进去罡气阵陪他了,再见面恐怕得几百年后,唐公子多保重。”   这就是邱雁君联系他时写来的话,简短到不能再简短。唐晋看了自然要劝阻,并追问出了什么意外,可邱雁君不肯细说,只说传送阵出了点问题,后面跟着的就是他转述给尹千柳那句话,到此唐晋就无话可说了。   人家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情深意重,不管生死,只想厮守在一起,他一个外人还能说什么?   可还是有点不服气,她是把她一辈子的另眼相看都给了时季鸿一个人吗?甚至连八卦报都无所谓了,还跟他说,如果他身边有人才,可以接着做下去,她免费远程指导。   唐晋郁闷的喝下一杯酒,却觉得胸口更堵得慌了,“谁稀罕什么八卦报?”他嘀咕一句,找出笔来,在绢帕上写了一行字。   空间里邱雁君和时季鸿刚把屋子重新规划收拾完毕,又在水边架了个花架,将钟华老祖安置在顶层,下面依次摆了几盆有助元神滋养融合的灵药,连青龙的栖架一起挂在了这里。   梅杜莎从水中游出来,似乎对这个花架很感兴趣,吓的邱雁君赶紧拦住,“这架子这么脆弱,可扛不住你!你要是喜欢,怎么不去爬那树?”   青龙替梅杜莎回道:“它上不去!我也上不去!你那树上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也上不去。”邱雁君说完,剪了一点儿防护罩残片,拿着进木屋想研究。   她把残片放到桌上,从鱼袋里找出与柏域盛和唐晋联络用的绢帕,本来想钉在墙上,以备随时查看,又想起唐晋这张上面她似乎写了点肉麻的话,不想给时季鸿看了得意,就想清除掉,谁知拿起来就发现唐晋发了条消息过来:我打算重排美人榜,先知会一声,你们二位都榜上有名。还有,如果我接八卦报,第一期可以专访死而复生的邱雁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照我现在的状态,明天中午也不可能按时更新……我们以后改晚上更新吧(捂脸)   ☆、第166章 天下第一美人   邱雁君无情的拒绝了唐晋, 而且理由很充分。   “一系列大新闻大人物后面跟着个我的专访, 谁会要看?除非我自认是肖彤!”邱雁君跟时季鸿嘀咕, “他都不如把他那些除美人榜之外的榜单再利用起来,那些榜单几年不更新一次, 关注度都没了。正好这次野狐峰决战, 提供了很多参考,比如大能高手榜、新人高手榜啊啥的都可以搞一搞了。”   时季鸿看了一眼钉在墙上、代表唐晋的那张空白绢帕, 问:“你们这么快就把一面绢帕写满了?”   呃……这位小心眼起来真是360度无死角, 邱雁君轻描淡写:“我只是教教他怎么开展下面的工作。”   “人家百通苑开了那么久,还用你教?”时季鸿屈指弹了一下绢帕, “后来白妍怎么处置的?”   “我没问。自己手下出了内奸,还是跟了他好多年的心腹,估计他心里很不爽, 我一个外人问这个,总感觉很尴尬。”而且以邱雁君对唐晋的了解,也大概能猜到白妍有什么结局,他口中说的再怜香惜玉, 一个背叛自己的属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邱雁君直接转移了话题,指指柏域盛那张绢帕:“你家师尊和相文大师他们一起往北大陆来了。”   柏域盛离开金河谷,没几天就迎到了相文和任惊川, 他当然不能直接说邱雁君天生就有个随身小世界,万不得已之下,已经先跟时季鸿躲了进去, 只说传送阵撑不到他们赶来,他拿了一样保命法宝给邱雁君,让她先过去和时季鸿顶一顶。   相文当时也已经收到了他师弟的消息,说是探知罡气阵内震动剧烈,大体能判断出是在罡气阵中心偏东南方位置,但罡气阵中罡风比平时更加刚劲、无法深入,他们只能暂时留在外面观察。   三位大佬简单一商量,就决定立即折返北大陆,趁着余震波动一时不会停息,他们尽早赶过去,也许能摸到邱雁君他们所处之地。至于原本要去紫浮宗的一行人,他们也没惊动,传讯打了个招呼,叫他们照旧。   “我进来之前给云大哥传过消息,他之前考虑到跟不上相文大师和任惊川的速度,就没与他们同行,我跟柏前辈统一了说辞,说有法宝,暂时无碍,云大哥才没再说什么。”   邱雁君给唐晋和柏域盛一人一片绢帕做联系之用,也有考虑过要不要给云瀚一份,但云瀚不知道她另一重身份,她那时也实在没空解释这些,只能先多给柏域盛两份,留待日后有需要再说。   时季鸿点点头:“没想到连累的这么多人劳心劳力。”   危难之时见真情,邱雁君这会儿跟时季鸿好好的坐在一起,心静下来,也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让这么多大佬前辈、精英才俊为她和时季鸿奔波,“是啊,所以我们不能光坐着等别人来救,来吧,一起发奋!”   邱雁君跟时季鸿一人一本百科全书,结合时季鸿之前做的读书笔记,开始第二次系统性的查找有关罡气阵的资料。   根据无因寺大师们的判断,传送阵出口应该是离罡气阵的中心不远,而钟华大致标示出的疑似“四正”位置,连起线来恰好是个正方形,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在这个正方形边缘。邱雁君提笔沾了朱砂,在桌上先画了个圆,然后点出圆心,又以圆心为中心,画了两条交叉等长的线,以此为基础画出正方形。   “我们大概就在下面这条线附近。”她换了金漆在桌上点了个小点,“当然,只是我的猜测。”   “我找到几个类似形制的阵法,你来看看。”时季鸿伸头看一眼示意图,又叫邱雁君过去,“你看,这个法阵的基础也是四个点……”   两人翻着阵法全集套了不知多少个,可是“四正为基”容易,其他方面就没有对应得上的。这边儿找外挂不顺利,钟华那边也每况愈下,大概是因为防护罩损毁,单凭珠子,钟华的元神聚集起来就有些困难,邱雁君准备的那些灵草灵药根本不起作用,他的神智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微弱。   邱雁君没弄明白防护罩是什么做的,思来想去,还得找唐晋,把珠子和防护罩的特征说了,托他跟五色谷打听。   唐晋这边正好把新的美人榜、美男子榜连同天下宗师大能榜都排了出来,就先把榜单抄给邱雁君,然后才发传讯符给冯矩。   “第一美人邱雁君……这混蛋我不让他写专访,他就把我排第一了!他安的什么心?”邱雁君看了一眼就头发昏,“欺负我出不去、揍不着他是不是?”   “玉颜光润、瑰姿婀娜,音如仙乐、气胜幽兰,然即十倍辞藻于此,亦难以尽描佳人之美于万一。其出于污泥却心性光明、胸怀磊落更可赞可佩,令人倾慕拜服!天下第一美人,当之无愧。”时季鸿缓缓念了一遍评语,咬牙道,“这不是欺负你,是欺负我呢。”   王八蛋,这个唐晋是当着他的面、不、是用昭告天下的方式跟邱雁君表白心迹呢!简直无耻到极点!   幸好邱雁君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还受不了的搓搓胳膊,不许他再念,继续往下看榜单去了。   “第二许芝菲,第三叶青青……咦,他给她改评语了,不再是花中君子空谷幽兰,而是雪后寒梅,倒也切合。第四是澄澄,第五胡孟华,第六……又出来个散修,他还真的在走平民化路线啊。”   版面有限,唐晋只给了她前十名,后面就是美男子榜,这次他换掉了已经突破元婴中期的云瀚,名次变成了第一弘忍,第二杜逸侠,第三时季鸿,第四是个西大陆小世家的公子,连易从原本的第二连降三名,成了第五。   “皮相虽佳,然气质人品落于下乘……”邱雁君失笑,“虽说都是实话吧,但也太直接了吧?”   时季鸿看着自己名字后再普通不过的“玉树临风”四字评语,哼道:“他一个美男子榜,品评人品算怎么回事?自己长得丑就看不得别人皮相佳了?”   “不是……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其实连易的亲生父亲是江而立!”邱雁君一说到八卦就眼睛发光,拉着时季鸿吧啦吧啦讲了半天,“连易也去了野狐峰,不过我没和他说话。他跟江而立的关系,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没伤害别人的利益,我觉得没有发表出来的必要,就没写在八卦报上。”   时季鸿真没想到还有这种隐情,忍不住说了一句:“怪不得连易看着那么讨厌。”   “哈哈,是啊,好像他的讨厌都有了来源。”邱雁君说完接着看天下宗师大能榜,“天下第一柏域盛,啧,实至名归啊。不过前辈还没和穆宗主比试就出了这榜,唐晋也不怕得罪玉莲宗。”   “他们切磋本来也不是为了分胜负。”柏域盛的威能,天下皆知,推他为第一,应当无人不服。   唐晋还列举了柏域盛的功法和法宝,着重提及他至阴至阳融合的惊人神通及神器宝塔。柏域盛之后排在第二的就是相文大师,邱雁君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无因寺住持大师?”   时季鸿连相文都没见过,当然也不知道,只能继续往下看,第三任惊川,第四宗杲,第五穆寻波,倒都不意外。   邱雁君看到这里有点明白了,提笔问唐晋:你这个宗师大能榜,只排了你见过的是不是?按理无因寺住持大师应该比相文大师本事高吧?   唐晋那边正等着她的反应,只不过等的不是这个榜相关,他看了邱雁君的问题就忍不住摇头叹气,回:据说本继大师佛法更精深,但真动起手来,并不是相文大师的对手。至于别派的隐居老祖,我没见过,当然不知对方修为高低。   “奇怪,他们佛修,难道不是佛法精深就修为高吗?”邱雁君很疑惑,“佛法精深又是什么意思?经念得好?”   时季鸿只笑着看她不搭话,唐晋那边很快又写了一行字出来:冯矩回话了,他说东西他知道怎么回事,但有个条件,要你下次进无极幻境时带着他。   “我带着他?他自己进不去?”邱雁君嘀咕着写下来。   过了半晌,唐晋回:是的,他以前都是跟萧演一起进去的,他自己不行。这个无极幻境要有缘者才得入。   邱雁君:那么说,上次我们那二十四个人都是有缘者?   唐晋:不是,上次有萧演送。萧演没有说你们这些人都有谁是自己就能进去的,但他留下话,说你要是去了五色谷附近,许你自便,不叫他们难为你。   好吧,萧演确实说过叫她以后想去无极幻境就去,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带啊!   唐晋:冯矩说他知道。他已经当你答应了,珠子应当是山鬼精魄,有聚集元神残魂之效;护罩可能是萧演在无极幻境里剥的蛇皮,你应当也见过,就是在荒草甸出没的巨蛇。   邱雁君和时季鸿看完这条,震惊着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窗外盘着巨树一动不动的梅杜莎。   “……”   “怪不得它那天非要上花架呢!原来它不是对花架感兴趣!”邱雁君腾地跳起来,抓着自己上次剪的残片就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真是晚的创纪录了……   ☆、第167章 蛇皮   邱雁君把残片往梅杜莎身上一拍, 一边仔细对比, 一边向跟出来的时季鸿说:“不对呀, 颜色、硬度都不一样,这玩意儿是蛇皮?”   梅杜莎不知道她在干嘛, 大概觉得不像好事, 立刻从树上下来,以极快的速度往溪水那边行去。   “哎, 你等等!”邱雁君捡起掉落的残片追上去, “你跑什么呀?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同类的皮呀!”   梅杜莎都有一半身体进了溪水了,好像终于明白邱雁君的意思, 停下来回头看她,邱雁君感觉到梅杜莎在问:不剥我的皮?   邱雁君赶紧说:“不不不,我就是比量一下, 有人告诉我这是你同类的皮,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认得吗?”   梅杜莎好一会儿才有回音:是。   “可这玩意儿怎么跟你身上的不一样?是因为剥下来才这样的吗?还是处理过?你有没有藏过你以前脱去的皮?”邱雁君走到梅杜莎跟前,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梅杜莎身上,“不对, 你好像……你是不是蜕过皮了?!”   梅杜莎:……有肉吃的山谷。   “啊?你是说,你在金河谷蜕过皮?青龙,青龙!”邱雁君赶紧转头叫说话比较溜的鸟,“梅杜莎在金河谷蜕皮了?”   青龙从花架底下钻出来, 回道:“是啊,好大一坨蛇皮,呕, 恶心死了。”   邱雁君有点激动:“什么时候的事?蛇皮在哪个地方?”   “我哪记得什么时候。”   “是柏前辈走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吧,对了,就是臭小子出事之前没两天,你都没发现么?”青龙仔细想了想,说了梅杜莎蜕皮的地方。   邱雁君赶紧叫时季鸿去告诉柏域盛,“就说这蛇皮可能抵挡得住罡风。”说完回头看看梅杜莎身上亮泽的鳞片,伸手摸了摸,“你最近还会蜕皮吗?”   梅杜莎刺溜一下潜进了水里,邱雁君赶紧叫:“回来回来,我就问问,你怕什么呀?我哪舍得剥你的皮啊真是的!”   然而动物的直觉总是特别敏锐,梅杜莎死活不肯上来,邱雁君只得回去再托唐晋问冯矩,萧演当初是怎么处理蛇皮、以及那个山鬼精魄珠子是不是有什么弊端。   她这边问着,时季鸿那边自己也去查山鬼精魄,“找到了,‘山鬼精魄,人死后三日内可聚集元神残魂,但若元神魂魄已散,则效用有限,仅够交代遗言而已’。”   “怎么会呢?师尊已经在里面养了两百多年了啊!”邱雁君想起自己当初查过梅杜莎叫婪尾蛇,就又去找出那本书来,但书上除了提到“鳞片坚硬无比,非神兵利器不可破”之外,只着重写了怎么剖蛇胆烹调和取蛇毒,没提过剥蛇皮做防护罩的事儿。   “看来这是萧演自己的发明创造。”邱雁君叹口气,等唐晋的消息。   唐晋却第二天才有回音:冯矩说当时萧演取了蛇胆给他,蛇皮是顺便剥下来的,当时只做了基本处理。他之所以猜测防护罩就是蛇皮,是因为后来萧演带他进罡气阵,曾提过当初再多杀两条蛇、多剥点蛇皮做铠甲就好了。至于山鬼精魄,那东西效用有限,起死回生是做不到的。   邱雁君看冯矩提供的帮助也有限,只得自己去问导善:“师伯,您留下的元神与师尊的有何不同?我一直没太搞明白,是所有高人大能都能在死前留下元神吗?寿终正寝的呢?”   “我和你师尊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留下的这一缕是体外元神。你应该知道,突破化神期后,即能修炼出体外元神,体外元神经过修炼,甚至可以离开肉身一定距离、并单独攻击敌人。也就是说,体外元神,相当于修炼出一个小我,这个元神可以单独修炼,与体内元神相辅相成。”   “那唐古华留下的也是体外元神?”   “是附着在法宝上的?那应该是。但他为防万一,将元神一分为二,削弱了元神的威力。你师尊的情形,是在外力作用下元神损毁散落,跟我和唐古华这种主动切断体外元神与肉身的联系,保全了元神的独立性不同。除非元神能渐渐融合,否则……”   导善话音刚落,之前隐藏行迹、休养生息的钟华也突然出声:“师兄说的没错,我元神本就在罡气之下受了重创,萧演用这么个办法让我苟延残喘至今,见到你们多说几句遗言,已经是神通广大了。我已无牵挂,能想起来的也都与你们说了,你们不必再费时费力管我。”   “是这样,他现在的情形,还有残魂在旁干扰,元神要融合难于登天,不若顺其自然吧。”   现实如此,邱雁君也只能答应一声,暂时放下钟华这头,和时季鸿一起学习修炼,同时等着外面柏域盛等人的消息。   半个月后,柏域盛等人终于到了罡气阵南端,三个大佬潜入罡气阵试了几次,都没能接近相文师弟们判断出的地震中心,只能退回去,等云瀚把吴景何处理过的蛇皮送过来。   空间里的邱雁君这时却突发奇想:“师尊说青龙有神鸟血统,我也记起来当时萧演第一次露面,它挡在我身上,居然隔绝了大部分萧演的威压,也许它真能扛住罡气呢?”   “那要不,你把它丢出去试试?”时季鸿笑着出馊主意。   “不是,我是这样想的,不能剥梅杜莎的皮,但可以让它缠在我身上做活动铠甲,再叫青龙在头上挡一挡,我不就可以出去探察环境了吗?”   时季鸿皱眉:“这都是我们的猜测,根本没验证过,万一……”   “你放心好了,我这么怕死,一见情势不对,肯定立刻回来,毫不迟疑!”   时季鸿还是不放心:“我宁可咱们继续修炼个几百年。”   邱雁君想了想:“行吧,那就等蜕下来的蛇皮拿来,他们试验过了再说。”   于是两人继续学习修炼,又等了二十天,云瀚和弘忍也终于赶到罡气阵南端,和已经探过十数次罡气阵的柏域盛等人汇合。   梅杜莎原身非常巨大,蜕下来的皮自然也很可观,吴景何找到时,蛇皮已经有点风干,但仍坚硬无比,便先用药水浸润过,使其柔韧以后,卷起来放到大坛子里,再加入药水浸泡,封好口,才交给赶去取的云瀚二人。   经过近一月的浸泡,取出来的蛇皮虽然不似布料那般柔软服帖,却已可用。柏域盛先撑着进去罡气阵试了试,确定这已经蜕下来、其貌不扬的死皮真的能抵御罡气,就回去跟众人商量怎么切割开,每人做一件衣服穿着,再进去探察。   “雁君说须得神兵利器才有用……”柏域盛说着看向任惊川,“宝塔做不了这样的细活,也只有玄天荡魔剑了。”   任惊川:“……”拿仙剑当裁衣服的剪刀使,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是玄天荡魔剑自己也不乐意啊!   剑庐门主脸上的拒绝之意谁都看得出来,幸好这时玉莲宗宗主凌画冬得到消息,也带着弟子赶了过来。   “交给我吧。”凌画冬笑吟吟的取出一把精致剪刀,“早年萧演借了我几样灵丹疗伤,还的时候,多给了这把剪刀做利息,说是锋锐无比,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就拿这蛇皮试试好了。”   她说着比划了一下,找好位置,一剪子剪下去,蛇皮还真划出了一道痕迹。凌画冬挑挑眉,又施加了灵力在上面,才终于将蛇皮剪出一道小口。   等邱雁君听说事情大概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蛇皮剪成了五份,“现在他们发愁的是没有能扎透蛇皮的针,柏前辈说大家各出奇招,在边缘穿了几个孔,勉强连起来套在身上,正打算往阵中走。”邱雁君看的直笑,“不过至少我那个计划可以尝试了。我这会儿出去,哪怕不四处走,喊几嗓子给他们听听也好啊!”   时季鸿没了阻止理由,就说:“我跟你一起。”   “还是算了吧,我先出去看看情况。我一个人好藏一点。”   虽然难免担心,时季鸿也觉得这险不得不冒,且邱雁君来去自如,确实比他方便,只能同意,通知柏域盛之后,就跟她出去,先叫梅杜莎过来缠一缠试试。   在空间里的梅杜莎并不是它原身大小——邱雁君这个空间本身不大,要是梅杜莎幻化回无极幻境那么大,就得把木屋都挤塌了——它缩小了大约二分之一,将邱雁君缠在中间时,倒正正好好,基本没有什么缝隙,除了头。   “这样,梅杜莎把头搁在我头顶,就不用青龙出去冒险了。”邱雁君指挥。   时季鸿道:“我倒觉得可以让青龙出去试试。”   青龙胆子小,听了这话就生气:“这臭小子就是看我碍眼、没安好心!”   还是钟华说:“青龙!不许任性。你可以出去试试,就算你挨不住罡气,也能躲避,这些年我不在,你光躲懒了,那些本领也该捡捡了。”   青龙本来就对钟华奉若神明,又听邱雁君说他老人家大概支撑不了太久,赶紧答应,还解释:“老祖放心,我就是逗这臭小子玩。”   时季鸿:“……”这臭鸟还来本事了,还逗他玩!   邱雁君想着柏域盛那边已经往罡气阵走,不好再耽搁,赶紧叫青龙站到梅杜莎头顶,然后一人一蛇一鸟,就以非常诡异的姿势出了空间、暴露在狂暴的罡气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青龙:臭小子就不是好人!   梅杜莎:人类都好可怕!   时季鸿:出去都炖了!╭(╯^╰)╮   ☆、第168章 探路   时季鸿眼看着邱雁君消失不见, 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正忍不住要转圈圈的时候, 摞在一起的鸟蛇人又回来了。   “我的天啊,你绝对想不到外面什么样!”邱雁君推开梅杜莎压在自己头顶的头, 伸长脖子跟时季鸿说, “我们进来的地方已经变成一个比你还高的深坑了!”   她一出空间,就向下跌落到了坑底, 狂暴的罡气如影随形, 虽然肉眼看不到,却能感觉到那种巨大的好似龙卷风一样的可怕能量就在身周肆虐。那一刻邱雁君恍惚以为自己是进了一台超大型滚筒洗衣机, 正身不由己的被冲刷来去。她站立不稳,青龙又怂的大呼小叫,还掉了几根羽毛, 就赶紧回了空间。   “太可怕啦太可怕啦!一下就把我的漂亮羽毛打掉了三根!三根!”   邱雁君只说了一句,青龙就叽叽喳喳的抢过话,开始描述自己看到的画面有多可怕,“简直暗无天日、狂风呼啸、寸草不生啊!”   时季鸿本来想打断它, 听它连背三个成语后,又改变了主意,问道:“你看见地面寸草不生?”   青龙扇动翅膀飞来飞去,一副吓炸了毛的样子, “对啊对啊!地上光溜溜的,跟瀛台那地面似的!”   瀛台上都是磨平的大理石,光可鉴人, 难道这里的地面也不是普通土地?邱雁君回想了一下,说道:“是啊,有点奇怪,那个坑不是土坑,脚踩下去也不是松软的土质,是砂砾堆一样的感觉。是这边本身就是这种岩石层,还是罡气把土层都给刮跑了?不行,我再出去看看。”   她说着把梅杜莎的头按回来,像戴上帽子一样的往里缩了头,不等时季鸿说什么,已经再次闪身出了空间。   外面风声呼啸,还有细碎的砂石被罡风卷起,打在梅杜莎坚硬的鳞片上,劈啪作响,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响动。   邱雁君先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在心里问梅杜莎感觉如何,梅杜莎慢吞吞回:没有猎物。   好吧,这里确实不可能有猎物,她又问:“罡气打在你身上了么?有没有感觉?”   梅杜莎:有。   “有什么感觉?疼吗?”   梅杜莎:重。   重?邱雁君想了想,大概是顶着盔甲被大刀砸下来那种……重?只要不疼就行。“那我们试着挪动挪动?你能带我上去吗?”邱雁君只有眼睛露出来,仍旧能感觉到刚劲的罡风无孔不入,刺得眼睛生疼,泪花翻滚。   梅杜莎明白了她的意思,裹着她开始缓缓移动,但平地这样挪动还行,到深坑边缘再想往上走就很难了,这时邱雁君眼睛也有点受不了,眼泪不停流出来,视野里一片模糊。   她叫停梅杜莎,提气运功向外传声:“前辈!相文大师!任门主!凌宗主!”叫完一轮停一停,没有回音,她又叫了两遍,才回空间去。   空间里时季鸿已经心急如焚,一看见她回来,赶紧冲上来问:“怎么去那么久?怎么样?”推开梅杜莎的头看到她满脸泪痕,吓了一跳,“伤到哪里了吗?”   邱雁君叫梅杜莎放开自己,抽了条绢帕一边擦脸一边说:“没有,就是感觉特别刺眼。前辈他们有没有听到我的呼声?”   时季鸿先拉着她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发现她衣服上有割破的痕迹,满心后怕,“我还没看。下次要再出去,还是穿上你那件披风吧。”   邱雁君应了一声,转头看梅杜莎身上,见它原本乌黑亮泽的鳞片上满是划痕,甚至有几片鳞片已经被从中剖开、摇摇欲坠,幸好它的鳞片一层叠一层,破损几片并不要紧。   “我想从坑里上去,跟梅杜莎一起挪动了一段距离,大概是那时露出空隙,被罡气割到的。”   时季鸿往柏域盛那张通讯帕上写了一行字,说道:“前辈已经进罡气阵了,恐怕一时没空看这个。”   边上一直关注进展的钟华就说:“叫青龙变大,带着你们飞上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问题是怎么带、用什么姿势带。用爪子抓着梅杜莎?那样梅杜莎还能裹紧自己了吗?换她和梅杜莎在青龙背上?那青龙就飞不起来了吧……。   “我发现罡气最可怕的一点不是罡气多么锋锐,而是无孔不入、铺天盖地,没有地方可以躲。就那么生扛,时间一长,神仙也扛不住啊!”   试了几个姿势都觉得不够安全之后,邱雁君坐倒在地,感叹道。   钟华赞同:“人力总有穷尽之时,法器的威能也总有覆盖不到之处,但罡气阵中的罡气就是无穷无尽、无所不在,稍有不慎,就会受伤。”   邱雁君一时没有好办法,只能放弃爬到坑外,每隔一会儿出去吼一嗓子,顺便放青龙飞上去观察一下环境就回来了。   青龙没有梅杜莎皮厚,但它胜在灵活,在付出十几根羽毛的代价之后,它大概探明了坑上面的情况:没有情况。空无一物,也辨不清方向,每一个角度看起来都差不多。   “看来要去找那四个点,还得我带路。”钟华听完青龙的描述,说道。   邱雁君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给忘了!这不是有一大块防护罩吗?罩住我一个人差不多够了!实在不行我把腿藏起来,让梅杜莎驮着我走,师尊就藏在里面好了。”   “可是防护罩已经碎裂,不知道还有没有……”时季鸿有点担心。   “出去试试就知道了。”邱雁君把防护罩盖在青龙身上,那颗绿宝石珠子兜在护罩内,自己还叫梅杜莎缠住,出去试了一次,证实防护罩还有用,就回来改造了一下防护罩。   她在时季鸿提醒下先把水晶披风穿在身上,又套了防护罩做的铠甲,将绿宝石放在头顶护罩里,带着青龙和梅杜莎再次出空间进罡气阵。   阵中还是除了风声再无其他,但有钟华的元神指引,他们终于顺利的爬上平地,向最近一处藏有钟华元神的位置移动,同时邱雁君继续向外传声。   “我一点回音都听不到,应该是他们也没听到我传声吧?”邱雁君跟钟华嘀咕。   钟华元神又微弱了一些,声音低低的:“罡风不可捉摸,不一定会把声音带去哪里。”   邱雁君一想是这个道理,后面就减少了传声的频率,与外界的联络不顺利,他们这一路行程倒没什么波折,除了青龙被打掉羽毛外,没什么损伤就找到了钟华元神感应到的位置,并吸纳了一缕元神回来。   “这里有个小洞。”邱雁君叫梅杜莎把她挡在中间,自己弯下腰,在坚硬光亮的地面上,找到一个长方形孔洞,“大概师尊的元神原本就是藏在这里,才不受罡气侵袭的。”   她脑子转的很快,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一根玉简就往洞里插,“洞好像有点大啊……”她手上紧紧攥着玉简,一点点试探着往里戳,大约戳进去一寸左右,就戳不动了。   邱雁君莫名觉得自己像是拿着一把钥匙在开锁,只是这把钥匙不合适,她就又换了一根玉简,还是不行,最后四根换过,没一根能插得进去。   回空间以后,她就跟时季鸿讨论:“我觉得那个地方就是插玉简的,我越来越坚信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你查的那个可能也是真的,四正为基,四正是子午卯酉,我们手里这四支,大概正好都不在这四支之中。”   “师尊家里那支不是午时吗?”时季鸿另有看法,“也许只是这个点不对。”   钟华听了他们分析的十二玉简对应十二时辰理论,思索半天,跟导善说:“师兄,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子午两支都在我们紫浮宗。子时,阳生之初,紫阳功恰好是阳气初生;午时,我们一般认为是阳气最盛之时,但最盛同时意味着走向衰弱,阴气开始萌生,我一直参不透由盛转衰,却原来是这个道理。”   导善附和道:“你说的有理。那日我看柏域盛斗法时阴阳灵力相生相济,也是这个意思。”   邱雁君和时季鸿对视一样,问:“那柏家这支,是巳时?午时之前阳气最盛的时段?”   “很有可能。”导善答道,“小时家里这支,说是秋收冬藏,八成是亥时,最后一个时刻。断了那支,一半演化出《寒冰诀》,一天之中最寒冷之时,往往不是子夜,而是黎明之前的寅时。剩下玉山派……”   邱雁君想起柏域盛的猜测,接道:“柏前辈说玉山派功法的秘奥是‘寒气屈曲’,可能是丑时或者寅时。”   “要这么说,你们这四支还真的没有一个对应了四正。丑、寅、巳、亥,都不是。”   “这个倒无所谓,等等我们再去其他三个地方试一试就知道了。”邱雁君现在反而不在乎能不能出去了,有空间做落脚地,有防护铠甲,她先把这个罡气阵和十二玉简是不是有关系探明白再说,“师伯和其他几家都切磋过,依您看,玉莲宗那支玉简,会是什么时辰?”   她记得美人宴上,萧演曾提过玉莲宗的功法名《割》,许芝菲还说是万物收割之割,她想不出这个能对应哪个时辰。   导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玉莲宗功法,虽名割,却并不似听起来那般锐气外露,反而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归去之意,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宗门总是女子更出色,男子若修为高深,则必是十分沉稳持重之辈。以此来看,我推测是鸡归巢的酉时。”   “酉时?酉时不就是日落之时?我记得弘忍说他们幽字诀是日影西斜,灭字诀是天光灭尽,酉时天光未尽,应当对应幽字诀吧?”邱雁君说完,还问时季鸿,“是这样吧?”   “弘忍是这么说的。但日影西斜其实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开始西斜,那应当更早,一种是已经到了西边。”时季鸿一边说一边在地上写,“先不论幽字诀,灭字诀八成就是戌时。”   导善道:“幽字诀我知道,依我看应当在酉时之前,不是未时就是申时。”   “那剑庐呢?我看任门主的剑法与飞升的那位剑仙截然不同,师伯怎么看?”邱雁君接着问。   导善元神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他也颇为疑惑,难有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早一点,也许几天后,我们就可以中午见了……   ☆、第169章 共同解密   “我和董翼君那一战之后, 曾经谈过剑修独特的修炼之道。他说他师门之中,虽然起始入道法门相同, 但每个人选定自己的仙剑、观摩玉简之后,彼此间的剑法差异就会越来越大, 导致这种差别的正是剑意。董翼君的剑意是锋锐无匹、一往无前, 任惊川的剑意则是圆转自如、随心所欲,在我看来,任惊川的剑意更难大成。”   导善思索良久,才说了这么一番话,“除了他们两位,我还曾见过董翼君师兄与人斗法,那位剑仙的剑意唯有一个快字, 如疾风闪电般迅捷无伦, 但最终未能破天飞升, 于天劫之下剑毁人亡。我总结不出他们除了都用剑之外的共同点, 更难以判断剑庐那枚玉简会对应哪个时辰。”   邱雁君数数时季鸿写在地上的序列,说道:“假设我们之前的推断都对,现在只剩三支玉简没和时辰对应, 除了剑庐, 还有璇玑山庄和中州。时辰还剩卯、辰、未或者申。”   “中州……”导善说了这两个字,略微沉吟半晌, “卯时日出东方,不像。辰时,有说群龙行雨即在此时;申时在未时之后……我不知璇玑山庄功法如何, 只这么凭空猜的话,中州更像是对应辰时。”   导善出事的时候,璇玑山庄还未崛起,他不知道也正常,邱雁君先把他们之前的猜测抄到柏域盛那张绢帕上,问他看法并提及自己出去探察时观察到的情况。   子时,紫浮宗《紫阳功》;丑时,玉山派;寅时,断过又接在一起的《严冰诀》;卯时,未知;辰时,中州;巳时,柏家;午时,紫浮宗《浮沉经》;未时或申时,无因寺幽字诀,另一未知;酉时,玉莲宗;戌时,无因寺灭字诀;亥时,时家《闭元录》。   柏域盛看见这一长串暗号一样的词句时,已经到了夜里戌时中。   他拖到最后才从罡气阵中出来,除下包裹在身上味道感人的蛇皮,里面穿的长袍竟也被罡气切割到,蛇皮连接处被割了好几条口子,柏域盛干脆扯掉换了一件,然后分辨了方向,找回众人驻地所在。   “前辈耽搁了这么久,可是探明了方向?”云瀚第一个迎上来问。   柏域盛指指西边,说:“我从那边出来的,但我以为我应该在北面。这个罡气阵名堂真多。你们听到雁君的呼声了么?”   相文等人都点头,但细说起来,每个人判断的声音来源方位都相去甚远。   “应当是罡气扭曲了方向。”柏域盛盘腿坐下,先舒一口气,“我中途察觉,试图调整扭转,但仍是什么都没见到,出来才知道还是越走越远,竟已到了西边。”   他说着话,取出邱雁君那条绢帕,本来是想告诉她一声,正好看见她那一串留言,不由陷入沉思。相文几人出来后已经讨论过罡气阵的古怪,这会儿都等着他说,却见他发起呆来,便也都不言不语等着他。   柏域盛很快回神,在场诸人都不知道防护罩已经碎裂,他隐去细节,只说:“这罡气阵甚是古怪,便是你我这样的人,都看不出究竟,也只能是仙人手笔了。依诸位看,这罡气阵,会不会与十二玉简有关?”   此言一出,众人各有思量,都没出声,只有云瀚问:“前辈这话怎么说?”   柏域盛看向任惊川:“你那小徒弟没提过江而立的口供?他说十二玉简并不能集合成什么仙法,反而有一句箴言,叫做‘四正为基,八方引路,阴阳轮转,天梯立现’。”   “我不信。”任惊川没说不知道,却说不信,显然是听说了的。   凌画冬追问:“江而立?他这箴言哪里来的?”   “说是玉山派一代代传下来的。”柏域盛答道,“我也觉得无稽,但罡气阵也与四正有关。时季鸿在里面关了几个月,发现每日大约子午卯酉这四个时辰,罡气最强。大家都学过布阵,应当知道子午卯酉分别代表四方吧?”   子是正北,午为正南,卯在东,酉在西,是为四正。这是每个初学阵法的人最先学到的基本知识。   凌画冬道:“前辈的意思是,江而立说的‘四正’跟罡气阵的‘四正’是同一个意思?但他不是说的玉简吗?”   “玉简也很可能与时辰有关。”柏域盛气度端凝,从他口里讲出来的话,好像格外可信,“自开天辟地起,对十二玉简奥秘的猜想就从未停过,很多人在观摩了各家功法后,猜测十二玉简对应一年十二月,但我近来觉得,对应十二时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的目光先落在云瀚身上,“紫阳功,子时,阳生之初,比起阳春三月,是不是更匹配一些?”   众人都陷入沉思,弘忍摸摸自己的小光头,忍不住插嘴:“柏前辈,您的意思,莫非是说玉简才是破解罡气阵的钥匙?”   柏域盛点点头:“我猜想是这样。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在传送阵崩溃后,防护罩里有紫浮宗前长老钟华的元神显现,原来萧演当初开辟传送阵就是为了去援救他,可惜去晚了。”   众人惊愕,还是有利害关系的云瀚先问:“是钟华老祖?这怎么可能?他老人家怎么会跟萧演有交情?”   “也不算是交情,他无意间救过萧演一命,萧演只是报答而已。这个防护罩本身就是为了钟华而设,因此救了小时一命,倒也不算太坑。钟华元神已散,勉强被聚集在防护罩中,据他说,他还有其他散落的元神,正好分散在四个地方,雁君照他说的,大略画了张图,发现那四个地方之间两两等距,连起来是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   “元神分散在这四个地方却没损毁?”任惊川问。   柏域盛点头:“钟华说这四处没有罡气侵袭。所以我猜测这就是四正的位置。当然,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我说给诸位听,也是希望大伙一起参详。”   他说完,凌画冬又问了几句钟华的情形,相文才接话说:“别家不知,弊寺两门法诀确实与天时有关,经历代祖师论证,大致推定幽字诀对应未时,灭字诀对应戌时。”   他豪不藏私,直接说出答案,不但其他各家惊诧,连柏域盛都没想到。   “柏家那支玉简,我推算应当是午时之前。”柏域盛惊讶归惊讶,接话却很快,说完还立即看向任惊川。   任惊川蹙眉沉思,凌画冬一时不想开口,也跟着看他,剑庐门主就这么在众人注目之下思索良久,才开口说:“剑庐对于玉简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师尊领入门时,都是从最基础的剑法练起,直到练剑气有成,才能入铭剑庐由仙剑择选——我当年就是被玄天荡魔剑选中的。”   被仙剑选中之后,剑气入体,便可以修炼剑心,待剑心有成,才能请出玉简来一观。   “我当时看到瑞气千条、霞光万丈,领悟到的是圆融剑意。我门下小徒秦瑟,看到的却是金光纵横、秋气肃杀,她领悟到的剑意便是肃杀。”   “霞光是朝霞还是晚霞?”柏域盛追问。   任惊川无奈道:“这如何分辨?只看到霞光,连太阳都没瞧见。”   凌画冬若有所思的接话:“秋气肃杀,倒和我们的万物收割有些前后联系。”   柏域盛回想了一下邱雁君帕子上列举的时辰与玉简对应,一拍手道:“莫非是申时?凌宗主这边是其后的酉时?”他说着抬手凌空在地上写字,从子时开始写,一边写一边接着说,“诸位可能也听说了,我从邱至澜那里得了几支玉简,再加上玉山派的,一共四支。”   众人看着他写到卯时停下来,“算上五大门派的七支,外面只余一支——很多人都认为,这支玉简在璇玑山庄,现在我们把其他的都对应起来,只有卯时暂无对应。”   云瀚疑惑:“前辈缘何认定《浮沉经》是午时?”   “阳极阴生,正在午时,你们浮沉经的精髓不就是这点吗?”   云瀚没有修炼浮沉经,却知道浮沉经的要旨,听说以后,不由沉思。   柏域盛和几位宗师讨论之后,很快把他们这边完善过的对应关系告诉了邱雁君,他图省事,直接在她那行字做了添减修改,邱雁君看到时,倒觉得清晰得很。   “这样就明白多了。子午卯酉,子午在紫浮宗,卯是璇玑山庄,酉是玉莲宗,‘四正’咱们一支都没有,感觉白忙活。”   时季鸿看着柏域盛写的“大伙对十二时辰一说大致认可,但与罡气阵的关联仍存疑虑”沉思不语,邱雁君等了一会儿,他还不说话,就戳了他一下:“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啊?还托出什么?”邱雁君觉得已经托的够多了。   “一切!”时季鸿转头望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认真,“我有一种直觉,我们现在非常接近那个答案,只要我们能说服大家拿出玉简,关闭罡气阵,我们就能得到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邱雁君恍然:“你的意思是,脱马甲?”   时季鸿:“什么马甲?”   “呃,你不会是叫我承认我们就是肖彤吧?”   “不止。要说服大家,就要把能插/入玉简的孔洞也说出来,要说这个,又得把我们的现况和盘托出。”时季鸿说着指指窗外,“包括这个小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啦,大家有要过期的营养液快投呀!   ☆、第170章 那一步   邱雁君可没做好完全坦白的准备。   “这样是不是太激进冒险了?先不提这些人是不是都可信, 会不会也有唐古华那样很会伪装的阴谋家,就说万一, 我们把实话都说了,别人还是不相信我们呢?”邱雁君一边说一边摇头, “而且你不要忘了, 这些有玉简的人里,就包括姓唐的。唐辰天虽然不满他爹拿他当傀儡,可也未必对唐古华的死就无动于衷。”   时季鸿刚刚说出那番话确实有冲动的成分,但他说完,听着邱雁君反驳,再慢慢回想,却觉得没什么冒险的, “他们不相信, 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他们进不来, 我们也出不去。就算唐辰天怀恨在心,他又能怎么样呢?”   邱雁君:“……”   好像也是欸!邱雁君从没想过他们还能挟罡气阵以自重!但叫她立时就决定把自己所有的秘密昭告天下,她还真没有那个魄力, 且十分缺乏安全感——扒掉所有马甲, 这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时季鸿能明白她的心情,就站起身走到邱雁君身旁, 弯下腰环住她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也是突发奇想,你先慢慢考虑, 此事不必急着决定。而且你说的对,仅有目前这些讯息,各派恐怕不会轻易把玉简拿出来。我们明日继续去探下一处吧?”   “我们?”邱雁君侧头问,“怎么我们?”   “我看那防护罩残片足够我们两个穿在身上,明早裁开收拾一下就行。”   “拿什么裁开?我们又没有神兵利器。”   “我试过了,上次在幻境得的那把匕首能用。你一个人出去,我实在不放心。”   邱雁君指指窗外:“我不是一个人啊!还有青龙和梅杜莎呢!”   时季鸿抬手捏了她鼻尖一下,“它们是人吗?”   “行吧,这蛇皮还是挺管用的。我感觉罡气阵很像是下雨天,就是我们南大陆雨季里下的那种又细又密的,只不过罡气比雨丝锋锐,且看不到来势,只有到跟前时才能察觉。在雨天,如果我们忘了运功护体,只要走出去就会淋湿,但若当时立即激发灵力挡住雨滴,我们身上也只会沾湿一点而已。”   “你的意思是,罡气给人造成的伤害,并不是一触即毁?灵力结界也能防御?”   “能啊。只是罡气就像邱至澜弄的那阴影毒雾,将结界冲刷破裂的同时还化尽灵力,罡气又跟雨丝一样绵绵密密、无穷无尽,人力在这样的攻击面前,只有节节败退,赶在灵力耗尽之前跑出去。但罡气阵中又不见天日、无法辨别方向,连柏前辈这样的大能都会迷失,伤亡率高也就可以理解了。哦,对,罡气和雨丝一样,都是从上往下冲刷,没有自下而上的,算是一项利好吧。”   时季鸿前面都听的非常认真,到这里却不由一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不然防护罩有什么用?”   呃……也对哦,要是从下往上也有,那罩不罩防护罩根本没差别了。   邱雁君讪讪的继续:“总之,了解了罡气阵大概规律,有蛇皮做防护,大体还是安全的,但是要注意眼睛只盯着脚下,蛇皮铠甲内也要时刻张开结界——就算这样,时候一长,眼睛也受不了,要回来休整。”   “遵命。”时季鸿合拢双手,在邱雁君脸颊旁边拱拱手,“小的唯总编之命是从。”   邱雁君张嘴就在他手上轻轻咬了一口,哼道:“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不许逞强,哪里不适都要立即告诉我,我们随时回来。探路没有那么急。”   “我知道。”时季鸿说着右手松开,伸到邱雁君膝盖下面,把她抱了起来,“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早早休息、养精蓄锐啊?”   邱雁君赶紧看一眼窗外,见青龙老老实实在花架上蹲着,梅杜莎不知什么时候也潜进了水底,外面安安静静的,这才放心。   时季鸿贴着她耳边低语:“不用担心,导善前辈沉入潭底修炼去了,你师尊也已凝神休养。”说完左手轻弹,窗子悄无声息落下,他也抱着邱雁君进了里间卧房。   这些日子他们基本没有睡觉休息,晚间多是各自修炼,白日里则忙着翻书找线索,和导善、钟华交流讨教,和外面的柏域盛、唐晋互通有无,几乎没一刻空闲。又因为小小空间里活物太多,除了刚见面时情不自禁的缠绵,两人就再没有过什么亲密时光。   时季鸿把邱雁君放到床上,自己也压了上去,还随手布了个结界,邱雁君扑哧笑了一声:“刚刚谁说‘不用担心’的?”   “嘘!”时季鸿也笑,“我们说点悄悄话。”   然后他就堵住了邱雁君的嘴,邱雁君:“……”   用腹语说悄悄话?啊,不,是通过舌头与舌头直接接触来说悄悄话。   哟,这小子说悄悄话的技巧有提升,快青出于蓝了。   哎呀,他今天的发言很甜蜜嘛,还加了肢体语言。   唔,这番悄悄话交流信息量很大,大到她有点晕乎乎了,不知为什么就想到这小子最近飞速进阶,以致于体温都渐渐达到正常人水平了。   呼!一轮悄悄话终于暂停,邱雁君伸出有点软的手,按住时季鸿脑门,“说悄悄话你解我衣服干什么?”   时季鸿转了转眼睛:“我看你脸很红,怕你热。”   “呸!”邱雁君调整了呼吸,“我是喘不过气憋的!”   时季鸿眼睛一亮:“是么?那我帮你顺气。”说着拉下脑门上那只软嫩的手,放到自己肩上,深吸一口气后,渡给了邱雁君。   这一轮顺气的结果,是邱雁君喘的更加厉害,当然,时季鸿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嘴唇滑到邱雁君耳际,边轻咬着她粉嫩的耳垂,边说:“你脸更红了,可见还是热。”   邱雁君感觉到他的手一直在自己腰间摩挲,小心翼翼的向上一段距离后,又向下转移,很识相的避开了关键部位。她就没说话,放在时季鸿背上的手悄悄伸下去,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   时季鸿:“……”   他猛然抬头,目光里的惊讶全落在邱雁君眼中,她就笑嘻嘻的说:“你脸也红呀!你热不热?”   时季鸿当然热,他眼睛里都着了火,当下把外袍一脱,抱住邱雁君就在床上打了个滚,顺手把她裙子解了下去。   卧房里并没有点灯,只有外间夜明珠的光透过纱帘描绘出了房内摆设轮廓。幽闭空间内,这对小情人终于将一切烦恼难题、人事纷杂都抛在了脑后,放任自己沉浸在恋人给予的美妙体验之中。   这一次邱雁君没有再叫停,“那一步”好像于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她再也不想和怀里这个人分开,无论明天他们将迎来有关这个世界的终极答案,还是会得到那个“刑期”几百年的最终判决,只要时季鸿跟她在一起,她就无所畏惧。   不过个性使然,临到紧要关头,她还是忍不住作怪,突然一把按住时季鸿胸膛,眸光闪亮的问他:“等等,你确定你现在可以破色戒,不用守身了吗?而且你戒色那么多年不会那啥吧?”   时季鸿:“……”   在邱雁君笑场之前,他果断用行动回答了她。   好吧,最终这个答案还是很让邱雁君满足畅快的,事后她懒洋洋靠在时季鸿怀里,玩着他的长发嘀咕:“还说早早休息、养精蓄锐……”   “蓄了啊……”时季鸿声音也懒懒的,歪头凑近邱雁君耳边,把后半句悄悄说了。   邱雁君照着他腰上掐了一把:“说正事。我刚刚在想,万一我们把实话都说了,他们真的把玉简拿出来,也都找到正确位置插/进去、关闭了罡气阵,余外却什么都没发现,玉简还拿不出去了,那怎么办?那时罡气阵也不能保护我们了呀!”   时季鸿:“……刚刚?多久之前的刚刚?”   “就刚刚啊。”邱雁君说完才发觉不对,“刚刚”他们应该在忙才对,就嘿嘿笑了两声,解释说,“你不许我再叫你‘鸿儿’之后。”   时季鸿:“……”   他们两个从小到大习惯了对彼此连名带姓的叫,到后来两情相悦、互诉衷肠也没想过改一个亲密称呼,刚刚他一时情动,叫了她两声雁君,她不知道怎么想的,随口回了一声“鸿儿”,瞬间就把他满腔旖旎情愫一扫而空。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时季鸿十分心累,懒得再和她计较走神的事,“我觉得你说的这个结果,可能性很小。就算天上那位仙人果然如此无聊——就像你一样——他留下十二玉简的传说和罡气阵,还让这两者有莫大关联,最后解开谜题却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玩笑,那我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你忘了吗?我们有靠山了。”   “对哦!有师尊的元神在,紫浮宗就得认我了。”而且她辈分比循清和列悬都高,到时候可以躲去瀛台,让她列悬师侄罩着。就算一样是几百年不能出去,也比躲在这小空间里好些,更不用说她还有萧演给的易容神水,到时候乔装改扮,照样行走江湖!   想到这儿,她笑眯眯的拍拍时季鸿:“就是你这边不太靠谱,柏前辈估计很快就会飞升,你以后只能靠我啦。”   时季鸿失笑:“好,以后我就靠雁君老祖你保护了。”   雁君老祖是什么鬼?!说到这个,邱雁君又有点担心:“如果真坦白,不知道云大哥会不会生气。”   “他生不生气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到时候他不再是你云大哥,而是你侄孙辈了。”   邱雁君腾一下坐起来,先怒吼一声:“时季鸿!”接着又冷静下来,“那还是不要坦白的好。”   时季鸿:“……”   然而话是这么说,之后事情的发展,却由不得邱雁君做主,因为他们在花了十几日终于将剩下三个“钥匙孔”依次找到后,发现她手上那支对应丑时的玉山派玉简居然严丝合缝的插到了第四个钥匙孔里!   刚和穆寻波在罡气阵外缘大战过一场的柏域盛得知此事,意见和时季鸿一毛一样:用坦诚换合作。   作者有话要说:  哇!又是一轮30天日更不间断成就!   今天意外惊喜吧?   文到尾声,该吆喝一波收藏作者了,手机站目录页点作者名、APP文章页面点作者专栏都可以进去收藏哦!   昨晚我还悄悄放了个新文文案,喜欢先预收吧,虽然不知道啥时候能开……   ☆、第171章 和盘托出   邱雁君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可能呢?丑不是四正啊!”   时季鸿坐在她旁边, 低声说:“唯一合理的解释,我们找到的四个锁孔并非四正位置。”   潭水之上悬着的导善表示赞同, “四正之位,未必是在阵中, 很可能在罡气阵边缘。外面开始找了吗?”   “柏前辈正准备去找, 其他人都有事忙,在柏前辈和穆宗主切磋之后,便都各自回宗门了。”   在她和时季鸿摸索着去找其他三个锁孔这段时间,外面那几位大佬也没少被罡气阵折磨,但牛逼的人跟弱鸡不一样,牛逼的人越被折磨,越能激发斗志, 还会在对抗中获得意想不到的成长。尤其是任惊川, 他发现罡气与剑意相似相通, 对剑意的领悟又多一层, 看过柏域盛和穆寻波那一战,就回剑庐闭关了。   凌画冬会来,本就是想和这几位碰个面, 顺便等师尊穆寻波从紫浮宗回来跟柏域盛比斗, 事情既然结束,她们师徒又跟邱、时二人没交情, 自是要回去。临走之前,穆寻波还请柏域盛去玉莲宗坐坐,她虽然输给了柏域盛, 却感觉获益匪浅,很想和他继续探讨探讨,但柏域盛不放心邱雁君二人,又独来独往惯了,遂婉言谢绝。   相文和两个师弟也在这一个多月中各有所悟,当时柏域盛见没有什么进展,请他们先回,相文出门时日不短,便带着弘忍告辞离去。   “柏域盛和穆寻波切磋,紫浮宗没人来观战?”导善语带惊奇的问。   邱雁君一愣:“柏前辈没说,我不清楚。”   “问一问。”钟华插嘴,“不至于的。”   邱雁君依言写了问题,柏域盛还没进罡气阵,很快回:宗杲带着几个徒弟徒孙在这里,你们找他?   柏域盛说话总是特别简略,他觉得不要紧的提都不提,所以他说别人都走了,邱雁君就以为他身边只剩云瀚——云瀚没得到结果,肯定不会轻易离开,这点邱雁君还是有信心的。   “那就先从宗杲开始,你把我的事情告诉他们,还有你已拜在钟华师弟门下的事,一同都讲了吧。”导善很快下了决定。   钟华的事情,柏域盛已经跟大伙讲了,这事儿也通知了邱雁君,但导善的事,一直没人提,现在他主动要求,邱雁君就跟柏域盛打了招呼,请他转告宗杲等人——反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知道。   本来正准备进罡气阵的宗杲等人听说这件事,一时都惊呆了,“导善师伯的元神……”宗杲重复了这几个字,下面却不知道接什么,话就断在了这里。   倒是云瀚比他更熟悉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就反应过来:“前辈是说,十一和小时在幻境中去了玉山派重影迷宫,遇到导善老祖的元神……那么,他们就是肖彤?”   “没错。我那篇专访,就是出自雁君之手。”   云瀚呆愣住,千头万绪齐齐涌入心中,好半天才理了个分明,“原来如此……”怪不得肖彤的消息总是那么灵通,“那唐古华和邱至澜密谈……”   “据说是导善前辈听见的,当时他们也去了昙星宗。”   宗杲知道导善与陈梦歌的关系,便接道:“既是如此,导善师伯怎么一直不肯现身?我听云瀚说,这两个孩子从五色谷出来后,也曾在紫浮宗住了些日子。还有,师伯元神既然还在,应当还可以修炼吧?”   柏域盛知道的不那么详细,就问邱雁君,邱雁君实话实说,柏域盛原话转述:“导善前辈当时觉得宗门中不需要他,他只剩一缕元神,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想最后去看看陈梦歌之墓,没想到正听见唐古华那一番话,激起前辈的怒气,正好雁君那里有可以滋养元神的宝贝,他就留下来继续修炼了。   “钟华前辈的情形又不同,他元神已散,如今只是勉强聚集在一起,得不到滋养,恐怕撑不了太久。啊,对了,雁君当日从你们瀛台试炼阵掉下去,正巧进了钟华前辈洞府,钟华前辈因此收了她做弟子。”   云瀚敏感的问:“前辈方才说要进罡气阵找能够插/进玉简的孔洞,这也是十一他们发现的?”   旁边一直做背景板没机会开口的华令宇,突然昏头昏脑的插话:“雁君拜了钟华老祖为师?那、那不是……”   宗杲摆摆手,说道:“都别急,慢慢说。”   他仔细的一句一句问柏域盛,柏域盛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问邱雁君,邱雁君到这会儿也觉得隐瞒再没什么必要,何况都是紫浮宗的人,也算是自己人了,难得的有问必答。   她的秘密实在太多,又错综复杂,所以等宗杲、云瀚、华令宇等人都弄清楚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难以置信,有人竟然有随身小世界……”宗杲喃喃自语,“这必定不是偶然的。”   柏域盛道:“我有幸进去过,实非人力所能为,应是仙人手法。”   他现在几乎是仙笈界公认的第一大能,说出来的话自是格外有分量,无人质疑,宗杲就点点头说:“那看来是天意了。”   柏域盛觉得他们需要时间消化,就按邱雁君的意思,递了一条绢帕给云瀚,说:“雁君说这个给你,让你有话直接问他们。她觉得对你格外抱歉,没能把全部实话都跟你说。”   云瀚默默接过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华令宇早就被邱雁君身份性格的变幻来去惊了不止一次,这会儿接受的很快,还笑嘻嘻的用肩膀顶顶云瀚,说:“前辈跟她说,不用抱歉,咱们都比她‘老人家’小了两辈,就算有气,也不会对她发。是吧,大师兄?”   “不对她发对谁发?”柏域盛感兴趣的问。   华令宇不明就里,无知者无畏的说:“不是还有时季鸿呢吗?”   云瀚赶紧咳嗽一声,挽救他的蠢师弟:“令宇还不知道吧,柏前辈收了小时做弟子,你以后不要在长辈面前开这种玩笑。”   华令宇立刻躲到师祖身后,缩着头不说话了。   “既然事情都清楚了,咱们就先去办正事吧。”云瀚很快振作了精神,提议道,“令宇和几位师弟在外面等着,我陪柏前辈、师祖、师叔一起进罡气阵找插孔。”   华令宇等人都是金丹修士,进罡气阵也撑不了多久,还让人操心,他们不敢逞强,老实答应。   柏域盛这里跟邱雁君交代一声,就和宗杲等人各挑了一个方向进去找了。   “他们接受的很快嘛……”邱雁君看见消息,汇报两位长辈之后,跟时季鸿嘀咕。   “都是经历过大事的人,镇定下来当然会很快,但要完全相信,大概还需要过后细细思量,且有现实佐证。”   时季鸿这番分析三天后才得以验证——云瀚终于通过绢帕和他们交流了。他第一句就说,这几天将华令宇身上带着的十四期八卦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仔细回忆了与他们二人往来的经过,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他们就是八卦报的发布者,且始终对他隐瞒,但从始至终,他们两个毕竟没做过任何错事坏事,还帮了紫浮宗大忙,所以不必对他感觉抱歉。   邱雁君两个松一口气,还是老老实实的又道一次歉。   又过了两天,柏域盛在罡气阵正北方向边缘处,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孔洞,接着他以这一点为基准,分别把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孔洞也找到了。   “也许,这才是四正的位置。”柏域盛对宗杲说。   云瀚看着宗杲欲言又止,宗杲沉吟半晌,问柏域盛:“他们插/进去那一枚玉简,还能拔/出来么?”   柏域盛道:“能。而且插/进去以后,罡气阵内会有微妙变化。”   宗杲就看向云瀚,说道:“你师尊将宗门重任交给了你,你决定吧,我已卸任,不必顾虑我。”   云瀚略一思量,道:“弟子想试一试。”他说着转头看向柏域盛,“柏前辈独得四支玉简都大方送给了十一,想必也不会把紫浮宗这两支玉简放在心上。”   柏域盛一怔:“怎么?玉简你带在身上?”   “是。”云瀚毫不遮掩闪躲,直言道,“既然子午对应正北正南,正好又都在我手上,结果一试便知。”   柏域盛不由露出几分赞赏之色,对宗杲说道:“青出于蓝,紫浮宗必能在此子手上发扬光大。”   宗杲一笑:“过奖。还得柏兄你多点拨他。”   柏域盛难得露出点笑容:“放心吧,阴阳相生相济之道,我早已说给他们听了。”   这也是云瀚放心说出自己带着玉简的原因,柏域盛真的是个毫不藏私之人,跟穆寻波决战之前,就着罡气阵就给他和弘忍零零散散讲过如何将阴阳两种灵力融合,决战之后,更是对大家的问题有问必答,其人品风度令人心折。   三人就此说定,做好防护后,一起潜入罡气阵,找到距离边缘很近的小小插孔,云瀚先取出对应南方的《浮沉经》那支玉简,慢慢试探着插/进去三分之二,就听到悦耳的咔哒一声,玉简严丝合缝的嵌进孔洞。同时阵中罡风略微减弱,打着旋从这一点附近绕过,好像特意避开他们一样。   为了试验,云瀚运功将玉简拔/出,感觉罡风恢复原状,又劈头盖脸袭来,赶快把《紫阳功》那支插下去试,却只插了一寸左右就怎么也无法深入。   三人试出结果,收好玉简出阵,又绕到正北,这次子简顺利插入,午简不匹配,完全印证了柏域盛和邱雁君的猜测。   剩下的,就是如何说服其他拥有玉简的人来此试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仙笈界八卦报》——总编肖彤   【号外】五味食修闪亮登场,修仙界又添新法门,色香味意席卷三千界,众法修齐声高呼:还让不让人辟谷了?!   以下是本报总编自炖兔子的大铁(黑)锅旁发回的报道。   好吃!好吃!好吃!太好吃了!道友,有米饭吗?来一碗!   …………………………   吃饱了舔嘴的总编顺便做个软广,隔壁三水小草家的女主做饭特别好吃!还能以美食入道修仙!好看到津津有味!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认准通关密码《上膳书(修真)》,吃不了亏上不了当只会吃胖!   (广告好看吗?O(∩_∩)O)   ☆、第172章 玉简集齐   不过这件在邱雁君和时季鸿看来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到了柏域盛这里,却似乎并无为难之处。   “柏前辈说, 他和宗杲……师兄商量好了,他们分头行事, 宗杲师兄去玉莲宗和璇玑山庄, 他去剑庐、无因寺,剩下中州,我先找唐晋探探口风,实在不行,柏前辈打算直接把唐辰天挟持过来。”   邱雁君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其实很想笑,觉得柏域盛这作风真是太霸气、太合她心意了, 没想到导善这样做过紫浮宗掌门的人, 听了柏域盛的打算, 竟也叫好。   “这才是一代宗师的魄力!就该这么办!等出去了, 真要和他好好结交一番,顺便把你们的婚事也办了。”   邱雁君:“……”怎么就拐到婚事上去了?   时季鸿立刻接话:“多谢前辈做主!”   这语气,邱雁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怎么好像生怕她睡了不负责、要始乱终弃一样呢?!   导善笑了两声, 说道:“好了,去忙你们的吧, 联系完唐家,该修炼修炼,其他的就让外面的人忙去。”   邱雁君答应一声, 和时季鸿回去木屋,将墙上钉着的唐晋专用通讯帕取下来铺在桌上,“怎么说好?”她先问时季鸿,“难道也把全部实话说出来?”   “你先不写起因经过,直接写结果,就说师尊他们经过探察,还有防护罩内发现的钟华前辈元神给予的指引,我们发现关闭罡气阵的钥匙就是十二玉简,现在师尊他们正分头说服拥有玉简的各大门派,你请他去探探唐辰天的口风,看他肯不肯帮这个忙。”   邱雁君对唐晋以外的唐家人总是不放心,就算唐辰天算是她继父也一样,时季鸿这个建议正合她心思,她就这么写下来,然后等唐晋的回音。   然而唐晋这时候根本不在中州,他上次将几种榜单更新之后,就开始秘密巡查各大陆开设的所有百通苑。白妍虽然已经自尽,跟随她作乱的那些人也都伏诛,但难保没有其他有二心的人潜藏在各处分店。   南大陆已经彻底整顿过,他就将第一站安排在了东大陆。说来也巧,他收到邱雁君这则消息时,人“正好”到了东大陆东北,距离传说中的罡气阵,也只隔着一座扈集山而已。   “唉!”唐晋仰头看看百丈高的大山,长叹一声,提笔回:我在外面,此事须得当面报与主君,我尽快赶回去,你且耐心等一等。   又问:既然是钥匙,开完锁就能拿回来吧?   邱雁君回:能能能!放心!来开锁的都是有钥匙的,不会当众抢他的东西,实在不放心,还有柏大能保驾护航,清音铃和无弦弓我们都没贪,玉简更不会抢啦!   她行文用词好像天然就比别人活泼有趣,读来总觉得人就在跟前,说话时的一颦一笑都在文字中显露无疑。   唐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回去跟属下交代一声,就日夜兼程赶回中州,并第一时间面见唐辰天,将玉简就是关闭罡气阵钥匙的事说了。   “玉简?这怎么可能?他们试过了?试的是哪一支?”唐辰天皱眉问。   自唐古华死后,唐辰天掌握了中州实权,他威严与日俱增,与其本身锋锐的气质融合在一起,让人冷眼一看,就心生畏惧。   唐晋看到这种变化,却并没因此就像旁人一样唯唯诺诺,他不紧不慢的把邱雁君告诉他的详情一条条都说出来:“玉山派那支和紫浮宗的两支都找到了对应锁孔,插下去严丝合缝,罡风也因此变小。”   唐辰天听完沉思半晌,才问:“这消息是谁传给你的?邱雁君?她不是进了罡气阵,怎么可能传得出消息?”   唐晋早料到有这一出,以前他没跟唐辰天说这么细,唐辰天又不把这个当回事——他要关心要在意的事多得很,邱雁君二人并不在他心上——但现在不同了,要他把唐家赖以传承光大至今的玉简拿出来,唐辰天肯定会把所有细节都捡起来分析透彻,一一追问清楚。   “是柏域盛。上次他把清音铃和无弦弓交给我时,我给他留过传讯符,请他有邱雁君的消息,就告诉我一声。”唐晋早有准备,从进来说起这事,就没以邱雁君的名义,始终说的是柏域盛在外围找到锁孔,确定了玉简和罡气阵的关联。   他从来没打算把邱雁君就是肖彤的事说出来,毕竟肖彤的八卦报虽然后期有暗暗帮过唐辰天的忙,但整体上还是一直在打唐家的脸。如果肖彤是别人也就罢了,是邱雁君,唐辰天心里就肯定会有芥蒂,并且连一直隐瞒这事的唐晋一起猜忌。   柏域盛把两样法宝还回来是事实,当时还特意叫唐晋传话,说是看在邱雁君的面子上,现在唐晋提及此事,唐辰天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到底咽回去,换了套说辞。   “兹事体大,就算我是中州之主,也不敢独断专行,还得问问族中长辈的意见。”说到这里,他又问唐晋,“你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唐晋作势想了想,说:“他没有理由说谎,除非……他跟玉山派一样野心勃勃。”他嘴里说的是玉山派,心里想的却是唐古华,“但他行将飞升,就算把大家都骗去,抢了十二支玉简,也不能让他飞升两次。”   “也许他没有必成的把握呢?”唐辰天面色深沉,“谁又能有必定飞升的把握?”   “就算如此,他一个人真能对抗得了六大门派世家?”   唐辰天道:“就怕六家不齐心。”   “要不主君探探其他各家口风?”唐晋不好多劝,当着唐辰天,还得站在唐家这边说话,“先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再做决定也好。”   “嗯,等我打听打听。这事别说给你嫂嫂听。”   唐晋应声告退,回去就发消息给邱雁君:主君防备柏域盛之心甚重,此事多半不行,你另想办法吧。   邱雁君没啥办法想,她转头告诉了柏域盛,就跟时季鸿好好学习、天天甜蜜去了。   唐辰天这边儿抻了半个月,才找唐晋转告柏域盛,说玉简一事,自己爱莫能助,但若需要人手探察罡气阵、帮忙救人出来,他责无旁贷。   唐晋答应下来,扭头先去东大陆转了一圈,把剩下的店巡查完毕,就直奔罡气阵而去。   柏域盛一时并没倒出空来找唐辰天,他带着云瀚先赶去剑庐,任惊川却已经闭关,打搅不得。他就留了几天,指点慕容弦怎么拿唐辰滔喂招练剑之余,还每日跟秦瑟过招,帮她锤炼剑意。   在秦瑟也闭关之后,柏域盛才和云瀚上舍夷山去求见住持本继。本继没有闭关,他正打算将住持位传给相文,听柏域盛跟云瀚说了来意,这位多年不下山不问世事的白须老和尚,一开口就切中要害。   “如果玉简是钥匙,那不该只是关闭罡气阵,还应该打开什么,才合乎情理。柏真君,对此可有猜测?”   柏域盛道:“虽有猜测,却也无用,仙人的用意,岂是我等尚未脱去凡胎之人能领悟的?”   本继捻着手里的念珠,缓缓说道:“那真君就不怕放出什么可怕之物,事情愈发不可收拾?”   “那就取出玉简,再把罡气阵打开便是。”   “万一取不出呢?”   “事事都有万一,难道为了那万中之一,就不做事了?修炼还有万一的可能走火入魔,渡劫更有八成可能会死于天劫,有这些可能,就放弃修仙么?”   他的语气用词都直接到有些无礼,甚至有点偷换概念,但本继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道:“真君说的也是。但既有万一,就不可不防,老僧并无舍不得玉简之意,无因寺持有两支玉简已经数千年,能从中领悟到的法术,大约已到极限,老僧担心的,是关闭罡气阵之后,可能会出现祸患。”   柏域盛道:“看来大师与我和小徒一样,都觉得那位仙人没安什么好心。”   云瀚一愣,看一眼柏域盛,却不好在长辈面前插嘴,忍住了没说。   本继看在眼里,笑道:“年轻人大约不懂我们这些老家伙杞人忧天的心思。”   “其实我也不知大师与我是否同样心思。我觉得此事当防范一二,但决不可大肆张扬,更不宜倾尽各大门派世家精英……”   本继点头接道:“只我们几个老家伙镇场即可。看来真君与我是同样心思。”   无因寺出乎意料的顺利,另一边宗杲也说服了玉莲宗,两方通了消息,决定汇合成一路,一同先去中州,再拜访璇玑山庄。   柏域盛去中州可不是闲聊天的,他直接把云瀚留在了无因寺,私下跟他说:“虽说外人不知你身怀玉简,但还是小心为上,等我们把事情办成,你再随本继大师一同下山。”   云瀚知道轻重,和弘忍一起送走柏域盛,就安心留在舍夷山,跟寺中同辈的僧人切磋交流,这一留就是半年。   同样帮不上忙、安心静候的邱雁君和时季鸿,则在空间里渡过了难得清静的一段亲密时光。导善要修炼,钟华要休眠,梅杜莎泡在水里防饿,他们俩每天只需要打发青龙点零食,就可以安心过二人世界,日子甜蜜的跟新婚夫妻似的。   直到柏域盛发来消息:已集齐玉简,明日一早,先插四正。   作者有话要说:  重回午间档!   但我发现昨天更早了,没人来看,你们是不是习惯了晚间档?o(╯□╰)o   ☆、第173章 天降祥云   邱雁君刚要问柏域盛是怎么做到的, 唐晋也发了消息过来:十一, 以后我回不去中州, 你可得收留我!你们这位柏大能直接把主君绑来了!还正面撞上了我!   邱雁君扑哧一笑:“还真是绑来的。”   时季鸿却说:“他怎么也来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语气十分不客气,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唐晋。   “凑热闹吧,他这人也挺爱凑热闹的。”邱雁君生掰, 然后提笔回唐晋:那你还不赶快跑?   又跟柏域盛商量计划,“四正”好说, 对应的四个锁孔好找, 玉简也都在外面人手里, 剩下那些怎么办?她这里只有一支能对应,剩下三支都不行, 显然是对应外面锁孔的,如此一来,外面也该有三支是对应不上的,得送到里面来。   然而他们之前忙活那么久, 就是解决不了见不上面、找不到彼此这个难题,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四正锁孔嵌入玉简后, 罡气阵内的罡风能大幅减弱, 对人没那么大干扰了。   柏域盛跟邱雁君沟通之后,就把参与人员叫到一起简单布置了一下。   分在南北两端的是宗杲和他一位从宗门赶来的师弟, 这位老祖正是修习了《浮沉经》的瀛台弟子, 他不熟悉罡气阵,无因寺一位之前来帮过忙的大和尚将随行引路。至于云瀚,为防万一, 他这样的年轻一代精英都被勒令退到一定距离之外,静待这边结果。   东端卯时玉简,按众人之前的推测应为璇玑山庄,柏域盛在亲自拜访杜冕并与之切磋后,觉得这个推测有八、九成是准的,他会亲自陪杜冕进阵。西端酉时玉简对应玉莲宗,穆寻波将与凌画冬一同进去,为弟子和玉简护法。   至于被强行“请”来的中州之主,自然也不会受冷落,自有刚出关的任惊川与本继大师一起招待陪同。   唐辰天一路被强请过来,他手下和族人不可能没发现,也有追上来的,但慑于柏域盛之威,到底无人敢造次,也只是一路跟着而已。等到了北大陆,各派宗师汇合,中州“高手”们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柏域盛这边安排妥当,跟邱雁君说了一声,看着卯时已过,就分头行动,邱雁君紧紧攥着时季鸿的手,屏住呼吸,也不知等了多久,柏域盛那边终于有了进展。   “四正全部就位,阵中罡风大减,剑庐玉简也已就位,就在酉时与午时之间……”邱雁君拉着时季鸿就往外跑,“快快快,套上蛇皮出去!”   时季鸿也心中砰砰乱跳,让他激动的不是罡气阵即将关闭,他们能逃出去重获自由——他相信邱雁君也是一样——真正令他们激动到几乎难以自持的,是那个可能会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有关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   他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为了平息内心的激动,他一边往身上套蛇皮,一边跟青龙说:“一会儿两位前辈哪位出来的话,你告诉他们一声,十二玉简聚齐,我们出去试验了。”   青龙叽叽喳喳的追问,时季鸿以平常耐心的十倍,回答了它,才跟邱雁君互相检查彼此的装备,确定没留什么缝隙。   一切就绪,邱雁君张开手将他抱住,深吸一口气,说:“我爱你。”   时季鸿一愣,呆呆的发出一声:“啊?”   邱雁君笑出声来,心里的紧张和兴奋平息不少,就伸手拉开他挡脸的蛇皮,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说:“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我猜想的那样,不管我们是不是真的生活在一个人为创造、受到人为干预的世界,我都很庆幸遇见了你,我知道我们爱彼此的心是真的。来吧,一起冒险去吧!”   她说完这句,不等时季鸿反应,就带着他现身在丑时玉简对应的锁孔旁边。两人刚一现身,就发觉罡气强度果真小了许多,之前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几乎没有了。   “你插玉简,我试着传声出去。”时季鸿先说道。   邱雁君点头,弯下腰,取出玉简探入锁孔,待玉简完全嵌入后,这附近的罡风立刻又小了很多。   时季鸿提气传声,先叫师尊,接着喊:“我们在这里!”   邱雁君则趁着罡风减弱,用通讯帕告诉柏域盛他们已经出来并插好了玉简,时季鸿正传声给他们。这一串字刚写完,罡风就隐隐带来一点人声,听着像是柏域盛,说了什么却听不分明。   此时阵中仍旧看不见天日,难以分辨方向,不过邱雁君之前在锁孔上做过记号,标明了另外三个锁孔的方向。她等了一会儿,仍是只有断续人声,听不出对方说什么,就跟时季鸿说:“不如我们去另一个地方等,这里已经插好了,不需要前辈他们过来。”   “也好,你跟师尊说一下。”   邱雁君就又在绢帕上写了一行字,刚写完,柏域盛对上一条的回复也来了:听到一点声音,我试着过去找一找你们,你们继续传音,不要挪动。   他这么一说,邱雁君就打消了换地方的念头,答复柏域盛之后,跟时季鸿继续传声,她还从鱼袋里找了个手鼓出来敲——此时不同先前,罡气已经很弱,不用再怕东西损坏。   时季鸿受她启发,也找了枚特制的哨子出来,两人一会儿敲鼓一会儿吹哨,整个场面一时很像小孩子在斗气胡闹,又吵闹又好笑。   好在这样的吵闹是有效的,柏域盛在兜了几个圈子之后,终于被他们不间断制造的噪音吸引回了正确方向,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找到了他们。   “这是在外面没有对应上的三支玉简,交给你们了!”柏域盛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三支洁白光润的玉简,“另外三支呢?”   邱雁君递过去里面插不上的三支,又接过柏域盛拿来的,同时说道:“前辈,我有点担心断过的那一支。”   柏域盛道:“我会留意。你们能找过去吗?要不要我送你们?”   “不用,外面还等着您呢。我做了记号,现在阵中也好走多了,前辈放心。”   柏域盛点点头,伸手一按时季鸿肩膀,道:“那就等办完事再说。”   时季鸿赶紧冲着他行了个大礼:“师尊辛苦奔波,弟子真是……”   柏域盛一抬手托起了他,转头就走,边走边说:“闲话不必多说,有那个心,等你二人成婚,多敬我几杯酒就好。”话说完,人也已飘然远去。   邱雁君伸手挎住时季鸿胳膊:“走吧。前辈抢来这三支玉简不容易呀!”   “怎么是三支?明明是一支。师尊之前不是说本继大师颇为通透,还跟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吗?”   邱雁君嘻嘻一笑,修正道:“你说得对,一支。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是素无关系的人最爽快,偏偏那有些难以切断关系的人……算了,这样也好,不用承他的情。”   “是啊。不过我倒没想到璇玑山庄那边也这么爽快。”   “柏前辈和宗杲……师兄一同到访,又是切磋斗法,又是摆事实讲道理,换了你也不好拒绝吧?而且除了中州,其他各派都肯,他杜冕要是不答应,岂不自认和中州一样了吗?”   “你说的也对。”时季鸿一笑:“璇玑山庄还想趁着玉山派倒掉,一举跻身第六大名门呢!借这个机会,卖人情给师尊和紫浮宗,又能给无因寺和玉莲宗、剑庐留下好印象,顺便结交,倒真是何乐而不为。”   “就是不知道,十二玉简各就各位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两人说着话,辗转找到另外两个锁孔,依次放入玉简,到最后一个时,阵中罡风几乎只有微风级别,已不能伤人。邱雁君在动手之前先看了一眼通讯帕,见柏域盛留言说外面所有玉简都已就位,只等他们这边,他自己留在断过的寅时玉简那里守着,其他各处也都有人,让他们尽管放心。   邱雁君就取出玉简,拉过时季鸿的手,说:“我们一起放。”   时季鸿失笑,握住她捏着玉简的手指,和她一起把玉简探入锁孔,只听咔哒一声,周围环境立刻明亮起来,属于夏日骄阳的温度也瞬间洒在两人身上。   “咦?已经正午了吗?”邱雁君仰头看一眼天,随即起身向四周张望,“罡气真的不见了!”   时季鸿比她早一步跃起身,正极目远眺,“我看到师尊他们了!”   话音刚落,邱雁君脚下光溜溜的石板突然晃动一下,时季鸿察觉不对,赶紧落回地面,抱紧邱雁君,与此同时,他们身边插着玉简的锁孔突然射出一道刺眼白光,直冲云霄!   “四正为基,八方引路……”邱雁君转头四顾,发现离他们不算很远的其他三个锁孔也都射出白光,同时远处另有四道白光出现在天地之间,“可是这也不是八方啊!好像是四点一线,正好形成两条相交的线!”   “四正也发出强光了!”时季鸿有点紧张,“好像罡风又起来了,你有没有感觉到?”   邱雁君露在外面的指尖确实感觉到一点凉意,但却并没有罡风席卷过来的痛感,她记起江而立说的那句箴言,忍不住喃喃道:“阴阳轮转……这难道是……这风不是罡风!”   凉风突然而至,又在邱雁君一句话之间就陡然转强,甚至将她最后一句话都吞噬了进去,根本没能叫别人听见。   身处狂风之中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就在邱雁君扛不住、打算先躲回空间之时,天空突现异彩,朵朵祥云飘落下来,被狂风吹到他们二人身边。邱雁君只觉身上一轻,转头看时,身边已只有彩云,什么罡气阵、什么玉简、连同那些人,好像一瞬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守在外缘的各大门派宗师见到强光直冲云霄的奇景,先是原地惊呆,待天降祥云,托着阵中那两个孩子扶摇直上时,不由齐齐抢上前,欲一探究竟。寅简旁边的柏域盛反应比别人更快,然而他身形方才移动,就听嚓嚓两声,身后白光突然消失,阵中的祥云瑞彩也几乎同时消失无踪!   他停下脚步,回头再看,锁孔中原本好好插着的那支玉简,竟已完全粉碎。白玉屑被复起的罡风轻轻一吹,即如落花一般飘散凋零,再也拼不回原样。   作者有话要说:  叮!新地图解锁!   但他们与仙笈界的联系还在!   ☆、第174章 界面中转站   “我去!难道我们真飞升了?”邱雁君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 脚下就踏到了实地, 再看四周景物, 繁花似锦、雕栏玉砌、碧湖一汪、青山一座,湖对岸还有三间青竹搭建的轩敞书屋——里面落地书架排了好几列,十分壮观, 以致于隔着这么远都能一眼看出是书房。   这么个精致地方,若非空气中灵气逼人到刺痛肌肤的程度, 青山四周还隐隐有仙气环绕, 邱雁君真要以为这是某个皇家园林了。   她第一眼没看到有人, 略微放松,轻推时季鸿, 两人从拥抱姿势改为牵手,想等等看还有没有人一起上来,顺便观察环境,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喝问:“何人竟敢擅闯淡竹书屋?”   时季鸿脚步一错, 拦在邱雁君前面, 见来人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 手执拂尘, 穿一身形制格外飘逸的白袍,袍子上大概加了法术, 微风吹拂间, 花纹颜色变幻不定,一会儿是金一会儿是银,转瞬又变了青蓝, 惹得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反倒忽略了来人的样貌。   “还请主人恕罪,我二人无意间被裹挟到此……”时季鸿一边打量,一边开口告罪,却刚说了一半,就被那青年打断。   青年提高音量:“裹挟?你莫非是在逗我?什么能把你们裹挟到……”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往旁边碧湖里看了一眼,见碧湖中涟漪不断,脸色顿时大变,“你们、你们难道是从湖里上来的烂泥?”   烂泥?邱雁君吸了口凉气,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当即从时季鸿身后伸出头,看向那个面貌清秀,表情却很扭曲的青年:“如果你口中的湖里指的是仙笈界的话,那么,我们确实是从湖里上来的。嗯,仙笈界的祖先,也确实是仙人用泥造的,不过你应该不是仙人吧?”   青年本来神色惊疑不定,眼睛转了两圈后,又隐隐透出点兴奋,但邱雁君这句话一说出口,他脸上立刻只剩怒意:“我不是仙人?”说着手一挥,拂尘轻摆,一阵比罡气阵中更暴烈的风就直直席卷向邱雁君二人。   邱雁君看他面上变色就已有所准备,一察觉不对,立刻拉住时季鸿胳膊,手按腰间,带他回了空间。   “我就知道……咦?”邱雁君待那青年消失,刚开口吐槽,就发觉环境有点不对,“这瀑布……”   时季鸿反手攥紧邱雁君的手,先打量那从身侧倾泻而下的瀑布,再低头看脚下,发现他们站在一处有点倾斜的山石平台上,这平台很小,长至多一丈,宽不过六七尺,他试着往边缘走了两步,熟悉的景物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深潭、溪水、木屋、花架、大蛇、鹦鹉,都在平台下面的山谷里,时季鸿恍然:“原来如此。”   邱雁君也说:“是啊,原来如此。你看!那有个树屋!就在树杈上,原来我们怎么都上不来,现在却进来就在这个高度……这个空间竟然是个界面中转站!”   时季鸿本来已经明白了,又被她的用词搞得有些疑惑:“什么?”   “你不明白吗?我们在仙笈界的时候,怎么也超越不了木屋的高度,现在我们是从那个不知道叫啥的上界进来的,进来就在木屋上面的平台上,如果把这里理解成两层楼的话,一层通往仙笈界,二层通上界,那这里不就是个中转站吗?”   卧槽!她这空间牛X大发了!邱雁君兴奋起来:“走!先不管那个拿拂尘的小太……”她及时把“监”吞回去,换了个词,“小喽啰,咱们下去看看,把这个消息先告诉大家!”   她看树屋门口放着绳梯,就拉着时季鸿先到树屋门口看了一眼,见里面铺了地板,上面盖着厚厚的长毛毯,毯子上织了星辰日月图。顶上有天窗,灿烂阳光透窗而入,照得里面暖洋洋的。天窗四角还各垂挂了东西下来,看形状分别是圆日弯月四角星和流水,亮闪闪的,却看不出材质。   冲着门的板壁上挂着一长一短两柄剑鞘精致好看的剑,剑两边各凭空悬着一枚小儿拳头大小的浅碧明珠,明珠光华流转,给周围笼罩上了一点儿朦胧绿意。   门左边放了一架古琴,琴旁还摆着一支紫□□箫,琴案里面角落架子上有个香烟袅袅的小香炉,似乎之前不久还有人在此焚香弹琴。   “可惜我们都既不会弹琴也不会吹箫。”邱雁君嘀咕一句,弯腰走进门,“咦?怎么一进来,好像屋子立刻大了许多?快进来看。”她回头招手叫时季鸿。   时季鸿跟进去,果然发现整间屋子的高度和宽敞度都比在外面看着大,他先走到长短剑那里,取下剑来,拔剑出鞘,一道悦耳吟啸声立刻响起,同时寒光照了满屋。   “‘斩龙’、‘猎凤’,这两把剑的名字取得也太……”邱雁君站在时季鸿旁边,看到剑柄上的铭文,刚要感叹这名字取的中二,时季鸿手中长剑就又清啸一声,她莫名感觉这剑像是在警告她,立刻识相的转了话音,“霸气了!厉害厉害。”说着还竖起大拇指。   时季鸿:“……”   他正无语,就觉得剑柄自发在掌中颤动,接着突然脱手而去,直直撞进了邱雁君手中。   邱雁君手都被剑柄撞疼了,才勉强握住剑柄,“呃……这什么意思?”   时季鸿若有所思:“大概它知道你才是主人。”话音刚落,寒光闪闪剑气逼人的剑身就轻轻颤动,发出一阵嗡鸣声,似乎在表示赞同。   “好吧,斩龙剑,你真聪明。”邱雁君说着接过时季鸿手中剑鞘,还剑入鞘,随手就想把剑挂回去,可她刚把剑挂好,斩龙剑就又跳回她手里,不但它自己跳,本来好好在墙上挂着的猎凤剑也一起跳过来,撞的邱雁君手掌生疼,她只得将两把剑并在一起,说,“好好好,带着你们……”   话没说完,掌中两把剑一齐消失不见,邱雁君一愣,随即感觉到自己丹田之中竟有一股极其霸道的剑气升起!   “怎么回事?”时季鸿察觉不对,赶紧问道。   霸道剑气不由分说在邱雁君经脉之中飞速游走了一个周天,邱雁君说不出话,只觉自己经脉之中剧痛无比,彷佛正被那两把成精的宝剑割开重塑。被剧痛折磨的邱雁君感觉自己熬过了一个世纪,才有力气开口:“我……我特么好像突破了……”   时季鸿比她还震惊,因为他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也不过是片刻之间,邱雁君就突破了不只一阶——具体突破了几阶,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看不出来!   “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时季鸿小心翼翼的问。   邱雁君深吸口气,痛感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了,她摇摇头:“没有,也不痛了,难道刚才是我的幻觉?”   时季鸿握住她的手,感觉她体温正常,脸色也由刚才的惨白恢复红润,眼睛熠熠生光,便放心笑道:“不是幻觉,你确实是突破了,这两把宝剑真是霸道。”   邱雁君回忆起刚才的痛苦,心有余悸,“是啊,好可怕!快走快走,先别研究这些了,我怕前辈他们等急了。”   她也不再看门右边堆着的一堆东西,拉着时季鸿出门,放下绳梯,一先一后下去。   青龙听见动静,飞过来一惊一乍的说:“你们怎么上去的?不对,你们怎么从上面回来的?外面怎么样了?”   “说来话长。”邱雁君落回平地,发现导善元神不知何时出了水面,赶紧走过去把刚刚的经历简单一说,“我们还得出去看看……”   时季鸿跟在后面,突然发现了点异常:“青龙,我们刚刚在上面说话,你没听见?”   “没有哇!你们说话了吗?”   导善插嘴:“你们已经进来一会儿了么?我也没有察觉。”   邱雁君脑子一转,说道:“师伯,你试试能不能循水流上去。”   导善依言融入瀑布流水,邱雁君二人看着那点幽光溯源而上,到了平台高度,才终于停下。   “竟然如此轻松!”导善在上面惊呼,“我以前也试过,但到了屋顶高就再难寸进,看来是你们去过上界的缘故。”   邱雁君点点头:“大概是方才我们没下来,这个通道还没打通,现在就可以了。那我们先出去看看,青龙和梅杜莎要是上去玩,不许动树屋里的东西,等我们回来再说!”   她交代完就拉着时季鸿出了空间,本以为一出去就能看到柏域盛等人,却不料外面罡风猛烈、不见天日,罡气阵竟又恢复了原样!幸亏他们还套着蛇皮!   邱雁君吓的赶紧回空间,翻出通讯帕来看,上面果然多了几行字:“你们怎样?到了哪里?那支断过的寅时玉简碎了,我们都没能跟上,怕再出意外,我们先把其他玉简都取了出来。”   她赶紧提笔回:我们没事!前辈现在在哪?还能再把玉简插上吗?只插四正也可以,我们出去再谈。   插上四正,罡风会减轻很多,足够他们出去了。邱雁君刚写完,青龙从上面平台飞了下来,“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上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久?”邱雁君疑惑,“哪个上次?”   “就是你说十二玉简聚齐,然后出去的那次呀!”   时季鸿插嘴问:“我们出去了很久?”   青龙落到邱雁君旁边,点点它长着黄毛的小头:“很久啊,日升月落有十次了呢!”   十天?!邱雁君惊异的看向时季鸿,发现他跟自己一样目瞪口呆。   “没错,期间我上来过两次,你们都没回来。”导善也从瀑布上滑下来,“怎么?你们没过这么多天?”   “岂止!”邱雁君语气惊奇,“我们至多就过了……反正连半个时辰都不一定有!啊!”   难道那个缺德神仙设定的是上界一天下界一年,那时差可大了!邱雁君屈指一算,一天十二时辰对十二月,也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月,这么一算还真是过了十天!   她把自己的猜测说给时季鸿听,时季鸿不由皱眉:“十二玉简齐聚,关闭罡气阵,却只阵中的你我飞升了,这十日我们音讯全无,只怕师尊会受到责难。”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哈哈哈   不过之前有人猜到大树爬不上来跟上界有关,真聪明,摸摸头   PS:新地图解锁,并不代表女主要开荒了233   还是维持原判,月底完结,不要心慌也不要心急,和十一、小时一起慢慢接近真相吧!(掐腰)   ☆、第175章 会动的画      两人担着心等消息, 难免焦灼, 干脆脱掉蛇皮, 先上去树屋,把里面小心翻检一遍。|“这蒲团外面的罩是下面织机织出来的,加了蚕丝。”邱雁君拍拍正好放在天窗之下的蒲团, “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看着像新的。”   时季鸿站在琴案前面看板壁上的画卷, 闻声头也不回的问:“你见过画中人会动的画吗?”   “啊?会动?”邱雁君好奇的走过去, 脑子里同时回忆……她还真见过!岂止会动, 还会跑呢!哈利波特啊!   “咦?真的会动!是个大美人呀!”   画卷上一位身穿绿衣的古典美人正在瀑布前舞剑,她动作干脆利落, 手中一长一短两把宝剑各具威势,衣袂翻飞中,浩然剑气跃出纸面,直冲邱雁君眉心。   她一惊之下, 不由后退两步, 丹田中剑气翻涌, 没等她回过神, 斩龙猎凤两把剑已经出现在手中。邱雁君下意识举起斩龙剑挡在面前,只听“叮”地一声, 手中宝剑剧震, 她脚下不稳,又退了两步。   “是我的幻觉还是……”邱雁君望着画中收剑站好、微微低头彷佛在审视她的美人,喃喃问道。   时季鸿也被刚刚的变化惊呆, 他看看画中人,再看看邱雁君,“除非我也出了幻觉……”   两人在画卷前呆呆站了一会儿,见画中人再没动过,才开始交换看法。“她拿的剑就是斩龙猎凤,背景的瀑布跟外面那个一模一样,难道她是这空间的原主人?”邱雁君猜测。   “很有可能。但她去哪里了呢?神通如此惊人,应当不会……”死吧?   “成仙了吧?也许这个空间对她不再有用,她随机送人,我中了大奖。”   时季鸿:“……为什么不猜你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我?就我这资质?不可能吧。”邱雁君很有自知之明,见画始终不再动,就收起双剑,转身走到对面,那里有一张矮足书案,上面文房四宝俱全,旁边堆了几本书,正中间则放着一卷打开到一半的玉简。   “我的天,这玉简居然是穿起来的!”她感叹着蹲下去,却发现玉简洁白无瑕,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又来这套!没有字怎么看?”   时季鸿走到她身边,也跪坐下来,说道:“这玉简看着跟十二玉简差不多,难道?”   “你说这里的原主人就是仙笈界创世神?不会吧。”邱雁君摇头,“那她为什么要把空间给我,让我戳破她创世的真相呢?说起来,刚刚外面那个拿拂尘的小子,态度好恶劣,不然倒可以跟他打听打听。”   时季鸿没说话,邱雁君转头看他,发现他垂着眼、面色深沉,就伸手勾住他胳膊,问:“怎么了?”   时季鸿抬眼说道:“我们再出去看看吧。那个地方肯定跟仙笈界关联极大。”   这倒是,邱雁君拿出绢帕看了一眼,见没有回复,就点点头,决定先出去探险。   这次他们出去之后,先观察了一下那汪碧湖,见湖面波平如镜,将他们两人照的纤毫毕现,根本看不到湖底有什么淤泥,更看不出和仙笈界有什么关联。   两人观察完,互相对看一眼,还没开□□流,那个拎拂尘的青年就又突然出现了。他看到没有套蛇皮的二人竟是俊男美女,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变成了不屑鄙夷,并气势汹汹的问:“你们捣的什么鬼?躲去哪里了?”   “怎么?你要打要杀,我们还得站在这儿挺着?”邱雁君被气笑了,“躲都不能躲了?”   青年神色阴沉:“好好问你话的时候,好好答就是了,否则……”   “否则怎样?”时季鸿接过话来,“对人颐指气使之前,是不是该先把你的来头报出来?”   青年冷笑道:“你们也配?泥巴生的东西,知道什么?”   ……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欠?还很像哈利波特的台词?!邱雁君拉住生气的时季鸿,反唇相讥:“就算我们不配吧,那你一个看门的就配这么大口气了?”   “看门的”三个字彻底激怒了青年,他一抬手,一股骇人力量就如惊涛巨浪般向着邱雁君二人劈头砸下,邱雁君虽然时刻准备着跑路,到底还是慢了一瞬,两人被那股力量冲击得向后倒飞了一段儿才进空间。   进去后,其势犹未绝,他们在平台上踉跄了两步,就被惯性带的继续向后,直接翻下平台栽进深潭。   正在水边和梅杜莎玩耍的青龙被溅了一身水,成了个落汤鸟,不由惊呼:“啊!怎么回事?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邱雁君从潭底浮上来,抹了把脸,气道:“我就知道上界都不是什么好鸟!”   “你骂谁?”青龙听见这句,也不抖身上的水了,直接冲过来吵架,“你溅我一身水,你还有理了?你才不是什么好人!”   “你走开,没说你。”邱雁君仍旧没好气,她回头看一眼,见时季鸿也从水底上来了,就问他,“没受伤吧?”   “没有。”时季鸿上岸,回身又把邱雁君拉上去,两人运功蒸干衣服,然后并排坐着生闷气。   青龙发现气氛不对,很识相的鸣金收兵,自己飞到平台上玩去了。这么坐了好一会儿,邱雁君才先开口说:“我们打不过他。虽然那会儿斩龙猎凤剑都蠢蠢欲动,但我明白的知道打不过他。我们还是跟他来个游击战吧。”   “游击?”   “对,敌进我退!我们打不过,还不能跑吗?这里总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吧?”邱雁君发狠,“不然怎么办呢?总不能还困在这里吧?”   九十九步都走了,真相近在眼前,不挖可不是她作风!   时季鸿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他点点头,说:“你把你的披风穿上。咱们多等一会儿再出去。”   两人商量好了,又上去树屋,玉简册没有字,旁边的几本书却有,邱雁君和时季鸿分别拿起来翻了翻,发现上面两本竟然写的都是神仙法术!   “我的天!原来我们看了半天热闹,把最关键的给忽略了。隐身术、遁地术、无中生有、驾云瞬移……”邱雁君哗啦啦翻了一通,最后叹道,“只可惜我们是作弊飞升的,没脱去**凡胎,修习不得。”   时季鸿点点头,把手上这本放到一边,转头往门口那里看看天色,刚要说是不是可以出去看看了,眼角余光就瞄见那画中美人又动了起来。   “快看!”他赶紧拉起邱雁君,一同转身看画中人舞剑。   这次她的剑招与之前那会儿截然不同,动作非常舒缓飘逸,但其中蕴藏的杀意仍叫画外观看的二人感觉身上寒毛直竖,不由自主的运功戒备。   绿衣美人的剑招越来越快,快到邱雁君几乎看不清,同时她丹田之中的斩龙猎凤剑已经又按捺不住的自动出现在她掌中。她握紧剑柄,预感到画中人最后一招又会攻击自己,于千钧一发之际,将两剑交叉攻出,正正好好架住画中人天外飞来般的一剑!   “我怎么觉着……”时季鸿若有所思的看着又恢复持剑临水而立姿势的画中美人,“她好像在教你练剑?”   邱雁君正盯着掌中两把宝剑,“是啊……”她低声喃喃,“我也有这种感觉,你跟我来。”   她说着提剑走出去,到平台边缘,也背对瀑布而立,右手长剑挽了个剑花,左手短剑平平推出,接着脚尖轻点,飞身而起,将刚刚画中人使过的招式原样呈现了一遍。   出最后一招时,身边没有旁人,邱雁君就虚虚向时季鸿刺了一剑,剑尖到他下巴前面一寸即停住,说道:“看着差不多吧?”   时季鸿缓缓点头:“不只是看着差不多,这一剑若是你全力刺出,我恐怕挡不住。”   “那大概是宝剑之威。”邱雁君收回斩龙剑,仔细看了两眼,“它们自有意志,我觉得我是个傀儡。”   斩龙剑立即嗡鸣一声,猎凤剑跟着清啸,邱雁君听出其中有反对之意,就笑道:“好吧,我相信你们没有这个意思。”两把宝剑这才隐入她丹田之中。   剩下两人四目相对,都觉得谜团重重,手上好像一大把线索,却一拉出来就只有线头,根本无法接触到内里真相。   “走吧,再出去看看。”邱雁君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摇开,“起码外面那个是活人,我们想想办法捉住他。”   他们手拉着手、做好防备姿势出去,落地的位置已经不在湖边,而是上岸的石阶旁。那个拿拂尘的并不在这里,两个人刚要往青山那边飞纵,旁边就传来“咦”的一声轻呼。   “谁?”邱雁君低声问。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有个中年人的声音从低处传来,“趁这会儿莲生地仙入定,你们快走吧!”   时季鸿低头找了半天,才把目光定在身旁一块石碑上,“不会是……你在说话吧?”   邱雁君跟着看过去,见石碑上刻了两个篆体字“势湖”,接茬问:“你说的莲生地仙是那个拿拂尘的混账?”   “没错,小的就是势湖碑。莲生地仙是淡竹书屋总管,可不敢得罪他,你们快离开这里,另找地方安身吧!”   有人、不、有东西说话了,邱雁君怎么可能这就走?她立刻蹲下来,躲到石碑后面,追问:“总管?那就不是主人了,此间主人是谁?这个‘势湖’又是怎么回事?您能给我们讲讲吗?”   “我……”   势湖碑刚说了一个字,就好像被人掐断一样没音儿了,邱雁君正觉奇怪,身后一股炙热气息就直逼后背,她知道事情不妙,头也不回的拉住时季鸿进了空间。   她反应已经算是极快,然而回到空间后,时季鸿身上衣服还是被火烧着了,邱雁君情急之下,没别的办法,一伸手把时季鸿推进了深潭里。   蹲在树屋门口的青龙听见“扑通”一声,啧啧道:“幸亏我不在水边玩儿了!”   邱雁君没空理它,自己纵身下去,落到岸边,问时季鸿:“怎么样?受伤没有?别又把屁股烧坏了!”   刚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季鸿:“……”   作者有话要说:  啊!某人命运多舛的屁股呀!   ☆、我要杀了他   这一次时季鸿的屁股幸免于难, 但衣服烧坏难免灼伤皮肤,他后背多了几个深浅不一的伤口, 幸亏邱雁君当机立断把他推进深潭, 这潭水又非同寻常, 灭火的同时,对伤口有治疗作用, 才没有大碍。   邱雁君看过伤口之后, 叫时季鸿多在水里泡一会儿,自己取出通讯帕,见柏域盛没回, 就又给唐晋和云瀚各留了一条, 先报平安,然后问他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云瀚那边一时没有动静, 唐晋却很快就回复:你真的是十一?这碧影天蚕丝能沟通两界???   邱雁君还是第一次听说“碧影天蚕”的名头,她提笔回道:你怎么知道蚕丝叫这个名字?我都不知道呢!   刚写完这一句,下面就接着显出字迹来,显然唐晋正守着绢帕。   “是萧演告诉他的。”邱雁君念给时季鸿听,“他说我们被彩云接走后, 因为其中一支玉简碎裂,光柱和空中异象齐齐消失, 留下众人惊疑不定。因为罡风又吹起来,柏前辈只来得及将锁孔中的玉简碎屑收起来,大家怕别的玉简也有事,就各自收了自家玉简。”   时季鸿问:“有没有人因为我们貌似飞升了, 责难师尊?”   邱雁君道:“唐晋说,紫浮宗、无因寺和剑庐都没说什么,知道我们不可能存心如此,玉莲宗倒是有怀疑我的意思……”   “怀疑你?”时季鸿惊奇,“怀疑你什么?”   “怀疑我随爹呗。”邱雁君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这也难怪,我这四舍五入,就算是实现了邱至澜的梦想啊!”   时季鸿:“……”   “璇玑山庄说相信柏前辈的为人。唐辰天最有意思,他提议修复玉简,再来一次,于是他们真的都离开北大陆,召集炼器能人修复玉简去了。”   时季鸿:“……他们是不知道我们上去以后见到了什么。”   邱雁君苦笑着点头:“是啊。”说了这两个字,她眼睛忽然一亮,“但我们可以告诉他们啊!不行……这个垃圾天道不会允许的,没准会直接降个雷把我那些绢帕全烧光。”   “试试呗。”时季鸿仰面朝上漂在水上,“你不是说你之前留在唐晋那里不少绢帕吗?跟他说好了,叫他挑一批出来单独放置,最好他自己守着,看会不会发生什么。”   “最好他自己守着?”邱雁君挑眉问,“你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被雷劈吧?”   时季鸿满脸无辜:“我没这个意思,你想多了。再说也不一定是雷,”他说着往崖壁那里游了一段,才接着说,“也可能是天降大火呢。”   邱雁君:“……。不过现在就说的话,还是信息太少,等我们再跟那个什么莲生大战三百回合再说吧!”她说到后面咬牙切齿,“说我们泥巴生的,他叫莲生,没准是个什么莲子化的呢!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了?”   时季鸿想起那个所谓的地仙也很恼怒,但那人功法奇高,称号里又带着仙字,显然不是他们两个能够力敌的,就叫邱雁君去翻翻百科全书,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掩藏行迹,不那么快就被莲生发现。   邱雁君转头去搬了百科全书出来,先查地仙是什么等级,“不同世界对于修仙等级的设定都不一样,不过一般而言,渡劫飞升后,有大乘,大乘之上,就是地仙。地仙,得天地之半、神仙之才,已可永生,但不能见功德成神仙。还说地仙有遍知之能,怪不得我们一现身他很快就发现。”   “一个看门的就是地仙,看来创造仙笈界的,应该是个真仙人。”   邱雁君点头:“但我总觉得那书屋里不像有人住的模样。”她一边说一边翻找怎么样能避开地仙探察的方法,好半晌才激动的说,“找到了!额间佩雪济草,头顶藏悬翠珠,可掩藏行迹一刻左右,足够了!”   “雪济草和悬翠珠是什么?”时季鸿问。   “雪济草在药圃里有,这个悬翠珠看图像是树屋里那两颗珠子!你等我上去对比一下。”邱雁君说完就带好书攀绳梯上了树屋。   进去之后,她下意识往美人画看了一眼,画中绿衣美人立刻持剑起舞,并惯例一般的最后向邱雁君刺出一剑,邱雁君虽然早有准备,仍是被逼的弯腰后仰,同时挥出斩龙剑向上斜挑,才终于躲过这一招。   剑意消失、美人恢复静止,邱雁君扑通坐倒,捂着狂跳的心消汗,忍不住对画中人说道:“您要是真想教导我,能不能走出来好好说呀?我一定好好学,这样实在太吓人了!”   话刚说完,被她放到旁边长毛毯上的斩龙剑就嗡了一声,邱雁君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从这一声中听出了宝剑的嘲笑之意,就辩解道:“我是说,那样不是学的更好吗?现在这样,照葫芦画瓢,我都不知道自己学的对不对。”   斩龙剑又嗡了一声,邱雁君惊奇:“你知道?”   剑:嗡!   邱雁君:“你还真成精了你!那你告诉我这画中人是谁呀!”   剑:嗡嗡嗡嗡!   邱雁君:“……你这样我哪能听懂?她是神仙吗?”   剑:嗡!   “是啊,那她很厉害吗?”   剑:嗡嗡!   “那我有可能见到她吗?”   剑:嗡……!   “好啦,我知道啦!好好学剑好好练剑。”邱雁君这会儿缓过来了,就指着那两颗悬着的珠子,问斩龙剑,“那是悬翠珠吗?”   剑:嗡。   邱雁君惊喜:“真的是啊!”她一跃而起,跳到悬翠珠面前,伸出手托起珠子,那珠子就在她掌心滴溜溜的转,光泽莹润,触手微凉,还有一种令人特别舒服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将另一颗珠子也抄在手里,又收起宝剑,到下面跟时季鸿两个把珠子藏在发髻里,然后摘了两棵雪济草,洗干净,一人额头贴了一棵。   时季鸿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他换了身衣服,就跟邱雁君偷偷摸摸出了空间。   “咦?你们怎么又出来了?”势湖碑被突然出现的两人惊了一下,声音极低的说,“莲生地仙没捉到你们,大发雷霆呢!”   “他叫莲生,是不是跟莲子莲花什么的有关系?”邱雁君抓紧时间问自己想知道的。   势湖碑小心翼翼的说:“莲生地仙是天君殿前莲花池中的莲藕所化,不过地仙不喜欢别人提这事,你们快走吧!”   “天君?那是谁?此间主人吗?”   “是,紫微天君就是淡竹书屋的主人,不过他不住这里了。你们快走吧,不要连累我一个小小石碑。”   势湖碑的语气十分可怜,邱雁君也觉得总留在原地不好,就问势湖碑:“那我们往哪走比较安全?”   “山那边有门,不过得小心,别叫地仙察觉。”   邱雁君道了谢,跟这个会说话的“小小石碑”告辞,拉着时季鸿向青山飞奔。然而她施展全力的飞奔,在这里速度却慢极了,简直跟凡人小跑的速度不相上下!   两人拼尽全力,却连三分之一的距离都没跑到,就感觉头上悬翠珠突然一热,邱雁君赶紧就地停下,拉着时季鸿往芭蕉丛里一钻,就回了空间。   “时间到了!”邱雁君气喘吁吁的说,“我怎么觉得我们在外面变成了凡人?”   时季鸿现在修为还没她高,自是比她还吃力,急喘了两下后,才皱眉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大概是我们修为不够,作弊上来的,所以不能化用这里特别精纯的灵力。”邱雁君说完这句,又想起势湖碑说的话,“那个紫微天君,大概就是仙笈界的创世神了吧?听着名号还挺高端的……。”   “它说紫微天君不住这里,那个什么莲生是总管,那所谓天道,难道就是这么个东西?”时季鸿眼睛里悲愤和难以置信并存,“一个莲藕化身,凭什么?”   邱雁君伸手抱住他,安慰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呗,天君莲池里长的莲藕,得仙气滋养化出人形,然后一步登天,也不算离奇。我还听说过老鼠得道成精,被天王认做干女儿的呢!那个天王也跟柏前辈一样,手托宝塔。”   她有意插科打诨,就模仿了一个托塔动作,时季鸿再没有心情,也还是弯了嘴角,说:“你怎么总是想的这么开?好像对什么事都能见怪不怪、满不在乎。”   邱雁君耸耸肩:“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神仙也许可以超越生死,但我不认为他们什么都能超脱,起码欲望就是无法超脱的。归根到底,成仙成神也是欲望的一种,如果真的有谁无欲无求,自然也不会追求什么永生。”   “你说得对。但既然如此,他们就也没什么高人一等的地方,凭什么掌握一界天道?”时季鸿低头看着邱雁君的眼睛,满眼都是杀意,“我要杀了他,为我父母报仇!”   邱雁君握紧他的手,点头:“好!等我们把情况摸清楚,就想办法杀了这只莲藕,炖汤喝。”   时季鸿没忍住,被她逗的嗤一声笑出来,刚刚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我不爱吃藕,你自己吃吧。”   “行吧,那我先去学学剑法,将来好杀藕,你要不要一起学?”   “等你都学会了再教我吧。”时季鸿抬手戳戳邱雁君发髻里的珠子,“要不要现在再出去一趟?”   邱雁君想了想,点头:“就当是赶路吧,那莲藕应该没发现咱们。”说着带时季鸿出了空间,两人躲在芭蕉丛里正探头探脑,足有一人高的芭蕉叶说话了。   “他没出来,别怕,快走吧。”   邱雁君一愣:“您是……”   “我是芭蕉精。趁着莲生没发现,你们快离开这儿。”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邱雁君很敏感的问:“你们都很怕莲生?”   芭蕉叶卷曲又舒展,轻叹一声:“我等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当然怕。”   “那你们还帮我们?不怕他知道了发怒?”   芭蕉精沉默一瞬,道:“没有你们,他也一样喜怒无常。快走吧,孩子。”   邱雁君拉着时季鸿钻出芭蕉丛,时季鸿忽然扯住她的手,回头问:“前辈,在此之前,有没有别的人从那湖里飞升上来过?”   芭蕉叶随风摇摆:“从来没有。我在这里几百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小世界有人出来,所以莲生才如此惊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破纪录的晚了……不过我要是没提前请假,就一定会更新的,大家放心~   ☆、八卦报十五期   邱雁君和时季鸿反复出入空间七八次, 才终于到了青山脚下,这一路他们除了势湖碑和芭蕉精, 还又认识了绿菊花灵、一对玄鸟和一只肚皮朝上横躺在路中央的大狸花猫。   这些生灵无一例外的叫他们快走, 说莲生不好惹, 邱雁君走归走,仍不放弃打探消息, 于是等到青山脚下时, 她已经大致拼凑出了以下信息。   一,仙笈界确实是紫微天君一时兴起下创造出来的小世界。而且对于此间生灵来说,时间过去的并不久——这些生灵对时间不敏感, 邱雁君前后印证了它们说的话, 推断至多是在几十年前,紫微天君带着犯错的莲生回到淡竹书屋, 命莲生以后就留在这里。他自己在旧居转了一圈,大概觉得太冷清,就在势湖中造了个小世界,令莲生一并看管。   二,紫微天君现在所在的地方, 很可能并不在此界——即琅嬛界,这个名字是那只肥大到快有豹子大小的狸花猫讲出来的。它一边舔着爪子一边告诉邱雁君二人说, 琅嬛界其实是神皇藏书之地,仙界有名号的仙人在这里都有书屋书房,还建议邱雁君他们离开这里后,去细铭书屋找金铠仙君的仙童禾黎求救, 禾黎也是地仙,他性情温和宽厚,会帮他们跟莲生求情的。   三,在此之前,确确实实没有任何一个仙笈界的人曾经飞升到此界。那一雌一雄两只玄鸟听莲生嘲笑过湖底淤泥痴心妄想、泥巴化身竟然也想修炼成仙。邱雁君这会儿再听见这些已经不生气,她仔细问了玄鸟几句,大致推断出仙笈界还连通了别的小世界,那个什么紫微在世界初始设定时,就把正常修炼飞升的通道连接去了其他世界,大概只有通过十二玉简开启罡气阵通道,才能真正进入琅嬛界。   四,仙界等级分明,以神皇青霄为首,在他之下,紫微天君很不巧的位列第二,是仙界除神皇外最神通广大的神仙,当然,权力也是仅次于神皇。换句话说,这位正主日理万机、忙得要命,可能早就忘了他曾经在淡竹书屋一时兴起创造了个小世界。   “我最讨厌这种剧情了。”邱雁君和时季鸿并排坐在平台上看瀑布飞溅,“高高在上的神只随手创造了人,又不把自己创造的人当人,好像我们都只是他手中的玩具,随意摆布也好,随手丢弃也好,都毫不在意。”   时季鸿沉默不语,他受到的冲击,可比看多了电影电视剧的邱雁君大得多。   邱雁君侧头看他一眼,叹口气,侧身抱住身体僵硬的男人,“别生气,也别难过,知道真相虽然不爽,但总比一辈子蒙在鼓里要好得多。而且你别忘了,我们有作弊器!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刷了那个莲藕十个回合,获得了这么多重要情报,差不多可以干点惊天动地的事儿了。”   “你是说……”   邱雁君重重点头:“咱们先离开这个什么书屋,脱离莲藕的势力范围,然后我试试能不能把这期史上最强八卦报发出去。”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已被黑夜吞没,时季鸿看着邱雁君眼里反射的星光,满腔悲愤不甘终于慢慢沉淀下去,他轻轻点头:“好。”   两人手牵着手站起来,继续进出空间一段一段的向外移动,这么折腾了大半夜,才总算看到大门、和守在门口的“莲藕”。   邱雁君当即就想躲回空间,莲生这次却没动手,而是先开口说:“天君叫你们留下。”   “留下干什么?”时季鸿冷脸问道。   莲生双手抱臂,拂尘搭在右臂上,随风轻摆,他神色中仍是充满不屑鄙夷,却没有了白日那明显的恶意,“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既是湖里上来的,就从每日清扫湖畔开始吧。天君有空时,没准会叫你们去问话,先给我好好学学规矩,别去了紫微宫失礼犯错,丢人现眼事小,被罚去蛮荒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没人替你们求情!”   邱雁君紧紧攥着时季鸿的手,随时准备跑路,探头说:“我有一个问题,你先答了再说。”说完见莲生没有拒绝的意思,她接着问,“仙笈界的天道天劫,都是你执行的么?”   莲生嗤笑一声:“还仙笈界,知道‘仙笈界’什么意思吗?笈,就是书箱,天君随便丢了个箱子下去湖底,就有了你们那小世界。嗤,还真当回事了!天道天劫都是天君一早定下的,我不过是随时观察,有必要的时候,才插手干预一二。”   “有必要的时候,是指有人看破这小世界的真相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吧,我直接一点问,你干预的时候,有没有抹杀过人命?”邱雁君问出这句的同时,感觉时季鸿一瞬间全身绷紧,赶紧用拇指按他掌心,提醒他要冷静。   莲生将他们二人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再次嗤笑:“人命……就算有又怎么样?天君造人的时候,我也在旁撒过泥,后来灌注灵气更是我亲力亲为,说白了,你们这些……都是经我手造出来的,我抹杀几个不听话的,还要跟你们解释?你们也配?”   时季鸿大怒,邱雁君赶在他有动作之前,飞速进了空间,并劝道:“不生气不生气,跟他生气多亏啊!”   时季鸿没说话,转过头走到平台边缘,纵身跳了下去,接着下面就传来青龙的惊呼:“怎么又来?”   邱雁君站在上面看了一会儿,等时季鸿从水里露出头来,才就地坐下,拿出三张通讯帕,见三方都有新回复,赶紧先看柏域盛的。   “柏前辈回信了!”她喊了时季鸿一声,“他在紫浮宗,看着几个诸葛家的后代修复玉简呢!还叫我们不用担心他,问我们这边的境况。”   再看云瀚的回复和柏域盛差不多,邱雁君就没急着回复,先跟唐晋商量,叫他把自己留下的空白绢帕在五大陆各大城镇张贴起来,并设好防天雷防火的防护阵,她要干点泄露天机的事。   回复完毕,她埋头写了一篇稿子,等修改完,天已经亮了,唐晋那边也来消息说已准备就绪,问她怎么还没有动静。   “一不小心就忘了时差呀……”邱雁君嘀咕着开始誊抄。   与此同时,身在中州城告示墙前面的唐晋,只觉身上突然一凉,有种很微妙的气息开始聚集。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原本晴朗的天突然起了一层层乌云,立刻下令:“开启防护阵!”并和聚集过来的人群一起看向墙上开始显出字迹的绢帕。   --------------   仙笈界八卦报(总第十五期)   ——总编肖彤   【终极爆料】仙笈界实为仙人随手丢弃的书箱所造,数千年来,世代追求的修仙长生道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骗局?!   此事要从仙笈界流传最广的十二玉简传说开始说起,故老相传,十二玉简齐聚能获得一部仙法,使人立刻飞升,然而编者却从玉山派那里得到另一种说法,经过推断,十二玉简实与北大陆罡气阵有关。   罡气阵有十二个阵眼,将十二玉简分别对应方位插/入后,十二道白光直冲云霄,同时天现异象,七彩祥云落入阵中,将编者带到了所谓上界——琅嬛界。   编者虽然到了琅嬛界,却并没有立地成仙,反被一位莲生地仙追杀,他自称是编者所在淡竹书屋总管,而淡竹书屋的主人正是创造了仙笈界的仙人,号称“紫微天君”。莲生地仙对编者极为无礼,满脸鄙夷蔑视,还称编者为“泥巴生的”,声称仙笈界之人都是他撒了湖底淤泥所造,不配让他解释。   编者虽然出离愤怒,却无法抵抗这位地仙的仙法,只能仓惶逃命。后从书屋其他生灵那里得知,自有仙笈界起,在编者之前,从无一人曾飞升琅嬛界,至于之前曾经飞升的诸位大能上仙去了哪里,编者至今打探不到。   而那位紫微天君一开始创造仙笈界只是一时兴起,他根本不住淡竹书屋,也从不观照仙笈界——这正是仙笈界在创世之后再无神迹的原因——天君把这个随手创造的小世界,交给了被他处罚发配到琅嬛界的莲生照管。   莲生本为紫微天君殿前莲花池里的莲藕所化,自卑又自负,哪里甘心这般待遇?他因此对仙笈界充满不屑和恶意,常以天道名义随意抹杀修士,发泄自己心中的抑郁不平,还讽刺嘲笑我辈修士,说些“湖底淤泥痴心妄想、泥巴化身竟然也想修炼成仙”之类的恶言恶语。   编者听说这些之后,深感自己这一生就是一场大笑话,孜孜以求的修仙大道,原来只不过是仙人给我等画的一个饼,看着不真,更别想吃到口中,一时心灰意冷之极。   就在此时,莲生地仙截住编者,说紫微天君已经知道有人看破十二玉简的奥秘,飞升到琅嬛界,“大发慈悲”的留下编者,并给编者安排了清扫湖畔的轻巧活计,编者从此“荣升”仙人僮仆,只要好好学规矩,就可苟活。   呜呼哀哉,编者实没想到自己苦苦修炼数百年,最后机缘巧合飞升上界,得到的最大“恩典”,竟只是做一个连仙人面都见不到的扫地僮仆!   如此恩典,不要也罢!编者拼着玉石俱焚,也要将这个可笑可悲至极的真相传回仙笈界,令五大陆同道再不受那莲藕操纵的所谓天道欺瞒!   我知道或许有人无法相信本篇报道,但此时此刻,想必因泄露天机而来的暴虐天劫已经抵达诸位头顶,请诸位齐心协力抵抗天劫,并记住本文的每一字每一句,将真相传播给更多的人。   本期之后,恐怕再无八卦报,总编肖彤(原名邱雁君、时季鸿)于琅嬛界顿首拜谢诸位同道读者一直以来给予本报的支持和对编者的信任。   青山易改,绿水难流,诸位,后会无期。   ---------------   一声比一声更震动心魄的天雷直直劈下,紫的蓝的电光如下雨一般密密麻麻砸向防护阵和结界,唐晋一边勉力维持防护阵,一边盯着那张自己起火的绢帕,“后会无期”四个字被火舌席卷,虽烧的只剩虚点,仍清晰印在眼中,心中不由一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刚说破纪录,今天又破了昨天的纪录…… 不过今天有八卦报!嘻,晚安~   ☆、碧水神女&紫微天君   整个仙笈界, 凡有百通苑之地,都被恐怖至极的雷电笼罩, 亲眼看到第十五期八卦报的修士们, 心中有再多不可置信, 也都在这样充满毁灭气势的天劫之下瓦解。被肖彤的悲愤无力感染到的人们,纷纷倾尽全力, 共同抵抗天劫。   东海之上的紫浮宗此时也迎来了天劫惩罚, 云瀚却顾不得天上,因为邱雁君给他的那张绢帕在显出两行字迹之后就突然自燃,他使尽法术, 却怎么也灭不了火。幸亏邱雁君的绢帕材质特殊, 火舌卷过之后,仍有丝丝缕缕的蚕丝勉强支撑, 让这篇揭露仙笈界真正起源的文章不致完全化为灰烬。   云瀚身边,柏域盛、宗杲、循清等宗师级的大能也都在场,然而越是法力高深、阅历丰富,在看了这篇文章之后,就越愤懑不平、心神动摇。   如果飞升成仙只是创世者撒的弥天大谎, 那他们穷尽一生、艰苦无比的修炼,他们世世代代、传承道法的执念, 还有矢志不移、反复锤炼的道心,岂不是尽数化作一场荒诞闹剧?   不,没有什么“岂不是”,这一切从头至尾就是那个莲藕化作的地仙眼中的笑话, 他看着这些“泥巴生的”苦苦挣扎修炼,甚至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再报以恶意嘲笑,说他们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再坚定的道心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也要土崩瓦解,云瀚甚至觉得他亲耳听到了轰然倒塌的巨响,然后下一瞬,地面就货真价实的摇晃起来。接着有弟子飞奔来报,说海上风浪异常,宗门大阵在雷电和风浪的双重夹击下,有些撑不住了。   “天劫,哈哈,好啊,那就试试与天斗吧!”柏域盛冷笑一声,率先飞身而起,神器宝塔祭出,正面迎击雷电。   宗杲负手而立,仰头望天,下令道:“命元婴以下弟子立时闭关不出,元婴以上、化神中期以下死守防护阵,化神圆满及以上,分头迎击海浪和雷劫!”   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地底震动随之越来越剧烈,很快震动就延伸到了五方大陆每一个角落,并终于爆发了摧毁房屋、截断山脉的强震!   舍夷山上,无因寺全体僧人望着跌落在地的大佛头颅,双手合十、齐诵佛经;剑庐之中,任惊川面沉似水,脚下是被倒塌山体掩埋的数十柄仙剑,剑庐变剑冢,玄天荡魔剑不用主人召唤,化作一点虹光直飞上天、长啸悲鸣;玉莲宗内,穆寻波、凌画冬率领门中高手正奋力营救陷进地缝里的弟子们。   天柱雪山各大山峰雪崩不断,五色谷被埋个正着;镜河翻滚倒流,将河上船只全数掀到水底;南津大峡谷在震动中缓缓合拢,山体如沙堆一样瞬间下滑散落,掩埋无数灵兽;涧沧江下游陡然升高,中游向下塌陷形成深谷,江水奔流而出,两岸平原秒变泽国。   强震过去,余震尚未停息,雷电交加之中,又降下滂沱大雨,天地之间一片混沌黑暗,完全看不出这本是个艳阳高照的白日。   柏域盛人在半空,操控宝塔不停吸纳雷电能量,转而施加于天际。宝塔虽是神器,面对天道施加的重重冲击,也难以长久支撑,它渐渐承受不住,塔身开始出现裂痕,并显出退缩之意。   “怎么?自诩神器,却这么快就要屈服于狗屁天道了?”柏域盛讥笑一声,祭出金乌环,直冲冲砸向天际。   只听咔嚓一声,金乌环飞转回来,上面布满裂痕,天际却也隐隐透出一丝亮光,像是被金乌环砸出了缝隙。宝塔见此情形,受不得激,不用柏域盛操控,自己突然变大,释放出熊熊烈火,向着那丝亮光就席卷而去!   柏域盛大笑出声,再次祭出金乌环,同时全力施展功法,集中攻向那丝缝隙。缝隙很快变大,亮光随之变强,渐渐有了一扇窗大小,柏域盛收回法宝,双掌之中结成圆形灵力盾牌,阴阳灵力流转不绝,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连紫浮宗大阵之内的云瀚都感应强烈。   柏域盛倾尽全力,将盾牌结到最大,然后直直拍向亮光附近,轰然一声巨响后,透出亮光的小窗扩大到房门大小,亮光尽情泼洒,云瀚感觉双目灼痛,微微合了合眼,再睁开时,亮光已经消失,连柏域盛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雷电消失、地动停止,海面波浪也恢复平静,众人正惊疑不定,东部天边突现彩虹,暴雨霎时转为细雨,飘飘洒洒的穿透各种结界防护阵,淋到仙笈界每一个人身上。所有人不约而同仰头迎接甘霖。   细雨片刻就停,艳阳重新露脸,满目疮痍的仙笈界在阳光照耀之下彷佛得到治愈,转瞬之间就恢复原状。人们如梦初醒般左右张望,完全忘了刚刚经历过什么。   此时身在空间之内的邱雁君并不知道仙笈界已经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她正跟时季鸿解释:“这期八卦报发出去,后果如何,实在难以预料。我们跟仙笈界后会无期的可能性,”她说着叹了口气,“我觉得是很大的。”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时季鸿问。   “等吧。”邱雁君歪头倚在他身上,“我觉得那个紫微天君既然能感应到我们通过罡气阵去了琅嬛界,那我在仙笈界搞出些大动静来,就算那莲藕隐瞒不报,他作为创世者,也不该毫无察觉……”   话没说完,两人就觉得整个空间震动了一下,他们立刻跳起来,做出防备姿势,“那莲藕竟然有这么大本事吗?”邱雁君喃喃。   时季鸿缓缓摇头:“他若真有那么大本事,不可能容我们到现在……”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就传来“叩叩叩”三声,不等他们回答,瀑布顶上就开了一扇门,一身紫袍的男子信步而入,低头俯视平台上的一男一女,说道:“你们两个,本事不小嘛。”   男子姿态从容,身周有肉眼可见的灵气环绕,一走进来,瀑布水流都缓了下来,斩龙猎凤剑似乎感应到威胁,自发飞纵而出,挡在邱雁君二人面前,剑尖直指来人。   “斩龙猎凤,果然!”男子摇头失笑,“我就知道是她和我作对。”   邱雁君已经猜出来人必是紫微天君,刚要接话,一道极好听的女声就自身后响起:“你这脸皮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厚,自己擅闯我的玲珑宝地、欺负我的人,倒说我与你作对,信不信我拆了你的紫微宫?”   斩龙猎凤剑于空中齐齐嗡鸣,邱雁君和时季鸿循声回头,只见一个绿衣女子双手抱臂斜倚在树屋门口,正是那画中之人。   “既是你的人,怎么流落到我的小世界去了?”紫微天君笑着移步,落到平台之上,他一双黑眸极其明亮,盯着人时,彷佛一生经历、满腔思绪却都被他看了个通透。   “怎么?你的小世界出入不得?我看见个顺眼的人都不能收了?”   紫微天君苦笑:“你当然收得,只是既然收了,何不带走?反而留他们在仙笈界兴风作浪,还泄露天机,将好好一个小世界搞得山崩地裂……”   “得了吧!你紫微天君要兴师问罪,也先问问清楚,他们兴什么风作什么浪了?真正兴风作浪的是谁,你若真不知道,趁早从天君的位子上滚下来,不然休怪我无情,去向神皇告状!”   女子丝毫不给紫微天君留情面,当着邱雁君二人,他难免觉得脸上过不去,笑意终于收敛,蹙起眉说:“莲生固然有错,可他们这样胡闹,险些倾覆了仙笈界,难道就毫无过错了?”   女子反驳道:“他们懂什么?刚从小世界上来就被上界地仙欺凌,求告无门不说,还被你那所谓天机恶心得够呛,物不平则鸣,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这两位仙人你来我往,吵架吵的旁若无人,邱雁君就和时季鸿偷偷交换眼神。从这两人的对话推断,仙笈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并且真的惊动了紫微天君,这位神皇之下的二把手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这对“罪魁祸首”,并且闯了进来。   紫微天君一闯进来,又惊动了空间的原主人,也就是画中美人,她不知何故很维护他们,邱雁君理清思路,捏捏时季鸿的手,鼓足勇气接话:“多谢仙子仗义执言。不过在天君眼中,我们这些被他随意创造出的人,可能算不上人吧,不然莲生地仙又怎么会叫我们‘烂泥’?”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创世之神如同父母,父母不拿自己的孩儿当人,那自己又是什么?”绿衣女子嗤笑,“紫微天君,你说说吧,你是什么?”   紫微天君被绿衣女子挤兑了这么半天,虽然脸上笑意已经消失,却仍没发怒,显然对方地位并不低。但到这里邱雁君却觉得该适可而止了,毕竟神仙打架,遭殃的往往是她这种凡人,绿衣女子无缘无故给她这么大恩惠,她反而不敢全心倚仗,就看向皱眉不语的紫微天君主动道歉。   “天君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日理万机,顾不得一个随手创造的小世界,我等也不敢怨怼,只是恳请天君不要将仙笈界再交到莲生地仙这样的人手里。我二人今日莽撞犯下大错,还请天君宽恕,仙笈界的事故,也请天君……”   她话没说完,紫微天君已经笑了:“怪不得你对她青眼有加,原来这小姑娘很像你!一点儿亏不肯吃,听着像是道歉,细品倒是在贬损我呢!不但贬损我,还要支使着我,啧啧,在你之后,我还从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   绿衣女子哼了一声:“你这倒是在夸她呢还是损我呢?”   “我哪里敢损碧水神女?”紫微天君摆摆手,“罢了,既然你认了是你的人,那我就问问你,今日之事,如何处置才好?”   “你的小世界,你手下的地仙,怎么处置为何问我?”   碧水神女突然站直身体,下一瞬就到了邱雁君二人身旁,她长袖轻挥,紫微天君顺势后退,从那扇门飘了出去,碧水神女随后带着邱雁君二人也出了空间。   两人两仙站在淡竹书屋大门口,旁边跪着瑟瑟发抖的莲生,紫微天君看他一眼,说道:“那就罚莲生投胎到仙笈界为人,以后还能不能重返仙界,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卦报肯定不是最后一期~   ☆、三千界   莲生吓得连连叩头求饶, 时季鸿却冷笑一声:“天下竟有如此便宜之事,果然仙笈界的人都不叫人。”   紫微天君淡淡回道:“他本来就不是人。再则, 就算他是人, 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 人和人都一样吧?”   莲生满是怨恨的看向时季鸿,时季鸿胸中正被怒气填塞的难受至极, 看见这厮的眼神更加忍不住要反驳, 却被碧水神女截了话:“打狗要看主人,就这样吧。反正对莲生来说,剔去仙骨叫他去仙笈界做他眼中的烂泥, 大概比要他的命还不能忍受。”   剔去仙骨?!邱雁君听到关键词, 眼睛一亮,拉住时季鸿的手捏了捏, 示意他冷静听神女说话。   “不过,这少年的父母因窥得一点天机就被莲生抹杀,算是苦主,紫微天君监管不善,是不是也该做出补偿?”   碧水神女接着说的这句话, 令邱雁君二人都吃了一惊,他们虽然猜测时季鸿父母之死是莲生所为, 毕竟没有机会验证,时季鸿当即问道:“果真是他做的?”   紫微天君没有回答,低头看一眼莲生,问:“你可认罪?”   当着两位金仙, 莲生哪敢不认,“莲生知罪,求天君网开一面。”说着又砰砰磕起头来。   时季鸿一听他认了,立刻就要上前,碧水神女手一伸,拦住了他,说道:“认的还真痛快,都不问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涉及的人是谁,可见这事你做的不少。”她说完不理莲生求饶辩解,转头对紫微天君说,“冤有头债有主,剔仙骨之刑,就让这少年来动手吧。”   “他?他怎能做到?”紫微天君皱眉,“你若是不放心,怕我手下留情,你来好了。”   “我才不想脏了我的手。他做不到,你赐给他仙骨,脱去凡胎,我教他做就好。”碧水神女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大门,“莲生下去后,你这淡竹书屋总得有人补上吧?”   “你不说他们是你的人么?你想庇护他们,做甚经我之手?”   碧水神女一笑:“我可没说他们。”她伸出青葱玉指轻点邱雁君,“这小姑娘才是我的人,男孩子我不管的。他正正当当上来琅嬛界,你是仙笈界创世之神,不经你手,经谁的手?”   时季鸿不等紫微天君开口,抢先接道:“不敢让两位仙人为难,处置了这厮之后,我二人自会回仙笈界!”   紫微天君一怔:“回仙笈界?”   碧水神女盯了时季鸿一眼,他下面要说的话不知为何就堵在了嗓子眼,再也说不出,“孩子话。回去干什么?你二人已经飞升,在仙笈界的机缘早已断绝,再者,小姑娘已经修炼出了仙骨根基,你想回去,也不问问她?”   “我嫁鸡随鸡。”邱雁君接的飞快,毫无迟疑。   时季鸿心中一暖,转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握在一起的手又紧了紧。   碧水神女很没形象的冲天翻了个白眼,紫微天君不知为何,竟被这一幕逗笑了,还说:“你瞧瞧人家。”又叹气,“行啦,就依你说的办。”   说着伸手提起莲生衣领,越过青山,飞向势湖。碧水神女看他走远,又瞪了时季鸿和邱雁君一眼,说道:“没出息!实话告诉你们,神皇掌管三千界,这三千界又分了九重,仙笈界不过是第三重,琅嬛界却在第八重,距离九霄仙界仅一步之遥,且有了仙骨即可永生不死,傻子才回仙笈界呢!”   “神女的意思是,仙笈界的人,永远也没可能飞升到仙界吗?”邱雁君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以前仙笈界飞升成功的人,都去了哪里?”   “仙笈界除了与琅嬛界相连,只与邦阑界和无境界连通,正道飞升都去了邦阑界,邪道去无境界,这两个世界都是第五重世界,要是机缘足够、运气也上佳,也不是没有可能飞升仙界。”碧水神女说完,抬手点一点时季鸿,“你小子给我识相点,动动脑子!你若替了莲生,正可掌管仙笈界,那时候你多给此界一点儿机缘,不比什么都强?”   竟然可以这样吗?邱雁君惊奇的看着她,还想再问,碧水神女却不耐烦了,“快走吧,别等紫微改了心意,还想问什么,过后我再告诉你。”   说着身姿飘动,长袖轻拂,邱雁君二人只觉一阵清风吹来,就不由自主的飞上半空,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并排站在了湖边。   紫微天君微抬下巴,冲时季鸿说:“你过来。”   时季鸿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碧水神女,碧水神女点点头,他这才松开邱雁君的手,走到紫微天君面前,紫微天君摇摇头:“你这样,我可不放心把淡竹书屋交给你。”说着抬手虚虚按住时季鸿额头。   时季鸿只觉头脑一清,接着一堆天规戒条就涌入脑海,他还没来得及理清,一股灼痛又自头顶飞速传播到全身,他感觉自己全身骨头好像都在一瞬间被灼烧成灰,那些灰烬又在金光照耀下重新生长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紫微天君说:“好了。”   “我赐予你仙骨,从此你就是我紫微天君门下从属,为我总管淡竹书屋,掌管仙笈界。刚刚告诉你的那些戒条,须得好好遵守,但有违反,莲生就是你的先例。”紫微天君神色端肃的说完这句,又教时季鸿怎么运转仙法,剔除莲生的仙骨。   莲生痛哭流涕,却无力违抗,他忍着剧痛恶狠狠的盯着施刑的时季鸿,似乎是想生生世世记住他的样貌,但最终到了仙骨化尽之时,莲生还是忍不住大声惨叫,并脱去人形化为一截嫩白莲藕。   时季鸿拾起莲藕,左右看看两位仙人,问:“真的不能炖汤吃了吗?”   邱雁君扑哧一笑,紫微天君眼角抽了抽,碧水神女认真摇头:“太老了,不好吃的,找个最贫瘠之地丢下去吧。”   时季鸿很听话,特意把莲藕丢向南大陆西南端的不毛之地,让这莲藕修炼飞升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你们惹的祸,我之前已经抚平。”紫微天君看事情处理完毕,最后说道,“有关天机的记忆,我也都抹去了,以后不许再胡闹。一界之生死存亡,涉及到功德,若有差池,影响的不只是仙笈界一地,很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殃及其他相连界面,记住了吗?”   两人点头,邱雁君接着举手:“我有个问题,敢问天君当初到底为何创造仙笈界?”   紫微天君道:“机缘到了,合该有此一界,我便造了。”   “那你后来为何又不管?生了不养……”与渣男何异?   紫微天君:“……”   碧水神女清咳一声,忍笑道:“以后在天君面前老实点,你那点小心思,人家看的清清楚楚呢!”   邱雁君瞪大眼睛,原来他能看到我想什么?!   紫微天君不想再说,转身就走,只给碧水神女留了一句话:“以后别让这丫头出现在我面前。”   碧水神女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半天,才说道:“走吧,先去我那儿认认路。”   她带着两人出淡竹书屋,招来云彩,飞行一段距离后,到了一处楼阁前停下,楼阁四面环水,水中除了游鱼,干干净净的只有水底石子。   楼阁有三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十分精致华美。他们一落地,一楼立刻迎出来一个身穿绯色长裙的女子,女子盈盈下拜:“绮风拜见神女。”   “行啦,免礼。”碧水神女当先进了一楼厅中,给他们双方介绍,“绮风,这是我新收的门人,你先带她一段时间,等你功德圆满,升入碧水宫后,这里交给她管。那个小子是她恋人,刚接手淡竹书屋,你不用管他。”   绮风应了“是”,问邱雁君叫什么,邱雁君介绍完自己和时季鸿,就看向碧水神女,她心中的疑问还多着呢。碧水神女却没有解释的意思,留下一句“玲珑宝地给你了就是你的,有何疑问,里面都有解答”,然后就原地消失了。   “神女回仙界了。”绮风笑着解释,叫时季鸿在下面等,自己带邱雁君上楼参观了一遍,“这里是神女的藏书之所水韵阁,阁中藏书,你都可借阅,但看完之后要放回原处。顶楼有几间小室,我住最东侧,其他你随便选一间即可。”   说着带她上了顶层阁楼,邱雁君跟绮风不熟,不知她为人如何,就选了最远的西面那间。   绮风又给了她一张地形图,“这是琅嬛界地形图,你认认路,但不要乱走,免得惹麻烦。咱们神女在仙界地位崇高,除了神皇,别的金仙都要对神女礼让三分,但面上礼让,心中也说不好有不满,比如宁和元君、玉贞仙子两位,总喜欢背后难为咱们这些人。”   “他们难为你,你不告诉神女吗?”邱雁君看碧水神女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   “何必呢?只当是修行的一种便好。再说就算告诉神女,神女难道次次都为这个兴师问罪?”绮风说完这句就转移话题,“你好好看图吧,上面还有各位金仙的性情简介,有不懂的再问我。”   邱雁君只得道谢,请她自去忙,自己下楼找到时季鸿,先进空间,找碧水神女的解答,果然一进去,瀑布上就像投影一样显出画面来。   “这……这好像是唐夫人……”邱雁君看见画面里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女子,不由惊讶,“她旁边那个包着的婴儿,不会是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想看莲藕投胎之后的番外?想看的话,是现在看,还是正文完结后? 嘻嘻,今天应该会有加更,晚上吧大概   ☆、一场梦   尹千柳紧闭双眼躺在床上, 旁边邱至澜拍拍襁褓中的婴儿,问:“你不看一眼吗?是个女儿。”见尹千柳闭目不答, 他轻叹一声, “其实我知道, 你心里仍想着那人,若你还想回他身边, 我不强求, 我会好好把孩子养大,你放心。”   被初生婴儿的哭声吸引,停步在洞府之上的碧水神女听这话说的蹊跷, 就施展神通, 窥探了邱至澜内心,然后立即被此人恶心到了。她此番只是从仙笈界借路, 并不打算惊动紫微天君,也不愿自己手上沾血,就没出手,只觉得那婴儿可怜,就随手将一个玲珑宝地给了婴儿。   “以后如何, 看你自己造化吧。”神女飘然而去,洞中小婴儿的腰间缓缓浮起一枚树叶形胎记。   画面至此消失, 时季鸿疑惑:“你腰间有胎记?我怎么没看到?”   邱雁君:“……你小点声!”她偷偷往潭水下面看了一眼,见导善没动静,才说,“你看不到的, 除我之外的人都看不到。我也是直到七岁,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奇怪胎记,伸手摸了摸就进来了,还吓我一跳呢!”   “原来如此。倒真是幸亏有神女这番好心,不然……”   是啊,不然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局面,真是不敢想象,两人感叹了几句,邱雁君突发奇想:“你现在有仙骨了,应该不怕罡风了吧?咱们回去看看怎么样?”   时季鸿刚要回答,身后树屋中就传来一声:“不行!”正是碧水神女的声音。   两人一惊,齐齐回头,身后却并没有人,邱雁君和时季鸿面面相觑,迟疑着走进树屋,就听神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源竟是那张画。   “现在紫微正盯着你们呢!不许给我轻举妄动,先好好修习仙法,过得个十年八年的,他放了心,那时随你们的便。只是不可再泄露上界之事,也不许出手干预下界人事!”   “十年八年?”邱雁君惊呼,“那仙笈界得过去多少年了?”认识的人要么飞升要么死光,下去还有啥意思?   “知足吧!紫微没收缴碧影天蚕丝,已经是给我面子。他不知道这玲珑宝地因你可以沟通两界,不然定连这个也叫我一并收了。”画中的碧水神女神态威严,“我一向不多管闲事,你幼时看你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已是千年少有。若非看你长大后一点儿没歪,还颇有几分我年轻时的脾气,我可懒得出面跟紫微那混蛋说话。”   这是说以后再有什么事,她就不会管了吧?邱雁君不是不知道好歹的,赶紧说:“神女放心,我们知道了,绝不给您再添麻烦!就算真不小心惹了什么事,我们也能自己承担后果。”   “惹什么事?先好好修习仙法是正经!”碧水神女指指桌案,“小子可以按照顺序学那些了,你继续跟画学剑,等根骨大成,那册玉简就可以看了。”   她说完这句,姿势忽然一变,手中多了两把宝剑,直接转场到了授课环节。然后邱雁君就被画中神女拉着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并几次被画中人刺中要害,练习强度比之前大了好几倍。   到结束时,她已浑身是汗,感觉自己死了好几回,干脆躺倒在长毛毯上一动不动休息。时季鸿在外面修习仙法,见她躺下后,回身进来,在邱雁君旁边坐下,看着她发呆。   “怎么了?”她懒洋洋问。   “你觉不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梦。”时季鸿低声说,“还是一场很荒诞的梦。”   邱雁君伸手在他手上掐了一把,问:“疼么?”   时季鸿:“……”   “梦就梦吧,也许人生本来就是大梦一场。”邱雁君说着找出几张绢帕来,“你看看他们有没有新消息?”   时季鸿接过来,一边看一边说:“云大哥这张没有,师尊……师尊飞升了!”   邱雁君听说,一下子坐了起来,问:“飞升了?飞升去哪里了?”   “他说去了邦阑界,问我们听说过没有,还问我们仙笈界现在怎样了……”他飞快把柏域盛转述的飞升前仙笈界宛如末世一般的场景念了一遍,“看来云大哥没消息是因为绢帕被火烧了。”   邱雁君赶紧从他手上把唐晋那张抢过来看,“泄露天机的对话不见了。但唐晋说他恍惚觉得我发了第十五期八卦报,这期内容还特别震撼人心,他到写这条消息的时候,仍觉得心中不安,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说确实少一批绢帕,完全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是紫微天君抹去了一切痕迹,不过他也让仙笈界恢复了正常秩序,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守护仙笈界吧。”时季鸿伸手揽住邱雁君,“你给唐晋回消息,我回复师尊。不过这蚕丝真是神奇,师尊去了邦阑界居然都能接着用。”   邱雁君想了想,笑道:“传说中的万维网呀,在哪都能访问。”   时季鸿:“什么?”   “没什么,嘿嘿。”她笑了笑,自己拿出笔来给唐晋回复,叫他安心,说没什么大事发生,那批绢帕是她毁去的,她以后都要留在上界,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八卦报就交给百通苑继续办下去,如果唐晋需要,她可以帮忙做些校稿或者培训新人的工作,只是恐怕不会那么及时。   时季鸿不知道邦阑界会不会也像仙笈界一样,因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引发天劫,就尽量不触及核心内容,回复说:请师尊放心,仙笈界已经恢复原样,作恶之人也已得到应有的惩罚。邦阑界是仙笈界飞升之人必去之地,早先飞升的诸位上仙都在那里,师尊可以打听一下。我和雁君都很好,已经有了安身之处,开始修炼,请师尊保重自己,勿念。   邱雁君回复完唐晋,又想起云瀚来,就叫唐晋再转告云瀚一声,说他们二人在上界很好,会一直记得他们。   写完这些,两人难免惆怅,好容易有了亲近的人,却一朝分隔在三个界面,以后甚至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雁君?事情怎么样了?”   就在他们两个对坐发呆之时,钟华的元神忽然苏醒,出声叫人。邱雁君回神,赶紧和时季鸿下去,答道:“师尊,呃,我们已经到了上界。”   她简单把经过讲了一遍,钟华自从关闭罡气阵以后,一直没苏醒,听了这番话,很是震惊,好半晌才出声:“竟是如此……竟是如此……”他接连重复几遍,那枚山鬼精魄珠忽然爆裂开来,闪着光的元神随之四散,有的落入水中,有的飘向上空,转瞬之间就散了个干净。   邱雁君大惊:“师尊!”   “吾去矣……善自珍重……”破碎语句在小小山谷中回响,声未绝,光已逝。   邱雁君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飞升琅嬛界之后,一直被她漠视的各种情绪于此时一齐汹涌袭来,她再也无法冷静乐观,转身倚在时季鸿怀里失声痛哭。   青龙眼见旧主逝去,愣怔片刻后,也跟邱雁君一起哇哇大哭,没多久就把导善惊了出来。   时季鸿一边安慰邱雁君,一边跟导善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他心情也很复杂,但也许是他已经亲手剔去莲生仙骨、发泄了愤恨的缘故,时季鸿这会儿比邱雁君要平静,“事情能有现在这个结果,已十分不易,我会好好修炼仙法,看顾仙笈界,给仙笈界更多机缘。”   导善沉默片刻,叹了一声,道:“天道天道,原来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罢了,他们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有希望的活着,总比绝望愤怒要好得多。”   他活得久经历得多,早就知道人其实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尤其在修仙世界,一个人的家世、天资、甚至外貌,都是评价这个人分在哪一等的重要条件。人是如此,世界也一样,上界仙人瞧不起下界,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想想若是没有你们豁出去闹这一番,依旧是那个莲藕精管着仙笈界,岂非更前路无光?打起精神来吧,你们留在琅嬛界也很好,能做的事情会更多。钟华师弟早晚有这一天,雁君哭过之后,就不要再多想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导善说完这番话,就又沉入了潭底。   邱雁君靠在时季鸿怀里痛哭一场,哭完想想导善的话,仍觉得心气难平,她转头就着潭水洗了把脸,脑子清醒之后突发奇想,转头跟时季鸿说:“不能这么便宜了那什么天君!”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好累,红血丝好多,差点写不出这章加更 PS:是不是好多人都在蹲某宝双11???还有没有人看加更呀?   ☆、小报   紫微天君虽然先走一步, 却仍留了一丝精力关注琅嬛界这两位新人,他看到碧水神女将邱雁君带回去安置, 就放了一半心, 不再耗费精力盯琅嬛界, 只安排身边仙童替他看着时季鸿。   碧水神女一向护短,她既然收留了邱雁君, 就绝不会再允许别人插手这事。另一方面, 紫微天君也相信神女自有其分寸,一定会好好教导下界来的小姑娘,不让她再胡闹、违反规条。   之后仙童隔三差五的回报也验证了他的判断。邱雁君自那之后, 再没去过淡竹书屋, 都是时季鸿每日去水韵阁找人,偶尔忙于修炼去不了, 就让他们养的一只黄帽绿鹦鹉传话。   紫微天君看他们挺安分的,半个月之后,派那仙童过去指点了时季鸿一番,告诉他仙界概况,教他一些仙法以及怎么样观照仙笈界。仙童回来说时季鸿适应的不错, 修习进步也快,天君事务繁忙, 自己也要修行,听了回报,就再没把琅嬛界这头放在心上,只吩咐仙童继续留意, 有事再报给他。   如此,一晃过了三个月,紫微天君某一天忽然发觉众金仙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以往,金仙之间无法窥探彼此心思,他开口问,大家都只摆手笑笑,说“没什么没什么”,有跟他熟识一些敢开玩笑的,就说“天君风姿更胜从前,令人不忍移目啊哈哈”。   紫微天君怎么听,都觉得后面这个“啊哈哈”大有深意,然而大伙都不说,他自己仔细回想一番,也没想出有什么事值得其他金仙这样看他,干脆就不想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直到这一日,素玄龙女芳辰,九霄仙界数得上名号的金仙都来道贺,紫微天君才终于从整个仙界他最看不顺眼的人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   “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天君这样正气凛然、一派翩翩风度之辈,也能做出那样的事?”整个仙界位在第四的赤炎圣君感应到紫微天君到来,故意声音不大不小的对旁边金铠仙君说道。   紫微天君已到门口,自是听了个正着,他见来迎接的主人素玄龙女面色尴尬,便安慰道:“素玄放心,我不与他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就听碧水神女问道:“天君做了什么事?”   他一怔,问素玄龙女:“神女已经到了?”   素玄笑道:“碧水姐姐也是刚到,天君快请。”   “怎么?碧水你还没看过那小报吗?”   赤炎说话声调总是这么讨人厌,紫微天君心里这么想,走进去时,脸上却还是带着笑的,插嘴问:“什么小报?”   素玄龙女赶紧打岔:“神皇赐了两坛春水酿,我不藏私,今日与诸位贵客同享。”   其他金仙齐声叫好,纷纷称赞素玄大方,又拿出自己的贺礼来,七嘴八舌的祝贺龙女芳辰,赤炎见此情形,收口不说,冲着紫微天君哂笑一声后,也把自己的贺礼交给了素玄。   紫微天君不是白坐仙界第二把交椅的,众人越是如此,他越知道事情蹊跷,但此时时机不对,他也就按下不问,自行入座,并与对面的碧水神女打了个招呼,“你今日来的倒早。”   “想来就早点来咯。”   碧水玉手纤纤,挑拣着桌案上的食物,最后摘了一粒樱桃送入口中,她唇色嫣红,竟与樱桃不相上下,紫微天君不由转开目光,却正撞上下首赤炎圣君充满嘲讽之意的眼神。   “我们不比天君,没那么大架子。”赤炎圣君毫无心虚之意,撞上紫微天君的目光后,笑着举起玉杯冲碧水神女致意,“怎么好拖到最后才来呢?碧水你说是不是?”   “我不说!说了多少次了?你两个斗气别拉着我!我不做那垫背的冤大头!”碧水没好气的说。   赤炎圣君被当面怼回去,也不生气,自己喝了杯子里的果酒,笑道:“是我错,一时改不过来。我打算过几日下幽冥地府一趟,碧水要不要同去散心?”   紫微天君插嘴问:“你下幽冥做什么?神皇不是叫你尽快去巡视西方边界吗?”   赤炎圣君转过头,跟变脸一样换了一副讥诮脸孔:“所以我说过几日去——若非有神皇之命,我明日就去了!怎么?天君连这个也管?你若不放心,索性你自己去巡视好了。啊,差点忘了,天君跟西方蜃女不是有……”他说到这儿,意味深长的一停,“交情嘛,不如我把这差事让给天君?”   紫微天君刚要说话,却陡然发现一殿金仙都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他微微蹙眉,道:“你的差事你自己去办。”又问众人,“都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金仙们异口同声,然后各自收回目光,假装互相交谈,实则耳朵全竖起来,听着天君和圣君两个说话。   紫微天君听见这熟悉的回答,眉头皱的更紧,下定决心宴席之后一定要查问清楚,然而有碧水神女在,他根本没有过后再低调查问的机会。   “没什么就怪了。你们从刚刚就不对劲。”碧水神女左右看看,刚要指个人来问,赤炎圣君就迫不及待的说话了。   “原来你真不知道。”赤炎圣君飘然而起,飞到对面,坐在了碧水身边,“喏,你看看就知道了。”   碧水从他手中接过绢帕,还没打眼看,就知道是碧影天蚕丝,她不忙打开,先问:“到底是什么?”   “也没什么。”赤炎圣君似笑非笑的看一眼对面紫微天君,“就是天君过往情史的一段。虽则大致经过咱们都知道,但这小报写的趣味盎然,还有很多咱们没听过的细节,你亲自看才有意思。”   紫微天君脸色一僵,咬牙切齿道:“赤炎你讨打么?我有什么情史?”   赤炎圣君嘿嘿笑了几声:“天君这是忘了吗?”他伸头看向其他金仙,“你们谁还带了小报,也让天君重温旧梦、回忆回忆。金铠,把你那份呈给天君。”   金铠仙君抵赖:“圣君说笑了,我没有什么小报。”   其他金仙也纷纷摆手说没有,紫微天君瞪着赤炎圣君的目光越来越冷,正在此时,碧水神女开口说:“给他看这份吧,我看完了。”她说着就把绢帕丢了过去,也跟赤炎一样,似笑非笑的对紫微说,“果然很有意思,天君慢慢看。”   宴会主人素玄颇为紧张,赶紧叫仙童给宾客斟满神皇赐下的春水酿,自己举杯说:“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流言,怎么好拿到正主面前去?来,今日我生辰,诸位仙友拨冗前来,素玄感激不尽,请诸位满饮此杯。”   宾客们都松一口气,纷纷举杯祝贺素玄寿辰,碧水神女神色淡淡,却给了主人面子,饮尽杯中酒,才起身告辞:“我突然想起点事,先走一步,改日素玄妹妹去我那儿,咱们再说私房话。”   素玄知道她脾气,便没挽留,亲自送了碧水神女出去。   紫微天君看着那道绿色人影消失,才展开手中绢帕,只见绢帕左上角用墨笔写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字:小报。下面另起一行,朱砂色标题极其醒目:我本将心向明月——天君情史之一。   标题下面又换了墨色小字:   一千年前,西方边界动荡不安,晶海干涸,海底精怪变异造反,刚刚接任王位不久的西方蜃女被迫逃亡。逃亡之路千难万险,蜃女身边亲信很快损折殆尽,追兵却层出不穷,蜃女在一次交战中不慎跌落两界缝隙。   两界缝隙历来是有去无回之地,千钧一发之际,一位紫衣仙人横空出世,于缝隙边缘接住蜃女,打退追兵。蜃女紧紧靠在仙人怀中,望着他英俊出尘的面孔,轻启朱唇:“多谢仙君拯救蜃女于危难,敢问仙君尊号?”   仙人温柔仔细的放下怀中美人,微笑答道:“吾乃三千界之上紫微天君。”并将蜃女带回仙界,面见神皇求援。   蜃女因此在仙界盘桓半月之久。神皇本欲将蜃女安置在碧水神女宫中,蜃女却说不敢打扰神女,主动要求住在救过自己性命、且一路同行的紫微天君宫中。   天君怜香惜玉,自是欢迎娇客入住,不过仙界仰慕天君的仙子仙娥不在少数,陡然见外面来了位美人住进紫微宫,都不放心,紫微宫中自此访客骤增。仙子仙娥们以探望西方蜃女为名义登门,却个个妆扮精心,没过几日,蜃女就发觉了其中奥秘,开始称病、闭门谢客。   神皇听闻蜃女旧伤复发,特意命碧水神女偕同赤炎圣君前往紫微宫探望。二位金仙去紫微宫,本该先与主人紫微天君打招呼,巧的是,他们到达紫微宫时,天君正好也去探望蜃女,神女和圣君便追在后面去了蜃女所居后殿,不料刚到门口,就撞见了神色尴尬的天君。   天君急匆匆奔出,撞见神女、圣君二位,神色尴尬之中,又多了点羞恼。天君直接拦了两位金仙,说蜃女无恙,还不由分说的与他们一同去见神皇复命。   之后不久,天君促成西征,与碧水神女亲率天将征讨变异海怪,并很快就平定了西方边界,令西方蜃女恢复王位。   蜃女感激不已,欲以身相许,天君婉拒,蜃女伤心之下,脱口而出:“天君早都看遍了,此时惺惺作态又是何必?”   原来当日天君前去探望,蜃女正巧在池中沐浴,出浴之时被天君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时蜃女一呆之后,本欲追出去,不巧碧水神女与赤炎圣君赶到,若非如此,也许蜃女早已如愿和天君双宿□□,真是时也命也。   天君面对此情此景,自是尴尬无比,不好多说,只能转身离去。   若干年后,有了无数新宠的蜃女才从另一位同样钦慕天君的仙子口中,得知天君拒绝自己的真相,原来天君虽然处处留情,心中却早已有了一位无法忘怀的女神。   可怜蜃女一片心向明月之情,到底被明月辜负,至于天君心中所爱到底是谁,敬请期待续篇:“奈何明月照沟渠——天君情史之二”。   ---------   紫微天君一目十行看完,二话不说飞身出去,直奔碧水宫,然而进了宫门却到处找不见碧水神女,一问仙童才知她根本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疲劳拐的头痛,想好的情节也写的特别慢,今天不加更了   ☆、三圣   碧水神女正坐在水韵阁里, 她挑眉盯了邱雁君一会儿,见这刚从小世界出来不久的小姑娘, 居然能顶住压力, 一直满脸无辜的睁着大眼睛和自己对视, 毫无心虚之色,反倒笑了。   “怪不得你在仙笈界能搞出那么大动静, 胆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大。你问问绮风, 便是大罗金仙,能顶得住我这样看的有几个?”   邱雁君看一眼旁边垂手而立、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绮风,转回头笑道:“那是他们做了亏心事吧?”   碧水神女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 你没做亏心事?”见邱雁君一脸正经的摇头, 她就将手一伸,斥道, “少在我面前装蒜!二呢?”   “啊?”   “天君情史之二,你不是说有续篇吗?”   邱雁君:“……”吓死人了,还以为她来是兴师问罪,没想到是来催更的!赶忙抽出一张绢帕,双手送到碧水神女手上, 顺便解释,“原来您说的是这事, 这事儿不算亏心事吧?我不过是闲着无聊写着玩的,怎么连您都听说了?”   “岂止是我,现在天君也知道了,你自己……”碧水神女展开绢帕, 话音停顿一瞬,后面的结尾就有点心不在焉了,“看着办吧。”   ---------   奈何明月照沟渠——天君情史之二   上回说到有位同样钦慕天君的仙子到访晶海王宫,告诉蜃女说天君看似多情,实则心中早有钟情之人,始终无法放下,才总是这样事到临头、辜负美人恩。   这位仙子不是别人,正是有仙界第二美人之称的宁和元君。宁和元君光艳动人,裙下之臣众多,然而宁和元君一颗芳心之中,始终只有天君一人。   元君一千四百年前自元泰界飞升成仙。元泰界地灵人杰,掌管神皇宫中卫队的永泰仙君正是宁和元君亲生父亲,因着父亲的关系,元君与天君也有一场与众不同的邂逅。   下界飞升上来的仙人,按例当由金铠仙君接引,但永泰仙君先一步算出此次当是自己亲生女儿飞升,不巧神皇宫中当时要宴请北方玄冥之主,元泰仙君职责所在走不开,天君听说此事,主动提出替元泰仙君走一趟。   于是宁和元君刚飞升至仙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风度翩翩、笑容动人的紫微天君。她由此如初生雏鸟般对第一个见到的仙人心生依恋,也是理所应当,其后宁和元君更得知天君为了接引自己,竟缺席神皇宫中盛大宴席,因此被神皇、神女责备——天君对自己如此另眼相看,宁和元君如何能不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可惜宁和元君获封之后,分到的洞府距离紫微宫十分遥远,只能通过永泰仙君往紫微宫送些礼物聊表心意。幸好永泰仙君那边常有好消息,诸如:紫微宫用了她亲手制的紫合香、天君起居室里摆上了她亲手栽培的仙草、天君在神女宴客时穿上了她生平第一次亲手刺绣缝制的衣裳……等等细节,都让宁和元君欣喜不已。   宁和元君终于按捺不住,开始频繁的往紫微宫跑,大宴小酌更是从不缺席,但天君待她总是若即若离,有时会耐心听她说话,为她解惑答疑,有时却只冲她笑笑,就与其他金仙说话去了。宁和元君一颗滚烫的心就这么时冷时热的着不了地,直到有一日,她在紫微宫中不小心听到天君与神女交谈,才终于知道缘故。   那一日她亲自带人送了棵宝树去紫微宫,去的时候天君不在,她就跟紫微宫仙童商量着先把树移栽到花园里去,仙童不敢做主,只说等天君回来、禀明天君再说。宁和元君无奈,亲自看着人把宝树先送到侧殿,她有点不甘心,一时就没走,留在侧殿等天君回来。   天君回来的很快,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宁和元君远远听到天君与神女商量事情,她不欲与神女照面,就没走出去。不料仙童趁着两位金仙谈正事告一段落,上前禀报说宁和元君送了棵宝树过来。   神女没等仙童说完就笑问道:“什么时候喝你和宁和的喜酒?”   宁和元君听的脸上一热,却听天君回道:“别乱说话……”   “这可不是我乱说,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你对她另眼相看,为了接引她,连宴请玄冥之主都躲了!”   “我为什么不去宴请玄冥之主的宴会,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   “这可奇了,你又没说,我怎会知道?”   天君道:“这还用我说么?当年在北方边界,若不是你……”   “若不是我?”神女忽然笑了起来,“是啊,若不是我,也许你和风后的儿子现在都有宁和这么大了,不过那又怪得谁呢?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自然就手下留情,不会要她性命了。”   天君听了这话,似乎勾起伤心事,一下就意兴阑珊起来,只说了个“你”,又叹了一声,就转身回房了。神女站了片刻,轻哼一声,也走了。   宁和元君大受打击,回去之后多方打听,才得知古早时期,北方不服神皇统治,神皇派遣座下三圣前去征讨,神女提到的风后正是当时玄冥之主的独生女。   风后执掌北方最可怕的西北烈风,性情残暴,但不知为何竟与天君看对了眼,虽为敌人,却仍数次手下留情。据说神女看破此事,假冒天君约风后单独赴会,待风后如约而至,与赤炎圣君突施偷袭,合力杀死风后,之后又凭借美貌诱惑玄冥之主的侄子即现任玄冥之主,里应外合将玄冥之主剿灭,一举平定北方边界。   神女立下大功,天君却郁郁寡欢,自那之后,再没对任何一人动过真心。宁和元君大受打击,消沉许久,却始终不能忘情,心中既怜天君痛失所爱、又爱他深情不移,便将一腔怨恨都转到神女头上。   “若不是她,天君早有佳偶,自不会对旁人多看一眼,我等也不会一厢情愿、苦恋至今。”宁和元君趁着酒意向西方蜃女控诉,“这个蛇蝎心肠、眼睛长在九重天外的女人!我看啊,她一定与你我一样,爱慕天君却得不到天君倾心,得知天君钟情风后,便一不做二不休,痛下杀手!”   ----------   碧水神女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骂道:“放屁!”   邱雁君悄悄退后两步,碧水神女抬眼瞄了她一眼,邱雁君赶紧说:“她当然是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神女您继续往下看。”   碧水神女哼了一声,念道:“此语显然十分可笑,当年北方边界之乱,已危及仙界平衡,若非神女当机立断,如何能有如今这般安逸祥和日子?如宁和元君这等满心只有情情爱爱之人,又哪里有飞升至仙界的机会、还整日无病□□?且风后本就十分残暴凶狠,天君如此眼光心胸,又怎能得到神女青睐?”   “说得好!”   外面突然传来叫好声,邱雁君和绮风都是一惊,碧水神女却一副早就知道外面有人的样子,将绢帕放到旁边几案上,说道:“叫什么?都进来吧!”   都?邱雁君疑惑的转头看向门口,下一刻紫微天君就走了进来,她:“……”   沉着脸的紫微天君身后,另有一位长相邪魅狂狷、笑容却很地主家傻儿子的红袍仙君跟了进来,“原来碧水你早早离席,是来找小报作者来了!”   碧水神女指指两边藤席:“都坐吧。我按捺不住要看续篇,你们都跟过来干什么?”   紫微天君坐定之后,眼睛就盯着邱雁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所谓情史竟然是刚从仙笈界上来不到四个月的邱雁君写出来的!他只当淡竹书屋一切如常,就不会出什么事故,却忘了在仙笈界时搞事情的就是这个小丫头!   “我找你呀,你都离席了,那还有什么意思?”赤炎说着伸手隔空取物,要拿那片绢帕。   紫微天君眼睛盯着邱雁君,却没忽略赤炎的动作,眼睛一转,就截住了绢帕,绢帕飞在半空,彷佛被两只无形之手扯住,转瞬之间就被撕裂,并立刻碎成无数小指甲大的碎片。   “抢什么?”碧水神女嗤笑,“她肯定有副本。”   紫微天君再次盯住邱雁君,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莫非以为你进了水韵阁,我就罚不了你了?”   邱雁君立刻露出惶恐之色:“天君息怒!敢问天君,我写个小文章自娱自乐,犯了哪条天规戒律?”   赤炎圣君立刻接话:“小姑娘别怕,哪条也没犯!”又邪笑着看向紫微,“天君总教训我,说如今的仙界已不是万年之前的仙界,我等最早跟随神皇的三圣更该以身作则,决不可任性妄为,肆意欺凌刑罚下属,天君自己,可也要做到啊!”   “自娱自乐?哼!”紫微天君不理会赤炎,只冲邱雁君说话,“既是自娱自乐,这东西又是如何传到仙界众金仙手中的?”他说着把自己一直攥着的“情史一”往案上一拍。   碧水神女皱眉,刚要插话,就听邱雁君说:“我不知道。”她看一眼表面惶恐,实则丝毫不害怕的邱雁君,默默给她加了道屏蔽窥探的仙术,就托腮看起热闹来。   “你不知道?”紫微天君指指绢帕,“你既然说是自娱自乐,那这副本是怎么来的?碧影天蚕丝织物,一份能复制万份,连这个也要推说不知道吗?”   “能复制万份吗?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一份复制几百份没问题。”邱雁君模糊焦点,“这副本我也只给了几个要好的朋友看,并不知道是怎么流传到仙界去的。天君明鉴,我和时季鸿才到琅嬛界三四个月,连仙界到底有多少金仙都弄不清楚,哪有这个本事?”   “有多少金仙你弄不清楚,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你倒是清楚得很!”   邱雁君缩缩脖子,低声嘀咕:“这些谁不知道?人人都知道,不,连琅嬛界各类生灵都知道,我随便听听就够了呀。”   紫微天君吃惊:“你说什么?”   “难道天君不知吗?”邱雁君也露出惊异之色,“我还以为您默许了呢!比这还露骨香艳的,我还没敢写呢!比如杏苑之中您与玉贞仙子共舞同醉、九幽恨水中您和……”   紫微天君赶紧打断了她:“这都是谁传的?”   邱雁君眼睛一闪一闪,露出点恰到好处的心虚,“没……没谁。”   赤炎哈哈大笑:“这还问什么?她刚刚不是说了吗?琅嬛界只要活着会说话的都知道。你也得理解,他们在这里除了修行,闲来无事,也只好说说天君你的轶事以自娱了!”   “不光是天君的轶事……”邱雁君小心翼翼接话,“还有敬维仙君脱光了爬上赤炎圣君的床……”   赤炎:“……”   碧水神女:“哈哈哈。”   紫微天君又想笑又无语,看着脸色铁青却因刚刚说过漂亮话不好翻脸的赤炎,他心情瞬间好多了,“咳!说起来你怎么回事?怎么专招这些?”   赤炎:“……你比我好到哪里?别管男的女的,还不是一样烦?”   咬牙切齿的声气,逗的碧水神女再次大笑,赤炎转头看她,到底生不起气来,只能反踩紫微天君,“至少我拒绝的彻底,谁也不能说我处处留情,哼!”   紫微天君懒得和他辩解这个,转头问主人:“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处置什么?”碧水神女笑吟吟反问一句,见紫微看了一眼邱雁君,立刻做恍然大悟状,“啊!对了,什么时候出‘三’?”   紫微天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吃好吃的了,今天没别的话说!   ☆、把你厉害的   邱雁君见事情发展与自己和时季鸿预料的差不多, 就继续装聋作哑打岔,把自己真正想说的说出来。   “处、处置?处置谁?我吗?还是其他生灵?我们都没做什么呀?就闲着无事自娱自乐而已, 那绢帕怎么传到仙界去的, 我真不知道!天君心里有气, 也不能光拿我们软柿子捏呀!浩德仙君私自将他自己造的两个小世界合二为一,还把自己斩掉的下尸三虫丢下去作恶, 您怎么不管?”   此言一出, 不只紫微天君,碧水和赤炎两个也都是一惊,齐声问:“此话当真?”   碧水又加了一句:“此事非同小可, 你不可信口开河!”   邱雁君在琅嬛界生活近四个月, 早把仙界历史和规矩钻研透彻,说白了, 无非“平衡”二字。仙界高居三千界之上,就好似现代造的摩天大厦,要想始终维持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地位,地基就必须得稳固——在这里,大大小小的三千世界就相当于仙界之下的地基。   上次她泄露天机搞事情搞大了, 仙笈界剧烈震荡,立刻就惊动了紫微天君, 处置起莲生来也毫不手软,就是因为仙笈界大半修士道心动摇,使得界面险些倾覆,破坏了紫微天君苦心维持的平衡, 并差点有损他天君的功德。   对于仙界的金仙来说,修行固然重要,但到他们那个地步,再怎么勤奋修行,能获得的进益也就那样,远远不如积累功德带来的好处多。   但是功德这东西没有一定之规,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你循规蹈矩、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功德也未必会给你,但万一你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有伤天道,功德却一定会受损,实力也会相应下降。   像紫微天君、碧水神女和赤炎圣君这样地位仅次于神皇的金仙,对仙界平衡和自身功德都看重无比,用一句邱雁君原来那个时代常用的话来形容,就是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护自己地位,必须尽量维持稳定发展的现状和自己超出众仙的实力。   什么情史小报,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花边新闻,就算让紫微天君的高大形象略微受损,也不会对他的实力和地位产生影响,但她刚刚抛出的这一件事就不同了。   自己造了小世界却不上报,还擅自将两个世界合二为一——这种操作很可能殃及周边其他世界,破坏局域平衡——浩德仙君这种行为在仙界是毋庸置疑的违法乱纪,如果曝光,肯定要被责罚。   问题就在于这事始终没曝光!他和紫微天君一样,是在琅嬛界自己书屋里开辟的小世界,他自己不说,没人下来查,他书屋里管事的地仙更不敢去告发他,于是仙界就无人知晓。   “我怎敢拿这事欺骗天君?”邱雁君露出点不安神色,看看神女看看紫微天君,低声说,“天君不信就出去查,这事琅嬛界无人不知,只别说是我说的……”   神女面色严肃:“你又没做错,怕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开辟小世界好像有二三十年了,合并是去年合并的,据说两个小世界造好之后就一直偏移,如果不合并会撞上、一起毁灭。浩德仙君好像是害怕那样动静太大,被天君察觉,就出手将两个世界合并在一起。   “合并的时候两个小世界都损失不小,有人因此憎恶天道,浩德仙君一怒之下,就把他的下尸三虫放下去了。洪雨地仙自此不敢多看那小世界,两个月前,他实在忍不住,借着酒意与禾黎地仙说了,当时圣君书苑养的三尾火狐跑去偷酒喝,正巧听见,它告诉了我养的鹦鹉,我就知道了。”   洪雨地仙正是浩德仙君书屋的管事,紫微天君听完,已经信了,站起身说:“我去一趟。”神女点头,他走了两步,看赤炎坐那儿不动,就叫他,“你别赖在这儿了,替我去跟神皇先说一声,然后赶紧启程去西方边界。”   赤炎圣君道:“不急,你忙你的去。”   碧水神女已经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开口赶人:“你赶紧去!我怕这事非只一例,还是先报给神皇,让他心中有数才好。”   赤炎圣君这才不情不愿的告辞,和紫微天君一起离去。等他们走远了,碧水神女又问邱雁君:“还有没有什么琅嬛界人人都知道的隐秘,我们却不知道的?”   “呃,神女指的是哪方面?”邱雁君转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神女道:“你觉得我该知道的方面。刚刚你在天君面前装疯卖傻那么半天,不就是为了说出浩德仙君干的破事吗?难不成还是为了说赤炎专招男人喜欢?”   邱雁君嘿嘿一笑,腐眼看人基,她还真挺想说这个的,不过嘛,正事要紧,她先拍马屁:“什么都瞒不过神女。把自己仙界生活的无聊发泄到自己创造的小世界上的金仙,确实不只浩德仙君一位,不过这些事天君既然亲自去查,肯定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举就都查清了。我想跟神女说的,是有关以后仙界长治久安的大计!”   “嘁!把你厉害的,还仙界长治久安的大计,你操的心还挺多!”碧水神女放松姿态,“仙界现在就挺安定太平的,用得着你献计?”   “我看太平不了太久了。”邱雁君语出惊人,“多几个浩德仙君,折腾几十年,恐怕四方边界还没乱,仙界之下的小世界就都连环崩塌了。”   碧水神女眉头一皱:“此番查明之后,施以重罚,我看谁还敢效仿?”   “也许胡乱开辟小世界的会少一些,但瞒着上头,自己到处穿梭,在各个世界破坏天道平衡的,绝不会少。”邱雁君语气特别笃定,“神女和天君、圣君职责众多,可能不理解下面那些金仙。拿浩德仙君举例,他是从下面修仙世界飞升成仙的,到仙界两千余年,上升通道几乎没有,修行进度堪比蜗牛,功德更不可能落到他这样无所事事的人身上,久而久之,他当然会心态失衡,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找存在感了!”   邱雁君很能明白浩德仙君们的心情,以前都是一界高人大能、天之骄子,一朝飞升成仙,是永生不死了,可也没了人生追求。仙界神皇以下有三圣,三圣以下又有五位资历深、神通大的金仙各领职衔,剩下那些金仙,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可问题就在于自己就算怎么努力勤奋,也永远不可能再获得曾经没成仙时的进阶满足感。   这种日子,让邱雁君过个一年两年,她都有点受不了,何况这群金仙动辄千年?屁都闲出来了,不搞事情才怪!   碧水神女听了沉默半晌,转头问一直立在角落的绮风:“这些事,你听说过吗?”   绮风上前一步,恭敬答道:“绮风足不出户,也不与人闲谈,因此从未听说过。”   “你上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和我一起上仙界,这里的事,都交给雁君吧。”   绮风应声告退,碧水神女才问邱雁君:“你的计策是什么?说说吧。”   她真的问了,邱雁君又不肯直说了,反而拉起家常:“我真没想到仙界是这样的,不对,应该说,有一半跟我想象的一样:不事生产、风花雪月,好像养老。另一半嘛,我以为仙人都会无欲无求,就算生活无聊,发发呆也就过去了,真没想到他们会把自己的无聊,转嫁成下界的灾害。”   碧水神女没做声,静静听她说。   “比起来,琅嬛界的人就好得多了。至少,很多人还有上升空间,会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依附的仙君仙子宫中有了空位,自己就可以上去。不想上升的那部分,则满足于这里安逸无争的生活,喝喝酒说说众金仙的逸闻趣事,也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多没有祸害别的世界的能力和胆量。”   就像一湖平静死水,困在一个坑里自生自灭也好,醉生梦死也好,起码不伤害别人。   “不过我来了以后,还是挺不习惯的,就算养老,也可以过得多姿多彩嘛!于是我教了他们很多新玩法……”邱雁君开始介绍她是怎么用扑克牌和麻将打入琅嬛界、成为此间最受欢迎的新人的事迹,“像天君那些情史,我大部分都是在牌桌上听说的。”   碧水神女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奇怪起来,“麻将?扑克牌?”   邱雁君点头:“对啊!神女玩过么?”   碧水神女皱眉思索:“好像听过,但想不起来了。”   “那您记得您给我的玲珑宝地里,那些百科全书吗?为什么是‘晋江’,而不是别的名字?”邱雁君太好奇了,“您碧水这个名号又是怎么来的?能告诉我吗?”   “我本来就叫碧水,哪有什么怎么来的?”碧水神女摇头,“你怎么那么多好奇心?我活了上万年,哪记得那么些乱七八糟的?”   果然,邱雁君也猜想碧水神女成神这么多年,不可能多古早的小事都记得,但她总觉得碧水神女可能与自己前世那个世界有关系,这才忍不住探问。   “我就是好奇心太强嘛。”她笑嘻嘻的承认,不再追问那些,“总之,我帮大家丰富了娱乐生活,大家日子都过得更有滋味了,偶尔小赌怡情一下,更添趣味。我整理天君的绯闻写那小报,传给大家看,也是娱乐的一种,免得大家太闲,搞出别的事情嘛。”   碧水神女懂了:“你的意思是,也给仙界那些金仙找些事情做,别让他们闲着。”   邱雁君重重点头:“正是。最好还是一些能让他们获得成就感和满足感的事,我这里有几个方案,您要不要看看?”   碧水神女伸手,邱雁君赶紧找出经她和时季鸿一起整理修改的“仙界娱乐季”活动方案,双手呈递上去。   神女接过来,还没等细看,紫微天君去而复返,一进来就说道:“幸亏我去的及时,不然那小世界崩塌不算,还要连累周遭另外两个一重世界!”说完看见神女手里写满字的绢帕,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那是什么?”   不会真是他的“情史之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脑洞越开越大了,收不回来了!   ☆、专访紫微天君   邱雁君心里偷笑, 面上还要装作心虚的模样,举手说:“天君放心, ‘三’我还没写呢。那张是我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   紫微天君:“……”   “还没写, 就是准备写啦, 快写,我就在这儿等着看。”碧水神女把掌心绢帕收起来, 又跟紫微天君说, “你去忙吧,这样的事不只浩德仙君一例,须得从严处置、杀一儆百。另外, 据说还有些人私自离开仙界, 在各个大小世界穿梭,也惹了些乱子, 你也一起查查。”   “据说?”紫微天君侧头盯了邱雁君一眼,“既然她知道的这么多,不如你带着她一起去仙界,协助我彻查。”   碧水神女和邱雁君一起摇头,神女还说:“这点事儿, 你天君出马就够了,哪还用得着我?得罪人失人心的事, 我做得够多了,这次就偏劳你吧。”   紫微天君听了这话不由默然,邱雁君看这两仙之间气氛奇怪,正跟自己那点儿猜想对应得上, 就小心翼翼开口说:“其实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写‘三’,因为有些传闻实在太扯了,我觉得不像真的……”   “什么不像真的?根本就不是真的!”紫微天君火气上来,“本来就全是胡编乱造……”   “胡编乱造?”神女插话,“不能这么说吧,蜃女、宁和元君、还有风后的事,跟我知道的大体差不多,就算有出入,也顶多是细节处,怎么能说全是胡编乱造呢?”   邱雁君怕紫微天君恼羞成怒,紧着接话道:“也许事情确实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细节,使得事情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既然这小报传到仙界去了,天君要不要出面澄清一下?我给您做个专门访问,您亲自回应此事,如何?”   紫微天君一听就要拒绝,碧水神女先一步说道:“天君怎么可能让你访问?再说了,天君一向觉着清者自清,这等事他是不屑澄清的。”说完还看向天君问,“对吧?”   紫微天君看着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思一转,先问:“这第二篇已经传出去了吗?”   “呃……琅嬛界已经传看过了……”邱雁君低头答道。   “那等我处置完浩德仙君吧。”紫微天君迎着碧水神女惊讶的目光,仅剩的一点游移不定也飞走了,“他已经到了。碧水,你先回仙界禀明神皇,请神皇封闭仙界,不许出入,然后叫金铠带着名册去清点人数,我查完琅嬛界再去面奏神皇。”   碧水神女看看他,看看邱雁君,“你的意思是?”   “放心吧,不经过你,我怎么敢处置你的人。”紫微天君说完转身要走,临走之前跟邱雁君说,“你和时季鸿都不许出去和别处勾连,我办完事再来回应你那小报的污蔑!”   邱雁君诡计得逞,开开心心送走天君。碧水神女看在眼里,临走之前问邱雁君:“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雁君不敢。”邱雁君老老实实答道,“我和时季鸿得神女庇护,不敢对您隐瞒,其实我们根本没想到天君这么好说话,在我们心里,天君虽不至于是恶人,但也……好不到哪去,所以我们原本以为还要吃些苦头、受些责难才能慢慢达成我们的计划。”   “那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往大了说呢,是让仙界事务更公开透明,塑造良好的舆论氛围,建立舆论监督体系、开展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建设一个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诚信、快乐美好的新仙界!往小了说呢,就是尽量让大家各得其乐,别没事儿就去祸害下界,不要总以高高在上的心态看待仙界之下。   “也许从力量上来说,下界的修士凡人跟仙人比就是蝼蚁,但他们在思想上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漠视这些,仙界总有一天会受到反噬、吃到恶果。”   碧水神女听完,缓缓站起身,叫绮风下来,带着她走出水韵阁。邱雁君有些忐忑,但尽量维持平静神态,送出了门。   “你说的很对。”碧水神女忽然站住脚,转过身来看着邱雁君,“起码我当初给你玲珑宝地的时候,是绝没有想到你会长成现在这样充满雄心壮志、还要改造仙界的。”   她说着笑了两声,“挺好。这方案我会好好看的,你老实呆着,等天君回来。天君这个人啊,确实不是你们认知里的好人,但也不是恶人。他是一个真正的仙人,无限接近于神,基本没有普通人的情感,习惯依据仙界规条做事,无趣刻板到令人厌烦。”   “所以您才说他混蛋吗?”邱雁君找准时机问道。   “啊?”碧水神女一愣。   “就是您在画里跟我说的……”邱雁君提醒。   “哦!他混蛋不在这方面。”   邱雁君追问:“那是在哪方面?”   碧水神女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自己问他去!”说完就甩袖走了。   于是等紫微天君处置完正事,回来接受访问,邱雁君第一个问题就是:“神女说您‘混蛋’,叫我问您混蛋在哪方面,您介意告诉我吗?”   紫微天君脸一黑:“介意!”   邱雁君:“哦……”   “我什么时候混蛋了?”紫微天君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她原话是怎么说的?”   “就是上次,神女告诫我不要惹祸,说她不会再管,懒得和您这‘混蛋’说话……”   紫微天君被邱雁君当面骂了几次混蛋,才反应过来他就不该问!   他有点恼怒,摆摆手说:“你不用问了,我自己说。第一,蜃女那件事,我同意她借住在我宫中,是因为碧水不喜欢别人住在她的地方,正好蜃女也不想去,我就留下她了。至于那件乌龙事,你们都没有脑子吗?她是晶海之王,仙法虽然不及仙界多数金仙,可也不至于在沐浴时有人进去,她都不知道吧?”   “您的意思是说,她明知道您去了,还故意不出声,让您看个正着?”邱雁君眼中八卦的小火花熊熊燃烧,眼睛顿时比平常亮了几十瓦。   “我又没有掩藏行迹,进去之前也敲过门,她当然是明知道了!”紫微天君不知为何越说越生气,“还有,我看见了又怎么样?你们刚从小世界上来的也罢了,他们那些人,做了金仙都多少年了,难道还堪不破声色之惑?成仙之后,形貌本就可以随意变换,她当时幻化的再美貌,在我眼里也还是一条绿鳞蛟龙!”   邱雁君:“……”   “正好,趁此机会,你好好写清楚,我紫微从不受色欲诱惑,那些故意穿得很少、或者故意叫我去看她们沐浴的,都可以省了!”   邱雁君觉得,她好像有点理解碧水那番话的真正意思了。   “第二,有关宁和元君,我当日去接引她,只是随便找个由头躲开嵇允,也就是现在的玄冥之主,我极厌恶此人,所以不愿出席宴会。宁和元君那些礼物送到我宫中,都是以她父亲永泰仙君的名义,我不知道跟她有关,那件衣服是莲生错拿的,他就是因为此事被我罚到琅嬛界来守书屋的。”   “等下,我还没问……天君您已经看过第二篇了吗?”   紫微天君冷着脸说:“洪雨自己交出来的。”   原来如此,“那……第一篇也是浩德仙君传到仙界去的吗?”   “不只他一个。”紫微天君继续说他要说的话,“第三,我和碧水说那番话,完全不是你们曲解的那意思。当日也不是碧水冒我之名约的风后,这个计策从头到尾都是我定的,你们也不想想,我若不在场,风后怎会上当?只是最初我们并没打算当场诛杀风后,而是想先把她囚禁起来,等玄冥之主投降,再带着他们一同去见神皇。”   “可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嵇允暗中联络了碧水和赤炎,说他愿意向仙界投降,只要诛杀风后,让他做下任玄冥之主,他就给我们做内应,发动内乱杀死玄冥之主。”   “这样一了百了,也没什么不好吧?”   紫微天君眸光深邃,彷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其实当时风后已经有和谈之意,她肯赴约,也不是为的什么儿女私情,她甚至已经说服了玄冥之主。嵇允明知此事,却为了他一己权力私欲,陷我们三人于不义……,这件事你听了就罢了,不要写给旁人看了。”   “为何?难道神女和圣君至今不知真相?”   紫微天君意外,眸光聚焦在邱雁君身上:“你倒是敏锐的很。”   邱雁君更意外:“所以神女亲手杀了风后,还把您的惋惜歉疚,当成您对风后有情?不对,如果事情真相是这样,那就不可能有功德了,只怕还会减损……您……”   “不管怎样,北方边界平定了,功德还是有的,在这件事上,碧水是首功。至于设伏偷袭风后,主谋是我,玄冥之主死在嵇允手上,所以他们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这件事最后碧水神女得了首功,错杀风后带来的减损功德后果,以及杀错人的歉疚,都是紫微天君一个人背着的!这实在超出邱雁君对紫微天君这个人的了解判定,她一时呆住,竟不知该再问什么。   紫微天君自己思路倒是没断,“最后一点,正如你说的,我对风后毫无男女之情,只是惋惜愧疚,事情本不该如此结局,有很多人都可以不必死,嵇允更不配做神皇宫中的座上宾,然而当时我们已别无选择,总不能杀光北方边界的臣属。”   邱雁君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说道:“可是您不让我写风后之死的真相,后面这件我就没法解释呀!”   “那就不解释,只写我并没有钟情风后即可。”   “那您钟情之人是谁?”   紫微天君:“……”   他皱眉问:“谁跟你说我有钟情之人的?”   “没有吗?那也太没意思了吧?”邱雁君如实说出心中想法,“风后之死您不让我写,怕神女知道了,心中不自在,又说自己没有钟情之人,那您干巴巴说一句您不喜欢风后,就没有说服力了啊!”   “风后原形有三只眼,除了正常的两只,后脑还有一只,头很小,无毛,还长了一对蝙蝠式的大翅膀,没有脚。这样够有说服力了吗?”   “可是您前面说您看破色相,不注重皮囊。”   “……她这不叫皮囊,叫本质吧?”   邱雁君捏着笔看了紫微天君一会儿,小声说:“要不您告诉我您到底喜欢谁,我不发表出去,还立誓保守秘密,怎么样?”   紫微天君一振衣袖,站起身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就到这里吧,我很忙。”   邱雁君眼看这位天君说走就走,赶紧嚷道:“我好像知道神女为何说您混蛋了!”   紫微天君脚步一顿,侧过身来看着邱雁君,等她下文。   “您说您明知风后对您另眼相看,还定下了以约会之名行偷袭之实的计策,对吧?”   紫微天君点头,邱雁君满脸遗憾的说:“在我们女子看来,您这行为真挺混蛋的,利用别人真情来伤害对方,如果我是神女,我大概一辈子也不敢相信您、对您有别的情愫。”   紫微天君神色震动,愣在当地,邱雁君趁热打铁说:“所以,您心中一直钟情的,就是我们神女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还是不舒服,蒸汽眼罩也没到,只能每天一更了   ☆、“仙界娱乐季”方案   “他怎么说?”时季鸿听的入神, 见邱雁君停下来,就问。   邱雁君耸耸肩:“他神色一下子就变冷漠了, 然后转身就走, 一句话也没说。但我觉得我猜中了。”   时季鸿见她一脸神棍样, 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鼻尖:“你怎么就知道你猜中了?”   “合理推断嘛。从神女的评价,和我们几次接触天君来看, 他实在不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就像神女说的,做天君久了,人味儿已经剩的很少很少。但他偏偏在风后这件事上, 对神女算得上有情有义, 到现在也不愿神女为此费神——当然你要说他是为了赤炎,我也能接受。”   时季鸿:“……我接受不了。”他真是无法理解邱雁君对别人断袖这回事的爱好。   邱雁君哈哈大笑:“我就随便说说, 光看他和赤炎说话,也知道他俩对彼此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反倒是赤炎貌似也喜欢神女。”   “那神女呢?”   “神女啊,我也说不好,她这人似有情似无情的, 感觉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呐。”   “那专访你打算怎么写?”   “就按天君要求的写呗,平铺直叙。我可不打算为了他花时间雕琢词句, 能不能洗白都不关我的事。”   邱雁君说完就提笔整理自己记的笔记,把不能说的挑出去,很快整理成文,直接覆盖到第一篇小报上——这样直通读者, 省得考虑发行。   时季鸿等她忙完,说道:“没想到小报这么快就传播到了仙界,更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邱雁君笑了一声:“看来那些金仙比我们想象的还无聊。”   最初她因紫微天君对仙笈界的不闻不问和钟华元神突然消散,对天君充满怨愤,连带着对琅嬛界也缺乏好感,但为了打听紫微天君的黑料,她还是耐着性子出去交际。又把青龙也放出来,这货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那些生灵也不会防备它。   邱雁君猜到天君未必放心,可能会盯着他们,但她被碧水神女收留,估计天君不好太管她,就和时季鸿商量好,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那边安安分分做出一心修行的样子,有空时就来见她,没空就叫青龙传话,果然天君盯的并不很用心,大人物嘛,日理万机,也不会很把他们放心上,很快就放松了警惕。   她这边进行的也挺顺利,托长相出众的福,各家书屋书苑的“图书管理员”都对邱雁君很友好,尤其她家靠山是碧水神女,除了绮风提到的要避开的那几家之外,别家都很敬畏神女,对她这个神女新收的下属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可光尊重是不行的,敬畏同时意味着防备,这些人对她客客气气,却不肯跟她聊八卦,邱雁君打听到的消息,还没有青龙听来的多。她仔细观察了一个月,终于找到了切入点,也就是她跟神女提到的娱乐方式。   邱雁君真没想到仙人的娱乐方式如此匮乏,除了互相宴请,喝个酒聊个八卦、再弹弹琴下下棋,一群没有大志、只想安分在琅嬛界养老的地仙,最出格的娱乐方式竟然只有赌骰子、推牌九,简直太无聊了好么?!   了解到这些之后,她关起门来做了两套扑克牌、一副麻将,然后跟绮风商量了,自己做东,请了几位相处比较好的“图书管理员”来赴宴,顺便把扑克的N种玩法教给他们,等扑克流行开来,再教他们打麻将。   她还制作了筹码,打完牌再一起结算——琅嬛界接近仙界,没什么买卖需求,也就没有货币,但他们这些人还是有工资的。邱雁君和时季鸿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一套新衣、十颗仙灵珠、一瓶洗髓丹、一套护肤品、一盒香料,还有些大大小小的珍珠、各色丝线和不同材质的衣料,让他们自己做衣服穿。   别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值一提,仙灵珠、洗髓丹和香料却可以作为硬通货使用。仙灵珠是修炼专用的,可以帮助修行者全神贯注,吸纳仙气灵气,同时珠子本身也存储了大量精纯仙气;洗髓丹则是帮助修行者清除体内杂质的,地仙级别和金仙最显着的差别就在于仍须外力协助,才能保持身体最佳状态;至于香料,则就完全是因大家的爱好才走俏了。   总之,琅嬛界的人们在漫长生活中,已经将这三样的价值比例做了规定,有好赌一把的,就拿这些东西做筹码。邱雁君专门制作的筹码则省了反复兑换的功夫,最后一总结算,非常省事,赢了的例行请客,输了的多喝点好酒,也不觉得自己亏,皆大欢喜。   邱雁君作为一个很会玩的人,就这么融入了琅嬛界,且深受大家喜爱。她听说的各种八卦也越来越多,等她把各种八卦爆料融合在一起,写了两篇“天君情史”之后,她就更受欢迎了。   “要不是我把浩德仙君这事儿捅出去,老徐他们就催着我写赤炎圣君那些被男仙追的故事了……”邱雁君搓搓手,“虽然我挺想写的,但是看着赤炎不好惹,不像天君那么讲规则。”   “嗯,其实我也觉着,天君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可恶。”   “是啊,以后少黑他一些吧。”邱雁君笑眯眯的,“如果他能赞同我们提出的‘仙界娱乐季’方案,我就不黑他了。”   紫微天君刚刚拿到邱雁君那份“仙界娱乐季”方案,他看着上面的一二三四,头都不抬的说:“这小姑娘花样真多。”   -----------   一,趣味知识问答大赛,以一个老少咸宜、仙仙都能报名的知识问答大赛作为娱乐季开幕活动,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而且操作起来非常简单,抽调两名博学金仙出题,另外从神皇、天君、神女、圣君往下,每位仙人至少出一道题目加入题库,不足之处,可由琅嬛界管理藏书之地仙补充。   比赛可以设定三轮或者五轮,以报名人数决定最终比赛规则(具体规则待方案批准之后,再呈报神女御览)。奖品应由神皇及三圣提供,最好是昔年所用之物,并为胜者即冠军订做奖杯,这样能激起大家报名参赛的积极性,比赛评委最好也由三圣担任。   二,围棋锦标赛。仙界擅长围棋者不在少数,建议设立一个围棋锦标赛,每年一次,分三个阶段比赛。例如,锦标赛参赛人数固定为二十名,每年三月进行第一阶段比赛,采用抽签选取对阵双方、一局定胜负的淘汰制,在两轮比赛后,胜利的五强选手进入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比赛建议设在七月,给予选手充分的准备时间。这一轮比赛采取车轮战,按最终积分排出名次,前两名直接进入十二月的第三阶段决赛,争夺冠军,三四名则再战一局,分出胜负。建议为锦标赛精心制作一座奖杯,每年冠军决出后,除了常规奖励外,还可以带刻有自己名号的奖杯回家。第二年比赛再次开启时,再将奖杯交回组委会保管,待新冠军决出,奖杯即添加新冠军名号并颁发给新的冠军。如此可促进选手们争胜的欲望,发奋图强!   三,才艺选拔。选拔项目可以多种多样,歌唱跳舞、吟诗朗诵、剧目表演等皆可,请几位精于此道的金仙做评委,最终优胜的三组或五组参加者,可以获得奖励和在神皇宴会上表演的机会。   四,选美比赛。选美分男女两项,评判标准请评委来定即可。建议评选条件尽量综合各项指标,比如才艺、发型、服装展示等,尤其鼓励选手自制服装。   以上项目仅供参考,最终目的只是让仙界生活不那么乏味无趣,给诸位无所事事的金仙找一个发泄精力的渠道,让大家在参与活动时,既能愉悦身心,又能获得成就感和满足感,对生活充满希望和热情。   琅嬛界水韵阁下属雁君谨呈   ----------   “我觉得挺好,你们商量着办吧。”宝座之上的神皇等紫微天君看完,开口指示,“正好也能给一些飞升仙界已久、却没有专职的金仙安排些职衔。此事碧水牵头,带着你新收那小姑娘一起,再选几个精明能干的协助,先做个‘趣味知识问答大赛’试试。围棋锦标赛也可以慢慢筹备,黄极棋下的极好,这个叫他帮你。”   黄极仙君是仙界第六号人物,棋下的再好也不方便跟别的金仙一起比赛,叫他牵头组织倒是正好。   碧水神女答应下来,又问:“那神皇准备拿什么出来做奖品?”   神皇失笑:“事情还没开始做,先问我要东西来了。我旧日的东西,你大多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第一届知识问答大赛,总得有点特别奖品才好,不如就神皇旧日征战时常用的那把佩剑吧。”   紫微天君惊讶,插嘴道:“龙渊剑怎么能拿出来做奖品?”   “为何不能?神皇又用不着了。”碧水反驳,“留着生锈,不如奖给崇敬宝剑的人。”   神皇笑着颔首:“好,听你的。”又对紫薇说,“龙渊剑只是普通法宝,我早用不上了,它跟着我也很无聊,不如拿出去展示给众人。”   碧水得意,转头问紫微:“你呢?你这吝啬鬼,手里可有不少好东西。”   紫微天君:“……我几时吝啬了?”   神皇笑道:“我作证,对你,他一向不吝啬。”   “神皇别开玩笑了。”碧水说着站起身,“他吝不吝啬,就看他最终拿什么出来吧。碧水先告退。”   神皇点头,看着她退出大殿,才饶有兴致的问紫微天君:“我是不信,放着碧水在这儿,你能去喜欢风后。”   紫微天君:“……”   怎么连神皇都这样?!   “有些事,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但该知道的人,你总得让她知道,自己才不冤枉。”神皇又说了一句,才问正事,“怎么处置浩德,你想好了?”   “嗯,浩德仙君明知故犯,罪行恶劣,应解往接天台,受七日雷电之刑。其余有同等性质但未造成恶果的,受刑三日。擅自离开仙界、肆意穿行大小世界的,观刑三日后,于台下泥沼中禁闭三月。”   接天台的雷电之刑不同于下界升阶时的雷劫,无法运功或用仙法抵抗,只能以仙身生扛。七日雷电之刑,在仙界已经算是极刑,浩德仙君这个水平的,受七日刑,金仙之体虽不至于瓦解,可也很难再恢复如初。   神皇想了想,说:“三月太少,改为六月。浩德受刑之后,发配往妙真界苦修,让清平严加看管。”   妙真界跟琅嬛界一样是第八重世界,但与琅嬛界的养老氛围不同,那里守清朴、恶显达,贵无言、无形、无心、无己,苦修起来,是连话都不能说的。清平是神皇昔年一位仆从,因崇尚隐逸,一直留在妙真界,有他看管,浩德仙君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发落完犯错的仙君,神皇又指示紫微天君:“一会儿我叫人准备一份赏赐,你送去碧水宫中,让她交给那个叫雁君的小姑娘吧。”   “是。”紫微天君应了,忍不住又问,“神皇,他们胡乱传播小报,您看,是不是也该罚?”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评论区变成患者交流论坛了   ☆、故人近况   仙笈界, 紫浮宗,焱山岛。   云瀚和华令宇一同守在九鼎楼楼主诸启的丹炉房外, 华令宇只安静的坐了半个时辰, 就受不了, 站起来来回踱步,还问云瀚:“大师兄, 你说, 这次能成吗?”   “不知道。”云瀚维持打坐姿势,合着双眼答道。   华令宇叹气:“师尊说,这次要是还不成, 就不折腾了, 叫我们安心修炼。”   “嗯。”   “听说前些日子剑庐任门主又去闯罡气阵了,师祖说, 照这样下去,大概一百年内,任门主就能飞升。可惜唐晋说了,十一他们和柏前辈飞升去的地方,不在同一界, 只怕任门主飞升,也只能见到柏前辈他们。”   云瀚又“嗯”了一声, 华令宇耐不住性子,继续自己唠叨,“一转眼就过了百多年,十一他们自上次提醒我们可以进无极幻境历练之后, 始终再没有消息传过来,也不知道他们在上界会不会受欺负,修为都那么低……”   正说着,丹炉房的门突然从内向外打开,云瀚一下子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迎向面色疲惫的诸启,“师叔……”   诸启摇摇头:“还是有裂痕,尺寸也不对,宽了一些。”他说着摊开掌心,将刚从丹炉里取出来的玉简展示给云瀚看。   云瀚一看就知道这支修复了无数次也没成功的寅时玉简,比别的完好玉简宽了至少四分之一,更不用说玉简上面长长短短的裂痕十分清晰,直接昭示了这一次修复又宣告失败。   他伸手接过来,叹道:“辛苦师叔了,我去回禀师尊,师叔好好休息。”他带着华令宇回去东辰岛,将寅时玉简呈给循清看。   “天意如此。”循清摇摇头,“罢了,你收起来,安心去闭关吧。”   云瀚距突破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他知道师尊只等自己突破,就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之后安心退隐休养,就答应一声,交代了华令宇几句,回去自己洞府,分别给慕容弦、弘忍、杜逸侠和叶青青发了传讯符,说明此次修复失败,自己即将闭关。   慕容弦正在罡气阵外等师尊,他对玉简一事没有执念,知道了就知道了,也没什么反应;弘忍则身在南大陆西南端的不毛之地,他这一百年,除了与云瀚等人进过一次无极幻境,一直在外游历苦修。   这次到南大陆西南端,是因为听人说这边有上千户人家散落在荒凉贫瘠的多雨丘陵地带,生活十分困苦,别说修炼,温饱都成问题。弘忍就孤身一人、全靠双腿走到了这里,帮着居民修整房屋,教他们布阵抵抗天灾,带他们辨认灵草灵药,告诉他们如何炼制草药,并帮他们开辟了一条前往西大陆最近城镇的道路,方便他们出去交换物品。   到这时,弘忍已经差不多可以离开了,但此地有个年轻人特别好学,虽然过了百岁还没筑基,却已修至练气期圆满,在这里已经算是难得的人才。弘忍看他向道之心虔诚,就多留了几日,把自己从云瀚等人那里听来的修炼见解,挑浅显的告诉他。   这一日收到云瀚消息时,弘忍正准备启程去西大陆,那个得他指点的年轻人莲生想与他同行,去西大陆找机会突破进阶,听说是紫浮宗的掌门大弟子给弘忍传讯,满是艳羡的问:“弘忍师父,紫浮宗收弟子吗?”   “收是收,不过你年纪太大了,资质也未必够格。”   跟时季鸿一起观照仙笈界的邱雁君听见弘忍这句耿直的回答,忍不住扑哧一笑:“弘忍小和尚还是这么的直来直去呀!”   时季鸿也笑:“人家说的是实话。就莲生这资质,别说紫浮宗,随便一个三流门派都不会收的。”   邱雁君看莲生因为弘忍这句实话难堪,还心生怨恨,就啧啧道:“这小子真是心术不正的始终如一。不过他怎么还叫莲生?”   “他母亲梦莲而孕,就给他取名莲生了。”时季鸿解释,“他好像隐约有些记忆,一直憎恶天道——大概是恨我——还一直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功成名就、飞升成仙,所以很有些百折不挠的劲头,就是心胸狭窄,谁说他一句不好,都记在心里,一有机会就报复。”   “莲藕能有多大的心眼儿?”邱雁君嘲笑一句,眼睛在湖面上扫了一圈,看向北方,“叶姑娘一直在刻苦修炼啊?”   “嗯,这一百年她没有出过玉莲宗一步。”   “也没和慕容联系过?”   “没有。”时季鸿摇头,“慕容剑意精进,越来越心无挂碍。”   邱雁君叹气:“可惜。哎,杜逸侠这是……那小婴儿难道是……”   “没错,是胡孟华生的。胡姑娘结丹后和杜逸侠成婚,两人倒是很恩爱,一转眼孩子都生了。”时季鸿说着看一眼邱雁君,“你很喜欢的那位秋姑娘,也有道侣了,你猜是谁?”   “谁?我认识吗?”   “嗯,是唐永恺唐公子。婚礼是唐辰天主持的。”时季鸿说着握住邱雁君的手,“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是最先成婚的呢。”   邱雁君失笑:“这个争什么先后?何况我们才过了不到四个月,他们却已经过了百年,成婚生子也没什么稀奇。哎,你不是说尽量把两界时差调整一下吗?调的怎么样了?”   “我不能有大动作,所以现在我们一日,大概相当于他们十个月。一点一点慢慢调吧,就是最多只能调到一天对半年。”   那也行啊,至少减了一半,也许以后他们还有机会回去,跟故人们聚一聚。邱雁君看完故人近况,心情极好,正要问时季鸿最近有没有柏域盛的消息,耳边就突然传来碧水神女的声音。   “跑哪去了?速回水韵阁。要是跟你那小情人在一块,就带他一起。”   邱雁君赶紧扯着时季鸿飞奔回去,一进门先看到屋子中间多了张大案,案上堆了一堆东西,碧水神女坐在大案后面,指着东西说:“这些是神皇赏赐你的。”   邱雁君吃惊:“赏赐我?”   “嗯,神皇同意了你的方案,令我全权负责。这些东西就是奖励你的。”   邱雁君笑问:“那用不用我谢恩?”   碧水神女一看就知道她完全没那个意思,这小丫头好像生来就不懂得服从权威,在她眼里,神皇也好天君也罢,所拥有的巨大权力都不足以令她信服,她更不会因此就卑躬屈膝,认为自己低人一等。还真是挺像自己的!   “行啦,别得了便宜卖乖。”碧水神女轻轻点了一句,“神皇说了,以后不许写毫无根据的小报,你这次主动给天君澄清,之前的过错就算扯平。”   “‘不许写毫无根据的小报’?那有根据的就可以写咯?”邱雁君飞快抓住了重点。   碧水神女看她一眼,问时季鸿:“她一直这样吗?”   时季鸿笑道:“是的。”又帮邱雁君说话,“神女明鉴,若神皇批准了娱乐季方案,那宣传方面确实应该先行,这是雁君长项。我们私下商量过,可以借此机会做一个综合性报纸,各项活动都通过报纸做前期宣传,报名表也可以刊登在报纸上,后续活动正式开展后,也可以同步报道。”   碧水神女听得失笑:“这还妇唱夫随上了。行吧,反正神皇已经批了,先从知识问答比赛开始,雁君拟一个具体章程,奖品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神皇很给面子,拿了他昔年征战时不离身的龙渊剑出来,天君给了他早年用的精巧暗器万花筒,我呢……”   她说着伸出玉手,掌心躺着一支闪着水光的透明簪,“这是划水簪,没什么特别的,但随手在哪一划,都可以划出一条河流,也是我早年常用之物,一见就知道是我的。”   “哇!太棒了!连我都想要。”邱雁君双眼发光的看着透明簪,“也可以绾发用吗?”   “当然。不过你没有参赛资格,你是组委会一员。”碧水神女无情戳破邱雁君的幻想,“好好做,做得好了,我自会替你向神皇要好处!”   邱雁君眼睛先是一暗,听到后面又亮起来,“我不要别的好处,只要神皇和神女同意我自由报道就好!我现在就有个劲爆消息想作为头条发在第一期《仙界日报》上!”   “什么消息?”神女好奇。   “赭云仙君和丹夕凰女在一起了,而且丹夕凰女貌似还有了身孕!”   碧水神女第一反应就是斥责:“胡说八道!丹夕和赭云一向互相看不顺眼!”   赭云仙君是仙界排行第七的神仙,丹夕凰女在他之后排第八,这两位都跟碧水神女相识近万年,碧水神女自觉对他们十分了解。   然而邱雁君又问了两个问题,就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您上次见到丹夕凰女是什么时候?”   “是……三年前。”碧水神女仔细回想半天,才说,“她突然说要闭关蜕换羽翼,这不是第一次,我和素玄去她那里坐了坐,她脸色不太好,凰女蜕换羽翼确实会比较痛苦,我们很快就告辞出来了。”   “那蜕换羽翼一般需要多久?”   “那就不一定了,三年五年都有。不过……”碧水神女终于发觉不对劲,“不过距她上次蜕换羽翼才几百年,不该这么快就……”   邱雁君笑嘻嘻的:“您现在要是偷偷潜进丹夕凰女的梧桐苑,有九成可能会看到一颗凤凰蛋。”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半天,除了今天眼睛感觉好些了~没其他要说,大家看文愉快!   ☆、近墨者黑   “这事你从哪听来的?”碧水神女当然不会被邱雁君牵着走, “连人都没见到,就敢如此笃定?”   “我要是说了消息来源, 您可不能追责。”邱雁君提条件。   “我又不是天君, 追什么责?快说!”   邱雁君这才从头讲:“半个月前, 梧桐苑服侍丹夕凰女的孟月,来琅嬛界探望守书斋的孟星——她和孟星是亲姐弟——给孟星带了几坛梧桐苑自酿的酒, 孟星就请了我们去, 那天我教大家玩了个新游戏,叫‘杀人游戏’。”   她把这款游戏的角色改成了仙界版,狼人改称“魔人”, 魔人是仙界的敌人, 这样大家更有代入感;预言家改称“占星君”——在仙界,有预言职能的占星君正是这桩大八卦的主角之一赭云仙君;女巫两字换了个位置, 改称“巫女”——这种角色在仙界各位金仙宫中府中都有;猎人改称“天将”,平民最简单,改叫“凡人”就行了。   邱雁君这个最懂游戏规则的人,当天一直充任法官。这游戏趣味性强,又可以让很多人放下原本的身份, 一起玩角色扮演,且需要从蛛丝马迹中推断杀人者到底是谁, 几局之后,大家明白了玩法,很快就沉迷其中。   “第一次玩,我们也没定什么彩头, 就是哪一阵营输了,一起满饮一杯。孟月很不巧的连输了五次,到第六次的时候,她分到了‘占星君’这张牌,迫不及待的在第一轮就亮明了身份,然而这一局到最后还是好人输了。”   孟月连喝六杯,就有了些醉意,自嘲道:“果然要这预知之能没什么用!占星君预见到有只雏凤叫他爹,怎么也不肯信,还出来当笑话说给满仙界听,现在怎么样?唯恐我们凰女不叫孩子认他,见天儿往我们梧桐苑钻!”   当时在座宾客,还清醒的听明白她话中之意,都愣在当场面面相觑。   孟星本已微醺,给这番话一吓,立时酒醒,赶紧扶着他姐姐说:“姐姐这是说什么呢?醉了吧?我送你去休息。”然后不由分说的搀着她往后面卧房里去。   有点醉的人最怕别人说自己醉,孟月一边挣扎一边反驳:“谁醉了?你怕什么?等雏凤孵出来,还瞒得了谁?早晚尽人皆知!”   坐在席上的几个人听了这话,全都眼睛晶亮的互相使眼色,等孟星终于把孟月架走,众人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老徐、就是黄极仙君家的徐质说,赭云仙君确实讲过这个笑话。赭云仙君家的文尚也说了跟您一样的话,说他们仙君和凰女不对付了几千年,背着神皇打架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场,凰女怎么可能给仙君生孩子呢?金铠仙君家的禾黎却说,他上次去金铠仙君洞府,正碰见赭云仙君来借金铠仙君府中的巫女,您知道吧?那位巫女也是凤族。”   碧水神女听的瞠目结舌:“你们……你们在这方面,也太神通广大了!”   邱雁君笑嘻嘻的说:“大家闲极无聊,见到金仙们的机会也少,当然是一点点细节都记在心里了。神女觉得怎么样?这消息值得做第一期报纸头条吧?”   碧水神女严肃摇头:“不行!”   “因为您与凰女交好,不愿此事公开发表,使人议论她吗?”邱雁君早就猜到她的态度,所以按常理推测,追问缘故。   碧水神女道:“那倒不是,这事儿就像孟月说的一样,雏凤一孵出,自然是藏不住的,早晚大家要知道议论。”   “那您为何不同意?”   “我怕赤炎看了,冲过去杀了赭云。”   “啊?”邱雁君诧异,赤炎不是喜欢神女吗?怎么跟凰女也有关?   碧水神女露出点笑意,瞥她一眼,说:“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凰女是人族和凤族混血,她生母就是赤炎的姑母。他们两个虽然表面关系平平,实际却是亲表兄妹,赤炎要是知道赭云偷偷摸摸和凰女好上,还背着人生了个蛋,非得气死不可。”   仙界关系居然如此复杂?!邱雁君万万没想到赤炎和凰女竟然是亲戚。   “那就先给赤炎圣君透个风。”沉默半晌的时季鸿突然插话,“左右木已成舟,神女先跟凰女打个招呼,她自己主动坦白也好,您去传话也好,先跟赤炎圣君说一声,然后趁此时机,就在《仙界日报》第一期上公布仙君和凰女的喜讯,不是也很好吗?”   对啊!不能爆料,就让他们主动曝光恋情嘛!而且她是平面媒体,不像某社交网络怕当机,啊哈哈!小时同学真不愧是她家属,这做传媒的技能点蹭蹭蹭的往上涨!   邱雁君赞许的看一眼时季鸿,接道:“这办法好!主动公开,不藏着掖着,主流舆论就会以祝福为主。”   碧水神女被他俩一唱一和搞得有点晕,皱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问:“谁批准你们办《仙界日报》了?我是来告诉你们神皇准了娱乐季方案,先给我把知识问答比赛的章程拟出来!再胡闹,看我不收拾你们。”   “我们就是提个建议,成不成,当然是看神女的意思。”邱雁君适时认怂,“那我们干活去了。”   碧水神女糟心的看他们俩一眼,起身走人。   邱雁君等她离开,把大案上神皇的赏赐扒拉了一遍,先全收到空间,然后和时季鸿一起坐在案前开始制订章程。   “我猜她去了梧桐苑。”时季鸿突然说。   邱雁君一乐:“小时同学,你现在很有我的风范嘛!”   时季鸿:“……没办法,近墨者黑。”   邱雁君伸手掐他腰上软肉,“谁黑了谁黑了?”   “我黑我黑。”时季鸿很快屈服,把话题转回去,“你猜那个凰女有何反应?”   “我猜啊,听孟月的意思,凰女好像不怎么想让自己孩子认赭云仙君这个爹,她会不会根本不承认自己和赭云仙君有关系啊?”   邱雁君没猜错,丹夕凰女根本不承认那颗凤凰蛋是她和赭云仙君生的,她表情极为夸张的对突然出现在梧桐苑的碧水神女说:“赭云?你想什么呢?那种人渣,我会和他睡?”   碧水神女站的远远的看着凤凰蛋,问:“那这孩子的爹是谁?”   “我不记得了。”丹夕凰女表情无辜,“你知道我的,没事儿喜欢到处游玩,看见顺眼的就逍遥快活几天,哪会次次都把人姓名来历问个清楚明白?”   “是么?那以前总躲着你梧桐苑走的赭云,为何最近总往这儿来,还借了金铠府中的巫女来你这里长住?”   丹夕凰女十分惊愕:“你真的是碧水姐姐吗?不得了了,一向懒得管闲事的碧水姐姐居然连这些小事都知道了!”   “少跟我装腔作势!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叫赤炎来问你。”   一听赤炎的名号,丹夕凰女终于老实了一点,“圣君不是奉命出巡了么?这点儿小事就别……”   “小事?你背着人生了颗蛋是小事?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碧水神女说着拂袖就走,丹夕凰女赶忙追上去拉住求饶:“我的好姐姐,你别急嘛!听我说。是这么回事,三年前,我偷溜去魔界玩……”   “偷溜去魔界?”碧水神女眼睛立起来,“你唬谁呢?什么去玩?是去偷看凤言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既入了魔,你们就……”   “哎呀,我知道。”丹夕凰女垂头丧气的,“我听说他办事不利被魔王惩戒,就想去看看要不要紧,没想到魔王察觉,一路追我到魔界和幽冥地府之间的九恨河,我不小心受了伤,不巧赭云那王八蛋正好在幽冥,虚张声势救了我回去。我们都中了魔王的损招,就身不由己的……”   碧水神女:“……一次就有了?”   “咳。”丹夕凰女脸上有点讪讪,“不……不是一次。”   得!这是一发不可收拾了。碧水神女懒得再问细节,“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让这孩子生出来不认爹?”   丹夕凰女神色忸怩:“可是人人都知道我和赭云有嫌隙,突然说我和他有了孩子,别人怎么想?”   碧水神女稀奇道:“你丹夕凰女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看法?我看你才不是真的丹夕凰女呢!”   “不是,我是怕他们议论孩子。”丹夕凰女回头看一眼五彩斑斓的凤凰蛋,“真想一直把它藏起来。”   这会儿倒真的有些做母亲的意思了,碧水神女缓和了声气:“我有个办法。”她把神皇新近批准了娱乐季活动的事简单一说,“趁便我们还想做个‘日报’,向全仙界传达大事小情,你跟赭云商量一下,不如就在第一期宣布你们的喜事吧。啊,对了,你自己先跟赤炎说一声,免得他突然得知自己做了大舅子,要打赭云。”   “打就打呗,打他一顿正好!”丹夕凰女提起赭云仙君来,还是有点恨恨的意思,“他以为他是谁?居然敢管我,不许我再想凤言!”   碧水神女扶额:“你脑子坏了吧?还想凤言?你也不想想,你去看凤言,魔王怎么可能突然察觉还一路紧追不舍?这明显是设的陷阱啊!”   话音刚落,两声拍手声响起,赭云仙君从外面飞身进来:“幸亏有神女你说公道话!不然我这一片丹心,真是都喂了狗了!”   丹夕凰女大怒:“你说谁是狗?你才是狗!”   两仙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碧水神女懒得再管,转头就走。   她先去神皇那里报备一声,又给赤炎传了消息,告诉他很快就会做表舅,然后谕示邱雁君:“章程拟完,顺便把第一期《仙界日报》准备一下,按你们说的,公布丹夕和赭云的喜事,就说丹夕遇险被赭云所救,两人因此生情,不日将缔结良缘。”   “这就完了?未婚先孕的事儿呢?”邱雁君收到消息,跟时季鸿嘀咕,“这可不是个合格的头条啊!”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先按你的思路写,神女要是有意见,咱们再想办法说服她便是。”   邱雁君嘿嘿一笑:“你说得对,不过除了这件,我们还得加点别的料,才够一期报纸呐。” 作者有话要说:  时季鸿:好歹是共用马甲的总编,业务水平当然要提高啦!   ☆、仙界旬报创刊号   邱雁君拿出早年办校园报的劲头, 又写又画、版面设计加撰稿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真是忙得不亦乐乎。幸好“趣味知识问答大赛”的细则有时季鸿帮她搞, 不然两项工作压在一起, 没个十天半月可搞不出来。   就算这样, 初稿弄完也已经过了七天,碧水神女来验收成果, 后面还跟了个紫微天君。神女把比赛细则给天君看, 自己审阅邱雁君设计好的报纸版式和内容。   “《仙界旬报》?怎么又变旬了?”神女一边看一边问。   邱雁君老实答道:“日报得一天一出,忙不过来,也怕没那么多消息可以报道。一旬时间宽裕, 还可以多积累素材, 等比赛开始、有需要的时候,再加刊号外就行了。”   “你要是缺人手, 可以跟我说,我那里有的是闲人。”碧水神女道。   “好啊。”邱雁君毫不客气,“等我们商量好定位,确定了版式,就可以招几个杂工, 我慢慢教他们。另外琅嬛界这边儿也能找到帮手,只是万一他们侍奉的金仙不乐意, 神女可能得出面帮着说几句话。”   碧水神女点点头,没再说话,专心看邱雁君精心设计的这期创刊号《仙界旬报》。   ----------   《仙界旬报》(此处求神皇亲笔题名)   总第一期//本期两版//神皇历一万两千四百九十六年十月五日   九霄仙界娱乐季盛大启幕,《仙界旬报》应运而生, 带您全方位探访各项赛事活动   为丰富仙界娱乐生活,给诸位仙家一个尽情展示自我的平台,神皇特批准碧水神女主持举办大型综合娱乐活动:仙界娱乐季!   第一届“仙界娱乐季”初步定于一月之后举行第一场活动,即九霄仙界趣味知识问答大赛。本次比赛由大众自主报名,报名者不限性别资历年纪,只要在报名截止日即本月二十五日之前,将本报第二版刊登的报名表填写完整,交至设于碧水宫的组委会即可。   大赛奖品丰厚,最终优胜者即冠军,将获得神皇佩剑“龙渊”和冠军奖杯一座。第二至五名将获得荣誉证书和若干奖励(待定)。具体比赛规则详见第二版。   作为本次大赛的传播媒介支持,《仙界旬报》今日正式创刊,从此将每隔一旬为众位仙家带来有关“仙界娱乐季”的最新资讯。   客观、真实、独立、新奇是本报办报方针,促进仙界事务公开透明、塑造良好的舆论氛围、为广大仙家读者带去欢乐是本报办报宗旨,本报将践行这八字方针和办报宗旨,矢志不移的为广大仙家读者报道最新、最热、最有趣、最丰富的内容!   除报道赛事活动之外,本报还将开设不同栏目,欢迎广大仙家读者投稿,一经选登,稿酬从优。如有任何意见和建议,也请不吝赐教,一并寄送到碧水宫,写明“《仙界旬报》编辑部收”即可。   ------------   碧水神女看到这里,忍不住笑道:“你倒会扯我的旗,一说送到碧水宫,谁还敢批评你?”   邱雁君一脸正气的回道:“神女误会了,我真没这个意思,我这就是举例,或者您另批给我们一个办公场所也行,就是别说琅嬛界水韵阁,我怕有的金仙气不过……”   “这不还是扯神女的大旗么?”紫微天君已经看完比赛细则,插嘴说道,“你敢出头办什么报,不敢自己领这个名?”   “天君这话说的有道理。”碧水难得赞同紫微天君的话,紫微自己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下一句就是,“你尽管署名,我就不信谁敢杀到我水韵阁来、对我的人不利!”   紫微天君:“……”   邱雁君欢欣雀跃,没想到碧水神女接着又给她扯了一面更大的旗,“再说办报是神皇亲自批准的,谁有异议,叫他们找神皇说去!”   “那好呀!”邱雁君见梯子就上,“等着我在正式版头把本报管理者都加进去,神皇是报社社长,您是总编,我做个主笔,时季鸿是审读校对,怎么样?”   碧水神女拍板:“就这么办!另外这个大赛组委会,我已经指定两个副手,一个是特别会办宴会的朗骏仙君,另一个是博学多才的闻兰仙翁。出题这事儿我已经交给仙翁了,收报名表、登记就让朗骏办。”   “那比赛场地定了吗?”邱雁君问,“场地如果比较高大上的话,也更能吸引大家报名,同时我们还可以卖观众席门票。”   紫微天君听着她们一句接一句的说,明明都听懂了,却感觉自己好像去了个陌生世界,直到碧水问他比赛细则有没有问题,他才回神。   “花样挺多的,我看着都可行,你到时候再给朗骏看看吧。”   碧水神女答应下来,继续看报纸头版侧栏,问邱雁君:“浩德仙君犯事被罚,是谁叫你写在报上的?”   邱雁君答道:“没谁,我自己觉着该写。明文刊登,让大家引以为戒,顺便体现我们报纸的权威性。”   碧水神女一笑:“你消息倒是灵通,所有涉事的金仙一个不差,连怎么罚的都一清二楚,仙界的动静,有能瞒过你们琅嬛界的吗?”   “大概……没有吧。”邱雁君心虚的看一眼紫微天君,“除非特别机密。”   碧水神女没再说什么,看向头版下部占据小半版面的新闻:特大喜讯!预言成真,赭云仙君与丹夕凰女共谱恋曲,仙界不日将有雏凤诞生!   她眉头跳了跳:“这浮夸的文风……”   邱雁君和时季鸿交换了个眼神,暗笑不出声。她就是喜欢浮夸文风啊!来仙界已经收敛很多了好么?真该给神女看看她以前在仙笈界写的那些八卦报!   紫微天君听着好奇,就起身走到碧水神女旁边,与她一起看那篇“特大喜讯”。   --------   众所周知,赭云仙君比丹夕凰女早一日证得金仙,占了仙界第七把交椅。丹夕凰女只晚了一日就屈居其下,凤族高贵血统使得凰女心气难平,在位列金仙后,第一时间提出要与赭云仙君比试切磋。   赭云仙君意气风发应下战书,比试时也一直占优,却在最终被突然化为本体的凰女一口火焰烧光了胡子眉毛和额头一撮头发,大失颜面,胜的毫不光彩。凰女虽败,仍不服气,两边就此结怨,之后九千年里或明或暗不知战了多少场,就算神皇亲自调解,也摆出一副结怨到底、绝不化解之意。   十几年前,赭云仙君预见到有一只雏凤张口叫他爹,大受惊吓之余,把此事当成笑话,见谁说给谁听,期望说破预言后,此事不会成真。   然而斗转星移,世事变幻,就算身为金仙,也无法抗拒有些事宿命般的发生。三年前,丹夕凰女因私事出行遇险,不巧被赭云仙君所救,二位共渡患难、因而生情,继而情难自禁、颠鸾倒凤,几番交颈缠绵,几次被翻红浪,终于孕育出了预言中那只雏凤。   如今凰女正闭门孵育凤凰蛋,特委托本报将喜讯公布,待雏凤破壳而生,凰女与赭云仙君再宴请诸位仙家。   另附前情提要:赭云仙君早年颇为风流,后来痴恋东方边界青龙神君之女龙三公主而不得,就一直守身如玉,此番能与凰女花好月圆、生下雏凤,也算苦尽甘来、终得归宿。也难怪仙君恨不得忘了自己做过的蠢事,天天守在梧桐苑,就差亲自上阵孵育子女了。   据说丹夕凰女证得金仙之前,与同族一位少年青梅竹马,约定成仙后即结为夫妇,可惜少年不知为何,最后没有成仙反而入魔,一凤一凰从此仙魔殊途。丹夕凰女为此伤心许久,以男色麻痹自己,如今和赭云仙君前嫌尽释,又恩爱和谐生下后代,正是雨过天晴、双喜临门。   本报在此对二位致以最诚挚的祝福,愿凰女、仙君长相厮守、矢志不渝。   -----------   紫微天君看完,纳闷的问邱雁君:“赭云仙君得罪过你么?”   “没有哇。”邱雁君一脸无辜,“天君何出此言?”   “我何出此言?你字里行间一直贬损他,谁看不出来?他和凰女之间明明是半斤八两,你却对他更为苛刻,说赭云就是‘颇为风流’,凰女就成了‘以男色麻痹自己’……”   “扑哧!”碧水神女笑出声来,“亏你想的出来,还‘以男色麻痹自己’,这种伤心失意的排解方法,还挺妙的!”   邱雁君没有笑,她很正经的问:“神女和凰女颇有私交,她的心情,您应该很清楚吧?”   碧水神女收了笑意,叹道:“那倒是。她一直放不下凤言。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秘密。”邱雁君挤挤眼睛,“反观赭云仙君的风流就是真风流呀,他和好几位仙子仙娥都有韵事流传,要是真像天君说的,仙君得罪过我,我早写个一清二楚了!我是听神女话音,猜测这两位还没有对彼此真正敞开心扉,才故意把这些摊开来写的。凰女肯定也护短吧?我这么一写,她心里没准反而要为仙君委屈,肯好好跟仙君谈了呢!”   紫微天君不信,“万一弄巧成拙,你担待的起吗?”   “我担待不起,所以这只是初稿,交给神女审阅呀!”邱雁君振振有词,“神女也可以拿给凰女和赭云仙君再审一遍,我没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邱雁君写稿时:谁不想‘以男色麻痹自己’啊哈哈哈! 时季鸿:你说什么? 邱雁君:咳咳,我是说,如果你敢离开我,我就‘以男色麻痹自己’! 时季鸿:那我还是现在麻痹一下你吧。 …… 此处省略2千字。   ☆、奉旨八卦   碧水神女直接翻到下一页第二版, 第二版有一大片空白,注明是给比赛规则留的版面, 底部画了一个简单的报名表。右边栏登了一篇评论文章, 批评以浩德仙君为代表的金仙穷极无聊, 肆意损害仙界根基,失去了对理想的追求和生活的热情, 既不思进取, 又不安于现状,实在害人害己。   “在漫长的仙界生活中,很多仙人忘记了修仙长生的初心, 也想不起自己曾经为证得金仙付出过多少努力、经历过多少磨难, 更故意遗忘自己也曾是个苦苦追寻天道的凡人——若非如此,又怎能做出此等肆意残害下界之事?难道某些金仙追寻长生、苦苦修炼, 不是为了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极限、尽情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达成难以追逐的梦想,竟是为了手握生杀大权、主宰众生、为所欲为吗?”   碧水神女默读完这段话,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口问邱雁君:“你修长生是为了什么?”   邱雁君不由看一眼时季鸿,与他相视一笑后, 转回头看着碧水神女答道:“我想尽可能活得长久,一是为了和他长相厮守, 不留下他一个人;二么,就像这篇文章里说的,我想有更多时间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追求梦想的极限。”   被秀一脸恩爱的碧水神女直皱眉:“你酸不酸?”又抖抖手里的银花纸, “你所说的梦想,就是这个?”   “嗯!”邱雁君重重点头,“但也不止于这个。”   紫微天君从碧水神女手上抽走报纸,自己看了一遍,有点意外的看向邱雁君:“难为你还能有这番见识。”   邱雁君实在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天君莫非以为我就浅薄的只知道传闲话?”这高高在上的天君啊,真是不知道八卦有什么力量!   “您在仙笈界留了十二支玉简,分散各地数千年,引起无数纷争、不得聚齐,我用两年、仅仅发行了十四期八卦报,就让各大世家名门一起拿出玉简、放入罡气阵,打开了两界通道。这就是舆论的力量。而所谓舆论,正是您平日不放在眼中的闲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您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夸你两句,你还得寸进尺,居然教训起天君来了!”碧水神女瞪眼斥责,“还不给天君请罪!”   邱雁君知道碧水神女是护着她,就听话的施礼告罪,说:“一时得意忘形,天君大人有大量……”   “‘舆论的力量’是怎么样的,我确实不很了解,但言语的力度,我现在算是领教了,”紫微天君右手捏着银花纸,往左掌心拍了拍,“你这么个赔罪法,我要是不肯原谅,岂不就自认器量小了?”   碧水神女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啦好啦,等我罚她。”又岔开话题,“你后面画那些九宫格是干嘛的?”   “哦,那个是数独游戏,规则我有写在上面,挺好玩的,消磨时间之外,还能开发智力、不让脑子生锈。”   这种和数字有关的游戏,好像特别容易让人着迷,为了建立题库,她和时季鸿先不可自拔的玩了两个晚上,才画好格子,出了一道入门级别难度的题。   “这个游戏可以减少提示、提高难度,且变化极多,每期都可以出一题。后续我还想加入填词游戏,也是画格子,给出一些提示,叫大家猜谜填写。”邱雁君接着说自己的计划,“创刊号定个基调,先让大家习惯我们的风格,所以我只准备了两版,后面可以加版面加内容,等人手够了,我还想搞小说连载。”   “小说?”紫微天君不懂。   碧水神女随口解释:“就是编故事,凡人界的话本子。”   “你怎么知道?”紫微天君问。   “我看过。”碧水神女不假思索的答道,又反问,“你没看过吗?”   紫微天君摇头,又问:“编故事有什么意思?”   时季鸿突然插嘴:“天君别问!”   紫微天君疑惑:“怎么?”   邱雁君笑嘻嘻的抢话:“我给您编一个,您就觉得有意思了。假如——我是说‘假如’——有这么一个故事,某位圣君有很多男仙追求者,其中一位男仙甚有心机,趁圣君不备,给他施了法下了药,把他给睡了……”   紫微天君:“……”   时季鸿:“……我提醒过您别问的。”   碧水神女哈哈大笑:“写写写!我喜欢!那男仙肯定是敬维仙君!哎,雁君,你没见过敬维仙君吧?”看邱雁君摇头,她啧啧赞叹,“敬维仙君那水蛇腰、那大长腿,啧啧!”   紫微天君:“……”他无语之后,清咳一声,提醒道,“碧水你……就不怕这话让赤炎听见吗?”   “只要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碧水神女摆摆手,“再说你对这事不是也喜闻乐见吗?上次我们在神皇宫里笑了好久的。”   他只是想在下属面前保持一点威严……紫微天君想是这么想,到底没忍住,也笑了笑,说:“真写这个,你们这旬报可就办不成了,赤炎非一把火全烧光不可。”   邱雁君嘿嘿笑:“我就打个比方,哪有那个胆子真公开发表啊!不过神女想看的话,有时间我写给您一个看,我还会画画呢!”   时季鸿想起她画过范末语和柳城朴亲热图,脸色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那好啊!改天我带敬维仙君过来给你见见,他样貌是极好的。”一对儿腐女就这么说定了她们搞同人小X文加X图的计划。   至于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都无法理解她们对于这件事的热衷。   好在稿子已经审完,有正事要办。邱雁君照碧水神女说的改了第一篇稿子,又把规则贴到第二版上,交给碧水神女,并说道:“以前仙笈界不怎么用纸,也没有印刷术,我又得匿名,不好大张旗鼓做这些,就都用碧影天蚕复制。现在仙界纸张造的这么好,也可以印刷,报纸还是用印的吧?”   碧水神女点点头:“神皇宫中就有印局,以后定稿交到那里去印就行。这一期创刊号,我会交代用点特别好纸。”   “既然用好纸,是不是可以收费?”邱雁君建议道,“其实金仙们无所事事还有一个很大原因,就是没有生存压力,神皇什么都发,他们本来也有积蓄,法术还高明,没有匮乏感。咱们旬报也不用定多高价格,就比纸价高几成就行,收益将来用于给报社成员发奖励。还有我之前说的,咱们那一系列活动,现场观赛都要收门票,这样既可以控制人数,也能收回一些成本。”   “行啊,我先把旬报呈给神皇看,然后带朗骏和仙翁过来开会——他们也会推荐一些人进来,我们组成最终的组委会。”   碧水神女和紫微天君回去仙界,第二天再来时,就带了几个组委会成员,先把比赛的筹备工作商定,等其他人走了,碧水又把定稿意见告诉邱雁君。   “还真叫你猜着了,我把公布丹夕和赭云喜讯的稿子给丹夕看了,她表面叫好,说就这样发,我一走她就跟赭云互通心意。傍晚时自己跑去我宫中,求我把前情提要删掉,说他们订了婚期,待雏凤破壳满月那一日,一起办喜宴。”   这是好事,邱雁君从善如流,改了稿子,又看了神皇亲笔题的字,赞叹道:“神皇的字写的真好,潇洒奔放、笔力遒劲。”   “那是当然。对了,神皇还问,为什么这次问答比赛特别奖品只有他的龙渊剑。”   “为了让第一名更卓尔不群,与下面的拉开待遇。您和天君、圣君的宝物,留着后面几届做冠军奖品吧,以后我们每年办一次,我还愁没好东西发呢!”   碧水神女笑道:“你愁什么?神皇有的是好东西。”话虽这样说,她也觉得邱雁君这样做更好,毕竟好东西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一切准备就绪,碧水神女带着邱雁君去了神皇宫中印局,两人盯着样刊出来,确认无误,碧水神女就让印局批量印刷,自己拿着样刊带了邱雁君去见神皇。   仙界第一大BOSS神皇青霄,跟邱雁君想象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她想象的神皇形象跟神话剧里的玉皇大帝差不多(囧)——神皇却看起来非常年轻英俊,连胡须都没留,除了头上那一顶金冠之外,丝毫看不出他与“皇”字有关。   “你就是雁君啊,竟是少有的美人,跟我想的不太一样。”神皇跟邱雁君所见略同,还笑碧水,“你差点就叫人比下去了。”   碧水神女伸手揽住邱雁君肩膀,笑道:“神皇这么说,可见还是不懂我,我一向只喜欢好看的。这孩子刚生出来就好看得很,不然我能舍得把玲珑宝地给她吗?”   咦?她家神女也是颜控吗?邱雁君惊讶的看向碧水。   神皇道:“那可不见得,满仙界有几个不好看的?我也没见你特别喜欢谁。”他说着把两版报纸翻看了一遍,然后赞道,“很好。雁君有一杆好笔。以后就不用期期都给我审了,碧水全权负责就是。啊,等印好了,还是要记得给我留一份,我也要看的。”   碧水神女笑着应下,带邱雁君告辞,送她回了水韵阁。邱雁君回去没多久,神皇打发仙童给她送了一波赏赐,里面赫然有一支御赐玉管笔。   邱雁君自觉从此有了尚方宝剑,可以奉旨八卦,从第二期开始更加肆无忌惮,想爆谁的黑料就爆谁的黑料,《仙界旬报》每一发售,必被一抢而空,一时火爆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碧水神女捧着邱雁君最新更新的《圣君和他的仙君们》,正看得开心,仙童忽然来报:神女,圣君来访。 神女手忙脚乱收起小X文,看赤炎圣君顶着那张邪魅狂狷的脸进来,脑中条件反射的闪出一幅敬维仙君大长腿勾着赤炎圣君的小X图,顿感再也无法直视赤炎。 送走赤炎后,神女跟邱雁君商量:那啥,以后咱们还是别写真人CP了……   ☆、情敌   《仙界旬报》-总第五期   本期两版//神皇历一万两千四百九十六年十一月五日//总编:碧水神女//主笔:雁君//审校:时季鸿   第一版:要闻//责编:孟月   -------------------   第一届“趣味知识问答大赛”将于今日进行第二阶段淘汰赛   经过七日休整准备, 入围第二轮“趣味知识问答大赛”的七十二名选手今日将齐聚幽篁台、捉对厮杀,以下是本报记者孟月带来的详细报道。   第一轮淘汰赛中, 原山仙君、绿野仙娥、三湘仙子等选手脱颖而出, 本轮赛前, 记者特意找到三位金仙进行了采访。   原山仙君飞升自西川界,飞升前就博览群书、知识渊博, 因此自创修炼法门, 还着书立说,其传承在西川界至今尚未断绝。原山仙君对仙界的起源发展及各项典故知之甚详,最擅长回答历史、人物、地理等几类问题。   仙君自己对晋级下一轮很有信心, “若没有把握拿到龙渊剑, 我是不会报名的。”原山仙君这样对记者说道。   飞升自红锦界的绿野仙娥同样信心十足,“能飞升成仙的, 谁还没读过万把卷书?说没读过的,好意思出来见别的金仙吗?能不能拿冠军,我不好意思说,但只是进前三十六名,胜券还是在我掌心的。”   绿野仙娥初赛表现抢眼, 分别遭遇医学、灵药、法家学说、凡人冷兵器等几道冷门题目,都毫不迟疑的答对, 目前看来,是冠军奖杯的有力争夺者之一。   比起上述两位,飞升自摇光界的三湘仙子比较谦逊,她说自己初赛晋级只是运气好, 遇上的题目都会答而已,以后能走到第几名也不敢说,先过了第二轮淘汰赛再看。然而三湘仙子的初赛对手灿菊仙子也是赛前被很多人看好的夺冠热门,两人对战二十一个回合才终于分出胜负,三湘仙子显然不只是运气好。   三位选手看起来都准备充分、晋级希望很大,但据记者自组委会了解到的消息,本轮比赛规则更为残酷,选手须在车轮战中连续战胜三位对手才能晋级第二轮,相反,只要连败两场,选手即被淘汰。且本轮比赛的晋级顺序将会影响下一轮团队赛组队,看来各位选手都要全力以赴,才能拿到下一轮比赛的门票了。   具体比赛情况,本报将在三个比赛日加刊号外,为广大读者转播赛况,敬请留意。   -------------------     梧桐苑雏凤于昨日破壳而出,丹夕凰女、赭云仙君通告喜讯   备受仙界瞩目的新生儿、梧桐苑丹夕凰女产下的凤凰蛋,昨日清晨终于破壳,一只五彩翅膀、赤色尾羽的雏凤降临九霄仙界。其时,七彩流光遍布梧桐苑,甚至惊动神皇、亲去探视,并赐名朝(zhao)阳。   雏凤朝阳生而能言,张口叫了赭云仙君一声“爹爹”,仙君立即喜极而泣,朝阳反而诧异,说:“爹爹不是把我叫你‘爹’当笑话讲么?如今痛哭流涕又是为何?”   仙君无言以对,幸亏有凰女解围说:“凤儿啊,你爹知错了,别和他一般计较。”   朝阳这才说:“看在娘的面子上,就原谅爹爹了。”然后就飞出梧桐苑,不知去哪玩了,至本报截稿之前,尚未回家,请看到雏凤飞过的仙家不要惊讶,如果打坏东西、烧了什么,尽管去梧桐苑理赔。   丹夕凰女和振作起来的赭云仙君一同委托本报总编,向诸位仙家通告喜讯,并定于下月十四日举行婚礼,同时为朝阳办满月酒,请柬将不日发出。   -------------------   前往幽冥地府访问的赤炎圣君,于前日携幽冥使者返回仙界   赤炎圣君此次幽冥地府之行十分顺利,阎君对圣君的到访表示热烈欢迎,特意安排新上任的勾魂使者秦无端全程陪同。秦无端与圣君十分投契,陪同圣君访问途中同行同宿,殷勤至极,到圣君结束访问回仙界时,还特意向阎君请命,作为使者回访仙界。   神皇感念幽冥与我仙界交好之心,特许秦无端入住赤炎宫,命圣君好好接待。秦无端还将出席今日的“趣味知识问答大赛”,与神女、圣君一同观战。   -------------------   比赛现场,坐在碧水神女旁边的素玄龙女拿着报纸悄悄问:“姐姐,我怎么看这篇文章别有一番意思呢?”   碧水神女一笑:“你也‘腐眼看人基’了?”   “什么?”素玄龙女没听懂。   “我是说你猜对了,一早上赤炎就受不了、冲进我宫中,叫我想个法子把秦无端赶走。”碧水神女神色少有这么不端正,满脸笑嘻嘻的说悄悄话,“我有什么法子?那可是奉了阎君之命来的!”   素玄龙女也笑了出来:“果然!”赤炎圣君的特殊体质,仙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位次仅在三圣之下的素玄龙女更是见得多了,“圣君也真是……走到哪都能惹这一堆烂桃花。不过你手下那个雁君,胆子也是真大,连圣君都敢揶揄,不怕万一他看出来……”   “没事儿,他看不出来!就算他看出来了,我们也能抵赖。”碧水神女有恃无恐,“这已经写的很含蓄了。”   “噗!倒也是,就算圣君看出来,姐姐说一句话,他也就偃旗息鼓了。”素玄龙女说完这个,又提起凰女生的雏凤,“姐姐见到朝阳了吗?我到现在还没见着,好奇的很。”   “有什么好奇的?你从小见的凤凰还少么?”   “少是不少,但这是丹夕和赭云生的呀,我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三个中还有人会生孩子。”   碧水神女笑道:“你没想到?我倒是想过,还想看你生条小金龙呢,和朝阳配一对。”   素玄龙女惊奇:“真的?我的碧水姐姐想过这些无聊事情,我可不太敢相信。”   “这怎么无聊了?阴阳和合,繁衍生息,正经大事。”   “嗤!要这么说,姐姐该先生才是!”素玄龙女凑近碧水神女耳边,“你和天君生一个娃娃出来,准保比朝阳还震动仙界。”   碧水神女一把推开她,扬声叫比赛主持人:“朗骏,差不多就开始吧,我看圣君和幽冥使者不会来了。”   与此同时,让丹夕凰女和赭云仙君遍寻不着的雏凤朝阳,正拖着长长的赤色尾羽审视“小不点”青龙,“你是什么鸟?怎么这么小就破壳出来了?”   青龙面对雏凤,感觉到血统上的压力,难得没炸毛,不肯承认自己是鸟,只小声嘀咕:“我可不小,我都活了好几百年了!”说到这儿它找回了自己的骄傲,还挺了挺胸脯。   朝阳不信:“几百年才长这么大?我不信!”   青龙受不得激,一听这话,立刻变身,本来被它踩着肩膀的邱雁君毫无准备的被青龙翅膀整个笼在其中,细小羽毛趁机钻进鼻子里,她不由打了个喷嚏,郁闷的说:“青龙大爷,您变身之前能打声招呼,顺便从我肩膀上飞走吗?”   青龙看朝阳往大案旁边闪了闪,给它留了位置,就飞过去落下。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看见朝阳这真凤的灿烂羽毛,少有的自惭形秽,站定后忍不住夹起翅膀,缩的像个鹌鹑。   朝阳也盯着青龙的羽毛看了几眼,说:“你好像有凤族血统。”然后就没再看它,而是紧盯着邱雁君不放,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你长的真好看,等我长大了,可以嫁给我吗?”   邱雁君:“扑哧!”   “不可以!”本来缩着的青龙突然昂起头,“雁君有道侣了!”   “道侣是什么?”朝阳问。   正巧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季鸿说:“就是我。”   朝阳看了他几眼,摇头说:“我分辨不出人族雄性的美丑,不过你样子没比我爹差,那大概是不差吧?”说完又转头跟邱雁君强调,“但我长大了一定比我爹强的!”   “那就等你长大、变成一个英俊青年了,再来找我吧。”被一只雏凤求爱,邱雁君是真吃不消,她笑眯眯的哄朝阳,“到时候我再考虑考虑。”   时季鸿不悦的“嗯哼”了一声。   邱雁君笑道:“你哼什么?看见没,你现在有一个强有力的情敌了。”   时季鸿看看桌案上那只闪着光的凤凰,真想把它也拔毛炖了!可惜这雏凤来头太大,时季鸿心内遗憾,假装生气转身离去,回到淡竹书屋就上报给紫微天君,说仙界找不到的那只雏凤,现在正在水韵阁。   于是没过多久,刚荣升爹娘的丹夕凰女和赭云仙君就来领走了他们家刚出生就想娶媳妇的雏凤。   临走之前,赭云仙君偷偷跟邱雁君商量,“雁君主笔,要不你把孟月还给我们吧,她虽然犯了点小错,丹夕还是很舍不得她的。”   孟月说漏嘴的事儿到底还是传回了梧桐苑,做错事难免要受罚,邱雁君听说,就求神女把孟月要过来,说他们报社正需要这样的人才。碧水神女跟丹夕凰女一说,凰女嫌孟月嘴巴不严,本就不想再要她贴身服侍,便答应了。   孟月不敢怨恨丹夕凰女,却难免对赭云仙君有些怨气。她们梧桐苑上下本来就因为主人的缘故,对赭云仙君没有好感,后来两个突发事故,生了个蛋,赭云仙君却还是和凰女一会儿好了一会儿又闹了,不懂好好负责、偏搞那么多事情,她自觉因此压力巨大,才喝醉酒说漏嘴,被凰女发作。   于是到了报社之后,每次涉及到赭云仙君,孟月就要暗藏褒贬,邱雁君当然看得出来,但只要不过分,她是不会要求孟月改这个的。   “仙君别开玩笑了,我们报社可离不开孟月,她能采能写,特别能干,一个顶俩!”邱雁君笑嘻嘻的推辞,“再说凰女那里怎会缺人?要是凰女真想孟月,我叫孟月有空去拜见凰女好了。”   赭云仙君碰了个软钉子走了,时季鸿随后就到,问:“那鸟儿走了?”又表扬青龙,“讲义气,给,这是我特意给你弄的松子。”   青龙叼着松子去吃,时季鸿伸手揽住邱雁君的腰,笑问道:“情敌?”   邱雁君一叹:“就冲着它这爹妈,我也不会同意的。走,进玲珑宝地,神女说了给我们直播比赛,应该已经开始了,都怪那小凤凰耽误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家晚,更新也就晚了,小剧场更加没有了……   ☆、忙事业   趣味知识问答大赛进行得如火如荼, 在仙界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参赛的仙人们发现原本以为没什么特别、小儿过家家一样的比赛,竟然能帮他们把许久都无处安放的好胜心找个出口, 并尽情展示自己的博闻广记——这让大部分冲着龙渊剑才参加的仙人感觉有点意外之喜。更不用说, 在第三轮开始组队比赛后, 很多仙人因此还结交了几个有共同爱好的朋友。   仙界金仙近千,除了前面那九个有位次的, 人人都知道其为人外, 其余金仙之间,除非住的近,不然平时没什么来往, 自然就谈不上了解。尤其大家还都喜欢端着个金仙的架子, 山不就我、我也不就山,反正原来修仙的时候, 常年闭关也都过来了,基本上都习惯了孤独为伴。   如今却又不同,因爱好而结交,无疑是人际交往中最让人愉快的关系,更让人愉快的是, 他们还能并肩作战,一起去赢得进入最终决赛的名额, 恍惚中竟有点和儿时伙伴一起努力、争取拜入大宗门的感觉。   参赛的仙人热血沸腾,全神贯注在晋级上,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报名或者不愿报名参赛的,也大多不由自主的关注比赛, 毕竟随着比赛的进行,大家都发现了这种“文斗”的有趣之处,忍不住代入自己,觉得若是我,肯定能答对这些题目,顺利晋级!   还有些金仙,飞升前一心修炼,知识面比较窄,观赛的快感就不在跟着答题,而是逐渐脱颖而出的明星选手上。比如第三轮结束后,顺利进入第四轮的原山仙君,身边就多了很多支持者。   这些支持者帮助原山仙君整理题库,把之前比赛中问过的问题尽可能的都整理出来,给原山仙君作参考。有些在琅嬛界有书屋的,还纷纷把压箱底的各类古籍找出来,送到原山仙君洞府去。一个刚飞升到仙界才两百年、一直默默无闻的原山仙君,就这么成了一呼几十应的“偶像”。   偶像这个词儿当然是邱雁君最先写在《仙界旬报》上的,她在写完那篇“盘点问答比赛最受欢迎选手”的文章后,有点感慨的和时季鸿说:“真是人皆如此、古今一同,就算修成了仙,也一样需要心灵寄托。”   “其实我不太理解。”时季鸿说,“这些人能修炼成仙,无论之前在哪个世界,肯定都是威震一方的宗师大能,怎么也不至于把一个只是擅长答题的人当做所谓寄托吧?”   “宗师大能怎么了?古往今来的强者,有偶像的也不在少数啊!有的时候,人就是需要一点激励和上进的楷模的,当然,确实只有一部分人会这样,另一部分自我意识旺盛的,还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你看现在几个受欢迎的选手,他们的支持者加起来也就三百左右吧?”   时季鸿点点头,又说:“以后别的比赛都做起来了,可能就更多了。”   “那不一定,很可能只是这些人移情别恋,又去拥护别人了。”见惯脱粉的邱雁君笑道,“对了,神皇同意了我做舞台剧的策划案,第一批演员会从才艺大赛的优胜者中选,所以我们接下来这两年有的忙了。”   问答大赛十二月五日决赛,当日会公布次年三月将举行围棋锦标赛、五到七月将举行才艺大赛的消息,到十月第二届问答大赛还将如期举行,邱雁君要在参与这些活动的基础上,搞出讲述神皇率领三圣打败魔人入侵的辉煌史诗舞台剧,再加上《仙界旬报》的日常工作,已经不是一个忙字就可以形容。   但时季鸿知道她乐在其中,并且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转眼之间就把她的一切设想都实现。   邱雁君不怕忙,只要事情顺利,她就干劲儿十足,所以一年两年在她这里,也是转瞬就过去了。   舞台剧《驱魔·终极之战》经过两年的精心筹备,首演大获成功,邱雁君和所有演职人员在碧水宫中正搞庆功宴,一篇实名稿件突然送到了她手上。   她当时没当回事,随手收了起来,回去琅嬛界时,已经有点醉了,更把这事忘到脑后。第二日是《旬报》出刊日,文章和版式已经提前审订好了,自然也没通过邱雁君就直接印发,直到她拿到新鲜出炉的报纸,才恍惚想起,她好像收到一份投稿。   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因为投稿渠道他们早就改了,神皇在碧水宫和紫微宫之间,安排了一处小巧庭院给旬报社,孟月带着几个编辑就驻扎在那里,接受投稿和信件的地址早就改成那个地方了呀!   邱雁君取出那份投稿,打开看了一遍,前面还有点想笑,到后面就不知不觉敛了笑意,蹙起眉头。   “怎么了?”时季鸿进来看见她这样,就问。   他刚刚回了一趟淡竹书屋,这些日子忙,没怎么顾得上仙笈界,今早起来后,时季鸿就先回淡竹书屋,在湖边呆了一阵。   “收到一封批评稿件,”邱雁君把投稿递给时季鸿,“这个奥华仙君胆子不小,批评我们‘泛娱乐化’、鼓励大家玩物丧志,骂我谄媚、歌功颂德,我都能理解。他后面直接把炮开向神皇和三圣,说神皇不思进取,和三圣他们四人把持仙界大权,不分给后飞升的仙君——啧啧,虽然这句是实话,但是他就不怕这几位‘把持大权’的报复他吗?”   “奥华仙君?没听过呢。”时季鸿一边看一边说,“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郁郁不得志的酸味。”   “我没觉得酸,尖酸劲倒是十足。”邱雁君叫青龙,“你听说过奥华仙君吗?”   “奥华?”青龙蹲在窗口想了想,“啊!南边儿有个最偏僻的山洞,叫做燃心斋,主人貌似就叫奥华。我上次想去瞧瞧,玄鸟不让我去,说那位仙君性情古怪,洞府不许旁的生灵接近,他就自己住在里面苦读苦修。”   正说着,碧水神女突然传音叫她去,邱雁君就和时季鸿拿着投稿,进空间通过那幅画去了碧水宫。   “你昨日收了一份奥华仙君的投稿么?”碧水神女一见他们就问。   邱雁君苦笑道:“神女知道了?”她说着把稿件呈上。   “我倒是不想知道。这个愣头青方才拿着新一期旬报找上门,问我们为什么堵塞言路,不登他的投稿,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问绮风,说是给你了。”   碧水神女解释完了才看稿件,然后一边看一边骂,“放屁!谁稀罕把持什么大权?天降功德是我说得算还是他能说得算?我们倒是想退位让贤,真退了让给他们这些自命不凡、一点功德都没建的棒槌,魔王转头就带着万千魔人杀过来,到时候血流成河就好玩了是吧?”   邱雁君看神女真生气了,就缩在一边没说话。   “真是看我现在脾气好了,就他这么个玩意儿,以为自己嘴皮子利落、会讲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就大放厥词的,放在以前,我早一手指碾死了,看他还放不放这些屁!”   神女余怒未消,又骂了半天,时季鸿好不容易找了空儿插嘴道:“听神女这样说,我倒觉得真不妨亮亮本事给他们看——下一期旬报把这篇文章就登在头版,然后三圣里随便出个人、开个擂台,想上进的,就让他们来试试好了。”   邱雁君眼睛一亮:“说得对!就叫圣君去好了!他不是正闲得难受么?好不容易把幽冥使者‘送’走后,就哪儿也不敢去了,还非得要在我们舞台剧里演他自己,我看不如把这个揍人的差事交给圣君,显显神威,也免得总有痴男缠他。”   碧水神女被她最后一句逗笑,“倒是个主意。不过这事儿得先禀明神皇。”又抱怨,“你好久不产粮了,现在舞台剧首演成功,你没事儿忙,也该写几个本子我们看了。”   “这却不怪我偷懒,是圣君净给我们捣乱、不给我提供素材,”邱雁君笑道,“不过圣君真开了擂台,也许就又有素材了。”   打岔两句,终于让碧水神女恢复了笑容,她把投稿折起来,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见神皇。”   邱雁君两个回去水韵阁,等了半日,神女和另外两圣一起来了,“神皇说不用等下一期旬报,明天加刊一期,头版就登这个。同时登一条消息,明日开始,众仙都可以去神皇宫门处领舞台剧门票,每日限两百张。神皇的意思,叫大家好好重温一下魔人入侵时的战乱之苦。”   碧水神女一件一件吩咐,“另一个就是你们建议的,开设一个切磋仙法的擂台,神皇说,不用固定是谁守擂,攻擂人可以从三圣五贤中指定一位比试,比如这个奥华想跟天君切磋,就可以选天君,只是须得提前申请,不许反悔。若三圣五贤输了,我们的名号和职位立刻授予攻擂人,攻擂人若输了,发配下界修炼五百年。”   “神皇英明。”邱雁君笑赞道。   说完这事,三圣相携离去,邱雁君疑惑:“那两位跟来是干嘛的?一句话都没说。”   时季鸿摇头瞎猜:“可能是怕神女一时生气,跑去先把奥华仙君给揍了吧?”   “噗!哎,你有没有发觉,神女最近对天君好像……态度有点转变。”   “没有。不过你提醒了我,我有件事一直忘了跟你说。”   “什么?”   “云大哥快飞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仙界两年,仙笈界可就好几百年过去了呀!   ☆、云瀚飞升   邱雁君又惊又喜:“你怎么不早说?”   “我回来想跟你说, 看你神情不对,就先问缘故……”时季鸿解释两句, “你不用着急, 虽说是快了, 但怎么着也得几年,所以你先写稿, 我回去看着, 真到紧要关头再叫你。”   仙笈界的几年,换算到琅嬛界也得好几天,她这边稿子确实紧急一些, 邱雁君答应一声, 先赶稿。稿子内容其实并不复杂,她只在措辞斟酌上花了点时间, 很快就写完,拿给神女审阅通过,就叫孟月拿去印局印刷了。   这天之后,她就跑去淡竹树屋和时季鸿一起守着,等云瀚渡劫飞升。   “这个跟在云大哥身边的人有点眼熟……”   时季鸿笑道:“当然眼熟。你再好好想想, 要不是他,我们可能都没那么快就脱离邱至澜的掌控。”   邱雁君想起来了, “啊!是明家兄弟的一个吧?”仙笈界一转眼过了好几百年,明克允样貌改变不少,气质更是与以前截然不同,她一时竟没认出来。   “对, 是明克允。他后来拜了列悬为师,做了瀛台台主,现在自己也已经收了弟子,准备在云大哥飞升之后,把台主之位传给他弟子,就闭关了。”   “咦?当初不是融骞要收他做弟子么?而且明克允先学了《紫阳功》呀!”   “当初只是那么一说,没正式拜师,列悬回去以后,说明克允与他有缘——那黑犬不是一直养在瀛台么?融骞大概也觉得瀛台台主大弟子,比跟着他强,明克允学紫阳功的时日也不长,就同意了。后来野狐峰师尊和任门主那一战,紫浮宗的人也领悟了阴阳相济之道,明克允先学紫阳功后学浮沉经,倒走出了另一条路,成了他们那一辈里除云大哥之外最杰出的弟子。”   邱雁君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挺好的。他哥哥呢?”   “明克让已经死了。他早年根基受损,后来再怎么修炼也难弥补,始终结不成元婴。”   “那五色谷那个女邪修呢?没再去找他?”   “你说方雪萍?她死得更早,临死之前还真跑去紫浮宗,想见明克让最后一面,但明克让正在闭关,她等不及,只能写一封信让明克允交给明克让。明克让出关后看了信,出去找时,方雪萍已经死在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了。”   邱雁君有点唏嘘,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问:“中州呢?”   到琅嬛界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问中州——这两年多邱雁君一直忙着打造她的娱乐帝国,无暇他顾,仙笈界后来的发展,多数是休息时,时季鸿说来给她解闷放松的,中州当然不在其中。   这会儿听见她问,时季鸿表情很平淡,彷佛她问的就是跟明家兄弟一样没有特别关系、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唐夫人始终没有再怀孕生子,因此唐辰天在一百年前选了唐永恺做中州之主。中州没有再扩张,西大陆崛起了几个新的宗门,大家虽然偶尔有争端,但最终还是都协商解决了,没有酿成大的惨祸。”   紫微天君洗去仙笈界修士记忆,将一切复原后,又换了时季鸿掌管所谓天道,仙笈界机缘更多,人们也隐隐都有一种危机感,对修炼进阶的渴望更强,所以这几百年一直呈现欣欣向荣之态。绝大多数修士都能按部就班的修炼,野心勃勃、想要搞风搞雨的人少了很多,仙笈界自然就相对平静。   “不过……唐夫人未能突破化神期,寿命差不多到了尽头。”时季鸿最后说道。   邱雁君没什么反应,低头沉默着看紫浮宗全景,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澄澄和唐公子生孩子了吗?”   “生了一个女儿,很有天分。唐夫人很喜欢那个孩子。”   “挺好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慕容怎么样了?”   “他又进了无极幻境。我看他至少百年之内没有飞升的希望,他师姐倒是快了。”   “剑修小姐姐吗?我就知道她一定行的!”邱雁君脸上多了点笑容,手在水面一划,画面就变成了剑庐,过了几百年依旧帅气无比的秦瑟正在练剑,“上次你说任门主飞升了是吧?”   “嗯。可惜上次查那些乱来的金仙,天君切断了仙界与各界的联系,我们再没能与师尊他们联系上。不知道师尊有没有与任门主重逢。”   邱雁君也很想念柏域盛,但嘴上并没说,反而安慰时季鸿:“不管邦阑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相信他们这些大能都能应付的。”   “嗯。我想等云大哥飞升时,趁着天降祥瑞,和他说几句话,你也一起吧。”   “可以吗?”邱雁君惊喜,“那当然要了!”   他们两个这里计划的挺好,却没想到加刊发出去,那个找茬的奥华仙君更来劲了,在擂台摆好后,第一个冲过去说要挑战神皇。   “小仙知道必败无疑,但小仙愿以身殉道,当面向神皇谏言,请神皇放弃愚民之策,勿安于现状,带领仙界众金仙励精图治,彻底将魔王统治之下的魔界消灭!”   此言一出,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仙界的舆论顿时就炸了。《仙界旬报》每天收到的投稿至少几十份,其中九成都在批驳奥华仙君,另外那一成里,有一半在分析消灭魔界的可行性,另一半只同意奥华仙君一部分观点:抵制泛娱乐化。   旬报的版面从四版加到八版又加到十六版,邱雁君自己都不用写稿了,只管筛选合她心意的稿子登上去。奥华仙君斗志昂扬,每次看到批驳他的文章,必定会有相应回复,但他的稿子,三篇送去报社,能登一篇就不错,他气急,去求见碧水神女不得,就只能“纡尊降贵”来质问邱雁君。   “仙君息怒,真不是我不想登,故意难为您,您看看其他投稿都堆了多少了?比起来,您的稿子刊登比例算很高了。”邱雁君指着摞了有一人高的稿件给他看,“不过正好您来了,这些稿子说到底都是写给您的,您拿回去慢慢看吧。”   她不由分说,把积压的稿件直接送去了奥华仙君燃心斋,奥华仙君因此消停了足足三天。   三天后,神皇回复:我一出手,三千界必震动,奥华仙君此举欠妥,但战书下了,没有不收之理,特遣我宫中执掌琅嬛界的地仙又筠替我出战。奥华仙君若能赢又筠,我定退位让贤。   旬报头版头条刊登,众金仙一看神皇动了真格,全都老实了,深怕神皇真的要退位。开玩笑,这九千年的太平是怎么来的?是神皇带着三圣浴血奋战打来的!魔王为什么肯老实窝在魔界不动,因为他打不过神皇!   到这时,有人就开始怀疑:“奥华仙君莫不是暗地入了魔道,受魔王指使,想故意搞得我们仙界大乱吧?”   也有人担心:“这位又筠地仙,真有必胜把握么?地仙与金仙之间的差距……”   担忧的金仙们开始各找门路,纷纷往三圣五贤门上去打听,然而三圣五贤好像约好了一样闭门谢客,谁都不见。仙界的气氛顿时更紧张了。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仙笈界云瀚迎来了渡劫飞升的最后时刻。   邱雁君和时季鸿守在湖边,看着云瀚以堪与柏域盛飞升前功力相比的威能扛过天劫,隐入祥云,立刻施仙法联通两界,并齐声叫道:“云大哥!”   云瀚看见他们二人携手现身,惊喜不已:“小时,十一,你们……”   “恭喜云大哥!”邱雁君先笑道,“我们知道大哥今日飞升,特地现身恭贺。”   时季鸿接道:“云大哥放心,我们两个都很好,如今仙笈界由我接管,十一也做了一番事业。只可惜我们与大哥将飞升的邦阑界不在一处。”   云瀚从喜悦中回过神,点头道:“我知道,唐晋说过。只要你们好便好,快去吧,别被仙人发觉了责罚。”   “嗯。”邱雁君答应了,却还有话要说,“我们跟柏前辈好久都联系不上,大哥飞升之后,见到前辈,请替我们报一声平安,问他好。”   云瀚点点头,双方远远的互相凝视,最后只各自又说一声“保重”,云瀚便消失在彩云之中。   邱雁君不由转身抱紧时季鸿,时季鸿也抱紧了她,在她发上吻了吻,道:“还能见这一面,已经很好了。”   邱雁君点点头,感觉眼里的热意退去,才拉着时季鸿进空间,跟渐渐修炼出身形的导善说了此事。   “好啊,紫浮宗终于又有一位飞升上界。”导善虽然修炼出了形,但尚无实体,他飘在瀑布前面,仿若一抹幽魂,“我正好也有事跟你们说,这灵泉能给我的帮助,已经到此为止。”   邱雁君惊讶:“师伯的意思是……”   “我得想办法重塑身体。”   “这件事,恐怕得求助神女。”时季鸿插嘴,“我已经把百科全书翻遍,像师伯这种情形,只能求助于仙人。”   邱雁君听了,跟导善说一句:“师伯稍等。”就跑去树屋里,通过那幅画跟神女通话,求她帮忙给导善重塑身体。   “这没什么难的,他自己从一抹元神修炼到如今,始终没断绝生机,又是在玲珑宝地里修炼的,与我也算有缘。只是……我给他重塑身体后,他不能留在琅嬛界。”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很多小伙伴追这文的动力就是看八卦 但是,这章发完,我们还只剩8章就完结了,不可能再有没完没了的八卦啦 和这个故事说再见之前,我要让女主的娱乐帝国和仙界新秩序建立起来 要交代一些还没有来得及交代的人物的结局 可能有些人觉得没有八卦不喜欢,我也只能说声遗憾,女主还会继续她的八卦事业,但我可能不会再花很多笔墨去写了 PS:预计正文再有两三章就完结,说再见之前,求不要再说“水”这种伤感情的话啦   ☆、有因有果   邱雁君不明白:“为何?”   “他是你们从第三重世界带上来的一抹元神, 严格说起来,只是生灵, 不算是人, 他只能以现在的形态留在琅嬛界。若我给他重塑身体, 让他重新为人,他就得去他该去的地方。”   “回仙笈界?”邱雁君问。   “那倒也不用, 仙笈界飞升后该去哪?”   “邦阑界。”   碧水神女屈指算了算:“第五重, 差不多可以。”她说着从画里抛出一个长颈白玉瓶来,“叫他进去,先用云霭露将精气养足。”   邱雁君接过, 谢道:“神女恩德, 我真是无以为报……”   “行啦,我不用你以身相许, 多写几个小本子就行了。”碧水神女挥挥手,“等这团乱平息,我跟神皇请命,出去巡视,会顺便带他去邦阑界重塑身体的。”   “您亲自去吗?”邱雁君眼睛一亮, “可以带着我吗?”   碧水神女脸一板:“刚还说无以为报,又得寸进尺?”   邱雁君见她没一口回绝, 觉得有希望,就笑嘻嘻的争取,“这不算得寸进尺呀!您出巡,有随行记者很正常, 方便我们报社直观报道嘛!而且我和时季鸿自从开设报社以来,勤勤恳恳工作了两年多,一天假都没休,连仙界都没去过几次,您是不是也该给我们安排个员工旅游了?”   碧水神女和她交流一向毫无障碍,回话也往往能切中要害,“员工旅游?还你们?时季鸿是我的员工吗?他是天君的人!你们找天君安排去!”   “您就当我带家属了。”邱雁君毫不气馁,“我保证,我们去了之后,不该说的一律不说,只见见熟人叙叙旧。”   总在关键时刻说出关键之语的时季鸿插嘴:“顺便在双方家长见证下办个婚礼。”   碧水神女和邱雁君一起惊讶出声:“啥?”   “我师尊飞升去邦阑界了,外面导善前辈是雁君的师伯,我们二人能有今日,多亏两位长辈,”时季鸿说着伸手握紧还惊讶着的邱雁君的手,“所以,我们很想在两位长辈主持下举行婚礼。”   邱雁君这才回神,她其实没有在乎过婚礼的事情,一直觉得只要两个人始终在一起就好了,婚礼不婚礼只是个仪式,并不重要,但若是能在柏域盛、导善和云瀚见证下举行这个仪式,似乎也很不错。她就点点头,同意说:“若能这样,当然是最好了。”   要去结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碧水神女还能说什么?   “那我带你们去,就当送礼了啊!”   邱雁君欢呼一声:“神女万岁!啊,您已经万岁了,那就万万岁!”   碧水神女:“……”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个傻样子,直接切断了联系。   邱雁君开心的拿着玉瓶出去,跟导善说了他们的计划,导善也很高兴,他早听说琅嬛界是个养老的地方,他自己可不怎么想养老,能去邦阑界见见柏域盛、任惊川这些杰出后辈,继续作为“人”的生活,当然比什么都强。   “对了,陈前辈的元神……”邱雁君又想起一事,“到时也一并带去吗?”   导善道:“嗯,等我重塑身体后,交给我就好了。这一向让你们费心了。”   陈梦歌那缕元神太过微弱,养了这么久也只比当初强了一点点,仍没有意识,不过只要有这一缕元神在,总是有点希望。   邱雁君就说:“师伯说这话就见外了。那您先到玉瓶中养精气。”   说着打开玉瓶,导善依言化为一缕元神进入玉瓶,邱雁君将玉瓶收起,才和时季鸿一同出去。   重回湖边,邱雁君又想起一个人来,“哎,唐晋怎么样了?”   时季鸿一愣,看了一眼邱雁君,没说话。   “不会是……”邱雁君见了他的眼神,也反应过来,“是啊,他也突破不了化神期,算算是差不多了。”说完不由叹了口气。   对这个真正的情敌,时季鸿实在没话好说,就当做没有这事,拉着邱雁君回水韵阁,叫她继续忙她的事业,无暇再想这些。   两日后,终于到了又筠与奥华上擂台一决胜负的日子,这样的场面,邱雁君和时季鸿当然不会错过,一起坐在空间里看神女给他们现场直播奥华被打的跌了个狗吃屎。   “理论上讲,地仙阶不可能赢过金仙啊!”邱雁君嘀咕。   碧水神女嗑着瓜子说:“又筠其实已有金仙之体,不过她自己不愿位列金仙,只想继续做图书管理员。”   果然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图书管理员……。   奥华当众惨败,铁面无私的紫微天君亲自押着他发配百花界——据说那是个万法争鸣的世界,那里的修士对道统执念颇深,常为此争辩比斗,是个很适合奥华发挥特长的地方。至于五百年刑期过去,他能不能回仙界,就看他能不能突破天君给他下的禁制了。   激进派被发配,仙界被勾起来的各种争论却没那么容易平息,邱雁君知道娱乐项目多了,肯定会有人反感,所以她接着出了新的企划案:开设公开辩论节目。把投稿比较勤的意见领袖都请过去,让他们当众对自己的观点进行陈述,有不同意见的,可以在陈述之后上台批驳,再提出自己的观点。   节目每月举办一次,每次持续三天三夜,现场不设座位不收门票,但要上台辩论得提前一月申请,面试通过后才能上去。《仙界旬报》会进行跟踪报道,刊登优秀选手的精彩发言。   这节目办得非常火爆,每次开始辩论都是仙山仙海,连神皇都悄悄去围观了两次,回来说其中有不少可取之论,还从中选了几个有想法的选手进神皇宫工作。   邱雁君还改变了擂台规则,仍是三圣五贤守擂,其余金仙可以自主报名。擂台赛采取积分制,能在三圣手底下达成某项成就即可得到相应积分,积分达到一定额度,可以选择加入三圣各自组建的防卫营,定时出巡隔绝魔界的九恨河流域。   总之,尽一切可能给各种需求不同的金仙找到事情做,哪怕这个事情不一定有意义——巡视九恨河除了气气魔王,真心没啥必要。那里有神皇亲自设下的降魔阵,魔物稍一过界,神皇宫中就会收到警示,不过能气到魔王、让更多对仙魔大战没体会的金仙见识见识九恨河那端的魔气冲天,倒也不完全算是没意义。   到这时,仙界的各种声音也终于不那么喧嚣了,满足现状的该娱乐娱乐,想上进的就去打擂台或者上辩论坛,各取所需、各有所乐,互不干扰。   碧水神女就在这时提出巡视第五第六重世界,“封锁联系以来,我们就只监视有无大的异动,魔道之气的具体变化,却得去看了才知道。其实我也觉得奥华这事来的蹊跷,虽然没查出他跟魔界有何关联,但总要防患于未然。”   “你倒和紫微想到一起去了。”神皇一笑,“好吧,紫微上次顺道把第八重都巡视了一遍,这次就去走走六七重,碧水走四五重。擂台这边得留人,赤炎留下吧,剩下底层三重世界,你们两个分一分,或者同去都可。”   赤炎不乐意:“我可以和天君换的。”   紫微天君很和气的笑了笑,说:“我不换。”   碧水神女道:“要不我和你换?赤炎,你跟天君去吧。”   赤炎气呼呼的守擂揍仙去了。   “神皇,这次我想带着雁君他们俩。”碧水等赤炎走了,才提出自己的额外要求,“这小妮子想做随行记者,随时发回报道,顺便去邦阑界,在他们师尊的见证下办婚礼。”   紫微天君听了开头先皱眉,但听到后来,眉头却又不由松开,说道:“他两个胆子越来越大了,要成婚,难道我与你帮他们主持见证还不够?”   “不够。”碧水神女很耿直的冲紫微天君摇头,“我还罢了,你?你于他们两个有何特殊意义?造了仙笈界、纵容莲生抹杀时季鸿父母吗?”   紫微天君:“……”   神皇打圆场:“都去都去,你们也去见证。世间事都有因果循环,若没有莲生抹杀时季鸿父母,他跟雁君未必有今日。”知万事万物的神皇突然感慨,“就像若不是雁君误打误撞,发了紫微那篇情史,碧水也不会知道风后之死的真相。”   紫微天君一愣:“什么?”   碧水神女不看他,向神皇瞪眼道:“您答应我不说的!”   “我不说,你不说,他也不说,你两个打算耗到什么时候?”神皇笑道,“我也不是硬要点鸳鸯谱,只希望你们把话都说明白,别再存着芥蒂。”   碧水扭头就走,神皇说愣着的紫微天君:“还不去追?”   紫微天君呆呆问:“她怎么知道的?”   神皇笑的十分光明磊落,“我告诉她的。不用谢。”   紫微天君:“……”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两章之内就可以正文完结,开始放飞的番外了! 反正明天肯定结婚!柏大佬、云瀚和剑修们都会出现哒! PS:大家应该都知道正文一完结,外面会飞速出盗文包,我想垂死挣扎一下,明天更新后把防盗比例降到50%,延长防盗时间到72小时,跳章订的见谅哈   ☆、我们结婚了(小修)   碧水神女从神皇宫里出来直奔琅嬛界, 抓着邱雁君和时季鸿就去了邦阑界。   一刻钟之后,站在一片陌生土地上的邱雁君懵然问道:“这就到了?”   “啊, 不然呢?”碧水神女缓缓撤下结界, 指着脚下说, “瞧见没?那就是通化池,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人, 都得先在通化池里浸泡一下, 因为每一重世界的灵气都有不同,须得经过池水洗涤肌体,下界来的修士才能化用这里的灵气。”   “怪不得我们刚到琅嬛界的时候, 脚步特别沉重, 飞也飞不起来。”邱雁君站到神女旁边,往下面看, 果然看到山下远处有个冒着白汽的大水池。   “你们从小世界直通第八重世界,能站能跑能和莲生斗智斗勇,已经是占了玲珑宝地的便宜,浸过宝地里的潭水,去哪儿都能化用灵气。”神女说着伸手, “玉瓶呢?”   邱雁君赶紧拿出装着导善魂魄的白玉瓶,交给碧水神女, 只见她随手自天上扯下一缕云彩,罩住白玉瓶,将其托在半空。接着右手掌心突然出现一团黄泥,碧水神女将黄泥拉成薄薄一片, 覆盖在白玉瓶身上,然后收拢云彩,左手捏了法诀,口中默默念诵,片刻之后,玉瓶飞回神女手上,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修士也出现在了邱雁君和时季鸿面前。   “你运功试试,四肢躯体头颅,是不是都合用。”神女说道。   修士点点头,盘膝坐下,开始运功。   邱雁君拉着时季鸿的手,悄悄说:“神女真是神通广大,师伯看起来跟画像挺像的耶!就是年轻了些。”   “嗯。”时季鸿应的很简单,心里却也难免比较导善和他们当初看到的那张画像的不同,觉得这个导善虽然样貌看起来年轻,但眼神却充满历尽沧桑之人的深沉,不再有以前那份始终不肯磨灭的天真赤诚,不由暗自一叹。   趁着导善运功的时间,神女把邦阑界概况给两人说了一下,“这里四面高中间低,是个大盆地,我们所在的位置就在此界正中。邦阑界有土生土长的修士,也有下面三重世界飞升上来的,所以这里的势力主要分成两个阵营。”   “懂,土着和移民嘛。”邱雁君用自己的语言总结了一下,然后问,“所以飞升上来的修士都自立门户了?”   “也不是都,都自立门户,资源多分散啊!”碧水神女想继续说,又觉得麻烦,干脆伸指在邱雁君额头点了一点,把九重世界的划分原理灌输到她脑子里。   三千世界分了九重,最顶上的第九重就是仙界,下面八重世界又分三个等级,一到三重是一级,飞升只能飞到四到六重去,四到六又是一个等级,再飞升可到第七八重世界,只有这两重世界的修士,才可以真正修到飞升仙界。   而划分等级的标准,就是这个世界的修炼难度,穷山恶水、灵气稀薄、难以修炼的就是第一重,被划分到第三重的仙笈界已经是低级世界里很不错的地方。而邦阑界在第二等级的中间,也就说明这个世界从资源和机缘等各方面来看,只是中等世界,换句话说,竞争更为激烈。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占据更多资源,抢夺更佳机缘,当然还是组团对抗更合适了。   如今邦阑界土着那边有两大宗门、三大世家,飞升移民这边则是四大宗门,分别是剑修创立的轻吕门、佛修创立的雷音寺和法修创立的瀚海宗和逍遥宗。   “你们要找的那个柏域盛加入了瀚海宗。”碧水神女等邱雁君接收完资料,说道。   “那云瀚呢?”邱雁君追问。   碧水神女屈起手指刚要算,又反应过来:“你已是地仙之体,到邦阑界这个第五重世界,还用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光忙那些乱七八糟的,没好好修炼仙法啊?”   邱雁君心虚低头,幸好有时季鸿,“应当是入了逍遥宗,紫浮宗之前飞升上来的前辈,都在逍遥宗,有一位现在还活着,已经是宗门大长老。剑庐和无因寺的前辈分别入了轻吕门和雷音寺……”   话没说完,下面通化池中突然传来异响,碧水神女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人飞升上来。”   三人一起往下面看,只见池水氤氲中,一片七彩霞光蒸腾而起,接着剑光刺目,带着一位白衣修士就跃出了水面,帅气英姿令人赞叹。然而下一瞬,白衣修士连人带剑噗通掉进池水里,炫目霞光也消失不见,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那……那好像是秦瑟小姐姐……”邱雁君结巴着说。   时季鸿也有点无语:“飞升上来这样狼狈吗?”   碧水神女一笑:“很正常啊,灵气化用不了,她在飞升时对抗天劫,体内灵力也已耗尽,当然会摔下去了。”   真坑爹啊……邱雁君感叹着回头看导善,却见他正好收功站起,惊喜道:“师伯,怎么样?”   年轻版的导善点点头:“我很好。”又拱手向神女道谢,“多谢神女大德。”   碧水神女摆摆手:“不客气,我们都是女方家长,算是一家人。现在去找这小子的长辈吧。”   邱雁君反应过来,先把装着陈梦歌元神的聚元器皿拿给导善,给了他又想起他现在身无长物,赶紧把自己整理过的鱼袋一起递过去,“师伯,这鱼袋我整理过了,里面的东西你应该都用得着。我把六焚炉也放在里面了,诸葛前辈也同意——我们现在是公务员,上面什么都发,也不用炼丹,诸葛前辈很寂寞。”   “还公务员……”碧水神女失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导善也没客气,接过鱼袋放好,听邱雁君继续唠叨:“可不就是公务员嘛,体制内了。师伯,我还给您准备了一千张蚕丝帕,用途您知道,我就不啰嗦了。百科全书,小时挑有用的给您抄了一份……”   “嗯哼!”碧水神女忍不住再次出声,“你当我不存在呢?”   “没有没有,我就是故意当着您说的。”邱雁君满脸狡猾的笑,“这叫过了明路。师伯,里面还有两坛子潭水,您看着用。”   时季鸿帮她跟碧水神女解释:“神女放心,我们知道规矩,上面发的东西,一点儿都没放进去。”   这时邱雁君也差不多说完了,手里拿着一张绢帕开始写字,“我们不好直接去人家宗门找人吧?约个什么地方和柏前辈见面?”   “瀚海宗距此不算远,就约在他们宗门南面沙河城吧。”时季鸿答道。   邱雁君依言写上,又请柏域盛想办法联系一下云瀚,然后才下山,去通化池边看“泡澡”的秦瑟。   秦瑟躺在池水里动弹不得,忽然看见岸边出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惊讶的瞪大了眼。   “秦师姐好呀!”邱雁君笑眯眯的冲她摆手,又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时季鸿,你们还没见过吧?你别怕,在水里涤荡过肌体,就能化用这里的灵气了,算一算时间,令师任前辈也快来了。”   四大宗门都有人看着通化池,见有剑修飞升,轻吕门肯定会来人。邱雁君捡起生疏的仙法,算到任惊川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打算等任惊川到了,有人继续守着秦瑟,他们再出发。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期间也有别的修士靠近来探看,还跟邱雁君等人搭话,都被导善挡了——他以后是要在此界生活的,难免和这些人打交道。   任惊川赶来时,看到邱雁君和时季鸿也十分惊讶,邱雁君布下结界,隔绝外人窥探,简单解释道:“我们送导善师伯来此界,顺便结个婚。没想到正巧见到了秦师姐,就陪她等您一会儿,您既然来了,我们就先启程去沙河城,等秦师姐从池水中出来,两位也一起来喝个喜酒吧?”   说着递了一张蚕丝帕过去,“用这个联系。”   任惊川接过来,先跟导善打招呼,提起他们门中先飞升的剑仙董翼君,在他飞升之后,还问过几次导善。   “等办完他们两个的婚礼,我再去找旧友叙旧。”导善答道。   虽然两边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说,但邱雁君和时季鸿更急于见到柏域盛和云瀚,所以还是很快告别,飞速赶往沙河城。他们一个金仙两个地仙带着导善,毫不费力,全程使用本世界天道制约下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当日天黑之前,就在沙河城南城门外见到了一身黑袍的柏域盛。   柏域盛仍是那么高大,气势慑人,但见到时季鸿和邱雁君,眼睛里立刻有温暖情感流泻出来,整个人彷佛都柔软了一些。   “真是你们。我几乎以为是幻觉了。”柏域盛大掌拍拍时季鸿的肩,又轻轻拍了下邱雁君头顶,“真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日。”   邱雁君笑着转身拉过导善,“前辈,这是我师伯导善,您之前不是一直想和我师伯见见吗?现在真人来了。”   柏域盛非常惊讶,但还是先跟导善见过礼,才问怎么回事。   邱雁君又挎住一直站在后面的神女胳膊,说道:“是我们神女帮忙给师伯重塑身体的。我的小世界就是神女给的。”   柏域盛听说,郑重拜见碧水神女,替邱雁君二人道谢。   “行啦,谢什么谢?再啰嗦下去,城门要关了!”碧水神女抽出胳膊,率先往城中走,“你找个好地方,给这对小鸳鸯办婚礼吧,办完我们就得走。”   邱雁君联系柏域盛的时候没提结婚的事,柏域盛这会儿听见,有些惊喜:“你们还没办喜事么?”   “没有,师尊不在,我们怎么会办?”时季鸿道。   柏域盛当即带着他们去了瀚海宗在城中的产业——一座带大花园的豪宅。   “云瀚远一些,大概还得两三个时辰才到,我跟城门打了招呼,他到了可以随时进来。”将大家引入厅中坐下后,柏域盛说道,“他说他飞升之时见到你们了。”   时季鸿点点头,拣能说的别后之事,跟柏域盛都讲了一遍,“从前掌管天道那位被罚下仙笈界后,勉强修到筑基,因为夺人宝物被杀了。到如今已经又循环了三世,始终不能修到结丹。”   柏域盛听了莲生的下场,心中存着的那股郁郁不得舒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合该如此,不然还有什么天理公道可言?其实我到邦阑界后,有一段时日浑浑噩噩,始终想不通,直到瀚海宗的宗主找到我,问我追求渡劫飞升为的是什么,我才渐渐醒悟过来。神仙如何,原本就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从未奢求过修仙路上有神仙指点,所以只要仙笈界能不受干扰的自行运转,只要那个做了恶的地仙受到惩处,也就够了。到云瀚飞升,我又听说我们集齐十二玉简后,参悟到各家功法间的联系,对他们后来修炼助益极大,更是欣慰。”   说到这里,柏域盛目光在眼前这对璧人身上兜了个圈,露出笑意来:“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你们打算明日就办婚礼么?”   “嗯,您和师伯、还有云大哥都在,已经足够。我们来时,碰巧还遇见剑庐秦瑟飞升,请了他们师徒,不知道他们明日能不能及时赶过来。”邱雁君道。   “通化池泡个一天一夜足够了,婚礼在傍晚,来得及。”柏域盛说完就给任惊川发了传讯符,将地点告之,然后叫来此间管事,让他带人布置,明天就在此地操办婚礼。   碧水神女进城后已找了托辞避出去,剩下他们四个边谈边等云瀚,柏域盛讲了些到邦阑界之后的事,“……这里时间与仙笈界不大一样,至少慢一半,是以几位早前飞升的大能都还在,不过那魔头萧演并不在此地。”   邱雁君一愣:“萧演不在邦阑界?”   柏域盛摇头:“不在。此界没有邪修,只有魔修,他们躲在四极之外的雾海里修炼,偶尔会幻化成修士潜入大陆作恶。”   “哦!对!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去了另一个世界,叫什么无境?可能邪修就是不同。”邱雁君道。   “原来如此。”   萧演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时季鸿说起邱雁君继续在上界办报的事,一直聊到云瀚赶来,都没停,就在差点把仙界各种娱乐活动说出来时,神女回来了,身边还跟着紫微天君。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神女进来就问。   邱雁君抿着嘴看看天君,道:“明天傍晚。”   “行,那我们明天傍晚再来,你们谈。”神女转身就走。   天君却停了停,看着时季鸿道:“记得规矩。”   时季鸿应了,起身送他们出去,邱雁君呼出一口气,云瀚见此便问:“这两位是?”   “我们的上司。”邱雁君隐晦的说,“也是来观礼的。”   柏域盛已经猜到什么,哼了一声,却并没说出来。   几个人久别重逢,一直聊到天亮也不觉疲惫,可是到天亮以后,瀚海宗的人听说柏域盛要在此地给晚辈办婚礼,便有跑来道贺的。柏域盛虽然不耐烦,还是得出去应酬一二,后来还把导善拉了去,叫他认认脸,过后也加入瀚海宗,比逍遥宗适合他。   云瀚等长辈们走了,才看着邱雁君笑道:“我是不是该叫一声师叔祖了?”   邱雁君脸皮厚,道:“我嫁鸡随鸡,你还是我们大哥。”   这边刚说了几句,宅子管事就来人叫新郎新娘去试礼服,也不知道仓促之间,他们是怎么赶制出的。礼服试过,裁缝拿去改,两人回去跟云瀚刚说了会儿话,管事又来问流程,两人只想从简,拜过长辈和天君神女,也就差不多了。   流程定下,总算再没人来烦一对新人。如此待到傍晚,任惊川带着秦瑟赶到,碧水神女和紫微天君也如期出席,一对新人换上礼服,手牵手站在堂前。   邱雁君看着满堂华彩,忍不住说:“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情形下结婚的。”   “那你高兴吗?”   “当然啦。”   “那就够了。只要是你,什么情形下结婚,我都觉得很好。”   是啊,我们结婚了,已经很好,真的很好。邱雁君心里的甜满溢到脸上,笑容也彷佛抹了蜜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一下 -------------------- 为了写到结婚,我也是拼了 知道你们惦记萧魔头,番外会写哒!   ☆、终须一别(小修)   一拜天君神女, 二拜双方师长,最后夫妻对拜, 再携手拜谢观礼宾客, 这简单的婚礼仪式就算是圆满完成, 可以入席吃酒了。   邱雁君、时季鸿小夫妻俩先去给柏域盛敬酒,邱雁君负责倒, 时季鸿负责端到柏域盛面前, 然后二人一同说:“请师尊满饮此杯。”   柏域盛笑着接过来,说:“当日说好等你们出来就给你们办喜事、喝喜酒,想不到这杯酒到今日才喝到口中。”说完一饮而尽, 叹道, “好酒!”   邱雁君和时季鸿互相对视一眼,心中也有许多感叹, 人生际遇之跌宕起伏,在他们两个身上,算是展示到淋漓尽致了。   不过等下一杯敬到导善,邱雁君又觉得自己二人已经十分之幸运,“师伯, 您得替我师尊多喝一杯,师尊教导我们的时日虽然不长, 但若没有师尊……”   “还有我!”煞有介事站在导善肩膀上的青龙等不及插嘴,“要不是我,你哪能得到老祖的传承?”   “你说得对。”邱雁君笑道,“那青龙你替师尊喝一杯吧, 您老这么英明神武,酒量应该不错吧?”   青龙翅膀一挥:“当然!我喝!”然后它就着小酒盅喝了小半杯,就倒在桌上不省人(鸟)事了。   待酒过三巡,席上只剩仙笈界几人的时候,柏域盛忽然说道:“原本我心里是一直有些担忧的,想你们两个小娃娃,修为那么低,如何在愚弄凡人的仙人手中讨得好处?只怕要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云瀚跟着叹道:“我也是如此。虽然有唐晋传话说你们平安无事,也怕你们报喜不报忧,直到上次飞升时见到你们,我才真的相信你们过得好。”   “是我们小看了雁君了。”柏域盛笑道,“能请动神女带你们来邦阑界,还让那两位一起来观礼见证,可见你们确实很受仙人器重。”   邱雁君道:“我也是误打误撞,没想到正投了他们心意。总之,仙人大多也是人修成的,和咱们仙笈界的人没多大差别。”很多话不方便在这里说,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时季鸿接话道:“大概世上就不可能有真正无欲无求的人,哪怕是神仙也一样。话说回来,真的无欲无求了,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云瀚点点头:“是这样。”   “所以几位都请好好修炼吧,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在上界相见。”邱雁君笑着举杯祝酒,大家同饮一杯,喝完后,邱雁君把话题转到了仙笈界,“秦师姐,慕容怎么样了?”   “他……”秦瑟沉吟了一下,“突然疯了。”   众人:“啊?”   任惊川接话:“让诸位见笑了,这小子修了几百年无情剑,不知为何突然又开了情窍,跑去找人家玉莲宗的叶姑娘。”   邱雁君惊讶的瞪大眼睛:“还有这事?那叶姑娘怎么说?”   任惊川没问细节,就看向秦瑟,秦瑟面无表情道:“叶姑娘把他揍了一顿。”   “哈哈哈,活该。”邱雁君乐的不能自已,“其实我一直怀疑他当初突然转变,不只是剑意精进的关系,很可能跟玉山派那些混蛋给他下的蛊有关。他后来是不是一直没管那蛊虫?”   秦瑟点头:“我是没见他管过。”   “叶姑娘怎么样?现在什么修为了?”邱雁君又问。   “化神初期,她很刻苦,宗门也肯栽培,算不错了。”   “那秦师姐飞升后,把宗门交给谁了?”   “我的弟子。”秦瑟毫不掩饰自己对师弟的嫌弃,“比慕容靠谱。”   邱雁君笑个不停,听云瀚接着问:“弘忍接掌无因寺了么?”   “嗯,你飞升后不久,他就接任了。相文大师大概也快飞升了。”   “咦?相文大师怎么晚了这么多?”他和任惊川应该差不多才对呀,邱雁君疑惑。   “听说是佛法不够精深。”云瀚插嘴,“因为这个,我还特意带大师进了一次无极幻境。对了,你叫唐晋转告我,找机会带五色谷冯矩进去一次,我已照做,他出来时进益非小。这几百年,邪修与我们正道相安无事,大概也是因这点缘故。”   就着宴席,几人围坐桌边,又谈了个通宵,到天亮时,柏域盛才回过神道:“光顾着说话,连你们的洞房花烛夜都给耽误了。”   邱雁君装害羞不出声,时季鸿笑道:“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不急在这一时。只是……”他看看透入窗格的晨曦,笑意收敛,“恐怕我们要向诸位告辞了。”   柏域盛点点头:“去吧,情义不在这相聚的一时片刻,只要心中无时或忘,便如始终相聚一样。”   两人便起身离席,向席上几人再次行礼致谢,等他们行完礼,导善起身道:“你们两个一直情深意重、互相扶持,也不用我多嘴嘱咐,只有一点,雁君该修炼还是得修炼,不要因为曾对天道失望,就心灰意冷,不管天道怎样,修炼得来的本事是自己的。而且上界也好下界也罢,无论在哪,都一样是强者为王。只有成为强者,才能尽力保护你珍视的一切。”   他之前从邱雁君二人口中听说过不少仙界之事,对这一点体会颇深,尤其仙魔之间力量消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启战端,便希望邱雁君尽可能提升自己的法力。   “是,我记住了,师伯。”邱雁君见导善说的认真,便也认真答应下来。   时季鸿跟着说:“我会督促她的,师伯放心。”   导善一笑,没有再说。   云瀚见他们说完话,起身走过来道:“我送你们出去。”   邱雁君两个点头,又依依不舍的看了席上一眼,带上醉倒的青龙,才转身离开堂中。   “该说的话,长辈们都说了,倒有一句,谁也没提。”云瀚陪他们穿过院子往大门走时,忽然笑道,“回去以后,别的先放一放,早日给我生个侄儿侄女。既已是仙体,生子应当没甚妨碍了吧?”   邱雁君这次没有爽快答应,她有点迟疑的说:“我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云瀚没明白:“怎么?”   “怕自己当不好娘。”邱雁君难得真羞涩了一把,还问时季鸿,“你呢?”   时季鸿有点茫然:“我没想过。”   云瀚失笑:“好吧,是我心急了。总觉着已经过了近千年,你们也该抚育子女了,倒忘了你们和我们不一样。”   是啊,忘了时差了,邱雁君调整好情绪,笑道:“这事我们记在心里了,云大哥可要好好修炼啊,等有一日你飞升成仙了,我们就带着孩子来见你。啊!云大哥自己不打算生一个吗?”   云瀚:“……我自己怎么生?”   邱雁君被他逗的大笑不止,时季鸿也笑的停不下来,直到走到大门口,看见等在外面的神女背影,才擦着眼睛笑道:“大哥如此人品,找个绝世美人给我们做大嫂,不就能生了吗?”   云瀚摇头,拍拍他肩膀说:“我就算了。还是把精力用在修炼上,来日与你们上界再会。”   “好,我们就等着大哥了。”邱雁君站住脚,最后说,“大哥留步吧,保重。”   “你们也保重。”   两人终于转身,走出大门,与碧水神女一起出城,才使了障眼法离开此界。   “难得你们两个都没哭呀,刚刚我看你们那依依惜别的样子,真差点走进去说一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了。”碧水神女笑道。   邱雁君眼看着他们落在一处无人荒漠,先答道:“只要大家都活得长,总有再见的一天,哭什么?”又问,“天君呢?”   “他要去上面两重世界巡视,不与我们同路。”碧水神女随口答话,袖子一卷,带着他们两个就到了荒漠边缘。   “那他还跟到邦阑界去做什么?”邱雁君不解,“总不会是为了盯着我们俩吧?”   碧水神女哼道:“我怎知道?”   时季鸿突然说:“我猜是来找神女的。”   “对呀,你们两个单独出去,说了什么?”邱雁君很好奇,“天君这样的人,也会闲聊吗?”   碧水神女才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和紫微天君聊了什么,“再啰嗦把你们丢回琅嬛界去!”   邱雁君和时季鸿对视一眼,都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她很乖觉的没追问,而是说:“好吧,不罗嗦,说正事。神女,邦阑界的魔道之气可还平衡?”   “魔气稍涨,但在可控范围内,正道修士不会放任魔修横行,要不了多久就能修正。”   “您的意思是,魔修要搞事情?那……”   “你少操点心吧!我看你那些朋友长辈,个个都比你知道上进!本来打算离开邦阑界就丢你们回琅嬛界去,现在我倒是改变主意了,就该带着你多去看看下面的人是怎么挣扎的,省的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邱雁君可不想回去,她从一开始就想跟着神女各界跑跑、开开眼界,当下赞道:“神女英明!那这儿是什么世界?”   “这儿啊,这儿就是正、邪、魔三方混战的无境界。”   无境界?不就是萧魔头所在的世界?邱雁君和时季鸿相视一笑,看来这趟旅程一定有趣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特别中二的说一句:三千世界,颤抖着迎接八卦女王的降临吧! 哈哈哈哈,正文完结好开心! 明天眼睛不那么难受的话,就接着写萧魔头的番外(想等全文完再去看医生,结果这两天更难受了是怎么回事   ☆、番外之萧演   萧演真是对这个丑八怪横行的世界绝望了。   这几百年他一直在后悔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飞升!仙笈界多好呀, 美人那么多,十个里面起码有三个是美的, 剩下七个里, 也起码有三四个是不丑的, 哪像这个什么无境界,就算大宗门大世家的弟子, 十个里面也至少有七个是丑八怪, 剩下那三个不丑的,还非得把自己往丑了打扮。   就比如他眼前这个,紫黑色的唇、被烟熏过一样的黑眼皮和眼尾突然出现的嫣红,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有那明明能好好梳起来的头发, 非得弄的炸开来,活像刚被雷劈过一样!身上衣服更不必提, 像是奔谁的丧一样,毫无装饰点缀的黑布罩在身上,也分不出是衣还是裙,活活一个黑寡妇现世。   “我再说一遍,你要么把脸上的妆给我洗干净, 头发好好梳起来,要么就把面具给我戴上, 挡住你那张鬼脸!别这么出来乱晃,扎我的眼。”   “戴面具憋得慌。”黑寡妇嘟囔着小声说。   “那就洗脸!”   “可要是洗干净了,跟那些自命不凡的正道人士又有什么分别?我可不想跟他们一样。”   “是谁跟你说正道和邪修的分别是在脸上?那么想证明自己是邪修,你怎么不直接在脑门上写个‘邪’字?”   旁边听着的人终于没忍住,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演听见笑声更怒:“你笑什么?我不是让你管着他们吗?你就这么管的?再这样下去,你们就都去投奔施无明吧,我看那帮魔修挺喜欢你们这鬼里鬼气的模样的。”   旁边那人立刻肃穆敛容,他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十分清爽,看身材样貌都是很符合萧演审美的那种美男子。   “谷主息怒。”美男子恭恭敬敬的说道,“我这就叫人为蓝染量身打造一个面具,好好把她那张脸遮起来。”   黑寡妇跺脚道:“我不要戴!”   “不戴你就离开五色谷。”美男子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谷主就这一点规矩你都不肯遵守,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黑寡妇又不服气地看向萧演。   萧演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你不喜欢我这里,自可以去找施无明,他那儿正招兵买马。”   黑寡妇蓝染实际还是个小姑娘,听了这话怕萧演真的赶她走,终于认错,告退出去了。   萧演身边的美男子见她走了,便说起正事,“谷主,施无明已经把北面那几个魔君都灭了,如今手下魔修怕不是得有几百,声势不小。”   “管他呢。”萧演摆摆手,“反正不与我们相干。”   “但若他一直做大,早晚要与那些法修开战,到时我们夹在中间,恐怕还是得选一条路出来。”   萧演道:“到时再说到时的事。他们没决出胜负之前,谁敢动我五色谷?”   这倒也是,美男子心想,他们谷主飞升到此界不过百多年,就把一盘散沙的邪修拢成一团,手创“五色谷”,成为能与几大魔君对抗的势力——在无境界,这份功业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他们这些被正道法修和魔修夹在中间的邪修也终于有了主心骨,日子不再像以前那么难过。   有谷主在,他其实是不怕的,但有些事还是得早做打算,便接着说:“谷主,施无明几次来信示好,您真的不打算跟他合作吗?”   “谁跟他合作?长那么丑就算了,还不懂怜香惜玉,我听说好几个美貌女魔修因为不肯服他,他就把人折辱后全杀了。这等货色,我跟他没话可说!再说了,合作干什么呢?”萧演无法理解,“无论邪修、法修还是魔修,修的都是长生之道。既是要长生,就是要修成正果,飞升成仙最终看的是个人修为,又不是看谁人多。他施无明就算把所有魔修都收到麾下,也不能平地飞升。”   “可是人多势众,就能占据更多的灵山灵脉,抢夺更稀缺的先人传承。”   “那让他们去抢好了,早晚抢到两败俱伤。行了行了,你去忙吧,看着谷里那些人,让他们别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好生修炼。下次试炼谁过不了我这关,可没有好果子吃。”   那人应了刚要离去,就听他们谷主又接了一句:“把她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胭脂都收了,不许她们再往脸上涂,丑死了!还有,谁要再弄蓝染那么个头发,直接给她把头发剃光!真是的,我现在眼睛还痛,恨不得好好找几个美人来看,好洗洗眼睛。”   美男子苦笑离去。他们这个谷主真是什么都好,就是这点癖好让人无可奈何。在谷主眼中,甭管是谁,才干修为是高是低,只要生得美貌出众,就可以在五色谷横着走。连身边亲信下属都是看美貌度来决定的,真正是“惟色是举”。   从这一点来看,他们谷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那些魔修合作了,毕竟魔修大多长得丑,而且修为越高越丑。比起魔修,大概他们谷主跟正道法修合作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至少不会总气呼呼的说伤眼睛。   他出去盯着蓝染把妆洗了、重新梳好头发,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刚教训了她几句,就有人来回报说,有两个美貌男女求见谷主,说是谷主旧识,姓肖。   “姓萧,莫非是谷主的亲戚?”   他方问了这么一句,那属下就回道:“李护法,来人特意说了,是小月肖。”   那就不是亲戚了,不过看在来人美貌的份上,李护法还是叫人去通报了谷主,自己则继续去纠正属下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免得再次伤了谷主他老人家的眼睛。   萧演听说来的是一对男女,还自称姓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仙笈界那一对化名肖彤、发表八卦报的小情人。   但是那一对小情人就算飞升,也不可能到无境界来啊!他到此界已经几百年,从来没有见过来自仙笈界的修士,还因此在心里骂了几百年贼老天故意坑他,可要说别的姓肖的一对美貌男女,他在无境界却是真的不认识。   如今非常时期,魔道两边气氛紧张,他本来闭门谢客的,但来人美貌且姓肖,又说是他的旧识,萧演就还是叫把人迎到会客厅中,自己稍后也过去相见。   他这里脚步刚踏上台阶,里面立刻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萧谷主,久违了。别来无恙。”   萧演又惊又喜,走进去时,果然见到邱雁君与时季鸿身穿华服,站在厅中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竟然真是你们?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是再见不到仙笈界的人了呢。”萧演大步走上前,仔细打量两个年轻人,“你们不会也飞升到此界了吧?”   邱雁君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谷主你真是始终如一,到了无境界仍旧把家门叫做五色谷,可我瞧你这里一片平原,根本连个山谷都没有。”   旁边侍立的下属心想:这姑娘可真是说到我们心里去了,谁知道谷主怎么有这种执念,非得把一片平原叫做五色谷?   却听谷主难得解释道:“我取这名字,还不是因为恨自己回不去仙笈界?你们是不知道这无境界,穷山恶水占不到地灵也就算了,连人都不杰,哪怕没有你这样的美人,有个唐晋那样与我志趣相投、说得上话的知交也好啊。唉!”   听到唐晋的名字,邱雁君停了停才又笑道:“没有唐晋,您可以安排个人帮您排美人榜呀。”   萧演摆摆手:“还是算了吧,也没那些美人可以排。不过,你们穿的这身衣服怎么瞧着像是婚礼礼服似的。”   邱雁君便和时季鸿相视一笑,齐声答道:“正是。”   说完她看了一眼厅中侍立的萧演属下,萧演会意,让别人都退下,邱雁君这才把他们去邦阑界成婚的事说了一遍。   萧演听说正道都飞升去了邦阑界,只他自己在无境界,更是恼怒。   邱雁君便继续解释说:“邦阑界没有邪修,所以您只能飞升到无境界。”   她和时季鸿来之前问过神女,确定十二玉简之事可以说,便把当初萧演飞升之后,她和时季鸿怎么误入罡气阵,怎么集齐十二玉简,然后直接飞升琅嬛界的事都说了。   “当初拜托您飞升后探寻世界真相,却没想到最终竟是我们自己误打误撞,把这真相找出来了。”邱雁君最后说道。   萧演听完沉默片刻,神态虽然怔忡,却接受得很快。   “原来如此,”他也叹了一声,“我就知道所谓神仙也没什么不同。不过也无所谓,毕竟我们修炼并不是为了那些神仙,而是为的自己,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所为何来,没有中途迷失堕落,旁的都无关紧要。所以你们现在是仙人了?能把我送回仙笈界吗?”   邱雁君对他的突然转折哭笑不得,时季鸿就替她答道:“抱歉,萧谷主。我们能力有限,且这里的邪修也离不得您,您若是走了,那些魔修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邱雁君接道:“仙笈界您也不用担忧,冯谷主又进了一次无极幻境,修为精进,现在五色谷中一切顺利,您不用担心。”   萧演不耐烦道:“我哪里是担心他们?我是担心我自己!我在这鬼地方,每天眼睛受的罪,你们能体会吗?”   邱雁君两个都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萧演见他们两个这样,怒意稍减,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你们留下别走了,我天天看着你们两个,眼睛也好了,心情也好了,我也就不想着回去了。”   邱雁君笑道:“那还不如您一心好好修炼,来日飞升上界。我跟您说,上界的美人可多了去了,我在上界还搞了选美比赛,到时包你大饱眼福。”   萧演惊喜地说道:“我还可以飞升吗?但我从没听说无境界有邪魔飞升成功过。”   “为何不可?当初仙笈界也从没有邪修飞升过,可是您就成功了呀,而且邪修只是修炼法门与正道不同,并不似魔修一般无恶不作。只要修炼得当,还是可以飞升仙界的。”   据邱雁君所知,赤炎圣君的修炼法门就是邪修的鼻祖,所以邪修定然还是可以飞升仙界的,至于魔修,若真的修到能飞升渡劫,大概也就只能去魔界了吧。   她和时季鸿拣能说的都告诉了萧演,鼓励他继续修炼,当然,萧演听说仙界有那么多俊男美女后,动力十足,也不怎么需要她的言语鼓励了。   两人时间也有限,说完这些就此告辞。萧演听了他们的剧透,对仙界充满向往,从此闭门修炼不管魔道之争,只用了六百年就飞升到第八重世界,然后又六百年,邱雁君就在仙界与这位颜控协会会长胜利会师,娱乐版图中又增一员猛将。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修改了一遍~ ------------ 明天去看医生,语音码了,基友帮着改的,大家凑合看   ☆、番外之唐晋   和煦的阳光照到身上, 很快就把衣衫上那点细雨带来的湿意晒干,唐晋彷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样, 脑子有片刻是空白的, 想不起自己为何在此、刚刚又经历了什么。更让他疑惑的是, 他面前有成百上千的修士聚集,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茫然, 似乎方才大家集体做了一场梦, 如今又一同梦醒似的。   “公子。”身旁有人出声叫他。   唐晋转身,见邵安就站在他身后,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   邵安也很茫然, 摇头道:“不知。但方才我们所有人似乎都被雨淋湿了。”   是啊, 这很奇怪,仙笈界的修士怎么可能被一阵细雨淋湿?这阵雨一定大有古怪。   “我们先回去吧。”邵安接着说, “布告墙这里人群聚集,咱们又站在中心,大家都不由自主往这里看呢。”   以唐晋一贯的个性,他是绝不可能站到人群中间去接受众人瞩目的,那他之前是为了什么到这里来的呢?这些人又为何聚集在这里?唐晋疑惑着回头看了一眼贴满悬赏告示的布告墙, 并没有什么异常,终于抬步往外走, 同时吩咐道:“去打听下大家为何聚在这里。”   虽然那些人看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地,但不问就走,不是他的作风。   唐晋一行人靠边离开,聚集的人群也很快散去, 如同他看到和猜测的一样,那些人也都茫然不解,不知自己为何会聚在布告墙前面,也不知下雨之前发生过什么,所有人都失去了那一刻的记忆。   看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还是一件足以惊动能掌控天道之人的大事,否则这世上又有谁能有这个本事让所有人的记忆同时出现片刻空白?   唐晋想起邱雁君飞升后联系过他,似乎有再发一期八卦报的意思,难道他是为了这个去的告示墙前?是了,这么一想,他果然有看过第十五期八卦报的印象,且这期八卦报内容很惊人,他现在还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胸口有一种既惊且怒的情绪。   他等不及回到家中,上了羊车立刻把邱雁君给他的那张蚕丝帕找出来,果然她提过叫他单独拿出一批蚕丝帕来做准备,便扬声叫人:“邵安,之前我叫你们单独调出来那批蚕丝帕放在哪里了?”   平日反应敏捷的邵安,这次想了一想才说:“好像发往各地百通苑了。”   “去确认一下。”   邵安应声去办,唐晋自己在车里把刚刚的奇特景象描述给邱雁君,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那第十五期八卦报是不是真的发过,又是有关什么内容。   各地百通苑的消息很快传回来,唐晋听了汇总,心里却更不安了。仙笈界五方大陆,有百通苑的城镇,就有中州同样的经历:大家聚集在一起,却没人知道自己为何在此,每个人都茫然无知,对至少半个时辰内发生了什么丝毫没有印象。而且发过去的那批蚕丝帕消失无踪,即便是最能干的掌柜,也说不清蚕丝帕怎么就不见了。   邱雁君迟迟没有回复,紫浮宗却传来柏域盛突然飞升的消息,奇的是,柏域盛恰恰就是在所有人记忆空白的这段时间飞升的。唐晋更担心了,仙笈界没人有事,一切都像被仙法复原一样,显然是因为仙人发觉了邱雁君的动作,阻止了一切,那她岂不是处境堪忧?   他很焦急,忍不住一再留话询问,那边儿却始终杳无音讯。唐晋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以前的豁达洒脱好像都随着那段儿莫名空白的记忆一起被凭空掠夺而去,他再没心情搞什么美人榜百通苑,每天只关在家里盯着蚕丝帕。   幸亏几个月之后,邱雁君那边儿终于回话,唐晋也找回了自己那点儿魂。   邱雁君一派报喜不报忧的架势,除了“她以后都要留在上界,可能再也回不来”这句,别的唐晋都没信。不过她能平安回话,已足够让唐晋惊喜,恨不得摆祭品谢过那位高抬贵手的仙人。至于八卦报,灵魂人物已经不在了,办不办又有什么意义?他又去哪里找另一个肖彤来写那文风独特的文章?   他宁愿给邱雁君跑跑腿,去给云瀚传个话,借此还能跟她在蚕丝帕上聊几句闲话,却万万没想到,就这么点儿念想,也不过是百年,就突然断了。   “所以有时候,人活得太长了,反而没有意趣。”   人生最后时刻,唐晋端坐在闲居小院那间他和燕十一摊牌的厅中,看着窗外夕阳发出了这样一句感慨。   他旁边站着一位妙龄少女,穿一身粉嫩嫩的衣裙,皮肤也粉嫩嫩的,十分玉雪可爱,她听了唐晋这句感慨,似乎有点难过,低声叫:“老祖……”   “什么老祖?”唐晋摆摆手,话音利落起来,“你回去告诉主君,百通苑不可能再交到姓唐的人手中,有话,叫他去和紫浮宗云瀚说去。”   少女委屈:“我又不是为了给你们传话来的!”   “好好好,那我拜托苗苗传个话,可好?”唐晋说着伸出手,掌心多了一枚玉坠,“给,拿去挂在你新得的佩剑上吧。”   少女不接,弯腰低头说:“老祖,你能不死吗?”   唐晋失笑:“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倒想飞升仙界,永生不死,可惜,没那个本事。”   少女难过起来,沉默片刻,问:“那除了传话,还有别的要苗苗去做的事吗?”   “有,好好陪着夫人,她一直很想养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   “我知道。”少女重重点头,又说,“我还知道,你们都很想念她那个无缘抚养的女儿。”   唐晋眼睛又望向夕阳,他将玉坠放在茶几上,伸手抚向胸前,那里有一张蚕丝帕,叠的整整齐齐,正好覆盖在他心口。   “是啊,我很想念她。”唐晋最后说道,“苗苗,回去吧,替我跟夫人说一声‘保重’。”   少女拾起玉坠,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厅中再没有人声,唐晋就那么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地面之下,他的意识最终也和人一样沉入无边黑暗,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天亮之后,宅中奴仆进去确认主人已逝,便照他临终吩咐,将他原样收敛入棺中,盖好棺盖,随这间厅堂一起沉入地底,再加上封印禁制,让他带着那张片刻不肯离身的蚕丝帕一起长眠。   中州之主唐辰天得知消息赶来时,眼前只有一片平地和一块小小石碑,见石碑上面写着“唐晋死后闲居之地”,一时竟不知该叹还是该笑。   为主人办理好后事的亲信奴仆迎上前道:“主君,公子说他什么都没带走,唯一带着的一块蚕丝帕,上面也只有一篇他追忆美人的文章。叫‘昔有佳人’……”   “不用说了。”唐辰天摆摆手,“我只是来看看他。”他站在石碑前默立片刻,最后伸手轻轻捶了一记碑顶,才转身离去。   “昔有佳人   “我曾和天下第一美人两次同行,时间加起来长达数月,甚至曾把她请到自己家中暂居做客,陪她吃遍中州城内美食,但如今想来,才发觉我直面她惊人美貌的时间少之又少。   “第一次相见是在镜河渡舟上,她易容成男子,带了一只灰鹦鹉,鹦鹉顽皮,钻出她的袖子,将她皓腕玉手展露人前,我不由注目,引起了她的注意。我那时候真是狡猾啊,随口就跟鹦鹉聊了起来,真是要感谢那只名叫青龙的鹦鹉,若非它健谈,也许我和第一美人的第一次同行便不会那么轻易成行。   “但我显然不是被一只鹦鹉吸引了注意力的,她那双手,我这样阅美无数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归雁城三公子的结丹大典上,她跟在姐姐身后,粉衫绿裙,广袖上朵朵桃花,长裙边翩翩蝶舞,彷佛整个仙笈界的春光胜景都集于她一身,让人一见就再也移不开目光。尤其一双玉手,洁白莹润,纤细修长,端着杯子的时候,简直让人要羡慕起那杯子的好运。   “可惜她有这等美貌,却轻易不肯示人,总要一再易容,叫人认不出她来,才觉安心。不仅如此,她还费尽心思,另取化名,手创《仙笈界八卦报》,靠才华、勇敢和智慧来赢取天下人的赞誉。   “与她常常掩藏起来的美貌相比,《仙笈界八卦报》就像她的另一张面容,时而俏皮可爱,时而活泼促狭,时而义愤填膺,时而真假难辨,真是每每想来,都如人在眼前一般。这样千张面孔的美人,谁人能忘怀?   “惜乎美人已平地飞升,再无相见之日,仙笈界之钟灵毓秀似乎也被带走一半,再不曾出过如此倾国倾城之佳人。   “行文至此,回头读去,只觉满篇浅陋之言,尚不能描摹心中佳人于万中之一,晋惭愧之极。   “昔有佳人,燕家十一,仙子之姿,回归仙位,空遗我心,眷念至今。”   邱雁君将写着唐晋名字的绢帕小心折好,放入盒子,和她存档的那些《仙笈界八卦报》放在一起。关柜门之前,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盒子,心中颇觉惭愧,她何德何能,当得唐晋这番厚爱?   “发什么呆?神女说了,只给我们一个时辰去见萧演。”窗外时季鸿叫她。   邱雁君赶紧关好柜门,出木屋,和时季鸿携手离开玲珑宝地,去那竖了个牌子就自称是“五色谷”的平原求见萧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了“慎入”了啊!怕虐的还进来,不怪我! (苗苗就是秋澄馨和唐永恺的女儿,前文写过唐辰天和尹千柳没生孩子,选了唐永恺做继承人) PS:今天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就是家里太热太干了,眼睛干,没大事,大家放心吧~~   ☆、番外之碧水   碧水神女送邱雁君和时季鸿与柏域盛汇合、进了沙河城, 就自己去逛了。   好些年没到下界来,这人世的喧哗市井却亘古不变似的, 充满了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她真是要被邱雁君那小丫头带坏了, 最近脑子里总是冒出一些莫名其妙、她往常根本不用的词句。   难道很久很久的以前, 她真跟那个画风奇特的小丫头有什么渊源?碧水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她在飞升成仙之前就曾因故损伤过记忆, 更不用提飞升不久就赶上的那场仙魔大战, 她几次死里逃生,甚至被魔王俘获,为了做卧底取信于魔王, 碧水神女还不惜跳下忘河, 洗去了自己八成记忆。   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年轻气盛, 什么都敢做。碧水神女回忆起往事,不由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笑意来。   不过她那时又哪里有别的选择。魔涨道消、魔王大举进攻仙界,她一个刚证得金仙的,落到魔王手里, 不做卧底,难道真的入魔?她可做不到。   天未必有道, 但只要人心中有道,则道必永存世间。   这是她哪怕到死、哪怕灰飞烟灭、意识全无,也一直坚持的信念。而她之所以后来选择追随神皇青霄,正是因为他们心中始终追寻和坚持的道极为相近——既已证得金仙, 更要以不死不灭之身,维护三千界生灵,尽自己最大努力减少伤亡,存续道统!   在这一点上,紫微和赤炎也有一样的信念。他们四人,包括在最后决战中死去的几位伙伴,都认为魔与道,就像这世间的阴阳二气,缺一不可。彼此之间可能互有消长,但谁也不可能彻底将谁灭绝,哪一方都不该纵容野心家的出现,引发震动三千界的大战。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像现在一样,和平共处,互不干涉。   毕竟无论仙界还是魔界,生存的基础都在三千界之上,万一三千界因大战而连锁崩塌、生灵涂炭,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大家一起玩儿完。   但这种想法,无论是代表道一方的仙界,还是魔界,都不肯接受。所以青霄后来就不管那些老资格的金仙说什么——虽然他们被魔王追杀的根本没剩几个——独自拉起了一面大旗,他们齐心合力将魔王打回魔界,并最终建造成了现在的仙界。   青霄做了神皇,却并不怎么管事,他说这叫“无为而治”,三千界各有其机缘因果,只要闲着没事干的金仙不去打扰,小世界们自会好好运转。神皇履新后,真正主动张罗着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给他们分封神号。   他给紫微的神号定了“天君”的时候,紫微是不太敢接受的,他觉得“天”字太大,他顶不住,神皇却说:“有什么顶不住的?你出去看看,谁不是天天顶着天在外面走,谁没顶住了?只要你自己不把这个‘天’字看得太重,就没什么顶不住的。”   神女觉得青霄这通胡说八道很有道理,就心安理得接受了“神女”这个尊号,虽然后来有人误会过她是神皇之女……。   现在想起这事,碧水仍是又气又笑,就青霄那种心中除了“大道”之外再无其他的人——不,他不能说是人了,他跟紫微一样,都在残酷血战的磨砺中、在岁月长河的洗涤下,丧失了作为人的情感——他心中记挂着三千界内难以计数的生灵,却唯独不可能把某个人看在眼中,还和她生孩子。   碧水想到此处,嘴角笑意消失不见,一阵莫名叹息从心底涌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她站住脚,运起仙法感应了一下此界魔道之气的平衡,大概有数之后,便转身,想回去邱雁君他们落脚之地,却不料刚转过来,就看见紫微天君站在身后不远处。   “你来这儿干什么?”碧水神女蹙眉问道。   紫微天君上前两步,道:“我……我怕那两个小的不听话。”   “不听话又能怎样?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碧水神女不悦的回了一句,抬脚就往前走。   紫微天君跟上去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碧水神女打断他,说:“是为了风后的事?没错,雁君发了你那些情史又澄清之后,我觉着哪里不太对,就去问神皇,神皇都告诉我了。我以前是冤枉了你,怎么?要给你道歉?”   “……”紫微天君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迟疑了一下,才说,“当然不必。”   “那还有别的事吗?人家大喜的日子,可不太想看到你在场。”碧水神女毫不留情的说。   “那你呢?”紫微天君终于问出口,“你……你也不愿意见我了么?”   碧水神女皱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那两个要办婚礼。”   “我的意思是,你这些年是真的躲着我不愿见我么?”紫微天君想起邱雁君说过的话,有些艰难的问,“我利用风后的情愫,引她单独赴会,你为此寒心了么?”   碧水神女脚下停了一停,随即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向前,“我寒心什么?我和你是一个阵营的。我也没必要躲着你,再说就算躲,我能躲去哪儿?”   这样他说东她说西的,紫微天君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白说,于是他就不说了,默默跟着碧水神女回去那所宅子,问好了婚礼时间,又跟着神女出来。   神女不耐烦:“你怎地还跟着我?不用去巡视了?”   “巡视之前,我想一次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神女头也不回的问。   紫微天君上前两步,拉住神女胳膊,同时释放仙法,将自己二人与邦阑界剥离开,神女疑惑:“干什么?”   “碧水。”紫微天君握紧神女纤细的手臂,声音十分柔和,“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我确实越来越无情,越来越没有人味儿,越来越像个神仙,就像旧仙界倾颓之前的那些金仙一样。这无可避免,谁让我们已经做了万年金仙呢?但我心底里,始终留有一丝、不、也许该说是三份作为人的情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女蹙眉,想挣开胳膊,紫微天君却不肯放,继续说道:“一份是与神皇的知己之情,一份是对赤炎的嫌恶之情……”   碧水神女没忍住,笑了出来:“嫌恶也算情啊?”   紫微天君看她终于笑了,自己也跟着笑道:“没办法,到底并肩作战过、也同生共死过,他再讨嫌,我也没法拿他和旁人一般看待。”说完这句,他深深看进碧水澄澈双眸,“还有一份,就是对你的倾慕之情。”   碧水神女觉得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的,倾慕之情。”这种话只要说出来了,一切就都变得容易起来,紫微天君继续说道,“我心里确实始终有钟情之人,那人就是你。因为有你,再没有任何人能让我看进眼中,但也因为是你,我一直无法说出口,怕反而因此将你推远。”   说到这里,他苦笑两声,“现在想想,我真是庸人自扰,难道这些年你离我还不够远吗?”   碧水神女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她呆呆站了一会儿,还有点迷茫似的,问:“你确定你钟情于我?不是神皇误导你了吧?”   紫微天君:“……你心里我有那么蠢么?”   碧水神女看他一眼没说话,紫微天君更无语了。   两人尴尬的相对沉默,半晌之后,碧水神女突然笑了一声:“是我傻了。”这种事花这么多年还能弄错,紫微天君又怎么会是紫微天君。   紫微天君松口气,也笑起来,缓缓松开手,说:“我想把话说清楚,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就像神皇说的那样,澄清误会,以后我们心里都不必再有芥蒂隔阂。你更不必为此困扰,只要我们能像从前一样,我就心满意足。”   “像从前一样?”神女问,“多久的从前?”   “新仙界初立时吧。”   “那么久啊?我都不太记得了。”碧水神女摇摇头,“你既然说要把话说清楚,那我也说说吧,我远着你,是因为觉着你变了。就像你自己感觉到的那样,我觉得你越来越无情、没有人味,越来越不像我曾经倾心仰赖的紫微,你离我们越来越远……”   听到“倾心”两个字,心中狂跳的紫微天君还没来得及喜悦,就听到了后面的“我们”,“你们?”他问。   “嗯,我和赤炎。”碧水很坦诚,“大家一样做了万年金仙,我和赤炎却在某些方面从无改变。而你呢?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对我们三人也无情无义,但……这并不足够。”   “你是说……”她的说法让紫微心中黯然,却仍尽量理智的追问,“对下界的态度?”   “也是也不是。紫微,你的初心,你曾经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与魔王对抗要维护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志同道合的‘道’,又是什么,你不会忘记吧?”   碧水神女问完这两句,手一挥,属于邦阑界的热闹再次扑面而来,“把这些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吧。”她柔声说完,伸手轻轻一按紫微天君的肩,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防盗72小时,是三天!三天! 以及,后面还会有两篇番外哒,正式完结我会讲哒,么么哒   ☆、番外之回响   初夏的小雨淅淅沥沥, 从夜半下到天明仍未停息,叶青青出关看到湿润的泥土、闻见风里带来的清新气息, 不由仰起头, 深吸一口气, 然后撤掉结界,让小雨直接淋到头上身上。   真是难得北大陆也会下这样温柔润泽的小雨, 叶青青感受了一下微凉的温度, 才伸手抹去脸上雨滴,脚步轻移、飞速下山。   山间弟子看到她穿行而过,纷纷行礼, 有叫师伯的、也有叫师叔祖的, 叶青青随便应几声,人很快就到了山脚。   “师尊这么早就出关了!”一个穿黄衣的年轻女修匆匆迎上来, “弟子以为,您至少还得几个月呢!”   这是叶青青门下大弟子朱永薇。叶青青自己是半路才改投到玉莲宗门下的,她师尊章行年择选弟子十分谨慎,若非如此,也轮不到叶青青做章行年的大弟子, 她跟随师尊修炼以后,便也学了章行年的做派, 没有早早收下弟子,只一心修行,直到突破元婴中期,下山游历时遇见因父母早亡而被族人欺凌的朱永薇, 叶青青才收了这第一个弟子。   “我打算去一趟无极幻境,就先出关了。”叶青青简单交代一句,又问另外两个弟子,“你师弟和师妹近来怎样?”   “都很好,上个月宗门内试,二师弟拿了筑基期弟子第二名,还得了宗主夸奖。弟子看他几年内就能结丹。小师妹也很刻苦,不过她现下不在,许师伯差她下山办事了——怕她太刻苦,欲速则不达。”   叶青青笑道:“你许师伯就是疼她。走吧,索性去问问师姐要不要同去无极幻境。”   她带着朱永薇去找师姐许芝菲——许芝菲早年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现在仍风姿不减当年,她看到叶青青提前出关,先问:“怎么?不顺利?”   “有些关节想不通,就想再进一次无极幻境,师姐要不要同去?”叶青青问。   许芝菲顿了顿,先对朱永薇道:“永薇去找你师姐们说话,我与你师尊有话说。”朱永薇应声告退,她才继续对叶青青说道,“怎么如此凑巧?我才收到杜夫人传讯,说他们夫妻跟慕容弦约好了近日要进无极幻境,问我要不要同去。”   听见慕容弦的名字,叶青青眉头一皱:“他们什么时候去?”   许芝菲道:“半月之后。你若是不愿与他们同往,我便推了,咱们晚上半月一月的再去,也是一样。”   叶青青想了一想,说道:“那倒不必。进一次无极幻境哪能那么快出来?万一在里面遇见,旁人还好,只怕杜夫人与师姐两边尴尬。”   “杜夫人并非不知缘故,我和她多解释两句,倒也无妨。不过,咱们几大派这些年多有往来沟通,交情一日胜似一日,剑庐又相距我们宗门如此之近,大家难免有碰头的时候,一味躲着不见,倒没意思了。”   “师姐说的是。再说,我上次也都和他说清楚了,他那样的人当不会歪缠,师姐尽管答复杜夫人吧。”   两人说定,许芝菲就给杜夫人胡孟华回了信,说她将与叶青青一起到无极幻境出入口那里与他们汇合。胡孟华收到消息,先跟丈夫说了,然后才一起告诉同行的慕容弦,“正好青青出关了,也想进秘境试炼,许姐姐会与她同往。”   慕容弦还是一头利落短发,面容也并未因岁月流逝而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气势收敛了很多,显出一种见惯世事变幻的从容和内敛。他听说叶青青也要同去,除了苦笑一声,并没别的表示。   他和叶青青之间的纠葛,胡孟华和丈夫杜逸侠虽然不知道详细内情,但当初邱雁君和时季鸿化名肖彤所发表的八卦报却曾经披露过一部分。两人的遭遇十分坎坷,若非玉山派余孽和丧心病狂的唐古华父子,他们两人当不是今日这般局面。   胡孟华与丈夫情投意合,就也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她看慕容这般神色,就知道他虽不说,心中对叶青青还是十分在意的,而叶青青在投入玉莲宗后,为摆脱往事的影响而吃过多少苦,她也大概听许芝菲提过,便有心撮合他们,给这两人一个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   她把想法跟杜逸侠说了,杜逸侠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提醒她别弄巧成拙。胡孟华心中有数,等进了幻境,大家汇合后,就提议穿过荒草甸、往山那边探索,并在经过山坡时,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进来时,谁还曾误入过梦境,后来再来,却没人进去过了,也不知道梦境是怎么样的。”   叶青青听见这句,怔了怔,下意识想看慕容弦一眼,却又强忍住,淡淡道:“梦境就与现实一样,所见所感都是人亲眼见过的事物,可怕之处也在这里。”   “咦?是青青你进去过吗?”胡孟华诧异道,“我还以为是雁君他们两个。”   许芝菲不知底细,插嘴道:“怎会是他们?他们不是到了重影迷宫吗?”   “啊对!”胡孟华恍然大悟似的,“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去的重影迷宫呢?他们和那里没有关联啊。”   “你不知道么?其实是雁君和时公子之前就得了紫浮宗导善老祖的传承,他们一直关心导善老祖的下落,所以才追随着导善到了重影迷宫。”许芝菲为了解惑,曾亲自问过华令宇,知道的细节就比旁人多点。   几个人修为都不是当年可比,又是五个人同行,面对幻境里随时涌出来的各种怪物,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料理的得心应手,也不耽误聊天。   “原来如此。说起来,雁君真是个奇女子,她和时公子飞升后,倒是有不少人想效仿,出了各种手抄报,却驳杂混乱、真假难辨,连百通苑都不肯发行,看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再无人能做到她那般高度。”胡孟华说着一叹,“可惜野狐峰一别,竟再无重见之日。”   “是啊。”叶青青跟着一叹,“那时我们还说,等野狐峰事了,就去找你和……澄澄,咱们再一起来探秘境,没想到,最后只有咱们两个一起来了。”   秋澄馨后来嫁给了唐永恺,叶青青自然是不可能与她联系了——她对姓唐的一概没有好脸色,这些年来甚至连中州都不肯踏足一步。她个人是如此,玉莲宗也一样与中州城保持着不相往来的姿态,当年柏域盛硬把唐辰天掠去罡气阵外,唐辰天自是恼恨,各大名门看眼前、忆前情,自此也不肯再把中州城当做与自家并立的名门,中州被边缘化了近千年,现在也只有杜家还和唐家有所交集。   胡孟华并不想谈及唐家,便笑道:“哪是咱们两个?我们五人,从第一次进幻境到现在,善始善终,难道还不够?”又说,“说来当初我们都是不甘不愿被萧演请回去的……”   许芝菲笑着插嘴打趣:“现在你是不是想感激他这个媒人啦?”   胡孟华不由转头看了一眼丈夫,夫妻俩相视一笑,齐声道:“确实如此。”胡孟华又说,“不提这个,萧演这人也真是眼光毒辣,许姐姐想想,咱们当初那二十四个人,后来是不是大多功成名就了?雁君两个不提,云瀚掌门也年纪轻轻就飞升上界,弘忍做了无因寺住持,剩下诸人大多修炼有成,要么离飞升只一步之遥,要么就做了宗门长老……”   “你怎不提杜庄主啊?”叶青青指指杜逸侠,“是自己不好意思夸,要叫我们来夸吗?”   许芝菲笑道:“定然是这样了。”   “我有什么好夸的?子承父业罢了。要夸也该夸慕容。”杜逸侠给妻子解围,“他剑意又精进了。”   被胡孟华回忆杀打动的叶青青,终于忍不住看了慕容弦一眼,不料他也正望过来,两人目光一撞,叶青青怔了怔,念及过往种种,便没有避开,还点头道:“恭喜。”   慕容弦见她态度平淡,心莫名一沉,不由转开目光,说了一句“多谢”就专心驱动仙剑杀敌去了。   胡孟华不知叶青青的想法,她见自己几次起的话头,都不知不觉就被扯远了,两人好容易说句话,还平淡得很,好像双方都已忘情、接受了这个局面似的,一时倒有些怀疑自己多事,就不再多话,专心破解幻境中各种试炼。   一转眼五人入幻境已经一个月,困扰叶青青的节点仍没打通,和许芝菲提起来的时候,不巧正被慕容弦听见。   “收不回来么?”他插嘴,“怎么个收不回来,你演示给我看。”   叶青青原本在玉山派学的是丑时玉简的功法,入玉莲宗后,又主攻玉莲宗酉时玉简的万物收割之法,后来十二玉简的秘密被邱雁君和柏域盛参破,柏域盛将之与他自己修炼而成的阴阳相济之法融会贯通,讲给了紫浮宗、无因寺、玉莲宗、剑庐和璇玑山庄的人听。   各派精英将其吸收归纳,与本门功法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融合,玉莲宗就在这个基础上,将本门功法作为全盛杀招来使用。但酉时玉简在十二玉简中排倒数第三位,全盛之后就是灭尽闭藏,阴极阳生,她在这个关节总是进行的不那么顺畅,常常收不回来,没法顺利轮转到下一个周天。也因此,迟迟不能突破。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这会儿已经返回到荒草甸边缘,周边没什么大的威胁,慕容弦主动提出过招,帮她厘清困惑,叶青青也没扭捏,祭出刀刃就与慕容弦动起手来。   慕容弦旁观者清,看着她演示了两次之后,就知道了问题所在,驱动仙剑点向她的弱点,“柏前辈曾经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出招到力竭,你刚刚其实不是收不回来,而是杀招太盛,有去无回,根本没得收。不该这样的,阴阳相生相济,轮转如意,永不断绝,方是正道。”   他这边说着话,那边仙剑趁刀刃杀招刚过、力竭空虚之时,轻轻一挑,就将刀刃拨的飞向自己,慕容弦伸手接住,又递回给叶青青,道:“你看,确然是力竭了。”   叶青青看着走向自己的慕容弦,不知为何,突然恍惚,好像看到他身上又出现一个影子,那影子看起来比他年轻有朝气,还有一种形于外的冷漠剑意。   “你怎么了?”慕容弦和那影子同时开口,“没事吧?”   叶青青喃喃道:“没事。你怎么在这?”   慕容弦一愣,又与那影子同时答道:“我们一起进来的,你怎么了?是不是……”   叶青青使劲摇摇头,让自己冷静一些,然后伸手接过刀刃,说道:“好像有幻象。”她说完使劲咬了咬唇,看那影子还在,就反手用刀刃在手臂上划了一下,鲜血瞬间涌出,刀刃饮了血,跟着嗡鸣一声,脱手飞去,刺向笼罩着慕容弦的影子。   慕容弦一惊,旋身避过同时,又问:“叶姑娘!叶青青!能听见我叫你吗?”   叶青青已经闭上了眼睛,她没法分辨话是真正的慕容弦说的,还是那个影子说的,她有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能紧闭眼睛,不看不听不说。   她不动,护主的法宝却不肯善罢甘休,仍追着慕容弦要刺他的影子,慕容弦几个起落之后,躲开刀刃追击,赶到叶青青身边,伸手拉住她手臂,说道:“我们好像又进了梦境。”   叶青青感觉到手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是吗?”   “嗯。”慕容弦点点头,看向悬在自己头顶的刀刃,问,“你控制不了它吗?”   “能。”叶青青声音很低,她抬起已经不再流血的手臂,刀刃旋转着落入掌心,“慕容,你记得我上次为何心神受伤吗?”   慕容弦忆起旧事,心中一酸,眼神更是堪称温柔:“记得,为了救我。”   “那你想过,我救你为何会心神受损么?”   “想过。”慕容弦说了这两个字,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因为你对我动情了。”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胸口一痛,慕容弦难以置信,低头看向插在胸口的刀刃,“你……青青……你为何……”   叶青青面色冷酷的推开他,收回刀刃,看着鲜血从他胸口喷溅而出,答道:“因为你是假的。”   话说完,慕容弦也应声倒地,四周景物瞬间崩塌重组,叶青青面前站着慕容弦,旁边围着许芝菲、胡孟华和杜逸侠,她先笑了笑,说:“我没事。”又突然伸手在慕容弦胸口按了按,确定他没受伤,“你也没事。”   慕容弦下意识握住她手腕,追问道:“怎么了?你手臂怎么流血了?”   “没什么,刚刚突然被拖入了梦境,不过我顺利出来了。”叶青青笑着说完这些,笑容还没收,眼睛里忽然又流出眼泪来,“对不起,慕容,对不起,我拖累你太多了。”   她说了这句就开始失声痛哭,旁边围观的三人呆若木鸡,倒是慕容弦反应快些,将人拥入怀中,抬手轻轻拍抚她的背,说些“没有没事不要紧”之类的话安慰。   胡孟华回过神,一手拉住许芝菲一手拉住杜逸侠,飞遁而走。   叶青青崩溃大哭,情绪很快宣泄出来,人也就慢慢冷静了,她从慕容弦怀里退出来,自己擦了把脸,看别人都不在,就坐下来说:“我又进了梦境。”   “嗯。”慕容弦也在她身边坐下,同时祭出飞剑警戒,“遇险了吗?”   “没有。不过我弄清了一件事,我们当初在幻境里生的情愫,是假的。令我动情的是梦境里你的虚影,你大约也一样。我是被那虚影引诱的奋不顾身救你的。”   慕容弦有些糊涂:“可我确实见到你替我挡箭……”   “你见到的不是真正的我。不信我说一件事你来验证,我在梦境见到的你,有弹琴给我听,你有做过么?”   慕容弦没有,他不死心,反问:“你在梦境里,没有陪我练过剑吗?”   叶青青苦笑摇头:“我的剑术如何与你同练?我们梦境里出现的,都是自己希望出现的事情,所以我们见到的都不是彼此,是梦境幻化出来骗我们的。我刚刚是在梦境里杀了你的幻影,才安然出来的。”   慕容弦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坐着不动。   叶青青侧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还是说:“但我们出了梦境之后,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在我最危难时伸出援手的是你,支撑我渡过最艰难时光的人,也是你。雁君有句话说得很好,她说她对时公子的心,再不可能给其他任何人,我对你,也是一样。”   慕容弦又惊又喜,目光灼灼的盯住叶青青,问:“当真?”   “当真。但是你是个剑修,你已经有剑了。”   慕容弦:“……”   空中飞旋的仙剑适时体现存在感,在半空嗡鸣了一声。   慕容弦气的抬头瞪了仙剑一眼,叶青青被这一幕逗笑,伸手拍拍慕容弦肩膀,说:“总之,咱们就算扯平了。”他万里护送,陪她深入重影迷宫,为她被囚禁下蛊,她为他委身于人,为情所困几百年,因因果果,哪里能分辨得清谁更欠谁?他不必抱歉,她也不必委屈,毕竟他们的人生并不只有彼此。   “走吧,谢谢你的点拨,我想明白了!”叶青青跃身而起,笑道。   “可我没想明白。”慕容弦坐在地上不动。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吧,也许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豁然开朗。走啦,我赶着回去闭关,好在你前面渡劫飞升呢!”   她以极其少有的爽朗笑容面向前方,身上笼罩多年的阴郁一扫而空,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充满希望的少女时期。   慕容弦站起身,跟在她身后,仙剑嗡鸣着飞到他身旁,慕容弦看看剑,再看看前面的叶青青,突然明白了叶青青的意思。   他们的情愫开始于一场虚幻,但两人弄假成真,后来都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到现在近千年过去了,他们重回故地,明白了何为虚幻何为真实,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和毕生的追求。现在的她跟他追求剑道至圣一样,渴望突破进阶直至飞升,这不是正好吗?   他梦境里喜欢的叶青青,在陪他练剑,而剑,只是道的一种。他们,终将殊途同归。 ----------------------------------- 今天更个肥的,白送2300字!明天更最终章。 PS:今天挑能送分的评论送了一轮分,没拿到的是字数不够,系统不给送~   ☆、番外之余音   云瀚飞升到仙界, 第一眼看到的是个极为美丽、又莫名有几分熟悉的少女,少女身后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少年, 大一些的少年长着赤色瞳仁, 正满是好奇的望着他, 小一些的双瞳漆黑,脸颊圆团团, 粉雕玉琢, 十分可爱。   “你是云瀚伯伯吗?”站在前面的少女先开口问。   云瀚打量过三个孩子,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便笑道:“我是。你叫我伯伯, 我猜, 你姓时,对不对?”   少女笑嘻嘻的摇头:“错啦!”回头一指黑眸少年, “他才姓时!”   云瀚诧异,这少女明明有六七成像十一的,而且她和黑眸少年长的也有几分相似,显然是姐弟俩,难道少女姓邱?不可能啊, 十一他们应该不会用邱至澜的姓的。他想不明白,便笑问道:“那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叫肖悦音, 肖彤的肖,喜悦的悦,声音的音,我娘说我从小就喜欢听各种乐器演奏, 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爹说她这是偷懒。”少女说着拉过黑眸少年来,“这是时悦文,他跟我娘一样喜欢埋头写文章。”   小少年时悦文挣开姐姐的手,像模像样的给云瀚行了个礼,道:“云瀚伯伯好,爹娘说您大概快要飞升到仙界来了,他们不方便过来等,我和姐姐、还有朝阳哥哥就一起来接您。”   他两句话就把云瀚目前面对的场景解释清楚了,还顺便介绍了另一个少年,“朝阳哥哥是丹夕凰女的儿子,本体是凤。”   小凤凰朝阳回头看了一眼,说:“金铠仙君来接引了。”   时悦文就给云瀚解释:“金铠仙君是专门负责接引新飞升上来的金仙的,还会给您分配住所。”   云瀚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少女肖悦音终于抢回了话头,“爹爹说,等您安顿好了,他就和娘来拜访。”   云瀚来不及回话,因为金铠仙君已经到了面前,仙君看到三个孩子都在这里,奇道:“你们怎么跑这里来玩了?擂台那边开赛了,你们不去看?”   朝阳听了,有点心动,就叫肖悦音:“叫悦文陪着你伯伯好了,咱们看擂台赛去!”   肖悦音不肯,“你自己去吧,擂台隔些日子就要开赛,少看一次有什么要紧?”   朝阳悻悻,自己也不肯走,还是跟着一起去了云瀚分到的住所,并陪着肖悦音姐弟等来了他们父母。长辈们相见,自有许多话要说,孩子们还是很快被打发出去。   “一女一子,正是个好字,你们俩很有福气啊。”云瀚笑道。   邱雁君摇头道:“还是不生好,不生省心。”   云瀚失笑:“怎么这么说?我看两个孩子各有其性情,都挺好的。”   邱雁君看一眼时季鸿:“你问他。”   “自家孩子当然好,就怕别家孩子不好。”时季鸿道。   邱雁君无语:“谁叫你说这个了!”还是自己解释,“大哥别理他,他总怕悦音被那雏凤拐走。其实我们是觉得琅嬛界也好,仙界也罢,不适合孩子们生长,很难叫他们建立自己的毕生追求,所以正打算挑个第七重世界,放他们下去历练一番。”   三个孩子离开云瀚住所,往擂台那边去,路上谈的跟长辈们说的差不多,“娘说,等给云瀚伯伯接过风,就送我们去下界了。”肖悦音道,   朝阳一把拉住她:“这么快?去哪一界?”   “不知道。娘不告诉我们,叫我们做好吃苦的准备。”肖悦音挣开他的手,“反正我不怕,倒是我们的小胖鹅,现在说害怕、不敢去,还来得及哟。”   乳名胖鹅的时悦文,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在姐姐和满脸急躁的朝阳脸上扫了一圈,才慢吞吞说:“怕的是朝阳哥哥吧。”   “朝阳?”肖悦音转回头看小凤凰,“你怎么了?”   朝阳紧紧皱着眉头,说:“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你跟我们去干吗?不是说凰女要送你回醴泉界认认你那些凤族亲戚吗?”   “亲戚有什么好认的?我早就去过醴泉界了!悦音,你回去好好问问你娘,到底送你们去哪里,别说是我叫你问的,悦文也别说,等以后我悄悄去找你们玩!”   肖悦音不悦道:“我们又不是去玩的。我娘说了,我们两个若是不能自己修到证得金仙,就不用回来了!”   “什么?”云瀚惊异的看着面前这一对夫妻,“你们是认真的?何至于此?两个孩子才多大呢?”   邱雁君苦笑道:“看着小罢了。其实音音已经一百五十岁了,胖鹅、小文也过了一百岁了,只是琅嬛界联通仙界,无论什么生灵都长得特别慢,我看着他们这样总是着急,想想我们刚过六十岁就出去摸爬滚打,一路也这么过来了,他们却始终懵懵懂懂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你急什么?左右仙界不似下界,没什么凶险。”   “无论环境怎样,人总要长大,我给他们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而且不下这个决心,他们两个再留在仙界一百年,也未必有什么长进。我不想让他们学着那些金仙那样过日子,小时跟我一般想法,我们便下了决心。好在他们两个也愿意去,只要没有性命之忧,随他们两个怎么去闯吧。”   云瀚惊叹:“也就是你们才能下这个决心吧。”   时季鸿笑道:“这算什么?我们在仙笈界的时候,谁家孩子不也都是差不多就放出去自己闯荡了么?没有磕磕碰碰,不知道疼,不知道什么叫失去,又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幸福、怎么样珍惜?”   这样一说,倒也有些道理,看他们夫妻两个已经下定决心,且应该做好了万全准备,云瀚便也没有再说。   当晚办过接风宴,邱雁君夫妻带着俩孩子回到家,肖悦音趁着父亲回淡竹书屋,把弟弟赶出去和青龙玩,自己围着母亲殷勤打转了好一会儿,才假装不是很在意的问:“娘,你和爹想好送我们去哪一界了吗?”   邱雁君漫不经心答道:“早想好了。妙真界,如何?”   “妙真界?”肖悦音脸一垮,“不是吧,娘?”   邱雁君扑哧一笑:“怎么?怕了?”   肖悦音嘟着嘴不说话,邱雁君屈指弹了女儿脑门一下,“骗你的。你忘了妙真界是第八重世界了?而且那里崇尚隐逸清修,太乏味无聊了,不适合你们俩。是百花界,你跟悦文好好准备一下,后日就送你们去。”   肖悦音高兴的答应一声,第二天就告诉了朝阳,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日晚间,她刚回到家,就被母亲抓着,和时悦文一起被丢去了她此前听都没听过的九韶界。   一无所知的小凤凰朝阳第二天来送行,被告知人已经走了,也没惊慌,有意在仙界又晃了半个月,才找个机会,求赤炎把他送去了百花界。   他母亲丹夕凰女和父亲赭云仙君听说这事的时候,时间已经又过了半个月,凰女对儿子的自作主张又气又恼,放下话来,不许任何人放朝阳回来,除非他自己证得金仙,飞升仙界。   时季鸿对此非常得意,和邱雁君说:“小兔崽子,刚出生就想来抢你,发现抢不到,又惦记我们音音,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当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啊!”邱雁君摇头,“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是觉得,从音音出生后,朝阳就整天陪着她,他们两个之间很难分辨得清到底有怎样的情感,也许分开之后,才能不辨自明。”   此时身在九韶界的肖悦音根本没空去想朝阳怎么没跟来,因为她在九韶界的辨音大比上一举成名了!   九韶界十分特别,这里的修士以修习音律为主,修炼法门也多与乐器有关,肖悦音在弄清这一点之后,对她父母的怨念就已完全消失不见,因为她在这里历练,用她娘的话说,先天就比别人多了极品外挂——绝佳听力!   肖悦音虽然自己不爱弹奏乐器,却从小对声音十分敏感,格外喜欢各种乐音,又被仙界雅乐熏陶得审美情趣极高,到了这个重视音律的九韶界,她很快就脱颖而出,找到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调音辨音师。   技巧高超的调音辨音师,稀有度堪比上品乐器,更不用说肖悦音自己还能编曲,于是她在大比成名后,很快就被此界第一大宗门请去做了堂主。至于时悦文,她本来是想带着这个在她眼里总是有点呆的弟弟的,但时悦文自己不乐意,他凭一篇文章拜入另一宗门、入了文修道,决心以一支生花妙笔成就自己的金仙大道。   姐弟两个各有所好,各有追求,这本来没什么,但随着时间流逝,肖悦音在九韶界越来越有名,成就越来越高,追求者越来越多,有关她的各种爆料文章也如烧不尽的野草一般,出了一茬又一茬。让肖悦音气愤的是,写这些文章的主力选手,正是她的亲弟弟——虽然没人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   “时悦文!你再写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信不信我揍得你鼻青脸肿?”肖悦音冲进时悦文住所,拍桌子怒道。   时悦文小心翼翼放下笔,把桌上写了一半的文章藏起来,才站起身,慢悠悠说:“姐姐息怒。”   “息什么怒?我问你,那篇‘悦音堂主又添裙下之臣,清乐筝宗米君来竟为其抛弃旧爱’,是不是你写的?”   “不是!”时悦文脸上属于少年的圆润早已消褪,他长得越来越像父亲时季鸿,这总让肖悦音对他发不起脾气来。   “真不是你?”她缓和了语气问。   时悦文道:“真不是。是我教师弟写的。”   肖悦音这个气啊!跳起来追着时悦文打,“你这个混蛋胖鹅!你知不知道里外远近!你跟别人一起写你姐姐,你……等我回仙界见了娘,一定都告诉她!”   时悦文跑到门口,躲在门后申辩:“我们又没写你的错处,明明是揭发米君来负心薄幸,免得你也被他骗啊!”   “那你不会直接告诉我吗?”   “是你不叫我管你的事的!”   “那你就写这些破文章讽刺我?”   “我哪里有讽刺你?我只是告诉你,那些男人接近你都没安好心罢了!你看,我哪一件写错了?”   肖悦音气的说不出话,时悦文躲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又缓和了语气说:“姐,别气了,我这次老实告诉你,不写了还不行吗?”   “这次?还有这次?”肖悦音声音拔高,“好好好,你说,‘这次’又是什么烂事?”   时悦文走出来,把藏起来的半篇文章递过去,“就是你们同门那个新晋才俊张耀光,他是不是一直跟你示好?”   肖悦音懒得看他那些破文章,推开问道:“他又怎么了?是家里有妻子,还是有青梅竹马,还是有表妹啊?”   “都不是。他进你们宗门之前,曾经拜过一个小宗门的宗主为师,他跟那个宗主有不正当的关系。”   肖悦音:“……你怎么知道的?”   “那宗主自己来找我们说的。她说张耀光从她那里得到能得到的一切后,就跑去投了你们宗门,她惹不起你们,却不甘心……”   肖悦音气的要命,“我怎么总是招这种人?那宗主人呢?”   “回去了。”   “去给我找回来,我带她去见我们宗主,把张耀光逐出门墙!”   时悦文一喜:“当真?”   肖悦音抬腿踢他一脚:“你说真不真?”   此事过后,本来还盼着自己也能像父母一样,遭遇一段终生不渝的美丽爱情的肖悦音算是彻底心灰意冷,对主动向她示好的男人从此不假辞色,只一心修行,并终于在几百年后功德圆满,证得金仙。   彼时时悦文还在他的文豪之路上摸索,距离以锦绣文章飞升的那天,似乎还有点儿远,他自己倒不着急,只叫姐姐替他跟父母问好,说他会继续努力,大家早晚有团聚的一日。   “我始终觉得胖鹅证得金仙最大的障碍,是那些恨他写文揭发真相、想打死他的人。”回归仙界见到父母的肖悦音如是说道。   “小文还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时季鸿笑着感叹,又说女儿,“他都那么大了,就别再叫人家‘胖鹅’了。”   肖悦音笑嘻嘻的:“反正他又不在。爹,你是不知道胖鹅这个没良心的做了什么事……”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火光忽然冲进屋内,“悦音!你总算回来了!”火光落地,化为一个赤瞳青年,“我正想着你再不回来,我哪怕走遍三千界,也要去找你呢!”   肖悦音仔细打量了青年几眼,才问:“是朝阳哥吗?”见他激动点头,便又笑道,“你还说找我,当初便说要跟着我们去,后来你去哪里了呀?”   邱雁君忍着笑,拉不情不愿的丈夫悄悄溜走,出门后仍听到朝阳委屈的声音:“我被你爹娘骗了,去了百花界!去了以后他们还不管我,硬把我留在了那里……”   时季鸿听着就要辩解,邱雁君却一把捂住他的嘴,说:“好啦,让他们自己聊去!你也看到了,百花界处处是美人,朝阳也没动心,心里牵牵念念的始终是音音,音音呢,遇见了许多男人,对她最好的还是朝阳,以后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今晚萧魔头家里开宴,快走吧,去晚了,就看不到好节目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邱雁君挽着时季鸿的手,美滋滋的走向生活新篇章。(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无限小说网(txt53.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