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品嫡妃》全集 作者:长天一啸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简介 传说,南陈嫡公主南宫仪乃第一美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传说,南陈嫡公主南宫仪娇媚且柔弱,蕙质兰心,绰约多姿! 可是,这位和亲的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她闭月且羞花,沉鱼且落雁,可动辄开膛破腹,飞针走线。 她绰约且多姿,蕙质也兰心,可经常夜半上墙,飞檐走壁。 传说果然是传说。 传说,北辽摄政王耶律玄性格暴戾,嗜血冷酷! 传说,北辽摄政王耶律玄妾侍如云,后院充实! 可是,这个处处算计小气抠门的男人是谁? 他固然嗜血冷酷,不知怜香惜玉,但偏偏喜欢和她斗嘴,抠她的银子。 他虽然妾侍如云,但从不知临幸,却陪她偷吃东西,夜半上墙看星星。 传说只能是传说。 小剧场一: 夜半,月黑风高,某女负金爬墙逃跑。 忽然,墙下亮如白昼。 某男斜倚软榻,姿态慵懒邪魅:“姑娘,半夜不睡,喜欢爬墙?” 某女强撑答曰,“哪里?我在赏月!” 某男揶揄:“姑娘真是好雅兴!只是月亮在哪儿?” “呵呵,刚才还在的,想必你们人多给吓跑了?” 某女脸皮厚如城墙。 小剧场二: 北辽摄政王府,妾侍如云,环肥燕瘦,齐聚一堂,聆听某女的“御夫心经”。 某女语出惊人:“摄政王殿下从不临幸,据我推断,怕是不举!” 某男听到此言,握拳砸墙,阴森冷笑:“本王是否不举,不如你来一试?” 01 和亲 南陈昭明二十年的初冬,分外寒冷。刚入了冬,就下了一场大雪。 处在帝都中央的宫城银装素裹,看不到往日里的金碧辉煌,红砖白墙。 高大厚重的宫墙外全是执刀仗戟的御林军,大雪天里,银甲闪亮,一动不动,像是一根根覆盖着白雪的木桩子。 只是这些御林军却不是南陈的,而是已经拿下了南陈帝都的北辽国的。 南陈皇宫内,也如同这阴寒的冬日一样,死气沉沉。来往的宫人们都低垂着头,踮着脚尖走路,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主子们,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南陈大败,皇帝披头铣足率领满朝文武出降,并把南陈第一美人——南陈嫡公主南宫仪和亲,方才保住了这南陈皇室,只是南陈皇室已经成为了北辽的傀儡。 整个南陈人人都知,南宫仪年方二八,像极了死去的皇后娘娘,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她是南陈男人的梦中情人,帝都的少年新贵无不趋之若鹜,却没人能一亲芳泽,谁知道却便宜了北辽的摄政王! 传说,北辽乃蛮荒之地,贫瘠落后,哪有南陈富庶文明! 传说,北辽人茹毛饮血,生吃肉渴饮血,如同恶鬼降临人世! 传说,北辽摄政王耶律玄,性格暴戾,嗜血冷酷,从不知怜香惜玉! 让南宫仪公主和亲,岂不是让南陈的第一美人去送死? 听说,公主殿下自打知道和亲之后,就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已经昏过去整整两天了。 皇帝和荣贵妃已经严防死守,不准公主绝食的信儿传出去,生怕得罪了北辽那个人人闻之丧胆的摄政王殿下。 宫人们人人自危,如履薄冰,生怕公主殿下出了什么岔子,北辽的摄政王殿下屠了整个南陈皇宫。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上吊了。”泛着诡异静谧的皇宫内,一处彩绣辉煌的院子内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顿时,整个皇宫就乱了套,人人心中的恐惧都在不停地弥漫,无限地放大…… 公主上吊意味着什么? 宫里是个人都知道,南宫仪公主可是保住整个南陈皇宫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她死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体面尊荣,都没了。 他们能预感到,自己的小命快没了。 于是,听闻这事儿之后,坐镇后宫的荣贵妃马不停蹄地坐着步辇赶到了南宫仪的宫里。 她气得直喘粗气,这个该死的贱人,跟她娘一个德性,贱到骨头里了。 荣贵妃一边暗骂着,一边扶着太监的手闯进了南宫仪的寝宫。 再怎么看这小贱人不顺眼,她也得把她救活了。不然,她怎么跟北辽摄政王殿下交代,怎么保她儿子登上太子之位? 守在南宫仪身边的只是两个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宫女,两个人此时趴在南宫仪的床前哭得死去活来,压根儿就没有听见有人进来了。 荣贵妃本来就对南宫仪上吊自杀这事儿恨得咬牙切齿的,听见这般哭嚎,气得一把就抓住了一个小宫女的头发,往后拽去。 跟着她的宫女也连忙上前,把另一个小宫女给推开。 荣贵妃居高临下地站在南宫仪的床前,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白里泛青的南宫仪,狠狠狞笑一声,“南宫仪,想死是吗?告诉你,老娘就是让你死不成,让你生不如死!” 这狠戾的声音听得人不寒而栗,话音刚落,就见荣贵妃一手抓住躺着的南宫仪那一头如瀑的乌发,狠命对着她那白如金纸的脸上,左右开弓。 “噼噼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寝宫,守在南宫仪寝宫的宫女太监都愣住了。 这个荣贵妃也实在是太嚣张了吧? 公主可是皇上的嫡长公主,乃是皇后娘娘所出。皇后娘娘才刚薨,她就敢如此为非作歹? 方才守在南宫仪床前的两个小宫女知道荣贵妃的淫威,可打小儿跟着公主,不忍公主死了还要受荣贵妃的羞辱,两个人壮了壮胆子,迈步上前就去拉扯荣贵妃抓着南宫仪头发的手。 荣贵妃骂了一声“找死”,正要喊人把那两个小宫女拉出去剁碎了喂狗,不料忽然听到有人也说了一句“找死”。 这个声音粗粝沙哑,像是行走在干涸的沙漠里多日未见水源的人一样,更像是从地狱的夹缝里挤出来的,听得荣贵妃浑身一颤,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 就见床上本来已经死去的南宫仪直挺挺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目呆滞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那样子,就跟诈尸了一样。 荣贵妃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头皮一麻,刚要往后退,跟着就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那个“诈尸”的南宫仪此时正一手揪着她胸口的衣襟,一手攥住了她的一只手腕,目不斜视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刚才是你骂我找死?” 那声音粗粝沙哑,赫然就是方才跟着荣贵妃重复了一句“找死”的那个声音。 荣贵妃惊魂未定,被南宫仪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神给扎得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找死!”南宫仪话音刚落,劈头盖脸就对着荣贵妃的脸扇过去。 想她堂堂特战队的随军大夫,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眼前这贵妇美则美矣,就是太毒了。上来对着她就是又打又骂的,当她是个病猫啊? 南宫仪下手那叫一个狠,没几下,花贵妃的脸就涨得跟猪头一样,疼得乱骂乱喊,“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还不快过来把这贱蹄子给拉开?” 她也是纳闷,南宫仪平日里最是温驯,怎么上吊自杀了一次,就跟疯了一般? 难不成被鬼附体了? 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在被随行的宫女太监从南宫仪手里“抢回来”之后,还不忘了去看南宫仪的影子。 都说鬼是没影子的,这寝宫内的光线十足,南宫仪那修长纤细的身影映在地上,一清二楚,哪里是什么鬼? 而打完了荣贵妃的南宫仪,双目又恢复成刚醒来的那副无神的样子,四处看了看,神色晦暗不明地变了几变,就又不言不语了,看上去跟上吊之前并无两样。 不过跟她的两个小宫女什么也没多想,只知道主子活过来最好。两个人不顾荣贵妃在跟前,跑上去就抱着南宫仪大哭起来。 南宫仪依然木木呆呆的看着她们,不知道说什么好。 脑中的记忆让她很快就理清了头绪,她这次可是玩大发了。本来跟着特战队缉毒的,谁知道中了流弹,光荣牺牲了,竟然穿越到南陈公主身上了。 想她一向都是给别人治病救命的,谁料到最后却搭上了小命。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能活着,不管是什么方式,她都分外珍惜。 但眼前的情况似乎不妙,一开始她还庆幸自己一穿就是个公主,可这会子明白过来了,不过是个被抛弃了的战败国的公主罢了,在宫里受人欺负,将来和亲到北辽去,恐怕还得受人欺负,怪不得原身受不了上吊了呢。 她南宫仪自打当了战地女军医,就把眼泪都收到肚子里了。战场上从来没有软弱的人,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不管荣贵妃身份如何,她先打回来再说! 荣贵妃吃了这样的大亏,岂能善罢甘休? 见南宫仪坐在那儿出神,她气得咬着腮帮子喝骂身边的宫人,“你们去把这小贱人给撕烂了,竟敢打本宫,本宫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身边的宫人立马就窜出了三四个来,上前就要把南宫仪架出去。 南宫仪的两个小宫女却宁死不屈,咬牙挡在南宫仪面前。 南宫仪看着荣贵妃那副暴跳如雷的样子,拍了拍手,淡淡地笑了,“荣贵妃,在本公主面前最好不要太狂妄。我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尽管来打,打不死我老娘跟你姓!” 看着南宫仪那眼神里的冷傲和不屑,荣贵妃倒是犹豫了。 她若是逞了一时之快,打死了这贱人,那她怎么向北辽摄政王交代? 南宫仪可是保住南陈皇室的最后一根稻草,打死了她,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吧? 说是和亲,明白人谁不知道,那还不是送死去的? 她的宝贝女儿南宫如生在南陈这样温暖的地方,打小儿就没受过一点儿苦,娇娇柔柔的性子,怎能在那等苦寒蛮荒之地存活下来? 不,她不能打死南宫仪,她还要留着她去和亲呢。 想通了的荣贵妃,面对南宫仪的孤冷清高,忽然阴沉沉地笑了,“行啊,本宫就姑且留着你的命,看你如何被北辽的男人千人骑万人压,让你那死了的娘也看看自己的女儿如何过得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 她可是听说了,北辽的摄政王殿下不好女色,二十多岁的人还未有家眷,身边的女人,一个不高兴就被赏给部属了。 南宫仪再美,也不过是个没有地位的公主,到了北辽,什么都不是,她不信那位只知道常年征战的摄政王殿下会珍惜她。到时候,她暗地里动个手脚,南宫仪可就是北辽摄政王殿下军队里的玩物了。 荣贵妃咬咬牙,忍着脸上的疼,笑嘻嘻地扶着太监出去了。 临出门前,喝命宫人,“把这个屋子给本宫封了,白天黑夜派人看着公主,若是公主有了闪失,本宫定屠了他满门!” “是!”身后的宫人战战兢兢地应下了,随即就恪守职责地把南宫仪给软禁了起来。 坐在床边的南宫仪看着荣贵妃摇着一头金灿灿的头饰走远,才把目光收回来,慢慢思量起来。 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可怜的公主身上,若想逃出这严加防范的皇宫,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与其这样,还不如少受点儿罪,等和亲的路上再逃算了。 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南宫仪,到时候北辽灭不灭南陈,跟她有毛线的关系? 打定主意,南宫仪该吃吃该睡睡,三日风平浪静地就这样过去了。 三日后的拂晓,她就被荣贵妃派来的人给从被窝里薅起来,沐浴洗发,梳头打扮,硬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等天大亮,方才给她穿上一身粉嫩的宫装。 南宫仪对着铮亮的黄铜镜看着镜中的人儿,只见那女子年约二八,柳眉杏眼,悬胆鼻子樱桃嘴儿,水嫩嫩的南方俏佳人。 她很是满意自己的这副容貌,说起来,跟她前世的那副容貌倒是有七八分相似。不过前世自己太过冷硬,又为了工作方便,留了一头短发,时常被人当做男人。 战友们更是送她外号“男人婆”,哪有眼前这女子柔得能滴出水来? 不过既然出嫁,好歹她也是嫡出的公主,怎么给她穿粉色的宫装?还是她和亲过去,连个正室的位子都没有? 但这些她都无暇考虑,这几日,她想得最多的是怎么在半路上逃走。 给她梳头的一个马脸嬷嬷见她坐在镜台前看来看去,不由烦了,拿起粉色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就要给她盖上,却忽地被身后的一双小手给拦住了。 “本公主来看看姐姐打扮得如何了,你怎地这般没有眼色?”一个娇柔得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在南宫仪身后响起,让她诧异地转过了头去。 就见那对着她冷言冷语的马脸嬷嬷顿时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身子弓成了大虾状,点头哈腰地请安问好,“哎哟,我的好公主,您怎么有空来了?” 她嘴里的那位公主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南宫仪转过头去打量了几眼,就见这位公主穿一身鹅黄宫装,年纪和她相仿,容貌清丽秀气,也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女子。 仔细看,和荣贵妃还有几分相似,再听她称呼,南宫仪就知道她必定是荣贵妃的女儿南宫如了。 反正这宫中就只有她们两个公主,除了她,还有谁自称“本公主”的? 看来,这对母女等不及想看她的笑话了。 淡淡地挑了挑才染了粉色凤仙花汁的指甲,南宫仪轻轻地吹着,慢悠悠道,“多谢皇妹记挂着姐姐。怎么样,姐姐这样子美吧?” 她可没那么脆弱的心理,被人冷嘲热讽一句就受不了。 对着荣贵妃母女俩,她一向好脾气地很。 南宫如碰了个软钉子,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南宫仪一眼,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打扮得再美又有何用?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命罢了。” 她小小年纪,神态语气和荣贵妃竟然像了个九成九。 南宫仪自叹不如,这深宫的女人心理都这么阴暗吗? 不过她不想和南宫如在这些事情上纠缠,反正和亲的路上,她是一定要逃走的。 即使南宫如骂得如此难听,她依然笑眯眯地回话,“妹妹这话有点儿不中听啊,姐姐倒要看看,妹妹将来会不会步姐姐后尘哟。” 南宫仪四两拨千斤,把这话又还了回去。 南宫如没有占着便宜,反而还被她给羞辱了一顿,不由恼羞成怒,冷哼一声,就要甩了袖子走人。 只是南宫仪怎能让她这么轻易地走了? 她不跟她浪费口水,不代表她就由着她们骂完了事了。 “哎哟,妹妹,你怎么说走就走啊?姐姐好歹也要嫁人了,从此山高水远,这辈子都不见得能再相见,妹妹陪姐姐说几句话也好啊。” 南宫仪一边说着,一边就拉住了南宫如的袖子,顺便在南宫如的手腕子上摸了一把。 南宫如厌恶地使劲一甩,毫不留情地把南宫仪的手给甩开了。 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宫门,不忘留下一句恶毒的话,“此生最好永不和姐姐相见!” “是吗?真的不再相见?”南宫仪笑嘻嘻地追问了一句,却发现南宫如走得更快了。 看着南宫如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南宫仪笑得浑身舒畅:好歹姐妹一场,临走时,姐姐我得给你留个念想,保你不得不想我! 身后的马脸嬷嬷立即变了脸,冷喝一声,“公主该上路了。” 说罢,就把那粉色盖头给蒙在了南宫仪的头上。 南宫仪骂了一句“娘”,这马脸嬷嬷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转脸就变成一副死人样了。 不过她懒得跟这种狗腿子奴才计较了,她反正要离开皇宫,要去和亲了,没心情理会这些东西。 被马脸嬷嬷扶出了宫门,粗暴地塞进一顶小轿里,没有鼓乐笙箫,没有鞭炮齐鸣,她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踏上了和亲之路! 02 郊外 日上三竿时,南陈皇都外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内,匆匆忙忙进来了一个胡子花白了的老头儿,看那步履蹒跚的样子,岁数得有六七十了。 此时他却被身边两个魁梧有力、身穿铠甲的高大男人给架着,生拉硬拽地给拖进了院子里。 那院子外头看着不起眼,可是一进去,却别有玄机,七拐八弯,像是迷宫一般。 沿途更是直直地站着钉子般甲胄鲜明的士兵,俱都挎着宝刀,身着黑色披风,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无形中给人一种威压。 更叫人心惊胆战的是,那些士兵脸上都带着乌黑鬼头面具,在日头下散发着幽幽冷光,如同地狱里索命的无常。 若不是青天白日的,还以为进了阎王殿了。 那白胡子老头儿乃是南陈有名的国医圣手,姓李名思忠,因为医术精妙,都是被人封为座上宾的,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 一见了这等阵势,他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两股战栗。要不是有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架着,几乎都不能走路了。 好不容易被拖到了后院,就被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给接着了,那人看上去身子精壮高大,也是戴着鬼头面具。只是一众黑披风的兵士中,独独他穿了一领大红的披风。 他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那白胡子老头儿,面具后的嘴巴咧开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活似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李思忠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腿更是软得跟面条一样。 “来的这位可是南陈的国医圣手?”这个大汉急切地问着那两个架着白胡子老头儿的汉子。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一刻也不停地接过那白胡子老头儿,几乎跟老鹰捉小鸡般把人给撮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里。 那屋子熏着熏香,闻上去有些浓郁。只是细细闻上去,有些淡淡的血腥气。 隔着那轻绸软帘,那位红袍的汉子恭恭敬敬地回道,“主子,大夫带到了,现在让他进来吧?” 里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应答声,那位红袍汉子轻轻地挑开了软帘,把李思忠给推了进去。 李思忠战战兢兢地走进去,就见里屋一张雕花架子床上垂着长长的帐子,旁边守着两个十七八的小厮,看不清里头的形容。 红袍汉子随后进来,示意小厮挑起帐子。 李思忠这才看清,原来床上正躺着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看上去没有红袍汉子那么魁梧。男人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披散在青玉枕头上,只是面上带了一顶乌黑的骷髅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过那人听见动静,慢慢地转过头来,一双如闪电般精亮的眸子射向李思忠,吓得他浑身一个哆嗦,差点儿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即使这人躺着,他那双眸子也足以射杀人。那种强大的气息,如同身在高位的王者,让人不寒而栗。 “就是这个老头?”那人轻启薄唇,淡淡地飘出这么句话。 “主子,听说他是南陈的国医圣手,一生医治过无数的病人,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就让他给您看看吧。” 红袍汉子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恳求,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期盼,好似这个老头儿就是他嘴里那位主子的救星一样。 李思忠惊魂未定地喘出一口气来,这才知道床上这位是个病人。 一路上被人给掳掠来,他还以为遇上马贼性命不保了呢? 壮了壮胆子,他慢慢走上前,小心地看了眼那面具男人胸口上碗口大的伤口。 因为伤在心口,所以,那人只把被子盖在了腹部。 伤口看样子有些日子,已经化脓了,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要不是屋内的熏香浓郁,几乎令人作呕。 只是伤口中间的箭镞并没有拔掉,牢牢地嵌在肉里,日夜折磨着这个男人。 李思忠细细查看了半天,搓了搓手,嗫嚅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红袍汉子急了,催他道,“主子的伤势你能不能治?” 他粗门大嗓子的,声音跟打雷一样,吓得李思忠浑身一抖,忍不住就往后缩了缩身子。 床上那男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飘,“就别为难他了。” “不行,爷!这老头可是国医圣手,一生也治过不少的刀伤箭伤,一定能医好您的。” “你说是不是?”红袍汉子急红了眼,忍不住就踢了李思忠屁股一脚。 李思忠被他给吓得浑身打颤,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这位军爷,老朽行医数十年,治过不少的跌打损伤,可唯独没有伤得这么重的啊!这箭头可是伤在心口旁,要是拔出来,万一,万一……” 他那个“万一”就算没有说出来,红袍汉子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好几天了,找了数十个大夫,都是这么说的。 先前还有几个尝试着想把箭镞给拔出来,可是一动,主子胸口处就猛往外喷血,疼得都晕死过去,吓得大夫也不敢动了。 主子只好这么熬着,一连数日过去,就没有一个大夫能拔出这个箭镞的。 他真的急得束手无策了,要是他能替主子受这份罪,他早就替了。 他一个堂堂的大男人,被李思忠那句话给打击地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不住地磕头,痛哭流涕地哀求:“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救救我家主子……” 李思忠惊呆了,扎煞着手不知该怎么办好。 03 小将 一大早上就被揪起来梳妆打扮,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这样急慌慌如丧家之犬般赶路,南宫仪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在轿子里一把扯下头顶的盖头,就四处搜寻起来。 先前光想着怎么在路上逃跑,浑身上下把能塞的首饰都塞了,就是单单忘了塞点儿吃的。 想着她堂堂一国公主,和亲路上还能少了吃的?也就没有多想,谁知道上了路发现,还真的没有吃的。 说好的轿子里有茶水有点心呢? 古代小姐出行不都随身带着吃食吗?怎么到她这儿,要什么没什么的? 真是要了老命了。 南宫仪再也受不了了,挑起轿帘就冲外头吼了一声,“停轿!本公主要吃饭!” 这都晃悠悠走了大半天了,也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反正透过轿帘,她只看得见外头稀稀落落的村郭,还有远处袅袅的炊烟。 看着天色已经暗下来,敢情这都走了一天了? 怪不得她快饿晕了呢。 只不过她那顶小轿四周都是执枪仗戟铠甲鲜明的士兵,是怎么回事儿? 先前吼出去的那一嗓子,想想还真是有勇气啊。 南宫仪缩了缩脑袋,气势顿时弱了一截。 虽然她是军医出身,但在这些真刀真枪的士兵跟前,还是不敢放肆的。 何况,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把她这个和亲公主当做一回事儿。 走在她轿子旁边的士兵没有理她,只是蹬蹬地朝前跑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马蹄得得的声音传来。 很快,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银白铠甲的将军模样的年轻人来到了她轿子跟前,俯下身子恭敬地回了一句,“公主,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处客栈,您再忍忍,半个时辰就到!” 即使这位小将浓眉大眼,英气勃发,已经快饿得昏了头的南宫仪还是没有心情欣赏,加上这位小将语气恭敬,她顿时又忘了自己的处境了,大喊起来。 “什么?你告诉本公主还有半个时辰?你是不是想把本公主给活活饿死?” 南宫仪哪里管什么公主的言行举止?反正狗急了还跳墙,何况她这个饿极了的人呢? 那小将似乎一下子怔住了,呆呆地看了她半天,方才伸手往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油纸包儿来,“公主,若您不嫌弃,就先将就一下吧。” 南宫仪饿虎扑食般接过来,扒拉两下发现里头是半个油光水亮的烤鸡,顿时精神一震,咧嘴笑道,“不嫌弃,不嫌弃,只要是吃的,本公主都不嫌弃。” 没等说完,拽着鸡腿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得那小将那叫一个惊讶,差点儿没有把下巴都给惊掉了。 只是那半只烤鸡实在是太小,压根儿就不够南宫仪塞牙缝的,不过是三五口,就被她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伸出一只油漉漉的手对着那小将,南宫仪十分豪气地抹了抹嘴,“这位将军尊姓大名啊?给口水喝呗?” 骑在雪白高头大马上的那位小将,身子似乎颤了颤,好半天,才手忙脚乱地解下自己腰间挂着的皮囊,还没等他递过去,就被南宫仪一把给抢了过去,口对着口就灌了起来。 “公……公主,属下秦佑,乃是此次护送公主和亲的侍卫统领!”秦佑结结巴巴地说着,看着南宫仪喝水的那副豪放样儿,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宫公主可是南陈第一美人儿,生得闭月羞花般美貌,人更是温柔似水,贤惠淑德,如同逝去的皇后娘娘。 怎么眼前这位,是这幅德性?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哪! 南宫仪将将塞了个牙缝,摸了摸没有一点儿起伏的肚皮,很是不满地撅嘴,“哎,我说秦佑将军,快着些吧。到时候给我来个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可好?” 好不容易出了皇宫,遇上了秦佑这等还算和气的将军,不吃个死饱还真是对不住自己。谁知道这一路上还要经历什么雨打风吹的? 身为特战队的一员,南宫仪虽然身手不怎么样,但心理素质可是杠杠的,对于未来也分析得够透彻,知道无论什么情况下先保命要紧。 秦佑目瞪口呆地看着南宫仪摸肚子的不雅样儿,听着她那山匪一样的话,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可不知为什么,他又觉得她这副样子呆萌得可爱,比起那些端庄稳重成天拿规矩说事的大家闺秀不知道有趣了多少! 他连忙点头,笑道,“公主放心,属下早就让人前去打点了。” 不过他十分好奇,堂堂公主,怎么会饿成这个样子? 当然,他不好意思当面问南宫仪。毕竟,人家可是姑娘家。 不过他也略有耳闻,自打皇后娘娘薨了之后,荣贵妃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这次的和亲,听说也是荣贵妃一手操办。 他身为皇宫的侍卫统领,没有和北辽摄政王耶律玄对战过,不过跟他打过的将军,全都尸骨无存。 耶律玄无疑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这样冷酷狠戾的角儿,对女人,怕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吧? 秦佑不由同情起轿子里这位和亲的公主了。 好不容易到了歇脚的地方了,原来是京都外围三十里地的一处客栈。 南宫仪在轿子里偷偷地打量了几眼,那客栈不算小,二层的木质楼房,看上去倒也干净,门口更没有闲杂人等,估计被秦佑给包下来了。 看来,这个秦佑还算是会办事的。 跟她的两个小宫女也不知道秦佑给藏到哪儿的,等她下轿的时候,忽然就冒了出来,她们把南宫仪扶出了轿子,叽叽喳喳地说笑着,扶着她施施然地上了二楼的一间屋子。 身为公主,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至少,南宫仪泡在满是香花的热水里,还是和那两个伺候的宫女不一样的。 没想到,秦佑这家伙还挺有眼力见,没有像荣贵妃那对母女那样虐待她。 美美地泡了个香花热水澡,南宫仪颠簸了一天的筋骨总算是松快了许多。 穿着舒适细腻的绸缎袍子,南宫仪舒服地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叫嚣。 两个宫女一个叫碧荷,一个叫红菱,早就在饭桌旁伺候着了。 满桌子都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在这隆冬的夜晚,还是很有诱惑力的。虽然不是她所想的满汉全席,至少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南宫仪骨子里军旅出身,自然也没得挑剔。 饿了一天了,中间虽然吃了秦佑的半个烧鸡,到底不如这些热腾腾的饭菜吃了让胃口舒服。 南宫仪毫没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看得那碧荷和红菱差点儿没有掉了下巴颏子。 足足吃了半个多时辰,南宫仪才算是“酒足饭饱”。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她惬意地打了个饱嗝,透过窗子朝外看去,外头黑沉沉一片。 身为军医,她最是了解锻炼的重要性。而身为女人,她更是知道保持身材的重要性。 吃饱喝足正好去溜圈,顺便去探探逃跑的路线。 于是,在两个宫女寸步不离的陪同下,南宫仪披了一件粉色棉衣,出了屋子。 她的房间在二楼,楼底下就是大堂,刚拐下一踩就咯吱乱响的木质楼梯转角,就听到下面一声轰然喝彩。 南宫仪吓了一跳,趴在楼梯扶手上往下一探脑袋,才发现原来大堂里坐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正是那些护送她去和亲的侍卫们。 而让众人起哄的人,正是侍卫统领秦佑。 此时,有几个侍卫正看着秦佑发笑,“大统领,您可是说过了,兄弟们担负着护送公主的职责,不能喝酒,其他的随便我们提,是吧?” 秦佑显然也是刚吃过饭,正端着一个小小的青花茶盏把玩着,嘴角噙着一抹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南宫仪很是好奇,看这样子,秦佑要做点什么了。 果然,就听那几个侍卫起哄道,“兄弟们都知道大统领是个一诺千金的汉子,既如此,大统领就给兄弟们唱个曲儿助兴吧?” 话音落地,其他的侍卫们纷纷起哄,让秦佑给他们唱个曲儿。 南宫仪纳闷了:这个秦佑跟这些侍卫们似乎没大没小啊?这古代的将领们不是都黑着脸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的吗? 怎么秦佑这么另类? 04 生气 南宫仪来了兴致,脖子伸长了些,半个身子都快要探出楼梯口了。 就见秦佑也不推辞,更不扭捏,从面前的桌上摸起一双筷子来,往自己面前扒拉几个空碗,铿锵有力地敲起来,竟然颇有些韵味。 就听秦佑扯开嗓子唱道:“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南宫仪粗通音律,心里不由暗自折服:看来秦佑出身不低,一介武将,竟能信手拈来这样文雅的词儿,着实让她惊讶了一把。 一曲唱完,余音袅袅。 听曲儿的侍卫傻愣愣地坐在那儿,没有什么反应。 “啪啪啪……”孤零零的掌声从楼梯转角处传来,引得大堂的人们都抬头看过去。 南宫仪也是情不自禁,本以为这样的曲子会引来大家的共鸣,喝彩声击掌声定然不会少,可谁知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鼓起了掌。 见大家都看向她,她不由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听一耳朵。你们继续,继续,呵呵……” 姑娘家的声音,清亮柔软,就像是揉进了蜜糖,却又没那么甜腻,让人听了只觉得心窝子痒痒的。 南宫仪倒是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竟然这么好听。 秦佑站起身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南宫仪,笑容有些腼腆:“属下打扰公主雅兴,实在是罪过!” 其他侍卫也随着秦佑一起给南宫仪行了礼。 南宫仪很不习惯,穿越过来之前,她也就是一小兵。虽然穿过来之后,成了公主,但看荣贵妃母女那架势,她就没对自己这个身份报什么希望。 没想到秦佑这群护送的侍卫们,对她还毕恭毕敬的,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秦统领客气了。方才那曲子,唱得很好!” 南宫仪也是个爽朗的性子,前世里在兵营里摸爬滚打惯了,见了这些穿着军服的侍卫,只觉得莫名亲切。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量高大,面容粗犷的侍卫走上前两步,摸着头笑问着南宫仪,“属下张过,敢问公主,您说秦统领的曲子好听,我们怎么听不出来?” “这个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公主只觉得这词儿极好,文雅清新,韵味十足。曲子也缠绵悱恻,引人入胜。”南宫仪大大方方地看着张过,笑答道。 “呵呵,到底是公主,出口成章,比我们这些粗人强多了。”张过摸着后脑勺,眼睛珠子忍不住在南宫仪身上扫了几眼。 “张过,公主面前不得无礼!”秦佑忙喝止住他,盯着南宫仪的目光,渐渐地炽热起来。 南宫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又想着去探探逃跑的路线,就有些讪讪起来,“那个,你们继续吃。本公主想出去散散步!” 说着,她就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往下走。 刚洗完了澡,她身上穿着一套粉色的绸缎袍子,外头披着一件雪白的披风,行走间,如同飘在云端,自有一股子风流韵味。 这个原身本就有南陈“第一美人”的称号,所以,南宫仪出来的时候,特意找来一块面纱遮了面。 只是如今这面纱,却平白给她添了几分神秘。朦胧的光线下,她的面容越发绰约起来。 那些侍卫们可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虽然对南宫仪恭敬有礼,但又忍不住被她的风姿所折服,一个个就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她来。 秦佑见状,心里很不舒服,不由低喝了一句,“都给本统领散了。” 侍卫们听令,丝毫没有二状,迅速整齐地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南宫仪暗暗咂舌:这个秦佑看上去和善可亲的,没想到带兵还是有一套的。 见人都走了,她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下了楼梯,看了眼挂着一盏盏大红灯笼的廊下,笑道,“我就在院子里转转,消消食。” 秦佑听了这话,忍不住抿了抿唇,想笑却又忍住了。 的确,公主今天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了他半个烧鸡不说,听宫女说,晚上还把那满满一桌子的饭菜都吃了大半。 要不是被饿了三天,那就是素有南陈“第一美人”的公主饭量实在是大得出奇。 看她那纤细的身量,也不像是个能吃的。可见,荣贵妃对她多么苛刻! 不过,这样的公主,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这样的公主,虽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端庄肃穆,但让他觉得更加可爱、有趣。 见南宫仪迈步走出去,秦佑连忙跟上,轻声道,“公主,北辽军队还未撤离南陈帝都,到处都不安宁,还是属下陪着公主走走吧。” 说实在的,此次公主和亲,他接到护送的圣旨之后,特意挑选了五百精壮的兵士,就是生怕途中出了什么事情。 这小小的客栈,被他的兵围得水泄不通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他不过是想多跟南宫仪在一起说说话罢了。 虽然男女有别,但这里不是皇宫,又是夜晚,秦佑的理由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南宫仪心里暗暗叫苦,她是想着在院子里勘察下逃跑路线的,那两个宫女好糊弄,多了一个秦佑,确实不好打发。 她连忙摆手拒绝,“秦统领白日里甚是辛劳,这么晚了,您估计还要查岗哨吧?就不打扰了,呵呵。” “无妨,属下都安排下去了,公主尽管放心,秦某做事,还是有数的。”秦佑坚持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南宫仪再拒绝就容易露陷,只好闭嘴不吭声了。 腾腾地走到了院子里,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仰望星光璀璨的夜空,她无声地哀嚎着:老天爷怎么就听不见她的心声啊?这个秦佑好死不死地那么尽责干什么? 两个人闷不吭声地走了两圈,南宫仪只见四处都是深墙,约莫丈余,哪里是她这个柔弱的小身板儿能跳得出去的? 这样的侦查结果实在是让南宫仪灰心沮丧,难道她这辈子真要困死在这古代了? 用大脚趾头想想,她这个和亲的公主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不然,荣贵妃为何不把她的女儿嫁出去? 又杀气腾腾地走了一圈,南宫仪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既然在这儿出不去,那就到外头好了。 秦佑一直紧跟着南宫仪,发现这位公主殿下先还是满脸灿笑的,但自打他跟着她出了门,就没见她吭过声儿。 隔着面纱,他看不清她的脸色,但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公主十分生气,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05 套圈 秦佑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她了,虽然明知道南宫仪乃是一个和亲的公主,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想多亲近多,想听到她那银铃般动听优美的声音。 “公主,是不是属下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让公主不满意了?”秦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唯恐南宫仪一晚上都不理他。 南宫仪岂止是不满意? 她可是十分地不满意。 她好不容易出来探个路,却被秦佑这厮给搅黄了,她能满意吗? 只是这话她哪里能说? 见秦佑这般讨好她,她那双凤羽般灵动的眸子闪了闪,忽然笑起来。 “秦统领,本公主打小儿就在宫里长大,从未出过宫门。这好不容易出来了,又是去和亲。去了北辽那样苦寒蛮荒的地方,恐怕再也回不了南陈了。您能不能带我出去逛逛,让我再看一眼南陈的繁华?”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似乎秦佑不答应,下一刻她就会伤心欲绝地哭倒在地上。 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演技了得,声音竟是想变就变。 秦佑似乎很为难,旨意让自己护送公主和亲,这一路本就千山万水,历经艰险。若是太平盛世倒好说,关键现在南陈帝都还是北辽人的天下,出去万一遇到了危险,他怎么跟皇上交代? 可是听着公主那声音里的哽咽,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觉着心都快要化了,柔得都能滴出水来,让他所有的理由都化为乌有。 “好,属下带您去!”秦佑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此刻,他心里满是喜悦,为自己带着南宫仪一起冒险而感到一丝丝的兴奋。 南宫仪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出了这个门,凭着她从宫里顺来的那些东西,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之后,她就易容改姓埋名,从此逍遥江湖去。 反正,她是不去北辽和亲的。 出了客栈的门,往东走了一射之地,就是一处繁华的街道了。 因为刚出了帝都,这里的夜晚,还是很热闹的。 正是腊月时节,年味儿很浓,游人如织,空气里满是馥郁的浓香,压根儿没有兵败亡国的味道。 南宫仪不由得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秦佑一眼,“咱南陈的人还真是心宽啊,都被人北辽给杀到帝都了,夜生活还这么丰富?” 秦佑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从小儿在深宫中长大的公主,竟会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看着面纱下那张绰约朦胧的面容,讷讷不知所言。半日才憋出一句,“这都是因为公主殿下大义和亲,才为南陈百姓们争得这样太平的日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整张脸都红透了。 堂堂南陈,靠着一个女人苟且偷生,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南宫仪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冷哼一声,“狗屁!要是本公主和亲真的能让南陈从此天下太平,本公主牺牲了也值了。” 她倒是没有多少的愤慨,只不过对这种靠女人吃软饭的做法十分不屑。 秦佑被她的话给呛得一句话都回不出来,一个大男人,在南宫仪面前忽然觉得抬不起头来。 他心里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位公主远远不是仅有美貌温良贤惠这么多,她懂的东西,知道的道理,压根儿就不逊色他这个侍卫统领。 让这样一位奇女子去和亲,真的可惜了。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殿下还不知道会不会欣赏南宫公主,公主这么睿智聪慧的女子,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他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惋惜,先前那股子兴奋劲儿一下子就消散地无影无踪了。 他正走神的当儿,胳膊忽然被人给扯了一下,一个清凉甜糯的声音在他耳边喊道,“快看,快看,那边有套圈圈的。” 秦佑这才惊醒过来,侧脸看着南宫仪,就见她那双凤羽般的眸子满是晶亮的小星星。 他下意识地冲南宫仪宠溺地笑了笑,看着那双莹白的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口,他的心口柔得顿时能滴出水来:想必南宫公主从小儿就没有见过这玩意儿吧? “好,我带你去套圈圈。”秦佑下意识没有自称“属下”,大手一翻,顺势就拉住了南宫仪的小手,走向那套圈圈的摊子。 南宫仪没想到在古代也能看到这样好玩的东西,倍感亲切,哪里注意到自己是被秦佑给牵着手呢? 套圈圈的四周围了几个年轻人,其中不乏年轻的小夫妻。不过这些人都没套中什么玩意儿,不过是白填送了几个铜板罢了。 轮到南宫仪了,秦佑花了十个铜板给她买了二十个铁圈圈,她拉开架势,虎虎生风的样子,逗得秦佑直想笑。 但等她抡圆了胳膊往外扔了一个铁环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那铁环就是不按照预设的方向飞去,愣是落到了一边儿,就差那么两三寸的距离。 一开始,南宫仪还颇有兴致,可是接连扔了四五个,都是要死不死地落在想要的物品之外,急得她跳脚练练,撅着小嘴儿可劲儿地嘟囔着。 那副小女儿的姿态看得秦佑目不转睛,隔着面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青春活力,却是秦佑从未在其他大家闺秀身上见到的。 终于,接连扔完了十个铁环,扔得南宫仪胳膊都发酸了都没有套中一个喜欢的物品之后,她气得一跺脚,就把剩下的铁环往秦佑怀里一塞,念念叨叨着,“不扔了,不扔了,白费劲儿。” 秦佑一把接过,顺势拉过南宫仪甩开的胳膊,憋着笑道,“先别走,看我来扔。”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秦佑也不能称呼南宫仪为“公主”,只能模棱两可地说着。 南宫仪却浑不在意,抱着胳膊歪着脑袋看着秦佑,“好,你来扔。”一副活脱脱的小霸王样儿。 秦佑笑着问她,“你相中了哪样?” 南宫仪指着那摊子上摆着的一件精美的瓷器娃娃嚷嚷着,“就要那个。” 秦佑闪眼瞧去,就见那是一对大头娃娃,一男一女,依偎在一块儿,胖乎乎的腮帮子微嘟着,很有喜感。 宫里什么样的金银玉器都有,可公主偏偏喜欢这样小巧可爱玩意儿,秦佑更是觉得这位公主与众不同。 更何况那是一对儿瓷娃娃,在他看来,好像就是他和她依偎在一起一样。 秦佑的心里涌上了异样的感觉,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不可察觉的宠溺,“好,咱就套这个。”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铁环就轻飘飘地飞了过去。 06 柔情 南宫仪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就见那铁环跟长了眼睛一样,稳稳地套在了那瓷娃娃的头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南宫仪立马欢喜地跳起来,可劲儿地拍手,“好厉害,好厉害。” 老板亲自把那对瓷娃娃捧了过来,南宫仪爱不释手地接过,真是越看越欢喜,又指着旁边一把镶金嵌玉的小匕首叫道,“还要那个。” “好。”秦佑温存地一笑,手腕子一动,一个铁环就呼呼地甩了出去,“啪”地一声,正好打在了小匕首上。 老板连忙捡起那把小匕首,恭维道,“公子好俊的功夫。这把匕首可是我这摊儿的镇摊之宝,多少人相中了都没能套中,没想到让公子一下子给套上了。” “那是,也不看看这位公子是谁?”南宫仪得意洋洋地往秦佑身边一靠,右手顺势拍了拍秦佑的肩膀。 秦佑身量修长高大,足足高出南宫仪一个头还多,南宫仪伸出手臂来正好够着他的肩膀。 前世里,在一群男人堆里生活惯了,处处都透着豪爽,所以南宫仪并未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妥。 但是秦佑却浑身一颤,差点儿没有站稳。 他那张英俊白皙的脸上布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气息有些不稳道,“过……过奖了。” “嘻嘻,别谦虚,继续啊。”南宫仪收回手,笑嘻嘻地说道。 她摩挲着刚得到的那把匕首,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上面的金片给拆下来变卖了。出门在外,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她从宫里顺出来的那点儿东西压根儿不够她花销的。 荣贵妃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把她的嫁妆置办得那么寒酸,除了几箱子陈旧的绫罗绸缎,就是一些书籍、种子等不值钱的玩意儿。 她逃跑的路上,也不好带着这些东西。所以,她要极尽可能地搜罗值钱的玩意儿。 眼见着秦佑套了一个又一个玩意儿,那老板的脸都绿了。 从来都是他赚钱,哪有一夕之间自己摊子上看家的玩意儿都被人给套中了的? 这位年轻的公子一看就是个身怀功夫的,由着他这么套下去,自己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他苦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看了眼秦佑手中还剩下的两个铁环,以及还在那儿又喊又笑的南宫仪,眉头一皱,咬咬牙上前拦住了秦佑甩动的手腕,“这位爷,好歹体恤小的一些,您再套下去,小的就要赔本儿了。” 南宫仪一听这话,就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怀的东西,不由得咧嘴笑了。 果然,秦佑套中的东西都是值钱的货。若是再这么下去,这老板估计也是没法吃饭了。 虽然逃跑要用到钱,但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见好就收,冲秦佑一扬下巴,“好了,我们也不要做那恶人,给人家留点儿吧。” 秦佑这才笑着收手,把剩下的几个铁环交给了老板。 那老板喜得忙接过,连连道谢,“多谢这位爷手下留情。瞧您这副英俊不凡的样子,将来一定是个大官。您和这位小娘子感情真好,小的一看就晓得。” 南宫仪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不悦道,“瞎说什么呢?” 谁是小娘子?这老板可真能扯。 秦佑却笑嘻嘻地并没有辩解,把南宫仪怀中的玩意儿悉数扒拉到自己怀里,还腾出一只手来拉着南宫仪,道,“咱们回去吧?” 那样子,真的像一个体贴的相公。 老板嘴巴很甜,对着他们的背影还喊了一句,“小的祝您和小娘子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秦佑回头会意一笑,“借您吉言!” 南宫仪恨恨地瞪了那老板一眼,听见秦佑这么说,忍不住一脚踩在他的脚上,“你这人脑子糊涂了吗?这样的混账话还搭理他干什么?” 秦佑也不恼,只管笑嘻嘻一路拉着她往回走,碧荷和红菱两个在后头远远地跟着。 南宫仪几次想挣脱开秦佑的手,无奈秦佑的手劲儿很大,如同蚍蜉撼树,丝毫动弹不得。 她没有办法,只能小声地提醒秦佑,“喂,秦统领,咱们男女有别,你快放手啊。” 秦佑却不当回事儿,答得理所当然,“人多眼杂,我怕您跟丢了。” 南宫仪气得翻了个白眼:是怕她跟丢了,还是怕她跑了啊? 月色朦胧,醉人的夜色里,透着逼人的寒意。 南宫仪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胳膊。出来的时候刚洗过澡,没觉得冷,没想到被风一吹,就透了。 “还有多久才到?”南宫仪牙齿得得地上下磕碰,声音里带着丝丝的颤抖。 她是个路痴,出来只顾着往前走,压根儿就没看清路。 何况,这大晚上的,光线惨淡,也的确看不清什么。 出了热闹的街道,光线就暗了下来。夜色已深,两边的铺子也都打烊了,路上更是黑漆漆的,看不清什么。 要不是秦佑拉着她,她怕是会摔倒。 南宫仪不由对这落后的古代厌烦起来,连个路灯都没有,黑灯瞎火的,她逃都不敢逃。 秦佑忽然站住了,应了一声,“莫急,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说着,他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放在地上,窸窸窣窣地解着自己的衣纽。 南宫仪有些发呆,愣愣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她倒是没有想歪,反正后头还跟着碧荷和红菱呢。再说了,她可是和亲的公主,秦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非礼她? 秦佑也不言语,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就往南宫仪的肩头披去,“夜晚还有些凉,公主一个弱女子,可千万别冻着了。” 那件披风带着男子身上独有的阳刚气息,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南宫仪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来:若是自己不去和亲,就嫁给秦佑也挺好的。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她毕竟不是二八少女,多少还是有些理智的。 只是四周的气息有些暧昧,南宫仪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秦佑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零零碎碎的玩意儿,拉着南宫仪又走了。 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暖干燥,虎口、指腹都有老茧,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在南宫仪那柔嫩的小手上揉了一下,吓得南宫仪赶紧就往回缩手。 只是秦佑的力气很大,南宫仪一时也挣脱不开。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朦胧,南宫仪心情有些复杂,又怕身后的那两个宫女发现什么,只好由着他去了。 07 怅惘 离这儿不远的别院里,两扇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里头鸦雀无声,只是后院里却灯火通明,里头的人进进出出,脚步却轻得听不见一点儿声响。 先前被掳来的李思忠正背着手在门口来回地踱着步,时不时地抚一抚那不长的山羊胡,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珠帘响动,那个红袍汉子从里头出来,一双浓眉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看那李思忠正来回地乱晃,不由厌烦地挥挥手,“别走了,晃得人眼晕。你倒是想想法子给我家爷治伤啊?” “这位爷,老朽这不正想着呢吗?”李思忠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下,“您那位爷伤势可不是一般的重,没有万全之策,可万万不敢下手啊。” 一出手就是要命啊,屋内那位爷没了命,他还能活着离开这院子吗? 所以,能拖一时是一时! 红袍汉子却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只是嫌恶地瞪了那老头一眼,就又转身进去了。 李思忠很是惧怕地往后退了退,这个黑脸大汉为了自己的主子都能给他跪下,可一旦他没有法子给他那主子医治,他那凶光毕露的眸子又让他胆战心惊。 他不由得偷偷摸摸地躲到了院内的一个角落里,为了小命苦思冥想起来。 他哪里知道,这红袍汉子可是北辽摄政王麾下一员猛将——完颜烈?不然,哪有那般令人惧怕的气势? 门外,急匆匆走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隔着珠帘响亮地喊着,“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完颜烈正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的耶律玄,眉头狠狠地蹙起,刚要出声赶人,却听耶律玄虚弱地吐出一句,“进来。” 虽然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就像是一把匕首,直直地刺中心窝。 珠帘响动,外头的黑衣人进了屋子,紧走几步跪在了床头,低声禀道,“主子,南陈公主出宫之前上过吊,只是没死成。” “哦。”耶律玄发出一声轻叹,并没有多问。 那黑衣人却事无巨细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往外吐,“只是南陈公主醒过来之后,性情大变,竟然把荣贵妃给打了一顿。三日前,二公主南宫如去她寝宫,还被她给气哭,灰溜溜地走了,听说回去之后,就病倒了。” 完颜烈听到这儿忽然忍不住开口问道,“不是说南陈公主温柔贤惠,貌美如花吗?怎么听你这么一说,跟个夜叉似的?” 他显然不相信黑衣人的话。 南陈公主要是这幅德行,荣贵妃就算是倒贴,主子也不能要啊。 这番话,让黑衣人一脸的委屈,“大将军,属下做事,什么时候不靠谱了?属下可是听宫里的线人亲自说的。” 他脸红脖子粗,就要和完颜烈一争高下。 “好了,不就一个女人吗?”耶律玄似乎有些生气,轻声呵斥了一句。 黑衣人顿时不敢吭声了,不过他还是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床上的耶律玄 耶律玄静默了一会儿,胸口起伏不断,围裹的生白布上渗出一片殷红的血迹,似乎疼得厉害。 完颜烈的眼里满是疼惜和无奈,他摆着手给那黑衣人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过耶律玄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好似来了兴致,平复了一会儿,又问道,“莫寒,你回来,不单单想要跟本王说这些吧?” 莫寒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磕了一个头又接着禀报,“主子,不是属下多嘴,实在是觉得南陈公主是个水性杨花的人,才出了宫没多久,就和送亲的侍卫统领勾搭上了。大半夜的,两个人还手拉手在街上逛着呢。” 话音方落,完颜烈就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主子,看来这南陈公主也是徒有虚名!都是您的人了,还敢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主子,您发话,属下带人杀了那公主和小白脸儿。” 莫寒也连忙叩头,“主子,这等荡妇,不要也罢。属下愿跟大将军一道,除了那对狗男女!” “住口!你们瞎掺合什么?” 耶律玄不知道是不是情绪有些波动,呵斥完了那两人之后,竟然猛咳嗽起来,咳得胸口那处的血痕越来越大,洇染了整个前胸,吓得完颜烈和莫寒手忙脚乱脸色焦黄,急忙喊大夫,却被耶律玄给止住了。 “你们不懂,不管南陈公主什么样子,本王都不能杀了她。留着她,还有用!咳咳……” 杀了她,南陈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万一来个破釜沉舟,他身子这个样子,怎么迎战? 何况,西凉和东魏一直虎视眈眈,万一南陈和他们联手,来个前后夹击怎么办? 他复又咳嗽起来,却依然挣扎着吩咐完颜烈,“你带人去,务必确保南陈公主毫发无损地到北辽!” “是,属下遵命!”完颜烈和莫寒虽然不懂,但还是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 屋内,耶律玄缓缓转过头去,望着素白的帐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耶律玄竟会落得这般境地,身中箭伤,每日痛苦煎熬,生不如死,躲在南陈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养伤? 若是被人知道,北辽怕是政权不稳了。 08 遇袭 只是耶律玄的人没有出手,南宫仪还是遇刺了。 秦佑拉着她一路前行,走到一个巷口处,就被一群黑衣人给包围了。 昏黄的月色下,南宫仪只看得到那些人都蒙着面巾,露出一双双闪着凶光的眼睛。 她不知道得罪了谁,反正此刻十分凶险,她只想先保住小命再说。 她一把从袖内掏出那把镶金嵌玉的小匕首,死死地握在手里。还好,因为这小匕首值钱,她之前自己收起来,没有交给秦佑拿着。 秦佑一把把南宫仪拉到了身后,贴着她的耳根飞快地说道,“公主,等会儿动起手来,您寻找时机往外跑。沿着这条巷子跑出去,就是我们住的客栈了。” 他也是大意了,出门的时候,听了南宫仪的话,没有多带几个人手。 南宫仪哪里料到,自己光想着人少好逃跑,现在不仅逃跑没成,还遇到了刺杀?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偏偏刺杀她一个和亲的公主? 那些黑衣人显然没有给他们多交流的机会,几乎是一言不发,上来就砍,吓得南宫仪直往秦佑怀里躲。 前世里,虽然是特战队的一员,但她只不过是个随队军医,除了站军姿越野跑顺带着开个枪,哪里会那些格斗擒拿? 如今一遇到刺杀,她的小心肝就开始颤抖起来,惶惶地像是要蹦出腔子。 秦佑也是个狠角儿,把怀里的东西一丢,一把揽过南宫仪,就从腰间抽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来,迎风一抖,就成了一柄雪亮的长剑。 南宫仪被那剑光晃得两眼发花,也没见到秦佑出门佩戴什么兵器,敢情是当腰带用的啊? 兵器相撞摩擦出来的火花就在眼前,南宫仪只觉得天昏地暗,好像到了世界末日。 她无比悲哀,没想到自己穿过来才几天,好日子没过上,却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耳边响起,一个庞大的身躯飞了出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秦佑已经杀了对方一个人! 南宫仪松了一口气,看来秦佑绝不是个吃素的!怪不得年纪轻轻能当上侍卫统领呢!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南宫仪都数不清秦佑已经杀了几个人了。 只是对方的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杀了一个又一个,包围圈儿还是牢不可破,她丝毫没有机会逃出去。 看来,这伙人是铁了心要把他们给灭了。 南宫仪内心深处涌上深深的绝望:难道他们就要这么死了么?不,确切地说,难道她南宫仪就要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吗? 前世里虽然也是死,但好歹也轰轰烈烈的,死了之后还能被追认为“烈士”。 现在可倒好,若是死在这儿,谁知道会有什么说法? 说不定这群黑衣人栽赃陷害,说她和秦佑私奔,被土匪给杀了呢。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南宫仪不由后悔起自己任性要出来逛街了。 反正和亲路途遥远,什么时候出去打探不好呢? 只是后悔也没用了,老天爷又听不见她的心声。 她窝在秦佑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攥着那把匕首,很清晰地感觉到秦佑的动作越来越慢,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 对方人多势众,就算是车轮战也能把秦佑给累死。可是秦佑还是牢牢地把南宫仪给揽在怀中,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南宫仪鼻端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已经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秦佑的。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此刻她只恨自己除了一身医术,什么都不会,连累得秦佑也跟着送命。 正愧悔得要死的时候,对面忽然伸过来一柄长剑,森寒阴冷的光亮,在这寒冬的深夜里,格外冷清。 那柄长剑直直对着南宫仪的面孔刺来,晃得她的双眼都睁不开了。 “小心!”耳畔是秦佑的惊呼声,还没等南宫仪反应过来,秦佑一个旋身,就把她转了一圈儿。 “噗嗤”,利器刺入身体里的声音,像是一个晴天霹雳,在南宫仪耳根旁炸开。 秦佑揽着她腰的手似乎抖了一抖,旋即又恢复如常。 凭着自己的直觉,南宫仪知道,这本来刺向她胸口的一剑,被秦佑给挡住了。 她往秦佑的后背摸了一把,触手粘稠一片。 “你受伤了?”南宫仪低低地惊呼一声,心里满是不安和恐惧。 秦佑有个好歹,她的小命也就交代了。 “我没事儿,公主别怕。”许是察觉到她的惊惧不安了,秦佑粗粗地喘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安慰道。 南宫仪身为一名优秀的战地医生,怎么能被他给哄了? 那柄长剑生生地刺入他的后背,她方才虽然没摸着正地方,也知道秦佑伤得不轻。 若是不及时医治,光失血也会要人命的。 只是现在,哪有机会给他包扎? 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叫出声来,生怕让秦佑分了心神。 刚想从秦佑的怀里挣扎出来,秦佑却紧紧地箍住她,在她耳畔飞快地说了一句,“公主快跑,我给您殿后。” 南宫仪很是诧异,这个时候,她往哪儿跑? 还没想通,她的身子忽地就飞了起来,从那群黑衣刺客的头顶呼呼地往前飞去,稳稳地落在包围圈外。 身后,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南宫仪头都没回,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前跑去。 秦佑用性命换来的生机,她怎能浪费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脸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冰凉地沿着面颊往下流。 南宫仪压根儿就顾不上擦,只是甩甩头,好让自己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些。 忽然,她撞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生生地止住了奔跑的脚步。 09 露一手 也顾不上摸摸撞疼了的鼻子,南宫仪心脏砰砰狂跳着,已经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惊吓,手起刀落,那把小匕首就朝前面的黑影身上招呼过去。 反正免不了一死,既然逃不出去,索性拼个你死我活吧。 那黑影看着像一座小山般魁梧,却相当灵活。南宫仪的小匕首,堪堪地擦着那人的衣角过去了,带起一股劲风。 一击不中,对于她这种没有功夫傍身的女人来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叮当一声,她手中的匕首被那人的长剑给挑掉,就听那人阴阳怪气地嗤笑,“想不到那小子还挺痴情,宁肯自己死,也要让你活下去。” 南宫仪琢磨不透这人话中的意思,只好装聋作哑。反正落到人家手里了,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听他的话音,秦佑可能已经死了。 没想到穿到古代没几天,就有那么好的男人为她而死了。 她死也瞑目了。 那人却并没有杀她,只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转过身来,往方才逃出来的地方奔去。 南宫仪刚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又被他拖着往前跑,顿时只觉得两腿跟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子。 只是那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一个劲儿地往前跑,害得南宫仪只得迈开两条孱弱的小细腿儿死命地跟着。 前面的打斗已经停止了,四周依然围着许多的黑衣人,只是这群黑衣人和先前刺杀他们的人不同,俱都黑袍黑甲,面罩黑色头盔,昏黄的火把光亮中,只露出黑黝黝的眼睛,活像索命的无常。 南宫仪吓得心里突突乱跳,手脚不由得发软。有秦佑作伴还好,如今秦佑是生是死不知道,她一个人面对这群地狱杀神,着实吓得头皮发麻。 好在她到底是特战队的军医出身,慌乱了一会儿慢慢地就恢复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群令人胆寒的黑衣人给他们解了围,应该不会再对他们下手才是。 正纳闷着,拽着她的那个黑衣人一把把她扯到了包围圈子里,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秦佑,努着嘴儿道,“喏,你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气儿?” 话音刚落,就有人举着火把靠了过来,南宫仪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一身白衣都被染红了的秦佑,心猛地一缩,紧走几步蹲下身子查看。 顾不上害怕,就着火把的光亮,她发现秦佑虽然伤重,但只是昏迷,并没有死去。 只是这群黑衣人不知道为何留下秦佑一条性命,也没有杀她! 不过要是再不给秦佑治伤,过不了多久,血流干了,也会死的。 身后那个半路把她拦下来的那个黑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粗声粗气地哼道,“这小白脸功夫倒是不低,我们来的时候,他还没死呢。” 一句话,让南宫仪一下子惊住了。敢情,这些人和刚才刺杀他们的人不是一伙儿的? 她胆子一下子大起来,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死尸,回头问道,“你们不是一伙的?” “谁跟他们一伙儿的?我们可不用这些下流无耻的手段杀人。”那黑衣人似乎很是气愤,恨恨地瞪了南宫仪一眼,哼了一声。 南宫仪暗暗地吐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也顾不上问这群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她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你们既然救了我们,索性好人做到底,帮帮我,给找点儿烧酒和针线来,要是有金疮药就更好了。” 她可得争分夺秒给秦佑治伤,不然,他可就完了。 为首的那黑衣人,也就是先前拦住她的那个人,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偏着头打量了南宫仪几眼,带着些热切问道,“你要给这小白脸治伤?” 他一口一个小白脸儿,听得南宫仪颇不自在。秦佑怎么能和小白脸扯上关系?他那舍生忘死救她的样子,别提有多阳刚有多男人了。 南宫仪狠狠地剜了那黑衣人一眼,火把的光亮中,只看得清那人面具下的眼窝深邃,和南陈人长得似乎不大一样。 眼下救秦佑的性命要紧,她也顾不上细想。 那黑衣人被南宫仪给瞪了一眼,也就不吭声了。虽然嘴碎了些,但还是吩咐人取来了烧酒、针线等物。 南宫仪也不敢挪动秦佑,只让人把他翻了个身,就着火把的亮光,看清了他背上那道贯穿伤,那是为她挡了那一剑受的伤。 南宫仪深深地震撼了,没想到她一个没落的亡国公主,竟能让人家侍卫统领不要命地保护着,她何德何能啊? 当下也不迟疑,她利索地拿剪刀剪开秦佑后背的衣裳,仰头对着酒葫芦含了一口烧酒,往秦佑后背上“噗”地一喷,就见昏迷中的秦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南宫仪让人摁住他,自己则站起身来,把针往火把上一撩,飞快地穿针引线,就对着秦佑的后背缝了起来。 那利落的干劲儿,看得为首那黑衣人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偏南宫仪一边缝合还一边念念有词,“秦统领,对不住了,这儿条件简陋,只能先给你止血了。等日后我再给你配一盒祛疤的药膏抹抹吧。”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已经把秦佑的伤口缝合完了。 那为首的黑衣人刻意往前凑了凑,只见那伤口缝合地歪七扭八的,看上去像一条蜿蜒的蜈蚣。不过经了这么一缝,确实不流血了。 黑衣人搓着腮帮子笑了,“姑娘,您针线活儿不好吧?” 南宫仪没心情理他,白了他一眼,哼道,“这跟针线活有什么关系?” 她用的是绣花针,不趁手好不好? 要是搁在前世,这样的伤口,她一定能给缝出一朵花儿来。 黑衣人目光意味深长,不停地打量着南宫仪:这南陈公主不是闭月羞花、知书达理吗?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南陈的女人个个都水灵灵的,柔柔的性子,怎么偏这位公主见了这样厮杀的场面也不害怕,还能镇定地给秦佑这小白脸缝合伤口? 要不是秦佑拼死保护南宫仪,打死他他也不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南陈公主! 不过看着南宫仪手脚麻利地给秦佑缝合完了伤口,又撒了金疮药,扯下裙角的白纱给他包扎了,黑衣人的目光忽地亮了起来。 10 交锋 等南宫仪擦了把额头的汗,吩咐摁住秦佑的黑衣人道,“把他抬到前头客栈去”之后,黑衣人按捺不住了,上前一把拽住了南宫仪的胳膊,压低了嗓门道,“让他们送去,你跟我来。” 南宫仪莫名其妙被他扯住,不由有些恼怒,低喝一声,“放开!一个大老爷们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完颜烈本来没顾忌到这么多,一听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讪讪地松开手,抓了抓后脑勺,搓着手嘿嘿笑道,“这不是看你会缝伤口吗?想请你给我家主子看看。” 他说的倒是大实话,南宫仪却不买账,半夜三更的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任哪个女人都会不安的。 她没好气地哼了声,“有你这么请的么?” 话音方落,就听完颜烈粗声喊着,“来人,备马。” 既然嫌拉扯她不好,那给她弄匹马骑骑总该成吧? 这可是北辽人最高的礼遇了。 北辽人爱马如命,不论男女老幼,都能骑马射箭。这位南陈公主反正是要和亲到北辽的,迟早也是要骑马射箭的。 如今先让他替主子试试这位公主吧! 看她对那小白脸那么上心,他心里就憋闷地很,替主子不值。 南宫仪一听能骑马,顿时两眼发光,拔脚就走,“马呢?马呢?” 忘了三更半夜月黑风高了。 完颜烈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传说中南陈公主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温柔似水,怎么这一幅大咧咧的样子,比汉子还汉子呢? 想起自家主子伤势严重,他也不敢再耽误下去,当即就带着南宫仪跨马上路。 南宫仪前世里可是特战队的女军医,那是上刀山下火海,无所不通,样样疏松啊。 以前她就喜欢这种刺激的运动,无奈工作繁忙,甚少有时间去做。骑马一年半载的也就那么几次,不过南宫仪很喜欢那种马背上迎风驰骋的潇洒。 只是那些马可都是温驯的马儿,跟北辽这样的战马远远不同。 一跨上马背,南宫仪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胯下的骏马不停地刨蹄子,摇头摆尾,差点儿没有把她给甩下来。 她死死地攥住缰绳,两腿夹紧了马腹,浑身紧绷着,心也跟着扑通乱跳。 完颜烈在亮如白昼的火把光中,瞥见南宫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意地翘唇。 南宫仪方才可是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要去骑马的,此时就算害怕也不好意思了。 耳边听着完颜烈喊了声“出发”,她就赶紧挪动了下腰身,做好前行的准备。 也不知道谁好死不死地给了她那匹马一鞭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胯下那匹骏马疾驰如风般窜出去了。 南宫仪惊叫一声,死死地攥住马鞍,伏下了身子。 谁能告诉她,这样的烈马该怎么驾驭啊? 她脑子是进水了吗,竟然会答应那个黑衣人? 只是现在任凭她哭天喊地,都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南宫仪几乎是一路哭爹喊娘地被完颜烈给带到了京郊的一处院子里。 那战马似乎训练有素,一到了院门口,就随着其他的马儿一同停下了,那整齐划一的步伐,活生生就是一支历经千百场战役的队伍。 南宫仪惊魂甫定,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完颜烈从马背上跳下来,来到她的马儿面前,憋着笑,道一声,“姑娘,请下马!” 明知道南宫仪乃南陈公主,完颜烈却不想喊,生怕南宫仪会怀疑什么。毕竟,主子现在身受重伤,若是走漏了风声,那可就扰了主子养伤了。 不过他对南宫仪的印象倒是有了些改观。 他一直以为南陈的公主虽有第一美人的称号,但绝对是个柔得滴出水来的女子,绝对不敢骑马的。 可眼前这位,虽然一路狂叫,那声音鬼哭狼嚎的,但至少没有吓个半死,站都站不稳。 南陈的公主也不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呀。 南宫仪听见他带着点儿揶揄的声音,这才慢慢地抬起身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瞥一眼四周都憋着笑的黑衣人,她知道自己这次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南宫仪不是个心宽体胖之人,丢了的场子,她迟早会找回来的。 “啊,原来是到了啊。怪不得这马儿停下来了,敢情它认路啊?比某些没有良心的人可是强多了啊。” 南宫仪不留痕迹地骂着完颜烈,挺起了胸脯,顺了顺已经被风吹得鸟巢一样的头发,轻移莲步跨进了门槛,“那个,头前带路吧。” 举手投足间,不慌不忙的,尽是大家风范,哪里还有方才路上鬼哭狼嚎的样子? 完颜烈扯了扯嘴角,想笑却不敢笑,乖乖地头前带路了。 穿堂度院,一路蜿蜒。南宫仪跟在完颜烈身后,几乎是亦步亦趋,唯恐落下一步,就被那些黑衣黑甲黑面具的人给生吞活剥了。 院子的甬道两旁挂着大红的灯笼,只是夜色已深,光线昏黄,越发映得院内疏影横斜,鬼魅异常。 甬道旁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个木桩一样的黑甲士兵,个个站立如松,岿然不动。只是在这样的夜色里,平白添了几丝阴森。 南宫仪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手脚几乎动用不上力气了。饶是胆大,也被院子里这些人给吓着了。 好不容易到了后院的一处院落前,完颜烈推开门,挑了帘子引着她进了屋子。 一进门,南宫仪就被那浓郁的熏香给熏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顿时就忘了一路的恐惧,皱眉道,“这是病人住的屋子吗?熏这么浓的香,你是嫌病人死得慢了是吗?” 她素来快人快语惯了的,再加上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这病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所以,这话呛得完颜烈浓眉一挑,就要发作。 他最怕人在主子跟前提这个“死”字,可这个不知死活的南陈公主,竟然在自己夫婿面前大咧咧地这么说,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他霍然转过身来,死死地瞪着南宫仪,那凌冽的眼神看得南宫仪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脖颈,有些结巴起来,“你……你瞪我干嘛?” 这人的眼神太过吓人,活像一把刀子,在凌迟着她的脖子。 完颜烈恨不得这就掐死她,还嫌他瞪她,他还想捏死她呢。真是不知死活! 可还没等他逼上前,就听里屋床上一声虚弱的喊声,“完颜烈……” 那声音低沉沙哑,枯燥干涩,仿佛风干了几百年一样。 南宫仪方才还害怕来着,一听这声音,似乎忘记了所有,下意识反应道,“气血两亏,身受重伤,高热不退……” “什么?你说什么?”完颜烈惊呆了,他没想到仅凭这一句话,南宫仪就能判断出主子是个什么症状来,简直是神了。 他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正愣神的功夫,南宫仪一个箭步从他身边窜进里屋,“这人再不治可就死了。” 她是个医痴,遇到病人,就好似看到了稀世之宝一样,琢磨起病情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是她。前世里,特战队的队员封她一个绰号“医痴”。 几步来到层层纱帐遮着的床前,也不管帐前站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南宫仪一把撩起了帐子。 就见床上躺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墨发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一双骨节分明但异常苍白的手搭在腹部,越发显得男人有一股子病态的苍凉。 只是男人脸上罩着一个乌黑的骷髅面具,看不清他的真容。 11 斗嘴 “嗨,这都要死了,还带着这玩意儿干嘛?” 南宫仪动手就去揭那人的面具,却不料手刚一动,就被床上那人伸出的一只手给死死地攥住。 那手明明是搭在他被子外的腹部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快如闪电,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只是那手冰冷异常,好似冬日里的寒冰,让她浑身都轻颤了一下。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她依然挣不脱那只手的钳制。 那张乌黑的骷髅面具之后,是一双闪着幽光却犀利如刀的眸子,阴冷寒凉,好似淬了毒的匕首,刺入人心,让人不敢直视。 南宫仪就那样好死不死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虽然心里极度害怕,但几年特战队的生活经历,让她遇险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静。 面具后那张弧度优美的薄唇此刻紧紧地抿着,男人的心情看得出来极度不好。南宫仪知道自己想掀开面具的举动惹火了他。 大半夜的,她只身一个女人,在如狼似虎的一群男人窝里,也实属造次了。 想想后脊梁上就冒了一层细汗,南宫仪只好装傻,嘿嘿笑道,“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一下你的脸色。咱们行医的,不都讲究个望闻问切吗?” 也不知道那人信了没有,反正松开了她的腕子。 她揉了揉已经发红的手腕,低低地暗咒了一声。 只听床上那人不带丝毫感情地哼了一句,“不必了,伤口在胸前。” 声音冰冷生硬,仿佛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一样,听在耳朵里,浑身都不寒而栗。 南宫仪隐隐觉得这男人身份不简单,至少不是个寻常人。 她不敢再揭他的面具了,老老实实地查看他胸口的伤势。 那伤势还真是严重,再偏一寸,就射中心脏,这男人的小命就不保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箭才不好拔。 一个不慎,可是要人命的。 不过南宫仪素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越是难度高,就越能激起她的斗志来。 她相了相那伤口的位置,喃喃自语道,“也不是不能拔,不过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岂料这句话落在完颜烈的耳朵里,就像是佛语纶音一样,异样地美妙。 “你,当真能拔?”他激动地上前箍着南宫仪纤细的肩,来回地摇晃着,“那就赶紧拔啊!” 南宫仪被他晃得快要散架了,不悦地甩了他一个白眼,“喂,男女有别,你这样,我喊非礼了啊?” 前一刻还一脸喜气的大汉,瞬间就涨红了脸,尴尬地松开了手,来回地搓着,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南宫仪暗笑不已,这汉子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床上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南宫仪回头看时,就见床上那人胸口剧烈起伏着,伤口又迸出了殷红的血来。 完颜烈不明所以,急得就要扑过去。 南宫仪却闲闲地来了一句,“喂,我说这哥们,咱能不笑吗?” 一句话,硬生生地让完颜烈刹住了脚:主子在笑? 南宫仪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见完颜烈还愣着,就低喝一声,“你,去端一盆热水,让人预备一包盐、一把勺子来。” 完颜烈傻傻地听着,愣头愣脑地问,“姑娘,你要给主子喂盐汤吗?” 南宫仪一听这话,就“切”了一声:笑话,她堂堂特战队的军医,会干这活儿? 白了完颜烈一眼,她没好气地吼道,“让你预备就去预备,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完颜烈一张脸都黑了,这该死的女人,要不是看在她是要嫁给主子的人,他铁定会扇她一耳光。 床上又有了动静,南宫仪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戏谑的眸子。 耶律玄也不明白,自己明明都快要死了,怎么还有心思笑出来? 只是看着自己的手下爱将在这女人面前两度吃瘪,他就想笑。 完颜烈可是北辽镇国大将军,英国公的儿子。除了听他的话,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谁知却被这么一个看上去娇柔的女人给制得服服帖帖的! 南宫仪被他给看得莫名其妙,心想这人还真是有闲心,那箭头就插在心脏根儿上,他还笑得出来? 完颜烈生气归生气,却还牵挂着主子的伤势,不敢迟疑,快速地吩咐人去办了。 不消片刻,南宫仪要的东西都齐备了。 她拿起那包盐倾倒在还冒着白气的热水中,用银勺子不停地搅拌着,让盐粒子快点儿化解掉。 这古代,没有抗病毒消炎的药,她只能用这最原始的办法了。 好在前世跟着特战队出任务,也不是每次都能有先进的医疗设备的。有时候,战场瞬息万变,军医们往往都就地取材,先保住特战队员的性命再说。 12 拔箭 等那盐水慢慢地凉下来,南宫仪就端过盆子挪到床边,瞄一眼那伤口,啧啧感慨,“这射箭的人水平不赖,再往这边挪一寸,你这小命儿可就玩完。” 耳边听得完颜烈咯吱咯吱地攥拳声,南宫仪适时地打住了话头,轻咳一声,趾高气扬地吩咐完颜烈,“你,过来。” 完颜烈不买账,但南宫仪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挪动脚步。 “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可干不了这活儿。” 完颜烈只得上前,只要涉及到主子的性命,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让我干什么?”完颜烈瓮声瓮气地问着,语气很是不耐,他总觉得这女人是在戏弄他,公报私仇。 他除了会杀人放火,马上驰骋天下,哪里会别的? “等会儿我拔出箭头,你拿着干净的纱布压住伤口。看你块头大,劲儿估计也小不了。” 南宫仪打量他几眼,点头道。 完颜烈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这还跟劲儿大小有关?不过反正他不怕这女人耍花招,若是主子有一个不慎,他要了她的小命! “好!”他重重地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嗯,先把手洗了。”南宫仪面无表情例行公事地吩咐着。 “我的手才洗过。”完颜烈不想理她,冷哼道。 刚才在外头吩咐人的时候,他就便儿洗了,还多此一举干什么? “让你洗你就洗,那么多废话干吗?”南宫仪十分讨厌这种不拿消毒当回事儿的男人,转身就把完颜烈那双大手给摁到了那盆还滚烫的浓盐水里。 她自己则端着一个盛着浓盐水的小碗,拿了块纱布,去给耶律玄的伤口消毒了。 完颜烈被烫得龇牙咧嘴,有心想骂她几句,却见南宫仪一脸认真地给耶律玄的伤口消毒,一肚子的怨气只得都咽下。 “忍着点儿,一会儿肯定疼得你哭爹叫娘的。这儿又没有麻醉药。”她嘟囔着,心想早知道前世该多研究些中医的,不过也幸亏小时候被爷爷逼着学过,比起寻常中医,她的水平还是不低的。 床上那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来,“放心,绝不会哭爹叫娘!” 南宫仪不由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就见面具后的眸子清亮坚定,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她愣了愣,旋即笑了,“小子,别嘴硬。有多少硬汉都扛不住这剔骨削肉之疼的。” 她可不信这小子凡胎肉体的就能扛住? 说罢,她不怀好意地把那块沾满了浓盐水的纱布往他伤口上一按,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叫你说大话,先让你尝尝腌肉的滋味吧? 耳边仿佛能听见嘶嘶的吸气声,可谁知道却没有如她所愿的响起。 南宫仪纳闷了:这不对头啊,身为大夫,她可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怎么这小子就连眉头都不皱呢? 不对,这小子的眉头让面具给遮住了,说不定他皱了,她没看见! 反正等会儿拔箭头的时候,比这个要疼上千百倍。 做好了消毒这一步,南宫仪拿过在盐水里浸泡过的匕首,在那人脸上晃了晃,阴森森地笑了,“我要拔了,要不给你含块纱布?” “不用!”那人依然冷冰冰的话,噎得南宫仪回不出话来。她愤愤地骂着:好心当做驴肝肺,等会儿疼死你! “那你别乱动哦!”嘱咐了一句,她就低下头去。 相了相那伤口,南宫仪手起刀落,利索地在伤口上划出了交叉的十字线。 利刃划动皮肉的声响,清晰地传入耳朵,让她这个见惯了血肉的人,也忍不住心头一颤。 这可是在丝毫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啊,前世再艰苦,麻醉药还是有的。 只不过她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下刀丝毫不手软。这时候可不是矫情的时候,一个犹豫,就有可能导致血液喷溅,会出人命的。 完颜烈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女人把伤口又给撑大了,看着主子身体已经在隐隐发抖,他疼得心肝儿都颤了。 见过那么多大夫给主子拔箭的,没见过一个像这女人这样的。 她这是要干什么?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南宫仪已经翻开了伤口的皮肉,用那把银勺子压住了靠近心脏的皮肉,另一只手却伸进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恶狠狠地攥住了那箭头,猛地往外一扯。 “嗯……”耳边一声闷哼,还没等南宫仪看一眼,耶律玄已经疼死过去。 叮地一声,南宫仪把那沾满了血肉的箭镞扔进了一旁的银盘子里。 完颜烈一见主子疼晕过去了,顿时大惊失措,怒吼一声,“你这该死的女人!” “快止血!”南宫仪顾不上跟他拌嘴,手脚麻利地拿过旁边盘子里的纱布,就狠命地按在了耶律玄的胸口处。 完颜烈也顾不上骂人了,赶紧拿纱布捂住了耶律玄的伤口,下大劲儿摁住。 两个人齐心合力,总算是没有让耶律玄的伤口狂涌出鲜血来。 见血渐渐地止住了,南宫仪才拿来完颜烈准备的羊肠线,穿针引线,给耶律玄缝合起来。 那手法,熟稔地就像是姑娘家绣花一样,看得完颜烈也是无话可说。 好不容易一层一层地缝合完了伤口,撒了一层金疮药,南宫仪才拿纱布给耶律玄裹上。 因为伤在胸口,南宫仪只得让完颜烈轻轻地抱起耶律玄的身子,一层一层地绕到后背处,给他包扎完毕。 前世里做这样的手术,起码得四五个人,现在可全靠她了。 忙完了这一切,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三个时辰。 13 饿了 擦了把额头的汗,南宫仪站起身来,看一眼窗外,已经拂晓了。 瞥一眼一动不动躺在那儿跟死了一样的男人,南宫仪也不禁咂嘴,“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有骨气,硬是没有叫唤一声!” 也不知为何,她笃定这面具下的人不是个老头,一口一个“这小子”的喊着。 完颜烈担忧得要死,好在耶律玄的胸口微微起伏,他又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总算是放了心。 “主子没事儿吗?”看在南宫仪方才动作麻利止血的份儿上,他的语气总算是轻柔了些。 “嗯,死不了。我这医术不是吹,我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南宫仪毫不谦虚地自吹自擂,生怕这个黑汉子信不过自己杀了她。 看他对床上死过去的这个男人如此尊重,就知道这男人的身份不同寻常了。 只要她还有用,这儿的人就不敢动她。 肚子已是饥肠辘辘,她看了眼还未苏醒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吩咐完颜烈,“来一碗鸡汤面!” “主子还未苏醒,吃不得东西吧?”完颜烈担忧地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语调低沉。 “废话!谁说给他吃的,我吃好吧?”南宫仪翻了个白眼,这些人就没脑子吗?她好歹忙活了大半夜好不好? 完颜烈这才明白过来是这个公主饿了,他很是不悦地瞪了南宫仪一眼,相当不快,“你这女人,饿死鬼投胎吗?” 主子还没吃,她凭什么吃? 南宫仪生气了,冷哼一声,“既然你们这儿没饭吃,那我回去了。只是你主子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可就两说了。” “你……”完颜烈看着她唇畔得意的笑,忍住掐死她的冲动,冲门外吼道,“来人,鸡汤面伺候!” 南宫仪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挑衅地冲完颜烈挑了挑细长的眉:怎么着,有手艺就是好啊。 天亮之后,吃饱喝足的南宫仪甩给完颜烈一张方子,打了个哈欠就往外走,嘴里丝毫不落下,“注意二十四小时观察,防止发烧感染!” 也不管完颜烈听不听得懂,她则施施然地走出了耶律玄的屋子,“喂,给我找间屋子歇息下。” 累了一夜,她可得去补觉了。 完颜烈守在耶律玄床边,只是对着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身子却一动不动。反正没有他的吩咐,这个女人出不了门。 南宫仪刚一迈出门槛,就被旁边扑出来的一个身影给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两步,差点儿没有被那高高的门槛给绊倒。 她很是不快地皱眉看去,就见一个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头儿正一脸热切地看着她,“姑娘,听说您给那位爷拔了箭头?” 南宫仪满头雾水,下意识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那,那位爷……死了没?”那老头儿吞吞吐吐,拿手掩着嘴巴,含糊地问着。 南宫仪不知道这老头何许人,一大早神经叨叨地,让她起了疑心,“怎么,你想让他死?” 她声音里满是冷清,瞪大了那双充满了血丝的水灵灵的眸子,不客气地反问。 “哪里,哪里?老朽不敢。”老头儿连连摆手,吓得浑身都开始抖起来,“老朽只是想问问,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这样啊。 南宫仪打量了这迂腐的老头子几眼,闻着他身上有股子药草味儿,不由问道,“你也是大夫?” “对,老朽乃是南陈国医圣手,一生治过无数的病患……” 南宫仪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恶作剧地笑了,“只是拔不了箭头?” 老头被她噎得面红耳赤,一肚子自夸的话再也吐不出来。 南宫仪身子困乏,不想和这老头儿纠缠,迈步就走。 老头儿却阴魂不散地跟上来,“姑娘,能告诉老朽,你是怎么拔出来的吗?” “就那么拔出来的啊。”南宫仪懒懒地回了一句,已是困得连眼皮都翻不动了。 “那姑娘能否告诉老朽,具体怎么做的?”李思忠迫不及待地问道。 南宫仪累得脚步都虚浮,哪里有心情跟他磨叽?只是嘻嘻一笑,“本姑娘这会子没空,等有空了再告诉你!” 李思忠还以为这姑娘拿架子呢,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一个女娃子,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干这伤风败俗的事儿,还有脸托大?” 南宫仪耳不聋眼不花的,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的,霍然转过身来,直直地瞪着李思忠,“哟呵,我说你这老头儿,得不到我的独家秘术就恶言恶语毁人清白了,是不是?告诉你,技不如人就该回家老老实实呆着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南宫仪可不是三从四德的古代女人,这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累了一夜,本来心情就不爽,被李思忠一骂,顿时火冒三丈,噼里啪啦就骂了回去,把个李思忠给气得老脸涨得通红,白胡子一撅一撅翘得老高,伸出手来指着南宫仪,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 “我怎么了?我要是给人连个箭头都拔不出来,自个儿早就回家砸了南陈国医圣手的匾牌了,还好意思腆着老脸站这儿?” 南宫仪不屑地冷笑着,说完,头也不回就跟着一个小厮去了隔壁的厢房歇着了。 身后忽然传来“噗”地一声轻响,南宫仪也懒得去理会,径自迈步进了屋。 ------题外话------ 医术的东西纯属虚构,娱乐而已。请专业人士不要用专业的眼光来看! 14 醒了 倒是带路的那个小厮眼尖,一眼瞥见李思忠那花白胡子上挂着鲜红的血珠,大惊失色道,“姑娘,你把人家给气吐血了。” 南宫仪此刻已经进了屋,正待关门,闻听冷笑道,“死不了,技不如人偏生还好大的架子,吐点儿血学乖点儿。” 说完,谁也不理,关上门就蒙头大睡。 却说完颜烈正好从屋内走出来,把这一幕一点儿都不落地全都收进眼睛里,甚是惊讶:这个南陈公主不仅医术了得,还牙尖嘴利的,当真是那个号称贤良淑德的南陈第一美人儿吗? 等主子醒过来,他一定把这一幕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保证主子会容光焕发的。 等南宫仪睁开眼睛看了眼窗外,发现外头已经上黑影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趿拉上鞋子就往外跑。 老天,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竟然睡了整整一白天。 可真是要命了,这要是被人给杀了,死在外头都没人知道。 只是刚一出门,就发现门口守着两个黑衣黑甲黑面罩的士兵,只露出两对骨碌碌乱转的眸子,昏黄的光线下,活像两个索命的无常。 南宫仪吓了一跳,拍了拍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半天才舒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情形不妙:这是被人给软禁了吗? 嘿嘿笑了一声,南宫仪试探着问那士兵,“那个,大哥,我饿了,能出去吃点儿东西吗?” 那两个士兵一声不吭,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她这个人一样。 她再上前一步,那两个士兵哐啷一声就亮出了泛着幽芒的长剑,吓得她连忙举着双手就退了回去。 南宫仪抓狂了,这是什么情况啊?难道要饿死她不成? 不行,她可不能白白死在这儿。 那个男人不还生死未卜吗?怎么着也不至于先杀了她的。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靠着门框就扯开嗓子喊起来,“杀人啦,救命啊。” 这一喊不要紧,两个士兵纷纷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 大将军不过是让他们看着她不让她随处乱走,更不能随意跟她说话,哪里有人要杀她? 不过南宫仪这么一喊,倒是引来了一个人,那就是完颜烈。 完颜烈黑着一张脸急匆匆地赶了来,一见那架势,顿时喜上眉梢,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拉着南宫仪的袖子就往外走,“姑奶奶,你总算是醒了,快去看看主子。” 南宫仪被他拉得身子一个趔趄,不满地撅嘴,那是他主子,又不是她主子,跟她有毛线的关系? 不过是她经手的病患,她还得送佛送到西天才成! 南宫仪被完颜烈拖着来到耶律玄的卧房里头,就见被缠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耶律玄已经醒了,听见动静,有些吃力地扭转头看过来。只是面上遮着那张恐怖的骷髅面具,让人想拔腿就逃。 南宫仪就那么不期然地跌落那双面具后的眸子里,浑身不觉一阵轻颤,好似落入一泓幽深的碧潭,让人顿生无力之感。 她和那双深邃的眸子对视了几秒,方才缓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干笑一声,“嘿嘿,你真是好大的福气,这么快就醒了?” 完颜烈不禁皱眉:这姑娘会不会说话啊?要不是看在她是主子女人的份儿上,他早一巴掌拍死她了。 耶律玄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没精神,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仪,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只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南陈的公主好像和传说中的温良贤惠不搭边啊,大大咧咧的倒像是个男子。而且这女人看他一点儿都不害怕,要是换做别的女人,单是见到他这张乌黑的骷髅面具就吓软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南宫仪一阵子,不知为何,心里慢慢地泛起了涟漪。 不过南宫仪嘴巴虽然毒了点,但是敬业精神丝毫不马虎,她上前几步就去查看耶律玄的伤势。 昨儿晚上包扎的伤口,雪白的纱布上已经渗出丝丝的血迹,就靠这敷药包扎恐怕还不行,说不定伤口感染了,就得要了他的小命。 看这架势,治不好这男人,她也走不了。他要是死了,身边这黑脸大汉还不得要了自己的命? 南宫仪一想就觉得头疼,这古代上哪儿找消炎抗菌的药去? 就算有,也不能静脉注射啊? 光喝肚里,那药效吸收效果还是很慢的。 一边想着,她就下意识地摸向耶律玄的额头。却不料,手在他额头上方的二寸处,被耶律玄给死死地捏住了。 南宫仪疼得嘴里直吸溜,暗骂这男人是个变态,都伤成这样了,还这么护着自己的脸。到底有多么恐怖丑陋不让人看啊? “拜托,大哥,我是想试试你发烧了没有,能不能把手松开啊?”南宫仪恼怒地瞪着耶律玄,粉嘟嘟的小嘴儿撅着,十分不满。 耶律玄一怔,慢慢地松开了手。 南宫仪揉着发酸的手腕,咕哝着,“也不知道长得多吓人,成天带着个面具,不累吗?” 完颜烈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憋着笑,赶忙低下了头。 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呢,这个女人,果真够傻! 到时候等她到了北辽,看主子怎么收拾她! 南宫仪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室内踱起步来,小脑袋摇晃着,想着办法。方才被他攥住腕子,明显可以感到他的掌心烫得吓人。看来,他还是发烧了。 眼下只能赶紧给他找些消炎杀菌的药来,才能避免伤口感染。 南宫仪一边想着,一边怅惘地往窗外看去。 15 随便拉男人的手 正是寒冬时节,院子里一片萧瑟。透过雨过天青的窗纱,她看到院墙上苔痕斑驳,石缝里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看样子,这院子有些年代了。不过靠南墙角有一颗藤状植物,还没有枯死。 南宫仪看到那跟细长棱状长藤时,双目顿时一亮,拔脚就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撸袖子,也不管身后完颜烈在那儿喊着“喂,你这女人,干什么?” 到了墙角,她手脚麻利地拔下那根长藤,如获至宝地捧在手里,疾步往屋里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喊着,“快快快,那黑脸汉子,赶紧让人架锅生火。” 听得完颜烈是一头雾水,更看不上南宫仪这一惊一乍的样子。 只是他也是见识到南宫仪的医术的,至少,她是能给主子拔了箭头、还能让主子活下来的人。冲这一点,虽然他极不满意她对他吆五喝六,却还是吩咐人预备了。 不一时,院子里就架起了一口大锅,火也生起来了,很是旺盛。 完颜烈看着南宫仪在那儿忙忙碌碌的,眼都看花了。他实在是弄不懂,怎么治病跟架锅生火还有关系? 南宫仪一会儿吩咐人找盐来,一会儿又吩咐人拿盆子来,甚至更过分的是,还让人把摆在主子屋里床头柜上的那个好看的琉璃瓶儿都给拿来了。 完颜烈再也受不了南宫仪这副嚣张的姿态了,那琉璃瓶儿可是个宝贝,北辽都没这样的东西,还是海外一个方国进贡给南荣皇上的,那可是荣贵妃的心爱之物,他是为了哄主子开心才硬要过来的。 想他一个膀大腰圆的大男人,为了让主子高兴起来,硬是顶着众多兵士讥笑的眼神,做了几朵绢花给插上。 他容易么? 现在可倒好,愣是被这不知死活的南荣公主给拿来盛水了。要不是看在她是和亲公主的份儿上,他早一巴掌把她给拍死了。 看了一会子,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就迈步上前,瓮声瓮气地问南宫仪,“主子的伤还没好,你还有闲情逸致弄这些?” 南宫仪白他一眼,跟看白痴一样,“你懂什么?” 一句话噎得完颜烈憋红了脸,吭哧吭哧地回不出话来。 南宫仪就在院子里折腾,外头热热闹闹的,惹得刚醒过来没多久的耶律玄也来了兴致。身上的伤口钻心地疼,浑身上下更像是处在刀山火海里一样煎熬。 他想睡也睡不着,索性就让人给他身下垫着厚厚的被褥,透过雨过天青的窗纱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忙碌的纤细身影。 听见她噎完颜烈的话,耶律玄忍不住勾唇一笑,看得旁边伺候的小厮顿时就抽了眼:主子笑了?主子竟然会笑? 一会儿,他一定要讲给完颜将军听! 耶律玄静静地望着窗外南宫仪那忙碌的背影,不知为何,身上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只是一想起当时南宫仪给他剜肉拔箭的样子,他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传闻南陈公主娴静温柔,怎么能干出那么血腥的事情? 至少在他看来,只有他们这些沙场上见惯杀戮的人才会见了血不害怕。 …… 南宫仪看看那生理盐水已经配好了,就把采摘来的藤蔓掐头去尾,放在旁边的盐水盆子里消了毒,就打算给屋里那个面具男挂上。却不料忽然想起一事,才晓得这古代没有针头。 事不宜迟,她招手叫过抱着胳膊看热闹的完颜烈,不客气地吩咐下去,“你,去找根银簪子来。” 完颜烈憋着一肚子的火吩咐人去拿了,以为这女人贪财呢。谁知道银簪子拿来,南宫仪却点着那根银簪子道,“你把这簪子从中间掏空磨细,给你半个时辰!” “什么,你让我干这个?”完颜烈差点儿没有蹦起来,他一个大男人,蒲扇大的手掌,这是他干的活儿吗? 可南宫仪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冷哼一声,“除非你想让你主子死!” 完颜烈一下子哑巴了,虽然满头雾水,不知道他钻孔跟主子的生死有什么关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给那银簪子钻孔磨细了。 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反正半个时辰之后,南宫仪果真收到一枚中间钻了孔的银簪子。 她眉开眼笑地接过来,完全忽视完颜烈已经黑得快要滴出墨汁来的脸。 抱着那个盛满了生理盐水的琉璃瓶和那根藤蔓,南宫仪心满意足地进了屋。 看着耶律玄倚在厚实的被褥上,恣意悠闲地盯着自己看,南宫仪就一阵光火:这个人伤得那样不好好养伤,还敢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半躺着? 果真是活腻歪了。 她蹬蹬几步走上前,瞪了耶律玄一眼,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就去撸他的衣袖。 耶律玄因是伤中,身上只穿了一套白色带隐纹的里衣,外头披一件玄色的大氅,看上去慵懒性感。 南宫仪摸着那柔和的料子,看着那辨别不出是缠枝纹还是龙纹的花纹,心里暗叹:这人看样子挺有钱的,不知道能不能从他身上榨点儿出来。 这么想着,她的手开始动作起来,往上撸了撸耶律玄的袖子,拿着那根藤蔓上的银簪子尖头就往他的静脉上扎去。 耶律玄却在这时飞快地缩回了手,双目炯炯地盯着南宫仪,却没有说什么。 南宫仪眨巴着一双翦水瞳眸,很是不解,“喂,我是在给你治伤,你矫情个什么劲?” 挂水都不是她一个特战队军医干的活儿,她都认命地干了,这男人要闹哪样? 耶律玄却有些恼怒,语气很是不快,“你身为女子,就这样随意拉扯男人的手?” 南陈素来礼教严明,这堂堂公主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避讳? 这幸亏是拉扯他的手,这要是拉扯别的男人的手怎么办? 耶律玄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16 天价诊金 这话一下子就点燃了南宫仪心里的火,她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耶律玄,冷笑道,“好个随意拉扯男人的手!敢问昨儿夜里我给你拔箭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胸都看光了,这拉下小手就跟我讲男女大防了?” 耶律玄素来清冷孤高惯了的,哪里见过这样泼辣的女子? 一时间竟然被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咳嗽起来。 完颜烈急得忙上前给他顺气,回头骂着南宫仪,“该死的女人,赶紧给主子道歉!” “要道歉你道歉去,就知道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还是男人吗?” “你……”完颜烈气得扬起手掌对准了她。 南宫仪毫不畏惧地瞪着完颜烈,一点儿都没有害怕的迹象,“要杀要剐随你们,老娘不干了。” 她好心好意给他配生理盐水,忙得脸都跟花猫似的,她容易吗?他还在这儿矫情,爱治不治,反正伤的又不是她! 耶律玄大声咳嗽了几下,胸口伤口已经迸裂开来,雪白的纱布上慢慢地渗透了殷红的血,看得完颜烈心惊肉跳,也顾不上跟南宫仪拌嘴,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我的姑奶奶,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赶紧过来给主子止血呀。” “那怎么行?你主子可是个男人,我怎么好意思碰人家的胸口?万一你主子让我负责怎么办?”南宫仪挑着指甲,闲闲地笑着,那副得意的小样儿,看得完颜烈直想揍人。 也许是伤口疼得厉害,也许是想通了,耶律玄终是吐出一口粗气,冷冰冰地看着南宫仪,道,“放心,我对你这样的女人不感兴趣,是死是活都用不着你负责!” 他故意装作听不懂南宫仪话里的嘲讽,说完就扭头不吭声了。 南宫仪斜睨了他一眼,暗道:瞧这男人矫情的,治个伤还弄得跟施恩一样,还以为她会上赶着啊? 她可没那么不值钱! 冷冷一哼,南宫仪撇了撇唇,不屑道,“本姑娘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治!” 反正她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她好心好意地给这男人治好了,也落不到好,还不如可劲儿地作践一番,好拖延时辰,说不定还能有逃出去的机会。 完颜烈见这该死的女人不知天高地厚,肺都要气炸了,怒火中烧地回身一把揪住南宫仪的衣领,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威胁道,“你治不治?信不信老子一掌结果了你的小命!” “信!”南宫仪咧嘴笑起来,双眸里丝毫没有惧怕,即使憋得脸红脖子粗,眼神也没有退缩。 “信不信你掐死我,你的主子就会一命呜呼?”她神情愉悦地看了眼正躺那儿疼得身子发抖的耶律玄,不怕死地和完颜烈顶嘴。 “该死的女人!”完颜烈实在是拿这女人没辙了,他还真的不屑于去杀一个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南陈公主。 只是被这女人气得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无处泻火,他只好一拳砸在了床头的乌木小几上,震得那上面摆着的一个果盘豁朗乱跳。 他松开了手,咬牙切齿地瞪着南宫仪,“说,要怎么你才能给主子治?” 南宫仪瞥一眼已经平复下来的耶律玄,正好望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那双眸子像是无底的深渊,有一种把她吸进去的引力。 她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领,笑嘻嘻道,“昨晚上和今儿一大早的诊费还没给,姑娘我可不白干!”说完,她就竖起了一根手指。 反正不要白不要,她还得攒些银子好逃路啊。 话音刚落,就见完颜烈的腮帮子急速地颤抖了两下,像是极力隐忍着。 耶律玄的眸光却飞快地闪了闪,点头道,“拿一百两银子给她。” 南宫仪却晃了晃手指,慢条斯理地摇着头,“不对,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完颜烈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一双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怎么不去抢?” “想抢来着,不过姑娘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南宫仪故意曲解着他的意思,依然笑模笑样的。 耶律玄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这女人了,一开始还觉得她随意摸他的手不知礼数,又泼辣刁钻,这会子却觉得这女人有些意思了。 完颜烈可不是一般的人,不仅杀戮无数,更是出身高贵,竟然被她给气得一再跳脚,就连他平生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被气得够呛。 可见这女人有些本事的。 她和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倒是勾起了他一丝兴致来。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吩咐道,“给她一千两银子!” 南宫仪却还是竖着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摇着,“我可没说一千两银子哟,听好了,是一千两金子!” 完颜烈几乎没有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可是看着主子没有异议,他只得命人取来。 倒不是没有,实在是这该死的女人狮子大开口,胡乱开价。 能给主子治伤是她的福分,她还敢要金子?就盼着她有命拿没命花! 他心里低低地诅咒着,看着小厮端上一个暗红的漆盘,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一摞的小金元宝。 南宫仪一见那金灿灿的小元宝,顿时就笑开了花,那双弯月般的大眼睛里金光闪闪,看得耶律玄也忍不住勾唇:这个女人还真是爱财,南陈皇宫就穷得连个金元宝都见不着了? 南宫仪哪里还看得见耶律玄?她摸着那金灿灿的金元宝,只觉得心情好得快要飞上天了。生怕那金子是假的,她还特意拿起一个放嘴里咬了一下。 完颜烈赶紧别过脸去,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女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哪里配得上主子这样高洁的人? 17 爱财的美人儿 耶律玄却饶有兴味地看着南宫仪,那细小洁白的牙齿咬着金灿灿的元宝,看上去没有丝毫不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都说南陈女子柔顺娴静,这个女子和柔顺一点儿都不搭边,但看上去竟然顺眼地要命。不过不知为什么,他被她这么一气,连日来的郁气竟然一消而散。 南宫仪一点儿都不客气,见金元宝太多,索性就让完颜烈找了个布袋,当着耶律玄的面,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金元宝给塞进去,绑在了腰间。 这一举动看得耶律玄瞠目结舌,这女人到底有多爱财?那可是一千两的黄金啊,也不怕把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腰给坠折了? 南宫仪可不这么想,身上绑着黄金,她心里就踏实了。前世里野外训练的时候,身上可是负重几十斤的东西。 这些可算什么?古代的斤两可比现代小得多! 收拾妥当,南宫仪二话不说,手脚麻利地挽起耶律玄的袖子,拿着钻洞的银簪子,好心好意地给他解释着,“你的伤势很重,我特意给你配了生理盐水,有助于你解毒消炎,不过得静脉注射才行。” 耶律玄彻底被她给绕晕了,他身居高位,什么世面没见过,可愣是没听过这样的词儿。什么“消炎”,什么“静脉注射”的? 怎么随军大夫从来没提过这些? 他莫名其妙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越发想对她一探究竟了。 南宫仪麻利地扎上针,看着枯黄藤蔓中缓缓流动的液体,不由得意地咧嘴笑了。 管他什么中医西医,只要到她这儿,还没有行不通的。这就是战地军医和普通医生的差别了。 看着耶律玄瞪着那双迷茫的眸子,她就一阵好笑:任他再能,也不过是个古人,这样的事情他怎么会懂? 看在那金子的份上,南宫仪很是小心地解开了耶律玄胸口的纱布,就见那胸口处正在汩汩往外冒着紫红的血水,昨儿缝合的地方已经挣开了几针。 虽然她动作很轻柔,但那样的伤口还是疼得耶律玄冷汗直冒,浑身轻颤。 面对病患,身为医者,南宫仪自然不敢怠慢。她忙要来银针,消了毒,往耶律玄胸口就扎去。手起针落,在完颜烈看得眼花缭乱的情形下,已经扎了十余针。 针扎下去之后,耶律玄就觉得胸口一阵酸麻,身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 他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好奇地问道,“你这针是不是止痛的?” “聪明!”南宫仪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嘴里却是不停地吩咐完颜烈,“你到院子靠门口的角落里摘一些锯齿状的野菜来。” 完颜烈不知这女人又要捣什么鬼,只是看在她尽心尽力地给主子医治的份上,还是去了。 耶律玄看着南宫仪麻利地拿干净的纱布蘸了盐水擦拭他的伤口,却没有昨日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楚,不由问她,“你既然会扎针止痛,为何昨晚拔箭头的时候不给本……我用?” 南宫仪有些狐疑地抬起头来,这个男人不像是口吃的,怎么刚才还结巴起来了? 不过她还是若无其事地答道,“忘了。” 耶律玄一口气又差点儿没有上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吓得南宫仪忙安抚,“大哥,昨夜光想怎么拔箭头才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再加上你也没喊疼,我哪里还想得起来?” 见耶律玄那双眸子快要喷出火来,南宫仪只好嘿嘿装傻。 耶律玄拿她没有法子,只好平复了下心情,又问,“你要那些野菜做什么?” 他这里又不缺吃的,要完颜烈挖野菜做什么? 一讲到野菜,南宫仪就打开了话匣子,“这个啊,可是个好东西呢。那野菜叫蒲公英,学名叫黄花地丁,可是清热解毒消炎抗菌的好药,这里没有抗生素,只能靠它来保你的小命了。” 她说得眉飞色舞,耶律玄却听得一头雾水。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词儿,他怎么就觉得那么陌生呢? 好在他天分极高,约莫也知道了那就是一味草药。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消炎抗菌的,但看这女人一说到药上就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他的心还是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心底深处软地几乎能滴出水来,让他忍不住就盯着南宫仪那张眉开眼笑的脸看呆了。 南宫仪素有南陈第一美人的名号,那容貌自是倾国倾城的,此时那欢快的笑容,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天姿国色。 冬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的槅扇,洒在南宫仪的侧脸上,映照得她的肌肤格外通透白皙,娇嫩如花。 南宫仪的侧脸无疑是弧度优美的,光洁的额头上洒落几绺乌黑的碎发,黑白的画面是如此的养眼。 那双璀璨如明月般的大眼睛上,是一双斜飞入鬓纤细长眉,给她柔和的五官平添了几分英气,彰显出主人内心的坚毅。 偏生有这样英气勃勃长眉的人,却长了一个挺翘的小鼻梁和一张菱形花瓣样的小嘴儿。可是却又偏偏和谐好看得要死,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 耶律玄平生见过各色各样的美人儿,可是不知为何,他竟独独被南宫仪给吸引了。吸引他的倒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那专注的神情和欢愉的笑容。 南宫仪光顾着忙活着手头的活儿,哪里知道耶律玄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完颜烈手里捧着一把洗干净了的蒲公英,一头闯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子低着头,手里拿着纱布,小心地轻拭着伤口。 男子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子,双目一眨不眨。 完颜烈个性虽然粗犷,但心思却甚是细腻。他眉头一挑,咧嘴笑了。 主子盯着女人看,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下,太后她老人家该放心了。 18 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轻手轻脚地放下那捧蒲公英,完颜烈不想破坏这和谐的气氛。谁料南宫仪回头放纱布的时候却看见了,吩咐他,“捣烂,外敷。” 干净利索的话,让完颜烈忽然就讨厌不起她来了。 他总有一种感觉,南宫仪太不像个公主,倒像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那语气那神态,越看越熟悉,就跟他那殿下主子一个德性! 完颜烈忍不住就在耶律玄和南宫仪脸上来回逡巡了两遍,看得耶律玄很是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他才低头咧嘴出去捣药了。 不多时,完颜烈端了半碗褐色的药汁进来,递给了南宫仪。 南宫仪二话不说,麻利地拿纱布蘸了,就往耶律玄的胸口摁去。反复做了几次,又给他上了金疮药,这才给他细细地包扎上。 把他放平了,南宫仪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金元宝起了作用,总之,耶律玄觉得此时的南宫仪很是温柔,动作举止都轻柔得很,让他很是受用。 胸口扎着针,伤口也没那么疼了,耶律玄的心情也渐渐地好起来,就仰脸看着正收拾东西的南宫仪,“你这都跟谁学的医术?看你这样,该是学了有些年头了?” 南宫仪正在忙碌着的手猛地一下顿住了。 她可是穿越过来的,实话实说,绝对会被这些古人给当成怪物的。 何况,她可是听说,这古代的女子是不能为医的。她一个堂堂的公主,更不可能学医了。 眼珠子转了转,她只得讪笑着撒谎,“那个,我这都是闲来无事看医书学来的。” “哦?看看医书手法就能这么娴熟?连南陈国医圣手都不敢拔的箭头你都能拔?” 耶律玄显然不信她的话,揶揄地笑着。 南宫仪被他逼得无话应对,脑子飞快地转着,只好厚着脸皮装傻,“只看看医书自是不成,这不,我就叫人捉几只兔子、野鸡什么的做个试验,没事儿就给它们开膛破腹,然后再缝上……嘿嘿。” 说完,南宫仪小心地觑着耶律玄的脸色,只是隔着那张恐怖的骷髅面具,自然看不到,但她明显听到耶律玄的呼吸粗重了些。 她好心好意地建议道,“那个,你伤重期间,情绪不宜大起大落。” 耶律玄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慢慢地平复了下心情。 这个女人不知道是真的太过实在,还是故意气他。把他跟兔子、野鸡相提并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反正不管如何,她已经成功挑起了他的兴趣了。 为了避免自己再被她气到,耶律玄闭紧了嘴巴不再跟她说话了。 南宫仪也不想跟他啰嗦,自去玩她那小金元宝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那琉璃瓶里的生理盐水就挂完了。 南宫仪给他拔了针头,转脸就朝外头大喊,“喂,那大黑脸……” 她不知道完颜烈叫什么,就给人家起了一个外号。 耶律玄听得想笑,却又怕触动了伤口,只好硬憋着。 完颜烈顶着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看了眼憋笑的耶律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这女人找死是不?” 南宫仪也不怕他,顺手捋了下掉下来的碎发,笑道,“你也别恼,遇到我算你有福了。这样吧,我白送你一个美白的方儿,每日用淘米水洗面,保你一年后白得跟出壳的鸡蛋般。” 她说得兴兴头头,却听得完颜烈越发咬牙切齿:他一个沙场大将,要什么美白? 耶律玄憋得快要不行了,只得拿拳头掩着嘴,轻咳一声,“正好,这儿盛产稻米,明儿就让厨子把淘米水给你留着。” “主子?”完颜烈不满地看着耶律玄,一脸的委屈,主子怎么跟着这死女人打趣起他来了? 虽然一肚子的火,但眼看着主子能笑了,完颜烈还是满心欣慰的。 这么多年跟着主子南征北战的,他就没看到过主子笑过几次,更别提被一个女人给气得三番两次影响了情绪了。 这个南陈公主,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完颜烈才勉强语气和缓地问南宫仪,“你喊我做什么?”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给你家主子擦洗擦洗,翻翻身子。伤在胸口,他得躺着,会得褥疮的。” 南宫仪面色平静地解释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口中的词儿就是别人眼中的天书。 耶律玄听了那么久,也慢慢适应了南宫仪嘴里不断冒新词了。这会子倒是没什么惊讶,心里琢磨了一下也就明白了。 的确,这几日总躺着,他都觉得浑身快要长毛了。可偏伤在胸口,不能随意翻动的。 随身伺候的都是些小厮,他不吩咐也没人知道给他翻身子擦背的。 还是女人的心思周到些。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南宫仪几眼,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 完颜烈察言观色,故意推辞,“我这五大三粗笨手笨脚的,哪里会做这样的细活?还是你来吧?” 南宫仪白他一眼,没有好气,“我哪里敢?拉个手都矫情成那样,这要是翻身擦背的还不得赖上我?” 耶律玄被她这话给噎得一滞,旋即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女人不揭短会死啊? 完颜烈虽说看不到耶律玄的表情,但凭着这么多年生死与共的交情,光看眼神也知道耶律玄被气得不轻了。 他忽然高兴起来,原来主子也有被女人欺负的一天啊?哈哈,真是好笑! 他握着拳头挡着嘴巴,暗暗笑了一回,使出了杀手锏,“我们家主子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只要姑娘肯精心照顾主子,我保证姑娘这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 话音刚落,就见南宫仪脖子一伸,双目发出闪闪的光亮,“果真?” 耶律玄禁不住哑然失笑,这姑娘得有多爱财?什么时候,他堂堂摄政王也要靠着金银珠宝来让人服侍了? 这辈子他都没这么窝囊过!不论何时,都是女人争着抢着要伺候他的! 19 吃个苹果防便秘 完颜烈罔顾耶律玄的怒意,好笑地对天发誓,“这个你放心,擦一次身子一百两金子!” 知道这姑娘爱金子,完颜烈没敢说银子。 果然,南宫仪那双弯月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好似两颗闪耀的星子。 “成交!”南宫仪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在她看来,她真是赚大发了,不过是擦一次身子就是一百两金子哪,换成银子就是一千两,到时候她跑路可就不愁吃喝了。 见她答应地如此爽快,完颜烈倒是有些犹豫了:这姑娘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呀,莫非是他手笔太大了? 不过只要她能让主子高兴,就值了。 想罢,他乐呵呵地问南宫仪,“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叫人照办!” “好,那你叫人预备热水来。”南宫仪说完,麻溜地站起来,摸起床头小几上的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咔嚓”就是一口。 和亲这几日,也没好生吃个东西,才几日的功夫,她就觉得自己憔悴了,得赶紧吃点儿水果润润才成。 女人嘛,想要水灵灵的,就得好生养着。 那豪爽的吃相,看得耶律玄大为震惊,越发怀疑南陈皇宫虐待了这位公主。 南陈地处江南,什么瓜果菜蔬没有,这公主一看就是馋极了的。 外头传言荣贵妃自打皇后薨了之后,就不待见嫡公主,可见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南宫仪吃着吃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总感觉有两道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含着一口苹果偏头一看,直直地对上耶律玄那双深渊般的眸子。 她咧嘴呵呵一笑,含糊不清地问他,“你也馋了?” 耶律玄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一声没吭。完颜烈已是捂着嘴跑了出去。 南宫仪赶紧又拿了一个,往耶律玄手里塞,“来,你也吃一个。成日里躺着,多吃点儿苹果预防便秘!” 耶律玄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这姑娘脑子坏了吗?当着他这个大男人竟然说这样的话? 他嫌弃地扭过头去,气哼哼道,“要吃你吃!” “我当然要吃,不过你也得吃!”南宫仪咽下一口苹果,操起桌上的那把小匕首,刷刷地就削起皮来,嘴里还不闲着,“我知道你们这些贵人难伺候,喏,我给你削皮切成小块得了。不过我可不白干,削一个一两金子啊。” 耶律玄被她气得反倒笑了,“你这女人这么爱财?小心有一天被金子砸死!” “被金子砸死也好过饿死!”南宫仪嘿嘿笑着接过话,“这年头,只有金子才最真实!” 她说的实话,兵荒马乱的,没有金子傍身,上哪儿弄吃的来? 耶律玄算是服了,索性不再理她。 南宫仪把苹果切成小块,拿来银叉子就递给耶律玄,“来,吃点儿。我这可不是故意吓唬你,你这样的伤患最怕便秘,到时候一使劲儿,说不定伤口就迸裂了。” “你能不能闭嘴?”耶律玄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 这个该死的女人,能不能有点儿矜持之心啊? 南宫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咕哝着,“呸,有什么了不起?不听大夫言,吃亏在眼前!” 她索性自己叉起一块苹果往嘴里塞,还挑衅地看了耶律玄一眼,“馋死你!” 耶律玄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像南宫仪这样的女子,气得把头转到里侧,置若罔闻。 可是南宫仪咔嚓咔嚓嚼着果肉的声音实在是太脆太响,仿佛在多日未曾好好吃饭的耶律玄心上拉了一根弦一样。 他再也忍不住,劈手抢过南宫仪正要送往嘴边的一块果肉,塞进自己的嘴里。 南宫仪瞪大了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愣了半日,才反应过来到嘴的果肉被这个男人给抢了,气得她又是撅嘴又是跺脚,恨不得掐死耶律玄。 “你不是不吃吗?怎么还抢我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南宫仪大嚷着,就去抢那银叉子。 耶律玄看见她这副娇蛮任性的样子,忽然心情大好,把叉子攥得死紧,嘴里不甘示弱,“什么你的?这里的东西全都是我的,想吃,先给我十两金子!” 吃他的喝他的还敢跟他要金子,这女人是不是忘了这是哪儿了? 南宫仪没想到这男人一转脸就变成了泼皮无赖,气得一跺脚站起来,风一般刮出去了。 跟这样小气吧啦的男人在一起,她实在是受不了。 耶律玄吧唧吧唧地吃完了一盘子的果肉,砸吧了几下嘴,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该死的女人还没给他擦身子呢,她可是收了他的金元宝了。 不行,决不能让她占了便宜去。 他忽然觉得跟这个女人斗智斗谋非常有意思,正要喊完颜烈去叫南宫仪,就听门外珠帘哗啦一阵响,抬头看时,就见南宫仪风风火火地又闯了进来。 20 硬不起心肠 “嘻嘻,那个,还没给你擦身子呢。”她搓着两只细白柔嫩的小手,笑得没有一丝尴尬。 到了外面她才想起来,还有一单生意没做呢。放着金灿灿的元宝不赚,那是傻子干的事儿。 耶律玄横了她一眼,把眼中的喜悦敛了下去。 完颜烈叫人送来热水,南宫仪先是让他帮着把耶律玄轻轻地翻了个身,才把耶律玄背上的衣服往上撸,拿起热水里洗净的布巾轻轻地擦拭着。 耶律玄身高体长,宽肩细腰,腰上尽是劲瘦的肌肉,精壮结实。古铜色的肌肤,越发让那腰身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南宫仪一边擦着,一边流着口水。 看这家伙的身材,倒是个诱人的,就不知道那脸蛋儿,是不是美男了? 前世里,她在特战队里呆着,见多了男人的身子,久而久之,也忘了自己的性别了。 这会子不知为何,光见了这个男人的背,她都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不知不觉,她看入了迷,竟然忘了手中的动作了。 耶律玄察觉到了,吃力地扭头看过去,就见南宫仪一只柔嫩的小手已经覆上了他的腰,他不由皱皱眉,暗想:这个该死的女人要做什么?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女人竟然拿指头戳了戳他的腰,嘴里还嘿嘿傻笑着。 耶律玄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女人是在非礼他吗? 眼见着这女人还要戳,他终是忍不住了,冷冷出声,“戳一下十两黄金!” 就见那只正欲犯罪的小手刷地一下缩了回去,旋即拿起布巾,狠命地对着他的腰擦去。 不知为何,耶律玄心里竟然隐隐地有股失落。 他狠狠地甩甩头,赶走了那股莫名的烦躁。想他堂堂北辽摄政王,还能被她一个亡国公主吸引不成? 南宫仪为了能赚到金子,也是拼了,三下五除二给他擦好了后背之后,就要去解耶律玄的腰带。 幸亏耶律玄反应过来,及时地一把给拽住了。 “喂,你这死女人想干嘛?”他脸红脖子粗地骂着,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南宫仪却没当回事儿,吃吃笑道,“敢情你没穿底裤?我只不过给你擦擦腿而已,你就慌得这样?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了,你一个大男人家怕个什么劲儿?” “你胡说什么?有你这样的女人吗?”耶律玄气急败坏地喊着,对南宫仪浑不在意的态度很是不满。 久闻南陈皇后贤良淑德,怎么养出的女儿是这么个土匪样儿? 南宫仪见他把裤带揪得死紧,也就收手。她好歹也是一女人,总不会强抢着给他解裤带的。 不过那金子还是要赚的。 她踟蹰了下,还是想确定清楚,“就擦上半身,金子还是十两吗?” 耶律玄正紧张地拽着裤带,生怕这女人真的来抢呢,谁知这女人没头没脑地就问出这句话来,倒是让他愣了下。 等他明白过来,不由又气了个半死:这还是女人吗?怎么时刻不忘金子?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呵呵,当然不是。你最言而有信了。”南宫仪赶紧附和着,心里却嘀咕着:你是什么人谁知道啊? 不过看在他这么舍财的份儿上,南宫仪决定进一步拓宽生财之道,“要不,我给你按按腿吧?” 瞧着耶律玄狐疑的眼神看过来,她连忙摆手,“放心,不收金子的。买一送一,童叟无欺!” 耶律玄躺了几日,腿自然乏力地很。既然这女人乐意,他也就顺水推舟了。反正这女人不白干,且看她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南宫仪见他答应了,喜滋滋地挪到床边,坐在耶律玄的腿边,两只小手就开始给他按起来。 别看她身量纤细,瞧上去甚是柔弱,但小手的力气却不小,那不轻不重的力道,跟小鼓点一样,恰恰按到穴位上,酸麻过后就是一阵清爽。 虽然他的小厮也能给他按按,但远没有南宫仪按得这般解乏受用。 耶律玄情不自禁地就闭上了眼睛,惬意地享受起来。 可偏有人大煞风景,不解风情,“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南宫仪试探着问道。 “嗯,甚好。”正闭目享受的耶律玄想也不想就答道。 “哦,那就好。”南宫仪欢快地笑了,“那,以后每日都给你按两次好不好?” “当然好!”耶律玄慢慢睁开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南宫仪这个爱财如命的女人说出来的。 他警惕地看着她,果然,就听南宫仪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哥,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按一次也是要费不少力气的。一次十两金子怎么样?” 耶律玄甩给她一个果然不出所料的眼神,不屑地摇头,“太贵了。” “不能少了,大哥。”南宫仪赶紧讨价还价,“你看,就这一会子,我都累出汗了。” 她把脑袋伸过来,让耶律玄看她额头上的细汗。 就着窗外黄灿灿的暖阳,耶律玄看见她那洁白如玉的额头上果然挂着一层晶亮的汗珠,被光线一映,就像颗颗璀璨的水晶。 他忙移开眼睛,压住慌乱的心跳,不自在地哼了一声,“没人请你按,你大可以别按!” 虽然说出这样的话,但他还是有点儿于心不忍。 他简直不能形容刚才南宫仪那副娇憨的小模样儿在他心里形成了怎样的冲击! 不是没有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南宫仪这样毫不做作,简单纯粹。 虽然这女人张口闭口都是金子,可偏偏这样的她,让他生了一股怜爱之心,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硬不起心肠拒绝! 21 想逃跑 耶律玄被自己心里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从来还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左右得了他的心情,他这是怎么了? 他闭了闭眼睛,喘息了一口,按下了心里的那股冲动,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谁知南宫仪也不气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哟,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软软的吴侬软语,加上那软糯的声音,听得耶律玄的心都要醉了。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又如泉水叮咚。听在耳朵里,就好似吹进了一股暖风,让他的心尖都痒了。 他极力咬牙忍着想答应的冲动,生硬地回了一句,“你放心,我绝不后悔!” “那好,等你想再按的时候,可就是翻一倍的价钱了。”南宫仪见生意没谈成,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快,但那声音依旧甜 说完,人已是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没有金子赚,她可没空在这儿耗着,她还得想个法子逃出去才是! 也不知道秦佑替她挡了一剑,人醒过来没有? 虽然给他处理了伤口,但急匆匆的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也不知道感染了没有? 不过要是秦佑醒过来,势必会到处找她,万一寻着她的踪迹,她就摆脱不了和亲的命运了。 索性他找不到自己才好,说不定她还有机会逃出去,从此两不相见,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 她在隔壁的一间厢房里盘算着,直到日影西斜也没想出个妥当的法子。 于是她推开房门,到了院子里。 此时院门口守着几个执刀仗戟的兵士,个个目不斜视,挺胸凸肚地站在那儿,就像是几根木头桩子。 南宫仪犯了难,凭她一个柔弱女子,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这副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她记得昨儿夜里来的时候,那前院子漫长的甬道旁,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少说也得有百十来个人。 走前门,是万万不可的。 那么,有没有后门呢? 或者,翻墙也行啊。 南宫仪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就开始着手操作起来。 南宫仪借口给耶律玄配出一副特效药,跟完颜烈要来很多珍贵的药材,埋头在屋子里捣鼓起来。 至晚时分,完颜烈让人送来丰盛的饭菜,估计是看在她卖力配药的份上。 南宫仪忙活了半日,早就饿了,一顿狼吞虎咽,吃了个透饱。 看着天色黑透了,她悄悄地把得来的金元宝包了起来,绑在腰上,自己则走出了屋子,慢慢踱到院门口。 那儿站着四个兵士,听见她的脚步声,目不斜视,把她当成了空气。 南宫仪凑近,嘿嘿笑道,“几位大哥,这都站了半日了,还没用饭呢?” 几个人没人理她。 南宫仪也不气馁,依然笑眯眯地说下去,“看几位大哥这么辛劳,小女子甚是佩服。小女子别无所长,就是会做几样拿手的吃食,几位大哥若是不嫌弃,小女子愿为你们效劳。” 意料之中,依然是鸦雀无声。 南宫仪不由暗叹:屋里那位到底什么身份?这手底下的兵个个都油盐不进,主人那得是个什么厉害人物? 不过就她跟他接触的这一日来说,她觉得那个主人不仅抠门,还特别古板,还不如那个大黑脸痛快,说给金子就给金子,不带打顿的,哪像那个主子,给他按摩都要讨价还价。 她心里嘀咕着,面上的笑容却不减分毫,“几位大哥稍等哈,我这就给你们做去。” 说罢,她抬脚就往一侧的耳房走去。 在这院子里呆了一日可不是白待的,哪儿是睡觉的,哪儿是吃饭的,她摸得门儿清。 厨房里的食材很是丰盛,里头有两个年老的伙夫,不见厨娘的影子。 南宫仪算是明白了,这个院子里除了她一个女人,连苍蝇都是公的。 她一直以为古代大户人家的公子都要丫头伺候的,如今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不用女人的男人。 比如屋里那位! 不过这兵荒马乱的,也许人家嫌女人麻烦吧。 她跟那两个伙夫说了声要给守门的兵士做点儿吃的,两个伙夫倒也没拒绝,捅开了炉子,就生上了火。 南宫仪想着这两人许是看在她给他们主子治伤的份上,才这么配合的吧? 既然有人帮忙,再好不过,她跟那两个伙夫搭讪了几句,就撸起袖子打算干活了。 南宫仪乃是特战队的女军医,没少吃过苦,做饭更不在话下。 她琢磨着这么晚了,又大冷的天儿,一样一样整几个小菜也麻烦,还不如一锅烩了来得爽快。 前世里,他们特战队的人大冬天闲下来就喜欢聚一块儿吃个火锅什么的,又简单又有营养。这些从军的汉子想必也喜欢。 打定主意,南宫仪就叫老伙夫炖了一只鸡,自己则点着菜架子上的各色菜蔬,打点着让另一个伙夫洗净备用。 一直忙到深夜,才总算是收拾妥当。 闻着那浓郁清香的鸡汤,南宫仪忍不住嗅了嗅:还是古代的食材天然啊,炖出来的味儿真是好! 她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温在了炉子上,命一个伙夫生了一个小风炉子,端到了院门口,另一个伙夫端着一锅鸡汤,她则提着洗干净分好的菜蔬,摇摇摆摆地走到了院门口。 22 迷倒一片 看在她给他们的主子治好了伤的份儿上,守夜士兵倒是挺给面子,留下了吃食,只是一个个都站着并不去吃。 南宫仪眼珠儿一转,笑了,“各位大哥,敢情怕我下毒?”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拿过勺子舀了点儿鸡汤喝了,还砸吧了下嘴,心满意足道,“放心,这么好喝的鸡汤,我才舍不得下毒呢。” 又指了指那些洗干净的菜,笑道,“这东西可没法下毒的,你们尽管放心吃。” 她说完,见几个兵士还没有动作,不由愣了,这些人的疑心怪重啊。 她佯装生气,命两个伙夫,“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人家不吃,我们端回去自己吃!”作势提了菜篮子就往回走。 “哎,别走!”终于,一个士兵忍不住叫了出来。 南宫仪嘴角咧了咧,停住了脚,却并未回头,声音冷得像是一块冰,“有事吗?我还得赶回去给你们主子配药呢。” “姑娘辛苦了。”身后那个声音憨厚中透着一丝敬畏,“只要姑娘把主子的伤治好,我等就算是三日不吃不喝也熬得住。” 这话有门! 南宫仪双唇上扬,笑得奸诈,“大哥客气了,我定会尽职尽责治好你家主子的。” 她边说边转过身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家主子大有好转,你们也该吃点儿东西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给你们主子守门不是?” “姑娘说的是。”那个憨厚声音的主人看样子是个小头目,连连点头,只是神色中带着些尴尬,“只是姑娘,这么多菜怎么吃?” 南宫仪轻笑一声,原来这古人不知道火锅的吃法啊,说不定自己又有了谋财之路了。 她忙给他们指点了一番,见几个人都被那火锅给吸引住了,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夜已深,万籁俱寂。 寒凉的风从耳边刮过,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南宫仪冻得直打颤,暗暗诅咒着冻死人的老天。 看着堂屋还亮着灯,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睡了没。 不过门口守着两个小厮,倒是让她的逃跑万分艰难了。 想起灶上还剩的鸡汤,南宫仪索性扭身去了伙房,忍痛端了过来,走到两个小厮跟前,笑道,“两位小哥,这大冷的天儿,喝点儿热乎的鸡汤暖暖身子吧。” 两个小厮并没有接过那鸡汤,只是有些惊吓,结结巴巴道,“姑娘客气了,主子正在病痛中,我们哪里吃得下?” 这话着实让南宫仪吃惊不少,不过是个主子罢了,就这么得人心?先是守门的兵士不吃,这两个小厮也不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威望? 她疑惑地转了转眼珠,旋即笑了,“你们倒是忠心!这样吧,你们主子睡了没?这热乎乎的鸡汤放着也是可惜,给他补补身子正好!” 正因疼痛睡不着的耶律玄听见这话,眉头狠狠一皱:这个该死的女人,说话总是这么噎人!他堂堂摄政王殿下,什么时候要吃小厮不吃的东西了? 两个小厮知道这会子主子还没睡,也希望这个医术精湛的姑娘能给主子减轻点痛楚,见南宫仪发问,忙朝里回禀,“主子,姑娘给您端了鸡汤,这就让她进来吗?” 南宫仪哪里还等得及? 听小厮这般禀报,知道那个男人还没睡,就把门一推,人已是进去了,急得身后的小厮忙喊,“姑娘,主子还没叫进呢。” 南宫仪却嘿嘿一乐,“你们主子疼得哪里说得出话来?这会子他最想见的人就是我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挑起了内室的轻绸软帘,迎面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那双眸子隐在面具后头,幽深黯然,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不过在看见她的时候,隐隐地浮上一股怒气,倒是让南宫仪微微怔了怔:这男人还是个爱生气的性子啊? 她大咧咧地端着鸡汤走到耶律玄跟前,轻笑道,“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正好,我熬了一锅鸡汤,可香了。来,喝点儿……” 耶律玄先还绷着脸打算不理她的,可是架不住南宫仪热情过分啊,她舀了一勺子鸡汤就往他嘴里灌去,“来,尝尝,可好喝了。” 不过是一碗鸡汤而已,但到了南宫仪的嘴里就变得跟山珍海味一样。 耶律玄本来没有胃口的,但被南宫仪硬喂了一口,竟然也觉得这鸡汤美味无比了,连着喝了好几大口,看得南宫仪心头美滋滋的。 就愁这小子不喝呢,只要他喝几口,她就放心了。 “怎么样?好喝吧?我可是辛辛苦苦熬了两个小时了。”南宫仪一时忘形,说完这话就见耶律玄一双眸子狐疑地盯着她,忙改口,“啊,不对,熬了一个时辰!” 耶律玄哪里会想到她是一个现代穿越人士,半信半疑地盯了她几眼,也就作罢。 南宫仪看看那一大碗鸡汤喝了半碗,就好心地建议,“外头两个小哥守夜也累了,既然你不喝了,就赏给他们吧?” 药就药倒一片,决不能有漏网之鱼! 耶律玄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几口鸡汤的缘故,竟然特别好说话,看着南宫仪那一脸的热切,轻轻地点了点头。 23 还是不是女人 南宫仪欢天喜地地端着碗就去了门外,“两位小哥,你们主子赏你们的!” 既然主子发了话,两个小厮也就不推辞,端着碗一人一口给喝干了。 南宫仪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乐颠颠地捧着碗就要回屋,却不料里头那男人忽然喊道,“你进来!” 正要抬起的脚步停了下来,南宫仪回身,有些不悦地问道,“夜已深,想必你也困了,早点儿歇着吧。” 说罢,她扭头就要走。 笑话,她堂堂特战队的女军医,是来护理人的吗? 先前她还想着给他按摩按摩赚点儿金子的,可是这男人忒小气,还跟她讨价还价,她才没这个闲工夫呢。如今她就想趁着这会子功夫早点儿预备逃跑的工具,哪里有心情陪这阴晴不定连脸都不敢露的男人闲磕牙? 可是不等南宫仪迈出一只脚,身后就响起一个清凌凌似泉水般好听的声音,“十个金元宝!” 南宫仪正怨念满满的小心肝忽地颤了颤,刷地回过头去,一双水灵灵的明眸霎时冒出了数颗小星星,“当真?” “本……我说话算话!”耶律玄差点儿暴露了自家身份,忙改口说道。心里却暗暗惊诧:怎么在这女人面前,自己就这么着急忙慌的? “做什么?”南宫仪已经收回了那只迈出去的脚,眉开眼笑地走到耶律玄的床边,问道。 临走前能干一票大的,她何乐而不为? “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个……”耶律玄忽然有些忸怩起来,当时南宫仪说过别后悔,他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绝对不会后悔的。 可是漫漫长夜,身上的痛楚让他无处诉说。眼前这个女子活泼率真,说话跟连珠炮一样,声音更似出谷黄莺,一听见她的声音,他都觉得身上的痛好了些。 他有些害怕自己这种心思,可就像是饮鸩止渴的人一样,他欲罢不能,觉得有她在跟前,浑身就充满了力量,不再是个病怏怏垂死的人了。 “哪个?”南宫仪睁大了那双明丽的眸子问道,她做过的事情多了,哪里记得是哪个? “给你脱裤子擦身子?”她可是记得当时这男人相当紧张的。其实她当时不过是想逗逗他而已,顶多也就给他擦擦腿,哪里想到这男人竟然拽紧了腰带不松手,弄得她好像个女流氓一样。 耶律玄还羞答答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呢,谁知道南宫仪一嗓子吼出来,气得他火冒三丈,“该死的,你还是不是女人?” 她不是南陈最为尊贵的公主吗?怎么说话这般粗鲁,完全不顾男女大防? 北辽虽说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闺阁女子可以随意地看光男人的身子啊? 看着怒目而视的男人,南宫仪咧了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 “哎呀呀,干嘛发那么大的火?我一个女人都没什么了,你倒好,矫情个什么劲儿?既然想擦身子就吱一声,看在十个金元宝的份儿上,姑奶奶我就当被狗给咬了一口!” 前世里给病人做手术,哪个不是洗剥干净了跟白斩鸡一样躺那儿? 初来乍到的,南宫仪还真没有体会到这古代的男女大防。 耶律玄听着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反倒笑了。先前他还想着府上不过是多出一个中规中矩的南陈公主,跟别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权当多一张吃饭的嘴罢了。 没想到,这个南陈公主可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了。如此以来,他那王府里想来就要热闹非凡了。 “看来你倒是十分想看光我的身子啊!”耶律玄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宫仪,哼道,“不过,我的身子金贵得很,想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看一次,十个金元宝!” 南宫仪正等着赚金子呢,一听他这话,顿时柳眉倒竖,杏目圆睁:什么?看一次十个金元宝?他怎么不去抢? 她还指望这个赚钱呢,这倒好,反而还要倒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嘻嘻,既然你身子这么金贵,那就留着你自个儿欣赏得了。本姑娘没这个闲工夫陪你磕牙,走了。”这姑娘甩甩袖子,潇洒地回了耶律玄一个灿笑,就要往外走。 这下倒是轮到耶律玄急了,什么啊?他还没说完话,这姑娘自己会意错了好不好? 怕寂寂长夜无法打发,耶律玄狠下心来低声下气哄着南宫仪,“你别急,我跟你开玩笑呢。是想让你给我按摩按摩的。” 南宫仪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耶律玄那一双幽深的眸子,“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耶律玄忙点头保证,“放心,十个金元宝绝对不会少了你的。” “嗯,这还差不多!”南宫仪笑眯眯地点点头,坐了回去。 耶律玄轻呼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姑娘爱财,那可是金灿灿十个金元宝啊。 南宫仪拉过耶律玄的胳膊,从手腕到胳膊不紧不慢地按起来,因为是十个金元宝换来的,她格外用心,那力道不轻不重,让耶律玄好多日都没活动的胳膊舒畅了许多。 他舒服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闭上眼睛,暗想这十个金元宝没白花。 24 姑娘好雅兴 南宫仪见他闭了眼,就小声问他,“喂,你困了么?” “嗯,有点儿。”耶律玄慢悠悠回道,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慵懒性感,让一向大大咧咧一根筋的南宫仪心跳也跟着慢了一拍。 她偷瞄他一眼,暗想这样清凌磁性的声音,那张脸该不会那么恐怖得不敢见人吧? 她真想揭开那张骷髅面具看看那张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她还是生生地遏住了这股强烈的欲望,都说好奇害死猫,她还是省省吧,免得惊动了这个男人,逃跑不成。 手放缓了些,力道也轻了些,看着这个男人一动不动了,南宫仪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趴在他耳边轻喊,“你睡了吗?” 耶律玄没反应,南宫仪又拿手推了推他,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南宫仪大喜,直起身来,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终于把这尊大神给打发了。趁他睡着了,她得赶紧跑路。 一不做二不休,南宫仪赶紧逃出了屋子,外头守门的小厮已经睡得东倒西歪的了,再看一眼院门口那儿,几个守门的也都是横七竖八躺地上了。 南宫仪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只要吃了她配置的迷魂药,不出片刻,那是必睡无疑的。 她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把先前得来的十个金元宝绑在了自己的腰间,又拿了自己用撕成布条的床单做成的绳子,出了屋子,往后边墙角走去。 她特意跟灶上的伙夫打听了,墙外头就是一条弄巷,也没什么住户。 来到院墙边,南宫仪就把手里的床单绳子绕了几圈往墙上甩去。绳子的末端系着一个铁钩,是她在厨房里顺来的。 凭着前世特战队女军医的功夫,她这手甩绳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呼呼几声,那钩子就叮当挂在了墙上。 她用力拉了拉,很是满意地扯着绳子蹬着墙往上爬。 许是冬日的缘故,那墙面特别滑,她脚上穿着一双锦缎的绣花鞋,鞋底滑溜溜地总是挂不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了墙头,南宫仪赶紧伸手攀住了那光溜打滑的墙头,使出吃奶的劲儿翻身坐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往下跳了。 望着下面黑得无边的巷子,南宫仪有些后怕了。这万一下面是个枯井啥的,她这一跳岂不毁了? 揉揉酸痛的肩膀,她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跳。 可是不跳,留在这儿还不知道是生是死。万一那个男人好起来,来个卸磨杀驴呢?看他那阴晴不定的样子,没准儿一刀就把她给咔嚓了。 再说,就算放她回去,她也还得到北辽和亲给那个传说中的大魔王摄政王殿下! 与其和亲路上盘算着怎么逃,还不如这会子冒个险算了。 打定主意,南宫仪咬咬牙,就要往下跳。 可是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仿佛深夜里响起的鼓槌敲在人的心头。旋即,眼前一亮,好似到了白昼一样。 她霍地扭头,就见墙头下面不远处,一行人就跟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手里举着火把,一声不吭地望着她。 这些人披着黑色的披风,甲胄鲜明,要不是火把照着,乍一看还以为一群僵尸出来了呢。 南宫仪那叫一个吓呀,一手抚着呼呼乱跳的小心脏,差点儿没有一头栽下去。 “姑娘,你的金元宝还没拿,怎么就想走了呢?”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儿戏谑。 南宫仪听着这声音,跟见鬼一样。她的迷药怎么这么快就失效了?不会啊,她可是看着他喝了好几大口的鸡汤呢。 她忙搭眼一瞧,好家伙,不正是那个半死不活的骷髅面具男吗? 此刻,他正半躺在一张软榻上,由几个近侍抬着,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双手交握在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南宫仪忽然结巴了,“你……你怎么醒了?” “这不是惦记着姑娘的金元宝没拿,赶着给姑娘送来了吗?”耶律玄嘴角微微翘起,漾出一抹勾魂摄魄的笑,轻轻地说着。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啊,看你伤得那么重还惦记着这事儿。”南宫仪干笑着,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耶律玄,“这不,我给你按摩完有些走了困,想到这儿赏月来着。” “姑娘真是好雅兴,竟然坐到墙头赏月了。”耶律玄揶揄着她,嘴上损人的功夫越发厉害,“只是我怎么看不见月亮在哪儿?” “呵呵,刚才还在的,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钻哪儿去了。想必你们人多给吓跑了。” 南宫仪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果真纯熟,话音刚落,就听“噗嗤”一声笑,抬眼看过去,就见完颜烈正捂嘴偷乐。 南宫仪也没心情骂他,她被人给抓了个现行,哪里还敢拿大? 耶律玄看看天色太晚,好心地建议南宫仪,“姑娘,夜色已深,我看你还是下来进屋歇着吧。” “唔,好的,好的,这就下来。”南宫仪尴尬地应着,就伸手去够那布条绳子,没有这玩意儿,她可不敢往下跳。 耶律玄皱眉看她在那儿胡乱抓摸了一番,如获至宝般攥着那根挂着铁钩的布条绳子,忽然佩服起这女人的勇气来。深更半夜的,她想逃,还能想出这法子? 这女人,果真有趣地紧! 25 莫非他病了 南宫仪当着众人的面儿,跟个笨熊一样手忙脚乱地滑下了墙头。 不知道是不是吓得,到了根儿上,忽然两手一滑,竟然松掉了绳子,一屁股坐到了冷硬的地面上,摔得她龇牙咧嘴的,那样子真是别提有多狼狈了。 且她腰间还绑着不少的金元宝,顿时就把她硌得差点儿没有哭出来。 耶律玄忍着笑看着南宫仪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看着那倔强的纤细背影,心底深处忽然就柔软起来。 想着日后要和这女子共处一生,越发觉得有意思地紧。 完颜烈看着耶律玄靠在软榻上,嘴角微微翘起,不觉惊诧万分:主子何时竟常常把笑挂在嘴边了?从小到大,他就没见他笑过几次。如今病榻之上,竟然一天常要笑好几次! 那个女人,果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他满腹狐疑地指挥着人把耶律玄给抬到了屋子,自去安排人手看着南宫仪了。 既然能让主子笑口常开,哪里能轻易放她跑了? 这女人,胆大包天,竟敢给主子下药!幸好主子从来不吃别人的东西,主子的法宝,那女人怎能得知? 回了屋子的南宫仪一脸颓丧地坐在床边,撑着腮帮子冥思苦想耶律玄为何没有昏迷过去。她明明看见他喝了鸡汤的,而且后来也是睡着了的,她还特意推了他几下呢。 莫非他有什么秘密? 不对,好像每次给他喝鸡汤的时候,他都是亲自接过勺子拿袖子掩起来的,她当时还觉得这男人忸怩作态,暗自把人给嘲笑了一番的。 弄了半天,自己才是个大笑话! 这可真是多年打鹰被鹰给啄瞎了眼了。 南宫仪这么想着,越发觉得这伙子人不简单。 刚来这院落她还没多想,这会子真是越想越后怕。 身为特战队的一员,她不能说见多识广,但一些东西还是耳濡目染过的。这院子里的兵士,那军威真叫一个壮观,不像是南陈的军队,没有震慑力。 给她送亲的那些侍卫,可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但还是有些入不了她的眼。一开始她还想着,也许是自己前世在特战队呆久了,看什么都是高标准的,但这会子想想自己进这个院落后的感受,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里头的人。 再说这些人个个身形高大,虽然戴着面具,但也能看得出大概轮廓来,大多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和南陈的男人还是略有不同,总体说起来,就是更加阳刚霸气些。 她坐在床沿上,越想越后怕,只觉得自己傻得够可以,完全就是班门弄斧。 但如今事已至此,估计她已经被看管得死死的,恐怕逃跑的机会小之又小,她还是蒙头睡大觉吧。 南宫仪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知道自己没法子逃出去了,也就没有过多的想头,再加上摔了一跤,腰酸背痛的,倒头就睡。 主屋内。 耶律玄除掉脸上那张恐怖的鬼头面具,正靠在迎枕上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只是半天也没见那书翻动一页。 屋内,烛光幽幽闪动,烛台上的烛泪层层累积。 不算明亮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映得他的肌肤煜煜生辉,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只看见那斜飞入鬓的浓黑长眉,深邃幽暗的眼窝,挺拔如刀削斧凿般的鼻梁,弧形优美的淡色唇瓣,以及刚毅有型的下巴。 单看这副侧颜,足以倾倒众生。 忽然,珠帘响动,完颜烈呵着冷气挑帘进来,刚一探头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半躺着的耶律玄。 就见那个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手握书卷,一身的杀伐之气全都敛去,惊为天人的容颜在烛光辉映下,好似镀上了一层金光。那一向都紧抿着的唇竟然微微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特别是他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主子竟然都没看过来,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见到。 完颜烈真的惊呆了。 半晌,他才讷讷出声,“主子,都安排好了。” “唔……”,耶律玄这才惊觉是完颜烈在跟他说话,不由惊觉敛容,定定地看了完颜烈一会儿,脸上忽然冒出一丝腼腆,“她,在干什么?” 完颜烈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可是在耶律玄那双渴盼的眸子里,终是意会过来了。 他呵呵一笑,一五一十答道,“那姑娘好着呢,回屋里发了一会子呆,就睡下了,这会子估计打雷都惊不醒呢。” 耶律玄也颇为吃惊,逃跑被他带人亲自给抓了个现行,她还能睡得着? 换别人老早就跑来他跟前跪着求饶了,她倒好,竟然睡下了。 他还等着她给他赔罪,再怎么想着法子让她心甘情愿给他按摩呢。 把手里那卷泛黄的古卷扔到了床头小几上,耶律玄颇带着些赌气的意味,“睡下就睡下,本王也睡了。” “哦。”完颜烈答应着,上前就去帮忙,心里很是纳闷:这主儿似乎有点儿生气了,生的是那南陈公主的气?只是主子何时为一个女人动气了? “要不,属下让人把她叫醒?”完颜烈小心提议着,看这主儿的意思,似乎不满南陈公主睡下了。 耶律玄却摆摆手,语气带着些闷,“不必!” 完颜烈只好打住,伺候他歇息下就退出去了。 床上躺好的耶律玄忍着胸口钻心的疼,睁着一双深邃的眸子,默默望着雪白的帐子。 不知为何,即使那女人在鸡汤里给他下了迷药,他也觉得甘之如饴。 莫非他病了,还病得不轻? 26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一夜好眠。 听见外头院子里有了动静,南宫仪悠悠醒转,躺在那儿眼都不睁开,慢慢地伸了个懒腰。 可是伸到半中间,才想起来这是在哪儿。 她索然无味地缩回了胳膊,望着头顶雪白的帐子发呆。 想着被人困在这儿还不知道要多久,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命,她就觉得悲从中来,不知何去何从。 但她从来都不是个娇柔的姑娘,悲伤了一阵子,又打起了精神,穿衣下床。 推开门,见门口也没有兵士守着,她心里痛快了些。 反正也就这样了,她也没有上赶着去看那个重伤的病人,直接去了灶房。 对谁不好都不能对自己不好,先填饱肚子要紧。 面对那两个憨厚的伙夫,南宫仪只觉得面色赧然,不管怎样,她还是利用了人家。 好在那两个伙夫什么都不说,见了她只管拿了一些吃食,就自去忙活了,这才让南宫仪自在了些。 刚吃过饭,就有人来找,说是他们主子有请。 南宫仪到了这个份儿上,知道怕也没用。反正事儿已经做下,至于人家怎么处置她,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心里还是觉得那男人不会杀她,毕竟他胸口的伤还没好,指望着她给治呢。 这么一想,她就踏实了,跟着来人进了主屋。 屋内的熏香似乎换了,闻上去清清淡淡的,像是梅花的味儿。 南宫仪嗅了两下,暗暗咋舌:这古人还真是会享受。 小厮禀告了,那人叫进。 看着小厮挑起轻绸软帘,南宫仪磨磨蹭蹭地往里挪。 进了里屋,就见那张雕花架子床上的帐子都挂起来了,床上那个男人清清爽爽地半躺着,显然已经梳洗过了。 他那一头浓黑的长发用一根羊脂玉的簪子挽起,露出如刀裁的鬓角。 只是面上依然遮着那张恐怖的骷髅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此刻,他转过头,定定地盯着南宫仪,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些异样的色彩,波光潋滟,熠熠生辉。 南宫仪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眨巴了下眼睛,再看去,果然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了冷意和傲然。 她撇了撇嘴,不以为意: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身份地位不低的,怎么会对她感兴趣?不杀她就不错了。 走上前去,她只是冷淡地检查了下他的伤口,就吩咐人架锅生火,提取生理盐水了。 耶律玄很有耐心地一直等着她给他挂上了生理盐水,才慢悠悠地盯着南宫仪张嘴,“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既然你摸了我的手,看了我的身子,是不是得付出点儿什么?” 刚忙完打算歇口气的南宫仪,闻言立即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看着耶律玄,有些紧迫地问,“我什么时候摸了你的手,看了你的身子?” 耶律玄不紧不慢地指了指手背上扎着银簪子的左手,道,“你还想赖账不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南宫仪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几乎没有吼出来,“这也算摸你的手?大哥,我在给你治病,懂不懂?” 耶律玄紧绷着脸,那声音依然冷冰冰的,“不管是不是治病,但你毕竟摸了,众目睽睽,难道你想否认?” 说罢,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地看着南宫仪。 南宫仪真是有口难辩,的确是众目睽睽啊。可都是他的人,她想否认,也没人给她作证啊。 把一头火勉强压下,她挤出一抹笑,“好吧,你说摸了就摸了吧。只是我没看光你的身子吧?” 一大早起来忙到现在,她连他的脸都没看过,什么时候又看过他的身子了? 他就算找茬也得有个凭证才是。 却不料耶律玄脸不红心不跳,张嘴就来,“昨儿你给我拔箭的时候看的。” 那语气一本正经,听上去还有些委屈,就跟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南宫仪真是服了,“那都是昨天的事儿了,那会子你怎么不说?你那时候要说我看光你身子需要付出代价,我绝对不给你拔箭!” 真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不对,她又不是驴。 南宫仪啐了一口,心想自己真是气糊涂了。 耶律玄看着南宫仪快要抓狂的样子,眸中飞速闪过一抹笑,只是那抹笑一闪而逝,快得令人捉摸不着。 “反正你已经看过了,说什么都晚了。”他委屈地嘟囔着,“想我堂堂一个大好男儿,还没娶妻生子,竟然失身于你……” “停,打住!”南宫仪赶紧摆手止住他乱说下去,已经有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怎么越听越让她觉得自己跟犯了弥天大错一样?再说下去,是不是该让她负责娶了他了? 她可是想着跑路的人,可不能背上这个大包袱。 看着那个男人眸中满满的委屈,南宫仪实在是头疼。这个男人一夕之间怎么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昨儿还冷意十足,像个爷们儿,今天怎么就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见耶律玄还要说,南宫仪扶额,无力地问他,“说吧,你想怎样?” 他说要让她付出点儿什么的,她姑且听听看吧。 “也不怎样,就是我这身子金贵得很,不能随便给人看的。”耶律玄忍着笑,像模像样地说道。 南宫仪听他这话,似乎有门,忙问,“你到底想如何?” “这样吧,看在你给我治病的份儿上,我也不狮子大开口。”说到这儿,耶律玄顿了顿,又接下去,“摸一次手十两金子,看一次身子一百两金子。从昨儿到今天,你一共摸了我两次手,看了我两次身子……” “停!”南宫仪一声狮吼,成功地堵住了耶律玄那滔滔不绝的话,“你的身子就那么金贵,看一眼值那么多金子?” “那当然。”耶律玄得意勾唇,“有人拿着成堆的金银珠宝想看我的身子一眼都不能,你这一百两金子还真是太少了。” “我去!”南宫仪愤愤一拳砸在了床头的乌木小几上,旋即却又痛得叫起来,拼命地甩手。 她这才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27 没金子了 昨儿她还为自己一下子赚了那么多的金子而沾沾自喜,谁知道今儿一眨眼就被这个小气抠门的面具男给搂回去了。 她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哪。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得心疼肉疼地把还没捂热的金子拿出来,十分不情愿地给了耶律玄,以至于她回屋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差点儿被那高高的门槛给绊倒! 完颜烈进屋的时候,搭眼就看到乌木小几上那摞得高高的金元宝。 他双目圆瞪,几乎难以置信,“主子,您……您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 话落,就被耶律玄的一记眼风狠狠地扫过来,完颜烈缩了缩脖子,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主子,竟然为了几个金元宝,和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起来了。饶他这个军旅汉子,也觉得有趣得紧。 耶律玄瞪完了完颜烈,眼角余光瞥见那一堆金元宝,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那小丫头当时撅着嘴一副心疼肉疼的模样,着实可爱地紧。 一想起她的小样儿,耶律玄就觉得心情大好,连胸口那碗口大的伤似乎都不怎么疼了。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折磨了他这么多天的箭伤,也似乎好了很多。 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南宫仪才揉着酸痛的眼睛爬了起来。 昨晚上想逃没逃成,又被那个小气抠门的男人把金元宝给算计了过去,她还得敢怒不敢言地一声不吭,这日子简直过得窝囊极了,哪里是她能忍受的? 但她生怕那个男人给她秋后算账,追究她半夜出逃的事情,所以,只能咬牙忍着。只是苦了那床盖在她身上的棉被,一夜几乎没被扯烂了。 完颜烈兴致极好地端着一个托盘哼着曲进了耶律玄的屋,一进门就看见耶律玄已经穿戴整齐半躺在床上。 他笑嘻嘻地把托盘放在床头旁的小几上,拉开一把椅子坐过去,一张英气勃发的黑脸上满是笑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爷,听说那女人把盖的被子都给扯烂了,估计是昨晚上你把她坑惨了,她把你当被子了,哈哈……” 耶律玄慢条斯理地戴上那张乌黑的骷髅面具,勾了勾唇角,“是吗?手劲儿倒是不小啊!既是如此,就让她过来给本王松松筋骨吧!” “好嘞。”完颜烈答应着咧嘴起身,就出去了。 天地良心,为了给耶律玄治病,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遇上个医术厉害的,却被她给支使得团团转,这几日他混得跟个小厮一样,简直把他这个横扫战场的煞神给气坏了。 哼,就让主子好好地治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吧? 什么公主?依他看,就是个野丫头! 完颜烈兴高采烈地把南宫仪叫到了耶律玄屋里,南宫仪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只好忍气吞声地进去了。 只见耶律玄身穿一件白色的雪貂大氅,内里是一件玄色的锦袍,那若隐若现的金丝花纹,在晨光中,发出金灿灿的光。 这让她这个目前手头紧缺的人真是看了眼热。 她飞快地在耶律玄的衣服上扫了两眼,暗暗盘算着这衣裳能值多少银子。 正在喝粥的耶律玄,打从南宫仪进门就一直在盯着她看。 一大早就起来精心梳洗的他,不知为何,就是想着南宫仪能多看自己两眼。 可谁知这女人进了门只管盯着他身上的衣裳打量,那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几乎不曾冒出绿光来。 耶律玄好好的心情顿时就没了,被她气得笑出来,冷哼一声,“过来!” 南宫仪脑子里正幻想着白花花的银子,猛听一声冷喝,顿时就清醒过来,抬眸时,正对上那双幽深不带一点儿温度的眸子。 她怔了怔,旋即就小心翼翼地问,“干什么?” 昨晚被他坑了那么多的金元宝,她手头上就还剩在南陈皇宫顺过来的一点儿金银首饰了,可不能再被他给算计了去。 所以,她很是忐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紧张,看得耶律玄心生不忍:自己怎么好像个强盗一样? 他放缓了声气,对着南宫仪招了招手,“过来给我按摩!” 南宫仪一听按摩,吓得立即往后退了两步,一双雪亮的眸子眨啊眨,半日才讪讪笑道,“那个,我没金子了。” 没金子? 耶律玄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南宫仪见他依然瞪着自己,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地解释着,“你那身子太金贵了,我,我可不敢摸!”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襟,那副小心翼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知为何就取悦了耶律玄的心,让他的心底忽然就柔得能滴出水来。 忍着笑,他支起了自己的身子,故意冷着声儿,“你也知道我的身子金贵?既如此,还不赶紧过来?” 南宫仪几乎急哭了,现如今,她要钱没钱,只有她这个人了,这个该死的男人,不会真的对她下手了吧? 她哭丧着脸,却又不敢不听这个男人的话,一步一步往前挪,嘴里还不停求饶,“大哥,你看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能不能放过小女子?小女子真的没有金元宝了。” 耶律玄抬起手来,抚了抚额,只觉自己有些气血往上冲。 该死的女人,张嘴闭嘴就是金元宝,敢情她是金元宝托生的? 看着男人拍着额头不耐烦的样子,南宫仪再也不敢磨蹭,咬牙瞪眼地到了耶律玄床边。 28 他还没玩够 看着耶律玄抿着唇不说话,南宫仪心里跟小鼓在敲,“那个,大哥,按哪儿?” 耶律玄闭了闭眼,不知该如何作答。这姑娘的话,怎么越听越有点儿不对味儿,弄得他就跟个欺男霸女的恶霸一样? 见南宫仪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臂,冷声道,“就它吧。” 南宫仪看了眼那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心里盘算了一番,小声问道,“这条胳膊多少钱?” 耶律玄正等着她给捏呢,乍一听她这样问,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这是把他当什么了?牲口吗?还一条胳膊多少钱?多少钱他都不卖! 不过很快他就意会过来,这姑娘是在问摸他胳膊一次多少金元宝吧? 他心情好了点儿,漫不经心答着:“不贵,一条胳膊一个金元宝!” “什么?”南宫仪差点儿抓狂了,一条胳膊一个金元宝,他怎么不去抢? 看着一瞬间就变得张牙舞爪的小女子,耶律玄心情大好,勾了勾唇,轻笑着,“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按,代价是……” 说到这儿,耶律玄一把抓住南宫仪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对着南宫仪那张艳若桃花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出这个院子!” 南宫仪大骇,欲往后退,却被耶律玄给死死箍住,寸步难行。 她又羞又怒,带着哭腔喊起来,“我按,我按还不行吗?” 看着南宫仪从前两日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变成了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儿,耶律玄心满意足地笑了。 哼,拔箭头的时候竟敢不给他扎针止痛,还说忘了? 在窗外墙根听了半日的完颜烈,忽然有些若有所思:主子怎么性情大变了?他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哪! 南宫仪有气无力按着耶律玄的胳膊,心里已经把他十八辈祖宗都给问候了一遍。 该死的变态男人,小气抠门的要死,竟然把她的劳苦费给搜刮得一干二净。她若是有机会,一定阉了他,让他再也不能人道,方解心头之恨! 可是耶律玄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忽然冒出一句,“你在骂我?” 南宫仪吓了一大跳,赶紧摇头否认,“哪有?我哪敢骂您?” 耶律玄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南宫仪的脸,一言不发。 南宫仪吓坏了,这个男人高深莫测,又变态无耻,她一点儿马脚都不敢露啊。 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南宫仪讨好地赔笑,“大哥,我真没有,我敢对天发誓!” 要是对天发誓有用,她早就把这个变态的家伙给咒死了。 但是如今她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哪里还敢妄言? 耶律玄明显不信她的话,哼了一声,也就不追究了。 南宫仪松了一口气,把一颗心放了下来。 给耶律玄按了半日,南宫仪自己累得不行,看着耶律玄一双深邃的眸子因为餍足而半眯着,南宫仪气得牙根直痒。 可耶律玄不开口,她也不敢停。 也不知道是不是南宫仪按得到位,耶律玄显然心情不错,还没等到南宫仪累瘫的时候,竟然开了口,“行了。” 南宫仪如蒙大赦,赶紧松了手,只觉得自己那两条胳膊已经软地跟面条一样。 “那,我能出去了吗?”她讷讷问着,眼睛里带着一丝紧张,生怕耶律玄再出什么幺蛾子。 “急什么?没看到我还没用膳吗?”耶律玄瞥她一眼,深邃的眸子波光潋滟,意味不明。 南宫仪暗骂一声娘,这该死的用不用膳跟她有何关联?她都被他给折腾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上好不好? 但抬起头来,面对他那双幽深似海的眸子,她笑靥如花,“不知大哥想吃点儿什么?” 耶律玄想也不想就答,“就昨晚那样的鸡汤就成!”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小女子面色涨得通红,竟然呛咳起来。 他不由纳闷,“怎么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南宫仪在心里已经把耶律玄的祖宗给问候了十几遍了,这难道不奇怪吗?谁都知道昨儿晚上她在鸡汤里下了药,想迷昏他好逃跑的,谁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家伙竟然好端端地守株待兔,把她给抓了回来。 如今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到底几个意思? 他想吃昨晚上那样的鸡汤,是想再被她下一次药还是怎么地? 南宫仪只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秀逗了,却又不敢问出来,只得勉强陪着笑,小心翼翼哄着这位大爷,“昨儿晚上那鸡汤也不是小女子熬得,都是灶上的伙夫弄的。您想吃,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一声?” 耶律玄哪里看不出这女人找了个借口想逃? 于是他一双眸子往她脸上一扫,冷冷地笑了,“如果我就想吃你熬的鸡汤呢?” 南宫仪彻底找不着北了。 这个男人哪根神经断了?怎么今天就跟她死磕上了? 但人家是大爷,再怎么不乐意,她也还是陪着笑,拼命点头,“好,小女子这就去杀鸡熬汤去。”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耶律玄忍不住勾了勾唇:哼哼,好戏还在后头,他还没玩够,怎么舍得放手? 29 主子的人 回到屋里的南宫仪,揉着酸痛的胳膊和肩膀,呈大字型瘫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她闭着一双眼,想着那张骷髅面具背后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犀利,如同一泓深渊,在吸引人沉进去的同时,似乎还能看透人心。 就这一双眼睛,足以看出这个男人不简单。 她身为和亲公主,等闲无人给劫持,可这个男人不仅把她困在这儿,还成天以折磨她为乐趣。 这个男人,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是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南宫仪越想越觉得可疑,潜意识里对这个男人感到了深深的后怕。 万一这个男人哪天玩够了,会不会把她给杀了? 一想到这儿,她就欲哭无泪。 还以为自己命好穿到公主身上呢,谁知道不仅要和亲,还被这个该死的变态面具男当做了玩意儿,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苍天啊大地啊,谁能拯救她这颗备受摧残的心啊。 许是她内心的呼唤真的上达天听了,南宫仪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逃跑的法子索性坐起来之后,忽然就看到屋内小桌上放着的镶金嵌玉的小匕首,那把小匕首可是她从南陈皇宫顺过来的东西。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福至心灵,瞄了眼床底下,旋即一咕噜从床上下来,就趴在了床底下。 天,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个法子? 她住的这屋子地面可是实打实的夯土地面,她记得后院的围墙就在她这屋子后面的,只要她加把劲儿,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逃出生天了吧? 南宫仪咧着嘴傻笑,跌跌撞撞地从床底钻出来,顾不上一身的灰尘,找了块布包着手,拿起那把小匕首,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就挖起来。 好在耶律玄早上折腾完之后,似乎就把她给忘了,一下午竟然也没找她。南宫仪越挖越来劲儿,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就挖到了屋外。 主屋。 用过午膳,耶律玄就靠在床背上,身后点着软垫,一眨不眨地盯着完颜烈。 大冷的天儿,虽然屋里燃着炭火盆,身上披着貂皮大氅,完颜烈还是觉得周身发冷。 他站得跟木头桩子一样,黑红英武的脸上严肃地一丝表情都没有。 “主子,都是属下不好,让那贼子死了。” 说完这话,他喘出一口粗气,很是不甘地攥了攥拳头。 那帮子贼人玩弄小人行径,布下天罗地网,竟然想要暗杀主子,幸亏主子福大命大,躲过一难,不过胸口挨了一箭,要不是有南陈公主的救治,主子恐怕也是性命难保。 一想到这儿,完颜烈就觉得自己的心口在疼,偏偏那个该死的贼子竟然咬舌自杀了,这让他怎么跟主子交代? “主子,都是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他刷地单膝跪倒在耶律玄的床前,自责地低下了头。 “死了就死了吧。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就算是活着,也掀不起风浪。” 耶律玄双眸看着窗外,目光深邃幽远,从牙缝里慢慢挤出声音:“敢派人来暗杀本王的,除了西凉的西凉夜,这天下怕是还没有第二个有此胆量的!” “主子,请让属下带着人把西凉夜给杀了。”完颜烈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无妨!下个月就是母后五十寿诞,西凉夜肯定会带人前来,到时候,本王新帐旧账跟他一起算!” “是,属下听主子的。”完颜烈低声答道。 “刺杀南陈公主的人,查到了吗?”耶律玄眸光一转,似乎有了些微的波澜。 “查到了,是……”完颜烈抬头看了他一眼,斟酌着不知该怎么说。 “嗯?”耶律玄清越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一股幽寒,完颜烈浑身抖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回主子,是皇后娘娘的人!” “是她?”耶律玄似乎有些吃惊,旋即勾唇冷笑,“她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竟敢动本王的人!” 他的声音像是冰刀一样,字字寒澈透心。 完颜烈嗫嚅了下唇,想说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南陈公主何时成了主子的人了? 翌日,耶律玄叫人把南宫仪喊来之后,见了她那副尊容,大吃一惊。 不过是一夜未见,南宫仪似乎憔悴了不少,面色苍白,眼底青黑,头发还有些凌乱,仿佛一夜未睡。 他心里掠过一丝愧疚,是否自己逼迫太紧了? 这姑娘是个爱财的性子,昨儿劳累了半日,一两金子没赚着,她心里定是不舒坦,所以,一夜未睡?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耶律玄的声音放柔了些,像是一个邻家兄长,开始关心起南宫仪来,“昨夜没睡好?” 岂止没睡好?简直是一夜未睡好不好? 南宫仪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但心里却是兴奋异常的。没想到不过是一夜功夫,床底下那个暗道就挖到屋外了。想必过几日,她就能逃出去了。 只是她不敢表露分毫,抿了抿唇,有气无力答道,“嗯,我有择席的毛病,又受了惊吓,自然睡不着了。” 耶律玄不听则罢,一听反倒笑了。看来还真如他所想,这姑娘逃跑被抓,金子被坑,心情是大大的不爽了。 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心情格外地好。 掩下眸中的情绪,耶律玄的声音又变得冰块一般寒凉,“还站那儿做什么?过来给我按按。” 南宫仪心里暗骂了一声,认命地走上前去。 只是挖了一夜的暗道,她的手心里磨得全是水泡,胳膊也酸软得抬不起来。 面前这位是大爷,她不按又不行,只得勉强打起精神,可到底胳膊用不上劲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度日如年。 耶律玄何等敏锐的人,发觉南宫仪好似在应付,心里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给她金子她就按得起劲,没有金子就用不上一丝力气了? 这是拿他当摇钱树了? “我说你这是怎了了?”他冷冷开口,“就算一夜未睡也不至于这样吧?” 听着如同寒冰一般的冷声,在看一眼那张骷髅面具后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南宫仪赶紧用了点子力气,只是胳膊实在是酸痛得厉害,即使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对于耶律玄来说,依然隔靴搔痒一般。 南宫仪瞥了瞥耶律玄的眸光,讪讪笑道,“您身子才刚有点儿起色,我不敢用大劲儿,免得给你按坏了。” 耶律玄的嘴角抽了抽,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一双幽深的眸子下死眼盯了南宫仪一眼:他又不是纸糊的,能按坏吗?分明是这女人不尽心罢了。 不过看在她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耶律玄也狠不下心再说什么,索性打发她回去了。 南宫仪回了屋就关了门,身子倚在门后,长长地喘出一口气:那个男人若是再逼迫一步,她就露陷了。 30 挖地洞 一连数日,南宫仪都是夜里挖洞,白日干活。 她怕耶律玄发现什么,也不敢睡得太晚,所以本来打算七八日就能挖通的地道,也就延迟了。 耶律玄身上的伤势,在南宫仪日复一日精心护理之下,渐渐好转,已能下地走路。 这一日早上,南宫仪起来之后,匆匆洗漱了,就去见耶律玄。就见他身披白狐狸毛的雪白大氅,内穿玄色锦袍,长身玉立地负手站在院内。 南宫仪一脚踏入门内,恰恰和他迎面对视。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他三千青丝,如墨的长发披散着,给他添了几分妖娆。 那双黑幽幽的眸子看过来,似乎能看穿人心。 南宫仪一时竟然看呆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上有种独特的魅惑,让她情不自禁被吸引了。 只是耶律玄脸上那张乌黑的骷髅面具,在晨光中,裂开嘴笑得诡异,生生让人不敢亲近。 南宫仪也是看惯了,不觉有他。稳了稳心神,她板起了面孔,上前几步,低斥道,“谁让你起来的?” 耶律玄看着这个小女人皱起眉头撅起小嘴的生气模样,心里忽然软地一塌糊涂,笑着哼了一声,“爷躺得不耐烦了。” 一句不耐烦惹恼了南宫仪,身为大夫,最讨厌这种不听话的病人。 冷了脸,她紧走几步,一把戳上耶律玄的胸口,“让你不耐烦!疼死你!” 伤口虽然愈合,但这一戳还是痛得钻心挠肺的,耶律玄忍不住闷哼一声,弯下了要去,“喂,你这该死的女人!” “该死的是你好不好?”南宫仪居高临下地看着耶律玄疼得身子弯起来,丝毫没有一丝恻隐之心,脸色铁青。 耶律玄嘶嘶直抽冷气,却又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 半日,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他朝南宫仪伸出一只手,想让南宫仪扶他进屋。 南宫仪并不买账,冷哼一声,迈步进了屋子,徒留耶律玄一人在门口咬牙暗骂。 完颜烈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自家主子弯着腰忍着疼扶着门框,而那个南陈公主却昂首挺胸大步进了屋子。 他瞪大了眼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这院子的主人了。 正看热闹看得起劲,就听一声低骂:“完颜烈,你是不是活腻了?” 他赶紧收敛心神,一路小跑来到了耶律玄面前,对上耶律玄那双狼狈又愤怒的眸子,不知为何,完颜烈直想笑。 主子一向高冷孤傲,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可爱的一面呢。 进了屋,耶律玄就见南宫仪大喇喇地坐在靠窗的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咬了几口的苹果,正吃得起劲。 耶律玄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可又拿这女人没法,只得被完颜烈扶着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 看着南宫仪依然端坐不动,吃得欢实,耶律玄咬牙冷笑,“你倒吃得下。还不过来?” 南宫仪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果肉,起身走了过去,上前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就揉按起来。 “喂,干什么?”耶律玄吃痛,瞪她一眼。 南宫仪无辜地摸摸脑袋,有些不知所措地瞪回去,“你这人有病啊?不按拉倒。” 说罢,撤手就要走。 耶律玄还从未被女人嫌弃到如斯地步,不禁气笑了,“我说你这人脑袋是猪头啊?我叫你过来给我止痛!” 天知道方才那一下可真是疼死他了,女人狠起来真是不要命了。 南宫仪这才明白过来,但也不想示弱,只叉着手冷笑,“你不是能耐吗,不听我的话吗?有本事自己止痛啊?” 这话噎得耶律玄差点儿一口气没有上来,要不是看在她是女人的份儿上,他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完颜烈在一边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主子和这女人斗嘴,却不料越说越僵,见自家主子被这该死的女人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了,于是叉腰上前,大喝一声。 “喂,你这死女人,怎么跟主子说话的?” “闭嘴!” “闭嘴!” 同时响起两个声音,完颜烈愣住了。这女人骂他有情可原,但主子怎么也和这女人一样? 他愣了,不明白主子何意。 耶律玄冷冷地瞪他一眼,低喝一声,“这没你的事,下去!” 完颜烈十分惊诧却又满腹委屈地低头退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南宫仪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他却敢怒不敢言。 打发走了完颜烈,南宫仪也不气了,抱着胳膊站到耶律玄跟前,笑靥如花,“你这属下倒是挺忠心的啊,什么事儿都要护着你!” 哪像她?穿来异世,孤魂野鬼一个,连个亲人都没有。 耶律玄本来被她给气了个半死,正打算好好折磨她一番的,却不料一抬头就看见这小女人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 他愣了愣,有些若有所思,气也一下子就消散了,语气也软了下来。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想要送给你就是了。”反正南宫仪是他的女人,完颜烈跟谁还不一样。 他全然没有意识到,此刻已经把南宫仪当做自己的人了。 南宫仪不料这男人一下子说出这样的话,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送就送? 心里莫名感动的同时,她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别过脸去,嘟囔着,“谁要那么一个黑炭头?” 还是头一次听人形容完颜烈为“黑炭头”,耶律玄哑然失笑,只是这一笑,又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嘶了一声。 31 出意外了 南宫仪见他这样,也忘了先前的不快了,忙拿出银针包儿,三下五除二撕拉开耶律玄前襟的衣裳,刷刷几针下去。 一股又酸又麻的触觉传遍全身,疼痛似乎没那么厉害了,耶律玄靠在枕头上直喘气,嘴里却不饶人。 “看姑娘这粗鲁的样子,我还以为姑娘有多饥渴呢。”他揶揄地笑着,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虽然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但南宫仪也能想象得出此刻他的得意。 她气得暗暗捏紧了拳头,暗骂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揭开你的面具,把你的脸给揍成猪头。 不过好在没几日就能逃出生天了,这个关头她可不想惹恼了他。勉强压下心里的火,南宫仪只是敛眉恭顺答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也不理会耶律玄什么想法,就开始忙活起来给他挂生理盐水了。 耶律玄倒是纳闷了:这姑娘转性了? 看着南宫仪异常安静地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个琉璃瓶儿出神,耶律玄以为她看中了那样东西,想着这几日这姑娘爱财如命的性儿却一个元宝都没赚到,语气不由柔软下来,“等我用完了,就送你!” 南宫仪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这个琉璃瓶儿,有心要拒绝,转念一想这好歹也是个古董,将来穿越回去,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呢。 这么一想,脸上就带了几分喜色,那张柔嫩饱满的菱唇轻轻绽开,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恰似初春的花蕾,勾人魂魄。 耶律玄不由得怔了怔,连忙别开眸子,望着窗外。 见小厮提着食盒进来,他转移了话题,掩饰身上的不自然,“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晌午了,陪我用膳可好?” 南宫仪抬眼看去,就见小厮一样一样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在床前的小几上。 饭菜并不是多丰盛,好在样样精致,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勾得她馋涎欲滴。刚想答应,忽然想起自己的宏伟逃跑大业还未完成,身子就跟被炭火烧了一般抖动了一下,赶紧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回屋吃好了。”天知道,她这句拒绝的话说得有多艰难。 耶律玄明明从她脸上看到了那股子垂涎的,可旋即这姑娘就冷着脸拒绝了,倒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想着这姑娘许是被他给气着了,于是越发放柔了声音,“一个人回屋吃有什么趣儿?你若是陪我用膳,我就给你一个金元宝!”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这姑娘见了金元宝是个什么德行的。那可是直接上牙咬的。 他就不信,他舍出一个金元宝来,这姑娘还能抗拒得了? 果然,就见南宫仪那一双美丽的眸子顿时冒出火花来。 可是,令耶律玄吃惊的是,南宫仪虽然缓慢却依然决绝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还是回去吧。” 言罢,头都没回冲了出去,徒留莫名其妙的耶律玄。 他哪里知道南宫仪心里的打算? 为了顺利地从地洞里逃出去,这几日,她一直在瘦身节食,哪敢多吃? 一连几日,南宫仪除了恪尽职守地为耶律玄治病按摩,再也没有和耶律玄发生过什么冲突,更没提要金子的事儿。 耶律玄每每想和她斗斗嘴,想看着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却不料都未能如愿。 南宫仪都是一笑了之,这让他颇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提不起劲儿来。 三下五除二的,耶律玄也没了这个兴致。好在南宫仪的医术着实了得,他胸前的伤口一日好似一日,又按照南宫仪的要求着实将养了几日,竟然能下床走动了。 这一日早膳后,耶律玄正斜倚在软榻上晒太阳,就见完颜烈从外头匆忙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筒。 耶律玄那双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就见完颜烈已经近前半跪下去,把手中的小竹筒双手奉上,“主子,这是刚接到的飞鸽传书!” “唔!”耶律玄应了一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眸光跟着闪了两下。 “主子,可是北辽出了什么事儿?”完颜烈小心地看着他手中的字条,有些忐忑。 能让主子眸光闪两下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母后病重!”耶律玄轻启薄唇,吐出四个字。 “啊?”完颜烈惊呼一声,却在接触到耶律玄如寒冰般的眸子,立即就咽了回去。 “传本王的令,立刻启程,不分昼夜,赶回北辽!” 完颜烈听着这毫无感情的话,不由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可是,您的身子?” “无妨!本王不骑马就是!”耶律玄淡淡道。 完颜烈只得答应,就要去吩咐人预备,眼睛瞥一眼不远处的厢房,迟疑问道,“主子,您的身子还未好利索,就叫南宫公主随同一起,还能照料,可好?” 他虽然天天被南宫仪给气得够呛,但瞧着主子一日好似一日,他还是打从心底里感激的。再加上这位南陈公主迟早都是主子的人,带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提起南宫仪,耶律玄的眸子里就有了一丝笑意,这姑娘,果真与众不同,比起传闻,他更喜欢现在这样的她。 只是带着她走,她那娇滴滴的身板儿,能受得了? “我们昼夜赶路,此去北辽,得有二十日的路程,就不带她了。”耶律玄忖思半晌,终是下了决心。 “让莫寒带人暗中护送到底,告诉莫寒,途中确保万无一失,否则提头来见本王!” 掷地有声的话,让完颜烈的心震撼了一下。 连莫寒都派上了,可见主子对那个女人有多看重! 主子还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 他不敢迟疑,连忙起身,匆匆跑向厢房。他得让那个女人先收拾下,然后叫人把她安全送回去。主子看重的女人,他可不敢有一丝闪失。 可谁知完颜烈在厢房外都快要把门给敲散了,都没见南宫仪开门。 他顿觉情况不妙,就算是南宫仪再能睡,也不可能日上三竿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这女人是病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32 很好真好 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很不好。主子好不容易对这女人上心了,这女人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辜负了主子的一片美意? 他也顾不上男女大防,肩膀一斜,对着那两扇门撞去。 “砰”地一声巨响,让正晒太阳的耶律玄半眯的眸子一下子睁圆了。他抬头冷声问,“怎么回事儿?” “主子,南宫公主屋里没有动静……”完颜烈语气有些发虚,不敢对视耶律玄的眸子。 耶律玄慢慢起身,负手前行。 完颜烈低着头垂着手站在南宫仪的屋门边,没敢往里看,等着耶律玄过来呢。若是他此时能抬头看上一眼屋内,估计他绝对不会自责了。 耶律玄走得虽慢,但心已经提了起来。他不确定南宫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敢情这两日把她折磨得太多,又没给她金子,她想不开? 越想耶律玄的心跳得越快,几乎快要蹦出腔子。都怪他,何必跟她那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呢,金子他从来都没放在眼里,哪怕是搬一座金山给她,他也不在乎! 这小女人这么爱财,怕是在宫里被荣贵妃给折腾得不轻吧?看来,他有必要敲打敲打荣贵妃了。 这么想着,耶律玄已是来到了厢房门口,打定主意放下架子好好哄哄这个小女人,再怎么说,她可是于他有救命之恩呢。 厢房也是一明一暗两间,外屋靠墙角立着一个四角包金的五斗柜,只是此时,那上头的金片却莫名其妙地没了,露出“惨不忍睹”的原木来。 耶律玄之所以觉得惨不忍睹,实在是因为那露出的原木就跟被狗啃过一样,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五斗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不由径直进了里屋。 里屋挂着一袭轻绸软帘,此时帘子垂下,随着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摇曳着。 耶律玄迈步走到门槛处,站定,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放柔了声音,问,“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些日子,他的伤势好了很多,声音也不再那么沙哑,听上去清越中带着丝丝金属颤音,性感磁性,撩人心扉。 完颜烈从来没听过他用这么柔和的声音和人说话,就连皇太后都没听过自家儿子这样的声音,他心里暗暗为南宫仪感到高兴:能得主子如此看重,简直是那女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屋内依然寂寥无声,静谧一片。 耶律玄沉不住气了,完颜烈撞门的声音已经够大了,这小女人再能睡也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听不见吧? 难道出事儿了? 他也顾不上胸口伤势,刷地一把拽开那碍事的软帘,一眼就看到了里屋靠西墙的雕花架子床。 此时那床垂着雪白的纱帐,看不清里头什么情形。 他急了,三步两步走上前,撩开帘子…… “咯吱……”完颜烈能清晰地听到骨节摩擦的响声,他站在耶律玄的身后,看不清里头什么情形,可是听到这样的声响,还是让他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主子发怒了,极其地愤怒! 耶律玄身形虽然没有完颜烈那般魁梧,但身量修长,站在完颜烈面前,挡得他一点儿都看不见床上是个什么情形。 他暗暗猜测着:是那女人衣不蔽体了还是行为不检了?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不对啊。 若这女人真的衣不蔽体,主子不该气得这样才是,主子得把他先撵出去吧? 除非……除非这女人行为不检? 只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女人会如何地行为不检,才会把主子气成这样! 按说,他们这个院子围得铁桶一样,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绝对不会有野男人进来的。 这么一想,完颜烈脑门子上就冒了一层汗:莫非这女人急不择手,对他手底下的兄弟下手了? 完了完了,这回自己的脑袋估计是保不住了。 他正七上八下胡乱猜测着,就听前面耶律玄牙齿咬得嘶嘶作响,“搜,给本王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死女人找出来!” 什么?那女人跑了? 完颜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 那女人怎么跑的? 他刚刚还暗地里夸着这院子的防御滴水不漏,怎么就叫那女人给跑了? 上次她给主子下药都没能逃得了,这次是怎么逃得? 一霎时,完颜烈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疑问,搅得他眼花缭乱的,不知该如何了。 可是耶律玄的话,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长年累月和耶律玄形成的默契,让他惊讶之余,几乎是立即就下意识地反应过来,“是,主子!” 耶律玄交代完,倏地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完颜烈。 完颜烈吓坏了,主子这个样子,有点儿秋后算账的意思! 他不敢和耶律玄对视,眸光射向那张雕花架子床上,只见被褥散乱地堆着,上面漫说是人了,鬼影都没有一个。 他掀开被褥,细细地看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搔了搔头,他又在室内转圈儿查看着。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依然一无所获。 他真的犯难了,见耶律玄咬牙冷笑负手而立,他吓得心呼呼乱跳,想赶紧把这尊瘟神给打发出去,“主子,您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让属下好好找一找!” 耶律玄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笑讥讽,“你确定你能找到?” 完颜烈黑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属下……属下不确定。” 长这么大,自问跟着主子南征北战,还从未栽过。没想到这次,他一世英名都要毁在那死女人手里了。 见他搓着手一副快要抓狂的样子,耶律玄终是没有再数落这个忠心的下属。那个女人如此狡猾,论斗智,完颜烈哪里是她的对手! 也正是如此,那女人才得他另眼相看,不是吗? 勾了勾唇,面具后的唇瓣扯出一抹冷厉的笑,“很好,真好!真是有意思!” 棋逢对手,差不多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吧? 有一些愤怒,有一些失落,更多的却是兴奋! 能遇到这样的女子,他当真兴趣大得很! 33 土遁 完颜烈见主子明明已经气到极致,却还能笑得出来,不由有些后怕:这样的主子,才是最可怕的。那女人,不死,也得扒层皮了。 他暗暗庆幸着,冷不防耳畔一声厉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找?” 完颜烈有些跟不上耶律玄的思路了,机械地扭头乱看,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意外的东西。 耶律玄定定地看着那扇关得死死的窗扇,心里暗自琢磨:这门窗都从里头关着,压根儿就没有开过的痕迹,这女人,到底从哪儿逃出去的? 难道土遁了不成? 一念至此,耶律玄刷地一把把床上的被褥给掀翻在地,完颜烈也明白过来,赶紧把床板卸下来,就见黑黢黢的床底下,露出一个狗洞般大小的洞口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挖了那么长的一个洞,多出来的土,不用说都被南宫仪从窗子里倒在后花园了,怪不得那窗子从里头死死地关着。后花园那处僻静无人,倒点儿土压根就没人去注意! 难怪这几日她不要金子也不嘴馋了,弄了半天,那该死的女人早有打算了。 耶律玄一拳砸在床沿上,震得那张架子床簌簌发抖。 “找个身量细长的下去看看。”他冷声吩咐完颜烈,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只有一尺见方的地洞,也不知道那该死的女人钻出去了没有? 这么窄的地洞可不得少吃节食才能钻进去? 耶律玄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又觉好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钻进这么狭窄的狗洞里,会是一副什么德性? 完颜烈很快就找来一个细瘦的小厮下去,那小厮勉强钻进去,吭哧吭哧往前爬着,在那个仅容一人之身的洞里,只能一直往前爬。 那人钻进去半日,耶律玄带着人站在院墙外慢慢地找着地洞的痕迹。 南宫仪这几日又没有机会出去,自然是挖到哪儿算哪儿,也没有东西可以遮掩。 很快,完颜烈就在这所院子的后巷尽头找到了一个洞口。果不其然,那个身量细长的小厮没过多久就从那洞口钻出来了。 耶律玄看过去,就见那小厮一头一脸的土,一钻出来,嘴巴就直往外喷土。身上更是刮破多处,一身半旧不新的棉袍已是扯得稀烂。 看着这小厮的尊容,耶律玄就想到了南宫仪。那女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想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干出钻狗洞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她,就像是一杯香醇的酒,越发让他着迷了。 在他眼皮子底下能逃脱掉的人,这么多年,也就她一个了。 很好,相当有趣! 耶律玄攥了攥拳头,心里盘算着抓到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置她! “主子,要不要属下带人去把公主给抓……哦,不,给请回来?”完颜烈见耶律玄眸光一瞬变了几变,知道主子对那个女人有些与众不同,忙提议道。 “此去北辽路途遥远,本王急着赶路。你且带人去看看她是否回到和亲队伍里了?” 一向性情冷淡寡言少语的耶律玄出乎意料交待得如此细致,让完颜烈很是不适。 看来,主子对那女人不是一点动心啊? 其实他有所不知的是,耶律玄此刻担忧更多于愤怒。毕竟南宫仪身为一个女子,独身一人在外,还是很不让人省心的。 头一次心系一个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去表达,只能字斟句酌地吩咐完颜烈,“若是她还没回去,暗地里找着她,交给秦佑就是!” “是,属下遵命!”完颜烈带人离去了,耶律玄则吩咐启程。 午时刚过,院门大开,一队黑衣黑甲黑面具的骑兵护送着一辆乌金的马车徐徐而出,上了官道。 且说南宫仪从自己亲手挖的地洞里爬出来之后,顾不上收拾一下自己的头脸,忍着浑身被蹭掉了皮之后火辣辣的疼痛,连滚带爬地就跑出了那条巷子。 看天已大亮,她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专拣僻静无人的地方去。 走了大半日,她肚中饥饿难耐,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头还有四片从五斗柜上抠下来的包金,心里就有了底儿。 虽不知道这个世道的物价,但好歹有金子就能有吃的。 辩了辩方向,她站住脚,拢了拢头发,理了理有些破烂的衣裳,又从地上抹了把灰,把自己那张明艳娇媚的脸给涂花了,才放心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走了大半日,在她渴得嗓子眼冒烟、饿得前胸贴着后背的时候,才看到一处繁华的地方。 一街两行都是卖东西的,南宫仪大喜,捏了捏腰间的荷包,脚上也有了力气。 正是正午时分,空气中飘来浓郁的饭菜香味,引诱得南宫仪肚子骨碌碌一阵叫唤。 她在一个卖烧鸡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忍住口水肆流的冲动,指着那油辘辘的烧鸡,迫不及待起来,“老板,给我来一只。” 那老板打量了她两眼,动作有些迟缓。 南宫仪撇撇嘴,知道人家把她当成叫花子了。 她饿得都快断气了,再不吃点儿东西估计就抽过去了。顾不上跟这势利眼的老板计较,她从荷包里翻出一片金片,往那老板面前一甩,“赶紧的。” “好嘞,您稍等!”见钱眼开的老板顿时喜上眉梢,赶紧拿一张干净的桑皮纸包了一只热乎乎的烧鸡递过来。 南宫仪接了,毫无形象地就拽下来一条鸡腿满口流油地撕咬起来。 老板见她这副样子,嘿嘿笑了,“姑娘,我这烧鸡的味儿不错吧?” “嗯,嗯。”南宫仪已经没有嘴巴说话了,只好点点头。 见店老板笑嘻嘻搓着手看着她,她好不容易吞下一口香喷喷的鸡肉,长眉一挑,冷声道,“找钱!” 这店老板欺负她一个外来的不懂物价是不是?再不懂,她也知道手上的那片金子足够买很多只烧鸡了。 34 亡灵军 店老板见这姑娘还算不傻,只好不情不愿地找了几块碎银子地给她。 南宫仪放在手心里掂量了几下,觉得差不多,方才装进荷包里,啃着烧鸡走了。 就听身后那老板咕哝起来,“也不知道这金子打哪儿偷来的,穿的叫花子样,也配吃烧鸡!” 南宫仪急于吃饱喝足好逃离这个地方,也不屑于跟他计较,回头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忽然,前面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嘴里大喊着“亡灵军来了,亡灵军来了……” 街上的摊贩就跟被龙卷风刮过一样,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南宫仪嘴里的烧鸡还没咽下,被人群给挤得踉跄了几下,差点儿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 见人们这么害怕,她也赶紧缩了缩脑袋,往人群里躲去。 几乎是一瞬间,本来热闹的大街硬生生空出来一条容两架马车的通道来。 随着得得的马蹄声,人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恐的表情,活像是阎王爷驾到一般。 “喂,这是什么人来了?”她不解地戳了戳身边一个挎篮子买菜的大娘,吓得那大娘脸色焦黄,一把捂住她的嘴。 “姑娘你不想活了啊?还敢问?这可是北辽专吃人肉喝人血的亡灵军啊。亡灵军驾到,无人不躲无人不避!” 大娘颤抖着声儿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一边说牙齿还上下打架,浑身轻抖,就跟打摆子一样。 南宫仪没想到穿越一场在古代还能听到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吃人肉喝人血,这是人干的事情吗?还是北辽的? 那不是她要和亲的地方? 乖乖,要真的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她去了北辽还有活路吗?迟早不得被那个摄政王殿下给吃了? 她只觉得浑身都跟被刀子割了一样,好似看得到厉鬼在她身上啃咬。 怪不得荣贵妃死活要把她给送去和亲! 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只是她想不明白,也没听说历史上有个什么食人的国家啊?莫非她穿到了历史上不存在的世界? 不行,她绝不能和亲去北辽,她要逃,立刻,马上! 正想着,就见黑色的旗幡飘飘,领头走来一队黑衣黑甲黑面具的骑兵。 那队骑兵动作整齐划一,连马头上都罩了黑色的盔甲。 骑马的人目光直视前方,好像道路两边空无一人一样,眼神空洞飘渺,活似地狱里的鬼兵。 南宫仪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往后缩了缩,努力减少存在感,可脑海中莫名其妙忽然又闪过一幅画面。 十几日前的那个晚上,她被一队黑衣黑甲黑面具的人给救了,后来被他们带到了那个院子,记得在院门前停下的时候,那马儿的步伐可就是整齐划一的。 当时她还夸赞那马儿训练有素来着。 莫非,这些人和那晚就他们的人有关? 难道那晚的黑衣人就是北辽的“亡灵军”? 脑子已经像上了千万根发条一样,紧张地运转着,南宫仪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浆糊,不大好使了。 恍然间,她看到那队黑衣人中间护卫着一辆黑得透亮的马车,乌金打造的车厢,垂着金灿灿的流苏,四角还挂着迎风就响的金铃铛。 南宫仪看着看着两眼就发直了,妈呀,这马车可是金子做的啊,卖了得值多少钱啊? 正盘算着,就听耳边一阵聒噪,“拜见摄政王殿下!” 南宫仪回过神来一看,顿时傻眼了。 长长的一条大道,万千民众俱都跪地膜拜,只有她一个人手里捧着半只烧鸡,嘴角油乎乎的流涎,双眼亮晶晶地冒光。 这形象,这状态,就跟一个犯了花痴的女人无异! 脑子轰地响了一下,南宫仪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矮身蹲了下去。 她这副“鹤立鸡群”的样子,会不会被北辽的“亡灵军”给盯上?会不会给生吞活剥了? 小心翼翼地从人缝里看过去,就见那乌金的马车一闪而过。 风吹起那黑丝绒的帘子,似乎有一个乌金骷髅面具在眼前晃了晃。恍惚间看到一双戏谑的眸子在眼前飘过,耳边听得一声冷哼,那马车已经疾驰而去,徒留下一地的尘土。 南宫仪吓得忘了吃手里的烧鸡,总觉得自己如同芒刺在身,那道戏谑的眸光好像一直在她头顶上徘徊,阴魂不散。 慌慌张张地跟着人群散去,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敢打听。 将要出镇子时,忽见前面一堵墙下头围满了人,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南宫仪跟了过去,就听一个年长有学问的人在那儿捻着胡须,“……这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怕是南陈无人能治了,可惜了这千两黄金的报酬了。” 一听治病,南宫仪立马来了精神,更何况治好了还有千两黄金可得!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金子啊! 乐呵呵地往前挤,南宫仪直接来到了告示下头,仰头问那榜单下面的公差,“差大哥,我能揭榜吗?” 那公差两眼一瞪,看仔细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叫花子样的女人,一甩手跟挥苍蝇一样,“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敢冒充大夫?公主的病也是你能治得的?” 南宫仪被他推得一趔趄,满腹纳闷:公主?哪个公主? 南陈皇宫统共两个公主,她被和亲了,剩下的不就是荣贵妃的女儿南宫如吗? 难道是她得病了? 35 为你受伤心甘情愿 是了,临出宫和亲前,南宫如不是来找茬想给她个下马威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就露了一小手。 弄了半天,她这几日待在那个阴晴不定的黑衣人身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没想到拖了十来天,南陈竟然无人能治南宫如的病。 呵呵,这千两黄金不得也罢。 正咧嘴笑得高兴,南宫仪肩头忽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一身戎装的秦佑正站在她身后。 这可吓得她一魂升天二魂出世! 秦佑一脸惊喜地看着捂着心口大口喘气的南宫仪,嘴角高高翘起,满脸笑容,“没想到真的是你!” 南宫仪大惊过后,很是沮丧,撇嘴苦笑,“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受伤了吗?” “好了,已经大好了。”秦佑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兄弟们听送我回去的黑衣人说,我背上的伤口是你给缝合的。” 南宫仪没注意他脸上带着些忸怩的笑,兀自点头,“嗯,当时见你伤势严重,只得先给你缝合止血了。” 顿了顿,她又有些愧疚,“说到底,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要不是我非要出去逛逛,也不可能遇到刺杀……” “为你受伤,我心甘情愿!”秦佑紧了紧大手内包裹着的小手,笑得一脸温柔。 南宫仪听着这话,骇然抬眸,正对上秦佑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她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握在秦佑的手里。 “呵呵,说什么呢?你的命不是命?”南宫仪打着哈哈,装没听明白。 秦佑听她如此说,也就住了嘴,只是面色晦暗了些。想来他也是个聪明人,就算心中有什么情愫暗生,也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南宫仪可是和亲的公主,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但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使知道两个人不会有什么结果,秦佑还是想亲近南宫仪,特别是南宫仪不顾男女大防给他缝合止血之后。 这十来日,他自打醒过来,就疯了般满世界找南宫仪,几乎未曾合眼。 他很怕南宫仪就此消失不见,倒不是怕完不成皇命无法交差,而是怕失去南宫仪这个人。 天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心心念念地想见到她。这还是他二十四年里头一次这么想一个女人,想得抓心挠肺,寝食难安。 就在他几乎绝望,以为南宫仪从此消失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拿了一块像是从哪儿抠下来的金子告诉他,南宫仪就在这个镇子上。 秦佑当时的心情,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正落在他嘴里一样,几乎是笑不可遏地就跑到了镇子上,撒开兵马四处寻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这儿找到了南宫仪。 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让他心里狂喜的同时,又涌上了一层荒凉悲伤。 有时候他常想,他宁愿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南宫仪,也不想让她嫁给那个北辽的恶魔摄政王。 这样美好坚强的女子,他平生见所未见,他不忍心她到那儿被人蹂躏、欺凌。 南宫仪不知道秦佑的心思一霎时转了这么多,看着秦佑欢天喜地的俊脸,她苦闷不已,却不得不跟着他走。 逃跑的事情,只能靠后了。 躲在暗处的完颜烈看着秦佑情不自禁地拉着南宫仪柔白细嫩的小手,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很想上前一刀把那小子的手给剁下来。 这个女人的手只能他家摄政王殿下才能牵,没想到让这该死的小白脸给占了便宜。 后来看到南宫仪挣脱开来,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秦佑就带着南宫仪走了,他这才消了气,带着人马暗暗地撤离追随耶律玄而去了。 南宫仪哪里知道,自己从包金五斗柜子上抠下来的金片出卖了自己的行踪,让完颜烈一眼就从卖烧鸡的老板那儿发现了,这才让人告诉秦佑,前来找她。 若是她知道真相,打死她,她都不会费尽千辛万苦抠下金片了。 由于南宫仪的失踪和秦佑的受伤,和亲队伍已经整整耽搁了半个月。 这期间,秦佑让人严防死守不得泄密,对外只说自己遇刺受伤,不能出发。 荣贵妃多次派人前来催促,生怕夜长梦多耽搁了和亲,惹怒那位可怕的摄政王殿下,一个不高兴让她女儿填补,可就麻烦了。 好在秦佑每次都让身量和南宫仪差不多的宫女红菱假扮她,好歹蒙混过关! 南宫仪回来之后,秦佑自然不能再耽搁,于是一众队伍收拾了之后又出发了。 晓行夜宿,连着两日倒也风平浪静。 一路上秦佑问了南宫仪失踪十几日的事情,南宫仪也细细地告诉了他。秦佑也琢磨不透那伙人到底什么人,但他担心南宫仪再出什么事儿,特意还叫红菱扮了她。 而南宫仪这几日为了钻洞逃脱,饿得半死,趁着这功夫大吃大喝的,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和亲队伍走了两天,终于出了帝都辖区,来到了一处县城。 秦佑早就打发人去包了客栈,南宫仪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中就被带到了庆云客栈里。 因为队伍里就只有三个女子,所以她们都带着面纱,红菱穿着一身粉色的嫁衣,头上盖着粉色的盖头,南宫仪则一身随意的月白棉袍,和碧荷两个一左一右挽着红菱的胳膊,上了二楼的客房。 秦佑一身戎装,佩戴着长剑,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们也上了二楼。 36 午夜的凶杀 到了二楼的客房门口,秦佑站住了,低低地嘱咐南宫仪,“公主,今晚属下就在隔壁,这屋子是里外一明一暗的大间,今晚就委屈公主和碧荷睡外间了。” 南宫仪哪里会在意这些? 她点点头,瞄了盖着盖头的红菱一眼,笑嘻嘻道,“既如此,红菱就一个人独占一张大床吧。我和碧荷两人在外头挤挤还暖和。” 红菱急得忙低声辩解,“公主恕罪,奴婢知道自己僭越了,可是……” “好了,我没那么小气,你也是为我好!”南宫仪见她那样,忙哈哈一笑打断了她的话,“说起来做个公主还挺不自在的,你权且替我熬几天罢了。” 秦佑见南宫仪笑得眉眼弯弯,心里也跟浸了蜜汁一样,甜得快要流出来。 见天色不早,他忙让南宫仪主仆三个进去歇着,“属下让人备下热水,公主劳乏了几日,好好梳洗梳洗。” 南宫仪见这男人如此贴心,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生怕又让秦佑误会,生生忍住了,只轻轻点点头,自进去了。 他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不会有任何结局,还是别给人家希望了。 进了屋,南宫仪迫不及待关了门,打发红菱和碧荷在外屋等着,自己则进了里屋,就见里头用帘子隔出一个小间来,放着一个热气蒸腾的浴桶。 她欢呼一声,就宽衣解带,坐了下去。 洗漱过后,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热乎乎的大餐,南宫仪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兴趣缺缺,也不想出门,就窝在床上看了会儿书,主仆三个收拾收拾就睡下了。 也许是连日来绞尽脑汁地想逃跑,用脑过度了,她和碧荷两个躺在外间的软榻上没多久就进入梦乡了。 后来,迷迷糊糊中,听见耳边靴声嘈杂,人声鼎沸。 南宫仪只觉得头疼欲裂,掀了掀眼皮,重如万斤,她只好放弃,意识混沌得只想睡。 “公主,公主……”可是有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聒噪,她烦躁得只想挥手把他赶走,却发觉自己提不起一点儿力。 “噗”一声轻响,南宫仪只觉得自己被淋了一头一脸的水,浑身激灵灵地抖了一下,意识慢慢回笼。 她不情愿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很想骂人。 可是却对上一双担忧焦急的眸子,还有一张放大的俊脸。宽阔的额头,刀裁般的鬓角,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张弧度优美的唇瓣。 此刻,这张俊脸几乎就贴在她的脸上,唇瓣还沾着水滴,红润润的引人想一品芬芳。 南宫仪傻傻地盯着这张俊脸看了半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张脸的主人正是秦佑。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慌里慌张地拢着身上的被子。 老天爷,秦佑半夜三更地怎么在她房里出现了? 碧荷呢?红菱呢? 虽说前世是特战队的军医,但她不会功夫啊。万一,万一秦佑来个霸王硬上弓怎么办? 刚醒过来的南宫仪,真的把秦佑给当成登徒子了。 秦佑不笨,看着这样的南宫仪,自然明白她想什么了。 无奈地笑了笑,秦佑后退了一步,温声道,“公主,属下冒昧了。只是您屋子里进了歹人,把您给迷晕了。” 啥? 南宫仪眼珠子转了转,这才觉得脑袋有些发蒙。 她歉意地冲秦佑笑了笑,坐了起来,这才发觉屋里有些不对劲,空气里飘着一股血腥味儿。 她忙四处看了看,见碧荷卧在她脚下,看胸口微微起伏,睡得正香。 身为大夫,她鼻子有股独特的敏感,转头往里屋看去,就见里屋垂着的红色软帘已经挂起,床上的纱帐也已经挂好,而扮她的红菱,则头发披散,身子趴伏在床沿上,耷拉下来的手背白中透紫,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南宫仪双眼一下睁大了,忙问秦佑,“她,怎么了?”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觉得不妙,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秦佑垂下眸子,慢慢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垂头道,“都是属下无能,出了纰漏……” 南宫仪知道自己的猜想证实了,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跑到了里屋的床边。 秦佑忙跟了过去。 南宫仪蹲在床边,摸了摸红菱的手腕,已经脉息全无了。 死了?红菱死了?就在她们睡着的时候无声无息的死了? 南宫仪不敢相信,明明外头秦佑带着人守卫森严的,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且,偏偏是红菱死了。 红菱可是在假扮她的。 莫非,歹人要杀的是她? 她慢慢站起身来,回过头,一声不吭地看着秦佑。 “昨晚上,那些人想杀的应该是公主,幸好……”秦佑讷讷低语,不敢看着南宫仪那双异常发亮的眸子。 “幸好红菱假扮我,成了替死鬼,是么?”南宫仪声音轻轻颤抖,说不出的空灵。 “公主,您,别自责……”秦佑嗓子有些沙哑,伸出一只手,想要拍拍她的肩,最终却又无力地收回去了。 “他们要杀的是我!”南宫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此刻好似灵魂出窍一般,声音也有些不是自己的了。 红菱和碧荷两个是原主的贴身宫女,可是跟她不过才十来天的功夫。她对她们也算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南宫仪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初乍一穿过来的时候,她记得,就是这两个宫女怕她被荣贵妃给欺负,拼死护在她跟前的。 如今红菱成了她的替死鬼,她良心何安哪! 她那美丽的如同弯月一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忍住将要滚落下来的泪水,紧紧抿着唇瓣,不让自己的脆弱显露出来。 可是越是这样坚强的她,越发让秦佑心里怜爱不已。 37 亡灵军干的 秦佑更加自责了,“公主,您,想哭就哭出来吧!要打要骂,属下毫无怨言。您,可千万别闷在心里闷坏了身子。” “不!”南宫仪狠命地甩甩头,把到了眼角的泪给忍了下去,哽咽道,“我不能哭,也不会哭,我要给红菱报仇,不能让她枉死!” 说罢,她也不看秦佑,霍地转过身去,就去查看红菱的身子。 “这里的店家说,是亡灵军干的。”秦佑蹲在她身边,低低说着,“亡灵军一出,必有腥风血雨!” “亡灵军?”南宫仪侧过脸来,美丽的眸子里满是疑惑,“就是今天镇子上经过的亡灵军?” 那可是北辽摄政王殿下的亲军啊,传说他们一出现,就要吃肉喝血,就要有人去死! 这也太玄乎了吧? 要是这样,那支黑衣黑甲黑面具的亡灵军所过之处,该是渺无人烟才是,怎么集市上没见一个人被吸了血吃了肉去? 这恐怕是以讹传讹吧? 南宫仪不觉得这世上会有一支军队专靠吃人肉喝人血而活! 这样的军队,还能是人吗? 北辽摄政王再怎么嗜血冷酷,那都是沙场上的事儿,怎么可能纵容自己的军队干出这样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事情? 何况,北辽摄政王再怎么可怕,也是人啊。 她不大相信这个传言,只是低着头细细看着红菱身上。 秦佑见她如此,既怕她伤心,又怕对着一具尸体吓着她,忙提议,“公主,属下已经报官了,不多时衙门里的仵作就会过来,还请公主移步歇息吧。” “不用,本公主要看看红菱到底是怎么死的。”南宫仪可是大夫,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弄个究竟怎么罢休? 秦佑不敢违逆她,虽然想劝,又怕她难过,只好由着她去了。 南宫仪叫他把红菱的尸身翻了过来,仰面躺在床上。 就见她面色青白,双目圆瞪,死相惊恐,可见生前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南宫仪闷着头细细地查看着,致命的伤口是颈侧的大动脉,伤口很小,此时已经发黑,上头还沾着凝固的血迹,可见红菱已经死去多时了。 南宫仪默默地看着那伤口,蹙眉思量着。若说亡灵军所为,那么根据传说,这伤口该像野兽的獠牙咬过一样。但红菱颈侧的伤口,小是小,却很工整,像是一种器具穿透。 她没有见过獠牙咬开脖颈的伤口,心里也不好妄下论断,侧脸问着秦佑,“你是有功夫的人,平日里接触的兵器也多,据你看来,这是什么兵器所为?” 秦佑早在南宫仪查看伤口的时候也仔细看过了,所以南宫仪一问,他毫不犹豫地回道,“这断乎不是寻常兵器所为。伤口这么细小,应该是一种又尖又细的东西……” 他所言跟南宫仪所想差不多,南宫仪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是人为的了。” “嗯。从这伤口判断不出到底是不是亡灵军所为。”秦佑低低说着,面上一片担忧,“若是他们知道杀错了人,还会对公主下手的!” “我想不通亡灵军为何会对我下手!”南宫仪皱皱眉,若有所思,“按说我乃南陈公主,和亲嫁给北辽摄政王,对他来说有利无害,为何会对我下手?杀了我,北辽也占不到丝毫便宜,我想北辽摄政王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那,会不会是其他势力所为?”秦佑低头思量了一阵,抬眸对上南宫仪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极有可能。也许,有人不想看到南陈降服北辽,想杀了我,借此挑起战事。” 南宫仪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不差,忽然就生了一股念头,转脸对秦佑急急道,“既然那些人杀错了人,咱们不如来一招引蛇入洞!” 秦佑已经明白过来南宫仪什么意思,神色大变,忙阻拦,“万万使不得,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在这儿等着人来杀我?”南宫仪恼了,一双清丽的眸子紧紧地瞪着秦佑,“敌暗我明,他们想杀我易如反掌。这一路到北辽,总不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吧? “属下会加派人手,拼死也要保护好公主!”秦佑也是个倔脾气,毫不妥协地和南宫仪对视着。 南宫仪瞪了他半日,知道不下狠招秦佑是不会答应的,于是她唇角微翘,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来,“你昨晚上似乎也说过让本宫安心睡觉的话吧?半夜红菱还不是让人给杀了!” 她平日里和秦佑说话基本上不带“本宫”这个自称的,这时候也是想拿自己的这个破身份来压秦佑的。 其实南宫仪清楚,也就秦佑还买她这个战败国公主的账,若是到了北辽,她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这话说得很重,秦佑那张英俊的面孔上,立即涌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双眼急速地眨了眨,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南宫仪有些不忍,男人的自尊心可不能轻易伤了的。 她字斟句酌地解释着,“秦统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不该这么说你!可是我们不能被动,南陈到北辽,千里迢迢,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下手呢?与其这样,不如请君入瓮,一网打尽,也好彻底消除隐患!” 她的态度很诚恳,语气也很温和。秦佑听了半日无语,默默起身,长叹一声,“既然公主已经决定,属下遵命!” 听着他有些沧桑的语气,南宫仪心头也有些难过,想要安慰他几句,又觉得一切语言都那么苍白,忍了忍,只好咽下到嘴的话。 38 异常 虽说南宫仪贵为公主,但也是个闺阁女子,这样的事情哪有她置喙的余地? 只是如今她不仅管了,还想着做主,秦佑还在这儿和她有板有眼地商议,让人知道了,实在是好笑! “秦统领……”南宫仪也站起身来,转到秦佑面前,盯着他的星眸,诚恳道,“本宫这也是没有法子,你别怪本宫!” “公主,属下没有怪您。”秦佑低下头来,一双星眸暗流涌动,“属下是担心您啊。既然您心意已决,不如找个和您身量相似的姑娘来假扮您,可好?” 这个法子南宫仪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不想再牺牲无辜。何况找来的姑娘也跟红菱一样,没有她所具备的医术,又如何应变? “你不用劝了,本宫亲自出马!”良久,她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 秦佑看着眼前这个容貌绝色、身量纤细的女子,心头是久久不息的震惊。 这个小女子骨子里到底有什么在支撑着她,让她身临险境也不惊不惧,沉静如水? 他深深地看了眼南宫仪,弓下身子,两手作揖,“属下定当协助公主抓住贼人!” 两个人刚刚商议定,外头就有兵士匆匆来报,说是当地县令带着仵作到了。 南宫仪忙避到屏风后头,戴上面纱。 秦佑站在门口等着县令和仵作,县令年纪四十上下,是个白面书生,见了秦佑就赶紧行礼叩拜。 秦佑也不多说,只是应付了几句,就带着仵作进了里屋。 仵作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随着秦佑走到红菱的尸身旁,一番检验,他也说不出个道道来。 秦佑显得有些不耐烦,那县令偏是个榆木疙瘩,跪在红菱的尸身跟前,就嚎啕大哭起来,“公主殿下,您怎么这么命苦?还没到北辽就被人给杀了,这可让南陈的百姓们怎么活?”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得秦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嚎丧吗?这死的不是公主!” 反正南宫仪决定以身犯险,他就是想通过这个县令的嘴巴把南宫仪还没死的信儿传出去,好引来那些歹徒。 县令正张着大嘴嚎哭着,闻听立即住了哭声,嘴巴还没来得及闭合,说话自然也结结巴巴的。 “这……这位,不是公……主?”他瞪大了双眼,颤抖着手指着纱帘遮着的架子床。 “怎么?你希望这位是公主?”屏风后转出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来,面纱后的眼睛风华无双,又犀利无比,紧紧地盯着地上跪着的县令。 “这……这……”县令被南宫仪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大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忙磕头如捣蒜,“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是够该死的,连本宫的婢女怎么死的都查验不出来,你这个县令当得一点儿都不称职!” 南宫仪冷嘲热讽了几句,想早些把这个县令给打发走。 秦佑见状,忙喝着那个县令,“既如此,你还不赶紧走?想在这儿惹公主生气吗?” 县令灰溜溜地爬起来,一步三退地跑了出去。 一出了客栈门,那县令就对着地面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着,“老子还以为公主真死了,弄了半天死了个宫女,也值得老子半夜从热被窝里爬起来。真他妈晦气!” 骂完,他挥手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秦佑的人不多时来报,“大统领,那个县令对公主不敬,属下去废了他!” “不必,由着他去吧。”秦佑淡淡一笑,吩咐那个士兵。 士兵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得去了。 南宫仪这才笑着走到他跟前站定,“不出所料,贼人一定有眼线在这客栈里。那县令大嘴巴一嚷嚷,必定会人尽皆知了。” 秦佑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幽远深邃,“看来,我们该想想法子怎么对付贼人了。” “既然能躲过这么多的护卫杀人于无形,那么贼人的功夫不用说定是很高了。” 可是南宫仪想的却不仅如此,“即是人,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送亲队伍里,也不乏高手,尤其是你,那日晚上能在数十人的包围圈中把我扔出去,功夫想来也不低,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发觉?说不定,这是里应外合!” 事关生死存亡,哪怕一点儿可能都要想到。 “公主果然虑事周详,属下佩服!”秦佑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神色复又凝重起来,“看来,这个客栈里头并不干净。” “那半日里,可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过不曾?”南宫仪怀疑这店里有人里应外合,凭着送亲队伍这么多的侍卫,怎么可能让人悄无声息地杀了红菱? 秦佑身为侍卫统领,自是不管这些琐事的,听南宫仪问,忙把他手底下的侍卫张过叫来问,“白日里,店家和伙计可有什么异常?” 张过是个黑脸高个的汉子,南宫仪见过一面。南陈的男人大多身量细长,面容清秀,是以,张过这样的才让她过目不忘。 张过搔了搔后脑勺,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什么异常来。秦佑脸色有些着急,催着他,“你再想想,店家有没有鬼鬼祟祟,行为异常?” “没有,属下没觉得店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过晃晃脑袋,实话实说。 “那他们有没有过分殷勤,送过什么吃的喝的?”南宫仪从屏风后头出声问道。 张过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愣了半天,忽地一拍大腿,“对了,我们入住之后,店家就带着两个伙计给兄弟们送来两坛子好酒,说是兄弟们辛苦了,喝了解解乏。” “那你们喝了?”秦佑脸色一变,急急问道。 “没,没呢。”张过眨巴眨巴那双大眼,忙摇头,“统领您交代过,喝酒误事,属下哪敢?” “那大家伙儿又不是聋子瞎子,为何半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本统领出去巡夜发现有两个兄弟睡着,才知道出事了?” 秦佑一脸肃然地瞪着张过,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39 对策 张过顿时就急了,指天发誓,“统领,属下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这事儿骗您啊。” “除了酒,没有送过别的吗?”眼见着这两人要嚷嚷起来,南宫仪冷不防出声问张过。 “还,还送了几碟子梅花糕,说是新来的厨子做的,兄弟们……尝了尝……” 张过忽然结结巴巴起来,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啪”地一下,秦佑气得拍了张过的后脑门一下,冷声喝道,“还说没什么异常,这不是异常?” “统……统领,属下可是让人喂过这客栈的猫儿的……”张过兀自不信,明明店家养的那只黑猫吃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就有毒了? 南宫仪摆了摆手,止住他继续往下说下去的趋势,“猫儿也可以提前灌了解药的。依你们的情形,也就是中了蒙汗药,也不是所有侍卫都吃的,无非就是守夜的。看来贼人要的只是本宫的命!” 一番话,说得张过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红菱的死,他也有责任的,本以为不喝酒就不会误事,没想到小心又小心,还是着了道儿。 “我们还在南陈帝都郊外,就有这般胆大包天的贼子,敢杀和亲公主!”张过咬着腮帮子,恶狠狠地从牙缝里往外挤出话来,“统领,让属下带人把店家给做了。” “把他们做了,谁给我们做饭烧水?”秦佑又是一巴掌拍过去,“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 “秦统领说的是!店家也不见得就是下药之人,也许,有人趁机诬陷店家罢了。”南宫仪轻叹了一声,只觉得这里头玄机很多,一时也摘不出个头绪来。 秦佑打发走了张过,当下两个人又商议了一番,见东方天际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秦佑方带着南宫仪进了自己的屋子,“公主,属下在外间守着,您好好睡一觉再说。” 事已至此,南宫仪也不矫情,“嗯,你也睡会儿,青天白日的,没人敢那么明目张胆杀人。等养足了精神,晚上再跟贼人斗智斗勇。” 秦佑没有推辞,自去外间里和衣躺在榻上。南宫仪倒是很快入睡。 这一觉就睡到午饭时分。 南宫仪慵懒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雪白的帐子,嘴角微翘:她就不信,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就治不了古代杀人越货的贼子? 翻身下了床,挽了头发,就走出里屋,见秦佑早就起身,正襟危坐地抱剑坐在靠窗的交椅上。 南宫仪也不客套,把自己心里想的嘀嘀咕咕跟秦佑说了一通。秦佑尽管狐疑万分,却很是相信南宫仪,起身就出去吩咐人去做了。 没过多久,秦佑派出去的人,大包小包地提来了很多的东西,南宫仪叫拿进屋里来,一样一样地看着,从中挑出按方买来的药材,开始动手磨起来。 前世里,她可是出身中医世家,配点儿药啊毒啊的什么,当然不在话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客栈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子诡异。 许是昨夜里死了人的缘故,天一黑,所有的人都钻进屋子里,整个院子落针可闻,静地有些可怕。 这个院子都被秦佑给包了下来,除了店家和伙计,就是他们的人了。白日里,秦佑早就传下令去,一拨人睡觉,一拨人值守。 到了晚上,虽然人心战战,但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南宫仪这才发觉秦佑这男人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虽说他出身富贵,但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即使没有经历过沙场的洗礼,依然不失为良将。 今晚,南宫仪就带着绿荷睡在了秦佑的里屋,秦佑则仗剑坐在外屋守夜,门外是一众披着铠甲的士兵,整个屋子守得水泄不通,单看那贼人怎么进来了。 既然决定要抓住凶手,南宫仪也就豁出去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倒是绿荷,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躺在榻上一个劲儿地贴烧饼,声响吵得南宫仪有些火大,“我说你翻什么?这会子不睡,等半夜困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公主,奴婢……奴婢……害怕。”绿荷战战兢兢地分辨着,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怕也没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凶手来了,才有力气应对!”南宫仪的语气缓了缓,觉得对于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来说,这样的事情确实太过残酷。 她前世见了不少鲜血淋漓的场面,自然比这么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强多了。即使她年纪不过二八,也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绿荷被她的话吓得更是牙齿上下打战,“奴婢……奴婢听公主的。” 南宫仪也没什么好话可安慰她的,她也没有十分把握一定就能擒住凶手。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跟绿荷说,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快睡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草草安慰了她两句,她已是翻了个身,静静地躺在那儿了。 入睡前,她特意给守夜的人都发了一颗药丸。这药丸可是她家的祖传秘方制成的,为了今夜,她从午饭后一直忙到天大黑,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呢。 反正只要是人,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杀人,那必定是少不了一些偷鸡摸狗的手段的。 下午的时候,她特意问了秦佑,这才知道,在古代,压根儿就没有那种飞来飞去的功夫。即使功夫高强,也不过是力气大了些,身子轻便了些,比寻常人跳得高了些罢了。 至于前世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根本就是扯淡。 既然如此,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是冷兵器时代,她相信她一个现代的灵魂,足以玩转。 40 等你上钩 夜已深,更深露重,渐渐地起了风,刮得窗纸呼啦啦作响。 南宫仪心里存着事儿,哪里能睡得着? 碧荷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缩在她脚下,一动不敢动。 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三更,总算是听见外头有些动静了。 先是听见守门的似乎跟什么人在说话,接着,就传来两声轻响,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南宫仪心想这估计是来人把守门的给放倒了。 昨儿夜里,恐怕也是这种情形,只是她们事先中了迷药,没有听见动静而已。 她轻轻地翻了个身,脸朝着门口,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把镶金嵌玉的小匕首。 秦佑悄无声息地从外间走了进来,黑黢黢的夜里,吓得碧荷差点儿喊起来,幸亏秦佑眼疾手快地先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秦佑。”听见他压低嗓子的声音,碧荷才把身子放松下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佑也不管她,径自来到南宫仪跟前,贴着她的耳根道,“公主,贼人来了。” “嗯。”南宫仪也贴着他的耳朵应了一声。 两个人面贴面,呼出来的热气喷了对方一头一脸。 秦佑忽地浑身发热,连忙后退一步,甩了甩头,把脑中的旖旎给甩开。 暗夜里,南宫仪的视线不如秦佑,压根儿不知道这人脸上有什么变化,只以为秦佑单单来传话的呢。 不多时,窗户那儿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一阵风刮过,旋即又恢复如常。 本就起风的晚上,这么点儿声响听在别人耳朵里,压根儿就不会上心。就连南宫仪,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寻常来。 但是秦佑已经浑身绷紧,手握剑柄,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那处。 虽说南宫仪已经做足了准备,但他还是不敢懈怠一分。 练过功夫的人,视线相较常人,要好得多。他死死地盯着屋内唯一的一处窗户,看看那些该死的贼人,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很快,室内就弥漫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这幽香如兰似麝,闻上去清香浅淡,只是南宫仪却知道,这就是致人昏睡的迷药。 她是个行家,一闻就晓得这迷药到底有多霸道。幸好她早就给这屋子四周守夜的人发下去解毒丸了。 迷药的香味四散开来,屋内静谧一片,只听得见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窗户在这时发出一声脆响,里面的窗栓被一只手透过窗纸给打开,窗户也随之慢慢地被人推开。 一股冷风呼啸而来,带着冬日的肃杀,掀起了垂着的白色纱帐。 南宫仪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翻窗而入,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忽然就痛恨起这古代的落后来,到处都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月黑风高天,更方便了贼人下手杀人放火。 她紧张地死盯着那抹黑影,心里敲着小鼓,不知道秦佑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既然没有武侠小说里那种“凌波微步”的轻功,那她的方法就奏效。 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时候,就听“哎呀”一声惊叫,那贼人脚底打滑,一个趔趄,就要滑倒。 秦佑刀剑出鞘,就要往前冲,却被南宫仪死死地抓住了手腕。 暗夜里,他看得清南宫仪对他轻轻摇头。 秦佑只好止住了往外迈出的步子,站在那儿,等着贼人爬起来。 因为秦佑身子隐在纱帐内,贼人并没有看见他。 等他扶着窗台站好之后,惊慌失措地打量了下屋内,发觉除了他那声惊叫,屋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老四,出什么事儿了?”窗外接应的人低声问着屋内翻窗而入的黑衣人。 “没事,有只耗子。”屋内的黑衣人打着马虎眼糊弄着外面的人。许是他不好意思让外头人知道他差点儿跌了一跤。 “嘿嘿嘿,我怕什么?这迷药如此霸道,屋内的人早就睡死了。”可能对自己的迷药特别放心,贼人竟然摇头晃脑地自嘲起来,声音在漆黑的暗夜里,就像是鸱鸮一样,低哑难听。 南宫仪暗笑:这家伙也忒不把她当回事儿了吧? 就见那贼人缩头缩脑地站直了身子,放开手往她这边的床帐走来。 地上滑得厉害,贼人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不像是平日里步履生风。 “该死!”他懊恼地骂了一声,继续前进。 可没等他走几步,跐溜一下,那人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动静太大,导致外头接应的人再也忍不住,扒着窗户就问,“老四,你到底怎么了?” 黑衣人躺在地上欲翻身爬起来,可是地面油辘辘的,他爬也爬不起来。 “妈的。”黑衣人恨恨地捶了下地,只觉得双手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沾了些什么。 窗外接应的人显然已经看到了他的狼狈样,不屑地嗤笑一声,“老四,你就这本事还能干什么事儿?得了,你躺那儿吧,我来结果了那个公主……” 话音刚落,他就攀着窗台跳了进来。 脚刚沾地,呼啦一声,从天而降一个大木桶,严严实实地罩上了他的头。 “哎呀妈呀……”那黑衣人惨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来人……”秦佑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一脚踹在了倒在地上尚且爬不起的黑衣人身上。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张过领着几个侍卫呼啦啦冲进来,把木桶罩着的黑衣人给拖出来,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有人点了灯,南宫仪这才从帐内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兀自战战兢兢浑身发抖的碧荷。 秦佑一把撸下黑衣人的面巾,就见是两个面孔陌生的人。 那两个黑衣人还想挣扎,却被南宫仪抢先一步,一人给塞了一粒药丸。 ------题外话------ 谢谢十四家族的亲们,好感动好感动好感动,重要的话说三遍!谢谢各位走过路过的亲们,谢谢! 今天会有二更,晚上七点左右第二更,别忘了看哟! 41 她也狠戾 不过片刻,这两个黑衣人就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你给我们吃了什么?”察觉到身子有了异样,两个黑衣人惊恐不已地喊起来。 “没什么,不过是让你们无法逃跑的药罢了。”南宫仪披着一袭绛红大氅,慢悠悠走到那两个贼人面前,踢了其中一个一脚,冷哼道,“你们这帮作恶多端的贼子,竟敢杀了本宫的侍女!” 那来杀她的黑衣人显然也是不怕死的,被南宫仪一踢,反而昂起了头,一双眼睛凶光毕露,“早知道死的不是你这个公主,我们兄弟就把你们主仆全杀了好了。” “呵呵,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你知道这世上最缺的是什么药吗?”南宫仪慢慢蹲下身子,和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平视,一字一句问道。 “是……是什么?”那人对上南宫仪面纱后一双虽然秀丽却无比阴沉的眸子,有些结巴起来。 “笨蛋,当然是后悔药喽!”南宫仪巧笑嫣然地直起身来,冷冷喝道,“愿赌服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谁指使你们来杀本公主的?” 来杀她的人,肯定是不想看到北辽和南陈走到一起的人。就算她是个亡国公主没错,但也代表了南陈。一旦她死了,南陈的人民必定对北辽仇恨深种,这恐怕不是北辽摄政王所希望看到的吧? 到底会是谁,不希望看到她活着到北辽呢? 黑衣人自然不会顺顺当当地交代的,他们嘴唇蠕动了下,显然是想咬舌自尽的。只是服了南宫仪的迷药,他们浑身酸软,除了能说话眨巴下眼珠子,其余的一概做不了。 南宫仪看着他们那窘迫的样子,慢慢地笑了,“想死吗?既然能对一个弱女子做下那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死,对你们来说,简直太便宜你们了吧?” “老实交代,不然,让你们生不如死!”秦佑也帮着南宫仪审问那两个黑衣人。 两个黑衣人身为杀手,显然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当即就把脖子一梗,来了个死不认罪! 南宫仪也不着急,把自己从南陈皇宫顺出来的那柄镶金嵌玉的小匕首从枕头底下抽出来,指着一个先前那个黑衣人的颈部大动脉,“”不说也可以,那本宫就让你们也常常血流尽而死是种什么滋味! 这些黑衣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看他们杀红菱的手段就知道,他们对各处致死的地方都很熟悉。 所以,南宫仪也不会弄虚作假,直接在头一个进来的黑衣人颈部大动脉上划了一刀。 猩红的血,猛地喷了出来,就像从高山上冲下来的瀑布一样,溅了秦佑一个下摆。 这个样子的黑衣人,自然没有办法自救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在身下蔓延开来,粘稠的液体,浸湿了自己的身体,也让自己本就酸软的身子越发使不上劲儿。 “昨夜里,你是不是用锥子在本宫的宫女脖子上放血的?”想了一天,南宫仪也不知道这些人用什么去杀红菱的。所以,她先试探着问这个将死之人。 “胡说!我们做杀手的怎么会用锥子杀人?”黑衣人挣扎着,声音开始嘶哑起来,“那可是我们独门的武器,你这死女人见都没见过。” “呵呵,我这死女人可是要看着你去死的。”南宫仪阴狠狠地笑了,“秦佑,搜身,咱们也见识见识到底是个什么杀人的玩意儿。” “遵命!”秦佑低身在两个黑衣人身上摸了一番,找出一个又尖又细的铁器,看上去比锥子粗一些,这就是杀害红菱的凶器了。 南宫仪对于这种冷兵器可是瞧不上眼的,看了一眼,就让秦佑收起来了。 此时,黑衣人身下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裳,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后头那个黑衣人见同伴快死了,脸上的神色不由带上了点儿惊慌,虽说都是杀手,但是杀手对于死亡也不是无动于衷的,不到迫不得已,谁也不想送命。 “说不说?要是交代出幕后指使,本宫敢保证让你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南宫仪声音轻柔,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轻轻拂过人的心头。 这个条件太具诱惑性,杀手一般都是打小儿就被主人家选中,之后就过着异于常人的生活,没有家庭没有感情,如同行尸走肉一样。 只是是人都有心,杀手的心虽然冷漠,但到底不同于野兽,也会有七情六欲,只不过这些东西都在日复一日非同常人的日子中被压制而已,一旦被唤醒,他们的感情甚至比普通人都要强烈。 南宫仪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好歹前世里学过医,对于心理学多少有些涉猎,所以,她一语中的。 那个黑衣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消失不见。 “老三,千万别相信这个死女人的话,咱们和她是仇人,她怎么会让你过上正常日子?” 那个被称作“老四”的黑衣人低声叫了起来,只是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他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嘻嘻,你一个将死之人,还想拉着你的同伴垫背吗?”南宫仪踢了老四一脚,满眼都是狠戾。 他们杀红菱的时候,可曾手软过? 老三眼睛里的犹豫之色渐浓,看一眼奄奄一息的老四,他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题外话------ 二更到了,收藏吧,呵呵。 42 人心之术 南宫仪察言观色,趁热打铁,“你要是不说也行,我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你不妨试试……” 她拉长了尾音,本就柔软如轻风般的声音越发显得婉转动听,只是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老三“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哦,原来你是个结巴。”南宫仪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那把镶金嵌玉的小匕首,烛光下,那匕首泛出幽幽的冷光,映得她的肌肤越发吹弹可破。 “秦统领,本宫看这烛台上的烛泪也积满了,这又滴下来的,不用似乎浪费了吧?” 南宫仪媚眼如丝地瞥了眼那滴泪的烛台,云淡风轻的口吻就跟问秦佑今晚吃了什么一样。 “属下这就处置!”秦佑俊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说罢,他就走上前,端起一盏烛台,作势要对着老三的脸浇去。 老四血流了一地,只剩下喘气的力气。老三直勾勾地看着他,终是长叹一声,埋下头去,“我说,我说……” 大滴的烛泪虽然没有滴到他的脸上,但不知是不是秦佑故意的,有一滴还是滴到了老三的手背上,疼得他嘴角抽了抽。 “是我不好,收得晚了些。”秦佑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神情却有些不屑。 老三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老实交代了,“我们主子是位戴面具的,平日里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是这次特意交代我们要杀了南陈公主,还得放干了她的血,免得她嫁入北辽……” 戴面具的? 南宫仪脑子里只有这句话一直在晃,她倒是见过不少戴面具的人,难道这幕后指使之人会是那个人? 她脑海里不由想起那张带着可怖骷髅面具的男人! “那个人,戴什么面具?”南宫仪有些迫不及待地问着老三,心里又隐约觉得不可能。 她好歹救了那人一命,他虽然小气抠门了一些,但她感觉那人不像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若是想杀她,早就把她给杀了,何况等到她逃出来之后再派人下手?还用这种恐怖的手段,何苦呢?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三的眼睛,想从他眼睛里看出说谎的痕迹。 “那人……那人戴着一张骷髅面具,看上去,很可怕!”虽然身为杀手,但一想起那人凌厉的眸子,冰冷的语调,老三还是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南宫仪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里有些不舒服。 秦佑见她目光有些失落,还以为她受到了惊吓,关切地上前问着,“公主,您要不要紧?” “无妨。”南宫仪摆摆手,揉了揉有些疲倦的太阳穴,看一眼地上已经死去的老四,还有一脸惊恐的老三,往后退了几步。 “把这里清扫干净吧。”她扶着碧荷的手进了内屋,外间的血腥味儿冲得人脑子发晕。 身后,老三嘶哑着嗓子喊着,“公主,你说过会饶了我的。” 张过上去就一脚踢得他抱着肚子蜷缩在那儿,骂道,“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如今死的就是公主了,你还有脸在这儿喊?” 南宫仪却回头冷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秦统领,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扔到荒地里去,也不算我们食言了。” “是,属下遵命!”秦佑昂声答应着,回头吩咐,“张过,动手!”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没声了,估计是张过领着人把老三给拖出去了。 秦佑低低地吩咐人打扫屋子,南宫仪则无心管这些事情,歪在迎枕上假寐。 这两个人是老三老四,那么还有老大老二和老五老六吗? 那个戴骷髅面具的人到底是他们的幕后指使,还是另有其人? 她不是涉世未深的深宫公主,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但老三的一番话,也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生根、发芽,长大成熟。 漫漫长夜就在南宫仪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流逝。 第二日被碧荷叫起时,南宫仪尚且头脑发沉。 但是连着两夜,客栈里都死了人,她也不乐意在这儿赖床了。 穿衣起床梳洗罢,南宫仪嘱咐秦佑把红菱好好地安葬了,就随着和亲队伍上路了。 一路上,秦佑倒是兴致颇高,伴随她的马车旁边,为她指点着沿路的风景。 南宫仪发觉,秦佑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对劲儿了,说话的语气更是柔和得不像话,活脱脱就是一个情郎的样子。 她心里有些忐忑起来,虽说被人喜欢是件好事,但她目前的身份可不是能被什么人喜欢的主儿,她的使命就是和亲北辽,终究,还是会伤了秦佑的心的。 秦佑是个明白人,估计也看得清楚。南宫仪不想给他什么希望,所以就装出一副恹恹的样子,倚在车厢壁上,半天才哼一声。 秦佑还以为她精神短乏,听着她那有气无力的哼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公主若是困了,先将就着在车里睡一觉,等到了地方,属下再喊您!” “嗯,那本宫就不客气了。”南宫仪也的确疲累了,应了一声,斜倚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 殊不知,外头的秦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题外话------ 本章节重复了,重新发了一遍,真是不好意思,麻烦各位亲再回头看看。 43 不该有的心思 虽然南宫仪努力不加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在里头,但那疲惫中透着点儿沙哑的声音,依然慵懒性感,听上去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正如此时的秦佑,心就跟猫抓了一样,痒痒的,很想挑开帘子看一眼南宫仪,好想轻轻地抚一抚她的面庞,让她不需要那么坚强,那么勇敢! 只是这些心思时刻在秦佑心头纠缠着,让他苦恼不已。 他知道,南宫仪是要嫁给北辽摄政王的,他不该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可他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沉沦了。 白日赶了一天的路,至晚十分方在一个小镇子上打尖。 南宫仪足足睡了大半天,才睡过困来。下了车,身子跟散了架一样,她精神有些差,脚步虚浮着,伏在碧荷的肩头,无精打采。 秦佑担忧地走过来,因为她面上覆着面纱,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不像往日那样笑成一弯月牙,而是半睁半闭,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懵懂。 这样的她,看上去柔弱而又惹人怜惜,秦佑的心忍不住就漏跳了一拍,眸光中带着怜惜带着宠溺。 “公主,您身子不适吗?可否让属下去请大夫?”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唯恐惊着南宫仪。 南宫仪听见他的声音,方才转过头来,虚弱一笑,“无妨,本宫自己就略通医术,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好好吃顿饭,睡一觉就好了。” 秦佑也是见识过南宫仪的医术的,她给他后背缝合的伤口痊愈很快,给他配的祛疤伤药效果非凡。既然她这么说,他也就松了口气。 在他眼里,即使南宫仪医术再高明,那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更何况从小儿在深宫长大,哪里吃过什么苦! 这两日见了那么多血淋淋的场面,若是换做寻常女子,早就吓个半死了。 他的公主殿下的确需要好好地歇一歇了。 “那属下就去吩咐店家烧水备饭,公主您今晚放心睡一觉,属下给您守着。”他的声音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听得南宫仪心下咯噔一跳。 连碧荷这样神经有些大条的丫头都觉得有些诧异了,这个秦统领对公主未免也太体贴了些。 “嗯,就按照昨儿晚上那样,再把屋子布置一遍!”当着许多侍卫的面儿,南宫仪也不好不答话,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更冰冷一些。 虽然见了那么多血淋淋的场景,但面对美食时,南宫仪还是吃得很香,这让碧荷很是嫉妒,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来回在南宫仪面上扫过来扫过去,那个圆圆的小鼻头也一翘一翘的。 碧荷长相虽然算不上清秀,但一张小脸圆圆的,眼睛鼻子嘴巴也是圆溜溜的,显得她特别的可爱。 “公主,那个,那个……”她盯着吃得正香的南宫仪,吞吞吐吐起来。 南宫仪抬头撩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你有什么话快说!” 碧荷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公主变了,比起以前来,公主更有杀伐决断,不像以前总是被荣贵妃给欺负。 虽然不知公主何时学了医术,何时敢杀人,但总归这样的公主,更让她有安全感,更让她死心特地地想跟随。 她不敢迟疑,忙结结巴巴地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奴婢觉着……觉着,秦统领待公主……真心好!” 她边说边察言观色,一双乌溜溜的眸子转来转去,看上去滑稽可爱。 可是南宫仪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生气,只是放下碗筷,拿帕子优雅地拭了拭唇,冷声道,“那又如何?” 正满心期待的碧荷一下子就哑了。 是啊,那又如何? 公主乃是待嫁之身,所嫁之人还是那个人人惧怕的北辽摄政王,即使秦统领待公主百般好,那又能怎样? 圣命难违啊! 碧荷眨巴眨巴那双乌溜溜的大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拖着下巴,“公主,奴婢真是觉得可惜啊。” 南宫仪瞪了她一眼,“这样的话你再说,本宫就撕了你的嘴!” 到底是前世里在特战队待过的人,话里未免有些杀气,再加上她那一瞪眼,吓得碧荷顿时就瑟缩了一下身子,“公……公主,您别生气,都是奴婢这张嘴太臭,求您饶过奴婢!” 说着,她那双大眼睛里已经盈上了泪意,伸手就对着自己的嘴巴子抽起来。 “啪”地一声脆响,惊醒了南宫仪。 她也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个宫女罢了,并不想让她怎样。古代这一套尊卑森严的规矩,她着实没有想到。 看着碧荷伸手要打自己另一边脸,南宫仪出手捉住了她的,“算了,你明白就好,本宫不想怎么着你。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提!” “是,公主。”碧荷小心翼翼地答应了,一双泪意朦胧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着南宫仪,生怕公主一气之下不要她了。 南宫仪见她这样,叹一口气,吩咐她,“别胡思乱想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尤其你我都要去北辽的人,更不能胡说八道!” 碧荷赶紧答应了,南宫仪就打发她收拾了碗筷,自己则抱着胳膊踱到了窗口。 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她有些烦躁。真没想到秦佑对她的好,连碧荷都看出来了。她还想装作不知,如果再这样下去,最后岂不是整个和亲队伍的人都知晓了? 这里头难免没有北辽摄政王的眼线,万一被他知道,对她、对秦佑都没有好果子吃。 她还得小心谨慎才是! 因了碧荷的这句话,南宫仪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反过来复过去地贴烧饼,直到三更的梆子过,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44 你是个什么东西 屋子依然按照捉黑衣人那晚布置的,地面上撒了清油,窗户上悬着一个洗澡的大木桶,临睡前,她特意含了一颗解毒丹,外头,秦佑领着人把守着,每个人也都吃下了解毒丹。 本来,秦佑是不答应让南宫仪自己独睡一屋子的,用他的话说,那就是这样的法子已经用过了,再用,敌人岂不是有了准备? 但是南宫仪却胸有成竹,“两个黑衣人一死一残,就算留下了命手不能写口不能言,又怕什么?” 秦佑一想也是,只好由着她去了。只是临出屋前,还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南宫仪笑了,“我这心狠手辣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要知道,昨儿晚上可是南宫仪亲手扎开了杀手老四的颈侧大动脉的,换做寻常女子,早就吓得骨软筋酥了。而且下令把老三手筋脚筋挑断毒哑的也是她。 在别人眼里,她这样的女人可是蛇蝎心肠的女人哪! 只是秦佑却不这么认为,“公主,您这么做无可厚非。您不动手,他们就会杀了您。再说,红菱死得很惨,如果不是她,那就是您了。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斗争,好在我们暂时胜了……” 南宫仪眸光幽幽地盯着秦佑看了一阵,见他面色坦然,神色泰然,不由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最懂我的,倒是你。咱们,可算是朋友了吧?” 这话一出口,秦佑面色忽然变了变。只是旋即,他又扬开了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是,我们是朋友!” 旋即,他就行了礼出去了,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那张俊脸终是绷不住了,布满了失落。 他们之间,仅是朋友么? 可不是朋友,又是什么? 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心里酸酸的,秦佑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吩咐人布防,守护好南宫仪。 为了今生让他头一次心动的这个朋友,他不能容许有任何的疏忽! …… 屋子里这样的防备算是万无一失了,所以南宫仪也就放心地睡着了。 可是不知为何,迷糊中的她总是觉得床前白帐外好似站了个人,吓走了她满腔的困意。 碧荷睡在外间的软榻上,按说她不叫,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进来。再说,她就算是进来,也会事先喊一声的。 南宫仪不由警觉起来,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帐外的那个影影绰绰的影子,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响。 暗暗地,她从枕头底下摸着了那把镶金嵌玉的小匕首。 寻常女子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形,恐怕早就吓得大喊大叫了,可是南宫仪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她放平了呼吸,等着那人靠近。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挑开了白色的帐子,往前走近了几步。 谁知迎面一股冷风袭来,一把明晃晃寒光毕现的匕首对着他的胸口扎来,那人连忙后仰躲了开去。 屋内黑黢黢的,南宫仪就在那一片匕首的寒芒中,模模糊糊看见那人面上罩着一个黑沉沉的面具。 她在暗夜里的视线并不能看清那面具上头到底是什么纹路,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一招不中,南宫仪也不吭声,憋着一股劲儿又挥起了匕首。 反正这个时候,她喊人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说不定还会连累碧荷受害。 前世在特战队里待过,军人骨血里的坚毅勇猛这时候全然发挥了出来。 那个人没想到南宫仪不喊不叫,竟然就这么闷不吭声地和他拼杀起来,不由得又气又恼,低低喝了一声,“是我,住手!” 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又有些慵懒,因为刻意压低了嗓子,倒是听不出清越。 南宫仪心里一片大骇,凭着她和那个中了箭伤的男人相处的那十几日,她可以判断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个男人。 可是抓住的刺客交代,他们的幕后主使正是戴着骷髅面具的,这个人,谁知道是不是她救过的那个男人? “贼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她也压低了嗓门,说话的当儿手底下的动作并没有停。 暗夜里,这个小女人声音带着丝丝的金属颤音,狠命地挥刀杀来。 那人也许是被逼急了,欺身上前,一把攥住了南宫仪挥出匕首的手腕,沉声冷笑,“我好意来看你,你却下死手想杀了我,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 右手手腕被人给握住,南宫仪死命拽了两下怎么都拽不动,气得头顶快要冒烟,她可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动作先于大脑已经行动起来。 左手快如闪电就对着那人袭来,因为那人站着,南宫仪坐在床上,所以,她这毫无目的的出手,倒是让她有了意外的收获。 手里攥着的那个圆乎乎软绵绵不知道的什么东西,竟然逼得那个男人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南宫仪得意地笑了,看来,她还是抓住了这个男人身上的某处要害了。 也许是半夜刚睡醒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的脑子没有白日里那么灵光,只是庆幸自己的拼搏没有白费,总算是制住了这个刺客! 可是刺客似乎不舒服了,他依然低低地喝道,“放手!” 南宫仪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手?放手她还有命活吗? “呵呵,你当我是傻子吗?”她笑得很是舒畅,好不容易抓住这个男人的要害,她怎么着也得把他废了才放心! 男人似乎是发怒了,攥着她右手手腕的手加大了力气,疼得南宫仪眼泪都快出来了,“快放手,你这死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南宫仪却不理会他的咒骂,虽然手腕疼得快要断裂开来,可她依然咬牙忍着,“脸皮厚?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时刻,哪还管得了脸皮的厚薄?” 男人愣了一瞬,旋即又无奈地笑了,黑夜里,那笑声似乎还带着点儿愉悦,听在南宫仪的耳朵里格外地刺耳。 他倒是不怕自己废了他? 自己手腕子疼得要死,他自是笑得出来! ------题外话------ 这一章我觉得有点儿意思,不知道亲们觉得如何? 45 你抓住我的老二了 心里不服输的念头升腾而起,南宫仪的左手也加大了些力气,狠狠地捏了捏手中那个男人身上的肉。 只是她有些奇怪,一个男人身上的肉怎么会这么软,这么柔?捏起来就像是捏着一团面,丝毫不费力气,可是收到的效果却是出奇地好! “嘶嘶……”她明显听得见男人疼得隐忍的声响,南宫仪得胜般地笑了,右手手腕上的疼痛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放手!再不放手,你一辈子的幸福就没了……”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弱,攥着她右手手腕的手也松了开来。 哼,若是她放了手,她还有命么? 南宫仪才不会犯傻,即使这个男人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腕! 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南宫仪也松了松自己的手劲,只是依然牢牢地抓住那块软乎乎的肉团。 活动了下右手腕,她笑得有些凶狠,“你说放手就放手啊?告诉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昨晚上派两个刺客没得手,今晚上这人就亲自上阵了。 南宫仪有信心让他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男人显然已经拿南宫仪无法了,语气里竟然有了隐隐的哀求,“你个傻女人,我要是想杀你,还容得你动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吹牛?还不是你杀不了本公主!”南宫仪不屑地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笑,“要不是我抓住你的要害,你能说这话?” 早干什么去了? 先前不还攥住她的手腕快给她弄折了?估计是方才自己那一捏太疼,他才不得不松了手吧? 她那一捏,可是巧劲儿十足,不疼他个半死才怪! 南宫仪笑得虽是得意洋洋,但一点儿都不敢松劲,左手攥着那肉乎乎的东西,右手腕子松泛过来,握着匕首就对准了男人的颈侧大动脉,只要他不老实,她就一下子扎死他! 男人此时似乎已经对南宫仪无可奈何了,僵着身子半日才吸了一口气,“枉我担心了一夜,看来,你还真是个命硬的!” “那是!本公主生来命硬,克母克父,这才被和亲嫁给北辽那个变态摄政王的!” 南宫仪咬牙冷笑,这可是荣贵妃在她那好父皇耳根子旁吹的风。皇后不过才刚刚薨逝,她那好父皇就把她给卖了。 呵呵,真是有后母就有后爹啊。她算是领教了,也替原主不平! 她话音刚落,男人就冷哼一声,“放心,你这克父克母的命,怕是还得克夫,北辽那个变态迟早也得被你克死!” “克死最好!”南宫仪浑然没有听出男人话里的讽刺意味,“克死了他,那么多女人就不用被糟蹋了,这世上也就没有战争了。” “你这么认为?”男人被她的话给惊到了,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失落,只可惜南宫仪一门心思放在怎么废了这个男人上,压根儿就没有听出来。 “我这么认为不对吗?那个变态摄政王嗜血冷酷,搅得满世界里不得安宁。要不是他,我能被迫和亲吗?” 南宫仪越说越来气,手上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力气,狠狠地抓着那软乎乎的东西,咬牙切齿,“想我大好年华,如花似玉,引得多少少年英才的渴慕,却偏偏要鲜花插在牛粪上,我容易吗我?” “嘶……”男人嘴里发出痛苦的一声轻叫,像是疼到了极致。 “死女人,再不放手,我的老二就炸了……”男人低吼一声, 对着南宫仪挥了下手。 “轰……”南宫仪的脑子炸开了。 什么?他的老二? 那不是……不是…… 在她晕过去之前,她终是想明白了为何手感会那么好了,像是捏着一团面。 耶律玄狼狈不堪踉踉跄跄地站直了身子,看着床上那个已经昏睡过去却依然右手攥着匕首左手捏着他私处的女人,唇角不由抽搐了下,扯出一抹苦笑。 昨晚他都已经离此地有二三百里路了,可是接到莫寒的飞鸽传书,知道有人去刺杀这个女人,他二话不说,不管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不听完颜烈的劝告,带着几个侍从一路打马狂奔赶了一日的路,就是想来看看这个女人一眼。 没曾想刚一进屋就差点儿没有被地面上黏糊糊的一层东西给滑到,幸亏他脚底下那双鹿皮快靴鞋底磨得有些粗糙,再加上他身手不错,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更没想到好不容易见着她了,却被她没头没脑地一阵砍劈。要不是他出手快,估计这会子已经成了肉酱了。 这都不算什么! 他半夜三更摸黑来看她,被她误会,有情可原! 可这女人竟然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他已经开口说话了,她却还是杀意重重,还出手攥住了他的老二,差点儿没有废了他。 这女人,当真是南陈那个人人盛传温柔贤惠、贤良淑德的嫡长公主? 除了那张脸有些看头之外,这性子简直烈得像头小豹子,白让他担心了一宿! 只是看着这女人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流着口水的睡颜,耶律玄竟然气不起来。 尤其是这该死的女人还攥着他的老二! 这要是搁在从前,他铁定把那只小手给剁了,即使那只小手莹白如玉! 他低下头,大手覆上她的小手,轻轻地摩挲着,有些不舍,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掰开了南宫仪细长柔嫩的手指。 好不容易让自己退了出来,耶律玄又细心地调整了南宫仪的睡姿,给她盖好了被子,恋恋不舍地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他后退一步,把南宫仪右手还死死攥着的小匕首给掏了出来,端详了一番,竟然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看着那睡梦中依然胡乱摸索的手,耶律玄想了想,摘下自己腰间的一块佩玉,放在南宫仪的手心里。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紧了紧手心里的东西,南宫仪总算是睡踏实了。 看着这样的小女人,耶律玄忍不住眉眼间都是笑意。 只是听着窗外轻轻传来三声轻叩,他不得不留恋地看了南宫仪一眼,蹑手蹑脚地退到了窗旁,翻身跃了出去。 “哐当”一声,有重物贴着他的后背砸了下来,吓得耶律玄出了一身的冷汗。 站在窗外,耶律玄后怕地摸了摸被刮擦出一层油皮的后背。 要不是他身手敏捷,岂不是被那重物给砸死了? 那女人,到底在屋里布了多少机关? 46 吃饱了撑的 “主子,该走了。”莫寒悄无声息地从暗处现身,提醒着耶律玄。 主子不过是进屋看那女人一眼,没想到耽误了那么多功夫。这会子听见响声,外头的守卫已经察觉了,再不走,主子势必要被人给当成刺客了。 “走吧。”耶律玄再看一眼上头黑洞洞的窗口,终是舒了一口气,吩咐莫寒,“保护好她!” “是。”莫寒轻声答应着,引着耶律玄从小门出了客栈。 “哐当”。 秦佑狠命地一脚把南宫仪屋子的门板给踢开,几乎不曾把那两扇雕花木门给踢烂了。 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一脸焦躁。 早知道就不该听公主的话,他就该守在外间的。 听见窗口传来的那声巨响,他就知道坏事儿了,这意味着有人从窗户闯了进来,而且还是从窗户出入了两次,不然,那木桶不会掉了下去。 碧荷已经从外间的榻上爬了起来,也是吓怕了的,她这几日晚上都是和衣而睡。 见秦佑凶神恶煞般仗剑闯了进来,她目瞪口呆过后,就反应了过来,急匆匆往里屋走。 “公主,公主……”她吓得已经浑身颤抖了,出口的声音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抖得不成样子。 她怎么就睡死了呢?直到秦统领踢烂了门她才醒过来。 这要公主万一有个长短,可如何是好? 碧荷一边想着,脸上已经淌满了泪,冲到了南宫仪的床榻前,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公主,公主……” 碍于南宫仪的身份,秦佑也不好亲自上前揭开被子查看南宫仪是死是活,心里越发焦躁,对碧荷也没有好话,“嚎什么丧?公主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碧荷哪里想到一向对公主温润有礼的秦佑也会有这么冷厉暴躁的一面,当即就把眼泪吓得给憋回去了,傻傻地跪在榻前不知所措。 秦佑气得长叹一声,一把挥开碧荷,“滚一边去!” 自己上前亲自去探南宫仪的气息。 入手是平稳均匀的呼吸,秦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公主,公主……”他俯下身子,耐心地唤着南宫仪。 碧荷那张圆滚滚的布满泪痕的小脸上顿时开了花一样精彩,她又是哭又是笑地挤上前,也不管秦佑会不会把她给推开,哽咽着问,“公主没事吧?奴婢就知道公主福大命大!” “啰嗦!还不快去打盆热水来?”南宫仪没醒,秦佑自然没有好心情,凶巴巴地吼着碧荷。 碧荷虽是宫女身份,但到底是跟在南宫仪身边的,这地位可不是秦佑一个侍卫统领能吼就吼的。 但这个时候,碧荷也顾不上去计较这些,只要公主没事儿就好。她连忙答应着,就笑着跑了出去。 “公主,公主,您快醒醒……”秦佑不懈地喊着,一张俊脸上布满了担忧,双目款款深情。 “唔……”许是秦佑的坚持有了效果,南宫仪终是低吟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温暖的烛光,雪白的纱帐已经高高挂起,秦佑一身戎装半跪在她的榻前,脸上是满满的忧虑。 南宫仪恍惚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今晚上的经历,开口就问,“我没有死?” “没有。”秦佑摇摇头,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一双虎目更是久久地凝视着南宫仪,不舍得放开。 南宫仪在他焦灼目光的注视下,到底有些不自在,恰好碧荷打来热水,她就便儿起身,对秦佑道,“秦统领不必担心,本宫没事。” 秦佑见她确无大碍,又是一副想要洗漱的样子,只得起身抱拳,“属下僭越了,还望公主见谅!” “无妨!你也是迫不得已!”南宫仪打定主意不想给秦佑任何幻想,所以说话的口吻也是客气有余,疏离淡然。 秦佑行了礼,只得慢慢地退了出去,“属下在外间候着公主。” “嗯。”看着秦佑退了出去,南宫仪才摸了摸脖颈。 那处酸痛的厉害,看来那个贼人也是用了几分力气的。 只是这贼人好生奇怪,怎么还留着她一条性命,不是该给她放血杀了她吗? 南宫仪倒不是想死,而是凭着大前晚上红菱的死法去推断的。 如果贼人想要她的性命,那就绝不是仅仅把她打晕而已。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黑天昏地里,她和贼人殊死搏斗,最后阴差阳错攥住人家老二的。 都这样了,那男人还留了她一命,实在是说不通啊? 或者,来人和想要刺杀她的贼人不是一伙的,而是另有其人? 可为何来人也戴着面具呢? 问题接踵而来,南宫仪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碧荷把盛热水的铜盆放在盆架上,拧了一条布巾过来给南宫仪擦脸擦手,却眼尖地发现了南宫仪右手手心中攥着一块蟠龙纹的玉佩。 那块玉佩通体晶莹剔透,纹饰线条优美,做工精细,乃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美玉。 在宫中伺候了公主这么多年,碧荷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了,一眼就看出这玉佩价值不菲。 她低呼一声,“公主,您什么时候有了这玉佩了?” 自打红菱没了之后,碧荷就总管南宫仪随身用的东西,知道那荣贵妃并没有给南宫仪置办什么嫁妆,公主所有的家当,不过是几身过时的衣裳,和公主从宫里顺出来的一些散碎银子而已。 至于那些首饰,也都是早年皇后娘娘赏给公主的,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乍一见了这么贵重的玉佩,她难免不惊讶。 南宫仪被她这么一喊,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果见自己右手掌心里握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玉佩,虽然不大,但好在精致高雅,不是凡品。 她着实惊讶起来,右手明明攥着那把镶金嵌玉的小匕首的,怎么换成玉佩了? 而且这玉佩她还从未见过,她敢保证,这绝不是她的东西。 敢情是秦佑方才放在她手心里的? 南宫仪被这想法给吓了一跳,旋即又觉得不大可能。 秦佑进来之后,应该是担心她,哪里还有心思给她手心里放这个? 只是不是秦佑,又会是谁呢? 她脑海里不由蹦出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来,他虽然跟她斗了几个回合,可到底没有伤了她。 难道是他拿走了她的小匕首,放了这块玉? 但这有些说不通啊,这男人深更半夜翻窗进来,就为给她手里放块玉? 吃饱了撑的吧? 47 下场只有一个 南宫仪已经过了怀春的年纪,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男人该做的事情。 她赌气般把玉佩扔在了脚下头,回身就在床上翻找起来。可找遍了被子下枕头下,都没有发现她那把视若珍宝的小匕首,不由有些泄气。 那个男人放这么一块玉在她手心里,到底是何居心? 他是不是就是黑衣刺客老三口中所说的幕后指使? 南宫仪歪在床头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且说耶律玄连夜赶回自己的驻地之后,只觉得自己胸口的伤口处隐隐作疼,后背蹭破的地方火烧火燎,浑身都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坐在了书案后头的太师椅上,拧眉回想着和南宫仪见面之后的点点滴滴。 想起南宫仪睡梦中都能有那么敏捷的反应,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那女人,跟头小豹子似的,不管不顾的性格,很是对他的脾胃。 只是一想起南宫仪抓住他老二,他很是不爽,没想到被那个死女人给轻薄了一番。 不过是一忽儿的功夫,耶律玄的心境已是变了好几变。一会儿笑一会儿气的,一张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竟然有了情绪。 奔袭了一整夜,他觉得有些乏累,伸手慢慢地摘下了那张令人恐惧万分的骷髅面具,露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来。 幽冥晦暗的烛火中,那张脸越发地魅惑妖冶,孤高清冷。 只可惜这般容颜,没有几个人能看得见。 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望着手中那张乌金面具,若有所思。 半日,耶律玄的眸光忽然一跳,似是想到了什么。 当时他开口跟南宫仪解释了的,可南宫仪还骂他是个什么东西。事后再想一想,莫非是这张面具出了问题? 他以为,南宫仪凭着这张面具能够认出他来的,毕竟,他伤重期间,他们两个可是相处了十几日的。 可是南宫仪见了这张面具,反而杀气大盛,下手又狠又快,虽然对他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可也让他看到了这个女人隐忍狠戾的一面。 是什么,让她对他如此这般下死手? 难道去刺杀她的人,就是戴着这样的面具的? 耶律玄身处高位,领兵征伐这么多年,见识自是非常人所能比。如此前后一贯通,约莫就猜出缘由来了。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慢慢地眯了起来,露出一丝轻蔑:很好,竟然有人敢假借他的身份去除掉南宫仪了。 看来,不给那幕后之人一点苦头,那人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了。 敢动他的女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完颜烈从门外进来,看到的就是耶律玄那张倾城魅惑的俊容上一闪而过的杀戾。 是什么人,让主子动了杀伐的念头? 跟在耶律玄身边这么久,完颜烈是知道这个主儿的。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人能够让他如此动容,他心里暗暗为这样的耶律玄感到高兴。 终于有人能够在主子心里掀起波澜了。 看来,主子已经不是那高高在上谪仙一般的人物了,也终于想食一食人间的烟火了。 完颜烈那张黑乎乎英武的面孔上满是笑意,一张大嘴差点儿没有咧到耳根子上,兴冲冲地迈步进了屋。 耶律玄瞥一眼这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部署,很是不屑地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闲得皮痒痒了?要不要本王帮你松松皮?” “别别别,属下忙得很,忙得很!”完颜烈苦着脸,连连摆手。 这个主儿真是的,明明自己在南宫公主那儿吃了苦头,不找人家出气,偏要拿他当出气筒,他怎么就这么命苦? 见他装怂,耶律玄也懒得揭穿,冷着脸吩咐完颜烈,“那天晚上被秦佑给扔出去的那个刺客怎样了?” “爷,那人被挑断了手脚筋,又喝了哑药,属下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怎么从他嘴里问出幕后指使来。” 完颜烈拧着粗重的两道长眉,很是烦躁地揪了揪他后脑勺上的一撮发。 主子让他查出那个刺客的幕后主使,他也想啊,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对一个又残又哑的人,真是束手无策啊。 耶律玄抛过来一个“没用”的眼神,嘴里淡淡道,“你这猪脑子想破了也是白搭,怪不得让南陈公主在眼皮子底下逃脱了呢。”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完颜烈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起这茬,这可是他一辈子的耻辱啊。耶律玄偏偏提了,还用那种无比轻蔑的语气,实在是让他无法抬头。 那个女人太狡猾,谁承想她竟然不动声色地半夜挖洞? 这根本就不是个寻常女人,让他防不胜防! 完颜烈很是委屈,只是想着那女人也能把主子给气得差点儿头顶冒烟,他就觉得心里一阵痛快:哼,不过是大哥不让二弟,彼此彼此罢了。 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陪着笑脸做小伏低,“爷,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您啊。” 耶律玄瞪了完颜烈一眼,没说什么,可是翘起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完颜烈和他是打小儿的交情,虽然有上下之分,但两个人早就是亲兄弟了。 耶律玄这么高冷的性儿,也就完颜烈和他走得近乎些,最是知晓他的心事。 两个人抖了一阵嘴,耶律玄就又把话扯到刺客身上。 “他既不能写又不能说,如今想找出幕后主使,也只能兵行险招,出其不意了。” 完颜烈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认真地听耶律玄吩咐下去。 他在沙场上也是个杀敌不眨眼的将军,在北辽也颇有威名,但他最佩服的人还是耶律玄。 听耶律玄这般说,他没有丝毫怀疑,只是一脸虔诚地垂头听吩咐。 48 杀无赦 完颜烈听完耶律玄的吩咐,转身就大踏步出去了。 他找人画了几幅画像,拿着去了那刺客所在地。 虽然他不确定能从刺客嘴里问出什么来,但还是对那刺客耐心地说道,“这几幅画像上的人物,不管你认识哪一个,只要眨眨眼就可。若是你能老老实实地,还可保你一命。否则,嘿嘿……” 完颜烈本身就长得人高马大,又在沙场上征战多年,浑身的杀伐气息自是比那些江湖人士浓厚得多。 所谓的刺客,不过是些被人收买过来,专门干些杀人越货勾当的,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就是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在他那咄咄逼人目光的威慑下,被秦佑的人给挑断手脚筋的刺客老三还是点了点头。 “很好。本将最喜欢识时务的人了。”完颜烈咧嘴一笑,眸子里泛出幽冷的光来,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画像,一张一张在老三面前展开。 第一幅,画上的男子年纪很轻,约莫二十来岁,轻裘宝带,墨发玉冠,面容俊逸,只是眉眼间透着几分冷戾。 老三看了半晌,摇了摇头。 完颜烈收起了这副画像,又展开了第二张。 这幅画上的人,乃是一名女子,面容娇艳,俏若三春之桃。一身大红的宫装,挽着高高的飞凤髻,头上珠环翠绕,着实华丽富贵。 老三盯着这幅画,眼角跳了两下,眼神有些发呆。 完颜烈一直紧紧地盯着老三的脸,见此,忙问,“你认识这女人?” 老三缓缓地摇了摇头。 完颜烈也不气馁,又展开了一张。 这一副,乃是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太监服,白胖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手里拿着白色的拂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老三瞪大了眼睛看了半日,眼神有些慌乱,虽然一闪即逝,却躲不过完颜烈那双如鹰隼一样的眸子。 见他依然缓缓地摇了摇头,完颜烈有些失望,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画卷,蹲下身子,对上老三那双闪烁躲藏的眸子,“你可知道本将对撒谎的人是怎么处置的?” 老三扬起脸来,龇着牙笑了。 完颜烈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他现在手脚筋被挑,又被毒哑,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身为刺客,一般都是死士,自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 不过完颜烈可不这么认为,听莫寒说,老三当晚就是在南宫仪的许诺下,才说出幕后指使之人戴着面具的。 这样的人,还是贪生怕死的,既然有了第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即使他已经残废,成了无用之人。 完颜烈不信自己比不过南宫仪的本事。 就见他嘿嘿冷笑,蹲下来的身子如铁塔一般罩着老三,脸上的笑意森冷寒凉,令人毛骨悚然。 “本将知道你一心求死,只是这死也有很多的死法,本将就给你说说近日刚琢磨出来的新鲜死法……” 他状似无意地在老三脸上溜了一圈,见老三眉峰挑了挑,不由乐了, “本将最是心善,这天寒地冻的,我的部下好几日都吃不上荤腥儿,本将怜惜他们,打算把你绑了,再在你跟前生口油锅,从你身上拣那肥嫩的肉,片下来,放油锅里炸了,再撒点儿盐巴,嗯,会很香吧?……” 他做出一副馋涎欲滴状,眸中流露出神往的眼神来,看得老三心惊肉跳。 虽然到了这番地步,死是解脱,但他也不想这样活生生被面前这个黑煞神给吃了呀? 可是完颜烈哪里肯容他有思考的机会? 他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天儿冷,给你烤着火,死得也不会那么快,这样,大家伙儿随时都有鲜嫩的肉吃,何乐而不为呢?” 见老三面色虽然蜡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却依然咬牙不肯表态,完颜烈怒了,大手一挥,喝道,“别以为老子吓唬你,亡灵军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一听亡灵军三个字,老三只觉得身子一下子软地提不起一点儿力气来。 亡灵军?天,他怎么落到了亡灵军的手里? 传说亡灵军出动,必要腥风血雨,他们就是想借着亡灵军的名头来震慑南陈的,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遇上了亡灵军。 看来,他们已经掌握了自己的秘密了。 老三一瞬间觉得生不如死,硬撑了一会子,终是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完颜烈,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完颜烈知道他想通了,于是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对了嘛,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老三双眸呆滞,嘴角抽搐了下,估计是在想:那哪儿是皮肉之苦,简直是人间地狱啊。 完颜烈重新掏出那三幅画卷,只是独独把那张画着太监的画像在老三眼前晃了晃,冷声问,“这个嘛?” 老三似乎有些惊诧,原来完颜烈已经知道了。他只能重重地点点头。 完颜烈满意地收起了画卷,转过身来吩咐跟他的随从,“把这个人严加看管,防着有人害死了他。” “是,大将军!”随从答应着,就把老三给拉出去了。 老三望着完颜烈那宽厚的后背,终是长舒了一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亡灵军虽说令人闻风丧胆,但也最重信诺,一旦答应了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他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完颜烈带着画像匆匆去见耶律玄。 耶律玄见到一脸凝重的完颜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望着他。 “主子,真的是她!” 完颜烈低低地说道,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嗯,知道了。”耶律玄轻轻地颔首,说出口的话又冰又冷,虽然不过是短短几字,可都像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完颜烈心内踌躇了半日,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主子,您,打算如何处置?” 耶律玄那双冷厉的眸子倏然看了过来,吓得完颜烈脖子往下一缩。 “本王说过,敢动我的女人,杀无赦!” 杀无赦? 这句话在完颜烈的心尖上颤了颤,回响不绝。 即使这个人高高在上,即使这个人是主子的皇嫂,也杀无赦吗? 看来,主子是把南宫公主放在心坎儿上了。 他真的,很高兴! 49 心声 南宫仪接二连三地遇到刺客,秦佑再也淡定不了了,任凭南宫仪怎么辩解,他都不管不顾地夜夜守在南宫仪的跟前。 好在一连过去了几日,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任何的刺客踪影,秦佑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却依然照旧夜夜守护着南宫仪。 一来二去,南宫仪也被他给磨得没了脾气,有这么个暖男在跟前守着,她的确夜夜睡得香甜,只是逃跑的计划只能又搁置下来了。 想想自己离北辽越来越近,南宫仪就有些按捺不住了。等到了北辽境内,北辽迎亲的使节来了,她还怎么逃? 可偏秦佑那个呆子日日守着她,除了沐浴如厕,几乎是寸步不离了,实在是找不到丁点儿机会。 她只能长叹一声,暂且作罢。 这日,和亲队伍行到离北辽境内不远的一处乡村,在傍黑时分停了下来,驻扎在离村子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 南宫仪连日坐在马车里赶路,再加上离开了比较繁华的城镇,好几天都没有住上客栈,洗个澡大吃一顿的,精神未免有些萎靡不振。 她这个小身板远远比不上前世里经过摸爬滚打锤炼出来的身子,仅仅几日,就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有些吃不消了。 见车子停下来,她也不用碧荷搀着,径自跳下了马车,站在近前看着四处的景色,活动活动酸痛的身子。 只是坐得久了,这一跳劲儿使猛了,差点儿没有摔个狗吃屎。 幸好她胡乱抓了一把,攀住了车辕。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她揉了揉酸麻的腿。 秦佑正带着人安营扎寨,二百多人的队伍井井有条,有的扎帐篷,有的生火做饭,忙而不乱。 见南宫仪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就那么直直地从车辕上蹦下来,秦佑无奈地皱眉笑了,这个公主真是可爱极了,一颦一笑都能在他的脑海中烙下深深的印记。 秦佑只觉得一忽儿看不见南宫仪,那颗心就跟猫抓一样,痒痒的,难以忍耐。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这种情绪,十分艰难地维持着镇定,让自己不至于做出什么傻事儿。 他仗剑慢慢走近南宫仪,脸上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宠溺,“公主,怎么下来了?” 南宫仪正暗暗地抻了抻发酸的后背,闻听就转过头来,笑了笑,“车里坐久了,很是难受,下来透透气。” “这几天委屈公主了。”秦佑一脸愧疚,他看得出来,这个公主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估计这些日子舟车劳顿,闷坏她了。 “嗨,没什么委屈的,只是此去北辽路途遥远,太过无聊罢了。”南宫仪摆摆手,打住秦佑道歉的话,无所谓地耸耸肩。 的确,在她眼里,吃这点儿苦不算什么,难的是路途遥远,千山万水,还不能出逃。 只是这话,她怎敢跟秦佑说?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冬日的树林,格外萧瑟。 望着远处袅袅炊烟,南宫仪只觉得心境寒凉孤寂,无法排解。 虽是淡笑着,但那笑意却不达眸底,那楚楚动人的侧颜,让秦佑的心狠狠地漏了一拍。 只是南宫仪浑然不觉,依然痴痴地看着日暮西山的晚景。 “公主,是不是想家了?” 好半日,秦佑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平日里的清扬,里头夹杂着太多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他问南宫仪是不是想家了,这个“家”用在这儿,格外地具有讽刺意味。 南宫仪自问:自己还有家吗?母后薨了,父皇有了荣贵妃,哪里还会记得起她这个女儿? 她的家,在哪儿? 一霎时,南宫仪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有些雾气,但她却倔强地不肯让那雾气蔓延开来。 秦佑被这样伤感的南宫仪给惊到了,这样的她,比平日里多了些温顺多了些乖巧,那双妙目更是波光粼粼,看得他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他低下了头,面红耳赤,匆匆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无妨,我都无所谓了。”南宫仪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惊艳的笑,“我的家,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 秦佑只觉得一腔柔情在南宫仪这副哭比笑还难看的笑容下,越来越浓郁了,几乎全都集聚到自己的胸口了。 他只觉得满腔的热血突突地往自己的太阳穴上冲,心内的想法忽然就口无遮拦地蹦了出来,“公主,您不要和亲到北辽了。”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着南宫仪,倒是吓了她一大跳。 秦佑这话什么意思?他不会疯了吧? 南宫仪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秦佑那张虽说不人神共愤但也很英俊的面孔,低声问,“你怎么了?” 这事儿是她这个公主能决定的吗?秦佑难道想带她私奔? 脑子里快速旋转着,南宫仪也有些发呆。一向循规蹈矩的秦佑,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佑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只得压低了嗓门,看着南宫仪的眼睛,低低道,“都是属下无能”。 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要眼睁睁看着她去和亲…… 他的话还没说完,南宫仪就明白了。 她的态度已经够明确了,没想到秦佑还是会这么想。 此时,看着秦佑情绪这么低落,她心里也不好受。 说真的,要是她不去和亲,遇到秦佑,说不定还真会喜欢上他。毕竟,人家英俊多金,出身名门,对她又款款情深。 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打灯笼都找不到。 只是现在,身份、心境都不一样,她哪里还敢奢侈爱情? 南宫仪无奈地摇摇头,静静答道,“别说了,你又何过之有?奈何苍天没眼……” 话里包含里无尽的苍凉,听在秦佑的耳朵里,格外难受。 两个人静默片刻,却是谁都不再说话。 西边的天际,最后一缕晚霞也被黑夜吞没。冬日的夜晚,总是那么凄清。 南宫仪的晚饭是在马车上吃的,不过是一块烤得热乎乎的馒头,和几片卤牛肉。 心情不好,她也没什么胃口。 饭后,她就躺在了马车里头的长椅上。 秦佑为了她睡得舒适,特意叫人把马车内的长椅加宽了,铺了厚厚的锦褥,生了一个炭盆,四周又用牛皮帐篷围了,倒也不冷。 赶了一天的路,南宫仪也乏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谁知睡梦中,忽然听见远处嘈嘈杂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是那村子里有什么动静。 50 多大的事儿 南宫仪本就睡得不踏实,听见响动醒了过来。碧荷卧在她下头睡得正香,南宫仪也没叫醒她,靠在车厢壁上静听了一会儿。 好像是村子里在举行什么仪式,似乎男女老少都出动了,很是热闹。 本就无聊透顶的南宫仪一下子来了精神,挑开车帘子,朝外问了一声,“发生了何事?” 秦佑歇在马车外的一顶帐篷里,听见问话,忙出来叫人去打听了。 不消片刻,去的人回来禀报,“回公主的话,是这村子里的一个姑娘,和人私通,有了身孕,被族里的人正要沉塘呢。” 话落,就惹得秦佑一声低吼,“这样的话,你也敢回公主?” 什么私通,什么沉塘?公主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能听见这个? 那人也是疏忽了,赶忙就打起了自己的嘴巴,“都是属下该死,冒犯了公主……” 听着那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南宫仪有些不耐了,“好了,你下去吧。” 多大的事儿?打量她人事不知吗? 秦佑有些赧然,不知该怎么接话,谁料到南宫仪竟然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秦佑,“咱们去看看。” 秦佑迟疑,这种事儿,一个姑娘家躲还躲不及,公主怎么还往前冲? 不过,公主这个性子还是让他很是喜欢的。 想着这几日也把她给憋坏了,秦佑的心松动了几分。 但是,他还是提醒南宫仪,“公主,这种事儿没什么好看的,一个姑娘家,伤风败俗,被沉塘……” 话没说完,就被南宫仪给严肃地打断了,“和人私通怎么了?有了身孕又如何?圣人还说‘食色,性也’呢。天寒地冻的,说把人沉塘就沉塘了啊?这是什么恶俗?” 秦佑瞠目结舌地望着南宫仪,马车前头挑着的羊角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打在南宫仪的脸上,越发显得她秀美无比。 可偏偏她那肃穆的神情,让她整个人都显得那么地庄严高贵,凛然不可侵犯。 秦佑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的,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 明知道这是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规矩,但南宫仪的话这么理直气壮,他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见南宫仪抬脚就往热闹处走去,秦佑只得紧紧跟随,“公主,天黑路不好走,您慢着些。” 秦佑无奈地喊着前面迈着大步腾腾往前冲的南宫仪,声音里是满满的宠溺。 只可惜南宫仪在气头上,并没有体察到。 两个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村头的池塘边。 彼时,池塘边已经挤满了村民,黑压压的,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就好像地狱里钻出来的无常一样。 人们兴奋地看着池塘边一块空地上的大木笼子,双眼煜煜发光,暗夜里,活似饥饿的狼。 木笼里,那个姑娘披头散发,衣襟散乱,看不清面目,此刻手脚都被粗麻绳给绑了,嘴里还塞着一块脏臭的布。 南宫仪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觉得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眸光在那姑娘的小腹处扫了一眼,发觉确实有些隆起。只是这就能断定这个姑娘有孕在身吗? 她正疑惑着,人群中忽然让出一条道儿来,一个身量瘦小,佝偻着背、下巴颏上长着三缕山羊胡的老者,在两个中年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那老者双手背后,神情淡漠,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显然在这个村子里是有些威望的。 人们俱都神情恭敬,一脸热切地望着他。 “陈老爷来了……”有几个男人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巴结着这个老者。 南宫仪悄悄地戳戳前面的一个妇人,低声问,“这个姑娘犯了何事?” 明知道是私通才被沉塘,她却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妇人回过头来见是一副生面孔,不由有些诧异,见南宫仪穿戴齐整,也不敢怠慢,“姑娘敢是外地来的?” 南宫仪颔首,“正是,路过,想在这村里借宿的,没想到遇到了这事儿。” 秦佑生怕村人惊吓着南宫仪,忙上前一步挡在南宫仪面前,冷冰冰地看着那位妇人。 妇人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一眼,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对赶夜路的小夫妻啊。既然遇上了,就看看吧。可怜见的,这陈家的丫头平日里规规矩矩的,谁知道就出了这事儿,和人私通不说,肚子还搞大了,好端端地竟然要被沉塘……” 秦佑听到这儿往后扯了扯南宫仪,这妇人说话甚是粗俗,公主哪能听这个?什么搞大了肚子?公主年纪还小,这妇人的话,也不怕污了公主的耳朵? 南宫仪却来了兴致,撇开秦佑的手,从他肋下挤了出来,“你是说这姑娘平时是个守规矩的,忽然就出了这事儿?” 那妇人也是个嘴长的,再说也不是自家闺女,这百年难遇的丑事顿时就激发了她八卦的因子,见南宫仪很感兴趣,她也来了劲儿。 “对啊对啊,她就守着一个寡母过日子,母女两个苦熬苦熬的,总算是把闺女熬大了。眼看着到了能招赘的年纪,谁知道出了这茬。可怜她娘这两日眼睛都快哭瞎了……” 说罢,她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仪越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于是就问,“可知那男人是谁?” “哪里问得出来?陈家族长又是吓唬又是威胁的,都两日了,这姑娘愣是没说出那男人是谁来。都到了这个田地了,何苦还护着那男人?” 那妇人唏嘘长叹,很是惋惜。 南宫仪默默地看着那木笼中的姑娘,半日无语。 陈家的族长已经走到了木笼前,看着笼中的姑娘,高高在上地冷哼一声,“我们陈家,族无犯法之男,更无再嫁之女。在这村里,已经居住了上百年,没想到被你这个贱人给坏了名声。今晚,我陈家就整顿门风,清理渣滓!” 他抑扬顿挫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完,手一挥,从身后出来四五个壮汉,就去抬那木笼。 那姑娘死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啼哭声,可是人群只想着看她怎么被沉塘的,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51 管闲事 “二丫,我可怜的闺女啊……”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从村子里奔出一个妇人来,跌跌撞撞地挤了进来,扑向那木笼。 “那是二丫娘,她不是被族长给关起来了吗?”先前那妇人很是好奇,朝南宫仪说道。 “把这疯婆子拉走,看你养出来的好闺女,还有脸在这儿哭!”陈家族长一脸威严,不屑地看着趴跪在地上的瘦小妇人。 “呜呜……”笼子里的二丫挣扎地更厉害了,满脸都是泪。母女两个生死诀别的场景,看得南宫仪泪湿眼眶,村民里也有人窃窃私语的,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这让陈家族长更得意了,他的话就是圣旨,他让谁死谁就得死! 这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更加严厉了。见二丫娘嚎哭不已,他干脆上前踢了一脚,恶狠狠地喊人来把她生拉硬拽开。 二丫娘的心都快碎了,她双手死死地攀着木笼子,死也不放。 几个壮汉没有法子,只得一根一根地掰着她的指头。 “作孽哟。”先前和南宫仪搭话的妇人,忽然就扭头不忍再看了。 木笼子已经被抬起,几个壮汉迈着大小不一的步伐,走向村前的那个深塘。 北风呼啸,吹在脸上,刀割一般。 南宫仪迎风而立,衣裙猎猎起舞。 暗夜里,就像是九天的仙女! “住手!”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在无边的黑夜里,成功地让一村子的人都惊呆了。 村里素来都是陈家族长一人说了算,从未有人能够在族长面前说个“不”字。 乍一听到这脆生生的声音,村民们齐刷刷地都把脖子扭过来,看向声音的来源——南宫仪。 那怪异整齐的姿势,活像一只只被扭断了脖子的鸭子,让南宫仪看着想笑。 有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亮堂堂的火苗中,村民们就见一个绝世倾城的女子傲然站立,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 “族长,就是这个女人!”有人禀报了陈家族长,陈家族长背着手踱着步子慢慢地走了过来。 看清楚南宫仪的面容之后,陈家族长倒吸一口冷气: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美貌佳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姑娘敢怕是外地来的吧?”陈家族长轻咳一声,开了口。 “正是,想要在贵村投宿来着,不想遇到了这事儿。”南宫仪淡淡答道,面色很是平静。 陈家族长见她言语不俗,不似那小户人家的女人,遇人未曾开口先就羞得躲起来,心里更加厌恶了几分。 只不过南宫仪的穿戴相貌让他不敢怠慢,这陈家族长好歹也是台面上的人物,一生也算是阅人无数,不知道南宫仪什么来头,所以也不敢妄下论断,只是瞥了一眼南宫仪身后的秦佑,语气甚是平淡。 “既然是远道而来,那就请姑娘找户人家歇着吧,我们这里还有要事,姑娘就切莫跟着凑热闹了。” 言下之意,这是他们村子自己的事情,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吧? 聪慧如南宫仪,怎么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 她装作不懂,冷冷地问道,“时候尚早,不急。本姑娘一向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儿,遇到这事儿就走不动了。不知族长可否告知,这笼中的姑娘到底所犯何事,非要黑天昏地的把人给沉到塘子里去?” 这话就问得很是露骨了,明摆着要管闲事管到底儿了。 陈家族长气了个倒仰,反倒是笑了,他也不看南宫仪,只盯着秦佑,阴沉沉问,“这位小娘子怕是初次出门,不懂我们外地的规矩。只是这位小相公像是个有担当的,怎么就由着这小娘子胡闹?” 他把秦佑和南宫仪也当成一对儿了。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 虽然没有骂他们,但言辞间,处处都是在说南宫仪不懂事,但不懂事还有情可原,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秦佑不管就说不通了,一个大男人,由着自家婆娘在外面抛头露面,出尽风头,再不管管,岂不成了个窝囊废? 秦佑怎么听不出来这老头是在激将自己? 只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心里反倒是甜甜的。这一个两个的人都把他们认作夫妻,他今晚可真是赚大发了。 虽然明知他们之间没有希望,但这一刻,他还是满足的。 南宫仪从马车里跳出来跑到这儿看沉塘的热闹,他从内心里是不愿意的。 可南宫仪脾气倔,他也只能由着她了。 虽说心里不乐意,但在别人跟前,他是一百个维护南宫仪的。 当即他就沉了脸,死死地瞪着陈家族长,声音里满是铿锵有力的冷,“这位老人家怎么说话呢?事关人命,我们问一问都不成吗?” 这话一出口,差点儿把陈家族长给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们问一问?他们当自己是什么啊?这是他族中的事情,就算是县太爷来了,也不会理会,偏这两个小王八羔子就来问一问? 其实秦佑很想说“我们夫妻问一问”的,但话到嘴边,他硬是把“夫妻”那两个字给吞了下去。 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可以,但他怎可犯这样的错?就算南宫仪不生气,他也不会亵渎了她。 “这是我们陈家一族的丑事,两位最好不要插手!”陈家族长冷冷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去吩咐族内的人。 “把这贱妇扔下去!” ------题外话------ 祝大家新春愉快,鸡年大吉! 52 女人的名声 四个壮汉抬起那木笼子就要往池塘里扔,南宫仪冷冷地看着陈家族长,喝道,“慢着!” 与此同时,秦佑刷地一声宝剑出鞘,架在了陈家族长的脖子上。 “干……干什么?”脖子上传来森冷的凉意,让陈家族长差点儿吓尿了裤子,不复方才的高傲。 “让你的人住手,把那姑娘放出来!”南宫仪笑吟吟地转到他面前,不屑地瞪着他。 “她……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与人私通,有了身孕,照祖宗规矩,是要沉塘的。” 陈家族长气势虽然稍减,但语气还是强硬地很。反正他占着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信这两个人敢把他杀了。 “是么?你哪儿来的凭证证明她与人私通,有了身孕了?”南宫仪瞥一眼笼中的姑娘,质问着陈家族长。 陈家族长还有村民们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这还要证明吗?看肚子还看不出来? “这位……这位小娘子,您,您不是成亲了吗?”先前那妇人结结巴巴地问着南宫仪,上下打量着她。 看这小娘子身量纤细,怕是还没生养吧?敢情不知道何为有孕? 南宫仪迎着众人冷嘲热讽的目光,也没回答那妇人的话,只是冷冷道,“肚子大了不见得就是有孕在身,也可能是肚子里长了瘤子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 长了瘤子?一个姑娘家,肚子里会无缘无故地长了瘤子? 说笑呢吧? 陈家族长顿时听不下去了,阴恻恻地笑了,“小娘子跟二丫是什么关系?若你们是亲戚,老朽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也许会放了她。” “放了她,她名声也被你们败坏了,往后怎么嫁人?” 南宫仪不领这个情,白了那老头一眼,无比张扬地指着那几个壮汉,“打开,放人!” 秦佑看着这小女子伸手指着那几个壮汉,意气风发,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就是爱死了南宫仪这副神采飞扬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虽然她并不能打打杀杀。 可就是这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南陈就没有哪个姑娘家能比得上她! 他手上的劲道加深了些,利刃在陈家族长的脖子上压进了一条线,蜿蜒的血珠顺着他的宝剑流了下来,陈家族长再也不敢拖延,没命地喊了起来。 “放人,快放人!” 几个壮汉赶紧乒乒乓乓地动起手来,把那木笼子拆了,解开了二丫手脚上的绳索,把二丫放了出来。 “二丫……”二丫娘惨呼一声,上前紧紧地把闺女搂在了怀里,娘儿两个抱头痛哭。 哭了一阵子,二丫娘似是想起了什么,拖着二丫就来到南宫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我们母女两个谢谢小娘子的救命之恩,愿为小娘子做牛做马……” “起来吧,看病要紧。”南宫仪弯了腰去搀这对母女,轻声道,“快带我去你们家里,我给二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娘子,您……您会医术?”二丫娘抬起头来,一脸泪痕地看着南宫仪。 南宫仪点点头,“嗯,略懂些。” 二丫娘忙着又拉二丫磕头,南宫仪受不了了,躲了开来,“好了,别闹这些虚礼了,给你闺女看病要紧!” 秦佑看着南宫仪那副受不了的表情,偷偷地笑了。一路上,他见惯了南宫仪的霸道沉稳,还是头一次见这小女子这副模样。 二丫娘在陈家族长刀子般锐利的眼神下,拉着二丫,领着南宫仪急匆匆地往自己家里赶。 秦佑执剑跟在后头,一众村民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惊奇的事情,浩浩荡荡地随在后面。 陈家族长却气哼哼地甩了甩袖子,骂骂咧咧地回家去包扎伤口去了。 人群后面,有两个人静悄悄地站在一个小土堆上,冷眼看着这一幕。 忽然,一个人轻轻地笑了,“那女人,倒是有点儿意思。” 声音清冷如三秋之水,听得人寒浸浸地浑身发冷。 “殿下,咱们是否,也跟过去看看?”另一人忙恭敬小声询问着先前说话的那人,毕竟,能让殿下感兴趣的女人,还从未有过。 “成,咱们就去看上一眼,看那女人究竟有什么通天的妙术,能把人给救下,还能给她正了名声。” “是。”属下答应着,主仆两个尾随在人群后头,悄没声儿地跟了上去。 二丫家就是个篱笆小院儿加两间小草房,一间供母女两个住,一间做灶房。 因为是夜里,整个小院里都是黑黢黢的。二丫娘先摸索着进了屋子点了灯,南宫仪这才随着二丫进了屋。 秦佑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涌进院内的村民。村民们见这个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的小白脸儿就那么冷冰冰地仗剑瞪着他们,心里还是怕的,老老实实地站在院里,不敢妄进一步。 毕竟,这个家伙可是把剑架在族长脖子上的。族长那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他们这些蚂蚁一样的人物,更不敢惹这个煞神了。 南宫仪在屋里让二丫先平躺在炕上,伸手在她腹部按压了一阵,果然在她小腹处摸到了一个鼓囊囊的东西。 若真的有孕,绝不是这种手感。 前世里,她碰到过这种情形,只不过那时候有仪器辅助,看得清楚,现在只能靠手感了。 二丫娘在一边儿紧张地看着南宫仪,见南宫仪住了手默不作声,她吓得浑身都发抖了,急急地问,“小娘子,我闺女这病,能治吗?” 南宫仪垂眸看了眼炕上一脸祈求的二丫,沉重地点点头,“治是能治,只是……” “只是什么?”二丫和她娘异口同声地追问,眼睛里都是掩饰不住的迫切。 她们母女两个这几日遭受的屈辱,让她们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紧紧地抓住。如今来了个能治她这怪病的大夫,她们只觉得塌陷的天又有了一丝裂缝,让她们看到了未来和希望。 “只是这儿条件简陋,怕是要遭罪。”南宫仪不忍辜负她们的信任,终是狠心说了出来。 前世里有麻药有无菌的手术室,而这古代有什么?她们又是孤儿寡母的两个女人,连最起码的药材都没有,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办? “姐姐,我不怕,只要您给我治,早多大的罪,我都能忍。”二丫从炕上坐起了身子,拉着南宫仪的袖子哀哀哭求着。 “我今天差点儿就被沉塘了,比起屈辱的死,我还怕什么?”二丫抹一把泪,双眸定定地看着南宫仪,神色里满是坚毅。 南宫仪转念一想也是,要不是她,今晚二丫就死了。二丫娘不过是个孤苦的寡妇,没了闺女,又被人戳着脊梁骨,她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比起母女两个的性命,遭点儿罪确实算不得什么。 女人嘛,最重的不还是个名声! ------题外话------ 故事纯属瞎编滥造,亲们看了娱乐下就好,不要当真哈! 53 这女人不错 南宫仪思量了下,才慢吞吞地和她们实话实说,“你要是想治病,就得开膛破肚,把里面的瘤子取出来。虽然我能给你配出麻沸散,但这切肉破皮的苦,不是一般的疼……” “我能忍,我能忍。”不待南宫仪说完,二丫就抱着她的胳膊急急地表态。 二丫娘也是淌眼抹泪地点头,“小娘子且放心,不管多疼,二丫都必须忍。我们母女命苦,谁让遭了这样的事儿?” 南宫仪见这母女两个态度坚决,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只是嘱咐她们,“疼还是其次,关键是取出瘤子之后的调养。一个不当,就容易感染发烧,到时候也是会危及性命的。” 她的话,听得二丫母女两个一知半解。虽然不懂,但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总之,就是受了罪还不见得能好。 不过这母女两个也是铁了心,二丫娘郑重地点头,“小娘子只管去做,是死是活,都是我们的命,只要能还二丫一个清白就是……” 南宫仪听得满腹心酸:万恶的旧社会啊,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这都是什么世道? 想归想,她还是手脚麻利地筹划二丫的手术了。 药材她们家自然没有的,说不得,她只能开了麻沸散的方子,让秦佑回去取药了。 等药取来煎好了,她就让二丫服下去。 这厢,她开始把自己随身带的小匕首、针线都用滚水煮过,又拿浓盐水洗了手,这才来到炕边。 掐了把服了药昏昏欲睡的二丫,见她没啥反应,她就叫二丫娘避了开去,省得待会儿她见了血晕倒还添麻烦。 屋内,她沉着冷静地沿着打好的线切开了二丫的肚皮,凭着自己的经验一道一道划开里头的脂肪层、肌肉层…… 足足切了七道口子,才见着那碗口大小的瘤子。 南宫仪一边用银针止血,一边拿生白布摁着伤口,只忙得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来。 好不容易取出了瘤子,扔到一边的水盆子里,她又忙忙碌碌地缝合上二丫的伤口。 这一顿忙活,足足有大半个时辰。 这麻沸散的效力比不上麻药,过不多时,二丫也就醒了,到时,还不得疼得死去活来的? 所以,她只得快速地完成。 南宫仪只觉得自己快要累垮了,看一眼泛白的窗纸,她摇摇摆摆地端起盆子里的那个瘤子往外走。 这东西不给村民们看看,事后还得有人嚼舌头。 打开门,吓了南宫仪一大跳。 院子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大冷的天儿,没想到这些“痴情”的村民们竟然守了一夜! 南宫仪干笑了下,端着盆子慢慢走近那群村民。 “看看,都好好看看,这就是二丫肚里的罪魁祸首!” “啊?原来是这玩意儿闹的?我还真以为二丫有孕了呢。”一个邻居大娘啧啧惊叹着,不敢置信。 “呸呸,二丫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哪里是那样胡闹的孩子?”另一个邻居大婶赶紧替二丫辩解着,伶牙俐齿的样子,就像二丫是她的闺女一样。 南宫仪暗暗冷笑:这会子都有话说了?方才沉塘的时候,她没听见有一个人替二丫说句公道话,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一群人罢了。 “这……这东西是从二丫肚子里取出来的?天哪,那不是得开膛破腹?”有人忽然转过脑筋来,大喊大叫起来。 体之发肤受之父母! 二丫竟被这个女人给开膛破腹了? 人群立即就把关注的重点转移到南宫仪身上了,瞪大了眼睛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南宫仪。 就是这小娘子给二丫开的膛破的腹? 天,这女人还是人吗? 一想起开膛破腹那种血淋淋的场景,村民们都觉得头皮发紧。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只有那些疆场杀戮的士兵才会干,这女人怎么会干这个? 于是,村民们看向南宫仪的眼神就不对了。先前还带着一股子崇敬,觉得她救了二丫一命,可这会子完全是用毛骨悚然的眼神来看她。 南宫仪被这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转身就进了屋。 二丫也快醒了,她还得交待二丫娘一些事情,跟这些人可没什么好耗的。 村民们一见她进去了,顿时就炸开了锅,三五成群围成一堆儿。 “你看看那女人,能居家过日子吗?” “是啊,血淋淋的端着那个盆子就那么出来了,小样儿倒是长得不赖,只可惜男人们看了吓得腿都软了。” “呵呵,这要是我闺女这样,早就打死了。那女人还出来蹦跶,也不怕抛头露面嫁不出去。” 这群人也是越说越兴奋,忘了秦佑还站在门口执剑瞪着他们呢。 秦佑越听越气,在他心目中,南宫仪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一手妙手回春之术,把一个无辜善良的姑娘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可众人一点儿都看不到,还在这儿诋毁诽谤,没有一个说她一句好话的。 要不是南宫仪深明大义,和亲北辽那个魔鬼摄政王,这些百姓们还有功夫站这儿闲磕牙? 真是活腻歪了。 “铿锵”一声,秦佑已经宝剑出鞘,一步一步走到村民们的面前。 正说得唾沫星子四溅的村民,听见这声响,纷纷抬起头来,一下子噤若寒蝉,看着秦佑手中那把在晨曦中散发出冰冷幽光的宝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怎么,不说了?说够了?”秦佑面色平静,眼神犀利,冷冷地问着众人。 “嘻嘻,是我们忘了,您就是那位小娘子的相公,小娘子怎么会嫁不出去呢?” 有脑子活络的村民一见秦佑眼神不对劲儿,赶紧就改了口。其余的村民也纷纷跟着附和。 秦佑也只不过气这群没骨头的村民在背后乱嚼舌头罢了,并不想真的闹出人命来,可是他心疼南宫仪所受的委屈,忍不住就把自己心中所想喊了出来。 “你们知道你们能站在这儿说闲话看热闹的日子是谁给你们的吗?你们知道你们口中这位开膛破腹抛头露面嫁不出去的女子是谁吗?” 他一张俊脸都给气红了,不带歇气地一口气问出来。 村民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这日子是谁给的?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是,是谁?”有村民见秦佑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只得开口相问。 “是谁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他们的闺女就好!”南宫仪交待完二丫娘走了出来,瞪一眼那些村民,淡淡说道。 “哼!”见南宫仪不想说,秦佑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天色大亮,二丫一家平安了,村民们也就少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纷纷散去了。 南宫仪和秦佑两个也一前一后朝村外的小树林里走去。 忙活了一个晚上,她得回车上好好补一觉才是。 身后不远处,一个身量颀长、一身朱衣华服的俊美公子满脸含笑,跟身边的随从道,“这女人不错,给本殿下弄过来!” “属下……属下打听过,这女子乃是南陈嫡长公主,此次北上乃是和北辽摄政王耶律玄和亲的。” “耶律玄?原来是他的女人?”朱衣华服的男子满脸含笑,“本殿下最喜欢抢他的东西,这么有意思的女人,本殿下怎能便宜他呢。” “是,属下遵命!”随从低声答应着,跟了上去。 54 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南宫仪回到车上,困得几乎支撑不住了,也顾不上吃点儿东西,倒头就睡下。 碧荷急得要命,赶去问秦佑,才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知道这个主儿又管了闲事,碧荷也没有法子,只是觉得如今这主儿和以前性情大不同了。 和亲队伍整顿一番,秦佑又领着队伍出发了。 此番北上一连走了月余,离北辽境内也没有多远了。再过几日,北辽的和亲使者就该来接他们了,他绝不能让这期间再发生什么意外。 一路上平安无事,歇息的时候,大家伙儿吃了点儿干粮,继续赶路。 南宫仪一直睡着,碧荷也曾叫过她两次,只是她哼唧了几声又睡过去了。 碧荷无法,秦佑却不让她再叫。 昨儿夜里,公主给那女子开膛破腹,他虽然没有亲见,但可想而知也是十分耗费心神的。 能睡得着是好事,哪像他,想睡也不敢睡啊。 一想起南宫仪酣睡的样子,秦佑唇角就忍不住扬了扬。 只是离北辽境内越近,他这心里越难受。这意味着,他的使命就快完成了,和南宫仪相处的日子一天少似一天。 傍黑时分,他们来到了一处山坳子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自从离开二丫那个村子,这一路上稀稀落落地经过了几个小村庄,也没见着有客栈酒楼的,更别提什么村镇了。 前头打探的人回来禀说,此去五里地有处破庙,勉强能安身。 秦佑皱了皱眉,命人继续赶路。 南宫仪就在此时醒了过来,揉揉眼翻身坐起,挑开帘子才发现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没想到她这一觉竟然睡了一个白天,真是比猪还能睡! 她感叹着,喊来秦佑,“这都黑天了,怎么还在走?” 秦佑见她醒来,很是高兴,忙打马靠到马车窗前,“公主,前面五里地才有处破庙,我们赶过去先歇一晚!” 原来没有找到客栈! 南宫仪也不是那等娇生惯养的主儿,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她从未说过什么,顶多就是大吃大喝一顿洗个热水澡罢了。 在秦佑眼里,这已经算是顶好顶好伺候的公主了。 和亲队伍到了前头的破庙处,南宫仪扶着碧荷的手下了马车。 睡了一天,她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僵了,进了庙就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反正除了碧荷男人们都在外头。 秦佑手里拿着两个馒头恰巧从外头走进,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抿嘴偷笑了。 “咳咳……”他靠在门框边轻咳了一声,南宫仪闻听回过头来,尚且还看得见秦佑唇角残留的一抹笑痕。 知道这小子看见自己方才不雅的一幕,南宫仪也不在意。 秦佑把馒头递给她,有些歉疚道,“公主,我们这几日也没经过大的城镇,只能吃些干粮将就一下了。” 这几日越往北走,人烟就越稀少,南宫仪也是知道的。 她接过烤得热乎乎的馒头,咬了一口,虽然没有美味可口的小菜,倒也勉强果腹。 和碧荷一人吃了两个馒头,在庙内烧了些热水喝了,两个人就躺在秦佑给她们亲自铺好的简陋床铺上,说起了家长里短。 白日里睡得太多,南宫仪一时也睡不着。 只是她就是个操心的命,好不容易到了半夜睡着了,就被一阵哀怨欲绝的唢呐声给吵醒了。 她本就是和衣而卧,听见响动就走了出去。 远远地,走来一队白衣人,暗夜里,挑着两盏明明灭灭的灯笼,看上去活像地狱里勾魂的无常。 秦佑领着侍卫们就歇在庙外的长廊下,见南宫仪出来,忙起身迎过来,“公主,夜里风凉,您怎么出来了?” “我是听见唢呐响才出来的。你听,那可是死了人出殡的?”她也不大了解这古代的丧仪,大半夜的怎么还出殡呢? 秦佑看了一眼远处的白衣人,不冷不热道,“死的这位是不能入祖坟的,只能半夜抬出来埋了。” 南宫仪一下子来了兴致,她哪里知道这丧葬里头还有这么多的道道儿? “什么人死了才不能入祖坟?” 见她感兴趣,秦佑只得打起精神细细道来,“像那未满三岁的孩童,还有一尸两命的妇人……” 南宫仪明白了,除了不到三岁的孩童,还有有孕而亡的妇人。 这么说,今晚这位要么是个孩童,要么就是个孕妇了? 秦佑见她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紧盯着那送葬的队伍看,忙拿手遮了她的眼,“公主,快进去吧,不吉利的。” 南宫仪见惯了血淋淋的场面,这送葬的算个什么? 她去拉秦佑的手,可秦佑反手却包住了她伸出去的右手。 那只手白白嫩嫩,细腻柔滑,握在手心里,软绵绵暖乎乎,感觉真是太好! 他一时有些忘形,不舍得松开掌心里的那只小手。 南宫仪被他这么一握,脸上不由烧了起来。 虽说前世在男人堆里生活惯了,可还从未被一个男人尤其还是个英俊多金的男人这么呵护过,她那一颗小心脏砰砰就跳开了。 说实在的,她对秦佑的确有好感,但这种好感还未曾深入骨髓,未曾刻骨铭心。 何况,她和他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她是要和亲到北辽的,于公于私,都不能和秦佑有任何的瓜葛。 狠狠心,她慢慢地往外挣脱自己的手。 秦佑察觉到她的力道,忙松开了她的手,一张俊脸却是涨红了。 为免他尴尬,南宫仪赶紧岔开话题,“哇,你的手好秀气啊!” 说完,人已经往庙内退去。 送葬的队伍从破庙前经过,庙前生的几堆火,映照得送葬人哀戚的面容格外清晰。 南宫仪刚要转身,却发现送葬队伍中间那金贵的楠木棺材下,忽然滴出一滴鲜血来。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忙揉了揉,却发现那血滴越来越多,一滴……两滴……,在庙前蜿蜒成一朵朵绮丽的花瓣。 “等等……”她忙大声喊道,一边就冲了上去。 好好的送葬队伍就被打乱了,正吹得震天下的唢呐也停了下来,低着头悲伤欲绝的人们,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站在他们面前扎煞着两只手的姑娘,不知所措。 秦佑正沉浸在方才南宫仪说他手长得秀气的那句话里,心里反过来倒过去很是不满。 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指望着沙场立功的儿郎,手怎么能长得秀气呢?看来,他得把他的手磨砺一番了。 可是却被南宫仪那一嗓子给吓住了,刚要去制止,却发现已经晚了一步。 他们的公主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55 他就喜欢看公主这个样子 送葬的人俱都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女人给吓住了,一个个抬起麻木悲痛的脸,呆呆地看了南宫仪片刻,都没有任何反应。 南宫仪吞了口口水,有些后怕地盯着这一群除了悲痛别无表情的人,三更半夜的,别说,她还真有些发毛。 好半天,总算是有人反应过来,把南宫仪往边儿上一推,冷冷道,“姑娘别挡着道儿,我们还要赶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埋人也是有讲究的,家里都是请了得道高僧算好的。误了时辰,死人不能投胎,那会祸及家人的。 南宫仪不懂这古代埋个人会有这么多讲究的,她直直地立在路中央,指着那上好的楠木棺材扬声道,“你们这些人好不明白道理,我好心好意相救棺材中的人一命,你们却拦着?是不是你们不想让他活?” 这话说得送葬的人面面相觑,明明都咽了气请了大夫看过的,这姑娘硬说人还活着,到底居心何在? 前面领头的是个神情悲伤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转身看一眼身后的棺材,又瞥一眼南宫仪,轻蔑地耷拉下眼皮,“姑娘是不是遇到了难处?若真的是,在下可以送姑娘一些银子。还请姑娘别在这儿信口雌黄了。” 这年轻人这般说,不是没道理的。此刻,秦佑就仗剑站在南宫仪身后,神色冷清,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相向的架势。 人家误认南宫仪一伙人拦路抢劫也情有可原。 南宫仪被这人的话给气笑了,她好心好意要救人,还被人给认作歹徒了? 真是好笑! 南宫仪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来了,她双手叉腰往路边让了让,“喂,我告诉你,棺材中的人没死,却被庸医所误。如今又要被亲人给埋了,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就被葬送了,真是可惜可惜啊。” 说罢,转身就走,还凉凉地甩出一句,“反正不是我的亲人,我真是多管闲事!” 秦佑也跟在后头来了一句,“您就是操心的命!” 南宫仪忽地回过头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男人什么时候也会说俏皮话了? 一路上他对自己倒是照顾有加的,就是一本正经,难得听他开个玩笑说个疯话啥的。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跟着她南宫仪混久了,秦佑也变味儿了。 许是南宫仪某句话打动了送葬的人,她转过身快要走近破庙的时候,身后忽然有脚步声追了上来,“姑娘,你……你请留步!” 南宫仪听出正是领头那青年男子,她住了脚,但并没有回头,冷冰冰地哼着,“本姑娘不缺银子,犯不着拦路抢劫,尤其是拦死人的道!” 这人啊,就是贱坯子。 先前她苦口婆心劝着,人家不领情不说,反而说她为了银子。这会子却又巴巴地上赶着,让她哪只眼睛瞧得上? 她自然没有好话! 挨了她一顿蹭,那年轻人也没有退步,紧跟不舍地拦在南宫仪前头,一脸大汗,“姑娘,在下言语有失,还请姑娘见谅。” “我要是不见谅呢?”南宫仪唇角扬起一角,不屑地抱着胳膊,“你是不是拦着不让我走啊?” “哪里?在下哪里敢?”年轻人被她挤兑得有些手足无措了,憋得面皮紫涨,吭哧吭哧地说不出话来。 南宫仪也不是有心要整治他,只不过这人不是心甘情愿的,总要生事。 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年轻人在她咄咄逼人审视目光的威逼下,实在是想不出说辞,想了半天,忽然噗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磕头如捣蒜,“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在下的娘子吧。” 他这一跪,哗啦啦,送葬的人整个都跪下了,连带着抬棺材的人也跪了,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就给放在了路面上。 南宫仪一看这架势,倒是急了,“哎,谁让你们跪的?快起来,快起来啊。” 年轻人就是不起,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求姑娘开恩救人!” “哎呀,你这人真是愚钝,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救人的啊?你再拦着,你家娘子可就真死了。” 南宫仪气得推了那年轻人一把,从他身边绕过来,走到楠木棺材前,张口就道:“开棺!” 抬棺材的几个壮汉愣住了,纷纷看向那个年轻人。 知道这年轻人是个做主的,南宫仪气急败坏地冲他喊,“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赶紧地下令啊。” 秦佑一见这小女人急了,不由抿唇偷偷地乐了:没办法,这公主就是这么一副急脾气! 他上前一把把那年轻人拎起来,扔到了南宫仪跟前。 年轻人这才如梦初醒,命手下的人,“开棺,赶紧开棺!” 乒乒乓乓的铁器声响彻夜空,不消片刻,那贵重的金丝楠木棺材就被打开了。 南宫仪探身往里看了看,就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妇正双手交握躺在里头,身上穿着大红的锦缎袄儿,头上插金戴银的,连那铺着的被子都是大红洒金绸缎的。 可见是个有钱的主儿! 她也不害怕,更不迟疑,攀着棺材帮子就跳了进去,蹲下身子就把死去的少妇脚上穿的凤头嵌珍珠的绣花鞋给扒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一众人是目瞪口呆。 秦佑倒是见怪不怪了,见那少妇的丈夫瞠目结舌,就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着,“我家姑娘治病救人自有一套,你不要见怪!等人救活了,就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佑对南宫仪有足够的信心,确定以及肯定她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毕竟,昨儿给二丫开膛破腹取瘤子可不是寻常大夫能干的活儿。 少妇的丈夫木讷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要能把他娘子救活,手段新奇点儿又有什么? 总比家里请的那几个大夫强! 这可是一尸两命哪! 南宫仪却不知道身后两个男人的心思已经一瞬百转。 她忙活着掏出自己的羊皮包儿,从里头取出最大号的银针,对着那少妇脚底的涌泉穴就狠狠地扎去。 那副龇牙咧嘴狠命用劲的样子,看得秦佑偷笑不已。 他就喜欢看公主这个样子,真是百看不厌! 56 为她心酸 南宫仪手脚麻利地在少妇周身的大穴上行了针。 没过多时,那少妇就悠悠醒转。 “我,我这是在哪儿?”刚刚睁开眼的张秀兰只看得见自己头顶漆黑的夜空,目所及处,就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她的夫君,那个年轻人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喜极而泣,“娘子,你……你活过来了?” “别在这儿闲聊了,赶紧把人给抬到破庙里。”南宫仪从少妇身上起了针,跳出棺材外,急急地吩咐着。 这少妇可是个难产而亡的妇人,她肚里还有一个娃呢。不过是生产之际失血过多,闭过气而已,并没有死绝,却被人给当成死人要给埋了,也幸亏是遇到了她。 虽然不是专业的妇科大夫,但事到临头,不试一试,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年轻人这次不疑有他,不管张秀兰怎么想,自己赶紧指挥着下人把棺材给抬进了庙里。 碧荷被响动给吵醒,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南宫仪喝着去烧热水去了。 庙里架起了熊熊的火堆,南宫仪把闲杂人等都给赶了出去,门口留秦佑守着,张秀兰的夫君李贵生被留下了。 李贵生趁着南宫仪预备刀剪的当儿,急急地把方才的一幕说给了张秀兰。张秀兰跟听说书一样这才明白自己是死而复生,还是这位姑娘救的自己。 她忙不迭地就躺在棺材里磕头,“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 “别别别,你还是留着力气等会儿生娃吧。”南宫仪头也不回地打断她的话,马不停蹄地吩咐人配浓盐水红糖水的。 好在和亲队伍里这些东西不缺,常用的药材什么的倒也齐全。 再加上南宫仪本身是个大夫,秦佑对她又好,一路上她可是让秦佑添了不少的东西。包括她用的银针包儿、手术用的小刀子小剪子、棉纱之类的。 给张秀兰灌下一碗红糖水之后,南宫仪又拿了一片人参让她噙了:“等会儿发作的时候,你不要大喊大叫的,留着劲儿听我的吩咐……” 张秀兰重重地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南宫仪可是把她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她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李贵生看看妻子,也忙点头,“姑娘尽管放心,我家娘子会听话的。” 张秀兰看了看自己的夫君李贵生,有些羞赧,“姑娘,他一个大男人家留在这儿,怎么行?” 古代的男人,妻子生产的时候,那都是在外头候着的。哪有守在妻子跟前,看着妻子生产的? 那些血污可是大大的不吉利的。 南宫仪哪里理会古人怎么想? 她看也不看李贵生一眼,冷笑着,“你给他生孩子连命都搭上了,要不是遇到我,你还能在这儿瞎操心?告诉你,要不是我,再过两年,你这夫君孩子怕是又有了。而你呢,估计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这话说得李贵生面色不好,这姑娘好则好,就是嘴巴不大会说话,虽然说的是大实话。 而张秀兰却别有一番心思,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种体会,没人比她更深切。 默默无语地看一眼李贵生,她深吸口气闭目养神。 过不多时,她的腹部开始疼了起来,一阵阵的搅得她眉头都皱起来了,但因为南宫仪嘱咐过不能大喊大叫的,她只好强忍着,只是额头上的汗珠子却不停地往外沁出。 南宫仪见她这个样子,把自己前世书本上学到的理论拎出来了,“对,就这个样子,疼的时候就深呼吸,慢慢地去平复。” 李贵生见妻子疼得这个样子,手足无措,着急忙慌地问,“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是眼神不好还是心眼儿不足啊?看不见你家娘子疼得满头大汗吗?你不会给她擦擦啊?” 南宫仪也是被这男人一副甩手掌柜的样给气着了,张嘴就没好话:这男人啊,就是欠收拾,明明都是眼面儿上的事情,他愣是看不见。 李贵生这才拧了一张帕子,给张秀兰擦着汗。 张秀兰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咬着牙根拼命地用力。 “用力,用力,深呼吸……对,很好。” 南宫仪坐了下来,一边引导着张秀兰,一边踌躇着怎么下刀。 虽然知道一些理论,但她从未操作过啊。 见张秀兰又没劲儿了,南宫仪又让李贵生给她灌了一碗红糖水。等她平复过来,就又按照她的引导开始呼吸……用力…… 羊水破了,张秀兰已经疼得面色发白了,李贵生的手也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疼得他龇牙咧嘴,着急起来。 “姑娘,这孩子什么时候能生出来?” “这得问你媳妇!”南宫仪板着脸甩了一句,低下头去,拿起了消过毒的小剪刀。 若是不切口,孩子就难生出来,到时候还是一尸两命,白搭了她今晚的功夫了。 若是切了口,她也不敢保证就能母子平安。但不试一试,她总归是不甘心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 做大夫的,既要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也得有当机立断的魄力。 形势不妙,南宫仪不敢再耽误,手起刀落,就给张秀兰侧切了一个口子。 许是张秀兰生产的疼痛已经无以复加,所以,这一剪刀下去,她竟然没有大吼大叫,死去活来。 南宫仪放了心,趁着功夫在张秀兰高高隆起的腹部推了推,再加上张秀兰拼了命地用力,就见胎头慢慢地露了出来。 头生出来,孩子的身体很快就出来了。 剪断了脐带才发现孩子没哭,南宫仪忙起身提着孩子的小脚丫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 “哇哇……”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孩子惊天动地地哭起来,南宫仪才松了一口气。 “是个儿子,带把儿的。”李贵生一把抢过来,激动地语无伦次。 南宫仪白他一眼,嘟囔了一句:“真是个没良心的,也不看看自己老婆一眼。” 张秀兰已经奄奄一息了,南宫仪蹲下身子给她缝合着伤口,消了毒,又让碧荷给她擦了身子,见她并无大碍,才让她睡着了。 李贵生已经命人把好消息禀告给家里的父母了,这会儿见南宫仪闲了下来,抱着孩子给南宫仪结结实实地就磕了三个头,嘴里说着,“姑娘真是活菩萨降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南宫仪听他絮絮叨叨地谢完,这才指着草铺上躺着的张秀兰,“你该谢的是你的妻子,她可是九死一生哪。往后,多疼惜着她,女人哪,这辈子不容易!” 秦佑在门口一直听着里头的动静,听南宫仪这么说,心里蓦然一酸:公主为别的女人叹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自己? ------题外话------ 文中的案例都是瞎编的,和专业的医学差远了,娱乐而已,别当真哈! 57 他的女人我喜欢 因为破庙被张秀兰母子给占了,南宫仪索性带着碧荷来到廊下火堆旁烤着火。 听李家人的对话,南宫仪知道他们家专做烟花生意,祖祖辈辈住在此地,乃是当地首富。 听到这些话,南宫仪的心思就蓦然一动。 晨曦微露时,李家来人了,欢天喜地把张秀兰母子给接了回去,更请南宫仪一行到家里住着。 南宫仪也不是那贪财的,但她自己有着小九九,虽然秦佑不乐意,她还是坚持己见要去。 李家人抬着张秀兰走出破庙,南宫仪起身走近,看着她那张蜡黄的脸摇头叹息了一声,叮嘱道,“日后再有孩子,孕期里勤活动,别太娇贵了,免得到时候不好生。” “不好生再去找姑娘您啊?”张秀兰这会子喝了李家带来的参汤,有了些精神,也没在乎南宫仪说话不好听,和她开起了玩笑。 “哎,再找我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喽。”南宫仪挥了挥小手,打发李家人走过去,自嘲地笑着。 她都到北辽和亲去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南陈,这张秀兰上哪儿找她呢? 眼看着李家人都离开了,南宫仪也收拾了金珠宝贝,坐上了马车,跟了上去。 破庙不远处的一处凸岭上,一身朱衣锦服的男子望着远去的车驾,面带微笑。 “他的女人,我喜欢!”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他这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跟着他的随从,却听明白了。 李家离破庙约莫十几里路,就在一处甚是繁华的镇上。天大亮时,众人才走到。 忙碌了一夜,南宫仪累坏了。 李家招待周到,用过丰盛的早饭后,又泡了个热水澡,南宫仪和碧荷两个就睡下了。 秦佑却没心思去睡,因为他们的人多,李家在院子里设了宴席,他吃得也是心不在焉的。 南宫仪睡到日影西斜时,方才醒来。 去看了张秀兰,见她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知道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提出要走。 李家人对这个救了张秀兰母子的姑娘那是千恩万谢,捧出一匣子的珠宝,非要送给南宫仪,南宫仪却不要,只跟李家要几箱子烟花爆竹。 李家人纳闷了,弄不懂这姑娘的心思。 秦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南宫仪一向是个看不透的主儿,他只能由着她了。 众人摸黑上路,幸好是在镇上,没多久就住进了客栈。 南宫仪一头扎进房间就开始鼓捣起来了。 凭着前世里学过的土方法,她把那几箱子的烟花爆竹全都给拆了,把里头的硝石、硫磺、木炭按照比例重新归拢,跟店家借了一口锅乒乒乓乓地炒起来。 秦佑在外头听了半天,只觉得南宫仪的房间都要翻天了。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不管是否是大半夜的,过去敲门。 碧荷匆匆赶去开门,秦佑一进门就被呛得差点儿没有喘过气来。 好不容易适应了,就见屋内烟熏火燎,遍地狼藉。 南宫仪面上蒙着白巾、身上围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正全神贯注地翻炒着锅里的东西。 秦佑讶然地看着,走近前,就见一口锅内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什么。 “公主……您……您是饿了吗?”他知道自家公主是个吃货,但饿了该和他说一声,这都到了客栈了还怕没吃的? 还是公主被饿怕了? 都是他的错!他这个侍卫统领太不称职,竟让公主饿得亲自动手了。 只是这锅里的东西能吃吗?闻着怎么有股子硝烟味儿? 秦佑拿不准这古灵精怪的公主到底在干些什么了。 南宫仪忙得压根儿就没工夫搭理秦佑,见秦佑一副自责的样子,只好开口解释,“我这不才用过饭呢吗?你把我当成猪了?” 秦佑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不是饿的,那为何会躲在屋子里生火炒东西? 正待要问,南宫仪已经命碧荷住了火,把锅里黑乎乎冒着热气的东西倒在一边铺好的布上,这才抹了把汗,扬起一张灿烂的小脸笑道:“我要做一些火霹雳,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秦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火霹雳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只是这锅里的东西闻上去有些熟悉,好似烟火爆竹的味道。 莫非,这就是李家给的那几箱子烟火爆竹? 南宫仪异常地兴奋,看着自己的心血眼看着要大功告成,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要手里有这个东西,她就有逃跑的资本了。 再过几日,就到了北辽境内了,到时候北辽派来迎亲的使者一到,她就好办了。 说实在的,秦佑这人真不错,她不忍现在就逃,让秦佑回去挨罚。 要逃也得等到北辽迎亲的使者来了再说,把这罪名给北辽使者背,可比被秦佑背强多了。 南宫仪心内暗暗策划着,手下更是不停,把这些配比好炒熟的火药装进了一个个细长的小竹筒。 秦佑看了半日,若有所思。 “公主,这东西,能做什么?” “这个嘛,用处大着呢,到时候咱们路上遇到个野兽、匪徒什么的,点了芯子一扔,保证管用!” 一脸花猫样的南宫仪笑靥如花地跟秦佑解释着,她哪里想到没几日这话就在她身上应验了? 秦佑看着她手里拿着的细细长长的小竹筒,颇像南陈人做的竹筒粽子。 就凭这个能吓跑野兽和匪徒? 他没见识过这竹筒的威力,但是公主的本领,他还是领略到了,公主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细细长长的小竹筒,摩挲着,弄不懂里头不过是装了些黑乎乎的东西,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南宫仪也不知道这冷兵器时代到底用过火药了没有,但看秦佑甚是感兴趣的样子,顺势从桌上拿了几个竹筒递给了秦佑,“这几个你拿着,说不定哪日用得上。再者,这个配比的方子我待会儿抄给你,就当留个念想了。” 说完,就找来纸笔匆匆把火药的配方记下来塞给了秦佑。 秦佑还以为她说的念想指的是和亲北辽难以相见了呢,压根儿就没猜到南宫仪说的是逃跑。 他酸楚地收下纸条和竹筒,帮着南宫仪收拾了一番屋子,就退了出去。 是夜,南宫仪搂着那些竹筒美美地睡了个大觉。 第二日,神清气爽地上路了。 ------题外话------ 今天大家都上班了吧?不知道亲们还在看俺的文吗?多多留言哈,好让我看到你们哦。 58 策划逃跑 镇里到处都是官差,似乎在搜寻什么人。 南宫仪是个闲不住的人,就让秦佑的人去打听。不多时,张过就一脸黑灰地拿着一张告示匆匆跑了过来,欲言又止。 秦佑接过告示一目十行地看过,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南宫仪说。 南宫仪已经等不及了,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这才明白,原来这是南陈的一张通缉令,被通缉的人是陈啸齐和南宫越。 南宫仪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本尊存留的记忆告诉她,这两个人跟她有关。 陈啸齐乃是她母后的亲侄子,她舅舅陈国公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 而南宫越,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今年才不过十二岁。 果然,秦佑一脸沉痛地告诉她,“皇后薨了之后,陈国公一家都被下了大狱,就连越皇子也被荣贵妃给软禁起来,没想到陈啸齐倒是有办法把越皇子给带走了……” 南宫仪这才明白,原来是她表哥把她亲弟弟从皇宫里带走了,怪不得荣贵妃要下令通缉他们呢。 这样看来,她那表哥本事还不小啊。 荣贵妃那个毒妇,把她们姐弟两个一个送去和亲,一个软禁在宫里,哪日她逃出来,绝不会放过那个毒妇! 不过她管不了这么多了,逃跑事大,等她日后要是真碰上这俩人,能帮就帮,也算是对占用人家本尊的身体有个报答吧。 连着走了两日,就到了北辽境内。 北辽迎亲的使者已经候在那儿,见了秦佑,双方交割完毕,北辽使者接了南宫仪的车驾就往回赶了。 而秦佑,带着送亲的侍卫,久久地伫立在两国交界的界碑处,满目凄凉,难以平息。 北辽都城上京的摄政王府内,有人接到了飞鸽传书,正紧赶慢赶小跑着往书房里送。 天知道,王爷日想夜念的就是这个。 果然,这送信的侍卫从书房里出来之后,手里就多了一柄云头如意,正是摄政王赏赐的。 书房内,耶律玄把那个小纸筒打开,迫不及待地展开来,就见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正是莫寒的字。 “主子,公主今日又管闲事了,给一个叫二丫的姑娘开膛破肚,取出了一个大如钵盂的瘤子,免了那姑娘沉塘之苦。” “主子,公主大半夜的不睡觉,拦下了一路送葬的人,在棺材里救了一个孕妇,又帮人家接生了一个儿子。那家人送的金银珠宝公主没要,反倒要了几箱子烟花爆竹……” 看到这儿,耶律玄千年不变的冰山冷脸有了龟裂,弧线优美的唇上扬着,荡出一抹勾魂神魄的笑:那丫头,不是最爱金子吗?这次,怎么转性儿了? “主子,公主竟然放弃了李家预备的丰盛的晚宴,和精致的客房,住到客栈里了。一晚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火做饭呢。屋内黑烟滚滚,属下多次想冲进去救火,但秦佑那个死小白脸先进去了……” 耶律玄可以想得到莫寒提到秦佑那个死小白脸的时候,是如何的咬牙切齿。 他看到这儿,也是气得青筋暴跳了。 要不是母后这边催得急,他哪里会这么快回到北辽?他一定在后头暗暗监视着南宫仪和秦佑,免得那个死小白脸一路上嘘寒问暖,没个侍卫的样子。 气归气,想到秦佑很快就完成送亲使命,以后再也见不到南宫仪了,他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主子,今儿公主已经到了北辽,迎亲的使者把她接回去了。” 到北辽境内了? 耶律玄双眸大放异彩,璀璨夺目,仿若夜空里划过的流星。 他要下令迎亲使者快马加鞭,早日把那小女人给送到他的王府! 耶律玄说做就做,立即扬声喊人:“来人!” “属下在,请主子吩咐!”门外进来影子一般的黑衣人,乃是他的暗卫风。 “立即飞鸽传书莫寒,让迎亲使者加快速度!” “是!”风答应一声,抱拳离去。 第二日,北辽迎亲使者就收到了摄政王的手谕:“速速赶来上京!” 于是,迎亲队伍快马加鞭,往北狂奔。 南宫仪坐在马车里,挑开帘子看北辽境内的风光。 萧瑟的北风呼啸,吹得广袤的大地一片荒凉。 一路北去。数里内不见炊烟。 原来,北辽真的是苦寒之地啊。 怪不得荣贵妃不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南宫如来呢。 南宫仪撇了撇嘴,悻悻地放下车帘,倚在车厢上假寐。 只是颠簸的马车让她坐都坐不稳,更别提睡一会儿了。 见天色不早,她也懒得再装下去,挑开帘子冲着接亲的人大吼,“喂,能不能歇会儿?再颠下去骨头架子都散了。” 迎亲使者乃是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老头,此时弓着背伏在马背上往前狂奔。猛被南宫仪吼了一声,吓得他差点儿没有坐稳,从马背上掉下来。 他回过头来,看了眼满脸不快的南宫仪,为难地咧了咧嘴,“公主,老臣也累得不轻,但摄政王有令,老臣也不敢不从啊。” 耶律玄下令快马加鞭赶往上京,他哪里敢延迟片刻?那主儿的性子可是阴晴不定的,一个不小心,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这南陈公主还不是主子喜不喜欢,他可不能由着这公主的性子来! 南宫仪见这老家伙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心里气得不行,但她素来不是个服输的主儿,眉头一挑,计上心来。 “我说你这个老头儿怎么这么愚钝哪?摄政王不过是让你快着些,有没有给你限定几日赶到,有没有不让本公主歇歇,有没有不让本公主吃喝拉撒啊?” 她生气起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蹦,比男人说话还豪气,惊得迎亲使者差点儿没有从马背上掉下来。 老天,不都说南陈女人柔情似水吗?怎么这位是这个德行,张口就是吃喝拉撒的,这是女人该说的话吗? 想归想,他还是没胆量反驳南宫仪。毕竟,他拿不准南宫仪会不会受宠? 万一现在得罪了,到时候这位在摄政王那儿刮个枕边风,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想了想,他还是命人前去打探了下,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 等南宫仪到了地方下车一看,差点儿没有气晕过去。所谓歇脚的地方,就是一处背风的山坡下啊。 秦佑再不济,也没让她在这样的地方歇过脚啊。 她不由怀念起秦佑的体贴来。 不过先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得赶紧勘察地形好逃跑才是! 吃了些干得掉渣的饼和牛肉干,又喝了些水,南宫仪才算是喘出一口气儿来。 此处人烟稀少,山岭沟壑,倒是个逃脱的绝佳之处。 南宫仪趁着迎亲的人不注意,悄悄地包了几块牛肉干放在怀里,又从车上顺了一个盛水的皮囊,才坐了下来。 北辽气候寒冷,又正是隆冬腊月天儿,山坳子处虽然背风,但也不是久待之地。 迎亲的队伍歇了有半个时辰,又重新上路了。 碧荷颠簸了一日,这会子早困了,躺在南宫仪下头睡得跟死猪一样。 南宫仪是不打算带着这丫头的,毕竟,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分累赘,何况碧荷又是个经不起跋涉的丫头! ------题外话------ 推荐好友之子于归兮的文《侯爷有话躺下说》http://。xy。/info/876098。html,文笔老道,故事精彩。 内容介绍: 永宁在现代白白活了二十多年,一次正经恋爱没谈过,没想到大难不死一朝穿越,居然还穿成了个克夫的公主。 对此永宁是懵逼的,永宁是不愿接受的,永宁是想狗带的。却没想到长吁短叹一番,竟真让老天爷开了眼,赐给她几个如花似玉、细皮嫩肉的公子们做面首~! 可这手还没摩挲够,小嘴还没亲着呢,就被某个阴测测的大魔王给一锅端了。 59 再见 有了打算,南宫仪慢慢地静下心来,开始查看四周的地形。 刚入北辽境内,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地,从这儿逃走,对她一个女子来说,确实有些难以生存。 虽然手里有了火霹雳,但这东西也终有用完的时候,何况,这东西一炸开来,响声震天,更容易把追捕的人给吸引过来。 她还是等有人烟再逃吧,到时候好歹还能有吃有住的。 打定主意,她就放心地睡下了。 一连往北疾驰了两日,村落慢慢地就多了。 南宫仪从迎亲使者的嘴里打听到,此去离北辽都城上京还有两三日的路程,她开始暗暗琢磨逃跑的法子。 这一日,紧赶慢赶一直走到了日影西斜,南宫仪坐在车上也是颠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忙喊住迎亲使者住了车。 迎亲使者也是一脸的苦不堪言,但摄政王下令他不敢不听啊,比起性命,他宁愿多吃些苦。 见南宫仪又喊停,他苦着一张老脸打马靠过来,“公主有何吩咐?” 南宫仪一路上都是蒙着面纱顶着盖头的,所以除了秦佑和南陈的几个侍卫见过她的真容,北辽迎亲队伍里没有见过她的面容的。 到了村头,迎亲使者怕人多了引起村民恐慌,特意带了十几个侍卫进了村。 南宫仪暗暗高兴,人少了更容易下手。 摸了摸袖子内的那个小盒子,南宫仪兴冲冲地跟着迎亲使者进了村头一户篱笆小院儿。 出来开门的是个面容晦涩暗淡的妇人,年纪约莫三十多岁,身板有些佝偻,看样子家境很是清贫。 南宫仪打量着这个妇人,暗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南陈还是北辽,百姓们过的日子都很苦。 若是哪一日,她有机会,一定止住这天下间的厮杀,还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 那妇人带着一脸的惊慌看着门口站着的十来个人,怯生生地问道,“老爷们有什么吩咐?” 迎亲使者见这妇人惶恐,忙道,“我们是路过的,口渴了,想讨些热水喝。” 妇人看了看人群中还有两位女子,心放了一半。迎亲使者又递过去一块碎银子,那妇人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摇手,“使不得,不过是些热水,费不了什么的。” 见这妇人不收,南宫仪上前一步就抢过碎银子塞进了她的手里,“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那妇人这才收下,回头就朝那两间草屋喊了一声,“小谷,烧些热水来。” 屋内一个脆生生的声儿答应了,就推开了两扇木门,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细瘦的姑娘家。 原来这一家只有母女两个。 迎亲使者带着人就要往里闯,南宫仪却闪身给拦住了,“人家不过是母女俩,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还是在院子里候着吧。” 迎亲使者被她说得老脸一红,无法,只得带着众人守在院内。 南宫仪带着碧荷进了屋,四处看了一眼,果真是家徒四壁啊。 那个叫小谷的姑娘倒是个麻利的,很快就生了火,在大锅里添满了水,烧了起来。 “这位妹妹,你还有旧衣裳吗?”南宫仪看了一会儿,慢悠悠问着小谷。 小谷抬头冲南宫仪抿嘴儿笑了,“姐姐,您穿得这么美,还要旧衣裳做什么?” “哦,我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带的两套衣裳都脏了,没得换了。天儿冷,洗了也不干。” 南宫仪细细地解释了,小谷果然就信了。 她起身在炕头上摸了一阵子,就找了一套衣裳捧过来,“姐姐,我也没有多余的,这套是旧年的,有些破了,姐姐若是不嫌,就拿去吧。” 南宫仪接过来,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银子,这还是秦佑临走时送给她的,“拿去吧,你们日子也不宽裕。” “方才已经给过了,怎好再要?这也不值什么的。”小谷忙推辞。 南宫仪硬塞进她手里,说实在的,她不想占这些贫苦百姓的便宜。 碧荷有些弄不懂,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小声问,“小姐,这样破旧的衣裳您怎么穿啊?” 南宫仪白了她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咱们的衣裳跟她们的样式不一样,我拿来看看。” 碧荷也就信以为真了。 南宫仪让小谷找了块布包了,捆在腰间。 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让小谷纳闷极了。明明是个身着锦绣的人儿,偏要打扮成这样,也是怪异。 只是她娘让她不要多话,她自是不敢问。 水过不多时也就烧开了,小谷舀了出来,南宫仪拿水囊接了,喝了几口,只觉得胃舒服了许多。 她拿出些牛肉干分给小谷,又亲自舀了一瓦盆的水,让小谷和碧荷抬着送给院内的众人喝。 小谷和碧荷回来,手里拿了不少吃的,都是迎亲使者打赏给她的。 她高兴极了,和她娘对南宫仪千恩万谢的。 “别客气,我这一路都没吃过热乎乎的东西,今儿喝点儿热水,只觉得浑身通畅。给你们些吃的,不值什么。” 南宫仪笑眯眯地看着这笑容灿烂的母女俩,起身摸了灶台上的几个大黑碗,背着身子舀满了开水,亲手递给那对母女两个。 母女两个赶忙接了,小谷她娘忐忑不安地道谢,“怎么还敢劳动姑娘?我们自己来,多谢姑娘了。” 碧荷也赶忙起身过来接碗,“这活儿交给奴婢做就好,小姐怎么动起手来?” 在外人面前,南宫仪要求碧荷喊她“小姐”的。 “没事,快喝点儿吧,你也累了一日了。”南宫仪乐呵呵地递给碧荷一黑碗水,亲眼看着碧荷喝下去。 小谷娘两个也就着牛肉干喝了,南宫仪放下心来。 她起身来到门口,看了眼院子内吃着干粮喝着热水的迎亲侍卫们,一张脸笑开了花。 “你们都辛苦了,多喝点儿热水暖暖身子。”她贴心地喊了一句。 “姑娘客气了。”迎亲使者当着小谷母女两个也不好叫南宫仪“公主”,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连日赶路,众人都乏透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吃的都是干粮,喝的都是冷水,如今有了热气腾腾的水,众人自是大喝起来。 南宫仪抱着胳膊倚着门默默地数着数,数了不到一百,就听身后咕咚三声,回头一看,是小谷母女和碧荷倒了。 南宫仪看了眼碧荷,心里默念:再见了,小妮子。 60 捉迷藏 院内的众人接二连三地跌倒在地上,迎亲使者刚要走过来提醒南宫仪该动身,发觉自己头昏眼花,大吃一惊,看着慢慢走近的南宫仪,他捂着头喊道,“你……你竟敢下毒?” 南宫仪也不怕他识破,反正众人都晕倒唯有她还好好的,迎亲使者再笨也猜出来了。 “放心,本公主对你们的性命不感兴趣,让你们睡一觉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根指头对着迎亲使者轻轻一戳,他就直挺挺地躺下了。 临昏睡过去之前,他想的就是完了,这下可完了。还不如被这女人给毒死算了,反正丢了南陈公主,摄政王也不会饶过他! 南宫仪见院内东倒西歪睡满了地,满意地笑了:她配的蒙汗药效果不错嘛。 这可是她当初想对付秦佑来着,没想到最后用在了北辽使者身上。 南宫仪蹲下身子在北辽使者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盛满了银子的荷包,掂了掂,得有上百两,够自己花一阵子了。 不紧不慢地重新进了草屋,南宫仪手脚麻利地把头上的盖头扔到了炕头上,脱下身上那套繁琐的宫装。 看碧荷和小谷母女趴在饭桌上,她又动了恻隐之心,给她们身上披上了她脱下的衣裳。 可是转念一想,南宫仪又把自己的衣裳给收起来了,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岂不就知道她易装逃了? 她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咬咬牙,她把自己那套绫罗绸缎的粉色嫁衣和绣花鞋脚上那双团吧团吧塞进了灶底,眼巴巴看着那精美的衣料就那么化为灰尘了。 来不及可惜伤心难过,她就赶紧换上小谷给她拿的那套北辽女子穿的衣裳,把头发打散,用手照着小谷的发型编了几根小辫。 看了看灶底,她又掏了一把还热乎乎的灰烬,往自己那白皙细嫩的脸上抹了几把,硬是把一个高贵端庄的公主打扮成一个北辽农家女。 南宫仪对着水缸照了照自己的样子,很是满意,收拾了一番,把自己的东西该塞的塞该绑的绑,全都带上了。 又把小谷脚下的鞋给扒下来,虽然破了,但为了不露出破绽,还是换上了。 毕竟她脚上那双绣花鞋配这套破旧的衣裳还是容易露出马脚的。 临出门时,她又想起什么,赶紧把自己的手背也涂黑,从门后找了把砍柴的斧头和一根草绳,从容不迫地出了篱笆院,往村后走去。 那儿有片树林,刚才和小谷母女聊天的时候,她就打听了,原来她们家的劈柴都是从那小树林里打来的。 跨过院内横七竖八躺着的侍卫,南宫仪心情甚是愉快地朝北走去。 不过一里多地,片刻也就到了。 到了小树林里,南宫仪四处看了一眼,见有几个村民在这儿打柴,见了她也没人在意。 她松了口气,扔下绳子,瞄了别人一眼,抡起斧子拣那细小的枯枝砍了起来。 没砍几下,就听树林外头的小道上沸反盈天,南宫仪缩了缩肩膀,吐了口唾沫在手心里,更加用了些力气。 一会儿,小树林外就来了好多人,南宫仪偷偷瞥了几眼,果然是北辽迎亲的侍卫,估计他们在村头等急了,到院子里发现了情况,这才追来了。 小树林自然是藏人的好地方,北辽侍卫搜完了村子里十几户人家,就来这儿搜寻了。 树林里的树木也是稀稀疏疏的,里头几个人一眼就看得过来。 侍卫们进来问过了几个打柴的村民,众人都没见过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 侍卫们搜了一圈儿,从南宫仪身边经过,都没有找到。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南陈公主竟然能抡得动大斧头,更不会想到她会躲在一个小树林砍柴。 等侍卫们走后,南宫仪悄悄地呼出一口气。 她这是兵行险招,有惊无险哪。 看着天已上了黑影,村民们也都三三两两地背着柴禾出了小树林,南宫仪也跟在后头有样学样地背着柴禾拎着斧头走了出去。 她明白,此时决不能逃走。 这黑灯瞎火的,她要是孤零零地走在逃亡的路上,肯定会被搜寻她的侍卫发现,人家骑着马,她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条腿? 再说,这儿人烟虽然多了些,但也不是村连着村的,大晚上的,村民们都窝在炕上睡觉,哪有人走夜路? 她一个女子,遇到了猛兽啥的,岂不是小命玩完? 思前想后,她还是返回小谷家里的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也想不到她从小谷家逃走还会返回去,这就叫出其不意了。 到了小谷家的篱笆小院儿,南宫仪发现院内喝过蒙汗药的人都被带走了,进了屋,连小谷母女和碧荷都不见了踪影,想必也被北辽侍卫给带走了。 虽然心里对小谷母女和碧荷有些愧疚,但她为了逃跑也顾不了许多了。 她当时也对小谷母女和碧荷下了药,就是为了她们三个着想。这样即使见了北辽摄政王,也会对她们三个无辜的人网开一面的。 定了定心思,南宫仪关上了门,点了灯,从小谷家找出一点儿黑乎乎的面来,和了。 生了火,锅里添了水,她给自己做了一碗热乎乎的疙瘩汤。 吃完,她又刷了锅烧了热水,洗漱一番,就上炕歇着了。 鸡叫三遍的时候,她就醒了。 起来穿了衣裳熬了点儿面汤,就着昨儿小谷被打赏的牛肉干,她美美地填饱了肚子,这才开始细细地装扮自己。 依然把自个儿涂得黑不溜秋的,扎了几条小辫儿,散碎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的身量和小谷又差不多,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小谷的样子。 她背了些昨儿砍下来的柴禾就出了门,上了路,往北行去。 因为起得早,在路上只遇到一个拾粪的大爷,那大爷还问了她一句,“这么早就去卖柴?真是个好娃子。” 北辽的话和南陈大不相同,不过南宫仪前世里就是北方人,顺一顺还是有点儿样子的,“嗯,早去卖了还能赶个集!” 那大爷点点头,她低着头就过去了。 这也是昨儿从小谷嘴里套出来的话,此去北上十里地左右就有个镇子,名叫乌头镇。附近的村民们经常到镇上卖些菜蔬、柴禾,换点儿家用。 南宫仪之所以选择北上,也是再三思量的。 她虽是个外科大夫,但对心理学多少有些涉猎,再加上在特战队里待过,对于逃生比起常人的判断,更精准些。 她推测过,那些北辽侍卫发现她不见了,在附近搜索不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她往南跑了。 她是南陈人,来的路好歹熟络些,常人自然都是往自己熟悉的地方跑的。 但她偏向北行,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往危险的地方钻的。 61 又见 就这样,南宫仪一路平安地来到了乌头镇,在集市上找了个不是很热闹的地方卸了下来,开始学着别人的样子吆喝起来。 “大叔大婶,哥哥姐姐们,走过路过,上好的柴禾,不要错过!保证您烧了之后暖烘烘香喷喷啊……” 她一口北方话,和北辽方言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很少有人能听得出来这之间有什么差别。 因为她热情大方,又拉得下脸来,很快这柴禾就卖光了,换了十个铜板儿。 南宫仪高兴极了,没想到凭着自己的劳动竟然也能换一斗米啊。 她提着那一串铜板开始在街市上晃悠起来。 沿街左边有一处很是热闹的酒楼,门楣上挂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迎客来”! 两个伙计肩上搭着雪白的布巾,正在门口招徕客人。 南宫仪搭眼望去,就见那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可见这家生意相当地红火。 她忽然心中一动,凭着她现在的手艺,要是也开个医馆啥的,岂不得天天赚个盆满钵满的? 但又怕自己沿途中给人治病被北辽人给探知,露出行踪来,她又把满腔的热血给压了下去。 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饭菜香气,南宫仪又想着实在不行,开家饭馆也行啊。 她前世里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 说不定就火了呢。 她低着头盘算着,哪里曾想到此刻二楼的雅间里,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正临窗而立,把她的样子尽收眼底。 “殿下,那位姑娘来了……”随从在他身后小声提醒着。 男人摆了摆手,那随从赶紧住了嘴。 此时,南宫仪已经走近这家酒店,这么好的生意,她得来看看到底有什么过硬的菜品才是。 “去去,这里是你一个叫花子能来的地方?”一个小二见她靠近,上来就去推她。 南宫仪这才知道,自己被人家给“狗眼看人低”了。 身为现代穿越人士,她内心强大地很,不气也不恼地上下打量了那个小二几眼,噗嗤一声乐了。 “喂,小二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是不是乞丐你别管,反正你今儿要是把我推出去,后悔的是你!” 南宫仪底气十足,抬起那张黑乎乎的小脸看着小二,笑得一脸的得意。 另一个小二一听这话差点儿没有气炸,也扑上前来,气哼哼地冷嘲热讽。 “我说这位姑娘,没银子就别上这地儿来,更别说大话诓我们哥俩。你这副德行在我们这门口一站,生生恶心死了客人!再不走,待会儿后悔的人可是你!” 先前那推她的小二本来还被南宫仪一席话给绕得心里有些发虚,如今一见自己同伴给他撑腰了,顿时又来了精神,龇着牙笑得一脸的猥琐。 “姑娘真是大言不惭哪,哪村里来的叫花子?看样子也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货色,跑我们这儿撒野来了?告诉你,我们掌柜的可是后头有人的,不怕你吓唬!” 南宫仪还没说上两句,就被这两个店小二你一言我一语地辱骂开了。 她不由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个迎客来酒楼还真是没什么素质啊。 今天她要是不杀杀他们的威风,还真是白穿越一回了。 “呵呵,我当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如此!” 她冷笑道,“手底下用的人狗眼看人低不说,还张口闭口对我一个姑娘家说三道四,恐怖加威吓的,当别人没见过世面不是?” 说至此,她很不客气地两手往腰上一叉,逼上前两步,朝着正往“迎客来”里走的客人们喊了起来。 “别被这家酒楼的招牌给蒙了眼睛,告诉你们,他们家的饭菜也不过尔尔。” “嗯,这道酱香肘子盐放太多,吃了容易身子发胖,好头晕眼花。这道白斩鸡太肥腻,都是因为店家贪快,日夜把鸡圏着拼命地喂些剩饭剩菜,人吃了之后,肚子易胀,肝脾肿大……” 她并没有进去尝过人家的饭菜,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嗅觉闻出来的。当然,其中瞎说的成分也有,谁叫这两个小二得罪了她呢? 南宫仪从没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她就是个小心眼的小女人,谁得罪了她,她早晚得找茬儿还回来。 客人们本来要进去的,听了这个纷纷驻足,反倒围上了他们。 两个店小二顿时勃然大怒:这个该死的疯女人,不仅不走,反而还败坏他们酒店的名声,这要是流失了客人,掌柜的还不得打死他们? 两个人急了,对视一眼,上前就对南宫仪不客气起来,“你个死疯婆子,敢在这儿疯言乱语,我们哥俩要是不收拾你,真把我们当病猫了?” 南宫仪见这两个大男人死不要脸的真要对她一个弱女子动手,赶紧往后跳开两步,免得吃了眼前亏。 围观的客人有的看不下去了,喝着那两个小二,“青天白日的,你们店家也忒欺负人了吧?不过是个乞丐,打发她走了就是了,用得着动手吗?” 这人说的有理,于是,好几个人都附和着他,“是啊,这不是恃强凌弱吗?不像话。” 两个小二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动手了,但见南宫仪还不走,气得面色发青,恨不得把她一口咬死才好。 客人们站久了也觉得没意思,劝了两句也就散了。只是到底受了影响,好几个人都打道回府了。 两个小二一见人走了不少,就全把一肚子怒火撒到南宫仪头上了,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不太敢出格,就故意脸上堆满了笑,对南宫仪道, “姑娘,方才是我们哥儿两个不对,还请姑娘大人大量,海涵一下。姑娘受惊了,我们哥儿两个请姑娘进去给你整治一桌菜,权当我们哥儿两个赔罪了。” 话说得很是动听,但南宫仪可是个老江湖了,人心险恶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但她还想看看这两个人能划出个什么道道儿来,再说她手里有火霹雳,有瞬间制敌的银针,怕什么? 于是她假装高兴地一扬脸,笑问,“真的?” “当然真的,我们还能骗你不成?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两个小二一脸真诚,簇拥着南宫仪就往酒楼里走。 南宫仪施施然地跟着他们进了里头,一直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姑娘,外头嘈杂,这里面清净。”两个小二连推带搡地把南宫仪就撮了进去,门哐当一声从里头关上了。 “去看看。”一直站在窗前看着的锦衣男子,霍然转过身来,冲出了门。 ------题外话------ 锦衣华服的男人会和南宫仪发生什么呢? 62 姑娘我带你走可好 里头乒乒乓乓传来一阵响声,听得外头的人心头一缩一缩的:是那两个小二把那姑娘如何了? 锦衣男人面色有些不佳,一张俊逸的面容上铁青一片。 “殿下,我们闯进去?”随从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随从立马噤声了。 “把门踢开!”男人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声音冷如寒冰。 可是还未等随从抬腿,那门就忽地从里头打开了,南宫仪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潇洒地拿着一个小竹筒往背后一扔。 “对不起公子,借过一下!”南宫仪也没料到门外站着两个一脸惊诧的男人,愣了一下。 待到看清锦衣男子的长相时,南宫仪彻底惊艳了一把。 秦佑算是长得很好看的了,温润如玉,倜傥潇洒,体贴温柔,大有谦谦君子风范。 可是眼前这男子,简直都不知道该用何词来形容了。 面如敷粉,鬓若刀裁,眼窝深邃,有点儿异域风味。上挑的桃花眼笑意吟吟,挺直的鼻梁细腻如鹅脂,樱红的唇瓣饱满莹润,弧线优美,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一身紫色的锦缎长袍,裹在他颀长挺拔的身上,腰间一条墨玉腰带,勾勒出男人劲瘦的腰身来。 一头泼墨似的长发,束在上好的羊脂玉箍上,还有两绺长发垂了下来,搭在他的胸前,柔柔的,跟海藻一样。 “老天,老天,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美的人儿?你让我等女儿家如何活下去?” 她捶胸顿足,一脸不忿,双眼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了好半晌,连嘴角的口水流了一地都不自知。 西凉夜也是一脸的懵懂,明明看着南宫仪这个小女子被两个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的店小二给推进雅间里,还以为她铁定被揍得体无完肤或者被凌辱一番的,还想冲进去把她给救出来,等着她对自己跪地膜拜的,怎么她反倒好端端站在他们面前了? 这简直是神逆转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女人除了医术高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西凉夜彻底被南宫仪给勾起了兴趣,看着南宫仪一脸的花痴样,头一次,他没觉得厌烦,反而心旷神怡,有种想脱光了给这女人看的冲动。 以往,只要有女人这么看他,他恨不得把人家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果然,这还是得分人的! 南宫仪发了一会子花痴,才想起来自己逃命至上,也就清醒了过来,往外走去。 西凉夜可不想这么容易放这个小女子离开,于是站着一动不动,一脸探究地盯着南宫仪那张即使抹的跟花猫一样他也能一眼认出来的小脸,唇角绽开,“姑娘,你,没事吧?” “那是,有事的是这两个王八犊子!”南宫仪对于两个大男人欺负她一个柔弱女子尚且恨得咬牙切齿,骂起来也是嘴下毫不留情。 西凉夜的眼角抽了抽,透过南宫仪身后的门缝看去,见那两个店小二瘫在地上,眼歪嘴斜,好似被人给卸掉了下巴一样。 他大吃一惊,一路上的跟踪,并没有发现南宫仪会什么功夫啊? 不过她能从那么多北辽迎亲侍卫手里逃脱,可见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南宫仪见眼前这两个男子过问自己的事情,很是感动,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啊。 不过眼下容不得她道谢,她干了什么心中有数。 顾不得男女大防,她一手拽了一个男人急急往前走,嘴里也念念有词,“赶紧走,赶紧走,万一我的火霹雳威力太大,可就麻烦了。” 西凉夜也不知道这女人抽的什么风,只得跟随着她被她拽着往前赶了十几步,忽听后面“轰”地一声,好似平地响起一个惊雷! 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去,就见那雅间里的门被震塌了,砸起一地的灰尘。 里头更是传出几声惨叫。 南宫仪赶紧跑回去查看,就见两个店小二灰头土脸,咳呛连连,吓得面如土色,一脸惊慌失措地往外爬。 不过看他们脸上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南宫仪就放了心。 她也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并没想要他们的性命,顺带着试试“火霹雳”的威力。 “嗯,还成,要是再多扔两个,你们的小命就不保了,看你们下次还狗眼看人低!” 对着爬到门口的两个店小二一人一脚,南宫仪方才解气,转脸就走。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得赶紧跑才成。过不了一会儿,听见动静的店家还不得赶过来啊? 可是西凉夜却一脸兴奋地扯着她的衣袖不放,“姑娘,你那什么东西,威力这么大?” 南宫仪急了,一甩他的手,一脸的不耐,“喂,麻烦你放手,本姑娘先逃出去再说!” 话音刚落,那转角处的木质楼梯上就已经有好几个人上来了,“怎么回事?着火了吗?” 方才那门倒地的动静那么大,整个酒楼的人估计都听见了。掌柜的带了几个伙计赶紧冲了上来,看个究竟! 南宫仪一见来了好几个粗壮的男人,顿时急了,“哎呀,来了,来了,我往哪儿跑呢?” 那两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小二见了来人,顿时四眼发光,连连哭喊着,“掌柜的,救命啊,这个疯女人要烧了酒楼,杀了我们啊。” “放你娘的屁!”南宫仪不等那两个人嚎完,上去就对着两人的屁股一人一脚。 西凉夜看着南宫仪的凶相,只觉得不可思议:堂堂南陈公主怎么会这么……汉子? 但是不知为何,他偏偏又特别喜欢这个样子的南宫仪。 也许是平日里见惯了太多温柔似水脉脉含情的女人了。 西凉夜安慰着自己,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宫仪。 63 如此帮人 前面楼梯被人给堵住了,南宫仪只得退回到雅间,正好就是西凉夜方才包下的那间。 因为方才那动静,二楼雅间外挤满了人,有看热闹的,有吓得想逃的。 人一多,那掌柜的过来这边就要费工夫了,南宫仪趁这功夫喘了口气。 刚要关上雅间的门,西凉夜就挤了进来。南宫仪赶紧把他往外推,“出去,赶紧出去!” 他笑嘻嘻地钻了进去,南宫仪推他不动,只得先把门给关上。 西凉夜看着南宫仪心急火燎地关上门,笑得很是舒畅,“姑娘,这是我的屋子,该我赶你走吧?” 南宫仪可不怕他的威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对着他晃了晃,“敢把我赶出去,我就让你先尝尝‘火霹雳’的滋味!” 西凉夜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竹筒,双目放光,“姑娘刚才就是用这个炸开门的?” “当然!”南宫仪得意地抬高了下巴,冲西凉夜龇牙一笑,“告诉你,这东西威力大着呢,只要我把它往你身上一扔,你整个人就跟那扇门一样!” “会怎样?”西凉夜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小竹筒,不明白这么小的东西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呵呵,废了。”南宫仪白了他一眼,作势要点燃那引信。 西凉夜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止住南宫仪的动作,“姑娘别急,我帮你出去,你跟我走,可好?” 跟他一个陌生人走? 南宫仪首先想到的是这个男人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会跟着一个男人走? 西凉夜看着她那张黑乎乎脏兮兮小脸上的讥笑,就知道这姑娘心里怎么想了。 他也不气馁,只是循循善诱跟南宫仪讲道理,“姑娘信不过在下喽?这样吧,在下和姑娘打个赌如何?” 南宫仪不置可否地看着西凉夜,瞥了眼窗外。 这是二楼,临窗下就是热闹的大街,人来人往,跳下去,怕要砸中一两个。 万一真有个垫背的,她倒是摔不着,可把人家给砸伤了,岂不又得一番官司? 可要是砸不中,她不幸摔伤了呢? 到时候逃不掉,再落个残废,更不划算了。 要是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出去,被掌柜的和店伙计堵在二楼的过道里,怎么脱身?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扔出“火霹雳”。 伤着人,她麻烦就大了。 她总不能把人家整个酒楼给炸掉吧? 何况,凭她手上的这些火霹雳,恐怕还没这个效果。 思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个头绪来,不由得发急了。 西凉夜看这姑娘眼神一瞬间精彩万分,就知道自己有戏了。 这姑娘真是太吸引他了,在那个村子里敢给一个闺阁少女开膛破腹,他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哪。 今日又见她制服两个店小二,扔了一个叫“火霹雳”的东西,瞬间炸掉一扇门,更是让他大开眼界! 这女人要是能为他所用,将来争霸一方,还有什么可愁的? 只要他牢牢地控制住这火霹雳的制造,称王称霸,还不是唾手可得? 所以,他对这个女人,那是势在必得! 南宫仪哪里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脑子里打着什么主意? 她只想赶紧逃走,好继续她的征程。 西凉夜的话,她压根儿没有当做一回事儿。 逃跑的路上,就不能和男人有什么瓜葛! 酒楼的掌柜的已经在拍门了,南宫仪急得粗鲁地骂了声娘,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忽然有了主意。 “哥们,你不是要帮我吗?”南宫仪上前一步一手搭在西凉夜的肩上,笑得很是甜蜜。 “是,不知姑娘想要在下怎么帮?”西凉夜望着这个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女人,一脸戏谑。 他倒是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这样,你挡着门。”南宫仪拉过这个赏心悦目的男人挡在门后,就开始上下其手,去解西凉夜的衣领。 “姑娘,这样不大好吧?光天化日的,外头还有人!” 西凉夜吓了一跳,虽然他对这姑娘不讨厌,甚至还有一些喜欢,但这姑娘未免也太放得开了吧? “没什么不好的,正是有人才这样啊。”南宫仪急得要死,连拉带扯,完全没有听明白西凉夜话中的意思。 西凉夜忽然心惊肉跳起来,他活了这么大,不会真的被一个女人给强了吧? 他瞪大眼睛看着南宫仪手忙脚乱,完全忘了反应。 南宫仪三下五除二扒下西凉夜的锦袍,毫不怜惜地抽出自己的匕首,一条一条开始划开。 “喂,你这女人,想干什么?”西凉夜还意乱情迷地等着这女人把他强了呢,可谁知道转瞬间这女人就撕烂了他的袍子。 南宫仪顾不上跟他解释,只是一条一条地把那布条给接到了一起。 西凉夜看明白了,甩了甩头,把脑中那些旖旎给甩走,抱着胳膊贴着门笑了,“原来姑娘是想在下这样帮你啊?” “不是这样你想哪样?”南宫仪接好了布条,这才有空看着西凉夜。 这么稀缺的男人她得多看两眼才是,省得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了。 “在下想着还能来个英雄救美的。”不知为何,西凉夜见南宫仪把长长的布条从窗户甩下去,心里竟然有隐隐的失落,声音未免就带了些缠绵,听得南宫仪芳心大跳。 不过她可不是怀春的闺阁少女,不过是心跳稍微快了些,转瞬就恢复如初了。 “英雄救美?”她哈哈一笑,伸出一根黑乎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就她目前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西凉夜但笑不语,南宫仪什么样子,他能不知道? 这几天,他一直跟踪着她,不然怎么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这个黑得发亮的小女人? 门外的人显然是等不及了,拍了半日见里头没有动静,开始撞门了。 南宫仪吓了一跳,把布条往窗棂上一拴,搬来一个凳子踩着爬上了窗户。临下去前还不忘嘱咐西凉夜,“一会儿记得把这绳子给解开哈。” 西凉夜好笑地看着她跟头笨熊一样翻了下去,怕她有什么闪失,还特意给她拽住布条绳子。 眼睁睁看着这女人消失在窗下的人海里,他才慢悠悠地解开了拴在窗棂上的一头,一边往回收着布条,一边嘀咕了一句,“真是不会过日子的女人,这么好的袍子给糟蹋了。” 门“哐当”一声给撞开了,掌柜的一脸涨红拎着一把菜刀闯了进来,四处乱瞅着,“人呢?人呢?” 西凉夜背着手慢慢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门口的人,一言不发。 掌柜的被他那双桃花眼给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西凉夜冲外头冷冷吩咐下去。 “明天一早,我要看到这酒楼的房契!” “是!”门外人掷地有声地答应着。 西凉夜大步走了出去,看都不看呆若木鸡站在里面的掌柜的。 ------题外话------ 明天二P了,亲们要多多支持啊,收藏点击追文啥的,让我顺利过关,顺利上架,就能每天看多多了。么么哒~ 64 一文不值 摄政王府,书房内,莫寒大气儿都不敢出,跪在书桌前。 书桌后坐着的那个人,半天都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把玩着手里一个小小的金元宝。 莫寒低着头,压根儿都不敢抬眼看他。 好半日,在莫寒紧张地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之际,才听书桌后那人淡淡开口,“起来吧。” 莫寒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他站起身来,两手逼着,默默地站在书桌前,等着耶律玄发问。 “派人去追了么?”耶律玄看一眼跟前战战兢兢的属下,忽然就笑了。 也只有那个小女人,才能让自己这个一向冷静沉稳的属下变了脸,让那个狠戾不羁的完颜烈束手无策,更让他这个对女人从来没有好感的人有了心动的感觉。 呵呵,这个小女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让他意外的东西? 莫寒听见主子问话,才敢抬头看他一眼,就见面具后的男人,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差点儿惊掉了他的下巴颏子。 主子在笑?主子这是被那女人给气疯了吗? 那女人果真就是个祸害,让一向高冷的主子都不淡定了。 “回主子,属下派人往南陈方向去追了。”莫寒瞄一眼心情似乎很不错的耶律玄,小心翼翼地答道。 “让你的人回来!”耶律玄依然语气淡淡的,听得莫寒头皮一阵一阵地发紧。 他习惯了一向寒冰一样的主子,如此“和蔼可亲”的主子他还真是不适应了。 在他的认知里,他弄丢了南陈公主,主子第一句话应该是“下去领多少军棍”才是,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这么个样子,这让他一颗心一直悬着。 主子会不会跟他秋后算账? 更让他不明白的是主子竟然让他派去的人回来,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那个南陈公主了? “主……主子,为何不追了?”莫寒头一次乍着胆子问原因,他觉得主子一定是被那个女人给气傻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真是替主子可怜,打小儿就跟着主子一起长大,他还是头一次见主子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辜负了主子的好意! “你去追也没用,”耶律玄头一次这么有耐心地看着自己的侍卫统领,一向都聪明伶俐的人,这一次怎么这么笨了? 也是,遇上南宫仪那个女人,还有几个人正常? “她根本不会逃回南陈,说不定此刻,她已经在来上京的路上了。” 看着自己的属下张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耶律玄心情大好,那个女人,就是有本事把所有的人当猴耍。 见莫寒依然一脸呆愣地望着自己,耶律玄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这个属下脑子这几天是不是进水了? “她是被荣贵妃送来北辽的,和荣贵妃势不两立,临走还摆布了她妹妹一道,你想,她会回去找虐吗?” “再者,她弟弟南宫越已经被陈啸齐给带走,她又没有什么牵挂的,为何还要回那个地方?” 莫寒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对自家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要是按照他的思路,一路向南追,找到猴年马月也找不到那个女人。 人家可能还在北辽逍遥自在呢。 那个女人,果然只有主子这样的男人才能制得住! “属下明白,这就把人撤回来。”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耶律玄无事,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只是他哪里料到,因为当时弄丢了南陈公主,事情紧急,派出去的暗卫玩命似的一路狂奔,此时已经追上了南陈送亲的队伍了。 秦佑也已经知道南宫仪逃跑的事情了,不知为何,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情莫名大好,连日来的失落郁闷一下子消散殆尽。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南宫仪到了北辽境内才逃跑,完全是为了他着想,心里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 且说南宫仪从乌头镇逃了出来,在集市上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马,又买了一套里外簇新的棉袍换了,把一头秀发挽成髻,插了根竹枝簪子,又在脸上涂涂抹抹,扮作一个脸色蜡黄的少年人,一路往北而去。 越走她越觉得感慨不已:这北辽似乎也没传说中那么蛮荒苦寒啊? 民风比起南陈似乎开放了些,路上时不时遇到几个骑马出行的女子,个个都一身窄袖长裤的,比起南陈的女子,不知潇洒了多少。 而且,越往北上,城镇越多,市集也很繁华。 南宫仪一路边看边赞叹:怪不得北辽能攻下南陈!就凭这开放的民风,繁荣的经济,南陈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接连赶了两日的路,渐渐地靠近了上京。 上京的繁华从周边就可以窥见一斑了,高大的帝阙,宽厚的城墙,巍峨的宫殿,层层叠叠,巍然屹立。 南宫仪骑在马上,站在靠近上京不远的官道上,感慨地望过去。 她的骑术并没多好,但这两日为了快点儿到达上京,她硬是日夜攒行,还好,她胯下的这匹小白马性子温驯,省了她不少的事儿。 她之所以坚持到上京,是因为她始终信奉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乃是最安全的地方。” 生活在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想想就觉得好玩极了。 只是此时她两股都已被磨破,钻心地疼,想赶紧进城找个客栈好好洗洗睡上一觉。 南宫仪催着马儿一直到了上京的东城门。 此时正是旭日东升,城门大开,来来往往进城出城的人井然有序,看得她不住点头:看来北辽的民生还是不错的,完全不似那些谣言所传的那样。 因为她穿着北辽少年的服饰,面容又修饰了一番,很容易就进了城。 她暗喜:看来北辽摄政王并没有把她当回事儿,这都逃出去好几日了,也不见城门守军盘查官府贴个告示悬赏啥的。 难道她一文不值? 65 黄金万两 进了城,不过是数箭之遥,就有鳞次栉比的客栈、商铺、酒楼林立,一街两行都是吆喝卖东西的小贩,热闹非凡。 北方游牧民族的风情扑面而来,让多日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的南宫仪热血沸腾,一下子就奔放起来。 她挑了一家店面不大的客栈走了进去,店伙计牵过马来,嘘寒问暖,让她有了家的感觉。 正是年关当头,店铺门口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一派喜气盈盈。 南宫仪觉得心头暖烘烘的,要了一间上房,只是一问价钱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竟然一天要二两银子。 捏了捏已经空出好大一块的荷包,她心下黯然:看来,得尽快找个生钱的法子了。 以前看了不少的穿越剧,以为穿越人士在古代就可以肆意潇洒仗义江湖,完全不用为银钱而生恼。 可真临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嘛。 哪有遍地黄金,哪有锦衣玉食? 一切都要靠自己自力更生! 想想前一阵子刚出宫倒有个机会一夜致富的,只是那个面具男太过小气,一夜之间就把她盘剥干净,还白搭她做牛做马照顾了他大半个月。 一提起这事儿南宫仪就来气,哪天再遇到那个面具男,她铁定把他榨得连条内裤都不剩。 不对,应该叫小衣了。 她交了两日的房费,就跟着热情活络的小二上了楼。 小二给她提来热水,南宫仪美美地洗漱了一番,穿戴齐整,就躺下了。 一觉睡到正午时分才起来,她饿得肚子咕咕叫,起身梳洗了,又扮作面容蜡黄的少年,下了楼,出了客栈。 再有几日就是大年了,街上卖吃的数都数不清,她花了几个铜板,就吃上了热乎乎香喷喷的烧饼了。 一连几日过着亡命徒般的日子,好不容易来到了敌人眼皮子底下,南宫仪只觉得惬意舒服得要死。 撕咬着手里香软的烧饼,她一边肆意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不料只一眼,就让她发现了情况。 在一处热闹的商铺旁,挤满了人。 南宫仪赶忙跑了过去,从人缝里往里挤。 她是个做贼心虚的,一见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得赶紧去了解一番,才好防患于未然。 只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南宫仪在人缝里看过去,只看得清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字,吓得她顿时小心脏狂跳起来,又兴奋莫名地往前挤了挤。 是通缉她的告示吧?她就知道,那变态的北辽摄政王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待看清了内容,她心里竟隐隐地有些失落,同时又松了一口气:竟不是通缉她的,而是一张寻医启示! 原来北辽太皇太后一直顽疾在身,近来天降了几场大雪,寒冷了些,太皇太后竟然病倒了。 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宫里这才无法,张榜告示,寻求天下名医! 这还不算什么,最吸引南宫仪的,是告示下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治好了太皇太后,赏赐黄金万两! 天,黄金万两,那得多少金元宝啊! 南宫仪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灿灿,晃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有了这万两黄金,她就能在北辽立足,还能开家医馆了。 真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南宫仪上前“哧啦”一声就揭下了皇榜,紧紧地攥在手里,活似攥着那万两黄金! 旁边立即有两个官差走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貌不起眼的少年,见她一副病夫样,口气有些轻蔑,“敢问这位小哥,是你家的长辈要你来揭皇榜的?” 南宫仪抬高了下巴,冲那两位官差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语气笃定,一脸的自信,“两位差大哥,是我自个儿。” “你?”两个官差对视了眼,眼睛里写满了不信,“自己病怏怏的,还能给太皇太后治病?别是来消遣我们哥儿们的吧?” 这话说得南宫仪火了,她好心好意揭了皇榜,等于帮了他们大忙,这两个人还在这儿疑神疑鬼的? 她脸上写了撒谎了吗? “差大哥,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宁热白头翁,莫欺少年郎!’你怎么就知道我治不了太皇太后的病?” 南宫仪目光凌冽地瞪着两位官差,一脸肃然,“要是因为你们的蔑视耽误了太皇太后的病,不知道你们有几个脑袋等着砍的?” 估计这两位官差也是怕自己带上去的人是个无能之辈甚或者骗子,到时候连累了自己,才会这么说。 但南宫仪对万两黄金已经垂涎不已,哪里还能等得了片刻?自然在言语上也要激一激这两个官差了。 两位官差一想也是,真要是耽误了太皇太后的病情,到时候摄政王还不得要了他们的小命! 可若带上去的这个人治好了太皇太后,升官发财那是跑不掉的,他们岂不是平步青云了? 两个人一合计,就冲南宫仪点了点头,“行,你这就跟我们回禀府伊大人吧?” 南宫仪答应了,三个人就转身进了后头的一个衙门。 不多时,上京府伊就带着南宫仪匆匆往宫里赶。 摄政王府,莫寒急急赶往书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讶。 “怎么样?鱼儿上钩了吗?”书桌后的耶律玄,听见动静,波澜不惊地问着。 “回主子,果然有一个人揭了皇榜,我们的人已经跟了上去。只是……” 说到这儿,他有些结巴起来。 “只是什么?”耶律玄抬头撩了他一眼,面具后的双目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但声音依然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起伏。 “回主子,那人是个男人……”莫寒搔了搔后脑勺,有些不大明白主子缘何这么高兴! 的确,主子的神情他虽然看不到,但主子眼神里透出来的兴奋,他还是看见了的。 打小儿就跟主子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生死与共的交情,他还是一瞬就捕捉到了主子的心情的。 “男人又如何?皇榜张贴这么多天,没有人敢揭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耶律玄相当确定,那个男人就是南宫仪。 这个女人胆大如斗,果不其然,她跑到上京来了。 只是她还不知道当日在南陈境内救治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吧? 哼哼,好戏开始了。 “备马,入宫!”耶律玄从书桌后站了起来,声音清越冷傲,可是莫寒硬是听出了一丝戏谑的味道。 ------题外话------ 加更了,二更奉上。走过路过的亲们高抬贵手收藏一个,多多点击啊。PK能否顺利就看亲们是否支持了,一定不要养文,每天都看哈。谢谢了。 66 绝世大美男 南宫仪跟着上京府伊入了宫,就有两个太监接着把她带进去了。 一路穿堂度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饶得她头晕眼花的,才总算是到了一处宫殿门前。 就见那殿宇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既不失皇家的高贵典雅,又有江南的灵秀精致。 果真是个好地方! 南宫仪暗暗赞叹了一番,就见进去禀报的太监已经出来站在丹墀下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戴体面、面容俊秀的女官,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淡淡问道,“你就是那个揭了皇榜的民间神医?” 南宫仪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的,知道眼前这女人身份不低,忙学着男子的样子作揖行礼,“小子不才,粗通岐黄,不敢当神医的称号!” “倒是个晓事的。”那女官对南宫仪这个态度还算满意,唇角带了一丝笑看着她,“随我进来吧。” “有劳!”南宫仪也不多话,跟着那女官就上了丹墀。 门口雁翅般站着五六个宫女,一水儿的青缎棉袄,月白掐牙坎肩,梳着利索的双丫髻,个个面容严肃,目不斜视。 见她们进来,有两个宫女赶紧挑了珍珠帘子,南宫仪跟着那女官走了进去。 迎面是宽敞的正室,转过一架琉璃百子图的屏风,进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北辽气候寒冷干燥,和南陈不同,家家户户都有个土炕,夜里睡着暖和些。 所以,南宫仪一进了太皇太后的寝宫,就倍加亲切。 临窗下就是一盘大炕,上头铺设华丽,大红的毡毯,金黄的被褥,秋香色的大迎枕,处处透着皇家气息,那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地上,铺着雪白的长毛波斯地毯,毛茸茸的,甚是柔软。 南宫仪看着倍觉眼热,很想在上面滚上一滚。 炕上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插金戴银,面容白皙富态,眉眼精致,若不是有些发福,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只是神情困倦,精神不足。 想必这位就是北辽太皇太后了? 炕对面,靠墙设着一溜儿紫檀木的太师椅,此时,靠门口处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听见门帘响动,恰好抬眸看了过来,正好和南宫仪四目相对,彼此看了个清清楚楚。 南宫仪要不是见惯了世面,估计会尖叫出声。 就见这男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颜若韶华,棱角分明。长眉如柳,乌眸深邃,泛着迷人的光泽。鼻若悬胆,唇若施朱,弧形优美,浑然天成。 一身黑色绣云龙纹的锦袍,穿在他劲瘦挺拔的身上,闪着丝丝金光,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王者气息。 不笑的时候,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可是他对上南宫仪的眼睛时,忽然就淡淡地笑了。就是这一笑,让南宫仪浑身恍若被钉子给钉住了,再也挪不动一步。 她承认,她绝对是个颜控! 这个男人的笑容,绝对是她见过的男人当中最好看最魅惑最勾魂摄魄的笑,没有之一! 她穿越过来之后,也算是见过美男了。 前有送亲侍卫统领秦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笑起来和煦如春风,好似冬日暖阳! 中有前几日遇到的妖孽,邪魅妖娆,热情似火,灿若三春桃李之花,芳菲馥郁醇香。 而今日这个男人,淡淡一笑,便能勾魂摄魄,璀璨夺目,皎皎如浩瀚星空,令人见之忘俗,望而生畏。 南宫仪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都不跳了,瞪大了双眼,想把这个男人的面容印到自己的脑海里,永世不忘。 而耶律玄看着南宫仪那副花痴得快要滴下口水的样子,简直是一脸嫌恶。 这死丫头一路上和秦佑说说笑笑、没大没小的时候,他还以为她看上了秦佑。 那小白脸儿哪里及得上他的万分之一? 看吧,果然不出所料,他成功俘虏了这个花痴女人! 南宫仪正直勾勾盯着耶律玄看个没完没了时,猛听一声尖细的呵斥声充斥耳膜,“大胆!” 她赶紧别开眼,循声望去,却是年轻男人身后站着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 带她进来的那女官见状也连忙推了他一把,指了指炕上的中年美妇,“你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见了太皇太后还不赶紧行礼?” 南宫仪眼观鼻鼻观心,当即就跪在那雪白的长毛波斯地毯上,结结实实给炕上那中年美妇磕了三个头。 起身时,女官又要让她对着那年轻男人行礼,年轻男人却摆摆手,“罢了,快些看病吧。” 声音清越寒凉,听上去有几分熟悉。只是南宫仪被那老太监给呵斥了一番,有些紧张,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低着头走到了炕前,小心翼翼对太皇太后开口道,“烦请太皇太后把手腕露出来,草民给您先诊脉!” 其实诊脉她远不如古代的御医精通,只是不过了这一关,她怕自己露出破绽,被人怀疑。 太皇太后倒也配合,左右手轮换着诊了一遍,南宫仪心里就有了数。 “太皇太后可是身子时常倦怠,两腿酸软,懒怠走动?” “正是,自打去年秋日,太皇太后就患上了这样的毛病!”那个女官听南宫仪问,替太皇太后回道。 “这个病症御医们怎么会诊断不出?”南宫仪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整个人神情都是严肃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亮晶晶地看着那个女官,问道。 只是她把自己那张明媚鲜妍的脸涂抹得蜡黄蜡黄的,眉毛加粗了些,眼睛画小了些,一般人还真认不出来。 可耶律玄什么人哪,他只要看到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就知道这人定是南宫仪无疑了。 “御医们自然是诊断得出来,只不过用了药不见好,如今更添了一些新的毛病。” 他淡淡说道,眉目如画,深邃的眸子看着南宫仪,像是能穿透她一般。 南宫仪不敢对视他的眸子,别开眼睛去看炕上的太皇太后,就见这妇人精神有些短乏,半倚在那儿,昏昏欲睡。看来御医们已经诊断出她的病症来,只不过光靠药并不是个长远的治疗法子。 这个病,就得她治才行! 那万两黄金,她是要定了。 ------题外话------ 亲们动动手,收藏点击什么的不要手软哈! 67 宫中绿茶婊 “御医们想必也是这么说的了,不过光吃药治标不治本,御医们有一样没有做到!” “哦?那是什么?”耶律玄来了兴致,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南宫仪,满满都是渴望。 “胆大!”南宫仪只觉得这男人虽然看上去冷了些淡了点儿,让人生畏,但就他那强烈的求知欲,让她觉得很有成就感,忍不住张口就道。 “言下之意,你胆大喽?”耶律玄好笑地看着南宫仪,心中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母后的病拖了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帮御医们每次都是吞吞吐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汤药喝了不知有多少,只是病症时好时坏,并不能去根。 原来是因为御医不够胆大! 这个女人有多胆大,他是见识过的。听她这么说,他就知道这次万两黄金不会白花了。 “太皇太后这病药石仅是辅助,运动饮食才是根本!”南宫仪一语中的,豁出去一般看着耶律玄。 这太皇太后一辈子锦衣玉食,好日子过惯了,又上了年纪,自然会得一些“富贵病”的。古代没有糖尿病、高血压这一说,让御医们诊断,恐怕就是内壅外邪之类的,开了方子,也是去不了根的。 耶律玄听得似懂非懂,不由好奇地看着南宫仪。这个女人的话,总是匪夷所思。 一个绝世大美男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南宫仪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暖洋洋的,不由得就打开了话匣子。 “人活一生,是有好几个阶段的。年纪小的时候,身子还未长成,需要的营养自然多,所以这个阶段吃得多喝得多,一般没有什么妨碍。但岁数大了,运动量减少,此时再吃得好喝得好,尤其是太皇太后这般,时不时地吃个补品什么的,身子不需要那么多了,营养吸收不了,都积攒在那儿,久而久之就会生病……” 她尽量言简意赅地给耶律玄解释着,可是看着那明明高冷绝世的男人,愣是眨着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南宫仪就有些不自在了。 她一个现代大夫,嘴里的术语,要怎么解释,古人才能听得懂! 耶律玄聪明绝顶,再加上他之前跟南宫仪相处了十几日,对于她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词儿,大致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抿了抿唇,他淡淡地笑了,“你的意思是太皇太后只要吃的差些,再多走动走动,病就会好了?” 南宫仪料想不到这人的领悟能力如此之高,情不自禁地就竖起了大拇指,夸赞着他,“您可真聪明,一点就透!” 耶律玄被她平白地给夸了一句,只觉心花怒放,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南宫仪差点儿被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给晃花了眼睛,那笑容真是太璀璨夺目了,她平生还是头一次见一个男人笑得这么好看! 她忍不住就细细地跟耶律玄交待着,“从现在开始,太皇太后每日荤食不得超过二两,蔬菜放开吃,水果适量,简单讲,就是粗茶淡饭。每日早上晨起慢跑半个时辰,晚饭后活动半个时辰。一句话,‘管住嘴,迈开腿!’” “大胆!太皇太后凤体金贵,怎能粗茶淡饭,又怎能跑动?”一声娇斥,忽然从外间传来,打断了南宫仪的话。 南宫仪惊诧地抬头,就见珠帘响动,从外头进来一个一身大红宫装的年轻女子。 就见她俊眉修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脂光粉润,满头珠翠,一身的贵气逼人。 南宫仪偷偷地打量了这女子几眼,美则美矣,就是眉眼太过凌厉了些,估计也是个久居上位的。 不知道是这宫里的什么人。 不管什么人,都比她这个不知名的人厉害。所以,她赶紧直起身子,毕恭毕敬地弯着腰。 看着这样的南宫仪,耶律玄不知为何就有些面色不虞起来。 太皇太后的女官先南宫仪一步上前见礼,“见过太后娘娘。” 南宫仪才知道来的这位乃是北辽的皇太后,也赶紧上前有模有样地行了礼。 皇太后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把双眼紧紧地盯着坐着的耶律玄,面上堆满了笑,“原来皇弟也在这儿。” 耶律玄颔首,“皇嫂过来了?”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寒暄,倒是把南宫仪给惊出了一身的汗。 皇太后喊这年轻男人“皇弟”,那不就意味着这男人是个皇子了? 他又堂而皇之地坐在太皇太后寝宫里,岂不就是太皇太后的儿子? 那这人和北辽摄政王有什么瓜葛? 太皇太后到底有几个儿子? 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生生就要蹦出她的腔子。 弄了半天,她不会自投罗网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如今女扮男装,又易了容,进宫之前又特意吃了一种药,如今嗓子也变沙哑了许多。 如果不解开她的衣裳查看,寻常人没那么容易发现她的女儿身。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南宫仪咬咬牙,勉强压下心内的不安。 为了那万两黄金,她这一趟,决不能露出马脚。 皇太后和耶律玄搭讪完,才注意到面前立着一个身量纤细貌不起眼的少年,面色蜡黄蜡黄的,活像个痨病鬼,不由嗤笑一声。 “方才就是你让太皇太后粗茶淡饭,管住嘴迈开腿的?” “正是小民!”南宫仪赶紧弯下腰,不让皇太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哪儿来的江湖术士,竟敢在宫中大放厥词!”皇太后一张笑脸忽然变得疾言厉色起来,声音又尖又细,透着丝丝金属的颤音。 “照你这么说,太皇太后每日里要忍饥挨饿还得跑动蹿跳才成?都变成你这样的痨病鬼才好?” 她连珠炮似的连连质问,还没等南宫仪解释,就又冷笑道,“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还敢给人治病?先把你自己养好了再出来讹人!” 一连串质疑、嘲讽的话,劈头盖脸砸下来,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南宫仪见这女人贵为皇太后,却没有皇太后该有的宽容,心里不由冷笑,面上却一分一毫都没有带出来。 为了万两黄金,这点儿委屈,她还是忍得下的。刚要分辨几句,就听对面那个年轻男人冷哼了一声。 “怎么?皇嫂对本王带来的人似乎很是不满?” 一句话,让高高在上端着凌然不可一世架子的皇后立马就垮下了脸,楚楚可怜地转过脸来看着那年轻男人,声音柔和得几乎能挤出水来。 “原来是皇弟带来的人,本宫还以为是民间那些专靠讹诈营生的骗子呢。既是这样,想必是有些本事了。” 南宫仪几乎被这女人一瞬间的变脸给绕晕了,没看出来啊,母仪天下的皇太后,竟然还有这样两副嘴脸,实在是天下奇闻。 不过,她对那个年轻男人越发好奇了,就算是个皇子,对皇太后也不敢这样吧?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题外话------ 恳请各位亲多多点击、收藏,能否过关就看各位亲爱的们了。么么哒,元宵节快乐! 这一章皇后应该是皇太后,我弄错了,现在改过了,看过的亲可以再翻翻看哈。 68 要了老命了 南宫仪当天就给太皇太后开了一个清减养生的方子,太皇太后吃了之后,排出了很多的污物,人也精神了许多。 “这位大夫开的方子,哀家吃着甚是受用,比太医们进补的好多了。” 一身通畅的太皇太后歪在炕上,看着耶律玄,一脸高兴地说道。 “母后觉得好,就是儿臣的孝心到了。”耶律玄起身弯腰回话,态度十分恭敬。 南宫仪只觉得有种钻进牢笼的恐惧感,对自己来之前没有打听打听太皇太后到底有几个儿子深感痛恨。 自己做事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 弄不好搭上小命就不划算了。 皇太后冯小怜见这对母子聊得甚欢,不甘靠后,忙笑道,“母后,还是皇弟眼光好,带来的这大夫一阵见血,可比太医院里那群庸医强多了。” 先前她斥责南宫仪居心不良,后来被耶律玄冷冷地反问了一句,这会子见太皇太后精神大好,立即就见风使舵,可劲儿地夸起南宫仪来。 只是南宫仪这会子顾不上理会这个绿茶婊了,她一颗心七上八下,藏着事儿,哪里有片刻的安生? 本以为来到北辽都城上京,在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过活,凭着一身的医术,怎么也得混个后半生无忧的,没曾想竟然一头撞进了天罗地网。 她只盼着眼前这俊逸飘洒地不像样的男人不是那个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才好! 耶律玄一边陪着太皇太后说笑,一边偷偷打量着低了头默默无闻的南宫仪,不知道这女人这会子在想什么。 不过想到这女人为了万两黄金不惜钻入他设下的套子,他就一阵得意:他自诩识人无数,总算是没有看走眼。 这女人果真爱财,还不是一般的爱财! 也只有他这么大的手笔,才能引得鱼儿上钩。若是寻常的百儿八十两,估计这女人怕是看都不看。 这意味着什么? 知妻莫若夫啊! 得意地勾了勾唇,耶律玄在接触到冯小怜若有若无扫过来的目光后,又冷了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皇太后冯小怜奉承了一顿耶律玄和太皇太后之后,见耶律玄始终对她冷着一张脸,不由得讪讪起来,赔笑问,“弘儿这两日嚷嚷着找叔叔,皇弟若是得闲,去看看他吧?” 她的语气带着丝哀怨和乞求,听得南宫仪甚是不解:堂堂一个皇后,怎么对这小叔子如此委曲求全?难道是对眼前这男人有些意思? 她忍不住就撩起眼皮瞄了一眼冯小怜,就见她脂光粉润的脸上满是痴痴的神情,一双玲珑妙目几乎是长在了那男人身上,都不带眨的。 她不由暗中叹息一番:看来又是个痴情的女人哪。早就听闻北辽皇帝耶律光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年幼的孩儿和年轻貌美的皇后。 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 他那兄弟耶律玄总览大政,做了摄政王,辅佐小皇帝。这几年,南征北战,让北辽一跃而居四国之首,若不是有外界那些传言,耶律玄也算得上雄才大略了。 南宫仪哪里知道自己心里正腹诽的这主儿就是眼前这位啊? 要是知道,打死她她也不会进宫给太皇太后治病的。 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但离敌人太近,那就容易暴露了。 耶律玄见冯小怜这般说,只得答应下来,“本王也有些日子没见弘儿了,不知他身子好些了没有?” 冯小怜巴不得耶律玄搭话,忙说道,“弘儿自小身子就弱,这两年在皇弟的教导下,马术骑射都精进了许多,身子也大好了。就是总喊着要找皇叔……” 一直半躺在炕上不言不语的太皇太后,此时像是睡醒了过来,忽然接了一句,“弘儿没了父皇,你这个做叔叔的该多亲近亲近他才是!” “母后说得是!”耶律玄弯了弯身子答应着,眼角余光撇到冯小怜,就见她一脸的欢愉。 他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仪哪里知道这三个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 她眼下只想着如何才能脱身,从这皇宫里逃出去才好! 忐忑不安地挨到晚饭时分,太皇太后喝了南宫仪开的一剂方子,大泄了一通,身子轻快了许多,就在女官的搀扶下,下了炕,和儿子耶律玄、皇太后冯小怜一同用膳。 南宫仪给她开的养生方子无非就是一些清淡的菜肴:一盘青瓜笋片,一盘山药木耳,一盘韭菜鸡蛋,一盘蒸野菜,外加一碟子杂粮小馒头和一碗蔬菜汤。 竟然没有一样大荤的! 冯小怜早早就拿皂角洗过了手,这会子握着银筷子要给太皇太后布菜,一见桌上碗碟林立,竟没有一样肉食,不由瞪大了眼睛,不知从何处下手。 “这……这样的膳食能给太皇太后用吗?怎么不见羊乳焖鹿肉?那可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用的。她老人家如今病着,怎么就给撤了?” 南宫仪就在墙角站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如今她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留在宫中了。 听见皇太后这样问,忙低头恭敬地回道,“那个鹿肉大热,不能多吃。太皇太后如今不宜大补,该用些清淡的才是!” 冯小怜那双秀目一瞪,看了南宫仪半天,估计是想发作来着,但先前被耶律玄给排揎了一顿,不敢再刁难她了,只得捡着几筷子菜夹到了太皇太后面前的碗里。 “吃些素淡的也罢,老了,牙口不好,那些肉食也难克化。”太皇太后倒是没有什么话,慢慢地用起膳来。 南宫仪放下一颗心来,只要病人配合,病就有了几分把握了。何况这样的症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得好的。 人家悬赏万金,自己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好不容易等太皇太后一家子用完膳,南宫仪才被女官带到偏殿里吃饭。 她的饭菜倒是比太皇太后的好,什么酱香肘子,油焖大虾,应有尽有! 她出来大半日了,正好午饭时分揭了皇榜,接着就进了宫,也没人问问她有没有吃过饭,这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了如此精美的菜馔,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女官见她吃得如此香甜,不由笑了,“你这小大夫倒是好胃口,怪不得摄政王殿下交待御膳房给你备一桌好菜呢。如今看来,倒也不浪费!” 南宫仪正夹了一个鸡腿胡吃海塞着,猛一听这话,忍不住就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不要紧,一口鸡肉就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不来下不去,害得她咳呛连连,差点儿没有要了老命。 69 传说中的他 女官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还好心地给她拍着背,不解地问她,“是不是这鸡肉烧得不嫩,让你咬不动?” 南宫仪被她连拍带打的总算是把那口鸡肉给咽下去了,听她问,不由翻了个白眼:这鸡肉烧得稀嫩,压根儿都不用咬啊。 好不容易顺过气儿来,她放下那吃了半截的鸡腿,一脸沮丧地看着女官,小心翼翼地问,“您说摄政王殿下亲自吩咐御膳房给我预备的饭菜?他老人家怎么知道的我?” 潜意识里,她觉得摄政王就该是胡子发白上了年纪的老头,哪有那么年轻的? 或许是她想错了,人家摄政王也许是爷爷辈的呢。 可是女官的话,彻底粉碎了她的梦想。 “天哪,你不是摄政王殿下带进宫来的吗?敢情你还不认识摄政王殿下?” 那女官看怪物一般看了南宫仪半天,忽然捂嘴笑了,脸上还带了一抹娇羞,“殿下要是知道你称呼他‘老人家’,还不气死?人家那般俊美年轻,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老人家了?” 说完这句,女官又顿了顿,“也是,像你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怎么能得见摄政王殿下的天颜呢?” 南宫仪这会子是真的有买块豆腐撞死的心了。 原来她的猜测和直觉没错,太皇太后寝宫那位果真就是北辽摄政王殿下——耶律玄! 南宫仪内心尚存一丝希望,忐忑不安地问女官,“太皇太后有几个儿子?” 女官见她问得没头没脑,很是惊讶,“你连当今太皇太后有几个儿子都不知晓?你是北辽人吗?” 在她的认知里,太皇太后和摄政王殿下这两个大人物就该家喻户晓才是,这个小大夫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么竟然连太皇太后有几个儿子都不知道? 南宫仪被她给问得有些讪讪,只得假意笑着,“那个,我一直醉心医术,不大关注这些的。” 女官实在无语了,摇摇头,“你这人也是少见,连太皇太后只有一个儿子都不知道!不过也只有你这样的,才能治得了太皇太后的病呢。可见,摄政王殿下的眼光还是好的。” 南宫仪暗笑:这怎么又和摄政王扯上了? 就因为他长得好,这宫里的女人都看上他了? 不仅皇太后,就连这女官,一说起摄政王也是滔滔不绝,娇羞脉脉。 都说红颜祸水,依她看,摄政王那家伙才是个祸害呢。 吃着饭菜,南宫仪心里慢慢地有了谱:反正她女扮男装易容入了宫,就算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他也不见得一时半刻认出她来。 她且等着出宫再说吧。 大不了改日再变个样子,让他们找不着她。 想必,就起了身,跟着女官入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太皇太后正喝着南宫仪给她开的方子泡的玫瑰花茶,一见女官领着南宫仪进来,顿时就笑得一脸慈祥。 “吃饱了吗?宫里的饭菜可合你的口味?” 南宫仪受宠若惊地看着太皇太后,几乎是结结巴巴的,“回……回太皇太后的话,吃……吃饱了,宫里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小民吃得有些撑了。” “噗嗤”一声,南宫仪抬头,就见耶律玄笑得一脸欢畅,一双深邃迷人的眸子盯着她,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 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到底做贼心虚,即使易了容,嗓子也变得沙哑,南宫仪还是怕耶律玄认出自己来。 冯小怜则一脸讥讽地看着她,手里攥着一方雪白缎子绣兰花的帕子,轻轻地掩着唇。 “呵呵,你这孩子倒是实诚。宫里的饭菜虽然好,正如你所说,不能吃得太多,否则像哀家一样,得了病可就麻烦了。你说是也不是?” 太皇太后不似冯小怜那般做作,南宫仪不由对她心生几分好感,忙附和着,“太皇太后说得是!” “像他这般草民,定是没吃过宫里的美味佳肴,吃撑了,也情有可原!” 冯小怜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说道,声音听上去甚是欢愉。 南宫仪弄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就让这位皇太后如此高兴? 耶律玄则有些意味不明地瞥了冯小怜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暗含着不满和一丝淡淡的厌恶。 南宫仪几乎是刹那间就捕捉到了,她不由纳闷起来。 看样子,这位皇太后对这位摄政王殿下是芳心暗许,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不过这皇家的事情她没心思去掺合,眼下还是赶紧出宫为妙。 陪着太皇太后又说了一会子养生的话,看看窗外日影西斜,光影斑驳,南宫仪赶紧抓着一个时机告辞。 “回太皇太后,时候不早,小民该告退了。若是晚了,怕出不得宫门。” 南宫仪知道这古代的皇宫,一般到了时辰是要落钥的,更不会留宿外人。 何况太皇太后这病又不是什么急病,晚上有太医守着,也就够了。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就搁下手里端着的茶盏,回头淡淡笑着,“进宫这大半日,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哀家吃了你开的方子和膳食,觉着身子轻松了许多,等明儿一早,哀家就照你说的那样,在院子里走动半个时辰。” 南宫仪忙学着男人的样子拱手作揖,“太皇太后只要坚持做下去,一定会身轻体健,长命百岁的。” “哈哈,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哀家不求长命百岁,只要身子无病无灾,不给孩子们添乱就好。” 太皇太后许是心情不错,一口气儿就和南宫仪说了这么多话,听得耶律玄暗暗咂舌。 母后这两年岁数大了些,身子发重,沉珂在身,就连他来了,也说不上两句,没想到竟跟一个陌生人说了这半日。 这难道就是投缘吗? 他看了看低着头一脸温顺的南宫仪,唇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 冯小怜冷眼旁观,见耶律玄一直有意无意地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人脸上流连,不由起了疑心。 摄政王也有二十四五了,别人到了这个岁数,孩子都好几个了,他还一直未曾定下正妃,王府虽有几个侍妾,但听闻也一直未得宠幸。 上京贵族之间有个传闻,说摄政王有龙阳之癖,是个断袖。 先前冯小怜听了这谣言,总是嗤之以鼻:摄政王龙精虎猛,杀伐果决,征战沙场,为北辽立下汗马功劳。 这样的男儿怎么会是个断袖呢? 可是如今见了眼面前的一幕,她不由得犹豫了。 她号称北辽第一美人,虽说乃是先皇的皇后,但北辽素来民俗开放,有“兄终弟及”一说。但任凭她如何使出浑身解数,耶律玄都对她不冷不热,让她几乎灰了心,没了辙。 这样看来,莫非他真的如谣言传的那样? 冯小怜一颗心忽然悬了起来,牙齿咬着下唇,有些忐忑不安了。 70 她是本王的人 南宫仪在天色微黑时,总算是辞了出来,跟着女官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又是穿堂度院,走得头晕目眩之后,才出了偌大的寝宫,来到前面一处长长的巷子里。 女官忽然站住脚,对南宫仪笑道,“小大夫且请在这儿站一站,摄政王殿下吩咐奴婢把你带到这儿。” 撂下话,她就转身走了,空留南宫仪一个人站在那儿,举目无亲。 眼看着天黑下来,这长长的巷子一个人都没有,黑咕隆咚的,好像蔓延向无尽的黑夜。 太皇太后的寝宫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在里头待了半日,不觉寒凉。这会子站在两头通风的巷子里,南宫仪只觉得浑身冰凉,冷得上下牙齿直打颤。 既然是摄政王吩咐的,她自然不敢乱走,免得那个传说中冷酷暴戾的人发了怒,把她生吞活剥了。 在这皇宫里,她就跟只无头的苍蝇一般,乱闯乱撞,只会死得更快。 可是左等右等,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还没见摄政王的影子,南宫仪真的是按捺不住了。 若是真等宫门落了钥,到时候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这长长的巷子里,一晚上足以把她冻成人干! 咬咬牙,跺了跺脚,她拔腿就往前走去。 管他呢,先走了再说。凭她给太皇太后治病的功劳,在这宫里总不会被人给杀了吧? 南宫仪素来是个胆大的,说走就走。 却不料还未走出这条长长的巷子,就被迎面一队人给挡住了去路。 南宫仪站住脚看去,就见对面打头的是两个挑着大红宫灯服色鲜亮的太监,之后就是几个宫女簇拥着一乘步辇,上面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大红宫装的妇人,不是皇太后又是谁? 此时冯小怜披着雪一样的白狐裘,围着灰鼠暖兜,手里捧着一个鎏金银手炉,正笑吟吟地看过来。 南宫仪不防在这儿遇见皇太后,只得硬着头皮往前磕头见礼,“小民见过皇太后。” 冰凉的青砖地面硌得双膝针扎一样疼,南宫仪拼命咬牙忍着,心里痛恨着这万恶的旧社会! 可是冯小怜并没有让她起来的打算,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你今儿给太皇太后治病,可谓是功在社稷!” 听着这不冷不热辨不出名堂的话,南宫仪心里开始打鼓: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皇太后这个女人似乎对她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让她不得不防! “小民不敢当,给太皇太后治病,乃是小民的荣幸!” 南宫仪磕了一个头,冰凉的地砖和额头接触,让她浑身激灵灵地抖了一下。她字斟句酌地回着话,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哦,是吗?”冯小怜见南宫仪说得滴水不漏,不由嘲讽地笑起来,“看你这文绉绉的样子,似乎念过几本书,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吃起饭来就能撑着了?” 她旧事重提,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宫仪,一双妙目迸射出冷冷的寒芒,如同毒蛇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南宫仪被她挤兑得莫名其妙,按说,她跟这皇太后不过是一面之缘,就算她不赞成她用那样的法子给太皇太后治病,也用不着把她堵在这儿冷嘲热讽啊? 人家太皇太后都没说什么,她这皇太后操得哪门子闲心? 南宫仪总觉得这皇太后行事说话有些匪夷所思,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她。 但皇太后问话她不得不回,只好勉强笑答,“皇太后说得是,小民虽读过几本书,不过是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哪里知道什么规矩?” 她不过是顺着皇太后的话自谦了一下,哪知冯小怜就逮住她话中的漏洞不松了。 “这么说,你是个不懂规矩的人喽?本宫也是好奇,这不懂规矩的人,怎能给太皇太后治病呢?” 她这话问得着实刁钻,南宫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要按她素日的性子,她早就上去一巴掌打得皇太后满地找牙了。但如今在皇宫内,皇太后就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开罪这位贵人。 她不得不忍耐着咬牙磕了一个头,恭敬回道,“小民出身寒门,让皇太后见笑了。” 话已至此,若是这皇太后再不知分寸,南宫仪决定掉头就走。大不了重回太皇太后的寝宫,就算遇到摄政王,也比被这女人冷嘲热讽地强! 冯小怜本以为自己步步紧逼,南宫仪就会惊慌失措,乱了阵脚,失了方寸,到时候她就可以拿捏她一把。 可谁知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回话竟是滴水不漏,处处谦卑恭敬,却又绵里藏刀,倒是让她一时无从下手了。 可是就这么放过耶律玄相中的人,她心里未免不甘。 坐在步辇上下死眼盯着南宫仪看了一阵子,冯小怜方才想了一招,“皇上近来身子很是不安,你这小大夫能给太皇太后治病,想来医术定是不错,不如就移步跟本宫去见见皇上,如何?” 南宫仪一心想出宫回客栈,偏被冯小怜半路杀出来给拦住了。如今听她说皇上身子不安,让她去瞧病,她就有些着急。 宫里御医众多,皇上年幼,有个头疼脑热的,早就看好了。她去凑热闹,万一有个什么,那岂不是难以脱身了。 南宫仪当然不会答应皇太后的请求,正为难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她是本王的人,给不给皇上看病,本王说了算。” 这个声音清冷孤傲,还带着一丝魅惑的沙哑,在太皇太后寝宫一听到这个声音,南宫仪就觉得头皮发麻。可是此时,在她听来,这声音竟如天籁。 看这架势,摄政王这是要护着她了。 不过南宫仪很是奇怪,明明是她自己揭的皇榜,可为何这个男人口口声声总说自己是他的人? 她和他,似乎不熟吧? 尽管满肚子的不解,但南宫仪这会子可不敢表露出来,先靠着这棵大树,躲过皇太后再说吧。 ------题外话------ 情人节快乐!亲们! 71 本王的人谁敢动你分毫 冯小怜一见了耶律玄,顿时笑得眉飞色舞,“皇弟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您得在太皇太后那儿待一阵子呢。” 声音、语气,和方才对南宫仪完全是两个态度。 南宫仪还是头一次见如此表里不如一的女人! “母后已经歇下,本王也该回府了。”耶律玄淡淡应了一句,紧走几步和南宫仪并肩而立。 “你是怎么回事儿?本王不是交待宫女让你留在那边吗?”他伸手一指身后,就是太皇太后身边女官让她停下的地方。 “嘿嘿……那个……我等了好久,太冷了,所以才往前走走。”这个时候,南宫仪深知,摄政王就是她的参天大树,她要好好抱住这条大腿! 耶律玄听了,秀气的长眉挑了挑,大红灯影中,美如玉的容颜格外令人如痴如醉。 冯小怜一双妙目胶着在他的脸上,舍不得离开半分。 南宫仪暗中观察着,心内冷冷嗤笑:这个皇太后也实在是太过露骨,这么高贵的人,何必低三下四的。 就算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也要有自己的分寸,不能失了自己的尊严才是! 这边厢她正操心着皇太后的芳心付诸东流,那边厢,耶律玄已经解下自己身上的紫貂大氅,抖了抖,当着冯小怜的面,竟给她披上了。 直到那件带着他体温的紫貂大氅披上肩头,南宫仪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这个摄政王为何对自己这么好,仅仅是因为她给他母后治病的缘故吗? “北辽冬日寒冷,你这样纤薄,哪里受得住?”耶律玄细心地给南宫仪理着大氅的带子,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道。 已经被他这动作给搞得呆若木鸡的南宫仪,又被这句关切的话给雷得外焦里嫩:说好的冷酷暴戾呢?说好的嗜血残忍呢? 不对,他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北辽寒冷,她受不住? 难道他知道她从哪儿来? 南宫仪几乎要崩溃了,一眼都不敢看耶律玄,任凭他手指翻动,熟练地给她系上了带子。 厚实柔软的大氅,带给南宫仪满是温暖和贴心,让她舒服得直想大喊一声,可内心的忐忑,又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个男人对她一个‘男人’怎么这么贴心?莫非他的性取向有什么不对? 而对面的冯小怜,看了耶律玄给南宫仪披大氅的一幕,一双妙目几乎喷出火来。 她日思夜想,盼着耶律玄有一天能正眼看她一眼,可是盼来盼去,到头来,要眼睁睁看着他脱衣披在别人身上,而那个人,还是个不懂规矩其貌不扬不知底细的男人! 难道她北辽第一美人,竟然不如这样一个龌龊男人有魅力? 还是说,耶律玄就好这一口,就喜欢这样皮肤蜡黄蜡黄跟个病夫似的少年?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时,瞬间就爆出了火花。 若是耶律玄知道此刻这两个女人把他给想歪了,估计肯定会气得吐血了。 耶律玄给南宫仪系好了大氅的带子,顺其自然地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看也不看冯小怜一眼,满眼温存道,“天色不早了,本王带你出宫吧?” 这话听上去是询问,实则没有置喙的余地。南宫仪只得随着她的力道抬步走了。 先打发一尊瘟神是一尊,躲过冯小怜再说吧。 冯小怜眼睁睁看着耶律玄拥着一个男人从她面前径直而过,心如刀割一般。坐在步辇上,她拉不下脸来下去拦着耶律玄,只得把她的儿子——当今皇上耶律弘给搬了出来。 “皇弟,弘儿身子不爽,本宫还想让这位小大夫给他瞧瞧呢。”既然耶律玄这么在乎这个少年,把这少年留下来,耶律玄不也就留下来了吗? 可是耶律玄头未回脚未停,寒风中只有他清越低沉的声音传来,“皇嫂在母后寝宫不是说弘儿身子已经大安了吗?” 南宫仪忽然觉得耶律玄特别腹黑,皇太后的心思,他未必看不出来,可还拿这话堵着她,这让皇太后情何以堪呐! 若不是生怕这男人发现了她的身份,她真想为这男人点个赞:哥们儿,真有你的! 冯小怜看着耶律玄挺拔高大的背影愈行愈远,一双手死死地绞着,手里那块雪白缎子秀兰花的帕子几乎被她给绞烂。 耶律玄竟然为了一个男人给她如此没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让那个男人消失,让耶律玄再也看不到他! 正被耶律玄拥着往前走的南宫仪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脚下一软,差点儿绊倒。 不知为何,她心头忽然有一股不好的感觉,看来,上京不是她能来的地方! 耶律玄侧过脸看着她,一脸关切,“怎么了?还是冷吗?”一边说着,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吓得南宫仪赶忙往外挣扎。 她现在可是个“男人”啊,这北辽摄政王真的是个断袖? 可是耶律玄手中的力道很大,她挣扎了几次,也没能挣脱开来,不由尴尬地笑了笑,“不是,已经暖和多了。小民只是担心,方才未曾应了皇太后给皇上治病的话,她老人家会不会生小民的气?” 耶律玄被南宫仪这句“老人家”给逗笑了:他的小女人就是这么可爱! 摇摇头,他声音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愉悦:“皇上没什么大碍,自有太医看诊。你是本王的人,谁敢动你分毫!” 这话霸气侧漏,听得南宫仪心内一阵感动:她要不是个和亲的公主,没准儿就对这男人投怀送抱了。 只可惜,这男人要是知道她就是那个逃走的南陈公主,还会不会这样温柔体贴,护她周全? 72 矫情的男人 南宫仪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竟然被这人给贴上标签了,什么时候她成了他的人了? 好不容易出了皇宫,外头已经星斗满天了。 南宫仪看一眼华灯初上的宫门,有些不知所措。 宫门口就停着一辆黑沉沉的乌金马车,随行一队盔甲鲜明的侍卫围护着,再无多余的车辆或者马匹。 耶律玄一直拥着南宫仪走到马车旁,松了手,顺势扶着她的腰,就要把她送上马车。 南宫仪心中大骇,不停翻腾着,实在是闹不明白这个摄政王要把她带到何处! “那个……王爷,客栈里还有些行李,小民还是先回去吧?”南宫仪对上耶律玄那双深邃迷人的眸子,笑得很是尴尬。 耶律玄看着这个忐忑不安的小女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看来她一直防备着自己啊,不知道等她知道了真相,会做何想? 这个小女人如此不听话,竟敢在北辽境内逃走,这让他很想很想捉弄捉弄她! “你住在哪个客栈?本王派人取来便是!”耶律玄状似浑不在意的样子,依然往上托着南宫仪的腰。 “嘿嘿,怎好劳烦王爷的人?还是小民亲自取来吧。”此时的南宫仪,恨不得插翅飞走,哪里敢和这个大魔王一起坐车回府?万一路上他魔性大发,或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怎么办? 耶律玄哪里是这般好糊弄的? 他当然看得懂南宫仪的心思,只是面上却若无其事,“你治好了母后的病,便是对本王有恩,这点子小事,又不用本王亲自去办,何谈劳烦?” 南宫仪见这男人也够固执的,她都说得口干舌燥了,这男人还死咬着不松口,让她着实难为。 想了想,她决定放个大招。 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耶律玄给推到了车上,南宫仪双手死死地攀住了车辕,这才敢回头对视着耶律玄那双迷人淡定的眸子。 “王爷,听闻您后院莺莺燕燕众多,小民若是跟您回去,岂不是落了人家的口舌,万一引起了误会,可就是小民的不是了。” 她这话说得很是隐晦,言下之意,那就是您后院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再带我一个“男人”回去,还不让人背地里嚼舌根? 聪明绝顶如耶律玄,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纹丝不动,“如此说来,你是嫌本王侍妾众多才不跟本王回府,不是为了别的?” 南宫仪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别扭,他这意思是说自己拈酸吃醋了? 老天,她一个“男人”,会跟他后院那些女人争宠?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她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这人,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吧? 他不过是长得好看了点儿,嗯,当然不止一点两点了,但那也不至于让她去跟他的侍妾争风吃醋吧? 她可没这个精力! 暗暗地撇了撇嘴,南宫仪勉强陪着笑,“看王爷您说的,小民是那样的人吗?小民确实有要事要回客栈一趟,还请王爷见谅!” 表面上这样说,南宫仪内心早就对这个男人鄙夷不屑了:后院里那么多女人,都不知道脏成什么样,还敢拿那贱爪子揽着她的腰! 趁着耶律玄手劲儿松动了些,她赶紧往旁边跳开一步,眼睛瞥向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时,不觉恶寒了一把。 耶律玄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知为何这女人忽然对自己避之不及,暗暗失落了一把,他忽然没了逗她的兴趣了。 “既然你执意要回客栈,那本王就不带你回府了。”他淡淡说道,纵身一跳,上了马车,冲车夫说了一句,“回府”! 木制的轮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马车动了起来,随行的骑兵护卫簇拥在四周,慢慢从南宫仪身边经过。 南宫仪暗自庆幸,吐出一口气。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她高兴了没多久,忽然后知后觉过来:没了马车,她怎么回去呀? 来时她是上京府伊送进来的,这出宫,也没有人给她派辆马车,大晚上的,处处黑灯瞎火,她要靠两条腿量着回去吗? 关键那也得知道路! “哎,哎,等等我……”头一次,南宫仪无比惶恐地拼了老命往前追去,就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马车中的耶律玄跺了跺脚,马车嘎吱一声停下了,车身四平八稳,连车中小几上杯中的水都没洒出一滴。 “莫雷赶车的功夫越发进益了!”耶律玄千年难得一见地夸了车夫兼他的暗卫莫雷一句。 莫雷激动地满脸红光,几乎找不到北了。 主子鲜少夸人,他这是沾了后面那位的光了。 莫雷嘿嘿笑着,一边不忘朝后看两眼,“主子,那位小大夫来了……” “嗯。”耶律玄又恢复成那种高冷孤傲千年不化的冰山脸,端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茶盏,似乎根本就没有在乎南宫仪是否追了上来。 南宫仪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已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暗恨自己这副小身板太纤弱,想前世里动辄都是五公里十公里的,那也照跑。 看来,她要好好地练练这副小身板了。 扶着车辕,她好不容易匀过气儿来,只是跑得太急,竟然岔气了,疼得她一手攀着车辕一手捂着肚子,愣是说不出话来。 而马车里,耶律玄还在那儿拿着劲儿,端坐如钟,明明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一带而过,却硬是憋着不肯挑开帘子下去。 只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南宫仪上来,本来想好了想要奚落她一番的说辞也被他咽进肚里,倒有些失落起来。 莫非那女人太过矜持,不好意思拉下脸上来? 这么想着,他已是沉着脸挑开了帘子,喝骂起莫雷来,“谁让你停下的?不知道本王政务缠身,耽误不得吗?” 莫雷无辜中枪,也不敢分辨,只得看看弯着腰疼得一脸煞白的南宫仪,无奈道,“爷,这位小大夫看上去不大好啊。” 话音未落,就见身后黑影一闪,耶律玄已经跳下了马车,站到了南宫仪身边。 “怎么回事?大冷的天儿,竟出了这么多的汗!” 南宫仪听着这斥责里透着关切的话,莫名心头一暖:穿越过来这么久,除了秦佑,就是这个男人对她关心良多了。 耶律玄是个行动派,也不管南宫仪是否乐意,忽然弯下身子就把南宫仪给抱了起来,踩着莫雷眼疾手快给他摆放好的脚踏上了马车。 半躺在他的怀里,南宫仪因为急遽奔跑带来的不适消散了好多。 耶律玄见她始终拿手揉着腹部,顺势就替她揉了揉。 不大不小的力道,化开了腹部那淤积在一处的气团,南宫仪白得金纸一样的面色也渐渐好转,人舒服了许多。 73 这样的主子真好 刚想跟耶律玄道声谢,可是一直起身来,南宫仪的脸刷地就红了。 耶律玄右手正箍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左手则放在她的小腹处,她整个人几乎是全部窝在了他的怀里,这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南宫仪只觉自己心跳得厉害,快要蹦出了腔子。 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是他真的是个断袖? 因为这样的姿势,只有最亲密的爱人之间才能够有。 “那个,王爷,您……能不能先松开我?”南宫仪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道。幸好大晚上,又幸好她易了容,面色蜡黄,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耶律玄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让南宫仪能够坐正身子。 可不待南宫仪道谢的话出口,他就兜头给她来了一盆冷水,“让你逞能,这会子知道没人管的滋味了吧?” 南宫仪对他的感激之情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这个家伙,不损她,会死啊? 她倒是想有人管啊,但却不是让他管! 耶律玄习武之人,目力甚好,暗地里看着这女人撅起了小嘴,不由悄悄地笑了:这些日子他担惊受怕,遍地里撒人去寻她,绞尽脑汁引她上钩,他过得容易么?不损她两句,他真是不甘心哪! 可是看着她因为奔跑疼痛还粘在额头上的汗,又不忍心,身子一倾,把方才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一盏不温不凉的茶递到了嘴边。 “来,喝口润润!” 南宫仪被他如此之快的转变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的节奏吗? 就着那只修长莹润的大手,南宫仪脸红心跳地喝完了那杯茶,规规矩矩地坐好,只是狭仄的车厢里,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还是让她浑身极不自在。 男人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似菊花似百合,说不出的好闻,让她忍不住心驰神往。 可她却不得不逼着自己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王爷,小民好多了,到了前头客栈,就放小民下来吧?” 耶律玄听着这不冷不热的话,面色有些阴郁,但一想起完颜烈说过“女人不能宠”的话,他就冷下了一颗心:哼,他才不上赶着呢,他一定要等着这女人投怀送抱自动上门找他才成! “嗯。”从鼻孔里挤出一声,他就坐直了身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南宫仪见他变得如此好说话,不由诧异。但旋即又释然了:人家一个摄政王,若不是看在她能给太皇太后治病的份上,凭什么会这么殷勤? 马车一路疾驰,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南宫仪入住的客栈。 耶律玄吩咐莫雷把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一句话没说,冷着脸看着南宫仪下了马车,命莫雷掉头就走。 马车疾驰而过,带起的冷风扫过衣角。南宫仪站在客栈门口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是弄不懂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为何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 但眼下不是她想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想个法子先离开上京,逃脱这男人的掌控和皇太后的嫉恨才好。 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觉得自己在上京的日子将会惊涛骇浪,所以,她要及早地逃离这个地方。 折腾了一日,她实在是疲乏了,让小二拎来热水,简单地洗漱过,她倒头就睡。 殊不知,在她睡着的这一夜,极不平静。 却说耶律玄让莫雷掉头回府之后,走了没多久,就有些后悔了。方才不该对她那般冷淡的,万一伤了她的心,日后可就弥补不过来了。 一时,他又暗骂起完颜烈来,都是那个家伙给他出的馊主意,说什么女人不能宠,越宠越蹬鼻子上脸! 他堂堂七尺男儿,活了这么大,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人,宠宠又能如何? 越想他越不是滋味,当即就命莫雷停车掉头回南宫仪住的客栈。 莫雷被这主儿给搞晕了,却又不得不麻溜地掉头,赶着马车回去了。 只是心里却想起了莫寒跟他说过的话:主子喜欢上了南陈公主,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高冷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子了。 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眼前的主子。 能笑笑还能时不时夸赞他几句,多好! 马车来到南宫仪住的客栈下面,夜已深了。 耶律玄命莫雷把马车停靠在对面一处墙后,静静地坐在那儿,透过帘子默默地看着客栈。 黑灯瞎火的,万籁俱寂,可耶律玄还是很精准地就找到了南宫仪所在的房间。 自打南宫仪揭了皇榜之后,莫寒就带着人暗处跟随着南宫仪,她的一举一动,莫寒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报给耶律玄,包括南宫仪所在客栈的地点、房间的房号还有方位。 更深露重,莫雷都觉得有些冷了,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靠在车辕上打起盹来。 随行的侍卫被打发回府,跟着耶律玄的,都是他的暗卫。 车内虽然比外头暖和些,但大半夜的,又是寒冬腊月天儿,也是冷得要命。 可耶律玄丝毫不觉得冷,倚在柔软的靠枕上,他幸福地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这件大氅在宫里给南宫仪披过,后来南宫仪下车的时候又还给了他。虽然他想让她一直穿下去,但当时那女人对他戒备重重,他也不好强逼。 此时裹着这件大氅,闻着上面属于她的独有的幽香,他只觉得像喝了一壶陈年女儿红那般,有些醉醺醺的了。 渐渐地,他拥着这件大氅沉入梦中,梦里,他一身大红锦缎喜服,手牵着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的南宫仪,幸福地相拥在一起…… 远处的梆子声已经敲过了三下,三更的天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耶律玄打小儿就在马背上长大,十五六岁就出征沙场,多年的习惯,让他有点儿响动就能惊醒。 只是此时的醒来和往日不同,他心里是满满的餍足和幸福。 拿手搓了一把脸,他让自己更清醒了些。挑开帘子,他又朝南宫仪住处看去,透过黑沉的夜幕,他隐约看到南宫仪所住的二楼有几个人影一闪而过。 常年的征战生涯,让他立即警惕起来。 普普通通的客栈,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影在二楼走道里晃动? 他立即跺了跺脚,外头守候的莫雷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低声问,“主子,有何吩咐?” “莫寒的人在客栈里吗?”耶律玄沉声问道,“叫暗卫们进去看看。” 莫雷忙答道,“回主子,在。” 说完,他就冲四周低声喊着,“来人,进客栈。” 立即就有几条人影现身,动作麻利地冲向了客栈。 耶律玄一直挑开帘子看着,见那些人悄无声息地翻墙进了客栈,他也坐不住了,起身出了马车。 “主子,有莫寒和这些暗卫在,公主不会有事的。”莫雷忙道,顺手就要去扶耶律玄。 耶律玄却越过他,一下跳下了马车,头也未回地吩咐他,“你带人在这儿守着,免得有漏网之鱼。” 莫雷一动不敢动,又缩回了车上,眼睁睁看着耶律玄带着几名暗卫没入黑夜。 74 救星是谁 虽然有莫寒的人在,但耶律玄还是不放心。南宫仪乃是南陈和亲公主,按说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但这一路上却有不少想要暗杀她的人,大多还是因他而起。 他怎能不担心不忧虑她的安危? 平生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可这个女人还处处遭人劫杀,他若是不能护她周全,还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 却说南宫仪从宫里出来,疲乏了一日,早早就歇下了。 本打算一大早起来,就赶紧出城逃走的,可谁能料到麻烦还是一刻也甩不掉。 正酣睡之际,她就觉得头皮有些发凉,朦胧中睁眼一看,差点儿没把她给吓死! 就见床头帐子外影影绰绰地站着两个黑影,正一动不动。 南宫仪悄悄地眨了眨眼,还以为是窗外那儿投来的影子。 但外头黑乎乎一片,窗户也是挂了棉帘子的,哪儿来的影子? 她暗叹了声倒霉,自打穿越而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她果真是个易招麻烦的命! 不过前世好歹也是在特种部队待过,有了险情她不似其他姑娘那样,先是吓得大喊大叫,而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右手悄悄地摸着枕头底下的小匕首,左手掏了一个火霹雳出来,并且摸着了一包蒙汗药,南宫仪只觉得自己心里安定了许多。 这几日因着逃跑在外,她始终是全副武装,和衣而眠。谁知道还真派上用场了。 帐子外的人影开始行动了,就见他们挑开了一端,为首一人高高地举起手来,手中匕首的寒芒乍现,黑夜里,惊人地冷! 南宫仪不动声色地躺在那儿,虽然紧张地浑身冷汗,但也咬着牙一声没吭。 这是在北辽,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喊了,还没等人进来,她也身首异处了。 再说,死了之后,人家大可以给她安一个罪名,反正死无对证。 那样,岂不是白白搭上了小命? 眼看着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带着丝丝锐风已经逼近她的脸,她手里的蒙汗药也已经随时打算扬了出去,却不料一声断喝忽然响起,“住手!” 握着匕首要杀她的人愣住了,回头看时,南宫仪则趁机滚出了被窝,缩在床角。 两个刺客顿时大惊,哪里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更没想到床上的人早就已醒,反应还这么灵敏! 暗夜里,虽然看不清外头到底来了多少人,但他们不过两人而已,又是暗杀行动,怎么也不能被人给杀死在这儿。 这来人肯定不是客栈里的伙计,他们早就踩过点儿了。方才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特地赶来阻止他们的。 既然想保护他们要刺杀的人,只要他们能控制住这个人,胜算还是有的。 他们也不是善茬子,当机立断,就发了疯般朝南宫仪攻来。 两个刺客倒是默契,如影随形地就跳上了床,把南宫仪给逼在床角,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就算是有救星来,也来不及了。南宫仪一看这架势,知道光靠别人是没用了。 生死一线,她再也不敢迟疑,刷地一声,就洒出了自己手里的蒙汗药包儿。 这蒙汗药,可是她和亲路途中,特意买来的药材调配的,撒在水里酒里,药效相当霸道,一包足以药倒一头牛。 可若是撒在空气中,寻常人估摸会晕一阵子,但眼前这两个刺客都是练家子,能有一瞬间的迷糊,她就谢天谢地了。 铺天盖地的药粉洒下来,两个刺客眼睛里都进了不少。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睡觉时手里还攥着东西,来不及躲闪,眼睛一时睁不开,脑子也有些发蒙。 趁着他们攻势缓慢这一瞬间,南宫仪毫不迟疑地用手里那把从南陈皇宫顺出来的小匕首,刺进了其中一个刺客的胸中。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手法相当精准地插进了那人的心窝。 那刺客连哼都没哼一声,砰地一声砸向床下的地面。 另一个刺客这时反应过来,带着狠戾的冷风,就扑向南宫仪。 生死一瞬间,南宫仪朝床角滚了过去,毫无意外地跌落在冰凉的地砖上,砸得她的腰都要断了。 那刺客已经跳了过来,旋风般挥起了匕首,狠狠朝她扎来。 千钧一发之际,南宫仪来不及闭眼睛,就见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老天,这就要死了吗?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她这如花的年华还没绽放一次呢。 这匕首扎在身上一定会很疼很疼吧?要是不疼,怎么会死呢? 到底是哪个龟孙王八蛋非要置她于死地? 命悬一线之际,南宫仪眼前忽然浮现出皇太后那张娇艳如花的脸和那双阴毒刻薄的眼睛。 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何对她敌意重重?难道这就是她派的人? 除了她,南宫仪实在想不出她还得罪过什么人! 不知为何,她就是从没想过摄政王耶律玄会派人来杀她! 那个摄政王不至于那么快知道她身份的,就算知道她的身份,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杀她,毕竟,她还要给太皇太后也就是他的母后治病。 南宫仪冥冥中就是有种直觉:那个男人杀谁也不会杀她! 不过是一瞬,她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一下子就想了这么多! 可是下一刻,在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咬牙忍着那预想中冰冷锋利的匕首扎进身体所带来的恐惧和疼痛时,就听“噗”一声,她面前的刺客就那样僵在了那儿,好像被定格住了一样。 黑暗中,她看不清那刺客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刺客手中的匕首离她的心口仅有二寸左右的时候,不动了。 眨了眨眼,南宫仪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刺客轰然往地上倾倒的如同小山一样的身子,让她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 后面有人杀了他,救了她! 会是谁? 75 他和金子的差别 还没等南宫仪想明白从地上爬起来,一双大手就朝她伸过来,随之,屋内的灯也被人给点燃了。 昏黄的灯光映在面前那人如梦如幻般的容颜上,让南宫仪止不住眼窝一热:是他,果真是他! 耶律玄伸着手想把南宫仪从地上拉起来,却见那小女人傻呆呆地一直看着他,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 他还以为这小女人被吓傻了,忙绽开一抹他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没事了。” 那声音柔和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听得身后的莫寒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主子这样,他真是太不习惯了。 南宫仪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屋内的几个男人,这些人都是跟着这男人进来的,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呢? 耶律玄见南宫仪依然状若惊呆,不由有些担心起来,弯腰就把南宫仪半抱半搂地窝在自己的怀里,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来了。 天知道,他在外面看到客栈二楼晃过几抹黑影时,吓得一颗心差点儿没有蹦出腔子。 自打少年沙场征战,这么多年,即使面对生死存亡,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南宫仪窝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只觉得疲乏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似乎找到了归宿。 前世她被誉为汉子,虽然常年混在男人堆里,但从未体验过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从不知道被一个人呵护是种什么滋味。 但是眼下的她,十分不舍得离开这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十分贪恋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 自打穿越以来,她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过,说实在的,铁打的人也有些承受不了。 她虽然较寻常女子更果敢更坚毅,但也渴望一个能让她避风的怀抱,能让她驻足歇息片刻! 耶律玄拿手轻轻地抚着南宫仪的后背,尽可能多的给她一些安抚。 那个一向冷酷孤傲的摄政王殿下,竟然温柔得生怕吓着了怀里的人,声音动作俱都小心得不得了,看得身后一众暗卫瞠目结舌,实在是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带着他们冲锋陷阵、运筹帷幄,单枪匹马取敌军统帅人头的摄政王殿下吗? 莫寒觉得这画面实在是太过辣眼睛,一个手势,赶着众暗卫都出了门,顺带着把那两个刺客的尸体给拖了出去。 室内,只留下耶律玄拥着南宫仪,久久地站在那儿。 良久,南宫仪才平复了心情,意识渐渐回笼。 只一瞬间,她就立即觉出不对来。 老天,她腰间怎么有一只大手,此时热烘烘的箍住她的纤腰,让她很是不适应。 下一刻,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正被北辽摄政王给搂在怀里,而且两人还胸膛对胸膛,贴得严丝合缝,姿势暧昧得真想让她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个,能放开我吗?”虽然很不适应这样的拥抱,但南宫仪却不是那等忸怩的姑娘,有话就直接说了。 耶律玄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拥抱一个姑娘,只觉得女子的身子柔软似水、绵软如玉,着实和男子不同,还没有好好地体验一把这种滋味,就听那小女人想要退出去。 他哪里舍得? 但又怕这小女人不耐烦心里怪他是个登徒子,他只得恋恋不舍地紧了紧怀中的人儿,慢腾腾地松开。 南宫仪身上的禁锢一旦破除,立即如防洪水猛兽般往后连着退了两步,一脸戒备地看着面前这个颜若韶华的男人。 方才他抱着自己的那种状态,就像是亲密的爱人,可她明明穿着男人的装束啊? 他是个断袖还是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耶律玄看着眼前一瞬就变成刺猬的小女人,有些哭笑不得:他有那么可怕吗?弄得他跟吃人的老虎似的。 “王爷,天太晚,您该回去了。”站定的南宫仪,不顾一地血水,脱口就来。 万一他是个断袖,她是绝不会做他的禁脔的。可万一他要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她更不能跟他走。 趁着天还未亮,她得赶紧谋划下她明早的逃跑大计才是! 被这句冷邦邦的话给打击得满心都是失落的耶律玄,面色有些不好看,头一次对一个女人掏心掏肺地好,却被人家给漠视了。 这让他堂堂摄政王殿下在一众属下面前,颜面何存啊? 看来,他回去还得找完颜烈那小子套一些经验出来,那小子自打回了上京,可谓是掉进温柔乡了。更高明的是,那小子竟然万花丛中过,却片叶不沾身! 看着南宫仪已经默默往床边走,耶律玄很是受伤,忍不住就问,“你,就没什么要对本王说的?” 耶律玄按压下一腔的失落,满带期盼地问南宫仪。 今晚好歹也算一出“英雄救美”了,美人儿不该感激涕零说出以身相许的话来吗? 这可是完颜烈那小子跟他讲过的,可是眼前这位怎么和套路中的不一样啊? 按照完颜烈那小子的说法,救了美之后,美人儿往往是最柔弱的时候,需要英雄温柔以待。他扪心自问,自己做得也不算差啊,可除了方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之后,她默默地窝在他的怀里一阵子,其余的就没什么了。 人家既没哭也没闹更没吓得晕过去,他从完颜烈那儿听来的招数都派不上用场了。 正打算彻底漠视这个英俊多金的王爷的南宫仪,哪里知道耶律玄一脸失落背后心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听了他的话,她倏地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璀璨发亮,“如果王爷能把给太皇太后治病的诊金付了更好!” 那可是万两黄金啊! 昨儿揭皇榜的时候,她就是冲那万两黄金来的。 可在宫里被皇太后反复刁难,她急着出宫,竟忘了这茬了。谁知道,这个摄政王殿下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人,但就是不提这诊金的事儿。 她也实在是弄不懂到底皇家人健忘还是故意给忽略了,但她跑路可是需要金子银子的,没有钱,要她怎么混? 耶律玄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女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她不该吓得魂不附体寻求安慰吗?怎么还能惦念着金子? 他实在是被南宫仪给折服了,头一次相见,他就被这女人的贪财给惊着了。可没想到,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见这小女人瞪着自己,显然已经把他当做一棵摇钱树,耶律玄顿时就给气笑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他守在外头连个觉都没睡,担惊受怕生怕她有一点儿闪失,为了她,不惜亲自上来杀人救她。 敢情人家没当回事儿,光记着诊金那茬了? 他和金子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啊? 76 诱饵 耶律玄真想仰天长啸,头一次,他拿这个小女人没辙了。 磨了磨后槽牙,他挤出一抹恶狠狠的冷笑,“想要诊金也不是不可,不过你确定本王能一夜之间凑出万两黄金?”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却暗想:就算有万两黄金,他也不能给她。给了她,他还拿什么拴住她的心? 听话听音,耶律玄这话明摆有戏! 南宫仪一改方才冷冰冰的样子,喜上眉梢,忍不住上前一步,睁着一双晶晶发亮的眼,兴奋地问,“那你要几日凑齐?” 耶律玄实在是头疼不已,可眼前这小女人让他爱不能罢手哪里舍得责怪一句? 只得咬牙切齿道,“明儿午时之前你到摄政王府去取,过时不候!” 他就不信,这万两黄金的诱惑,她还能忍住不入他的王府? 南宫仪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脑子飞速转开了:这要是明日一大早就走,唾手可得的万两黄金可就打了水漂了。可要是真进了王府要金子,还能走得了吗?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个头绪。 逃脱摄政王的掌控,乃是她穿越以来最大的梦想。可那明灿灿的黄金,尤其还是万两,更是挠得她心肝脾肺都痒痒得难受。 去还是不去呢? 耶律玄耐心地抱着胳膊看着这小女人脸色忽阴忽晴,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更是滴溜溜转个不停,不用猜,也知道她正在天人交战。 “到底去不去给个话,本王也好吩咐账房去办。”见她犹豫不决,耶律玄又撂下一句话,继续引鱼儿上钩。 挣扎了半日,南宫仪发现自己还是抵挡不住万两黄金的诱惑,咬咬牙,她扬起一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儿,“去,只不过我要银票!” 耶律玄眉头一挑:笑了,这丫头倒不是个傻的,知道万两黄金搬不动,要银票可就方便多了。 “成交!”他笑得奸诈,伸出一只手来。 南宫仪也爽快地伸手和他对击了一下:“成交!” 送走了耶律玄,南宫仪躺在了床上。虽然那男人临走时吩咐人细心地把屋子给清扫了,可空气里的血腥味儿依然浓郁得直冲鼻端。 翻来覆去,她已没了睡意。 窗外发白,晨曦微露。 她索性坐了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不过就是一个装银子的荷包,还有几样防身的东西。算起来,她逃出来,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真是要多寒酸就有多寒酸。 捏了捏荷包,不过还有几十两银子,就照她这种一清二白的样儿,哪里够用? 人生在世,起码也得有套房子有辆车子吧? 她南宫仪不求别的,只要有个简单的四合院和一辆出入代步的马车就行。 最好,还能有几个护院和几个丫头什么的,不然,她堂堂一个现代穿越人士岂不太没出息了? 如此以来,这几十两银子哪里够? 算来算去,她还是得去要那万两黄金! 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想通了之后,她不再磨蹭,坐在床沿上,开始整理衣裳。 这一整理不要紧,顿时吓出她一身的冷汗。 这几日一直女扮男装,她内里都是裹着一条束胸带子的,可每晚睡觉时,她还是解下来,缓解一下胸部的胀痛。 要知道,这玩意儿绑在身上,滋味可真不好受! 可一晚上惊心动魄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竟然把这茬给疏忽了。此时想起来,她竟然一夜没有绑着束胸带。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她方才还被那个该死的摄政王殿下给拥在了怀里,而且还贴得严丝合缝的。 她当时还觉得这姿势特别扭来着,现在一想,这哪里是别扭的问题,简直就是暴露她身份的一大破绽好不好? 贴得那么严实,虽然是寒冬季节,但也能感觉出她胸前的柔软来。 南陈山清水秀,南宫仪又是嫡长公主,生在深宫,母后在世时,她也没受过什么委屈,这吃的喝的自然是上上等的了。是以,二八芳华的身子已经发育得不错了。 虽然身量纤细了些,但也是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 男人的身体和女人的身体,哪能一样? 她就不信,那个北辽摄政王真的不知道! 心里翻过来倒过去都是这些恼人的事儿,南宫仪只觉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安生的时候。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赶紧洗漱了,裹了胸带,穿好了衣裳,对着床头柜上一面小镜子仔仔细细地易了容,这才出了门下楼。 外头的大街依然热闹非凡,来时她是骑着马来的,这时,她依然骑着那匹十两银子买来的骏马,渐渐地靠近了城门。 虽然昨夜和摄政王两个暂时达成了协议,但她还想再观察一番。 摄政王府可是个龙潭虎穴,没有万全之策,她不敢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涉险。 城门那处不知为何,今日守卫格外多,盘查得也给外森严。 本想混出去的南宫仪,刚接近城门时,就听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哒哒声,惹得她回头看去,就见一队铠甲鲜明的骑兵铺天盖地狂奔而来,扬起一阵尘土。 南宫仪赶紧避到一边,就见领头的骑兵已经冲到了城门边。 守卫的士兵一看这人,顿时抱拳单膝见礼,“见过莫大人!” 南宫仪不认识这个人,自然不知道他的来头。只是这些守门的士兵却是知道的,这个莫大人乃是当今摄政王殿下头等侍卫统领莫寒大人,他来这儿,那可是稀客中的稀客。 他们只希望莫大人不要挑出什么刺儿才好! 此时的莫寒,一身戎装,目不斜视,英俊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看着下面单膝行礼的士兵,只是淡淡道一句,“都起来吧。” 士兵们答应一声“是”,俱都齐刷刷起身。 莫寒这才看着这些人,一本正经道,“奉摄政王口谕,西凉公主和南陈公主车驾半个时辰之后到达城门,命我等前来迎接!” 他的话说得不急不慢,躲在人群中的南宫仪自然也听见了。 只是她分外好奇,若是她耳朵没有听错的话,这南陈公主是和西凉公主一块儿到的。 西凉公主到不到她不关心,只这南陈公主怎么回事儿? 她明明逃走了的,他们从哪儿又弄来一个南陈公主? 77 加大剂量 南宫仪的好奇心被勾起来,索性现在城门被封,她也出不去,就躲在一边看起热闹来。 等待会儿两个公主车驾到达,她不就能看个清楚了?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在夹道看热闹的百姓闲聊中,就过去了。 南宫仪竖起耳朵听了不少事儿:原来这西凉公主乃是西凉国王最小的女儿,能歌善舞,窈窕多姿。 只是人家不同于她,不是战败国的公主! 西凉国地处西方,和北辽国力不相上下,这次来,说得好听是给太皇太后祝寿,说得不好听,是西凉国有意和北辽结亲。 南宫仪听到这儿就明白了:南陈是战败国,她那父皇和荣贵妃为了保住南陈的基业,把她献了出去,北辽才没有灭了南陈。而人家西凉公主,却是高高在上的天骄之女,是奔着摄政王妃的名头来的。 当然,她不认为她区区一个弱女子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也许,北辽还没有这个实力吞并南陈吧? 只是不论如何,她没个强硬的娘家,即使贵为公主,在北辽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而西凉公主就不一样了,人家娘家可是和北辽实力不相上下的,嫁过来,那地位可不是她这等亡国公主能相媲美的。 两相比较,高低立现! 就说这车驾吧,人家西凉使节就能一直把她送进城。可她呢,一入北辽境内,就被北辽使节给接走,秦佑连送她最后一程都不能够。 此时,她倒是有些想念秦佑了。那个小伙子,起码还能拼死护着她,不像荣贵妃那等势利的,见不得她的好! 想完了秦佑,她又开始思索起这公主车驾来了。两国的公主车驾同时到达,不知这背后又有什么噱头? 她倒要看上一看。 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功夫,就见封锁的城门已经吱吱呀呀地打开,莫寒当先一骑就冲了出去。 百姓们都站在城门两旁,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就见远远的官道上,迤逦而来两队人马。 左边一队旗幡招展,鲜衣怒马,人头攒动,个个趾高气扬。一看这架势,也不像是南陈能有的。 果然,就听莫寒扬声高喊,“摄政王殿下命属下前来迎接西凉公主!” 说完,他端坐在马上平胸行了一个礼。 西凉使节也还了礼。 莫寒把手一让,身后鼓乐齐鸣。南宫仪这才知道,人家还带着鼓乐手来的。 西凉公主的车驾在细细的鼓乐声中慢慢进了城门。 一时,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看哪,西凉公主长得好美啊。” “听说西凉公主自打出生就身有异香,这下我们的摄政王殿下可有艳福了。” 南宫仪听着这些话,不由暗暗嗤笑:西凉公主的车驾四周都围着纱幕,连个正脸都看不着,这一个个都开始逢迎上了? 那置南陈公主于何地? 她不屑地瞥了一眼西凉公主的车驾,好胜心顿时大起。不过下一刻,她就被西凉使节队伍中的一人给吸引了眼光。 那个骑着一匹雪白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身穿一身朱紫锦衣的男人,不正是她在乌头镇遇到的男人吗? 那张妖孽般的脸还有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让人想忘记也难。 当时她就觉得那个男人非富即贵,没想到竟是西凉使节! 不过她在乌头镇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西凉公主的车驾下榻在那儿呀? 这个男人,莫非是私自跑出来的? 南宫仪只觉得这一个个的,都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 西凉公主的车驾缓缓入了城,之后,才是南陈公主的车驾。 而令人讥讽的是,此时已经鼓息乐歇,莫寒也没有骑马出城门去迎接。 南宫仪心内大怒:同是公主,怎么待遇差这么多? 南陈公主的车驾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进了城,南宫仪搭眼瞧去,就见领头的还是那个北辽迎亲使节。 她不由纳闷了:这老头儿应该知道她逃走了的,怎么还大模大样地带着南陈公主车驾进城? 难道他怕摄政王责怪问罪,来了个偷梁换柱? 但他怎能挡住这悠悠众口?随同他迎亲的侍卫可有百十来个啊? 不管南宫仪怎么想破脑袋,都想不通这南陈公主车驾内坐的是谁! 眼看着那位莫大人把两位公主的车驾都带走,南宫仪好奇心使然,混在人群中,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听着闲言碎语到了摄政王府门外,倒是省了她打听的功夫了。 摄政王府大门二门俱都洞开,迎接这两位前来的公主。 南宫仪有些想不明白,她是来和亲的,住进摄政王府名正言顺。 可是那位西凉公主,名义上给太皇太后祝寿,怎么也要进摄政王府? 难不成这古人都开放到这个地步了? 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不过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而已。 摄政王府的管家已经穿戴簇新,带着一众下人迎了出来。 莫寒也骑着马带着侍卫立在门外,只是他的眼神却没有看向那两位公主车驾,而是在人群里来回逡巡,一眼就看到正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那个不起眼的少年。 看着南宫仪那滑稽的样子,他就忍俊不禁:还是他家王爷料事如神啊,万两黄金的诱惑哪里够?不加大剂量,鱼儿哪能上钩? 两位公主的车驾并排在摄政王府的大门口,管家却对着西凉公主的车驾有礼有节,“小人奉摄政王之命在此恭迎西凉公主!” 话落,他率领众人弯下腰行礼,那谦卑有礼的样子,看得南宫仪一阵眼热:果然,有娘家庇护的人就是好! 西凉公主车驾前领头的那个妖孽男却轻飘飘瞥了管家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久闻摄政王殿下大名,怎么不见他出来?” 西凉和北辽实力相当,西凉公主又是国王最宠爱的小女儿,北辽摄政王按说出来迎接一下,也无可厚非。 人家使节这么问,言下之意,还是觉得北辽摄政王慢待了他们。 连南宫仪都听出来的意思,摄政王府的管家不可能听不出来。 78 舌战管家 可南宫仪愣是没从管家脸上看到一丝尴尬。 只见那管家有礼有节地又是一弓腰,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绽放如花,“三皇子能亲自护送公主前来,可谓北辽之莫大荣幸。只是这两日因太皇太后身子不适,摄政王殿下日日陪伴,一大早就进了宫,是以,不能亲自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他先是给三皇子西凉夜带了个高帽,接着又把摄政王不能前来的理由说了,这倒让西凉夜无话可说了。 人家老母亲病了,孝敬母亲可比迎接女人重要啊。 所以,他只能默了默。 南宫仪自然也听到管家的这番话,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在乌头镇随便遇到的一个男人,竟然就是西凉国的三皇子! 怪不得长得那般妖孽,穿得那般华贵呢。 幸好她和他没什么深交,不然说不定哪天撞到了,还得费一番口舌。 她现在可不想和什么皇子摄政王的扯上什么关系! 可是一看到他那身朱紫的锦衣华服,她就有些头皮发麻:想当初她从窗户跳下去的时候,可是毁了他一件衣裳的。 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纠结多久,西凉公主的车驾就从大门进了摄政王府。 而西凉夜则带着护卫留在大门外,准备住进上京的驿馆。 可是,就在此时,摄政王府的大门却从里头给缓缓地关上了。 南宫仪不由急了:这西凉公主的车驾都能进,为何不让南陈公主车驾进去? 虽然不知车内坐的谁,但也是顶了她南宫仪的名号不是? 在北辽丢这么大份儿,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混? 正急躁间,就见管家把大手一挥,斜指着身后那个侧门,对北辽迎亲使节道,“让南陈公主的车驾从小门走吧。” “遵命!”北辽迎亲的那个老头儿在马上一躬身子,就命属下去把南陈公主车驾给拉进侧门。 南宫仪顿时就急了,这还了得? 同是两国公主,一个走大门一个走侧门,太侮辱人了吧? 可是南陈公主一没有送亲的侍卫,二没有和北辽实力相当的娘家,此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等着人任意宰割了。 南宫仪眼看着南陈公主车驾缓缓驶近侧门,再也没能忍住,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上前就攀住了南陈公主的车驾,“停!” 管家见有人跳出来,忙把手一摆,南陈公主的车驾就停在了那儿。 一旁的莫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是主子神机妙算,不然,真正的公主怎么会上钩呢? 主子就是算准了这位公主殿下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才故意来这么一出的。 而今,这位果然跳了出来,他算是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了。 天知道,这位有多么难伺候! 就他这样的,跟随主子征战多年,大事小情也算是见过不少,还是被这位半路上给逃了,害得他在主子跟前失了颜面,难以交代。 这次可好了,只要这位进了摄政王府,那就让主子发愁去吧。 南宫仪此时和管家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阵,心里也颇为紧张:一来自己身份未明,还想逃出上京;二来她强出头,名不正言不顺。 可摄政王府的管家是不管这么多的,人家一见南陈公主车驾被一个貌不起眼的愣头小子给拦住了,顿时就拉下脸来。 这北辽国内,还没有哪个嚣张不懂事的家伙敢在摄政王府门前作乱的。他这个管家看着没什么官职,但走出门去,寻常朝廷官员也是要给他三分脸面的。 他还真想看看这愣头小子到底是发疯了还是犯傻了。 多年的人情世故已经让他练达起来,喜形不于色,“这位小哥,不知为何在此挡住公主车驾?” 他语气不咸不淡,不缓不急,迈着八字方步背着手慢慢走近,看着南宫仪的一双眸子却如利刃一般。 南宫仪多大的阵仗都见过了,虽然这管家气势逼人,但还不至于吓倒她。 她迎上管家那能吃人的目光,笑嘻嘻道,“我是打抱不平来的。” 管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胆子大得不要命了。 他不由得嘿嘿冷笑一声,看着南宫仪,阴恻恻笑问,“哦?这位小哥说话挺有意思。只是小哥怕是事先没打听吧,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以为眼前这愣头小子不晓得是在摄政王府门口说大话呢,还存着一份耐心提醒他。 南宫仪闻言嗤笑一声,“我又不是目不识丁的瞎子,怎不知道这就是摄政王府门前?” 此言一出,管家倒抽一口冷气,满眼都是不相信,“你明知道这是摄政王府门前,还敢口出狂言?还敢拦公主车驾?要是误了吉时,你可知道有何后果?” “堂堂南陈公主,都从侧门走了,还要什么吉时?”南宫仪一手攀着车辕,一手叉着腰,轻笑着。 “同是公主,一起进城,却非要分个先来后到,高低贵贱。就算是进了摄政王府,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与其这样,还不如打道回府算了。” 她本就看不惯拿女人挡箭的做法,今儿遇见这事儿,索性全都发作出来了。 管家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大言不惭,老脸不由一沉,已是黑得能滴出墨汁,“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对摄政王的家事说三道四了?” 在他看来,两位公主迟早都是摄政王的女人,就算还没进府,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个愣头小子却在这儿说三道四,以为他是吃素的? 南宫仪没有被他那阴沉沉的声音给吓倒,反倒挥手一指,恰好指向正负手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西凉夜,“西凉公主能从正门入府,不就是有娘家人送亲吗?你们就欺负南陈公主没有送亲的,让人家从侧门入?没想到堂堂北辽还是如此欺软怕硬?” 她这话,倒是勾起了西凉夜的兴致。 他立在那儿,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只觉得那神态、那声调莫名地熟悉。 79 和摄政王吵架 南宫仪却不管这个男人想什么,只当不认识的,径自指着管家慷慨激昂起来。 “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就因为她那爹不靠谱战败了,就得人家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家来和亲顶缸!有本事,你们倒是灭了南陈啊,也免得人家孤苦伶仃,在这儿受辱!” 她可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女子,不晓得那些什么拿自己幸福换取百姓安稳的事情。她只知道,一个国家战败了让一个弱女子出来顶缸,是最没出息的事情。 管家被她这番铿锵愤慨的话彻底给震惊住了,瞠目结舌,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也许,他不屑于和这个愣头小子讲什么歪理。 倒是一边儿的莫寒听了南宫仪这话,禁不住喜上眉梢:这主儿太另类了,讲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不说管家,就是主子在这儿,也不见得镇得住啊。 他还真想看看主子成天和这女人在一块儿,会是个什么景象! 西凉夜很是意外地看着这个身量纤细、面色蜡黄的少年,总觉得这少年的神情在哪儿见过一样!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南宫仪却浑然未觉。 看热闹的人群也窃窃私语起来,显然对有人敢在摄政王府门口高谈阔论很是惊讶。 南宫仪也不管人家讲的什么,反正如今骑虎难下,她怎么也得给南陈公主挣一个脸面! 双方正僵持着,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就见管家面上一喜,越过南宫仪迎上前去,“王爷,您回来了?” 南宫仪回头看时,就见那个摄政王殿下正骑着一匹浑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的马儿,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身披一领黑底金丝大氅,里头是一件玄色锦缎袍子。一张如玉的脸上,淡漠悠然,让人难以琢磨。 那双深邃乌黑的眸子此时正瞧着这边,南宫仪一回头,恰好就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似寒潭,似深渊,似冰似玉,让人沉沦难以自拔,却又不敢去探索。 南宫仪只觉得这双眸子似曾相识,给她一种故人归来的错觉。 两个人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就四目相对了。 耶律玄看着眼前这个易容成其貌不扬的少年的女子,目光深了几分。南宫仪虽然对这男人直视自己的目光不大适应,但也未曾别开半分。 两个人的目光就那么胶着在一起,隔了好几个人,久久交缠。 良久,耶律玄才催马上前,来到南宫仪面前,俯视着她,一副高冷孤清的样子,“看在你为母后治病的份上,本王不和你计较。只是这是本王的家事,你还没有置喙的余地!” 他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让南宫仪平白多出了一分压抑感。 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者,她很不习惯被人这么藐视。为了让自己更有气势一些,她悄悄地后退了几步,和耶律玄隔开了一段距离,这才仰着脸儿干笑了几声。 “王爷此言差矣!俗话说‘天家之事无小事’!王爷的家事,就是普通百姓也能闲谈两句,何况我这个和王爷还有一面之缘的人哪!” 南宫仪大言不惭地和耶律玄拉近关系,不管这个男人在外界的传言如何,打心底里,她就没怕过他。潜意识里,她不觉得他会怎么着她! 如今再加上给太皇太后治病这一档,南宫仪估摸着这位摄政王殿下更不会对她怎么样。 所以,她才敢有恃无恐地在这儿跟人家分辨! 一旁的管家听得额头冷汗直冒:这还了得?打小儿他就看着摄政王长大,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跟他讲话。这么些年,摄政王殿下文成武就,更是没人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今儿这愣头小子怕是要惹大麻烦了。 他心里为南宫仪捏着把汗,面上却是老脸一沉,厉声喝道,“好你个小子,竟敢对摄政王不敬,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他有心想提点这小子一句,让他赶紧认错溜之大吉。 可是南宫仪分明要把这件事管到底了,她哪里还会在乎这管家的心思? 瞥一眼那位已经吓得一头冷汗的管家,南宫仪不忘了安慰他,“管家大叔,这是我跟摄政王殿下之间的事儿,你老人家边呆着去!” 管家蹭了一鼻子灰,气得骂道,“好心当做驴肝肺,等会儿有你小子受的。” 耶律玄见南宫仪笑得一脸嚣张,心内不由暗笑:这丫头给几分颜色就敢开染料铺了。 不过他知道南宫仪是个胆大的,更想听听他和她之间的事儿怎么解决,于是就挥了挥手赶走了管家,凑到南宫仪跟前,低声笑道,“说吧,本王和你之间有什么事儿?” 南宫仪很不习惯这个男人笑得贼兮兮的样子,看这张脸,就是高冷禁欲范儿,如今却对着她笑成这样,让她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 但已经逼上梁山,她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北辽是礼仪之邦,何必做这样惹人诟病的事情?人家南陈公主千里迢迢,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来给你做老婆,容易吗?你却这样对待人家,非要人家走侧门,这要是入了门,从此后还有好日子过吗?你府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不得把人家给欺负死?人家花枝招展的一个小姑娘,被没良心的爹和狠心的继母给送到这儿来,就这么被葬送了,岂不是你的罪过?” 她鼓动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能打动这个高深莫测的摄政王殿下。 凭着她对心理学的研究,她知道,男人嘛,都是怜香惜玉的主儿,那些说不喜欢女人对女人不假于言辞的,都是因为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女人罢了。 凭着南陈公主的长相,摄政王迟早会喜欢上的。 80 诓入王府 南宫仪虽然不知道这位车内的南陈公主是哪个,但既然敢来王府,相貌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耶律玄听着南宫仪这一番“奇谈怪论”,甚是好笑,憋得快要内伤,才让自己板着一张脸,始终淡淡的样子。 “听你这么说,这南陈公主还挺无辜的,倒是本王的错喽?” 南宫仪忍不住点点头,仰脸道,“打仗归打仗,她一个小姑娘何错之有?你要是慢待了她,岂不是害她一辈子?你一个大男人家,好意思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吗?” 她这话不仅坐实了耶律玄的错,还句句点出他一个大男人是在故意为难人家小姑娘。 退到门口的管家吓得面色都惨白了,他可以预料得到,这小子会死得很惨! 而已经退到耶律玄身后的莫寒,却一脸的兴致盎然:哇,这南陈公主的口才可不是盖的,胆子更不是一般的大。瞧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和他们主子过了好几个回合了,主子这会子估计已经快被气得吐血了吧? 他在后头看不清耶律玄的脸色,心里痒得跟猫抓一样,很想看看此时的摄政王殿下脸色如何!耶律玄听了南宫仪的话,神色并未有异,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禁欲笑,“你凭什么认为本王要听你的?” 言下之意,南宫仪听懂了。 人家身居高位,自己不过是给太皇太后治病的不名小子,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她素来是个胆大自信的,眼珠转了转,就想到了办法。 就见她冲着耶律玄嘿嘿一笑,神情里有几分忸怩,看得耶律玄是疑心大起:这小女人一向豪爽泼辣,什么时候还有这副表情了? 不过这明显取悦了他,他挑了挑长眉,兴致勃勃地看着南宫仪。 南宫仪被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看得浑身不自在,忸怩了半日方道,“那个,我不是还有万两黄金的诊金没要吗?” “如何?”耶律玄眯了眯那双深邃的乌眸,定定地看着南宫仪。 这个女人爱财如命,是金子就不丢手的性子,他还是很了解的。 “不要了。”南宫仪想着那金灿灿的万两黄金,这话一喊出口,如同有把刀子在她心口上剜了一下一样,“就当是让南陈公主走正门的交换!” 话落,耶律玄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女人,当真这么舍得?那可是万两黄金啊,够买上京一条街了。 不过再一看南宫仪那几乎挤在一起的两条眉毛,他顿时就乐了:看嘛,这女人还是心疼了,估计心疼得快血了吧? 看着她不痛快,他就高兴! 能从她手里淘金子,是他乐此不疲的事儿。 耶律玄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成交!” 南宫仪惨白着一张脸,仰头看着骑着乌黑马儿笑得一脸快活的男人,心里不知道问候了他祖宗多少次了。 不过好在这男人答应了,南宫仪心疼肉疼之余,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替原身争得一口气也是好的。 可耶律玄哪里肯这么轻易放过她? 见她神色松怠下来,策马趋近,指着南陈公主的车驾道,“也不知道你跟这南陈公主什么关系,竟然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既如此,索性送佛送到西天!” 南宫仪一脸警觉看着他,“又有何事?” 耶律玄轻笑道,“这个南陈公主一路上哭哭啼啼,到了这儿已经病倒了,药石无效。你索性进府给她治好吧。” 南宫仪刚想反驳“难道北辽没有太医”,耶律玄就抢先一步说道,“说不定你给她治好了,本王一个高兴,没准儿再赏赐给你万儿八千的黄金什么的。” 已经快要花光了身上钱财的南宫仪,把唾手可得的万两黄金舍了出去,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一听了这话,顿时两眼发光,急道,“不就给公主治病吗?这活儿我接了。” 耶律玄嘴角扬了扬,挥手让管家打开了大门。 身后的莫寒嘴角抽了抽,不可思议地盯着南宫仪:这女人真是爱财爱到骨子里去了。也就王爷这样的身份,不然哪个男人养得起她? 就这样,南宫仪跟着南陈公主车驾从大门进了摄政王府。 而耶律玄这才转头看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西凉夜,两个男人四目相接,各自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 西凉夜勾起唇角,一双妖冶的桃花眼半眯着,笑道,“久闻摄政王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耶律玄听得懂他指的什么,面儿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打哈哈,“彼此彼此,今日一见三皇子,倍感荣幸!三皇子在这儿也站了半天了,不如且进去喝一杯?” “在下就不去打扰摄政王的雅兴了。今日两美进府,摄政王想必很忙才是,在下就先告辞了。” 西凉夜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领着随从扬长而去。 耶律玄随后也催马进了大门,待身后一众侍卫都进了大门,管家才把看热闹的百姓给打发了,命人关了大门。 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那愣头小子说的话冒犯了摄政王殿下,怎么摄政王殿下连个责罚都没有,反而还听从了那小子的话,让南陈公主的车驾入了大门? 难道摄政王殿下真的缺那万两黄金? 管家挠了挠已经半苍的头发,身为管家,执掌整个摄政王府的财务,哪里会不知道摄政王殿下有多少身家? 漫说万两黄金,就是百万两黄金,摄政王殿下也有办法弄来。 话说南宫仪一路跟着南陈公主的车驾进了二门,就有小厮抬着软轿来接。 她暗道一声这摄政王府还挺讲究,女眷们连路都不用走的。 她迫切想看看车内坐着的公主是谁,可是等那公主一出来,却是带着粉色的盖头的,她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因她女扮男装,所以坐软轿没有她的份儿,她只能跟在后头走。 耶律玄打发了侍卫,此时背着手也赶了过来。见南宫仪精神恹恹地跟着软轿,只觉莫名地欢喜。 不知为何,这女人总是能让他一颗心都飞扬起来,多少年来,他一直心沉似水,可自打遇到这个女人,他一颗心止不住就活跃起来,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一开始,他还看不清自己的心,还以为是因为这个女人救他一命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这个女人挖了地洞逃走之后,他一颗心就跟被人掏空了一样,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淡定从容。 听闻她到了北辽境内,他迫不及待地派了迎亲使节去接她。因为她是战败国的公主,南陈的送亲侍卫是不能进入上京的,他生怕她路上有什么闪失,特意派了一个稳重能干的大臣做使节。 谁知道她竟然逃了。 听说她逃走的那一刹,他只觉得一颗心都凉了,整个人都沉浸在失落的湖泊里难以自拔。 可是不过是半日,他就又欢喜起来:既然她这么想玩,那他就陪她好好玩一玩,等她玩够了,会回到他身边的。 现在,她不就在他的身边了吗? 81 双管齐下 南宫仪哪里知道旁边跟着的这位心里想些什么? 她一心只想着怎么治好这位南陈公主的毛病,好打发这位煞神欢喜,赚取点儿诊金,好维持她以后的生活。 南陈公主被安排在摄政王府西北角的一处偏僻院落里。 这个院落外头看上去有些年头,墙上苔痕斑驳,大门上的漆皮都起来了。 只不过推门进去,却别有一番洞天:入眼是一条石子铺就的甬道,两边遍值着苍松翠柏,幽静安然。 迎面就是三间上房,两边是厢房耳房,一应俱全。 几个洒扫的小厮见了南宫仪一行人,俱都逼着手行礼,完了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训练有素的样子,让南宫仪侧目相看。 “你这府上怎么不见丫头,尽是些小厮啊?”南宫仪随口问着走在她身边的耶律玄,那闲适的语气好似在和他闲话家常一样。 身后跟着的管家又是吓出了一头的汗,今儿算他倒霉,三番五次被这小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给吓得半条老命都快没了。 他悄悄地擦了把汗,没敢吭声。 人家摄政王殿下的脸色好着呢,这不,看人家那上扬的唇角,看人家那笑成月牙的眼! 打小儿看着摄政王殿下长大的他,平生还是头一次见摄政王笑得这么多! 耶律玄就是喜欢毫不做作没有把他当回事儿的南宫仪,闻听微微一笑,声音悦耳动听,“你要是不喜欢,就让管家给你买几个丫头伺候!” 南宫仪纳闷地侧头瞧了他一眼:什么叫她不喜欢?她是为南陈公主着想好不好? 可是后面被两个婆子搀扶着的南陈公主,似乎一点儿没有要呼应的意思,只管闷不吭声地往前走,好似这后头发生的事情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南宫仪不由暗自咂舌:这样懦弱的性子,将来在摄政王府怎么站得稳脚跟啊?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得让摄政王多关注这位南陈公主才好,“王爷,你该问问人家公主的意思才是,我喜不喜欢的倒没什么。” 耶律玄只管抿唇暗笑,看得南宫仪是一头雾水。 她曾暗自怀疑过,这位摄政王是否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可是见到这位南陈公主的车驾,她就放了心。 这位煞神要是知道她逃走了,能让这假冒的进府吗? 南宫仪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倒是忘了人家耶律玄也是个人精。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闲聊来到了三间上房。 一进去,南宫仪就惊呆了:外头看着不起眼的屋子,没想到里头竟然如此——金碧辉煌。 一进门,就是一架镶玛瑙翡翠的琉璃屏风,紫檀座儿,看着就是值钱的货。 转过屏风,就见正堂中间摆着两张紫檀木的太师椅和长条几案,上面的花纹精巧别致,说不出的美轮美奂。 两边儿一溜八张乌木椅子,打磨得精光闪闪,贵不可言。 光这家具,南宫仪琢磨着也得价值万金。更遑论那扶手、椅脚都包着金皮。 靠墙处放着一张博古架,上面两层摆得琳琅满目,全是各色各样的金盘银盏,金珠宝贝,更有散发着粉色荧光的夜明珠。 下面两层也塞满了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紫灵芝、何首乌、长腿的人参等名贵药材。 南宫仪只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使的了,转头看看身边的那位摄政王殿下,咽了口唾沫,讪笑着,“王爷好大的手笔,这些东西,估摸着南陈公主一定会喜欢!” “当然,本王做事,自来没错!”耶律玄面对南宫仪垂涎的目光,很是受用地自卖自夸了一句。 这小女人那般爱财如命,他不信自己这手笔打动不了她。 他可是双管齐下:不仅金银珠宝,连各色名贵的药材都网罗了来,不管哪一样,都足够打动这小女人的心! 看着已经被两个婆子扶着进了里屋的南陈公主,南宫仪只觉艳羡地很。 没想到这个传说中暴戾嗜血的摄政王,对南陈公主还这么有心,她倒是替南陈公主觉得值了。 耶律玄看着南宫仪即使易容之后依然晶晶发亮的双眼,心里暗笑:这小女人估计这会子已经快流口水了吧? 他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朝里屋走,管家赶紧挑开了那撒花轻绸软帘。 南宫仪随后跟上,顺手在那软帘子上摸了一把,光滑细腻,做衣裳也是上好的料子,摄政王府可真够财大气粗的。 屋内烧着地龙,一进去暖融融的,丝毫不觉得冷。 冒牌的南陈公主已经被人扶到了最里面的那张床上坐着了,此时遮着床帐,南宫仪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不过没有这个假货,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本属于她的屋子。 屋子很大,长阔各有三丈有余。入眼处,四四方方,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但仔细一看,南宫仪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临窗是一盘大炕,上头铺着大红锦缎绒毡,上面的毛都有二寸。 看着那软乎乎的样子,南宫仪好想趴上面打个滚。 可这是人家南陈公主的,她有什么资格? 撇了撇嘴,她继续撒眼看去。 就见往里是一张贵妃榻,上面铺着雪白的狐狸毛皮,不夹杂一根杂毛,可见是极为名贵的雪狐。 地上也铺着厚厚的暖黄色调的长毛毯,踩上去柔柔的,连脚都不想抬一下。 这倒还不算什么,最让南宫仪移不开眼珠子的是里屋四个墙角设着不同样式的柜子,俱都是香樟木的,闻上去就有股子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 那柜子连包角都是金片,把手更是镶金嵌玉,耀眼夺目。 此时那四个柜子都敞开着,像是故意给谁看清里头似的。 东南角的柜子里挂满了绫罗绸缎做好的各色衣裳,料子薄如轻烟,细密软糯,应是夏季穿戴的。 西南角的柜子里看样子是春秋所用,各种颜色都有,玲琅满目,数都数不过来。 东北角的柜子全都是各色的皮毛大氅,黑的白的紫的,应有尽有。 西北角的柜子和前三个有些不同,都是一层一层的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里都放着镶嵌着宝贝做工精细无比的小匣子,单这些小匣子,南宫仪估摸着也值不少金子,更遑论里头盛着的珠宝首饰了。 而这屋内,每个角落都有一个雕刻秀美的支架,上头各放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看来,晚上都不用点灯了。 南宫仪只觉得自己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眼胀的,让她最难以接受的是,这些,都是那位冒牌南陈公主的。 心疼加肉疼,让南宫仪浑身不适。 她掐着额角一屁股坐在了靠门口的一张紫檀木椅子上,上面搭着厚厚的垫子,软地让她一下陷进去半个身子。 82 怎么是她 她掐着额角一屁股坐在了靠门口的一张紫檀木椅子上,上面搭着厚厚的垫子,软地让她一下陷进去半个身子。 “那什么公主不是有病吗?赶紧过来,治完了我好走!”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估计眼里都要长针眼了。 耶律玄忍着笑,让人把躲在床帐内的南陈公主扶出来。 管家适时地退出去了,屋内只剩了南宫仪、耶律玄还有南陈公主以及两个婆子。 南宫仪瞅一眼那含羞带怯小心翼翼的冒牌货,只觉得自己身上哪儿都不舒服。 “你哪儿难受?”她漫不经心地问着那个冒牌货,伸手一把粗鲁地扯过人家的手腕,就开始诊起脉来。 那汉子的样儿着实让耶律玄忍俊不禁。 冒牌货南陈公主被南宫仪这样子给吓着了,愣怔了半日,才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就是……就是这两日,脾胃不和。” “哦。那把盖头取下来,让我看看你的面色。”南宫仪看一眼她头上的粉色盖头,有些不耐。 这都到屋里了,还遮着这玩意儿做啥?给谁看呢,又不是拜堂成亲! 那冒牌货犹豫不决,迟疑地看了一眼耶律玄。耶律玄没有任何反应,绷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南宫仪身后,是以,南宫仪也看不着他的脸色。 南宫仪等了半日也不见那冒牌货有任何动静,不由急了,起身一把把人家盖头拽下来,嘴里还嚷嚷着,“哎呀,你倒是快着些,本神医还有要事呢。” 那可不是,逃跑可是头等大事! 可是话落,南宫仪几乎就石化了。 妈呀,眼前这人真是吓死她了。 这不是她在南陈皇宫的陪嫁宫女碧荷吗? 老天,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呆呆地看了碧荷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缓过面色来,心呼呼乱跳。 她顺了口气,装模作样说道,“没什么问题,估计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弄点儿南陈的土熬水喝也就好了。” 耶律玄一直在她旁边看着她,见她此时还能如此镇定,好笑之余又暗自佩服。 这丫头的城府,也是够深的了。 他若有所思看一眼碧荷,淡淡道,“南陈离北辽千里之遥,公主身娇体弱,一路劳顿,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好。再者,这南陈的土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取回来的,劳烦神医能留下来照看几日,可好?” 他随着南宫仪叫她“神医”,让南宫仪心里一时美滋滋的,差点儿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等她意识过来自己还有逃跑大任没有完成,顿时又收敛心思,嘿嘿干笑两声,“王爷,公主虽说水土不服,但并无大碍。待在下开两剂药先吃着,缓解下不适。等南陈土来了,就能彻底好了。” 她没接耶律玄让她留下来的话,但也没提要走。 碧荷一路上陪着她风餐露宿的,也实属不易。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就这么连跟爹娘告个别没有,跟着她到了北辽,比她还苦。 她不能把她丢在这虎狼窝不管啊。 何况,她在小谷家想把她给丢下,这几天一直于心不忍。能在这儿再相逢,她觉得还是狠不下心,让碧荷替她承担本该她承担的东西。 耶律玄听话听音,见南宫仪没有提出硬要走,心就放下一半。 当即就嘱咐了两个伺候的婆子几句,转身就走了出去。 南宫仪女扮男装,自然也不好留在人家公主院子里,只能屁颠屁颠跟着耶律玄走了。 到了院门口,耶律玄站住了脚,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南宫仪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看得是南陈公主的院子还是她本人。 见耶律玄驻足不前,她忙狗腿地笑笑,“王爷,您对这位南陈公主倒挺上心的哈。” 见耶律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又试探着问,“那,西凉公主是不是也这待遇?” 话落,就见耶律玄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弄得她有些尴尬。 她不过一介大夫而已,如今竟然管起人家后院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不过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她只能硬着头皮盯上耶律玄那探究的目光。 “西凉公主么,”耶律玄故作神秘地欲言又止,“这些俗物她怎么会放在眼里?” 南宫仪一听这话,顿时狂喜不已:这么说,西凉公主没有南陈公主待遇好喽? 在她眼里,那些金银宝贝、各色药材可不是俗物,那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嘿嘿,久闻摄政王殿下英明大气、气度非凡,果然不同凡响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南宫仪心花怒放之际,嘴巴也格外甜! 耶律玄被这马屁给拍得浑身舒泰,忍不住嘴角上扬,“嗯,你在王府多住几日,就知道本王对南陈公主有多好了。” 留下这句悬念颇深的话,他出了院门,扬长而去。 南宫仪站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这男人看上碧荷了? 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啊,难道这男人喜欢碧荷那样唯唯诺诺的性子? 不过这事儿也难以捉摸,男人嘛,位高权重,威风凛凛惯了,估计就喜欢那种唯命是从的小女子了。 看来,她不用替碧荷发愁了,有了摄政王的庇护,她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只是一想到那金碧辉煌的屋子,还有那珠光宝气的宝贝,她还是觉得心口发疼。 管家见她愣在那儿半日没有反应,忍不住上前提点他,“小哥,请跟我来吧。” 南宫仪这才似醒非醒,跟着他去了。 殊不知,此时管家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还以为这愣头小子今日惹着摄政王殿下,非死即伤,没想到摄政王殿下不仅没有怪罪他,反而对他恩宠有余,竟然把他安排在王爷寝殿旁边的院落里。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 ------题外话------ 28号上架,从52章开始V,这几日亲们赶紧看哈。上架还希望不离不弃,多多支持! 83 你的耳朵这么红 南宫仪就这样在摄政王府住了下来,且住的院子就在耶律玄住处的隔壁。 她也不知道耶律玄特特交代管家把她的住处如此安排,为的到底是哪般? 若说他发现了她的底细吧,也不大像。他每日里一大早就带着她进宫去看太皇太后,言语行动处一直客客气气,并无半分逾越。 回到王府,就带着她去往碧荷——也就是现在南陈公主的院子。 人家见了碧荷,也是嘘寒问暖,关怀有加,倒真像个未来夫君的样子。 南宫仪实在是纳闷:按说这外界传言暴戾冷酷嗜血的摄政王殿下,能对一个战败国的公主如此关怀备至,也实属罕见。 说没有情分,到底还是说不通的。 毕竟,人家后院不缺美人。也没见他这两日在哪个美人院子里眠花宿柳的,就连那和南陈公主一同进府的西凉公主,他也没有去看过。 这两日,南宫仪跟管家混熟了,也曾打听过,摄政王殿下的后院,美人儿可是足足有十几位,而且个个都是出身名门,貌美如花。 南陈公主,究竟有哪点儿,打动了他? 南宫仪百思不得其解,当真以为耶律玄喜欢上了碧荷这款的。 可能,他后院美人儿太多,环肥燕瘦,看得太多,就喜欢小清新型的了。 反正不管他喜欢谁,南宫仪总算是放心了。这样,他就不会再去追查南陈公主逃跑一事,她就安全了,不是吗? 他能喜欢上碧荷更好,这个南陈的小宫女,能在异国他乡,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她也算是对得起人家爹娘了。 她盘算了一番,心里踏实了许多。 在摄政王府接连住了三日,南宫仪觉得是时候提出要诊金跑路了。 于是,在离年关还有两日这天早上,陪同摄政王他老人家看过太皇太后出宫之后,南宫仪适时地捡起了话题。 “王爷,依小民看,太皇太后的病情已经稳固了许多,只要按照小民说的去做,一年半载就能大有成效。” “嗯,母后气色确实好了许多,本王也放心了。”耶律玄背着手走在宫内长长的永巷里,神色淡淡地应着。 听这话不咸不淡,丝毫没有提及诊金的事儿,南宫仪不由咽了口唾沫,暗骂了声这家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但人家位高权重的,她可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只能陪着小心干笑着。 “那个,王爷您看,小民醉心于医术,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寻求医术高明之人拜为师父,这不,快过年了,小民寻思着该回家一趟了。” 看这位摄政王殿下是个孝心很大的人,南宫仪就琢磨出了这个借口。 凭着她对人心理的研究,十之八九,这位是会答应的。 至于诊金的多少,她倒不敢狮子大开口了。毕竟,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走出摄政王府的大门,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耶律玄就跟听不懂她的话似的,转头打量着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看了十几眼,看得南宫仪浑身都发毛了,硬是忍着脱口大骂一句“没看过女人还是咋地”的冲动,死死地攥着袖口内的手,攥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就已经在外漂泊多年了啊?”耶律玄开口一句话,就噎得南宫仪张口结舌。 “既然已经出来不止一两年了,也不在乎今年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耶律玄收回打量她的目光,接着说下去,“何况,能在摄政王府过年,是你们一家的荣幸,想必,你爹娘也会以你为荣的!” 南宫仪被他拿话挤兑得几乎快要吐血了,胸口憋着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只能狠狠地攥着双拳。 这丫的,没想到脸皮比城墙还厚,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让她回家过年不说,还扯上她爹娘! 天知道,她爹娘要是知道,还不得乐死? 只可惜,她的亲生爹娘早就没了,有的,也就是南陈那一对狗男女了。 南宫仪平复了足有一刻,才把满腔的怨气给咽下,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承蒙摄政王高抬,小民一家,实属……荣幸!” 说到“荣幸”这个词儿,她真的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 这一刻,她真的非常讨厌这万恶的旧社会,官大一级压死人! 摄政王这个“官儿”,比她不知道高了多少级,她敢跟人家斗吗? 就这么一路上憋着火,南宫仪还是跟着耶律玄回到了摄政王府。 刚入大门,耶律玄就好心地靠近她,体贴地问道,“你家乡在何处?本王叫人告诉你爹娘一声,再送些年货,也好叫老人家欢喜欢喜!” 南宫仪一听这茬,顿时满腹的怨气灰飞烟灭,她到哪里去现找一对爹娘去? 可是摄政王发问,她不敢不回啊,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道,“小民的家乡偏远,不劳摄政王挂念。至于爹娘嘛,他们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世面,您这一兴师动众的,怕吓着他们……” 这个蹩脚的理由,连她都快编不下去了。此时,她才明白,原来谎话不是那么好说的,说了一个谎,后头就要有无数个谎话去圆。 可是谎话,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她心里祈祷着这位摄政王殿下别再问下去了,再问,可就纸包不住火了。 可耶律玄偏偏听不懂她的心声,继续兴致颇高地笑道,“你也太谦逊了些。这么多年你为了医术一直游学在外,爹娘面前未曾尽孝。如今你给太皇太后和南陈公主治病,解了本王的后顾之忧,居功至伟,该是让你爹娘享福的时候了。” 见耶律玄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南宫仪只得咽了口唾沫,继续编谎。 “王爷有所不知,小民的爹娘也会些医术,往日里也爱在外头游荡,给人看病赚些银钱。越是年关,怕是越找不到他们的人。这也是小民这些年在外游学不归的一个缘故……” 扯谎的感觉非常不好,南宫仪此刻真的很想把所有的底细和盘托出,可又怕自己给太皇太后和南陈公主治病的功劳不够摄政王饶她一命的,只得忍住了。 就听耳畔耶律玄忽然轻笑了一声,“倒是奇怪的一家人!原来你多年未归,是因家学渊源啊?” 南宫仪觉不出这话是褒是贬,忍不住就抬脸去看他的神情,却不料这一抬头,唇瓣恰恰就擦过他的面颊,一闪而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此时正俯下身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根在跟她说话。 这姿势,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两个男人在亲热一样。 南宫仪大囧,唇瓣上瞬间就被电击了一样,一股热流涌遍全身,让她极为惊慌。 他的面颊有些凉,可是触感却是如此柔软富有弹性,只不过一瞬间,就叫她终生难忘这种感觉。 这一刻,她再也难以遮掩自己的真性情,一双慌乱不安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心情。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赶紧垂下眸子,低了头。 好在她脸上涂了一层自制的药材,脸色蜡黄蜡黄,看不出颜色来,不然,岂不得丢死人? 可是百密一疏! 耶律玄还是发现了破绽,“咦,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南宫仪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天杀的,她光记着易容了,怎么就忘了把耳朵也给抹一层药粉? 第二卷 1 近水楼台先得月 南宫仪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天杀的,她光记着易容了,怎么就忘了把耳朵也给抹一层药粉? 她的肌肤白如雪,莹如玉,这耳朵,一下子就暴露了她的秘密了。 “咳……咳咳,可能是天儿太冷,冻得吧?”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直发飘,都不知道话是怎么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的了。 “可能吧,这天的确冷了些。”耶律玄直起身子,看一眼头顶上铅灰色的天,一脸高冷深不可测的模样。 南宫仪要是抬头看他的话,一定不会错过他唇角倏忽而过的笑靥。 耶律玄回到屋里,还觉得面颊上那抹一闪而逝的柔软久久未曾消散。 他不由得伸手轻触了下那处,只觉触手处一片滚热,让他欲罢不能。 原来,她的唇那么软,那么热,触碰在他脸颊上的感觉,是……那么美好! 那只莹润粉红的耳朵,廓型那么优美,那么小巧,看得他浑身热血沸腾,心底软地一塌糊涂。 他站在窗边,望着一墙之隔的院子,目光里是他未曾察觉到的宠溺! 且说南宫仪进了自己的院子之后,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窜进了自己的闺房,一屁股坐在妆奁台前,拉过黄铜镜子就一顿猛照。 只是那泛黄的镜面,不似前世的玻璃镜面,看不出她的脸色来。 但是她那双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水润,就像是一江春水,荡漾着斑斓的色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唇瓣不小心擦着那男人的面颊一下,怎么就心慌意乱的跟个怀春少女似的? 前世在特战队,她也没少跟男战友们勾肩搭背的,也没觉得自己心跳有多不正常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啥? 她不淡定了,啪地一声扣翻了面前雕着精美花纹的黄铜镜,坐在那儿久久地出神。 良久,她才理清自己的心绪:这不是动情了,而是不适应罢了。 想他乃是北辽堂堂摄政王殿下,身份高贵不说,还握着生杀大权,他一个指头,都能把自己捏死。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南陈公主,还能有好果子吃? 哪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半路逃了,会轻易放过她? 何况,他还喜欢上了碧荷,她怎么能棒打鸳鸯,把碧荷唯一的出路给堵死? 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摄政王府了。 诊金,不要也罢。 南宫仪想通了之后,觉得一身轻松,开始筹谋怎么逃出摄政王府了。 既然那人不让她走,她索性就翻墙逃出去吧。 反正,她也不是头一次爬墙! 看看天已近傍黑,到了晚膳时分了。 南宫仪打算吃饱了饭夜里再逃。 她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把能找到的衣裳都翻了出来,裁成一条一条,打了死结。 很快,她拿手的布绳子就做好了。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她把布绳子团成一团,塞进床底下,又趁这功夫溜进厨房,找了个铁钩子栓牢了,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她就躺在床上,等着窗外的天一点一点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南宫仪大喜,翻身一骨碌坐起来,穿了鞋就往外走,嘴里还嚷嚷着“来了来了。” 这几日,一到饭时就有小厮来喊她去用膳,她倒是驾轻就熟了。只是打开门的刹那,她顿时就愣在了门口。 门外,一人负手而立,一身玄色的锦缎长袍穿在他那颀长挺拔的身躯上,高冷幽远。 都说要想俏一身皂! 南宫仪此时觉得这不出彩的黑色,穿在他的身上就是与众不同,衬得他面如冠玉的面容越发耀眼夺目,那双深邃的眸子迎着淡淡的光线,恰如那九天闪烁的星子,光辉璀璨。 南宫仪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耶律玄的样子了,看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咽了口唾沫,暗骂一声“祸害”。 “怎么?本王长得很好看?”南宫仪这副花痴的模样明显取悦了耶律玄,只不过半日未见,他竟然生出了一种迫不及待想见她的心思。 这不,他就趁着晚膳时分过来了。 一看到这女人看见自己那小眼神,他心情顿时大好。 南宫仪被人给瞧破了心思,虽然有些尴尬,但因为之前想通,这会子也没什么难为情的,脸不红心不跳地干笑了一声,问道,“小民实在是没想到摄政王殿下会亲自前来,是以吓了一跳。” “哦,没想到本王竟会让你害怕?”耶律玄不满,挑挑那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嘴唇抿着,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南宫仪。 南宫仪不明白男人这副表情什么意思,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孩子,眸子里似乎有股子委屈的色彩。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么大个男人,堂堂北辽摄政王殿下,还会有委屈的表情? 这世上,谁敢给这位委屈受? 南宫仪要是知道正是自己这话让耶律玄感到委屈,估计她会笑掉大牙! “那个,您为什么老看着我啊?”她挠了挠后脑勺,很是不明白。 她医术精湛,对人的心理也颇有涉猎,但偏生神经大条,对于感情的事情非常迟钝。 也许是她先入为主,认为耶律玄已经喜欢上了碧荷,没有认出她来,所以,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人家对她有什么好感。 人家不过是看在她给太皇太后和南陈公主治病的份儿上,才对自己高看三分的。 这么自己解嘲了一番,她也就释然了。 定睛一看,她又觉得极大地不妥:她站在门口,双手撑着两扇门,一脚前一脚后地跨在门槛上。而耶律玄正背着手,站在门外,两个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足足有一刻了。 让人家摄政王殿下站在门外,已是极大地失礼,她还敢这么直挺挺地也不行礼地站在那儿,当真是极其不妥。 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事儿,南宫仪有些慌乱起来,这古代社会,尊卑贵贱极其森严,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她来到摄政王府,想想冒犯摄政王殿下的地方真是多了去了,眼下要逃跑的节骨眼儿上,又来这一茬,她还能走得了吗? 她就说嘛,刚才这人怎么会用一种委屈的小眼神看她,敢情,是缺了一个礼数啊? 电光石火之间,她已经自觉地蹲下身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小民见过摄政王殿下!” 耶律玄被这丫头给闹晕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她给自己下跪什么的,打心眼儿里,他就喜欢她这种爽朗直率的性子。 “快起来吧,看地上凉!”忍不住,他上前一步双手扶起了她。 手中软绵柔滑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松手。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一直牵进了屋子,在当中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南宫仪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只觉得浑身都不好了。那可是她的小手啊,就被一个男人这么给拉着了。 她的“初拉”就这么没了啊! 关键是,她觉得天色已晚,就没在手上下功夫,小手可是嫩得一捏一把水呀。 这万一要被这男人给发现了怎么办? 有哪个男人的手会这么软绵柔滑的? 她欲哭无泪地往后缩回自己的手,面上却一丝都不敢露出来,干笑地给自己找理由,“王爷难得到小民院子里一趟,小民给您泡壶茶吧?” “无妨,本王反正就在隔壁,近水楼台先得月!往后啊,常来的日子多的是,哪能弄这么多虚礼?” 耶律玄拍了拍她的小手,只觉得手感好得不得了,哪里舍得松开? 南宫仪一听这话就呆了,敢情,这男人往后还要天天来串门了?那她还能有点儿隐私吗? 可她没办法把人给赶出去,这是人家的王府,院子内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都是人家的,自己有什么资格? “王爷,这样不大好吧?”见实在是抽不出自己的手,南宫仪咬咬牙,硬着头皮说出了实话。 这院外时刻都有小厮来往,万一被人看见了,自己的名誉倒没什么,关键是这位摄政王殿下,能丢得起这个人吗? “怎么不好?”耶律玄那双深邃的眸子眯了眯,一脸迷惘地看着南宫仪,十分不解的样子。 男人这副无辜透顶的样子,说不出的性感,看得南宫仪“啯”地咽了一口口水。 妈的,明明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却偏偏好看的要死! 南宫仪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声,自己这是被猪油给蒙了心了吗,怎么对这个男人生出非分的想法了? 人家可是后院众美齐聚,又喜欢上了碧荷了。再不济,还有个身家地位都比她好不知多少倍的西凉公主! 自己算是哪根葱? 留在这摄政王府,万一被他这皮相给迷惑了,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左拥右抱,等着心底流血了。 她是大夫,心理有洁癖,看不得男人左一个右一个的小老婆。 即使这人位高权重,那也不是她的菜! 心里这么想着,南宫仪对耶律玄的脸就生出了免疫力。 她低了头不看他,冷冷地解释道,“咱们两个大男人,这么手拉着手,被人看了,非议一番倒没什么,关键是王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说这话,是存着一份私心的。 她想试探试探耶律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或者是不是断袖。 耶律玄听了她的话,低低地笑了,那声线儿,磁性中透着一股子沙哑,就像是一根羽毛在人的心底轻轻地拂过,痒痒的,欲罢不能。 南宫仪的心弦又触动了一下,暗叹一声这么个极品男人,就这么被那些女人给浪费了。 “看见又怎么样?本王的府邸,谁敢说三道四?”他的话霸气豪放,王者气息油然而生,只是听在南宫仪耳朵里,别是一番滋味。 他是断袖还是知晓自己女人的身份,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这男人的话十分可信,他说传不出什么,就传不出什么。 外间传言,他暴戾嗜血,想必这王府也被他经营得铁桶一个,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吧? 实在是找不到借口了,南宫仪认命地低了头。只是看着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握着自己这莹润柔嫩的小手,她还是十分不甘。 “王爷,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您后院众美迟早会知道,南陈公主和西凉公主也会介意,您忍心让她们难过吗?” 他对别的女人什么感情,南宫仪无从推测。但他这几日常去南陈公主也就是碧荷住的院子,那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样子,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再说,碧荷那院子金碧辉煌的,哪一件东西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就冲这苗头,若说这男人对碧荷没有一点儿心思,打死她她都不信! 女人一旦钻了牛角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南宫仪认定耶律玄喜欢上碧荷,就再也不对他抱任何希望。 耶律玄见这女人这会子安静了许多,还以为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呢,拍了拍她柔腻嫩滑的手背,低低笑道,“原来你介意的是这个!” 南宫仪听了只觉得分外别扭,她一个“大男人”为何介意人家后院?这男人是故意混淆视听吗? 可不待她辩解,耶律玄就扬声对着外头喊着,“来人!” 外头院子明明没人的,可南宫仪还是觉得一瞬间,门口就立了一个黑衣人,低声抱拳行礼,“主子有何吩咐?” 她听得纳闷:这人称呼耶律玄为“主子”,而不是王爷,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差别? “吩咐下去,传膳!”耶律玄声音不高,低沉磁性,撩人地很。 南宫仪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暗骂自己没出息。前世什么帅哥没见过,怎么还被一古人给魅惑了? 她尽量别开眼睛,不去看那张倾国倾城魅惑众生的脸,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误了大事。 那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不消一刻,外头就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南宫仪探头一看,好家伙,足有十几个小厮俱都端着黄杨木的托盘,清一色黑衣黑帽、步履整齐地走进了院子。 人还未进来,饭菜的香味已经冲入鼻端,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贪婪地嗅着这王府的饭菜。 这该是最后一餐了吧? 她每日里好吃好喝不觉得这王府有多好,可一旦要离开了,还是挺惋惜的。 毕竟,这王府的饭食可不是一般的美味,她自忖走南闯北,平生还是头一次吃到这样美味可口的食物。也不知道这摄政王府的厨子从哪儿弄来的,竟能做出这样的美食! 殊不知,这是耶律玄特意从宫里挑出来的御厨,也就找着南宫仪那日,就预备着了。 知道这是个典型贪财又贪吃的丫头,他才无所不用其极,想用这些招数把她留下。 可是南宫仪是谁啊? 不自由毋宁死! 现代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她岂会为了美食,而毁了自己的节操,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看着众小厮进了屋,有条不紊地把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妥当,南宫仪搓着小手,几乎没有把嘴巴给咧到了耳根子上。 没办法,她就是个贪嘴的人怎么办? 在美食面前,她一点儿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情流露啊。 虽然她自个儿也极其地鄙视自己,但天生的味蕾,还是让她比寻常人多了丝敏感,一闻到这诱人的饭菜香味,就止不住口水泛滥。 打发走众小厮,耶律玄看着对面这个眼巴巴盯着一桌子美味的小女人,眼神宠溺,声音温存,“饿了吧?” “嗯嗯,饿死了。”南宫仪忙点头,夸大地说着。 耶律玄勾了勾唇角,一手捏袖,一手执勺,竟然用那骨节分明修长有型的大手亲自为南宫仪舀了一碗粳米粥放在她面前。 望着那薄胎白釉瓷碗里还冒着热汽的粳米粥,南宫仪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堂堂北辽摄政王殿下亲自给她舀的粥呀,用那双怎么看怎么好看的大手给她舀的。 若不是真的饿了,她估计要盯着那双手看个不停了。 见这小女人低着头盯着粥碗猛看,耶律玄还以为自己把这小女人给打动了。 毕竟,他活了24岁,除了给母后,还从未给其他女人盛过饭。若是这小女人能留下来,他甘愿为她盛一辈子的饭。 “傻看着什么?快些吃吧,看粥冷了。” 听着这如同丈夫叮嘱妻子一般的絮语,南宫仪有些发怔:这个摄政王殿下怎么和外间传闻不大一样啊? 不是暴戾冷酷、嗜血无情的吗? 可这么看来,他人还不错啊。对自己母后孝顺有道,对女人也彬彬有礼,更是体贴入微。 除了……后院女人众多,这个她唯一不能接受的缺点外,其他堪称完美了。 她默默地想着,拿瓷勺舀了一口白粥送入嘴里,入口即化,软糯芳香,让她感慨不已。这古代没污染的大米,用老柴禾熬出来,味儿到底不一样啊。 美食打动了味蕾,让她心情大好,转了转眼珠,问耶律玄道,“平日里,你天天喝这样的粥儿?” 要是能天天喝上这样的粳米粥,简直赛过活神仙了。 “哦,偶尔喝一喝。”耶律玄也低头舀了一口粥品了品,随口应道。 怎么会偶尔喝?堂堂摄政王府,难道还喝不起这样的粥?或者说,这位爷不喜喝粥? 南宫仪知道好多男人都不大喜欢喝粥的,也就释然了,“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粥儿,最是美颜养胃,能喝还是多喝些的好。” 耶律玄拿着瓷勺轻轻地搅动着还冒着热汽的粥,动作优雅尊贵,看得南宫仪眼睛都差点儿拔不出来了。 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搅粥的动作,他都能做得这么好看。果然,高颜值的人就是好! 南宫仪若有所思地低了头,就听耶律玄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北辽地处苦寒的北方,稻米产量很低,寻常人家是吃不着米的。这还是南陈进贡来的。” 见南宫仪抬头有些惊讶地看他,他勾唇淡淡一笑,“当然,你若是喜欢喝,本王可以让人每日都给你做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乌黑深邃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南宫仪,目光柔情似水,看得南宫仪小心脏一阵扑通扑通乱跳。 被这么一个超级大帅哥盯着看,是个女人都会慌乱的吧? 好在南宫仪理智还在,即使心如撞鹿,依然面如止水,“这个,不大好吧?连您这个王爷偶尔才能喝上的粥儿,我算个什么,倒要日日喝?王爷这可是折煞我了。” 她一时情急,忘了自称“小民”了。 耶律玄不由暗笑,面儿上却不露出分毫,“怎么不行?本王早年征战沙场,粗茶淡饭地惯了。你可不同……”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了,撩了南宫仪一眼,就闭紧了嘴。 南宫仪忽然好想追问她到底有何不同,可又怕自己一问,这男人说出什么让她不想听的话来。 可越不问,心里就越跟猫抓一样,痒得她抓心挠肺的,浑身不自在。 这男人,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呢? 南陈温暖湿润,盛产稻米,南陈人大多吃米。 而南宫仪前世里米面管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北辽因面食居多,连摄政王都不能天天喝粥,如今却对她这么优待,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南陈人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慌乱不堪。 这个男人城府太深了,她得赶紧实施逃跑计划才行! 猛灌了几口粥,南宫仪压下了一肚子的忐忑,仰脸笑道,“这一桌子丰盛的饭食,没有美酒相佐倒是可惜了。” 言下之意,耶律玄听明白了,他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小女人还好这一口? 不过这女人让他惊讶的地方太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本王平日滴酒不沾,既然你喜欢,不妨就喝一壶吧。”难得这小女人有这雅兴,他可得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他又唤来那个一身黑衣的神秘人。不多时,就有小厮端了一个汤婆子和一个鸡首壶并两个烫好的白瓷酒盏进来了。 “这是本王窖藏多年的雪酿,你尝尝。”耶律玄接过酒壶,顺势先给南宫仪倒了一小杯。 南宫仪不懂酒,只是闻了闻,觉得味道还行,就竖了个大拇指道一声“好”,一仰脖子给干了。 这番毫不造作的汉子样儿看呆了耶律玄,让他似乎又回到了久违的军中。 “好酒量!”他高赞了一句,也一仰脖子干了自己的酒。 “满上!”南宫仪只觉一杯酒下喉,浑身都热乎乎的,这北辽干冷的冬日似乎也觉不着了。 耶律玄动作麻利地给她斟满了,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两个人又碰了碰酒盏,仰着脖子干了。 窗外静静立在寒风中的莫风彻底凌乱了:他那高冷尊贵的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烟火气儿了? 早就听莫雷说过,自打主子找着了这位南陈公主,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绝无仅有地夸赞了莫雷车赶得好,还能对莫雷露出笑容了。 看来,他也有望有生之年看到主子冲他笑一回了吧? 还没等他想完,忽听窗内那女人笑道,“方才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黑衣人是谁?我还从未见过身手那么快的人呢。” 莫风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成了主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他可是主子座下除了莫寒排名第二的暗卫好不好?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编排他? 他正忿忿不平的当儿,就听主子那如清泉叮咚的声音响起,“哦,那是本王的暗卫。怎么,你喜欢?” 南宫仪头皮发麻,她没事喜欢一个神出鬼没的人做什么? 窗外的莫风则把一颗心都吊了起来,主子什么意思?莫非要把他送人? 下一刻,南宫仪的话就让他松了口气。 “哪里?我对那人不感兴趣”。 可不待他高兴完,南宫仪话题一转,“只是觉得他就在窗外盯着咱们吃吃喝喝的,不大舒服罢了。” 莫风听了又是一怒,他身为主子的暗卫,职责就是寸步不离主子,还得做到不打扰到主子。 寒风冷冽,以为他乐意站在窗外听壁角啊? 他巴不得和莫雷、莫雨他们围炉喝酒取乐! 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凭什么赶他走! 主子可是摄政王,怎么会听从一个女人摆布? 这女人,果真不能宠,一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得意洋洋地想着,主子一定会发火的,到时候看这女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可是下一刻,他就听到耶律玄仿若不当回事儿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就让他消失吧?” 还没等莫风反应过来,耶律玄就扬脸朝外吩咐,“风,你先回去吧。” 莫风瞬间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了,他欲哭无泪地抱了抱拳,低声哽咽地答应了一声“是”,起身就飞跑了出去。 不行,他得找个角落好好哭一哭,人家莫寒出去一趟,即使把南陈公主跟丢了,但因为后来又找到了,主子也没发落他。这几天主子心情好,顺带着也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他也不是那等贪财的小人,东西什么的他倒没觉得,只是脸面问题。 可如今他混得连莫雷都不如了,人家起码还能得了主子一句夸赞,还能看见主子一个笑脸。 他呢,竟被主子给嫌弃撵走了。 主子,怎么就被一个女人给魅惑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默默地流泪而去。 南宫仪见窗外没了那个黑影子,彻底放下心来。 她又和耶律玄干了一杯,方才放下酒盏,殷勤地拿起耶律玄面前的酒盏,笑道,“都是小民的不是,竟让王爷给斟酒,真是该死!来来,这杯让小民好好服侍王爷!” 一边说着,她的小指就对着那酒盏抖了抖。 耶律玄瞧见她这狗腿的样儿,莫名觉得头皮发麻:这丫头一准儿又想什么鬼点子了。 南宫仪给各自倒好了酒,也不急着喝了,只管大口吃菜喝粥,直到吃了个大半饱,才放下筷子,端起酒盏,看着耶律玄,笑若夏花。 “王爷,说实在的,跟您在一块儿吃饭喝酒,真没什么负担,真爽!” 耶律玄心情大好,一双深邃迷人的眸子撩了她一眼,端起酒盏跟她的碰了一下,“既然觉着爽快,那就多喝几杯。” “呵呵,喝多了,醉了怎么办?”南宫仪这会子只觉浑身热烘烘的,有些酒劲上头的感觉。 “醉了就睡下,这有什么好问的?”耶律玄大手把玩着那小巧玲珑的白瓷酒盏,盯着她的眸子,一眨不眨,“还是,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做?” 一语落地,南宫仪惊得后背上出了一层汗。 这家伙,这话问的,好似知道了什么似的。 她表露得有这么明显吗? 未免夜长梦多,南宫仪决定赶紧解决了这丫的。 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她乜斜了眼睛,笑嘻嘻地看着耶律玄,“看王爷说的,我一天到晚三个饱一个倒,养猪一样,能有什么大事儿!来,喝酒,别多想!” 她硬是拉过耶律玄的手,跟人家碰了一个杯,先仰头干了。 男人一般都这样,看对方先干为敬,自己也不好再拖着。 耶律玄虽贵为摄政王,但也是男人,头三杯南宫仪就看出来了,他也逃不脱这怪圈儿。 果然,耶律玄见她喝得一滴不剩,笑了笑,也喝干了杯中酒。 南宫仪放下了心,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只管低了头吃菜。 耶律玄倒是纳闷了:这丫头方才还唧唧喳喳的,忙着拍他的马屁,怎么一忽儿就变了? 不过是片刻,南宫仪就见对面坐着的耶律玄身子晃了晃,虽然轻微,却还是躲不过她那双一直偷偷溜着耶律玄的眸子。 “王爷,您是不是醉了?”她伸手在耶律玄面前晃,见他一双眼滴溜溜随着自己的手转,越发高兴起来。 “看样子您真的醉了呢。”她欢喜道,“不过正如你所说,醉了也无妨,今晚,就宿在我这儿吧。” 她本是随口一说,反正晚上翻墙出去,这屋子也住不上了。 可是那位却当了真,单把这句话给听进去了,见她起身要走,一把就抓住她的袖子摇晃着,“此话当真?” 南宫仪一怔,旋即愣了,这话还能有假吗?这府里哪处院子都是他的,他爱睡哪儿就睡哪儿,还用问吗? 她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儿了,耶律玄这男人心里想得完全跟她不在一条线上啊? 耶律玄似乎很满意,嘴角高高翘起,笑得山花烂漫,看得南宫仪都快起针眼了。 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暗骂自己没出息,只得别过眼去,从他手中扯下自己的袖子。 她觉得自己要走就得赶快,免得被这男人给蛊惑了。该死的,喝醉了一笑,比那贵妃醉酒还有魅力,这让她这个妙龄少女如何抵御得住啊? 也不管趴在桌上的耶律玄嘟哝些什么,南宫仪大步流星来到床边,趴下就往床底下够。 等拿到那捆布绳子,她又把自己的小匕首、银针还有自制的火霹雳带上了,这才堂而皇之地往外走。 经过耶律玄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男人侧歪着的脸,只觉触手弹性丰软。 “可惜了这张脸了,本姑娘看着就心疼,要是只属于本姑娘一人,该多好!” 惋惜归惋惜,她还是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可惜,她没能看见饭桌上趴着的耶律玄睁开了一双醉意朦胧的睡眼。 后院的墙角边,黑灯瞎火,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南宫仪心惊胆战地摸到墙根儿上,拿手在那墙面上摸了几下,滑不溜丢的,不大好爬。 不过好在她有翻墙的必备工具——布条绳子加抓钩。 往后退了几步,她卯足了劲儿,把那根布绳子甩得虎虎生风,啪嗒一声,像是勾上了墙头了。 她大喜,拽了拽那绳子,纹丝不动。 然后,她就扯着一头,吭哧吭哧地往上爬。 摄政王府到底与众不同,但那墙头,足有三丈多高。南宫仪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爬,只觉得两只手被绳子勒得几乎快要胀破了皮,累得浑身都是汗。 好不容易拿匕首凿开一个能容得下一只脚的坑儿,她抵在墙上呼呼地直喘气,冲地下狠命地啐了一口,暗骂一声该死的摄政王,又给自己加了把劲儿继续往上爬去。 只是越爬她越觉得不大对劲儿,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盯得她浑身难受,很想扭过头去看上一眼。 但是她此刻正贴在墙上,累得气喘如牛,若回头看一眼,说不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掉下去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她咬牙往上爬,死命地抓住布绳子。 就这样,总算是爬到了墙头上,翻身骑坐了上去。 刚松了一口气,她警觉地四处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有几条黑影一闪而过,似乎往南陈公主住的院子方向飞奔而去。 黑天半夜的,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待揉揉眼睛再想看时,就听墙下忽然有人阴恻恻地来了句,“神医好雅兴,没想到这昏天黑地的,还喜欢翻墙?” 南宫仪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差点儿没有扶住墙头一头栽下去。 这时,墙下刷地亮起了两支火把,亮光刺得她眼睛很不适应。 缓和了一会儿,她才看清墙下站着几个人,为首那人一身黑衣,负手而立,姿态悠然地仰头看着墙头上骑坐的她! 不是北辽摄政王耶律玄又是谁! 南宫仪万料不到她明明给耶律玄酒里下了药的,明明临出门时,他睡得好好地,怎么这会儿却站在墙下? 原来自己方才的感觉没有错! 就是这个男人一直在黑暗中盯着她的吧? 她不知道自己哪儿出了纰漏,让这位摄政王殿下抓了个正着! 但即使在这样十分不利的情况下,她除去短暂的惊慌之外,很快就恢复冷静,干笑了两声。 “嘿嘿,没想到摄政王殿下也喜欢半夜出来溜达啊?” 耶律玄瞧着墙头上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小女人,挑了挑眉,眸中闪烁着猎猎光彩。 换做寻常女子,被他抓了个正着,估计早就吓瘫了吧? 要么,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使出女人的杀手锏来,寻得一丝怜惜! 可是这个女人,如此情形之下,还能这么镇定,还能跟他谈笑风生,心思,当真深不可测! 他不喜欢那些徒有其表的女人,能让他耶律玄看得上眼的,也就是墙头上这位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小女人了。 “本王并没有这等嗜好,只不过醒来没有见到神医,有些担心,特意带了人出来寻找,没想到看到了神医……” 耶律玄说到这儿,撩了南宫仪一眼,看得她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问下去,“王爷想必觉得我这嗜好很奇特是吧?嘿嘿……” 没办法,谁叫她倒霉呢?只能发挥她的讨好功能干笑装傻了。 “嗯,这嗜好的确独特。”耶律玄砸吧下嘴,好笑地望着墙头上装傻充愣的小女人。 南宫仪心想自己若是再不找一个理由,今晚这事儿怕是过不去了。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也不可能半夜三更骑墙头的。人家这么说,无非是给她面子罢了。 她可不能不识数。 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指远处的院落,急道,“王爷,若不是我这嗜好,还发现不了惊天的大秘密呢。” “哦,本王的府邸,还有惊天的大秘密?”耶律玄竖起耳朵听着南宫仪的话,想看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果真,就在方才,有几个人跑到南陈公主的院落了。我估摸着,不是去刺杀的,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猜测着,半夜三更的,有人进了王府,肯定怀揣不可告人之事。 “是吗?”耶律玄不置可否。 进他府邸的人,还从没有竖着离开的,他并不担心。他是在怀疑这个小女人话里的真假! 见耶律玄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南宫仪急了。 万一让他对自己起了戒心,以后,还怎么逃得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一次不成那就两次。 关键是万一这人真如外界传言那般冷酷嗜血,对她来点儿十八般酷刑啥的,她这副小身板还怎么活啊? 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场景,她就觉得浑身跟扎了针一样,一张小脸都揪在一块儿了。 再说,碧荷还在那院子里,万一被人给误当成她给杀了怎么办? 已经死了一个红菱了,她不希望碧荷再步红菱的后尘! 为了表诚意,又生怕去晚了碧荷受到什么危害,她索性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刷地一声从那高高的墙头上跳了下来。 前世里,她也练过从高处往下跳,只是没想到现在这副小身板,比起前世的身子差远了。 一个不平衡,她竟然头朝下腿朝上了,吓得她哇啦哇啦大叫,闭上眼睛,心想:这次死定了,彻底栽在爬墙这事儿上了。 想她堂堂特战队的军医,竟然是跳墙摔死的,而且死相还很难看,摔得脑袋缩进脖子里了。 可是,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她结结实实地跌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急剧下坠的身子,砸得耶律玄闷哼了一声,好半天才缓了一口气。 “喂,你怎么这么重?”他闷闷地问,气得一把把怀里的人儿给扔了出去。 “谁让摄政王府的伙食这么好!”南宫仪被他扔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站稳,本想谢谢这男人的,可是他一句“她这么重”的话,彻底得罪了她。 女人最在乎的就是体重,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家伙却对着好几个侍卫嚷嚷了出来,她往后还怎么做人? ------题外话------ 上架了,亲们多多支持哈。 2 摄政王果然艳福不浅 南宫仪站稳了之后,也顾不上跟耶律玄计较什么体重的事儿,匆匆忙忙地就要往碧荷住的院子里赶去。 耶律玄却在她背后忽然阴沉沉地开口了,“神医似乎忘了这是哪儿了吧?” 南宫仪猛地站住脚,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就见耶律玄负手而立,面色肃容,眸子里看不出一点儿色彩。 她有些不解,抬头问道,“小民哪里会忘了这是摄政王府啊。只是眼下南陈公主院子内怕是不平静,我们还该看看去。” “既然没忘就好!”耶律玄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波澜,“这是本王的摄政王府,神医的职责似乎不是这个!” 言下之意,南陈公主院子发生什么,不是她这个外人能管的。 可是南宫仪对碧荷有愧,不想看到碧荷因她出什么事儿,受到什么伤害。 偏生这位高冷的煞神背着手盯着她看,让她迈不开一步。 “万一……万一,南陈公主那里进了歹人了呢?”南宫仪还想再唠叨两句,说不定这男人就心动了,毕竟,这几日,他对碧荷的关切,她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男人下一刻的话还是让她失望透顶。 “本王说过,神医的职责不是南陈公主的安危!”耶律玄拔高了些声音,语气不再是之前的轻轻淡淡,充斥着恼怒气愤。 南宫仪知道自己被人抓个正着,能站在这儿全须全尾地说话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若再多啰嗦一句,下场怕就不是她所能预测的了。 小眼神委屈地扫了眼耶律玄那张高冷的脸,她还是没敢肆意妄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她没尝过,也不想去尝。 见她终于安静了,耶律玄才按了按疲惫的额角,有些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把神医押到她房间里,没有本王的命令,严禁外出!” “是!”四周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应答声,吓了南宫仪一大跳:她没听错吧?这个男人要人把她押送回房间看管起来?这意思是她以后失去自由了吗? 可碧荷怎么办? 她欲哭无泪,一脸哀伤地看着耶律玄,却倔强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才不会求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呢,看着他对碧荷嘘寒问暖一日带着她看人家几次的,没想到事到临头却不管不问,什么人啊? 白瞎了她这几日为碧荷操的闲心了。 也不用人推拉,她自个儿大步腾腾地往回走,一边走,嘴里还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但耶律玄知道,她嘴里绝对没好话,而且还和他有关! 看着那倔强纤细的身影渐渐远去,他方才转过身来,抬脚往碧荷住的院子而去。 “主子,我们的人都布防好了。”莫寒在他身后小声回禀。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耶律玄已经飞快地走了。 等赶到碧荷的院子时,还没进屋就听见里头哭得惊天动地的。 莫寒领先一脚踹开了院门,冲往碧荷所住的屋子。 迎面就是一阵扑鼻呛人的血腥味,当地坐着两个婆子,正哭天抢地。 莫寒一把拎起一个婆子,急吼吼地问,“你们主子呢?” 这两个婆子还是耶律玄让管家才从外头买回来的,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吓得都不会说话了,半天才抖着手指向里屋的床帐。 莫寒松开了这个婆子,窜到里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撩开帐子一看,就见碧荷正双目紧闭,面色青灰,而脖颈处,有一个细细小小的伤口,像是锐物所伤。 他以为碧荷死了,伸手一探,发觉还有轻微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这小宫女没命了,以后主子在那位真正的南陈公主面前,该如何交代? 他退后一步,见耶律玄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忙上前禀道,“主子,人还没死!” “传太医!”耶律玄吩咐一声,趋前看过了,转身问道,“依你看,是不是跟上次一样的手法?” 莫寒明白,他问的是上次南陈公主和亲路上那个叫红菱的宫女遇难的事儿。 他点点头,压着声道,“伤口看上去一模一样。” “嗯。” 莫寒就听见主子嗯了一声,就再也没见主子有其他的动作。 他知道,主子定是生气了。 这一路,南陈公主数次遇刺,若不是主子派他在暗中保护,南陈公主能否活着来到北辽,还在两说。 这一次,那位胆子更大,都敢把手伸到王府了。 主子,怕是再也不会忍了吧? 主子之所以没有揭穿真正南陈公主的真面目,而是让她的宫女扮上,也是防备着这一天吧? 那位,怕是把主子给彻底得罪了。 “主子,为何不让人把刺客抓住?”莫寒想了一会子,还是觉得不解,忍不住问出来。 按说,凭王爷的手段,想要抓住那几个刺客,仿若囊中取物,可是王爷却偏偏让人把他们给放了,这到底为何? 难道王爷就不怕日后难以向南陈公主解释? 可是耶律玄看都没看他一眼,好似压根儿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莫寒知道,主子这是不想说。 就在他默默行礼想退出去的时候,忽听耶律玄道,“她的手段狠戾异常,那些人,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说不定,他们的家人都在她手上,本王又何必为难几条狗?” 这话莫寒听明白了,他打小儿跟着耶律玄,多年相处下来,他对自家主子的秉性已经略知几分。 听话听音,主子这是恼了,要直接向那位出手了。 再有一次,那位的日子就别想安生了。 太医很快就来了,看了看那不停往外冒血的颈部伤口,犯难地摇摇头,“这么细小的伤口,却伤在要害,堵都堵不住啊。” 他捋了捋寸把长的山羊胡,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几乎皱在了一起。 莫寒一听就急了,这小宫女虽然身份不高,但可是那位南陈公主身边的人,又是她的替身,万一有个好歹,主子可就不好解释了。 还记得头一个叫红菱的宫女死时,南陈公主没哭也没闹,只是设计俘杀了两个刺客。 当时那一刀就捅死一个刺客的劲儿,他现如今回忆起来,还有些心颤。 南陈公主为了自己身边的宫女,不惜亲自动手杀人,这分狠劲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一回,依着那主儿的性子,知道背后指使之人,还不得找宫里那位拼命? 可她不过一个战败国的公主,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得靠着王爷给她报仇。 而宫里那位,和王爷之间的恩怨,不是一笔勾销那么简单。 不然,依着王爷的性子,早就出手了,何须等到这时? 莫寒默默想着,见太医摇头晃脑束手无策,也跟着着急上火的。 耶律玄也没为难这位太医,命人好生送出去了,自己则大踏步转身出去。 莫寒赶紧跟了上去,就见他飞快地朝东边的院落走去。 不多时,就到了南宫仪住的地方,莫寒顿时明白了。 要说医术,还是这位高明啊。 当初主子身中箭伤,那般凶险,多少大夫束手无策,到这女人手里,三下五除二,愣是给治好了。 不过这女人要是再温柔些就完美了。 且不说莫寒心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单说耶律玄来到南宫仪屋外,屏退了两个看守,径自走了进去。 南宫仪正躺炕上,面朝里,也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 耶律玄伸了伸手,想拍拍她,可手伸出去之后,却又犹豫了。 万一这女人在生他的气怎么办? 自打那女人逃走之后,他就把碧荷还有小谷母女都带进王府,其实也没想怎么着她们,不过是询问了几句罢了。毕竟,这三人也是被南宫仪给药倒了的,就是想给她们留一条后路。 可是等一发现她的踪迹,他就多了一个心眼。果不其然,宫里那位连跟他有过接触的“男人”也要疑心,都要斩草除根。所以,碧荷就派上了用场,被当做南陈公主给接进府里。 她住的院子是耶律玄特意挑的,本就想着留给南宫仪的。虽说外头看着破败,但里头别有洞天。 这几日,他接连带着南宫仪给碧荷看病,只是因为不想以后南宫仪找他算账,实在是没有别的。 没想到那位还是盯上了碧荷。 他知道,她在他府中安插了眼线。 他之所以放走了那几个刺客,无非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南宫仪却跟他来了一出爬墙出逃的把戏,害得他心急火燎,亲自来寻,差点儿误了大事。 这才想着杀杀她的性子,让她知晓他的良苦用心。 可是真要惩罚她,他又下不了这个手,只得命人把她看管起来,也是存了一分保护她的心思。 可这位倒好,一回到屋里,倒头就睡,真是让他无可奈何。 他的手,到底还是伸了出去,轻轻地拍了下南宫仪的肩头。 下一刻,南宫仪霍然转身,一把撸起炕上的枕头对着耶律玄就拍过来,“别来烦我!” 耶律玄那高挺的鼻梁被枕头给拍了个正着,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南宫仪重新躺下给他留下的后脑勺。 门外的莫寒一头冷汗地听着屋内的动静,深为主子担忧:这还没名没分的都已经这样了,要是做了王妃,岂不得翻天? 还是完颜将军说得好,女人,就是不能宠,一宠准能宠出事儿来! 看吧,主子有罪受了。 耶律玄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摸摸鼻子,伸手去扳南宫仪的肩头,“还真生气了?” 南宫仪不理,呼呼直喘气,人在气头上,倒是忘了自己目前还是个男儿身了,这番姿态,还真是有些小女儿心态。 耶律玄也没想过这些,只管伏低做小地拉下脸来,“都是我不好,事先没和你说明白。等你治好了碧荷,明日我一定和你细说……” 他在南宫仪面前都忘了自称“本王”了,不知不觉就用“我”来说话了。 一提到碧荷,南宫仪蹭地一下转过身来,速度之快,差点儿没有撞上耶律玄的脸。 那柔软的唇瓣堪堪擦过他的脸颊,让耶律玄一阵子火烧火燎。 却还未来得及回味,就被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拖着就走,“碧荷怎么了?受伤了?你怎么不早说?” 耶律玄看一眼那还光着的两只小脚丫,默默地蹲下身子拿过炕下脚踏上的靴子,拉过她的手拽住,“你没穿鞋怎么去?” 南宫仪这才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耶律玄摁坐在炕沿上了,低头看时,就见这男人半屈着腿蹲着往她脚上套靴子呢。 她吓了一大跳,倒不是因为一个男人给她穿鞋,她还没这么矫情。 而是这靴子里头塞了布团,实在是因为她的脚小,买不着合适的靴子,这才出此下策的。 可是耶律玄的一只大手已经握住了她的一只小脚丫,往上套靴子了。 她赶忙狠命往回缩,嘿嘿干笑,“不敢劳王爷大驾,小民自己来,就好。” 耶律玄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一一给她穿好。 南宫仪哪有他的力气大,终究还是由着他去了。 只是他什么都没问,她也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都说遇事则慌,要是南宫仪不为碧荷忧心,能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知道自己早就露出破绽了。 方才耶律玄已经说过让她给碧荷治病的事情,她也没听出来。碧荷目前的身份可是南陈公主啊! 穿好了鞋之后,耶律玄拉着南宫仪一路飞奔直往碧荷院子所去。 进了屋,南宫仪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这种感觉就像是红菱遇害那晚。 她腿不由得抖了抖,一股不安袭上心头。 进了屋,就见一个婆子正给碧荷压着颈部伤口。 也许是之前的太医告诉她的,南宫仪也没工夫去问,只赞了声“做得好”,就挤上前去查看了。 仔细看了一会儿,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好在碧荷的伤口不算深,还没有伤及动脉,不然,早就喷血而亡了。 南宫仪这时候反倒不慌了,拿过一块棉布压在碧荷的伤口处,嘴里就不停地吩咐,“取浓盐水来,取伤药来。” 她知道古代没有消炎杀菌的药水,所以,自打穿越以来,遇到给人治伤,一般用的都是浓盐水。 可是浓盐水怎么配比,古人并不知道啊。 她这时候忙乱中,也没见有人问,就忘了解释。 可是身后的耶律玄却答应了一声,径自出去吩咐下人去了。 不多时,滚热的浓盐水就给端了进来,连带着王府内上好的刀伤药,瓶瓶罐罐的一并排在她面前。 “你看,还缺些什么?” 耶律玄忐忑地问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周到又惹火了这位。 南宫仪看一眼那滚热还冒着热汽的浓盐水,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古人也知道浓盐水的配比啊,到底是摄政王府,高人多的是! 她也没有多想,低声回了句,“没有了。”然后就转过身子,摸出自己随身所用缝合伤口的针线,开始飞快地给碧荷缝合起伤口来。 因为伤口非常细小,又是夜半三更时分,即使屋内点着数根明晃晃儿臂般粗细的蜡烛,有时候,依然看得眼花缭乱。 耶律玄见她低着头甚是吃力,不由心疼地问她,“可是要帮忙?” 南宫仪苦笑了一下,“这个忙你帮不了。” 耶律玄默然,是啊,这绣花一样的事情,他的确做不来。要说舞刀弄枪,他还不在话下。 南宫仪停了停,却又道,“就是这屋内的光线不大好。” 耶律玄看一眼明晃晃几乎刺眼的屋子,摇头咂舌:这光线还不好? 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吩咐人,“来人,多点几根蜡烛来。” 南宫仪无意中抬头,恰好看到他一副古怪的表情,忙笑着阻止,“这屋子够亮的了,就是有时候背光。” 随着她的手上下穿针引线,有的地方被手挡住,真的难以看清。 前世里,手术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可古代,办不到啊。 看着满屋子熊熊燃烧着的巨烛,南宫仪叹了口气。眼角瞄到妆奁台上的铜镜时,她忽然灵机一动,指了指铜镜,问身后人,“你能多找几面铜镜吗?” 耶律玄一听这个,也猜出她的心思来了,喜色顿时浮上他的面容,就听他高兴地点头,“这有何难?漫说几面,就是几十几百面,府内也能找得到。” 南宫仪哑然失笑,“我估摸着有十来面也就够了,哪用得着几百面?你当我是贩卖镜子的?” 耶律玄也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王府管家就带着几个小厮搬来十几面光可鉴人的铜镜进来。南宫仪指派了放镜子的方位,只觉屋内亮光大盛,果然妙不可言。 她满意地点点头,又埋头飞针走线了。 耶律玄站在她背后,看着她那一头黑鸦鸦只用了一根布带绑着垂到后背的发,眸中满是宠溺。 这个女子,真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了。 方才用铜镜来反光这一幕,确实震撼到他了。任凭他这么见多识广的人,愣是没有想到。 其实他这倒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南宫仪好歹也算是汇聚了中华五千年文明的现代人,论见多识广,比耶律玄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且不说。 单说耶律玄在南宫仪背后,默默地看着她用独特的针法飞针走线,真是越看越爱,几乎欲罢不能。 正当他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候,猛不防,南宫仪回过头来,把脑袋往他面前一伸,娇喝一声,“擦汗!” 耶律玄顿时愣在了那儿。 恍惚了一下,他方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就去掏帕子。而南宫仪已经等不及了,就着他那锦缎华服的袖子一蹭,已是回转过身去,嘴里还叽叽咕咕。 “真是磨叽!” 耶律玄无奈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半天忽地咧嘴笑了。 一室的光亮似乎都比不上他那灿烂如山花般的笑容! 缝合完伤口,天已近拂晓。 南宫仪查看了下碧荷的体征,还算平稳。就是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是失血过多所致。 这古代也没有输血的设备,只能好好将养着了。 她站起身来,吩咐在外头守着的婆子好好伺候着,自己则一摇一摆地走到了外头。 甩了甩酸痛的膀子,看一眼窗外晨曦微露的天际,南宫仪只觉眼皮快要耷拉下来。 暗叹一声这副小身板太纤弱了,看来得好好地练练了。 回头一看,耶律玄已经跟了上来,南宫仪舒了一口气,像是叮嘱病人家属一样,“公主身子非常虚弱,这天儿又冷得要命,到明年开春再让她下床吧。” “好。”听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耶律玄心疼得要命,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嗯,她失血过多,什么阿胶了,什么人参了,虫草母鸡汤了,你多让人熬一些给她补补身子。” “这个不消你说,我已经吩咐厨房预备下了。”耶律玄笑逐颜开,总算是有一件事做在她前头了。 “哦,那挺好,各样都来一碗。”南宫仪伸了个懒腰,倦怠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说了一句。 “啊?她不是还没醒么,怎么吃?”耶律玄搔了搔脑袋,很是不解,莫非失血过多昏睡过去也得灌东西? 南宫仪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外挤话,“是——我——吃,明白了吗?” 耶律玄一顿,旋即就笑了,忙连声道,“明白明白,这就让人端上来。” 他光想着这小女人的奇特之处,倒是忘了人家忙活了一夜,该饿了。 他这些东西本就有她一份,哪里能忘得了她呢? 耶律玄忙吩咐人去端了送到了南宫仪的院子,看着南宫仪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很有成就感,就那么默默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他觉得自己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南宫仪吃得差不多了,一抬头,就见这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骇了她一大跳,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她呜噜不清问,“你做什么这么看我?没见过人吃饭?” 耶律玄被她呛得面色发白,却依然好脾气地笑答,“见过,只是没见过有人像你这样,跟抢饭吃一样。” “我累了一夜,这会子浑身都酸软了,光想着吃完睡一觉,谁跟你似的吃个饭也那么讲究。” 其实南宫仪也就昨儿夜里真正见过耶律玄吃饭什么样子,但昨晚上她脑子里存着逃跑的事儿,压根儿就没有仔细看,如今话赶话地她又说上了,内心里还真不大清楚人家吃饭到底怎么讲究的。 耶律玄被她连珠炮似的发问给逗得笑了出来,这女人,很是合他的脾性。 其实,他吃饭有时候也很不讲究的,比如,在军中的时候,比如,征战沙场的时候。 敌情倏忽万变,什么时候空闲了什么时候才吃饭,哪里还有桌子椅子摆设好了? 都是端着粗瓷碗,拿着筷子,有时候没有筷子,甚至都用手抓的。 说实在的,那种吃饭已经不是狼吞虎咽可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往肚子里塞东西。 所以,南宫仪的这副吃相,要是落在寻常世家贵族的眼里,许是看不下去。但是在耶律玄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就喜欢这毫不做作雷厉风行的女子! “其实,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鬼使神差地,耶律玄在南宫仪瞪着他的目光里,悠悠说道。 听得南宫仪心跳漏跳了一拍,几乎没有惊叫出来。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情人之间的私密话,他就这么对着她一个“大男人”给说了出来,当真骇掉了她的大牙了。 这厮,是知道她男扮女装的真实身份了? 还是,他彻彻底底就是个断袖,真的喜欢上她这个“男人”了? 南宫仪心里顿时就跟堵了一团棉絮一样,上不来下不去,难受极了。 可是她又不敢问,要是一问,岂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默默地喝完了最后一碗乌鸡花参汤,搁下了碗,抹一把嘴,冲耶律玄小心翼翼地道,“我有些乏了,想睡会儿。” 耶律玄倒是很好说话,径自点头道,“我这就叫人来收拾,你进屋睡吧。” 南宫仪点点头,她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给他行了一个礼,转身进了里屋,躺在了炕上。 等耶律玄走了,她却丝毫没了睡意。 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她进了摄政王府之后的一幕幕,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这个男人怎么就那么巧,在她恰好要逃出上京的时候,弄来个假冒的南陈公主?而且怎么就那么巧,不让南陈公主从正门入府? 她是个路见不平就想拔刀相助的主儿,这性子,没几个人了解,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刚刚好,似乎专门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还有她昨儿夜里明明给他杯中酒下了蒙汗药的,也看见他喝完了睡过去了,怎么后来就出现在了墙头上,好巧不巧地抓住了正要外逃的她? 一个巧合不足以说明什么,可若是一连串的巧合,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看来,这个男人做这一切,怕是都冲着她来的吧? 南宫仪躺在炕上,翻过来倒过去,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这个摄政王可能已经把她掌控在手心里了。 不然,怎么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在围着她呢? 她睁大了双眼,望着头顶上的藻井,只觉得一阵后怕:要是这个男人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而她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岂不太没面子了? 而这个男人,一直不动声色,城府太深,太可怕了。这万一对她有什么歹意,她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宫仪脑子里乱哄哄的,只觉得自己就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还不自知。 就这么躺了有半个时辰,外头天色大亮,王府内的下人来回走动、说话的声音清晰入耳,她更是难以入睡。 她翻了个身,面朝外,想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 可刚一闭眼,忽然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了,昨晚上,耶律玄来找她给碧荷治伤的时候,好似叫了一声“碧荷”。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她和碧荷的关系,更是拿碧荷来冒充南陈公主? 可他这几日对碧荷嘘寒问暖的关切到底怎么回事儿?难道他明知道碧荷身份是假,也要喜欢她,为了她,不惜趁这个机会给了她一个南陈公主的身份? 那诱她入府,又为的是什么? 南宫仪没法淡定了,即使知道耶律玄已经弄明白了她的身份,她也没有怎么慌乱,可一想到耶律玄要是真的喜欢上碧荷,来个移花接木,她心里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 她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者女人都这么小心眼,就喜欢在这些事情上头斤斤计较? 她正想得头昏脑涨之际,外头忽然有一个女子的声气儿响起,“神医在吗?” 南宫仪自打进了摄政王府,除了见过碧荷和那两个伺候的婆子之外,还没见过女人。 乍一听这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她的心几乎没酥了,忙隔着窗子问道,“外头是谁?” 外面那人显然是个守规矩的,并没有挑了帘子进屋,而是高声道,“婢子是王府的秋月,平日里掌管王爷和众位夫人的饮食起居。明儿就是年三十了,婢子吩咐人整治了晚宴,特来知会神医一声。” 听到这儿,南宫仪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是后院掌总的一个婢女。 女人八卦的因子特别活跃,她听人家声音那般好听,忍不住就从炕上翻身下来,趿拉着鞋子站在窗口,推开了支摘窗,想去看看这婢女的容貌。 就见那唤秋月的婢女身量高挑,穿着一身草绿色的紧身窄裉袄,一条湖水绿百褶裙,外披一见雪白狐狸毛大氅。 一头乌泱泱浓密的发梳着北辽少女常见的发式,头上留着两个螺髻,插着两朵白色的珠花,淡雅清爽。 其余的头发都垂在胸前,铺在雪白的狐狸毛大氅上,黑白相间,像是一幅上好的水墨画。 一张鹅蛋脸儿,白皙嫩滑。两弯柳叶眉下,一双水灵灵的杏核眼。悬胆鼻子樱桃嘴儿,嘴角含笑,梨涡乍现。 怎么看怎么好看,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南宫仪暗暗咂舌:此女自称婢女,可不论长相还是周身上下,都是人上人,哪里有半分伺候人的样子? 没想到一个婢女都能长成这样,那这摄政王的那些侍妾,还不得环肥燕瘦,个顶个都是大美人呀? 她倒是迫切希望能见见这些侍妾们了。 既然耶律玄对她没什么恶意,她姑且留下来静观其变吧。 对上秋月那双笑吟吟的眸子,南宫仪止不住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忙答道,“有劳秋月姐姐了,明儿我一定去!” “那就这么说好了,众位夫人那儿,婢子也得一一告知一声。” 秋月隔着窗子半蹲着行了一个礼,翩然而去。 南宫仪盯着人家袅娜多姿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眸。 美好的东西人人爱之,虽然也见过各色美人儿,但南宫仪觉得这秋月还是千里挑一的。 就她这副容貌,相较之下,也不见得能占得了上风。 摄政王,果然艳福不浅! 3 除夕夜宴众美齐聚 于是南宫仪就开始期盼除夕夜宴早些来临了,到时候,她就能一饱眼福了。 今儿已经是年二十九了,但就这么一天,南宫仪就兴奋地睡不好了。 晌午的时候,她去了碧荷院子一趟。碧荷已经醒了,见着她,眼神空洞地看了她半天,哇地一声就哭了。 南宫仪顿时慌了,这个小宫女一路上跟着她餐风露宿的,还担惊受怕,受了不少的罪,如今进了摄政王府,差点儿又送了命,想想,能哭出来还算是好事。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南宫仪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忍不住拍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她。 “神医,我害怕……”碧荷瘪着嘴巴哭得好不伤心,“他们要杀我,还不让我立马死,要我自己看着自己流干了血再死……” 南宫仪很是同情碧荷,任何一个花季般的小姑娘,被人这么折磨,心理也是接受不了的。 碧荷和红菱一样,都是被人误认作她而或死或伤的,她有着不容推辞的责任。 “那些人可真坏!”她慢慢疏导着碧荷,“不过你放心,王爷说了要替你报仇雪恨的。” 正哭着的碧荷,一听这话,顿时就瞪大了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含泪哽咽问,“王爷这么说了?” “嗯,当然了。”南宫仪对上那对水灵灵的眸子,点头答道。 凭着耶律玄对碧荷这份关心劲儿,他能不替她报仇吗? 可是碧荷却摇头不信,“神医,你别安慰我了。王爷怎么会为我报仇?” 南宫仪不由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碧荷一眼:莫非这小妮子知晓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拍拍碧荷的手,笑了,“不管怎么说,你进了摄政王府,那就是王爷的人了。有人敢在王府行凶杀人,王爷怎么会轻饶?” 碧荷似是被她说动了,有些虚弱地点点头,喃喃念叨了一声,“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南宫仪以为她想通了,给她检查了一番伤口,换了药,又嘱咐了几句,就起身打算要走。 可碧荷却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袖子不肯放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神医,我怎么觉得你很熟悉?可咱们明明是才刚见面啊?”她很是不解,神医的那张脸虽然蜡黄蜡黄,又是男儿身,可她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南宫仪听得心头一怔,忙拿话岔开了,“可能你初来乍到,孤零零一个人,我又救了你,就觉得有些熟悉了。” “是吗?”碧荷有些失望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终还是放开了。 南宫仪见她垂了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有些于心不忍,“你是不是想家了?” 谁知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语打开了碧荷的泪匣子。 “呜呜呜……”她又伏身大哭了起来,“神医,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北辽,不想待在摄政王府。” 南宫仪被她哭得心里七上八下,很不好受。 按说,这一切都不该这个小宫女来承受的,她不过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这么一番磨难下来,已经要了她大半条命了,若是再有个什么劫难,她还能活下去吗?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想必碧荷现在心里也是这样子的。 南宫仪满心负罪感,觉得自己当初为了一己之私把她给扔在小谷家,是个彻彻底底自私的行为。 如今她都这样了,她势必要为她做点儿什么。 本该她承受的东西,她不能就这么一推了之。 什么和亲也罢,什么争风吃醋也好,这都是她应该经历的。 她能穿到南陈公主的身上,冥冥之中,就要为她承担一份责任,不是吗? 想到这儿,她一脸肃然,拍了拍碧荷的肩头,下定决心,“你放心,以后我会护着你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送你回家!” 说完,她抽身而去,徒留身后的碧荷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水濛濛的眼睛看着她那倔强的背影出神! 北辽的年格外寒冷,大年三十这天,天空堆满了铅灰色的云层,到晌午时分,刮起了西北风,不多时,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来。 南宫仪早就没有了看众美的心思,一腔心事压得她浑身沉重,有些透不过气来。 三番五次想出逃,到头来,还是逃不出和亲的命运,逃不出摄政王府这方圆之地。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她不是古代闺阁中未曾经过风雨的女子,她来自现代,身为特种部队的军医,特殊的身份,赋予她遇事不怵头,迎刃而上的强大心理。 既来之则安之。 摄政王府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北辽更不是什么蛮荒之地,既然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斗争,那她就迎着这猛烈的浪涛扶摇直上吧。 傍黑时分,秋月就带了一个小丫头亲自来请南宫仪了。 南宫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点儿打动了这位后院管事大丫头,竟能得她青睐亲自来请。 秋月今日打扮又与昨日不同,一身鲜嫩的鹅黄袄儿,滚着赭石色的边儿,上面绣着折枝梅花,雪白的丝线显得那梅花格外精神,煞有傲雪寒梅的范儿。 她下身衬着一条石榴红百褶裙,上好的绸缎,行走间,那褶子就像是层层波浪。金丝线织就的百蝶穿花,煜煜生辉,栩栩如生。 今儿秋月外头倒是没披大氅,只穿着一领银红云纹披肩,越发显得她身姿如柳,婀娜多姿。 再加上她略施粉黛,面容越发白皙细腻,如同羊脂美玉。 南宫仪细细地打量了她两眼,暗赞果真十足十的大美人,不仅长得好看,就连打扮,也甚是会搭配。 就这一身穿出去,是个男人都该被她迷住了吧? 不过今晚是除夕夜宴,说白了,就是家宴,出席的除了摄政王殿下,其他的都是他的侍妾,外加她这个客居在此的大夫。 秋月这番妆扮,到底给谁看的? 还有,她一个自称婢女的人,怎能掌总后院,又如何能穿得这般高贵华丽? 秋月,怕不只是一个婢女这么简单吧? 秋月见南宫仪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半日,咬唇一笑,带着些赧然,“神医,你……这般看着婢子做什么?” 声音清丽悦耳,好似泉水叮咚。 南宫仪真不相信这女人就是王府区区一个婢女! “呵呵,自然是觉着你好看啊。”对上秋月那双柔得似乎能溢出水来的眸子,南宫仪笑呵呵地打趣着。 秋月俏脸儿一扭,状似羞恼,“神医这般不正经!” 南宫仪摸了摸脑袋,无奈地咧了咧嘴:她光顾着实话实说,倒是忘了自己是个男人身份了。 好在秋月也没有多矫情,说完这句也就揭过去了。 南宫仪收拾了一番,跟着秋月去了前院的花厅里。 花厅已经被布置一新,抄手游廊下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天黑上来,都点着了,四处都是一片红影,看上去有了几分喜气。 天寒地冻的,花厅内生着地龙,一挑帘子进去,迎面就是一股子热浪,夹杂着浓郁的脂粉香气。 南宫仪很不适应地打了个喷嚏,跟着秋月转过一道紫檀木的琉璃屏风,就见当中摆着一张大理石桌面的大圆桌,周圈已经坐满了人。 俱都是女人,俱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 南宫仪搭眼瞧去,足有十来个女人,端坐在那儿,神情肃穆,似乎在等什么人! 南宫仪不由骇然:这么一屋子的女人,在外头竟然连个声儿都没听见。 不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吗? 这十来个女人,足以摆一个大戏台了,却半丝儿声响都没有。 这摄政王府,果然是个龙潭虎穴啊。 碧荷要是在这儿住着,最后还不得被人给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而众女见了秋月当先进来,忙都站起身来,齐声喊道,“月姑姑……” 见后头还跟着一个脸色蜡黄病夫模样的少年,众女又忙别开了眼,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南宫仪心里总算是恍然大悟了,就说秋月不似个普通婢女嘛。 连摄政王的众位侍妾对她都这么恭敬有加了,她在这王府内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只是不知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摄政王为何没有收入囊中,却偏偏让她掌管后院? 摄政王这人的行事,也真是让人醉了。 秋月满意地看了眼站得齐刷刷环肥燕瘦的女人们,扬着声儿笑道,“众位夫人快莫扎煞我了,看人家神医笑话!快坐吧。” 众位侍妾却依然站着,齐齐把目光投向南宫仪,有几个就笑了,“原来这位就是给太皇太后治病的神医!今儿见了,真是有幸!” 人家这么客气有礼的,南宫仪也不好不搭理,只得赔笑作了个揖,“让众位夫人见笑了。” 一时,众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坐下了。 秋月为南宫仪安排的位置是最下首,正好和上首的主座相对。 而上首主座此时正空着,想必是摄政王的。 秋月,则自然而然地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 南宫仪不由暗忖:这位秋月姑姑身份地位,在王府内,也就仅次于摄政王了。 正想着,外头忽然有人来报:“西凉公主驾到!” 南宫仪一惊,旋即明白过来,原来是贵客到了。 只是奇怪的是,看秋月那样子,已经听见了通禀,却稳坐如泰山,动也不动。 其余的侍妾有的想站起来,可看一眼秋月,都只好坐了回去。 这场面透着诡异,南宫仪甚是不解:身为摄政王府的内院总管,面对异国公主,秋月竟然理都不理,这是何道理? 还是,她压根儿就不把西凉公主给放在眼里? 只是来者是客,秋月身为管事的,总不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她冷眼看着面色无波的秋月,见人家都不动,她自己也只好干坐着。 很快,帘子被人挑开,伴随着一股冷风,一个一身紫色的美人儿脚底生风般走了进来,正是西凉国的小公主西凉紫! 南宫仪因是坐在下首,听见脚步声,不由就扭过头来看过去。 就见西凉紫一身紫色的锦绣华服,头上珠翠环绕,叮当作响地走近。 细看她面容时,又是一惊。 本以为秋月已经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没想到这位西凉公主也是这么地惊才绝艳哪。 同秋月相比,西凉紫五官立体,性感妖媚。皮肤微黑,是健康的小麦色,烛光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别有异域之风。 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似乎会说话一样,灵动妖冶,一闪一动,都在传递着风情。 高直挺拔的鼻梁,和其他女子大不相同,衬得她那张脸格外明艳动人。 那唇瓣,饱满水润,涂着大红的口脂,热情地就像是盛夏的玫瑰,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这样一个明媚鲜妍的美人儿,走近时,香风阵阵,让人欲罢不能。 南宫仪靠得她最近,鼻端已经隐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桂花,又像是栀子花,清淡悠然,却又撩人难耐。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这位美人儿了,怪不得听说这位西凉紫号称西凉头号美人呢,就这副容貌、这样的体态,当真实至名归。 她只能暗叹一声摄政王当真艳福不浅。 西凉紫盛装而来,进了屋见一桌子围满了人,却没有一个问候她一声,给她行个礼什么的。 她出身西凉皇室,因是最小的孩子,打小儿就被众人捧做掌上明珠,心高气傲惯了,哪里见过这么没人理的场面? 她当即就站在南宫仪身后,从鼻孔里冷冷一哼,“久闻摄政王英明贤达,却不想府内的下人如此不懂事!” 在座的诸位美人儿,除了秋月一个管事的身份,其余都是侍妾,而南宫仪又是给太皇太后治病的神医,乃是客人。西凉紫话中“不懂事的下人”,直直地就指向了秋月。 南宫仪内心暗自好笑:这两个怎么一见面就掐上了?先是秋月身为内院管事不去迎接西凉紫这个公主,接着就是西凉紫开口就骂秋月是个不懂事的下人! 这两位,莫非早就见了面? 想想也是,秋月身为内院管事,府内来了什么女人,她都是一目了然的。 连众位侍妾见了她都要问好行礼的内院管事,似乎不一般啊。 感叹间,就见斜对面的秋月依然神色平淡,抬起那双明媚的杏核眼撩了西凉紫一眼,不紧不慢地笑着,“公主姗姗来迟,性气倒是不小!” 言下之意,暗讽西凉紫仗着身份耍威风,来晚了还乱发脾气! 西凉紫哪里吃过这种哑巴亏?在西凉皇室,从来都是她横着走的,没想到来到北辽,竟然被摄政王府内一个小小的婢子冷嘲热讽? 她当即就炸毛了,三两步威风凛凛地跨到上首的空座位旁,一把扯起秋月就往身后一甩。 就听“哐”一声,秋月跟易折的花柳一般,就那般软绵绵被西凉紫给甩到了背后的墙上,硬实的墙面恰好撞在了她额角上。 一点殷红顺着她齐整的鬓角蔓延开来,好似在她那白皙的额头上画了一枝血色红梅。 南宫仪看得只咂舌:没看出来啊,原来这西凉国的公主也是个暴跳如雷的性子,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 人家秋月娇滴滴大美人一个,这回可吃了大亏了。 她不知道秋月怎么得罪了西凉紫,单看这两人的情形,怕是已经势同水火了。 她有些弄不懂,西凉紫不过是进府数日,怎么就和秋月对上了? 不过女人之间的事情,也实在是难说。秋月掌管内院,若是衣食上、饭菜上克扣一些,说不定就惹恼了西凉紫了。 偌大的花厅里,出了这么一桩“血腥”事件,众美都吓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 更有胆小的侍妾,一见秋月额角出血了,吓得捂着脸惊叫,“啊,杀人了……” 席间顿时嘈杂起来,众人慌乱着就想出逃,全然没有秋月一进门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西凉紫如同一位王者,傲视群雄地看了一遍,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哼道,“咋呼什么?信不信老娘一脚踹翻了这桌子?” 这话,着实粗鲁。 不过南宫仪却出奇地爱听。 不知因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西凉紫这副敢作敢为的性子,即使她蛮不讲理,上手就打人。 也许,她骨子里也是这种人吧。 众美被西凉紫那凶狠的样子给吓傻了,一个个站在桌旁,手足无措,连先前那吓得尖叫的侍妾也捂着脸不敢吭声了。 秋月被撞得头昏眼花,再加上额角撞伤了,疼痛难忍,当即就差点儿没有软倒了身子。 她扶着墙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稳。看一眼满席间都被吓傻了的女人,忍不住就冲西凉紫冷笑,“没想到西凉公主竟是个不知礼数、四处撒野的人!你在西凉撒野没人管,在我们摄政王府可就由不得你了。” 西凉紫听她一说,刷地转头瞪过去,两人四目胶着在一起,刹那间霹雳电闪。 眼看着风波要起,众位侍妾又噤若寒蝉,南宫仪笑了笑,慢悠悠起身了。没想到她这个堂堂神医,在这时还派上了用场,管起了摄政王府后院之事了。 昨儿夜里,人家那位摄政王殿下还说她一个神医的职责就是给人看病治伤,不让她瞎掺合碧荷的事儿呢。 这不,今天就打脸了吧? 见南宫仪站起了身子,众美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她,那一道道或期盼或嘲讽或敬佩的目光,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冲着西凉紫和秋月各投去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个,两位,听我说一句可好?”她不卑不亢地笑道,眼神中温柔又坚定,一时倒是镇住了西凉紫。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公主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话要说?”西凉紫开口就跟吞了火药一样,噼里啪啦地直呛人。 倒是秋月,泪眼朦胧地看过来,神色凄怆,“没想到让神医看了笑话了。” “姑娘快别这么说!”美人在前,楚楚可怜,南宫仪心肠也跟着柔和下来。 再看一眼龇牙咧嘴瞪着眼的西凉紫,顿时就觉得美感大减。 她不由暗叹:美人再美,没啥气质,也是白搭。 再把眼睛定住在西凉紫身上,南宫仪老神在在地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做什么?”西凉紫一脸戒备地看着她,神色不屑。 “有些话我想单独跟公主说,当然,你要是想让她们听见,我也无所谓。” 比起一脸毛躁和不耐的西凉紫,南宫仪气定神闲,站在那儿抱着胳膊,一副爱来不来的样儿,彻底刺激了西凉紫。 “哼,若是让本公主听到一句不好听的,信不信本公主废了你?” “放心,都是好听的。”南宫仪挤了挤眼,看着秋月,笑得意味深长。 秋月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南宫仪这般神秘,也就暂停喊人进来给她出气了。 西凉紫腾腾几步走到南宫仪跟前,看着和她个头一般高的少年,唇角勾了勾,笑得很是鄙夷,“本公主过来了,说吧。” 南宫仪身子往前探了探,西凉紫一脸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在见到南宫仪眸中讥讽笑容大盛之时,又忍不住停下了脚。 南宫仪对着她的脸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轻佻。 西凉紫双眸一瞪,妖冶神态尽失。 南宫仪笑着低声道,“公主,你这一动手可是亏大发了。” 西凉紫眸子顿时睁大了,看着南宫仪,满头雾水。 她出了气,教训了这个不知高低贵贱的婢女,怎么还吃亏了? 就知道她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南宫仪好心解释,“你想啊,她一个婢女之所以能这般威风,那都是谁在背后撑腰?” 西凉紫鲁莽虽鲁莽,却并不笨,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你的意思是摄政王……?” “我可没说。”南宫仪虽然矢口否认,脸上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看人家那穿戴,那气势,比这王府内的侍妾都绰绰有余,又管着王府后院,你说,人家能是一普通婢女吗?” “可……可她明明就是个婢女啊?”西凉紫偷瞄一眼正靠着墙看着这边的秋月,也压低了声音。 “人家自称婢女,不过是谦虚!” 几句话下来,南宫仪已经和西凉紫有些熟络了,伸手一指点上西凉紫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你见过哪个婢女有这么大的威风的?就算她是个婢女,那也不是寻常的婢女啊。比如说,人家要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那不也是个婢女?” 南宫仪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然,一个婢女,在摄政王府怎么会这么厉害,连众位侍妾都对她如此恭敬? 西凉紫打小儿就生长在西凉国的皇宫,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争风吃醋。 她自然也没少见,一点就通。 “哦。”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得南宫仪很是满意。 “嗯,我来王府时日也不长,也不知道估摸得对不对。但不管怎么说,这位婢女都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婢女。” 西凉紫已是彻底明白过来,但她还是不服气,就算是太皇太后赐给摄政王殿下的,那也高不过她去,她可是堂堂西凉公主啊。 南宫仪当然瞧出了她的心思,当即哂笑道,“公主在西凉众星捧月惯了的,似乎忘了这是在北辽了。你现在不过是客居在摄政王府,和摄政王的关系八字还没一撇,你拿什么身份打人?” 西凉紫打人打惯了的,从来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经南宫仪这么一提醒,她有些迷茫:是了,她在摄政王府不过是个客人,人家秋月才是管事姑姑,哪有客人伸手打人家主人的? 这么说,似乎还真是打错了。 只是她心里想明白了,面上却还是不甘,“谁叫她那么坏?不过几日,就处处找茬,不打真是不知规矩!” 西凉紫的气话,倒是让南宫仪明白了。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就是秋月暗中对西凉紫使绊子,两人才结下了仇怨。 她有些弄不明白的是,秋月为何要针对西凉紫? 西凉紫借着给北辽太皇太后拜寿的机会来北辽,实则是想和耶律玄结亲的。 秋月这般把西凉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是为的什么? 莫非她也想嫁给耶律玄? 凭着她的身段相貌,做个侍妾绰绰有余,可为何却不明不暗地给了她个内院管事的身份? 南宫仪只觉这摄政王府扑朔迷离、错综复杂,越来越有意思了。 看着西凉紫一双眸子里满是仇恨,她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西凉紫怒目而视,“你笑什么?难道本公主很好笑?” “我笑的是,这府里的事儿真有趣。”南宫仪摆摆手,止住笑,见西凉紫想问,忙岔开话题,低低道,“你跟我老实说,你还想不想嫁给摄政王?” 西凉紫不防她一下子问出这样露骨的话题,身为女儿家,即使这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她还是略有羞涩,“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是没关系,可是跟那位就有关系了。”南宫仪眼风瞥了下秋月,笑道,“你想啊,你俩无冤无仇,怎么你来了这几日,她就处处针对上你了?” 西凉紫也算是个通透的人,被她这么一点,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你的意思是,她也……” “嘘!”南宫仪竖起一指,打住了西凉紫眼看着要出口的话,“你明白就好,人家那位在府里这么有权势,摄政王殿下怕是要对人家刮目相看了。你要是不想惹怒摄政王殿下,还是收敛点儿脾气的好!” 她循循善诱着西凉紫,见她终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知道自己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平息了一场不见血的明争暗斗,她觉得很有成就感。 西凉紫被她拿话开导了一番,虽然心里憋着气,却不再像方才那样出手就打人了。 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就往上首走去,一屁股就坐在了方才秋月坐的位子上。 秋月这时正倚着墙,目光阴冷地看着她们这边。见西凉紫跟南宫仪叨咕了半天,一言不发回身就抢了她的座位,顿时就气得俏脸煞白,厉声喝道,“来人!” 外头帘子刷地一下被人挑起,秋月眼皮耷拉着头也未抬,就冷冷地吩咐下去,“这里有人不守规矩,拖出去!” “谁不守规矩?”一个清朗的男声传了进来,让众女俱都抬了头。 就见耶律玄席卷着一股冷气,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站在当中地上。 “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婢子差点儿没有被人给打死!”秋月闻听抬头一看,顿时一改之前的阴狠,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楚楚动人,奔着耶律玄就过来了。 南宫仪看得只咂舌,方才还扶着墙摇摇晃晃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健步如飞了? 就见秋月手脚麻利地上前,去解耶律玄脖底大氅的带子。 因耶律玄身材颀长,秋月身量虽然高挑,却要踮着脚,仰着脸儿。 两个人站在那儿,一个挺拔笔直,一个踮着脚尖俏脸相望,怎么看怎么般配。 南宫仪袖了手默默地看着,心想这才是一对儿嘛。看这解带子的熟稔程度,估计早就驾轻就熟了吧?看样子,平时就没少伺候过这位爷! 耶律玄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看热闹的南宫仪,目光又转到西凉紫身上,任凭秋月给他脱了大氅挂了起来。 秋月这一连串的举动,看得众位侍妾们双眼冒火:明明这都是她们侍妾们做的活,却被秋月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给抢了去。可她们偏偏还不能跟她争跟她抢,谁让人家掌总后院的一应事宜呢? 一个不小心,克扣了饭菜和月例银子,找谁说理去? 这些冒火的小眼神,南宫仪早就看在眼里了。果然,她的猜测都应验了。 耶律玄只穿着黑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蓝田美玉腰带,清风玉润的样子,看得一众美人儿无不心神荡漾。 见秋月忙活完了,众侍妾们才赶上前莺声燕语参差不齐地行礼,“见过王爷!” 耶律玄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是摆摆手,就直直地盯着南宫仪。 南宫仪笑嘻嘻地欲跪欲不跪地做了个样子,“王爷您回来了?再不回来,今儿就要血溅当场了。” 耶律玄听着她这打趣的话,长眉挑了挑,看向秋月,“发生了什么?” 秋月一听话茬又转了回来,忙泪盈于睫,“都是奴婢的疏忽,挨了打,也是该当的。” 南宫仪一听这话,就知道秋月是个玩阴的高手,不过是两三句话,架桥拨火的功夫已臻炉火纯青了。 而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恰到好处。 都说美人哭不难,就怕哭得不好看。按照人的生理常识,一哭,眼泪鼻涕通通下来了。 涕泪纵横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人家秋月这手哭功可是相当厉害的,那双雾气朦胧的眸子就像是浸染了一层云雾,凄美苍凉,让人恨不得立即上前拥住她,揽她入怀,替她擦干眸中的泪。 而那泪珠就那么悬在眼眶里,长而卷翘的睫毛上,就像是沾了露珠的双翼,轻轻颤抖着,却愣是托住了那细小的泪珠。 那泪珠晶莹透明,就像是一颗颗上好的明珠,盈盈欲滴。 南宫仪自忖她哭起来绝对不会这么美,她哭起来,那一定会是涕泗横流的。 单这手哭功,她猜这屋里的女人们都赶不上秋月。 这手功夫,不知能撩倒多少男人! 可是那位高冷的摄政王殿下,面色竟然没有一丝动容,只是看了眼秋月,就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依然盯着南宫仪。 “是你的功劳?”他似笑非笑地问着南宫仪,一双眸子满是遮掩不住的宠溺。 秋月彻底凌乱了,她还没来得及跟王爷诉苦呢,王爷怎么就对着一个大男人开起玩笑来了? 西凉紫也是没有想到,这位摄政王殿下怎么没有雷霆震怒,反而还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 “王爷,西凉公主打了奴婢,您看,奴婢的头都被打出血了?”秋月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深知耶律玄那凉薄的性子,再不说,等过去了,这亏可就白吃了。 可是耶律玄眸中虽然带着笑,但面色却依然高冷悠远,而且那笑也只是在看着南宫仪时,才会有那么一点点。 “你方才布也说了,是你的疏忽,挨打也是该当的?”耶律玄淡然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这话听在秋月耳朵里,却分外刺耳。 但这话的确是她说过的,她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这时真的想哭了,可是她却不能。 打小儿她就被教导怎么取悦男人,当着这么多的人,她再追问下去就是无理取闹,会让男人厌烦的。 所以,她低眉顺眼地回道,“王爷说的是!” 说完,就默默地站在下首,一声也不吭。 南宫仪有些惊讶,这个秋月,当真有些看不透了。 不过,眼下她顾不上想这些,她还得忙着应付这位不按牌理出牌的摄政王呢。 “小民可不敢以功自居!”南宫仪适时地摘开自己,莫名其妙有些烦躁起来。 他的后院,干她何事? “本王的婢女都被人打出血来了,你方才也说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本王以为,这场面一定混乱不堪。可是本王却没看到这样的场面,除了你,本王想不出有谁能制止!” 耶律玄一脸的自信,看着南宫仪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南宫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屑:谁稀罕管你后院的闲事?还不是不想看两个女人撕逼? 她这副翻白眼的模样取悦了耶律玄,就见他唇角勾了勾,径自牵着南宫仪的手走到了上首,顺势就坐了下来。 南宫仪被他拉着迫不得已坐在了他的右手边,而西凉紫,就坐在先前秋月坐的位子上,也就是耶律玄的左手边。 看着这怪异的一幕,南宫仪心里很不厚道地笑了:得,这下左边是公主,右边也是公主,这位爷,真是享了齐人之福了。 4 后院那些事儿 而被耶律玄直接给冷落了的秋月,傻傻地站在那儿半晌,手还扶着已经止了血的额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爷竟然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肩并肩地走到上首,还一同坐了下来? 王爷,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众位侍妾也都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王爷从来都不临幸她们,原来是因为喜欢男人?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呀? 众位侍妾眼睁睁看着耶律玄带着南宫仪坐了上首,一个个心里震惊异常,却没人敢吭一声。 秋月站在下首,就在南宫仪一开始坐的位子旁,眼波流转,却什么都没说。 西凉紫则有些好奇地看着耶律玄和南宫仪,一双大大的眸子扑闪着,透着几分天真和憨厚。 南宫仪有些发僵,刚才耶律玄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上首,她就觉得不妥。 这个男人意欲何为? 是想让他的女人们知道他是个断袖,断了对他的念想吗? 可是她女扮男装,总不能和他演一辈子戏啊? 南宫仪心里很是不爽,坐在耶律玄身边怎么都觉得别扭。 可是耶律玄却不管这些,坐定之后,他就扬脸朝外吩咐,“传膳!” 话音刚落,外头齐齐答应一声。 很快,帘子被人挑起,就有几个小丫头鱼贯进来,手里各自捧着漆盒,姿态袅娜地走了进来。 南宫仪看着那一队婀娜多姿的小丫头,双目炯炯有神:她就说嘛,这摄政王府怎么会没有丫头?这么多后院女人谁来伺候呀? 这些丫头个个容貌清丽,身段窈窕,都是百里挑一的,哪个都能拿得出手。 这摄政王每日回来,环肥燕瘦,各色美人都能看个遍,小日子过得够滋润! 耶律玄却看都不看这些丫头一眼,眼角余光瞟一眼正看丫头看得津津有味的南宫仪,眸中自然带笑。 其他女人都正襟危坐,不敢四处乱看,唯独秋月,正好和耶律玄对着,把这一幕纳入眼底,心内分外震惊。 丫头把热汽腾腾的菜品一一摆了上来,足有五十多道。山珍海味、水陆杂陈,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南宫仪咂舌:到底是摄政王府啊,这气派,比起皇宫也差不到哪儿去。 可是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在耶律玄不动筷子的情况下,众人都干坐着,谁也不敢动。 南宫仪早就饿了,闻见诱人的菜香,已经支撑不住了。待到见了菜品,更是馋得只咽口水。 可那高冷孤清的摄政王殿下不动筷子,她也不好意思先去夹菜吃,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可一等不见动静,二等依然听不见响动,南宫仪就有些焦躁了,歪头看了眼身边的耶律玄,就见那厮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拉得老长,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汁来。 她纳闷了:怎么大过年的,对着这么一桌子美味佳肴,还摆出这副死人脸。这是干嘛呀? 不过她深知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不是她逞能的时候,即使再饿,也得憋着。 顺着耶律玄的目光缓缓看过每一道菜品,南宫仪慢慢地品味出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 半天,忽听身边的男人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拿筷子点着桌子上的菜肴,目光却是对着秋月的,“这就是你预备的年夜饭?” 秋月见耶律玄这么久都不动筷子,心里已是打鼓,及至见问,忙恭敬答道,“正是奴婢预备下的。” “你可知,百姓们今晚吃什么?”耶律玄冷冷问着,神色并无多大波澜,但那双凤羽般的眸子,已是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就像是蝶翼一样。 南宫仪没闲心去听他和女人扯皮的事儿,只管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完美无缺的侧颜,真是越看越好看。 说实话,不管前世今生,她还鲜少见过能和他媲美的男子。 当然,西凉三皇子似乎和他有得一拼。 秋月被耶律玄的神色给吓着了,这主儿越是淡淡的,那火气就越大。 打小儿,她在宫里就陪着他一起长大,跟在他身后时日久了,她已经了如指掌。 “王爷,有何不妥吗?”秋月是个精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晚这马屁拍在了马蹄上了。 她也不含糊,径自问着耶律玄。 “本王才从京郊回来,那儿的雪大,房子塌了一片……”他在说到这儿的时候,神色间有些动容,眸光看着前方,似喜似悲。 秋月一听,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 她是个乖觉的,忙离座紧走几步,当着众位侍妾的面,跪在耶律玄面前叩头,“都是奴婢的错,请王爷责罚!” “罢了,你起来吧。”好半天,耶律玄才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你也不是有意,本王不过是提醒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王爷教训的是,奴婢谨记在心!”秋月磕了一个头,默默地爬起来,一脸恭敬地看着耶律玄。 南宫仪暗赞:这女人是个角儿,就这副能屈能伸的性儿,若是狠起来,手段一定狠辣。 一旁的西凉紫倒是看得很过瘾,见秋月跟只巴儿狗似的跪在耶律玄面前,忍不住冷嘲热讽,“原来秋月姑姑不过是摄政王府的一条狗罢了,主人不在,就爱到处乱吠!” 这话很难听,秋月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从来还未被人这般贬低过,闻听,脸色不由刷地白了。 可她只是咬着唇,一声未曾给自己辩驳。 西凉紫更加得意了,晃了晃脑袋,挑衅地看着秋月,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 秋月的脸色更加白了,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就像是一棵秋日的细柳,摇摇欲坠。 “西凉公主请自重!”正当西凉紫得意之际,就听耶律玄声音低沉地响起,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淡漠。 西凉紫听着心里很不舒服,忍不住就偏头瞪着耶律玄,“本公主哪里说错了?她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婢女,本公主还说不得了?” “你也说了,她是王府的婢女,该说该骂,还轮不到公主你这个客人插手吧?” 耶律玄看也不看西凉紫一眼,淡淡笑道。 西凉紫哪曾受过这样的气? 她本来还不想来北辽的,是被她那父皇死活给送出去的。谁知道来了一见耶律玄长得如此俊逸飘洒,心里就属意了几分。 所以,一听太皇太后下懿旨让她直接入住摄政王府,她顿时心花怒放,觉得这是一个和耶律玄培养感情的大好时机。 她在西凉素有第一美人的称号,追求她的年轻小伙子成千上万,自忖拿下北辽摄政王完全不在话下。 谁料住进王府几天,不仅见不到摄政王这个人不说,就连出个远门都何其艰难。 那个该死的秋月竟然处处给她使绊子,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好不容易今儿借着年夜饭的机会出来教训了秋月一顿,却又被耶律玄给嫌弃了。 她打小儿就众星捧月惯了,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就听“砰”地一声,西凉紫已经拍桌而起,怒目直视着耶律玄,“王爷何意?本公主可是太皇太后下了懿旨住进来的,不是那些阿猫阿狗。” 耶律玄见她搬出了靠山,当即也不客气,依然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就拿出公主的风范来。这般动辄打人、拍桌子,似乎连阿猫阿狗也比不上。” “你……”西凉紫不防耶律玄竟会这么堵她,明明一肚子的火,却没地儿去发,气得她只能干跺脚,指着耶律玄的鼻子半天,终是甩袖而去。 望着那一袭华丽锦袍下袅娜多姿的背影扬长而去,南宫仪有些惋惜。 她万料不到这位摄政王殿下竟然如此伶牙俐齿,护犊子都把人家西凉公主给气走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儿,这位摄政王殿下似乎不喜欢西凉公主。 她心里莫名地舒了一口气,方一抬头,正看到秋月脸上一闪而逝的得意。 南宫仪释然地笑了:耶律玄气跑了西凉紫,估计秋月该美坏了吧? 果然,就见秋月袅袅婷婷走上前,蹲下身子行礼,“奴婢多谢王爷!” “本王并不是为你出气!”耶律玄那张冰山脸万年不变,丝毫没有给秋月面子,冷淡的语气,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在说话。 秋月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没学西凉紫那样给气走,依然微笑着回话,“是,奴婢知晓。” 她那细声细气的样子,格外惹人怜。 两相对比,南宫仪觉得这秋月比西凉紫高明多了。当然,她心里气不气,那是人家的事儿了。 西凉紫虽然是个炮仗脾气,但好在性子够辣够直爽,不似秋月,什么都憋在心里,面上没事儿人一样,其实阴着呢。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就是这个理儿。 没了西凉紫,秋月神色好看了许多,她殷勤地看着耶律玄,小心翼翼地询问,“王爷,您看这菜快凉了,要不要奴婢吩咐人去热一热?” “不必了,把这几道撤下去。”耶律玄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几道菜,吩咐下去。 秋月忙对着丫头招手,几个小丫头就凑过来,把那几道菜用木托盘端起来。 南宫仪就着那几个小丫头的手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道是无为熏鸭,鸭肉又香又烂,看上去香酥可口,闻上去更是香气扑鼻,隐隐中还带着果木香。 另一道是腊味合蒸,取上好的腊肉、腊鸡、腊鱼于一钵,加入鸡汤和调料,下锅清蒸而成,腊香浓重、咸甜适口、柔韧不腻,是送饭的首选。 第三道是黄河鲤鱼,鲜美肥大,外皮炸得焦黄,用秘制酱料烧制,配以蒜蓉、葱花、芫荽,闻上去都能把人的鼻子勾走。 还有一道,乃是一个砂锅煲,里头各色干菇、干果,辅以高汤熬制,清香提神,想来不是凡品。 南宫仪看得眼睛都绿了,这么好吃的菜竟然要撤下去,何苦呢? 秋月见耶律玄摆了摆手,忙问,“王爷,这几道菜要赏给下人们吃吗?” 耶律玄刚要点头,忽听耳畔一丝抽气声,他微一侧脸,就见南宫仪一脸的心疼头疼。 长眉挑了挑,他拉长了声音,“送到……” 南宫仪的心顿时拔得老高,祈祷着摄政王殿下千万不要给别人啊,这么好的东西,她还没尝上一口呢。 耶律玄满意地把南宫仪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眸中已是溢满了笑意,“就……送到神医的屋里,给她做宵夜吧。” “什么?”秋月惊叫失色。 可多年的习惯养成,让她遇到再大的风浪也能做到喜行不于色,她忙敛容恭敬施礼,“是。” 摆了摆手,命小丫头下去了。 南宫仪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下了,却碍于面子,不想落个好吃的名儿,故意虚伪地推辞道,“王爷太客气了,在这儿先吃一顿,哪里还用回去再吃宵夜?” 耶律玄转头看着她淡淡地笑,“既然不用,那就赏给下人们好了。” “啊?”南宫仪大惊,忙讨好地笑言,“这……这就不必了吧。小丫头们端着跑老跑去,天寒地冻的,也实属不易。” 耶律玄也不揭破她,盯了她一眼,顺手就拿起了筷子。 其他的女人们也都赶紧拿起筷子,看着摄政王夹菜,也跟着夹了。 秋月亲自斟满了一杯玉壶春酿,笑吟吟地捧着来到耶律玄面前,笑道,“王爷往年戎马倥偬,难得回来一趟。今年好不容易回府过年,奴婢先敬王爷一杯!” 耶律玄看了看那杯玉壶春酿,似笑非笑地接过来,把玩着那小巧的杯盏,半日方才说道,“这酒,还是五年前你来本王府上带过来的吧? “正是,奴婢当时带了十坛,都是太皇太后赏的,特意埋在梅花树下,一直没舍得喝。今年王爷在家,才刨了出来。” 她一双水样的眸子满含笑意地望着耶律玄,里头的情意,是个女人都能看明白。 南宫仪坐在耶律玄旁边,微微摇头咂舌:有这么好的女人做他的贤内助,这个男人,该多有艳福啊! 可是耶律玄却仿若没有看见秋月那副柔情脉脉的样子,转着酒盏,接过秋月的话道,“既是刨出了一坛,那就分给大家都尝尝吧。” 秋月微愣,一脸的笑容就那么凝固在了脸上,显得有些尴尬。 南宫仪暗笑:这姑娘一定舍不得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分给其他女人喝的,人家是特意巴巴地等着摄政王殿下回家过年才刨出来的,他倒好,一句话就给分了。 在秋月的观念里,就是从不顶撞自己心仪的男子。即使心里再不乐意,她脸上也挂着迷人的微笑,轻快地答应一声,“是。” 招了招手,她命小丫头给在座的每位都斟满了玉壶春酿。 耶律玄举起了杯子,和南宫仪碰了下杯,仰头干了。 南宫仪却没有急着喝,慢慢地品味着,只觉入口绵柔,甜中带香,和前世喝的酒大有不同。 她倒是很喜欢这个口味,喝了半日,才慢慢地把那酒盏中的玉壶春酿给喝完。 耶律玄见她这样,眸中问道,“喜欢?” “味道不错。”南宫仪偏头一笑,露出两颗雪白的小虎牙,显得调皮可爱。 耶律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溢满眸中,“喜欢那就带回去慢慢喝。” 不待南宫仪说什么,他已经扬脸吩咐秋月,“让人给神医送两坛子玉壶春酿。” 秋月面色发白,可还是咬牙轻声答应着“是”! 南宫仪见秋月神情不喜,暗自摇头叹息:这位摄政王是真的不懂风情啊,人家这么大个美人儿,眼巴巴地把上等美酒拿来奉承他,他顺手借花献佛,送给了她。 这美人儿估计已经气得吐血了。 见南宫仪盯着自己看,秋月像是察觉到什么,忙笑道,“能得神医喜欢,奴婢的这番心思也算没有白费!” 其他众位侍妾见好话都让秋月说了,好人都让秋月给做了,心里也蠢蠢欲动。 摄政王常年在外征战,一年没有几天在家。就算是在家,也从不召幸她们。她们进了王府这么几年,还从未正儿八经见过她们的“夫君”呢。 如今好不容易王爷在家过个安生的年,她们都憋足了劲儿收拾打扮自己,把压箱底的衣裳都穿上了。 见王爷如此年轻英俊,貌若天人,她们一个个心里就跟被猫抓挠了一般,痒得难受。 这时候,一见秋月奉承南宫仪,她们的心思就活泛了。 王爷这般高冷难以搭上话,但王爷喜欢神医啊。管他是不是断袖,先搭上神医再说吧。 说不定,王爷男女通吃呢。 这个关头,这些女人节操已经掉了一地,只想着如何通过南宫仪勾搭上耶律玄,哪里还有一点儿矜持之心? 见秋月上前搭了话,坐在南宫仪下首的一个身穿淡绿服侍的侍妾,一张团圆脸儿,肌肤雪白如玉,柳眉杏眼,樱头小嘴,看上去很是喜庆。 她见秋月巴着南宫仪不放,连忙端着酒盏挤了过来。 她那圆润的身子力气大,硬生生把高挑纤细的秋月给挤到了一边。 不待秋月发话,她就迫不及待地端着酒盏往前一送,嗲声嗲气地开口了,“神医,久闻您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妾身甚是佩服。今儿好不容易三生有幸得见神医,妾身真是心愿已足!” 这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听得南宫仪暗自好笑,不过她也没想摆清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举起杯来跟那位侍妾碰了碰。 喝完了酒,南宫仪不忘八卦,“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她这话问的有些鲁莽,前世里,同龄人之间这样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在这古代,问一个女人的闺名,就有些突兀了。 那侍妾脸红了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了吧,怕旁边坐着的那位爷不高兴。不过吧,又怕惹了神医不痛快,真是两难啊。 她小心地觑了眼耶律玄,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倒是惹火了耶律玄,“神医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磨磨蹭蹭做什么?” 那侍妾得了耶律玄的话,虽然不是好话,还是扭扭捏捏地说了,“妾身姓李,乃是礼部侍郎之女!” 原来是李侍妾! 不过南宫仪一听她报出自家父亲的官职,被吓了一跳:一个侍郎的女儿,只能给摄政王当个侍妾啊? 看来这摄政王还真是威风哪! 那其他的侍妾,出身怕都是不低了。 南宫仪当即就笑着说道,“李侍妾,幸会幸会!” 耶律玄听着这个奇怪的称呼,憋不住就想笑。侍妾就是侍妾,还从未听过连姓氏都给带上的。 这丫头,是个搞怪的好料! 一边的秋月被李侍妾给抢了风头,十分看不惯她那副张扬的样儿,低低地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 这话说低不低,在座的众位都听见了。 南宫仪这才恍然大悟,就说嘛,人家侍郎家的嫡女怎么会给摄政王做妾? 不过她一个现代人,没有什么嫡庶之分。 李侍妾被秋月给揭了老底,面上一红,狠狠扫了秋月一眼,却不敢发作。 南宫仪很是好奇,这秋月到底有多大的权势,怎么这后院的女人这么怕她? 其余侍妾见李侍妾和南宫仪搭上了话,一个个躁动起来,端着酒盏也往前挤。 南宫仪一看,大喜,机会来了。 都说女人的钱最好赚,看来,她即使走不出这摄政王府,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旁边的耶律玄时刻观察着南宫仪,见这丫头眼珠子转得飞快,盯着他那众侍妾眼珠子发亮,顿觉大事不妙。 看来,他这后院怕是不能安生了。 不过,让这丫头欢喜欢喜,有些事儿做,就不会寻思逃跑了,不是吗? 5 午夜自怜 耶律玄眼见着一堆莺莺燕燕都围了上来,索性抱着胳膊端坐不动,等着看起热闹了。 南宫仪被围在锦绣丛里,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熏得她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从众女人缝隙中高举双手,“拜托,先让一下,一个一个来。” 众女生怕她有什么不满,闻听赶紧往四下里散开了,有的甚至悄悄地靠到耶律玄身边,想趁机吃个豆腐什么的。 却被耶律玄冷眼一扫,又乖乖地退后了。 看着以李侍妾为首的侍妾团们雁翅般站好之后,南宫仪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大家排队站好,一个一个来,我既能记得清,大家伙又都有机会,是不是?” “神医说得对,我们都听神医的。”李侍妾含羞带笑,捏着嗓子说道。 南宫仪听着心里瘆得慌,却皮笑肉不笑道,“李侍妾是个明白人。” 李侍妾得了她的赞扬,顿时喜上眉梢,挑着眉看了耶律玄一眼,心想这次能在摄政王跟前露个脸了,可是人家耶律玄压根儿就没看她一眼。 众侍妾见李侍妾得了南宫仪的青眼相加,又说个没完,气得就开始嚷嚷起来,“姐姐跟神医也熟络了,该让我们和神医说说话儿了。” “是啊,神医喝了姐姐的酒,还没喝我们的呢。”一个站在李侍妾身后、年纪约莫十八九的侍妾,摆着杨柳腰,款款走上前,一脸笑容站在南宫仪面前。 “妾身娘家姓柳,行三,家人都叫妾身三娘。”那侍妾对南宫仪蹲身行了个礼,眼角余光却扫向南宫仪身后的耶律玄。 南宫仪看在眼里,也不揭破。 她目前身份虽然是个男人,但面色蜡黄,眉毛又粗又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全然没有男子那份英勇气概,被身后那个长得祸国殃民的祸害一比,哪里还有几分颜色? 她深知,这些女人之所以来巴结她,还是因为她是摄政王宠爱的神医罢了。 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笑了笑,南宫仪顺手扶起侍妾柳三娘,“原来是柳三娘,瞧这身段,真如随风杨柳似的,人如其名啊。” 她一边随口夸赞了几句,一边顺势在柳三娘那细若无骨的手背上捻了一把。 那触感,柔嫩滑爽。 南宫仪还是头一次摸女人的手,只感觉相当不错,怪不得男人都喜欢这么做呢。 她笑嘻嘻地想着,唇角勾起,眼睛微微眯着,要多邪性有多邪性! 柳三娘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手,眼神无助地看看耶律玄,发现人家压根儿都没有一分在乎的意思。 她明白了,摄政王这是在纵容神医为所欲为啊。 又看一眼这位身量纤细瘦弱的神医,虽然面色蜡黄,容貌比不得摄政王精致有型,但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儿神采飞扬,一张脸小虽小,却痞里痞气,也是个招人喜欢的主儿。 柳三娘就想:摄政王既是喜欢神医,到时候神医要是真的对她们乱来,摄政王是不是也不管不问? 既如此,就委身了他,也总好过守一辈子活寡吧? 南宫仪哪里知道这个娇柔若杨柳的侍妾一会儿工夫就有这么多龌龊的想头,她不过是摸下小手感受感受而已,没想到就会引出这么多的遐想! 喝了柳三娘敬的酒,南宫仪就把眼光投向下一个侍妾。 可是柳三娘却不舍得放过这个好容易得来的机会,霸着不肯退下去,还想和南宫仪多说几句话,“听闻神医医术精妙,改日还请神医为妾身开几服药用用。” 南宫仪平生感兴趣的事情不多,一是钱,二是医术。听柳三娘这么一说,她就来了兴致。 “不知三娘哪儿不舒服?”她嫌三个字喊起来累,顺口就叫了一声“三娘”。 可就是漏掉一个字,却在众侍妾们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先是李侍妾很不服气,当时她矜持了下,没有告诉神医闺名,这会子听南宫仪亲热地叫“三娘”,气得粉面通红。 柳三娘这个贱人不要脸,把闺名都告诉了一个大男人! 凭什么神医一口一个“三娘”地叫着,而叫她就是“李侍妾”了? 三娘三娘的多亲热,多好记!她这个李侍妾不过就是在侍妾面前加了个姓,到时候人一多,神医哪里还记得她? 她可是第一个跟神医搭上话的,要记住也得记住她才是! 李侍妾气不过,圆润的身子往柳三娘那边横撞了过去,“妹妹说了这么半天,也该歇歇了。” 柳三娘身子本就娇如杨柳,被这一撞,顿时就站立不稳,往斜侧里倒过去。 众侍妾排着队站在南宫仪跟前,斜侧里靠墙,正是秋月站的地方。 可是等柳三娘歪过去的时候,秋月恰好走开来,柳三娘就那样结结实实撞在了冰冷硬实的墙面上,撞得她“哎呀”一声疼得叫了出来。 南宫仪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嘴里却不忘了吆喝一声,“三娘,你没事儿吧?” 柳三娘疼得龇牙咧嘴的,一听南宫仪还这么关心她,顿时就笑逐颜开,“哦,没事,没事,多谢神医关心!” “嗯,没事就好!” 南宫仪淡淡地瞥一眼柳三娘,又看一眼李侍妾,神色平静无波。 “那个,神医,妾身闺名秀娥。”李侍妾面色通红,虽然有些忸怩,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闺名。 南宫仪颔首,“我知道了,李侍妾!” 李秀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本想再提醒南宫仪一句,却又怕惹她心烦,只得退向了一旁。 可是那副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还是让南宫仪有些忍俊不禁:哎,女人哪,还是想不通,这世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咳咳……”旁边的耶律玄正喝着茶,听见南宫仪还是叫人家李侍妾,一个没忍住,呛着了。 再瞄一眼李侍妾瘪着嘴站在一旁,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他立马觉得南宫仪这小女子有意思极了。 南宫仪正要迎接下一个前来搭讪的侍妾,一听耶律玄咳嗽起来,就扭头问道,“怎么了?可是冒了风寒?” “没,喝水呛着了。”耶律玄忙忍笑摆手,一张俊脸已是咳嗽得通红。 南宫仪白了他一眼,没有好话,“多大的人了,喝水还能呛着?” 耶律玄但笑不语,浑然没有当回事儿。 众侍妾们顿时就不淡定了,神医都敢这么跟摄政王说话,而王爷还一脸纵容的笑,一点都没在意! 连她们眼中雷厉风行的秋月,在王爷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神医怎么就这么特殊?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神医在王爷心里太重要了! 众侍妾都不是愚笨的人,看得透亮,于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南宫仪,恨不得立即上前和她搭讪一番。 而南宫仪也是来者不拒,全盘照收。 继李秀娥和柳三娘之后,又上前来一个穿着杏子黄衫、葱绿棉裙的侍妾,那侍妾瓜子脸、杏核眼,秀丽的面容,令人见之忘俗。 和柳三娘娇弱细柳的身段不同,她身姿虽窈窕,却不是见风就吹跑了的,走起路来,步子不大,但沉稳有力,一看就是个能吃苦耐劳的。 南宫仪相了相,心中有了几分好感,主动出击,“你叫什么?” “妾身平氏,见过神医!” 这女子不似李秀娥和柳三娘那般绞股糖般粘人,不卑不亢地答了话,只是含羞而立。 南宫仪见她手中并无酒盏,更加纳闷,“怎么?你不打算敬我酒?” 她问得直白,平氏显然没有料到。她愣了下神,很快就笑道,“神医酒量再好,也架不住我们一群人一个个地敬!” 这倒是个体贴人心的女子! 南宫仪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见她唇角含笑,眉眼生辉,不似那等风骚的女人! 比起李秀娥和柳三娘,南宫仪更欣赏这位美人儿。 “你说的是!”她笑嘻嘻看着平氏,随口说道。 平氏当即就给南宫仪行了一礼,后退两步,口中道,“后头的姐妹们还想和神医认识认识,妾身就不耽搁了。” 说完,就在南宫仪惊诧的目光中退回去了。 南宫仪暗自感佩,这女子一身的傲骨,人淡如菊,却又淡而有礼,让人挑不出刺来。 她既照顾到她喝酒多了伤身,又体谅到后面人想和她结识的迫切心情。 此女,倒是个人才! 不过这么多的侍妾,也不见得只有平氏一个人独特,说不定后头还有与众不同的呢。 南宫仪就像皇帝接见臣子一样,见识了后头几位侍妾。当然,后头那几位也有样学样,没有端酒过来,倒免了南宫仪一番踌躇。 好不容易和所有的侍妾们都打了个照面,南宫仪已是被熏得头昏眼花了。 也不知道这些侍妾们是不是把自家的熏香全都搬出来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不同的味道,有的馥郁,有的清淡,虽然好闻,但是闻多了,鼻子也受不了。 到最后,南宫仪实在是受不住,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直打得她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圈。 耶律玄见她这样,忙拉着她起身就往外走,也不在乎围在四周的侍妾们眼巴巴地想和南宫仪多说几句话的心情。 而南宫仪还很不乐意,一边打着响亮的喷嚏,一边使劲往回缩着自己的手。 耶律玄气得牢牢攥住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到了门口,站住脚,冷哼一声,“听话!” 南宫仪被他这威严中带着点儿宠溺的语气给惊住了,不由侧过脸来看他。 就见廊下大红灯笼映照下,男人颜如玉美如画,活脱脱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怎么?见你的侍妾勾搭我,你心里难受了?”南宫仪偏着脸,一双眸子似笑非笑,邪性妖娆。 耶律玄被她给气笑了,她当她是谁,竟然说出勾搭二字出来? 他的侍妾那是瞎了眼,才会去勾搭她,她倒好,还乐在其中了。 “本王是为你好,”他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南宫仪那张蜡黄如病夫般的脸,“再待下去,你就不怕被她们身上的香味儿给熏死?” 原来这男人是为她好! 为她好的理由是怕她被他侍妾身上的香气给熏死? 南宫仪不由哑然失笑,她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话! 心情大好,她仰着那张蜡黄的小脸儿,笑看高她一头还多的耶律玄,眸子滴溜溜乱转。 耶律玄心中警铃大作,不知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又耍什么花招。 果不其然,就见南宫仪拿胳膊肘子撞了他一下,笑得狡黠贼滑,“喂,这么多老婆,感觉爽不爽?” 耶律玄低下头,看着笑得一脸神秘的南宫仪,只觉无奈。顿了顿,他故作高冷,“太吵!” “哈哈,这是大实话!”南宫仪伸出胳膊自然而然地想拍拍耶律玄的肩,谁知他个儿太高,她得踮起脚尖才能够着。 等那手落在耶律玄肩上,南宫仪纤弱细挑的身子就跟挂在耶律玄身上一样,怎么看怎么暧昧! “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每个人说一句话,也吵死了。”她老神在在地分析着,好似她亲身经历过一样。 “本王喜静,女人多了,就是麻烦!”耶律玄看了眼落在自己右肩膀上的一只小手,勾唇笑了笑,好心地没有提醒南宫仪。 而南宫仪还沉浸在天马行空当中,丝毫没觉得勾着耶律玄的肩膀有多不妥。前世和战友们常常哥俩儿好勾肩搭背的,这会子一出手,竟然习惯成自然。 她万料不到堂堂摄政王殿下,竟会对她说出女人麻烦的话,心里有些不虞,“王爷这是看不上女人喽?你这府上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那都是个顶个的大美人,难道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本王对她们不感兴趣!”耶律玄顺着她的话老实交代,对于和南宫仪聊些男人女人的话题,耶律玄还是很期待的。 谁让这丫头神经大条呢? 南宫仪只觉得这话自相矛盾,一个大男人,对女人不感兴趣,这正常吗? 可是不感兴趣,他干嘛要纳这么多侍妾啊? 留在府里充门面啊? 看着南宫仪一脸讥讽地瞪着自己,耶律玄只觉心里有些发慌,忍不住就跟她解释起来,“你以为本王乐意让这么多女人进府吗?还不都是母后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硬塞进来的。” “嘎?”南宫仪有些听不懂了,这男人为何要跟她说这些?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样啊,”她有些不知如何应答,顺口应了声,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两眼发亮地看着耶律玄。 “你既对她们不感兴趣,有没有和她们那个……?” 虽然身为大夫,这种男欢女爱的事儿不算什么,但当着耶律玄这个大男人说出来,南宫仪还是有些金口难开。 “什么?”耶律玄也被她给弄糊涂了,不明白她到底要问什么,干嘛还要吞吞吐吐的? “就是,就是,那个啊。”南宫仪不知该如何向一个大男人说这种事,只好从他肩膀上抽出自己的手,竖起两根大拇指,对了对,“明白吗?” 男人在这种事上都是无师自通的,她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可是耶律玄还是瞪着一双特别无辜特别纯洁的眼睛看着她那一对大拇指,半天晃了晃脑袋,“不明白。” 南宫仪快崩溃了,她欲哭无泪地戳了耶律玄的胸口一下,恨铁不成钢地拍着他的胸口,“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种事要我怎么说?” 耶律玄看着她几欲抓狂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笑,却一闪即逝。他板着脸,跟刚启蒙的孩童一样,十分虚心求教。 “本王愚钝,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你能不能给本王解释清楚?” 南宫仪对上男人那双纯粹如孩童般的眸子,真想仰天长啸:妈的,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向她这个小女人求证男女之事,真是要了老命了。 “这个,不大好说啊。”南宫仪嘿嘿傻笑,看一眼耶律玄,问道,“你们皇子大婚前,不都有宫女亲自上阵教‘规矩’的吗?” 她刻意在规矩二字上咬了咬,希望耶律玄能听明白。 “哦,你指的秋月?”耶律玄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望着南宫仪,笃定道,“当年本王开府独住之际,母后就把秋月指给了本王!” 既然秋月是他初经人事的领路人,那他还装什么傻? 南宫仪有些弄不懂了,一个男人,又是个摄政王,睡个把女人,还用藏着掖着吗? 这男人怎么看也有二十多岁了,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常见,他怎么弄的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在她面前,装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原来秋月姑姑是王爷的领路人啊?”南宫仪心里这么想的,嘴里便这么说出来了。 “什么领路人?秋月不过是母后指派给本王伺候本王的。”耶律玄急急地解释着,生怕南宫仪误会什么。 “好了,我知道了。伺候不就那回事儿吗?”南宫仪以为这男人在意谈论这事儿,想想也觉得自己有够无聊的,好端端地怎么就和一个大男人扯上这事儿了?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欢喜了。 这男人哪,一旦有了女人,就食髓知味,忍不住想做这些事儿的。他后院这么多的女人,哪个都是大美人,他怎能不喜欢? 那他还能是个断袖吗? 可要不是断袖,为何偏要对她这么好,时不时就拉着她的小手啊? 南宫仪绕来绕去,觉得自己担心的事儿怕是要发生了。 这男人如果喜欢的是女人,那么对她这个男人这样,就没有理由了。 唯一可以说得通的是,这男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故意设计把她诱入王府的。 若说他后院只她一个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这该死的男人后院美人如云,纵使对她再好,她也无法做到和众美共享一夫啊。 南宫仪一想到耶律玄已经和秋月或者后院哪位美人儿那个了,顿时就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实在是恶心透了。 她不动声色地和耶律玄拉开了些距离,径自大步沿着抄手游廊往自己院子走去。 耶律玄见这女人前一刻还有说有笑的,后一刻就板着一张脸不声不吭地走了,十分纳闷:怎么这女人的脸,比变天还快? 他不知自己哪句话惹怒了她,让她扔下他就走了。 他一边大踏步跟在南宫仪后边,一边思忖着两人方才的话,好像是说到秋月被母后指派来伺候他开始的,这女人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了。 难不成,她吃醋了? 耶律玄一想到南宫仪会吃他的醋,只觉得一颗心欢喜地就要飞了起来。 她能想明白,也不枉自己一番苦心了。 他喜滋滋地跟着南宫仪来到了她住的院落,推开门,南宫仪闪身走了进去,耶律玄也连忙跟上了。 可是南宫仪动作十分迅速地就去关院门,耶律玄高挺的鼻梁差点儿撞了上去,吓出一身的冷汗。 待反应过来,那两扇乳钉大门就从里头给关上了。 “喂,开门啊。”耶律玄拍着大门大喊着。 “我的院子,为什么要让你进来?”南宫仪莫名心情不好,倚在门后气哼哼地嚷道。 耶律玄摸了摸高挺的鼻子,很是无辜:这也是他的院子好不好?王府内的哪处院落不是他的? 可他哪能跟南宫仪较真? 在外头等了半日,都不见南宫仪心软,只好悻悻地转身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感叹:女人心,海底针! 走到半路,忽然遇到了秋月,正领着一个小丫头捧着食盒姗姗而来。 见到耶律玄,秋月住了脚,蹲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耶律玄冷着一张脸“嗯”了一声,脚下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王爷……”秋月在他身后弱弱地唤了一声。 “什么事儿?”耶律玄头未回身未停,冷声问着。 “奴婢见王爷晚宴并没吃什么东西,特意给王爷送些宵夜过来。”秋月点了点小丫头手里的食盒,“还热乎着,王爷趁热吃些吧?” “耶律玄低头看一眼那精致的食盒,本想点头答应,忽然又摆手道,“你送到神医那儿去吧。” 秋月心里咯噔一下,满心都泛酸水:这可是她吩咐厨下精心准备的,王爷看都不看一眼,就给了那个神医? 神医医术再高明,也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王爷到底喜欢上他哪点儿了? 若是神医是个清秀的少年,王爷喜欢人家还有情可原。 秋月满心悲愤地想着,一颗心已是沉落到了低谷,却不得不低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耶律玄大步离去的冷清背影,秋月站在那儿黯然神伤:没想到自己最后败在了一个男人手里。 不行,她要告诉太皇太后,让她老人家做主! 堂堂北辽摄政王,宠幸一个男人,传了出去,北辽的颜面何存? 再者,王爷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战场杀神,怎能没有子嗣? 想必,秋月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容貌,拔脚离去。 捧着食盒的小丫头跟在后头紧追,“姑姑,王爷不是吩咐我们把食盒送给神医吗?” “你既听见,还来问我,找打吗?”秋月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盯着那小丫头,吓得那小丫头立即止住脚,一张小脸泫然欲泣。 “是,姑姑,奴婢这就去!”她捧着食盒撒丫子就跑了。 秋月姑姑平日虽然严厉,却从未对她们小丫头疾言厉色过,这是怎么了? 却说南宫仪回到屋子,点了灯,看着硕大的屋子冷冷清清,甚是无聊。 晚宴也没吃多少,好在当时耶律玄让人撤下来的几道菜都送到了她这里,她索性大吃大喝起来。 大年三十,就这么来了。 没想到她穿越以来,几个月一晃而过。 看来,回去是无望了。 南宫仪夹了一块腊肉放嘴里细细地嚼着,虽然香甜,可她倍觉索然无味。 往日里,都是战友们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过大年,可今年呢? 耶律玄那男人在的时候,还有个说话的伴儿。可她把他给赶走了,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说实在的,那男人对她也还不错,管吃管住的,还任她肆意妄为。 可她就是不喜欢他后院里侍妾如云,就是不想看到他碰别的女人啊。 耶律玄虽好,可会是她的良配吗? 她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这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殿下,给得了吗? 6 当家主母不易做 夜深露重,斗转星移。 不知不觉,远处响起了三声梆子响,已是三更时分了。 南宫仪吃也吃饱喝也喝好,酒劲上来,困倦异常。 眼皮子好似千斤重,她苦笑了一下,打了个饱嗝,没想到玉壶春酿的后劲这么大! 当时只觉得香甜可口,谁知道几杯下去,就醉得浑身软绵了。 跌跌撞撞地奔向炕边,她费力地往上爬。 可身子愣是使不上劲儿,蹬了几下腿,她终是撑不住了,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让她没有什么感觉,倒头就睡。 外头,已是万家灯火,烟火齐放。 新的一年,来临了。 书房内,耶律玄枯坐对灯,苦苦冥思,不知为何前一刻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女人,后一刻就把他拒之门外? 当时,她问了他一些奇怪的问题,问他有没有和哪个女人“那个”。 他自然知道“那个”指的是什么。 虽然没有和女人“那个”,但他久在军中,闲来无事也经常听那些老兵说些荤段子,又怎能不知? 他不过是故意想逗逗她,谁料她就生气了。 耶律玄捏了捏额角,那儿阵阵发疼,他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 每当他遇事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太阳穴就会突突地疼。 这毛病有些年头了,太医说,都是因为他年少时从军,当时敌情凶险,他接连熬夜苦思对敌之策,留下来的病根。 如今这么多年的过去了,他已经有了生杀予夺之权,可是多年来的拼杀留下来的印痕却挥之不去。 他站了起来,想起当初在南陈那段日子,那个小女人为了金子,贴心给他按摩的情形,忍不住勾了勾唇。 不管她是否生气,他不见她一面,是睡不着的。 看看外头漆黑如幕的夜色,他顺手拿起书架上摆放的骷髅面具。 端详了几眼,他还是戴在了脸上。 当年他出征之际,生怕面容太过俊美,没有震撼之力,才戴了这张可怕的面具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习惯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南宫仪感觉有些口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就见面前站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脸上带着龇牙咧嘴令人恐惧的骷髅面具。 “是你?”南宫仪伸手想触摸那人的脸,却在半途中无力地耷拉下来。 “哎,你怎么睡在这儿了?幸亏我来了一趟,不然,明日一早要头疼了。” 面具男温存的絮叨声格外好听,南宫仪忍不住傻笑,“嘻嘻,我睡在哪儿有什么要紧?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谁说的?你还有我呢。”面具男跟哄小孩子一样,弯腰伸臂,把她轻轻地抱起来。 南宫仪就跟身在飘在云端一样,双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面具男的脖子,嘟着小嘴不满道,“这世上靠谁都没用,我就是个孤魂野鬼,想回也回不去,想留也没法留下来。” 面具男显然听不懂“孤魂野鬼”是何意,以为南宫仪不过是醉酒说胡话罢了。后一句他倒是听明白了。 “为何无法留下来?难道摄政王对你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女人太多了。你知道,我有洁癖的……”南宫仪嘟嘟囔囔地哼着,睡意袭来,头已经依偎在人家怀里了。 闻着女人身上淡淡的酒香,看着那张张合合嫣红的小嘴,耶律玄只觉热血沸腾,浑身僵硬。 可偏偏怀中的小女人醉的不省人事,让他无从下手。 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冰凉的面具激得南宫仪不适地偏了下头。 看着这可爱的小女人,耶律玄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苦思冥想了半夜不得其解的问题,终是解决了。看来,这一趟他不虚此行。 原来弄了半天,这小女人想逃脱他的原因是嫌他女人太多啊。 呵呵,他也嫌多了呢。 喜欢的女人,一个就好! 他欢喜异常地把南宫仪放在了炕上,给她盖上了柔软的锦被。 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睡了好久的南宫仪,一找到柔软的窝,顿时就把脑袋可劲儿地往里头钻。 耶律玄好笑地看着她那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就揉了揉她的脑袋,“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找到舒适的地儿,南宫仪沉沉欲睡。可是口内干燥得要命,她神智有些不清,懒怠动弹,下意识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唇。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差点儿让耶律玄崩溃。 天知道,面对心爱的女人这撩人的举动时,男人会有多难忍! 他狠狠地捶了下炕沿,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默默地压下一身的燥热,无奈地走去桌旁倒了一杯温着的茶,回到炕边。 “来,喝点儿。”他一手托起南宫仪的小脑袋,另一手把杯子放到她的唇边。 南宫仪如吸玉液琼浆一般喝干了杯中的茶,抿了抿唇,分外满意地睡去了。 耶律玄放下杯子,贪婪地看着那被茶水滋润过的唇瓣,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 那唇瓣柔软娇嫩,如同五月的鲜花,诱人一亲芳泽。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凉薄的唇轻轻地印上了南宫仪柔嫩的唇瓣,辗转反复,久久不舍。 可是南宫仪已经睡熟,除了唇瓣被人含住不适哼了几声,愣是连个动静都没有。 良久,耶律玄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唇瓣,熄了灯,和衣躺在了南宫仪外侧,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晨曦微露时,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心满意足地在南宫仪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起身翩然而去。 南宫仪一早醒来就头疼欲裂,龇牙咧嘴地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后悔起来:怪道人说喝酒误事,她早知道头会这么疼,绝对不会喝那什么玉壶春酿。 起身下了炕,她跌跌撞撞地往桌边奔去。 醉了一夜,这会子早就渴死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桌子上那把白瓷鸡首壶给抓了起来,嘴对着嘴就往下灌。 咕噜噜…… 把满满一茶壶的茶水都灌了下去,她方才觉得体内干涸的细胞得到了滋润。 南宫仪一屁股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喘了口气儿,惬意地摸了摸嘴唇。 不知为什么,嘴唇有些发痒,还有些肿胀,就好像被什么给碾压过一样。 她有些奇怪,昨夜没吃过什么麻辣的菜肴,怎么这会子这么肿? 脑子这时候有些灵光了,南宫仪更觉纳闷的是,昨晚上她回来也未曾叫人送水过来,怎么桌子上的这壶茶不温不凉,好似有人专门给她预备的一样? 说实话,她女扮男装进了摄政王府,怕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就没叫外人进过她的屋。 耶律玄的小厮除了在院门口喊过她出去吃饭,从未踏过屋内半步。 当然,那晚和耶律玄那厮吃饭的时候不算。 难道昨晚,她屋里进了什么人? 可她明明栓了门的。 这么说,这摄政王府之内还有人能随意出入? 太不可思议了,这摄政王府也不安全了。 南宫仪完全没有想过耶律玄会做这事儿,只以为自己屋里进了贼,不过这个贼倒不坏,还知道给她预备一壶茶水。 想完这些,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隐隐期待起来。那贼人在摄政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想必带个把人出逃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要是能和这贼人结识上,从摄政王府逃出去,就有法子了。 如果耶律玄知道南宫仪把他当做贼人,还把他当做能逃出摄政王府的梯子,他铁定气死! 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南宫仪浑身运转开来。 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南宫仪正待出去寻摸点儿吃的,却不料甫一开院门,差点儿没有被门口数十张笑得形状各异的脸给吓死。 一大早起来,她还没什么心理准备,乍一见这么多莺莺燕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正是摄政王殿下的后院军团。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南宫仪被这一群热情的女人给惊得有些结巴起来。 “神医,我们姐妹是来给您拜年的。”为首团圆脸眉开眼笑的李侍妾李秀娥忙代表众侍妾们解释道。 “正是,神医,我等姐妹一大早起来,就候在这儿了。”侍妾柳三娘从李秀娥身后挤了出来,一张秀丽的面庞上挂满了笑。 一大早? 南宫仪哑然失笑,她起来的也不算晚,这些人所谓的一大早到底有多早? 她一不是这府上的主子,二不是她们的衣食父母,魅力怎地就如此大? 李秀娥和柳三娘见南宫仪愣着出神,忙热络地挤上前,一边一个拉住了南宫仪的胳膊,好像把她架在中间一般。 南宫仪很不适应,这帮娘们儿也太热情了吧?不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她们这个样子要闹哪般? 难道不怕摄政王殿下发飙? “你们一大早就来给我拜年?”南宫仪这才想起来今儿正是大年初一,昨儿晚上她喝醉了酒,倍觉伤感,连过年都给忘了。 “可不是?”李秀娥笑得花枝乱颤,一手点在南宫仪的额头上,娇嗔道,“瞧瞧,我们的大神医都过糊涂了呢。” 柳三娘也不甘示弱地往南宫仪这边挤了挤,虽然纤细但却有料的身子故意和南宫仪的身子摩擦了下,吓得南宫仪小身板就是一颤。 这是怎么说? 这帮子娘们儿想强了她? 难道她们就这般饥渴难耐了? 南宫仪要是知道这些侍妾们进府五六年都未曾得到耶律玄的临幸,更是连面都没见几次,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些侍妾个个都是人精,打小儿就在世家长大,虽然是庶女,但这后院的手段也是学了十足十。 摄政王当着她们的面对神医那般好,她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对摄政王殿下的性取向很不敢苟同,但也是敢想不敢说。 当时她们看到摄政王殿下喜欢上一个男人,心里已是拔凉拔凉的,既然摄政王殿下不喜女子,这辈子她们也没什么盼头了。 好在,摄政王殿下任由神医“轻薄”她们,这又让她们重燃了希望。 反正都是侍妾,做谁的不一样? 摄政王殿下给不了她们的,说不定神医能给呢。 凭着摄政王殿下对神医的宠爱,她们还愁往后在这府上的日子不好过吗? 谁巴结上了神医,谁就在摄政王殿下面前有了一席之地了。说不定神医跟摄政王殿下不同,看着身板虽小,却是个真正的男人呢。 几个侍妾脑子的龌龊南宫仪怎会知道? 她只觉得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这些侍妾们给缠得头晕脑胀的了,特别是靠在她身边的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身上的脂粉香味儿,熏得她是直打喷嚏。 “阿嚏,阿嚏!”接连打了几个大喷嚏的南宫仪实在是受不了了,肚子在这时,更是应景地咕噜噜叫起来,让一大早起来还没来得及吃点儿东西的她,顿时就发起飙来。 一把甩开巴在她身上不舍得松手的李秀娥和柳三娘,南宫仪面色很是难看,“我饿了,要去吃饭!” 什么拜年不拜年的,她一概不在乎。在这世上,她一个亲人都没有,跟这些虚情假意的娘儿们拜个什么年! 李秀娥和柳三娘等侍妾见南宫仪嚷嚷着饿了,也不管她脸色好不好,又上前一人一条胳膊扯着,“神医,妾身那里有刚炖出来的新鲜鹿肉,您到妾身屋里吃去!” “神医,鹿肉热补,姐姐这不是在讽刺您吗?”柳三娘不甘示弱地扯了扯南宫仪的胳膊,“妾身那里有刚出锅的稀嫩的野鸡,神医去尝尝吧。” 柳三娘人如其名,身子柔软若柳,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一样锋利,杀人不加血。 南宫仪不由扭头看了她一眼,幸亏是个女人,这要是个男人,不得把朝堂给搅乱了啊? 也不知道摄政王这日子是怎么过的,她不过是才两日,就觉得有些消受不了了。 其余的侍妾一见李秀娥和柳三娘霸着南宫仪不放,顿时就急得不行,一个个往前涌来,直把南宫仪给挤到了院门内。 “姐姐们不是说给神医拜年的吗?这都说了半天话了,也不给妹妹个机会?” 没有耶律玄在跟前,众侍妾们的胆子大了,当着南宫仪的面儿,就开始争风吃醋起来。 反正,神医不能被哪个人独占,既是这样,不如大家伙拼上一拼,谁也别想得到好! 李秀娥本和柳三娘在争南宫仪这事儿上是对立的,可如今一见众位侍妾都把矛头指向她们了,也急了,忙拉了一把柳三娘,“妹妹,咱们得赶紧着些……” 这么多人争抢,不如两个人分。 柳三娘不傻,认得清这个理。 闻听,忙架着南宫仪的胳膊,和李秀娥姐妹同心,拽着南宫仪就往外走。 南宫仪哭笑不得,被这两人生拉硬拽,几乎没把两条胳膊给扯掉。 可是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哪里是那十来个侍妾的对手?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一个不配合的南宫仪。 于是,几番较量,李秀娥和柳三娘败下阵来,索性也不管南宫仪了,两个人披头散发就冲到了众女群中,一群女人打得昏天黑地。 南宫仪适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袖着手在一旁看着。 看了半日,终是无趣,摇头咂舌道,“女人多了就是麻烦!” 之后,就施施然地走了。 不过方才她看热闹的时候,没有发现平氏的影子,看来,那个平氏,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南宫仪在摄政王府早就混熟了,再加上耶律玄待她不同于常人,府里的下人见了她也都客客气气的。 南宫仪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进了摄政王府的厨房。 因是年关,厨房里各种菜品都非常齐全。 厨子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头,人长得慈眉善目的,见了南宫仪,很是客气地给她煮了一大碗鸡汤面。 南宫仪吃着香喷喷的鸡汤面,和厨子闲话家常起来。 厨子是个健谈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耶律玄身上,“……王爷少年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身上新伤旧伤不计其数,辅佐幼帝,操劳国事,至今,连个家都没成!” 南宫仪嘴里含着滑爽劲道的面,有些不解:这厨子对摄政王还挺有感情的啊? 传言这位爷嗜杀狠戾,怎么不大一样啊? 她忍不住问那厨子,“大叔,王爷后院那么多的侍妾,想成个家何其容易,你老人家发什么愁?” “嗨,哪能算家啊?别看王爷侍妾不少,可没一个能省心的。这府上,还是缺一个当家主母!” 老厨子叹息着,不胜感慨。 南宫仪撇撇嘴,笑了,“大叔,这不是来了两位公主?王爷随便选一个做当家主母,不就好了?” “两位公主虽说身份高贵,可哪一个对王爷是真心的?都是冲着王爷的地位来的。” 厨子不大看好两位公主,他人也是胆大,竟然说出了大实话。 南宫仪很是好奇,这话难道不怕被摄政王听到,砍了他的脑袋? “大叔,你胆子真大!你这话要是让摄政王甚或两位公主听见,还有命吗?” “呵呵,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怕个甚?”老厨子笑呵呵地点燃了烟斗,无所畏惧道,“我原来是摄政王殿下帐下的老兵,打仗伤了腿,本是废人一个。因做的饭菜合了摄政王的口味,摄政王怜惜,这才被带回府中。”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个缘故! 怪不得这老厨子说的肺腑之言! 不过南宫仪却不敢苟同他的话,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正常,连这个老厨子都觉得耶律玄少一个当家主母! 这当家主母除了伺候王爷,还得管着这一大堆争风吃醋什么坏心眼子都敢使的小妾,是那么容易做的吗? 7 王妃人选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耶律玄就进了宫。 这是多年如一日的习惯,只不过往年,大年初一他在外征战,未必能回上京,可一旦回来,他是必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侄儿拜年的。 宫中老的老小的小,他不去,她们势必冷清。 太皇太后今年得南宫仪治疗,病情好了许多,大过年的,人也开朗了许多,一大早,就下了炕,让宫女给自己细细地打扮了,穿戴齐整等着小辈们给自己拜年。 皇太后冯小怜带着小皇帝耶律弘用过早点就过来了,没多时,耶律玄也进了宫。 耶律弘过了年才六岁,人长得圆圆胖胖,穿一身朱紫龙袍,规规矩矩的样子,跟小大人似的。 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吃茶点儿,听着母后和皇祖母闲话。 那副中规中矩的样子,哪里像个六岁的孩子? 可是一看到耶律玄进了门,他顿时就跳下椅子,把手里的绿豆云片糕往碟子里一掼,满手心都是点心渣滓就往耶律玄身上蹦去。 “皇叔皇叔……”他张开掉了牙的小嘴儿,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扑入耶律玄怀里。 “弘儿乖,又长高了嘛。”耶律玄笑着接过他,一向生人勿近的他,也不怕这个小侄儿将点心渣滓摸得他肩头都是,抱起耶律弘就飞快地转了几圈,逗得小皇帝咯咯欢笑着。 “皇叔,弘儿好想你,你也不天天来看看弘儿?”耶律弘张口就跟漏了风一样,皇叔叫成皇福了。 耶律玄一张俊脸顿时就如同腊月寒冰一样融化开了,笑得璀璨夺目,“皇福这不是来了吗?” 他学着耶律弘说话的样子,逗得太皇太后哈哈大笑,“弘儿这孩子也就听你的话!” 一边的皇太后冯小怜早在耶律玄进来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问好,就被自己儿子给抢了先。 及至见到这叔侄俩笑成了一团,冯小怜眼圈儿发红。 他们要是一家子该多好! 只可惜,当初她入了宫,做了皇后,和那个不喜欢的男人不情不愿地生下了耶律弘。纵使贵为皇太后,可年纪轻轻地守了寡,这滋味,哪能好受?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她总是在睡梦中哭醒过来。当初若不是为了什么家族的利益,不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后位,嫁给那个不受宠生性冷僻的耶律玄该多好!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成了皇后,很快又变成了皇太后,这一切,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噩梦。 如今,他贵为摄政王,手掌生杀予夺之权。她,却被困深宫,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日日强颜欢笑。 耶律玄逗着耶律弘玩了一阵子,就把他放了下来,拍了拍他滚圆滚圆的小屁股,笑道,“弘儿这些日子骑马射箭了没有?” 不待耶律弘说话,冯小怜忙抢着道,“前一阵子弘儿冒了风寒,病了好些日子,哀家就让人把他拘了几日。等开了春再骑马射箭也不迟!” 耶律玄听这话,就淡笑着道,“弘儿是皇上,不能娇惯了。好男儿,从小就要经得起风雨!” 冯小怜就像是个温顺的妻子一样,低眉顺眼,“哀家知道了。” 耶律玄不再多话,在怀内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弹弓来,递给耶律弘,“这是皇叔亲自给你做的,等天儿暖和了,皇叔就带你打猎,可好?” “好啊,好啊,弘儿最喜欢跟着皇叔去打猎了。”耶律弘欢天喜地接过那精致的小弹弓,在屋内瞄来瞄去,“皇叔,弘儿一定好好练,等开了春,弘儿就能打兔子了。” 耶律弘手里挽着弹弓,嘴里也不停歇,小嘴巴拉巴拉地缠着耶律玄说话。 耶律玄蹲下身子,手把手教耶律弘怎么用弹弓。 一边的冯小怜见儿子缠着耶律玄说个没完,倒是有些不耐了,上前就牵了耶律弘的手,“好了,弘儿,你皇叔整日劳乏,快别缠着他了。” 她对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就赶紧上前来抱耶律弘,“皇上,婢子带您到御花园玩去。” 耶律弘不愿意,圆圆胖胖的小身子使劲往下坠,“不嘛,不嘛,我就要皇叔。” “好了,”冯小怜最是听不得耶律弘的哭闹,只觉头皮铮铮地发紧,顿时就恼怒了,爆喝一声,“你是皇帝,怎能动不动就哭?” 耶律弘被她那尖细的声音给吓得停了哭,却瘪着嘴儿抽咽。 耶律玄看这样子,皱了皱眉,“弘儿是皇上不假,可也是个孩子。大过年的,何必惹他哭?” 冯小怜在耶律玄面前一贯装温柔贤惠,听见这话,忙转怒为喜,“哀家也是怕他长大了不成器,才多说了几句。” 这是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耶律玄虽然贵为摄政王,也不好过多干预。 当即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宫人把耶律弘给放下来,又哄着他玩了一阵子,见他开心了,方才把他交给宫女。 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喝着南宫仪给她配的花草茶,让宫女也给冯小怜斟了一杯,“你尝尝。上次那神医给配的,哀家喝了,倒是醒目提神。” 不提神医也罢,一提神医,冯小怜眼皮子就是一跳:上次她派人刺杀神医,被耶律玄把人给救下了,后来就接入摄政王府。 听说,那神医进了府之后,深得摄政王宠爱,连秋月都被他压下一头。 一开始,她还以为耶律玄看上了南陈公主,谁料最后真如她所料,耶律玄竟然喜欢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冯小怜就像是个争风吃醋的妻子一样,看耶律玄的神色哀哀欲绝,有些神不守舍。 太皇太后也是个人精,早就看出冯小怜的意思来了。只冯小怜是她的亲侄女,而耶律玄却不是她亲生的儿子,这事儿,若是放在早年,她还能插手,可如今,一切都覆水难收了。 这么多年,耶律玄贵为摄政王,一直对她尊敬有加,孝顺有道,两个人面儿上亲如母子,她也不好硬逼着耶律玄做些什么。 何况,冯小怜是她的儿媳妇,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她有三心二意的。 冯小怜的心思,她不是不知。 在北辽,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过。 但那样一来,她的血脉就断了。她的孙儿,将来还能是皇上吗? 同为寡妇,她深知寡妇艰难。只要冯小怜不出格,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这几年来,冯小怜越来越不藏着掖着了,当着她的面儿,竟也敢直勾勾地盯着耶律玄看,让她这个做婆婆兼姑母的,很是气愤。 耶律玄确实比她那死去的儿子长得好看一百倍,但当初不过是个贱婢生的贱种,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冯小怜当年心悦耶律玄,可后来为了后位,舍弃了他。 如今再想前情重续,漫说她不答应,就是耶律玄,也未必肯点头。 当年,不过是冯小怜一厢情愿,至于耶律玄,好似从来没有对冯小怜有过什么表示,何来的前情? 现如今,她们孤儿寡母的,靠的就是耶律玄才能把江山坐稳。所以,即使耶律玄不是她亲生的,她也得做出亲生的样子来。 见冯小怜一直怔怔地看着耶律玄,太皇太后拿盖子拨了拨茶盏内的浮沫,似笑非笑。 “玄儿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为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常年征战在外,连个家室也没有。好不容易四海升平,不如过了年,就把亲事定了吧?” 冯小怜捧着一盏花茶正痴痴地看着耶律玄,猛一听这话茬,吓得手中的茶盏一晃,差点儿没有把那滚烫的茶水给泼洒在自己的手上。 “母后……”她急急地喊了一声。 太皇太后盯了她一眼,笑眯眯地问,“你可是相中了什么人,为玄儿作个亲?” 冯小怜一下子噎住了,她爱慕耶律玄的话要怎么说? 身为皇太后,她怎肯自掉身价说出自己想要下嫁摄政王的话? 她倒是愿意,可人家摄政王未必肯啊。 她明里暗里点过多少次,但耶律玄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北辽女儿本就奔放,但她是皇太后,怎能学那些不知羞耻的女儿家? 冯小怜这些年不是没想过这些事儿,多少次,她曾经冲动地想过跟耶律玄把话挑明白,但事后一想,若耶律玄真的答应了,娶了她,她就不是当今北辽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了。 而她的儿子耶律弘也不再是皇上。 将来她能为耶律玄诞下孩儿还罢,若是没有,又该如何? 当年生耶律弘的时候,她曾九死一生,太医当时也断定,说她伤了身子,日后怕是不能再生养。 耶律玄一旦做了皇帝,不可能封自己的侄子做太子的。 而一个皇帝,又不能没有子嗣。到时候,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权与情,这么多年一直让冯小怜死死挣扎。她放不下高高在上的权势,又不想看着耶律玄成亲生子。 所以,只要一发现什么苗头,她就会暗中出动,把那萌芽给扼杀在摇篮中。 既然得不到他,那她也不能让其他女人得到他。 她既然守了寡,那也不能让耶律玄过上有家有室的日子。 至于耶律玄后院里的那些侍妾,她倒是不当回事儿。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是太皇太后平衡各方势力,硬塞给耶律玄的。 何况,她也没听说耶律玄喜欢过谁。 对于秋月,她还是有几分提防的。但秋月是太皇太后的人,她还不敢去动。 今儿听见太皇太后提到耶律玄的亲事,冯小怜顿时就有些慌乱了。 太皇太后要是出手,她就没有什么机会去阻止了。 比起姑母的手段来,她那点儿心思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既然姑母觉得要给耶律玄挑一门亲事,那她若是横加阻拦,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冯小怜哀怨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太皇太后却理都不理她,只笑眯眯地看着耶律玄问道,“玄儿,你觉得呢?” 耶律玄早些年从未想过成家,无非是没有喜欢的人罢了。如今他心里装了人,心境也早就变了。 他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冯小怜,云淡风轻道,“但凭母后做主!” 太皇太后大喜,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仅仅有些鱼尾纹,笑起来颇有年轻时的风姿。 “玄儿终于开窍了,如此甚好!”她笑意融融地看着耶律玄,满眼都是慈爱,“既是如此,过两日母后寿辰,就把两位公主带进宫来,让母后见见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从两位公主里头挑选一位做摄政王妃喽? 冯小怜心一阵抽疼,面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母后,听闻那西凉公主妖冶多姿,貌若天仙,想来是个绝色的大美人。西凉又有意结亲,这事儿保准一拍即合!”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耶律玄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波澜未兴,心里就有了数。 男人嘛,说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哪个不心动,不欢喜? 西凉公主进了摄政王府好几日了,耶律玄若真的看上她,她一提她,他能没反应? 既是对西凉公主无意,那就是对南陈公主有情喽? 前几日,她的眼线回来禀报,说是摄政王每日都要带着神医去给南陈公主治病,让她住的屋子,也是金碧辉煌,天下奇珍异宝,搜罗了满满一屋子。 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做这么多,那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只不过南陈乃是战败之国,一个和亲公主,做个侧室,都已经高抬于她了。至于摄政王妃的位子,想都别想。 冯小怜看了太皇太后一眼,笑嘻嘻道,“至于南陈公主嘛,哀家听闻她颇似其母后,号称南陈第一美人,不知是真是假?” 她这么问着,已是把话题转向了耶律玄。 要是耶律玄真的喜欢南陈公主,一定见过南陈公主的容貌了吧? 可耶律玄却像是什么都听不懂一般,依然冷淡地说道,“本王未曾见过她的容貌,不知真假!” 冯小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么说,耶律玄对南陈公主也无意了? 这真的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冯小怜一想到耶律玄两个公主都不喜欢,心里欢喜极了。 他已经身在高位,除了公主,还有谁能配得上他? 北辽世家贵女,也唯有冯家的女儿能配得上他的身份。 可冯家已经一门两后,贵不可言。家族中的女儿,除了她这个嫡女已是皇后,其他都是旁枝。再有就是些庶女,依着他现在的地位,怎么会看得上眼? 冯小怜高兴了一阵子,忽然又悬起了一颗心:耶律玄这几年好像从未对哪个女人有什么情分,难道他真的像传言那样,不喜女人? 不然,怎么连太皇太后亲自赏给他的秋月也不碰? 秋月可是个实打实的大美人,出身也不低,从小儿父母双亡,一直养在太皇太后身边,身份相当于公主了。 这么几年,一直任劳任怨地在摄政王府做着管家的事儿,也没见耶律玄对她刮目相看! 冯小怜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耶律玄一定是喜欢男人,才对她们这些女人不假辞色的。 看着耶律玄气定神闲坐在那儿,身姿挺拔如松,带着一股子沙场的气息,再配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别提有多好看了。 比起先皇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冯小怜没见过耶律玄的生母,但听说过。她的姑母贵为皇后,当年还不如耶律玄的生母得宠,那可是个宠冠后宫的女人,若没有一顶一的姿色,怎么能凭一个贱婢爬上龙床? 她这么想着,眸中就生出一股淡淡的哀愁:耶律玄怎么会喜欢上男人? 这辈子她得不到的人,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不管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挡了她的路,那通通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是一瞬间,冯小怜心里已经生出了诸多的想头,但太皇太后的话,她也不敢不答,忙赔笑道,“哀家这儿哪有什么好人选?皇弟这般人物,这世间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 “这倒是实话!”太皇太后看到冯小怜那胶着在耶律玄脸上的眼神,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但当着耶律玄的面不好发作。 “玄儿长相俊逸,人品端方,战功赫赫,实乃我北辽第一奇男子!”太皇太后不吝美誉,拼命夸赞着耶律玄,“摄政王妃必定也得是个倾国倾城、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方能匹配!” 耶律玄听到这话就默默地笑了:说到倾国倾城、巾帼不让须眉,这世间还真有那么一位! 只可惜,等太皇太后知道了她的身份,怕是不会答应的。 这个老太婆,考虑的从来都是她自己的利益。这么多年来,她往他后院拼命地塞人,以为他看不出来? 南陈不过蕞尔小国,一个亡国的公主,能给北辽带来什么利益? 耶律玄闲适地敲着椅子的扶手,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看着太皇太后只管笑,“哪有自家母亲这么夸儿子的?母后这是把儿子捧在手心里疼了。” “瞧瞧这嘴甜的!”太皇太后很是欢喜地指着耶律玄,看着冯小怜,“你看看,自打玄儿从南陈回来之后,人就比之前活泛了,说话也甜得快溢出蜜汁来了。” “那是皇弟孝敬您老人家!”冯小怜看着太皇太后这么高兴,忙凑趣儿。 耶律玄看着这一老一少冯家两个女人在那儿自说自话,不由勾唇冷笑:这姑侄两个把持着北辽朝政,想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让他为冯家卖命么? 要不是看在弘儿还小的份儿上,他才不会去管这闲事儿。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笑着把北辽上京城内的世家贵女滤了一遍,发觉还真没有身份地位相貌品学能配得上耶律玄的。 两个人摇头咂舌地说了一番,还是没有个好人选。 太皇太后抬眼看了看耶律玄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讨好地笑问,“玄儿可有什么意中人?” 耶律玄不防她一下子问到自己,愣了愣,旋即笑道,“儿臣哪有什么意中人?这些年征战在外,压根儿就顾不上这些事儿。” “那……秋月你看如何?”太皇太后一听这话,忍不住心里就活泛起来。 反正也没意中人,娶谁不是娶啊。 秋月是她从小养大的,可算是她半个女儿了。若是秋月做了摄政王妃,耶律玄将来还不得唯他们冯家马首是瞻啊? 笼络住耶律玄,北辽的江山就稳当了。 冯小怜一听秋月的名字,心就一抽抽。 不管是谁,她心里都难受。 耶律玄像是有些犯难地思考了一下,方才回话,“母后,秋月好虽好,只是……” “只是怎么了?”太皇太后迫不及待地问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唯恐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耶律玄看着太皇太后那副迫切的样子,勾唇笑了笑,“儿臣贵为摄政王,母后觉着摄政王妃能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吗?” 太皇太后没想到耶律玄会说出这么个理由来,不由愣了。但她还是不死心,“秋月的爹娘若是不死,如今也是贵为王侯,身份也算是和你匹配。何况,她打小儿在哀家身边长大,比起公主来,也不差什么。” 耶律玄心里暗笑:正是因为在你身边长大,我才不放心啊。 睡在枕边的人是个密探,将来摄政王府岂不掌握在这几个女人手里啊? 他又不傻,为何要成为她们的手中棋子? 见太皇太后执意要把秋月安在他身边,耶律玄的理由很是充足,“母后说的是。只不过秋月克父克母,本王怎敢娶她?” 一语打哑了太皇太后。 秋月的家族虽然封侯拜将,但她这克父克母的名声早就在上京传开了。 这么多年,要不是在宫里长大,秋月早就被家族所不容了。 人家摄政王身份贵不可言,自然不敢娶一个克父克母的女人,将来,她要是克夫怎么办? 太皇太后知道秋月是没希望了,只得讪笑着,“既是如此,也就罢了。那寿辰之际,就带两位公主来让哀家见见吧。” “是,儿臣谨遵母后的懿旨!”耶律玄在椅中欠了欠身子,恭敬有礼地答应了。 这早就在他预料之中,所以他从善如流。 冯小怜早就不耐烦了,一颗心七上八下,见太皇太后好不容易住了嘴,忙勉强笑道,“母后的寿辰,臣媳早就吩咐宫人预备了。到时候再叫几个戏班子进宫,必定热热闹闹的。” 提到戏班子,冯小怜更是有了和耶律玄说话的理由,“我们都是没脚蟹,不知哪里的戏班子好。皇弟走南闯北,可知有哪些好戏班子?” 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耶律玄不好不答冯小怜的话,只是声音有些清淡,“这事本王去办!” 冯小怜说了一车,耶律玄不过才回了几个字。但即使这样,她也是满心欢喜了。 几个人就这么说定了,耶律玄看看时候不早,正要告辞出宫,就听宫女在门外通传,“镇国公世子完颜烈求见!” 一听完颜烈来了,他又不走了。 太皇太后忙叫进。 完颜烈一身宝蓝缎子长袍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上都行了礼,这才冲耶律玄行礼,喜笑颜开,“摄政王倒是来得早!” 耶律玄微微勾唇,“别酸了,和本王还闹些什么虚礼?” 他和完颜烈是自小的玩伴,从军后也生死与共。完颜烈虽然面上尊称他一声主子,两个人实则是兄弟情分。 完颜烈听他如此说,也就笑嘻嘻地起身,坐在他身侧,当着冯家两个女人的面,笑嘻嘻问,“听说你最近收了两个公主?” “怎么,你在军中也听说了?”耶律玄一向知道这家伙不怎么正经,就笑问。 “当时两位公主进京,你大张旗鼓让人去接,闹得人尽皆知,我能不知道?” 完颜烈没个正行,晃了晃脑袋,“我还听说,你让西凉公主走正门,南陈公主走侧门。怎么,你不喜南陈公主?” 耶律玄心里喜欢谁,完颜烈最清楚不过。 他和冯家女人的恩怨,他也一清二楚。 此时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做戏罢了。 耶律玄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个玩伴大咧咧地,但心思却够缜密,他不担心他会胡说八道。 “既如此,不如把南陈公主赏了我吧?”完颜烈看一眼耶律玄,就笑眯眯地盯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我和摄政王一般大,也还没成个家呢。” 冯小怜听见这话,就松了一口气。 情敌少一个是一个! 8 你在上她在上 完颜烈看着耶律玄开玩笑说把“南陈公主赏给他”的时候,耶律玄面色未曾有过一丝改变,依然淡笑着,“本王府上女人众多,你看上谁,随便挑!” “那好,等会儿我就去你府上挑去!”完颜烈嘴巴一咧,笑得还是欢畅。 冯小怜和太皇太后面面相觑,到底还是忍不住,眼神幽怨地看了眼耶律玄,“怪不得常说‘女人如衣服’,果真如此!” “女人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什么稀罕的?”耶律玄眼角一斜,凤羽般的眸子溢出一股邪气,看得冯小怜心神荡漾。 由此她也坐实了耶律玄不喜欢女人的事实。 耶律玄和完颜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子话,就辞了出来,一同结伴而去。 冯小怜痴痴地望着耶律玄那俊逸挺拔的身姿渐渐远去,眸中泛起了泪花。 太皇太后看得清楚,不得不点醒她,“看看就得了,别在节骨眼儿上生事。” 冯小怜忙低眉顺眼敛了心神,“是!” 却说完颜烈和耶律玄出了宫上了马,才长长舒出一口气,“你说这都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耶律玄骑在那匹黑得发亮的坐骑上,抿唇笑了笑,“此话怎讲?” “你说,喜欢一个人怎么那么难?你都二十四了,至今孩子还没一个,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人,却要瞒这瞒那,容易吗?” 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就像是个老头儿一样,教训着耶律玄。 耶律玄冷哼一声,催马前行,“你不也二十四了,说得好似你有几个孩子一样。” 完颜烈忙追上他,并辔而行。 两个人到了摄政王府,完颜烈率先丢下马鞭,就往府内闯去。 耶律玄一把拽住他,“喂,你干什么?这可是本王的府邸,不是你那镇国公府!” “嘻嘻,你这府上住了两位公主,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大美人,我去见识见识还不成吗?” 完颜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穿堂度院,也不等耶律玄让,径自就往后院里闯。 耶律玄无法,只得随他去了。 后院的女人他倒不担心比完颜烈看见,他生怕完颜烈碰到南宫仪,到时候事儿可就大发了。 想当初他在南陈伤重,南宫仪被完颜烈掳来给他治伤的时候,是见过完颜烈的真容的,那时候,她还叫他“黑炭头”来着。 没想到,一晃就过了好几个月了,而那个一点儿也不温柔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女人,也已经住在他府上了。 完颜烈兴冲冲地一路直奔摄政王府的后院,他对摄政王府早就熟门熟路,所以都不用小厮带路的。 今儿他来就是想看看两位国色天香的公主长什么样,反正耶律玄也不喜欢,他不看看,以后还能有机会看吗? 可刚进了三进院子的垂花门,迎面就走来一个貌不起眼的少年,脸色蜡黄蜡黄,如同病夫一般,穿一领宝蓝色镶白狐毛的皮坎肩,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完颜烈自打从南陈回来,就被耶律玄一直派驻军中,是以,他不知道南宫仪到了北辽境内就逃脱的事儿。 至于耶律玄什么时候带这个少年进府,他更不知道。 所以一见了南宫仪迎面过来,他一下子就停下脚步,对南宫仪勾了勾手指,“喂,那小子,你过来。” 南宫仪一直低头走路,寻思着事儿来着,乍一听这如炸雷一般的声响,吓了一大跳,抬头看时,就见一个铁塔般的男人正矗在面前。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坏了,穿帮了。 好在她心理素质够硬,脸上又涂了一层厚厚的黄粉,也没人看得出来她脸色有什么变化。 定了定神,她装作不认识完颜烈的样子,慢吞吞地走过来,笑问,“这位爷,您叫我?” “对,你过来!”完颜烈对南宫仪很感兴趣,这人看打扮也不像个小厮,早就听说耶律玄带了个神医进府,莫非就是他? “你就是给太皇太后治病的神医?”他相了相南宫仪,怎么看怎么一副没吃饱的模样,哪里像个大夫的样子? 南宫仪见他没认出自己,松了一口气,忙道,“正是!” “看着小身板小脸蛋儿,也没什么稀奇的,怎么外边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完颜烈上下打量着南宫仪,嘴里嘀嘀咕咕的。 南宫仪也没听清,忙问,“爷,您方才说的啥?” “他没说什么。”耶律玄刚刚赶到,就看到完颜烈正和南宫仪站了个面对面,吓了一大跳。 他害怕倒不是因为完颜烈认出南宫仪,他怕的是南宫仪认出完颜烈,继而怀疑到他头上。 南宫仪聪慧异常,一旦认出完颜烈来,那么就会顺藤摸瓜,得知当初他就是她救治的那个面具男。 当时他一个劲儿地讹她金元宝来着,最后逼得人家不得不钻狗洞逃走。 这段恩怨,他想忘,怕是她不想忘吧? 他还想抱得美人归呢。 耶律玄的话,让完颜烈疑窦丛生:莫非外边传的都是真的?看摄政王这样,分明是护着这小神医了? 作为打小儿一起长大的玩伴,完颜烈不想让耶律玄变弯了。他看着南宫仪的眼神里有些不虞,冷哼了一声,警告南宫仪,“太皇太后身子现已没有大碍,你还赖在摄政王府做什么?” 南宫仪一听就愣了,这位怎么在摄政王府说话这么冲? 他和摄政王什么关系? 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南宫仪笑了,“这位爷,小的也想离开摄政王府,只是身不由己啊。” “哼,什么身不由己?无非是贪图摄政王府的荣华富贵罢了。” 南宫仪被这话给气笑了:她什么时候贪图王府富贵了,她想走,有人不放她走好不好?她都被逼得爬墙了,这黑炭头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不等南宫仪跟完颜烈吵上,耶律玄就横身上前,站在两人之间,“是本王不让她走的,你有意见?” 完颜烈一见耶律玄这架势,心里就轰地响了一声,面色很是难看,拉着耶律玄的手就不放。 “殿下,我的好主子,你这是怎么了?放着如云的美人儿你不要,为何偏偏要找一个男人?找个男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找这么个病夫?” 他摇着耶律玄的手,几乎是泫然欲泣了。 耶律玄哭笑不得,这个家伙看来是当真了。但他也不敢当面就把实情讲出来,所以,只好任凭他摇着自己的手了。 一边的南宫仪看着这两个大男人在这儿可劲地拉着手摇个不停,无奈地咧嘴笑了:到底是他弯还是他弯啊? 耶律玄长得那般祸国殃民,估计是个受吧?那黑炭头块头那么大,长相那么粗犷,一看就是个攻。 呵呵,这俩人,估计有什么戏! 正看得热闹,猛听东边一声娇叱,“你们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三个人一惊,抬头看去,就见西凉紫领着两个宫女过来了。 她一身明亮的紫色,微黑的肌肤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脸明媚地走了过来。 她看了看耶律玄,又瞅瞅完颜烈,最后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盯着两个人还拉在一起的手,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断袖?” 耶律玄唇角抽了抽,无声地撤出手。 完颜烈却炸锅了,跳起来指着西凉紫的鼻子就骂,“你是什么货色,敢说小爷是断袖?” 西凉紫哪里会惧怕完颜烈? 她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完颜烈,反问,“不是断袖,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作甚?” 不待完颜烈回话,她又转头看着耶律玄,“怪不得你后院如花美眷没有一个得幸,原来弄了半天,你是个断袖!” 南宫仪听着这话,心里几乎是喷笑了:这个西凉公主怎么这么可爱?比她还敢说敢做? “喂,你别蹬鼻子上脸的,摄政王殿下的私事也是你敢议论的?”完颜烈见耶律玄不语,气得只好替他说话。 摄政王殿下是个断袖的话要是传出去,这名声还有人敢嫁吗? 到时候,耶律玄哪来的子嗣? 这个好友打小儿就过得很苦,他不忍心见他后半生不幸。 可是西凉紫哪里会考虑这些? 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不解地看着完颜烈,“你们北辽人怎么这样?都不许人说实话的吗?” “你……”完颜烈气结,他就没见过如此无法沟通的女人。 南宫仪见状,干脆抱起胳膊看起了好戏。 这个黑炭头好没礼貌,最好惹怒了西凉公主,让她教训他一顿! “你什么你?”西凉紫米有好气地瞪了完颜烈一眼,“别以为这是北辽,本公主就怕了你?” 说着,她从腰间一抽,一根银白色的腰带迎风舒展,竟是一条柔韧的软鞭。 “怎么地?要动手?”完颜烈也是个愣头青,见西凉公主抽出鞭子来,身子往后一趔,也拉开了架势。 “想动手就赶紧的,别以为你是公主,小爷就怕了你!” 两个人都是火爆霹雳性子,完颜烈话音未落,西凉公主鞭子就抽了过来,刮起了一阵狂风。 耶律玄身子一动,飞快地冲南宫仪而去,一把把她给揽入怀里,堪堪避过鞭子扫过来的风。 南宫仪被他给窝在怀里,转了一个圈,一点儿都没有感受到那鞭子扫来的冷风。 倒是耶律玄,袍角飞了起来,露出黑色靴筒。 南宫仪看着那飞扬而起的袍角,心中骇然,忍不住吐出三个字,“好厉害!” 耶律玄揽着她远离那两个疯子,唇角微微抿了抿,笑道,“这不算什么!” 南宫仪一听,双眸顿时亮晶晶的,原来古人这么好,随便拿出一个就会两手。 她真是羡慕啊。 “那,黑炭头会不会吃亏?”南宫仪看完颜烈赤手空拳,觉得有些不公平。 可听在耶律玄耳朵里,就变了味:南宫仪在担心完颜烈,在担心他的人。 她这是心里有他了? 他欢喜起来,南宫仪看着打斗的两个人,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宫仪那张蜡黄的面容看。 一边看还不忘了回话,“无妨,西凉公主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这真是内行人看门道! 在南宫仪看来,西凉紫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风,完颜烈却左躲右闪,似乎难以支撑。 耶律玄却毫不担忧:完颜烈跟着他征战沙场,浴血奋战,一招致命的招数多着呢,西凉紫不过是学来玩玩的,两人没有可比性! 果然,不过一刻,西凉紫那鞭子舞动的风就小了些,人也气喘吁吁,累得挥不动胳膊了。 完颜烈依然身形如风,左躲右闪,愣是没让她的鞭子扫着一下。 眼见着西凉紫的鞭子没了力度,完颜烈瞅准机会,一把攥住了那银白的鞭稍。 西凉紫大惊,跺了跺脚,撅着嘴,“不打了,不打了。” “你说不打就不打了?”完颜烈勾唇邪笑,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眯缝着,和平日那副浓眉大眼的样子全然不同。 “你……你想怎么样?”西凉紫累得话都不成个,娇喘连连,那副耍赖又害怕的样子,惹得完颜烈玩心大起。 “小爷不想怎样,不过既然你先动的手,又不想再打,总得表示表示吧?” 完颜烈攥着鞭稍不放,看着西凉紫紧张的小脸。 这女人皮肤微黑,身段高挑,带着一股子彪悍味儿,不似寻常娇羞的女儿家,倒是合他的口味。 刚和他打了一架,女人额头、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亮晶晶的,日头映照下,就像是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完颜烈不知为何,一向大咧咧的心急颤了下。 “怎……怎么表示?”西凉紫眨巴眨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紧张地盯着完颜烈越来越近的笑脸。 “来,亲小爷这儿一口!”完颜烈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对着西凉紫笑嘻嘻地说着。 西凉紫的脸通地红了,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完颜烈偏过来的脸,气得恼羞成怒,“你……你下流!” “嗨,小爷怎么下流了?”完颜烈干脆把那鞭子一拽,往怀里一扯,就把西凉紫给扯到了怀里,两手圈着,让她动弹不得。 “下流怎么了?不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不远处看热闹的南宫仪和耶律玄听清楚。 南宫仪还从未见过神转题这么快的,不由看呆了,忘了自己还窝在耶律玄怀里,忍不住就嘀咕起来,“这脸皮也是够厚的!” 耶律玄低低笑起来,“这还不算最厚的。” 南宫仪讶然,难道还有比完颜烈脸皮更厚的人? 这可是古代啊,大哥,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那黑炭头就把人家西凉公主给搂在怀里了? 还能更不要脸不? 她倒是忘了自己也是被耶律玄给搂在怀里的。 耶律玄只管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嗅着她秀发上淡淡的清香,喃喃道,“真香!” “什么香?”南宫仪傻乎乎地问他,不知他话中何意。 还不等耶律玄说什么,那边就热闹开了。 “我可是要嫁给摄政王的!”西凉紫尖声叫了起来,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估计也是被完颜烈给逼急了。 “你不是说摄政王是断袖吗?”完颜烈搂住她不松手笑嘻嘻地逗着她。 “他,他……”西凉紫想辩解下,却不料一扭头就看到了耶律玄正搂着南宫仪这个“男人”看在对面,微笑看着他们,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 面对铁证,西凉紫再也说不出话来,气得小蛮腰一扭,伸脚猛一跺。 就听完颜烈“哎呀”大叫了一声,已是跳脚而起。 西凉紫胳膊肘一拐,完颜烈往后一退,连鞭子都没要,从他怀里挣脱开来,飞跑出去。 完颜烈被她踩得龇牙咧嘴,看着西凉紫飞逃而去的背影,却笑着骂了一句,“小妖精”。 南宫仪啧啧感叹,“完了,黑炭头看上人家妹子了。” “看样子是。”耶律玄不咸不淡地接了句。 南宫仪诧异,“你舍得?” “为何不舍?” “那可是西凉公主,大大的美人儿呀?”南宫仪越发不解,这么个大美人,都舍得送给兄弟? 果真应了那句话“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了。 “因为……”耶律玄刚要说“因为有你就够了”,却又生生地咽下了。 现在还不敢说这话,万一把她给吓跑了怎么办? 完颜烈摇摇摆摆地走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阿玄,把她给我吧?” 这小子很不客气地直接开口要人。 “只要你能拿得下他,本王没意见。”耶律玄顺手拍了拍南宫仪的肩头,以示自己有南宫仪就够了。 就这一拍不要紧,南宫仪终于发觉自己被人给搂在怀里了。 她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耶律玄怀里挣脱出来,尖叫一声,“流氓!” 耶律玄愣住了,他是流氓吗?他明明是真心实意喜欢她的呀? 可完颜烈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瞅瞅南宫仪那副受惊的样子,再看看耶律玄无奈的脸,忽然凑近耶律玄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阿玄,你在上,她在上?” 南宫仪、耶律玄纷纷愣了,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完颜烈! 9 聒噪的摄政王 完颜烈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还在那儿神秘兮兮地扯着耶律玄,“阿玄,你给我说说,到底谁上谁下?” 见南宫仪下死眼盯着他看,他还不解地看了回去,“瞪我干嘛?都搂搂抱抱的了,还不好意思让我问?” “去死!”南宫仪和耶律玄异口同声地吼了一声。 接着,就见完颜烈那铁塔一样的身躯轰然倒地,是被耶律玄和南宫仪合伙给打的。 “喂,怎么还打人了?”完颜烈躺地上捂脸哼哼。 “打得就是你!”南宫仪上去一脚,正好踢在他腿上的麻筋上,完颜烈立即就疼得龇牙咧嘴,却无法动弹分毫。 “阿玄,你就这么看着这小子欺负我?”完颜烈气得瞪着耶律玄,忿忿不平的样子,让耶律玄哑然失笑。 “你该打!”耶律玄哼了一句,已是拉着南宫仪翩然而去了,只留下完颜烈一个人躺地上在那儿大喊大叫。 “喂,见色忘义的家伙,再也不来你这儿了。” 耶律玄充耳不闻,一路直走。 两个人刚走到二进门处,忽见莫寒迎面走来,行色匆匆。 见了耶律玄忙行礼,“主子!” “何事?”耶律玄淡声问道。 莫寒瞧了一眼南宫仪,欲言又止。南宫仪很有眼色地忙往后退去,“你们聊哈,我去看看南陈公主的伤!” 耶律玄盯了她一眼,曼声道,“无妨,你留下来吧。” 南宫仪只得站住,莫寒看了她一眼,也就禀报道,“主子,南陈二公主的车驾到城门处了。” 南陈二公主? 南宫仪掏了掏耳朵,她没听错吧? 南陈二公主不就是南宫如吗?那个恶女怎么会来北辽? 莫非她逃走的事儿被荣贵妃给知晓了,又把自己亲生女儿送过来和亲? 荣贵妃有这么傻? 在南陈人眼里,北辽可是苦寒之地,北辽人又茹毛饮血,这个摄政王殿下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是个嗜血冷酷、专吸女子精血的家伙。 这样一个国度,荣贵妃敢让女儿以身犯险? 她实在是想不通。 但是想不通的问题很快就有人替她问了,就见耶律玄神色无波淡淡问道,“她来做什么?” “回主子,听说是来治病!”莫寒也是纳闷,这南陈没有好大夫了还是怎么的,荣贵妃那个女人竟让自己女儿跑这儿来治病? 还是南陈二公主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治病?”耶律玄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原因,不由提高了声音。 “属下听说,那二公主得了一种怪病,身上每日发痒,痒得抓心挠肺,南陈无一大夫能治。” “北辽就有大夫能治?”耶律玄没听说过还有这等厉害的大夫,遂这么问莫寒。 他忘了自己身边就站着个深藏不露的大夫了。 南宫仪这才想起来,南宫如这病还是自己给下的毒,怪不得南陈无人能治。 这种毒无色无味,乃是后世研发出来的,当时她也是气不过南宫如母女那副嚣张恶毒的样子,所以才随手一撒。 后来还没出南陈国境的时候,她也曾看到过荣贵妃张贴皇榜为女求医的。 之后她就一直谋划着逃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今莫寒一提这茬,她又想起来。 只是不知南宫如听谁说的,北辽有名医能医治呢。 且说莫寒被耶律玄给问得有些发愣,眼睛看了看南宫仪,才拿手指指了指她,回道,“主子,这位神医,应该能治吧?” 耶律玄狐疑地转过头来,打量着南宫仪,难道她的名气现在这么大,竟然威名远扬到南陈了? “本王怎么不知神医竟然大名鼎鼎,天下人尽皆知了?”他戏谑地看着南宫仪,负手而立,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是笑容。 南宫仪哂笑,“小的也不知晓,估计都是你那万两黄金作的怪吧!” 耶律玄细想还真是,当初不过是为了引南宫仪这个贪财的小财迷上钩,他才出此下策,没想到这一招不仅引来了南宫仪,反而还让她打出了名头。 他心里有些不喜,他只要南宫仪就好,至于那些慕名而来求医的,他不喜欢。 莫寒看着面前这位一瞬间笑得灿若春阳的主子,差点儿晃瞎了眼睛。 自打真正的南陈公主进了府,主子就不再似从前那般板着一张冰山脸了,时常笑口常开,当真叫他这个侍卫头领极其不适应。 莫寒禀报完了,见耶律玄无事,就默默地退下了。 耶律玄听完这事儿也没当回事儿,径自带着南宫仪往碧荷所住的院落而去。 南宫仪却不淡定了,南宫如要来了,而且还是来求她给治病,那是否意味着,她可以大虐特虐了? 嘻嘻,报仇的机会来了。 这种感觉,她喜欢!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想到她这个仇,等了不过几个月而已。 “这么说,南陈二公主连年都是在路上过的?”如今才刚过了大年,她就赶到北辽了,那肯定是在年前就出发了的。 想她一路餐风露宿的,走了一个多月,南宫如那娇滴滴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 不过荣贵妃是舍不得女儿吃亏的,定是沿途都给安排好了。 想着出嫁前,荣贵妃对她说过的狠话,南宫仪心里就一阵子澎湃起伏,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耶律玄见她问南陈二公主的事儿,不由好笑,嘴上却漫不经心道,“这下好了,南陈两位公主都来了,你说,本王该选哪一个?” 南宫仪想也不想就答,“那就选老二好了。” 她可不想留下来跟这一院子的女人们斗。 答案在意料之中,耶律玄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却但依然不动声色,道,“南陈嫡公主有南陈第一美人的称号,老二定是不如老大的。” 南宫仪暗想:那老大不就是目前的碧荷吗?你也是见过了的。碧荷你都喜欢,南宫如你会不喜欢?最好你对南宫如一见倾心,就省了我的事儿了。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目前,她还拿不准耶律玄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呢,万一捅出什么篓子被他给发现了,可就完了。 她顺着耶律玄的话接着往下道,“嫡长公主倾国倾城,这妹妹定是也差不到哪儿去。” “既是如此,不如,两个都收了?”正在前面迈步走着的耶律玄,忽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南宫仪。 南宫仪只管跟在他后头低头往前走,冷不防耶律玄停了下来,她收势不及,差点儿没有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暗骂了声“该死”,她揉了揉被撞得发红的小鼻子,一脸的不虞,“你后院都这么多女人,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也不怕撑死?” 瞧着她气得腮帮子都有些鼓,耶律玄好笑,继续逗她,“不过区区十来个女人,撑不死本王。再说,本王不还有你这个神医吗?” 这话说得甚是露骨,南宫仪差点儿风中凌乱了。她还是头一次见耶律玄这般不要脸,竟当着她的面儿说出这番话来。 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句“渣男”,她面儿上却依然强装镇定。 “本神医专管开肠破肚,不会治什么阳痿阴衰!”南宫仪嘴里毫不客气地讥讽着耶律玄,那生气的小模样,越发取悦了耶律玄。 他往前凑近了些,脸几乎贴着南宫仪的脸,男子身上阳刚的气息喷了她满脸,吓得她就要往后退去。 耶律玄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双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胳膊,哑声问她,“如果,本王把这满院的女人都撵出去,只留你一个呢?” 南宫仪瞬间就愣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要把整个后院清空,只留她一个“大男人”? 扑闪了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点了点自己的鼻尖,“你和我?” “对!”耶律玄笃定地点头,凤羽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的,眸中的坚定不容忽视。 “我们两个大男人?”南宫仪彻底不淡定了,为耶律玄感到悲哀的同时,也为自己难过。 她怎么就被他给惦记上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她好想问个清楚,可生怕自己这一问,又捅了马蜂窝。 万一他不知道自己身份,喜欢的就是她目前这个样子呢? 到时候他会不会暴跳如雷,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啊? 她见过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举动的情形,万一这个煞神恼了,她身娇体弱的,还真不够他杀的呢。 她这副女扮男装的样子,就是活脱脱的欺骗。万一被这家伙知道,可是小命难保。 别看他这几日对她百依百顺,那都是因为他不讨厌她。 可温顺的老虎终归是老虎,终有兽性大发的那一日。 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本来还情意绵绵的耶律玄,好不容易对着心上人表白一次,却听到了心上人仿佛被人追杀一样尖叫一声。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谁说他们两个大男人的? 她才女扮男装几日,就忘了自己的性别了? 无奈地转过头去,压下满腔的悲凉,摄政王殿下不停地安慰自己:不急不急,时机不成熟,等时机成熟了,她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快要到碧荷所住的院子时,耶律玄终于平复了一腔的心事,神色又变得淡然超脱,冷傲孤清。 “太皇太后寿辰之际,要本王带着南陈公主和西凉公主进宫!”他状似无意地提出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跟在他身后的南宫仪听见。 没有回头,他就听见了一声低呼。 得意地抿了抿唇,他站住,回过身来,状似关切地问南宫仪,“神医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刚才不小心踢着一块小石头了。”南宫仪结结巴巴地答道。 就听头顶一声轻笑,“是吗?摄政王府的路面都是青石板铺成,怎么会有石子崩了脚?” 南宫仪大囧,低头看时,路面平整光滑,连块苔藓都没有,哪来的石子? 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她总不能承认自己瞎说吧? “呵呵,刚才那石子还在这儿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她装模作样地在地面上踢了踢。 “也许石子被你给踢飞了?”耶律玄故作深沉地看一眼地面,一本正经地替她编谎。 “肯定是,一定是。我刚才用的力气大了些,嘻嘻。”南宫仪讪笑着,不敢看耶律玄的眼睛。 可她哪里知道,此时的耶律玄,眸中带笑,正低头含情脉脉地俯视着她。 两个人到了碧荷的院子,南宫仪魂不守舍地进了碧荷的屋子。 每次来都被那金碧辉煌给闪瞎了眼睛的她,这一次竟然无动于衷了。 碧荷已经能起身活动了,见了他们两个联袂而来,又惊又喜,忙扶着婆子的手就迎了出来。 耶律玄不待她行礼,就摆手止住她,关切地问道,“你身子好些了没?” 碧荷看一眼旁边的南宫仪,欢快地笑着,“奴婢好多了,多谢摄政王惦记!” 南宫仪光顾着想心事,没有发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若是她心里没有存着事儿,也许就会听出来碧荷怎么在耶律玄面前自称“奴婢”了。 倒是耶律玄,看着碧荷的目光渐渐转冷,“正月初六,就是母后的寿辰,到时候,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一起和西凉公主随本王进宫去!” “进宫?”碧荷受惊般地问道,神色里满是慌乱。 她本就是个冒牌的,养在摄政王府里还不担心什么,可要是进了宫,会不会露出马脚? 耶律玄却并不理会她的话,径自接着说道,“你妹妹今日也来到上京,等初六也会进宫给母后拜寿的。” “妹妹?”碧荷一时没有意会过来,跟着重复了一句。 可旋即她就明白了,这个妹妹不就是南陈的二公主吗? 二公主要是见了她,那她不就露馅了吗? 可为何摄政王殿下还要让她继续扮南陈嫡长公主? 她心慌意乱地直想哭,到时候被南宫如发现了,可怎么好? 南宫如要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揭穿了她,她会不会小命难保? 一时间,她那张清新淡雅的小脸上已是泫然欲泣了。 南宫仪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飞快地思量:南宫如不是什么善茬子,到时候知道碧荷假扮她,会不会趁机出手?万一碧荷被她揭穿,这欺君罔上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到时候,她们主仆难逃一死! 这么冒险的事情,她绝对不能让碧荷去承担! 眼珠转了转,她已是有了主意,忙含笑扬脸问耶律玄,“王爷,太皇太后的寿辰必定热闹非凡,小民能跟着进宫见识见识吗?” 耶律玄怎么会不答应?他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闻听,他点头颔首笑道,“当然,你是给母后治病的大神医,谁不请也得先请你。何况,南陈二公主久慕盛名而来,你也得进宫给她看看病去!” 我去,谁稀罕给她看病? 南宫仪暗中啐了一下,面上却笑得灿烂,“那小的就多谢王爷了。” 耶律玄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丫头有求于他的时候,小嘴儿格外甜。 当下,他也不耽搁,嘱咐南宫仪,“你再给公主看看伤势,本王还有些事儿要办!” 说完,抬腿就走,撂下满腹心事正盼着和碧荷独处的南宫仪。 碧荷望着耶律玄离开的背影,哀哀欲绝:摄政王殿下从小谷家里把她给抓住的时候,她当时以为自己会被他活生生吃了。 因为在南陈皇宫里,到处都盛传北辽摄政王殿下青面獠牙,专吸食女子精血。 这样恶鬼一样的男人,逮着她这个公主身边的小宫女,还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可没想到,传说中的北辽摄政王不仅没有长得像恶鬼一样,反而还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简直就是十足十的美男子。 而且,他的脾性也并不像传说中那般嗜血冷酷,虽然高冷孤清,但至少不是个随便杀人的主儿。 碧荷见了这样的摄政王,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逃跑的南宫仪感到惋惜:公主要是见了摄政王殿下的真面目,一定不会逃走的。 她哪里知道,就算南宫仪见到了真正的耶律玄,也照样会逃走。 美男她喜欢,但她不喜欢跟众多女人一起分享美男。 她要的男人,不仅要是个大美男,还得是个钟情她一个人的大美男。 耶律玄好则好,但是后院女人太多! 碧荷哪里知道南宫仪的择偶标准? 她只觉得北辽摄政王位高权重又英俊不凡,那就是良配了。 所以,当耶律玄让她假扮南宫仪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先给公主在摄政王府占个位子再说! 南宫仪也没想到这个小宫女竟会如此忠心耿耿,所以,她一直也不敢和碧荷相认,生怕这宫女一个忍不住,把她给泄露了。 可是如今逼到份儿上,她不得不出面了。 眼见着碧荷倚着门框眼圈儿都红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碧荷倚门看了一阵子,见她还没走,就对着她哭开了,“神医,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南宫仪想想这小宫女的命的确够苦的,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自己的爹娘一面,更不知道身在摄政王府会如何,能不苦吗? “哎,是挺苦的。”她忙顺着碧荷的话安慰她。 “呜呜,自打皇后娘娘薨了,跟着公主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不容易公主转了性子,硬气了,我又跟着她和亲了。本想着公主嫁了人,我也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谁知公主又抛下我跑了?” 碧荷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似乎要把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南宫仪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大哭的她,心里愧疚难安,让这么小的姑娘受这么多的罪,实在是她的错! 好不容易等碧荷发泄够了,南宫仪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你还有我呢。” 这话在她觉得很是平常,可是听在碧荷耳朵里就变了味。 连摄政王都高看三分的神医,竟然对她表白了? 啊,啊,这是怎么了? 碧荷惊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张圆乎乎的小嘴却合不拢了。她狠命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生疼,这才知道方才自己不是在做梦。 “神医,你……你的意思是要护着我?”她激动之余也忘了哭,结结巴巴问着。 “嗯。”南宫仪郑重地点点头。 “那,你会护我一辈子?”碧荷一脸期待,身在异国他乡,能有个男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不高兴吗? “当然!”南宫仪不疑有他,又点了点头。 她压根儿没有想到碧荷会想歪了。 就见碧荷先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样子,接着就是惊喜地咧开嘴,笑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神医,你真好!”她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似乎想抱抱南宫仪。却忽然跟被烫了一样又缩了回去,一脸娇羞,低着头吃吃笑着,“神医,你说的话是真的?” 南宫仪这才觉得她这反应有些不正常,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目前还是男人的身份来。 碧荷,怕是误会什么了吧? “咳,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头一次不知该如何跟碧荷解释了。 “那个,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急急地摆手,免得碧荷胡思乱想。 “神医,你怎么了?说个话都不利索。”碧荷也是个直肠子的姑娘,见南宫仪这着急忙慌的样,不禁笑了。 “哎呀,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南宫仪越说越说不明白,干脆脚一跺眼一瞪,双手叉腰,“碧荷,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老娘是谁?” 这样粗鲁却又异常亲切的话,听在碧荷耳朵里,如同佛音入耳一样,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瞪大了眸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南宫仪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只得憋出一句话,“你,不是神医吗?” 话一落地,南宫仪就拍额苦笑。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易容术太好,还是碧荷这丫头太笨? 她都用上“老娘”二字了,碧荷还没听出来? 算了,她还是别告诉她真相了,免得碧荷嘴巴大不严实,泄露了机密。 “是,我当然是神医。”她无力地苦笑。 碧荷却不满地撅起了小嘴,“神医,你还跟我闹?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过方才你那跺脚挺胸叉腰的样子,倒是像个女人!” 南宫仪真的想仰天长啸:她就是个女人好不好?碧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还未等她说什么,碧荷忽然又神秘兮兮地往她面前凑了凑,“别说,你方才那样还挺风情万种的,说不定,摄政王殿下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她一脸八卦的兴奋劲儿,听得南宫仪直想呼她一巴掌:这小蹄子都是从哪儿听来的?看来,她的名声,已经被耶律玄给败坏了。 跟这男人沾上边,就没有好事儿。 南宫仪悻悻地想着,从碧荷那儿告辞出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进了屋,她踢掉鞋子就往炕上爬,揉着酸麻的太阳穴,她开始冥思苦想对策! 初六那天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去祝寿的人都是各国的皇子、公主,这样庄严隆重的场合,决不能行差踏错。 碧荷在摄政王府装装她还能过得去,可在宫里,恐怕就转不通了。 不说皇太后冯小怜会不会为难她,单说那个南宫如,就不好应付。 她还没和亲之前,那对母女就对她恶言恶语巴不得她死在外头,要是逮着这个机会,南宫如还不得往死里整她? 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南宫如会在大年关来北辽,她要是不来,她还能马马虎虎应付过去。 哎,要是知道如今这样,她当初也就忍忍算了,何必给她下毒? 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南宫仪长吁短叹,思来想去,一夜都未曾安眠。 第二日,日上三竿方才起来,顶着一对熊猫眼出去找吃的。 见了门口的莺莺燕燕,她也无精打采的。 侍妾李秀娥和柳三娘昨儿个被众侍妾给包围住,发生了群殴事件,今天还是不甘人后地过来给她请安。 只是南宫仪一见这两人的尊容,伴随她一夜的烦恼顿时就消散了。 那两个侍妾鼻青脸肿,活脱脱被人给揍成猪头了。 一见南宫仪,两人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涌上前,死死抓住南宫仪的手不放,“神医,为了你,我们都成这样了,呜呜……” 南宫仪苦笑,这又不是她打的,跟她诉什么苦? 心情不好,本想骂她们一顿,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没事没事,再厉害的伤,本神医也治得好!” 李秀娥和柳三娘本就极为在乎容貌,今儿这样也是不想出来见人的,但一想想若是不巴结上神医,这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所以,还是顶风冒险,来了。 本想对着神医好好诉诉苦,希望她看在两人挨打的份上,能多同情同情她们的,却不料听到了这句话。 两个人顿时一阵失落,其他侍妾却捂着嘴咯咯笑,“两位姐姐,神医觉着你们伤得还不够厉害呢。” “看来我们下手轻了啊?” 李秀娥和柳三娘被人冷嘲热讽,恼羞成怒,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哀哀看着南宫仪。 南宫仪摸了摸鼻子,无奈苦笑。这些女人瞎掰的本事真是不小,她有这么说么? 看一眼正眼巴巴望着她博同情的李秀娥和柳三娘,南宫仪终是下了狠心,“本神医的意思是,我有灵丹妙药,你们脸上的伤不出三天就好了。” 见李秀娥和柳三娘呆呆地看着她,南宫仪索性又抛出了诱饵,神秘兮兮地凑前一步,跟她们咬耳朵,“而且,还不留疤痕哟。” 说完,她就发现两个女人的眼立即亮了。 身为女人,谁不在乎容貌? 李秀娥和柳三娘正担心这个,府上的大夫可是说过这伤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而且还不敢保证会不会留疤呢。 神医这话,简直就是天籁! 两个人激动地刚要扯着南宫仪的胳膊摇,就被南宫仪灵活地给躲过去了。 “前提是,这两天你们不能来打扰我,我好专心配药!” 两个人忙捣蒜般点头答应。 虽然南宫仪跟她们咬耳朵,但其他侍妾就站在她们旁边,这话自然也听了去。 “神医,我也要。” “神医,能给我来一瓶吗?” 有绝佳上好的美容养颜圣品,谁都不想落下一步。 南宫仪靠在大门的门框处,抱着胳膊但笑不语。 就有脑子活泛一点儿的侍妾上前往她手里塞东西,“神医,这是上好的翡翠镯子,是我当初进府的时候,摄政王给的聘礼!” “神医,这玛瑙串子是我娘家的陪嫁,给你留着玩吧。” 一会儿工夫,南宫仪手上就多了一堆镯子、钗子的。 她咧咧嘴,往怀里拢了拢,“嗯,本神医都记下了。不过……” 她扯长了话音,就听众女人异口同声问,“不过什么?” “嗯,这样,本神医身为男人,不喜这些东西,还是银子金子什么的好使。嘿嘿……” 嘴里说着不喜欢,但手却紧紧地搂着那堆东西。 众女人也都不傻,纷纷附和道,“等明儿就给神医送银子。” 南宫仪见钱这么好赚,不由抛出一个极大的诱饵,她紧走进步钻进女人堆里,小声神秘地问道,“你们,想不想成为摄政王真正的女人?” 众女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死命地看着南宫仪,“神医,你不吃醋?” 南宫仪好笑,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些女人还惦记这事儿。“我吃的什么醋?我一个大男人还盼着娶妻生子,谁想这么稀里糊涂一辈子?” 众女释然,原来这都是摄政王一厢情愿啊。 “那,你有把握?”有人问道。 “本神医的话,你们不信?”南宫仪佯作不悦。 “信,当然信!”众女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之后,你们来取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南宫仪掷地有声地和她们达成了协议,看着众侍妾一个个感激涕零地走了,方才进屋把东西藏起来。 院落不远处的一棵四季常青的松树上,一个人轻轻地跳下来,面色铁青。 “主子,三天后,估计您有麻烦了。”莫寒一脸同情地看着这个可怜的主子,满眼都是笑。 什么时候,主子都被人算计成这样了? 那个南陈公主也忒贪财了,为了金子银子,竟然不惜用这阴招? 哎,他也真是服了主子这忍耐力了,自打遇上南陈公主,主子就处处占了下风,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 三天后,南宫仪一大早就起来梳洗了,细细地化了妆,把脸涂得蜡黄蜡黄,眉毛短粗短粗的,看上去其貌不扬。 她这涂脸的药汁都是秘制的,没有她配的方子洗不下来,所以她不怕有人认出她来。 还没出门,大门就被人给拍得山响。南宫仪勾唇笑了笑,知道是那些心急的侍妾来了。 她打开柜子,把这几日埋头配出来的药翻出来,看着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她就跟看见一堆堆的金山银山一样,欢喜异常。 打开门,外头的莺莺燕燕一涌而去,差点儿没有把她给挤倒。 “哎,一个个来。”南宫仪急忙喊着,看来以后还得定个规矩,进她的门就得排队才成! 以李侍妾为首的侍妾军团们手里都拿着金饼子、银锭子,伸了过来。 南宫仪抱着瓶瓶罐罐,手忙脚乱的又是收钱又是对号的,好不容易把手里的瓶瓶罐罐发出去,打发走了一个个笑逐颜开的侍妾,才发觉自己已经累出了一头汗。 “呵呵,赚点儿钱可真不容易!”擦了把汗,南宫仪看着怀里抱着的金银财宝,开心地笑了。 这一堆的金饼银锭能几百两银子,够她花费一段时日了。但是离买宅子雇丫头养小白脸还差远了。 不过她还是欢喜起来,毕竟,这摄政王府女人的钱财很是好赚。 匆匆把金银宝贝锁在柜子里,南宫仪急急地往前院赶。 这几日,她埋头配药,也没见着耶律玄,不知他忙什么。 不过人家堂堂摄政王,总不会没事干的。男人嘛,忙起来才有前途。 昨天傍黑时分,摄政王身边的侍卫才来告诉她,说是用过早饭之后在前院候着。 南宫仪一早起来就被众侍妾们给围住了,这会子忙得连早饭都没吃上。 她虽然不知宫中有什么规矩,但她晓得进了宫一时半会儿是吃不上东西的。 而身为大夫的她,日常作息非常规律,深知不吃早饭的危害。于是她急匆匆地赶往厨房,想拿几个馒头先垫补垫补。 还未到厨房门口,就见老厨子已经拿了一个纸包站那儿等着了。 南宫仪不确定是不是等她的,所以只管笑着走过去。 老厨子一见她来了,如获至宝,“神医,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半天了。” 不等南宫仪开口,老厨子就把手里的纸包儿往她怀里一塞,“拿着,这是王爷吩咐我特意给你准备的早饭。” 接过还热乎乎的纸包儿,南宫仪纳闷:咦,摄政王不是日理万机吗?他怎么有空吩咐厨子这么点儿小事儿了?更奇怪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没用早饭?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的南宫仪,见时候不早,只得谢过老厨子到了前院。 大门处,已经停了一辆乌金平头双驷大马车和两辆垂着纱幔的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青绸小马车。 不消说,那大马车就是摄政王的,两辆纱幔车定是西凉公主和南陈公主的车驾,但那青绸小马车是谁的? 看了一圈,南宫仪却不见耶律玄的影子。 她走到门口,就见莫寒迎了上来,“神医就等您了,快请上车!” 南宫仪知道自己拖后腿了,也不说话,赶紧跟着莫寒就走到了前头那乌金平头大马车处。 “神医请上车!”莫寒腰微躬,伸手请着南宫仪。 “我,我坐这辆?”南宫仪有些结巴起来。 她要是上了这车,跟摄政王断袖的关系不是更坐实了? 心里正较量着,就见马车帘子被人刷地挑开来,耶律玄那张勾魂夺魄的脸贴在车窗旁,冷声道,“上车,没看见这么多人等你吗?” 南宫仪被他这一吼,也不敢再磨蹭,赶紧上了车。 坐定后,才有功夫白了他一眼:什么人啊,竟敢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发飙? 耶律玄接收到她的白眼,勾唇笑了笑,瞬间就换了一副样子,“来,快趁热吃点儿东西,不然进了宫就得饿半天了。” 那副狗腿样子,让南宫仪真是想气又气不起来。 南宫仪打开纸包,就见里头各色琳琅满目的都是香喷喷的小吃。 什么灌汤包、虾仁饺、煎蛋……都是合乎她的口味的。 耶律玄就听这小女子欢呼一声,开始埋头大吃起来。 他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南宫仪光顾着吃了,也没在意。再说自打她进了摄政王府,这位就喜欢时不时地来个摸头杀,弄得她好像跟只小宠物似的。 “好吃吗?”见她接连吃了两个灌汤包,耶律玄也被勾起了馋虫,忍不住问道。 “嗯嗯,特别好吃!你尝尝!”南宫仪顺手就拈了一个灌汤包,塞往耶律玄的嘴里。 耶律玄早饭用过了,也没什么食欲,但看她吃得欢快,也被勾动了味蕾,把一个灌汤包吞了下去,只觉满口鲜香。 “如何?”南宫仪吮了吮指头,抬头笑呵呵地问耶律玄。 那双明媚的眸子里一片纯真,就像是个等大人夸的孩子。 耶律玄的心底软地一塌糊涂,顺着她的话点头,“好吃,果真好吃!” “说实在的,摄政王府的伙食还不错,就是……”南宫仪一边吞着煎蛋,一边跟耶律玄聊着天儿。 耶律玄没想到这家伙还不满意,忙问,“就是什么?” “就是菜蔬太少,整日里吃不到水果、蔬菜什么的,容易便秘!”身为大夫,南宫仪如实说道。 可是身边的耶律玄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这丫头,说话就是出格!当着他一个大男人的面,说这话题,委实有些过了。 不过这话他也不是没听过,当时在南陈治伤的时候,这丫头不就吃着苹果说这话的吗? 叹一口气,他自动忽略掉南宫仪的后半句话,答曰,“北辽苦寒之地,又是寒冬天气,哪里还长菜蔬、水果?” “也是啊,不像南陈温热。”南宫仪随口答道。 “你想回南陈?”耶律玄却误会成别的意思了,心里一紧,赶忙想确定一下。 “我干嘛要回南陈?”一听耶律玄提南陈,南宫仪才意识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吓得忙改口。不过这也是大实话,南陈的荣贵妃那么可恶,她又没什么亲人,回那儿干什么? 耶律玄松了一口气,嘴角翘了翘。 “其实苦寒之地也能种蔬菜水果的。”南宫仪生怕耶律玄再提什么南陈的话题,忙岔话道。 “你懂这个?”耶律玄偏过脸来看着南宫仪,满眼都是期待。 这个女人的本事他是见过的,总是出乎意料,说不定她真知道呢。 “也不算懂啦。”南宫仪忙谦虚了下,“其实可以建大棚的,这样冬日就不用担心种不出蔬菜水果了。” “什么大棚?”耶律玄这个古人显然不懂。 “呃,就是给果树花苗也建个房子啊。”南宫仪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世界又没有塑料布啥的,想了半日才想了这么一句话来。 “给果树花苗也建房子?”耶律玄眸中的兴奋之色大盛,喃喃念叨了一句,忽然一拳重重地锤在车窗上,震得南宫仪浑身发抖。 “就这么办!”他叫了一声,显然高兴极了。 南宫仪白了他一眼,不满地暗骂了声“神经病!” 一路上,耶律玄揪着她不放,细问大棚怎么建,用什么料,又问她在哪儿看到过…… 把南宫仪问烦了,索性闭上眼假寐。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高冷孤清的摄政王殿下还有这么聒噪人的一面。 好在一路上和他说话,也不觉得路程有多长。 ------题外话------ 妇女同胞们,节日快乐!过节的同时,也别忘了看文哈,您的订阅是我最大的动力,过节俺也得码字啊,呜呜…… 10 各色人物出场 马车辚辚前行,在宫门口停下了。 摄政王虽然位高权重,但耶律玄从不曾恃宠而骄。他和其他皇室子弟一样,到了宫门就不再坐车骑马。 但宫人们没有人敢为难他的,见了他的车驾,都笑脸相迎。 这不,耶律玄甫一下车,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太监就手拿拂尘迎了上来,笑得那张白胖的脸就跟发了面的馒头一样。 “王爷,老奴奉太皇太后之命,已经恭候您多时了。”那老太监捏着一副公鸭嗓子,声音粘腻得发齁。 耶律玄只是冲他轻轻点点头,“有劳公公了。”并未跟着那老太监走,而是转身等在车辕前,对着马车轻声道,“下来吧。” 老太监愣了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探头往车内看去。 就见南宫仪躬身挑了帘子站在车辕上,往四下里看了一眼,才慢条斯理地下来。 而耶律玄早就贴心地亲自拿了马凳等着了,待南宫仪踩上了马凳子,耶律玄又适时地递上了修长白皙的手。 南宫仪的小手还没伸出来,就被耶律玄的大手给霸道地握住了。 她微愣了下,却也没有挣脱。 光天化日之下,在前世里,牵个小手什么的很正常。 耶律玄这也算是绅士风度,她没觉得有何不妥! 可一边的那大太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是打小儿看着摄政王长大的,还从未见过摄政王对哪个人这么体贴过。 他可真是开了眼了。 可令人惋惜的是,摄政王牵的这人要是个女人还罢了,可偏偏是个男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绝对不会允许当朝摄政王殿下喜欢上个男人的。 这要是玩玩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大太监也不敢说什么,只管低眉顺眼地看着耶律玄把南宫仪从车上扶了下来。 其他三辆马车也在耶律玄的马车后停了下来,西凉公主西凉紫和南陈公主也就是碧荷纷纷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车,再接着就是后头第三辆马车了。 南宫仪一直好奇那辆马车里坐的是谁,及至秋月下了车,她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这女人在摄政王府的后院有绝对的劝慰呢,这样的场合,连李侍妾那些人都来不了,偏她就来了。 敢情,这女人和宫里有些什么瓜葛?可若是和宫里人有什么瓜葛,又为何屈居摄政王府做个管事的大丫头呢? 她有些理不清这繁杂的关系网,索性也不想了。 耶律玄依然没有松开她的手,一直牵着,朝那大太监淡淡道,“劳烦公公带路吧。” 于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那大太监带着耶律玄和南宫仪以及西凉紫、碧荷还有秋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太皇太后的寝宫——慈寿宫。 太皇太后一身暗紫团花纹的宫装,正坐在当中大厅的上首。半苍的发梳了一个飞凤髻,上面带着一副金灿灿的赤金头面,整个人显得富态贵气。 见了耶律玄牵着南宫仪的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进来,太皇太后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不由一缩。 她下首坐着的冯小怜也是面色一变,但依然端庄地坐在那儿。 南宫仪瞧了她一眼,冯小怜一身大红宫装,妆容得体,嘴角含笑。 她心里叹了口气:宫里的这些女人看着富贵荣华,也是够难的了。这个皇太后明明喜欢的是摄政王,却非得端着,坐在这儿眼睁睁看着耶律玄带着她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叹完了冯小怜,她又暗骂起耶律玄来了,明明知道这女人心仪于他,他却偏偏要牵着她的手,虽说她目前身份是个男子,但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吗? 冯小怜一个发飙,她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想要从他掌中抽出她的手,无奈耶律玄紧紧地握着,纹丝不动。 南宫仪知道他是故意的,她实在是不晓得他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姿态! 看他平日对她,也不像是要害她的样子啊? 南宫仪无法,只得由着他去了。 虽说她是个现代灵魂,但这古代的皇宫,她还是玩不转的。 他想怎样,她只能随他怎样了。 耶律玄见了太皇太后倒是礼数不少,上前单膝跪地,“儿臣拜见母后,祝母后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呵呵,玄儿来了,快起来。什么千秋万代的,哀家一个老婆子,还能有几年好活?” 听着这话,南宫仪觉得太皇太后还算是慈祥。 不过这宫里的人个个都不是善茬,场面话谁都会说,她一面两面也不见得就能看透这个妇人的心。 因为被耶律玄给拉着,她也就顺势给太皇太后跪了。 耶律玄说完,她觉着自己闭着嘴也不好,于是也说了两句场面话,“小民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瞧瞧,这孩子也是个可怜见的,起来吧。”太皇太后虚抬了下手。 耶律玄和南宫仪谢恩之后,站起了身来。 南宫仪见太皇太后对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只字未提,不由有些纳闷:一般母亲见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还不得气死?怎么这位妇人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她很是不解,但这种场合不是她好奇心大发的时候,她只得随着耶律玄到了太皇太后左下首。 可是一到了那边,她就傻了。 人家那地方给耶律玄单设了一个位子,她一个无名无位的小子,谁管他? 她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想着:看来,自己要站着一天了。 哎,没想到穿越之后,竟是个伺候人的命。 耶律玄自然而然地撩起袍角坐在了椅子上,南宫仪只好站在他身后。那么宽敞的大厅里,她就那么醒目地站在上首,跟那些太监宫女一样,南宫仪只觉浑身尴尬地要死。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似乎都像没看见一样,充耳不闻。 也许,在她们眼里,就算是救过她们的命,那也是低贱的,不配和她们同坐。 南宫仪头一次觉得这皇家宴会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待在摄政王府自在。 可是她不来,又怕碧荷应付不了,惹祸上身。 心里正天人交战,忽听耳畔耶律玄的声音淡淡响起,“来人,看座!” 南宫仪一愣,就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宫女忙颠颠地去端了一个绣墩过来。 耶律玄指指他的脚下,那小宫女麻溜地把绣墩给放下来。 然后,耶律玄就拉了南宫仪的手过来,轻声道,“坐吧。” 南宫仪受宠若惊,他这样,貌似不妥吧? 她连个御医都没封,就这样坐在这儿,还是上首,太扎眼了吧? 迟疑着,她没动自己的脚,“王爷,小民还是站着好!” 可耶律玄似乎被她的话给惹恼了,紧抿着唇,下死眼盯了她几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本王让你坐你就坐。” 这人似乎动怒了。 南宫仪无声地叹息了一口气:这人,也忒能生气了吧?不就一个座位吗? 她坐就是了。 见她坐了下去,冯小怜那端庄高贵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裂缝,不阴不阳道,“皇弟对神医可真是好啊。” “让皇嫂见笑了。”耶律玄不咸不淡地回话,话音里似乎有一些无奈,带着满满的宠溺,听得冯小怜不停地咬着后槽牙,才面前维持住端庄的样子。 南宫仪十分汗颜,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冯小怜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她不信他没看出来?他却倒好,还在这儿火上浇油,是嫌她活得长了吗? 太皇太后这时候忽然出来打圆场了,“你们两个见了面,总是说个没完,把我这老太婆给晾在一边了。” 耶律玄但笑不语,冯小怜也讪笑着收敛了。 接下来,就是西凉公主西凉紫过来给太皇太后见礼了,人家到底出自西凉皇室,虽然刁蛮任性,但那举手投足天然而成的高贵典雅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见西凉紫一身紫色华服,金钗步摇环佩叮当,淡扫蛾眉,面施薄粉,唇色艳红,款款走上前,跪了下来,双手前神,行了一个大礼,“西凉紫给太皇太后拜寿,祝太皇太后笑口常开、子孙满堂!” “好,好,还是西凉公主的话哀家爱听。”显然,老人家都喜欢儿孙绕膝的。 看着太皇太后这笑得欢畅的样子,南宫仪有些憋闷:这妇人还能笑得出来?她这儿子都喜欢上男人了,在外人看来,这辈子都别想生儿育女了。 西凉紫在太皇太后慈祥满意的目光中走到耶律玄下首的座位上坐下,还不忘挖了南宫仪一眼,显然对她也是有敌意的。 南宫仪苦笑,今儿这趟进宫,耶律玄把她给坑苦了。不过是片刻,她就招来两个情敌了。 西凉紫过后,就是南陈公主上场了。 今儿碧荷一身雪白袄裙,头上不过是带了一副素银头面,人如清水芙蓉,清新淡雅。只是面上带了一块面纱,越发神秘。 她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先给太皇太后磕头行礼。 太皇太后愣了,忍不住发问,“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碧荷只得老实交代,“因远道而来,冒了风寒,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太皇太后,是以带着面纱。” 这话也算是一个理由。 碧荷本来对进宫是吓得要死要活的,这些都是南宫仪教她的。 太皇太后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不让碧荷起来,毕竟,为难一个亡国公主,也没什么荣耀的。 “既然病了,就别跪了,起来吧。”太皇太后语气淡然,说不出是冷是热。 “谢太皇太后!” 碧荷一身大汗淋漓,起了身,惶恐地看了一眼,方才迈着小碎步走向西凉紫旁边的位子。既然跟着耶律玄一起来的,当然要坐一堆了。 南宫仪见太皇太后没有为难碧荷,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她先前教碧荷撒谎,就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可冯小怜却不是个安分的,看着耶律玄身边绝色大美人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少年,心里气愤不平,就冷哼了一声,“这南陈公主也太没规矩了吧?既是病了,怎么还进宫?” 关键是那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太碍眼。 太皇太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耶律玄却不让她,冷声道,“这是母后的懿旨,本王不敢不从!” 冯小怜噎住,太皇太后的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这个摄政王是越来越不把她们姑侄放在眼里了。 耶律玄带来的人都行了礼就了坐,就听司礼太监又高唱一声,“西凉三皇子到!” 南宫仪精神一震,瞪大了眸子朝门外看去,就见珠帘响处,一身朱紫锦衣的西凉夜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一双桃花眼笑意莹然,邪魅妖娆。 她看得目不转睛,不由叹道:这对兄妹都喜欢穿紫色,而且长得都这么妖娆多姿,带着异国范儿,随便一个眼神都让人勾魂摄魄,不能自已,也不知道他们的爹娘长得什么样子? 不过这个西凉夜比西凉紫倒是白净了许多,一个大男人,皮肤好得比她这个女人还好,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好护肤品,改日有机会一定得去请教请教。 以前听说西凉炎热异常,这男人怎么就没晒黑呢? 正胡思乱想着,南宫仪就觉手背忽地一疼。 她低头,就见耶律玄的两根手指正掐着她那虽然涂了药粉却依然嫩滑的手臂。 南宫仪吃疼,狠狠地瞪着他。耶律玄低头,眸中含笑,去带着丝丝警告,低声道,“瞎看什么?” 南宫仪赶紧收敛心神,小眼神里满是讨好,“没看什么,嘿嘿。” 耶律玄显然不信,手上的力度重了些,疼得南宫仪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来。 “真没你好看!”急中生智,她忽然脱口来了一句。 果见,摄政王殿下面色如三月春阳,灿烂夺目,顺道松开了手。 南宫仪松了口气,暗中甩甩手,不敢再明目张胆看西凉夜。 其实,耶律玄和西凉夜各有各的美,她方才也不过是安慰那个吃醋的男人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能把这两个大美男都收归囊中多好,她也来个左拥右抱,这一辈子也没算白活。 当然,最好也加上秦佑,那小子温柔体贴,武功又高,出门带着,很是很省心的。 而西凉夜行礼之后,站了起来,长身玉立地朝南宫仪这边走过来。 南宫仪恰好偷偷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就被他给捕捉到了目光,四目相对,电光石火。 她赶紧垂眸,却在垂下的那一刻,看到了西凉夜抛过来的媚眼。 南宫仪大惊,方才摄政王殿下已经警告过她了,这会子这男人还甩媚眼给她,是不想让她活了?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她飞快地垂下了眸子。 西凉夜则笑吟吟地走到西凉紫身边坐下,那悠然自得的心态仿若在自己的庭院散步。 ------题外话------ 先看着,下午还有一更。今天更得晚了些,亲们谅解下哈。 11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南宫仪是认得西凉夜的,这个男人当时在乌头镇,还帮了她一把,为了跳窗逃走,她可是毁了人家一件锦衣的。 只是不知道此时西凉夜能否认得出来女扮男装的她来? 南宫仪在这儿琢磨着,殊不知坐在西凉紫身边的西凉夜也正悄悄地打量着她。 自打乌头镇她借用她一件锦衣逃跑之后,他就派人跟上了她。 先前他见识过她给人开膛破腹的医术的,后来一直尾随着她的车驾,打听到她就是和亲北辽的南陈公主,当时西凉夜只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女人竟然便宜了耶律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女人竟然有胆子逃脱。 耶律玄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两个人也曾刀兵相见过,不过是这几年,西凉和北辽达成协议,不再打仗而已。 可耶律玄的暗卫都被这女人给骗过去了,他当真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对于她的逃走,他也是乐见其成。 乌头镇,他更是见识到她“火霹雳”的厉害,心里就打定主意不再放过她。 即使为了她,和耶律玄反目为仇,他也势在必得。 谁知这女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逃脱了迎亲队伍,她竟然直奔上京而来,倒是让他惊诧莫名。 可出乎意料的是,耶律玄给太皇太后治病张贴了皇榜,诊金万两黄金。这个小女人就进了宫,之后,就被耶律玄重新给掌控了。 而他那几日,为了妹妹进京,无暇分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自己进了摄政王府。 一入侯门深似海。 说得不是南宫仪,而是西凉夜。 他在上京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能从摄政王府抢人出来? 他只得坐等时机,等着再次相聚。 而这一次,他决定不会再轻易放手。 南宫仪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贼给惦记上了? 西凉夜身在西凉紫旁边,一颗心却已经飞到南宫仪身上了。他不停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南宫仪,只是南宫仪一直低着头,没看到他。 可是南宫仪没看到他,不代表就没人看到他。 耶律玄早就发现了西凉夜对南宫仪的注意,这会子也在悄悄地观察着西凉夜的动静。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在空气中擦出了火花。 两个同样耀眼夺目的男人,谁也不肯服输,目光胶着在一起,死死相对。 而南宫仪恰巧就在此时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瞬间目瞪口呆:这两个人,莫非也有什么状况? 不过她很快释然,既然耶律玄好男风,喜欢上这俊美妖孽的西凉三皇子也没什么不可以。 至少,人家比她现在这副尊容可是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两个男人完全没有想到,南宫仪已经把他们当做一对好基友了。 大殿内,因为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不寻常,已经有些安静了。 不过这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司礼太监高声喊了起来,“南陈公主到!” 南宫仪一惊,抬起头来,就见门口已经走来一个一身鹅黄宫装的袅娜身影。 她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南宫如吗? 前几日她就得了消息,南宫如会来北辽给太皇太后祝寿,同时也是来寻访她这个已经大名鼎鼎的神医的。 今日相见,也不奇怪。 不过南宫如没有认出她来,南宫仪只管端坐着看南宫如行礼。 今天的南宫如,打扮地格外用心。一头乌黑的长发梳一半披一般,是南陈时下少女们流行的发髻。 头上也没有插金戴银,不过是簪了两朵粉色的珠花而已。 南宫仪看了暗赞:别说,南宫如这副打扮还真是鹤立鸡群了。再配上南宫如那张精致如画的眉眼,真是楚楚可怜。 南宫仪不由想道:南宫如真是继承了荣贵妃的衣钵了,会穿衣打扮,更会装柔弱扮可怜,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男人嘛,一般不会透过面容看本质,他们往往要的是第一眼的感觉。长相身段吸引了男人,男人才有可能去探究你的内在的。 她和荣贵妃接触不长,但她知道,荣贵妃能深受她那糊涂父皇的宠爱,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个贵妃,都能越过皇后去,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知这个南宫如,手段如何? 说实在的,她还没和她正面交锋过呢。 正想着,就听南宫如已经莺声燕语地给太皇太后拜寿了,“如儿恭祝太皇太后越来越年轻,越卖越美貌!” 南宫如的话,和前面人都不同。别人都是祝太皇太后千秋万代、福如东海什么的,可她却偏偏祝太后青春永驻。 就这番心思,就不是一般的人能有的。 南宫仪盯着南宫如看了半日,心里慢慢地沉重起来。看来,这个南宫如也不是个一般人哪。 太皇太后听了南宫如的话,果然十分高兴。 她忙叫人扶起南宫如,“可怜见儿的丫头,远道而来,还适应吧?” 南宫如忙微笑着答道,“多谢太皇太后关心,如儿还好。” 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再加上声音软糯,整个人柔得就跟水做的一样。 太皇太后显然十分开心,并没有把南宫如当成一个亡国的公主,热络地招呼着她,“好,好,适应就好,既然来了,且不急着走,多住一些日子,看看我们上京的风貌也好。” 南宫如来北辽也正有此打算,闻听忙答应下来,“如儿多谢太皇太后,只是如儿初来乍到,住在驿馆甚是寂寞。” 南宫仪听到这儿,眼皮子霍然一跳:南宫如这话什么意思?不会要来找她吧? 还没等她想好,就听太皇太后笑道,“看你小小年纪,出这么远的门,倒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放心,你怕寂寞的话,就去找你姐姐同住吧!” 太皇太后三言两语敲定了这件事,南宫如忙谢恩,拎着裙子就朝正坐在西凉紫下首的碧荷走去。 南宫仪吓了一大跳,碧荷这样子,不会被南宫如给认出来吧? 她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南宫如这女人她了解虽然不多,但也知道她绝不是什么好鸟,一旦她抓住了她们的把柄,那她们就难以摆脱她了。 事已至此,她还是得找个机会跟碧荷调换过来才好! 正琢磨着,就听南宫如已是拉着碧荷的手笑道,“姐姐,妹妹好想你啊。” 南宫仪明显看到碧荷的肩头一缩,她不由皱了皱眉:碧荷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不过是个小宫女,应付南宫如这样奸诈的女人,还是吃力的。 好在碧荷今天装病,声音刻意压低了,附和了南宫如一句,“妹妹来了就好!” 这语气淡淡的,听上去也不怎么开心。 南宫仪倒是放心了,众所周知,正是荣贵妃一力促成她来和亲的,她是先皇后的女儿,和荣贵妃自然不对付,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感情也没有多好。 这副若即若离的样子,倒是拿捏得挺好。 南宫仪稍稍放下心,偷偷地看着南宫如和碧荷两个人。就见南宫如在碧荷下首坐了下来,拉着碧荷小声地说着什么。 很快,就有北辽文武大臣带着家眷进来给太皇太后拜寿了。 殿内,很快热闹起来。 拜寿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人才算各就各位。 而此时,离寿宴开席还得隔着一个多时辰。 南宫仪不由暗自佩服起耶律玄来,还是他细心,特意让老厨子给她预备了早饭,不然,就这么折腾下去,日上头顶也不见得能吃得上饭,她还不得饿晕过去? 她前世可是有低血糖这毛病的,今生穿越而来,原身的这副小身板也不怎么结实,怕是经不起饿的。 想至此,她偷偷看了耶律玄一眼,就见这男人依然一身玄色锦袍,玉带束腰,金丝滚边透着王者的尊严,令人望而生畏。 和西凉夜的魅惑妖娆不同,耶律玄更加冷然超群,是那种站在人群里就能一眼让人看到的人物,却又令人不敢靠近。 可是,就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竟然待她与众不同。 南宫仪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北辽不似南陈那般严谨,不管是男女,都坐在太皇太后的寝宫里。 等文武群臣就座之后,南宫仪还以为人都来齐了呢。 谁曾想,司礼太监还是看着手中的名单,朝外喊道,“镇国公世子觐见!” 话音落地,就见一个身躯高大如铁塔般伟岸的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逆着光,南宫仪有些看不甚清,不过一听那男人粗门大嗓子地给太皇太后拜寿,她就认出来人是谁了。 正是当初在南陈某个不知名的小院落遇到的那个黑炭头,前几日,他还进了摄政王府,跟西凉紫打了一架的那个男人。 南宫仪始终有些琢磨不透,这个男人当时陪伴的人是谁? 那时,那个男人身受箭伤,危及性命,这个黑炭头当时急得都快哭了的表情,她还历历在目。 按说,那戴着骷髅面具身受箭伤的男人,该是他的主子才对! 可今儿一见,才知道这黑炭头竟是北辽镇国公世子,既是世子,那身份地位已经很高了,谁还能是他的主子? 莫非是摄政王殿下? 南宫仪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不由瞧瞧瞥了耶律玄一眼,正好对上耶律玄一直暗中观察她的眸子。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下。 南宫仪暗笑:他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今天更晚了,审核明天早上进行,今天看不上了呢。 12 能不能再多给他些刺激 继完颜烈拜完寿之后,司礼太监又高唱,“南陈送亲使者到!” 南宫仪不由好奇地抬头:前一阵子是秦佑送她来和亲的,这次,送南宫如的该是谁? 门口,一个人一身宝蓝锦衣大踏步而入,南宫仪瞧那身量,心莫名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这人慢慢走近,单膝跪地,抱拳给太皇太后行礼,“南陈送亲使者见过太皇太后。” “好,使者有心了。”太皇太后摆手赐座。 秦佑谢恩起身,走向她们这一边。 南宫仪抬头一直看着秦佑,多日不见,这个人依然温柔和善,只是眉眼间有些疲惫,想是多日风餐露宿的结果吧? 秦佑不紧不慢地走到南宫如下首站定,却对着一身白衣的碧荷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问候,“公主,您还好吗?” 声音虽低,但中间只隔了几个人,南宫仪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这声音沙哑中透着疲惫,隐隐还有一丝兴奋。 这个人,见了碧荷扮作的她,很高兴吗? 她不得而知,只是冷眼看着她。 而碧荷,面对秦佑也有些手足无措,局促地“嗯”了一声。 倒是南宫如,见着秦佑,一张精致如画的小脸笑开了花,“秦统领,快坐吧。” “是,属下遵命。”秦佑应了一声,就在离南宫如不远处坐下了,只是眼角的余光始终不曾离开碧荷扮作的南宫仪。 再见公主,已是恍然如昨日。 秦佑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一路上护送着南宫如,面对南宫如那娇滴滴的模样,他心烦意乱,始终提不起精神来。 接到皇上命他护送南宫如的圣旨,他心里是雀跃异常的。 自打北辽境内一别,他就跟丢了魂魄一样,茶饭不思地回了南陈,每日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 他知道,他已经沦陷了,这颗心早就被南宫仪给带走了。即使身在南陈,这辈子,面对别的女人,他也不会再有悸动的感觉。 可是没几日,皇上就让他送南宫如去北辽了。还说他路途熟悉,是最佳人选,不然,也不会让刚跋山涉水回来的他,再跑一趟了。 皇上体谅他,他面儿上说着客套话,但内心里却是十万个情愿。 天知道他有多想见到南宫仪,睁眼闭眼都是她笑靥如花的样子。一路惊心动魄地共同经历过那么多,她的影子,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了。 虽然他才从北辽回来没几日,在外人看来,再跑一趟甚是辛苦。但秦佑知道,他其实是甘之如饴的。 他一路上快马加鞭,恨不得早日见到南宫仪。 可面对南宫如的处处刁难和公主脾气,秦佑还是非常头疼的。 同为南陈公主,南宫如远没有南宫仪担当,远没有她令人敬佩。 想当初,南宫仪刚出皇宫,就饿得跟他要吃的,他吃掉的半只烧鸡,她都没嫌弃。 可南宫如倒好,一路上各地的地方官拜见迎接,送上各种吃食用品,闹得鸡犬不宁的。 当然这也是荣贵妃暗地里的意思,但秦佑就是看不上眼。同是公主,他觉得南宫仪比南宫如强了不知多少倍。 南宫如美则美矣,但不是他欣赏的类型。 虽然南宫如一路也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但秦佑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只是恪守职责,让她挑不出毛病来。 如今见了南宫仪一身白衣素服坐在南宫如旁边,秦佑一颗心顿时就激动地不能自已,可这样的场合,他偏偏得忍着,不敢有什么明确的表示。 而令他纳闷的是,今儿是太皇太后的寿辰,为何公主偏穿了一身白?这不是晦气吗? 公主这个样子,令太皇太后厌弃了,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殊不知,碧荷的这身素服正是耶律玄授意她穿上的,碧荷也不敢违抗,明知这一身不合规矩,也不得不穿上。 太皇太后方才并没有点出来,但明显对她不喜,这让她一直忐忑不安。 如今秦佑走过来坐在她一边,她更紧张了。秦佑一路跟公主接触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是个冒牌货呢? 左有南宫如,右有秦佑,她更是紧张的要命,手心都冒汗了。 南宫如正拉着她的手,只觉掌心被她给沾湿了,粘腻一片,有些不舒服。 她缩回了手,见碧荷也不言语,只好讪笑,“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多汗?” 她都问这话了,碧荷也不好不答,只得压低了嗓门,“我有些紧张!” 南宫如不由得笑了:这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主儿!自打皇后死后,她母妃就把南宫仪养在深宫里,不叫她怎么和人接触,见了这样的场面,自然不适应。 见南宫如笑得不怀好意,碧荷就哆嗦了一下。 这个二公主的脾性她是略有了解的,她待会儿别是要使坏吧? 碧荷更加紧张了,身子莫名地抖了一下。 秦佑看在眼里,忍不住问,“公主,您身子不适?” 碧荷战战兢兢答曰,“嗯,冒了风寒了。” 声音低沉沙哑,压根儿没有平日的清越。 秦佑信以为真,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来到异国他乡,冒了风寒还得进宫给人祝寿,真是可怜! 只可惜,他已经失去保护她的机会了。 给太皇太后拜寿的第一道程序总算是在冗长的等待中结束了。 第二道程序就是献礼。 先是小皇帝出场。 耶律弘今天一身朱紫龙袍,手捧着一个硕大的花篮走了上来,圆圆胖胖的小脸上满是欢笑。 太皇太后一见他走了过来,脸上就堆起了慈祥的笑容,“弘儿,快来。” “孙儿给皇祖母拜寿,祝皇祖母万寿无疆!”耶律弘张着小嘴,门牙漏风,不过也还算口齿清晰地说完这句祝福语。 冯小怜看着自己的儿子,面上就是一阵得意。 耶律弘手捧着花篮走近,南宫仪搭眼瞧去,就见里头盛着几个水灵灵的蟠桃,大冷天儿的,倒是稀奇。 坐在耶律玄下首的南宫仪忍不住就倒吸一口冷气,嘀咕了一句,“这个天儿还能有桃子?” 她坐在绣墩上,就倚在耶律玄身旁,在外人看过去,就像是她歪在耶律玄身上一样。 两人如此亲密,耶律玄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去了。 “想吃?”他压低了声音,头朝她这边侧过来,笑着问。 “嘿嘿,要是能吃的话最好!”南宫仪也不是那等不识数的,这个天儿,能有蟠桃,可不是平头百姓们能企及的。 她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 耶律玄看着这丫头一脸的馋涎欲滴,不由忍俊不禁,“这蟠桃本王倒是能弄来。” “啊?这么好?”南宫仪大喜。天知道这些日子她在摄政王府是怎么熬过来的。 王府的伙食虽好,但大冬天的,大多是些肉食,菜蔬瓜果什么的,基本为零。 这让她一个每餐都必须吃点儿蔬菜水果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 “可是……”耶律玄眼看着这小女子双眼冒火,不由拉长了声音。 “可是什么?”南宫仪忍不住反问。 “可是弄是弄来,就是很贵!”耶律玄忍不住逗她,惹得南宫仪这个小馋猫一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有多贵?”南宫仪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袖口,把他一大早刚穿的簇新的袖口给抓得皱巴巴的。 耶律玄一向有洁癖,生人勿近,更讨厌别人随随便便就跟他拉拉扯扯的。可南宫仪这副样子,他不仅不讨厌,反而还喜欢的要命。 此时的南宫仪,面相虽然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少年,但那滴溜溜的眼珠儿乱转着,神情就跟一只小猫一样可爱。 “十两银子一个。”耶律玄淡笑着,伸手好心地拍了拍南宫仪的手背。 别人不知道南宫仪有多爱财,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不过,南宫仪这爱财的小个性他还是极其喜欢的。 果然,就见南宫仪垮了一张小脸,嘟哝道,“这么贵啊?” 十两银子一个,那卖蟠桃的人怎么不去抢? 十两银子,够一户五口之家的人消耗一年了。 “呵呵,人家种蟠桃的人也不容易。这都是京郊花儿匠种的,大冬日的,都是养在花房里的。” 耶律玄给南宫仪解释着,话题一转,又道,“不过你想吃也行。” 南宫仪当然知道行了,有卖的自然就有买的。“只是我没银子啊?” 她的小脸已经皱成苦瓜样了,哪里还有刚看到大冬日有蟠桃那副神采! “没银子啊?”耶律玄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滑嫩的手背,慢悠悠道,“本王倒是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南宫仪有些迫不及待。只要不花她的银子,她都能接受。 “嗯,那就是,你以后要常住摄政王府,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离开!” 耶律玄见她上钩,神情严肃地偏过脸来对她说道。 “就这样?”南宫仪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耶律玄不防她还会问,不由愣了愣,“这样还不够?” 他要的只是她安安稳稳地住在王府,做他的王妃。其余的,都交给他好了。 每日里,光看着她,他就觉得已经幸福地快要飞上天了。 南宫仪大喜,心里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了。有吃有住的,还能在王府里赚些女人钱,何乐而不为? 反正她也不打算逃了,逃出去也不见得有地方住,她干脆就做个米虫好了。 “还行!”生怕耶律玄看出内心满意的她,忙摆出一副不大在乎的样子。 耶律玄放心了,信誓旦旦向她保证,“等回府,本王让人给你送一篮!” “好嘞。”南宫仪为了一篮新鲜的蟠桃,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两个人一直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谈论蟠桃的事儿,这在外人看来是相当亲密的。 冯小怜自打耶律玄进来,眼光就一直在他身上徘徊,此刻见他跟个男人如此没有正形,不由气上心头,冷哼一声,“某些人也太不把这皇宫当回事儿了吧?” 这句“某些人”乍一听不知是谁,但知道的人都明白,冯小怜是意有所指。 南宫仪一听这尖利带刺的声音,心头就是一跳:妈呀,这女人又按耐不住了。 太皇太后心里有数,当着这么多的贵客和文臣武将的面儿,她不好驳了侄女的面儿,脸也跟着沉了下,“哀家活了一大把年纪,估计有人是看不下去了。” 这话说得重了些。 虽然委婉,但听着让人明显不敢吭声了。 太皇太后这话是在说有人嫌弃她活得长久了,这话茬谁还敢接? 看着大殿内静悄悄一片,冯小怜不由得意地笑了。 敢在皇宫触逆鳞,真是活腻歪了。 南宫仪不笨,自然听得出来这对姑侄在树立威严。 心里不由冷笑:威严是靠实力才建树的,就这么摆张冷脸,谁买账? 她心里不虞,面上也不带出来,只是抬头看了眼冯小怜。 恰好冯小怜也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顿时霹雳火光一片。 “神医小小年纪,不懂宫规也情有可原!”冯小怜笑嘻嘻地说道。 本来还不知道这对姑侄无缘无故发火冒烟的人,此刻都把目光投向了南宫仪。弄了半日,这个才是“罪魁祸首”! 南宫仪暗道一声:终于来了。她就知道这一趟宫中之行,绝对不会顺顺当当的,果不其然,冯小怜还是忍不下去了。 她瞪了耶律玄一眼,都是这个该死的男人,非要给她拉仇恨! 定了定神,她款款起身,作了个揖,“皇太后恕罪,小民来自民间,对宫规的确不懂。小民这样的本不该进宫的,可是摄政王殿下却说太皇太后寿辰,谁不请也要请小民的。” 两三句话间,她既请了罪,又把责任推到了耶律玄身上。 一番话,不卑不亢,声音虽然低沉,却清朗有力,听得耶律玄不由勾唇一笑:不愧是他相中的女人,以一介平民的身份,竟敢和皇太后抗衡,胆子果真很大! 不过他喜欢。 冯小怜也没想到南宫仪会这么胆大,她还以为自己一动怒,这个貌不起眼的小子定会吓得屁滚尿流的。 谁知这小子不仅没有买账,还把责任推到了耶律玄头上。 耶律玄什么人哪? 那可是北辽赫赫有名的战神,堂堂的摄政王殿下! 她们母子的荣华富贵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她不由注视着耶律玄,眸中满是期盼。 好歹他们才是一家人,这个小子虽说是他的人,但到底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他,应该不会为了这么个外人,在众人面前维护他吧? 只可惜冯小怜的期盼没有实现。 就见耶律玄拍了拍南宫仪的手,把她拉着坐了回去,这才漫不经心地抬头挑眉,看也不看冯小怜一眼,幽幽道,“神医怎么说也是给母后治过病的,就算是有什么纰漏,那也功大于过!” 言下之意,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忘恩负义了。 冯小怜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眼眶中眼泪在打转,委屈地要死。 他竟然驳了她的面子,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的贵客和文臣武将,他竟然一点儿情面不给她留! 她可是他的皇嫂啊,是他亲侄子的娘! 太皇太后的面色也不好看,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虽说自己媳妇对他有些心思,可也犯不着为了一个病夫样的少年,给媳妇难看啊。 她瞥了一眼冯小怜,眼中带着浓浓的警告,让她不要人前失态。 对耶律玄虽然心有不满,但仰仗他的地方还多,太皇太后只得把这不满咽了下去,面上依然慈眉善目地笑着,“玄儿说的是,神医年纪还小,就别拿宫规束缚他了。” 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可来拜寿的贵客们心里却不平静了。 先是西凉夜,见冯小怜为难南宫仪,他就闲闲地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嘴角含着一抹妖娆魅惑的笑,等着看热闹。 连耶律玄的暗卫都能摆脱的女人,这点子小事是难不倒她的。 再者就是秦佑。 秦佑进殿之后,除了太皇太后,其他人他就没正眼看过。眼光始终在碧荷扮作的南宫仪身上徘徊。 等冯小怜发作南宫仪,他就对这边关注上了。及至南宫仪起身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地回答冯小怜的话时,他心里已经是震惊异常了。 一路上也曾风闻了不少关于北辽摄政王的话题。 传闻北辽摄政王近来宠上了一个男子,这男子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他一心想见到南宫仪,也没往心里去。谁知今儿真的让他大开眼界了。 这一抬头看不要紧,他彻底给惊呆了。 传闻中的北辽摄政王,青面獠牙,戴着骷髅面具,嗜血冷酷,吸食女子精血。 可眼前坐在太皇太后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辽摄政王,不仅年轻,而且俊逸非凡。 对着面前那其貌不扬的少年,不仅温柔,而且面带春色。 秦佑心里又苦又涩,没想到北辽摄政王不是传说中长相那般可怕,确切地说,还是个超群的美男子。 本来他还替南宫仪高兴的,可如今看来,这个男人竟然好男风。公主和亲过来,岂不是守活寡? 他又替南宫仪感到不值了。 等南宫仪把烫手的山芋踢到耶律玄身上之际,秦佑又觉得这个病夫般的少年有些深不可测了。 明明一介平民,却对当朝皇太后不卑不亢,还能巧妙地把战火旁引,倒不似个一般人了。 而且,这个少年行为举止,生生透着一股子熟悉,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除了西凉夜和秦佑,还有一个被惊吓到的人就是南宫如。 南宫如进了大殿之后,就一直装乖乖女,没有东瞅西看,只对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过礼,就退下了。 此时听见南宫仪提到摄政王,她好奇心使然,就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让她震惊地半天合不拢小嘴! 天,传说中那个能让小儿止哭的男人,怎么,怎么是这幅样子的? 他一身黑衣锦袍,玉带束腰,墨发高束,冠玉般的脸上,五官如同刀刻斧凿,巧夺天工。 双眸深邃迷人,鼻梁高挺中正,双唇性感薄凉。 真如谪仙下凡! 比起秦佑来,南宫如顿时觉得耶律玄高贵了不知凡几,王者风范十足。 她不由暗暗盘算:秦佑虽好,充其量不过是个听从于父皇的奴才罢了,而北辽摄政王,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虽然不是皇上,但胜似皇上。 若是能嫁得这样的男人,真是三生有幸! 南宫如此时更加得意:幸好她先前借太皇太后的嘴,能够入住摄政王府了。只要进了王府,凭她的手段,这位早晚不得是她的囊中之物? 这三位的眼睛一时都胶着在耶律玄和南宫仪身上了,全然被这两个人给吸引了过去。 而同样贵为公主的西凉紫,却是气炸了肺。看着一边悠闲抱着胳膊看热闹的西凉夜,她忍不住小声忿忿不平,“皇兄,你看他们都嚣张成什么样子了?堂堂北辽摄政王殿下,宠幸一个男人,这不是在打本公主的脸吗?” 西凉夜见妹妹心急火热的,不紧不慢地笑了,“急什么?再等等看。” “还怎么等等看?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西凉紫急了,忍不住就对西凉夜发起火来。 西凉夜看一眼这个从小就在锦绣丛中长大的妹妹,心下喟然:这个妹妹从没吃过苦头,这样的委屈她自然受不了。 可连这样的委屈都受不得,她又怎能成大事? 若是想笼络耶律玄的心,势必就得有些真本事,比如他身边那位。 光靠美貌,是不能长久的。 女人,美貌虽然重要,但是内心强大更重要! 耶律玄这么宠着南宫仪,无疑把她架在火上烤。 同是男人,西凉夜有些拿不准耶律玄的心思。他可以感受得到,耶律玄应该是真心喜欢南宫仪的,不然也不会花大力气用万两黄金把她诱出来。 让她进入摄政王府,这也是在保护她。 南宫仪这样的女人,哪个睿智的男人能不喜欢? 让他不明白的是,明明喜欢她,耶律玄又为何偏偏明目张胆地对她好,这不是在给她拉仇恨吗? 当然,耶律玄的心思,南宫仪目前也是没有看透。 大殿内,几位贵人心思各异。 太皇太后见耶律玄不给冯小怜半点脸面,心里寒了几分,但依然若无其事地命太监开席。 一时,两队身量苗条的宫女从殿外进来,人人手中捧着托盘,把丰盛的饭食一样一样地放在各位贵人们面前的小几上。 贵人们坐着乌木太师椅,面前都有一条长几,旁边还有放茶的小几。 唯有南宫仪面前没有。 她一不是官,二不是贵客,只是坐在耶律玄下首的一个绣墩上,自然够不到那长几的。 她看着长几上那色香味俱全的各色名贵菜肴,心里有些唏嘘:早知道就不来了,来了能看不能吃的,真是太亏了。 至于脸面什么的,她倒是没多想。 在这皇宫里,脸面已经不值钱了。 耶律玄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就把身子倾过来,笑道,“别急,不会饿着你的。” 南宫仪闻听,双眸顿时亮如水晶,滴溜溜转了一圈,才有些懊恼地说,“早知道这么多好吃的,我昨儿就该饿一天的。” 正端着茶盏喝茶的耶律玄,顿时就呛了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极力压抑着到嘴的大笑声,连带着双肩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天,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这女人,还能不能再多给他些刺激? 13 你方唱罢我登场 宴席在太皇太后举杯祝酒的时候正式开始了,一时大殿内觥筹交错,热闹异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太后冯小怜放下筷子,拍了拍手,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她笑看太皇太后,“母后,臣媳给您安排了一出歌舞,不知您老人家喜不喜欢?”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笑吟吟道,“你的孝心,哀家怎能不喜欢?” 冯小怜见太皇太后应允,大喜,扬声对殿外喊,“带上来。” 话落,外面环佩叮当地走进来一群妙龄少女,个个雪肤花貌,身姿袅娜。 她们身披轻纱,内里只穿肚兜和亵裤,赤着脚,脚踝上系着小小的赤金铃铛。 随着她们的进入,香风拂面,阵阵扑鼻。 南宫仪一时瞪大了眼睛,这么冷的天儿,她们都穿成这样? 幸好殿内烧着地龙,不怎么冷。 只是不知冯小怜来这么一出,果真是给太皇太后祝寿吗? 不远处的完颜烈看到这一幕,顿觉热血沸腾,不由搓了搓手,呵呵笑道,“本世子在军营多日,就没见过一个母的。如今看了这一群美人儿,鼻子都快喷血了。” 他声音不大,在叮咚悦耳的脚步声中,也没几个人听见。 不过偏生西凉紫耳朵灵,竟听到了,忍不住骂道,“下流!” 完颜烈循声望过来,也不恼怒,尽管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小美人儿,骂谁下流呢?” 西凉紫自是不怕,梗着脖子接话,“骂的就是你,怎么了?” “呵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世子怎么就下流了?你好歹也是出身皇家,难道你那父皇不是三宫六院的?” “你……”西凉紫没想到完颜烈脸皮会这么厚,更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儿情面都不给她留。 她当即被完颜烈的话给噎得面色赤红,气得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 虽然这也怪不到完颜烈,毕竟是西凉紫先找茬的,但身为西凉紫的哥哥,西凉夜不得不开口说几句。 “完颜将军,嘴下留情!”西凉夜冷冷开口,一双妖孽的桃花眼此时没有一丝笑容,语气里更是寒凉透底。 完颜烈和西凉夜也是在沙场上相见过的,对这位西凉三皇子的本事,他是打心里钦佩,只可惜西凉夜的母妃地位卑贱,所以,他无缘于太子之位。 但自古英雄所见略同,完颜烈对西凉夜还是惺惺相惜的。 他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对西凉夜抱了抱拳,“三皇子先管好自家妹子,本世子自然无话可说!” 西凉夜见他给了台阶,也拱手笑道,“自然!” 完颜烈瞪了西凉紫一眼,径自看美女歌舞去了。 西凉紫委屈地要死,又想再骂他一顿,但被自家哥哥给瞪了一眼,只好把满腹的话给咽下去了。 南宫仪把这一幕给看在眼里,撇了撇嘴,小声哼道,“男人嘛,就得让让女人,完颜将军这个样子,小心将来没有女人敢嫁给他!” 耶律玄耳聪目明的,不防就把这话给听了去,“本王这样的,女人敢不敢嫁?” 他一边说话的功夫,一边夹了一块鸡腿喂到南宫仪的嘴里。 嘴里塞了满满的鸡腿,南宫仪一时愣了,这话要她怎么回答? 他这个人什么秉性,她目前还真不太了解。 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才跟他打过几天的交道啊? 外界把他传得跟个妖魔鬼怪一样,难道仅仅是捕风捉影? 打了个呵呵,南宫仪含糊不清地道,“王爷想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您府上的女人够多了。” 耶律玄默了默,心道:她还是嫌后院的女人多! 如此以来,问题倒是好解决了。 不知为何,他忍不住把身子往她那边倾了倾,小声解释着,“后院那些女人都是太皇太后和大臣们塞进来的,本王,一个都没碰!” “呃……”正撕咬着鸡腿的南宫仪,不防就被噎着了。 这厮跟她讲这话何意? “看看,多大的人了,吃个鸡腿还能噎着?”耶律玄忙伸手给她捶背,顺便又把自己右侧的茶盏端过来,喂她喝了几口。 那语气,那动作,就像是个宠妻的夫君一样,看得冯小怜眼睛里都快喷火了。 这么多的美女,摄政王一个都不看,偏偏对一个病怏怏的男人疼得要死要活的,他到底要闹哪样? 南宫仪吃得满嘴流油,又被耶律玄给急急地灌了几口茶,一时嘴角湿漉漉的有些难耐。 她想擦擦嘴,可是一摸袖内,并没有带着帕子出来,不由长叹了一下:来到古代都这么多日子了,她还是没有养成带帕子的习惯。 前世里,走到哪儿,都有纸巾湿巾什么的,哪像古代,真是太不方便了。 正想着,耶律玄已是把一方雪白的帕子递过来,不等南宫仪去接,直接就给她擦了嘴角,“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南宫仪嘴角抽了抽,这男人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堂堂摄政王殿下也变成老妈子了? 耶律玄好心给南宫仪擦了嘴,却换来南宫仪对他狠狠一瞪,这个男人,都没看到皇太后那副能吃人的眼神吗? 他这么做,她小命还能保住吗? 悄悄打量了一圈,她悲哀地发现,不仅仅是冯小怜时不时给她来飞刀子,就连西凉紫、南宫如,看她的眼神都不善。 更让她惊讶的是,西凉夜看她的眼神,也似乎带着钩子。 那双春水荡漾一般的桃花眼,更是勾魂摄魄,直想让人溺毙在其中。 南宫仪忍不住骂了声娘,她就这么招男人喜欢吗? 别开眼,她不想再理会身边这一个两个的男人,开始认真看起歌舞来。 别说,这皇家的歌舞到底与众不同,虽然那些歌姬穿着暴露,但舞姿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一扭一摆,处处都是风姿。 爱美之心,果然人皆有之,南宫仪看得都快拔不出眼睛来了,只觉处处都是风景,处处都是美。 在外人看来,她一个大男人看这样的歌舞,的确很正常。 冯小怜时不时瞄过来一眼,一看南宫仪看得目不转睛,那副样子呆呆愣愣的,忍不住就嗤笑一声,“哟,小神医也是情窦初开了啊?” 南宫仪没料到冯小怜又“关心”起她来了,吓了一大跳,忙抬头看去,就见冯小怜笑得一脸讥讽,“小神医若是喜欢,哀家就送你几个玩玩,可好?” 这话说得甚是轻佻,身为一国皇太后,南宫仪只觉冯小怜有些不配。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忙起身老实答曰,“小民多谢皇太后抬爱。只是这事儿要问过摄政王殿下。” 一语方落,就听西凉夜噗嗤笑了出来。 南宫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这男人还敢笑话她? 她有这么好笑吗? 西凉夜那张妖孽般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大,只是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双眼放光地看着南宫仪。 这个女人果真聪明,只要冯小怜一找她的茬,她立即就把烫手的山芋扔给耶律玄。 这招还真管用! 就听耶律玄淡淡开口了,“本王养一个神医已经力不从心了,再来两个女人,后院没地方住了。” 南宫仪一听这话,也忍不住想笑:这厮什么意思,是在说摄政王府很穷,养不起女人么? 不管如何,摄政王发话,冯小怜还不敢驳回。 她讪笑着,细声细气地说道,“摄政王不用担心这个,哀家出银子替神医养着就好。” 她出钱给这个神医养女人还不行吗?只求耶律玄不要再和这个狗屁神医这么暧昧就好了。 耶律玄眸光淡淡地瞥过冯小怜的脸,冷笑道,“皇嫂有这个闲散银子,该先给京郊外受灾的百姓才是!” 言下之意,冯小怜身为一国之母,不关心百姓,尽想着做这些邪门歪道的事儿,像个什么样子! 冯小怜被他堵得面色青一阵紫一阵,愣是回不出话来。 下首坐着的西凉紫见耶律玄不买皇太后的账,也有些发急,眼睛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忽然有些兴奋。 她接过冯小怜的话道,“王爷,神医前几日还说他也想娶妻生子呢,殿下看在神医给太皇太后治病的份儿上,该成人之美才是!” 耶律玄依然面不改色,气质雍容华贵,神色孤清高冷,看也不看西凉紫一眼,冷声道,“本王的事,还容不得一个外人来插言!” 这意思,就是西凉紫是个外人了? 西凉紫一张明媚的脸顿时就涨红了。 她可是太皇太后亲自下懿旨住进摄政王府的,是未来的摄政王妃,怎么就成了外人? 摄政王当着她的面和一个男人亲亲热热的,这让她堂堂西凉公主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耶律玄难道就不怕西凉和北辽为敌吗? 大殿内,一时静谧沉默,落针可闻。 西凉紫泪盈于睫,面色羞愧难当,几欲拂袖而去。 太皇太后赶紧给耶律玄使眼色,拉下脸来道,“玄儿,你太不懂事了。西凉公主乃贵客,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冯小怜先前被耶律玄给堵得哑口无言,这会子见太皇太后开腔了,也跟着凑热闹,“母后,皇弟什么时候听过您老人家的话?” 她想趁这个机会,火上浇油一把来着。只可惜,太皇太后不是那等被人摆布的人。 冯小怜的心思她一清二楚,耶律玄又是她们孤儿寡母所依靠的人,别看她是太皇太后,那也不敢把耶律玄给逼急了。 她瞪了冯小怜一眼,警告她不要多事。转头又看着西凉紫,笑道,“公主放心,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定不会叫你吃亏了。” 北辽和西凉实力相当,打起仗来,谁也落不到好。何况一旦开战,她们姑侄又得指望耶律玄,到时候,耶律玄岂不更加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太皇太后的心思,冯小怜哪里会知道? 她只看到自己姑母瞪了她一眼,顿时就气得五内生烟,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西凉夜见状,忙笑着欠了欠身子,“太皇太后言重了,摄政王素来性子冷僻,舍妹性急了些。” 他这两边都各打一百大板,扯平了,太皇太后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只要西凉夜不追究就好。这个三皇子虽说不是太子,但他的本事,可是不亚于耶律玄的,西凉之所以能和北辽相并而立,和这个三皇子也有莫大的关联。 西凉紫被自己皇兄这番话给气得浑身乱颤,再也受不了,低低地对西凉夜冷笑,“皇兄真是会说话,本公主到底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子,怎么受辱都无妨。只是你别忘了,本公主受辱,就意味着西凉受辱,难道您连西凉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这话就说得重了。 但西凉夜依然笑嘻嘻地面色不变,“皇妹言重了。本皇子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皇妹若是受不得这么点委屈,尽管回西凉就是!” 西凉紫彻底无语了。 可是她到底也是皇室长大的人,难看归难看,很快也就想通了。西凉夜的话并没有错,她被父皇送到北辽,就是要嫁给耶律玄的。 不管耶律玄好也罢坏也罢,她必须得嫁! 她既然被送出来了,还能回得去吗? 很快,西凉紫就把涌出来的泪意给狠狠地收回去了。 父皇之前就告诉过她,皇家儿女,就是要为国家牺牲的。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低了头,谁也没看,只是低低地说了声,“皇兄说的是!” 西凉夜侧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完颜烈倒是一直紧紧地看着这边,见西凉紫先是怒极,继而羞极,再就是低了头,看不见表情,他心里无端地就叹了一口气:皇家儿女的婚姻大事,有哪个能做得了主? 就连摄政王,早年不也得受太皇太后摆布吗? 好在这些年,阿玄已经足够强大,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了。 不过,他也看不透耶律玄的心思,为何偏要喜欢一个男人? 太皇太后见大殿内有些尴尬,忙打圆场,笑道,“久闻西凉公主和南陈公主才貌双全,今儿老婆子就厚着脸皮想看看两位公主的才艺,可好?” 北辽太皇太后开口,谁还敢不给她这个面子? 西凉紫忙应道,“太皇太后抬爱了。” 南宫如也忙答曰,“太皇太后谬赞了。” 碧荷和南宫仪俱都吓了一大跳,这可怎么好? 谁能料到这老婆子竟然中途来了这一出? 碧荷不过是个小宫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于才艺上也稀疏平常,丢了南陈的脸面不要紧,关键是应付不来,万一被南宫如给认出来怎么办? 南宫仪倒还好,此时碧荷却浑身轻颤,就跟打摆子一样。 一双手死死地绞着雪白的衣襟,手心里的冷汗浸湿了那衣襟。 坐在她边上的南宫如心里好笑:不过是个才艺展示,就把她吓得这样? 如此一来,太皇太后更不会喜欢她了。那摄政王后院美人众多,她还有什么希望? 在南宫如看来,只有背后有靠山的人,才能在摄政王府站稳脚跟。 西凉公主不就是有个强有力的娘家,才被太皇太后高看一眼的吗? 她这般打着如意算盘,一心想着待会儿要怎么一鸣惊人,全然没有看到秦佑此时已经把目光投射到碧荷身上了。 见碧荷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秦佑心疼如刀割,却又不敢表露什么,只好安慰着碧荷,“公主琴棋书画俱通,何必担忧?” 真正的公主自是琴棋书画俱通的,可碧荷一介宫女,怎么会懂? 她又不敢说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只好低声应付秦佑,“秦统领说的是!” 话虽如此,心里却已经急得快要冒火了。 她只好朝耶律玄望去,希望这个让她假扮公主的摄政王殿下能开口求情,让她免于出丑。 可人家摄政王殿下高高在上,压根儿就没有朝她这儿看来一眼。 坐在她不远处的西凉夜倒是高深莫测地笑了,他更加肯定,这位一身白衣素服的南陈公主是个假的了。 凭他身为男人的直觉,南陈公主那样一个异样的女人,耶律玄不会不动心。可他却对那个神医情有独钟,对这个白衣的公主瞧都不瞧,这人不是假的,又是如何? 他先前一直命人跟踪南宫仪,由此更加确定南宫仪在耶律玄心目中的地位了。 只是他摸不透的是,耶律玄为何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南宫仪好? 除了给她四面树敌,似乎什么都捞不到。 可耶律玄做事又不是不谨慎的人,他之所以这样,莫非有什么隐情? 他盯了一脸高冷的耶律玄,一手托着下巴,等着看好戏。 身边的西凉紫见哥哥神色淡然,朝耶律玄看了一眼,不由气哼哼道,“等会子本公主一定叫那个摄政王大吃一惊!” 西凉夜心里苦笑:这个妹妹怕是没有机会了。有南宫仪那样惊才绝艳的女人,耶律玄岂能看别的女人一眼? 换做是他,他也会被这样的女人给勾走了魂魄的。 女人,会些琴棋书画,还是吸引不了男人的。毕竟,这世上,会琴棋书画的女人,太多了。 冯小怜命歌姬止了歌舞,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朝西凉紫、碧荷和南宫如冷哼了一声。 这三个女人,想靠这些来吸引耶律玄,门都没有。 西凉紫唯恐别人抢了先,歌姬刚一下去,她就立即起身,朝太皇太后行礼,笑道,“紫儿自幼跟人学了些才艺,斗胆献丑,还请太皇太后和摄政王殿下莫要笑话才是!” 太皇太后忙笑道,“西凉公主谦逊了。” 耶律玄却什么都没说,神色波澜不兴,似乎是个局外人一样。 西凉紫有些挫败,这个男人真的好男风,不喜欢女人怎么办? 可是身为皇家儿女,从小虽然骄纵蛮横,但骨子里的骄傲不容她退缩,她心想:许是这男人见了她的舞蹈,被她给吸引了,也说不定啊。 毕竟,在西凉,有多少世家子弟看了她的舞蹈,都如痴如醉的。她就不信征服不了这个摄政王! 这么想着,西凉紫已是向太皇太后笑道,“紫儿还请太皇太后命人备下一面大鼓。” 太皇太后不知她要这个做什么,依言命人抬来。 西凉紫已经带着宫女下去换衣裳去了。 一时重返大殿,南宫仪就见她已经脱去了外头紫色的锦袍,一头浓黑的长发也都编成了很多的小辫子,身上只穿一件露肩的长裙,手腕脚腕上各系着两个赤金小铃铛,一走就叮铃作响,煞是悦耳。 众人都紧紧地盯着她看,就见西凉紫足下生莲,步步生辉,随着异域风情的曲调扭腰摆臀地走近了那面放在正中间的大鼓。 “咚咚”,她捡起鼓面上的鼓槌韵律感十足地敲了起来,沉闷的鼓声伴随着有节奏感的鼓点,让在场每一个人的热血都跟着沸腾起来。 敲着鼓的西凉紫,一边舞动着身躯,一边不时地甩着头发,那飞扬起来的小辫子,配着她那一身小麦色的肌肤,野性十足。 南宫仪不由看呆了,这个西凉紫真是别样美艳啊。 这个样子的女人,要说男人不爱,打死她她都不信。 西凉紫敲了一阵子的鼓,算是热身了,在众人被她的小辫子晃得眼花缭乱之际,忽然就见她身子往下一蹲,接着就敏捷地跳上了那面大鼓,开始在鼓上表演起来。 她赤着脚,脚上系着铃铛,脚趾甲用大红的豆蔻染色,美艳妖冶。 她舞动的速度极快,众人只看得见她飞快地旋转着,脚有韵律地点着鼓面,铃铛声和鼓点声,和谐地交融在一起,说不出地动听。 而西凉紫,旋转了一阵之后,霍然停歇,一脸灿笑地看了众人一眼,接着,又折下腰去,头和脚一同触到了鼓面上。 很快,众人就见她手脚并用,一起敲着鼓面。 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惊呆了众人。寻常女儿家的舞蹈,就像前面歌姬们跳得一样,柔美养眼,哪里像她这种,媚而不俗、娇而不柔? 随着西凉紫鼓点敲得越来越快,大殿内也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太皇太后也抚掌大笑,“西凉公主果真是与众不同哪!” 得了太皇太后夸赞的西凉紫,慢慢地停了下来,从容地从鼓面上站直了身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跳下了鼓面,对着太皇太后和众人团团躬身,“献丑了。” 冯小怜看得惊心动魄,但也醋意横生,不冷不热地道,“你若是献丑,后头这两位当如何自处啊?” 她指的是南陈两位公主。 西凉紫也不理会她的话,只管转身笑吟吟看着南宫如和碧荷两个,“不知南陈公主给太皇太后送上什么样的才艺祝寿呢?” 此言一出,碧荷的身子抖得更厉害,连话都不敢说了。 南宫如笑了笑,款款起身,“我们自是比不得西凉公主的,只好应个景儿罢了。” 说完,又转向太皇太后笑道,“太皇太后,待会儿我舞得不好,您老人家可千万别笑话我啊!” 她半撒娇半认真地说道,那无辜纯真的样子,当真惹人怜爱。 太皇太后笑看着南宫如,“你这丫头也不要妄自菲薄,且给老婆子开开眼界吧。” “如儿谨遵懿旨!”南宫仪屈膝行礼,不屑地瞥了发抖的碧荷一眼,风摆杨柳般走上了殿中央。 她穿一袭鹅黄宫装,下着一条葱绿裙子,就那般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就像是江南三月的春花在殿内盛开了一般。 就见她站定之后,笑看了西凉紫一眼,莺声燕语道,“太皇太后,如儿的姐姐今儿身子不适,就让如儿先来吧。” “如此也好!”太皇太后瞅了眼缩在椅子上的碧荷,笑说了一句。 而南宫仪则趁机站了起来,抱拳行礼,“太皇太后,南陈嫡公主的病一直是小民在看,不知可否先带公主下去,给她诊治一番?” 她故意把那个“嫡”字咬得格外清晰,听在南宫如耳朵里,很是刺耳。 太皇太后刚要驳回,却听耶律玄不紧不慢道,“你先给她看看也好,不行的话,就叫太医!” “是!”南宫仪感激地看了耶律玄一眼,忙离了座朝碧荷走过去。 太皇太后眸中划过一抹不快,旋即又隐了下去。 南宫仪急忙对碧荷说道,“公主,让小民给您看看吧。” 碧荷正求找不到机会逃脱呢,忙跟着南宫仪起身下去了。 秦佑见状,也起身,悄没声息地跟了过去。 耶律玄的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西凉夜则盯着南宫仪远去的背影,眸光暗了暗。 大殿内,乐曲响起,南宫如缓缓甩起了长长的袖子。 这是一曲甩袖舞,正是江南女儿擅长的。 那柔软的腰肢,那长长的水袖,就像是河堤的垂柳在随风舞动一般,梦幻迷人,唯美纯真。 不同于西凉紫那种野性美,南宫如则是古典的江南美人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柔弱娇美,楚楚可怜。 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唯恐自己弄出来的动静吓着了这位吹弹可破的美人儿。 殿外,南宫仪拉着碧荷的手一路疾驰,跟着宫女到了一处偏殿。 到了屋内,她就把宫女给打发出去,“这位姐姐先出去端盆水进来。” 宫女忙出去了。 南宫仪四处看看,忙把门给关上了。 碧荷吓了一跳,忙问,“神医,做什么这般神秘?” 南宫仪把两根指头一竖,嘘了一声,“碧荷,是我!” 她一直刻意压低的嗓子恢复如初,碧荷虽然看着这张脸不像,但声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不由迟疑问道,“您……您是公主?” “对,是我!” 南宫仪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袖内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往脸上抹去。 那是她自制的药水,专门洗她脸上涂抹的黄粉的。 碧荷见她一会儿工夫,面色已经白皙起来,不由惊呆了,瘪着嘴跟见了亲人一样,激动地就要哭。 南宫仪连忙捂着她的嘴,小声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俩赶紧把衣服换过来。” 碧荷明白过来,赶紧又笑了起来,“公主,原来你一直在奴婢身边。” “嗯,本公主也不想看着你受罪啊。”南宫仪违心地说了一句,哄得小丫头眉开眼笑的。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把衣裳换了,南宫仪又掏出另一个小瓶子,从里头倒出些粉末就往碧荷脸上涂去。接着,又在她脸上涂涂画画捯饬了一番,碧荷就变成那个面色蜡黄的病夫少年了。 南宫仪左右端详了一下,见没什么问题,才打开了门。 可是门一打开,就见秦佑正立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南宫仪愣了,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公主,您,身子好些了吗?”秦佑看着面纱下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只觉得心头一酸,哽声问道。 “呃,好,好了。”南宫仪猛然一见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佑迎头问了这么一句,不由有些结巴起来。 “公主没事儿就好!”他守在门外,一动不动,只拿双眼在碧荷身上扫来扫去。 碧荷被他那一双洞彻的目光给看得有些害怕,身子就往南宫仪背后缩了缩。 南宫仪一看这样子,就猜出了几分。 虽然她和碧荷两个人身量一般,易了容,别人也认不出来,但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熟识的人,还是能通过身姿、步态、言谈举止判断出来。 看秦佑这样子,恐怕已经知道了她们互换身份的事情了吧? 苦笑了下,南宫仪抬头正视着秦佑的眸子,“你,都看见了?” 事已至此,秦佑也不兜圈子,点点头,“是!” 见南宫仪愣在那儿没说话,他又抱拳,“属下无礼!” “呵呵,这有什么有礼没礼的?你又不是外人,看见就看见了吧。”南宫仪想了一会儿,觉得瞒不过去,索性也就无所谓了。 “公主,您何不就让碧荷替代了你?”半晌,秦佑艰难地说道。 碧荷没有听出这话的意思,可是南宫仪听懂了。秦佑想让碧荷一直代替南宫仪,留在北辽,而南宫仪,则可以逍遥自在了。 摇摇头,南宫仪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对碧荷不公平,本公主做不到!” “公主终究还是心太软!”秦佑怜惜地看着南宫仪,无奈地叹息一声。 “事已至此,不如直面人生!”南宫仪潇洒地耸耸肩,“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明白呢?” 说罢,她一拉碧荷的手,往秦佑面前推了推,“你帮我照看着碧荷,到时候你回南陈,把她带上。” “公主……”碧荷凄厉地喊起来,待要说什么,忽见拐角处,先前被南宫仪给支使出去的宫女端着水盆过来了。 碧荷只得咽了下去。 南宫仪则对那宫女招手,“本公主方才憋闷了些,你给本公主擦把脸,就好了。” 宫女不疑有他,忙去拧帕子。 南宫仪则对秦佑道,“秦统领先带神医去吧。” 秦佑只好带着碧荷回来大殿。 南宫仪在宫女的服侍下洗了脸,梳了头,也就一起进去了。 14 一鸣惊人 碧荷和秦佑来到了太皇太后的寝殿门口,略等了下。 不一会儿,南宫仪就和宫女匆匆而来。即使她依然白纱覆面,但雪白的长裙曳地,同样赋予了她清新脱俗的气质。 秦佑站在大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南宫仪走到门口,看了秦佑一眼,就要迈步进去。却被秦佑一把拉着她雪白的衣袖。 “公主,您,想好了吗?”他目光中有说不清的情愫,压抑又炽热。 南宫仪看了眼抓着她衣袖的那只修长的大手,眸色黯然,“想好了。” 秦佑愣住,好半日,才勉强挤出一个笑,道一声“好……”,松了手,放南宫仪进了大殿。 望着那倔强而又纤细的背影,他的心口钝痛了下。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拉着碧荷进了大殿。 大殿中央,南宫如正舞得如痴如醉,引人入胜,美不胜收。 南宫仪看了她一眼,暗暗思量:这两位展示的才艺都是跳舞,而她虽然也会些,但不是所长,相较之下,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样的场合,她不想来个什么一鸣惊人。 这两个女人估计都是奔着摄政王妃的位子而去的,她不想做摄政王后院数名女人中的一位,自然也就没有这个心思去争宠。 琴棋书画,她也都略通些,但也仅仅是略通而已。 她相信,这两个公主都不是浪得虚名。所以,既然不想出头,那就也跳舞好了。 看着南宫如慢慢收势,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身子慢慢下蹲,手臂高举,露出一截凝脂般雪白的皓腕。 如雷般的掌声中,南宫如轻盈地站了起来,冲上首太皇太后那处行了一礼,慢声细语道,“如儿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见笑了。” “这般惊才绝艳的舞蹈还能是见笑,老婆子真不知道该看什么了。”太皇太后和颜悦色地说着,一张白皙丰润的脸上满是笑容,显然对南宫如的舞蹈非常认可。 冯小怜也假模假样道,“南陈公主的舞蹈才是女儿家该跳的舞!” 她这话一落,西凉紫就有些不服,什么叫南陈公主的舞才是女儿家该跳的?这意思就是她这舞不是女儿家该跳的了? 往深里说,北辽皇太后这是在质疑自己没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了? 西凉紫不由剜了冯小怜一眼,看着南宫如娴静如娇花般地退下去,心里更是不忿:哼,不过是个亡国公主罢了,就算是进了摄政王府,也是个暖床的货色,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 南宫仪见这几个女人话里话外都是事儿,不由扶额:冯小怜这架桥拨火的本事真是不小啊,一句话而已,就让西凉紫和南宫如生了嫌隙,即使两个人日后都能嫁给摄政王,这摄政王的后院也别想安稳了。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货色! 摄政王也是倒霉,怎么就被这样一位皇嫂给惦记上了? 她忍不住朝耶律玄那边瞟了个眼风,恰好看到耶律玄也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意味深长,看得她有些心惊胆战。 方才幸亏秦佑跟了过去,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岂不又得生出许多事端? 见碧荷乖乖地走到她原来的位子坐下,而耶律玄又没有什么反应,她就松了一口气。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就见众人目光神色各有千秋。 西凉夜笑嘻嘻地抱着胳膊,看着她的目光让人琢磨不透。南宫仪不由叹一口气:又是个装逼的货! 南宫如则咬着唇,眸中溢满了讥讽,好似在说她别在那儿丢人一般。 西凉紫则忿忿不平,估计是方才冯小怜的那番话让她上了心,对南陈公主都没有好脸色。 南宫仪暗自叹气:冯小怜不仅把西凉紫和南宫如给架在火上烤,就连她也不能幸免了。 本来她还觉得西凉紫的个性直爽泼辣,甚合她的口味,两个人还能做朋友的。 这下子好了,估计做仇人都来不及了。 心下有些惘然,南宫仪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就听头顶上太皇太后那不失慈祥的声音传来,“不知这位南陈嫡公主要给哀家表演什么?” 南宫仪定定神,淡笑道,“前面两位公主都跳了舞,个个都精彩非凡,引人入胜。我不敢再做别的,也给太皇太后跳支舞吧。” 话落,南宫仪目光平视,和太皇太后对了一眼。 这一眼,让太皇太后心中疑虑暗生:这丫头一进来的时候,目光都是躲闪着她的,怎么这会子敢和她对视了? 她哪里知道,一个人再怎么装,眼神是难以改变的。 南宫仪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让太皇太后生疑了。 好在太皇太后没把一个亡国公主给放在心上,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南宫仪想了想,前世曾经练过一套中华功夫扇子舞,这会子倒是派上用场了。 不过她手中没有扇子,倒得找一把来。 环顾了下四周,她见完颜烈那家伙手里摇着一把鹅毛扇,大冷天儿地在那儿附庸风雅呢。 这人她熟,于是她当仁不让地走上前,伸手就把完颜烈手中的扇子给抽走了,“借我用下哈!” 完颜烈愣神的功夫,南宫仪已经走远了。对于耶律玄曾经感兴趣的女人,完颜烈也不好不给面子,只得由着她了。 南宫仪来到大殿中央,对一边的乐师点头示意,“来一套将军令。” 乐师遵从,铿锵有力的乐声徐徐响起,南宫仪摆了一个白鹤晾翅的架势,扇子啪地一抖,亮相也算是漂亮。 耶律玄的眸子不由一缩,紧紧地盯着正专注表演的南宫仪。从她一入场,他的眼神就几乎没有离开过她。 虽然碧荷扮作的神医就坐在他一边,可他在碧荷进来之后,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个人,果真是扮不来另一个人的,尤其是碧荷和南宫仪差别太大的人。 虽然形象,但是神不似。碧荷不管扮作谁,那副小心翼翼的眼神,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始终难以改变。 所以,耶律玄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西凉夜,此时也紧紧地盯着南宫仪看:这个女人给他的惊喜太多了。 和亲路上那个朦胧的黑夜,她救下了被沉塘的少女,顶着族长杀人的眼神,给她开膛破肚,取出一个碗口大的瘤子。更是在村民诧异不解的眼神中,从容离去。 城隍庙那夜,她不惜拦棺救人,就为了能救下一个孕妇和她腹中的胎儿。 面对众人看疯子一样的目光,她神色丝毫都不畏惧,做的事情,就算是男子也未必有勇气去做。 小谷家,她更是以一人之力放倒了数十个迎亲的侍卫,独自一人逃到了村后的树林里去砍柴。 就算是逃走,也丝毫不留蛛丝马迹。不仅把小谷母女药倒,也把碧荷给药倒。 他看出这个女人的心思来了,她是不想拖累这三个女人,才迫不得已下了药的。 而在乌头镇,更是让他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威力。她一个弱小的女子,竟然会制作“火霹雳”! 他不由得被这个女人深深地给吸引住了,若是这个女人能为他所有,他何愁登不上西凉的太子之位! 南宫仪不知道自己一出场,在座的各位心思就发生了变化。 她只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有些紧张,好久都未曾拾起的这套扇子舞,都生疏了。她虽然不想出头露相的,但也不至于差得让人指指点点的。 南陈的江山她不在乎,但原身毕竟还是南陈人,她也不能太给她丢脸不是? 随着铿锵有力的乐声,南宫仪有板有眼地舞起了扇子,和着乐声舞动起来。 好在动作都是烂熟于心,即使有些紧张,也是下意识就能舞动起来。 一曲将军令,在南宫仪大气磅礴的扇子舞中慢慢结束。 南宫仪身上微微地出了些汗,面色潮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轻纱之后忽闪着,格外动人。 她收了势,把扇子缓缓合上。 大殿内,鸦雀无声。 南宫仪有些自嘲地笑了:看吧,果然是太烂了。 南宫如和西凉紫的舞蹈都太精美了,衬得她的这套扇子舞太平常了。 北辽这些王公贵族,什么样的舞蹈没看过,估计是被她给吓坏了吧? 她也不矫情,反正不好就不好了。于是躬身对着太皇太后轻轻地施了一礼,“让太皇太后您看笑话了。” 客套话总得说一句。 太皇太后目光有些深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仪,看得她头皮有些发麻:这老太婆到底什么意思嘛? 既然她不发话,南宫仪也不好就这么退下去,只得待在那儿。 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忽听一个稚嫩的童音喊起来,“好看,真好看,朕喜欢!” 南宫仪蓦然抬头,就见小皇帝耶律弘正手舞足蹈地在那儿鼓掌呢。 她不由笑了:真是童言无忌!小皇帝还真是个顽皮的孩子! 接着,太皇太后也点点头,“连皇上都觉得好,那是真的好了。哀家也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舞蹈,真是大开了眼界了。” 其他的大臣们也连忙附和着,“好,好。”大殿内,同样也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南宫仪倒是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就因为小皇帝一句话,她就一鸣惊人了? 她真的不想啊。 太皇太后的话,更是让人难以捉摸。敢情,这些人都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的? 不过这样倒也好,大家心里还是觉得她跳得不如南宫如和西凉紫的。 稍稍放下心,她赶紧朝小皇帝行礼,“谢皇上夸奖!” 冯小怜见儿子这般夸赞南宫仪,不由冷了脸,“弘儿,你身为皇帝,怎可这般没有规矩?” 这语气,不过是寻常母亲教训儿子的语气,但耶律玄却瞥了冯小怜一眼,冷声道,“皇嫂,别忘了你的身份!” 言下之意,她怎可大庭广众之下教训皇上? 皇上不仅是她的儿子,更是众位臣子的君主! 冯小怜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这个小叔子真是太不给她面子了,就算她做得不对,也该私下里说,哪能当着这么多人? 她戚戚然地看着耶律玄,眸中似有泪意。 太皇太后生怕她失态,瞥了她一眼,含笑道,“玄儿说的是,弘儿乃是皇上,有了不是,该由摄政王来教导!” 冯小怜闹了个无趣,只得低了头一声不吭。 南宫仪看了也自叹息:女人哪,自作多情,有的是苦头吃! 大人们的心思,小皇帝耶律玄却看不透,他方才被母后给训了几句,吓得小脸儿发白,这会子见皇叔替他说话,不由又高兴起来。 他嘴里吃着东西,圆圆胖胖的小身子从高高的龙椅上跳下来,就往南宫仪面前冲,“朕也要舞扇子……” 任是南宫仪心理素质再好,也没有防备这小皇帝竟会冲自己过来。 看着他那圆滚滚的身子冲过来,她下意识就半蹲下去,扔了扇子张开了双臂,好接着这小家伙。 万一这小家伙摔倒在她面前,可如何是好?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就在她害怕小皇帝会摔倒在他面前时,耶律弘真的就摔倒了。 明明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看不出一丝的不平整。但是小孩子跑起来就是那样,一个不注意就能栽倒。 南宫仪眼睁睁看着耶律玄两条小短腿跑着跑着就是一绊,吓得她一颗心脏差点儿飞出来,忙往前飞跑几步。 “弘儿……”冯小怜惊叫一声,待要上前,已经来不及了。 耶律玄也猛地站起身子,往前冲去。 皇上虽然千金贵体,但也是小孩子,摔倒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关键是冯小怜借这个由头发作南宫仪就不好了。 耶律玄担心的是这个,可冯小怜一看耶律玄奔过去,心里就高兴极了。 这意味着什么? 摄政王心里还是有她们母子的,不是吗? 冯小怜也跟着耶律玄冲了过去。 可是即使这样,也来不及了。耶律弘依然结结实实地摔在南宫仪的怀里,圆滚滚的小身子撞得南宫仪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身子一下子接触到冰凉的地面,南宫仪疼得龇牙咧嘴的,却不得不牢牢抱住怀中的那个小身子。 而耶律弘趴在南宫仪身上安然无恙,小手无意中一勾,竟把南宫仪面上的轻纱给扯了下来。 南宫仪正疼得七荤八素之际,就听那个小子趴在她身上喊了声,“这位姐姐,你好美啊!” 南宫仪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脸上的面纱给这小子扯下来了。 碧荷当时进宫的时候,就戴着面纱的,虽然太皇太后有些不快,但因为碧荷的理由是冒了风寒,也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后来南宫如也是蒙了面纱的,是以,也就不显着她了。 可现在倒好,她脸上的面纱不仅被耶律弘这小子给挑开了,更是被这小子看到了真面目。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声音又响亮,整个大殿内的人都把目光投射到南宫仪身上了。 南宫仪顾不得背上疼得厉害,赶紧把小皇帝扶起来,飞快地站起身来。 耶律玄和冯小怜此时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两个人顿时就呆住了。 耶律玄看着南宫仪的脸,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来:真的是她,她终于以真面目示人了。 而冯小怜在看到南宫仪的面容时,心里不由大吃了一惊。 先前西凉紫和南宫如已经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南宫仪长得更是个祸害。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明媚含笑的眸子,那不点而红的朱唇……处处都在昭示着这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有这样一个美人儿扮在摄政王身边,她还能睡得着觉吗? 她只觉得心里似乎跟住了一个恶魔一样,怂恿着她伸手要把眼前这张脸给毁了。 可是最后一丝理智还是拉回了她,冯小怜看一眼南宫仪,不发一言,就去牵耶律弘的手,“皇上,您知不知道,方才母后快吓死了,万一摔着怎么办?” 南宫仪听着这话,暗中撇了撇嘴,这个皇太后有够没有礼貌的。她好歹也充当了小皇帝的肉垫子,怎么着也该说声谢谢的。 她一边想着,就听耶律弘嘻嘻笑着,“母后,这个姐姐好美啊。” 南宫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点小屁孩都知道美丑了。 谁知冯小怜是绝对不能听见这话的,闻听气得就冷哼一声,“再美也是个亡国公主,暖床的货色!” 南宫仪听了面色顿时就冷了下来:这个皇太后还真不是一般的没有教养。 好歹她也是来和亲的,她这话,是在打耶律玄的脸吗? 抬眸看耶律玄时,见他面色也不好,只是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什么。 倒是小皇帝忍不住了,张口就问,“母后,什么是暖床的货色?” 南宫仪差点儿就要笑出来:看吧,这样的女人能教孩子吗?还不得把孩子给带坏了? 冯小怜被自己儿子给问得哑口无言,气得秀眉倒竖,看着一个劲儿往嘴里塞吃的的儿子,忍不住就推了他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 “哇……”耶律弘又惊又怕,张嘴就哭起来。 耶律玄拧眉转身看了过去。 冯小怜气得面色发白,见耶律玄看过来,脸色缓了缓,“皇弟,这孩子还得你来教导才是,哀家的话,他都不听了。” 南宫仪冷眼看着,心想,这是拿孩子做赌注吗? 耶律玄只是冷冷地看着冯小怜,一言未发。 冯小怜恼羞成怒,往常耶律弘哭两声,耶律玄必会过问一下的,他如今站那儿不动,是恼了她了吗? 狠了狠心,她暗暗地掐了耶律弘的手背,疼得耶律弘长大了嘴巴嚎哭起来。 耶律玄忍不住上前去哄耶律弘,冯小怜见他走过来,眸中闪过一抹喜色。 却不料,耶律弘嘴巴里还吃着东西,这一哭,忽然就卡住了。 “啊,啊……”他嚎了两声,忽然就发不出声来,白白胖胖的小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南宫仪一瞧这情形,就知道要坏事。这孩子被噎着了。 耶律玄也吓了一大跳,看出情形不对,忙对旁边喊了一声,“太医!” 冯小怜一看儿子噎着了,也吓坏了,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儿子,又摇又晃,“弘儿,弘儿,你怎么了?” 南宫仪急了,这般摇晃,是想让这小皇帝死得更快吗? 太医都在太医院,这会子去请,再快也得一刻。小皇帝却等不得这么久了。 冯小怜到底是个做母亲的,见状,忙提醒耶律玄,“皇弟,神医不还在这儿吗?” 耶律玄愣了下,面色有些不好。神医是谁,他心知肚明,叫她过来,还不是添乱? 但若是这个当儿上不叫她,那又说不过去。 前后思量一下,他终是下了决心,“神医过来!” 碧荷心惊胆战地起身走了过来,冯小怜见她磨磨蹭蹭的,气得要命,“你还不赶紧给弘儿治病?等着看皇上噎死吗?” 南宫仪不屑地看了冯小怜一眼,就没见过这样的娘,咋咋呼呼的,都是她惹下的祸,这会子倒是怪上别人了。 但眼看着碧荷走过来,南宫仪也顾不得别的了,忙上前一步,一把推开冯小怜死死抱着耶律弘的双手,径自对耶律玄道,“这事儿找神医也不见得有用,小时候我也曾被噎着过,有位太医叫过母后一个法子,我至今依然记得。” 耶律玄知道她来解围,忙配合问,“你且说怎么做!” “你坐下,把孩子放在你膝盖上!”南宫仪飞快地交代耶律玄,她自己则摩拳擦掌,准备上阵了。 冯小怜却尖叫了一声,冲上前拦住了她,“噎着只要把东西抠出来就行,你这样让皇上趴着,不是想把他给压死吗?” 南宫仪被她给气笑了,“太后,您再拦下去,皇上就没命了。” 时间就是生命! 再耽误下去,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了。 冯小怜还是挡在前面不放,耶律玄冷声说道,“你要是不想让皇上出事,就让开!” 这话冷硬威严,透着一股巨大的压力。冯小怜回头看了一眼耶律玄,只好让开了,但眸中却憋着一股邪火,恶狠狠地瞪着南宫仪走过去的袅娜的背影。 南宫仪也顾不上其他,现在救人要紧。 看了眼耶律弘的面色,她赶紧用一只手掌根部朝耶律弘肩胛骨中间迅速用力地击打四下。 做完后,耶律弘仍未将异物排出。南宫仪又飞快地把耶律弘翻过来放在耶律玄的腿上。朝他的胸骨迅速用三根指头用力地按压2厘米左右深,按了四下。每压完一下,手指都没移动,让耶律弘的胸骨自行恢复到正常的位置。 结果耶律弘依然没有吐出异物,南宫仪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耶律玄神色依然平静,不动声色说了声,“尽力而为!” “嗯!”南宫仪瞟他一眼,重新低下头去,将耶律弘的嘴巴掰开,检查是否有看得见的堵塞物。又用拇指将耶律弘的舌头下压,然后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他的舌头和下巴,将下巴往上抬并掰开嘴巴,检查他的喉咙后方。 这个动作会使舌头离开喉咙后方,或许能使异物松开。南宫仪探头往他喉咙里看去,就见那处堵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就用一根手指绕着堵塞物周围将其扫出。 “咳,咳……”堵塞喉咙的异物终是排了出来,耶律弘涨红着小脸猛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耶律玄大手抚着耶律弘的背,轻声安慰着他。 “哇……皇叔,弘儿好怕!”耶律弘喘过气儿来,又大哭起来。 “弘儿不怕,皇叔在这儿陪着你呢。”耶律玄把他抱起来,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哄着他。 南宫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方才不过是一会儿工夫,她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白毛汗,这会子站直了身子,方觉腿酸软的要命,有些后怕起来。 刚才要是一个不慎,救不活小皇帝,她的小命恐怕难保了吧? 15 出乎意料的王妃人选 耶律弘被耶律玄哄了几声,终是止住了哭,抬起一双圆溜溜泪意朦胧的眼睛,抬头看了眼南宫仪,“美人姐姐,是你救了朕?” 南宫仪嘴角抽了抽,这小子长大了也是个登徒子。 但皇帝问话她不得不答,只得笑回,“我小时候也被噎着过,正好知道这个法子,倒是谈不上救。” “不管怎样,也是你救了朕。你说,美人姐姐,你想要什么?”小皇帝耶律弘点着胖乎乎的小指头,颇有一言九鼎的样子。 只是他一口一个“美人姐姐”的,让身边的冯小怜心里十分不爽。 她紧走几步,上前站在耶律玄跟前,也不抱过儿子,只是红着眼像是要哭的样子,问着耶律玄,“皇弟,弘儿这个样子,得让神医给看看才是!” 这话南宫仪听懂了,人家这是信不过她。 不过也好,她才懒得牵扯到这皇宫烂事中去呢。 这会子小皇帝好了,她也不担心碧荷了。 她悄悄地给碧荷使了个眼色,碧荷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装模作样地给耶律弘把了脉,才小声道,“皇上身子已无大碍,好好休养几日便好了。” 耶律玄看一眼碧荷,也不揭穿,只是顺着她的话对冯小怜道,“皇嫂身为弘儿的母后,要精心照管他才是!” 语气里,颇有些不满。 耶律弘之所以被噎着,还是因为冯小怜暗中掐了他一把,导致他大哭所致。她心中有鬼,也不敢说什么,咬着唇点了点头,接过耶律弘抱回座位上去了。 太皇太后细细地看了看耶律弘,才松了一口气,叹道,“弘儿,你可吓死皇祖母了。你若是有个长短,可让皇祖母怎么活?” 耶律弘年幼,听不出这话中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南宫仪。 南宫仪无奈地低了头,自己方才那套扇子舞,没想到就吸引了小皇帝,估计这会子,她不仅成为冯小怜的眼中钉肉中刺,连太皇太后也嫉恨上她了吧?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看完了耶律弘,又淡淡扫了一眼南宫仪,冷哼一声,“弘儿,你身为皇帝,自是不能学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的。有哪个皇室中人,会那些奇巧淫技的?” 话中之意,暗指南宫仪不务正业,身为一个公主,竟然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害得小皇帝差点儿出事! 南宫仪翻了个白眼,这北辽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愧是姑侄啊,个个都没个懂事的。她明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救活了小皇帝,这两个妇人不仅不道谢,还在这儿冷嘲热讽的,真让人寒心!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心里暗喜:这样,岂不意味着太皇太后不会打她的主意,选她做摄政王妃了? 正好,她也不用在耶律玄的后院摸爬滚打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她面儿上依然不显,装作悻悻的样子,告退下去。 还没坐稳,南宫如就把身子倾了过来,小声问南宫仪,“姐姐小时候还被噎着过?妹妹怎么没听说?” 南宫仪心中冷笑:这个事儿精终于按捺不住了,竟然在这个时候问这话,要是让太皇太后她们听见了,岂不火上浇油? 这个妹妹,心眼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歹毒啊。 好歹她们同在北辽,要一致对外才是,没想到,她还在这儿耍心思! 南宫仪没有好气,白了她一眼,冷哼,“小时候的事儿,我都快记不清了,你又怎能记得?” 南宫如挨了她一顿呛,愣是无法反驳,只得哑巴吃黄连地坐在那儿,心里都快要气炸了。 她实在是弄不懂,方才没跳舞之前,这个姐姐还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怎么跳了舞之后,就变成个刺猬了? 许是她没有落着好的缘故吧? 南宫如只得这么安慰自己! 三位公主都献了才艺,太皇太后不管满不满意,都得发话了。 今天,不仅是她的寿辰,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给耶律玄确定王妃人选。 看了眼端坐岿然不动的耶律玄,太皇太后满脸堆笑,温声道,“玄儿,这三位公主身份尊贵,又多才多艺。哀家看了甚是满意,你,怎么看?” 大殿中的贵人们一听太皇太后问这个问题,都把耳朵竖了起来,仔细聆听着。 摄政王选妃可不是小事,事关各方利益,他们可得听清楚了。 就见耶律玄老神在在地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但凭母后做主!” 就有大臣站起来恭维道,“摄政王实在是孝顺,太皇太后有儿若此,甚是欣慰啊!” 家里有女儿送进摄政王府的大臣也很是关心地问,“摄政王殿下的正妃选出来之后,也好给王爷后院的侍妾们定个名分了。” 按祖制,摄政王殿下可以有正妃一位,侧妃四位,良娣六位。其余的侍妾更是不可胜数。 那些大臣们家族中的嫡女们比不过人家公主尊贵,自是没有希望做个正妃。但送进摄政王府后院的庶女们,能占个侧妃或者良娣的名号,也不算亏了。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住了筷子,纷纷朝耶律玄和太皇太后这边看来。 见这么多人都在关注着耶律玄的王妃和侧妃人选,冯小怜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咬着牙冷笑不已。 太皇太后见耶律玄尽着她,心中不由大喜,她就等着这句话呢。 只是她看了看西凉紫,又看了看南宫如,再看一眼南宫仪,倒是为难了。 这三个女人长相都不俗,西凉紫野性,身材火辣,又热情似火,这样的女人,男人也是抵挡不住的。 可万一要是她入主摄政王府,将来诞下嫡子,耶律玄势必跟西凉走得近乎,对她们冯家,还能有什么好处? 再说,耶律弘还未长成,万一耶律玄有了西凉的助力,自己起兵称帝怎么办? 西凉也不可能看着有自己一半血统的外孙屈居人下的。 这么一想,她越看西凉紫,越觉得她那妖冶明艳的面孔令人生厌了。 她不由又把目光定在南宫如身上。 南宫如美则美矣,可到底是个妃子所生,处处透着股小家子气。若是做了摄政王妃,她又怕耶律玄对自己不满,觉得她到底不是亲生的,选了一个亡国公主不说,还是个庶出的。 再说,南宫如的身份不如南宫仪和西凉紫尊贵,即使入猪摄政王府,怕也镇不住后院里那些大臣们的女儿,到时候,给耶律玄添了麻烦,他依然不快。 何况,南陈到底还在苟延残喘,万一结了亲,耶律玄就对南陈下不了手。到时候南宫如生下儿子,有了母族荣贵妃的支持,说不定耶律玄也会反。 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南宫仪更合适些。 这丫头方才那支舞,让她觉得教养不怎么好。堂堂一国的嫡公主,跳个舞也那么另类。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她母后早薨的缘故,荣贵妃对她的严苛,她也略有耳闻。 南陈虽然还在,但后宫荣贵妃主事。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不然也轮不到这丫头和亲了。 她没有母族势力的支持,再不受她喜爱,就算耶律玄宠着,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么说来,她身份够尊贵,正好是个不二的王妃人选了。 太皇太后一双眸子精光四射,一直在西凉紫、南宫仪还有南宫如面上扫来扫去。 西凉紫和南宫如都紧紧地看着她,不知道太皇太后到底会选谁。 不过西凉紫更自信,凭她这么尊贵的身份,西凉和北辽又国力相当,这位太皇太后一定会选自己的。 谁不想给自己儿子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看耶律玄和太皇太后母慈子孝的,西凉紫觉得这摄政王妃自己当定了。 南宫如心里也是波涛汹涌,没想到此次前来北辽,倒有意外所获。 一来没想到摄政王会如此俊逸不凡,二来没想到太皇太后会把她也列入王妃人选,看来,自己所跳的那支折腰舞还是起了莫大的作用了。 想着自己将要成为北辽摄政王妃,将要和如此俊美如谪仙的男人共度一生,南宫如那粉嫩如樱花般的小嘴就翘了起来,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她此时压根儿就没把南宫仪当做劲敌,虽说南宫仪才是正牌的和亲公主,但谁叫她舞跳得不成个,又冒冒失失差点儿害得小皇帝噎死呢? 虽说后来她出力救了小皇帝,但不也没落着好? 皇太后看那样儿,对她也是极不喜欢的。太皇太后话里话外,也是极为讨厌她的。要不是她跳了扇子舞,小皇帝怎么会跑过来,又怎么会噎着? 越想,南宫如越觉得自己的胜算更大。 就算西凉紫身份再尊贵,但在皇家人心中,谁不喜欢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西凉紫还赤着脚,露着胳膊,活脱脱野丫头一个!是个男人,都会选她这种娇羞脉脉、温柔似水的女人。太皇太后也更喜欢她这样看上去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型的才对。 南宫如还做着美梦的时候,就听太皇太后呵呵笑开了,“既然玄儿不嫌我这个老婆子多嘴,哀家就多说几句了。” “母后这是在为儿臣操心,儿臣怎能嫌弃母后多嘴?”耶律玄在椅中欠了欠身子,脸上微微笑着,一副温驯的样子,十足十的孝顺好儿子。 太皇太后更加欢喜了,“那哀家就替玄儿定了。” 话落,她抬头朝三位公主看来,除了南宫仪,西凉紫和南宫如都绷直了身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南宫仪却一脸的满不在乎,反正她舞跳得不好,还引得小皇帝跑过来,摔了一跤,差点儿噎死。 这下子把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姑侄两个都得罪了,她们正看她不顺眼,是绝不会选她的。 所以,她非常放心地坐在那儿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方才救小皇帝出了力,这会子只觉得渴得要命。皇宫的茶这么好,她不多喝些,真是白来一趟了。 “南陈嫡公主千里迢迢、不辞劳苦前来和亲,老婆子打心眼儿里心疼,今日就下道懿旨,让你和玄儿择日成婚!” “噗……”南宫仪嘴里的茶水悉数喷出来,打湿了雪白的裙子。 老天,她没听错吧? 这老太婆说的嫡公主是她吧?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不过是喝杯茶的功夫,就被下了懿旨做了摄政王妃了? 一边的南宫如也未能幸免,葱绿锦缎裙子被南宫仪喷出来的茶水溅湿,她大怒之下,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顺势发作,“姐姐,你成心的吧?是不是听见太皇太后封你做了摄政王妃,你高兴地不能自持了?” 她杏目桃腮,柳眉倒竖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南宫仪缓过一口气儿来,不得不由衷敬佩:这位借题发挥的能力真是超强,若不是在这皇宫内院,她真的要给她拍掌喝彩了。 她哪只眼睛看见她高兴地不能自持了?她是被吓得好不好? 摄政王妃这个位子是那么好坐的? 她可不想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后院和那些女人们斗智斗勇、争风吃醋、你死我活的,她还想多活几年,不想未老先衰! 本要起身骂南宫如几句的,不过眼珠子一转,她索性来个将计就计,“妹妹你骂的是,姐姐我母后早薨,没人教养,乍一听太皇太后让我做摄政王妃,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没能忍住……”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神情里羞涩难耐,小手揪着打湿的衣襟,还不忘了朝摄政王耶律玄的脸上瞥几眼,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这样子的女人,谁看了都觉得她配不上当今堂堂摄政王! 南宫如面色缓了缓,冷哼一声,“姐姐知道就好,即使做了摄政王妃,也不能失了分寸,丢了我们南陈的脸!” 趁着懿旨还未下,南宫如决定可劲儿羞辱南宫仪。就算太皇太后决定选南宫仪为摄政王妃,她也要让摄政王讨厌南宫仪这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到时候,说不定她还有机会! 她小小年纪,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沉,不过是转瞬间,她就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来,南宫仪这个两世为人的,也不得不佩服。 有其母必有其女,荣贵妃能够宠冠六宫屹立不倒,没有两把刷子怕是做不到的。 她反正也不想做摄政王妃,更加看透了南宫如的心思,顺着她的话茬道,“妹妹教训的是,姐姐记住了。” 南宫仪见她畏畏缩缩的样儿,不由得意地翘了翘唇。瞟了一眼端坐不动的耶律玄,她眸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男人谁喜欢南宫仪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西凉紫虽然心里也很失落,身为西凉最尊贵的公主,竟然没有得到太皇太后的青睐,她也是过不去心里那道要强的坎儿。 但看到耶律玄一个劲儿地和那个神医低着头低低地说着什么,她心里就跟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真要嫁给耶律玄这样的断袖,她后半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虽说父皇送她来北辽,就有这个意思,但她也不能赔上自己的一生啊? 既然太皇太后定了南宫仪,那只能认命了。 但西凉紫是个性子直爽看不得有人仗势欺人的,见南宫如一个劲儿揪着南宫仪不放,就冷冷地笑了,“南陈二公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姐姐好歹也是嫡公主,就算不是摄政王妃,也不是你想骂就骂想说就说的。莫非,你们南陈素来没有嫡庶之分?” 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南宫如这副落井下石的样子,她还真的看不上。 南宫如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西凉紫给看透了,无端端地挨了一顿骂,顿时气得小脸通红,“这是我们自家姐妹的事儿,于卿何干?莫不是你做不成摄政王妃,故意拿我们姐妹出气?” 南宫如嘴头子也是个利索的,知道“蛇打七寸”这个理儿,一出口,就是让人无法反驳的话。 可她今儿算是碰上硬茬了,论霸道论嚣张,西凉紫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见南宫如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西凉紫顿时勃然大怒,刷地一声站起身来,横眉竖目对着南宫仪喝骂,“小妖精,你以为别人都是你啊?这会子倒是姐妹姐妹叫的亲热了,怎么方才不见你叫的?摄政王妃有什么稀罕的,你有本事你倒是做去啊?别在这儿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了。” 她声音清脆利索,说话又急又冲,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骂得南宫如紫涨了脸,丝毫没有还口之力,只得把脚一跺,使出女儿家的招数,捂着脸哽咽起来,“你,你不要脸!这样无耻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哼,还不知道谁无耻?某些人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尽干不要脸的事儿!” 西凉紫骂得爽快,右手忍不住就往腰里摸去。 这动作让完颜烈给看了个一清二楚,忙出声喊着,“哎呀,西凉公主又要抽鞭子打人了。” 他是吃过这亏的,知道西凉紫腰间那条银光闪闪的腰带其实就是一条软鞭。 南宫如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在北辽的皇宫,西凉紫竟敢骂完了就抽鞭子打人? 她顿时就吓得六神无主,捂着脸的手也不知何时撤下来,呆呆地看着西凉紫,半日才反应过来,就往太皇太后身边跑,“太皇太后,您老人家救救我吧。” 西凉紫也不过是习惯使然,并没有真的想要抽南宫如一顿,见她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气得银牙暗咬,一屁股坐了下去,哼哼唧唧,“谁打你?打你还嫌脏了老娘的手!” 这话骂得甚是粗野,不过南宫仪听得大快人心。 这丫头,真是爽快,太合她的脾胃了。 “来,骂了这半日,喝口茶润润!”南宫仪赶紧狗腿地给西凉紫捧了一盏茶递过去。 西凉紫顺手接了,不忘瞪她一眼,“这会子倒是有眼力劲了。刚才你妹妹骂你,怎么就跟死狗一样?” 南宫仪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不跟她计较,只管装傻充愣,嘿嘿傻笑。 南宫如跑到太皇太后面前求情,倒是让太皇太后为难起来。 论身份,人家西凉紫可是西凉公主,而南宫如,不过是苟延残喘小国的庶公主,怎么能相提并论? 就算西凉紫做不成摄政王妃,那也不能对人家如何。 今儿不说别的,若真的西凉紫打了南宫如,太皇太后也不会发作西凉紫,为南宫如出气的。 但南宫如一副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跑过来,她当中众位大臣的面儿,也不好太过逢高踩低。不然,好叫大臣们说她欺负人家一个亡国公主! 定了定神,她摆手叫一旁侍立的宫女扶起南宫如来,亲手给她擦干了面上的泪水,慈爱地拍着她的手背笑道,“你这孩子,怎么经不起玩笑?西凉公主那是跟你逗着玩呢,就把你吓成这样?” 南宫如愣了,扬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来,半天不吱声:她怎么没看出来西凉公主是在跟她开玩笑呢? 16 唇枪舌剑 南宫如见太皇太后也不替她说句话,心里不快,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看着太皇太后恍然大悟般,柔柔地笑了,“还是太皇太后圣明,我也是被吓得,才这么以为……” “西凉公主身份尊贵,自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又看了眼西凉紫,笑眯眯地,“是吧,紫儿?” 西凉紫自是不好反驳了太皇太后的话,只得把一腔的怒气咽下去,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南宫如,“是啊,我不过是和南陈二公主开个玩笑而已,瞧她胆小的样子。” 南宫如哪里敢接话?这个西凉公主分明是抽了鞭子想打她来着,这会子笑得这样,谁知道背后打着什么主意? “好啦,你且回去,跟着你姐姐住在摄政王府,有谁敢欺负你?”太皇太后见她迟迟不动,不得不搬出南宫仪来,如今她是摄政王妃了,她的妹妹谁敢动一指头,那不等于在摄政王头上作乱吗? 南宫如只得道谢,姗姗回去坐着了。 她泪盈于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南宫仪,脑袋一歪,就往她肩头靠去,“姐姐……” 南宫仪撇撇嘴,这会子想起她是姐姐来了?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强势,她还是闷不吭声坐那儿。 西凉紫看南宫如这副弱不禁风的小样儿,心里又不爽了,叉腰虎着脸看着南宫如,低啐了一声,“呸,不骂你姐姐了?真是没见过你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 南宫仪听着这话只觉十分解气,不过她脸上依然装作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看上去让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西凉紫见她烂泥扶不上墙,气得剜了她一眼,“你都要做摄政王妃的人了,连自家妹妹都管束不住,往后怎么应付那么多女人?” 南宫仪听了这话,噌地就站起了身来,起得太快,南宫如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她给闪倒了。 由于来势太快,南宫如连个抓手都没有,一下子就结实地摔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那张精致的小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吻”。 众人就听砰地一声响,眼睛看过来时,南宫如正四爪朝天地躺地上了。那姿势,实在是难看。 南宫仪也没料到自己起个身,南宫如会摔成这样,她不由乐了,但表面上还得不能看出分毫,结结巴巴地走上前,小声道歉,“妹妹,对……对不住,你摔疼了吧?” “你说呢?”南宫如气急败坏,这样的场合出这样的丑事,她还怎么在摄政王面前维持冰清玉洁的女神形象啊? “我……我不是有意的。”南宫仪有些慌乱,看着南宫如奋力往上爬的样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不是有意的?是不是看着我摔死才高兴?”南宫仪气得眼泪都飞出来了,见南宫仪还杵在那儿不动,恨恨地骂道,“还不赶紧拉我一把,想看着我死在地上吗?” 因为她是小声在咬牙切齿地吼着,所以,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她们并未听清。也只有南宫仪和西凉紫、西凉夜能听清南宫如骂些什么。 西凉紫小脸一拉,又想发飙。这个该死的南陈二公主,也忒没有教养了吧?呵斥姐姐跟呵斥一条狗似的,打量这儿没人给她出头吗? 她又把手往腰间一摸,就要抖出鞭子来,谁料还没抽出来,手就被西凉夜给按住了。 “皇兄,你别拉我!”西凉紫气得不行,不出心中这口恶气,她心里憋得慌。 “紫儿,别管闲事!这是人家姐妹间的事!”西凉夜按住她的手不放。 他倒想看看南宫仪能装到何时? 明明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这会子怎么变得唯唯诺诺的了? 分明是这女人在筹划什么。 耶律玄一直冷眼旁观着南宫仪和南宫如这边,见南宫如那副弱柳扶风般娇滴滴的模样,他就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依然不停地给碧荷递点心递茶让人以为他对这个神医格外宠爱,但眼光却时不时地观察着这边。 南宫仪站起身来,他心里就莫名紧张起来。 这个丫头,这会子不谢过太皇太后的恩典,想做什么? 南宫仪看上去好似被南宫如的话给吓着了,忙伸手把南宫如给拉起来,还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裙摆。 南宫如小脸儿通红,忙羞涩地给大家行了一礼,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方才是姐姐起身起的急了,没跟我提前说一句……” 那小样儿,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南宫仪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这样的白眼狼,这是把她当傻子了。 不过她也不想点破,只是接过她的话茬朝众人解释,“都是我的错,让妹妹受惊了。” 太皇太后见这对姐妹这么不省心,就有些不耐烦起来,质问南宫仪,“好端端地你起来做什么?别是跟你妹妹说的,欢喜得不能自持了?” 对于南宫仪没有第一时间谢恩,她十分介怀。这会子借题发挥,也有点儿找茬的意思。 “不,不是的。”南宫仪忙摆手,看得太皇太后顿时火冒三丈。 她不过是一个和亲的公主,给她个名分都抬举她了,如今她还蹬鼻子上脸,让她做摄政王妃,她还不谢恩? 真是不识抬举! “那你想做什么?”太皇太后厉声喝问,连冯小怜也好奇地抬起头来,她还没见过这么傻愣愣的女人。 “呃,太皇太后,我说实话,您,您能不怪罪我吗?”南宫仪咬着嫣红的唇,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太皇太后一句保证。 太皇太后气得要死,还没见过有人跟她要保证的。 不过,事已至此,她倒是想听听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公主为何有此一出,于是说道,“你且说来听听,哀家不会怪罪的。” 南宫仪做出一副释然的样子,吭哧了半天,方说道,“太皇太后,我……我不想做摄政王妃,求您收回成命!” 这话一出口,众人哗然。 竟然还有人不想做摄政王妃? 这真是天下奇闻! 太皇太后面色很不好看,本来还笑着,此刻也拉长了,眯着一双丹凤眼,有些阴狠,“你说你不想做摄政王妃?” “嗯。”南宫仪也不瞧太皇太后的眸子,老老实实地点头,“摄政王后院女人太多,我怕对付不了她们!” “哈哈哈……”这话一说,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大笑声。完颜烈正捧着茶喝着,听闻也喷了一地。 众人都没想到南宫仪竟会给出这样的理由! 太皇太后也是愣了愣,不过旋即又怒了,“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何况摄政王战功赫赫,人品俊伟,哪个女子不想嫁?后院里有几个女人算什么,又不是让你去伺候她们?你身为摄政王妃,只管伺候好摄政王就好!” 南宫仪却还嗫嚅道,“不成不成,我还是应付不来……” 耶律玄此时已经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南宫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很好,这个女人竟然敢不做他的摄政王妃? 他千算万算,算尽了太皇太后的心思,才有今日这个结果,她一张嘴就给否认了。 呵呵,哪有这么容易?他看上的女人,还能逃脱? 看着南宫仪还想争上一争的样子,耶律玄伸手握拳轻咳了一下,对太皇太后说道,“母后,既然人家不愿,就算了吧?” 太皇太后好不容易挑出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哪能说算就算? 见耶律玄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她倒是有些急了,“玄儿,难道你不相信母后的眼光?这丫头不过是说说而已,哪还能由着她?” 耶律玄又是一欠身,拱手道,“但凭母后做主!” 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彻底惹怒了南宫仪:就知道“但凭母后做主”这句话!丫的,不听这老太婆的,他会死啊?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边玩着男男暧昧,一边还要占着她,她凭什么要给他料理那个麻烦的后院? 她闲的没事做了吗? 南宫仪狠狠剜着耶律玄的时候,压根儿没有想过耶律玄会突然看过来。结果,就被人家给逮了个正着,两个人四目相对之际,那个男人,忽然勾唇,露出一抹得胜般的笑容! 南宫仪给气怔了。 西凉夜却抓住这个机会站起身来,抱拳对太皇太后行礼,朗声道,“太皇太后,舍妹心仪摄政王殿下已久,不惜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如今这样的安排,舍妹回去,怕是难以对父皇交代!” 他可不能看着南宫仪成为摄政王妃,这个女人大大吸引了他,他还想把她给带回西凉呢。 他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拿西凉皇上来压太皇太后,希望这个老太婆能考虑到后果。 反正临行时,父皇就希望能一力促成此事,如今事情出乎意料,他回去不仅无法交差,更无法带走南宫仪了。 西凉紫一见这个半日都不吭声的皇兄终于发话了,心里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皇兄真是胳膊肘子朝外拐。 她什么时候想嫁这个劳什子断袖摄政王了? 若说前两日,她还确实心心念念着想嫁给这个人,做这个人的摄政王妃,为他生儿育女。 可现在,人家喜欢的是男人,她嫁过去守活寡吗? 皇兄难道没看见人家南陈嫡公主也在极力推脱? 其实,她哪里知道南宫仪那不是在推辞,而是真的是心中所想。 见西凉夜站那儿一动不动,西凉紫急了,扯了扯西凉夜那宽大的朱紫衣袖,小声吼着,“皇兄,你是何意?难道非要把妹妹我推到火坑里,你才乐意?” 西凉夜不理她,依然看着太皇太后。 西凉紫气得无法,脚一跺,小蛮腰一扭,径自朝太皇太后喊着,“太皇太后,我身为西凉最尊贵的公主,可不想穿别人的破鞋!” 这话甚是粗鲁,倒是这个野蛮公主能说得出来的。 众人不由得都白了脸,从来没有人敢说摄政王殿下是别人穿过的破鞋啊! 南宫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还没穿好不好?这男人何时就成了破鞋了? 耶律玄则眯了眯那双凤羽般精致的眸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西凉紫:这该死的丫头竟敢说他是别人穿过的破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纵使表面上他做出一副喜欢男人的样子,那也不能是破鞋啊? 西凉夜见耶律玄面色黑沉,知道妹妹的话惹火了这男人。 耶律玄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忙呵斥自家妹子,“阿紫,不得无礼,还不给摄政王赔礼?” 一边又朝耶律玄赔笑,“殿下,舍妹无状,口出狂言,您大人有大量,好男不跟女斗!” 本来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的耶律玄,被他一句“好男不跟女斗”给将住了,不得不恨声道,“管好你妹子,再有冒犯,小心本王跟你翻脸!” “本皇子会管好妹妹的。”西凉夜咽下一口唾沫,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想节外生枝,能忍则忍。 方才自家妹子言行,的确有失分寸,看来不管教是不成了。 “坐下,再有一点儿不守规矩,家法伺候!”西凉夜看着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的西凉紫,撂下狠话。 果然,西凉紫在听到西凉夜这话之后,眼圈儿就红了,但还是乖乖坐下了。 她嚣张跋扈惯了,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哥哥的家法,她还是惧怕的。 在家从父,出门从兄,这是她临来前父皇特意交代过她的。西凉夜在外头就是天,她不敢忤逆。 西凉皇室的家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南宫仪瞧了眼前一刻还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后一刻就乖得跟只温驯的兔子一般的西凉紫,很是纳闷:这西凉皇室的家法到底是什么,就把她吓得这样? 西凉夜见妹妹听话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耶律玄这边暂且撕掳开了,但太皇太后还没改口,他只得站在那儿坚持己见。 太皇太后也很为难,和西凉紫结亲,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因为结亲的后果她怕不堪设想,这才没有选择西凉紫的。 见西凉夜一定要她给个答复,她只得讪笑了一下,无奈道,“三皇子,令妹身份尊贵,我北辽又和西凉交好,按说两国结成姻亲,好上加好。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西凉夜盯着太皇太后的眼睛,紧追不放。 太皇太后喘了口气,看一眼漫不经心的耶律玄,才徐徐说道,“令妹的个性,你我也都看见了的。你觉得,依令妹这样的,嫁过来,能让摄政王省心吗?” 方才南宫仪嫌耶律玄后院女人多怕镇不住,太皇太后听了还觉得这小丫头不自量力。可这会子她被西凉夜给逼急了,忽然就想拿这个借口来搪塞了。 西凉紫那性子,嫁过去,摄政王府的后院,还不得鸡飞狗跳啊? “摄政王整日忙于国事,回府后就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三皇子,你想想,令妹能做到吗?” 太皇太后觉得这个借口再好不过了,所以,她越说越顺溜,也不似之前忐忑不安了。 谁知这话还真有了效应,西凉夜被她这么一问,低头再一看自家妹子那副刁蛮任性的样子,真觉得是个男人都没法娶她。 太皇太后见他面色松动,忙又笑道,“令妹身份尊贵,我北辽还有不少适龄的皇室子弟,嫁到北辽也未尝不可!” 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意思了。 西凉夜那双妖冶的桃花眼眯了眯,太皇太后这是觉得他西凉的女儿嫁不出去了吗? 他也不是非耶律玄不可,只是他不想让南宫仪嫁给他是真的。 瞥了眼还站在那儿想说几句的南宫仪,他不由地笑了,那笑容,当真是让人神魂颠倒。 “太皇太后,其他皇室子弟也就罢了,舍妹不见得就喜欢!既是您老人家相中的,那本皇子也就祝福了。” 他这话说得相当大度,太皇太后见他给了台阶,忙点头笑道,“还是三皇子深明大义。我北辽皇室也有几个适龄的公主,你若是有意,哀家也可以给你牵牵线。” 西凉公主嫁不成耶律玄,那也不能放着这棵大树不抱。听闻西凉夜还未有正妃,这也是一个机会不是? 西凉夜见太皇太后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暗骂一声“想得美”,嘴上却道,“有太皇太后掌眼,本皇子真是莫大的荣幸!” 说完,就坐了回去。 南宫仪见好不容易有了空挡,赶忙就要说话。却不料太皇太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冲众位大臣们扬声问,“诸位爱卿,是否觉得哀家的懿旨下得不当?” 这话问的,谁敢说一声不是? 南宫仪苦笑,太皇太后这是塞也要把她塞给耶律玄了? 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 就见有个年纪约莫六十上下的大臣站起了身来,捧着一杯酒对太皇太后笑道,“老臣以为,太皇太后实在是圣明极了。南陈嫡公主貌美如花,摄政王殿下又俊逸非凡,两位当真是一对璧人。” “正是,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王妃人选了。”诸位大臣纷纷附和着,弄得比自家儿子娶妻更要上心。 南宫仪就搞不懂了,这些大臣至于如此拍马屁吗?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们这般赞誉? 太皇太后一见诸位臣工这般支持,顿时眉开眼笑地点着方才起身的那位大臣,“李侍郎言之有理,哀家好歹也活了大半辈子,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南宫仪一听那位说话的臣子是李侍郎,眼睛就朝他瞥去,心里暗想:这老头子会不会就是李侍妾的爹? 是不是觉得她软弱好欺负,他那女儿就有了出头之日了? 哼哼,谁若是招惹了她,她就狠狠地虐待他女儿! “南陈嫡公主温柔贤惠、蕙质兰心,配摄政王殿下,再好不过!”又一位大臣起身高声夸赞着,说得好似南宫仪是他的女儿一样,几乎没把南宫仪给夸上了天。 南宫仪猜度着这人是谁,心里已经快要憋不住笑意了:就她,还温柔贤惠、蕙质兰心?蒙谁呢? 果不其然,就听太皇太后乐呵呵地看着那位大臣,笑道,“柳爱卿也是个有眼光的。” 南宫仪于是极其狡黠地笑了:这位不会是柳三娘的父亲吧?好,她记下了。 于是,太皇太后在一众大臣们的吹捧中,心情大好地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见耶律玄依然漫不经心,好似事情如何和他没有关系一样,太皇太后眉头微微皱了下,问,“玄儿,你意下如何?” “但凭母后做主!” 南宫仪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句话。为了他这句话,今天她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翻白眼了。 见耶律玄没有问题,太皇太后心里那块大石头放到了心底:最好耶律玄对哪个女人都不上心,最好他这辈子都喜欢男人,这样,他就不会生儿育女,就不会威胁到冯家! 心情很不错的太皇太后,忍不住就扭头问自己的皇孙耶律弘,“弘儿,你皇叔就要娶媳妇了,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高兴。弘儿要看新娘子!”小皇帝受了一场惊吓,这会子缓过劲儿,又生龙活虎地跳起来。 冯小怜看着儿子高兴成这样,心里十分厌烦,忍不住就皱眉呵斥起来,“跳什么跳,等着再噎死吗?” 耶律弘吓了一跳,乖乖地坐好了。 冯小怜面色十分不好,如坐针毡,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着:方才南宫仪都说不想嫁给耶律玄了,耶律玄竟然毫不在乎、毫无反应? 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装的?难道他真要宠着那个该死的神医一辈子? 还有西凉紫骂他破鞋,他竟然被西凉夜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一点儿都没有男人的刚性。 那个历经百战、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殿下,还会回来吗? 在冯小怜心里,她喜欢的永远是那个强大地无人能及的摄政王殿下,而不是眼下这个只知道和那个小神医打情骂俏的耶律玄! 17 按捺不住的女人们 南宫如见太皇太后也不替她说句话,心里不快,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看着太皇太后恍然大悟般,柔柔地笑了,“还是太皇太后圣明,我也是被吓得,才这么以为……” “西凉公主身份尊贵,自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太皇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又看了眼西凉紫,笑眯眯地,“是吧,紫儿?” 西凉紫自是不好反驳了太皇太后的话,只得把一腔的怒气咽下去,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南宫如,“是啊,我不过是和南陈二公主开个玩笑而已,瞧她胆小的样子。” 南宫如哪里敢接话?这个西凉公主分明是抽了鞭子想打她来着,这会子笑得这样,谁知道背后打着什么主意? “好啦,你且回去,跟着你姐姐住在摄政王府,有谁敢欺负你?”太皇太后见她迟迟不动,不得不搬出南宫仪来,如今她是摄政王妃了,她的妹妹谁敢动一指头,那不等于在摄政王头上作乱吗? 南宫如只得道谢,姗姗回去坐着了。 她泪盈于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南宫仪,脑袋一歪,就往她肩头靠去,“姐姐……” 南宫仪撇撇嘴,这会子想起她是姐姐来了?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强势,她还是闷不吭声坐那儿。 西凉紫看南宫如这副弱不禁风的小样儿,心里又不爽了,叉腰虎着脸看着南宫如,低啐了一声,“呸,不骂你姐姐了?真是没见过你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 南宫仪听着这话只觉十分解气,不过她脸上依然装作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看上去让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西凉紫见她烂泥扶不上墙,气得剜了她一眼,“你都要做摄政王妃的人了,连自家妹妹都管束不住,往后怎么应付那么多女人?” 南宫仪听了这话,噌地就站起了身来,起得太快,南宫如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她给闪倒了。 由于来势太快,南宫如连个抓手都没有,一下子就结实地摔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那张精致的小脸和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吻”。 众人就听砰地一声响,眼睛看过来时,南宫如正四爪朝天地躺地上了。那姿势,实在是难看。 南宫仪也没料到自己起个身,南宫如会摔成这样,她不由乐了,但表面上还得不能看出分毫,结结巴巴地走上前,小声道歉,“妹妹,对……对不住,你摔疼了吧?” “你说呢?”南宫如气急败坏,这样的场合出这样的丑事,她还怎么在摄政王面前维持冰清玉洁的女神形象啊? “我……我不是有意的。”南宫仪有些慌乱,看着南宫如奋力往上爬的样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不是有意的?是不是看着我摔死才高兴?”南宫仪气得眼泪都飞出来了,见南宫仪还杵在那儿不动,恨恨地骂道,“还不赶紧拉我一把,想看着我死在地上吗?” 因为她是小声在咬牙切齿地吼着,所以,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她们并未听清。也只有南宫仪和西凉紫、西凉夜能听清南宫如骂些什么。 西凉紫小脸一拉,又想发飙。这个该死的南陈二公主,也忒没有教养了吧?呵斥姐姐跟呵斥一条狗似的,打量这儿没人给她出头吗? 她又把手往腰间一摸,就要抖出鞭子来,谁料还没抽出来,手就被西凉夜给按住了。 “皇兄,你别拉我!”西凉紫气得不行,不出心中这口恶气,她心里憋得慌。 “紫儿,别管闲事!这是人家姐妹间的事!”西凉夜按住她的手不放。 他倒想看看南宫仪能装到何时? 明明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这会子怎么变得唯唯诺诺的了? 分明是这女人在筹划什么。 耶律玄一直冷眼旁观着南宫仪和南宫如这边,见南宫如那副弱柳扶风般娇滴滴的模样,他就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依然不停地给碧荷递点心递茶让人以为他对这个神医格外宠爱,但眼光却时不时地观察着这边。 南宫仪站起身来,他心里就莫名紧张起来。 这个丫头,这会子不谢过太皇太后的恩典,想做什么? 南宫仪看上去好似被南宫如的话给吓着了,忙伸手把南宫如给拉起来,还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裙摆。 南宫如小脸儿通红,忙羞涩地给大家行了一礼,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方才是姐姐起身起的急了,没跟我提前说一句……” 那小样儿,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南宫仪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这样的白眼狼,这是把她当傻子了。 不过她也不想点破,只是接过她的话茬朝众人解释,“都是我的错,让妹妹受惊了。” 太皇太后见这对姐妹这么不省心,就有些不耐烦起来,质问南宫仪,“好端端地你起来做什么?别是跟你妹妹说的,欢喜得不能自持了?” 对于南宫仪没有第一时间谢恩,她十分介怀。这会子借题发挥,也有点儿找茬的意思。 “不,不是的。”南宫仪忙摆手,看得太皇太后顿时火冒三丈。 她不过是一个和亲的公主,给她个名分都抬举她了,如今她还蹬鼻子上脸,让她做摄政王妃,她还不谢恩? 真是不识抬举! “那你想做什么?”太皇太后厉声喝问,连冯小怜也好奇地抬起头来,她还没见过这么傻愣愣的女人。 “呃,太皇太后,我说实话,您,您能不怪罪我吗?”南宫仪咬着嫣红的唇,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太皇太后一句保证。 太皇太后气得要死,还没见过有人跟她要保证的。 不过,事已至此,她倒是想听听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公主为何有此一出,于是说道,“你且说来听听,哀家不会怪罪的。” 南宫仪做出一副释然的样子,吭哧了半天,方说道,“太皇太后,我……我不想做摄政王妃,求您收回成命!” 这话一出口,众人哗然。 竟然还有人不想做摄政王妃? 这真是天下奇闻! 太皇太后面色很不好看,本来还笑着,此刻也拉长了,眯着一双丹凤眼,有些阴狠,“你说你不想做摄政王妃?” “嗯。”南宫仪也不瞧太皇太后的眸子,老老实实地点头,“摄政王后院女人太多,我怕对付不了她们!” “哈哈哈……”这话一说,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大笑声。完颜烈正捧着茶喝着,听闻也喷了一地。 众人都没想到南宫仪竟会给出这样的理由! 太皇太后也是愣了愣,不过旋即又怒了,“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何况摄政王战功赫赫,人品俊伟,哪个女子不想嫁?后院里有几个女人算什么,又不是让你去伺候她们?你身为摄政王妃,只管伺候好摄政王就好!” 南宫仪却还嗫嚅道,“不成不成,我还是应付不来……” 耶律玄此时已经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南宫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很好,这个女人竟然敢不做他的摄政王妃? 他千算万算,算尽了太皇太后的心思,才有今日这个结果,她一张嘴就给否认了。 呵呵,哪有这么容易?他看上的女人,还能逃脱? 看着南宫仪还想争上一争的样子,耶律玄伸手握拳轻咳了一下,对太皇太后说道,“母后,既然人家不愿,就算了吧?” 太皇太后好不容易挑出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哪能说算就算? 见耶律玄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她倒是有些急了,“玄儿,难道你不相信母后的眼光?这丫头不过是说说而已,哪还能由着她?” 耶律玄又是一欠身,拱手道,“但凭母后做主!” 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彻底惹怒了南宫仪:就知道“但凭母后做主”这句话!丫的,不听这老太婆的,他会死啊?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边玩着男男暧昧,一边还要占着她,她凭什么要给他料理那个麻烦的后院? 她闲的没事做了吗? 南宫仪狠狠剜着耶律玄的时候,压根儿没有想过耶律玄会突然看过来。结果,就被人家给逮了个正着,两个人四目相对之际,那个男人,忽然勾唇,露出一抹得胜般的笑容! 南宫仪给气怔了。 西凉夜却抓住这个机会站起身来,抱拳对太皇太后行礼,朗声道,“太皇太后,舍妹心仪摄政王殿下已久,不惜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如今这样的安排,舍妹回去,怕是难以对父皇交代!” 他可不能看着南宫仪成为摄政王妃,这个女人大大吸引了他,他还想把她给带回西凉呢。 他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拿西凉皇上来压太皇太后,希望这个老太婆能考虑到后果。 反正临行时,父皇就希望能一力促成此事,如今事情出乎意料,他回去不仅无法交差,更无法带走南宫仪了。 西凉紫一见这个半日都不吭声的皇兄终于发话了,心里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皇兄真是胳膊肘子朝外拐。 她什么时候想嫁这个劳什子断袖摄政王了? 若说前两日,她还确实心心念念着想嫁给这个人,做这个人的摄政王妃,为他生儿育女。 可现在,人家喜欢的是男人,她嫁过去守活寡吗? 皇兄难道没看见人家南陈嫡公主也在极力推脱? 其实,她哪里知道南宫仪那不是在推辞,而是真的是心中所想。 见西凉夜站那儿一动不动,西凉紫急了,扯了扯西凉夜那宽大的朱紫衣袖,小声吼着,“皇兄,你是何意?难道非要把妹妹我推到火坑里,你才乐意?” 西凉夜不理她,依然看着太皇太后。 西凉紫气得无法,脚一跺,小蛮腰一扭,径自朝太皇太后喊着,“太皇太后,我身为西凉最尊贵的公主,可不想穿别人的破鞋!” 这话甚是粗鲁,倒是这个野蛮公主能说得出来的。 众人不由得都白了脸,从来没有人敢说摄政王殿下是别人穿过的破鞋啊! 南宫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还没穿好不好?这男人何时就成了破鞋了? 耶律玄则眯了眯那双凤羽般精致的眸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西凉紫:这该死的丫头竟敢说他是别人穿过的破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纵使表面上他做出一副喜欢男人的样子,那也不能是破鞋啊? 西凉夜见耶律玄面色黑沉,知道妹妹的话惹火了这男人。 耶律玄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忙呵斥自家妹子,“阿紫,不得无礼,还不给摄政王赔礼?” 一边又朝耶律玄赔笑,“殿下,舍妹无状,口出狂言,您大人有大量,好男不跟女斗!” 本来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的耶律玄,被他一句“好男不跟女斗”给将住了,不得不恨声道,“管好你妹子,再有冒犯,小心本王跟你翻脸!” “本皇子会管好妹妹的。”西凉夜咽下一口唾沫,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想节外生枝,能忍则忍。 方才自家妹子言行,的确有失分寸,看来不管教是不成了。 “坐下,再有一点儿不守规矩,家法伺候!”西凉夜看着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的西凉紫,撂下狠话。 果然,西凉紫在听到西凉夜这话之后,眼圈儿就红了,但还是乖乖坐下了。 她嚣张跋扈惯了,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哥哥的家法,她还是惧怕的。 在家从父,出门从兄,这是她临来前父皇特意交代过她的。西凉夜在外头就是天,她不敢忤逆。 西凉皇室的家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南宫仪瞧了眼前一刻还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后一刻就乖得跟只温驯的兔子一般的西凉紫,很是纳闷:这西凉皇室的家法到底是什么,就把她吓得这样? 西凉夜见妹妹听话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耶律玄这边暂且撕掳开了,但太皇太后还没改口,他只得站在那儿坚持己见。 太皇太后也很为难,和西凉紫结亲,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因为结亲的后果她怕不堪设想,这才没有选择西凉紫的。 见西凉夜一定要她给个答复,她只得讪笑了一下,无奈道,“三皇子,令妹身份尊贵,我北辽又和西凉交好,按说两国结成姻亲,好上加好。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西凉夜盯着太皇太后的眼睛,紧追不放。 太皇太后喘了口气,看一眼漫不经心的耶律玄,才徐徐说道,“令妹的个性,你我也都看见了的。你觉得,依令妹这样的,嫁过来,能让摄政王省心吗?” 方才南宫仪嫌耶律玄后院女人多怕镇不住,太皇太后听了还觉得这小丫头不自量力。可这会子她被西凉夜给逼急了,忽然就想拿这个借口来搪塞了。 西凉紫那性子,嫁过去,摄政王府的后院,还不得鸡飞狗跳啊? “摄政王整日忙于国事,回府后就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三皇子,你想想,令妹能做到吗?” 太皇太后觉得这个借口再好不过了,所以,她越说越顺溜,也不似之前忐忑不安了。 谁知这话还真有了效应,西凉夜被她这么一问,低头再一看自家妹子那副刁蛮任性的样子,真觉得是个男人都没法娶她。 太皇太后见他面色松动,忙又笑道,“令妹身份尊贵,我北辽还有不少适龄的皇室子弟,嫁到北辽也未尝不可!” 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意思了。 西凉夜那双妖冶的桃花眼眯了眯,太皇太后这是觉得他西凉的女儿嫁不出去了吗? 他也不是非耶律玄不可,只是他不想让南宫仪嫁给他是真的。 瞥了眼还站在那儿想说几句的南宫仪,他不由地笑了,那笑容,当真是让人神魂颠倒。 “太皇太后,其他皇室子弟也就罢了,舍妹不见得就喜欢!既是您老人家相中的,那本皇子也就祝福了。” 他这话说得相当大度,太皇太后见他给了台阶,忙点头笑道,“还是三皇子深明大义。我北辽皇室也有几个适龄的公主,你若是有意,哀家也可以给你牵牵线。” 西凉公主嫁不成耶律玄,那也不能放着这棵大树不抱。听闻西凉夜还未有正妃,这也是一个机会不是? 西凉夜见太皇太后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暗骂一声“想得美”,嘴上却道,“有太皇太后掌眼,本皇子真是莫大的荣幸!” 说完,就坐了回去。 南宫仪见好不容易有了空挡,赶忙就要说话。却不料太皇太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冲众位大臣们扬声问,“诸位爱卿,是否觉得哀家的懿旨下得不当?” 这话问的,谁敢说一声不是? 南宫仪苦笑,太皇太后这是塞也要把她塞给耶律玄了? 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 就见有个年纪约莫六十上下的大臣站起了身来,捧着一杯酒对太皇太后笑道,“老臣以为,太皇太后实在是圣明极了。南陈嫡公主貌美如花,摄政王殿下又俊逸非凡,两位当真是一对璧人。” “正是,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王妃人选了。”诸位大臣纷纷附和着,弄得比自家儿子娶妻更要上心。 南宫仪就搞不懂了,这些大臣至于如此拍马屁吗?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们这般赞誉? 太皇太后一见诸位臣工这般支持,顿时眉开眼笑地点着方才起身的那位大臣,“李侍郎言之有理,哀家好歹也活了大半辈子,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南宫仪一听那位说话的臣子是李侍郎,眼睛就朝他瞥去,心里暗想:这老头子会不会就是李侍妾的爹? 是不是觉得她软弱好欺负,他那女儿就有了出头之日了? 哼哼,谁若是招惹了她,她就狠狠地虐待他女儿! “南陈嫡公主温柔贤惠、蕙质兰心,配摄政王殿下,再好不过!”又一位大臣起身高声夸赞着,说得好似南宫仪是他的女儿一样,几乎没把南宫仪给夸上了天。 南宫仪猜度着这人是谁,心里已经快要憋不住笑意了:就她,还温柔贤惠、蕙质兰心?蒙谁呢? 果不其然,就听太皇太后乐呵呵地看着那位大臣,笑道,“柳爱卿也是个有眼光的。” 南宫仪于是极其狡黠地笑了:这位不会是柳三娘的父亲吧?好,她记下了。 于是,太皇太后在一众大臣们的吹捧中,心情大好地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见耶律玄依然漫不经心,好似事情如何和他没有关系一样,太皇太后眉头微微皱了下,问,“玄儿,你意下如何?” “但凭母后做主!” 南宫仪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句话。为了他这句话,今天她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翻白眼了。 见耶律玄没有问题,太皇太后心里那块大石头放到了心底:最好耶律玄对哪个女人都不上心,最好他这辈子都喜欢男人,这样,他就不会生儿育女,就不会威胁到冯家! 心情很不错的太皇太后,忍不住就扭头问自己的皇孙耶律弘,“弘儿,你皇叔就要娶媳妇了,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高兴。弘儿要看新娘子!”小皇帝受了一场惊吓,这会子缓过劲儿,又生龙活虎地跳起来。 冯小怜看着儿子高兴成这样,心里十分厌烦,忍不住就皱眉呵斥起来,“跳什么跳,等着再噎死吗?” 耶律弘吓了一跳,乖乖地坐好了。 冯小怜面色十分不好,如坐针毡,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着:方才南宫仪都说不想嫁给耶律玄了,耶律玄竟然毫不在乎、毫无反应? 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装的?难道他真要宠着那个该死的神医一辈子? 还有西凉紫骂他破鞋,他竟然被西凉夜三两句话就给打发了,一点儿都没有男人的刚性。 那个历经百战、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殿下,还会回来吗? 在冯小怜心里,她喜欢的永远是那个强大地无人能及的摄政王殿下,而不是眼下这个只知道和那个小神医打情骂俏的耶律玄! 18 节外生枝 南宫仪同着西凉紫进了碧荷住的院子,跨进屋子,顿时就被一屋子的金碧辉煌给闪瞎了眼睛。 几天没来,这屋子里的摆设似乎更加华贵了,样样都是精品,件件都是国宝。 就连喝茶的茶壶上,都镶金嵌银,看得南宫仪那个窝心啊。 她心满意足地坐在镶着金边的檀木桌边,伸出雪白细嫩的小手,拿起一只涮过的鎏金瓷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地品着。 茶似乎是上好的碧螺春,入口香中带苦,回味无穷。 南宫仪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的绵柔,顺手拈了一块翡翠玛瑙碟子里的红豆糕,慢慢地吃着。 西凉紫则兴致盎然地东瞅瞅西看看,半天才回过神来,笑叹,“南宫妹妹,你这屋子,比太皇太后住的寝宫都不知道华贵了多少,可见摄政王心里是有你的。” “这个不敢说!”南宫仪笑着递过去一块红豆糕,自己喝了一口茶,蹙眉幽幽说道,“许是他觉得自己是个断袖,心中有愧,才拿这些东西打发我,让本公主心甘情愿地占着这摄政王妃的名头。” “啧啧,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西凉紫摇头晃脑地开始讲起大道理来,“多少女人挤破了脑袋,梦寐以求地想做这个摄政王妃都来不及,你还在这儿矫情?告诉你,就算摄政王什么都不给,估计也有人上赶着想做摄政王妃的。毕竟,每日里看看那样惊才绝艳的美男,也是好的。” 这番见地南宫仪还是头一次听,不由得笑了,“若是换做你,你情愿守着这金屋银屋,守一辈子活寡啊?” “那倒不会!”西凉紫嘿嘿笑着摇手,“不过有人会。” “比如秋月,比如我那好妹妹。”南宫仪凑近些,悄声和西凉紫咬着耳朵。 “嘿嘿,你想到我心坎儿里去了。”西凉紫和她笑成一团,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笑着,直到华灯初上。 吃了一肚子的点心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南宫仪也不觉得饿。送走了西凉紫,她就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她这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的婆子,远远地守在大门口。 此时忽然从院外走进两个妇人,昏暗的光线里,南宫仪看不大清是谁。 待那两个人走近,她才认出来,这两人正是自己当初药倒了的小谷母女。 前边那个穿一身秋香色大袄的正是小谷的娘,后头那个梳着垂髫辫子、穿一身月白窄裉袄的,不是小谷是谁? 母女两个未及近前,就蹲身拜了下去,“见过公主殿下!” 南宫仪见她们形容光鲜亮丽,比起当初她们在村子里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不由感慨万千,心中又惊又喜又愧,忙上前去扶她们,“再也想不到是你们母女。你们来了多久了,摄政王,有没有为难你们?” 她们母女能来上京,说白了还是拜她所赐,若是这母女两个真的被耶律玄难为,她真是难辞其咎了。 不过看她们这穿戴,还有白生生的面容,显见得没有受什么委屈。 南宫仪松了口气,听小谷娘温声回道,“公主,摄政王不过是问了当日公主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为难我们母女。” 小谷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看着南宫仪,“没想到你竟是公主,我当时还把家里的馍馍拿给你吃!” 南宫仪扶起这小丫头,乐了,“公主又不是神仙,也得吃饭不是?” 一语说得小谷母女都笑了,小谷胆子大了些,上前凑了凑,左右看一眼,方道,“我们娘俩在这王府过了十几日,吃穿用度都好,就是不见了和你一同来的那个姐姐。” 她说的是碧荷。 南宫仪怎会不知道碧荷的下落? 但她也不好多说。 只是微笑着问她们,“你们不是一起被摄政王给带到王府的吗?怎么就不见了?” 小谷娘也道,“进了王府,我们并不在一处歇息,后来再也没见过那姑娘。是不是被……” 她的意思是问碧荷是不是被耶律玄给杀了,毕竟,那姑娘才是这位公主身边伺候的,说不定摄政王因为公主逃走而迁怒于奴婢。 南宫仪见这对母女甚是担忧碧荷,耶律玄也没有因为她而处置这对母女,心里对耶律玄的好感增加了一分:那个男人,并不像外间传言地那般嗜杀冷酷! 至少,他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见小谷母女误会了耶律玄,她忙解释,“碧荷没事,也住在这王府,我今早进宫还见着她呢。” 小谷母女顿时就放心了,两个人又七嘴八舌说起来,“公主真是好福气,能做摄政王的王妃。摄政王那般品貌,也得公主这样的来相配!” 南宫仪无奈苦笑:在别人眼里,她能嫁给耶律玄,乃是无上的荣耀,可她自己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和这么多女人共事一夫,这事,她着实难以接受! 小谷母女也没看出南宫仪的脸色来,径自说着恭维的话。 南宫仪无精打采地转身进了屋,小谷母女也随后跟了上来。 小谷自去点灯,小谷娘跟在南宫仪身后絮絮叨叨,“公主,今儿王府的管家特意找来我们母女,说是以后就跟在公主身边伺候。我也上了些年岁,此前一直在村子里过活,这粗手粗脚的,也不知道公主能不能看得上?” 南宫仪听闻此言,霍然转身,“你说管家特意让你们母女来伺候我?” 她素来不喜欢自称“本公主”,在小谷母女面前更不想摆什么花架子。 小谷娘被她那举动给弄得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就结巴起来,“是……是,公主。” 南宫仪长吁了一口气,见把人家给吓着了,知道自己方才孟浪了,忙笑道,“我把你们当做朋友,你们来伺候我,怕你们受委屈。” 小谷娘这才放了心,慌乱地摆着手,笑道,“公主快别这么说,我们家祖祖辈辈都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见过什么贵人?这一回能来上京,留在摄政王府,什么好吃的也都吃了,好看的也都看了,有什么委屈的?只盼公主莫要嫌弃我才好!” 她也不是天生伺候人的,一时也改不了口自称“奴婢”。 南宫仪也不在乎,回头一看,就见小谷正大睁着双眸惊叹地看着满屋子的金碧辉煌,她就笑了。 “你们两个也算是因我而起来到了摄政王府,不管你们愿意也好不乐意也罢,从今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以后,你也不用在我面前低三下四的,我只管叫你一声‘嫂子’好了。小谷嘛,就当做我的侄女儿,等日后我发达了,一副嫁妆少不了她的。” 南宫仪素来是个爽快的,见这对母女当真铁了心想跟着她,就打下了包票。 小谷娘喜得眉开眼笑,忙道,“公主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我娘家姓钱,你以后就喊我钱氏好了,‘嫂子’什么的可不敢当!” “好了,就这么定了。”南宫仪不容她置疑,就拍了板。 又招手叫过小谷,“我这屋里也没什么规矩,身边人只你们两个。以后你娘管这屋里的一应物件,你就专管给我梳头打扮就成。” 反正这古代的发髻她也不会梳,索性就交给小谷这丫头打理了。等哪天把碧荷也弄过来,她身边也就不缺人使唤了。 “好嘞,咱们就听公主的。”钱氏得了吩咐,手脚麻利地就收拾了桌子,扶着南宫仪坐下,“公主且先歇着,待我给您拾掇拾掇这屋子。” 于是母女两个就轻手轻脚地开始忙活起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屋内打扫停当。 南宫仪站起身来,看见小谷母女两个逼着手恭恭敬敬站在那儿,有些不适应,“你们两个快别这么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钱氏忙笑起来,“公主待咱们如同亲人,我们也不能恃宠而骄,失了分寸。临来管家嘱咐了我们,只要能让公主高兴,到时候自少不了我们的赏赐。公主有事只管吩咐我们,我们不会委屈的。” 南宫仪见钱氏虽是个庄稼人,但说话做事处处透着一股子泼辣,不由问她,“你可识字?” 钱氏忙回,“早年也曾识得几个字,后来家贫,就嫁人了。” 南宫仪心中有数,“既然你能识得几个字,那就再好不过。想来小谷也是识字的,莫若这样,我得闲就教你们识字写字,这样,我也不至于发闷,你们也不会太过无聊!” “公主能教我们识文断字,这是我们母女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啊。”钱氏忙拉着小谷就要跪下磕头,被南宫仪给死死拦住了,“不是说了别这么客套吗?不过是教你们识几个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南宫仪也不是真的闲得发慌,她是有考量的,小谷母女既然跟着她,那就是长远的,往后,自己开个铺子什么的,说不定就用上她们了。 未免这对母女拘谨,她索性就找出笔墨纸砚来,开始教她们认起字来。 毛笔字她倒是能写,但写得不怎样。字她也会教,只不过她不会写繁体字。 但教小谷母女,已是绰绰有余了。 墙角的沙漏已经溜走了大半,夜已深,屋内生着地龙,暖融融的,不觉得冷。 南宫仪教了小谷母女十来个字,就有些精神不济。 钱氏见状,忙道,“公主白日进宫拜寿,累了一天了,床都铺好,让小谷伺候公主歇着吧?” “嗯,早睡早起,别熬夜。”南宫仪嘟哝着撂下毛笔起了身。 小谷连忙收拾了书桌,又去打了热水,服侍南宫仪净了面,梳洗妥当,就从柜子里给她翻出一套月白撒花锦缎睡袍。 南宫仪换了,径自去了床边,见小谷母女还在床前守着,忙笑道,“你们也去睡吧。” 钱氏忙道,“公主不用管我们,我们今儿就在屋里守夜。” 南宫仪可不习惯睡觉时有人看着,眼皮子已经上下打架,她语气里未免有些不耐烦,“说了不让你们守着,你们就下去。我不习惯有人看着睡觉。” 钱氏和小谷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不得不退出去了。 这里,南宫仪就歪在了床上,摸了一本泛黄的医书看着。不多时,沉沉睡去。 且说前院书房内,灯火通明。 耶律玄自打出了宫,一回来就钻进了书房,至今未出。 莫寒在外头急得几乎快要上蹿下跳,但也没敢进去。 主子有个习惯,他不叫人的时候,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耶律玄默默地坐在那儿有一个多时辰了,手里拿着一本兵书,一页也未曾翻过。 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南宫仪在太皇太后寝宫内跳舞的场景。 说真的,各色的美女他也见识过,什么样精美的舞蹈他看过不计其数。但南宫仪那一阕铿锵有力的扇子舞,他还真的从未看过。 西凉紫的美是野性的,他没什么感觉。南宫如的美是弱不禁风的,他看着就厌烦。秋月的美,古典,他没心情欣赏,冯小怜的美,霸道,他更是不感兴趣。 活了二十四年,茫茫天地间,他似乎只为等她一个人而来。 为了能借太皇太后之口赐婚,让他们名正言顺在一起,他在背后谋划了太多。 先是让碧荷假扮南宫仪来到摄政王府,却不让她入正门。虽然其中想引南宫仪进府的成分居多,但也有让别人以为他不喜南陈公主的意思。 接着,就是大宠特宠女扮男装的南宫仪。 他这一计是一箭双雕,既满足了自己亲近南宫仪,又让外人以为他好男风,让冯小怜和太皇太后把矛头转向南宫仪扮作的神医。 虽然兵行险招,但耶律玄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再来,就是让南宫仪主动入宫,水到渠成地和碧荷换身份。 这一招,说起来他没多少把握。虽然知道南宫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但他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宫女到底在乎多少。 好在,南宫仪不负所望,不想让自己的宫女冒险。所以,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南宫仪和碧荷互换身份成功。 太皇太后能选南宫仪作为他的摄政王妃,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和太皇太后打交道多年,他早已深知这个老太婆最看重什么。 可让他十分不爽的是,南宫仪竟然不愿嫁他。 他做这一切,几乎是绞尽脑汁,殚精竭虑。那个女人却推三阻四,极其不情愿。 他只觉得自己一腔热血被泼了一盆冷水,让他有些无助。 这么多年,不管是征战还是治国,哪一样,他都能胸有丘壑,可唯有在喜欢南宫仪这件事情上,他不敢十拿九稳。 那个小女人,太过古灵精怪,太过聪慧狡黠,让他无从琢磨。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女子,才能做他的王妃,不是么? 在书房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天大黑时,耶律玄终是笃定了自己的心思,戴上那张骷髅面具,决定去南宫仪的院子里一探究竟。 可还未走出门,就听外头嘈嘈杂杂地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摘下了骷髅面具。 莫寒已是在门外敲起了门,“主子,秋月姑姑求见!” 耶律玄站在门口,半日,方冷冷道,“叫她进来吧。” 往日,他的书房也只有秋月这个女人进来过,但现在,他不喜让她进来了。 看在太皇太后和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上,耶律玄对秋月始终高看几分。 秋月在王府一住几年,兢兢业业地替他打理着王府后院,看上去像是一个妻子在尽着本分,但耶律玄从未曾对她有过非分之想,虽然太皇太后把秋月赐给他,就是想让他把秋月收了做他的女人的。 可是即使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时过境迁,耶律玄对秋月也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倒是秋月,对他痴迷不已。 看着秋月手里亲自提了一个食盒迈步进来,耶律玄的眉头就皱了皱。 秋月这是又来送吃的了。 不过他盼着的人不是她! 秋月轻轻地迈步进了书房,见耶律玄负手而立,面色冷清,没什么表情。 她忙就去要把食盒放在书桌上,只是书桌堆满了奏折和书籍,让她无从下手。 她急忙弯腰就去收拾书桌上的东西,耶律玄却出声制止住她,“这些东西你不能动!” 秋月伸出去的手就停在了半空,半天,她才回头,尴尬地笑笑,“王爷,您日理万机,这些事情还要自己动手吗?” 说罢,她又去拾掇书桌上散乱的书籍。 耶律玄有些怒了,“说了不让你动,你怎么还动?这都是机密,万一泄露出去,你负责?” 秋月吓得眼皮子一跳,赶紧退了回来。抬头瞥了眼耶律玄,见他面色不善,秋月委屈地眼圈儿都红了。 “王爷,您有了王妃,就不喜欢秋月了吗?”她哀哀欲绝,一双凄美的大眼睛里泪意朦胧,扬起一张五官精致绝美的小脸,恰如带雨的梨花。 耶律玄看着靠近自己泫然欲泣的秋月,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厌烦,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别看眼,冷声道,“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本王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一语,就跟冰冷的刀子一样,戳中了秋月的心。 秋月踉跄后退了几步,面色白如金纸,“王爷,您,怎能如此狠心?您,喜欢王妃吗?” 这些日子,王爷不是一直对那个神医宠爱有加吗? 她可没看出来耶律玄对那个还未过门的王妃有什么感情,所以,她才乍着胆子问耶律玄。 耶律玄头微微低了下,眯着眸子看了眼秋月,忽然冷冷一笑,“秋月,本王喜不喜欢王妃,和你有何关系?你难道要干涉本王的私事?” 秋月听着这句句毫不客气戳心窝的话,眼泪终是止不住落了下来,“王爷,秋月看得出来您不喜欢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王妃,不过是太皇太后赐婚,您才不得已听从。” “秋月来这府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求王爷能好好看看,到底谁对王爷才是真心!” 她轻轻低泣着,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 “所以呢?”只不过耶律玄铁石心肠,无动于衷,依然站在那儿,幽幽问道。 “王爷心里该明白的,”秋月猛地抬起头来,鼓足勇气和耶律玄对视,那双杏眸里雾气朦胧,“您身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都盯着您。您若是真的好男风,难道就不想想您的脸面,不想想皇室的脸面?” 秋月也是豁出去了,耶律玄一直是个暖不热的冷人,这几年,虽说她住在王府打理后院,但统共和耶律玄也没见过几面。 耶律玄常年征战在外,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何况,没有家室的人,更是待不住,不是到兵营里去,就是到各个衙门统筹军务。总之,她能见到他的人,已经是万幸了。 好在今年拿下南陈,他赶在过年前回了上京。秋月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谁知道又来了一个和亲的公主。 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哪儿不好,可为何这个从小儿一起在宫中长大的男人就是不多看自己一眼? 虽然他把王府的后院都交给她打理,但除此之外,她似乎和别的侍妾也没什么不同。 如今他就要赢取王妃,秋月实在是不甘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摄政王府,她要为自己争取一番。 所以,今晚她特意做了几个拿手的小菜,温了一壶酒,来到书房。没想到耶律玄对她更加冷清,言语之间,满是不耐,这让秋月一颗琉璃心顿时就碎成了几瓣。 “王爷,秋月到底哪儿做错了,让王爷这般不待见?”秋月泪眼朦胧,仰着脸问耶律玄。 她本就长得极美,哭起来更是只流眼泪不见鼻涕,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这也是她一大绝活,一般人哭的时候,都是涕泪纵横的。 可耶律玄却仿若未见一般,目光平视着窗外,声音淡淡的,“你很好,只是你看错了人,本王不是你的终身依靠。你还是回宫吧,找个好人家嫁了!”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秋月急了,低喊起来。 耶律玄有些头疼,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索性抬脚就要出去,却不料腰间忽然缠上两条玉臂,“王爷,不要走,秋月只求这片刻的温存!” 耶律玄的脚僵住了,他低头看去,就见秋月一双雪白的玉手扣在他的腰间,死死不放。 “王爷,秋月打小儿父母双亡,幸好被太皇太后收养。小时候,宫里的皇子们都欺负秋月是个孤儿,只有您对秋月最好了。” 她唏嘘着,像个八爪章鱼一样巴着耶律玄劲瘦的腰身。 耶律玄僵直了身子,声音冷得像是一块冰,“本王对你,从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无奈秋月已经走火入魔,死活都不肯松手,“王爷,我们又不是血亲,为何就不能在一起?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秋月相信只要王爷敞开心扉,我们一定会很好的!” “秋月,别让本王对你失望!”耶律玄声音冰冷刺骨,仿若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子,直插秋月的心脏。 “王爷……”秋月低呼一声,就觉自己的手指已经被耶律玄一根一根给掰开了。 两个人正僵持着,就听书房的门忽然吱呀响了一声。 耶律玄惊讶之际,抬头一看,就见南宫仪披着一领雪白的狐狸大氅,正一腿迈了进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吓得“啊”了一声,赶紧把跨进门槛的那条腿给收了回来,“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啊。” 说完,她就赶紧捂着脸跑走了。 “喂……”耶律玄见她误会了,顿时急得快要跳脚,一把甩开秋月,就起身追了上去。 秋月的脑袋磕在桌角,疼得她直冒冷汗,伸手摸了摸,鼓起一个大包。虽然没有出血,但也蹭掉了一层油皮,生疼!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是瞪着那双大大的杏眸,直直地看着耶律玄消失的地方。 他真的只喜欢男人,不喜欢那个南陈公主吗? 19 等着瞧吧 耶律玄从书房追了出去,在回廊拐角处捉住了南宫仪。 南宫仪很是诧异地转过身来,见这个男人一脸着急地看着她,她连忙摆手表态,“没事的,我不介意,你们继续啊。” 她还没过门,撞到了这男人和秋月亲热的一幕,这男人不会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吧? 她有些害怕,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人家捏死她,还不跟一只蚂蚁一样? 耶律玄本想跟她解释一番的,没想到南宫仪竟然说自己不介意。 他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倏地眯紧了,跨上前一步,黑着脸低声问,“你当真不在乎?” “我干嘛要在乎?”南宫仪十分不解地反问。 耶律玄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强忍着才没让自己把她给掐死。 “说,本王哪里不好,让你如此不介意?”他的口气失落中还带着丝丝悲伤,像是个哀怨的妇人。 南宫仪心里想笑,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怨妇似的? 简直是莫名其妙! 不过她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危险,她几乎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丝丝冷气给冰冻了。 “王爷,王爷,稍安勿躁!”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他给拍死了。 耶律玄见她后退,以为她想躲着他,心里越发烦躁起来,跟着就逼近一步。 南宫仪吓得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月黑风高的天儿,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他不会是凶性大发了吧? 吞了口口水,南宫仪字斟句酌回道,“王爷,您哪儿都好。只是……。” 她瞄了眼耶律玄,不大好意思开口。 “只是什么?”耶律玄见她吞吞吐吐的,顿时就急了,声音也跟着拔高了一大截,吓得南宫仪赶紧回话。 “呵呵,其实我在太皇太后寿宴上也说过的。您后院女人太多,我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南宫仪甚是委婉地说着,生怕自己说得太直接了,又惹人家生气! 其实耶律玄这人有权有势,还有高颜值,嫁给他,真不算亏。 但身为一个现代穿越人士,南宫仪自有她的骄傲。 耶律玄眯了眯眼,脸上冰冷的神色松动了些。 方才他差点儿被这女人给气死,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让太皇太后不疑有他赐了婚,没想到她还丝毫不介意他和哪个女人亲热! 他就没见过如此没心没肺的女人! 握了握拳头,耶律玄低声解释,“刚才我和秋月,不是你想的那样!” 南宫仪见他面色缓和,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听闻此言,她很是不厚道地笑了,“王爷说怎样就是怎样!” 不是她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都抱在一起,跟八爪章鱼一样了,这情形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她是三岁小孩儿呀? 耶律玄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语气又那么敷衍,从来没有追求过女子的他,顿时就抓狂了,这还是信不着他呗。 “本王说不是那样,就不是那样!”他气得有些口不择言,火气上来,霸道跋扈。 南宫仪吓得身子往后缩了缩,免得这人一怒起来要了她的小命。心里却道:至于嘛,不就和女人搂搂抱抱被我看见了?男人三妻四妾,在这个时代正常,他一个摄政王,到底怕的什么? “王爷,别急,别急。”南宫仪见他额头青筋又冒了出来,忙好言好语地安慰他,力求压下他蹭蹭往上窜的小火苗。 “你和哪个女人、男人搂抱在一起,我都没意见,王爷还是别发火了。我真的不介意的。” 南宫仪不说还好,一说,耶律玄几乎气炸了肺。 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怎么这个女人就是这么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宁愿她哭哭啼啼拈酸吃醋,也不想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面对笑嘻嘻保证着的南宫仪,耶律玄只觉自己真的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了。 他这边喜欢得掏心掏肺,不惜移花接木、绞尽脑汁算计着,人家那边却无动于衷。 活了二十四年,头一次,他对自己的人生失了方向。 无力地摆了摆手,他吐出一句话,“你走吧。” 再跟这个女人解释下去,他估计自己得发疯。 南宫仪大喜,还以为要费多大的事儿才能回去,没想到这男人还挺大度的。 她忙来了一句“那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转身就走。 耶律玄无奈地苦笑了下,望着她快要溜之大吉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但还是有些不舍,又喊住了她。 南宫仪抖着身子慢慢地转回来,心道这男人不会反悔了吧? 却听耶律玄问她,“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她总不会无缘无故闯进他的书房吧? “哦,我就是想着那一篮子桃儿怎么还没拿来?”南宫仪笑嘻嘻地回着,小脸上一副神往的样子。 她晚上吃多了点心喝多了茶,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屋内烧着地龙,热得她口干舌燥的,就想着有个新鲜水果什么的吃吃挺好。 所以,她就披了大氅出来到处转悠,见他书房灯火通明,想问问来着,谁料就碰见了他正和秋月搂抱在一起。 耶律玄还以为她特意来找他,没想到人家就是惦记着那一篮桃子! 他嘴角抽了抽,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南宫仪见他站在那儿也不吭声,她也不敢再问那篮桃子了。 回廊里的小风贼冷贼冷,她把身上的大氅紧了紧,见那人依然不言不语,忍不住就开口,“王爷,您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先走了哈。” 耶律玄只觉自己一颗心慢慢沉到湖底,他满腔热情想融化南宫仪,却不料她是个油盐不进的。 他无力地摆摆手,“去吧。” 南宫仪见他开恩,顿时撒丫子就跑了,那着急忙慌的样子,看得耶律玄一阵心塞。 什么时候,他成了这么不受欢迎的人了? 他站在风地里半天,直到身上被吹透了,才想起回屋。 不料还未转身,他肩头上已经搭上一件紫貂大氅。 顺着那雪白的小手,他看到了秋月那张绝美的脸。 “王爷,人家心里没您,您这是何苦呢?” 耶律玄皱皱眉,不快地盯了秋月一眼,“本王的事情,何须你来操心?” 说完,大踏步往回走。 秋月紧走几步跟上来,却听耶律玄头也不回就对着空气喊,“莫寒,书房重地,没有本王的钧令,任何人不准随意出入!” “是,主子!”莫寒仿佛从天而降,伸胳膊拦住了秋月,“秋月姑姑,你还是请回吧。” 秋月追不上耶律玄,又被莫寒挡着,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换不来耶律玄的一个回头。半天,她只得无奈地一跺脚,转身跑了回去。 不来这一趟,她还心怀希望。可来了,却又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也好,伤透了,心就死了,是时候了断了。 在寒风中奔跑着的秋月,腮边挂满了泪,嘴角却噙着一抹阴狠的笑。 耶律玄进了书房,看一眼书桌上的食盒,倍觉厌烦。 气怒之下,他一挥手把那食盒给打飞出去。 喷香的饭菜撒了一地,还有那壶温好了的“玉壶春酿”,也一并洒落在地,飘出馥郁的酒香味儿。 外头的莫寒吓了一跳,主子虽说高冷孤清,但从来不会无端发火,就算秋月来纠缠,也不至于这样。 主子,这是怎么了? 他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不料被耶律玄给看见了,顿时就怒吼一声,“滚进来!” 莫寒麻溜地当真从外头翻滚进来,单膝跪地抱拳,“主子,属下知错!” 主子还从未这般失态过,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未免惹怒主子,莫寒决定先认错。 “哦,你有何罪?”耶律玄看见他低头认错的样子,更加气愤,咬牙问着。 “都是属下自作主张,不该在刚才让王妃进来。”莫寒仔细反省了一下,觉得果真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放王妃进来,王妃就不会看到主子和秋月在一处,就不会跑出去。 主子也不会去追,更不会生气。 他虽说不知道主子跟王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主子的心情一定是因王妃而起。 耶律玄被莫寒这老实的话给气笑了,这个属下,此时怎么一点儿都不灵透了? 他什么时候不想让南宫仪进来了? 他巴不得南宫仪提着食盒来找他呢,只可惜偏偏想的人没来,来的是秋月! 此刻,他只想找个明白人问问,到底该如何俘虏一个女人的心!可这个属下虽然忠诚,但也是个没有成亲的榆木疙瘩,让他该怎么去问? “既然你知罪,那就下去领五十军棍吧!”耶律玄这会子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莫寒抬头看了眼耶律玄,有些担忧,却立即低头应道,“是,属下遵命!” 他虽然不知今晚的事情跟军法有何关联,但还是顺从地打算下去领罚。 主子一向赏罚有度,公私分明。 这种家事,主子竟然让他下去领军棍,可见是气得不轻。 见莫寒磕了一个头起身就要走,耶律玄又心烦意乱地喊住了他,“回来!” 莫寒赶紧转过身来,垂首站在那儿,等着耶律玄吩咐。 耶律玄想了半日,才长叹一声,“罢了,你这就去京郊大营,把完颜烈给本王叫来!” 三更半夜的,主子竟然要找完颜世子,莫寒不知道主子到底怎么了。 但他也不敢多问,忙答应了,就退了出去。 耶律玄捏了捏额角,心里郁闷不已。 看了眼书架上的那个骷髅面具,他眸中波光流转。 也许,换个身份,就能和南宫仪好好说话了。 换了一身夜行衣,耶律玄戴上那面乌金骷髅面具,出了书房,没入夜色之中。 且说南宫仪回了屋子,关了门,就踢掉了鞋子爬上了炕,缩在被窝里,瞪着两只大眼睛,愣是没有一丝睡意。 今晚那一幕,生生地刺伤了她的眼。若说不介意,这绝对是骗人的。 这些日子,耶律玄对她的好,她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她偏偏不敢把一颗心交付给耶律玄,怕的是有朝一日,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耶律玄贵为北辽摄政王,府内侍妾如云。今日太皇太后册封她为摄政王妃,明日就有可能册封秋月、南宫如什么的为侧妃。往后良娣什么的也不会少。 就那么一个男人,身边围着几十个女人。 谁都想在他面前讨好,谁都想让他高看她们一眼。为了这个目标,这群女人势必要争风吃醋,抵死相斗。 一想到那一群环肥燕瘦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斗得头破血流,什么狠毒的招儿都敢使,南宫仪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是个怕事的人,但她也向往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可耶律玄能做到吗? 她对他没有这个信心! 至于他好不好男风,这还另说。 不管如何,在外人眼里千好万好的耶律玄,在她眼里一无是处。 这样的男人,她怎敢嫁给他? 可事到如今,太皇太后赐婚的懿旨已下,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嫁给他,势必要和他一起啪啪啪。而其他女人,也会跟他啪啪啪,这就意味着,他会和这个滚完了床单,再和那个滚床单。想想就恐怖! 她虽然没啥洁癖,但也受不了这个。 再说,将来她还得替他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她的儿女还得和那群女人们生下的儿女们明争暗斗。 一辈子那么短,她都要耗在和女人斗上了。 好不容易赶上了穿越大军,她怎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老死在后院呢? 她南宫仪不是个庸碌的女子,这一生,就算不能轰轰烈烈,起码也要平平静静的。 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南宫仪就是睡不着。 可是逃也逃不出去,她该怎么办呢? 就在她苦思冥想逃走的计策时,忽听炕边的窗户被人给轻敲了两下。 南宫仪浑身一激灵,已是摸起枕头下的小匕首,喝问,“谁?” 窗外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是我,你在南陈救过的人!” 南宫仪心下生疑,不敢开窗,“本公主在南陈救过的人多了,知道你是谁?你快走吧,这可是摄政王府。” 窗外忽然传来低笑声,“你救过的男人,也多吗?” 这一问,南宫仪就猜出来了,这人就是戴着骷髅面具的那位。 不过,他是怎么进的摄政王府,还有,他和耶律玄什么关系?大半夜的又来这儿做什么? “你和摄政王认识?”不然,摄政王府守卫森严,他哪能轻易混进来? “嗯,我和他,是兄弟!”窗外的男人,顿了顿,终是说道。 “兄弟?”南宫仪不知耶律玄还有兄弟,不过想想也很有可能,哪个皇帝膝下没有几个儿子? 也可能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没有出现罢了。 “既是兄弟,就该避嫌才是!难道你不知道本公主已经是摄政王妃了么?”南宫仪一本正经厉声说道,实在是想不通这男人黑更半夜的来做什么。 孤男寡女的,让耶律玄知道,还不得要了她的小命? 窗外的耶律玄听见南宫仪如此说,心情好了些。这女人,还知道自己是摄政王妃啊? “这不还未过门吗?”窗外男人不罢休,固执地站在那儿,语气已是有些轻佻。 “过不过门,都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难道你想抗旨不尊?”南宫仪有些气恼,这人实在是不守规矩,她可不想落个半夜幽会男人的名声。 即使对耶律玄没什么好感,她也要对得起自己,洁身自好才是! “呵呵,你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圣女啊。”窗外男人笑得有些怪异,“不过我们北辽可没这个规矩,别说是未过门,就是过了门,和小叔子大伯子喝个酒吃个饭什么的,也毫不避讳!” 南宫仪不由气结,这男人还缠上她了? “就算你们不避讳,但本公主身为南陈人,就得守南陈的规矩!你们北辽人奔放,你找你北辽的嫂子弟媳去,别跟我这儿磨磨唧唧的,小心本公主不客气! 耶律玄这会子和南宫仪斗嘴,心情已是大好,又见她拒不出屋,心下更加欣赏,刻意压低了嗓门,嘿嘿笑了。 “你一个小小南陈公主,敢怎么不客气法?这可是我们北辽,本皇子不信你有这个本事!” “再不走,本公主喊人了,到时候摄政王赶过来,你可就难堪了。”南宫仪见这男人实在是难缠,只得搬出耶律玄这尊大佛。 谁知窗外那男人却不买账,“就算摄政王来了又如何?本皇子不过是找未过门的嫂嫂说句话,皇兄还能吃醋不成?” 南宫仪实在是拿这骚里骚气的男人没辙了,隔着窗子骂了声“神经病”,手下却不闲着,已是摸出了一个“火霹雳”暗暗预备着,另一只手够着了炕几上的火折子。 “本公主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再不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南宫仪火了,实在是弄不懂半夜三更那男人过来干什么。 窗外的耶律玄却越来越高兴,兴致越发盎然起来,索性抱着胳膊倚着窗户,低沉地笑道,“有什么招儿你就使吧,本皇子不是吓大的。” “去死吧。”南宫仪实在是受不了了,话音落地,她就着火折子点着了手中的火霹雳,一把推开窗子,就给扔了出去。 耶律玄不防她突然推开窗子,受惊之下往后一跳,就见一个黑乎乎竹筒样的东西迎面飞来,下意识地,他旋了一个身,避了开来。 却听耳边一阵巨响,像是璀璨的烟火飞上了天,掀起了一股巨大的热浪,震得他两耳发聋,身子也跟着跌跌撞撞被那股热浪给推了出去。 “砰”地一声,耶律玄高大的身子摔在了窗外不远处的一处腊梅树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唔……”他结结实实地趴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被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南宫仪则从窗子探出头来,看见他一副狼狈样,禁不住拍手大笑,“哈哈,看你还敢不敢来骚扰本公主!” 耶律玄万万没有想到南宫仪手中竟会有这么威力巨大的东西,他震撼之下,心生恐惧,这东西要是放到战场上,岂不是一举夺人性命? 南宫仪这丫头,让他惊奇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他脸朝地趴着,面上的骷髅面具硌得他鼻梁生疼。 他顾不上和南宫仪拌嘴,赶紧一跃而起,本想再问问南宫仪那是什么东西的,却不防巨大的声响招来了小谷母女和那两个粗使的婆子。 见有人过来,耶律玄不想引起震惊,忙隐身于梅树后头。 “公主,出什么事儿了?”方才那声巨响,就跟在耳边炸了个惊雷一样,这几个妇人这会子脸都白着呢。 一见南宫仪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摄政王让她们伺候公主,这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不用活了。 南宫仪见把人家给吓着了,忙嘻嘻笑着解释,“没什么,就是本公主闲得无聊,放了个烟花而已。” 妈呀,闲得无聊半夜三更放烟花呀? 梅树后头的耶律玄暗笑不已,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小。 小谷母女和那两个粗使婆子也不了解南宫仪的脾性,还以为人家在耍公主脾气呢。 小谷娘钱氏就讪讪地笑了,“那即是这样,我们就不打扰公主了。公主您继续玩啊。” 说完,生怕南宫仪觉得她们碍事,赶紧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厢房耳房去了。 南宫仪看着那一个个逃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有些无奈地笑了。 她这院里还藏了一个男人呢,这些人都跟睁眼瞎子一样,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半夜三更的,她也不想吓着人家,也就没有开口叫她们。 这个男人,她还应付得来。 见人都走光了,耶律玄从梅树后头走出来。 南宫仪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子,不想理他。 耶律玄摸摸硌得生疼的鼻子,又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她的窗前,敲了敲。 “还没摔疼吗?”屋内立马传出一个极不高兴的声音。 耶律玄老脸一红,幸好没人看见。“疼,很疼!”他的鼻梁跟断了一样,能不疼吗? “那你还来?”南宫仪没有好气,嘟囔着。 “我来是想告诉你,摄政王今晚,心情很不好!”耶律玄生怕南宫仪冷不防又扔一个竹筒样的东西,忙言归正传,不再逗她。 “他心情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南宫仪一想到那双紧紧箍着耶律玄劲瘦腰身的白嫩小手,心里就不舒服得很。 “真的跟你没有关系?”耶律玄的声音沙哑了几分,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 “他这时不应该和那个秋月美人儿亲亲热热吗?或者跟后院哪个侍妾啪啪啪,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南宫仪的语气里带着一股酸意,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耶律玄被南宫仪噎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大手把住了窗框,才勉强没有一掌把那窗子给拍烂。 他不知啪啪啪是何意,但也知道那跟亲热差不多。 “他没有跟秋月亲热,也没有在后院哪个侍妾屋里。”不自觉地,他为自己辩解起来。 “你看见了?”南宫仪心里似乎顺畅了一些,反问道。 “嗯,前一刻本皇子还在书房见着他来。”耶律玄撒着谎,没有一丝脸红心跳的感觉。 “那,也许他已经和人家亲热完了。”南宫仪可不信这鬼话,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有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抱着,不亲热才怪! 耶律玄愣是没有想到解释来解释去,南宫仪还是不信,气得他拔高了几分,嚷嚷起来,“摄政王不喜欢那些美人!” “本公主知道,他不喜欢美人,喜欢男人嘛。”南宫仪有把人逼疯的本事,顺着耶律玄的话,又扯到了这个。 耶律玄真的疯了,他没想到,自己煞费苦心,换一个身份想给自己说个情,却不料依然被南宫仪误会重重。 他觉得,就这件事,他是和南宫仪沟通不清了。 顿了顿,他只得使出杀手锏,“你知道吗?摄政王心里,最喜欢的人,是你!” “嘎?”坐在炕上的南宫仪,忽地被口水呛了一下,差点儿没有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摄政王喜欢本公主?”她忍不住又推开窗子,就见漆黑的夜色里,那人乌金的骷髅面具发出点点荧光。 也许是看得多了,她竟然没觉得害怕,只是专心地问耶律玄,“他跟你说的?” “嗯。”耶律玄只得继续编谎,“本皇子才从封地回来,听闻皇兄被赐婚,特来恭贺,没想到发现皇兄闷闷不乐,问起来,才知道你把他给气着了。” 话落,南宫仪就炸毛了,“什么?本公主把他给气着了?” 她气得哐哐地拍着窗扇,“本公主还没说他不守妇道,呃,不守男道,他倒恶人先告状了。” 一想起耶律玄背着她不知道睡了多少女人了,南宫仪就火气十足,一时口不择言,竟说耶律玄不守妇道。后来一想,男人哪能不守妇道,只好又改成“男道”。 听得耶律玄憋笑憋得好生辛苦,他只得抖着肩膀极力强忍。 南宫仪的话,让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丫头在乎的不是他不够好,而是旧话重提:女人太多! 既然介意他后院侍妾多,那就意味着她心中有他,想一个人独霸着他! 这样的认知让他很是欢喜,他巴不得她把他视为自己的私物呢。 此刻,他静静地站在那儿,认真地听南宫仪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他好男风,本公主忍了。他和秋月搂搂抱抱,本公主也忍了。他后院侍妾如云,要本公主怎么忍?难道要本公主眼睁睁看着他每晚和别的女人啪啪啪吗?” 因为话说得又快又狠,南宫仪被风给呛着了。她缩回脑袋,关上窗户,钻进被窝,徒留耶律玄在外头吹冷风。 耶律玄颇为心疼地叮嘱了一句,“你喝些热水再睡!” 南宫仪也不吭声,耶律玄又道,“你说的话,本皇子一定会告诉皇兄,相信皇兄会处置的。” “他能怎么处置?莫不是遣散了那些侍妾不成?”南宫仪蒙着被子闷声闷气地问。 那些侍妾可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儿,还有秋月,那是太皇太后亲自赐给耶律玄的,虽然没有名分,但也不是说送就送走的。 何况,她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耶律玄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反正皇兄有办法,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你只管安心等着做你的王妃就好。” 耶律玄到此时,如同久旱逢甘霖,终于明白了南宫仪的心境,心情好得几乎要飞上了天。 忍不住,他又八婆起来,“喂,你睡了?” “没有,被你这一吵,我还能睡着吗?”隔着窗子,南宫仪心情不爽,声音有些恹恹的。 “那,咱再说会子话?”耶律玄太阳穴也不疼了,神清气爽地站在窗外,若不是戴着面具,他一定是眉开眼笑的。 “有什么好说的?”知道这男人来传话的,南宫仪竟然不怎么讨厌他了。 “你跟本皇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呗?”耶律玄声音里透着小小的兴奋,带着一丝狡黠还有一丝紧张,笑问南宫仪。 “这个嘛,还真难说!”南宫仪跟他就像是知心朋友一样,竟然越扯越远。 “有什么难说的,说来听听。”耶律玄按捺不住自己窥探的小心思,催促着南宫仪。 窗内,传来南宫仪低低的笑声,“本公主一向直爽,说就说吧。” “嗯,我听着呢。”不知何时,耶律玄的声音柔和起来,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宠溺。 “本公主姑且和你说上一说。”南宫仪似乎有些忸怩,又嘿嘿傻笑了两声。 耶律玄唯恐自己听到什么和他自身不相符的,大气儿都不敢出,耐心地等着。 “咳,咳……”南宫仪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悠悠道,“想本公主这般惊才绝艳,美貌绝伦,蕙质兰心,必定得嫁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这是自然!”耶律玄心中大喜,自己符合这一条! 屋内,钻进被窝的南宫仪掰着手指头继续数说,“光是大丈夫还不行,这人还得要颜值有颜值,要财富有财富,要地位有地位!” 窗外,耶律玄又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又对上了。 “还有吗?”他紧张地问着,生怕还有很多条。 “其他的嘛,也没什么。”南宫仪嘻嘻笑着,顿了顿,声音忽然别扭起来,“最关键的是,活儿要好!” 活儿要好?什么活儿? 耶律玄细细咂摸着,弄不懂何意。 “这个,指的什么?”他虚心求救,生怕自己做不到惹南宫仪不高兴。 “咳……咳咳”南宫仪咳嗽得更剧烈了,耶律玄听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哪里知道,被窝内的南宫仪,一张老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这话要她怎么跟一个大男人解释? 平复了半天,她才假装正经地说道,“总之,就是一句话八个字,‘貌好器粗,金银满屋’!” 窗外的耶律玄琢磨了一会子,除了那个“器”,其他的都明白。 “那个‘器’是什么?”他认真问道。 南宫仪受不了了,大吼一声,“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管告诉摄政王就是!” 耶律玄默了默,心想这小丫头脾气也真够大的,不过正是这样的性子,吸引了他。 “哦,这个,摄政王应该也没问题。”他替自己说了一句好话。 “怎么没问题?问题大发了。”南宫仪不满,嚷嚷起来。 这个人是摄政王的弟弟,尽给他说好话了。 “这话你听听就是了,不必说给摄政王听了,反正他也做不到。”南宫仪有些不耐烦起来,撂下这句话,翻了个身,“你走吧,我睡了。熬夜对女人皮肤不好。” 摄政王再好,也不是她的菜! 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通通卡掉! 窗外的耶律玄,无奈地笑了。 她就对他这么没信心么? 等着瞧吧。 20 侍妾请安 夜里睡得晚,南宫仪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 小谷母女已经等在门外了,听见里头响动,忙问,“公主,您醒了吗?” 南宫仪揉揉朦胧的睡眼,才道,“进来吧。” 起身趿拉鞋子去开了门。 夜里她不习惯让别人在她屋里守夜,所以睡觉都是关着门的。 小谷手里端着脸盆、巾栉、青盐进了屋,身后的钱氏手里提着一个小花篮,笑吟吟地也跟着进来了。 一见南宫仪,钱氏就笑了,“公主有口福了,今一早,管家就让人送来一篮子桃儿,说是让公主开开胃!” 南宫仪一见那篮子就猜了个大概,她就着钱氏的手看了眼,果见一个个水灵灵鲜活的蟠桃,叶绿桃红地躺在篮子里,大冬日里的,看着就喜欢。 “我还是头一次见冬日里还有桃儿呢,”钱氏见南宫仪不语,忙凑趣道,“这一篮子桃儿,敢怕得值不少银子呢。这就给公主洗一个尝尝鲜?” 南宫仪昨晚上睡得晚,有些无精打采,闻听忙摆手,“现在不吃这个,到底是凉的果子,一大早的,空腹不宜吃。” 她是个大夫,没谁比她更注重养生了。 昨晚她不过这么一提,没想到耶律玄一大早就让人送了来,说真的,她还是蛮感动的。 小谷笑嘻嘻地递过青盐来,一脸的艳羡,“王爷对公主真是疼到心坎上了,就连这擦牙的青盐,管家都送了一大包呢。” 这些东西,想必也费不着几个钱,管家这是借花献佛呢。 南宫仪笑了笑,接过青盐漱着口,见小谷一个劲儿地看,她呜噜不清指了指那青盐,“既是不少,也送你们一些用着。” 估计她们村里的丫头们也没用过这个吧? 小谷笑逐颜开地谢过了南宫仪,钱氏嗔着斥骂了一句,“公主的东西你也随便要?” 南宫仪忙制止,“不过是一块青盐罢了,我给的,你别往心里去。” 钱氏忙赔笑,“她一个野丫头打小儿就没见过世面,公主别跟她一般见识。” 南宫仪笑了笑,“无妨,不值什么。” 见钱氏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南宫仪打心眼儿里羡慕。 她自小没了爹娘,穿越过来之后,也没感受到什么亲情,两世为人,她最盼望的是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可是一路奔波,几番逃亡,她真的厌倦了这颠沛流离的日子。 人前,她从来都没有表露过。可是人后,她也会黯然神伤。 小谷兀自还看看这看看那,羡慕得要命,“公主这屋子里的东西,怕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公主真是好福气!” 在她眼里,能嫁给北辽摄政王,又住着金碧辉煌的屋子,这该是世上所有女子都盼望的事情吧? 南宫仪看一眼这个小脸儿还略显稚嫩的丫头,笑对钱氏,“你也觉得我有福气?” 钱氏没料到她会问她这个,愣了愣神,忙答,“能嫁给摄政王,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修了几辈子的德行,才到这一步!” “呵呵,我问你,若是让小谷也进摄政王府服侍摄政王殿下,你乐意不乐意?” 南宫仪反问着钱氏,蝶翼般的睫毛轻颤。 在钱氏她们这些村人看来,能入摄政王府,那简直就是这辈子的造化了才对。 南宫仪这话说得很明白,若是让钱氏选择,她乐意让小谷进府做摄政王的侍妾吗? 钱氏不敢看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情有些慌乱,低头吃吃地笑了,“公主快别玩笑了,小谷哪有那个福气?” “怎么就没有?我虽未过门,但也是太皇太后下过懿旨的。小谷又在我身边伺候,等我过了门,就让摄政王给小谷开了脸可好?” 她促狭地眨了眨眼,就看到钱氏脸上越发慌乱了,“公主,这怎么成?” “这怎么不成了?小谷能服侍摄政王,是她这辈子修来的福分,不是吗?”南宫仪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让钱氏当了真。 “公主,万万不可!”钱氏脸上的表情就跟被刀子剜了她一块肉一样,“我一个寡妇,孤苦半生,身下就小谷一个闺女,我怎能看着她给人做妾?” “给人做妾怎么了?伺候了摄政王,从此后就穿金戴银,比起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也不差什么。”南宫仪看着钱氏脸上一寸一寸龟裂的神情,慢悠悠说着。 “那怎能一样?小谷一个山野小丫头,怎么斗得过那么多女人?摄政王女人那么多,不差小谷一个。” 钱氏被南宫仪挤兑得终是说出了真心话,可一说完,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猛抬头看着南宫仪。 “你也知道了吧?自己的女儿,是万万舍不得她进这样的虎狼窝的,那你们还说我有福气?” 南宫仪自嘲地一笑,坐在了妆奁台前,招呼已经被吓傻了的小谷,“傻丫头,跟你说着玩的,你以为我真要把你送给摄政王殿下啊?” 小谷捏着梳子笑得有些勉强,“我娘说的是,这份荣华富贵可不是咱们这些乡下人能享受得了的。” “嗯,你娘明智,不像其他看着富贵就眼红的。”南宫仪晃了晃脑袋,示意小谷给她梳头。 钱氏站在旁边,给她挑着镶金嵌贝匣子里的首饰,闻听忙安慰她,“公主,您怎么说也是王妃,那些女人哪里用放在心上?” “是,我还真没把她们给放在心上!”南宫仪咬了咬后槽牙,狠笑着。 这个世道,女人还真是受罪。明明是男人一房一房地往家里娶,女人忍着不说,还得摆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样儿,却在暗地里,争个你死我活。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 正感叹着,南宫仪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在喊,“姐姐,我们来给您请安了。” 小谷吓得手就是一抖,钱氏也连忙放下了手里的金钗,往门口看去。 南宫仪心里好笑:自己还真是乌鸦嘴,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 “不用看了,是那些侍妾来了。”她施施然地起身,喊回了正要踏出门槛的钱氏,“摆饭,我饿了。” 钱氏忙答应了,就去传饭。一会儿折回身来,就见门口已是站了一排的莺莺燕燕,个个插金戴银、珠光宝气,脂粉味儿熏人。 钱氏打了个喷嚏,要从那一队莺莺燕燕中穿过。 为首的李侍妾李秀娥一扭头就看见了钱氏,她在钱氏脸上一扫,心里就知道了个大概,上前就拉着钱氏的手不松,“听闻姐姐身边才来了一位管事妈妈,这位就是了吧?” 钱氏被吓得浑身一颤,想要挣开,却不料李秀娥手劲儿很大,硬是扭着她的胳膊不放。 钱氏只得战战兢兢回话,“老奴蒙管家抬爱,分配在公主身边伺候。” 这样文绉绉的话她本不会说的,不过方才出屋的时候,南宫仪特意指点了她们母女两句,毕竟,跟在她身边,迟早也要跟外人打交道的。 李秀娥一听钱氏自称“老奴”,赶紧就摇手,“妈妈,您可折煞我们了。俗话说,公主身边的人三品官,您在这府里的地位,比起我们自高不下,我们喊您一声妈妈,都怕您亏了呢。” 她这马屁拍的! 南宫仪暗笑,“公主身边的人三品官”她怎么没听过? 见李秀娥只管缠着钱氏讨好拍马,柳三娘就有些不快,拿胳膊肘子撞了下李秀娥,小声道,“别忘了我们来做什么的。” 其他侍妾也都有些等不及,不想看李秀娥在这儿拍一个老太婆的马屁。 李秀娥见状,忙松开了钱氏的手,扭臀摆腰地跟着众位侍妾进了南宫仪的屋子。 “姐姐,我们来给您请安了。”柳三娘见南宫仪头也未回,依然坐在妆奁台前,忙紧走几步,抢在众位侍妾之前,来到南宫仪身后,蹲下身去行了一礼。 南宫仪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一脸媚笑的柳三娘,“原来是柳妹妹。” 她不过年方二八,柳三娘她们进府早,比她都大了好几岁,这会子听着她喊自己姐姐,南宫仪只觉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刻意把那声“妹妹”咬得很重,听得柳三娘小心肝颤了颤。 南宫仪也没叫起,柳三娘就那么半蹲着。 李秀娥见状,捂着嘴在那儿咯咯地笑,“姐姐,您今儿可真美。” 比起柳三娘的狐媚子样儿,南宫仪觉得李秀娥更粗俗,也不知道她脸上抹了几层脂粉,呛得南宫仪只得拿袖子掩面。 见柳三娘蹲得也差不多了,南宫仪才摆了摆手,淡笑道,“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起来吧。” 柳三娘如释重负,赶紧站起身来,后背已是出了一层汗。 她以为这个南陈公主好糊弄,没想到今日一见,悄没声儿地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她不禁有些后怕了。 李秀娥还浑然不自知,越发往前挤了两步,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姐姐,你听说了吗?昨儿夜里,秋月和摄政王殿下在书房里歇了半宿!” 南宫仪眸子一缩,缓缓地笑了,“你这都从哪儿听来的?” “是,是您妹妹说的的,一大早,我们几个都知道了。”李秀娥面上虽笑着,但那醋意横生的表情,掩都掩不住。 南宫仪诧异:她这妹妹也想趟一趟浑水? 心下疑惑,她面上却丝毫不带,“秋月姑姑掌管后院之事,她跟摄政王在书房里,许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昨晚那一幕她也看见了的,说实话,她真的不愿多想。潜意识里,她还是想否定这件事。 “哎呀,姐姐,你年轻,就不懂了吧?”李秀娥表情夸张地叫了一声,手舞足蹈地,差点儿拍上南宫仪的肩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过去了。 “这孤男寡女的,半夜三更共处一室,不用猜也知道什么事儿。”李秀娥撇撇嘴,显然不信。 柳三娘也点点头,黯然神伤,“姐姐还未过门,殿下就和秋月行出这苟且之事,姐姐就能受得了?” 南宫仪听了这话,不由抬眼瞅了瞅柳三娘,别看这女人细声细气的,架桥拨火的本事还这般炉火纯青,不显山不露水,就把她和秋月给推到了对立面。 笑了笑,她不甚在意地说道,“秋月本就是太皇太后的人,把她放在摄政王府,就是让她伺候王爷的。怎么伺候,那是她的事儿,本公主何须操心?” 言下之意,秋月本就是个暖床的,爱怎么暖就怎么暖! 柳三娘见南宫仪不着痕迹地把球给踢了回来,就有些不甘。 她们这一干人,比起秋月来,那简直不是一个层面上的。秋月背后有太皇太后撑腰,她们呢? 所以,她们就把矛头对着了南宫仪,只有她,才是秋月最大的对手。 若是这两个人掐起来,她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可她们看错了人,南宫仪可不是什么温室中的花朵,才不会被她们当枪使呢。 南宫仪话音刚落,侍妾里就有一个人开口了,“说得好,我们身为女子,命运本就不由人,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求得一辈子的平安!” 南宫仪抬头看时,就见侍妾群里,一个黄衣女子,傲然独立,如同冬日的寒梅,气质超群。不是平氏又是谁? 先前除夕夜宴上见过她一面,那时南宫仪就觉得她不错,没想到今儿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很对她的脾胃。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见地,真是难得。”南宫仪笑看着平氏,平氏也越过众位侍妾,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会心笑了。 此时此刻,在她们之间,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南宫仪不由感慨:有的人,真的只要一眼,就知道对上了。 她和平氏,素昧平生,目前来说,还要同事一夫,竟然能看对眼,也是奇事一桩! 李秀娥见平氏的话得了南宫仪的赞赏,心里醋意翻滚,冷哼一声,“妹妹说得倒是轻巧,怕是听说了秋月和王爷的事,半夜捂在被窝里哭鼻子了吧?” 平氏也不理她,只从容答道,“哭鼻子的事儿,我可不会干!” 李秀娥又要奚落她,却被南宫仪给止住了,“你们不是来请安的吗?正好,本公主有些话也想对你们说!” 一听南宫仪有话说,李秀娥和柳三娘等几个侍妾忙眼巴巴地问道,“不知王妃有何话吩咐我等?” “嗯,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南宫仪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一张张巴结的脸,淡淡笑着,“一来,本公主不喜热闹,所以以后请安什么的还是免了。二来,本公主还未过门,这王妃什么的还是别叫了。” 李秀娥和柳三娘听了这话面色都有些诧异,这个公主,怎么一点儿都不摆王妃的谱儿呀? 她们好心好意来请安,那是看得起她。她这儿还不当回事儿,等赶明儿王妃的位子被秋月给抢了去,就有她哭的了。 几个侍妾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脸色都不大好看。 李秀娥忍了半日,实在是受不了南宫仪那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姐姐,不是做妹妹的没有提醒你,你这么不懂事,小心王妃的位子被秋月姑姑给夺了去。” 不过是没有热络地招待她,李秀娥的脸说翻就翻了,变脸比变天还快。一开始还“您”啊“您”地叫着,这一会子就直接是“你”了,而且还胆大包天地说她不懂事! 这是老虎不发威,有人拿它当病猫了? 南宫仪眸子半眯着,神情似笑非笑,“李侍妾,真没想到你还是个长舌妇,这背地里编排主子的话,你也能随便出口?真不知道秋月是怎么管理后院的,弄得摄政王府一派乌烟瘴气!” 李秀娥这会子虽然瞧不大上南宫仪,但南宫仪好歹还是太皇太后懿旨钦赐的王妃,她心里再不服,也不敢和她冲撞。 柳三娘一见李秀娥在南宫仪面前吃了瘪,心里一阵欢喜,忙不动声色地讨好南宫仪,“摄政王府多年来未曾有正经的女主子,如今王妃来了,可让我们有了盼头了。” 这马屁拍得,着实高明。 听着不叫人反感,又无声中讨好了别人。 南宫仪暗自咂舌,这个柳三娘不简单! 她不由多看了柳三娘一眼,轻轻笑了,“本公主真这么受欢迎?” 估计柳三娘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吧,王府没有女主子,这些侍妾的小日子有多好过? 可一旦有了女主子,晨昏定省自是少不了,就连每日的衣食住行,也要被管着,实在是不自在。 这些侍妾们除非脑子烧糊涂了,才会盼着王府有个女主子吧? “当然受欢迎了。”柳三娘赶忙搭话,“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能和我们姐妹共同伺候王爷,是我们姐妹的福分!” 她一边说一边笑,那样子,像是由衷欢迎南宫仪做摄政王妃一样。 南宫仪心下唏嘘不已,这世上真有如此大度的女人? 她还真是头一次见识。 “姐姐说得好。”南宫仪夸了柳三娘一句,柳三娘眼珠儿转了转,唇角有了笑意。 李秀娥见她抢了上风,气得面色发青,也想插嘴说两句,却被南宫仪拿眼一溜,她就又缩回头去了。 柳三娘见状,得意极了。眼下能在正牌子王妃面前说上几句话的人,也就她自己了。 她忙凑趣儿笑道,“妹妹可别谦逊,你呀,比起那个西凉公主,不知美上多少倍!” 南宫仪一听这话,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这怎么又扯上西凉紫了?不过这柳三娘可真是个人才,不过片刻功夫,又给她拉了一个情敌! 她自然不会顺着柳三娘的话说,只道,“西凉公主爽朗大方,虽是女子,可不是本公主能比的。” 对西凉紫,她很有好感,怎能在这些侍妾们面前说人家什么坏话呢? 柳三娘碰了个软钉子,不气也不恼,只讪笑着,“姐姐看人到底有眼光,不似我等凡夫俗子!” 南宫仪又想笑:她难道不是凡夫俗子?或者在众位侍妾们眼中,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21 搅乱后院 一大早上起来这么久了,南宫仪被这群侍妾给围住,连早饭都没吃上。 她这具小身板儿有点儿低血糖,这会子已是饿得前胸贴着后背,有些手脚发麻了。 可这群侍妾看样子还没有个想走的,除了平氏,她是在对李秀娥、柳三娘没有什么好感。 可这些人七嘴八舌,在她耳边嗡嗡吵着,就像是一群蜜蜂一样,南宫仪只觉得自己的底线快要被逾越了。 “那个,诸位,能不能先请回,本公主还没用早饭呢?”她有些不耐烦起来,挥开李秀娥伸过来想拉着她的手,面色发青。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秀娥她们还不以为意,反而嘻嘻笑着,“正好,我们姐妹还该伺候王妃您用膳的,您就尽管传膳吧。” 南宫仪一听,顿时都要崩溃了。她们还要伺候她用饭? 至于嘛?她可没有吃饭的时候被一群女人给围着的习惯。她又不是男人,身边围着这么多的莺莺燕燕,哪里吃得消? 摆了摆手,南宫仪只觉得有些有气无力,“不必了,你们也出来半天该累了。还是各回各屋,歇着去吧。” 她们这些女人又不是傻子,难道听不出这话什么意思? 反正人家平氏就开始告辞了,“王妃,婢妾先行告退了。” 南宫仪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平和道,“也好,你先回去吃饭吧。” 可李秀娥和柳三娘一众人看着平氏这样,就有些不高兴了,“这是怎么说的,平妹妹?我们姐妹都在这儿伺候王妃,就独你一个清高是不是?难道你比我们还高一头不成?” 柳三娘更是说得尖酸刻薄,“平妹妹,你爹也不过是个侍郎而已,比起我们娘家高不了多少,莫非你还存着蔑视王妃的心思,想越过王妃去不成?” 其他侍妾更是七嘴八舌,“王妃可是太皇太后懿旨亲封的,平妹妹可是想着做个侧妃?不过秋月姑姑目前还没个名分,平妹妹似乎着急了些。” 不过是一个告退,就引来这么多尖酸刻薄的话,南宫仪也是服了这群女人了。 她以为,成为众矢之的的平氏会被这些女人给骂得眼泪汪汪,不知所措呢。 谁料平时依然面不改色,坦然地听着这么多难听的话,等众人终于住了嘴,她方问,“说完了吗?说完了,那我就走了。” 说罢,对南宫仪笑笑,转身就出去了,徒留一众大眼瞪小眼的侍妾们。 “瞧瞧她那猖狂样儿,”李秀娥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平氏的背影就啐了一口,“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位份,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柳三娘更是转过头来看着南宫仪,一双媚得能溢出春水来的眸子半眯着,小嘴儿一撇,就告起状来,“姐姐,您看平氏那张狂样儿,连您都不放眼里了。您可是我们府上的王妃啊!” 南宫仪被柳三娘这架桥拨火的功夫给惊呆了,这女人每次说话都得挑拨离间,看来,除了这些,她真的也不会别的了。 但这份心思,却是让人平白地生厌的。 她蹙了蹙眉,紧盯着柳三娘问,“你怎么就看出平氏不把本公主放眼里了,本公主明明让她走了,不是?” 柳三娘却不以为然,轻笑道,“哟,王妃,您可不知道,这平氏最是个冷清人,先前见了秋月姑姑还行礼呢,在您这儿就大模大样起来。敢怕是觉着您比不上秋月姑姑了?” 南宫仪真是服了柳三娘了,就没有她扯不到的人,一会儿的功夫,从平氏又扯到秋月身上去了。 见她这般心机深重,南宫仪的脸就冷了,“本公主没那么无聊,懒得理会谁眼里有谁谁眼里没谁的。” 她脸色一冷,众位侍妾们就小声了不少。连李秀娥也不敢咋呼了。 南宫仪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瞥一眼柳三娘,又看着李秀娥,问道,“你们知道摄政王最不喜什么女人吗?” 一句话,问到了众侍妾的心坎上。就见众女眼冒绿光,脖子前倾,活似一只只被捏着的鸭一样,异口同声问着,“王爷最不喜欢什么女人?” 南宫仪未免好笑,却依旧板着脸一字一句道,“他最不喜欢多嘴多舌的女人!” 众位侍妾一时噤若寒蝉,脖子缩了缩,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南宫仪以为自己已经把她们给吓着了,心下得意,正待要赶她们走,却不料李秀娥又嘻嘻笑着粘了上来,“哎哟,姐姐,别说的这么吓人好不好?您又未过门,王爷的喜好,您怎么就知道呢?” 柳三娘一听这话,心思也活泛过来,跟着忙道,“姐姐怕是还不如秋月姑姑呢,她跟了王爷多年,王爷什么脾性,她一清二楚。” 见这些人跟狗皮膏药一样赶不走了,南宫仪不由蹙了蹙眉:看来这些人是真的没把她这个王妃给放在眼里了。 只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为何又上赶着过来给她请安? 她们过来是想告诉她昨晚上秋月和摄政王在一起,让她和秋月互掐的吧? 心思清明之后,南宫仪再看这一群笑靥如花的人,就觉得面目可憎了。 她们没有能力和秋月抗衡,就把她这个未过门的王妃给架在火上烤,到时候,她们两边做好人,谁也不得罪! 这心思,真是狠毒! 也不知道这些侍妾里,哪一个有这般心思? 见李秀娥和柳三娘和众位侍妾又靠了上来,南宫仪面色缓了缓,沉稳地吩咐小谷,“摆饭,本公主饿了。” 小谷赶紧答应了一声,就和钱氏一起把南宫仪的份例早饭摆了上来。 不过是清粥小菜,外加几个白面馒头罢了。 打着伺候旗号不走的侍妾们,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就听李秀娥大吃一惊,夸张道,“姐姐身为王妃,早饭就吃这些?” 还没等南宫仪伸筷子,柳三娘又是一阵惊呼,“我们的衣食住行都是求月姑姑负责,秋月姑姑的饭食,比起姐姐,不知强了多少倍,这不会是她故意给姐姐来个下马威吧?” 南宫仪伸手拿了一个馒头,一掰两半,撕了一块放嘴里慢慢嚼着,也不气了,只管笑得灿烂,“听你们这么一说,秋月御人倒是有一套喽?” “那当然了。”李秀娥两手一比划,撇了撇嘴,“她在后院里,虽然没名没分,但统管着我们这些人,那可是说一不二的。” 柳三娘也连忙附和,“跟姐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秋月比起您这个还未过门的王妃,权势更大呢。” 南宫仪暗笑:这果然是掏心窝子的话,若是寻常人听了,估计气得连肺都得炸了。 不过她不是寻常人,虽然是太皇太后赐婚的王妃,一来,她对耶律玄没报什么希望,二来,她还不曾喜欢上耶律玄。谈不上被伤害到。 但人家李秀娥和柳三娘演的那般卖力,她不配合一下,岂不是太对不起人家了? 她面上似喜似悲,好似真的被柳三娘的话给伤着了一般,神情淡漠悠远,语气也跟着有些沙哑起来,“姐姐们的话,本公主听明白了。本公主初来乍到,根基还没站稳,拿什么和人家秋月姑姑比?人家可是和王爷打小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又有太皇太后庇护,本公主不过是个远道而来无关紧要的人,即使有太皇太后的懿旨,到底还是得不到摄政王殿下的心的。” 李秀娥和柳三娘见自己废了半天的功夫,南宫仪终于有了这样的表现,心里不由大喜,忙安慰她,“姐姐也别伤心难过,凭着姐姐的姿色,殿下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上姐姐了呢。” “这个难说啊。秋月的容色也是一等一的,本公主哪里有什么优势?”南宫仪神色悲伤,面容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轻愁,似乎有说不出的苦衷。抬头望了眼站在她旁边的李秀娥和柳三娘,忽然眨了下眸子,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对了,本公主忽然有主意了。” 李秀娥和柳三娘不防她转题这么快,顿时就有些跟不上思路,忙问,“姐姐有什么主意了?” 南宫仪神秘兮兮地低头笑了,“这个嘛,本公主还真的不大好说!” “哎呀,到底是什么嘛?说出来,我们姐妹也给您参谋参谋。”李秀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南宫仪咬着红唇,依然不肯吐露。 柳三娘也有些焦躁,摇晃着南宫仪的一只胳膊,笑着,“姐姐初来乍到,哪有我们对摄政王殿下了解,说不定姐姐说出来,我们还能给姐姐提供些什么意见呢。” 盛情难却之下,南宫仪只得吞吞吐吐地说了,“其实,本公主也是听神医说的,有一种药哇,只要用一点在男人身上,就能让男人死心塌地了。” “啊?还有这种药?”李秀娥着急了,拔高了声音问起来。 “那,那是什么药啊?”柳三娘神情也迫切起来,有这样的神药,她们还管什么王妃和秋月呀。 她们自己给摄政王殿下用了,不是更实惠? 南宫仪见吊足了她们的胃口,顿时胃口大开,一连喝了大半碗的粥,这才笑道,“神医那儿前些日子才配出来的药,因他不想留在摄政王府,就给了本公主一些,让本公主设法……”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估计凭着这些女人脑洞大开的程度,定会想出是什么来的。 “哦,原来神医不想留在王府。”侍妾们长长松了一口气。 李秀娥想起上次从神医那儿买了不少的秘药,心里就有了数,忙道,“神医人最好了,就不知道他那药还有没有?” 柳三娘瞥了她一眼,笑了,“莫非姐姐也想要这样的药?这药,王妃一个人有,就够了。” 李秀娥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顿时就哑口无言了。 南宫仪顺便又火上浇油加了一句,“本公主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和摄政王总有机会接触的。倒是你们,一年半载的,也不得见王爷一面,就算有药,又能如何?” 这话戳到了众位侍妾的心窝子里去,她们本就在这后院没有什么自由,被秋月给压制得死死的,如今再被南宫仪这么一戳,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先是李秀娥待不住了,讪笑了几声,道,“妹妹忽然觉着肚子有些疼,就不打扰姐姐用膳了。” 见南宫仪无话,她顿时溜之大吉。 柳三娘也道,“妹妹早上为了给姐姐请安,起得早了些,怕是风闪着了,这会子头疼得厉害。” 其他人,也都找了借口,一个个跑了。 屋子里顿时清静下来,南宫仪安心慢悠悠地用着早饭,惬意无比。 她终于找到对付这群侍妾的法子了,只觉心情奇好,连着吃了两个大馒头。 小谷见这些女人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忍不住就啐了一口,“呸,都是些逢高踩低的东西,还好意思来给公主请安?” 南宫仪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还小,有什么都写在脸上,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说完小谷,她又发自内心地笑了:估计又能赚好大一笔了。 22 好心办坏事 伸了个懒腰,南宫仪就施施然地进了内室,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半新的荷包,又从自己袖袋内掏摸了一番,掏出一包药沫子来,拿桑皮纸包了,递给小谷,“给神医送去,就说本公主说的,分成二十小包,一百两银子一小包。” 小谷捏着这个半新的荷包,很是不解:什么东西这么贵? 她不敢迟疑,忙袖了荷包就往外走,心想公主什么时候和神医那般熟了? 到了碧荷住的院子,就见两个粗壮的婆子守在门外。 小谷忙说明来意,还以为这两个婆子会盘问半日的,谁想那两个婆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让她进去了。 碧荷正在屋里吃饭,听见脚步声,出门看了眼,见是小谷,顿时又惊又喜,忙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小谷看着热络异常的碧荷,很是诧异:她是个男人,怎么对她这个小丫头这般热情? 碧荷见小谷站那儿呆呆的,有些不解,旋即就明白过来,自己还是个男人身份呢。摄政王殿下可是交代过她的,万不能露出马脚来,不然,公主就会有麻烦。 为了公主,她只能努力扮演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神医。 讪讪地收回了手,碧荷努力挤出一丝笑来,“我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殿下特意让两个婆子守着门,省得有人来打扰。所以,见了你,就欢喜的要命。” 这理由虽说牵强,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小谷释然:这几天,神医估计是闷坏了,所以见了她才这般热情的。 笑了笑,小谷递上手里的荷包,把南宫仪的话原封不动地学给碧荷,“我们家公主说了,让您把这一大包东西分成二十小包,一百两银子一包!” 碧荷也不知道那里头包着什么,接过来,在手上掂了掂,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她忙问,“什么东西,这么贵?有人买吗?” 小谷见她这么问着,就道,“我们公主没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反正按照公主说的去做,准没错!”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买,但公主的话,她不得不听啊。 碧荷听了无话,小谷就告辞出去。 到了大门口,远远地就看见李秀娥带着一个小丫头躲躲闪闪地赶过来。 小谷心下一惊,有些了然:敢怕是她真的来找神医买什么“男人用一点就会对女人死心塌地”的神药了? 小谷不禁捂住嘴,把已经到嘴边的惊叫给狠狠地压了下去:公主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道都是之前神医给她的?可看方才神医那样子,似乎不知道啊? 如果这些侍妾真的都来买了这种神药,那一小包一百两银子,统共二十小包,公主岂不发了? 在她一个村里来的丫头眼里,两千两银子,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 看着李侍妾慌里慌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走近,小谷赶紧踅到另一条小道上去了。 若是让她看见自己,知道这药是公主让她送来的,弄砸了公主的买卖怎么办? 小谷躲在一棵翠柏后头,偷偷地看着这一幕。 李秀娥到了门口,那两个婆子也上来拦着。 李秀娥有些着急,就在袖子里掏摸了一阵,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两个婆子,两个婆子也没收,她不由发狂了,对着门内就喊,“神医,神医,是我,我来买药!” 小谷听了暗喜,看李侍妾这急不可耐的样子,就知道公主这药一定卖得出去了。 没想到公主一句话,就让这些侍妾们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银子啊! 两个婆子正待要把李侍妾赶出去,不料碧荷在里头听见了,走到大门口,交代两个婆子,“只要是王爷的侍妾过来买药,一律不准拦着。” 两个婆子也不知道碧荷的真实身份,她们不过是管家找来看门的,自然还是事事听从碧荷的,闻听忙答应着,就退了下去。 李秀娥得意地瞪了那两个婆子一眼,冷哼一声,就赶紧掉过头去,讨好地拍着碧荷的马屁,“神医,自打您给太皇太后拜寿回来,就一直没出这院门,这几日,可真是让我们姐妹一顿好想。” 说话的时候,李秀娥已是把方才掏出来的那个小荷包递了过去,“听说您身子不大好,也没顾得上来看您,这是一点儿小意思,算是我孝敬您的。” 碧荷看那荷包,虽是半旧不新的,但料子上好,做工精细,可见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她也不管,顺手就接了过来。反正是给公主收银子,她只要照做就行。 李秀娥见碧荷接了荷包,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就怕银子送不出去,只要送出去,事情就好办了。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她这会子底气壮了些,跟碧荷并肩走着,不忘从碧荷嘴里套话,“神医,听说您手里有味神药,不知能不能卖给我一些?” 碧荷心里一动,暗喜,没想到公主才让小谷把药送过来,就有人来买了。公主,还真是神机妙算啊。 她哪里知道,其实女人的钱最好赚! 南宫仪来自现代,这个道理早就烂熟于心了。不管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只要是女人,就没个不喜欢衣裳、胭脂水粉什么的。 何况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们为了争宠,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碧荷生怕自己表现得太过露骨,只得紧抿着嘴,不敢让自己笑起来,压低了嗓门道,“药还有,就是不多。” “还有就好,还有就好!”李秀娥一听药还有,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赶紧问,“您这里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说着,就从袖内掏出一张银票来。碧荷探头看过去,是一千两的龙头银票,见票即兑的。 “您这银票哪儿都能取?”她得确认一下,免得公主到时候拿着这东西提不出银子。 “那是当然,只要是有票号的地方,都能兑。”李秀娥打着包票,生怕碧荷不识货。 碧荷放下心来,不动声色道,“我的药一小包一百两,你这一千两只够买十包的。” 李秀娥一听,急了,“那您这儿还有几包?” 碧荷心内好笑,道,“统共有二十包。” 李秀娥一听,面色就涨红了,着急忙慌地在自己袖袋内翻找起来,找了半日,不过才凑了二十几两银子。 她有些尴尬地把那几块碎银子递过来,“神医,能不能把药都给我?我手里一时拿不出这么多。” 碧荷摇摇头,坚决拒绝,“不行,我这儿从不赊账!” “那,那,我把这个给您行不行?”李秀娥一时没了主意,就往自己脑袋上扒拉,把头上戴着的几根金簪和步摇统统取了下来,一股脑儿往碧荷怀里塞。 碧荷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疯狂啊,为了几包莫名其妙的药,把自己的首饰都赔进来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金簪和步摇,见成色还不错,就勉强收下了。 刚要开口,却听门口一个娇媚的女声喊着自己,“神医,先别卖,我这儿有银票。” 碧荷抬头看去,正是柳三娘。 她手里拿着一张白花花的银票,对着自己迎风招展。 碧荷笑了,“原来是柳夫人到了。” 对这些将要和公主共事一夫的侍妾们,碧荷没什么好感,不过为了赚取些她们的银子,才特意喊了声夫人。 柳三娘顿时受宠若惊,风摆杨柳般款款走了进来,客套着,“神医真是嘴甜!” 李秀娥一见柳三娘走来,顿时面色不虞,剜了她一眼,恨声道,“你怎么来了?” 柳三娘却不看她,只是轻蔑地一笑,“姐姐能来,凭什么我就不能来?” 李秀娥唯恐碧荷泄露了什么,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眼角都快抽了。嘴里还不忘了挖苦柳三娘几句,“我来跟神医请教个方子,关你何事?” “我也是来和神医请教方子的,又碍着姐姐什么事儿?”柳三娘不甘落后,出言讥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碧荷忙出声止住,“你们还买不买药了?要是不买,就请回去,本神医身子不适,想歇着了。” “买,买,买!”正吵得欢实的李秀娥和柳三娘一听,赶紧异口同声答道。 碧荷还从未见前一刻吵得跟乌眼鸡一样的女人,一瞬间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她也是醉了。 李秀娥和柳三娘被碧荷一句话给吓得鸦雀无声,再也不敢吵一声。 碧荷就带着她们进了屋,从抽屉里取出刚分好的药包儿。 李秀娥一见眼睛顿时就红了,上前一划拉,就把药包儿全部拢到自己怀里,嘴里说道,“先来后到,我先来,先付的银子,这药都是我的。” 柳三娘看着弱柳扶风一样,下手却狠,上前就去扳李秀娥的肩膀,“让开。神医也说了,是要银子的,你那金簪步摇的还是留着戴吧。” 李秀娥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要飞了,索性一下子趴到桌子上,把那药包儿牢牢地压在她丰满的胸脯子下面,“是我的,都是我的。” 碧荷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只觉惊世骇俗:没想到公主的药这么抢手。 不过太少了,这要是有个百八十包的,估计也得被抢空吧? 她哪里知道人性就是这样,物以稀为贵!若是多了,就不值钱了。 南宫仪深谙人性,处处拿捏得恰到好处! 柳三娘见李秀娥耍赖皮,顿时也撸胳膊挽袖子,大有抢不到药就和李秀娥大干一场的架势。 碧荷一见这两人要动手,顿时就急了:她这屋子里可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万一被这对泼妇给毁了,岂不是对不住公主了? 她好歹也是南陈皇宫出来的,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对这些女人争风吃醋的事儿还是习以为然的。 看着李秀娥和柳三娘要打起来,她抱着胳膊闲闲地靠着桌沿,“喂,你们听好了,毁了我这屋里一样物件,要照原价十倍赔偿!” 说完这话,碧荷几乎都想给自己鼓掌:跟了公主那么些日子,她也学会讹人了。不过她觉得自己还不够狠,若是公主出面,恐怕就不是十倍这么少了,起码得来个百倍千倍的。 李秀娥和柳三娘被碧荷的话给吓了一跳,但李秀娥还是不肯起身,死死地扒着桌子,抵死缠绵,“神医,我那首饰也能值个千儿八百的银子,都是京里时新的货色,将来您留给您娘子戴,最好不过!” 柳三娘照头就啐了她一口,“你可真是个下贱胚子,竟想独吞这神药,到底安的什么心?莫非你想独占摄政王一人不成?” 李秀娥就是这副心思,如今被柳三娘给看穿,她也不脸红也不害臊的,反而还笑了起来,“哟,妹妹这是着急了?你在王妃屋里不哼不哈的,我还以为你对这个没兴趣呢。没想到不过一会子功夫,你也跑来了。我们这是半斤八两,谁又比谁高贵多少!” 碧荷听着两人又掐上了,不由得头疼起来,这一对活宝,将来还不得把公主给气死? 不行,她得赶紧把这两个不要脸的货色给赶出府,不让这俩人以后在公主跟前晃才行! 眼见着这两人赖在这儿不走了,碧荷索性走出了屋,招手叫来一个婆子,对着她耳语了一番,那婆子就点头忙去了。 而屋内,李秀娥和柳三娘已是骂得几乎快要沸腾了,两个人把各自的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谁都不让谁,恨不得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搬出来,大骂一番。 碧荷干脆也不进屋里,由着她们骂个痛快。 两个人正骂着,就听院门外有人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咱们这府上什么时候这般没有规矩了?” 屋内正骂得欢实的两个人,顿时就住了声,齐齐往门外看去,就见秋月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姗姗而来。 她穿着一领藕粉色的袄子,下着一条烟霞紫的百褶裙,带着昭君套,面容肃杀地一步一步走近,眸中的厉光像是刀子一样直逼屋内的两人。 碧荷连忙迎了上来,颇有些头疼道,“姑姑可是来了,再不来,我这屋子可要被她们给拆了。” 秋月神色平静地看一眼屋内的两个人,略带歉意地看着碧荷,轻声细语赔礼,“都是我不好,让神医受惊了。” 李秀娥和柳三娘这才知道是碧荷请的秋月,顿时就恼了,两个人也不抢那药了,齐齐指着碧荷,破口大骂,“原来是你告的状,我说秋月姑姑怎么就赶来了?只是我们犯了什么事儿,不过是买药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吗?” 碧荷无奈地耸耸肩,她这是第二次见识到这两个女人在用生命诠释着什么是一致对外! 不是她夸张,这两个女人的默契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秋月见她来了,李秀娥和柳三娘还这么嚣张,顿时就火了,冷哼一声,朝外头喊道,“给我拖走,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外头齐刷刷就进来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朝李秀娥和柳三娘走来。 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人一下子就慌了,但即使那般慌乱,也没舍得松开怀里的药包。 这下倒好,本来是李秀娥一个人独霸的,这会子柳三娘也不跟她抢了,两个人一同护着那药包儿,看得碧荷直摇头咂舌。 四个婆子也不说话,上前两个一组,老鹰捉小鸡般撮着李秀娥和柳三娘就往外走。 经过碧荷身边时,李秀娥和柳三娘狠狠啐了她一口,“别得意地太早,你不过一个男人,迟早摄政王会厌烦了你的。” 见秋月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着她们,两个人索性嚎哭起来,“秋月姑姑,都是这神医蛊惑得我们,说是他这儿有一味神药,能让男人用一点就离不开女人,我们这才过来买的。银票都给他了,他还背地里做小人暗害我们!” 本来碧荷叫人去请秋月的时候,并没有提这茬,这时候被这两个人给喊出来,碧荷还真有些尴尬了。 南宫仪让小谷送药的时候,并没有说是什么药,她也没问。 现在才知道是这种药,她不觉得脸颊火烧火燎起来,硬着头皮不承认,“本神医和摄政王什么情分?能做这种药卖给你们吗?” 李秀娥和柳三娘见她不承认,更加急了,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你不是说过你不想留在摄政王府的吗?像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东西,摄政王怎么会看上你?” 碧荷还从未被人这么骂过,一时懵了。 她望着那两个已经有些癫狂了的侍妾,心中有些悲哀:自己光想着给这两个女人一点苦头吃吃,让她们日后不要搅乱公主的生活。可现在看这样子,自己倒是画蛇添足了。 若是叨登出来这药是公主给她的,摄政王殿下会不会厌烦了公主? 所以,她绝对不能承认公主让人给她送药。 心念至此,碧荷神色反而轻松了些,“你们居心不良,想要买这样的药去害摄政王殿下,还把事情往本神医身上推。本神医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神药了?这分明就是你们信口雌黄!” 事已至此,是对是错,无从分辨。 秋月对着这么个娘里娘气又是摄政王看重的男人,本就不耐,不过是面上的功夫。如今见他跟这两个糊涂虫纠缠不清的,她更是厌烦,冷冷说了句,“是对是错,我自有分晓,容不得你们在这儿胡说八道!” 说完,她对着碧荷欠了欠身子,就把李秀娥和柳三娘给带走了。 碧荷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搓着手不知所措地在院子内推起磨来,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万一把公主给牵扯出来,岂不完了?” 她要是知道她们家公主在耶律玄心中是个什么地位,估计她就不会发愁了。 只可惜碧荷一来年纪小,二来见识也不够多,所以看不出耶律玄让她假扮神医的苦心。 她神神叨叨了一会子,忽听身后有人小声喊了她一下,“神医,你这是怎么了?” 碧荷被吓得差点儿尖叫出声,回头看时,却是小谷。 她这才喘过一口气,旋即又惊喜得要死,上前一把抱住小谷,又笑又跳的,“小谷,你又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咳咳……”小谷一张小脸羞得通红,看着几乎要发疯的碧荷,娇羞得抬不起头来,“那个,神医,能不能先放开我?” 碧荷这才意识过来,定睛一看,自己正抱着人家小谷不松手呢。 她赶紧讪笑着松了手,赔罪道,“对不起,都是我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赚了很多银子吧?”小谷倒是平复过来,张嘴就问。 方才她躲在翠柏后头,看见李秀娥和柳三娘都来了,估摸着这药应该卖得很好。 “嗯,银子赚了不少,只是也惹出祸端来了。”碧荷忙掏出李秀娥的那张银票,递给小谷,“你快回去跟公主说,我好心办坏事,把事情给搞砸了。” 在小谷惊诧的眼神里,她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我一个男人家,不好去见公主,劳烦你赶紧把事情跟公主说说,看看能有什么对策!” 小谷听了欲哭无泪,脚一跺,气道,“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嫌那两个女人麻烦,也不该偷偷叫来秋月啊?这下子倒好,若是让她知道这药是公主送来的,她还不得在摄政王跟前说公主的坏话呀?昨儿晚上,摄政王还和秋月在一起来着,这枕头风一吹,公主就完了。” 别看小谷年纪小,但分析起事情来却头头是道。碧荷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了,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倒是小谷沉得住气,赶紧安慰她,“你先别急,我这就回去跟公主说,看看公主能有什么办法不?” 说完,就心急火燎地走了。 到了南宫仪的院子,小谷赶紧就把事情学说了一遍,没想到南宫仪听完,就张口问了一句,“妈呀,这药竟这么畅销,两个人都打起来了?” 小谷无奈地张了张嘴,半天才哭笑不得,“公主,您是不是关注错方向了?这个时候,您不该想想法子,怎么让秋月姑姑查不出你来?” 南宫仪却浑然不在意,轻笑道,“早知道本公主就该多做些,赚个万儿八千的银子。” 小谷真是服了这主儿了,不管她说什么,人家嘴里就只有银子! 她颤颤地把银票递过去,“这是李侍妾买药的银子,神医让我拿给您。” 南宫仪接过那张银票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还在上头吧唧亲了两口,看得小谷连死的心都有了。 她哭丧着脸,哭嚎着,“公主,都什么时候了,您眼里还只有银子?等秋月姑姑审出来,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摄政王厌烦了您,您还有好果子吃吗?” 南宫仪慢悠悠把那张银票折好,小心翼翼地收在腰间挂着的荷包里,这才抬头看着小谷笑。 “瞧你这孩子,到底年纪小不经事,这就把你给吓成这样了?摄政王殿下看着满后院的女人不找偏要找个男人,本公主这是善心大发,让那些女人给他开枝散叶,他不仅不能怪罪我,还得谢谢我才是!” 小谷顿时就崩溃了:这个公主,怎么如此与众不同啊? 23 倒是叫王爷心疼了 小谷正欲哭无泪地不知该如何劝南宫仪,忽见西凉紫从门外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还未进门,人就大喊大叫起来,“不得了了,打起来了,快去看热闹去!” 南宫仪站起身来,还未说什么,就被她一把给拽住了手就往外拉,“哎呀,这摄政王府看来要乱套了,你这个正牌子王妃还坐得住?” “怎么了,这么风风火火的,是起反了吗?”南宫仪好笑地看着女汉子西凉紫,对这个女人,她一点儿都不厌烦。 “到了你就知道了。告诉你,摄政王府奇景太多了,不瞧白不瞧。”西凉紫不由分说就把南宫仪给拉走了。 小谷还愣那儿,被钱氏一巴掌照头给拍下来,呵斥道,“你是怎么伺候得公主?公主都走远了,你还搁这儿发呆呢。” 小谷“呃”了一声,急匆匆就追了上去。 一路被西凉紫拖着到了秋月所住的院子,方才住了步子。 两个人还没进院门,就被院门那处的阵势给吓傻了。 只见院门大开着,两行雁翅般的婆子静静地叉腰站着,个个板着脸,鸦雀无声的。 西凉紫不由咂舌,“乖乖,这架势,比太皇太后那院子还严实。” 她说完这话,回头瞅了眼南宫仪,脸色无比真诚,“阿仪,我真为你的未来担忧!” 南宫仪愕然了下,她什么时候和西凉紫已经熟到这份儿上了?她都“阿仪阿仪”地叫上了? 那她不得喊西凉紫“阿紫”了? 不过想想前世看过的《天龙八部》,那里头的阿紫也是古灵精怪的样子,和眼前的这位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见西凉紫为自己担忧,南宫仪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来到异世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被一个非亲非故的同龄人给关怀着,说实在的,她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瞄了眼站满了人的院子,南宫仪由衷地感叹了一声,“哎,摄政王府的后院可是龙潭虎穴啊。不然,太皇太后能把王妃这等好事赐给本公主?” 西凉紫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真有你的,竟把摄政王府比作龙潭虎穴了。不过你也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这不还没嫁进来么,以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她安慰着南宫仪,心里却有些庆幸:幸亏太皇太后没有瞧上她,不然,就得是她跟这些女人们斗。虽说不怕,但每日里这么争风吃醋斗来斗去的,实在是麻烦,不是? 两个人来到门口,那些守门的婆子却冷着脸,仿佛没有看到她们一样。 西凉紫就火了,拉着南宫仪指着她,冲那些婆子道,“看见没有?这可是太皇太后懿旨亲赐的摄政王妃,你们还不赶紧行礼?” 没想到那些婆子却正眼都没看南宫仪一眼,为首的那个黑红脸膛、人高马大的婆子更是冷哼一声,不屑地笑了,“我们是秋月姑姑的奴婢,只管听秋月姑姑的吩咐。什么王妃王八的,我们不认得!” 这霸气侧漏的回复,彻底让西凉紫哑了。她同情地看着南宫仪,叹道,“看见没有?这摄政王府的人都不认你,只认秋月呢。” 南宫仪含笑瞥了她一眼,脆生生说道,“你也忒多心,这些妈妈说得对,本公主还未过门,她们自是不认得。” 说真的,她还真没把这个头衔当回事。 既然秋月想摆谱,那就摆好了。不过她要是想压她一头,对不住,恕她不接受! 原身被压着长大,不代表她也喜欢过这样的日子。 大不了,逃离这个摄政王府就是了。她才不稀罕什么王妃头衔呢。秋月若是喜欢,那也得有本事来拿。 要是玩阴的,她大不了奉陪到底! 也不管那些婆子用什么眼光看她,她索性拉着西凉紫的手就往里闯。 反正秋月大开院门,也是欢迎各方神鬼来观望的意思,估计,也是盼着她能来吧? 两个人大模大样地进了院子,西凉紫还有些诧异,“奇怪了,看那婆子目中无人的样子,本公主还以为不让咱们进呢。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进来了?” 南宫仪好笑不已,“人家都把院门敞开了,不就等咱们两个正主儿到场吗?” 西凉紫还是不明白,“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南宫仪但笑不语,拉着她站在了被围得水桶一样的人群后头。 院子里挤挤挨挨地站着的都是耶律玄的侍妾,透过人群,南宫仪看到秋月正坐在上首的一把乌木太师椅上,端着一只青瓷茶盏,慢悠悠拿盖子拨着茶叶。 她身前垂头站着两个女人,从背影上看,一个穿一件枣红色的袄子,身形有些丰满。另一个穿一领薄荷绿的袄子,身量苗条纤细。 这两个人的衣裳她认得,正是早上给她请安的李秀娥和柳三娘。 一看这架势,南宫仪心里就有数了。估计这两人正是被从碧荷院子里带过来的。 看这样子,这是要三堂会审了? 她就喜欢这样的热闹,何况这事儿还牵扯到她! 秋月正愁捉不到她的把柄,这会子拿着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这是想来一出借力使力了。 她不动声色地拉着西凉紫的手就突破侍妾们的层层重围,站到了李秀娥和柳三娘的身后。 秋月眼尖,早就看见了,却装作不知,只管低了头小口小口呷着茶。 南宫仪看了眼四周,这才发现南宫如也混在侍妾堆里,在这儿看热闹呢。 她这会子也四处观望,正好和南宫仪的眼对上了,微微愣怔了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挤到了这边,对着南宫仪就喊,“姐姐,你也来了?” 人前,她很乐意扮那个温良恭顺的小妹妹。 南宫仪也不揭穿,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声道,“你能来,我不能来啊?” 一句话,噎得南宫如小脸儿通红,一口气差点儿没有上来。 她努力压制着心里腾腾往上窜的怒火,咬牙强笑,“姐姐,看你说的,这是还在生妹妹的气了?” 南宫仪哂笑,“对不住,你从哪儿看出来本公主在生气?” 南宫如见她始终不喊自己一声“妹妹”,心里很是不满,言辞里越发不恭敬起来,“姐姐这话说的,好似跟妹妹有仇似的。只是姐姐您放心,妹妹绝不会和您一般计较的。” 她不愧荣贵妃的亲生女儿,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还顺便把自己给抬高了。 南宫仪心里冷哼一声,你不会计较,才怪! 南宫如见南宫仪就是不理她,气得面色发白,只得自去了。 秋月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这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一眼南宫仪,巧笑倩兮地欲起身欲不起身的,“原来是公主来了啊?婢子给您见礼了。” “公主”二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听着分外刺耳。按说南宫仪是太皇太后亲赐的摄政王妃,她一个奴婢,叫声王妃也是该当的。但秋月怎肯叫南宫仪王妃? “王妃”这两个字,她听着就烦。 南宫仪瞧了眼她似笑非笑地还坐在椅子上,就笑了,“原来摄政王府的规矩是这样的,说是给本公主行礼,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秋月的脸刷地就白了,在这王府后院,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这么多年,不管这府里进了哪个女人,在她手里没有个不服服帖帖的。 她自信自己御人颇有一套,也拿这老套路来对付南宫仪。 一般人碍于她在摄政王府的特殊地位,也不会为难她。但南宫仪不是一般人,她可不管这套,直接出口就呛。 当着这么多侍妾的面,秋月被南宫仪呛得拉不下脸来。可真要给她行礼,那今儿这面子可就丢尽了,往后,她在这些侍妾们面前,还怎么立威? 南宫仪见她依然端坐不动,不由冷哼一声,“看来,这摄政王府的规矩就被你这个后院管事给败坏了,连本公主这个未来王妃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奴婢,还留着做什么?” 西凉紫也跟着趁热打铁,“就是。摄政王府可不养闲杂人等,这等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奴婢,趁早打发了。” 秋月气得小脸儿通红,却又不好和南宫仪直接对上,毕竟,南宫仪是太皇太后亲赐的摄政王妃,论身份论地位,她越不过去。 更何况,昨儿晚上,耶律玄舍下她,去追南宫仪。再笨的女人,也知道耶律玄对南宫仪什么心思。 外间虽然盛传耶律玄好男风,她也亲眼看见了耶律玄和神医之间的亲密,但耶律玄对这个王妃看样子也有些意思,她还不敢做得太过。 早年间,耶律玄对她还客客气气的,可自打今年回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任凭她使出百般手段,他都充耳不闻。 昨儿晚上那一出,她已经试探出耶律玄对自己的心思了。 不管这个男人好男风还是喜欢女人,对她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任凭她一个大美人搂着他,他却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秋月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挫败过,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对于南宫仪,她目前还不想得罪了。 可西凉紫就不同了,她不过是个异国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到底是个客居在此的人,说白了,也得看她的脸色。 所以,一听西凉紫也开了腔,秋月立即就面色大变,把手里那个青瓷盅子往地上一掼,摔得粉碎,指着西凉紫的鼻子就大骂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儿?” 西凉紫被她这么泼妇般骂完,还没反应过来,先是一愣,继而才抱着胳膊啧啧有声,“你瞧瞧,你瞧瞧,这是狗急跳墙了不是?阿仪,不是我说你,像这样不知死活的奴婢,就该杖杀!” 她是个公主,比起秋月这样打小儿就看人脸色长大的人来说,一丁点的亏都不能吃。她也是在皇宫内院长大,见识过各色各样的女人,秋月这样的,实在是算不得高明的。 南宫仪见秋月这般指桑骂槐,就有些好笑,这女人心眼子虽说不好,不过段位有些低了,这么明目张胆地骂一个公主,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 既然人家是分毫不想让这她,南宫仪也就不客气了。 看了眼西凉紫,南宫仪摊了摊手,“我还是个未过门的王妃,这府里的大事小情还说不上话。你说,该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打呗。”西凉紫从来就是个行动派,说话间,双手已是摸向了腰间。 秋月见状,可是吓坏了。西凉紫和完颜烈打架的事儿她早就听说了,如今一见她拉开架势,就知道这位公主要发威。 明明是她的错,她这个时候还高昂着头,死不肯认错,色厉内荏道,“怎么,你敢打我?告诉你,我可是太皇太后的义女,和摄政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这话一落地,众位侍妾的脸色就有些发白,要知道,秋月这样的身份,足够她们臣服的。 只是人家西凉紫哪里当回事儿? 她嘻嘻笑着回了一句,“青梅竹马也只不过是青梅竹马,摄政王要是对你有意,早就纳了你了,还等到这会子?管你是不是太皇太后的义女,先打了再说。” 南宫仪听着西凉紫那泼辣的话,倍觉爽快。她就欣赏这样的女人,太对胃口了。 见秋月吓得小脸儿惨白,她心里更是分外解气:估计这家伙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如今都不知道天高地厚,想着给她来个下马威了。 这还得了? 不管她将来会不会成为这府上的女主子,她都不能让秋月把她给压了下去。 这样的日子,不是她南宫仪和西凉紫能过的。 西凉紫骂完,已是把腰间的鞭子给抽了出来,迎着风抖了抖,就变成一条银白的长鞭,像是毒蛇的芯子。 南宫如在旁边已是吓愣了,她本想着借秋月之手,给南宫仪和西凉紫一些苦头尝尝的,谁知道这两位压根儿不按常理出牌,不管三七二十一,说打就打。 论玩阴的,她是行家里手。可人家这两位完全不接牌啊,不管她和秋月使什么招儿,人家就是一个字:打! 她顿时就急眼了,今儿要是让秋月挨了打,岂不意味着她将来连个借力都没了? 她还想着怎么爬上耶律玄的床呢。 四处瞅了眼,见门口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南宫如就大喝了一声,“该死的东西,你们主子快被人给打死了,你们还瞧热闹呢?” 南宫仪忍不住就白了南宫如一眼,这小蹄子,话里话外就不带安生的,这还没打上呢,她就嚷嚷起来快打死了? 还真是个事儿精。 门外立马就窜进来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齐刷刷地护着秋月。 透过这门神一样身板的缝隙,南宫仪明显可以看到秋月长舒了一口气,朝南宫如投去感激的一瞥。 估计这顿打要是挨了,她在这王府就没法见人了。 有了四个婆子护着,秋月胆气又壮了起来,她挺了挺身子,轻咳一声,笑道,“怎么?西凉公主这是一言不合就要下狠手啊?告诉你,这是北辽,不是你们西凉,想撒野,回你们西凉撒去!” 西凉紫慢条斯理地拿着鞭子把儿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唏嘘不已,“啧啧,这是有了护法了,才敢这么跟本公主顶嘴不是?本公主可不是吓大的,今儿就在你北辽打了你,看谁敢出来说一声?” 她在西凉也是嚣张跋扈惯了,那日跟完颜烈都能打到一起,秋月丝毫不敢怀疑她这话的可能性。 但到底在摄政王府后院掌事多年,秋月虽说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但那不怒自威的威势还是不容小觑的。西凉紫的话虽让她身子瑟缩了下,却也并没有吓得失了身份。 她拿帕子拭了拭唇,抬起头来,笑得柔柔弱弱,“西凉公主要想在我们北辽行凶,也得先挑个地儿。我们摄政王府可不是公主说撒野就撒野的地方,你不把婢子放在眼里,婢子无所谓。可你得先问问摄政王殿下答应不答应?” 秋月这个时候把耶律玄给搬出来,也是心里再三思量的。耶律玄对她虽说没有男女私情,但到底他们也是打小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还在,她不信耶律玄就会狠心到眼睁睁看着她挨打。 她方才就已经看到南宫如悄悄指使一个婆子出去,她估摸着可能是让那婆子去找耶律玄了。 耶律玄今儿一大早出去,这会子也该回府了。 她故意拿话激着西凉紫,就是想着等会子让耶律玄看到这位公主是如何在摄政王府撒泼行凶的。 至于南宫仪,她也得找个机会让她下水,就算把她拉不下马,也得让她在摄政王心里留下个坏印象。 这么盘算着,她笑得更加柔和了。 看着她那笃定的样子,西凉紫倒是有些犹豫了:这万一摄政王殿下真的怪罪下来,岂不是给她那皇兄添麻烦? 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再说,为了这样一个贱人,她犯得着给西凉找事儿吗? 见秋月低了头喝茶,西凉紫忙歪过头来,悄声问南宫仪,“打不打?” 南宫仪被她这副模样给逗乐了,这丫头,真是太可爱了。 不过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昨晚在书房里,她可是撞见了耶律玄和秋月抱在一起的,虽说是秋月在他背后抱着他,而不是他把秋月搂在怀里,姿势不那么标准,但也是抱在一起的。 他后来追出来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觉得可信度不大。毕竟耶律玄正当血气方刚的时候,二十来岁的年纪,对着如花美眷,要说没啥反应,她一个现代医生该给他动手术了。 想了想,她斟酌道,“可以打两下试试。” 到时候秋月要是跟耶律玄告状,她倒是可以借机看透他的心思。 “好嘞!”西凉紫听得心下大喜,她早就看这贱蹄子不顺眼了,虽说思前想后踌躇了一番,但有南宫仪的话在前,她还是没有丝毫迟疑地挥着鞭子就甩了过去。 秋月面前的几个婆子在听到鞭声呼哨着抽过来的时候,个个都偏过了头去,几乎是下意识的。 李秀娥和柳三娘也飞快地躲开来,那鞭子就从人缝里钻进来,抽在了秋月的胸前。 秋月也没想到西凉紫真的会打过来,她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她竟然还敢打? 最让她可气的是,那几个婆子和本来站在她跟前的李秀娥、柳三娘竟然躲得比兔子还快,在鞭子打来之前,闪了开来,正好把她的身子给暴露出来。 “啪”地一声脆响,带着厉风的鞭稍抽在了秋月那领藕粉色的袄子上,抽得那上好的锦缎裂开了一道缝儿,露出里头雪白的丝绵来。 “你,你真的敢打?”虽说冬日穿得衣裳厚,但西凉紫那鞭子抽在身上,还是生疼的。 秋月只觉自己前胸那块火烧火燎地疼,她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就起了身,朝一个婆子身后躲过去。 “本公主向来说话算话,当然是说打就打喽。”西凉紫笑嘻嘻地收回鞭稍,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对待一个婴儿般。 “你是不是活腻了?等摄政王回来,绝对不会轻饶你!”秋月歇斯底里地喊着,一张俏脸几乎涨紫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个摄政王府后院女管事竟然挨了打,传了出去,她怎么见人? “那也得你有命活着。”西凉紫说话的功夫,鞭子如灵活的长蛇般又抽了过来。 秋月见势不妙,顺手就把跟前那粗壮的婆子给推了出去。 那鞭子带着凌冽的冷风,呼啸而去,吓得那婆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又恰好露出还未来得及跑掉的秋月。 “啪”,这一鞭子又抽在秋月的右肩头,那藕色的袄儿又被抽得开了花。 秋月的小脸已经从先前的苍白吓得蜡黄了,估计她还从未被人拿鞭子抽过吧? 她那双美丽的杏眸里淌出两行清泪,挂在腮边,欲掉不掉的,甚是楚楚可怜。 南宫仪见火候差不多了,悄悄地扯了扯西凉紫的衣襟,西凉紫心领神会,就收回了鞭子。 方才裹在腰间,就听大门外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抬头看时,就见耶律玄和西凉夜一前一后走进院子,旁边还伴着嬉皮笑脸的完颜烈。 秋月吃了哑巴亏,一见耶律玄进来,顿时什么都顾不得,眼泪淌得花花的,就扑向了耶律玄,在他脚边噗通一声跪下了,“殿下,求您给奴婢做主啊。” 耶律玄眉头皱了皱,看了眼秋月身上两处烂开花的袄儿,眸光就朝着西凉紫看去,“你打的?” 他在衙门里处置完公务回府,完颜烈和西凉夜一前一后来访。三个人正在书房说着话儿,就见莫寒领了一个婆子哭天抢地地找了过来,说是西凉公主要把秋月姑姑给打死了。 这些后院杂事本不该他来操心,但一听涉及到南宫仪和西凉紫,他就坐不住了。 西凉夜一听妹妹行凶,自然也得过来看看情况。于是三个大男人一同来到了秋月的院子。 没想到刚踏进院门,就看到了如此狼狈不堪的秋月。 在耶律玄心目中,秋月一向是个干净整洁的人,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衣裳穿得周周正正,没有一丝褶皱。 再看她现在,哭得满脸都是泪痕,身上的衣裳也扯烂了两处,活似个叫花子。 虽说对秋月没什么男女之间的情分,但到底是他摄政王府的人,耶律玄不得不过问一声。 西凉紫一见耶律玄问到她,脖子一梗,就应了一声,“啊?是我打的,怎么了?” 西凉夜气得面色紫涨,这个妹子一天不惹祸,手就闲得痒痒不是? 他不过是来看看她,就看到她惹出这些事儿来。 不过秋月在这摄政王府没什么名分,他自忖打了也就打了,先问清缘由再说。 耶律玄见西凉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由气笑了,瞪着她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西凉紫跟看白痴一样瞪着他,“还用问吗?你连你自己的府邸都不晓得?” “噗嗤”,一旁的完颜烈乐了,“小辣椒,够味,连摄政王都敢呛!” “呛你个头!”西凉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鞭子,“本公主还没打够,你要不要来试试?” 西凉夜气得一瞪西凉紫,“够了,你不发疯,浑身皮痒痒不是?” 西凉紫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对这个三皇兄有几分惧意。她忙低了头,不敢吭声了。 耶律玄冷冷地笑了,转头看着西凉夜,“你们西凉行啊,一个公主来到我北辽摄政王府撒野,这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这话,不过是套话而已。可西凉紫却听不出来,以为耶律玄要找她皇兄的茬儿,忙抬头接过,“你什么意思?你的婢女没有规矩,对你未来的王妃不敬,本公主看不过去,出手教训了她几下而已。你干嘛又扯上我们西凉?” 耶律玄被她噎得面色有些发青,正要发火,却一下子捕捉到西凉紫的那句话,“你的婢女没有规矩,对你未来的王妃不敬”。 这个未来的王妃不就是南宫仪吗? 看来,是秋月先找茬的喽? 南宫仪见耶律玄把眼光投向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让西凉紫一个人去顶缸。 她上前一步,对上耶律玄那意味深长的眸子,就见这男人的一双眼睛长得特别好看,不同于西凉夜那般妖冶的桃花眼,更不同于完颜烈那铜铃般的大眼睛。他的眸子,冷清孤高,贵气逼人,却又透着一股杀伐之气。 思量了一下,南宫仪毫不畏惧地和耶律玄对视,“本公主见这个秋月实在是没有规矩,就让西凉公主替我教训了两下,倒是叫王爷心疼了哈!” 耶律玄挑眉:这话怎么听着有股子醋味?他什么时候心疼了? 24 他什么时候能超过银子 南宫仪本来对他就误会重重,耶律玄这时候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他正视着南宫仪,目光里满是深情,薄唇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吐出,“你虽然还未过门,但本王已当你是摄政王妃,这后院之事,以后就劳烦你操心了。” 他没有说自己是看在南宫仪是太皇太后懿旨亲赐的摄政王妃,而是强调他自己把南宫仪当做摄政王妃。 虽说自己身份没有改变,但南宫仪听了,就是觉得暖心窝子。 她和耶律玄对视了一阵,发觉从他眸中似乎看不到伪装的成分,心里就有了点儿感动,不过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有王爷这句话,本公主良心暂安了。”南宫仪点点头,目光投向跪在耶律玄脚下的秋月,冷声道,“秋月姑姑在后院的权势很大,一众侍妾们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不知到时候本公主嫁过来,是否也要看着秋月姑姑的脸色?” 众位侍妾一听南宫仪问出这话,顿时脸色个个都很精彩。说实在的,这摄政王府一直都没有个正经女主子,这些年,摄政王又东征西战,她们这些侍妾看着光鲜,不知道享了多少荣华富贵。但背地里,没少淌眼抹泪。 进了摄政王府,她们就是在守活寡。不仅见不着摄政王的面儿,还得受秋月这个没名没分的管制。 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离开摄政王府,没办法,她们都是家族的牺牲品,为了父兄的官职,不得不入了这无底的深渊。 南宫仪这话,可是戳中她们的泪点了。先是李秀娥和柳三娘跑了过来就朝耶律玄脚下噗通一跪,哭诉道,“王爷,您再不来,我们就被秋月姑姑给打死了。” 耶律玄冷眼看着这一对还叫不上名字来的侍妾,面色无波,转头看着南宫仪,认真道,“秋月是太皇太后的义女,在我王府居住多年,掌管后院之事。等你嫁过来,这王府的女主子自然是你,后院之事要你掌管,秋月,也该回宫了。” 这话,让正在哀哀欲绝痛哭流涕的秋月顿时就停了哭,抬起一张满布泪痕的小脸,惊呆般望着耶律玄那张俊逸非凡却又冷酷无波的脸。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这要置她于何地? 她秋月怎么说,都不是为奴为婢的人,为了他,她甘愿放弃太皇太后义女的身份,只身来到摄政王府。 这么多年,她兢兢业业打理摄政王府的后院,把一众侍妾管理得服服帖帖的,就是不想让他分心,好安心处置朝政。 她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他凯旋而归,就会娶她为王妃,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可以一等数年,他回来的次数愈来愈少,她的心也愈来愈冷。 她不在乎后院有多少女人,不管怎样,王妃只有一个,她只要那唯一的一个就行! 作为后院的管事,她深知,即使满庭芳菲,他也未曾驻足过。这么多的女人,都拴不住他的心! 后来,外头传闻,他喜欢的是男人,可是秋月却不信。 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他是什么秉性,她比谁都清楚。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女人? 即使后来,他带来那个貌不起眼的神医,她也没当回事儿。不过是他图个新鲜,玩一玩,也就撩开手了。 她依然一往情深,以为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收获。 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惜跪在他面前,他却只是一句话,就要打发她回宫?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秋月泪洒前襟,双手抱着耶律玄的腿,哭诉着,“王爷,秋月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了您,一直熬了这么多年,大好年华都耗费在摄政王府,如今人老珠黄,您就喜欢上鲜花般的南陈公主,不要秋月了吗?” 听着这泣血般的哭诉,南宫仪蹙了蹙眉,心里暗自感叹:求来的感情不是感情,秋月已经把姿态放得如此卑微,可依然求不来耶律玄的感情,这又何苦呢? 这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可这些话,她这个准王妃又不能说,不然,就现在已经有些痴狂了的秋月,必定不会理解她这份苦心的。 西凉紫瞧着秋月哭得这个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啧啧两声,抱着胳膊叹道,“我说秋月姑姑,你这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你也知道自己成了老女人,何必还挡道?如今新王妃很快就要进门,你再不走,像个什么?” 她和秋月本就不对付,刚来那几日,没少被秋月给刁难过。如今见她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才不屑呢。 秋月这样的人,她见多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在众位侍妾跟前,她跟个母老虎似的,在耶律玄跟前,她就成了小绵羊了。 完颜烈看西凉紫在这儿落井下石,顿时就乐了,“小辣椒,你也别光顾着说别人,也得想想你自个儿吧?你瞧瞧你,堂堂一国公主,来到我们北辽,竟然嫁不出去。不如,你考虑一下,嫁给小爷,如何?” 西凉紫被他挖苦得恼羞成怒,跳过去就要打完颜烈,“你什么东西,也敢来笑话本公主?本公主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 完颜烈自然不会让她打着,西凉紫打不到完颜烈,气得就把鞭子给抽出来,追着完颜烈满院子就跑起来。 不多时,两个人就吵吵嚷嚷着不见了踪影。 南宫仪有些头疼地看着这对活宝,心想他们俩的脾性倒是蛮像的,说不定还真能成一对呢。 西凉夜看着自家妹子没个正形,和人家男人当着摄政王的面儿打打闹闹的,实在是不成个体统,气得一张如玉的面孔都涨红了。 看了眼耶律玄,他抽身要走,“殿下的家事也挺忙,本皇子还是先告辞了。” 耶律玄也不想别人看到自家乱哄哄的,就点点头,吩咐莫寒,“送三皇子出门!” “是。”莫寒拱手答应着,伸手道,“三皇子,请!” 西凉夜回眸深深地看了眼南宫仪,这才转身走了。 南宫仪被他看得极不自在,不知这男人那一眼是何意。 她和这个男人不过是两面之缘,虽说在乌头镇毁了他一件锦衣华服,但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她觉得,像西凉夜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不该对一件衣裳斤斤计较的。 所以,南宫仪盯着西凉夜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西凉夜消失在大门口。 耶律玄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幕尽收眼底,面对着脚下嘤嘤哭泣的三个女人,他无动于衷,却偏偏对南宫仪的眼神感兴趣得紧! “他很好看?”冷不丁地,南宫仪就听到了这句话。 “嗯?”南宫仪回不过神来,不知道他这话何意。是“他”还是“她”,南宫仪压根儿就没有分清。 耶律玄气得磨了磨后槽牙,看一眼抱着自己双腿的秋月,气得直想把眼前的人给踢出去。 可是理智压制住了他,让他不会轻易地打女人。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月,神色淡漠,“秋月,你该知道本王的规矩,说出去的话,虽然不是一言九鼎,但也绝不会收回。” 秋月顿时觉得天都塌了,身子一阵颤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出来,“王爷,您,您真的要赶我走?” “不是本王要赶你走,而是你该离开了。你也说了,摄政王府耗费了你大好年华,是本王对你不住,你何不回宫另谋出路?” 耶律玄清清冷冷的话,像是钝刀子一样在秋月的心上拉着口子。她痛得身子都蜷缩起来,一双手,也无力地从耶律玄的双腿上耷拉下来,只觉得胸口闷得几乎令她窒息。 满院子的侍妾都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没想到在她们心里一向跋扈嚣张的秋月姑姑,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呵呵,白瞎了往日她们巴结她的功夫了。 李秀娥和柳三娘见状,赶忙对着耶律玄磕头,“王爷,您实在是英明,这个秋月姑姑太过心狠手辣,她要是再不回宫,我们姐妹,怕是没有一个能逃脱掉她的毒手的!” 见这两个侍妾来了劲儿,南宫仪嘴角忍不住就撇了撇:论落井下石的功夫,这两人敢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呢。 秋月虽说不好,那也是因为她们有把柄在她手里。这两个人居心叵测,光想着花大价钱买了神药好勾搭耶律玄,秋月能不办她们? 哪像人家平氏,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做她的侍妾,不愁吃不愁穿的,多好! 南宫仪朝人群里看过去,就见平氏面容平静站在后头,似乎跟这么多人都格格不入。 莫名地,南宫仪就喜欢起这个女人了。 而一直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南宫如,见秋月被耶律玄三言两语就要打发回宫,即使痛苦哀求,耶律玄都未曾动了恻隐之心,她就知道,秋月在耶律玄的心里,压根儿一点地位都没有。 她不由放下心来,眼看着又少了一个情敌,她的机会,也该来了。 施施然地走上前,南宫如朝耶律玄福了福身子,小脸儿一派愁容,“王爷,秋月姑姑纵使千错万错,那也是宫里出来的人,容不得别人落井下石!” 这话,她也是斟酌了良久,才大着胆子说出来的。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和秋月站在对立面。 男人嘛,谁没有个喜新厌旧的时候? 秋月和耶律玄从小儿就是青梅竹马,又在摄政王府住了这么些年,再美的人儿,天天看着,也觉不出美来了。 而秋月,在她眼里,又是这么沉不住气。一见新王妃就要进门,越发按捺不住,在这个时候生事,也活该她留不住王爷的心。 但是顺水人情她还是要做的。 一来,秋月是太皇太后的义女,在耶律玄面前再不济,在宫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将来,她要想在摄政王府站稳脚跟,少不了秋月这样的人。 再者,她在这个时候不随风而行,单独站出来替秋月求情,定会引来摄政王的注意。 不管他怎么注意,反正只要他注意了,她就赢了。 南宫如小小年纪,却尽得荣贵妃真传,对男人心思的把握,可谓深之又深。 果然,耶律玄真的朝她看过来,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在她脸上盯了好久,盯得南宫如娇羞不已,心里暗喊着:他看我了,他终于看我了。 直到她抬起那双娇媚的眸子和他的对上,耶律玄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这是本王的家事,你是谁,敢来多嘴?” 本想被耶律玄青眼相看的南宫如,顿时就愣住了。 这个时候的男人,不该温和地冲她笑笑,然后再说一句“你很特别”吗?怎么眼前这个男人跟她想象得不一样啊? 不对,不对,是她听错了吧? 她还仰着小脸呆呆地看着耶律玄,希望下一刻这个男人就和她解释,他是开玩笑的。 可是耶律玄却别过脸去,连个正脸都不给她。 南宫如真的欲哭无泪,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噗嗤”,一旁的南宫仪笑了起来:她这个妹妹,尾巴朝哪儿撅,她早就看出来了。 没想到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有这般心思,当真让她叹服不已。 秋月也许是哭够了,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来,见南宫仪笑着,她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耶律玄自然看到了,他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离她远了些。 秋月,更是伤心地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李秀娥和柳三娘之前听南宫如那番话,生怕耶律玄拿她们出气。谁料摄政王不仅不帮着南宫如,反而还这么呛了那个南陈公主,这让她们心里倍觉熨帖。 看来,王爷心里不是没有她们的。 对这个新王妃的妹妹,王爷不也是没有几分好颜色吗? 由此看来,这个新王妃,将来也不会得到王爷的喜欢。 等打发走了秋月,这个后院,还不是她们这些老人的天下? 一众侍妾们心里开始活泛起来。 而秋月跪在地上半日,耶律玄却理也不理,她终是觉得无趣,自己站了起来,一张脸白得像是刮过的骨头一样,身子轻飘飘地似乎迎风就倒。 她摇摇欲坠地站在耶律玄面前,咬牙忍着一腔的泪意,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王爷,秋月也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您也不必为难,秋月,就此别过!” 耶律玄见她这副惨淡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秋月是他人生中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人,但无奈,他对她始终没有男女之情。 见她要走,耶律玄心底的一块大石头松动了,点点头,他道,“你不用急,本王自会着人安排妥当。” 秋月也不多说,低了头就走。经过南宫仪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秋月冷冷笑道,“别得意得太早,摄政王这辈子,不会独独喜欢你一个的。” 南宫仪也笑了,“无妨,只要他曾经喜欢过我就好。总比你从来没被他喜欢过强!” 话音方落,秋月脚底就踉跄了一下,面色更加白了。可她却依然倔强地昂着头走了过去,纤细高挑的背影始终挺拔,正是输人不输阵。 南宫仪倒是有些惋惜起她来,虽说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但这个秋月实在是死脑筋一个,耶律玄对她无意,凭她的条件,北辽世家子弟还不得数着指头挑啊? 如今倒好,年岁大了,虽说没有人老珠黄,但在摄政王府待过那么多年,名声恐怕也不大好,没名没分的,再嫁,也不见得好找。 不管怎么样,南宫仪自忖自己还是做不到秋月这般痴情的。 待秋月消失不见之后,南宫仪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趣。本来她该是主角的,却换成了秋月。 她转身要走,却不料被耶律玄一把给攥住了手腕,“别走!” 南宫仪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之下,这个男人就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瞅了眼还跪在耶律玄脚下的两个侍妾,她嘴角抽了抽,“不走做什么?等着看你的侍妾哭鼻子吗?” 其实她也只不过是一提而已,而耶律玄却误以为她在吃醋,为此,心情大好。 勾了勾唇角,他看了眼脚下的两个侍妾,冷声问,“你们两个去神医那儿买了什么药?” 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面面相觑了下,没想到摄政王连她们去买药的事情都知道! 见事情败露,她们也不敢隐瞒,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由嘴皮子比较利索的柳三娘说了。 “殿下,都是王妃起的头,说是她从神医那儿得了一种药,用在男人身上就会让那个男人离不开了。” 她声音很小,生怕自己惹怒了耶律玄,被他一个飞脚给踢翻了。 但即使这样,一向耳聪目明的耶律玄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眯了眯眼,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南宫仪,咬牙笑了,“你的意思是,王妃也有这种药?” 南宫仪霍然扭头,“我有这种药怎么了?” “你想用在本王身上?”耶律玄倒是不在乎两个侍妾是怎么想的,他一门心思想知道南宫仪拿这药做什么。 要是用在他身上,他还是很乐意的。 “我没这么想过!”南宫仪还以为耶律玄恼了,忙矢口否认。毕竟,这种药用在男人身上,那是在间接否认男人的能力不行。 像耶律玄这样尊贵不凡的男人,定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不行的。 身为大夫,男人的这点儿小心思,她还是了解的。 只可惜耶律玄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心思也不能依照那些普通男人的心思来推测。 所以,南宫仪这话一出口,耶律玄的脸气得就青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没想把这药用在他身上,那是想用在谁身上? 西凉夜么?方才南宫仪看西凉夜那小眼神,可是让他吃了好一阵子醋的。 早知道,他就不让西凉夜兄妹来北辽了。那个该死的小白脸,长得一副娘娘腔,哪有一点儿男人的样子? 耶律玄心里暗骂着西凉夜,面上却依然咬牙强笑着,“本王,难道就那么差?” 南宫仪愕然,怎么听着这男人一副怨妇腔? 她好像没给他委屈受啊? 医术高明却神经大条的南宫大夫有些弄不懂,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怎么觉着眼前这个高冷冰块男,也变得神经兮兮的了?说话跟打哑谜一样,她还得费力去猜!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低,一见耶律玄笑得有些令人发毛,也知道不该再触怒他,忙道,“本公主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就打算用那药了?再说,王爷惊才绝艳,如同谪仙下凡,哪里会差?” 她满口胡诌,有些语无伦次地拍着耶律玄的马屁。只可惜,她这马屁没拍对地方。 耶律玄那话的意思,不是他长得差,而是问得是男人那方面差。可南宫仪哪里听得出来,她又没和这男人实战过,怎么会知道差不差? 反正这男人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愣是没碰这后院的女人,逼得这些女人都要狗急跳墙了。要问她差不差,她铁定回答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耶律玄也不好和她争辩什么,再说,这**方面的事儿,也不能在众人跟前多说。 又看南宫仪一脸懵懂的样子,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暗示,耶律玄气得只觉心口跟挨了一刀子一样,差点儿没有喘过气来。 他从来还没被人这么不重视过,他自觉自己掏心掏肺地对待南宫仪,而南宫仪却浑然不觉,就跟个木头人一样,还怂恿着他的侍妾去买什么劳什子神药,想强了他。 他宁可被南宫仪这个该死的傻女人强,也不想被那些侍妾给他下药,然后身不由己地和她们发生什么。 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有女人会这么傻,身为王妃,丝毫都不吃醋,眼睁睁看着侍妾要给他下药。 这是真傻,还是一点儿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耶律玄只觉心痛得难以忍受,呼吸也跟着粗重了起来。 南宫仪见这男人面色青紫,似乎喘不动气的样子,身为大夫,她忍不住要问上一问,“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耶律玄本想吼上一句“被你给气的”,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这个时候,他跟她这么说,有用吗? 她眼里,不依然只有银子吗? 当他不知道她为何怂恿那些侍妾们去买什么神药吗?不过一早上的功夫,她就白白赚了一千两的银子了。 这么赚钱的买卖,他不掺合一脚,又怎么对得起他的良心? 冷哼了一声,耶律玄又垂头望着那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侍妾,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往外挤,“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有这样龌龊的心思,还敢诬陷王妃。你们可知这是什么罪?” 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人本以为把这事儿往南宫仪身上推,完了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毕竟,她们只不过是个小虾米,正主儿给她们挡着风浪呢。 谁料摄政王殿下充耳不闻王妃有药的事情,竟把矛头对向她们了。 说实在的,她们这事儿可大可小,就看有没有人追究了。 如今看摄政王这架势,竟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这两个侍妾也不笨,自然瞧得出形势不对。 两个人忙磕头,“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这药到底如何,想着买来给自己用用的,谁料就被秋月姑姑给发现了……” 两个侍妾在耶律玄刀子一般的眼光下,吓得再也编不下去了。南宫仪抱着胳膊看好戏,等着这两人还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说真的,这事儿确实因她而起,要不是她提了一茬,这两个侍妾也不会去找碧荷买药,更不会被秋月给抓住。 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她们太贪心。明知道摄政王不喜欢她们,却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也怪不得她! 耶律玄瞥了她一眼,见她若无其事没事人一样,他心里暗了暗,又问,“你们花了多少银子?” 南宫仪眼皮子霍然一跳,猛地瞪着耶律玄:这男人什么意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的货都交出去了,银子也进了她的腰包,难道还要她吐出来吗? 她又没拿刀子逼着这两个侍妾去买药,更没有抢了人家的银子。 这银子,是她干干净净赚过来的,好不好? 耶律玄用眼角余光一直观察着南宫仪,一见这女人听到银子,两眼就发光,恨不得吃了他一样,他心里窝的那个火呀,蹭蹭地就往上窜。 这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看重银子,好不好? 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什么时候能超过银子啊?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25 怎么死法 李秀娥和柳三娘见耶律玄问起银子的事儿,一个个如丧考妣一样哭丧着脸。 先是李秀娥哭道,“王爷,神医说那小药包儿一包一百两银子,妾身,妾身花了一千两……” “也就是说,你买了十包?”耶律玄磨了磨牙,看都不想看这个涕泪纵横的侍妾。 “王爷,神医那儿统共有二十包,她还想都买下来的。”柳三娘一见形势有利,立即调转矛头,对准了李秀娥。 “只是她带的银票不够,又把头上戴的首饰都取下来给了神医。” 柳三娘为了逃脱罪责,把事情全都推到李秀娥头上去了。 耶律玄面色如寒冰一样,紧盯着南宫仪,这家伙连人家的头面都给给撸下来了? 不过他话却是对李秀娥说的,“这么说,你打算把那二十包的药全用在本王身上?” “不是的,王爷。”李秀娥一见情况不对,吓得立即就膝行了几步,打算要抱着耶律玄的腿哭诉来着。 耶律玄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李秀娥跪在那儿不敢动了,哭得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哪有往日那美艳迷人的样儿? “王爷,都是柳氏这个贱人冤枉妾身,她看着妾身买了神药,眼红得要死,差点儿和妾身打起来。不信,您可以去问神医?” 她自以为找对了人,眼神不由又亮了起来。 神医是王爷宠爱的人,说不定他看在她花了一千两银子和首饰的份上,能替她说上一句话呢。 可耶律玄怎么会去问碧荷? 柳三娘当然不承认,她反正又没有银子在神医手里,而且药包儿都在李秀娥身上,这时候,正是摘脱开自己的大好时机。 她跪在耶律玄面前哭天抢地,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天地良心,爷,妾身平日里安分守己,哪里是那样置王爷安危于不顾的人?妾身但凡有一点儿不轨之心,天打雷劈!” 她为了自己不在耶律玄心里留下坏印象,也是拼了,不惜发下毒誓。 只是她话音方落,南宫仪就吃吃地笑了。 耶律玄负手而立,蹙眉看着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南宫仪不想跟这个男人多费口舌,看着这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她莫名地就烦。 其实她想说这誓言是最不可信的东西,若真的上天有眼,那世上那么多的祸害怎么都活得好好地? 耶律玄看着南宫仪嘴角讥讽的笑容,心里就慌乱了一下。这女人,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了么? 心烦意乱间,他不想再听这些女人在这儿叽叽喳喳,大手一挥,朝身后喊了一声,“莫寒,带下去,家法处置!” “是!”莫寒闪身出来,跟着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几个黑衣黑裤的人,走路步伐稳健,无声无息,像是身怀绝技之人。 李秀娥和柳三娘一看这架势,吓傻了,待那几个黑衣人上前拖了她们就走,她们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南宫仪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早就听闻北辽摄政王嗜血冷酷,她还以为不过是传言而已,谁知道这男人竟然真的要对这两个女人下狠手。 见李秀娥和柳三娘哭哭啼啼的,吓得面色焦黄,她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说到底,这两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怪只怪,她们时运不济,嫁给一个不喜欢她们的男人罢了。 是她,估计也不会甘愿认命的。 见那几个黑衣人不声不响地压根就不理会这两个女人的哀求,南宫仪不由出了声,“等等。” “你有话说?”耶律玄背着手,闲闲地看着她。 南宫仪有些生气,这个男人,果真无情,人家好歹也跟了他好几年,正如秋月所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他就这么处置了? 这么心狠的人,将来对她会如何? 她不敢想象,说真的,她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就算自己不喜欢这些女人,那也该好合好散啊?既然不喜欢,干嘛要一房一房地往府里抬? 抬来抬去,都是罪啊。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眸子,眸色云淡风轻,“那个,本公主想问问,府上的家法是什么?” 耶律玄见她如此问,还以为她感兴趣呢,特意细细地给她解释着,“对于她们这两个意图毒害本王的女人,自然要加重。各打五十大板!” 南宫仪眼角抽了抽,就李秀娥和柳三娘这样的小身板,打完五十大板还能有命吗? 而李秀娥和柳三娘一听要打五十大板,顿时就惊天地泣鬼神般用尽浑身的力气喊了起来,“王爷,千万不要啊。您就给妾身留条命吧?” 那声音凄厉、悲惨,透着说不尽的慌乱,听得南宫仪心里很不好受。 耶律玄却不耐烦了,好不容易抓住这个错处,才好打发了这两个人,他怎能心慈手软? 不然,他曾经暗暗发誓要为南宫仪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怎能实现? “还等什么?等着本王亲自动手么?”他刀子般的声音射向黑衣人,黑衣人忙低下头去,拖着两个侍妾朝门口走去。 南宫仪看着垂死挣扎的李秀娥和柳三娘,冷声开口,“冤有头债有主,她们两个要毒害王爷,活该被打。那背后制药的人,是不是也得揪出来?” 她之所以这么问,有两层意思在里头。 一来,她想试试自己在这个冷酷狠戾男人心里的位置到底有多少。 这个男人既然知道买卖神药的事情,想必小谷把药送给碧荷的那一幕,他也知晓。 再来,她想把自己拉进去,也是为了拿自己的身份压一压他,让他对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女人能手下留情,别真的给打死了。 毕竟,这两个女人也是受了她的蛊惑。怂恿之罪,也是罪! 耶律玄听南宫仪这么逼问着他,眉头不由蹙了蹙,沉吟良久,才道,“这制药之人何罪之人?要不是她们两个上赶着,人家能把银子从她们腰包里掏走?” 说实话,南宫仪一听这话,心里真的是甜滋滋的。这男人,一副明摆着想护她的样子,处处在为她开脱。 虽然她对这男人目前还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有他这句话,不管他是正是邪,她都知足了。 脸上止不住漾开了灿烂的笑容,南宫仪索性胆子更大了些,“王爷,就算她们意图毒害您,但到底还没有给您下药就被捉了个现行,这也算是犯罪未遂了,量刑也要从轻,您能不能让人少打她们几大板?” 看着南宫仪那璀璨一笑,耶律玄只觉得整个天空都似乎变亮了。 只是南宫仪嘴里的“犯罪未遂”啥的,他听不懂,但也知道这女人估计是给她们求情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宫仪那绝美的脸,忍着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问道,“你是想为她们求情?不过她们未必感激你!” 方才李秀娥和柳三娘狗咬狗的疯狂样儿,众人也都见识过的。谁都觉得南宫仪有些犯傻,她一个堂堂正妃,还要为侍妾求情,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站在一旁一直安安静静没敢吭声的南宫如终是忍不住笑了,“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妹妹不得不佩服!” 她嘴里说着佩服,面上却是一片讥讽。那话,分明是讽刺南宫仪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南宫仪懒得理她,这个妹妹,跟她虽然有血缘亲情,但却势如仇敌,她也是没辙了。 有的人,就是捂不热。她也没那个必要去捂热南宫如的铁石心肠。 耶律玄看着南宫如对南宫仪这么冷嘲热讽,却看不过去,不由冷哼一声,“看来南陈荣贵妃执掌后宫还是德行有亏,教出来的女儿竟然如此没大没小!本王的王妃,也是你想说就说的吗?” 南宫如那张精致的小脸刷地就白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耶律玄,眸中泪花闪烁。 她怎么看,都没看出这个男人喜欢南宫仪啊。 她在摄政王府冷眼旁观了多日,总是见他跟那个神医眉来眼去,暧昧不清的。若不是碍于太皇太后的懿旨,他怎么会娶南宫仪? 难道这男人的本性就是霸道冷酷?即使自己不喜欢的人,可一旦打上摄政王的烙印,别人就不能侵犯了? 南宫如为自己的发现而沾沾自喜,心里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对着耶律玄,她甜甜地喊了声“姐夫”,“如儿年纪还小,不懂事,冲撞了姐姐,实在是如儿的不是。” 就算耶律玄说出是荣贵妃教养不当的话,她也没放在心上,低声下气地伏低做小,那个样子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 南宫仪暗暗咂舌:她这叫年纪小,不懂事?依她看,她人小心思却不小。 这“姐夫”都喊出来了,她也成了摄政王的小姨子了吧? 耶律玄正眼都不瞧南宫如一眼,只是冷声揭穿,“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为何不跟你姐姐赔礼?” 南宫如愣了下,没想到自己已经说出那番话来,耶律玄却还不肯放过她。 她眼圈儿红了红,只好转身给南宫仪行了一礼,“姐姐大人大量,就原谅妹妹这次吧。” 南宫仪翻了个白眼,这话里有话啊? 她要是不原谅她,是不是就不是大人大量了? 不过她也懒得跟这个心思不正的妹妹啰嗦什么,只是从鼻孔了冷哼一声,道,“妹妹还是莫要这样,姐姐受不起!” 说完,她欲带转身要走。 耶律玄也跟着出了院子。 一众侍妾们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也终于散了。 南宫如站在原地,气了半日,终是一跺脚,也去了。 前院的书房里,耶律玄枯坐有半个时辰了。 完颜烈坐在他对面,莫寒站在门口。 屋内的气氛压抑、沉闷,完颜烈和莫寒两个都不敢开口打破这个僵局。 “打完了?”良久,耶律玄方问。 莫寒忙答道,“回主子,打完了。” “打了多少?” “打了二十板子,两位夫人就昏过去了。属下已命人把她们关到柴房里去了。”莫寒觑着耶律玄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着。 “也罢。你这就派人驾车,把她们两个送回去吧。”耶律玄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策。 “阿玄,不能啊。”完颜烈赶紧拦着就要扭头往外走的莫寒,“你先等等。” 耶律玄瞪着他,完颜烈也顾不上害怕,赶紧说道,“她们两位的父亲,一个是户部侍郎,一个是兵部郎中,虽说这两位都是庶女,但一旦被撵回去,就是打了李家和柳家的脸,她们的父兄能答应吗?” “难道本王还要看她们父兄的脸色?”耶律玄啪地一掌拍在书桌上,震得桌上的石狮子镇纸都跳起老高。 “阿玄,能不能先忍一忍?”完颜烈见耶律玄面色难看,遂苦口婆心劝着他,“那李家和柳家都是太皇太后的人,如今她手里握有虎师,皇太后手上也有狼师。你手上的不过是一支最弱的豹师,一旦把这两个女人撵回去,到时候户部、兵部都会对你形成掣肘,你难道没想过?所谓成大事者,要先忍别人所不能忍也。阿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时!” 这道理,耶律玄何尝不懂? 可这么多年,看人脸色的日子他已经看够了。如今,他只想给南宫仪一个安稳的世界,他不想让她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整日埋没在后院争风吃醋的琐事之中! 他认定了她,就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 “别说了,本王计议已定!”半天,他那性感的薄唇,终是轻轻吐出这一句话。 “阿玄,你要三思而行。女人,何必放在心上?依你的地位,何愁找不到好女人?” 完颜烈神色大痛,这个童年的玩伴,沙场的兄弟,怎么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执迷不悟? 耶律玄的心思,他最是了解不过。自打在南陈被那个女人给治好了伤,他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说实话,他对那个女人,也是挺佩服的。毕竟,一个皇家公主,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知道贪图享乐的女人,而是一个胆色惊人、医术高明的女子。 这样的女人,对于他们这些沙场上征战多年的汉子来说,最是投脾气。 他知道,耶律玄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可是为了这么个女人,他竟要去和太皇太后的势力作对,下场如何,他想都不敢想。 “阿玄,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完颜烈痛心地问着,眼前的人既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主子,他恨不得把他一耳光打醒。 “本王只管去做,不想计较后果!不过是几个女人而已,打发就打发了,难道本王还要靠女人吃饭不成?”耶律玄掀了掀眼皮,语气清淡,听不出喜好来。 “你这是鬼迷心窍!”完颜烈看着这个男人要飞蛾扑火,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吼,差点儿没有把房顶给掀翻,“你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不是?她若是心里有你,就不该计较你身边有多少女人!你这么做,她知情吗?” “本王不想让她知什么情,本王只想让她开心。阿烈,你不懂,喜欢一个人,是种什么滋味!” 耶律玄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看着完颜烈,眉目如画。 中毒了,这个男人中毒太深了。 完颜烈哀嚎一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阿玄,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办法有,但本王想要见效最快的,想让她成亲的时候,欢欢喜喜的。” “可是太皇太后不会答应的。”完颜烈抬起头来,一脸挫败。 原来爱上一个人,男人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还是那个冷酷狠戾、杀伐决断的耶律玄吗? 幸好他未曾爱上谁,和女人,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太皇太后她会答应的,而且还会催着本王成亲。”耶律玄勾了勾唇,笑意盎然。 不待完颜烈反应过来,他就招呼莫寒一声,“笔墨伺候!” 完颜烈愕然,“你要写休书?” 耶律玄给了他一个他是白痴的眼神,“打发几个侍妾而已,用得着休书吗?本王要写奏章!” “给太皇太后写?”完颜烈诧异不已,“这么晚了?” “她老人家不会怪罪的。”耶律玄笃定一笑,俊美绝伦的脸上满是得意,看得完颜烈都有些傻眼了,这个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他本想问,可看耶律玄下笔如有神,他只好打住了。 不消片刻,耶律玄就把笔墨酣畅的奏章推到了他跟前,勾唇挑眉,“看看。” 完颜烈凑过去一看,就见上面写着,“儿臣启禀母后,南陈嫡公主行止粗鄙,言语粗俗,为人粗鲁,和府内侍妾为了一副头面公然大打出手,有损摄政王府家风。儿臣奏请母后,收回懿旨,另选王妃!” “你,你,你不要她了?”完颜烈惊呆了,前一刻为了那女人,不惜得罪李家和柳家也要把两个侍妾撵回去的人,怎么一眨眼就转了性儿了? 他还一连用了三个“粗”字,可谓是把那女人的名声给败坏到家了。 不过就他今日所见,那南陈嫡公主虽则不似一般女子温婉贤淑,但也不至于行止粗鄙、言语粗俗、为人粗鲁吧? 耶律玄,这是怎么了? 见他瞪大了眼睛,耶律玄得意地翘了翘唇,“知道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完颜烈顿时醍醐灌顶般,“阿玄,你玩阴的。” “兵书有云,兵不厌诈嘛!”耶律玄笑了笑,转而吩咐莫寒,“你这就快马加鞭进宫,把这奏章呈给太皇太后,她若问起,你就添油加醋把今日之事说给她听,把南陈嫡公主说得越泼辣越粗鲁越好。明白吗?” “属下明白!”莫寒笑咪咪地接过奏章,小心地吹干了,方才卷好,放入怀里。 待莫寒出去,耶律玄又端坐在太师椅里默然不语了。 完颜烈有些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氛围,只好没话找话,“阿玄,你说,太皇太后会怎么做?” “不知道!”耶律玄寡然无味地撂下一句,又闭目养神起来。 “你不知道还敢这么做?”完颜烈实在是弄不懂这个人的心思。 “本王又不是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做?”耶律玄身子往后仰了仰,看着完颜烈一副快要抓狂的样子,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完颜烈一看他这样子,心里就不着急了。这主儿平日都是泰山崩于顶却面不改色,如今脸上能有一丝笑意,就意味着他有极大的把握。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人家正主儿都不急,他瞎急个什么劲儿? “你那暗卫营训得如何了?”冷不丁,耶律玄又问起这个来,让完颜烈一下子有些转不过脑子。 好久,他才答道,“人手都配齐了,兵器正做着。只是……” “只是银子不够了?”耶律玄像是早就猜到完颜烈的心思般,脱口而出。 完颜烈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方才点点头。 就见耶律玄从怀里掏摸了一番,拿出一沓子泛黄的纸张,拍在完颜烈面前。 完颜烈仔细一看,是一摞银票。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十万两! “阿玄,你打哪儿弄来的?我记得你的庄子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完颜烈十分吃惊,前阵子他就知道耶律玄已经快要把自己的家财给散尽了,这会子又拿出这么多银子,他怎能不惊讶? “你还记得那万两诊金吗?”耶律玄瞟了他一眼,笑得像是得逞的狐狸般。 “你,你私吞了那万辆诊金?”完颜烈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耶律玄,没想到这男人也会干这样的事儿。 “嘘,你可瞎嚷嚷!”耶律玄见他如此震惊,倒是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些银子的来历了。 “若是叫她知道了,依着她那爱财的性儿,估计杀了本王的心都有!”耶律玄不禁有些后怕起来,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 “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完颜烈托着腮一本正经说道,“让我想想,她会用什么法子杀了你!开膛破腹呢,还是大卸八块呢,甚或配副穿肠的毒药毒死你?” 耶律玄嫌恶地皱皱眉,“难道你就想不出让本王死相好看的法子?还真是可惜了本王这副好皮囊了。” 两个男人正闷骚斗嘴的时候,忽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朝这边飞奔而来。 耶律玄眉头一拧,冷声哼道,“这府上越发没有规矩了。” 门外,立即闪出一个黑衣人来,躬身抱拳,“属下知罪!” 原来是他的影卫莫风。 此人人如其名,来去一阵风,速度奇快。 “你去拦着。”耶律玄搓了搓脸,只觉有些发烫,太阳那处,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26 杀了还是阉了 不多时,莫风就踅了回来,一脸为难。 耶律玄淡淡问,“何事?” “主子,秋月姑姑,自杀了。”莫风声音有些空,看着耶律玄,不知该怎么说,“方才,就是她的小丫头来通报的。” “唔,秋月自杀,她该找大夫,怎么跑到本王这儿了?”耶律玄眨了眨眼,眸中有些酸涩,说话的功夫,已是起了身。 完颜烈跟着喟叹一声,“这是何苦?” 又问莫风,“死了吗?” 莫风哑然。 耶律玄没好气,“死了还来这套?” 小丫头跑到他的书房来通报,摆明就是人没死成,这是让他过去看一趟的。 以往,他对秋月虽说没有男女之情,但还拿妹妹看待的。可谁知道秋月也不过是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真是让他烦不胜烦。 完颜烈吐了吐舌,笑了,“怎么我觉得你这人比女人还了解女人呢?” 话落,就换来耶律玄的一记爆栗,疼得他缩了下脑袋,再也不敢多嘴多舌的。 大半夜的,一行三人去了秋月的院子。 不同于白日挤挤挨挨站满了人,晚上的院子格外萧瑟,统共只有正屋里亮着灯,看上去昏暗昏暗,跟鬼火似的,虚无缥缈。 耶律玄拾步上了台阶,看见这样的境况,心下不喜,冷声问伺候的下人,“摄政王府点不起灯吗?为何这般昏沉?” 他没好说就跟地狱一样。 小丫头吓得忙噗通一声跪下了,眼泪都流了出来,“王爷,是秋月姑姑不让点……” 耶律玄摆摆手,同着完颜烈进了正屋。 两个守门的丫头见他们进来,刚要行礼,就被耶律玄摆手止住了。 她们赶紧挑开珠帘,小声道,“姑姑正躺着抹眼泪呢。” 耶律玄无声地点点头,就站在珠帘面前,并没有跨步进去,朝里头沉声道,“你这是何苦?” 正躺在床上暗自抽泣的秋月一听耶律玄的声音,顿时就来了精神,忍不住哽咽起来,“王爷……” 耶律玄这才迈步进屋,背着手站在垂着纱帐的床前,看着披散着黑发、只着一身月白小袄的秋月,叹息一声,“体之发肤受之父母。即使你父母不在了,你也不该这般糟践自己!”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秋月就止不住大哭起来,“王爷要把秋月撵走,秋月还有何颜面活着?” 耶律玄挑挑眉,冷声道,“本王不是要撵你走。你在摄政王府多年,无名无份,这王府很快就要有女主子,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秋月心里有谁,王爷难道不知?”秋月抽出枕下的帕子擦着眼泪,抬起一双雾气朦胧的大眼睛痴痴地望着帐外那个挺拔的身影。朦胧的灯光,映衬得一身玄衣的耶律玄越发神秘、俊逸,像是谪仙一般,超然冷清,让她芳心怦然一动。 “你不要傻了。这么多年,本王一直拿你当妹妹,并无他想。”耶律玄决绝地说完,转过身来就要回去,“你且好好想想,等天一亮,本王就让人送你回宫!” “不,我不要回宫!”秋月望着他转身欲待离去的背影,凄怆地大喊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就赶上了耶律玄,从背后死死地抱紧了他。 “这么多年,我从一个如花的少女变成一个深宅的怨妇,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愧疚吗?” 温热的泪,打湿了耶律玄的背。 他身子僵硬着,不动声色,冷声道,“本王并没有逼着你留下来!” “我为何留下来,难道你不知道?”秋月大哭,把脸伏在他的背上,贪恋着他身上的气息。 “放开!”耶律玄不想再解释,只是低斥了一声。 外头,完颜烈和莫风还等着他,这个时候,他不想闹大,让秋月太过难看。 可是秋月索性破罐子破摔,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格外放得开。 “不放,除非我死!”她的声音,透着一丝金属颤音,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绝。 “本王再说一次,放开!”耶律玄的声音冷如寒冰,冽如北风,听在秋月的耳朵里,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寸寸切割着她的心。 秋月浑身轻轻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黄叶,几乎快要站不住。 耶律玄的话,她不是不懂。他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一分一毫都不会属于她,再这么纠缠下去,只能是她被伤得体无完肤。 可是,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耶律玄已经彻底寒了心,这个秋月,没想到也有一天,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他低了头,看着那双死死搂着他腰的白玉双手,毫不怜惜地一根一根掰着她莹白的手指。 “王爷……”秋月低呼一声,唇上已是咬出血痕来。 “啧啧,都到这份上了,着实令人心酸!”两个人正僵持着,忽听门口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声。 耶律玄抬头看时,就见南宫仪正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笑看着他们。 “你怎么来了?”耶律玄有些尴尬,生怕南宫仪误会了什么,忙加快了掰秋月手指的速度。 秋月此时瞪着一双沁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南宫仪,“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本公主才没这么闲,”南宫仪施施然地走近秋月,看也不看一眼耶律玄,只和秋月对视着,“听说你上吊了,本公主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儿没你说话的地儿,你给我滚出去!”秋月被她看得难看至极,不由低吼出声。 “哟,瞧你这话说的。本公主马上就是这府上的女主子,这府上的哪一处不是本公主说了算?要滚也是你滚吧?” 南宫仪本不是个落井下石的性子,但见秋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如此执迷不悟,干脆来一招“以毒攻毒”了。 大痛之后,方能大彻大悟,不是么? 秋月现在差的就是大痛! “贱人!”秋月再也受不了这份羞辱,破口大骂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用不着你来赶?” “哎哟哟,瞧你这素质,怪不得没男人喜欢呢。”南宫仪皱了皱眉,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地,“既然不用我赶,为何偏要赖着不走啊?还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告诉你,我家男人不吃你这一套!” 她也是火冒三丈,好心来看看她,还被她骂一顿,就没见过这么给脸不要脸的女人! 一边说着,她一边就去拉耶律玄,“咱们走,这样的女人,爱死多少死多少。只是记得找别的地方死去,省得脏了本公主的地盘!” 耶律玄已是掰开了秋月的手指,本南宫仪这么一扯,顺势就站到了南宫仪身旁。 方才南宫仪那句话,他听得格外舒心。什么时候,他已经成她家男人了? 秋月看着如同璧人一样的耶律玄和南宫仪,心跟被刀子剜了一块肉一样,大睁着眼睛,张着嘴巴,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你,你们……”她指指耶律玄,又指指南宫仪,“你们,好狠的心!” “我们的心,不狠!”耶律玄薄唇轻启,冷声道,“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 “我没有争,我没有争。”秋月歇斯底里地摇着头,吓得南宫仪生怕那颗脑袋下一刻就给摇掉了。 “我们一起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打小儿一起长大,小时候,你说过要娶我为王妃,难道你都忘了吗?”秋月满面泪痕,痛苦地扶着椅背,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嗬,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小时候的话,你还记得那么清?”南宫仪撇撇嘴,不屑地盯了秋月一眼,“你们这儿莫非不在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听你这话似乎只要你认定了就得娶了你?” 耶律玄挑眉:这丫头的话听着怎么有些奇怪?什么叫他们这儿不在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北辽和南陈都在乎的,好不好? 只是他没了父母,要想幸福,只能自己争取了。 他哪里知道,刚才是南宫仪忘了自己南陈公主的身份,站在一个现代穿越者的立场上跟他们说话的。 秋月被南宫仪给问得哑口无言,半天都还不了口。 北辽女子虽然奔放些,但对于她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女子,家教还是很严格的。 她从小在皇宫长大,身份尊贵,更是不能行差踏错,来摄政王府,也是经过太皇太后默许的。只可惜,太皇太后到头来并没有给她和耶律玄赐婚。 她无名无份地在摄政王府住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了,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回去,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她无父无母,太皇太后又不给她做主,她就跟一株浮萍一样,没了根。 望着南宫仪,她惨淡地笑起来,“你可曾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你知道什么是爱?” 在她眼里,南宫仪这么不在乎耶律玄,怎配做他的王妃? 可偏偏造化弄人,她这样的,却连个侧妃都没有资格。 上天,何其地不公! 她哀伤自怜,泪珠滚滚而下。 却不防南宫仪冷嗤一声,“呸!你这也算是爱?为了爱,作践自己,折腾别人?告诉你,本公主比你懂得多了。爱一个人,就是要看着他幸福,要看着他过得好,那才是真爱!你这样的,顶多就是一己之私的爱,别在这儿跟本公主班门弄斧!” 她声音清脆动听,一番话说下来,如同大珠小珠滚玉盘,煞是好听。 耶律玄听得双眼一亮:这丫头,总是这么多的歪理。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不过这样的歪理,他特别喜欢听! “呵呵,爱一个人就是看着他幸福,看着他过得好?”秋月眨了眨那双泪意朦胧的大眼,凄惨地笑起来,“凭什么?我枉费了那么多年的大好青春,一句话就这么白白葬送了?” 说到这里,她冷冷地盯着耶律玄,“既然我得不到,别的女人也别想得到!” 这是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意思了? 南宫仪吓了一跳,蹙眉问道,“他活生生一个大男人,你怎么控制得住?你是把他杀了还是把他,阉了?” 耶律玄眼皮子呼呼狂跳,这丫头,到底有多胆大? 她竟然能想到这样的点子,竟然在秋月面前说把他给阉了? 就像她说的,他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也好意思这么说? 秋月也是惊呆了,半天才羞红了脸,很是尴尬,“我没这个意思。” 一场异常悲情严肃的闹剧,就在南宫仪一句“阉了”中结束了。 耶律玄面色铁青地背着手走了出去,南宫仪也笑嘻嘻地跟了上去,徒留一脸不可置信的秋月。 走在前面的耶律玄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南宫仪跟上来。 南宫仪走了几步,果然来到他身边。耶律玄一喜,正要偏过脸来跟她说句话,却不料南宫仪对着他嘀咕了一句“烂桃花!” 不待耶律玄反应过来,南宫仪就走远了。 耶律玄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半天方才彻悟,这还是嫌他女人太多的意思吧? 他也不想的,这不,今日就打发走了两个,他正要跟她说说,没想到她就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太皇太后身边的大总管太监就亲自前来摄政王府宣旨,“太皇太后说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南陈嫡公主是太皇太后相中的人,殿下还是勿要多言!” 这是太皇太后看了他的奏章给他回话了。 耶律玄就知道这个结果,可他却故意不接受,“请公公回去转告母后,就说南陈嫡公主粗俗无礼,不堪为妃。” 总管大太监只得捎了这话回宫,顺带着,受耶律玄之托,把秋月也给带回宫里了。 耶律玄又亲自上书,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一时,朝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摄政王殿下铁了心不娶南陈嫡公主。听到这信儿的人,纷纷暗喜,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自家闺女给送过来。 南宫如听到这话,已是第二日的午时了。 她当即就眉开眼笑起来,原来,摄政王殿下,是不喜欢姐姐的。那她还有的是机会,不是吗? 皇太后冯小怜也早得了信儿,心里就跟掉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说真的,自打太皇太后为耶律玄赐婚,她好几日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冥思苦想着怎么把他们给拆散了。 谁知,耶律玄竟然不喜欢南陈嫡公主,这正好趁了她的意。 在众人都纷纷猜测这场博弈最终谁会胜利之时,宫里的太皇太后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早就让总管太监来请耶律玄入宫,有些话,她非得当着他的面才能说。 第二日,那总管太监又来了,这次,却是请耶律玄入宫的。 耶律玄穿戴整齐,出门上了马,径直进了宫。 到了太皇太后的慈寿殿,那大总管太监虾着腰,亲自领着他步入丹墀,进了太皇太后的寝殿。 太皇太后刚用完了早膳,正捧着南宫仪之前给她配的花草茶喝着,一见耶律玄进来,忙放下茶盏,含笑问着,“玄儿来了?” 耶律玄紧走几步,面容带笑,一撩袍角单膝跪了下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跟母后还闹这些虚礼做什么?”太皇太后笑得优雅尊贵,一脸的慈祥,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耶律玄到底行完了礼才起身,太皇太后赐座,他端着身子坐了。 “玄儿,昨晚母后看了你的奏章,一夜未睡啊。”太皇太后叹息一声,一脸沉重,仿佛真的是为了儿子操心劳苦的慈母一般。 耶律玄暗中冷笑一声,一夜未眠该是什么样子?太皇太后面色白皙丰润,眼底一点儿乌青都没有,这话骗谁呢? 他行军打仗的时候,连着好几天都不睡也是有的,那面色着实难看,他怎么会不知道熬夜是个什么样子? 他面上不显露分毫,身子在椅中一探,“让母后操心,实在是儿子不孝。只是……” “只是什么?”太皇太后依然笑着,不过那笑意淡了几分,“你觉着南陈公主粗鲁鄙俗,上不得台面?” 太皇太后一口打断耶律玄的话,颇有些语重心长,“玄儿,南陈嫡公主的母后头几年薨了,后宫都是荣贵妃在打理,想必她也不会好好调教这个女儿,顽劣些,也是正常。她年纪还小,等母后派几个年长的嬷嬷过去,教导几日,也就好了。” 耶律玄一听,眼皮子猛一跳,这要是真让老嬷嬷去他府上,调教南宫仪,那丫头还不得把他给骂死! 他的初衷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太皇太后误以为他不喜欢南陈公主,她就会越发急不可耐地让他们成亲。 打小儿就在这个妇人手下长大,她的脾性,他摸了不止一分两分。 耶律玄眸光微敛,轻轻摇头,“母后,不是儿子没有耐心等着老嬷嬷教导,实在是那南陈公主太过狂放,压根就没有女子该有的端庄温婉。”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异常忐忑,这话可千万别让南宫仪听见,不然,她还不得跟他拼命? 说到底,他也是为了他们将来的幸福。 耶律玄头一次,对自己这种被动的状态,感到深深地无力。 正如完颜烈所说,暗卫营还未训成,他手里仅有一支最弱的豹师,这个时候,他不敢轻举妄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这个时候,他只能不断地谋划,不停地隐忍。 “玄儿,”太皇太后举了举手,示意他听她说,“南陈嫡公主那日在哀家的寿宴上,也算举止端庄,哀家没见她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想是你府上的侍妾太过分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亦或者她在南陈皇宫,荣贵妃苛待了她,才让她这般眼皮子浅,等哀家多赏赐她几副头面,也就好了。” 耶律玄见他不管怎么说,这老婆子都咬紧了牙关不松口,心内暗喜,面上却显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母后,儿臣不喜欢她,怎能娶她?” “哈哈,喜欢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你们又不是那等盲婚哑嫁的,已经幸运多了。” 太皇太后说了这半日,见耶律玄依然油盐不进,就有些不耐烦了,端起茶几上那碗还冒着热汽的花茶,含笑道,“玄儿,此事就这么定了吧?你好歹全了母后的面子,毕竟,那日,母后是当着群臣的面儿给你赐婚的。” 耶律玄像是万般为难一般,讪讪地起了身,不情不愿地答道,“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太皇太后但笑不语,耶律玄告辞出去。 他前脚刚离开寝殿,后脚太皇太后就摔了手中的茶盏,“他一个庶子,也敢跟哀家耍赖?” 总管大太监忙弓着腰去拣那碎瓷渣滓,嘴里却小心劝着,“太皇太后,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些年,摄政王权势日大,终有一天……” 他这话,就算没说完,太皇太后也听得出来。她气得面色铁青,一拍扶手,“他敢?有我们冯家在,他别妄想!” 那总管大太监也不收拾碎瓷了,赶紧起身轻拍着太皇太后的背,“看看,把您给气的,有冯家在,怕什么?” “你说的是。”太皇太后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长叹一声,“只可惜冯家没有适龄的女儿可嫁给他。” “太皇太后,恕老奴多嘴,即便冯家有合适的女儿,摄政王也未必喜欢。” “由不得他。”太皇太后眯了眯眸子,冷哼道,“不管是哪个女人,只要哀家相中了,就得给他诞下嫡子。这辈子,他别想逃脱哀家的手掌心!” 太皇太后握了握拳头,似乎已经把耶律玄给攥进掌心里一样。 却说耶律玄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一路心事重重地沿着长长的永巷走着。今日之事,多半和他设想的相符,唯有一件,出乎他的意料,那就是太皇太后要派老嬷嬷进府教导南宫仪。 其实,这也是皇室子弟娶妻之前应有之礼。 每个王妃待嫁之前,都要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的。只是他深知南宫仪那丫头的性子,只怕她会怪罪他! 如今她就嫌他女人多,等再让她学那些繁琐的规矩,岂不得把她给拘束死? 怎么想,耶律玄都觉得自己躲不过南宫仪一顿骂。 出了永巷,就是一片开阔地,前面植着一片梅林,当中一个古色古香的小亭子。 下雪的天儿,围炉而坐,赏梅喝酒,最是潇洒闲适不过。 少年时期,他也曾和完颜烈在这片梅林玩耍过。只是一别经年,他几乎都快忘了当初的滋味了。 抬起脚,他朝前走去。 那片梅林在寒冷的冬日傲然而立,清冷的幽香扑鼻而来,耶律玄不由得驻足而立。 忽地,那中间的小亭子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是他少年时惯常弹的《高山流水》。 27 门咚 年少时,耶律玄特别喜欢这首曲子,虽然他是个沙场征战的将帅之才,但儒雅的时候,也颇有些书生的性气。 亭中弹琴之人,显然对他了解颇深。在这皇宫内院,除了冯小怜,他不作第二人想。 耶律玄不过是一瞬间被琴声给吸引了,待明白过来,脸上的神色就有些讳莫如深,抬脚继续往前走去,不打算驻留。 冯小怜坐在亭中却没忍住,高声喊道,“皇弟,这么急做什么?” 耶律玄站住,却没有回头,“原来是皇嫂。” 冯小怜起身离开亭子,沿着梅林袅娜多姿地向耶律玄走来,一身大红宫装,在开得妍丽的梅林里,越发显得艳丽多姿。 “皇弟,什么时候,你见了我,避如洪水猛兽了?”冯小怜笑吟吟地,一张白生生的脸儿被大红宫装映衬得颜色格外红润。 “皇嫂此言差矣。本王未曾避皇嫂如洪水猛兽。”耶律玄冷然说道,刻意忽略掉冯小怜的纡尊降贵。 “皇弟还说不是?想当年,你,我,还有先皇,三个人都曾在这片梅林玩耍过,那是何其地快乐,何其地幸福!” 冯小怜仰起脸儿,双眸痴缠着耶律玄,“只可惜,自打先皇驾崩之后,你我之间就淡漠疏远了。” 她实指望用往日的情怀来勾起耶律玄的回忆,可是耶律玄却面色无波无谰,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小时候的事儿,本王都忘记了。本王只记得您是皇嫂,你身边还有弘儿,那是您和皇兄唯一的骨血,也是我北辽的下一任圣君!” 他说到“圣君”的时候,刻意加重了。 冯小怜脸色刷地白了,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哆嗦着,半天才昂首看着耶律玄,眸中已是雾气阑珊。 “我才二十四,难道这一辈子都要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不想就这么老死在深宫!什么圣君,什么皇太后,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耶律玄面前,她没有自称“哀家”。 看着她有些歇斯底里,耶律玄不由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你却说跟你没有关系,你觉得可能吗?当初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着要做上这母仪天下的位子吗?如今坐上了,你又不满意了?” “阿玄……”冯小怜被他揭了短,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楚楚可怜地唤了他一声,“谁没有个年幼无知?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改还不成吗?” 她走近两步,想要去拉耶律玄的手,却被他倏地缩回去了。 冯小怜受伤地看着他,低低哀求,“阿玄,北辽民风奔放,兄终弟及。不如,你做了这皇位,我们,我们……” 在耶律玄审视的目光下,冯小怜终是磕磕巴巴地说出来,“我们做了夫妻,如何?” 耶律玄忍不住笑起来,那笑意就在他那薄薄的唇边,绽开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虽然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可依然还是叫冯小怜看痴了。 “本王若是做了皇位,那你的儿子呢?”耶律玄声音有些苍凉,夹杂着一丝凄怆,“你就忍心把他拉下马?” “弘儿还小,他不会知道的。”冯小怜以为耶律玄心动了,忙保证道,“我会把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杀了,让他以为他就是你的儿子!” “你这是想混淆视听?”耶律玄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冯小怜说杀人的时候,表情会那么轻松那么迫不及待,好像去试一件新衣裳一样。 “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覆水难收’吗?”耶律玄勾了勾唇角,溢出一抹冷厉,“若本王还是从前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你怕是不会说出这番话吧?” 他冷冷地盯着冯小怜,神情里满是讥讽。 冯小怜愣住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难道你不想做这九五之尊的皇帝?” 任是谁听了这话,都该心动才是,怎么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无动于衷呢? 耶律玄看着脑子已经被烧糊涂的冯小怜,很是不屑,“本王已经有了王妃,孤男寡女,恕不奉陪!” 说罢,他拔脚就走。 冯小怜急忙大喊,“你不是上书让太皇太后收回成命了吗?” “你自己去问她吧。”耶律玄不想再待下去,急急地走远了,风中传来的只是他低沉的声音。 冯小怜黯然神伤地站在一株红梅跟前,望着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终是流出了两行清泪,“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她好恨,为何当初自己偏要选了那个皇上? 她是想要那母仪天下的后位,可她也想要耶律玄那如谪仙般的人呀!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对她,永远都是高冷孤清的,她,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 就算她拿儿子的皇位做赌注,他也豪不稀罕,不是吗? 冯小怜发了半日怔,终于迈步走了。 她要回宫静一静,太皇太后那儿,她还是不敢去问的,一旦太皇太后做了决定,就没人能更改。 而今,为了自己,她决定要改一改这板上钉钉的事儿。 耶律玄一路急走,心里想着幸亏没让南宫仪知道冯小怜半路弹琴这一出,不然又得被她骂“烂桃花”了。 一出了宫,他就打马狂奔回府。 府里有他在乎的人,现在,他巴不得天天回家。 如今的摄政王府,才是真正的家! 南宫仪正在屋里安坐,和西凉紫聊着天儿吃着点心,两个人歪在罗汉榻上,一人一头,惬意地要死。 “你说,王爷把李秀娥和柳三娘打发出去,随后又送走了秋月,是不是对你表真心的?” 南宫仪正吞着一块红豆糕,闻听差点儿没有噎死,咳嗽了半天,涨得小脸儿通红,摆手摇头,“可别,你太高看我了。本公主何德何能,能让堂堂摄政王殿下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西凉紫好笑地看着矢口否认的南宫仪,把她上下打量了好半日,方道,“说实话,论长相,你我伯仲之间。论出身,你还没我好。摄政王这是看中你哪一点了?” “我也不知道啊,大姐。”南宫仪瞪了她一眼,叫道,“什么叫看中我哪一点?人家有没有看中还是一说呢。” 西凉紫不信,“外界都传北辽摄政王嗜血冷酷,残暴无情。他若是不看中你,会让你做摄政王妃?” 南宫仪翻了一个白眼,被西凉紫给折服了,“大姐,那是太皇太后赐婚的好不好?跟摄政王有何关联?” 西凉紫却神秘兮兮地笑了,“看你这样,白在南陈皇室长大了。你觉得,摄政王功勋卓著,会被太皇太后一个老太婆给摆布?” 南宫仪被她这大胆的言论给惊呆了,忙四处看了看,好在屋内只有她们两个,小谷母女都在院子里忙活着,那两个粗使婆子也在院门外守着。 她长吁了一口气,暗想,该把碧荷弄过来,到底还是自己的人,使着放心。 看南宫仪吓得那小样儿,西凉紫吃吃地笑了,“瞧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儿!” “胆小怎么了?不惹是生非知道不?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吗?”南宫仪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切,胆小就能避事儿了?告诉你,事儿从天而降的时候,躲都躲不开。就如你现在,能躲得开吗?早就已经和摄政王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南宫仪讶然,她没想到西凉紫大大咧咧的性子,心思竟然这般缜密。 她小小年纪,已经看得这般透彻,不愧是皇宫内院长大的。 佩服地看着她,南宫仪笑道,“好在你我没有同事一夫,不然,我岂不要被你算计死?” “打住。”西凉紫伸手,有些气恼,“谁要和你同事一夫?本公主要嫁,也得嫁个心里只有我一个的男人,才不和那些女人争风吃醋地斗一辈子呢。” “呀,你怎么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南宫仪一拍大腿,极其兴奋地喊道。 “你们什么想到一块儿去了?”门外,脆生生地响起一个声音。 南宫仪和西凉紫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是侍妾平氏。 南宫仪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会来,心里就对小谷母女有些不满,怎么好歹也没通报一声?万一她俩说什么不得了的话,被她给听了去怎么办? 平氏见南宫仪眼睛瞄着小谷,就笑了,“公主不必多心,是妾身没让她说。” 南宫仪没说什么,对这个侍妾,她讨厌不起来,而且还有点儿喜欢,所以,她也没当回事儿,笑着让她进来。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平氏笑道,“妾身也是闲着无聊,才过来串串门。” 南宫仪就喜欢她这副不矫揉不做作的性儿,道,“以后没事过来说说话,也好解解闷。” 西凉紫瞅瞅南宫仪,又看看平氏,笑道,“你们两个好生奇怪,一个王妃,一个侍妾,相处得还挺融洽的。” 在她眼里,一个正室和一个小妾能这么和谐地相处,简直是天下奇观。 她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南宫仪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平氏,看似冷清,不争不抢,但谁都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会不会一辈子只满足于一个侍妾的位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南宫仪没吭声。 平氏看着西凉紫,笑了起来,“公主说话好幽默。妾身是个苦命的人,承蒙王妃看得起,认我做姐妹,妾身感激不尽,只想一辈子服侍王爷王妃,做牛做马!” 这是在向南宫仪示好了? 南宫仪眯了眯眼睛,有些看不透平氏。看这样子,她从没想过要离开这府里了? 只是她真的不需要她来服侍,更不需要她和她同事一夫! 见南宫仪没有说什么,面色也有些暗淡,西凉紫就有点儿明白了。她笑看着平氏,故意提起敏感的话题来,“李秀娥和柳三娘已经被撵出去了,将来,你们这些侍妾,谁知会是什么结局呢?” 这话说得有些露骨,平氏即使再不在乎,面色一下子也变得白了。 她看着西凉紫,不知所措。 南宫仪见气氛压抑,忙打圆场,“咱们这些人,得过且过罢了,管那么长远!” “咦,我这是在为你们着想,你们还不领情?”西凉紫不满地瞪了南宫仪一眼,“这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南宫仪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话当着平氏的面说,着实不大好。 可若问她的良心,她又不会跟人家共事一夫,这样的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 她觉得,这不是该她操心的事! 这得交给耶律玄才是,反正她坚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个男人不把问题解决了,她是不会嫁给他的。 平氏听南宫仪这么说,脸色好看了些,但到底不似刚进来那会子有说有笑的了。 西凉紫见状,就起身拍拍南宫仪的肩头,“今儿天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吧。” 南宫仪答应着“好呀”。 平氏顺势也就起来了,“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南宫仪点头,她慢慢地退出去。 等人不见了,西凉紫方道,“李秀娥和柳三娘都被撵出去了,她又出来显摆了。” “呵呵,你也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南宫仪戳了下西凉紫的额头,笑道。 “不是我把她们想得坏,是形势所迫,谁甘心情愿地想被撵出去啊?”西凉紫不忿,瞪着南宫仪,“也就你这个实心眼的,以为平氏是个好人。这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说不定咬人咬得可凶了呢。” “得得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味了。”南宫仪无奈地看着这个还一肚子话要说的闺蜜,只得拉着她出去了。 西凉紫看了眼四周,忽然伸出胳膊搂着南宫仪,贴在她耳边小声道,“要不,本公主临走时把你偷偷带走吧?我那三皇兄还未曾婚配,而且他身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不如,你嫁给他得了?” 她挤眉弄眼地开着玩笑,气得南宫仪伸手去打她,“别打本公主的主意。你那三皇兄身边怎么可能没女人?身在高位的男人,哪个身边会干净?” “真的,我不骗你!”西凉紫着急起来,恨不得对天发誓,“别看我三皇兄长得跟妖孽一样,可骨子里冷清得很,不像那个摄政王,一脸的高冷范儿,却是个闷骚货!” “噗嗤……”南宫仪被她这词儿愣是给逗乐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西凉紫竟也会用“闷骚”这个词儿。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这么形容耶律玄! “要是摄政王听见你这话,估计得气死!”南宫仪捶了西凉紫一下,嘻嘻哈哈说道。 “什么话,会把本王给气死?”正在嬉笑的两个女人,冷不防,就被一道清越的声音给吓呆了。 南宫仪和西凉紫就跟石化了一样,慢慢地抬头看去,只见院门口,耶律玄一身玄衣,负手而立。 冷风吹起他的长发,有几丝刮过他如玉的面庞,格外地魅惑。 只是这两个女人现在都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情,毕竟,刚刚才说过人家的坏话。 别看西凉紫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这会子也认怂了,方才她可是怂恿着要把南宫仪给带走嫁给她皇兄的。这要是被耶律玄给听见了,能饶得了他? 她松开搂着南宫仪肩头的手,嘻嘻哈哈和耶律玄干笑,“王爷回来了?刚才我俩就是说了几句体己话,体己话而已。” 见南宫仪还愣着,她就推了她一把,“那个,你们先聊,本公主先告辞了。嘻嘻……” 她从耶律玄身边经过的时候,南宫仪明显看到她脚步有些不稳,心下不由嗤笑:在她面前这么能说嘴,敢情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啊。 迎上耶律玄高深莫测的目光,南宫仪平淡无波地问着,“您回来了?” 那语气平常得就跟老夫老妻一样,压根儿没有一丝起伏。 耶律玄皱皱眉,看着西凉紫离去的方向,好心提醒她,“往后少和她来往,这样的女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显然,方才西凉紫说他闷骚的话,他是听见了的。 这还没怎么着,他就干涉起她的生活来,南宫仪心里不爽,冷哼一声,“不和她来往,那和谁来往?难道叫本公主跟你那些侍妾来往不成?” 其实南宫仪也没想过要呕着他,话赶话地,就说到这儿了。 耶律玄一噎,愣了下,苦笑了笑,她果然还是介怀他身边的女人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又高兴起来,这意味着她在乎他,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他,不是吗?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张脸阴晴不定的,南宫仪就没有好气。不知为何,她一见到这个男人,就有些心烦气躁,不似平日那般平静。 按说,对一个人无爱无恨,该没啥感觉才是。难道在这府上住了这么久,她对他日久生情了不是?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暗骂自己没出息,就是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她也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侍妾成群的男人。 不然,她的后半辈子要怎么熬? 欲待要转身回屋,忽听耶律玄幽幽说道,“你放心,本王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 即使前方千难万险,他为了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南宫仪愕然,他答应过她什么了? “本王已经打发走了两个侍妾,剩下的,得等找个由头再打发!” 他把自己的计划跟南宫仪透露了一部分。南宫仪看着这个男人一脸认真和她解释的样子,忽然就心底一软,他真的如西凉紫所说,对她示好吗? 若他真的能做到把所有的侍妾都遣散,那她嫁给他,似乎也不委屈了哈。 心里莫名高兴起来,不过她嘴上却不肯承情,“那是你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和你没关系?你要的不是……”耶律玄看着这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只是到嘴的话,却生生顿住了。 南宫仪躲开他大手对她头发的蹂躏,偏着脑袋忽闪着一双大眼,“我要的是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耶律玄斟酌再三,终是说了出来。 这是那晚她隔着窗户扇对他说的,那晚的他,戴着面具,身份是一个从封地回来的皇子,也就是他的兄弟。 南宫仪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思? 她的心思,也就那晚跟那个未来的小叔子透露了一下。莫非他告诉了耶律玄? 耶律玄的本意,是想着是时候告诉南宫仪他的身份了,这丫头对他一直躲避不及,也许跟他隐瞒身份有关。若是知道他们两个其实一直颇有渊源,说不定会更快喜欢上他!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南宫仪,希望南宫仪能猜想出来。 南宫仪在他无比期待的目光中,神秘兮兮地问他,“是你弟弟告诉你的?” 那晚,她还说了她择偶的标准是“貌好器粗,金银满屋”的,不知道那未来的小叔子有没有学给他听? 南宫仪话落,就见耶律玄双眼死死地瞪着她,恨不得把她脸上给瞪出两个大洞来。 她诧异地摸了摸脸,不解地问,“你老盯我看做什么?” 耶律玄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没有喷出来,她怎么就没认出他来? 她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只有他知道,她怎么还以为他弟弟告诉他的? 他倒是有弟弟,只是他这辈子能不能回上京,还是个未知数呢。 冷哼一声,他矜持地抿抿唇,“本王想知道你说什么,易如反掌,何必他来告诉?” 南宫仪不知这男人一会儿功夫怎么就翻脸了,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这府上的哪个角落,能逃脱得出他的手掌心? “哦,没想到连这样的话你都知道。”南宫仪喟叹一声,试探着问,“那,你还知道别的吗?” 耶律玄明知故问,“你还说了什么?” “呃,没了。”南宫仪一惊,赶紧否认。 那话也就说说而已,当着真人面,她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这是古代,万一这男人接受不了,怎么办? 耶律玄没料到她反应得这么快,一愣之下,倒是笑了,凑近她,一把把南宫仪给揽到大门边,伸出两只健壮有力的胳膊就把她牢牢地锁在中间。 南宫仪左右看了下,心想:这男人要来个门咚吗? 男人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南宫仪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他想干什么? 四下看了看,见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小谷母女和那两个婆子都躲哪儿去了。 一般男人把女人咚住的时候,估计就是想一亲芳泽吧? 她眯了眯眼,喉头有些干涩,不知道这男人接下来会不会吻她。 两世为人,她还从未被男人给亲过呢。 她很是紧张,心里胡思乱想着:刚才和西凉紫吃了点心,这会子不知道唇角有没有渣滓? 她今天穿的衣裳颜色有些暗,会不会让这男人没了兴致? 想来想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男人这时的反应。 等她豁出去闭上眼想要直面面对的时候,就见耶律玄的脸和她的脸已经一拳之隔了。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浑身都僵硬了。 男人冰凉的唇擦过她的唇角,贴着她那小巧白皙的耳垂。正当南宫仪想闭上眼好好体验一把传说中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时,忽听男人在她耳畔轻声问着,“本王不解,貌好器粗的‘器’,是何意?” “轰”地一声,南宫仪脑中有个声音就炸开了。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 南宫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大门上,这样的话,要她怎么答? 可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没有放开她的打算,一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她的脸,让她躲无可躲。 南宫仪悲哀地叹了口气,她总不能指着男人的胯下跟他说,就是你的老二吧? 这古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么污?万一这男人被她给吓出个好歹,她可是赔不起! 咽了口唾沫,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南宫仪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往外挤,“那个,那个,就是指的男人身材伟岸的意思。” 这样说,总不过火了吧?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耶律玄一脸的恍然大悟,见南宫仪松了一口气,他忽然又问,“那你看,本王身材伟岸吗?” 南宫仪想死的心都有了,古人都这么开放吗?不是说未婚男女不能见面吗?他怎么一点儿都不避讳? 但这男人的话,她又不能不答,只得上下瞄了他几眼,讨好地笑道,“还可以。” 还可以? 耶律玄挑了挑眉,有些不满意这答案,“本王,还可以?” “嗯,和那个完颜将军比起来,还算可以。”南宫仪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硬着头皮和他说话。 “和完颜烈比起来,本王确实不够伟岸!”耶律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又凑近她耳畔,轻笑道,“不过,本王比起他来,哪方面都不差,只能更好!” 这话意有所指啊? 南宫仪止不住就红了脸,看着面前这个笑得一脸暧昧的男人,心思电转:他是个雏儿吗?就这撩妹的手段,不像啊? ------题外话------ 亲们,周末愉快,还看文的吗?冒个泡呗,码字好辛苦! 27 她送的 “那是,那是,王爷俊逸不凡,身材伟岸,处处都比完颜将军不知道高了多少!” 南宫仪赶紧拍着马屁,唯恐这男人一不小心就侵犯了她。 虽说她是个现代的灵魂,但是对于这男女之间的事情,还不太适应。 而且,她也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交付于耶律玄,她不想和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 方才这男人那撩妹的手段,着实震惊了她。她不敢相信在侍妾如云的情况下,这男人还能守身如玉。 估计是他常年南征北战,确实没工夫宠幸那些女人吧? 至于人家经历了多少女人,她就不得而知了。这样的事儿,还是心知肚明的好。 耶律玄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卖弄一下,就被南宫仪在心里给判了死刑。 那日,他苦于南宫仪对他的误会,不知该如何取悦自己心爱之人,特意大半夜的让莫寒把完颜烈叫来,两个男人在书房中,就这个话题,来了一场正儿八经又异常严肃认真的讨论。 用完颜烈的话来说,女人都很矫情,明明心里非常想得到男人的关注,可面儿上却偏偏装作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对男人爱理不睬的。 耶律玄深以为他说到自己心坎儿上了,他觉得,南宫仪对他不理不睬,就像完颜烈说的,其实是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完颜烈还说,女人脸皮薄,不好意思表达这种事情,那就要男人多主动些。 耶律玄顿时有了奋斗目标:他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这点子事儿能难住他吗? 完颜烈还给他传授了几招怎么让女人死心踏地的招数,比如,在女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吻她一下,给她个惊喜。 出门回府的时候,给她带些胭脂水粉还有首饰啥的,这个女人最喜欢。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整整说了一夜,第二日,耶律玄就神清气爽地上朝去了。而完颜烈,则留在他的书房里,整整睡了大半日。 今天从宫里回来,想着太皇太后不多时就得给他们赐下婚期,耶律玄就高兴得不能自已,是以,一路快马加鞭回了府,连朝服还没换,就先来见南宫仪。 谁知一进院门,就看到南宫仪正和西凉紫两个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说的还是他自己。 他站住听了几句,不料就听见西凉紫要把南宫仪拐走嫁给她皇兄的话,耶律玄的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好在南宫仪并没有信了西凉紫的话,而且还觉得西凉夜身边会有很多女人。 他当时真是恨死了西凉紫,这个该死的女人,竟敢在他的府邸,要把南宫仪给拐走,她真当他这个北辽摄政王是徒有虚名吗? 当着南宫仪的面,他不想发作西凉紫,由着她躲躲闪闪地跑了。 南宫仪并没有相信西凉紫的话,这比太皇太后给他们赐下婚期,更让他高兴。他头脑一热,真想把南宫仪给拥在怀里,好好地亲一亲。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不过一想起完颜烈的话,他又紧张的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完颜烈曾说过,亲吻额头,意味着男人心里对女人很宠爱,不想亵渎了她。亲吻嘴唇,代表这个男人想进一步深入,想要更多。 当他低下头扫到她的唇角时,他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了。到底亲下去还是换额头呢? 万一被她当做登徒子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就完了。 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他就错过了这千载良机。当然,由于紧张,他也没发现南宫仪其实也是闭上眼睛不敢看他的。 之后,他还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那天她说过的话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异常暧昧却又什么事都没发生。 耶律玄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一犹豫,已经被南宫仪给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见南宫仪努力在拍马,耶律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却不敢再有什么想法了。 他正了正脸色,忽然冒出一句,“过两日,府上要来两个嬷嬷教导你规矩礼仪!” 南宫仪一愣,压根儿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快速地神转题,等她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什么嬷嬷?” “太皇太后从宫里派来的。你将要成为王妃,规矩礼仪是不能少的。” 耶律玄看着她那一脸懵懂粉腮含羞的样子,心里又蠢蠢欲动,只得僵硬着脸说完。 这在南宫仪听来,就好似他十分不耐烦一样。 早先,她也有些风闻,说摄政王殿下不满她举止粗俗,上书让太皇太后收回成命。原来在他心里,自己还是粗鲁不堪的。 南宫仪虽然不想和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但是被这个男人给嫌弃,她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 女人嘛,就算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想自己在人家心中的印象不好。 南宫仪是个记仇的,她当即就咬牙笑道,“那好,本公主一定会好好学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哐当一声就把大门给关上了。耶律玄站在门外,刚要跟进去,差点儿没把他的鼻子给夹着。 他摸了摸万幸的鼻子,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急性子!” 从门缝中看到那小女人脚下生辉腾腾地走远了,他已经举起正要敲门的手,又无奈地放下了。 就那小女人走路的姿势,他估摸着是不会给她开门的。 他弄不懂好端端的,这小女人怎么就生气了。 没办法,他只得恹恹地走了,心想着该怎么和完颜烈再讨教两招去。 一回到书房,耶律玄就换了一副冷脸,厉声命莫风,“去请西凉三皇子入府!” 莫风看了下主子铁青的脸色,不敢多问,赶紧起身去了。 耶律玄端坐在太师椅里,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这个该死的西凉紫,都敢算计到他头上来,是不是背后受西凉夜指使? 南宫仪那么优秀的女人,西凉夜未必就不喜欢,说不定他早就盯上了。看来,他得好好敲打敲打他才是!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西凉夜就来了。 一进书房,耶律玄就命莫风退出去,顺便把门给关上。 西凉夜一见这架势,再看耶律玄的脸色,就知道有些不妙。 他也不着急,闲闲地抱拳,意思了一下,“不知摄政王召唤本皇子,所谓何事?” “你可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耶律玄低沉地一笑,眸子瞬间就冷厉起来,“原来你们兄妹一个住在本王的府邸,一个住在驿馆,是想来个里应外合?” 西凉夜不明所以,听耶律玄这般说,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似笑非笑,“本皇子不知摄政王所指何事?王爷想是忘了,舍妹入住王府,可是太皇太后的懿旨!” 对于耶律玄莫名其妙给他扣的大帽子,西凉夜不想接。 “所以,你们兄妹就串通一气,想从本王这儿抢人?”耶律玄坐在那儿开始捏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西凉夜见他处处针对他们兄妹,心里的火气也是腾腾往上冒,不由沉声问,“还请摄政王不要藏着掖着,把话挑明。本皇子兄妹何时要从王爷手里抢人了?” 其实在耶律玄说到“抢人”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数,知道耶律玄指的是谁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西凉紫竟然也掺合在其中了。他不知道那丫头为何知道他的心思的。 虽然心内吃惊不小,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和耶律玄在这儿装糊涂。 耶律玄见他死不承认,不气也不恼,反而站起身来,走到西凉夜面前,两个人脸对脸。 这场景要是让南宫仪看到,估计又是一场惊艳。她很可能扬天长啸: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两大美男对决啊。 只是眼下的这两位,丝毫不觉,四目相对,霹雳电闪,几乎一触即爆。 “既然你和令妹没有这个打算,那现在就请阁下把令妹带走!”耶律玄撂下狠话,多留西凉紫在府里住一日,他的南宫仪就多一份危险! 西凉夜本来对西凉紫住在哪里可有可无的,只是没想到耶律玄一说他们兄妹里应外合,他倒真的动心了。 若把西凉紫带走,他到时候就没那么容易把南宫仪带出摄政王府了。 这样的女人,不仅耶律玄视若至宝,就连他也惊为天人。 他绝不会让耶律玄得到这个女人! 所以,眼下还不是把西凉紫给带走的时候,留着她住在摄政王府,他至少可以得到一些他所想要的东西。 那丫头一向机灵,他还用得着她。 见耶律玄态度很坚决,西凉夜勾了勾薄唇,“让舍妹住在王府,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只要王爷求了太皇太后让舍妹搬出去的懿旨,本皇子自然把她接走!” 在他眼里,耶律玄现在还不敢和太皇太后决裂,所以,为了一个女人,他不会违抗太皇太后的懿旨的。 可是耶律玄是谁?他可是北辽军功赫赫的战神,怎么会被西凉夜给威胁? 望着西凉夜那张妖孽一般的脸上自然流露出的一丝得意,耶律玄忽地笑了。 就在西凉夜被他那笑容给震得愣了一下之际,耶律玄已是出手快如闪电,一拳击向西凉夜那张灿若桃花的脸。 淬不及防,西凉夜挨了一拳,身子练练后退了三大步,方才站稳。只是那唇角,已经渗出血丝来。 他狠狠地擦了一把,咬牙笑道,“耶律玄,好,很好!” “这就是威胁本王的后果!”耶律玄阴沉一笑,指了指书房的门,“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妹妹离开北辽!” 西凉夜擦了把血丝,死死地盯了耶律玄一眼,放下狠话,“你可别后悔!”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西凉紫接到王府管家告知让她收拾行李立即离府的时候,她顿时大吃一惊。 她还没玩够呢。 看着丫头在那儿收拾东西,她有些心烦意乱,跟那管家央求,“本公主能不能去看看新王妃?” 不管是何原因要走,她也得跟南宫仪告个别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得来的姐妹,还没热乎几天,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必了,王爷限公主半个时辰之内收拾好。”管家压根儿不理会她的央求,把耶律玄的话给搬了出来。 西凉紫一听是耶律玄发话,心里就有数了。 敢怕她和南宫仪说的那些话被他给听去了,这是要撵自己走呢? 她有错在先,也不敢骂耶律玄什么,只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鬼,本公主不过是说着玩而已。” 管家翻了个白眼,她老人家说着玩?万一那南陈公主也有这样的心思,岂不把王爷给坑死了? 西凉紫磨磨蹭蹭地挨到半个时辰之后,终是离开了住了几日的小院。 刚出远门,就见她那绝代风华分外妖娆的皇兄正倚着一棵梅树,看着这边。只是那张妖孽般的脸上却有些不大协调,唇角渗血,眼睛青紫,看上去像被人给打了一顿。 西凉紫大惊,这世上只有他皇兄打别人的份,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摄政王府把她皇兄给打了? 她不由紧走几步,奔上前去,大呼一声,“皇兄,您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告诉妹妹,我替你教训去!” 西凉夜见这个妹妹咋咋呼呼地冲上来,就没好气,“就你这样还替本皇子教训别人?没被别人教训了就好!” 见她身后小丫头拎着两个包袱,西凉夜问道,“收拾好了,这就走吧。” “皇兄,好端端的,为何要走?”西凉紫不解,临行父皇交代的事情还没完成呢,她没嫁给北辽皇室,怎能说走就走? “再不走,等人家来撵吗?”西凉夜气得瞪了这个妹妹一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西凉紫并不笨,一听西凉夜这话,再联想自己的猜测,顿时就明白了,“是摄政王打的您?” 她气得柳眉倒竖,双手叉着小蛮腰,冷哼道,“走,皇兄,妹妹替你出气去!” “哎,得了得了,就知道不能在你面前提,一提就坏事。”西凉夜唯恐这个妹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赶紧拉着西凉紫。 已经让耶律玄起了疑心,他不能再找事了。 带走南宫仪的事儿,只能慢慢图谋了。 西凉紫见自家皇兄吃了亏,哪里肯罢休? 兄妹两个就在院门口拉拉扯扯的,正僵持不下,忽听一个声音在身后道,“咦,你们两个,这是在拉大锯吗?” 西凉夜兄妹一顿,转头看时,却是南宫仪,正站在他们不远处,偏着脑袋看笑话。 西凉夜真是想瞌睡就来了个枕头。 南宫仪住在摄政王府,他没什么机会见她。没想到这次因缘巧合,他竟然见到了她。 他松开西凉紫的手,扯了扯有些疼痛的嘴角,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笑,“原来是南陈公主,让你见笑了。” 他不想叫她新王妃,潜意识里,他就没把她当做耶律玄的王妃。 南宫仪身为大夫,对伤口最是敏感,一眼就看到西凉夜脸上的伤。 她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 虽是问话,语气却很笃定,让想隐瞒的西凉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被耶律玄打了一拳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身为皇子,与生俱来的尊贵让他不想承认。 西凉紫却快人快语地哼了一声,“都是那个摄政王小心眼,嫉恨我皇兄,才把他打的。” “什……什么?是摄政王打的?”南宫仪也是吃了一惊,那个男人怎么会对西凉夜出手?他毕竟是西凉的皇子啊。 “没什么,不过是我们切磋武艺,不小心挨了一拳罢了。”西凉夜不满地瞪了大惊小怪的妹妹一样,想把这事儿揭过去。 身为男人,挨了另一个男人的打,这都是不大好说出口的事情。 “那你别动,我给你消消毒!”南宫仪见他如此,也不想再追问下去。 出于大夫的本能,她看见伤口就想消消毒。 西凉夜虽然不明白消毒何意,但见南宫仪从袖袋内掏出一个小包儿,就好奇地站住了。 南宫仪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小羊皮包儿里抽出一张薄薄的桑皮纸,在西凉夜的嘴角轻轻地擦了擦。 古代没有消毒液啥的,她闲来没事就用几味草药制作出这简易却好用的消毒纸来。 那桑皮纸擦在嘴角凉凉的,让隐隐作痛的伤口似乎也不疼了。 西凉夜很是惊诧,就算是太医用药,效果也不见得这么好。 “这是从哪儿得来的?”他指着南宫仪手里的桑皮纸,问道。 南宫仪一惊,手顿了下,面色却不变,“哦,是从南陈皇宫带来的。” 目前她会医术的事儿,还没有几个人知道。 西凉夜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一路上,他始终尾随着南宫仪,又怎能不知她的本事? 不过,他也没揭穿她。 南宫仪给他擦完伤口,麻利地收起了那桑皮纸,就要塞回袖袋内。 西凉夜去开口了,“你还有吗?” 见南宫仪抬头看他,他就笑了,“这东西很好用,能不能给我一些?” 南宫仪只得把那张他用过的又拿了出来,“有是有,不过也不多,送给你吧。” 西凉夜伸手接过,南宫仪无意中扫了一眼西凉夜的手,就见那只手莹润如玉,虽然修长,但不显笨拙,手型很好看,肌肤更是白腻细嫩。 南宫仪不由啧啧称羡,“没想到你一个男人家,肌肤竟然如此晶莹剔透!” 没等西凉夜说话,她又看一眼西凉紫,“你们兄妹,真是天差地别!” 西凉夜翻了个白眼,得,这也是个说话直白的妹子,比起他的妹妹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亏自家妹子不在乎这些。 果然,西凉紫听了南宫仪的话,就大呼小叫起来,“你知道什么?本公主打小儿调皮,天天在外头疯跑,晒黑了。皇兄整日待在屋里,能不捂白都难!” 南宫仪被她给逗乐了,西凉夜一个大男人,还能捂白? 显然是西凉紫不想承认自己比她皇兄黑罢了。 几个人说笑了两句,西凉夜就拉了把西凉紫,“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南宫仪这才注意到西凉紫身后的小丫头肩上挂了两个包袱,不由吃惊问,“你们这是要走?” “是啊,摄政王撵我们,我们不敢不从啊。”西凉紫瘪了瘪嘴,很是不忿。 “怎么好端端的,就撵你走了?”南宫仪这么问着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到了在她院门口的事儿。 头一次,她觉得,耶律玄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西凉紫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他就把她撵走了? 不过她目前还不是王妃,有些话不是她该多嘴的。 “那,你们是住在外头,还是就要回西凉?”她和西凉紫相处了几日,还真有些舍不得她呢。 “我们出来的日子不短,该回西凉了。”西凉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冲南宫仪抱拳,“南陈公主,后会无期!” “这就走了啊?”南宫仪声音有些酸涩,看着西凉紫,一脸不舍。 西凉紫也是如此,她冲动地上前一把抱住南宫仪,拍了拍她的肩,忽然又贴着她的耳朵说起悄悄话,“看你这般不舍,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得了?” 当着西凉夜,这野丫头就敢说这话,南宫仪也是服了。 “呵呵,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打趣了西凉紫一句。 西凉夜忙拉开西凉紫,“好了,快走吧。” “真的,我三皇兄人很不错的。”西凉紫还嘻嘻笑,拉着南宫仪的手不放,“你不考虑考虑?” 南宫仪被她这率真的性子给闹了个大红脸,嗔了她一句,“瞎说什么?” “至少比那个冷面冷心的摄政王强!”西凉紫又来个一句。 西凉夜忙呵斥,“够了,再不走,等着人家来撵吗?”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冲南宫仪笑笑,“也许,我们还能再见!” 话落,他就转身大踏步离去了。 西凉紫只得别了南宫仪,赶紧跟上。 二门外,耶律玄负手,站在那儿。 看着西凉夜带着西凉紫走过来,他冷哼一声,“你倒是没有食言?” “摄政王亲自发话来撵,本皇子哪敢不从?”西凉夜话虽谦卑,语气却异常冷硬。 耶律玄不置可否,看着西凉夜经过。 擦肩而过时,西凉夜从袖内抽出一张薄薄的纸,迎着日光在耶律玄面前晃了晃,“她送的!” 29 太合心意 耶律玄看那薄薄的桑皮纸并不起眼,上面涂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闻着有股子沁人心脾的草药味儿。 他知道一定是南宫仪给西凉夜的。 看西凉夜这般挑衅地笑着,他隐在袖内的手紧了紧,好想再来一拳,把西凉夜的鼻子给打歪。 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勾了勾唇角,笑得云淡风轻,“本王的爱妃素来心地善良,见你伤成这样,送给你用用也是平常!” 西凉夜没有从耶律玄脸上发现什么端倪,就有些惊讶,心内暗想:这个耶律玄难道真的如外间传言那样,好男风不喜女色吗? 任是哪个男人,被人如此挑衅,都该有些反应才是。 他半信半疑地又打量了耶律玄几眼,见他面色依然平静无波,似乎这事儿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由悻悻地收回了那张桑皮纸,抱拳一礼,“告辞!” “不送!”耶律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直到西凉夜和西凉紫兄妹走出他的视线,他的面色才有了一丝龟裂。 南宫仪竟然送西凉夜擦伤的东西? 方才西凉夜说出“她送的”时候,耶律玄心里就跟烧了一把火,可男人的骄傲,让他在西凉夜面前什么都不能表示。 等人走了,他才发觉自己整个胸腔已经被熊熊怒火给烧着了。他想也未想,拔脚就朝后院走去。 西凉夜怎么都不会找到南宫仪住的院子,况且,他身后还跟着王府的管家。唯一的可能,就是南宫仪出了院子,亲自给他送去的。 先前西凉紫那番话,已经让他胆战心惊,幸好南宫仪没当回事儿。如今她送西凉夜擦伤的东西,更是让他如惊弓之鸟。 天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多害怕失去她! 前面那两回,南宫仪一而再的逃跑,已经让耶律玄没了底气。好在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够赢得南宫仪的芳心,只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 如今遇到西凉夜这个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都和他不相上下的人,他真的有了一点儿危机感。 一路上杀气腾腾地朝后院走去,待快要到南宫仪所住的院子的时候,他忽然站住了:自己这是干什么?兴师问罪么?找到了她又能怎样?他又不能打她更不能骂她一顿! 她虽然看上去脾气不小,又有些爱财,但骨子里却是个善良的姑娘。一路上,不论什么人生了病,只要她遇到了,必定要施以援手。 这样的她,给西凉夜擦伤的药膏,也情有可原。 多半,还是西凉夜花言巧语,在她面前哀求才得来的药膏吧? 一定是这样的! 耶律玄笃定地想着,平复了下心情,就要转身回去。 谁知,南宫仪忽然拉开门出来了,一见耶律玄驻足站在院门口,她愣了下,旋即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她虽然记仇,但不至于斤斤计较。虽然昨日耶律玄让她有些不快,但再见面,她该打招呼的还是打招呼。 耶律玄愣了愣,没有想到南宫仪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不过是转瞬之间,他立即就想到了借口,忙说道,“本王来告诉你,宫里的教导嬷嬷很快就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一提教导嬷嬷这事儿,南宫仪就火大,扬起小脸对上耶律玄,“怎么?是让本公主给她们预备茶汤还是饭菜啊?” 耶律玄一噎,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下,“这些都不用你准备,你只要想着好好学规矩就成!” “放心,本公主一定会好好学,不会丢了你摄政王的脸!” 说完,南宫仪一掉头就钻进院子,哐当一声关上了院门,把耶律玄给闪在外头。 耶律玄站在那儿愣了半日,无可奈何地苦笑:自己这都是为了什么啊?一天两头的尽吃闭门羹! 他猜测的果然不错,过了晌午,太皇太后的懿旨和宫里派来的教导嬷嬷一并来了。 南宫仪本不想见耶律玄,但懿旨不得不接,她只好换了身素淡的衣裳,来到前厅。 耶律玄依旧一身玄衣,镶金的滚边映衬得他那如玉的面庞格外清贵。 他正负手而立,显然是等着南宫仪的。 南宫仪穿了一身月白的袄裙,头上也没戴什么金钗玉簪,只拿一条丝带把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给束住,就那样走了过来。 耶律玄但见这女子眉目如画、面色如月,身姿袅娜,步步生莲地朝他走过来。 他呆呆地看了半日,差点儿没有回过神来。 好在这花厅里只有他一人,传旨的大太监都在外头呢。 南宫仪走近他,对上他那双审视的眸光,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是说让本公主来接旨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耶律玄咽了口唾沫,一本正经道,“人在外头,没有本王的命令,他敢进来吗?” 南宫仪一想也是,这摄政王终归比普通的王爷要高上一个帽头的。 她点点头,“那就赶紧叫人进来吧?” “不急。”耶律玄笑了笑,眉眼染上一抹春色,靠近南宫仪,忽然在她耳根说了一句,“你今儿挺好看的。” 南宫仪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不由火辣辣的。 这个男人,是在夸她呢?怎么她听上去有种不怀好意的错觉? 白了他一眼,南宫仪没有吭声。 耶律玄瞅着这个傲娇的小女人,满心喜悦,唇角微微翘起,朝外喊着,“进来!” 太皇太后身边的总管大太监进来,手里捧着太皇太后的懿旨,清了清嗓子,开始扯长了调儿念起来。 无非就是太皇太后根据钦天监汇报上来的日子,挑了二月初八这日。 南宫仪一听婚期是二月初八,下意识就念叨了一句,“太快了吧?” 还不到一个月,太急了吧? 耶律玄却觉得日子太长了,还得有二十多天的功夫,他真是等不及了。 不过他不想让这总管大太监察觉到自己的心意,顺着南宫仪的话,板着脸问,“怎么定的这么急?” 总管大太监忙赔笑解释,“太皇太后查了几个日子,正月是没有好日子的,二月只有一个初八,宜婚嫁。三月天就热了,太皇太后说,就定在二月吧。” 他这话说得轻巧,南宫仪听着却想笑:三月天就热了?北辽本来就寒冷,三月不过是刚开春,怎么就热了?显然是太皇太后那老太婆迫不及待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那老太婆的眼,一举就让她做了摄政王妃? 不过想想自己也是前来和亲的,迟早也要做摄政王的女人,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就做个正妃算了。总比做个侧妃甚或良娣什么的,屈居人下强吧? 这么想着,她慢慢地也就释然了。只不过想着这么快就要和别的女人同事一夫,她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这样的结果,她哪里肯接受? 随同总管大太监前来的,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两个老嬷嬷。 总管大太监宣完了旨意,指着那两个嬷嬷介绍着,“这位是马嬷嬷,这位是钱嬷嬷。” 南宫仪定睛一看,那位马脸婆子就姓马,那个一脸大麻子的嬷嬷姓钱。 她不由暗道:果真会姓。 即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这事儿就大了。看来,她往后有些苦头吃了。 不过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不管是谁跟前的人,若是要她不好过,她也绝不会让她们好过。 当下,马嬷嬷和钱嬷嬷都上前来拜见耶律玄和南宫仪,“奴婢们见过摄政王殿下,见过王妃殿下!” 耶律玄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南宫仪也跟着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那两个嬷嬷也就起了身,站在南宫仪面前,上下打量着,笑道,“王妃好相貌,是个能生养的。” 这句话噎得南宫仪差点儿没有呛咳起来,不过是看了看她的面相,就能判断出她好生养了? 她这还没嫁给耶律玄好不好?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儿,这两个嬷嬷顺嘴就这么说出来了? 她气得面色铁青,愣是没有理会这两个嬷嬷。 倒是耶律玄淡淡地笑了,眼角余光瞥了眼面色发青的南宫仪,他心情十分愉悦,“承蒙两位嬷嬷吉言,将来王妃定能为本王开枝散叶!” “叶”字还未结束,他的手背就狠狠地被人给捻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字都有些咬不清了。 南宫仪心里还没打算嫁给他,如今听了开枝散叶的话,哪里受得了? 两个嬷嬷不知内里,只是讨好着耶律玄,“王爷说的是,瞧王妃这身量,准能生一堆大胖小子。” 南宫仪撅了撅嘴,“我是猪吗?” 两个婆子愕然,待反应过来,忙道,“哎呀,王妃,奴婢们绝没有这个意思,多子多福,王妃能生养,这是天大的喜事。” 耶律玄被她那句“我是猪”给逗乐了,这会子听见两个嬷嬷拼命地解释,忍不住又捂嘴偷笑起来。 气得南宫仪猛一抬脚,就跺在了耶律玄的脚背上。 虽然疼,但还能受得了。耶律玄也没当回事儿,就当这小女人撒娇了。说实在的,他就怕这小女人不对着他撒娇呢。 两个嬷嬷看南宫仪竟然敢脚跺摄政王,顿时就惊呆了,嘴巴张大得能塞得下鸡蛋。 这个新王妃,果然如摄政王奏章里说的,粗鲁不堪! “啊呀,王妃,万万使不得,使不得。摄政王是您的夫,那就是天,您这么对摄政王,可是要受罚的。” 马嬷嬷吓得看了看耶律玄的脸色,赶紧把南宫仪给拉开来。钱嬷嬷更是上前跪下身子就去拂耶律玄脚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口里念念叨叨,“罪过,罪过!” 南宫仪被她们这番大动作给弄得一头雾水,至于吗?寻常夫妻拌个嘴吵个架不是很正常?这怎么还扯上受罚了? 她不满地瞪了耶律玄一眼,目中的意思很明确,是满满的威胁:你再不开口替老娘说几句,小心老娘有更狠的招等着你! 耶律玄忍俊不禁,却不得不板着脸,一本正经对两个嬷嬷吩咐,“你们两个只管教导王妃的规矩礼仪就是,至于本王和王妃之间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多管了。” 言下之意,让这两个嬷嬷只管好自己分内事儿就成。 两个嬷嬷虽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但耶律玄的威名,她们也深深惧怕,不敢不从,忙蹲身应道,“是,奴婢谨遵王爷之命!” 南宫仪得意地挑了挑眉,抛给耶律玄一个眼神: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的日子,南宫仪就开始忙碌起来。 马嬷嬷和钱嬷嬷直接住在她的院子里,早上天未明,她就被两个嬷嬷从被窝里给挖起来,开始练习走路。 南宫仪一听要练习走路,顿时就乐了,“本公主活了这么大,每日都在走路,背不驼腰不弓的,还用练?” 马嬷嬷和钱嬷嬷深知南宫仪不好管教,早就听太皇太后说过她粗鄙不堪,如今一见她这样子,更是信了几分。 不过她们认为,南宫仪不过是个亡国公主罢了,身在北辽,虽然贵为王妃,那也不过是太皇太后的权宜之计。 如今摄政王殿下又不喜欢,她还敢摆谱,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一人一边上前就架住了正一脸不屑的南宫仪,冷笑道,“王妃,我们敬你是个主子,才好言好语相劝。你要是不听话,别怪我们姐妹对你不客气了。” 南宫仪一听这话有戏,一下子就笑了,“怎么?还想对本公主来硬的?” 她可是这方面的祖宗,这两个嬷嬷未免太小瞧她了吧? 两个婆子却不管她说什么,只管一边一个架住了她的胳膊,嘴里道,“来,依着我们说的样子,王妃走几步!” 南宫仪就这样被她们给硬架着往前走了两步。 虽说也没吃什么亏,但这样被人强逼着做某件事,不是她南宫仪的个性! 一把甩开两个嬷嬷的手,南宫仪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对两个嬷嬷就大吼起来,“这走路有什么好学的?本公主不学!” “王妃,你以为你在王爷心目中有什么位置吗?王爷后院侍妾如云,你要是想赢得王爷的宠爱,就赶紧乖乖地把路走好。不然,等王爷玩腻了你,有你好受的。” 这话是那个马嬷嬷说的,她丝毫不怕南宫仪叉着腰横眉怒目的样儿,在她眼里,这个亡国公主还没西凉公主有地位呢? 就这样一没娘家二没背景的“二没”女人,还敢跟她们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敢情是活腻了? 于是,马嬷嬷说话就带了脏字儿。 南宫仪什么时候受过这等侮辱?什么叫摄政王把她玩腻了?她还等着玩腻摄政王呢? 眯了眯眼,南宫仪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寒霜一片,冷冷看着马嬷嬷,半日方冷声问道,“你觉得本公主就是个任人践踏的命?不仅让你们两个奴婢侮辱,还得让摄政王玩腻?” 一边的钱嬷嬷一见南宫仪不识好歹,跟马嬷嬷扛上了,顿时就拉下了脸,嘲讽着。 “你觉得你一个亡国公主不是这个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德性?长得美有什么用,这世上美貌女人多了,摄政王府后院随便挑个女人出来,都不会比你长得差。你还以为你是南陈的嫡公主无人取代啊?你也不看看,就连你妹妹,都排着队等着摄政王宠幸呢!” 这些婆子都是少女时代即入宫,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心性早就历练成铁石心肠了,再加上她们都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都是别人敬她们,还从来没有她们敬重别人的,所以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 她们压根儿就没把南宫仪的身份给放在眼里。 摄政王都亲自上书想让太皇太后收回赐婚的成命了,这女人在摄政王心里还有什么地位? 不过是太皇太后布防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们才不会怕她! 再者,临出宫前,太皇太后特意交代过她们,这个女人顽劣异常,无比要尽心尽力教导。 至于怎么“尽心尽力”,她们待在宫中一辈子的老人,自然明白。这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所以,她们对南宫仪,绝不会好! 南宫仪被钱嬷嬷当头给羞辱了一顿,也不气更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她甩开欲要上前来架着她胳膊的两个嬷嬷,对着小谷母女大喝一声,“关院门!” 小谷母女一直在旁边伺候着,早就被这两个嚣张的婆子给气坏了。如今一听南宫仪这话,她们娘儿两个顿时就摩拳擦掌地上前把门给关上了,顺带着嘱咐两个婆子,“把笤帚、扁担拿着。” 这母女两个四处扫了眼,见实在是没有趁手的东西,索性就跑到屋里,抽出了门闩。 南宫仪一看这架势,乐了:这对母女真是不用自己调教了,这么做,实在是太合她的心意了。 马嬷嬷和钱嬷嬷一见院门关了,几个人都拿着家伙什围了过来,也吓坏了。 听摄政王奏章里说,南陈嫡公主曾和侍妾们为了首饰大打出手,这样的女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她们虽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但县官不如现管,一旦挨了打,就算将来能讨回公道,那顿打也实实在在地挨了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赶紧上前赔笑,“王妃,咱这规矩呢,就是这个套路。您若是觉着不行,咱再改改?” 南宫仪见这两个婆子还算会来事,也就跟着笑了,“你们说该怎么改呢?”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有戏,忙谄笑着,“要不,今儿不学走路了,就练怎么行礼吧?” “这个嘛,本公主得先考虑考虑。”南宫仪不急不躁地笑着,“今儿起的太早,这会子困乏了,等睡饱了再学如何?” 马嬷嬷一听她还要睡饱了,一下子就火冒三丈,“王妃这是怎么说?学规矩可不是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的。” 她也是一时情急,给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 南宫仪一双大眼睛微微眯了眯,笑问,“是吗?本公主这院子里,也是有规矩的,要不,你们先学学?” 她的声音不怒自威,带着丝丝金属般的穿透力,直透两个嬷嬷的心内。 她的话音刚落,小谷母女就拎着门闩靠近了些。马嬷嬷这才惊魂初定,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差点儿惹出大祸来。 她忙讪笑着摆手,“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的,哪里还学得动规矩?公主即是要补眠,那奴婢们就等公主传唤吧?” 说罢,拉着钱嬷嬷匆匆地行了礼,就赶紧往外跑。 南宫仪只抱着胳膊站那儿看热闹,倒是小谷的娘钱氏在后头虚张声势了一阵,“公主,咱们院里的规矩,她们不学就能走吗?” 马嬷嬷和钱嬷嬷听了,头都不敢回,拉开门闩就窜了出去。 南宫仪待她们前脚跨出门槛,方悠悠道,“哪能由着她们?本公主这不是困了吗?等睡饱了再说吧。” 两个婆子吓得出了门就长出了一口气,幸亏自己跑得快,不然,这公主还不知道想什么点子折腾她们呢? 两个人一路跑到了前院,方才站住喘了几大口气。 吃了这样的大亏,她们怎肯善罢甘休? 两个人一商量,干脆就直接找耶律玄去了。 不是说他不喜这个粗鲁野蛮的南陈嫡公主吗? 摄政王殿下素来冷酷嗜血,如今就让他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了。 30 遭贼了 耶律玄正在书房里看书,莫寒匆匆来报,“主子,宫中那两个嬷嬷来了。” 耶律玄诧异,挑眉,“她们不在王妃院里教规距,跑到这里做什么?本王难道有功夫和她们两个婆子叨叨?” 莫寒捂嘴偷乐,这个主子,变化越来越大了。以前好几天也不见得能听他说句话,如今倒好,这主儿的话越来越多了,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这一切都是王妃的功劳啊。 莫寒无比期待王爷和王妃能早些成婚了。 “主子,那两个婆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说是王妃欺负她们了。” 莫寒快要憋出内伤来,肩膀一抖一抖的,拼命忍笑。虽说主子现在没有以前那么高冷,但他还是不敢放肆。以前养成的不苟言笑的习惯,一时哪里改得了? 耶律玄很是纳闷:“王妃一个弱女子,竟能欺负她们两个婆子?” 话虽如此说,人已是起了身。 莫寒跟在后头暗想:王妃要是弱女子,这天下间就没有弱女子了。她一个女子,连他率领的暗卫都能甩开,可不是一般弱女子能干出的事儿。 耶律玄在书房隔壁的小花厅里见到了马嬷嬷和钱嬷嬷,两个婆子一见他,顿时就哭天抢地、涕泪纵横地扑过来。 他厌恶地皱眉,莫寒赶紧上前把那两个婆子给隔开了,“两位妈妈,有什么话尽管说,王爷公务繁忙,没那么多功夫。” 两个婆子这才想起这位摄政王生性冷僻,不喜人靠近,赶紧退后几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耶律玄脚下三尺远的地方。 “王爷,求您给奴婢们做主啊。” 耶律玄一见这两人又要放声,斜飞入鬓的剑眉就是一挑。 他最不耐烦看这些女人哭哭啼啼的了。 莫寒赶紧提醒那两个婆子,“我们王爷只有一刻钟的功夫,你们再不说,王爷就要走了。” 两个嬷嬷这才意识到这话的重要性,两人对视一眼,七嘴八舌就说开了。 “王爷,奴婢们让王妃学走路,她非但不好好学,还说自己没有睡饱,奴婢们架着她走她都不干!” “王爷,王妃不学倒也罢了,竟还让下人们拿着笤帚、扁担围在我们身边,逼着让我们学她院里的规矩……” 听着两个婆子字字泣血般的哭诉,耶律玄总算是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了。 她们的话,无非就是两层意思。 一层:南宫仪一大早被两个婆子从被窝里挖出来,心情不好,肯定不想学。 二层,两个婆子定是拿规矩压她,她不乐意,反其道而行之,也让她们学学她院里的规矩。 这事儿,他觉着南宫仪绝对能干得出来。 这两个婆子也不算添油加醋。 不过,身为摄政王,虽然明面上他为了能力促两人的亲事,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对南宫仪的宠爱来,但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这两个婆子又跑不出摄政王府,他自然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清了清嗓子,他端起小几上的茶不紧不慢地呷着,半天才高深莫测慢悠悠说道,“你们两位是母后身边的老人,自然也是懂得规矩的。就你们所言,本王看不出王妃哪儿欺负了你们。” 两个婆子张口结舌,心想就这样还不算欺负,哪那样算欺负啊? 可耶律玄哪里还给她们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下去,“听你们讲,先让王妃学的是走路?可是据本王看来,这走路确实没什么好学的,王妃出身南陈皇宫,走姿无可挑剔。再来,你们住在她的院中,就要归她所管,总不能连她院里的规矩也不守吧?” 两个婆子没想到自己跑来告状,最后被摄政王这么一说,竟成了她们自己的不是了? 她们哪里服气? 仗着自己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她们在耶律玄面前的胆气也壮了些。再加上耶律玄并没有冷着脸,她们就以为传言不实,摄政王并不像外间传言的那样嗜血冷酷! 两个人齐齐嚎哭起来,“天地良心,王爷,我们并没有冤枉王妃,她那院里的下人拿着笤帚、门闩,都要对我们动手了,若不是我们跑得快,定要挨一顿好打哪!” 耶律玄听着好笑,没想到南宫仪的脾气这么火爆,连半日的功夫没到,规矩没学一个,竟还把两个婆子给吓跑了。 害得两个婆子跑他这儿来告状!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值得他喜欢,不是吗? 盯了两个婆子一眼,耶律玄的声音冷淡了几分,“你们说王妃欺负你们,说到底,不是没挨打也没挨骂吗?王妃要是真的想欺负你们,你们还能逃出那个院子?” 两个婆子显然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们在太皇太后那儿听来的不是这个话啊,不是说摄政王嫌弃王妃粗鄙不堪,这才上书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吗? 怎么看这架势,好像护犊子的样儿? 可耶律玄的话让她们无从辩驳,两个一向没吃过什么亏的婆子,心里一点儿都不平衡。 看这样,摄政王是护王妃护定了。 她们在这儿讨不了什么好,既如此,干脆回宫吧。 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异口同声道,“既然王妃不想学规矩,奴婢们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此别过殿下,我们先回宫吧?” 这是要回宫在太皇太后面前告状了。 耶律玄哪里看不出这两个婆子的心思,他冷冷地笑了,“两位妈妈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教导王妃规矩,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王妃若是处处合乎规矩,摄政王府还能有两位站脚的地方?再说,你们就这么回去了,母后面前,也不好交差吧?母后可不喜无用之人!” 他的话,很明白。两个婆子虽嚣张跋扈,但也算明白之人,知道自己别想轻易走出摄政王府了。 她们现在才意识到,这位摄政王果真不好惹。 两个人也有几分眼力见,忙回道,“王爷说的是,都是奴婢们昏聩,虑事不周到!” 耶律玄见她们自己找台阶下,也就不再多说,摆摆手,两个婆子灰溜溜地自去了。 既然出府无望,两个婆子只得乖乖地回到南宫仪的院子里。 只是逃出来的时候好逃,回来的时候,这个门却不大好进。 自打她们逃走后,南宫仪就不管她们的去向,命小谷关上了大门,自己则吃了些东西,一头又扎进被窝里,睡回笼觉了。 可怜两个婆子站在寒风里,敲了半日门,都没有人应答。 两个人又无处可去,只得在大门口等着,瑟瑟寒风吹得两个人身上都凉透了。 南宫如正好要来找南宫仪,恰巧就撞见了这一幕。 这两个婆子年纪虽大,但身上的衣裳首饰,件件不俗,断乎不是摄政王府的人。 她在摄政王府住了些日子,早就把府内的下人给摸熟了。 昨儿又听闻有宫里的嬷嬷要来教导王妃规矩礼仪,她就上了心,今儿特意跑来看看南宫仪学得怎样。 谁知就看到她院门外站着的这两个婆子,她一下子就猜着了两位的身份。 看着那两个婆子抱胸耸肩,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儿,南宫如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呀,你们怎么站在这风地里,这般年纪,冻出个好歹怎么办?”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顿时热泪盈眶,如同腊月天儿烤着火一样,心窝都暖透了。 两个人上下打量着南宫如,不动声色问,“这位姑娘是?” 看她那穿戴,她们还以为是府上的哪位侍妾呢。 南宫如忙笑道,“我是王妃的妹妹,今儿来看看姐姐。怎么,姐姐还没起来吗?” 她故意装作不知两个婆子的身份,一脸天真地问着她们。 两个婆子一听是南宫仪的妹妹,也就知道南宫如的身份了。听这小姑娘说话这么暖心窝子,跟那个动辄就喊打喊杀的王妃一比,天上地下顿时立现。 虽说对南宫如印象不错,但多年宫中生活的浸淫,让她们也不敢随意相信一个人。 她们只是乐呵呵地笑着,“原来是王妃的妹子,那您就是南陈那位小公主喽?” 南宫如在南陈不过是个庶出的公主,比起南宫仪尊贵的身份来,她提鞋都不配。但荣贵妃掌管后宫,她的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隐隐压过了南宫仪。 这事儿天下人皆知。 这两个婆子在宫里太皇太后寿宴上,也是见过南宫如一面的。 她们两个嘴甜,没说南宫如是“二公主”或者“庶公主”,而是来了一句“小公主”,格外讨喜。 南宫如最在乎的就是嫡庶之分,见这俩婆子识趣,就动了巴结之心。 她们既是太皇太后派来的,那在太皇太后跟前也算有身份的了。若是跟这样的人结交上,将来在宫里就有了倚仗。 她假装没有认出两个嬷嬷的身份来,偏着脑袋问,“两位妈妈是姐姐院里新来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两个婆子听她贵为一国公主,却自称“我”,心里不由热乎乎的。及至她问她们是否是王妃院里新来的妈妈,两个人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憋了半日,在南宫如一脸期盼下,钱嬷嬷终是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乃是宫里的嬷嬷。” 南宫如一双大大的眸子眨了眨,蝶翼般的睫毛扑闪着,好似一个纯真的婴孩,惊叫一声,“什么,你们是宫里的嬷嬷?”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两个嬷嬷,似乎不敢相信般,“那,你们怎么站在这风地里?” 两个婆子被她追问得老脸通红,她们在宫中有头有脸的,却被南宫仪给拒之门外,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将来她们还怎么在太皇太后面前混啊? 心里本就有气,再加上南宫如这般问着,两人迟疑了一番,已是眼圈儿红了,“是王妃不让我们进去!” “姐姐不让你们进去?”南宫如瞪大了一双杏眸,很是义愤填膺,“你们可是宫里的嬷嬷,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就连摄政王殿下,也得礼让三分。姐姐,姐姐……” 她故意欲言又止的,在两个婆子注目下,她终是一跺脚,扭着小蛮腰说着南宫仪的坏话,“姐姐还是被惯坏了,竟然不懂规矩!”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别提有多解气了。终于有个能为她们说句话的人了。 可不? 这新王妃要是不被惯坏,怎能那般张牙舞爪? 她们平生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大大小小的王妃公主的也教导了不少,还没有一个像新王妃这般顽劣不懂规矩的。 可她们一肚子的委屈,跟摄政王倾诉,摄政王又爱理不理,硬是把有理的说成没理的,把没理的给掰成有理的。 摄政王威名在外,她们不敢编排,当着王妃这么通情达理的妹妹面儿,她们忍不住大吐苦水,“小公主真是个可人,这般深明大义!” 南宫如就咬了咬唇,伸出一指嘘了下,“两位妈妈还是小声些,若是叫姐姐听见了,可不得了。” 两个婆子一想起当时南宫仪身边的人个个都操着家伙什儿、板着脸围上来的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吓得噤了声。 南宫如则趁热打铁,继续编排着南宫仪,“姐姐打小儿就被皇后娘娘宠坏了,长大后,也是不服母妃管教。没想到来了北辽这许多日子,她却还是这个脾气,将来,可怎生是好?” 看是处处为南宫仪着想,实则已经把南宫仪的名声给败坏了。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越发信了三分:传言南陈嫡公主在荣贵妃手底下吃尽了苦头,被迫前来和亲。可一看那位的性子,哪里像是个吃过苦头的人?在北辽摄政王府,都敢这么嚣张跋扈,更别提在南陈皇宫,那是一番什么景象了? 南宫如一见这两个婆子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攻心奏效,心里越发得意,面上却尽量摆出一副柔弱和善的样子,“两位妈妈也别怕,我这姐姐脾气虽坏,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要妈妈莫要触犯了她,就能平平安安度日了。” 南宫如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打顿,弄得她有多了解南宫仪似的。 两个婆子听话听音,南宫如这是在告诉她们要“忍”字当头了。 只不过她们哪里能忍得了? 两个人气得呼呼喘着粗气,对南宫如发着牢骚,“不是我们当着公主的面儿说王妃的不是,实在是王妃太不给我们脸面,我们好歹也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这打狗还得看主人。王妃,这是欺负我们没人撑腰了吗?” 南宫如见自己成功挑起了两个婆子的怒火,心里不由得意地笑了。 论美貌,她比不过南宫仪,谁让她有个好娘,当年可是南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论手段,她就不知强了多少倍了。她们母女能把南宫仪弄来这蛮荒之地,也能把她拉下马。 凭什么摄政王这般英俊潇洒清贵高雅的人儿,便宜了那个贱蹄子? 只要摄政王殿下讨厌了她的姐姐,她不就有大把的机会了吗? 听说那个西凉公主不知出了什么错,也被撵出去了。这府里,也就她和南宫仪身份配得上耶律玄了。 听闻摄政王殿下给太皇太后上书,说南宫仪粗鄙不堪,那么,她只要再烧一把火,让南宫仪的名声败坏,她就成功了。 而这最好的传话筒,非这两个婆子莫属。 抿了抿唇,她努力压下将要到唇角的笑意,朝两个婆子笑了笑,“既然姐姐还没开门,那我就先走了。” 两个婆子哪里肯放过南宫如?好不容易有个人站在她们这边,她们可得让别人见识见识南宫仪到底有多野蛮暴戾! “公主且请留步!”马嬷嬷开口拦下要走的南宫如,“我们老姐妹在外头也站了这半日,大毛衣裳都还在这院里,如今冷得受不了,还请公主帮着一起叫开门,就当体恤奴婢们了。” 南宫如一听,正合自己心意。她估摸着,这两个婆子待会儿还得和南宫仪起冲突,到时候,她只管架桥拨火就好了,剩下的,等闹到一窝蜂的时候,摄政王自然会过来处置! “只是我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看我的面子?”她假装有些为难,无非就是想在两个嬷嬷面前卖个人情。 两个婆子也是个乖觉的人,一听立即就道,“公主只要尽力就好!” 南宫如这才勉为其难地留下来。 两个婆子有了些底气,又开始敲起了门。这回她们心里已经被拱起了火,烧得一窜一窜的,拍门也格外用力。 南宫如看得直想笑,她们这架势,大有不开门就把门给敲破的势头。院内的人,又能忍得几时? 果然,不多时,院内就有一个婆子骂起来,“谁啊?敲什么敲,王妃还睡着呢,吵醒了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婆子在宫里也是横行惯了的,哪里想到一个王妃身边的婆子都敢这么硬气地骂她们? 两个人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无疑在被南宫如拱起的火苗上又浇了一勺油,差点儿烧得这两个人没有跳起来。 她们两个叉着腰,对着门缝就骂回去,“瞎了眼的老虔婆,认不出我们是谁了吗?还不赶紧把门打开,要冻死我们么?” 里头的婆子早就知道她们是谁了,不过是被她们给吵烦了,才骂了两声。 谁知道外头的人没完没了了。 那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她是摄政王府的人,如今被管家特意指派给南宫仪这个新王妃,自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在新主子跟前好好表现一番的。 听了这话,哪里肯示弱?当即就喊着,“大家都快出来,那两个欺负王妃的婆子又来了。” 另一个婆子和小谷母女纷纷从厢房耳房出来,人人手里都握着门闩,严阵以待。 两个嬷嬷在门外听了,差点儿没有气死! 什么叫她们欺负王妃?她们现如今被冻得都快僵了,连个门都进不去,放着大毛的衣裳没法穿。人家王妃倒好,这都日上三竿了还在蒙头大睡,到底谁欺负谁啊? 两个婆子从门缝里一看里头的人又抄上家伙了,也是吓得浑身一哆嗦,想要打退堂鼓。 南宫如唯恐事儿闹不大,赶紧在她们后头鼓劲,“别被她们给吓怕了,怎么说,妈妈也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她们可算个什么?那对母女,连我们南陈皇宫的人都不是,妈妈莫叫她们唬住了,她们不敢对你们动手的。” 两个婆子一想也是,大狗还得看主人,新王妃醒着的时候,都没敢对她们如何,这会子还敢怎样? 不过是狗仗人势,吓唬吓唬她们罢了。 两个婆子心里有了底,更加来劲儿了,连脚都踹到门上,大喊大叫着,“再不开门,我们就踹了。” 院内的人也不敢示弱,一发涌到了门口。双方隔着大门,一触即发。 外头吵吵嚷嚷的叫骂声,终于把补眠的南宫仪给吵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喊了声“小谷”,没人答应。她就趿拉着鞋子走到门口,一看院里那架势,也是唬了一跳。 她院内的人人手一根门闩,活似要上战场杀敌拼命一般。这是遭了贼了吗? 31 姐夫 只是摄政王府,哪个贼敢来啊? 就算来了,也不该她院里的这帮娘们上阵啊?摄政王手底下的侍卫呢? 她也是睡梦中被吵醒,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圈儿来,才这么想。 她跌跌撞撞走到小谷身后,问了声,“这是怎么了?” 小谷一回头,见是南宫仪醒了,顿时就有了主心骨,当即就指着门缝喊着,“公主,她们,又杀回来了。” 门外的两个婆子一听,眼角怪异地抽了抽:什么叫她们又杀回来了?她们何时杀过? 南宫仪愣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门外站着何人。 这两个婆子逃走了,这会子怎么又回来了? 她们不该回宫在太皇太后面前告她们的状吗? 正好,她也借此看看,这位摄政王殿下会不会护着她? 若是他真对她有些意思,就不会让她吃了亏,帮她挡过太皇太后的问责。 若是对她丝毫就不关心,完全是听命于太皇太后,那她就该筹谋怎么逃走了。 这两个婆子去而复返,她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了。 这是告状回来了还是没有出得去王府呢? 还没等两个婆子开口,南宫如就在外头轻轻拍了拍门,“姐姐,是我啊,开开门!” 南宫仪一怔,南宫如怎么也跟着蹚浑水了? 既然她都来了,那开门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南宫仪对小谷使了个眼色,小谷就把门闩拉开,打开了门。 南宫如施施然地进来,笑脸盈盈,“就知道姐姐睡懒觉呢。我见这两个婆子在风地里站着怪可怜的,就想给叫开门,结果,就惹了一场误会!” 她扫了眼小谷母女还有两个粗壮婆子手里的家伙,特意把“误会”两字给咬得重了些。 南宫仪不知南宫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没吭声。倒是那两个婆子忍不住了,纷纷嚷起来,“小公主,这哪里是误会?一次说是误会,两次还是误会吗?” 南宫仪眼波流转,暗笑:这两个婆子是找到靠山了吗? 她挥手让小谷后退了些,自己则走上前两步,昂首看着那两个喋喋不休的婆子,笑着,“两位妈妈怎么去而复返?是不是觉着该回来学学本公主这院里的规矩了?” 两个婆子一噎,止不住又喊了起来,“王妃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我们不过是回来拿衣裳的,哪里要学规矩?论学规矩,王妃最是该学。” 她们在耶律玄那里没占着什么好,憋了一肚子的火,压根儿就没把南陈这个小国的公主给放在眼里,所以,和南宫仪话赶话地就嚷嚷了起来。 南宫如忙假惺惺地当着和事佬,“两位妈妈莫急,姐姐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期间定是有些误会,说开了也就过去了。” 明明就是明面上的事儿,她偏偏非要说成误会,这倒是让南宫仪来了几分兴致。 看来,南宫如是想把这趟水给搅浑哪。 她倒要看看她到底怎么个搅法。 瞥了一眼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的两个婆子,她慢条斯理地哼了一声,“既然走了,那就别回来。你们的衣裳,本公主不稀罕要,赶紧拿了就滚吧。” 两个婆子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们当即气得青筋直跳,指着南宫仪连句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欺人太甚!” 南宫如一见双方眼看要干上了,心中暗喜:她就怕闹得动静不大呢,等动静大了,摄政王势必不会不管,到时候,她就又能见着他了。 当着他的面儿,让他看清南宫仪这粗俗不堪的嘴脸,她再趁势来个对比,两相比较,岂不是显出她来了?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平日无事,摄政王很少到后院里来,就算来,也轮不到去她那鸟不拉屎的小院里。她更去不了前院书房,不是没尝试过,而是每次都被人给拦了下来。那些人黑衣黑甲,面目黧黑,吓得她每次都是落荒而逃。 现在,她只有在南宫仪这边把事儿挑大了,才能见到摄政王一面。 南宫仪要是知道南宫如安的什么心思,估计能笑死。 南宫仪一见这两个婆子蹬鼻子上脸的,也就不再客气,头一偏,对小谷道,“人家都骂上门来,要欺负死本公主,你们还愣着吗?” 小谷也是个机灵的丫头,一听就有了门道,把手里的门闩往地上一捣,叉着腰就喝骂起来。 “是你们两个说要拿衣裳就走的,怎么这会子反而赖着我们公主了?你们说是从宫里来的,怎么我一点儿都没看出你们有什么规矩?我们公主再不济也是摄政王妃,是太皇太后亲赐的,你们两个敢指着公主的鼻子大声嚷嚷,我倒要问问,你们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小谷一番连珠炮似的喝骂,让那两个婆子哑口无言。南宫仪听了暗想:这丫头真是“孺子可教”,等她闲了,得好好调教调教,将来还能派上大用场呢。 南宫如一见两个婆子眼看着要偃旗息鼓,她顿时就急了。 若是闹不起来,怎能引来摄政王?她就没机会显摆了。 眼珠儿转了转,她走上前两步,面上挂着柔柔弱弱的笑,可怜巴巴地看着南宫仪,“姐姐,看在她们是宫里老人的份儿上,还是让她们进来吧?做得过了,太皇太后脸上也不好看,姐姐说是不是?” 听着她这软糯的声儿,外人还真想不到这丫头话里话外都是刀子。 她这话,是在拿太皇太后来施压呢。 南宫如倒是懂得拿捏人。 只可惜,南宫仪不吃这一套。 她柳眉一挑,粉面含笑,“妹妹这是何意?难道你以为本公主是在刻意为难这两个妈妈?” 南宫如想说南宫仪的不是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她一顿之后就笑了,“瞧姐姐您说的,妹妹这不是为了姐姐好嘛?姐姐也不是那等欺软怕硬的主儿,怎么今儿就跟这两个上了年纪的妈妈计较上了?” 这话说得好似南宫仪专门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一样,她口口声声说这两个婆子上了年纪,无非就想让这两个婆子心里委屈,好让南宫仪落个不怜老爱贫的名儿。 南宫仪也想不到南宫如话里话外处处带刺,不过不管南宫如有什么心思,她都不在乎。 毕竟,她在乎的东西,不是南宫如所能想象的。 就着南宫如的话,南宫仪毫不客气地说道,“看来妹妹还真是不了解本公主啊,本公主还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想必本公主离开的日子久了,让妹妹忘了本公主的脾性了?” 她也是话中有话:南宫如身为妹妹,不了解姐姐的脾性,可就不是个好妹妹了。 两个婆子一听南宫仪这霸道无赖的话,心里更是气得要死。和南宫如先前说南宫仪从小就嚣张跋扈一印证,两个人顿时就信服了。 她们索性借着今天这个由头大闹一场,不然,回宫也是无脸。 就算摄政王不给她们做主,她们想摄政王也不敢为难她们。她们好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摄政王不会连这个不懂的。 两个婆子这么想着,胆气壮了些,上前就指着南宫仪道,“王妃也别以势压人,我们虽说为奴为婢的,也不是好任人欺压。王妃一日不学规矩,我们一日不走。” 前一刻还闹着拿了衣裳要走,这会子却赖着不想走。 南宫仪有些好笑:这两个婆子有这么敬业? 她试探着问道,“本公主出身南陈皇宫,能做摄政王妃,规矩礼仪自是不可挑剔,何用再学?依本公主看,该学规矩的是你们才是!” 言罢,不等两个婆子反应过来,她就高声命小谷娘,“钱氏,把这两个妈妈的包袱拿过来,去前院跟摄政王禀报,就说本公主说的,这两个妈妈不足以教导本公主规矩礼仪,请他把人送回去!” 钱氏忙答应着,就到耳房去取包袱。 两个婆子一看就急了,她们何尝不想回宫?无奈摄政王不放,还说她们若是回了宫交不了差,太皇太后也不用无用之人。 如今这主儿看样子动真格的了,她们哪里还敢嚣张? 只是一时也拉不下脸来,只得在南宫如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襟。 南宫仪看在眼里,心想这两个婆子怎么就和南宫如这么熟了。 南宫如巴不得两造里闹大,看着这两个婆子想服软,心里气得要命,脸上却不得不堆着笑,“姐姐要做王妃的人了,虑事要周详。这么为难两位妈妈,可别让摄政王看轻了才好!” 南宫仪似笑非笑地看了南宫如两眼,看得南宫如心里直打鼓。 她暗暗纳闷:这个姐姐之前不是这样的性气,怎么自打到了北辽,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莫非之前一直都是装的,好瞒过她们母女,嫁给摄政王? 这时候,她又忘了当初南宫仪前来和亲,到底是谁的主意了。 南宫仪扫了一眼两个畏畏缩缩躲在南宫如身后的两个婆子,笑道,“妹妹可真是姐妹情深,处处为本公主着想。只是今日之事,妹妹不说,摄政王怎会知道?况且,摄政王日理万机,哪里会关心这些小事?” 说到这儿,她靠近南宫如一步,几乎是贴着脸,“妹妹别忘了,这后院之事,本就是当家主母所管,本公主怎么调教奴婢,还轮不到妹妹来插嘴,不是吗?” 南宫如被那个“当家主母”给激得浑身抖了抖,她虽然贵为一国公主,可也没有这个摄政王妃尊贵。 对于这个王妃之位,她垂涎已久,当然,也是在见了耶律玄的真容之后,才心生这个想法的。 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好发作,但南宫仪那话,到底还是刺激了她,让她忍无可忍,也悄声在南宫仪耳根旁笑道,“姐姐这话未免过早,离婚期还有些日子,还不是正儿八经的王妃呢。” 南宫仪一听,就明白这贱人的心思了。弄了半日,搁这儿等着呢。 她笑了笑,满不在乎,“看样子,妹妹对这个王妃颇感兴趣啊。不过妹妹也只能干眼红,姐姐我是太皇太后亲赐的婚事,妹妹,怕是撼动不了了。” 南宫如气得干磨牙,却无可奈何。她心里暗暗想着:总有一天她要成为摄政王的女人,成为这摄政王府的女主子。 两个婆子见这姐妹两个在这儿咬耳朵,还以为南宫如在给她们说情呢,不由心下一喜:要是顺顺当当地进了院子,往后她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熬到王爷大婚就算了。 到时候回宫告状也不迟。 可是谁料这姐妹两说了一阵子,并不见什么动静,反而是钱氏一手拎着一只包袱往她们脚下一扔,“这是你们的东西,拿着走吧。” 两个婆子傻眼了,忙望着南宫如,“小公主,这……” 南宫如这时哪还有主意? 她心里本就有气,在两个婆子面前又失了脸面,只好把气往那两个婆子身上撒,“你们好歹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姐姐能把你们如何?”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那两个婆子跟南宫仪撕开脸干一仗,看看到底如何。 两个婆子听明白了,再看南宫仪,那眼神就不一样了。 她们也没捡起地上的包袱,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忽地一屁股就坐在那两只包袱上面,掩面嚎啕大哭起来,“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快来救救奴婢啊,奴婢都快要被人给欺负死了……呜呜。” 南宫仪一下子傻眼了,没想到这两个婆子还真是放得开啊? 南宫如得意地笑了,看这下南宫仪这贱人怎么收场? 看着哭天抢地的两个婆子,再看看一脸得意的南宫如,南宫仪实在是头疼,忙吩咐小谷,“你们把她们给扔出去,关门!” 两个粗壮婆子和小谷母女上前就抓起了马嬷嬷和钱嬷嬷的胳膊,使劲往外头拖。 南宫如没有料到南宫仪还真的敢把人往外扔,一下子就愣住了。 南宫仪见她还杵着儿,顺手一推,就把南宫如给推到了门外。那高高的门槛,差点儿没有把南宫如给绊倒! “喂,喂,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这么粗鲁?”南宫如吓得惊魂未定,尖声喊着。 南宫仪抱着胳膊笑,“本公主就是这么粗鲁,你才头一天知道啊?” 南宫如无话可说,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怪不得摄政王前两日上书太皇太后要取消这门婚事呢,你可知殿下当时怎么形容你的?” 南宫仪没听说还有这一茬,顿时来了兴致,“哦,殿下怎么说本公主的?” “说你粗俗不堪,粗鲁无比……”她嚷嚷着,恨不得把耶律玄的奏章给背出来。 南宫仪很是好奇,“既是如此,那为何还要定下婚期?” 说实在的,她巴不得耶律玄不喜欢她呢。 这个渣男,还敢这么说她? 面儿上虽然不在乎,但心里,哪个姑娘还是希望别人说个好的。 南宫如见南宫仪面色不变,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淌眼抹泪,痛哭流涕的,顿时也就没招了。 她只好撂下狠话,“哼哼,你以为摄政王殿下喜欢你?告诉你,这不过时因为太皇太后赐婚罢了,迟早,你会被王爷厌弃的。” “嗯,本公主迟早不得王爷喜欢不要紧,关键是就算王爷不喜欢了本公主,也不会喜欢你的,不是吗?” 她很是笃定,虽然面色平静,但内心却开始冒酸泡泡了。 这个耶律玄,若这些话当真,她可得真要和他算算账了。 南宫如被南宫仪给气得面色铁青,一张千娇百媚的小脸此刻扭曲得有些狰狞,看上去跟个母夜叉似的。 “你怎么知道王爷不会喜欢我?你这是嫉妒!”南宫如恨声道,对于这话,她十分耿耿于怀。 “哈哈,本公主嫉妒你?”南宫仪笑不可遏,为南宫如这幼稚的话。 “本公主不管受不受王爷喜欢,至少都是太皇太后亲赐的王妃。而你呢,八字还没一撇,拿什么让本公主嫉妒?真是幼稚!” 南宫仪三言两句就把南宫如给打哑了,看着南宫如面色惨白,她越发欢喜,上前笑道,“告诉你为何王爷不会喜欢上你吧,因为你太歹毒,和你娘一个性儿,都是贱人!” 南宫如打小儿就没被人这么骂过,如今被南宫仪这般给羞辱着,气得浑身瑟瑟发抖,汗流浃背,却无法还口。 的确,王爷对她并没有高看一眼,她拿什么跟南宫仪这个马上就是正牌子的王妃比? 她心里的仇恨就像是熊熊烈火一样充斥着她的胸膛,烧得她整个人都快要炸开来,在心里狠狠想着: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位置,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南宫仪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让南宫如心里定然不会好受,但她更知道,南宫如这样的女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就算把心掏给她,她也不会对她多好。 在南陈皇宫,原身也没招她惹她,不还是被她们母女给算计,被迫和亲北辽? 反正都是得罪,不如得罪个彻底,气死她! 两个婆子见南宫仪谁的账都不买,也就没了指靠。如今出又出不去,进又进不得,急得索性放声嚎哭起来。 一时,声音响彻摄政王府。 南宫仪干脆关起门来,置之不理。 耶律玄在前院,听莫寒禀告了一切,眉头不由皱起来:看来这两个婆子的教训还不够,竟敢对他的王妃发威了? 南宫如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敢往前凑,打着什么算盘,当他不知道。 放下案上的书卷,他起身出了书房。 莫寒赶紧跟上,在他身边出谋划策,“主子,这女人之间的事儿,您插手,不大好吧?” 耶律玄猛回头,瞪了他一眼,“若是你媳妇被人给欺负了去,你不心疼?” 莫寒摸了摸后脑勺,很想说“我没媳妇啊”。 见耶律玄已经快步走远,他也连忙跟上。 耶律玄一路径直到了南宫仪的院门口,远远就见门口坐着那两个婆子,正嚎哭着。 南宫如则倚着门,在那儿暗自神伤。 他不由勾唇冷笑:看来他不来,都不打算走啊。 走近院门,他刻意放重了脚步,两个嚎哭的婆子没有听见,倒是南宫如听到动静转头过来,一见是耶律玄,顿时喜上眉梢,泪水涟涟地喊了声,“姐夫!” 耶律玄惊得浑身颤了颤,虽然辈分没错,但他听着南宫如这么喊,就是一股恶寒! 南宫如见耶律玄冷着脸没有说话,赶忙柳眉一皱,梨花带雨地扑了过来,那副娇柔的样子,活似三月里的柳枝,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怜香惜玉之情。 这也是荣贵妃惯常让她练习的姿态,据说荣贵妃当年就凭这样的姿态赢得了南陈皇帝的宠幸,一举压过皇宫,宠冠六宫的。 32 她在乎 耶律玄冷眼看着南宫如朝她扑过来,在她眼看着要触及到他那玄色衣襟之际,耶律玄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退,南宫如就华丽丽地摔在了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莫寒捂着嘴抖着肩膀,憋笑憋得不行。 这个公主,和里头那个公主,相比较起来,真是差远了。 这个女人,动不动就想着怎么勾引男人,还以为他们摄政王殿下和其他男人一样,一勾就搭上了啊? 要知道,摄政王殿下活了二十四年,这可是头一遭儿开窍,喜欢上了南宫仪。 这一喜欢可不得了,摄政王殿下简直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让那位进府,让太皇太后顺理成章赐婚。 就连一直待在摄政王府多少年的秋月,都没有这份恩宠。这个南陈庶出的公主,机关算尽也是白算尽! 身为主子的贴身暗卫统领,莫寒比谁都要知道主子的心思。 南宫如脸朝下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待她吭哧吭哧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小巧挺拔的鼻尖上更是黑了。 她一脸泪痕,再沾上灰尘,弄得就跟个叫花子一样,若不是那身相当名贵的衣料衬托,估计就没人敢认了。 “姐夫……”她哀哀欲绝,又喊了一声。 耶律玄不置可否,拔脚就往南宫仪的院子走去。 南宫如还不死心,她宁愿相信方才那一跤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而耶律玄,恰好往后退了一步而已。 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容貌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比不过南宫仪,但胜在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在母妃荣贵妃的眼里,南宫如的容貌就是南陈最美的,是男人们最喜欢的类型。 南宫仪虽美,但那种英气勃勃的样子,不被男人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娇柔温顺,一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女人。 所以,南宫如打小儿就开始练习各种哭功,哭的时候,两行清泪,缓缓而下,绝对不会变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糊了满脸的。 此刻也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沾满了灰,所以,还是动用她的哭功,柔柔地哭着,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儿,让人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姐夫,姐姐她,她欺负我们!” 南宫如不敢单独说是南宫仪只欺负了她,而是把那两个宫中嬷嬷也给捎带上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一边哭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耶律玄。 面前的这个男人身姿挺拔,虽不魁伟,但身量高挑劲瘦,显得更加有精神。 这男人的面容,可谓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里面长得最好的一位了。双眸精致如凤羽,鼻梁高挺如石刻,薄唇轻抿,勾勒出优美的弧度。 比起那个送亲的秦佑,耶律玄更有杀伐决断之气,他的容貌更为精致出色。 秦佑好则好,就是太过温吞。 南宫如在心里做出了抉择,果断放弃了一路上还想嫁的秦佑。 比起耶律玄一手遮天,秦佑又算什么? 当了摄政王妃,比起皇后来,也差不了什么。 南宫如这般想着,脸上的神色越发温顺,一张樱桃般的红唇轻抿着,就像是一颗引人一亲芳泽的鲜亮果子。 只是耶律玄面色无波无澜,好似眼前看不到南宫如一般,绕过她,径直朝院门处走去。 南宫如被晾在那儿,就跟一个玩偶一样,只剩下风中萧瑟的份儿了。 两个嚎啕大哭的婆子此时也不哭了,看着耶律玄一步一步走近,她们觉着机会来了。这时候要是在摄政王面前告上一状,再加上那新王妃妹妹的话,摄政王该相信王妃是个何等粗俗的女人了吧? “王爷……”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爬跪向前,拦住耶律玄的去路,“王妃把奴婢们撵出来,奴婢们无处可去了。” 两个婆子一边哭诉着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耶律玄,她们都没地儿去了,那该放她们回宫了吧? 耶律玄眼皮一撩,看也不看这两个人,冷声吩咐莫寒,“既然无处可去,就把她们安置在王府西北角那处空院落吧。” 这样挺好,也省得南宫仪学规矩了。 两个婆子不知那处院落是个什么样子,虽说没能回宫,但不用和南宫仪那个夜叉住一起,她们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南宫如在摄政王府闲来没事的时候,早就蹚熟了,自然知道那处院落是最荒凉偏僻多少年都没人住的地方了。 看那两个婆子兀自沾沾自喜的样子,南宫如心里一片寒凉:不是说摄政王不喜女色,亲自上书太皇太后,不娶南宫仪的吗?看如今这样子,分明就是护犊子的样儿,哪里像个对她漠不关心、嫌她粗俗不堪的人? 她摸不透这王爷的脾性,还想上前再试试自己的魅力,却被莫寒不声不响地给挡在了身后。 耶律玄吩咐完之后,就伸出修长的手轻叩门扉。 院内很快有人应声,“是何人?” 若是那两个婆子,她们不会这么文雅敲门,她们只会拍门。所以里头的人断定定是别人来了。 而南宫仪早就睡饱了,这会子吃完了早饭,闲来没事,就让小谷给她梳个时新的发髻来着。 她平时最愁盘弄这又厚又密的秀发,虽然她也觉得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是件相当不错的事儿,可一轮到自己梳头就开始嫌麻烦了。 素日,她不出门,基本上就是一根丝缎绑着。要不,就是随便盘几下,用丝带缠上。这已经是她最拿手的了。 今儿她打发了那两个婆子,又把南宫如骂了一顿,心情大好,就想打扮打扮自己。 见小谷这丫头把自己的头发捯饬得很不错,她就眼热了。 听见小谷娘钱氏去应门,南宫仪在屋里头顺口嘱咐了句,“先在门缝里瞧一眼,要是宫里那两个嬷嬷或者本公主那好妹妹,就别开了。” 钱氏笑嘻嘻地应了,心里虽说纳闷这两姐妹关系不睦,却也不去多问。 从门缝里看了眼,钱氏就吓了一大跳,门外站着的分明是摄政王殿下。 他怎么过来了? 钱氏连忙拉开门,含笑问,“王爷,您来了?” 耶律玄点点头,也不说话,抬脚就进了院门,让莫寒守在门外。 莫寒看着耶律玄进了院子,两个婆子要扑过来,他伸腿就扫了出去。 院门恰好这时关上,两个婆子躲闪不及,一下子就扑到了院门上。 那两扇黑漆大门结实地很,两个婆子鼻梁虽然不高,却也实实在在地撞上了,疼得她们跟杀猪一样狂叫起来,捂着鼻子就蹲下来。 莫寒则招手叫过不远处的侍卫,吩咐,“把这两位妈妈送往住处!” 几个侍卫过来,连拖带拽就把人给带走了。 南宫如傻傻地看着,半日也不知道挪动脚步。 莫寒回头,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公主还不回去?” 南宫如这才惊醒,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已经关上的院落,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了。 莫寒则尽职尽责地上了一旁的一棵大树,守卫起来。 却说耶律玄轻手轻脚地进了南宫仪的屋子,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丝丝轻响不时传来。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悄悄挑了轻绸软帘往里屋探头看去。 就见妆奁台边,一位身影纤细的女子端坐,一头浓密的长发被丫头灵巧的双手编着,盘弄出许多的花样。 他无声地笑了,原来,这才是对镜梳妆啊? 也不知道南宫仪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子,怎么这么安安静静地让人给她梳头呢。 钱氏跟在后头,刚要出声禀报,就被他给摆手止住了。 这么安静梳妆的南宫仪他还没见过,他很想多看一会儿。 钱氏知趣地出去了。 耶律玄就抱着胳膊倚着门框看了半日,南宫仪果真不耐烦了,身子开始扭动起来,纤细的腰身晃来晃去,真有折断的危险。 小谷终于把她的头发给梳好,那高高的飞仙髻,足足让她高了一个头。 小谷觉得南宫仪成日太素淡,和她的身份不配,特意挑了一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给她插上。 这让从来没有戴过这么多首饰的南宫仪很是不习惯。 她在镜子里左右端详了一番,很不适应地就要拔掉首饰,却被小谷死活给按住了,“好我的公主咧,看在奴婢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您梳头的份儿上,您就忍忍吧。您若想奴婢再梳一次这样的头,估计是不能了。” 南宫仪乐了,敢情这还是绝版了? 虽然觉得一个脑袋顶着那么多的东西,东摇西晃一点儿都不牢固,她还是很配合地没有摘下那么多的首饰,笑道,“好,这次就依着你。走,让你娘看看你的手艺!” 她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转过身来摇摇摆摆地就要往外头走。 因为屋内的光线暗,她也没看清隐在帘子后的耶律玄,刚走了两三步,就见那软帘被人一挑,一个高大黑乎乎的身影就迎面走来。 那金灿灿的步摇晃来晃去,上头宝石串成的流苏遮住了她的额头,顺带着连视线也给挡了一大半。 所以,她并没有认出这人是谁。 倒是小谷先惊叫出声,“殿下?” 南宫仪晃了晃脑袋,伸手就去撩脑门上的宝石流苏。 “爱妃,今日好美!”耶律玄看着她这笨拙的样儿,连忙紧走几步,一把捏住了她的小手。 南宫仪到底也没看清耶律玄的脸,但这男人如此磁性低沉的声线她还是听得出来,无奈自己的小手被他给捏住,一时挣脱不开。 小谷见状早就溜出去了。 南宫仪这是自打换了女装之后,还是头一次被耶律玄给抓住手。 以前耶律玄虽然也拉着她扮作男人时的手,但那时,她做戏的心理比较重,三番五次挣脱没成功,也就罢了。 如今她对这个男人防备心很重,且不说他外头的名声如何,单说他这后院里的侍妾,她就接受不了。 这双修长的大手,握着她的感觉虽然挺好,但不知道已经握过多少女人的手,她还是觉着挺脏的。 没有挣开耶律玄的手,南宫仪也不矫情,咬牙让他握着,只是声音冷沉了几分,“王爷怎么有空来这儿?” 耶律玄捏了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笑道,“爱妃的屋子,本王为何来不得?” 上下打量了一眼南宫仪的发髻和脸蛋儿,耶律玄越发笑得开怀,“何况,你今儿打扮得如此美,本王若是不来看看,岂不是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话听在南宫仪耳朵里有些刺耳,什么叫“千载难逢”? 这男人是在说她平日里都是素面朝天没有看头吗? 南宫仪恼了,“等我日后天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看花你的眼!” 耶律玄惊了惊,笑得灿若春花,“爱妃怎么样都好看,本王百看不厌!” 南宫仪从来没想到那个外间传言嗜血冷酷的北辽摄政王还有如此贫嘴的一面,气得不想跟他说话了,索性扭身回去,坐在妆奁台前,就开始摘那摇摇晃晃重得要死的头饰。 耶律玄没想到这丫头变脸这么快,忙上前去拦,“这是怎么了?挺好看的,干嘛要摘?” “就是不想让你看!”南宫仪受不了这男人的深情款款,狠命地去摘那流苏步摇。 却不料力气过大,那步摇挂住了发丝,怎么都摘不下来,还拽得头皮生疼。 南宫仪急了,四处找剪刀要把那一绺头发给剪下来。 耶律玄叹了口气,一把把她摁在梅花凳子上,嘴里柔声道,“就算要摘掉,也不能急。来,我来给你取下来。” 南宫仪的双肩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却也被他那柔软的声线给蛊惑,乖乖坐着不动了。 耶律玄嘴角翘了翘,开始低下头去细细地把那绺缠绕着流苏的头发给挑出来,一点一点剥离开。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轻柔,眼神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在黄铜镜里看到这一幕的南宫仪,莫名地脸红心跳起来。 这个男人此刻这般美好,真的是她一生的良人吗? “你……你平日经常做这事儿?”看着他的动作,南宫仪有种被呵护在掌心的感觉,她不敢放任自己的感觉,只好没话找话。 正努力剥离头发的耶律玄唇角勾了勾,顺口答道,“这还是头一次做。” 头一次做就这么娴熟? 南宫仪撇了撇嘴,显然不肯相信。 不过,她心里莫名其妙就是舒服了些,唇角也忍不住溢出一抹笑。 不过一会儿,头发就被挑开,耶律玄把那支明晃晃的流苏步摇给拔了下来,掂了掂,放在南宫仪面前,笑道,“头饰虽好看,但戴着着实重。等明儿,我命人给你打一套轻薄的来。” 他说这话的功夫,南宫仪已经把那支流苏步摇给收起来了,一听这话,顿时摇了摇小脑袋,“不要,我什么首饰都不想戴。” 她没有发觉,此时他们两个相处的模式就像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 耶律玄心细如发,早就发现,南宫仪也没用“本公主”来称呼自己。 他在南宫仪面前也不爱用“本王”。 他很喜欢两个人这种“你啊我啊”的称呼,这种称呼无形中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听见南宫仪不想戴首饰,他一脸的宠溺,笑道,“好,等你什么时候喜欢戴,我再命人给你打!” 说话的功夫,他把南宫仪头上的金钗簪子一一都给除去。 南宫仪看着黑鸦鸦的头发上一点儿颜色都没有,嘟了嘟嘴,在妆奁盒子里挑了两朵淡粉的珠花簪在鬓边,左右看了看,又道,“要是有朵花儿就好了。” 耶律玄忙道,“府上有太皇太后赏赐的素纱宫花,我这就命人去取。” 南宫仪一听这话,又逮着他的话柄了,“你这府里往日也没个女主子,太皇太后赏赐这宫花是给谁的?别是别人用过的吧?” 她斜着眼看着耶律玄,眸中满是审视,看得耶律玄心下一动,忽然问她,“你是不是很在乎我身边有别的女人?” 南宫仪被他给猜中心事,心里有些慌乱,嘴上却不承认,“谁在乎?你爱有多少就有多少!” 反正本姑娘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一个,都不嫁! 南宫仪默默地在心里添上一句。 虽然她嘴硬,耶律玄却假装当了真,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你当真不在乎?” “当真,这个还有假?”南宫仪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这么着,我还真没法子了。”耶律玄故意叹了一声,“我还想着怎么把那些侍妾给打发了,没想到有人不想啊……” 南宫仪霍然回头,笑得一脸贼兮兮的,两颗小虎牙闪闪发光,“此言当真?” 耶律玄摸了摸鼻子,“是我一时兴起来着。” 见南宫仪那张笑脸顿时垮塌下来,他又不怕死地问了一句,“不过是真是假,跟你好似关系不大,反正你也不在乎我身边有多少女人,是吧?” “我在乎,谁说我不在乎?”南宫仪急了,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她若不说出自己的想法,难道真要日后跟那些女人共事一夫吗? 对她来说,脸面啥的,真的最不值钱。比起日后漫长的一辈子,她不怕丢人! 她吼完了,就见耶律玄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看得她都快发毛了,浑身不自在。 撸了把脸,南宫仪不自然地哼道,“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了?” 耶律玄动情至极,忽然上前一把把她拥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喃喃道,“我真是高兴,太高兴了。” 他终于被她在乎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南宫仪被他莫名其妙地给抱在怀里,虽然很是不适,但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还是让她安静了下来,没有挣扎。 她有些弄不懂这男人高兴个什么劲儿,她从来不认为,他们两个之间会来个一见钟情什么的。 他身在高位,大权在握,即使她美貌倾城,他也不至于动了情。 她在感情这方面拎得很清! 好半天,耶律玄才松开怀中的人儿,坚毅的下巴在南宫仪的发际上摩挲了一阵,忽然就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外头走。 南宫仪被这男人神经兮兮的样子给弄傻了,“喂,你干嘛?”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耶律玄眉飞色舞大声笑道。 “什么地方?”南宫仪真想骂他一句神经病。 “到了你就知道了。”耶律玄只想给南宫仪一个惊喜,并不告诉她。 到了院门口,耶律玄扬声吩咐下去,“莫寒,备马!” “是。”莫寒从树上跐溜跐溜下来,吓得南宫仪浑身一哆嗦。她没想到这人就躲在树上。 “你让人监视我?”南宫仪很是不满,瞪眼问耶律玄。 “没有没有,他跟着我,素来这样。”耶律玄赶忙解释,拉着南宫仪一路往前走。 到了大门口,他那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已经备好了,正喷着响鼻有些不耐烦呢。 耶律玄带着南宫仪到了马儿身旁,伸手摸了摸那雪白的长鬃,嘀嘀咕咕着,“飞霜,来,这是阿仪,以后就是你的女主子,知道吗?” 南宫仪翻了个白眼,敢情这家伙冲动之下,只是带她来认认他的马儿的? 她还真不确定到底是人认识马儿还是马儿认识人了,不过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马儿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飞霜! 说完这些话,耶律玄伸手猛一托南宫仪的细腰,就把她送到了马背上。不待南宫仪说话,他则翻身上马,两手一拉缰绳,那马儿就疾驰而去,如同离弦的箭。 “啊……”南宫仪惊叫一声,赶紧往他怀里躲去,两只小手牢牢地锁住他劲瘦的腰身。 耶律玄软玉温香抱满怀,心满意足地驰骋而去! 33 天生就是一对 宫中,皇太后的寝宫。 “什么,你说他带着那贱人出了府?还共乘一骑?”冯小怜面色铁青,摔烂了手里精致的白瓷茶盏,尖声对身边的大太监喜宝公公低吼。 “是,奴才听那人来传,就是这么说的。”喜宝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答道。 “他不是好男风,不喜女色吗?怎么就带着她出去了?”冯小怜染着豆蔻的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里,剧烈的刺痛才让她不至于在奴才面前失态。 喜宝不知该怎么回话,不管是皇太后,还是摄政王,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许是,许是那个南陈公主太过美貌吧?”好半日,喜宝才挤出一句话来,倒是一下子让冯小怜抓住了重点。 “美貌么?呵呵,哀家倒要看看她能美多久!”她一掌击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巨大的声响吓得喜宝公公眼睛一闭。 “太后,那人,要不要打发了?”喜宝看着冯小怜只管沉浸在自己的喜怒里,忙小声提醒。 “嗯,你好生打发她回去,往后有什么事儿,让她早些告诉哀家!”冯小怜这才意识回笼,细细地吩咐着喜宝。 喜宝躬身退了出去,留下坐在太师椅里一动不动的冯小怜。高大的宫殿,因为门窗紧闭,显得有些阴森。冯小怜就那么隐在光影里,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且说南宫仪被耶律玄一路上带着疾驰而去,一直出了城门,往郊外行去。 虽说过了年,但骑在马上,寒风扑面,还是冻得要死。 她忍不住往耶律玄怀里钻了钻,男人身上的黑色大氅,可是上好的貂皮做的,御寒能力极好。 南宫仪把那大氅狠狠地裹在身上,才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她没有发现,耶律玄的唇角已经高高翘起。 飞霜是一匹脚程极好的马儿,背上驮着两个人,还疾驰如箭。身后树影婆娑,光影斑驳,让南宫仪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如果,她和他就这么疾驰一辈子,该有多好! 不过是半个多时辰,他们就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山庄。 耶律玄带着南宫仪在山庄门外下了马,把绳子交给里头迎出来的仆人,他就拉着南宫仪的手踏入高高的门槛。 “喂,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南宫仪不解,大冷的天儿,一路颠簸得要死,来这个山庄,不会是来度假的吧? “你可以叫我阿玄或者夫君!”耶律玄避开她的问话,径自说道。 南宫仪直接被他给恶寒了一把,阿玄或者夫君?这两者她都叫不出口好不好? “对不住,我做不到。”她麻溜地说道,就要把手从他那修长大手里挣脱开来。 “你会做到的,阿仪。”耶律玄并没有松开她的手,手上稍稍用上了些力气,就把南宫仪给圈在怀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一脸笃定。 阿仪? 南宫仪有些不习惯这个昵称,却紧闭嘴巴就是没有叫出那声“阿玄”。 他喜欢叫,那就让他叫好了。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她不在乎。 耶律玄见她不置可否,只得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去。 没走多久,从迎面就走来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圆胖的身材,一脸喜相,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像是弯弯的月牙。 “阿玄来了啊?”她一见耶律玄,就亲热地喊起来。 “嬷嬷……”耶律玄也一脸笑容,上前紧走两步,看着那妇人问,“嬷嬷身子可好?” “好,都好,就是盼着能天天见你。”那中年妇人笑呵呵说着,上下打量着耶律玄和南宫仪。 “阿玄,这是你媳妇?”她顺口问着,语气里说不出的轻松,“没想到我的阿玄长大了,终于娶媳妇了。” 那妇人说着话,眼圈儿就红了。 南宫仪惊呆了,这妇人的口气就跟个慈母一样,看她跟耶律玄这般亲密,定是关系不同凡响。 她是他的什么人? 还没等她问出来,耶律玄就拉着她的手往那妇人面前送了送,“嬷嬷,您看看她好不好,喜不喜欢?” “好,好。”那妇人连说了两个“好”,拉着南宫仪的手细细地相了相,方道,“是个好姑娘,有福相,好生养!” 南宫仪哭笑不得,这妇人不过是看了看她的手,怎么就断定她好生养了? “那将来我们给您生一群孙子好不好?”耶律玄接着妇人的话,眉开眼笑。 “那敢情好。”也许世上的母亲都是这么盼着子孙的,妇人眼里已是沁出了泪花,她赶忙用手擦了,又笑道,“看我,老糊涂了,竟让你们站着说话了。快跟我进屋,我这儿有好吃的呢。” “赶早不如赶巧,我们有口福了。”耶律玄笑了笑,拉着南宫仪的手就跟了上去,嘴里又道,“阿仪,她是我的乳母,自打母妃没了,就是乳母一直在尽心尽力照料着我,我们,情同母子!” 南宫仪听着耶律玄声音平静地说着这妇人,心里却想:原来他也是个不幸的人,幼年丧母,在宫中那样险恶的环境中,能够长大成人,估计都是这位乳母的功劳了。 怪不得他和这位妇人这般亲密! 不过转念一想,南宫仪忽然醍醐灌顶般。他方才说他母妃没了,这意思就是他不是太皇太后亲生的儿子? 这么想着,她就忍不住问出来,“你和太皇太后不是亲生的母子?” 耶律玄含笑侧过脸来,看着她笑了,“你以为我们是亲母子?” “呃?”南宫仪愣了,也许这在北辽人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没人告诉她啊。 苦笑了下,她方才磨磨蹭蹭答道,“那日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看你那般恭敬有礼,我就以为你们是亲生的。” 何况,她女扮男装进宫给太皇太后看病,他也是伺候在那儿的。每日里还一早就带着她进宫给太皇太后诊脉,不是亲生的儿子,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亲生母子何须恭敬有礼?”耶律玄淡淡笑道,“就如我和嬷嬷,你看,这才是亲生母子啊。” 南宫仪有些无语,不过想想也是,亲生的才不需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呢。 不过,他今日带她来见这位嬷嬷,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他带着她这位还未过门的媳妇来见婆婆的? 一想到方才这位妇人问她是他媳妇,南宫仪一张小脸忽地就红了。 耶律玄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见她低着头,也不看路,忙提醒,“小心门槛!” 南宫仪一怔,抬起头来,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一个非常特别的屋子面前。 那屋子不大,上头都封死了,还没进入,就闻到一股清新的花香。 她很奇怪,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花儿? “是不是闻到花香了?”耶律玄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问。 “莫非这是花房?”南宫仪见多识广,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这个。 “阿仪真聪明。”前面领路的月嬷嬷也就是那中年妇人,一下子转过头来,顺口夸道。 南宫仪有些不好意思,这算什么聪明,她一个现代人,可不敢居功,忙道“嬷嬷过奖了。” 她随着耶律玄也叫了月嬷嬷一声“嬷嬷”,没有发现身旁的耶律玄满眼深情,带着一脸的宠溺正看着她。 “进来吧。”月嬷嬷回转身来,就看到耶律玄脸上那宠溺的笑。 她暗暗点了点头,这个苦命的孩子总算是有了归宿。这辈子,能找到一个他喜欢的好姑娘,他的母妃在天之灵,也算是安息了。 南宫仪进了屋,顿时就惊呆了,她犹如进了一个美丽的花园,就见那屋内安置着长长的两排花架,上面各色各样的花儿,鲜艳夺目,应有尽有。 牡丹、芍药、蔷薇,只要她能认得出来的,都能在这里找到。 这世上还没有女子不喜欢花儿,就南宫仪这样粗线条的人,见了这些花,也觉得满心欢喜,挣开耶律玄的手,跑上前去,东瞅瞅西看看,闻闻这朵,嗅嗅那朵,就跟一个花间的精灵般,灵动跳脱,仙气缭绕。 耶律玄不由看呆了,这个样子的南宫仪,他还真是头一次见。他见过她勇敢坚强的样子,也见过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就是没见过她这一副柔美小女儿姿态的样子。 他心里顿时觉得带她到这儿来,真是来对地方了。 他看了眼花架上一朵正怒放着的牡丹,顺手就掐下来,走上前去,道,“来,别动。” 他柔声说着,南宫仪一愣之间,就觉得鬓边已经被他给簪上了一朵花儿。 “好看,太美了。”耶律玄轻轻赞着,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仪。 本来就随性不喜欢梳那繁复发髻的南宫仪,早就把小谷梳好的飞凤髻打散,只用一根素缎束着那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此时簪着这朵绚丽的牡丹,整个人都鲜亮了许多,越发让她美得不可方物。 耶律玄几乎移不开眼睛,眸中的情意浓得快要化不开。 月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耶律玄正看南宫仪看得拔不出眼来。她笑着打趣,“阿玄可算是找着喜欢的姑娘了,这不,都快把人家给印在眼睛里去了。” 耶律玄被月嬷嬷给抓了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低笑了两声。 南宫仪抬头,发现他的耳根竟然奇异地红了。 她很是诧异:这男人怎么着都二十好几了,侍妾如云,不是个青瓜了,怎么对着她还能羞涩成这样? 她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在耶律玄那张俊逸不凡的脸上扫了几眼,没有看出什么伪装的破绽来。 月嬷嬷已经招呼她过来,“来,阿仪,尝尝嬷嬷做的鲜花饼。” 她也随着耶律玄叫阿仪,不过奇怪的是,南宫仪并不觉得别扭。 见她还站那儿不动,耶律玄就拿银叉子叉了一块递到她嘴边,“这是嬷嬷最拿手的,今年你有福了。” 南宫仪只得张嘴含了,入口即化,鲜香扑鼻,果然好吃得很。 “嗯嗯,好吃。”作为一个资深吃货的她,觉得自己这是撞大运了。 “嬷嬷,这是什么花儿?”她一块吃完,意犹未尽,干脆自己拿了银叉子开始大吃起来。 “这是才摘下来的芍药花瓣儿,用蜜汁腌渍,用红枣、栗子、花生、核桃配料,拌了馅儿,用豆面、米粉做皮儿,烤熟了,就是这个味儿。” 南宫仪一边吃着一边听月嬷嬷絮絮叨叨说着做法,只觉特别温馨,不由叹道,“好家伙,一个小饼竟要这么多的料,怪不得好吃。” 她把各色的小饼都尝了一遍,在尝到一块特别香甜的小饼时,她一个人吃得不过瘾,顺手就叉了一块塞进耶律玄嘴里,“这个特好吃,你尝尝……” 耶律玄光看她吃了,只觉得看着南宫仪吃也是一种享受。 冷不防嘴里就被南宫仪给塞了一块,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自打母妃去世,这个世上也就乳母待他最好,还从没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能够这般待他。当然,秋月她们也想这样,但估计是被他那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给吓住了,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讨好谄媚,没人像南宫仪这般随性率真。 再说,他也不喜那些女人和他这么亲近! 耶律玄满心喜悦地吃下这块饼,和南宫仪分享着美食。 月嬷嬷见状,早就离开了这所花房。 耶律玄和南宫仪吃过鲜花饼儿,又喝了月嬷嬷用鲜花酿的酒,只觉口腔里都是清香味儿,回味无穷。 也不知道是氛围太好,还是美酒喝多了,南宫仪被耶律玄拉着手儿,在花海中徜徉,竟然有种神仙眷侣的感觉。 耶律玄一边拉着南宫仪漫步在花海中,一边对她敞开心扉,“之前,我每遇到不快的事,就喜欢到月嬷嬷这儿来,吃点儿她亲手做的点心,喝点儿她亲手酿的美酒,心情就会好多了。” “那既然你离不了她,不如把她接到府里去,多好?”南宫仪眼睛笑得弯弯的,眸如点漆,像是灿烂的星子。 她这么偏着脑袋笑着看耶律玄的时候,耶律玄只觉好像花仙子落入凡间一般。 他轻轻地拥她入怀,满足地叹息一声,“上京城内风起云涌,我不忍月嬷嬷跟我担惊受怕,才让她在此处养老。她虽好,却不能做我的解语花。只有你,才可以。” 说到动情处,耶律玄双手捧着南宫仪的脸,薄唇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南宫仪傻愣愣地眨巴了下眼睛,也不觉得厌恶。她心想,自己肯定是酒喝多了,这会子上头了。不然,被一个已经不知道有几个女人的男人给亲了,她怎么就不恶心? 耶律玄看着呆萌得跟只小兔一样的南宫仪,心都要融化了,忍不住柔情蜜意地在她耳边蛊惑,“嫁给我,好不好?” “呃?”南宫仪伸手拍了下耶律玄的额头,咧开一张小嘴笑了,“你是不是傻了,还问我这个?我们不是已经被赐婚了么?” 耶律玄听着她这话,无奈地笑了,他此时此刻是在恳求她好不好?跟太皇太后赐婚是两码事。 见这小女人两腮酡红,容颜娇媚如花,他知道这小女人喝多了,不然,她会这么老实地被他给亲? “往后,我们就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好?”耶律玄收紧了胳膊,软玉温香抱满怀,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呵呵,好是好,不过就你我最好,人太多,就不好了。”南宫仪这会子只觉有些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连舌头都大了。 耶律玄知道自己说什么,这小女人都听不进去了。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跟她表白,却没想到她不胜酒力,竟然醉了。 “好,自然是你我,我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其他人。”耶律玄连忙跟这个身子摇摇晃晃的小女人保证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补了一句,“当然,我们的孩子也可以一起。” 提到孩子的时候,南宫仪已经闭上了眼睛,伏在耶律玄的怀中,睡着了。 耶律玄无奈地拿下巴在她额头蹭了蹭,把她打横抱起,走了出去。 花房旁边就有处小房子,是月嬷嬷平日打理花草累了歇息的。月嬷嬷知趣,早就把床铺收拾干净,备下了茶点,生了火盆。 耶律玄把南宫仪轻轻地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看一眼那暖烘烘的火盆,也脱了靴子,上床睡在南宫仪外侧。 和衣躺在她身边,他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宁静。 这么多年,他一直生活在危机四伏的处境里,时刻警惕着,以至于年纪轻轻,落下了不少毛病。就这睡觉一项,已是折磨了他好多年。 平日里,他一天能睡两个时辰就算好的了,一有点儿风吹草动,他就再也难以入睡,所以,他时不时地会头疼。 即使看遍天下名医,也难以缓解。 可是自打见了南宫仪,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能睡得安稳,睡得香甜。 除夕那晚,她喝醉了。他偷偷潜入她的房间,陪着她睡了一晚。 这一次,她同样也喝多了,他又陪着她一起躺着。躺着躺着,他就有了困意,索性合上眸子,也睡了。 山庄内,静谧美好,如同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一觉醒来,日影斑驳。 南宫仪吓了一大跳,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窗外,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没想到她竟然在一个陌生的山庄里睡着了。 自打穿越到这异世之后,她就没有安全感,四处漂泊的日子,让心理素质极好的她,也厌倦了。 即使到了摄政王府安顿下来,她也始终不能安然度日,时刻想着要怎么逃出去。 可是这一次,她一醒过来,就想找耶律玄,没有他在这儿伴着,她心里忐忑得要命。这种归属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她翻身坐起来,刚要张嘴喊人,忽听外侧一个人幽幽来了一句,“你终于睡醒了?” 南宫仪转头一看,就见耶律玄正枕着胳膊,一脸慵懒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这人,难道一直睡在她身旁的? 心,莫名就踏实起来。但是她却嘴硬,伸手去推耶律玄,“喂,你这人怎么回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耶律玄又岂是她能推动的? 他还是保持那副慵懒的姿势,脸上带着痞痞的坏笑,“我们很快就要大婚,早晚还不得过这一关,现在先练练,免得到时候害羞!” 这人,脸皮真厚! 南宫仪索性不理他,翻身就往外爬。他乐意躺着,那就躺着好了。 耶律玄只好也起身,两个人一同穿好了鞋子,月嬷嬷已经在外面喊了,“阿玄,时候不早,你是回去,还是在这里留宿?” 耶律玄推开门,含笑答道,“这就回去了,明早还有政务处置。” “既是要走,那就趁天亮赶紧走吧。”月嬷嬷也是个干脆的人,并不来那套苦苦挽留。 见南宫仪也随后出来,她又把手里一个小小的包袱塞到南宫仪手里,“这是新作的鲜花馅饼,阿仪带着吃吧。” 她对南宫仪很是亲切,让南宫仪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母亲的感觉。 她连忙接过,道谢,“多谢嬷嬷。” 两个人一同告别月嬷嬷,出了大门,就见马儿已经备好。 飞霜吃饱喝足,此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耶律玄过来,急得直喷响鼻。 “别急,这不来了吗?”耶律玄从仆人手里接过缰绳,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飞霜的脑袋。 南宫仪也有样学样在飞霜脑袋上摸了摸,念念叨叨,“飞霜别急哈,我们这就回家!” 那马儿很有灵性,竟然低下头来舔了舔她的手心。手心痒痒的感觉,逗得南宫仪直乐。 耶律玄看傻了,他的飞霜,什么时候对除他之外的人这么好过了?就连完颜烈,之前想靠近飞霜,都被这马儿给踢了好几回。 可在南宫仪面前,飞霜乖得就像是一只温驯的兔儿,哪里还有沙场驰骋战马的威风? 他忍不住敲了飞霜的脑袋一下,骂道,“真是重色轻友的家伙!” 飞霜不满地喷了一个大响鼻。 南宫仪没听见他说什么,就问,“你说什么呢?” “我说这马儿跟你有缘,竟然这么喜欢你!”耶律玄顺口编着,心里却被满满的喜悦充斥。 飞霜这马儿特有灵性,它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和南宫仪天生就是一对儿? 34 遇刺 南宫仪对耶律玄的话不置可否,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等回府去,又是一群侍妾围上来,她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正想着,耶律玄已经体贴地伸出手来托着南宫仪的细腰,把她送到了马背上,他自己则翻身上了马,顺其自然地就把南宫仪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裹上了大氅。 南宫仪被裹得严严实实,在他怀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厮,敢情还裹上瘾了? 在花房中,他说过要打发侍妾散尽的话,也不知道当真不当真? 她不敢全信,说不定这男人就是哄她一时高兴而已,谁知道较起真来,会有什么结果? 南宫仪往耶律玄的怀里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耶律玄难得见这小女人安静下来,只觉得一颗心像是寻到了港湾一样,异样宁静。 他放辔而行,飞霜徐徐迈着步儿。来时,南宫仪被颠得有些难受,这会子倒是感觉不到了。 西边的天际,霞光艳艳,好似绚丽的锦缎,正是夕阳西下、寒鸦归圈的时候。 南宫仪见耶律玄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古代的城门何时关,不过跟着人家摄政王混,她总不至于连个城门都进不去的,所以,她索性从大氅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欣赏着日落西山的晚景。 “好久都没看看这大自然的景观了。”看了半日,她叹息一声,餍足地说着。 的确,自打穿越而来,她就东奔西跑的,一颗心整日里就没定下来,哪有心思看这个? 耶律玄勾了勾唇角,顺着话茬道,“是啊,我常年征战在外,整日殚精竭虑,也没有功夫看这个。一看这个,好似看到的都是热血!” 残阳似血,正是沙场厮杀的时机,他哪里看得出有什么好来? 想当年,他也是个好诗好词的翩翩少年,和完颜烈两个对酒弹琴,儒雅风流。 没想到十年沙场,已经把他们都锻造成心硬如铁的冷酷汉子! 他笑得有些无奈,这世间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他本以为此生再也遇不到一个知心的人,能常伴左右,一辈子都会交付于沙场,可没想到冥冥中,他和南宫仪相遇,误打误撞地就喜欢上了她,一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对着空山夕照,兀自沉默地想着心事。 出来的时候,耶律玄身边也就跟了莫寒几个暗卫。由于就在京郊,莫寒自忖没什么事儿,所以,他不忍打扰这两位,特意拉远了些距离。 冬日的夕照格外短暂,不过是片刻,那颗红彤彤的日头就隐没在山头,不见踪影。 天上了暗影,南宫仪觉得浑身越发冷彻骨髓,不由把大氅紧了紧,嘟哝了句,“这该死的鬼天气。” 比起南陈温暖如春来,北辽的气候又干又冷,真的难以适应。 “很冷吗?”耶律玄把她往后搂了搂,把身上的热量传给她。 南宫仪好歹暖和些,就打开了话匣子,“要是住在南陈该有多好!” 耶律玄颇有些犯难地拿下巴摩挲了下她的发际,南宫仪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身子。 出来这一趟,他就喜欢上这个动作,时不时地就来一下,弄得她感觉自己跟只小兔子似的。 “想要住在南陈,就得打下南陈来,你,觉得这样好吗?”他字斟句酌问着她,毕竟,那是她的故土。 说实话,当初他是想一举拿下南陈的,无奈当时他身受箭伤,又被太皇太后催着归期。 当时太皇太后之所以拼命催他班师,就是怕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势力做大,所以,私下和荣贵妃的使者达成和亲的密谋。 不过耶律玄现在倒是蛮感激当时太皇太后和荣贵妃的这个密谋的,不然,他也遇不到南宫仪这样的女子! 这个他爱到骨子里去的女子,为了她,他甘愿去做一切。她不适应北辽的寒冷,那他可以为她打下南陈的江山。只是他顾虑着,她会不会在乎。 南宫仪对南陈有什么感情? 那里没有疼爱她的父母,连唯一的兄弟也找不到了。 她巴不得耶律玄打下那片江山。 不过,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黎民百姓饱受兵蠡之苦。 “算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就这么大动干戈啊?”她笑了笑,忙打住耶律玄的想法,“天灾人祸,最受苦的就是百姓,还是让他们多过几日安稳日子吧。” 耶律玄被南宫仪这话给撩得心动神驰,他就知道他喜欢的这个小女子刀子嘴豆腐心,心地最善良了。 紧了紧怀抱中的人儿,耶律玄在她发际上温存地印下一吻,“我没有看错人!” 南宫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惊呆了,这是在夸她吗?怎么她有种被他捧在掌心的错觉? 不应该啊?他女人那么多,她没这么大的魅力被他给独宠吧? 南宫仪只觉脸上越来越热,这大冷的天儿,都没能让她的脸降降温。 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她只好转移话题,“你还记得上次在太皇太后寿宴上,我跟你提过的大棚的事儿吧?” 耶律玄一听来了兴致,忙问,“我正要向你讨教,正好有事儿就忙忘了。你且跟我说说,这大棚到底怎么个建法?” 南宫仪笑道,“其实也很简单。今儿月嬷嬷的花房,就跟大棚差不多。不过是再大些,能种些瓜果蔬菜罢了。” “南陈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为何还要建大棚?”耶律玄困惑地看着南宫仪,很是不解。 南宫仪一下子卡壳了,这要怎么回答? 她敢说她是穿越过来的吗?就算这个男人再胆大再嗜血,估计也得被吓死! “呵呵,到了冬日,不还是冷得要命?你们北辽人那是冻惯了,才会觉得南陈一年四季如春!” 南宫仪瞎编着,唯恐耶律玄再挑出什么毛病来。这个男人心太细心眼子太多,还真是不好骗。 好在耶律玄也是凡人,喜欢上了南宫仪,对她的话都深信不疑。 “说得也是,就如去年冬日,南陈也是下了一场大雪的。” 南宫仪嘿嘿两声岔了过去,“要想冬日也能吃到新鲜的菜蔬,这种大棚还是可以尝试的。” “嗯,等过两日,我就让下头的人先在王府里建两个。”耶律玄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南宫仪柔顺的发丝,笑道,“你总是这么古灵精怪,什么点子都能想得出来,真是我的福星。” 南宫仪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是他的福星吗?这个可不好说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也不管天色是否已经黑下来。 飞霜像是知晓主人的心思,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时不时地在路边嗅一嗅,似乎在找那才冒出新芽的嫩草。 离城门还有十几里地,南宫仪看着天色已经黑透了,不禁有些担心,“咱们这样走法,城门不关吗?” 耶律玄被她一句“咱们”给叫得心旷神怡,笑眯眯地答道,“无妨,莫寒自有安排!” 南宫仪想他一个摄政王,无论多晚,估计都能叫开城门,于是也就放心了。不管怎么说,这有权有势就是好啊。 要是他身边没有那一堆讨厌的小老婆就更好了。 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走着,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熟稔了起来。 前边的官道上已经没有人和车了,两边的小树林黑黢黢的,时不时有寒鸦叫唤两声,听上去有些瘆人。 南宫仪神经有些紧张起来,她坐直了身子,四下里看看,不远处,莫寒带着几个暗卫远远地跟着,想来在帝都郊外,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莫名地,南宫仪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这烦躁不安的样子,还是让耶律玄给发现了,“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他俯下头,又想去蹭南宫仪的发际,却被她给躲过了,“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要出事!” 她本以为耶律玄不会信她的话,毕竟,在北辽境内,还没人敢对摄政王出手吧? 可是耶律玄面上的神色却凝重了,他右手握住缰绳,左手腾出来,从南宫仪的腰间穿过,把她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双目则警觉地往四下里看了看。 南宫仪更紧张了,仰头问,“怎么,你也觉得不对劲了?” “嗯。”他刚答应着,就听小树林扑棱棱飞起几只鸟,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南宫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耶律玄两指伸入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 身后远处的莫寒带着暗卫打马往前飞奔过来。 身为沙场上的将领,他们对这种危险的判断,往往比自己准确多了。 南宫仪若不是特战队里的军医,怕也跟寻常人一样,觉察不出四周的异常。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讲,危险虽然看不见,但就是凭直觉能察觉到。 南宫仪一颗心砰砰乱跳着,耶律玄这番举动,意味着她的感觉没有错。 可是不等莫寒他们驰近,从路两旁的小树林里就窜出来两队黑衣人。 昏暗的夜色里,南宫仪只能看得见那黑乎乎的身影和明晃晃的长刀。 这两队黑衣人训练有素,一队径直去截杀莫寒他们,一队就迅速地过来包围住耶律玄和南宫仪这二人一马。 南宫仪有些吃惊,这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两队人马伏击在小树林里,就是为的截杀他们吧? 只是在北辽,能有胆子截杀他们的人,不是宫里的,就是权高位重的。 难道会是太皇太后或者皇太后? 只是这两个女人,目前还得依靠着耶律玄,怎么也不会派人来杀他的。 那,会是来杀她的吗? 女人天生就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想来想去,她觉得来杀她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她做了摄政王妃,碍着好多人的事儿。 比如那个皇太后冯小怜,还有秋月。 不过这么大的手笔,不像是秋月能出手的。 她心里隐约已经猜出幕后的主使,但却没有说出来。毕竟,她不过是猜测而已。 看着那队黑衣人慢慢围拢,耶律玄悄悄地拔出腰间的佩剑,他低下头去,俯在南宫仪耳畔,问了句“怕吗?” 说不怕那是假的,谁都不想死,谁都想过安生日子。 但这个时候,不是她撒娇哭闹说害怕就能避免的时候。 听见耶律玄这么问,她只是轻轻说了句,“不怕!” 耶律玄的唇角勾了勾,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就算是身体在轻轻地颤抖,也不愿让他分心。 “抱紧了我。”他低低地在她耳边嘱咐一句,已是缓缓地亮出了长剑。 幽冷的剑光在南宫仪面前划过,如同一道闪电,更像是一块冷玉。 “好剑!”她脱口而赞。 “这是‘飞虹’。”耶律玄顺口答道。 南宫仪笑了笑,和飞霜倒是一对儿。 此时,那队黑衣人已经把他们给围住,南宫仪见那么多人和马,竟然听不到一点儿动静,就好似这群人从地下钻出来的无常一样。 估计那马蹄子上都是裹上东西了。 她悄悄地摸出袖内一直带着的几个火霹雳。 这种马上作战,她觉得匕首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还是火霹雳来得更猛烈些。 “带火了吗?”火霹雳虽有,但她并没有火折子。今天出门走得急,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有,在我怀里。”耶律玄一手牢牢地搂着她,另一手仗剑,已经腾不出手来掏了。 南宫仪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种危险的场合,她还以为耶律玄这家伙耍流氓呢? 没办法,这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南宫仪赶忙伸手在耶律玄怀中掏摸了一阵,方才找着那个火折子。 她攥在手里,心里有了些底气。 刺客人多,等会儿耶律玄顾不过来的时候,她瞅着个机会得扔出去一个。 刺客并不急着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耶律玄也不着急,一手仗剑,静静地等着时机。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南宫仪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太紧张了,当初和秦佑在和亲路上遇刺,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几乎是一瞬间,她还没看清楚,刺客的人马已经出动了。而她这边耶律玄也已经挥动长剑,架住了砍过来明晃晃的大刀。 刀剑相撞擦出来的火花,就在南宫仪面前绽放。金属刺耳的摩擦声,让她的头皮发紧。 耶律玄一手揽着她,一手用剑,丝毫不占下风,只一下,就把那恶狠狠劈来的长刀给打开。 南宫仪不想让他分心,扯下束发的缎带,从耶律玄的腰间穿过,把她和耶律玄两个牢牢地捆在了一起。这样,就能腾出各自的手,去对付这些刺客了。 耶律玄一招逼退刺客,忙里偷闲,不忘赞一句“聪明!” 南宫仪白了他一眼,嗔道,“闭嘴,别分心!” 耶律玄笑容绽放,果真闭了嘴,专心对敌。 刺客见一招无效,赶紧又抡着大刀攻了上来。 也没见耶律玄有什么动作,他腰身并没有晃动,就见眼前一朵剑花挽出,那刺客大叫一声,坠下马来。 飞霜则抬起蹄子,一脚踏在了那刺客的胸口。 南宫仪接着昏暗的夜色,看到那刺客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动弹不得,不由暗叹:这马儿也是神了,竟然知道怎么帮主人,估计也是匹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了。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死了一个人。 于是,接下来,对方就一下子窜出了两个人来,骑着马抡着大刀攻了上来。 南宫仪啐了一口,骂道,“不要脸!” 耶律玄轻笑了一声,神情专注地挽出了长剑。 那大刀的势头明显是冲着南宫仪来的,却被耶律玄轻巧地给架了过去。 两个人一左一右,来回地进攻,刀刀直逼耶律玄的胸前,也就是南宫仪的位置。 南宫仪一颗心悬了起来,嘴角勾勒出一抹冷酷的笑: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看样子,为了杀她,对方也是煞费苦心,竟然派出这么多的人马在这儿截杀她。 看来,对方早就掌握了他们的行踪,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耶律玄今儿不过是突然起意,带她出来散心,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了,看来,摄政王府也不是铁桶一只。 应对两个人,比起应对一个人,明显要费力。不过耶律玄也算是应对自如,并没有占了下风。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又把两个黑衣人斩杀在马下。 南宫仪心里已是震撼了,这黑衣人看着功夫不弱,竟然在耶律玄手中走不了几招,可见耶律玄的功夫有多高! 平常,她并没有机会见识到他和人厮杀的一面,没想到今晚竟然有幸能见到。 就他那一剑毙命的招数,南宫仪可算是知道他那冷酷嗜血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了。 这样一个战场的杀神,的确令敌人闻风丧胆。 可是对面即使一连死了三个人,依然没有把他们给吓退。 南宫仪数了数那些黑影,足有二三十个。 要是这么多人一起上,耶律玄怎么应付得来? 何况,后面也是刀枪剑戟一片声响,想来莫寒他们打得也很是辛苦。 今晚,对方显然就是想把她给置之于死地的。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见死了三个黑衣人,都未能伤着南宫仪分毫,他们就开始发动车轮战,索性一下子冲上来五个黑衣人。 耶律玄即使三头六臂,应付起来也很是困难。 这下子,他就有些吃力了。 那明晃晃的长刀嗖嗖地砍过来,耶律玄挡了这个,挡不了那个。好几次,若不是南宫仪躲闪地快,自己就成了刀下之鬼了。 幸好她前世里也练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堪堪躲过了几次杀机。 就算这样,也把她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来这么几下,她迟早得死在刺客的乱刀之下。 她赶忙打着了火折子,当机立断把手中的火霹雳给点着了。 火舌吞着芯子哧啦哧啦地烧着,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盼着那芯子快点儿烧完。 黑衣人一见了火光,围攻的势头更加凶猛了。齐刷刷的五把大刀俱都招呼过来,耶律玄一柄长剑已经难以支撑,一把长刀就从他的肋下穿了过来,直直地砍向南宫仪。 南宫仪眼睁睁看着那长刀砍了过来,躲都没地方躲,惊吓之际,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死死地攥着手中还未燃尽芯子的火霹雳。 她心想,就算是被砍死,也得把火霹雳给扔出去,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 千钧一发之际,她扔出了终于燃尽芯子的火霹雳,带着一种赴死的决心,大骂了一句“去死吧”就闭上了眼睛。 冰冷的刀锋已经扫了过来,可是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蔓延开来,反倒是听见了耶律玄发出了一声闷哼。 南宫仪急忙睁眼,就见耶律玄已经抬起左臂,替她顶了那一刀。 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声和着弥漫开来的火光,几个围在他们跟前的黑衣人被那气浪给掀翻在地。 幸好飞霜是匹很有灵性的马儿,在火霹雳扔出去之后,适时地往前冲了一段,才堪堪避开。 那火霹雳的威势,比起刀枪剑戟来,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不过是火光亮处,就有三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哀嚎,起不来了。 耶律玄也是见识过这东西的威力的,那晚,要不是他躲得快,估计也得被炸伤。 南宫仪一见这火霹雳成功震慑住了刺客,忙趁热打铁,又点燃了一个,往后扔了出去。 围在他们四周的黑衣人,终于被吓退了。小小的包围圈露出一个缺口来,耶律玄见状,忙驱动马儿冲了出去,前去和莫寒他们汇合。 围攻莫寒他们的黑衣人更多,打了一阵子,莫寒倒是安然无恙,但伤了几个兄弟。 黑衣人的功夫并不在他们之下,这让他们十分惊讶。 他们的功夫都是摄政王千里挑一的,没想到在这北辽境内,还有这么一队人马,和他们不分高下! 南宫仪在马儿行进期间,又点了一个火霹雳,扔了出去。 耶律玄受伤,这时候就只能靠火霹雳杀开一条血路,和莫寒他们汇合了。 “轰”地一声火光震天响,倒下几个黑衣人。在里圈的莫寒也被震得灰头土脸,好在没有伤着。 他们冲了出来,和耶律玄聚在了一处。 35 真情流露 黑衣人的包围圈被他们给撕开,已经失去了优势。 不过他们依然还有二十多个毫发未伤的,若真要杀过来,莫寒这几个人也难以抵挡。 见除了莫寒之外,其余几个暗卫都挂了彩,耶律玄忍着胳膊上的痛,低头问南宫仪,“还有那个东西吗?” 南宫仪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东西,忙答道,“还有一个,最多能炸死四五个人,怎么办?” 耶律玄勾了勾唇,“你果真是我的福星!” 南宫仪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黑衣人,耶律玄嘴角溢出一抹残忍的笑,朝那群黑衣人阴恻恻冷喝道,“你们可知方才那爆炸的东西是什么?告诉你们,那爆炸的烟火可是剧毒无比,你们只要沾染上了,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他身为摄政王,平时就威仪十足,虽然受了伤,但除了南宫仪,别人压根儿就没有看出来。 他这番话说完,黑衣人依然围在对面不动。 耶律玄不动声色,又继续编着,“这种毒无色无味,一旦沾染,将会浑身溃烂,奇痒无比,药石无效。” 南宫仪嘴角抽了抽,他可真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这个时候,不管是瞎话还是大话,只要管用,就好。 对面的黑衣人终于有了动静,交头接耳议论了几句,为首的忽然就走出一步,冷沉沉地问,“要按你们这般说法,你们不也中了毒?” “哈哈哈……果然无知,毒药是我们的人配的,解药难道我们没有?”耶律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语气里透着讥讽,“再过两个时辰,你们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他故意说两个时辰,省得吓不跑这群黑衣人。 黑衣人显然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耶律玄也不再浪费口舌,低声对南宫仪道,“点火!” “好嘞!”这些黑衣人既然不信耶律玄的瞎话,那就索性炸他们这帮兔崽子一下。 南宫仪嚓地一下点着了火折子,对着火霹雳的芯子就点去。 噼噼啪啪的火花很快就把那跟不长的芯子给烧完,南宫仪顺手就把那最后一个火霹雳给扔了出去。 对面几个黑衣人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冷不防南宫仪扔了火霹雳过来。 待他们反应过来赶紧四散逃开的时候,一阵火光冲天而起,掀起巨大的热浪。 四五个黑衣人被掀翻在地,火光灼伤了他们的身子,疼得他们满地打滚。 耶律玄他们则趁着南宫仪扔出去的功夫就急速往旁边避开,此时丝毫未受到影响。 终于见识到火霹雳的威力了,对面的黑衣人就算不信耶律玄的话,也不敢再做停留。 他们可不知道南宫仪手里还有多少这东西,反正他们这几十个人,不够这东西炸的。 于是,在一声呼啸声中,那些黑衣人就像来时一样,迅速地撤退到两边的树林里,一时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看着他们这慌而不乱连同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的黑衣人,莫寒不由惊叹,“主子,他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嗯。”耶律玄的脸色发白,黑暗中,听不出他的情绪来。 南宫仪也暗暗惊叹,“这样的撤退,好像只有军队才能做到!” 身为特战队的女军医,她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东西,故有此言。 “我们的豹师能做到,暗卫营也能做到。”耶律玄轻轻地说道,“既如此,那虎师和狼师也能做到。” 这么说,这果真是军中人干的? 军中之人也能当做刺客来用? 南宫仪愕然,难道北辽的军队没有完全在耶律玄掌握之下? 这些她怎么不知道? 像是猜出她在想什么,耶律玄淡笑着,“我只有一个豹师,虎师在太皇太后手里,狼师在皇太后手里。虎狼之师最为厉害。” 这么说,他还未大权在握? 他不是摄政王吗? 南宫仪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听耶律玄的话,这些刺客应该来自军中,才会这般勇猛狠戾、训练有素。 那肯定不会是他自己那支豹师,应该是从虎师或者是狼师挑来的。 要么是太皇太后的人,要么是皇太后的人? 她觉得,应该是皇太后的人可能性大一些。毕竟,冯小怜是爱慕耶律玄的,站在女人的角度,她自然是不想让耶律玄有个王妃的。 南宫仪觉得好笑:这女人也太自私了吧?她爱慕别人,就见不得人家幸福? 虽说她这么想着,但她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 她和耶律玄还未成亲,说白了,她还未完全信任耶律玄,怎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人家和皇太后可是叔嫂,关系,比她这个外人自然要近得多。 一霎时,南宫仪思绪纷乱,竟忘了耶律玄还受伤的事情。 直到莫寒提醒,“主子,咱们这就回城吗?” 耶律玄伸手去拉缰绳,却疼得闷哼了一声。 莫寒察觉有异,忙问,“主子,您怎么了?伤着哪儿了?” 南宫仪脸上火烧火燎的,人家可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她怎么就给忘了? 她是光想着自己的事儿了。 “伤得厉害么?”她回转过身来,摸了摸耶律玄的左臂,虽然天黑看不清他到底伤到了哪里,但哪条胳膊她还是有数的。 “无妨。”耶律玄眉眼含笑,虽然疼得额头都是汗,但听着南宫仪这么关心他,他还是挺开心的。 南宫仪触手处,满是湿乎乎的,她心道不好,耶律玄这一刀,恐怕伤口很深。 “不行,我得赶紧给你包扎。”南宫仪当机立断,立马说道。 身为特战队的军医,她最拿手的就是治疗这种外伤,像耶律玄这种外伤,若是流血过多,这条胳膊说不定就废了。 再说,这古代缺医少药的,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不管她心里有没有耶律玄,就冲人家给她挡了一刀的份儿上,她也不能让他有什么事儿。不然,她良心一辈子都难安。 耶律玄身经百战,身上什么伤没有?这点子伤他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剧痛已经让他快要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云淡风轻地摇头,“还是先回府再说吧。天太晚了。” 关键是他担心这样血腥的场面,会不会吓着南宫仪。 可是南宫仪却不敢冒险,这样的伤口不及时处置,很容易就感染了。 她坚持要下马,先处置伤口。 耶律玄无奈,只得吩咐莫寒,“放信号!” “干什么?”南宫仪问他,这个时候,不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吗? “完颜烈在十几里外的暗卫营,他看见了,就会来接应我们。”耶律玄沉声说道,只是声音已经有些发飘。 南宫仪心下暗暗感动,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个男人还顾及着她的安危。说实在的,今晚那些刺客完全就是冲着她来的,不管是不是这个男人引起的,他那时要是对她没有什么情分完全可以置之不管,凭着他们这些人的身手,躲开这些刺客,容易极了。 可是耶律玄没有这样做,他拼命地护着她,还为她挡了一刀。 两世为人,都没人为她这么做过。纵使已经波澜不兴的心,也开始泛起了涟漪。 莫寒等人进了树林,搜罗了一些枯叶,就在路边点起了一堆篝火。 南宫仪就着那火,细细查看了耶律玄的伤,这才发现这伤口比她想象得都要严重。 那刺客使用的是长刀,砍过来的时候,无疑是用上了全力,正好伤在肩头下方,伤口深可见骨。 看着已经冒出森森白骨的伤口,南宫仪眼圈儿忍不住就红了。都这样了,这个男人还说无妨。 这一刀,要是砍在她身上,估计她的小命就玩完了。 “你忍着点儿。”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抽出随身带着的小匕首,南宫仪从自己内里的衬裙上割下了一长条布条。 先从上头扎住了血管,南宫仪这才回头问莫寒几个人,“你们谁带有烈酒?” 这些北方的汉子,冬日里都会带着烈酒驱寒的。 果然,莫寒从自己的马背上解下一个酒葫芦递给了南宫仪,对于这些沙场上厮杀过的汉子来说,用烈酒处理伤口也是常见的。 南宫仪接过酒葫芦,转身就对耶律玄道,“会很疼……” 耶律玄望着她那已经红了的眼圈儿,笑得若无其事,“我能忍得住。” 南宫仪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低了头,咬着牙,含了一口酒,就对着他的伤口喷去。这样,比直接往他伤口上倒酒,疼痛还能小一些。 耶律玄面色未变,神情依然轻松,可南宫仪可以看到,他另一只垂在身边的手,已经紧紧地攥着,额头也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不喊不叫,这么坚强的样子,让南宫仪忍不住想起当初给那位戴着面具拔箭头的男人,这两个人对疼痛的隐忍,似乎都高人一筹。 不过那位面具男说是耶律玄的弟弟,她还不知真假。 等有机会,她得见识见识那家伙的真面目。 消完了毒,南宫仪从自己袖内掏出一个羊皮包儿,找出针线来。这些东西都是她在和亲路上置办的,当时秦佑对她很客气,她想买什么东西,他都给她办到。 用烈酒洗了手,浸泡了针线,南宫仪看着耶律玄道,“这伤口太深,若是不缝合,容易感染,这条胳膊就废了。可是现在不能熬制麻药,会很疼……” 她话还没说完,耶律玄就明白了。割肉拔箭头的痛他不是没吃过,这点子伤,对他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我能受得住,你就缝吧。”看着这个小女人一脸关切的表情,耶律玄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 “好,我会给你针灸止痛,但也只是消除一点点痛,还是会很痛的。”南宫仪又翻出银针来,一边说着,一边在耶律玄胳膊四周扎上了。 耶律玄笑了,这小女人这次可是心甘情愿给他减轻痛苦,而不是为了金元宝了。看来,这女人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他的。 这么想着,胳膊上的伤口似乎就没有那么痛了。 34 厚脸皮 南宫仪手脚麻利地做好准备,看一眼耶律玄已经苍白了的脸,回头命莫寒,“你们来两个人按住王爷!” 莫寒刚要动身,却被耶律玄给止住了,“不必,本王受得住!” 莫寒无奈,只好退下去了。 南宫仪有些生气,“这种疼痛不同寻常,你若是动一下,我缝歪了,还得重新来过,吃亏的还是你!” “我受得住!”耶律玄嘴角噙着一抹轻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仪。 只要南宫仪在眼前,他觉得一颗心就踏实了,什么痛都受得住。 南宫仪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了。 牙一咬,南宫仪就毫不犹豫地把针穿过了他的皮肉。 利器穿过皮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格外清晰。莫寒几人都听得头皮发紧,南宫仪心尖也跟着颤抖了下,手却丝毫没有抖动。 耶律玄极力忍着这种巨大的痛苦,睁着双目紧紧地看着南宫仪。认真给他缝合伤口的她,头微微垂着,小巧的脸儿,在篝火的映照下,通透白皙。 小巧的鼻尖上沁满了汗水,殷红的唇紧抿着,那副小心翼翼又异常严肃的样子,真是让耶律玄百看不厌。 只要这样的女子,才是他这一生苦苦寻觅,是能陪伴他一生的伴侣。 他这么一瞬不瞬看着南宫仪,终于还是让南宫仪察觉到了。 她微微抬头,和他的目光对视上,换来的是耶律玄微微一笑。 南宫仪不由气恼不已: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 见他依然紧紧地看着她,南宫仪没有好气,“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不疼吗?” 这个时候,若是换做一般人,早就疼得死去活来了,哪还有心思看人啊? “不疼,只要有你在,再大的伤口都不疼了。”耶律玄咧嘴一笑,笑得有些傻里傻气。 南宫仪彻底风中凌乱了,这是她听过的最不正经却又最深情的情话好吗? 没想到两世为人,她还有止痛的功能。 想笑又不好笑,南宫仪只得低下头飞快地给他缝合伤口了。 不远处的莫寒等人,嘴角直抽抽:这还是他们那个高冷孤清沉默寡言的主子吗?谁告诉他们,主子的情话都是跟谁学的? 难道是完颜将军?只是完颜将军那花花公子的个性,能教给主子什么? 看着已经像是情圣一般的主子,莫寒都觉得不敢认了。 不过这样的主子,才有烟火气儿,才会拥有寻常人的幸福。 好在,主子终于找到心爱的姑娘了。 莫寒他们,打心眼儿里替耶律玄高兴。这么多年来,他们情同兄弟,耶律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泪,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南宫仪手法奇快,不消片刻,她就给耶律玄缝合上了伤口。虽说耶律玄一声未吭,但她知道,这种没有麻药生缝的滋味到底有多疼! 足足缝合了二十针的伤口,说不疼,谁信! 收起了针线包儿,看着脸色白如金纸的耶律玄,以及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南宫仪到底恻隐心大发,伸出袖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她平常没有带巾帕的习惯,这会子只能用衣袖了。 谁料,对面的耶律玄已经愣住了。 他的心里,正在经历着一场暴风骤雨般的狂喜。 他的阿仪,终于开窍了,知道心疼他了。 这种狂喜,几乎快要燃烧了他。 就在南宫仪给他擦完缩回手去,耶律玄倏地伸出完好无缺的右手攥住了南宫仪正要撤回来的手。 南宫仪吓了一大跳,脱口就问,“你嫌袖子不干净啊?”她也没办法啊,毕竟没有帕子,看着他疼得流那么多汗,她有点儿心疼好不好? 她的话问出来,就见对面耶律玄的眼角抽了抽。 她没看见的是,背后莫寒几个暗卫的眼角也跟着抽了抽,这姑娘可真是个榆木疙瘩,连他们都看出来主子是感动得含情脉脉了,这姑娘愣是看不出来? 她还偏偏问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 耶律玄终是忍不下去了,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怨气,“你还是不是女人?” 是女人的话,怎么就看不出他对她已经用情至深? 南宫仪心里却想到:他果真是介意她用袖子的,就知道这些王公贵族们享受惯了,受不了她这种粗线条的。 在她的意识里,耶律玄这话不就是在问是个女人为何不带帕子吗? 其实,耶律玄的意思完全不是这样。 南宫仪心里有些委屈,人家好不容易大发慈悲一回,没想到还没他这般呵斥,真是没有面子。 哼了一声,她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什么男人?疼死他活该! 收拾完之后,南宫仪就自顾自地爬上了飞霜的马背,打算要回府睡个大觉了。 耶律玄完全搞不明白了,这女人这副样子是生气了?可是她又生的哪门子气啊? 莫寒同情地看着这个一头雾水的摄政王,没想到王爷做什么事情都是无往而不利,就是在女人这件事情上,吃尽了苦头。偏生这个南陈公主还体会不到主子的一片苦心。 这样下去,王爷迟早得郁闷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耶律玄明显可以从莫寒眼睛里看到同情。 他别扭地别开了眼,不再去看莫寒。 南宫仪已经端坐在马背上,飞霜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等着南宫仪发号施令。 一旁的莫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指着南宫仪“啊”了半日,都没有说出话来,害得南宫仪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舌头上长疮了?” 莫风气得半天都没有回出话来。 莫寒却看懂了,指着飞霜对耶律玄道,“主子,您看飞霜?” 南宫仪见他们对飞霜指指点点,不明白怎么回事,忙问,“这马儿怎么了?也受伤了?” 她赶紧想下来,好给飞霜看看。 耶律玄紧走几步,上前按住了她的手,笑道,“飞霜只认我一个主人,你能爬上它的背,简直就是奇迹。” 连莫寒这几个近身的暗卫,都别想靠近飞霜三步之内。这匹马儿,出了名的冷,和它这主子一个德性! 南宫仪却不以为意,“来时我就骑着它,它和我还能不熟悉吗?” 莫寒听着这话,对着耶律玄投去同情的一瞥,这粗线条的姑娘,什么时候听明白主子的心? 主子的话,明明白白就在说,飞霜已经把她认作女主子了。换做任何一个姑娘,估计都能听得出主子话中的意思。可偏这个一身高超医术、心思灵透的姑娘,愣是听不出主子的话外之意。 看来,主子以后要想有什么进展,不能光靠说了。 耶律玄被这个属下同情的目光给激怒了,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翻身上了马。 可是一上了马,耶律玄就变得虚弱不堪,下巴搁在南宫仪的肩膀上,声音也是虚得直发飘,“我疼得实在是不行,握不住缰绳怎么办?” 南宫仪没想到他已经虚弱成这样,不过这要搁在别人身上,估计已经躺下了。 他握不住缰绳,也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要不,你让莫寒带你吧?”她好心地建议着,因为她的骑术不怎么样,她生怕把他给甩下去。 “可是我想骑飞霜。”耶律玄脸皮已经修炼得足够厚了,就南宫仪这话,对他没什么杀伤力的。 南宫仪有些犯难了,他不想和莫寒骑一马,那只能她带着他喽。“不过我骑术不精,你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她骑术怎么样,耶律玄可是听完颜烈讲过的,虽说比不上他们,但正常的赶路还是能做到的。 “不怕,飞霜听话着呢。”耶律玄在南宫仪背后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南宫仪只好如了他的愿,低声嘱咐一句,“那你抓好喽。” 耶律玄在她话落,就很听话地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 修长的大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身,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虽然衣服够厚,但南宫仪还是能感觉得到他胸腔内那颗跳动的心有多炽热。 男人身上的气息,阳刚而又热烈,他的大腿抵着她的臀,让她别扭得浑身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喂,让你抓好,没让你抓我啊?”看在耶律玄替她挨了一刀的份儿上,南宫仪没有一下子把他给推下去。 可是耶律玄这个男人得寸进尺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他越发紧了紧搂着她小蛮腰的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抓你抓什么?总不能让我抓马鬃吧?” 南宫仪一想也是,马鬃能抓得住吗? 有心想自己骑一匹马,可这里又没有多余的马儿。无奈,她只能上了耶律玄的马。 如今被这个男人给吃尽了豆腐,她却有口难言。她该说什么?人家为她受伤,不能骑马,她再不把他带回去,怎么办? 认命地抖了抖缰绳,她只好低声道,“这么多人,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那就不让他们看着!”耶律玄口气霸道得要命,让南宫仪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耶律玄是不是在装傻,不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耶律玄已经挥手让莫寒他们靠远些。 看着莫寒一脸揶揄地看着她,南宫仪脸颊烧得通红。 耶律玄怎么会这般黏人? 外间不是传闻他高冷孤清吗? 果然,传闻不可信! 莫寒他们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只得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主子在那儿各种厚脸皮地赖在南宫仪的身后,他们只能仰天长叹:什么时候,他们这个英明潇洒的主子,也有耍赖皮的一天? 一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远处一片马蹄的嘈杂声,滚滚而来,似乎是有一支整齐的骑兵正奔袭过来。 南宫仪的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又来刺杀她的吗? 她忍不住就抖了下身子,却被细心如发的耶律玄给发觉了。 “别怕,这是完颜烈的人。”耶律玄的声音不高,但听在南宫仪耳朵里,却格外顺耳。 只要是他们的人,就好! 37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完颜烈带着一支黑衣黑甲的骑兵举着火把赶过来,老远就看到了耶律玄他们。 他天生大嗓门,在马背上就招手喊起来,“王爷,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那声音震彻九重天际,隔那么远,南宫仪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话那么大声,不累吗?” 耶律玄笑了,“当年沙场征战,可多亏了他的大嗓门,不然,我们可就失散了。” “也是。”南宫仪默了默,这古代又没有什么通讯工具,可不得靠吼! “以后行军打仗其实可以用旗语,小团队作战可以用手语。”南宫仪职业的缘故,提到这个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耶律玄愣了愣,旗语,手语?那是什么? “你懂这个?”怀中的小女子又令他刮目相看了,天知道,这小女子已经给了他多少惊喜! “嗯,懂一些,你要是需要,改天我可以教给你。”南宫仪随意地说道,完全不知道这不经意的话,已经在耶律玄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耶律玄尽量声音平静接道,“你方才用的火霹雳,要是能多做些,不知能不能在军中用?” 他是三军统帅,怎能不知若是有那样的火霹雳,会给敌人一种怎样的震撼? “我这也不过是尝试而已,其实知道了配方,再多试几次,估计就能研制出火炮来,那个威力才大,一炮打过去,‘轰’,连城墙都能炸开。” 南宫仪颇有些洋洋自得,冷兵器时代的人们,在火炮的威猛之下,估计躲无可躲吧。 但这样一来,又会给黎明百姓带来无尽的伤害,万一哪天,有图谋不轨的人得到了,天下岂不是遭殃了? 她不禁有些后怕,万一耶律玄逼着她研制火炮用在军队中,怎么办? 这么想着,她已是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试探地喊了声,“王爷?” “唔,怎么了?”耶律玄正顺着她的描述努力去想那火炮的威力,听南宫仪声音有些发颤地喊了他一声,忙意识回笼。 “那个,我方才说的话,其实不过是自己臆想而已,并没有人能做得出来的。”南宫仪急急解释着,生怕耶律玄已经信实了。 “嗯,没人做最好,不然,天下的苍生岂不是要陷于水深火热了?”常年出征在外、被人传作嗜血冷酷的摄政王,并没有对那火炮表现出多大的觊觎来,这让南宫仪稍稍放了心。 她转回头去,很是真诚地看着耶律玄,问,“难道你不想得到这项发明吗?” 对于一个嗜血的人来说,不是最希望得到比别人先进的武器吗? 可是耶律玄却摇摇头,半日方道,“谁不想要这么威猛的火器?只不过我不想让你那么辛劳去弄这些东西。” 一句话,就让南宫仪的心扉震颤。他不想要这火炮的原因,竟是不愿她这么辛劳! 这人,虽说没什么动听的情话,可这些话,每一句都足够她铭记一生了。 心里甜滋滋的,南宫仪也不再排斥耶律玄和她靠近了。 正沉浸在幸福中的南宫仪,冷不防被耶律玄的话给打断思绪,“你那火霹雳,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别人见识过吗?” 现在他有些担心南宫仪了,万一这火霹雳被旁人看见了,未免不生出觊觎之心。难道今晚的刺杀会和这个有关? 一霎时,他脑中已经想了许多,但都是和南宫仪有关的。耶律玄发现,他脑子里现在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满脑子都是对南宫仪的担忧。 南宫仪一听他问这话,心里头就咯噔一响,她这火霹雳在乌头镇的时候,还被西凉夜看到过。 如今知道了西凉夜的身份乃西凉三皇子,她也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难道是那个人派刺客来杀她的? 不过这有些说不通,杀了她,对他来说,这火霹雳的方子就永远得不到了。他应该不会这么傻才对。 见南宫仪沉思着,耶律玄就有些紧张了,“是不是还有人看到过?” 南宫仪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不然,万一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她被谁给杀了。 咽了口唾沫,她吞吞吐吐道,“西凉三皇子西凉夜也见识过。” 耶律玄一愣,原来西凉夜也曾见识过火霹雳的威猛,怪不得他在南宫仪进府后,三番五次来府里。 难道他也上心了? 西凉夜的野心,耶律玄略知一二。他在西凉处境艰难,上有太子压着,下有诸皇子虎视眈眈。可西凉夜本人偏又才华卓越,西凉开疆拓土的战事,基本上都是西凉夜打下来的。 这样的人,野心必定不小,不甘受制于人。 若是被他看到了火霹雳,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也不由想到了方才的刺杀,若是西凉夜干的,倒也很有可能。 但那些人明显对南宫仪是想痛下杀手的,西凉夜想得到火霹雳的配方,不会想杀了南宫仪的。 否定了刺客是西凉夜派来的,耶律玄的心里又不好受了。 这意味着,他将要和那幕后之人彻底决裂,意味着又一场腥风血雨的到来。 只要事涉南宫仪的安危,他都不会姑息,都会全力以赴去做。 南宫仪见耶律玄久久没有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就有些心虚。她之所以撞上西凉夜,还是因为自己逃跑,才会发生。 不知耶律玄要是知道她是在乌头镇碰上的西凉夜,会不会多想? 果然,耶律玄沉寂良久,忽然开口问她,“你是在哪里遇到的西凉夜?” 南宫仪小心脏一跳,迟疑了半日,还是犹豫答道,“是,是在乌头镇!” 那正是她逃跑的阶段,耶律玄估计会气死吧? 她仰头看着耶律玄,就着越来越近的火把亮光,她能看得见耶律玄面色冷沉,似乎很不高兴。 南宫仪赶紧垂下头,往他大氅里缩了缩。 今晚击杀刺客的时候,她才真正见识到耶律玄的狠戾。一剑毙命,血如喷泉。幽冷的剑光在她面前闪过,她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冷。 他心里要是计较了这事儿,她估计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南宫仪忐忑不安的时候,耶律玄心里也在盘算:这么说,在西凉公主还未入上京之前,西凉夜就已经在北辽境内了? 他在乌头镇和南宫仪相遇,又见识到了她的火霹雳,他是一路跟随南宫仪,还是凑巧? 如果西凉夜早就来到了北辽,那他在南陈被人给射中,十有八九是西凉夜的人干的。 也只有西凉夜,才能给他这么沉重的一击。 他脸色越来越凝重,南宫仪也越来越害怕。难道这男人在想着怎么折磨惩罚她吗? 她静静地等着,大气儿都不敢喘。 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叫上位者的威严! 以前她觉得,凭她一个现代人,在这古代怎么也得横着走。 可是她觉得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她除了一身医术,一无所有,没有耶律玄这棵大树可攀,她还真什么都不是。 想想是有些悲哀,不过南宫仪是个天生豁达的人。这悲观也就一闪而过,她又满血复活了。 反正要啥都没有,要命一条,实在不行,她跟这帮人同归于尽,也不算吃亏了。 耶律玄想了一会儿,终是摸清了些西凉夜的踪迹,他心里有了谱,就没那么紧张了。 低下头来看了看,才发现这个小女人安静得有些出奇。 他不由担心地问,“怎么了?吓着了?” 他这忽然出声,真的把南宫仪给吓了一大跳,她“啊”地大叫了一声,飞快地抬起头来。 耶律玄正好低下头,她这猛一抬头,就撞上了他那坚毅的下巴。 耶律玄闷哼一声,南宫仪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我给你揉揉。” 眼下也只有这条大腿能抱,她还不能把人给得罪了。所以,她来不及狗腿,生怕惹恼了耶律玄。 那双柔软却又灵活的小手在他的下巴上不停地摩挲着,让耶律玄相当享受。他看着这个一会儿转了性的南宫仪,十分诧异。不过旋即他又释然了,这小女人如此狗腿,是有求于他? 他不动声色地享受着南宫仪的按摩,即使不疼了,也不开口叫停。 南宫仪仰着脸举着双手给他按摩,没过一会儿,脖子酸了,手也软了。 她多希望耶律玄能适可而止! 可这个男人愣是不开口,南宫仪只得咬牙忍着,手下的动作却缓了下来。 男人忽然哼了一声,吓得南宫仪赶忙又加快了速度。惹怒了这大爷,新帐旧账一起算,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耶律玄也不忍心真让南宫仪累着,见时候差不多了,才懒洋洋道一声,“好了。” 南宫仪如蒙大赦地缩回了手,心里已经把耶律玄的祖宗给问候了十八遍:他大爷的,她这是图个什么? 耶律玄像是知道南宫仪怎么想,唇角勾了勾,慢悠悠道,“西凉夜诡计多端,见了你的火霹雳,没有动什么心思?” 南宫仪一听这话,就有些想笑:这人,还说西凉夜诡计多端,难道他不狡猾如狐吗? 真是半斤对八两,谁也说不着谁。 不过耶律玄的话,她还是琢磨了下,觉得他似乎说得颇有道理。 想了想,她歪着脑袋答道,“当时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异常,我为了逃跑,还毁了他一件华服,他后来也没提。” 还毁了他一件衣服? 耶律玄眨了眨眼,西凉夜生性风流倜傥,最爱华衣美服,他竟然没有跟南宫仪计较? 这下,让他已经对西凉夜完全起了戒心:这个男人,一定是对南宫仪的火霹雳上心了,不然,为何西凉紫会在南宫仪面前说出让她跟着她去西凉嫁给西凉夜的话? 耶律玄眯了眯那双精致的眸子,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好你个西凉夜,想不声不响地把他的女人给勾走吗? 没门! 南宫仪哪里知道这男人不过是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 看着完颜烈已经策马奔过来,她就压下了到嘴的话。 完颜烈一身戎装,天塔般的身躯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清一色的骑兵,气势汹汹,整齐划一。 一看到耶律玄左胳膊上绑着的布条,完颜烈就大喊一声,“王爷,您又受伤了?” 南宫仪心下一震,完颜烈这个“又”字,意味着耶律玄经常受伤吗? 可是自打她进了摄政王府,就没见他哪儿受伤。完颜烈这话,从何而来? 耶律玄似乎很不耐烦完颜烈的大惊小怪,冷哼一声,斥道,“还是不改你那大呼小叫的性子。赶紧下马,查看刺客是否留下蛛丝马迹。” 虽然那些刺客连同伴的尸首都带走,但对于耶律玄他们来说,也并非一无所获。 不多时,完颜烈就带着人找到了一些被炸飞的衣服布料,还有他们丢掉在地上的佩刀。 耶律玄看着完颜烈呈上来的东西,当即立断,“带本王到暗卫营。”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千年寒冰,完全不似跟南宫仪说话时的温存。 南宫仪担心他的伤势,张口阻止,“你的伤势,还得静养。” 耶律玄却低头轻笑一声,“有你这个神医在身边,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 南宫仪无话可说,心里却嘈杂纷乱:这男人好似什么都知道,不仅知道女扮男装,更是知道她的医术。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那位戴面具的王爷跟他说的? 38 纠结的任性 耶律玄的暗卫营离京郊几十里,也是在一处隐蔽的山庄内。只不过这座山庄比月嬷嬷所住的地方更加偏僻,几乎是在一座大山的腹地。 南宫仪一路上担心着他的伤势,不管他是紧紧地搂着她的细腰也好,还是他时不时地拿下巴蹭她的发际也好,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弄伤了他。 耶律玄的伤口虽疼得钻心,几乎难以支撑,但看着南宫仪这么乖巧任他搂入怀中,他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 他早就认清了一个事实,自打这女人给他头一次治伤,他就知道他已经沦陷了,此生只认定她这个女人了。 只是南宫仪素来都不那么乖巧,一路上花样频出,让他应接不暇的同时,也越发生出此生非她不娶的愿望。 他到底没有白白辛苦,这个女人心里还是有他的。 想到这儿,他把南宫仪搂得越紧,恨不得把她嵌入骨子里。 南宫仪一路上身体僵硬着,感受着耶律玄那精壮身体上传来滚滚不断的热量,她自己也燥热得难受。 但不知为何,她却不反感他们之间这么亲密,明明知道他有那么多的侍妾,说不定他早就和那些侍妾们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他着想。 南宫仪也弄不清自己这是不是喜欢上他,还是自己疯了。 一路上,她思绪不宁,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才终于来到那座隐蔽的山庄。 待到下得马来,他们一行就随着完颜烈往山庄内走去。 她就走在耶律玄身后,看着前面身材挺拔的男人,头一次,她心里有了踏实的感觉。 南宫仪忍不住暗骂自己,怎么这般没有出息。明明她渴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对这个男人上了心。 她痛恨这样没有骨气的自己,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去关注耶律玄。 火把熊熊的光亮,让她清晰地看到耶律玄的脚步有些踉跄。 身为大夫,她无比担心。 他伤口很深,一夜未曾歇息,又这么奔命地赶到这偏僻的山庄,怎能不疲累? 他也是血肉之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南宫仪心里暗暗感叹着,已是紧走几步,赶上了身子有些发飘的耶律玄,“我来扶你。” 耶律玄没有拒绝,顺手就把自己未曾受伤的胳膊搭在了南宫仪的肩膀上,一半身子靠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一来,他的脚步的确轻快了不少。 偏过头来,耶律玄未语先笑,压低了嗓门在她耳畔问,“你担心我?” 南宫仪白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思问这个? 冷哼了一声,她也小声答曰,“身为大夫,本姑娘只是不想看到你出事,那会砸了我的招牌!” 听着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极力否认着,耶律玄的心情莫名地好,活了二十四年,他从未像这一刻这么快活,这么高兴! 前面领路的完颜烈听见后头两人嘀嘀咕咕的,忍不住转过身来,就看两个人“勾肩搭背”已经搂上了,他止不住咧嘴笑了,“哎哟,你们这还未成亲,感情都好成这样了?阿玄,我看你挺有一套的,怎么之前还来跟我讨教怎么让佳人欢心的法子?” 话落,四周一片抽气声。 莫寒带头,眼神同情地看着完颜烈:完颜将军这次玩大发了,天知道,王爷费了多少心思,才让新王妃乖乖留在身边。他这大嘴巴,又泄露了“军情”,等回头,王爷岂不得修理死他? 完颜烈看着莫寒等人一个个用无比悲哀的目光看着他,还在那儿诧异地问,“喂,你们干吗一副看死人的样子?本世子这儿虽然清净,也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啊”字方落,就听耶律玄那声音阴沉得好似这漆黑的夜,“完颜烈,今晚罚你到后山喂狼!” “什么什么,阿玄,不带这样的啊?”完颜烈哀嚎不已。 后山那些狼可不是普通的狼,都是他们平时训练暗卫们用的,他一个人要是被放在后山上,今晚还能有命吗? 他觉得特冤枉,当时耶律玄找他求讨佳人欢心的法子的时候,那态度,可是好得不得了。怎么如今佳人在怀,就把他一脚给踢开了? 不仅踢开,还想出这种惨绝人寰的法子来整治他。 真是重色轻友的家伙! 心里气不忿儿,完颜烈嘴上也不饶人,“阿玄,你这是典型的卸磨杀驴啊。本世子可是给了你不少讨女人欢心的法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莫寒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完颜烈,还没等耶律玄发话,他就上前赶紧捂住了完颜烈还要说下去的嘴巴,“完颜将军,还是快走吧。” 再说下去,惹恼了他家主子,可没有好果子吃。 而一直静静听着完颜烈在那儿大吼大叫的南宫仪,心里明白了大半。弄了半日,原来耶律玄还曾跟完颜烈讨教过讨美人欢心的法子。 没有看出来,这家伙还有这么骚包的一面。 只是他要讨好哪个美人呢? 她可是没有享受过被他讨好的滋味,显然不是她。 亏她还对他动了心,没想到弄了半日,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 冷笑了一声,南宫仪一下子从耶律玄身子下撤出来:不过是个渣男,也值得她担心,也值得她扶? 耶律玄半个身子都靠在南宫仪身上,如今南宫仪这么一闪,他差点儿没有一头栽到地上。 身子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就见火把的亮光中,南宫仪冷着一张脸,抱着胳膊正看笑话。 “你……”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可是再生气,耶律玄也不会失了分寸,他只是扬眉淡淡问南宫仪,“好端端地,你干嘛松开,害得我差点儿摔倒!” 南宫仪心里正胡思乱想着,气头上的人,尤其是生气中的女人,哪里还会用脑子? 她冷哼一声,张嘴说道,“真是对不住了,摄政王殿下,我应该事先跟你说一声的,无奈忘了。” 她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耶律玄拿她无可奈何。 “过来。”他对南宫仪招招手,想让南宫仪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但南宫仪也是个倔强的,哪里肯过去? 而且一听说他为了讨美人欢心还向完颜烈讨教过,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连着后退了几步,又把两只小手在自己的衣襟上蹭了蹭,方才说道,“摄政王殿下,本姑娘有洁癖,闻不得王爷身上有其他女人的味儿。” 这是跟他扛上了? 耶律玄面色越发苍白起来。 此时的莫寒已经拉着完颜烈走了,其他几个暗卫一见这架势,大眼瞪小眼,赶紧溜了。 他们跟了王爷那么久,王爷从来都是个喜行不于色的人,如今却被新王妃给撩拨地面色铁青,他们可不敢在这儿等着做出气筒。 诺大的山庄,一个人影都不见,只剩下这剑拔弩张的一男一女。 耶律玄的额角一阵一阵地抽疼,虽然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却还是极力撑着。 这个女人,他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来暗卫营,是来调查刺客的身份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无奈地叹息一声,他语气已是软了下来,“阿仪,别闹了好不好?” 虽然完颜烈大嘴巴说出他跟他讨教讨美人欢心的法子,但耶律玄扪心自问,问心无愧,所以,他不知道南宫仪到底在气什么。 他只不过不想让完颜烈在别人面前爆料这些事情,身为北辽摄政王,哪里还用得着他去讨教这些法子,自有美人贴上来。 可偏偏南宫仪,就得他绞尽脑汁地去讨好。如今倒好,完颜烈大嘴巴把他的糗事都给抖了出来,他面子上过不去,才让完颜烈去后山喂狼的。 他还想着等会儿要不要把那晚戴着面具跟她聊天的事儿抖落出来,却又害怕南宫仪怪他瞒着身份,如此不过犹豫了下,南宫仪就气上了。 耶律玄是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时也有些接受不了南宫仪这样无理取闹,再加上他胳膊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身子很虚,所以,心情格外不好。 而南宫仪,一门心思地认定耶律玄是在讨好其他女人,心越发冷了几分。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点亲密的关系,就这么一下子急转直下。 一个平生头一次有了喜欢的人,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表达。一个本就不信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就这么对上了,谁也不想先屈服。 见耶律玄嫌她闹,本就一腔心事无处言语的南宫仪心里更加委屈,只是语调却愈发冷硬生疏,“别叫我‘阿仪’,我有名字的。” 耶律玄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吭声。看一眼疏离淡漠地仿佛跟他一点儿瓜葛都没有的南宫仪,他不知如何是好。 上前两步想要把她拉回来,南宫仪却往后退去,目光里满是戒备。 耶律玄站了半日,终于没了耐心,转身走了。 冷风中,南宫仪抱着胳膊簌簌发抖。这山中的夜晚,冷得透彻心扉,也让她一颗心冰冷地没有了任何温度。 看吧,这就是男人。前一刻可以顺着你宠着你,只要你没有打发他满意,他就完全可以忽视你,转身离去。 呵呵,她一个堂堂现代穿越灵魂,来这古代就是奔着男人来的吗? 没有男人,她就难以立足了吗? 她不信,她有一身超高的医术,更有一脑子的智慧,何愁过不好这一生? 大不了,死了再穿回去,有什么了不起? 耶律玄算个什么?不过是个侍妾如云的古代王爷,一抓一大把,她懒得稀罕! 南宫仪一向雷厉风行,这么想着,脚下已经迈动了,朝大门口走去。 他的地盘她不想待,大千世界,何处没有生路。 捏了捏衣袖内的防身宝贝,南宫仪无比自信地出了山庄。 耶律玄一路杀气腾腾地进了内室,要过完颜烈在官道上捡来的碎布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可是越看越心烦。 他不停朝外张望着,却不见南宫仪的人影。心里越发烦躁不安:这个小女人,怎么那么爱生气?等了半日也不见她进来,难道要在外头吹一夜的冷风吗? 他不顾胳膊上的伤势,心急火燎地出了屋,来到了方才两个人站的地方,却发现,哪里还有南宫仪的影子? 一股不安的感觉慢慢弥漫他的心头,他捏了捏拳头,扬声喊着,“莫寒……” 夜色里,立即现出几个身影,躬身行礼,“请主子吩咐。” 耶律玄这才想起莫寒把完颜烈给拖走,至于是不是把他拖到后山上,他无心去打听。 “王妃呢?”他冷冷地盯着那几个属下,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莫风为首,忙低头回道,“主子,王妃看您进了屋,转身就出去了。” “什么?出去了?”耶律玄只觉得一颗心似乎不会跳动了,厉声喝问。 “是。”莫风声音越发小了,生怕主子一个忍不住会做出什么来。这样暴怒的主子,他们还从未见过。 以前不管遇到何事,主子都会沉静如水。自打遇到了王妃,他们这主子就变了,变得会笑也会发火了。 “你们就让她这么出去了?”耶律玄愤怒了,一把揪住莫风的衣领,“你们这些该死的,到底做什么吃的?” “主子,您别急,我们有人跟着的。”莫风一见耶律玄这个样子,忙宽慰着他,“主子,王妃不会有什么事的,属下派了两个人跟着的。” 耶律玄的暗卫,每个都是花重金训练出来的,等闲人靠不上身。这些人不仅功夫高强,而且跟着他历经沙场的洗礼,每个人放出去都能独挡一面。 有两个暗卫跟着,耶律玄已经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见不到南宫仪,他还是提着一颗心。没想到这小女人这么倔强,好端端地生了气,竟然扭头就走。 他长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有些看不透这小女人的心。 但是这大晚上的,即使有两个暗卫跟着,耶律玄还是不放心。他吩咐莫风,“带着你的兄弟,立即去找。” “是,主子。”莫风赶紧带着人转身就朝大门口走去,耶律玄也随后跟上。 莫风回头看了眼,就为难了,“主子,这事儿交给我们就行,您受伤了,还是好好歇息。” “闭嘴!”耶律玄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浑身都是杀气,吓得莫风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好和耶律玄一同去了。 这座山庄在半山腰,出了大门,虽然有一条下山的小路,但如果没有这里头的人带着,很容易迷路。而只要一迷路,就在大山里转不出去了。 这里,之所以被耶律玄挑中训练他的暗卫,就是因为这座大山地形复杂,寻常人没有真本事,很难走出这座大山。 只要能在这座大山中走出来还能回到山庄的,就等于迈过了暗卫训练的第一关。 要知道,他的暗卫都是千里挑一,身上都有些特殊的本事。而南宫仪,虽然一身高超的医术,但到底是个柔弱的女子,大半夜的,她负气而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 耶律玄心里已经万分后悔,早知道这样,他就放低身段,哄哄她又怎么样? 万一她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心里着急万分,他更是脚底生风,恨不得插翅飞出去。 莫风还从未见过这么着急紧张的主子,想当年在沙场上,即使战到最后十几人,主子也是淡定从容的。 可见,王妃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莫风也后悔了,早知道,他该多派几个人的。 他听莫寒说过,当初主子让莫寒带着几十个弟兄暗中保护王妃,都被她给甩开了。如今这两个人,能斗得过王妃吗? 他捏着一把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见着南宫仪的面儿。 耶律玄更加急了,看这样子,南宫仪很可能已经进了山,迷路了。 下山的路上一路都是哨卡,他都问过了,没有一个人见过南宫仪。 一行人站在半山腰,吹着冷风,看耶律玄面色难看,个个都屏声静气,大气儿都不敢出。 耶律玄站了一会儿,心中已经有了方案,吩咐莫风,“去找莫寒和完颜烈,让他们进山。其余人,跟本王这就进去。” “主子,您的伤?”莫风急了,忙拦着要进山的耶律玄。 “无妨。”耶律玄忍着剧痛,咬牙道。现如今,南宫仪的性命比他的伤势重要。 他们都知道,后山有很多野狼,这也是考验他们暗卫的一个关卡。 经过暗卫训练第一道考验的人,都知道那些野狼有多可怕。南宫仪一个女子,进了后山,还不得成了野狼的美味! 人人心中都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祈祷着那两个兄弟能护得南宫仪平安出来。 莫风见耶律玄主意已定,只得担忧地回山庄去找完颜烈和莫寒了。其实主子当时也不过是吓唬完颜烈,让他不要大嘴巴罢了。 莫寒把完颜烈拖走,也绝不会把他拉到后山上,他们还是躲在山庄里了。 看着耶律玄的人进了后山,莫风也加紧脚步进了山庄。完颜烈的人对这一带地形都熟,进了山,能知道哪些地方危险,哪些地方安全。 莫风果然在山庄的一处隐蔽的屋内找到了完颜烈和莫寒,两个人正坐在一处说着什么。 听了莫风的来意,完颜烈惊得面色大变,嗖地站起了身子,大吼,“什么?主子进山了?” 完颜烈素来在这些暗卫面前都喊耶律玄为“主子”的,也就在耶律玄面前,才“阿玄阿玄”地叫着。他和耶律玄有过命的交情,当年要不是耶律玄救过他一命,他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所以,一听受了伤的耶律玄进了后山,他就急了,拉着莫寒就冲了出去,“后山的野狼闻到血腥味儿都能发疯,你们怎么都不拦着他?” 莫风没吭声,主子那个性子,是能拦得住的吗? “为今之计,要多带人,多点火把。”莫寒还算稳重,赶紧提醒完颜烈。 完颜烈把暗卫营的人几乎都带走了,除了留下岗哨。 一众人点着火把浩浩荡荡地上了后山,这个样子,有野狼也不怕了。 深夜里,寒风凌冽。南宫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已经辨不出方向了。 这时候,她真的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不该甩开那两个跟踪她的人的。她知道,那是耶律玄的暗卫,他们跟着她,无非是不想让她逃走。 可是她只要一想到耶律玄曾今为了讨好其他的女人,而去向完颜烈求教,她就觉得心里有一股邪火蹭蹭地往上窜。 她离开山庄,也不过是想回去,不想在这儿和耶律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谁知道走着走着,她就迷路了。 纵使她也是特战队的一员,但也不过是个军医而已。真正那种丛林生存,她也没体验过,除了会些花拳绣腿,哪有什么功夫? 听着耳畔妖魔鬼怪一样的山风,还有不知什么猛兽的低吼,让她心惊胆战到了极点。 身为女人,胆小恐惧,她一样不少。平日里,也就是嘴硬罢了。真到了这时候,她也很想哭。 但南宫仪不许自己懦弱,这个时候,就算是咬牙,她也得走出这深山。 不然,自己真的死在这山里,岂不是便宜了耶律玄? 她真的很后悔一时任性,把自己陷入这种危险境地之中。 男人,不就那回事儿吗? 人家后院里各色美人都有,想要什么女人找不到,怎么会纡尊降贵地去宠着她? 她死了,人家照娶不误。 她这又是何苦?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耶律玄了?一听见他去讨好别的女人,就昏了头,钻进这深山找死。 她开始痛恨起自己来,都是她不争气,又能怪得了谁? 她这样的任性而为,不就是争风吃醋吗? 她以前最看不起争风吃醋的女人,没想到到头来,她也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儿。 如今,她才明白,原来争风吃醋并不是女人变得不可理喻,只因为是那个女人心里已经有了那个男人。 她苦笑,仰起脸,不让眼圈中的泪水洒落。 什么时候,她也沦落到这一步了? 性子中的倔强,让南宫仪哭不出来。她硬生生地把泪水给憋了回去,抬起脚来,开始往前走。 虽说以前并未有过丛林经历,但在特战队里,她也学到了不少野外的知识。 没有罗盘,她就靠自己学过的东西辨认方向。 今晚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好在天空中有星星。 南宫仪抬起头来,找了找北斗七星的位置,开始往前慢慢地走着。 不过,随着她的走动,她的心提了起来。 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好似专门等着她一样。 空气中,拂动着危险的因子,让她格外警惕起来。 这个时候,正是野兽们出来觅食的最佳时机,人类比起大自然的生灵来,在夜晚,无论视觉还是嗅觉,都不如动物们灵光。 而且,也看不清脚底下的路,万一摔到了,不是死了就是伤了。 南宫仪决定还是得先找个避风地地方躲一躲,等天亮了再走得好。 这个时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她摸出了袖内的火折子,还有自己平时研制出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幸好当时给耶律玄治伤的时候消毒用的酒葫芦还挂在她身上,这个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南宫仪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着了一根枯树枝,然后她又抓了一把枯叶,从自己衣襟上撕下几根布条,裹住了树枝,倒了些酒,点燃,就成了照明的火把了。 有了光亮,她这才细细地打量了下四周。 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深入大山的腹地,四周都是黑黢黢一片,参天的古树,遮住了光亮,除了几颗闪烁的星星,她再也看不到其他发光的东西。 她记得山庄里是有灯火的,如果能看到那一片灯火,她宁肯被耶律玄嘲笑,也是要走回去的。 毕竟,比起脸面来,性命更重要。 可是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她这方寸之地能有些亮光。 她真的有些绝望了。 看前面有两块巨大的岩石搭成了一个仅能容身一人的洞穴,南宫仪赶紧钻了进去。 趁着火把的亮光,她赶紧在四周搂了些枯枝草叶,点了一堆火御寒防兽。 刚点着,她就觉得四周的枯草树林似乎有些细微的刷拉声。南宫仪神色紧张地四周一打量,顿时就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就见远处一人多高的枯草里大幅度地拂动,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来了。 南宫仪顿时头皮发麻,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紧紧地盯着远处的枯草,不多时,就见那处已经冒出了一点一点的绿光,幽冷的夜色里,格外瘆人。 狼! 南宫仪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是一群狼。 她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大脑空白一片,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吓得已经失声了。 39 与狼斗 南宫仪虽说平时大大咧咧的,好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其实说起来,她那都是和人斗。和野兽斗,她还是头一次,况且,这还是一群野狼! 这时候的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想死,更是不甘心。 南宫仪这才知道,平日里什么豪气干云、什么抛头颅洒热血的话,那都是说着玩玩的,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在生死面前谈笑风生。 尤其是她这种人! 真的面对生死存亡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求生的愿望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烈过。 想想要死于野狼之口,被那么多的野狼一条一条撕干净身上的肉,并且一条一条吃到肚子里去,最后只剩下烈烈白骨,她就觉得浑身都不好了,仿佛身上的肉正在被什么东西给啮咬一样。 南宫仪被自己脑海中那种血淋淋惨烈的画面给吓住了,冷汗涔涔地顺着额头滑落,掌心里更是粘腻一片。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南宫仪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身为特战队的一员,虽然是个军医,她也不能丢了现代人的脸。 不就是几匹野狼吗? 不就是几个畜生吗? 她慢慢地平复了下心情,重新蹲下身去。 手里还有些烟花的药粉,还有一些酒,她不至于束手就擒的。 扯过一片巴掌大的树叶,她利索地铺在地上,即使手脚已经僵硬,她也逼着自己机械地把那些药粉和酒和在一起。 有了这些东西,她心里起码还有点儿底。 而且,她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匕首,还有一些蒙汗药份。 反正,她不是什么都没有的。 定下神来,南宫仪把手中那包和好的药粉用树叶抱起来,又对着火把倒了些酒,火燃得更旺了。 远处的绿光逼近,南宫仪可以清楚地看到,枯草中已经冒出了一个个黑黢黢的身影。 这些狼的体型,不算大,但她也知道,这些狼成群出现,一定是饿极了,对她怕是势在必得。 那群野狼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南宫仪粗略地扫过去,妈妈呀,足有十来匹,一个个目露凶光,对着她龇牙咧嘴。 事到如今,南宫仪反倒不慌了。反正慌也是死,不慌也是死,还不如从从容容的,说不定还能多拉几匹垫背呢。 想到这里,南宫仪竟然笑了。 人家就算是要死,临死也得拉个人垫背。她却要葬身狼腹,还没出息地想拉狼垫背,也是没谁了。 看着慢慢逼近的狼群,南宫仪自言自语起来,“来吧,今日就看鹿死谁手,本姑娘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太难看。” 看了看四周的山石,南宫仪心里已经有些打算,身后越过去就是悬崖峭壁,比起身死狼腹,她觉得跳崖而死,还能有点儿尊严。 至少,等耶律玄的人找着她的时候,不是看到一堆凌乱的森森白骨,而是摔得肉呼呼的身体。 好歹那肉呼呼的身体还能看得下去。 南宫仪这么想着,不觉就咧嘴凄惨一笑,还不知道人家耶律玄会不会找她呢。 人家可是堂堂北辽摄政王殿下,死了她一个,不知有多少女人上赶着,人家还能缺王妃吗? 眼看着那群狼已经靠过来,离她不过仅有三丈远。 南宫仪一手攥着火把,另一手捏着树叶的包儿,打算等狼群攻过来的时候,她就点燃,扔出去。 不然,炸死一匹两匹的狼,有点儿浪费她的才情了。 狼都是群居的动物,它们攻击猎物也是集体出动。 南宫仪这个时候,只能以身为诱饵,让那些狼围过来了。 她举着火把走出两块岩石搭成的石洞,慢慢朝狼群走去。 兽类都怕火光,这些狼也不例外。但是狼的智慧也很高,它们站在那儿,虽然看着南宫仪的火把有些畏缩,但见南宫仪没有什么动静,它们也就不害怕了,慢慢地开始逼近。 南宫仪捏紧了那药包儿,把火把凑近。 却说耶律玄带着人进了山之后,胳膊上的伤口越来越疼了,他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却依然一声不吭。 这么多人一进了大山,就好像石沉大海,顿时变得渺小无比。 此时此刻,耶律玄多么希望南宫仪没有进入这大山,而是下了山,回到了官道上,是沿路哨卡的人没有看见她罢了。 那个女人,躲避人的法子,还是挺多的。说不定,她还有什么隐身术呢。 可是,耶律玄也不过是这么想想罢了。 夜风里,众人焦虑又担忧的呼声在深山里久久回荡,和着凄厉的山风,就像是个怪兽一样飘荡在大山里。 可是半天过去,都没听到有人回应。 耶律玄的心提上来又掉下去,整个人如同置身于烈火中炙烤一样。他身子踉踉跄跄的,只觉得眼前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主子。”身后的莫风见情况不好,赶紧上前扶住他,“您没事儿吧?” “没事,继续寻找。”耶律玄摆了摆手。 完颜烈已经带人赶了过来,见耶律玄这个样子,二话不说就扇了自己两个嘴巴,“主子,都是我不好,不该在王妃面前乱说话。” “这个时候自责有什么用?”耶律玄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胸口,“是本王太过自傲,放不下架子,她一个弱女子,发点儿脾气,本王跟她计较什么?” 头一次,完颜烈在耶律玄的眸中看到了点点泪光,他惊呆了,从来没想到,耶律玄有一天也会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在耶律玄的人生里,就没有哭这一说。 从小到大,他在吃人的宫中,没有母妃和任何势力的庇护,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完颜烈都没见他这么难过。 他这是有多伤心? 想当年在沙场,九死一生,他都没这么消沉过。 完颜烈不禁动容了,他顿了顿,终是沉重地劝慰耶律玄,“阿玄,王妃机智灵敏,一定不会有事的。” 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这辈子,他都难辞其咎了。 “对,吉人天相,阿仪不会有事的,本王,绝不会放弃!”耶律玄挣脱开莫风的搀扶,吩咐完颜烈,“让你的人散开,三五成群去找。” “是!”完颜烈答应着,赶紧让自己的人分散来,扩大寻找的范围。 众人正找着,忽见迎面下来两个黑影,近前一看,正是先前护着南宫仪的两个暗卫。 他们一见耶律玄,顿时就跪下,“主子,属下无能,跟丢了王妃。” 凭着他们跟人的本事,还从未失手过,可就是把王妃给跟丢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没本事。 耶律玄摆摆手,径自问道,“你们是在哪儿跟丢的王妃?” 南宫仪手里什么样的蒙汗药没有,这两个人跟丢也正常。他怕就怕南宫仪真的遇到了狼群,那可不是对付几个人那么简单。 两个暗卫连忙带着耶律玄来到他们跟丢的地方。 耶律玄观察了一番地形,就命人四散去找了。 一时,山中充斥着众人的呼喊声。 只不过正和狼群对峙的南宫仪,什么都没有听到。 狼群已经围攻了过来,有四五匹狼已经开始在她身边来回地窜,南宫仪依然无动于衷,她知道,这是狼在找最佳攻击时机呢。 其实,她也在寻找最佳时机。 人和狼都在试探,这时候,就看哪一方的心理更强大了。 南宫仪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狼群的动静。两只手也是离得很近,随时都可以点燃手中的树叶包,让火药爆炸。 这个时候的南宫仪,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狼群靠近的时候,也是点火的最佳时机,但是她想毫发无损也是不大可能,毕竟,她是个人,没有那么快的速度,退到安全范围之内。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害怕,嘴角挂上冷漠从容的笑。南宫仪不由想到,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做到从容赴死了。 哈哈,只可惜没人见证她的伟大。 眼见着狼群已经等不及,呼啸着围了过来,南宫仪不再迟疑,点燃了手中的药包儿扔了出去。 掺合了酒的药包儿威力更大,爆炸的声音更强,火光剧烈,映红了半边天。 南宫仪在药包儿扔出去的那一刻,就飞速地转身后退,躲到了方才那两块巨石下。 而那些狼,却不知道这药包的威力,就在火光冲起的那一刻,南宫仪清楚地看见有四匹狼的身子已经飞了起来,重重地摔了下去。 巨大的火光自然也波及到了南宫仪藏身的石洞,即使有两块巨石挡着,免了她被灼伤的可能,但那强烈的威力,震得巨石晃动了起来,还未等南宫仪挪身,那两块巨石就把那洞口给堵死了。 南宫仪被压在了里头,逼仄的空间,挤得她身子只能蜷缩成一团。长此以往下去,她终究还是会缺氧而死。 到头来,还是一个死。 比起被狼群给吞吃了,南宫仪觉得这蜷缩而死,还不错,起码到时候等耶律玄找到她,还能看得下去。 南宫仪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临死之前,还会想起那个男人来。 冲天的火光,惊动了正朝这边赶过来的耶律玄。 “是王妃。”见识过南宫仪火霹雳的莫风,失声喊道。 这个时候,有火光,就是好事,说明王妃还安然无恙。 只是与此同时,他们也听见了狼啸。不是一声狼啸,而是很多声。 “坏了,这是遇到狼群了。”完颜烈面色大变,低声喊着。 耶律玄已经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莫寒、完颜烈随后跟了上去,他们都在默默祈祷着王妃千万要撑住,等他们赶过去救她。 王爷今晚都快要疯了,若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不知道王爷会不会真的疯了。 跟耶律玄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完颜烈,最是了解耶律玄。这个男人看上去冷面冷心,可是他一旦认定了某个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变心。 他就像是那孤独的狼一样,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 如果这个女人没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了。 耶律玄赶过去的时候,除了见到几匹四散逃开的狼,就是地上被炸得血肉模糊的狼的尸体。却并没有南宫仪的影子。 难道她已经葬身狼腹?还是也被炸得……? 他不敢往下想去,把一腔的绝望和怒火全对着那群狼发泄起来。 而受到惊吓的狼群,片刻过去之后,就又恢复过来。闻到了耶律玄身上伤口处传来的血腥气,这些狼又开始扑了过来。 耶律玄右手拔出腰间的佩剑,已经不管不顾大开杀戒了。 这些狼哪里是这个嗜血冷酷男人的对手? 不过几个回合,地上就横七竖八躺满了狼尸,其他几匹也吓得跑走了。 等完颜烈他们赶过来,就看到已经杀红了眼睛的耶律玄还对着死去的狼尸猛戳。 他赶忙拉住了耶律玄,“主子,王妃呢?” 耶律玄呼呼喘着气,并没有说话,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是黑夜里的修罗一样,嗜血狰狞,一张脸都有些扭曲了。 没有看到南宫仪,他都快要疯魔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节日快结束了,别忘了看文哈。晚上还有一更。 40 莫名心安 完颜烈好不容易劝住已经快要疯魔的耶律玄,命人在四周寻找南宫仪。 空气中,尽是硝烟的味道。 这地方是一片平整的地面,除了几匹死狼,压根儿就没有南宫仪的影子。就算是被炸死,那也得有一些破碎的布料啊? 完颜烈看着抱头蹲在地上的耶律玄,长叹了一口气。那个南宫仪要是心里有阿玄,就好好地爱他。若是没有阿玄,趁早放手。 这对阿玄来说,真是太折磨了。 他生性这么冷傲孤僻,这辈子难得喜欢一个人,爱到骨子里。 他为了南宫仪,做了那么多,南宫仪到底知不知道? 四周搜寻的人都回来,纷纷回禀没有南宫仪的影子。 完颜烈心里也开始发毛了,南宫仪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怎么跟耶律玄交代? 会不会南宫仪已经被吞吃狼腹了? 他被脑子里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然,怎么就是见不着南宫仪? “来人,把这些死狼都给剖腹。”完颜烈下令,一身的戾气冲天。 耶律玄忽地站了起来,双眼就像是困兽的眸子,血红一片。 “你说什么?”他一把揪住完颜烈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 南宫仪怎么会被狼给吃了? “明明方才还有爆炸声,阿仪怎么会……?”耶律玄说不下去了。 “主子,这是一群狼,不是一匹狼!”完颜烈喉头也有些哽咽,虽然不想相信,但却不得不去试一试。 “狼群这么多,吞食一个人,不过是片刻。也许,是……是南宫仪死后,那东西才爆炸的呢。” 完颜烈把心底的疑虑给说了出来,听得耶律玄默默地松开了手。 “你,让人做吧。”他的声音又沙又哑,像是从喉中挤出来一样。 完颜烈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低了头就让人一一剖开狼腹。狼腹中也并没有人的断肢残骸。 耶律玄一一看过去,忽地就高兴起来,“阿仪还活着,是不是?阿仪没有死,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完颜烈却高兴不起来,要是没死,怎么会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难道掉下悬崖了? 越过身后的那两块巨石,就是陡峭的悬崖峭壁,难道南宫仪为了躲避狼群的追捕,点燃了火霹雳,之后跳了下去? 完颜烈能想到这个可能,耶律玄也已经想到了。 纵使不被吞吃狼腹,跳下悬崖也是九死一生。 完颜烈熟悉这片地形,他负责暗卫的训练,自然知道那悬崖有多陡峭。见耶律玄举步朝悬崖那边走去,他赶紧跟了上去。 “主子,跳下去,也会没命的。”他讷讷地说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耶律玄仿若什么都听不到,只是径直走向那悬崖。 经过那两块巨石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又拔脚往前走。 “唔……”,忽然,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传来过来,耶律玄蓦地停了步子。 “主子,怎么了?”跟在他身后的完颜烈赶紧刹住脚,摸了摸差点儿撞上的鼻子。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耶律玄激动万分,转过身来就四处寻觅。 “没有听见啊。”完颜烈搔了搔后脑勺,也跟着四处乱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是阿仪,一定是阿仪。”耶律玄一脸兴奋,站在那儿,闭上了眼睛。 完颜烈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样子的耶律玄,他真的疯了么?是被那个叫南宫仪的女人给彻底坑疯了。 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耶律玄一颗充满希望的心又渐渐失落,他一脸失望地站在那儿,欲哭无泪。 南宫仪,那么要强的女子,那么传奇的女子,就这么死了么? 他好悔恨,就不该和她一时置气。他一个大男人,摆什么臭架子? 他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捶着自己的头。 完颜烈吓呆了,他从未见耶律玄这般失态过,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女人给弄得抓狂了? “主子,您别这样,您冷静点儿好不好?”他抓住耶律玄还要狠命捶头的手,不停地喊着。 “嗯……”又是一个细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入耶律玄的耳朵,耶律玄立即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不管完颜烈听没听见,他自己却是听到了两次,这一次,他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听错。 一把推开完颜烈的手,耶律玄就发了疯般地四处查看着。 完颜烈担忧地跟在他身后,打算一旦耶律玄支撑不住就去扶着他。 常听人说,急火中烧的人,等过了这个劲儿,容易昏倒。他眼下劝也劝不住,只能等着了。 耶律玄找了半日也没见一点儿蛛丝马迹,但这次,他没有灰心。他试探地喊着,“阿仪,阿仪,是你吗?” 依然没有人应答。 不过是三丈方圆的地方,几乎都被他给翻遍了,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纳闷了,明明那细小的声音就是南宫仪的,他怎么也不会听错。可是南宫仪到底藏在哪儿呢? 把地面扫了一眼又一眼,还是那几匹狼尸。就连远处的枯草也被暗卫们给翻找了不知道多少遍。 那声音好像就在身边一样,南宫仪,到底在哪儿? 他定下心来,细细地想着,半天,把目光定向那两块巨石。 只有这两块大石头没人动过,他的阿仪,会不会就在那石头下面? 耶律玄这么想着,已是急速走过来,蹲下身。 莫风赶紧打着火把过来,耶律玄就着火光细细地看着那地面,似乎有挪动的痕迹。 他只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起身命人,“快把石头挪开。” 完颜烈也跟着过来,看着那有移动痕迹的巨石,呆呆问着,“王妃有这个本事挪开石头?” 这石头,少说也有几百斤,就算是他们这几个大男人,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力气! “她既然能炸死狼,怎么就挪不动这石头?”耶律玄眸光恢复清明,唇角翘起,笃定地看着那两块巨石。 众人很快撬开石头,就见石缝里,有一个黑乎乎蜷缩在一起的人影。 耶律玄接过火把,往里照着。 山风吹得火把的火苗摇摇晃晃,晃得他有些看不清。但他一眼就认出来,南宫仪身上穿的衣裳。 那是一身月白的裙袄,正是她平日里喜欢穿的颜色。 “阿仪……”他只觉眼眶一酸,有热乎乎的东西就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当下,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跨前一步,就去抱南宫仪。 南宫仪这样子,显然已经昏厥了,那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无意中发出来的。 耶律玄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不管自己左臂上的伤势,挣扎着把她从石头缝里抱出来。 胳膊上的伤口崩开,血流得满条胳膊都是,湿乎乎的,把他的大氅都给打湿了。 他却浑然不觉,紧紧地搂着怀中颤抖的人儿,热泪横流。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完颜烈看着这样的耶律玄,感慨万千:阿玄这辈子,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若是她不能好好爱他,阿玄这辈子,可就苦死了。 …… 南宫仪醒来的时候,只觉眼皮重若千斤。 鼻端是好闻的熏香味道,身上盖着暖融融的棉被,屋里热乎乎的,像是烧着地龙。 她抬头望了望头顶,绣着花草虫鱼的帐子洁白干净,四周的摆设,和她在摄政王府所住的屋里一模一样。 她很诧异,听着窗外的鸟叫声,她竟然有些恍然隔世。 她这是没死? 掐了把大腿,生疼!南宫仪才知道自己真的还活着。 怪不得人家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活着的感觉,还真好! 她咧嘴傻傻地笑了,只是干燥的嘴唇,这么一笑就咧开了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她吃力地翻身爬起来,打算找点儿水喝。 “公主,您醒了?”门口忽然传来小谷的声音,一见南宫仪伸长了手要够那茶盏,她赶忙就倒了一杯递到南宫仪唇边。 南宫仪如吸玉液琼浆一般喝光,小谷赶紧又给她倒了一杯,喝完了,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谷喜眉笑眼道,“公主总算是醒了,王爷若是听见,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儿。” 南宫仪抬头,“是摄政王救的我?” 小谷忙道,“是啊,听完颜将军说,当时王爷都快吓死了,好不容易才在石头缝里找到公主,王爷真是又哭又笑的。” 还真的是他救了她? 南宫仪好笑,既然他费尽心思向完颜烈讨教讨美人欢心的法子,那还跟她纠缠什么? 小姑见她默默不语,忍不住就说道,“王爷的伤口崩开了,流了很多血,如今还昏迷不醒呢。” 南宫仪真的过意不去了,当时耶律玄是因为救她才受了伤,后来又因为救她把伤口给崩开了。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一旦崩开,比之前还难愈合。若是再感染,可就麻烦了。 想想那个男人为了替她挡下那一刀,毫不犹豫就伸出自己的胳膊,南宫仪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为了找到她,他怕是一夜未眠吧? 他这个样子,都是她害的。 南宫仪心内不禁有些心疼起来,虽然她自己极力否认喜欢上了耶律玄,但事实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她下了床穿上鞋就要往外走,小谷连忙拦着,“公主,太医吩咐,您要好好静养几日才能下床。” 南宫仪哪里肯听? 小谷只得抱着大氅给她披了,扶着她一直来到了耶律玄住的院子。 院门口,莫寒和莫风两个守在那儿。见了南宫仪,两人一脸喜色,忙迎上来,“见过王妃!” 南宫仪还未过门,本来她是极其忌讳别人这么喊她的,但现在她也顾不上了,匆匆问着两人,“王爷怎么样了?” 莫寒和莫风对视一眼,莫寒才迟疑道,“太医正在里头,王爷昏迷一夜,至今未醒。” 南宫仪心里一怔,点点头,抬脚就往院里走。 到了丹墀边,就见完颜烈黑着一张脸正守在门外。 南宫仪只觉这情景似曾相识,好似在南陈的时候,完颜烈也在那个戴面具男人门外守着。 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只不过,那个男人是耶律玄的兄弟。 没想到,她和这兄弟两个,还有这么多的纠葛。 完颜烈一见她来,脸色更加难看,下了丹墀,指着南宫仪冷笑,“你来做什么?” 南宫仪也不计较他这种态度,只是慢吞吞道,“我来看看王爷!” “你还有脸来见王爷?王爷都快被你给害死了,你知不知道?”完颜烈一见南宫仪,满腹的怨恨都冲着她撒开了。 “阿玄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这般对他!你知不知道,他宁肯自己死去,也要护着你?你要是不爱他,就赶紧放手,我求求你别再伤害他了好不好?” 听着完颜烈字字诛心的话,南宫仪傻了。 他口口声声说耶律玄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怎么没看到? 她不过是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这难道也有错? 抬头,对上完颜烈那双暴怒的眼睛,南宫仪面沉似水,“完颜将军这么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喽?只是我并没有伤害你家王爷,完颜将军似乎找错了人!” “哼,你当然要极力否认,为了南陈,你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故意引着王爷上钩,然后让他痛苦颓废,这样,你们南陈就不会亡国了,对不对?” 听着完颜烈这臆想出来的话,南宫仪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 看着完颜烈一脸得意地瞪着她,南宫仪忍不住脱口骂道,“对个屁!我跟你们家王爷的事儿,又扯上南陈做什么?你们王爷跟你讨教让美人欢心的法子,你就该找那个美人出气去。跟我发什么疯?” 南宫仪素来就不是个好惹的,别看完颜烈五大三粗,黑铁塔一样,可被南宫仪这么一骂,他就卡壳了。 “你你你……”他只觉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一愣之下,就结巴起来。 “你什么你?让开!”南宫仪拾步上了丹墀,撞开了完颜烈,径自进了耶律玄的卧房。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正忙碌地给耶律玄起针,想是刚给他针灸完。 南宫仪点点头,上前就摸了摸耶律玄那潮红的脸,果然烧得烫手。看来,他伤口感染了。 叹息一声,南宫仪当着那太医的面儿就数落起耶律玄来,“你说你后院美人如云,又特意跟人家讨教美人欢心的方子,何必又来招惹我?如今这样,我还得欠你一个人情,不是?” 太医站在南宫仪身后,一下子就愣了。这个新王妃说话怎么这般怪? 完颜烈不放心,也跟着进来,听南宫仪这么一说,他顿时就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福至心灵了。 “你,你们,你们之间,是不是误会了?”他指指南宫仪,又指指耶律玄。 “那个美人,就是你啊。”完颜烈一拍大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那晚你撞见了秋月和阿玄抱在一起,就生了气,阿玄特意找到我,问我怎么讨你欢心……” 南宫仪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有什么在里头爆炸了。 完颜烈说什么?他说耶律玄在讨她欢心? 她,怎么没看出来? 还是完颜烈为了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故意这么说的? 完颜烈没有发现南宫仪的异样,照样大嗓门地说下去,“当时我就告诉阿玄,要想让你回心转意,那就,那就……” 他一时口快,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南宫仪诧异,就问,“那就怎样?” 完颜烈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愣是不知该如何说。 南宫仪心想这厮定是没有什么好话。 正僵持着,忽听床上人喊了一声,“完颜烈,你出去!” 两人同时看去,就见耶律玄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唉呀妈呀,阿玄,你可真神了。王妃就是你的灵丹妙药啊?”完颜烈咋咋呼呼地喊着,瞥见耶律玄面色不好,赶紧捂住嘴,往后退去。 “我走,我这就走!”说完,他连跑带跳地出去了。 南宫仪见耶律玄醒转,也没追问完颜烈到底告诉了他什么。 太医见状,忙识趣地退出去。屋内,只留下四目相对的两人。 耶律玄怜爱地看着南宫仪,一双眸子脉脉含情,“阿仪,我没事儿。” 南宫仪别开眼睛眸子,不敢对视那双深情的眸子,“谁担心你来着?” 耶律玄看着她这娇羞脉脉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不顾胳膊上的伤势,一把就揽过南宫仪,低低笑道,“不担心你来干什么?” 南宫仪待要挣扎,却怕他的伤口重新撕裂,只好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胸前。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南宫仪只觉莫名心安。 41 到底行不行 “阿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耶律玄闻着南宫仪秀发的幽香,愧疚地道歉。 南宫仪一想起当时自己满腹的委屈,就觉得来气,身子一扭,娇嗔道,“你就不会让让人家?” “好,好,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耶律玄听着这小女子娇嗔的声音,心里软地快要滴出水来。 南宫仪心里甜滋滋的,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完颜烈的话,是真的?” 耶律玄一楞,忙问,“什么话?” “就是他说,你是讨好我才跟他请教的?”南宫仪只觉问出这些话有些别扭,但不问,还憋得慌,只好问了。 “你说呢?”耶律玄想着她是因吃醋才生气,一颗心终是放下了。 南宫仪拿不准他的话,故意道,“要我说,那是他瞎编的,你肯定是讨好别人来着,反正我没觉得你讨好过我!” 耶律玄任她怎么说都好脾气地笑着,此时的他,搂着失而复得的人儿,心满意足,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看着这小女子气鼓鼓的样子,他只觉可爱至极。正了正神色,他伸出右手捧着南宫仪巴掌大的小脸,无比珍惜道,“阿仪,这一生,除了你,我再也不会喜欢别的女子。” 南宫仪砰然心跳。 这个男人,这副深情的样子,不像是作假。只有深爱一个女人的男人,才会为她挡下致命的一刀。 至此,她真的相信了耶律玄的话。 只是,她还是犹豫。即使这男人真的爱上了她,她也不敢接受。 他那么多的侍妾,可不是她的菜啊? 耶律玄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低声道,“阿仪,你放心。我定能还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南宫仪心里咯噔一跳: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他那该死的兄弟,怎么如此多嘴?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好事。不然,她还真的不好意思让他赶走那些侍妾呢。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你舍得?”南宫仪皮笑肉不笑,话虽说得客气,可神色分明就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爱妃倒是大度,本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耶律玄打趣着说道。 “你敢从命试试?”南宫仪顿时张牙舞爪起来,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好像要把耶律玄给吞吃入腹。 “本王不敢,爱妃饶命!”心情大好的耶律玄,哈哈大笑起来。听得门外的完颜烈忍不住又挠了挠头,这个摄政王,果真是中毒了。 两个人玩闹了一会子,南宫仪就去看耶律玄的伤口。好在太医的医术过硬,给他止了血,用了上好的金疮药。 到底心里有了他,南宫仪说话的语气不比从前,“以后再也不能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了,万一你这条胳膊废了,我可是一辈子良心难安了。” 望着眼圈儿有些泛红的南宫仪,耶律玄心里感动莫名,动情地握着南宫仪的手,神色肃然,“阿仪,你以后也不要再做傻事,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找不到你,差点儿都疯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目光久久地胶着在一起。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良久,南宫仪才点点头,“好,以后我不会再做傻事,你也要好好的。” 耶律玄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头一次,南宫仪觉得心里暖哄哄的,只觉得这世上有个人爱着自己,感觉真好! 两个人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这会子正浓情蜜意跟蜜里调油一样。 门外,却有了动静。 完颜烈始终在门口守着,就见院门外,一个身量高挑容貌秀丽的女子,手里提着食盒姗姗而来。 耶律玄的侍妾太多,他也不能认出是谁,但见那衣着,像是上好的,估计又是哪个侍妾。 阿玄好不容易和南宫仪两个解开心结,这会子正是说悄悄话的时候,当然不能随便让人进去。 他喝住了那女子,“王爷身受重伤,不见人。” 那女子乖巧地停了脚步,对着完颜烈蹲身施礼,“妾身平氏,听说王爷受伤,特意给王爷送来鸡汤。” “嗯,交给本世子吧。”完颜烈命小厮接过食盒,话也没多说一句,就打发平氏走。 平氏意犹未尽地还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怯生生地问莫寒,“王爷,身子有碍吗?” 莫寒好不容易看到了王爷和王妃在一起,自然不屑理会这个侍妾,只是冷冷答道,“王爷并无大碍,静养几日就好。” 平氏这才道谢,走了。 而屋内正你侬我侬的两人,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南宫仪挣扎着起了身,从耶律玄手中拽出自己的手,咕哝了一句,“烂桃花!” 耶律玄无奈,只得解释,“当初她们都是太皇太后安排过来的,那时,我并无喜欢的女子,想着打发太皇太后满意,就纳了。” 他那时,羽翼未丰,自然要听命于太皇太后的安排。 而这些年,他逐渐站稳脚步,虽不至于能绝对性压倒太皇太后的势力,但也能和她抗衡一番。 遇到了心爱的女子,他自然想遵从自己的心意。 可是这些话,他不知道南宫仪能不能理解。 耶律玄担心地看着南宫仪,一脸期待。 南宫仪见耶律玄眼巴巴地看着她,就像是个等着大人夸赞的孩童一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你后院那些事儿,跟我没半点儿关系!”她嘴硬,咬牙道。 “自然是你好看。”耶律玄无奈一笑,“你真的不介意我后院那些事儿?” 这个女人有多爱吃醋,他可是见识过。 想那晚,他戴着面具,跟南宫仪聊了一阵,这女人可是口口声声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先前这女人逃过两次,他真不知道自己再处理不好这些事情,她会不会再逃! 南宫仪见他笑得有些嬉皮笑脸,面色就冷了,“你后院这些事儿,我无权干涉!” 耶律玄的眼角就是一抽,跟她相处这些日子,这女人的脾性,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她越是上心,意味着她越在意,越不上心,那就越不在乎。 他要的是她的在乎,可这女人说他后院之事跟她没有关系! 他的心又提了上来,斟酌道,“的确,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都交给我吧。我做你看,可好?” 南宫仪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想逼着他遣散那些侍妾,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都很正常,但她又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 所以,她不会去和那些女人明争暗斗。至于耶律玄会做到什么程度,她只能等着看结果。 “拭目以待!”良久,南宫仪才给出耶律玄这个答复。 只是两人再也没了方才那种好心情。 感情就是这么回事儿,容不得掺合一点儿杂质。 本来两个人浓情蜜意的,忽然跑来一个平氏,南宫仪哪里还有心思待下去? 她心情有些沉重地站起身,冷声道,“王爷好生歇着吧。等闲了我再来看你!” 耶律玄捏紧了拳头,面色却没有波澜,轻笑着,“你去吧,我再睡会儿。” 南宫仪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耶律玄怅然地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曾错目。 既然认定了她就是今生的唯一,那他就不会让她伤心,让她徘徊。 握了握拳头,耶律玄扬眉朝外喊着,“完颜烈……” 完颜烈忙小跑着进来,眉开眼笑,“阿玄,你叫我?” “嗯,本王找你有些事儿。”耶律玄指了指床头的小凳,“你先坐。” 完颜烈顺势坐了,看着耶律玄神情严肃,不由问道,“阿玄,到底什么事儿?你怎么跟如临大敌一样?” “这件事,怕是比如临大敌还要麻烦。”耶律玄淡淡一笑,如画的眉目中尽是坚毅,“不管有多少麻烦,本王都要做!” “阿玄,你说,到底是何事?”完颜烈看耶律玄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家摄政王解决不了的? “本王决定把府内的侍妾都遣散回家!”耶律玄看着完颜烈,一脸坚决。 “什么?你要把侍妾们都赶走?”完颜烈差点儿没从凳子上跳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耶律玄,“阿玄,你没发烧吧?就为了一个女人,你不惜得罪太后?你可知道,如今豹师的军饷已经入不敷出了?” 他只觉得耶律玄一定是疯了,昨晚上找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就疯了。 “本王知道,但本王不想让她难过!”耶律玄看着完颜烈,认真说道。 “她有什么好难过的?顶多到时候过了门,你独宠她一个不就好了?那些侍妾形同摆设,独门独户的住在一个院子,哪里碍着她的眼了?” 完颜烈只觉得很不可思议,南宫仪也太矫情了,不过是一个亡国的公主罢了,还敢在摄政王府摆谱? 耶律玄也真是的,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就这么俯首帖耳的?这还没过门呢,要是过了门,阿玄在家里还有地位么? 他可是堂堂北辽摄政王,那个在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啊? 看着完颜烈气得面色铁青的样子,耶律玄淡淡地笑了。 他吃力地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笑道,“完颜烈,你不懂,喜欢一个人是种什么滋味。这辈子,本王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其他的,何必留在府内给她添堵?” “添什么堵?”完颜烈头一次对着耶律玄低吼了起来,“那些女人是普通女人吗?她们可是太皇太后安插在府内的,动了她们,岂不就是和太皇太后为敌?太皇太后还有那帮子人能饶得过你?” 耶律玄面色波澜不兴,只淡淡道,“本王主意已定,叫你进来,不过是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阿玄,你不能这样做!”完颜烈几乎是要给他跪下了,“你要三思啊。一旦你赶那些女人出去,豹师就彻底被孤立了,户部的人不给拨军饷,难道你想变卖整个王府吗?你是有万贯家产在这儿,还是有谁在背后给你撑腰?” 完颜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铁塔般高大的身子就那么半蹲在耶律玄的床前,目光中满是祈求。 耶律玄却岿然不动,“完颜烈,多说无益。本王这是在命令你,至于军饷粮草的事,本王自会想办法。” 话落,完颜烈就喊了起来,“王爷,您拿什么想办法?您的田产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难道为了那个女人,不惜搭上身家性命吗?不值,太不值了。” 一语未完,门外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接道,“谁说不值?本公主难道就比不上那群女人?” 完颜烈和耶律玄愕然,抬头望去,就见南宫仪已经挑帘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耶律玄有些心虚,不知道他和完颜烈之间的谈话,她听到了多少。 她可是曾经说过她的择偶标准的,“貌好器粗,金银满屋”。 如今他其他都还行,就是“金银满屋”怕是做不到了。 他为难地看了眼南宫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为什么不能来?”南宫仪好笑地瞅了眼耶律玄,见他不敢面对自己,心里越发来气,“我是太皇太后亲赐的王妃,为何不能进来?” 耶律玄哑口无言。 完颜烈却爆发了,转过身来,指着南宫仪的鼻子跳脚就骂,“你就是妲己,就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南宫仪气笑了,“我怎么就成了妲己,祸国殃民了?祸了谁的国,殃了谁的民了?” 一句话,堵得完颜烈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南宫仪好笑道,“自个儿没本事,就来怪我们女人?我们女人究竟招谁惹谁了?别在这儿瞎嚷嚷,先解决问题才是正经。两个大男人被钱给愁成这样,别让我看了笑话!” 耶律玄更加心虚了,他这没钱的事儿被她知晓了,她还能好好嫁给他吗? “你,你看什么笑话?你以为那是千儿八百的小钱啊?告诉你,那可是十万百万两的军费!”完颜烈以为南宫仪没有这个概念,所以,故意多说了些,想吓唬吓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 这女人除了长得美点儿,会说些大话,动不动就给人开膛破腹,他还真没看出这女人哪点儿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阿玄,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百万算个什么?别怕!”南宫仪豪气干云地踮起脚尖来拍了拍完颜烈的肩膀,像个大姐姐似的口气,听得耶律玄嘴角一抽。 他再怎么难,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女人去筹钱吧? 说出去,他还怎么混? “完颜烈,别胡说八道,本王不至于被这点子军费给困住的。来人,这就吩咐下去,命府内所有侍妾今天收拾好东西,明儿一早就出府归家!” 莫寒进屋,听着耶律玄的吩咐,腿肚子也直打颤:主子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和太皇太后作对。 如此以来,主子的路将会荆棘满地。 他担忧地看了眼耶律玄,没敢吭声就要退出去,却被南宫仪给拦着了,“且慢,我还有话说!” “你不在乎了?”完颜烈喜得忙问。 “闭嘴,没你的事儿。”南宫仪白了他一眼,没有好气。 完颜烈被她这凶巴巴的气势镇住,果真没敢吭声。 耶律玄不知南宫仪有什么话,心里发虚,耷拉着脑袋也不敢吭气。 莫寒更是不敢插话,不知这位主到底要说什么。 屋内,落针可闻。 南宫仪趋前一步,走到耶律玄身边,对着他的眼睛,轻声问,“耶律玄,你跟我说实话,那些女人,你到底睡过没有?” “咳咳……”完颜烈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仪。他没想到当着他们的面儿,这女人竟然问耶律玄这个? 老天,这还是女人吗? 莫寒也是一脸尴尬,不敢抬头。 耶律玄面色忽地就涨红了,这个问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他说,好吗? 可是对上南宫仪一双殷切的眼睛,他不敢隐瞒,隐瞒的后果可不是他能承受的。 “那个,咳咳,还没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脑袋低垂着,几乎快要够着胸脯了。 完颜烈的脸都快气绿了,“阿玄,你是不是不行啊?” 这么多的侍妾,环肥燕瘦的,各有千秋,说到底,太皇太后也没有委屈了耶律玄。这个顶个都是百里挑一的货色,耶律玄怎么会没碰? 他可二十四了啊? 完颜烈悲哀地想着,自己跟他差不多大,已经御女无数了。 他们家摄政王,竟然还是个雏儿?真是够可怜的! 耶律玄听见完颜烈说他不行,当即一张脸就给气黑了。 他哪儿不行了?只不过没有遇到对的人罢了。 “完颜烈,你给本王滚出去!”他恼羞成怒,低吼着。 “阿玄,这是病,得治!”完颜烈一脸同情地走过去,伸手拍拍耶律玄的肩,“放心,你还年轻。好好治疗,还能及时行乐!” 南宫仪瞪大了眼睛看着完颜烈,这家伙怎么就想到这上头去了?她不过是问问耶律玄有没有睡了那些侍妾,好做打算,他竟然说耶律玄不行? 是个男人听了这话都会很生气的,好不好? 不过完颜烈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面对那么多的美人儿,耶律玄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不科学啊? 不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吗? 她和他之间,也没什么亲密的举动,这不试试,还真不好说呢。 于是,她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而耶律玄早就气得抓起床上的靠枕扔了出去,吓得完颜烈拉着莫寒就跑了出去。 屋内,耶律玄颇有些尴尬地看着南宫仪,声音很是柔和,“阿仪,这种事,你私下里问我就好!” 南宫仪也知道这事儿当着他们的面儿问出去,可能会伤了耶律玄这个大男人的自尊,但她也是一时情急就给忘了。没想到这古代的男人这么害羞,她还以为人家不会把这当回事儿。 “好的,我知道了。”南宫仪态度很好,赶紧表态。 耶律玄脸上就露出满足的微笑。 南宫仪去而复返,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还以为她因平氏的到来不痛快,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耶律玄以为她很介意,小心翼翼地试探她。 “唔,随口问问而已。”南宫仪也没当回事儿,“要是你睡过了,那就另当别论。没睡过,得先从她们身上榨点儿银子出来再说。” 南宫仪一边说一边笑得眉飞色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一看就知道又有什么点子了。 耶律玄眼角一跳,有些防备地问她,“你待要如何?” “也不如何,不过是弄些银子花花。”南宫仪挑眉看了耶律玄一眼,语气很是邪性,“怎么,你心疼了?” 耶律玄赶紧解释,“哪里?我今生只喜欢你一个,至死不渝。” 南宫仪心里有些小小的甜蜜,这个男人,没想到情话说得还挺顺溜的啊。 “嗯,这还差不多。”她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丑话先放在前头,我这两日要借你的侍妾用一用,等用完了再赶也不迟。” 耶律玄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忙问,“你缺银子花?本王这里还有,你何必如此辛苦?” 他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个男人,若是不能给心爱的女人优渥的生活,那算什么宠爱? 南宫仪见他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打算解释,只道,“你不心疼那些侍妾就好!” 见耶律玄极力否认,南宫仪好奇心又来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没睡过几个女人呢?前头还传你喜欢男人,话说,你那方面真的不行?” “你,你……”耶律玄正听得认真,见她话锋一转,也问起这个来,不由急了,差点儿没有从床上跳下来。 而南宫仪说完,也不管耶律玄怎么想,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耶律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喊了两声她也没停,只得由着她去了。 完颜烈拉着莫寒小心地踅进来,瞄一眼耶律玄脸色还好,就大了胆子,“喂,你那小王妃是不是生气了?阿玄,你这不行的毛病,怕是麻烦了。” “闭嘴!”耶律玄差点儿被这家伙的乌鸦嘴给气死,他哪儿不行了?偏偏这事儿还不好争论,害得他只能干气。 完颜烈却还不知死活,傻愣愣地建议耶律玄,“你府上不是有个神医吗?赶紧找人家治啊,不然,等王妃过了门,你可就惨了。” 依着耶律玄对南宫仪这般宠爱,到时候那女人还不得给他戴绿帽子啊? 他无比担忧地想着好友的前景,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更是无比同情地看着他。 耶律玄肺快要气炸了,这个损友,不说没人把他当哑巴卖了。 “滚,赶紧给本王滚出去!”耶律玄恶狠狠地瞪着完颜烈,要不是他胳膊伤得厉害,身上刚发过烧没什么力气,他一定拔剑宰了这家伙。 完颜烈还不知死活,嘟哝着,“真是好心没好报!你呀,就等着那女人整治你吧。” 说完,他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莫寒站在那儿进退不得,很是忐忑,“主子,那事儿,还要不要告知管家?” 他问的是要不要遣散侍妾的事儿。 耶律玄摆摆手,冷声道,“再等等吧。” 也不知道南宫仪要用他那些侍妾做什么,反正她乐意,姑且就让她玩去吧。 且说南宫仪回到了自己院里,就大喊大叫起来,“来人,都出来。” 院中,小谷母女和两个粗使婆子都赶紧跑了出来,一个个手里拿着笤帚、门闩,齐刷刷地站在南宫仪面前。 南宫仪吓了一跳,忙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谷先四处警惕地看了一遍,才答道,“公主,我们以为又有人来找麻烦了。” 南宫仪无奈地笑了,她这院里的人都被她给培养地暴力了。 她忙安抚着这几个身边的人,“没事,没人敢来这儿欺负本公主。本公主叫你们出来,是让你们帮忙。” 钱氏忙笑了,“看公主这话说的?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就成!” “是啊,公主,跟我们这些下人,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两个粗使婆子也忙应道。 南宫仪心里踏实了,笑道,“本公主这几日要闭关制药,不管谁来都不许开门,一日三餐就在这院里自己做。你们现在只管按照我开的方子去采买!”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精致的脸上满是兴奋的光芒,看得小谷她们都很纳闷:公主难道是给王爷制药? 南宫仪却不给她们解释,进了屋子就开始让小谷磨墨,她则拎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她不会写那古代的繁体字,好在字体还算清秀。 写了一张又一张,都是她需要采买的东西。足足写了半个多时辰,南宫仪方才写完。 小谷和钱氏识字不多,南宫仪只得给她们念了一遍,牢牢记住,又拿了些碎银子交给她们,就让她们出了门。 两个粗使婆子负责洒扫庭除和一日三餐,南宫仪安排好了之后,方才抽个空儿躺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平氏就来了。 往日里,平氏不张扬不惹事的,南宫仪还算喜欢她。见她来了,也就起了身,两个人坐在一处说话吃点心。 看着金碧辉煌的屋子,平氏眸中划过一丝艳羡,张口就道,“王妃真得王爷心,光这屋子,就价值连城。” 南宫仪忙笑道,“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穿,有什么价值?” 平氏听了,笑着打趣,“要是王爷听了,估计会伤心的。” 南宫仪也笑,“有什么好伤心的,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说到了耶律玄身上。南宫仪浑然不自觉,平氏却是步步引着,“听说王爷受了伤,妾身去看,也没进去。不知王妃见了没?” 话一出口,南宫仪就是一愣,平氏去的时候,她和耶律玄正你侬我侬,如今被平氏给问出来,她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到如今,她才体会到,原来这世上,唯有男人和牙刷是不能共享的。 平氏这人不错,起码她很喜欢,但一说到耶律玄,南宫仪就尴尬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平氏了自自然然地说耶律玄。 见南宫仪没有说话,平氏有些失落,自嘲地一笑,“是妾身僭越了,像王妃这等身份,怎么会见不着王爷?” 南宫仪听她语气有些哽咽,不忍她伤心,忙道,“你多心了。王爷没什么大碍,静养两日就能下床了。” 平氏这才破涕为笑,“说起来,都是妾身没福,进府这么多年,也未能给王爷诞下一男半女!” 当着南宫仪这个正妃的面儿,平氏说到儿女上,任是再好的性儿,南宫仪也有些无法忍受。 她面色冷了几分,淡淡道,“急什么?你还年轻,机会多的是!” 平氏闻听,面上有了喜色,“妾身就知道王妃是个大度的,像王爷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膝下没有几个儿子,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平氏是不是有意,素日她那般乖觉、会看眼色的人,却屡屡跟南宫仪说这些。南宫仪不由拿眼瞥了下平氏,见她神色如常,心下有些疑惑,却不好表现出来。 不过她心里不痛快,语气自然就没那么温和了,带了一丝凌冽,道,“王爷后院美人众多,想来日后王爷不愁子嗣,妹妹多心了。” 和平氏在一起,南宫仪从未用过姐姐妹妹来称呼彼此。这一次,不知为何,她心里有如骨鲠在喉,怎么也和平氏亲近不起来了。 平氏听南宫仪叫她“妹妹”,心头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不管她年纪大她几岁,她始终是个妾,人家一个正妃,叫她一声“妹妹”,已是看得起她了。 她神色终于有些尴尬起来,再也坐不住,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笑着告辞,“和姐姐说了半日话,姐姐也该累了。妹妹告辞!” 南宫仪也没挽留,只道,“妹妹走好。” 平氏只得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见只有两个粗使婆子洒扫,忍不住问,“姐姐身边怎么也没个伺候的人?” “哦,我素来喜静,不想有人打扰。”南宫仪轻笑着,目光平视,并不说实话。 平氏勉强应着,“既如此,妹妹就告退了。”说完,带着门外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她高挑挺拔的背影,南宫仪默默思量:今儿平氏好生奇怪,像是来试探她一样,难道她有什么野心不成? 果然,她还是没那个度量容忍这些侍妾们的存在。也许,人家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是她多心而已。 这么安慰着自己,南宫仪又回了屋里。 刚坐下,心里又不舒服了,方才平氏说她伺候了耶律玄那么多年,也未曾诞下一儿半女,是何意? 这么说,他们之间早就有了男女关系了? 那,耶律玄怎么还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说没有睡过那些女人? 颠来倒去、思来想去,南宫仪一颗平静的心满是涟漪,再也待不住了。 耶律玄和平氏之间,到底谁的话可信? 耶律玄乃北辽摄政王,按说睡几个女人再正常不过,有必要在她面前遮遮掩掩吗? 那平氏的话,听上去又没什么破绽,她到底该如何决断? 南宫仪觉得,自己得来个狠招。不然,岂不让耶律玄给骗了? 吃了晌午饭,小谷母女就来了,带着好几个小厮把南宫仪交代要买的东西,大包小包地给提溜进院子。 一时,院内满满都是南宫仪的东西。 小谷打发走了小厮,才进屋跟南宫仪回禀,“公主,您要的东西都买齐了。” 看着这个累得额头出了一层细汗的丫头,南宫仪又高兴了几分,夸道,“小谷越来越能干了。” 跟着她就出了屋,去看东西。 钱氏正和两个粗使婆子点着数,见南宫仪过来,忙问,“公主,这东西放哪儿?” “本公主自有安排。”她镇定自若地说着,然后掏出单子对了数,开始分派婆子搬运东西了,“这一包放屋里,这一包打开,放这里……” 折腾了半日,总算是弄清楚了。 南宫仪喝了水,又吩咐婆子架起锅来。 因人手不够用,南宫仪又让小谷把扮作神医的碧荷给叫过来。 碧荷虽说女扮男装,但因她是神医,小谷等人也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逮着个机会,南宫仪跟碧荷咬耳朵,“等明儿就想个法子让你恢复原样。” 碧荷感激不尽,这扮神医的活儿还真不好干,时不时就有侍妾来找他开方子拿药的,幸亏她跟在南宫仪身边,耳濡目染得久了,才没有露陷。 如今南宫仪发话,她真想抱着主子大笑一次。 院内架起了两口大锅,底下熊熊大火烧着,很快,锅就热了。 南宫仪一口锅炖,一口锅炒,把买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放进锅里。 一时,院内热火朝天,锅碗瓢盆,叮当响个不停。 躺在床上的耶律玄,听莫寒说了,无比诧异,“王妃那里还缺吃的?是不是府上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合口味?” “属下不知,只是听厨房的人说,王妃自己开火了。”莫寒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南宫仪院里那么大的动静是做什么的。 “那就出去请一个手艺高超的厨子来。”耶律玄想了想,吩咐莫寒,“老秦头年纪大了,又是军中出来的,做的饭菜未免不好!” 莫寒听了,行礼退了出去。 耶律玄挣扎着起身,想要去看看南宫仪,谁知才刚下地,就听门外小厮来报,“平夫人来了。” 耶律玄愣了半日,也不记得他还有个平侍妾。心里有些不耐烦,他吩咐那小厮,“让她回去!” 小厮应了。 耶律玄穿戴齐整,左胳膊用布条托着,带了莫风就出了门。 刚出了院门,还未走几步,前面一棵松树后头就闪出一个人影来。 耶律玄定睛一看,只见这是一个容貌清丽、身材高挑的女子,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蜜合色小袄,一条烟霞紫的裙子。 通身并无金银首饰,只鬓边簪了两朵珠花。 看打扮,跟南宫仪有些相似。再看她的眉眼,隐隐带着一股英气,竟跟南宫仪是一个类型的。 耶律玄面色冷清地看着这个冒出来的女人,一言不发。 莫风忙呵斥,“大胆,竟敢拦住王爷的去路?” 对面那女子似乎并无惧色,只低头行礼,语气竟然非常平静,“妾身平氏,来给王爷送药。” 耶律玄不由对这女子多看了两眼,她一派落落大方,跟南宫仪的性情颇有些相似,倒不似那些庸脂俗粉。 不过他依然没有开口,只听莫风对平氏道,“夫人还请回吧。王爷有太医看顾,什么药都不缺。” 平氏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大胆地看着耶律玄,坚持道,“这药是妾身娘家的秘药,比宫里的金疮药还要好使,王爷胳膊上的伤,就算太医医治,没有两三个月也无法痊愈。而妾身娘家这秘药,用了,顶多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听她说得这么神奇,耶律玄未免动心。这两三个月不能动刀动剑,实在是难受。 对莫风使了个眼色,莫风心领神会地接过平氏的药,“有劳夫人!” 平氏也不多话,冲耶律玄行礼,利索地告退。前后不过片刻,却让人记忆深刻。 耶律玄看着平氏的背影,叹息一声,“倒是个不错的女人,只是待在摄政王府,可惜了。” 他只要南宫仪,哪还能耽误了这样的女子? 莫风听着摄政王这话,忍不住就答,“王爷,其实让她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谁曾想话音刚落,就被耶律玄狠狠地瞪了一眼。 42 闹大发了 “胡说,她再好,本王也不喜欢!”耶律玄冷声说着,已是抬脚往前走去。 莫风吓得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耶律玄却没理会,一路直奔南宫仪的院子。还没到大门口,就听里头沸沸扬扬,叮叮当当,好似跟庙会一样热闹。 耶律玄站在门口听了一阵,笑道,“这是做什么呢?不过就那几个人,怎忙成这样?” 莫风扒着门缝往里觑着眼看,半日方才回道,“主子,里头架着两口大锅,正炖着东西呢。” 空气里飘着一股奇香,耶律玄也闻不出来是什么,只好让莫风叫门。 南宫仪此时正穿着一件奇怪的大褂子,头上包着一块碎花头巾,两只袖子挽得老高,手里攥着一把铁勺,不停地在锅里搅合。 听见拍门声,头也不抬,只吩咐小谷,“先看看是谁,再决定开不开门。” “好嘞。”小谷欢快地答应着,迈着腿就跑过去,在门缝里一看,见是耶律玄来了,忙打开门,笑迎耶律玄进来,“王爷来了。” 南宫仪这才抬头一扫,见耶律玄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慢慢走来,就白了他一眼,“身子还未好,出来干什么?” 那口气,活似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耶律玄听着窝心,忍不住眉开眼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听说你在院里又是炒又是炖的,特意来瞧瞧。” 南宫仪对他的话虽然不屑,但却很受用。 见他胳膊挂着个布条就出来,嘴里不禁埋怨,“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胳膊都露骨头了,那太医也不知道给你上个夹板!” 耶律玄忙笑,“是我不让他上的,嫌碍事。” “既然你嫌碍事,那就等着残废吧。本公主也不稀罕理会这些事儿。”南宫仪撂下一句话,又去忙活了。 耶律玄急了,颠颠地跟在她身后,赔笑,“哪里?是我不对,你给我上夹板,我就不嫌碍事。” 南宫仪本待不理会,但没想到耶律玄脸皮挺厚,一个劲儿地跟在她身后说好话,她被叨叨地只好回过身来给他找夹板。 看着小谷正拿着一根柴禾往锅底下塞,南宫仪顺手给抽出来,对着耶律玄的胳膊比划了下,道,“就它了。” 耶律玄看着那根枯树枝子,面色为难,“好歹也找个像样的,这烂树枝也给我用?” “怎么,嫌不好?告诉你,有的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呢。”南宫仪没好气,把那根枯树枝往他胳膊上一架,就命小谷,“去找绳子,捆上。” 耶律玄听得嘴角直抽抽,他怎么有种被当成猪给捆着的感觉。 小谷真的找来一捆麻绳,南宫仪又拿来一根烧火棒,两边一夹,真就给捆上了。 捆完之后,她还后退了几步相了相,虽然卖相不咋地,但贵在牢固。 “嗯嗯,不错,就这样,一个月之内不准拿下来。”南宫仪拍了拍手掌,特意交代耶律玄。 “就捆着这枯树枝睡觉吗?”耶律玄受不了,这样子,他还怎么睡得着? “嗯,别怕麻烦,总比你日后残废了强!”南宫仪一句话噎得耶律玄再也没了理由,只得乖乖带着。 给耶律玄上好了夹板,南宫仪又开始忙起来,一边一口大锅,一手一个铁勺,那架势,活似城内某个酒楼的厨子。 耶律玄跟在她身边看热闹,半天没见南宫仪理他,忍不住问道,“阿仪,你这炖的什么,这么香?” “炖的都是银子。”南宫仪看着锅里那浓稠的汁液,想象着这里头就是金山银山,冷不防耶律玄问她,她顺口就说了出来。 耶律玄眉毛抖了抖,他的阿仪有多缺银子啊? “阿仪,你别听完颜烈胡说八道,府内银子多的是,足够你花一辈子的。”他安慰着南宫仪,生怕这小女人因为他穷,又逃走了。 南宫仪忙里偷闲,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那点银子,本公主还瞧不上眼。” 耶律玄彻底凌乱了,他这点儿银子她还瞧不上眼怎么办? 那她,还会乖乖嫁给他? 耶律玄这么一想,心里顿觉不安起来:如今他穷得真的要变卖家产了,怎么办? 可是看南宫仪忙得热火朝天不像是要跑的样子,耶律玄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站了半日,南宫仪终于熬出了两大锅黑乎乎的东西。 她命小谷撤了火,等那黑乎乎的东西凉透了,方才挖出来,放在盆里,几个人开始搓起丸子来。 耶律玄瞪眼看着那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黑丸子,惊讶万分,“这东西有什么功效?谁会买?” “这东西的功效,可就神奇了。等会儿你先吃个尝尝,包你满意!” 南宫仪说话的功夫,手底下已经搓出了几十个小丸子。 一众人一直忙到傍黑,才把那两大锅黑乎乎的东西给搓完。 耶律玄还赖着不走,南宫仪也不好赶他,毕竟这可是人家的府邸。 众人忙活了一天,也都饿了。两个粗使婆子随便弄了些吃的端了上来。 钱氏见耶律玄没有要走的打算,也给他摆了一副筷子。自己则很有眼色地带着小谷端着饭回自己屋里了。 南宫仪洗干净手过来,就看到耶律玄已经大喇喇坐在她的饭桌前。 白了他一眼,她坐在他对面,伸手端着饭碗就吃起来。 耶律玄坐在那儿却不动,眼直勾勾地盯着南宫仪。 南宫仪被他盯得发毛,只好放下碗,出声问,“你怎么不吃?” “我还没洗手呢。”耶律玄语气很是无辜。 南宫仪不解,“那就洗去啊。” “我受伤了。”耶律玄依然端坐不动。 南宫仪被他给气笑了,“你不还有右手吗?” “一只手怎么洗?”耶律玄理由很充足。 “一只手怎么不能洗?”南宫仪快抓狂了,看着一脸无辜的耶律玄,真想把筷子甩他脸上。 “我要你给洗。”耶律玄终是说出了实话,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南宫仪,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本要发火的南宫仪又无处发作。 她是服了这个男人的厚脸皮了,没想到传说中嗜血冷酷的摄政王,脸皮竟然厚如城墙! 没办法,省得他再聒噪,南宫仪只得去拧了一把湿布巾,过来给他擦了手。 放下布巾,南宫仪又端起了碗,心想这回他该老实了吧? 可耶律玄依然坐在那儿看着她吃,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纯洁如孩童。 南宫仪彻底被他给惹毛了,把碗往饭桌上一墩,吼道,“你吃不吃?” “我胳膊伤了,不能拿筷子。”耶律玄被她吼得肩膀一缩,身子也跟着抖了抖,却还是死硬地说出了理由。 “没筷子用勺子!”南宫仪快要崩溃了,从桌上摸了一把勺子扔过去。 那勺子叮地一声落在耶律玄面前,耶律玄却看都不看一眼,“胳膊伤了,拿不动勺子。” “用右手!”似乎已经知道他伎俩的南宫仪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了,她端起碗来,重新扒拉饭菜。 “要你喂!”耶律玄又开始叨叨了。 南宫仪吃完最后一口饭,抹了摸抹嘴,扔下筷子,笑得一脸无害。 “想得美!” 说完,人家施施然地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耶律玄看着面前那个盛满了饭的碗,再看一眼南宫仪空了的饭碗,无奈地笑了。 院内,南宫仪悠然地散着步子。耶律玄匆匆地扒了几口,也出去陪着她一起散步。 “阿仪,你跟我讲讲,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耶律玄很想走进南宫仪的世界,听完颜烈说,要想了解一个女人,首先要了解她的日常喜好。 他们两个接触不久,他只知道南宫仪爱财,贪吃,医术高明,别的他还真的不大了解。 南宫仪这会子心情大好,见他这么狗腿,一边走着一边就顺口答道,“也没啥爱好,只要有吃有喝,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我就满足了。” 耶律玄嘴角翘起,这还不叫爱好啊?这可是天底下顶好的日子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他给得起。 “就这些吗?”他意犹未足地问着,听南宫仪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乐趣。他发现,这辈子他运气真不赖,虽然打小儿就坎坷了些,但能遇到南宫仪这样的女子,这辈子值了。 南宫仪听耶律玄问,不由诧异,歪过脑袋看过来,“就这些还不够吗?” 耶律玄咧嘴笑了,“你可真容易满足!” “那是,本公主很好养活的。”南宫仪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两颗雪白的小虎牙。 耶律玄心内暗想:这动辄就搂财的毛病儿,看来是改不了了。不过他喜欢。 “那个,你在王府内有吃有喝也有花不完的金银珠宝,你过得可还满意?”耶律玄想试探试探南宫仪的口风,唯恐她被完颜烈的话给误导了。 “王府的日子嘛,还行吧。”南宫仪仰头想了想,实话实说,“就是日子太闲了些,有些闷。” “那你,想上哪儿去玩?我正好这些日子不上朝,可以带你出去转转。”耶律玄赶紧示好,这个紧要关头,可不能让她对摄政王府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真的?”一听到玩,南宫仪立马两眼发光,激动之余,一把抓住耶律玄的胳膊摇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唔……”,南宫仪抓的正好是耶律玄那条受伤的胳膊,顿时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啊?不好意思哈,我没看见。”南宫仪愧疚地松开了手,见耶律玄疼得脸色发白,赶紧又是吹又是抚的,狗腿得要命。 耶律玄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见南宫仪这般激动,他的心思也动了,“那好,等过两日天暖和,我就带你出去一趟!” “好嘞。”南宫仪欢快地答应着,顺手就从袖内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耶律玄,“给,这是我才配制的伤药,抹上之后,保你恢复如初不留疤痕。” 耶律玄接过,打量了下,见那是个淡绿色的小瓶子,扒开瓶塞,里头是雪白芬芳的膏体。 “我现在就想抹。”耶律玄把瓶子往南宫仪面前一送,瞬间又变成了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样儿。 南宫仪看着这个男人忽而成人忽而稚童的样子,哭笑不得。不过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家,她只得乖乖答应。 “好吧,看在你带我出去玩的份儿上,我给你抹好了。”南宫仪接过小瓶子,带着耶律玄就往屋内走。 耶律玄乖乖地跟上,真像个乖巧的孩子。只是在南宫仪看不到的地方,耶律玄的嘴角已经高高翘起。 进了屋,南宫仪先洗了手,这才小心地把耶律玄的大氅脱下,把他的衣袖轻轻卷起。 因为耶律玄伤在胳膊上,所以他穿的袍子都特别宽大。 但这么冷的天儿,在外头转悠还是有些凉。南宫仪的手不免就触到了耶律玄的手,只觉那只大手此时冰冷一片。 她心中一动,这个男人,明明屋里有地龙他不待,非得跟她到外头挨冻。 细细地给他的伤口抹了一层药膏,南宫仪等那药膏干透了,才给他放下袖子。 见她盖了瓶塞,耶律玄得寸进尺,“以后,你每日都给我上药好不好?” 南宫仪有心要拒绝,想说你身边那么多的属下,谁不能给你抹? 可一看耶律玄眼巴巴望着她,到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迟疑间,耶律玄又趁热打铁,“莫寒的手太重,莫风的手太笨,小厮又不细心,你懂医术,给我上药,自然是最好的。” 人家理由那么充足,又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南宫仪一大堆拒绝的话,竟然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只得点头答应了。 南宫仪把那小瓶子收进自己的小柜里,道,“那以后每天你到我院里来上药吧。” 耶律玄求之不得,赶忙答应,“好,好,好。”能来上药不说,还能蹭饭吃多好。他一个人吃着饭,就算是山珍海味,嚼在嘴里也没味儿。 见南宫仪的小柜里满是瓶瓶罐罐,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袖内一阵乱摸,掏出个白色的小瓶子,递给南宫仪,“这是平氏给我的,说是她娘家的祖传秘药,你看看能用不能用?” 南宫仪一听平氏给的,眉毛就挑起来了,语气也是阴阳怪气,“平氏去你屋里了?” 昨儿平氏去了一趟,那时她在,耶律玄没有让平氏进门。莫非今儿又去了?这次竟然进门了? 她一双妙目狠狠地剜着耶律玄,吓得耶律玄赶紧咽了口唾沫,解释道,“没有,没有,没让她进门。后来她躲在我院外的一棵大树后,正好我要来你这边看看,她就送给我这个。我听这药不错,所以才收下了。” “呵呵,看来平氏胆子不小啊。”南宫仪冷哼了一声,笑得阴气森森,“你觉得她的药不错就收下了?” “嗯。”耶律玄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更加忐忑了,忙赔笑应道。 南宫仪咬着后槽牙挤出一抹狰狞的笑,“你又不懂医术,怎知道她的药不错,啊?是不是觉得她人也不错啊?” “是啊。”耶律玄听着南宫仪这语调,只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就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南宫仪一听这话,气得果真是火冒三丈,当即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拎起耶律玄的胳膊就往外扯,“既然觉得她不错,那你找她去给你上药啊?何必拿来我这里,故意来恶心我?”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胳膊就往外拽,恰好就拽住了耶律玄那条受伤的胳膊,疼得他哇啦哇啦大叫。 “哎,哎,有话好说,先放手!”耶律玄哀求着,疼得差点儿都说不出话来了。 “渣男,烂桃花。我跟你没话好说,赶紧给我走!”南宫仪见他还想耍赖,哪里肯放过他?嘴里一边骂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就往外扯着耶律玄。 耶律玄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就让这女人发这么大的火,当即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没什么的。” “你知道我想的哪样?你跟她有什么关系,干我何事?”南宫仪气得咬着腮帮子,“怪不得那平氏还说没伺候好你,没给你生下一男半女的。弄了半天,她很不错啊?” 南宫仪把那个“不错”狠狠地咬了咬,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活似要把耶律玄给生吞活剥了。 耶律玄总算是知道自己触了逆鳞了,生怕这女人一个不如意就逃了,他赶忙一脚勾着门框,一脚跐着门槛,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紧紧地按着南宫仪的手。 “阿仪,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他知道南宫仪因为什么而发火,心里就甜滋滋的,胳膊上的疼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南宫仪虽说火气来得快,但到底是个女人,比力气,十个也不如耶律玄。 耶律玄不过是没防备,再加上被她扯着受伤的胳膊,才一时落了下风,被她给拖到了门边。 如今他刻意不走,南宫仪也拿他没有办法,到底不能把他这条胳膊给拉扯废了。何况,人家也是为了救她才伤着的。想想当时流了那么多血,露出森森白骨,她心底就软了。 松开手,她面色清冷,看也不看耶律玄一眼,冷声道,“对不住,是我过火了。那是王爷的侍妾,你和她怎么样,我无权干涉!” 她这么一副冷淡孤清急着撇清关系的样子,看得耶律玄心里一阵阵发紧。 完颜烈说过,一个女人若是不在乎你,任凭你做什么都没用。 南宫仪这个语气这副样子,真的不在乎他了吗? 想至此,他心里就莫名惊慌,一把拉着南宫仪的手,他把她使劲往怀里带。 南宫仪气头上哪还肯让他搂搂抱抱,气得擂起小拳头就去捶他,“放开我,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耶律玄哪里肯放?他一条胳膊牢牢地把南宫仪箍在怀里,下巴贴着她的发际,低低地笑了。 南宫仪愣了,这男人有多不要脸,她都讨厌他了,他还笑得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是不是你的侍妾没有我这样粗鲁的?”南宫仪说着说着就委屈地眼圈儿泛红,“你给太皇太后的奏折我知道了,听说你嫌我粗俗不堪、粗鄙无礼,那你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她声音哽咽,听得耶律玄心中疼痛不已,“傻瓜,谁告诉你我嫌弃你了?那都是假的,不得已而为之,等我跟你好好解释行不行?”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磁性低沉,就在南宫仪耳畔响起。男子温热的气息吹着她的耳朵,痒痒的,莫名就止住了她的心伤。 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耶律玄。 耶律玄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细细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温存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笃定道,“你,爱上我了!” “轰!”南宫仪只觉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似乎有什么在里头爆炸开来。 她面色酡红,娇羞脉脉,忍不住就斥了一声,“胡说,谁爱上你这个渣男?” 可是出口的话,却平白带了一股娇俏,听在耶律玄耳朵里,更像是撒娇。 “呵呵,我知道了。我好高兴!”耶律玄也没追问,只是笑不可遏。 南宫仪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只是看着这个男人笑得跟个傻瓜一样。 见南宫仪不再折腾,耶律玄这才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细细跟她说起了自己的初衷。 “其实,我是怕太皇太后不给我们赐婚,才出此下策的。”耶律玄沉声解释着,听得南宫仪一头雾水。 “太皇太后赐婚之后,你不是才上的奏折?”那奏折里头写的都是她的不好,她当时听了就觉得难过。 虽说一开始对耶律玄也没什么感觉,但被人嫌弃的滋味还是不好受的。 “我和太皇太后之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和太皇太后之间,有着弥天大恨!”说到这里,耶律玄就顿住了。 南宫仪可以清楚地发现,耶律玄的面色很不好,双眸赤红,像是要吃人一样。 这样子的他,她还真少见,自打进了摄政王府,她就没有发现耶律玄象传说中那样冷酷嗜血,如今一见,忍不住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耶律玄看一眼小脸发白的南宫仪,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吓着了她,忙歉意地紧了紧她的手,“当年母妃的死,可能和她有关!” 又是一部宫廷大剧? 南宫仪猜测着,看来耶律玄这个庶出的皇子没少在太皇太后手里吃苦头。 “那你从小到大,怕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吧?”南宫仪侧目问他,见这男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的脸颊忍不住又是一热。 “嗯,她三番五次都要谋害我的性命,好在我命大,没让她得手。”耶律玄淡笑着说道,好像在说别人一样。 南宫仪知道,在宫里,一个庶出的皇子,能躲过太皇太后的毒手,怕不是运气好吧? 若是耶律玄没有两把刷子,他早死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你就靠自己单打独斗?”南宫仪似乎能理解耶律玄的性格了,这样诡谲云涌的宫内,单凭一个人的力量生存下来也不大可能。 “爱妃真聪明!”耶律玄赞赏地看了眼南宫仪,这才幽幽道,“当年外祖手里还有些兵权,太皇太后没敢痛下杀手。再者,镇国公和外祖交好,这也是让太皇太后忌惮的地方。” “镇国公就是完颜烈的父亲?”南宫仪忽然问道,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划过。完颜烈和耶律玄名义上虽是主仆,但听完颜烈说话那口气,这两人实则情如兄弟。 那在南陈,她治伤的那个面具男人,真的是耶律玄的兄弟? 当时完颜烈那担忧害怕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完颜烈会对耶律玄的兄弟那般忠心? 她神游在外,耶律玄说什么,她已经没心思听了。 耶律玄说了几句,就见南宫仪双眸有些发呆,平视着前方,似乎在走神,忍不住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呃,没什么。”南宫仪收回心神,看一眼耶律玄,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有几个兄弟?” 耶律玄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不多,就三个。” 见南宫仪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他,他赶紧又释疑,“大哥就是先皇,他才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儿子。三弟在封地,我是老二。” 南宫仪了然,这么说,他统共兄弟三个,唯有先皇是太皇太后所出了? 那个封地的兄弟也就是老三,不知道去没去过南陈? 她心眼儿不少,自然不会直接问耶律玄,何况她心里存疑,怕这么一问,耶律玄警觉起来。 于是,她兜着弯儿地问,“你们三兄弟都跟你一样,文武双全?” 这话明着恭维,愣是耶律玄也没有探知她的深意,忙笑道,“我们身为天家之子,打小儿骑马射箭,兵书韬略,一样不落。只是先皇身子骨弱,登上皇位没几年就薨了。” 一说到他们三兄弟,耶律玄的心情就开朗许多。看样子,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倒挺好。 一句话还没有探听出来,南宫仪变着法儿继续问,“那你三弟为何到了封地?他留在上京,对你也有个帮衬啊?” “老三啊,他生性贪玩,留恋山水,留在上京,对他未必是件好事。还是我求了太皇太后放他去封地的。” 这么说,老三肯定和耶律玄不是一路人了。那就不知道他有没有领过兵打过仗了? “你三弟功夫比你如何?你俩比试过没有?”南宫仪的话,让耶律玄有些不解,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忽然对他俩的功夫感兴趣了?身为他的女人,总打听老三做什么? 但他还是耐心答道,“老三那三脚猫的功夫,定是比不过我了。”在心爱女人面前,男人都喜欢夸张一些。但南宫仪相信,耶律玄这是实话。 “这么说,老三这三脚猫的功夫,定是不能领兵作战喽?”南宫仪锲而不舍,一路追打。 耶律玄终于察觉到不对了,这个女人兜了这么半天,到底想问什么? 已经觉得自己虏获了佳人芳心的耶律玄,从来没有想到南宫仪心里还一直记着南陈的事儿,更没有想到两个人本来听他说太皇太后和他之间那些不共戴天事情的,结果就跳到了他三弟身上。 他面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起来,“三弟功夫虽说不高,但也上过战场……” “撒谎!”南宫仪忽然就怒了,她啪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壶茶盏都飞起老高。只是威风过后,就是一阵剧痛。还没等她开口,就已经痛得握着手说不出话来了。 哎呀妈,劲儿使大了。 南宫仪强忍着钻心的疼,白着小脸儿低喊着,“你三弟堂堂一个皇子,身上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你敢让他上战场送死?说,在南陈戴面具让我拔箭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 那时候,他高冷得要死,总是压榨她,连她的诊金都被他给赖回去了,后来逼得她钻狗洞逃走!这笔账,不好好算一算,她怎能甘心? 耶律玄被南宫仪这副母夜叉的样子给吓得浑身一颤,及至看到他握着手皱着眉,知道她是震痛自己的手了。 他伸手要去拉南宫仪的小手过来看看,却被南宫仪一个狠狠的眼神给定住了,“给本公主老实坐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南宫仪愣是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范儿,虎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耶律玄好半天才意识回笼,心里忐忑不已,纠结得不行。 若是他承认了,这小女人跟他闹掰了怎么办?他知道这女人爱财,自己又坑了她那么多的金元宝,当时他也不过是想逗她玩玩而已,没真想要那些金元宝的,可后来她钻狗洞逃走,他也没法还了。 若是不承认吧,凭着这小女人的聪慧,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要编出什么理由,才能让她信服! 怪只怪他这几日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以为和这小女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铁板钉钉了呢。 谁料到这小女人竟然拐弯抹角地套话,连他不知不觉也上当了。 叹息一声,耶律玄无奈地摊摊手,“对不住,是我……” 还没等他说完,南宫仪已经按捺不住,点着他的额头就数落开了,“好啊,没想到堂堂北辽摄政王却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连我这个弱女子的诊金都坑,把我当奴仆使唤,让我做牛做马,害我钻狗洞……” 耶律玄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这小女人说的这些,他确实做了,如今的他,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这小女人喋喋不休地说。 南宫仪一一历数着耶律玄的“罪证”,说到最后更是痛心疾首地抽泣着。 “你老实交代,当初是不是你设计让本公主前来和亲的?你明知道你自己那么多小老婆,干嘛非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呜呜,要是没有你,我嫁给秦佑大哥该多好!人家那么知冷知热,身边又没有小三小四,多好的男人啊!” 耶律玄愣了,什么,这里头还有秦佑的事儿? 他觉得这事大发了,若是没有秦佑的事儿,他还能好好解释解释,南宫仪消了气也就罢了。 可如今一牵扯到秦佑,他顿时就不淡定了。原来南宫仪还有这样的心思,这让生怕南宫仪哪天不声不响逃走的他,怎能安心? 看南宫仪眼圈儿通红,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耶律玄不管不顾地一把揽过她,就把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四片唇相接,男人火热性感的薄唇紧紧地贴在南宫仪的唇上,让她所有的话全都噎住了。 南宫仪瞪大了眸子,惊呆了。 天地间,一片静谧! 除了那次耶律玄在院门边给她来了个门咚,他们之间虽然也时不时有些暧昧,但从未这般亲密地接触过。 男人略微急促的气息就那样喷在她的脸上,南宫仪只觉自己有些眩晕,一时分不清南北东西了。 前世里,她虽然整天和一帮男人在一起同吃同住的,但也未曾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 她自诩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觉得自己是个现代穿越女,什么事儿没有经过什么事儿没有见过! 可这种事儿一轮到她自己身上,她顿时就不淡定了。 想要挣扎出去,可耶律玄右臂就跟铁铸的一样,死死地箍着她的细腰,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的吻技似乎不怎样,两片唇死死地吸着她的唇,一个劲儿地吮来吮去,就没了别的花样。 那高挺的鼻梁还压着她挺翘的小鼻子,害得她连呼吸都困难了。 几次三番想推开耶律玄,无奈就跟蚍蜉撼树一样。南宫仪索性放弃了挣扎,由着他摆弄了。 只是这男人好似不上道,在她唇上蹭过来蹭过去,前前后后就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吮。 害得南宫仪也着急了,前世里看过那么多接吻的镜头,她时常幻想,有朝一日,有了男朋友,也要吻个你死我活。 可是,说好的法式热吻呢? 耶律玄这厮就不知道伸个舌头出来? 南宫仪心急火燎着,也顾不上矜持,试探着伸出自己的丁香小舌,在耶律玄的薄薄的唇上舔了下。 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她这一舔不要紧,耶律玄浑身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也伸出了舌头,灵活地撬开南宫仪的贝齿,在她的檀香小口里拨弄着。 南宫仪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无意之举,竟然撩拨起来燎原大火,吓得她赶紧要退出,却已经晚了。 耶律玄食髓知味,乘胜而出,反复品砸着南宫仪的小嘴儿,怎么也不能餍足! “唔……”好半天,南宫仪嘤咛一声,这更加刺激了耶律玄,他浑身都有了反应,身子紧紧地绷着,胳膊上的力气大得快要把南宫仪给碾碎在怀抱里。 两个人吻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有种想要天荒地老的架势! 直到两个人都憋得喘不过气来,耶律玄才松开了南宫仪的小嘴。 看着那粉润略肿的小嘴儿,就像是一颗熟透的樱桃一般,耶律玄只觉心猿意马,再也不能镇定自若地站在南宫仪面前。 他额头抵着南宫仪的,大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肩,声音柔得快能滴出水来,“阿仪,我爱你!” 南宫仪半晌无言。 他们之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先还说着太皇太后和耶律玄之间的恩怨,继而她就套着他的话,问他是不是那个面具男。这会子,两个人又天雷勾地火地吻上了。 听着耶律玄这沙哑磁性的嗓音说出最诱人的那三个字,南宫仪一时不知心里是种什么滋味了。 那种想追究他骗了她的心情也一去不返,她不由暗笑:怪不得常听人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呢,他们还没到那一步,不过是一吻而已,就把啥都给忘了。 动了动身子,南宫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在耶律玄怀里,也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家伙! 平日大大咧咧的,但这会子,他们才刚做了最亲密的事情,她一时还真不敢和他对视。 “阿仪,你……你没什么要说的?”耶律玄也是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南宫仪的小嘴味道实在是太好,引得他真想再一亲芳泽。 可是自己的表白得不到回应,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南宫仪听他催问,愣了下,顺口就来了句,“你的吻技不咋地!” 耶律玄那张俊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他的吻技真的不好吗? 男人的自尊,让他难以接受。 低头看了眼窝在他怀里的南宫仪,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还是我们练得少了,往后,我们天天吻夜夜亲,就好了。” 南宫仪刚想骂他一句“无耻”,男人的唇又吻了下来,阳刚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让她一时手足无措,只能被动地接受。 43 甜蜜的二人世界 “阿仪,别闹了,好不好?”良久,耶律玄的唇才从南宫仪的唇上撤离,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道。 南宫仪黯然:她这是在闹吗? 耶律玄见她不吭声,忙解释,“我相貌俊美,怕到了沙场没有震慑力,所以,才特意做了一面骷髅面具戴着,并无他意。” 话音刚落,南宫仪就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还从未听过有人这么自夸自己相貌俊美的,不过抬眼看看耶律玄的脸,也的确当得起这“俊美”两个字。 见南宫仪神色缓和,耶律玄也忍不住笑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我也是实话实说。何况你我那时初见,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的真面目,如此而已。” 南宫仪想想也是,人家本来就天天戴着面具,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难道还特地为了她拿下来? 这么想着,南宫仪就释然了。 不过关于和亲一事,耶律玄还未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眼珠儿一转,南宫仪又厚脸皮地揪着耶律玄的领口,问道,“说,你那时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不然,怎能让她和亲? 不过转念一想,她那时都出了帝都,他和她又从未谋面,他怎么知道她什么样? 但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就是想让男人承认自己有多好有多美有多喜欢自己。 南宫仪不能免俗,虽然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板着脸装样子。 耶律玄望着她,忍不住笑起来。 他的面貌虽然极其俊美,但笑起来却很阳刚,在沙场历经过生死的男人,就连他的笑也受到了感染,带着一点儿沧桑和豁达,看得南宫仪也快要移不开眼睛了。 南宫仪心里暗想:自己看来是赚大发了,能嫁给这样养眼的男人,天天看着就心满意足。 关键这男人还位高权重,对她也挺好,就是穷了点儿。 耶律玄见她一会儿工夫面色阴晴不定,越发带了几分小心,答道,“那时我箭伤在身,无人能拔,自认必死无疑,也没想过要跟谁成亲。太皇太后怕我在外久了,大权在握,一日三昭,命我班师回朝,私底下和荣贵妃达成和亲的阴谋。” 原来这一切都是太皇太后和荣贵妃暗中操作的。不过现在想想,南宫仪也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若是她没来和亲,留在南陈宫里,也得跟荣贵妃母女斗个你死我活的,那样,也很没意思。 还不如在北辽,有耶律玄给她撑腰,她能随意地做自己的事情呢。 面色缓和了下,她又直视着耶律玄,这家伙,还没回答完她的问题呢。 耶律玄本来就没打算瞒着自己的心思,见状,忙道,“其实,我俩刚见面的时候,我被箭伤折磨得死去活来,还没有精神多看你一眼。” 南宫仪的小眼神嗖嗖地射过来,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都没多看她一眼? 这还了得? 耶律玄见她这样,赶紧又道,“你给我把箭拔出来之后,我就注意到你了。” “哦,怎么个注意法?”南宫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要他说得不好,她就有一巴掌把他给拍死的架势! “嘿嘿,当时你没给我针灸止痛,后来我一给你金元宝,你就给我止痛,我就觉得你,你……” “嗯,我怎样?”南宫仪没有听到自己想象中什么惊才绝艳、什么天生丽质的话,心里莫名不爽,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我,我就想,这女子,怎么心那么狠?”耶律玄顶风冒险地说完了这话,就听南宫仪把后槽牙给磨得咯吱作响。 “你让我说实话的,我,我……”那“不敢”两个字到底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呵呵,本公主还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因为狠被人给主意到?”南宫仪说不失落那是假的,毕竟,一个女人,还是很憧憬和一个男人一见钟情的。 耶律玄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见南宫仪这样,忙安慰道,“这有什么不好?反正不管你狠也好,善良也罢,我喜欢的都是你一个!” “哦,我还有善良可言?”南宫仪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在你眼里,我这么心狠手辣的人,竟然有善良?” 耶律玄被她挤兑得不知该说什么,头一次对一个女子敞开心扉,他真的有些慌乱。 这事儿,竟然比在沙场征战还要难! 深吸了一口气,他揽过南宫仪,不顾她的挣扎,把头埋在她的耳畔,深情地说道,“阿仪,我喜欢你,平生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就是你!” 女人嘛,心总是容易软。南宫仪也不例外。 前一刻还为他因为她心狠而注意上自己纠结,这一刻,听了他深情如斯的表白,她心里的怨气就烟消云散了。 但她也不想轻易放过他,故意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不好说,说不定你也对其他女人说过这话!” 一句话惹毛了耶律玄,他放开她,一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瞪得圆圆的,指天发誓,“阿仪,若是我所言有虚,就让我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我信了你还不成?”南宫仪撇撇嘴,虽然不信什么天打雷劈,但见耶律玄急得额头青筋直跳,她只好安慰着他。 两个人至此,算是言和了。 耶律玄觑了眼她的面色,这才敢接着一开始的话茬说下去,“你知道,正因为我和太皇太后不和睦,所以,她才想方设法往我府里安插女人。” “目的,就是想监视你?”南宫仪挑了挑眉,问道。 “差不多吧。她更想通过子嗣来牵绊我。”耶律玄幽幽答道,面色波澜不兴。 “若是和那些女人生了孩儿,她就会以此为筹码要挟我。毕竟,虎毒不食子。作为一个父亲,不会眼睁睁不管自己的孩子的。” 南宫仪听了一会儿,总算是想明白了。 这些侍妾们的娘家全都被太皇太后掌控,跟太皇太后是一根线上的。若是这些女人能为耶律玄诞下子女,那么耶律玄势必要顾及子女和这些侍妾们的娘家,到时候,他就不能大展拳脚了。 原来,控制一个人,还有这么多的法子。 只是令南宫仪不解的是,侍妾们都是太皇太后那边的人,为何她这个正妃偏偏是个亡国公主? 她疑惑间就问了出来。 耶律玄嗤笑一声,“这个还看不懂吗?你是南陈公主,和母族不亲,荣贵妃定不会在后头给你撑腰,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正妃,对我有什么助益?” 他这么一解释,南宫仪就豁然开朗了。弄了半日,她才知道,就连后院里的女人,都有这样那样的作用。 太皇太后那老太婆,不愧是内宫的赢家,斗败了其他嫔妃不说,又来辖制耶律玄的后院。 这老太婆,管得倒挺宽的。 她嘟哝了一句,“早知道,干脆不给她治病算了。” 耶律玄把她重新搂入怀中,笑道,“阿仪有这个心就好,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做就行!” 他不想让南宫仪陷入这样的圈子,更不想让南宫仪双手沾满鲜血。 当然,他还有句话没敢说,那就是借着给太皇太后治病的机会,他用万两黄金把她给引了出来。 两个人芥蒂去除,坐在床边,喁喁私语,亲密无间。 耶律玄在南宫仪屋内待了很久,方才在南宫仪的一再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满面春风地出得院门,待南宫仪的院门关了,才回过身来朝自己院内走去。 莫寒和莫风从暗处现身,拜见。 耶律玄的脸色立即就跟结了一层霜一样,冷得快要结冰了。 “主子……”两个属下大气儿都不敢出,主子这副样子,又跟以前一模一样了。也只有在王妃这里,主子才能高兴地跟个正常人一样。 “前两日本王给太皇太后上奏折的事情,这院里有谁知道?”他淡淡问着,语气不重,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可是那身上自带的威严,还是压得两个属下喘不过气来。 “府内,除了几个在书房伺候的,并不知晓。”莫寒小心地答道,“就是外头,早传得沸沸扬扬的。” 耶律玄眸光一横,直直地扫了过去,“府内有没有下人乱嚼舌头?” “属下给知情的人都交代了,他们绝不会乱说话的。”莫寒赶紧解释。 在摄政王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们这位主子脾气怪异,性子冷傲,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小命都没了。所以,耶律玄也相信莫寒的话。 只是这样就奇怪了,南宫仪除了跟他在一处,其余都是待在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从哪儿知晓? “府内的侍妾,有没有人知道这事儿?”虽说他是在书房写的奏折,但那些侍妾们无孔不入,谁知有没有在书房安插什么眼线? 莫寒听得眼皮子霍然一跳,忙答道,“主子,当日只有完颜将军和属下在书房内伺候,其余人等都在外头,这事儿,恐怕还是从外头听来的。” 耶律玄想了想,就问莫寒,“府内的侍妾,这几日有什么动静没有?” 莫寒眼珠儿转了转,想了一阵,方道,“听下头人回禀,上奏折的第二日,平氏命身边的一个婆子回娘家送东西,半日方回。” 耶律玄眸光暗了暗,莫非是平氏在南宫仪跟前乱说? “那个婆子,你命人查了没?”耶律玄问道。 “属下让人跟着,那婆子确实回了平氏的娘家,送的不过年节下赏赐的吃食。” 耶律玄虽然从不去侍妾的院子过夜,但摄政王府的一应规矩还是在的,每当年节都会赏赐些金银珠宝,还有吃食等物。往常,也不是没有侍妾送过。 只是这个时候,就有些巧了。 平氏平日不声不响的,耶律玄也不好断定她有没有和外边的人暗中勾结。 “那婆子去了平氏的娘家,平氏的娘家有没有什么动静?”若这些人真的暗中勾结要做什么,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 莫寒赶紧禀道,“当时平氏娘家人没什么动静,不过第二日平氏的嫡母就进宫给皇太后请安了。” 这就有戏了。 耶律玄唇角勾起,冷哼一声,“这么说,是平氏跟王妃学说了奏折上的话?” 莫寒抓了抓耳朵,有些为难,“回主子,这两日,王妃的妹子和平氏都去过王妃的院子,至于是谁说的,那两个粗使婆子也不知道。” 耶律玄的眸光跳了跳,咬牙道,“把南宫如和平氏给本王监视起来。” 莫寒答应一声,刚要去传,耶律玄却又摆手止住了他,“小心走漏风声,免得打草惊蛇!” “主子的意思,是想捞网大的?”莫风旁边听明白了,忙小声问着。 “嗯,之前,府内就有内奸,本王不过是去了王妃院里几趟,就有人派了杀手过来。等本王找出那个内奸,定要碎尸万段!” 他这话,说得很是平静,但那语调,阴沉到了极点,听得莫寒和莫风头皮都有些发紧,主子,好久未曾这般嗜血狠戾了。 过了两日,耶律玄的伤势好了一些,见天儿还不算太冷,就带着南宫仪出去了。 两个人心结打开,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一起出去游玩,南宫仪自然高兴不已。 一大早,她就细细地打扮了,自己穿一领月白绣折枝梅花的小袄,一条葱绿的裙子,特意穿了一双小羊皮靴子,打扮得清新自然。 一头如墨的长发用一条丝带束了,头上并没有任何金银首饰,就这么素面朝天地,跟着耶律玄上了那辆黑漆平头的马车。 耶律玄一身黑色的雪白的箭袖,身披一领玄色狐狸毛的大氅,虽然胳膊行动不便,但依然英气勃发。 南宫仪从未见他穿过白色,通常都是一身黑,乍一看了穿着白衣的他,眼睛都不知道眨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穿一身白,竟然也有超尘脱俗的范儿。她不由暗叹:果然,有颜值有身材穿什么都好看啊! 耶律玄坐在车内,右臂伸开,自然而然地揽过看得怔怔的南宫仪,见她半天都目不转睛,不由得意一笑,“如何?你的夫君,还看得过眼吧?” 南宫仪也是腐女一枚,脸不红心不跳,拿小手戳了戳他紧实的胸膛,笑得色眯眯的,“嗯,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这话,可就有玄机了。 耶律玄眸光暗了暗,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情……欲,俯下头,贴着南宫仪的耳根,小声笑着,“要不,咱们今晚就试试?” 南宫仪早就见识过这男人的厚脸皮的,没想到他在这种场合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万一被外头赶车的莫雷给听见了怎么办? 见他越贴越紧,男人阳刚的气息滚热地喷洒在她的颈边,她吓了一大跳,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小心脏还呼呼直跳,“这就不用了吧,呵呵!” 耶律玄欲求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这小女人,把人的火给勾了上来,她就甩手不管了? 不行,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错过? 捉住她扒住马车窗框的两只小手,把它们给举到了头顶,耶律玄一只大手牢牢地掌控着,身子就倾了过来,薄唇精准地捉住了南宫仪的,开始吸吮缠绵起来。 南宫仪没想到自己一句胆大的话,竟然惹来这么多的事儿。被耶律玄给一亲芳泽,她真是又急又羞。 这可是在马车里,稍不留神,弄出动静来,外头的人就听见了,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可偏偏被他给吻住唇,她想说什么又无法说出来,呜呜了两声,只得极力忍着。 耶律玄由于前日已经吻过了一次,今天似乎找到了窍门,一上来就先撬开了她的贝齿,捉住她的丁香小舍,在她嘴里开始肆意横行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南宫仪只觉得这个吻,让她很享受。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她嘤咛的细声交融在一起,两个人都很投入,都很动情。 吻到情深处,耶律玄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身子滚烫得似要爆裂开来,紧紧地贴着南宫仪的,恨不得把她给融入进自己的身体里。 南宫仪虽是个雏儿,但也不是没听过没见过这男女情事。 耶律玄的身体和她的贴得太紧,她能感觉得到男人的炙热。 明明车外还是凌冽寒冬,但是车内,已经火热一片。 南宫仪被耶律玄吻得气喘吁吁,快要憋得喘不过气来,耶律玄才放开她。 他也好不到哪里,如玉般的面孔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红,虽是个男子,但那白里透红的样子,丝毫不比南宫仪这个女人差。 南宫仪不禁有些嫉妒,这男人不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吗?怎么他的皮肤还这么好?不应该粗粝干燥,胡子拉碴一大把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了然了。人家天天戴着面具,防晒防风还防沙,能不白皙细腻吗? 她想着,啥时候她也弄个面具来戴着,不然自己这张小脸可就被男人给比下去了。 耶律玄眸中还有未曾消散的情……欲,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南宫仪,小心翼翼地问,“比起那日,如何?” 南宫仪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猛一听他这么问,不由愣了,“什么如何?” 耶律玄好脾性地提醒她,“就是这个啊。”他伸手抚上南宫仪殷红水润的唇,笑嘻嘻地。 南宫仪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火辣辣地热了起来,本来她还挺享受的,被她这么一问,她倒是羞涩起来。 这种事,这人还要来讨论一番不成? 外头还有人啊? 他们两个在马车里坐着,和外头的人仅一帘之隔,一个不小心就被听了去。到时候,她还有脸见人吗? 恼怒地瞪着他,南宫仪咬着唇不吭声。 耶律玄却得寸进尺,笑着对她耳语,“方才你也挺投入,这意味着我的吻技很不错了。” 因前日南宫仪质疑他的吻技,这让耶律玄耿耿于怀,回去后,日夜琢磨,今日见南宫仪这般享受,他就知道,自己这几日没有白费功夫。 南宫仪看着他一脸得意的小样儿,不由嗤笑一声,“一般一般,有待于磨练!” 她像褒奖孩童一样,也就是随口一说。谁知耶律玄竟然当了真,完全忽略掉前边的那句“一般一般”,只记得后头一句“有待于磨练”了。 他跟八爪章鱼般把南宫仪一把给揽进怀里,坏笑着在她耳畔咬耳朵,“那好,咱们趁这功夫好好磨练磨练!” 南宫仪恼羞成怒,在他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但他依然牢牢地箍住南宫仪的细腰。 南宫仪无奈,只得瞪他,“你还要不要脸,外头有人呢。” 耶律玄嬉皮笑脸道,“有人怕什么?他不敢乱听的。” 南宫仪给他气笑了,就算莫雷不敢乱听,可也听见了。无非是他忠于主子,不到处乱说罢了。 可隔着一挂帘子干这事儿,南宫仪还真是不习惯。 见耶律玄又猴上身,南宫仪气急了,却又无从下手,只得冷着脸低吼,“耶律玄,你别放肆!” 见南宫仪生气了,耶律玄赶紧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正容看着她,赔笑,“没想到你面皮这么薄!怕什么,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 “那也不行!”南宫仪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听得耶律玄心肝一颤一颤的。 他讨好地看着她,小心翼翼问,“那成亲之后总成吧?” “不好说,看心情!”酷酷地拒绝完,南宫仪就抱着胳膊闭目养神了。 耶律玄无法,只得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也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南宫仪也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玩,反正她一大早就起来,和耶律玄玩闹了一阵子,着实有些困乏,闭了眼本想假寐一会子的,谁知竟然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就听车外头欢声笑语,似乎有很多人,热闹地很。 她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就听耳边有一个慵懒的声音笑问,“醒了?” 南宫仪侧脸一看,耶律玄那张放大的俊容就在她眼前。原来他一直没有睡着。 醒来之后能看到这男人的笑脸,被他呵护在掌心的感觉,让南宫仪这个女汉子心里也开始柔软了起来。 “嗯,醒了。”她笑回了一句,又问,“这是哪儿?” “这是京郊的一处牧场!”耶律玄说着话的功夫,又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挑开帘子,让南宫仪朝外看去。 南宫仪顿时就惊讶地合不拢嘴了,天哪,一望无尽的都是一个一个云朵般的帐篷,成群的牛羊,在刚冒了嫩芽的草地上四处游走,几个穿红着绿的牧童,尽情地奔跑着。 湛蓝湛蓝的天空,金灿灿的日头,再配上这欢声笑语的牧场,令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大好起来。 “好美啊!”她由衷赞了一句。 耶律玄看着她欢欣不已的样子,唇角不由翘起老高,“这是南陈没有的,你看个新鲜!” 南宫仪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下感动,这男人还真是心细如发,特意带她来看南陈所没有的风景。其实南陈的风景她也没看几处啊。 没等马车停稳,南宫仪就拉开了车门,开心地就蹦了下去。吓得耶律玄在后忙喊,“小心点!” 无奈小女子已经窜出去老远,他只得苦笑了下,跟着跳下了马车。 不过是一处小小的牧场,就已经把她惊喜成这个样子,那要是带她去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她岂不得激动坏了啊? 看样子,她这段日子在府内,也是憋坏了。 看耶律玄他们下了车,莫雷几个人就把马车给驶到一边。 耶律玄则跟着一路欢呼雀跃的南宫仪奔向了那辽阔的牧场。 几个牧童看着那发疯一般笑着的南宫仪,俱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及至看到她身后的耶律玄时,他们则欢呼着跑了过来,围在耶律玄身边叽叽喳喳的。 南宫仪一见自己被人给忽视了,小眼神儿就嗖嗖地射向了耶律玄。没想到这么个千年寒冰般的男人,竟然这么受欢迎? 耶律玄岂会不懂她的小心思?见状忙笑着解释,“这些孩子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我特意命人把他们收养在此处。” 原来她在吃一群孤儿的醋! 南宫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她都多大的人啦? “那你常来这里?”看着孩子们大哥哥长大哥哥短地叫着,她就觉得很是亲切。 这么个大男人,在孩子们眼里,不过是个大哥哥而已。可是他已经位高权重,久居上位了。 “嗯,只要不出征,隔两三个月我就来一趟,给他们带些吃的。”耶律玄一边说着,一边从莫寒手里接过一个大口袋,从里头掏出了好几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几个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笑的牧童。 牧童们可高兴坏了,三五成群地打开那盒子,都是些京里的糕点,正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南宫仪窝心地看着这一幕,陪着耶律玄帮他给孩子分着东西。 几个孩子吃过了点心,也没有离开他们,而是围在他们身边,坐在铺了毡垫的草地上,玩耍着。 见南宫仪还站着,耶律玄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站着做什么?坐下歇歇。” 南宫仪顺势就坐在了耶律玄身边,耶律玄很自然地一把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身前围着几个孩子,叽叽喳喳,欢快地玩耍,两个人依偎着,颇有些享受天伦之乐的样子。 44 摄政王这活儿不好干 耶律玄也被这个小女孩的童言稚语给问住了,愣了半日,方才肃容道,“小荣,不是谁坐在哥哥身边,谁就是嫂子。只有哥哥喜欢的女子,做了哥哥的妻子,才能叫嫂子。” 南宫仪面上只觉有些火辣辣的,这个男人,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儿,说这个做什么呢? 虽说小孩子听不懂,但也不大好意思啊。 谁知那小女孩瞪圆眼睛看了耶律玄半日,忽然张嘴“哇”地一声哭了,“呜呜,大哥哥,那你不喜欢小荣,小荣不能做你的妻子了?” 南宫仪也没料到这孩子竟然有这种反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瞪一眼耶律玄,哼道,“烂桃花,走哪儿都招桃花!” 耶律玄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呀。” 瞪完了他的南宫仪,看着那小女孩哭个不停,只得去哄她,“别哭了,小荣。等你长大了才能做人家的妻子,这么点儿,还太小!” 耶律玄刚要说“就算长大了也不能做我的妻子”,却被南宫仪横扫一眼给噎住了。 小荣听到南宫仪这话,戛然而止,抬起一双湿漉漉的黑眸,盯着南宫仪问,“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南宫仪好笑,“当然,你长大了才能嫁人,懂吗?” 小荣不死心地又继续问,“那,我长大了就能嫁给大哥哥了吗?” 南宫仪差点儿晕死,这孩子,怎么对耶律玄就不死心呢? 幸好她没允诺长大了就能嫁给耶律玄这话,不然,到时候这孩子还不得找她算账? 想了想,她还是一本正经问小荣,“小荣,你明知道现在你这大哥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一定嫁给他?嫁给别人不好吗?” 小荣眨巴眨巴那双乌黑的眸子,似乎在想喜欢耶律玄的理由,好久,她才掰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指道,“阿妈说了,只有对自己好的男人才可以嫁!” 南宫仪轻笑一声,这个孩子还挺听她阿妈的话的。 她面色柔和了几分,轻声对小荣道,“你阿妈的话没错,但前提是,你想和其他女人一起嫁给大哥哥吗?” 小荣咬着小胖手想了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想,我只想一人嫁给大哥哥。” “呵呵……”南宫仪忍不住轻笑起来,人类本质上都有一定的占有欲,不论男女老少哇。 “既然你不想,那就好办了。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有跟大哥哥一样的男人对你好的。” 南宫仪很想给这孩子树立正确的三观,不然,等这孩子长大了,岂不和府里那些侍妾一样,一辈子窝在深宅大院里,争风吃醋啊? 小荣似乎没有听明白,依然眼巴巴地望着她,“可是,我只想嫁给大哥哥啊?” 南宫仪啪地拍了下额头,快晕死了,敢情,她说了半天,压根儿就没有一点用啊? 耶律玄被她抚手拍额的样子给逗笑了,站起身来,一把拉起她,笑道,“嗨,你跟个孩子掰扯什么?走啦。” 小荣却扯着耶律玄的衣襟不让走,“大哥哥,你,你不喜欢我了吗?” 她小嘴儿瘪着,泪盈于睫,若是耶律玄说个“不”字,她就能立马哭起来。 耶律玄拉着南宫仪,一同弯下腰来,笑着跟她解释,“小荣,大哥哥喜欢你,只是这个喜欢,不是你想的嫁人。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小荣似懂非懂,小眼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耶律玄就拉着南宫仪起身走了。 南宫仪觉得很好笑,没想到耶律玄这么个被外间传言嗜血冷酷的人,竟这么受小女孩欢迎。 看来,她的眼光还算不错。 耶律玄见她半日不语,故意逗她,“怎么,吃醋了?” “噗嗤”,南宫仪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耶律玄的胸膛,“你真以为你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烂桃花呀?我吃的哪门子醋?” 耶律玄还从未听过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话,不由被她给逗乐了。 两个人拉着手进了牧民家的毡包里。 外头虽然寒冷,但毡包里头却暖融融的。 里头收拾的很干净,地上铺着厚厚的毡垫,火盆上架着铁锅,煮着羊奶,滋滋地冒着热气。 南宫仪跟着耶律玄,跪坐在毡包的毡垫上,看着耶律玄亲切地和牧民们交谈,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这个男人,是沙场上戴着骷髅面具、嗜血冷酷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统帅,也是个可以盘腿坐下来、听这些牧民们闲话家常的摄政王。 他,到底有几面? 每一面,对她似乎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渐渐地,南宫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舍不得离开耶律玄了。 当初那些雄心壮志、逍遥江湖的话,已经被她给抛到脑后了,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留在上京,可以安安静静地做他的王妃。 当然,南宫仪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耶律玄做不到,她宁肯心里痛苦万分,也会割断这份情缘的。 羊奶热开了,牧民大妈亲热地给南宫仪端了一碗,笑吟吟道,“王妃尝尝,这是我们草原上最肥美的羊儿产的奶。” 南宫仪还没接过那碗,就闻到了一股膻味儿,她接碗的手就有些犹豫。说实在的,她还真没喝过这么原生态的羊奶。 闻着那股膻味儿,她就难以下咽。可不喝,又怕拂了牧民的好意,只得硬着头皮要喝。 耶律玄像是看出她的为难来,正在她抱着一股赴死之心要喝下那碗羊奶的时候,他一把给她夺了过去,笑道,“王妃乃南陈人,喝不惯这个。” 说完,他一仰脖子,一气儿就给灌了下去。看得南宫仪那叫一个瞠目结舌,这厮,护犊子的性儿也太明显了,这样,让牧民会怎么想?会不会说她太矫情?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看了眼那个有些尴尬的牧民大妈,笑道,“可能适应适应就能喝了。” “是啊,是啊,王妃想是初来乍到,等过一阵子就好了。”牧民大妈忙宽慰着她,又从毡包的一个角落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纸包儿来,笑着,“这里有些茶,让我为王妃沏一壶吧?” 南宫仪一见那茶叶,双眼立时一亮,站起身来走向她,问,“你这茶叶能给我一些吗?” “当然可以。”牧民大妈忙把茶叶递给了她。 耶律玄还以为她要亲自沏茶,忙道,“还是交给大妈来吧。” 南宫仪却笑了,扬了扬手中的茶叶,笑道,“等会子你就等着品尝我的奶茶吧。” 她决定试一试,把这有膻味儿喝不惯的奶茶改善一下,做个奶茶出来。 耶律玄好奇地看她在锅里加了些羊奶,又从自己袖内袋儿里找出一小块白纱来,把那茶叶打了个结包了,扔进锅里,一块儿煮着。 这牧民大妈估计是从未见人这么煮过羊奶,忙要拦,却没拦住。她不由惋惜道,“王妃,茶该沏了才好喝,您扔到奶锅里,就可惜了。” 南宫仪笑着摇头,“无妨,我就是想尝尝这儿的奶茶是什么滋味。” 他们显然都没听说过“奶茶”这个词儿,一脸懵懂地看着南宫仪。 倒是耶律玄,玩味地勾了勾唇,看着南宫仪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移开。 这个小女人,就是点子多。看这回,她又能捣腾出什么来。 片刻,奶锅就滋滋冒出了热汽,毡包里,飘荡着一股混合了奶香和茶香的味道,闻上去香喷喷的,却没有了原来的膻味儿。 耶律玄眼睛一亮,对着南宫仪竖起了大拇指,“爱妃就是聪明!” 南宫仪得意地撇撇嘴,就去看那奶锅。 牧民大妈也凑近了看,就见本来雪白的羊奶,此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乳黄色,除此之外,就是味道更加香了许多。 南宫仪用漏勺捞出了茶包儿,把奶锅里的奶倒进碗里,先捧了一碗递给了耶律玄,“你先尝尝味儿。” 耶律玄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香气扑鼻,心旷神怡。 他吹了吹这碗奶茶,抿了一口,在嘴里砸吧了几下,神情立即变了。 南宫仪有些紧张,忙问,“怎么?味道如何?” 耶律玄看着她良久,方才摇头晃脑文绉绉道,“爱妃果然蕙质兰心!” 南宫仪没有听出这跟奶茶好喝不好喝有什么关系,急得忙问,“哎呀,你就说味道如何就行了。” 耶律玄不紧不慢地竖起右手的大拇指,对着南宫仪晃了晃,“好喝,好喝极了。” 南宫仪气得给了他一个脑崩,自己也舀了一碗尝了尝,果然好喝,比起前世的奶茶来,有其香而无其甜,浓浓的茶香,又掩盖了羊奶的膻味儿,果真是好喝极了。 牧民大妈半信半疑地也舀了一碗,刚喝一口,她就大大地称赞起南宫仪来,“王妃心灵手巧,就连羊奶都能煮的这么好喝,我们还从未想过用茶来煮奶!” 南宫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哪里像他们说得那么好?不过是比他们晚出生了几百年上千年罢了,老祖宗的精华都被他们现代人给吸收了,她这算是沾了老祖宗的光了。 因为这种煮法奇特,味道又好喝,所以,那牧民大妈把这片草原的人都给叫来了。 她用自家的羊奶给众人煮了一锅又一锅的奶茶,整片草原都弥漫着浓浓的奶茶香。 到了晚上,牧民们生起了篝火,众人围在篝火旁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篝火上,架着宰杀的肥羊,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南宫仪被那载歌载舞的场面给吸引住了,活了两辈子,她就没见到过这么热闹的夜晚。 她按捺不住,也拉着耶律玄加入了那载歌载舞的队伍,跟着冬不拉的节奏,胡乱地踏着步子跳了起来。 耶律玄平生从未跳过舞,很是别扭。他几次要下去,却被南宫仪给死死地拉住,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人群的节奏晃了起来。 好几次,他都差点儿踩到南宫仪的脚上,看得南宫仪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欢快的草原上,耶律玄都看傻了。 第二日一早,南宫仪就醒了。草原上的牛羊已经放了出来,她钻出了牧民家的毡包,发现耶律玄正站在外面,和牧民大叔们交谈着。问着他们的收成,听着他们的需求。 草原上的朝阳冉冉升起,柔和的光线打在他如玉的侧脸上,是那般庄严,那般圣洁。 这个沙场上的男人,此刻就像是天上的神祇一般。 南宫仪看着如此认真的男人,不觉得有些痴了。 耶律玄有所察觉,转身一看,南宫仪正站在他身侧,就笑了,“你醒了?睡得可好?” 南宫仪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偷看他没有,有些心虚地笑了笑,“睡得挺好的。” “等会子吃了早饭,我们就回去吧?”耶律玄征询着她的意见。 南宫仪想着,这玩也玩过了,吃也吃过了,该走了。耶律玄可是堂堂摄政王,说不定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置呢,也不能总在外头陪着她。 于是她点头道,“好啊。” 牧民大妈给她端来热乎乎的水,她洗漱过,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倒出些膏脂来,在脸上和手上拍打了几下。 牧民大妈很是好奇,就问,“王妃往脸上涂了什么?” 南宫仪忙笑道,“就是我自个儿用花瓣儿搀着蜂蜜做的香脂,用来滋润肌肤防寒抗冻的。” 牧民大妈羡慕地看着南宫仪那滑如凝脂般的肌肤,一脸惊艳,“怪道王妃的肌肤如此细腻,原来您还会做香脂?我们这些妇人,平日里放牧带娃,风吹日晒的,脸上和手上都粗得跟汉子似的,要是有这样的香脂用着,不知会不会细腻些?” 天下的女人,没有不爱美的。 南宫仪暗暗想着,就把手里的小瓶子塞进那牧民大妈的手里,笑着,“这个东西也得天天用,才有效。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你们的肌肤恢复光滑细腻,但用了总比不用好。” 牧民大妈也不过是羡慕之下随口一说而已,见南宫仪把小瓶子塞给她,吓得忙往后缩,“王妃,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想要您这香脂。” 见她吓得一副诚惶诚恐不敢接的样子,南宫仪就笑了,“拿着吧,我那儿还有呢。” 牧民大妈还是不敢收,“您这香脂想来金贵得很,哪里是我们这等人用的?” 南宫仪乐了,“这东西不过是些花瓣儿捣出来的汁液,常见的很。等天儿热了,你们草原上的花儿开了,你记着多收集些,给我留着就好。” 牧民大妈听她如此说,方才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不一会儿,耶律玄也进来,和南宫仪吃过简单的饭,就上了马车回上京城了。 一路上,两个人随意说些各地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官道上。 可是和昨儿不一样的是,官道上挤满了人,个个都衣衫褴褛,头发枯黄,像是逃难的一样。 南宫仪本来挑了帘子看两边的风景的,一见这情形,吓了一大跳。 耶律玄显然也看见了,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叫来莫寒去打听。 不多时,莫寒骑着马赶了过来,回道,“主子,这些都是年前遭了雪灾的百姓,说是无家可归,逃难进京了。” 耶律玄本来是倚着靠枕坐着的,一听这话,就坐直了身子,问着莫寒,“去年雪灾的时候,户部不是拨了银子和粮食救济的吗?怎么还出来逃难?” 南宫仪一见耶律玄神色严肃起来,就什么都不说了。这时候,她才感觉出来,摄政王这个职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也是要替天下的黎民百姓操心的。 莫寒知道事情严重了,忙在马上抱拳行礼,“主子,属下问过了,百姓们说,没有见到朝廷的银子和粮食,有的地方已经饿死了很多人,还有易子而食的现象。没法活了,他们才出来找一条生路!” 耶律玄还没听完,牙齿就已经咬得咯咯响,唇角翘起,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看来户部没有把本王的话当一回事儿。” “会不会,和李侍妾的父亲有关?”莫寒小心翼翼地问着,南宫仪却听得眼皮子霍然一跳:怎么?莫非李侍妾被赶回娘家,她爹就肆意报复耶律玄了?这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这可是典型的公报私仇,拿黎民百姓的性命当儿戏啊? 耶律玄冷冷一笑,修长的手指敲着车窗边缘,半日放咬牙道,“既然有人这般不识数,本王不惜大开杀戒!” 从南宫仪的角度望过去,此时的耶律玄眸中一片赤红,唇角勾起,邪魅妖孽,竟有些让她害怕起来。 也许,这样的他,才真的嗜血冷酷吧? “查,一日之内,给本王找到凭证,本王要剐了他们!”耶律玄低低地吩咐莫寒。 莫寒忙答应一声,带了几个人就走了。 耶律玄重新倚了回去,皱起了眉头。 南宫仪知道,治理一个国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样的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有。 这之间若是牵扯上李侍妾的事情,说不定跟太皇太后也有关联,耶律玄,看来还会有很多麻烦。 可这个男人依然一脸冷清,脸上写满了刚毅,仿佛天塌下来也不怕。 她本待想劝他几句,却又无从下口,只得静静地坐在那儿,担忧地看着耶律玄。 耶律玄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正好对上南宫仪的眸子,见她如小兔般温柔,心内的戾气不觉就少了许多。 他叹息一声,拉过南宫仪莹白的柔荑,努力挤出一丝笑,“是不是吓着你了?” 说真的,他对自己的约束力超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乱发过脾气。就算是遇到再棘手的事情,他也能很快调整心情。 南宫仪摇摇头,看着他,目光坚定温和,“没有,我是那么害怕的人吗?” 一句话,又逗笑了耶律玄,男人哈哈笑着,声音磁性里带着点儿粗犷,听得南宫仪有些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这人,方才还狰狞着一张脸,旋即就能笑成这样了? 她不知道耶律玄接下来还会面临什么样的暴风骤雨,但见这个男人能笑出来,她就放了心。自古成大事者,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呢? 耶律玄也不是一日为摄政王,当初在南陈,受了那么重的箭伤,他都挺了过来,她想,跟太皇太后那一派的人斗,他应该可以应付过来的。 对上他笑意盎然的眸子,南宫仪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大开杀戒吗?那太皇太后万一干涉呢?” 耶律玄渐渐收敛笑容,看着南宫仪担忧的脸,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地抚着她那头乌黑的秀发,幽幽道,“本王和她,终究会有这么一天。耶律氏的天下,不能毁在她的手里。若是户部这私吞赈灾银两的事情真的跟她有关,本王不惜跟她翻脸!” 南宫仪看着他一脸的果决,心又跟着悬了起来。那日,她在门外听完颜烈说过,他如今手里只有豹师一支军队,而且还是三军之中最弱的,他拿什么和太皇太后拼?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姑侄,她们两个,势必会站在一起,到时候,耶律玄岂不占了下风? 耶律玄显然也看出南宫仪的担忧来,忙宽慰她,“阿仪别害怕,本王不是在打无准备的仗。豹师虽是三军最弱,但这么多年,跟着本王南征北战,早就所向披靡了。虎师和狼师虽说兵强马壮,但实战经验不足,人数多,不见得就是豹师的对手!” 南宫仪注意到了,耶律玄平日里跟她轻松说笑的时候,都是用“我”来自称的,但一说到了这种正经的话题,他就忍不住说出“本王”来了。 她也没在意,更没计较。谁没个庄重的时候呢? 他这么一说,南宫仪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又安稳下来。 身为特战队的军医,好歹和个“军”字沾了边儿,南宫仪还是听明白了耶律玄的话。 不管军队装备如何,关键是实战经验。耶律玄这么多年一向没有停止过沙场厮杀,哪里是虎师和狼师这些养尊处优的将兵们所能比的? 真刀真枪地上了沙场,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她这么一想,就放心了。这个男人,不是个鲁莽之人,他一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才敢和太皇太后撕破脸的。 马车一直辚辚前行,路两边,陆续不断都是逃难的人。南宫仪看见,耶律玄的唇抿得紧紧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还没等到进城门,他就命莫寒快马加鞭去找上京府伊安置灾民了。 这一路上,两个人心情都很沉重,看着那么多面黄肌瘦、牵儿带女的灾民,南宫仪心里也是难过得紧。 比起她一路上所经历的风霜,这些人过得更是连猪狗都不如。这还是太平盛世呢,若是在战争的时候,恐怕连命都难保啊? 到了城门跟前,耶律玄命马车停下来,却并不进城。 南宫仪有些不解,天都要黑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看着身后陆陆续续三三两两的灾民艰难地蹒跚着,南宫仪明白了,耶律玄这是要等在城门口,看着他们进了城才放心吧? 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又有了改观。 这个人,心系天下,若是做了皇帝,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只可惜,只是一个摄政王,还要处处被人掣肘。 南宫仪为自己脑海里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她怎么能把耶律玄往皇帝身上想呢,人家这古人都很忠君的啊。 这些想法,打死她,她都不会跟耶律玄说的。 灾民们到了城门边,不出所料,果然被守城的兵将们给拦下来。 上京乃是北辽帝都,怎能容许这些身份来历不明的灾民们随意出入? 可是他们要是留在城外,没有安身之处,这么冷的天儿,大人也许能熬一夜,那些嗷嗷待哺的婴孩,岂不冻死了? 南宫仪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襟,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眼看着灾民们被那些兵将们的刀剑驱赶着,不得不绝望地离开城门,远远地躲开,耶律玄再也坐不住,从马车上挑帘而出。 他带着南宫仪出去游玩,轻装简从,并没有带着摄政王的仪仗,也没几个人能认出他来。 毕竟,传闻中的摄政王,是阴冷嗜血戴着骷髅面具的,面前这个男人,面容俊美得不像话,身姿玉树临风倜傥风流,但他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压力。 天生的贵气逼人,让那几个驱赶灾民的兵将们并不敢小觑,他们收了刀剑,忙赔笑问,“敢问这位爷是?” 这上京城内官员众多,随便一砖头就能拍死几个。他们守城门的,都是有眼力见的,这态度果真是不能再好了。一不小心就能碰到个大官,他们敢不小心再小心吗? “叫你们的头儿过来。”耶律玄不耐烦跟这群小鬼纠缠,直接点名道。 为首的那个守城的将领有些为难,虽说这上京的官儿很多,随便就能遇见一个,但他们的头儿可是正二品的武将,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这,这,这位爷,我们头儿这会子怕正在喝酒,您老若是有什么事儿,跟我们说就行了。” “你们还不够格!”耶律玄不等他说完,一口给打断,浑身散发着一股狠戾的杀气,惊得几个兵将往后退了几步。 莫风和莫雷等几十个暗卫清一色的黑衣劲装打扮守在耶律玄的身后,人人目射精光,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 守城的兵将们见势不妙,只得让人请他们的头儿去了。 不消片刻,就听城门不远处一个大嗓门的人嚷嚷着过来,“这么晚了,是谁非要见本将?” 听语气,很不满意的样子。 耶律玄翘了翘唇,朗声朝来人道,“义率,连本王的账都不买了?” 话落,就见来人身子一怔,接着就飞快地冲这边跑了过来,及至到了耶律玄身前,刷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义率,拜见摄政王殿下!” 其他几个守将都傻眼了,站在那儿小声嘀咕着,“摄政王殿下?摄政王殿下不是鬼面修罗吗?怎地这般俊美?” “混账东西,还不给殿下赔罪?”义率气得一把揪过身旁的一个守将,骂着。 耶律玄微微一笑,伸手道,“将军不必客套,本王叫你来有要事相商!” 义率忙抱拳,“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耶律玄也不客气,往身后一指,“这些,都是我北辽受灾的百姓,天寒地冻的,他们在外头露宿一夜,本王于心不忍。你命人将城门打开,放他们进城!” 义率连问都不问,忙答应着,“是,臣谨遵摄政王钧令!” 他起身就对身后几个守将吩咐,“开城门!” 几个守将还迟疑着,“将军,这事儿不报给太皇太后吗?” 义率也不含糊,直接瞪了过去,“摄政王的钧令,你敢违抗?” 那几个守将也是意见不合,一个人就梗着脖子道,“将军,摄政王是个什么样子,末将都没见过,谁知道这位是不是西凉的奸细?” 南宫仪坐在马车里听得一清二楚,这明显就是两派。看来,这个义率将军是耶律玄的人了。 还未想完,就听外头响起了那个义率将军震天般的大嗓门,“你是在质疑本将勾结西凉奸细?” “末将不敢,这事儿等太皇太后的懿旨到了才能见分晓。”那个守将依然坚持己见。 南宫仪正想着这事儿怎么解决,就听“铿”地一声,似乎是长剑出鞘的声响。接着,就是几声惊叫。 这是怎么了? 45 搂银子 南宫仪挑起帘子,好奇地往外看,一眼就看到地上一滩血迹,两个士兵正一声不吭地拖着一个人往角落里走。 杀人了? 她也不是多害怕,但身上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来,杀一个人这么简单! 这万恶的旧社会! 她叹一口气,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草菅人命。 但也没办法,这个人不除,今晚这些灾民怕是难以入城。显然,这也是两派之争,身为摄政王妃的她,只能选择默默支持耶律玄了。 义率把尚在滴血的长剑在长袍上蹭了蹭,若无其事地收回剑鞘,回头对几个唯唯诺诺吓得不轻的守将道,“长参将醉酒守城,不小心从城门楼上摔下,本将不再追究其失职,给予厚葬!” 几个守将眼观鼻鼻观心,齐声答道,“是,末将遵命!” 南宫仪看到这儿,小心翼翼地放下帘子,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城门打开,灾民们在守城士兵的安排下,有序地进了城。 莫寒带着上京府伊也来了,见过耶律玄之后,这些灾民就由上京府伊安置了下来。 这时,天已经黑透,寒风凌冽,入骨寒凉。 耶律玄站在风地里,一直到最后一个灾民进了城,方才交代了义率和上京府伊几句,上了马车。 帘子挑起的那一刻,冷风吹了进来,南宫仪身子缩了缩。 耶律玄坐定之后,就问她,“冷吗?”说着话,把自己身上那件大氅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肩上。 南宫仪忙摇头,“我坐在车内,风吹不进,哪里会冷?倒是你,站在风地里半日,胳膊上还有伤,不冷吗?” 这话一问,耶律玄就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柔荑上,“冷死了,都快冻僵了。” 南宫仪反手握住他那只没受伤的修长的大手,替他捂了起来,心里慢慢地涌现出无限的疼惜,叹息一声,“你这摄政王的活儿也不好干!” 她的话如此活泼有趣,把耶律玄给逗笑了,他身子往南宫仪这边挤了挤,顺势揽她入怀,“阿仪,你知不知道,你太有趣了。” “不知道。”南宫仪看他笑得那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有些不屑,“到底有什么好笑?” 传闻中摄政王不是很高冷吗?不是看不到他的脸更看不到他的笑吗?怎么跟她在一起的这个摄政王,天天乐呵呵的,除了那张脸俊美无俦之外,就没有一样跟传闻中相符。 她若是没有跟他进过宫,住在摄政王府,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见了个假的? 马车驶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摄政王府。不过还没到大门外,就听见门口一阵嚎哭,显然是女人的。 耶律玄一愣,忙命莫寒,“谁敢在摄政王府门前嚎哭?” 莫寒赶紧前去问询,一会儿回来,面有难色,支支吾吾。 耶律玄冷了脸,眼神刀子一眼射过去,阴森森问“是谁?” 莫寒方才结结巴巴回道,“主子,是……是李夫人和柳夫人。” 李秀娥和柳三娘回来了? 南宫仪一惊,斜睨了耶律玄一眼,这两个侍妾不是被他给打发回娘家了吗? 耶律玄却在莫寒回完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哪里来的李夫人和柳夫人?你是不是糊涂了?” 莫寒吓了一跳,忙请罪,“属下失职!” 南宫仪没说什么,只看着耶律玄。 耶律玄也是纳闷,当初他是切切实实让人把这两个侍妾给打发回去的,怎么还敢回来? 他瞪了莫寒一眼,莫寒忙低头回禀,“她们是李侍郎和柳侍郎着人送回来的,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论是对是错,任凭摄政王处置,他们不认被夫家赶回去的女儿!” 南宫仪眼神凌冽地看着耶律玄,这事儿看来还难办了? 耶律玄眸子眯了眯,冷哼一声,“那两个老狐狸这是在威胁本王?哼,他们打错了算盘!来人,把这两个女人赶出去!” 他连车都没下,直接命莫寒去处置。 莫寒刚要离开,却被南宫仪给喊住了。 耶律玄转头看着南宫仪,有些不解,“阿仪,你想干什么?” 南宫仪摇头,“这样处置,太过鲁莽,她们的父亲,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会善罢甘休又能奈何本王?本王晾他们没这个胆子!”耶律玄嘴角噙着冷笑,霸气侧漏。 南宫仪握了握他的手,止住他让莫寒前去的动作,“其实,我倒是有一计,不知你能不能缓一缓?” 耶律玄一听南宫仪有计可施,就问,“什么计?” 这个小女人点子多,他还真是好奇。 南宫仪但笑不语,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告诉他。 耶律玄见她这副样子,只得作罢,命莫寒把那两个女人给带进去了。 南宫仪在外头玩了一天,早就累了。进了屋,简单地洗漱过,就歇下了。 第二日醒来,问起耶律玄,就听人说他一大早出门了。南宫仪估计他一定去看那些安置的灾民,索性就关起院门,交代了小谷母女一些事情。 没过多久,府内就传扬开来,说是南陈公主花容月貌,摄政王也难抵她的魅力,被她深深吸引,竟然抛下旧人“神医”,带着她外出游玩。 而她之所以能有一副雪肤花貌,全是因为她经常服用一种秘药,这种秘药可以让人肌肤细腻、白皙剔透、身姿轻盈如燕。 那些侍妾们本就个个貌美如花,可是都没有一个能美过南宫仪的,一听这话,竟然信了几分。 这个南陈公主一入府,就住进摄政王府最好的院子,吃穿用度全是一等。 那时候,她们还不觉得什么,以为摄政王殿下喜欢男人,不会爱上这个南陈公主。 后来太皇太后亲赐南陈公主为摄政王妃,摄政王还特意上了奏折要驳回这门亲事。众位侍妾们又都放了心。 王爷不喜欢这个南陈公主,就算她成了摄政王妃,对她们也没什么威胁。 可没想到过了几日,形势就急转直下,摄政王不仅喜欢上南陈公主,抛弃了神医,而且还单独带着她出去游玩。 这还得了?摄政王殿下从来连正眼都不看她们一下,竟然会带着南陈公主外出游玩?还是在受伤的情形下。 听说李秀娥和柳三娘给赶出府,也是为了这个南陈公主,! 就连一向乖巧的平氏,都吃了闭门羹,提着熬了两个时辰的鸡汤去看摄政王,都被拒之门外。那时,摄政王正和南陈公主在屋内卿卿我我…… 这话一传出来,王府内的侍妾们就炸锅了,连刚回来的李秀娥和柳三娘都沉不住气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南陈公主雪肤花貌。她之所以肌肤能如此细腻白皙的原因,就是常服一种秘药。 摄政王府的侍妾们顿时就坐不住了,男人,果然还是喜欢貌美的。南陈公主来自南陈,比起北辽的女子来,肌肤白皙了许多,怪不得当初西凉公主进府,都没能得到摄政王的青睐,原来都是因为摄政王好这口啊。 这话在摄政王府传开来不到半个时辰,南宫仪的门槛几乎都快被王府的侍妾给踏破了。 “来来来,既然咱们姐妹一场,我也不藏着掖着,有好东西大家一块儿分享!”南宫仪热络地招呼着众位侍妾,命小谷、碧荷端茶倒水上点心,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看着侍妾们,直冒金星。 小谷和碧荷下去端点心的时候,悄悄地凑在一起说,“咱们公主,怕又是要大赚了。” 碧荷本来一直假扮神医,后来南宫仪和耶律玄之间的心结全都解开,就让耶律玄想办法把碧荷调到她的院子里。 耶律玄就找了个侍卫假扮神医的样子出了府,说是要云游四海去。又命管家买了几个丫头进府,其中,就有碧荷。碧荷就这么顺利成章地进了南宫仪的院内。 而众位侍妾们,谁都没有生疑。毕竟,耶律玄已经有了新欢,喜欢上南陈公主,神医黯然神伤之下,外出云游,也是有的。 碧荷看着小谷那双煜煜生辉的眸子,忍不住拿胳膊肘子拐了拐她,“小声点,被人听见,公主就赚不到了。” 小谷嘻嘻笑了,“看那些女人给见了血的蚊子一样,公主赶都赶不出去,怎么会赚不到银子?” 碧荷也是拿这小丫头无法了,她还没听说过把人给比作蚊子的。 两个人当下装满了点心,又端回了正屋。 就见那些侍妾们已经围了上来,唧唧喳喳地问询着那小瓶里的东西。小谷和碧荷搭眼一瞧,不正是前日她们忙活了一日搓出来的丸子吗? 南宫仪看着这么多的侍妾围着她追问,她越发高兴,把手里小瓶里的东西倒出来,瘫在掌心上,是茶褐色晶莹剔透的小丸子,看上去就像是琥珀一样。 “这东西可是采集我们南陈名贵花草配置而成,里头加了何首乌、当归、人参等上好的药材,吃了不仅能延年益寿,更能乌发明目。” “哪,这个是采集百花之水,抹在肌肤上,滋润保湿,白皙细腻,特别适合北辽寒冷的天气。我们那儿叫保湿水。” “这是抹身子的,洗了澡之后,倒一点儿在掌心里搓匀,抹在肌肤上,能提拉紧致,祛皱抗衰。在我们南陈,叫滋润霜。” 南宫仪把能想到的现代化妆品名词都给用上了。 自古女人们都有的共性,一个八卦,一个就是喜好打扮。 那些侍妾们在王府的日子虽然优渥,但也没见过这么齐全的化妆品啊。她们平日里也不过用些胭脂水粉,香脂膏子罢了。 如今又是水又是霜还有抹身子的,哪能不动心? 再说也都是身上有些银两的,所以,这个拿一瓶,那个拿一支的,开始叽叽喳喳问起了价格。 南宫仪不慌不忙地从她们手里把小瓶子夺过来,把其中的几个摆在一起,笑道,“单用一个,效果自然不大明显,要用就用一套。等过一个月,那效果,啧啧……” 李秀娥忍不住就问,“就能变得跟姐姐一样白皙细腻了吗?” 她指着南宫仪吹弹可破的肌肤,急切地问道。这次她回娘家,可是被家里的姐妹姨娘们给羞辱了一番好的,能回摄政王府,她早就发了狠,若是得不到摄政王的宠爱,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南宫仪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她费尽心血熬制的,肯定也有些效果,再说这古代的环境这么好,女人的肌肤只要稍加保养,就会白皙细腻起来。 所以,她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当然有效,只要妹妹按照我说的做,早晚各用一次,一个月后,肌肤必定水润白皙,让摄政王过目不忘。” 她加了摄政王的筹码,李秀娥的心就动了。不过是百两银子而已,若是能赢得摄政王的欢心,好处不知有多少。 她当即就拍板,“姐姐先给我来一套全乎的。” “好嘞。”南宫仪欢快地答应着,命身后站着的小谷和碧荷,“给李夫人包起来。” 小谷和碧荷连忙手脚麻利地找出一个锦盒,把那几个小瓶子放了进去。那锦盒是南宫仪这几日特意找上京有命的工匠打造的,里头根据小瓶子的样子,打出一个个的小凹坑。 小瓶子放进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锦盒更是用丝缎缠了,打了个蝴蝶结,漂亮极了。 南宫仪把现代那种生意理念给用上了,东西好不好,先把包装给弄起来。 见小谷和碧荷拾掇好了锦盒,南宫仪双手捧着递给了李秀娥,“一百两,一套。” 李秀娥喜眉笑眼地接过来,满心欢喜地拿出了一个荷包给了南宫仪。 这是南宫仪在侍妾们进门就定下的规矩,现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柳三娘看着李秀娥欢天喜地的样子,眉头不由蹙了蹙,阴阳怪气道,“人家王妃年纪小,细皮嫩肉的,抹什么东西都有效,咱们都人老珠黄了,使了,还有用吗?” 南宫仪一听,知道柳三娘这是还在观望。 其他几个本来蠢蠢欲动想也来一套的侍妾,听见柳三娘这话,也就缩了回去。 一看生意要砸,南宫仪忙笑看着柳三娘,“妹妹这话就不对了,你们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女人大好的年华,怎么就承认老了呢?来来来,姐姐免费给你们做个SPA,让你们体验一下,再决定买与不买。” SPA? 侍妾们愣了?这是啥东东? 还没反应过来,南宫仪就先拉过柳三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她给摁在了贵妃榻上,回头就招呼小谷和碧荷,“上家伙!” 柳三娘吓得要命,不知道南宫仪要对她做些什么,忍不住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南宫仪看着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有些好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柳三娘要被她给强了一样! 其他侍妾也都面面相觑,不知南宫仪要对柳三娘做些什么。 小谷和碧荷把南宫仪近几日捣鼓出来的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拿了上来,一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玉碗,一把马鬃做成的小刷子,还有一些零碎的叫不出名堂的东西。 见东西都齐全了,南宫仪就坐在贵妃榻旁,细细地看了眼柳三娘的脸,笑道,“妹妹这脸抹得粉太多,白是白了,但太厚,显得不自然。” 一句话说到柳三娘的心坎儿里,这是她最在乎的,她五官精致,无奈人长得太瘦,面色就有些发黄,只能多抹脂粉来掩盖。 可常用这些脂粉,真的没有好处。脸色不仅越来越干,连细纹都出来了。 南宫仪为了让她信服,自然没有客气,一针见血。 柳三娘就信了几分,躺在那儿乖乖不动了。她不似李秀娥大嘴巴,有什么都说出来,她只是不动声色地躺着,单看南宫仪会做什么。 南宫仪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一见这女人不动了,就知道她心思已经拂动,当即也不戳穿,顺手就摸过一块干布巾掖在她脖子下,又接过小谷拧来的湿帕子,给她打湿了脸。 然后在瓶瓶罐罐中间挑出一个碧绿的小瓶子,拔开塞子,倒了些白色的膏状物体,在手心里搓了搓,就往柳三娘脸上抹去。 其他侍妾被她这举动给唬得一惊一乍的,纷纷探身看过去。 南宫仪见状,赶忙给她们细细讲解着,“女人的脸啊,也要透透气。你们平日胭脂水粉狠命地往脸上抹,殊不知,就挡住了毛孔呼吸。日子长了,这脸就脏了、干了,用水洗就洗不干净了。” 这话,显然引起了侍妾们的共鸣。当即就有人摸着自己的脸说道,“的确这样,我头几年脸上还滑溜溜的,这几年,就又干又燥,眼角都有了细纹,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老了呢。” 一人开了口,其余人也纷纷说起自己的美容史来。 南宫仪只管听着,手下的动作不停,在柳三娘脸上轻轻地按摩着,舒服得柳三娘再也憋不住,忍不住哼了一声。 李秀娥赶紧问,“妹妹,是不是很不错?” 柳三娘不想说好,故意淡淡道,“还行吧。” 南宫仪心里暗想:岂止还行?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姐这套手法哪能便宜了你? 给柳三娘洗完了脸,她就拔开那瓶保湿水的盖子,轻轻地给柳三娘脸上拍了点儿。 湿湿润润又凉凉清透的感觉,让柳三娘止不住眉目舒展起来。 南宫仪看在眼里,却不吱声。 卖家不自夸,她对自己的产品很有信心。 其他侍妾们闻着那股子清淡的菊花味儿,不觉心旷神怡,纷纷问柳三娘,“姐姐,用的如何?” 柳三娘只好道,“倒是挺清爽的。” 南宫仪依然不吱声,待那水吸收得差不多了,就把几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在那小玉碗里和起来。 看差不多了,就拿了小刷子蘸了,抹在柳三娘的脸上。 柳三娘只觉脸上被糊了厚厚的一层东西,湿湿润润的,不觉干巴巴的。 南宫仪让她闭上眼睛,又在她眼皮上涂了一层。 柳三娘再也憋不住,忙问,“这都是些什么?” “面膜、眼霜,等过一刻,洗掉,你就会看到你的肌肤和你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南宫仪细细地告诉了她,听得一众侍妾们瞪大了眼睛,这东西见效这么快? 南宫仪洗了手,往旁边一座,舒舒服服地倚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几个侍妾忍不住了,都围在柳三娘身边,看着她的脸,好像用肉眼就能看到肌肤如何变化一样。 听着动静,南宫仪都能想象得出来那些侍妾们有多迫切。 她们越急不可耐,她的银子到手得就越容易。 那面膜可是她花了好些日子才琢磨出来的,本来不打算外卖留给自己用的,无奈现在她想靠这个赚银子,只得忍痛割爱了。 过了片刻,南宫仪又起身给柳三娘洗干净脸上厚厚那一层东西。 果然,效果立竿见影。就见柳三娘本来有些蜡黄的脸此时白皙水润,弹力极佳。 柳三娘很满意地对镜自览,南宫仪赶紧趁热打铁,“来,再给你抹些保养的。” 于是柳三娘乖乖躺下,任凭南宫仪摆布。 南宫仪给她拍了保湿水,用了滋润霜,又刷了一层胭脂,抹了香粉,最后,又给她画了眼影,描了眼线,涂了口脂。 一个艳丽娇俏的柳三娘就活生生地站在了大家面前,这效果,众侍妾们都是亲眼看见的。 她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柳三娘,赞叹不已,“原来姐姐打扮起来这般美!” 柳三娘对着镜子看了半日,爱不释手,却还是矜持地笑道,“哪有?还是王妃的手艺好。” 她把“手艺”两个字咬得重了些,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南宫仪反正是听出来了,为了银子,她也不跟她计较。 柳三娘看了好久,总算是放下镜子,转过身来,就问南宫仪,“王妃也给妾身来一套,再加上方才那腮红、唇膏、眼影。” 这些名词儿,都是南宫仪告诉她们的。 说完,她大方地取出一袋银子,掂了掂,递给南宫仪,“王妃数数,二百两。” 南宫仪含笑接过,不慌不忙地打开那小袋,倒出一般的银子,其余的又还给了柳三娘,“对不住,我只卖这一套保养的,至于彩妆,本王妃只有一套,有市无价。” 柳三娘愣了,这彩妆还不卖? 那一套保养的,用了也不能立马这么艳丽啊? 她有心甩个脸子不买,却又不舍得,只好纠结地买下了那一套保养的。 其他侍妾也纷纷买了一套保养的个套装,南宫仪让小谷和碧荷给她们包装了,又笑道,“本来这一套是卖一百二十两银子的,看在大家姐妹情分上,我给你们打折了。” 因少花了二十两,侍妾们纷纷道谢。就柳三娘一脸的不服,“价格都是你自个儿带的,打不打折的,谁知道呢。” 南宫仪自然不会买账,一挑眉毛,笑了,“你要是嫌贵,不买就是了,没人逼你。” 柳三娘被噎得哑口无言,有心不要,可又实在是舍不得,只得气得拿了东西一跺脚走了。 其余侍妾拿了东西,还不忘嘱咐南宫仪,“姐姐多做些彩妆,下次我们还来买。” “好的,等我闲了就多做些。”南宫仪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等人都走完了,南宫仪关起门来,开始点起银子。小谷和碧荷给她数着,足足数了一刻才点完,竟然有两千两。 小谷和碧荷两个喜不自胜,“公主还真能搂银子。” “错,这叫会赚银子,怎么叫搂呢?我是抢了还是逼了?”南宫仪不满地撅嘴,纠正。 “那是,那是,这都是公主的心血赚来的。”小谷和碧荷两个狗腿地恭维着南宫仪。 “这还差不多!”南宫仪笑起来,一人给了一小块银子,“拿去花吧。” 两个丫头千恩万谢地收了,几个人就收拾了东西,摆上饭来。 一时吃完,天也到了晌午。 南宫仪把银子收起来,对小谷道,“你去前头书房看看,王爷回来了没有?” 小谷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笑道,“王爷刚回来,正换衣裳,说是饿了,让公主准备点儿吃食,他一会儿就到。” 南宫仪一听,就拍手懊悔起来,“早知道我们该等等的。” 她决定今日要亲手做点儿吃的给耶律玄尝尝,毕竟人家受了伤,还带着她外出游玩。 院内有现成的小厨房,锅碗瓢盆具备,新鲜的鸡鸭鱼肉菜蔬也都有。 南宫仪到了小厨房,让两个粗使婆子生火摘菜,她在那儿和面。 灶上正煨着鸡汤,她给耶律玄做了一碗刀削面,里头下了点儿白菜,点上了葱花、芫荽,淋上香油。 古代的环境没受过污染,所有的东西又都是新鲜的,这碗面一出锅就香得要命,令人止不住馋涎欲滴。 南宫仪用托盘端了,就往正屋走去。 耶律玄恰好这时进来,闻着扑鼻的面香味,他立马眉开眼笑,“爱妃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南宫仪回身,笑了,“听说你饿了,我特意下厨给你做了碗刀削面,你尝尝。” 耶律玄搓着手,笑着上前从南宫仪手里接过托盘,深深地嗅了一下,“没想到爱妃还有这等手艺,本王可是有口福了。” 两人进了屋,耶律玄坐定就拿起筷子吃起来。那面虽然说不上劲道,却胜在汤汁鲜美。 他吃得额头冒汗,连呼过瘾。 待他吃完,南宫仪又亲手捧了香茶过来。 46 又起波澜 耶律玄漱了口,有些惊异南宫仪这份殷勤,忍不住就问,“阿仪,你是不是有事儿?” 南宫仪白了他一眼,“怎么?没事儿就不能对你好点儿?” 耶律玄连忙摆手,“当然能,当然能,我巴不得你对我好上天!” 南宫仪噗嗤一声笑了,从柜子里取出那包银子,递给耶律玄,“给!” 耶律玄一看是银子,忙问,“阿仪,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今儿赚的银子,你拿去用来开军饷吧。”那日南宫仪听到完颜烈和耶律玄的对话,就知道他被户部掣肘,军费已经入不敷出了,当时她就想着赚点儿银子贴补他。 耶律玄捧着那沉甸甸的银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南宫仪那是个多贪财的性子,却把这么多银子一下子全都给了他。 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看着南宫仪,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南宫仪见这男人双目柔情似水地看着她,她有些受不了,打着哈哈道,“别太感动,反正是你女人的银子,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花白不花。” “阿仪,我说了,今生今世,我只有你一个女人!”耶律玄动情地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柔声道,“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 南宫仪窝在他的怀抱里,静静地感受着耶律玄那有力的心跳声。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搂抱在一处,半日,耶律玄方才松开南宫仪,把手中的银子又塞给了她,“军中暂时还用不着你的银子,你先留着,等哪日真的没有军饷,我再来跟你要。” 他堂堂北辽摄政王,怎能花自己心爱女人的银子? 她这个小财迷,能有这份心思,耶律玄已经很感动了。 南宫仪又推了几次,见他执意不收,只得作罢。 她以为男人的自尊在作祟,也就不再坚持了。 耶律玄见南宫仪面色平静,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忙拉过她的手握着,道,“你难道信不过你男人?昨儿不是让莫寒查户部赈灾银子的事情吗?今天已经有线索了。” 南宫仪愕然,“你男人”这个词儿让她很不适应,她可是云英未嫁之身。 抬头看着耶律玄,这才想起昨晚上的确是他吩咐莫寒去查的。 她忙问,“和李侍郎有关?” 耶律玄点头道,“户部尚书前一阵子生病在家休养,赈灾银子正是李侍郎操办,他显然没有想到会有大批灾民流落上京,把这事儿捅出来。” 南宫仪也想不明白,按说李侍郎私吞了赈灾银子,就应该把那些灾民给控制住,不能让他们进京。 如今一旦进了京,众口难掩,就连太皇太后怕是也知道了。 太皇太后和耶律玄虽不是一条心,但也不会看着黎民百姓受灾受难坐视不理吧?一个上位者,要是那么昏庸,迟早坐不稳那个位置的。 到时候查出他来,难道太皇太后还能包庇他不成? 李侍郎好歹也是三品大员,会做这样没把握的事情? 她一瞬间心思电转,不由好奇地问耶律玄,“李侍郎,会这么明目张胆私吞赈灾银子?” 耶律玄高深莫测地看着南宫仪,好久,才笑道,“我这辈子捡到宝了,本王的阿仪,究竟有多聪慧!” 南宫仪被他这款深情的眼神给看得很不好意思,低了头捻着衣角,小声嘟囔着,“这有什么可夸的,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料耶律玄耳力甚好,竟然听清楚了,哈哈大笑起来,“阿仪还真是不害臊,竟然把自己比作西施了?” 南宫仪听这话就恼了,她也不是有心要把自己比作西施的,不过是话赶话就说到这儿,竟然被耶律玄给调侃。 她红着脸就去捶打耶律玄,“西施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大美人罢了,会医术吗?懂朝政吗?” 耶律玄赶忙求饶,一把搂住南宫仪的细腰,笑道,“我的阿仪,可比西施强多了。不仅貌美如花,还会医术,懂朝政,西施可算个什么?” “哼,算你会说话。”南宫仪戳着耶律玄的额头,恨恨道。 耶律玄趁机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惹得南宫仪浑身战栗,正要骂他两句,抬头却对上耶律玄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 此时,男人的眸子里满是深情,像是化不开的春水,“我的阿仪,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谁都超越不了!” 说完,他那双性感的薄唇就封住了南宫仪丰润的樱唇,南宫仪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而耶律玄,则加深了那个吻。 良久,两人方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耶律玄意犹未尽地盯着那水润润的粉唇,抬起右手,用拇指轻拭。 南宫仪一把打掉他的手,红着脸娇嗔,“再不老实把你撵出去!” 耶律玄哈哈大笑着缩回了手,上朝忙碌了一上午,回府之后,和南宫仪斗斗嘴,真是心旷神怡! 南宫仪看他笑得这样张狂,忍不住就推了他一把,嗔道,“你还笑?我们还未成亲,你天天来欺负我,我还是想个法子搬出去好了。” 耶律玄一听这话急了,一把搂过南宫仪,下巴在她的额头上摩挲着,道,“阿仪,咱们可是铁板上钉钉的夫妻,不过是提前在一块儿培养下感情,这也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你就算是想法子也搬不出去!” 听这人狂妄自大的口气,南宫仪还真是不服了,扬起小脸挑衅地看着他,“我要是想逃,你拦得住?” 她不过是玩笑而已,哪只耶律玄当了真,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一想起前两次她逃走之后,他寝食难安,就急得额头青筋直跳,“阿仪,别走,求你了!” 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悲怆凄凉,听得南宫仪的心弦一震,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孤独?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赶忙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我不过是说着玩而已,哪里要走?” 耶律玄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半天才郑重其事地问,“你此话当真?” 南宫仪叹一口气,“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咱俩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还能逃到哪儿去?在这摄政王府,有吃有喝的,还能有银子赚,我可是乐不思蜀了。” 耶律玄盯着她一瞬不瞬,听她如此说,才算是松了口气,“哈哈,敢情我的阿仪是被摄政王府的荣华富贵给迷住了?” “嘿嘿,这天底下,还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王府吗?”南宫仪笑着打趣一声。 耶律玄笑容不变,试探道,“这世上若真的有比摄政王府还要富贵的人家,阿仪是不是就不在这儿了?” 南宫仪偏着小脑袋看着这个在此问题上纠缠不休的男人,皱眉问,“这世上还有哪个王府比得过你这摄政王府气派?” 耶律玄听她这么问,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据本王所知,西凉夜的三皇子府,就甚是华丽,堪比摄政王府。” 说完,他一双眼睛炯炯地盯着南宫仪,好似要看出南宫仪的内心想法一样。 南宫仪一听他提起了西凉夜,就愣了一下,砸吧下嘴啧啧叹道,“看来天下之大,无所不有啊。我还以为你这摄政王府已经是世上一绝了,没想到西凉夜的府邸也那么好。” 她那副艳羡的样子,看得耶律玄心酸不已。 这个女子爱财的性儿他不是一天见识了,让她知道了西凉夜的府邸堪比摄政王府,她会不会也要去住一住? 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不会跳了,此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若是她真的离开他了,他的余生过着还有意思吗?那样的他,只会成为一个沙场厮杀的人偶,再无灵魂可言了。 南宫仪正羡慕着,无意中抬头一看,就见耶律玄面色很不好看,一愣之下,意识过来,忙道,“嗨,我也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你还真把我当成那等贪慕荣华富贵之人了?” 见耶律玄只是盯着她,并不言语,南宫仪才笑道,“其实凭我的本事,想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并不难。” “我知道,阿仪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单凭这一手本事,就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耶律玄闷声附和着南宫仪,听上去不像是在夸她,好似在赌气一般。 南宫仪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厚着脸皮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没有好气,“你说你瞎想什么呢?你喜欢的女人能这么没品吗?随随便便一个王府就能打发了?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被荣华富贵给迷住了眼,而是被你给迷住了。” 这也算是变相表白了,南宫仪说完,就羞得面红耳赤。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上,她素来是个被动接受的人,好似从未跟耶律玄承诺过什么或者是表白过什么,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心里有浓浓的不安全感。 她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说完这话,她觉得自己两手心都湿透了。 天,两世为人,她就没这么矫情过,真有点儿受不了! 耶律玄愣愣地站在那儿,半天都没有吭声。 南宫仪不觉有些讪讪的,是不是她太过直白,把人家给吓着了?毕竟,两人还没成亲,说出这样的话,他一个古代的男人怕是接受不了吧? 她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怎么她说完这话,耶律玄没有想象中那般惊喜那般兴奋呢? “那个,我刚才糊涂了,乱说的,你别在意哈。”南宫仪脸皮有点儿绷不住,故意打着哈哈,装坚强。 毕竟,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表白,这个男人无动于衷,这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儿。 说完,她就后悔地往后退去,脸上热辣辣的,都快要熟透了。 却不料耶律玄右臂一伸,轻巧地捞住了她的纤腰,止住她往后退却的步子,一张脸已经埋在她的肩窝里。 男人热烈阳刚的气息就在她的耳畔,南宫仪倒是愣了,这是怎么说?他这反应,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 “阿仪,我太感动,太感动了。”半天,耶律玄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嗓音听上去有些哽咽,“我从没想到,你,你心里也会有我!” 南宫仪只觉有些好笑,至于吗?感情不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但这么一个冷傲清贵的男人,能感动成这样,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好笑之余,她心里是隐隐的感动。 这个男人,心里肯定很在乎她,才会有这些举动的。 她紧紧地搂着他劲瘦的腰身,窝在他的怀里,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室内,一片温馨。 皇太后的寝宫内,地面已是一片狼藉。 冯小怜坐在上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气喘吁吁地盯着一地的碎瓷渣滓,面色狰狞。 “他当真喜欢上那个贱人了?”好半日,她才喘匀了气儿,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喜宝公公。 喜宝公公吓得逼着手,陪着小心回道,“那人是,是这么说的。” “哈哈,他不是喜欢男人吗?如今为了南陈那个小贱人,就抛弃了神医。男人,果真都是喜新厌旧的!” “摄政王殿下听说是因为南陈嫡公主雪肤花貌,才看上的。”喜宝觑着冯小怜的神色,把从那人处听来的信儿说了出来。 “雪肤花貌?”冯小怜垂下眸子,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他是嫌弃本宫人老珠黄了?当年,本宫二八年华,也是雪肤花貌的啊。” 她嘤嘤地哭了起来,头埋在手掌中,那声音又尖又细,听得喜宝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也不敢劝,只得拿话岔开,“听说是用了南陈的秘药。那东西金贵的很,摄政王府的侍妾都纷纷去买了,一百两银子一套呢。” 喜宝公公一边学着话儿一边翘着兰花指比着一百两,看得冯小怜心烦意乱地伸手拍掉了他的手。 “那药果真有效?”她神色清明了些,抬起头来,怔怔地问着喜宝,只是那眸中的热切,太过强烈,生生吓退了喜宝公公。 “这个,奴才听说有个叫柳三娘的侍妾,用了甚是有效,当时那肌肤就白里透红,细腻幼滑……” “好了。”不等喜宝说完,冯小怜就一口给打断,“你去,把那药弄过来,找人把那贱人给弄死。” 喜宝望着冯小怜眸中的狂热,吓了个半死,“娘娘,药可以弄,但人可不敢弄死啊。自打上次失手后,摄政王殿下就严防死守,防得跟铁桶一样。” “嘁,”冯小怜嗤笑一声,挑了挑指甲,不屑地瞪着喜宝公公,“你这脑子是浆糊啊?让你明目张胆去杀人了吗?你不会偷偷叫人下毒?” 喜宝公公面色为难,“那人位份极低,听说这几日又和南陈嫡公主有了罅隙,怕是难以接近她。下毒,也不好办哪。” 冯小怜看着他那张苦瓜脸就一肚子气,冷哼一声,“明着杀不行,暗地里也不能,你这狗奴才还有什么用?告诉你,这次你要是办不成这事儿,就提头来见本宫!” 喜宝吓得忙双手作揖,“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别叫我太后,本宫有这么老吗?”冯小怜柳眉倒竖,凶巴巴地吼了一声,吓得喜宝立即噤声。 “告诉她,这事儿若是做好了,不仅她父亲可以加官进爵,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本宫也能给弄个诰命!” “是,奴才遵旨!”喜宝答应着,慢慢退了出去。 冯小怜独自瘫坐在太师椅上,忽然就泪流满面,呐呐自语道,“他一早就喜欢上了那贱人是不是?什么好男风喜欢神医,都是烟幕而已!” 哭了一阵子,她又把两个拳头狠狠地攥着,冷冷笑了,“早知道,本宫就该不遗余力地做了那贱人!” 寝宫内,所有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连帘子都拉上了,暗淡昏沉的光线中,冯小怜就像是地狱里的厉鬼。 耶律玄从南宫仪的院子心满意足地告辞出来,天已上了黑影。 他去了书房,莫寒也跟着闪身进来,抱拳道,“主子,有新进展。” “说!”耶律玄头也未抬地坐在书案后头,烛光下的脸半阴半晴。 “这次,还是平氏身边的婆子出的府,说是她娘家的姨娘病了,带些东西过去探望。” 他口里所说的这位姨娘,就是平氏的亲生母亲。因位份底,至今依然在夫人跟前服侍,动辄不是打就是骂的,这也是平氏的一块心病。 莫寒小心翼翼地把跟踪所得禀报了耶律玄。 耶律玄捏着眉心,听完,咬牙笑道,“这个女人果真了得,在摄政王府,也敢如此大胆,看来,背后定是有人撑腰了。” 莫寒很是认同,“这么说,是她娘家人有所企图了?” “她父亲不过是个六品的知州,年纪已大,升迁无望,是想指着女儿走一条捷径吧?” 耶律玄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书案,若有所思,“只可惜本王从未宠幸过那些侍妾,她们想吹本王的枕边风,只怕是不能够了,所以,才另辟蹊径了。” “那,主子,要不要属下派人把她抓起来?”莫寒冷着一张俊脸,问道。 “且慢,索性放长线钓大鱼,连宫里那位,一块儿处置了,岂不干净?” “是,属下谨遵主子吩咐。”莫寒赶紧弯腰行礼,退了出去,自去安置。 南宫仪和耶律玄的感情一天好似一天,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 如今她待在王府也有银子可赚,也就不着急出去。 今儿一早起来,她就打发小谷出去找到驿馆,给西凉紫送了一套自制的化妆品,还特意交代了小谷要告诉西凉紫用什么手法。 半晌午的时候,小谷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满脸都是笑容。 南宫仪一见,跟着笑了,“看来这一趟没白跑腿,都是西凉公主赏你的?” 西凉紫是她在这个世界里仅有的一个闺蜜,过几日也就回西凉,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空见着呢。送一套化妆品给她,也算留个念想吧。 小谷忙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南宫仪屋内的八仙桌上,乐不可支,“公主可是猜对了。今儿我去了驿馆,正碰巧西凉三皇子和完颜将军都在,他们听说公主给西凉公主送香膏,都赏了礼物。” 说罢,小谷就指着那一包一包的礼物,说给南宫仪,“这一包是西凉那边产的枸杞,说是给公主您熬汤用的。这一包是百年的山参,是西凉三皇子赏的,这一个荷包是完颜将军赏的银子……” 南宫仪搭眼瞧去,见西凉夜赏赐的多是些名贵的药材。而西凉紫赏的就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南宫仪是个大夫,对这些药材爱得跟什么似的,忙指着那些银子和小玩意对小谷道,“你出去跑一趟,辛苦了,银子和小玩意儿你和碧荷分一分,药材留给我。” 小谷一听南宫仪这般安排,吓得忙摇手,“公主,这些东西都是您那香膏换来的,我可不敢要。” “嗨,拿着吧。”南宫仪把几个小包往她手里一塞,笑道,“也不是要你独吞,你怕什么?去找碧荷玩去吧。” 小谷欢天喜地收下东西和银子,道了谢,自去找碧荷去了。 南宫仪则拨弄着那些药材,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这个西凉夜还当真是投其所好啊,竟然弄了这么多名贵的药材,这价值真是远远大过她那套化妆品了。 看来,她是赚了。 也没多想,南宫仪就把那些药材分门别类收了起来。 这些东西,摄政王府虽然也有,但多多益善,岂不更好? 听小谷说完颜烈也在驿馆,南宫仪一颗好奇的心又开始八卦开了:莫非完颜烈真的对西凉紫有些意思?若他们两个真的成了,倒是般配。 一个天生的小辣椒脾气,一个痞里痞气的,这两个要是在一处过,还不得鸡飞狗跳的?到时候,她也有人说个话了。 正想得高兴,就听小谷匆匆从外头进来,回道,“公主,平夫人来了。” 南宫仪一听是平氏,就有些不欢喜,这个女人,一开始看着倒好,后来处处锋芒毕露,也是个心机婊。 昨日,众位侍妾都来买化妆品,单她没来,今儿来,是想买化妆品呢,还是另有一说? 为了那银子,南宫仪还是懒洋洋地坐起来,吩咐小谷,“请她进来吧。” 小谷答应着,不多时,就领着平氏进了屋。 平氏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还跟从前一样称呼南宫仪,“王妃,妾身听说您这儿有抹脸的好东西,一大早,李姐姐就给妾身用了,觉得甚好,故特意来问问姐姐还有没有?” 南宫仪听着她热络又急切的话,似乎没什么破绽,就似笑非笑道,“你来晚了,还真卖完了。” 平氏一听就急了,“那可怎么办?府里姐姐妹妹都买了,单我没有,以后,我不成了黄脸婆了?” 南宫仪看她那着急的样儿,故作为难,“那你昨儿怎么不来?” 一句话,问得平氏面红耳赤,她低头支支吾吾地,手绞着自己的衣襟,好半日才期期艾艾道,“妾身,妾身手头上有些紧,还想在观望一下,这才……” 南宫仪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诧异。这王府内的侍妾们,待遇难道还不一样? 怎么那几个出手那般阔绰,单平氏,这般紧? “难道这府里,谁还敢少了你的月例银子不成?”她拉下脸来,问着平氏。她说手头紧,这不是在说王府苛待她吗? 平氏的脸更红了,忙摇头,“这倒不是。以前秋月姑姑在的时候,虽然她管束得严,但四季衣裳、月例银子都不少一分一毫。只是,只是妾身娘家不大富裕,妾身常常贴补他们……” 这么一说,南宫仪就明白了。平氏家里,定是比不过别的侍妾家里的。 听上去,平氏像是个孝顺的,只是她这种无法安于现状的心思,让南宫仪平白有些反感。 “这么说,你就不用来了。”南宫仪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没有银子,还买什么香膏?” 平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讷讷道,“妾身,妾身不想被其他姐姐妹妹比过去,妾身还想等着王爷宠幸呢。” 好个宠幸! 南宫仪心里打了个哈哈,这个平氏野心不小。 不过转念一想,南宫仪又释然了。哪个女人不想得到自己夫君的宠爱? 平氏想和其他侍妾分一杯羹,也并无过错,只可惜,她容不下这些侍妾,没有这么大度。 “王妃,您能不能再做一套,听说也不是很难。”平氏见南宫仪良久不吭声,就有些急了,忙央求她。 南宫仪状似为难,“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做不了,就算真的做了,那银子……” 平氏是个聪明的,忙道,“银子王妃放心,妾身这儿还有些。”说着,就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南宫仪,“这是一百两定金,若是做好了,再加二十两。” 这是没有打折的价格,看来平氏什么都打听了。 南宫仪也没客气,接过那荷包来,笑道,“两日之后你来取货。” “好嘞。”平氏高兴地答应了,见南宫仪无话可说,赶忙就退了出来。 南宫仪拿了人家的银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到了晚间,真的又做了几套,搁在柜子里放着。 两日后,平氏果真来拿,又带了二十两银子过来,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南宫仪尽心尽责地给她做了一次皮肤护理。 平氏很满意,以后,隔三差五地就过来坐坐。 每次来,也不像之前那样,说什么生儿育女的话,只是和南宫仪叽叽喳喳地说着肌肤怎么保养,身材怎么保持。南宫仪也就随口敷衍几句,待她并不十分亲热! 47 伤寒 就这么过了几日,天儿渐渐地暖和起来。 只是耶律玄越发忙得见不到人,南宫仪睡下的时候,他才刚回府,等南宫仪起来,他人又走了。 听跟他的小厮说,进了城的灾民们这几日不大好,好多人都生了病,摄政王殿下日日操劳,忙得马不停蹄。 南宫仪不由叹息一声,摄政王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哪像她,安安稳稳做一只米虫,多好! 只是这样的日子,她混得久了,也觉得很没意思。 这一日,平氏又来找她说话,南宫仪就烦了。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罅隙,还能坐一块儿贴心贴肺地说话吗? 她索性跟平氏说,“听闻西凉公主要回国,我去送送她。”说罢,就带着小谷和碧荷两个扬长而去,徒留下平氏在那儿尴尬地要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着南宫仪翩然而去的身影,平氏隐在袖内的手死死地攥着,长长的指甲陷于掌内而不自知。 南宫仪出了二门,就被莫寒给拦住了去路。 她很是诧异,“咦,你们王爷出去了,你怎么没跟着?” 莫寒笑了笑,恭恭敬敬答道,“王爷特吩咐属下留在府内听候王妃的差遣。” 南宫仪看着莫寒就笑了,这家伙,挺会说话,什么叫让她差遣?分明是耶律玄不放心自个儿,着他这手底下的头号暗卫统领保护她的吧? 她也不揭穿,毕竟,各为其主嘛。再说,耶律玄也是好意,自打她穿越过来,就成了招黑的体质,动辄被人暗杀明杀的,这样的日子,她也是过得胆战心惊。有了耶律玄的人护着,她好歹还能安稳些。 带着莫寒等一众暗卫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南宫仪上了马车,先去了驿馆。 西凉紫正指使宫女收拾细软行李,而西凉夜则不在驿馆。 西凉紫一见南宫仪来了,喜得忙扔下手头的东西,飞奔了过来,把南宫仪结结实实给抱在了怀里,在她脸上“啵”地一声亲了一下,弄得南宫仪真是脸红脖子粗的。 “哎,哎,看着点儿,看着点儿,到处都是人,这样可不好。”她嫌弃地一把推过西凉紫,径自坐在了临窗的椅子里,拈了一块盘子里的点心丢进嘴里。 西凉紫也跟了过来,笑嘻嘻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看样子你们家那位摄政王殿下把你养的不错,唇红齿白的,比先越发美了。” 南宫仪不满地白了她一眼,身子坐直了,“你这人怎么越发没个正形呢?什么叫我们家摄政王?还你们家完颜将军呢。” 一句话,就把西凉紫给闹了个大红脸。这丫头一向大大咧咧的,和南宫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投了脾气,在一块儿说话就没有什么顾忌。 见南宫仪打趣她,西凉紫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对着南宫仪的腋下就咯吱起来。 南宫仪最是怕痒,被她这一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一边笑着一边求饶,“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一遭吧。” “看你还乱说,痒死你!”西凉紫两只手如同群魔乱舞,在南宫仪身上上下其手。 南宫仪见她不肯松手,边躲闪边不怕死地说道,“完颜将军不行,那就完颜世子好了。反正都是同一个人。” 西凉紫愣了愣,手下一时松了劲儿,南宫仪就溜出去,对着她还挤眉弄眼。 西凉紫恨得直跳脚,“什么将军,什么世子?那就是个臭流氓!” 这下轮到南宫仪愣了,敢情,完颜烈给西凉紫的印象就是这个样子的?那,西凉紫怎么还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活似被完颜烈给轻薄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过来人,但打是亲骂是爱这个道理,她觉得有时候还是行得通的。 据她观察,西凉紫和完颜烈之间还是有戏的,不然,凭着她堂堂一个西凉公主,怎能拦不住完颜烈到驿馆来呢? 看着炕头上堆满了的包裹,南宫仪岔开了话题,“怎么,你这就要走?” 她只是听说这几日西凉紫要走,但也没想到那么快! 西凉紫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炕上的包裹,眼神有些黯淡,语气不似方才的活泼,“皇兄说出来的日子久了,该回去了。” 看着一转眼就判若两人的西凉紫,南宫仪叹了口气,说到底,在这古代,再高贵的女人,也得听男人的。西凉紫那么跋扈的性儿,不也得听她皇兄西凉夜的? “那,你们来北辽,不就是想定亲的吗?”南宫仪一开始可是听说西凉使团就是带着这个目的来北辽的,如今一门亲事还未定成,就匆匆走了? 西凉紫慢慢走向炕边,手扶在炕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包袱皮儿,笑道,“本来是想和摄政王定亲的,无奈太皇太后没有相中本公主,又能奈何?” 说到这儿,她忽然促狭地对南宫仪眨巴了下眼睛,“要不,你答应本公主做个平妻,和你一同嫁给你家摄政王,可好?” 南宫仪被她这大胆的话给逗乐了,在西凉紫的鼻梁上刮了下,打趣她,“不知羞。我倒是乐意,只可惜我家摄政王殿下不答应。” “看吧看吧,这还没过门呢,就你家摄政王殿下了。等过了门,谁知黏糊成什么样了?本公主可不去凑这个热闹,我要的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完颜烈不行吗?”南宫仪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这话。 西凉紫面色有些难看,半日方摇头,“皇兄说完颜将军太过风流,女人债太多。何况,他又不是皇亲宗室!” 说到底,还是身份的问题。 其实,完颜烈乃是镇国公世子,配西凉紫,也不算埋没了。只可惜,西凉的目标是耶律玄,和耶律玄做不成亲,只能作罢。 南宫仪瞧西凉紫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越发肯定西凉紫心里已经有了完颜烈了,不然,她回国该是欢天喜地的才对! 想了想,她故意试探,“北辽除了摄政王殿下,也不是没有别的皇室宗亲。在封地的那个三殿下,和你年岁也相当,何不求了太皇太后,给你们撮合一下?” 话音刚落,她就被西凉紫啐了一口,“本公主离了北辽还嫁不成人了?何苦去上赶着?” 南宫仪就笑了,看来,西凉紫已经认定了完颜烈了。完颜烈这几日驿馆跑得勤,恐怕,也是心有所属了。 她也不想失去这唯一的闺蜜,就鼓动她,“要不,你过几日再走?好不容易来一趟北辽,好歹看看这里的风光,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一句“没机会”,又让西凉紫红了眼圈,她勉强笑道,“算了,皇兄都安排好了。” 南宫仪不想看着这个闺蜜伤心,忙撺掇她,“我今日出来,还想看看那些受灾的难民,你要不要跟我出去一趟?” 西凉紫成日窝在这驿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着实发燥。听南宫仪这么说,就心动了。 于是她叫来一个宫女嘱咐了几句,就要跟着南宫仪出门,不防迎头就碰上了骑着马刚从外头回来的西凉夜。 西凉夜一见南宫仪,双眸就亮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就调侃起来,“这不是南陈嫡公主殿下吗?今儿刮了什么香风把你给吹来了?” 一边说笑的功夫,他一边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那利落的动作看得南宫仪直发呆,看样子,这位西凉三皇子也是个中高手!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本公主也是闲来无事,听说阿紫要走,特意来送送。” “这样啊,阿紫有你这个姐妹,还真是好福气!”西凉夜是个惯会说话的,不管南宫仪怎么岔,他都能接上。 “上次你送阿紫的那套香膏不错!”经过南宫仪身边的时候,西凉夜笑嘻嘻道,“阿紫用了,说是甚好!” 这个西凉紫倒是没跟她提起过,不过一听自己做出来的香膏好用,南宫仪也是心花怒放,随口就道,“等回头我再送一套过来,让阿紫带着用。” 西凉夜则停住了步子,把胳膊抱在胸前,笑吟吟地看着南宫仪,“也送本皇子一套吧?” 看南宫仪愕然,他故意皱了皱眉,“西凉夏日极其炎热,我们这些男人要是不好好养着,都晒黑了。” 南宫仪听着这话就笑了,“三皇子已经够白的了,比起令妹来,倒更像公主,哪里还需用什么香膏?” 一语说完,南宫仪忽然就懊悔起来,她这是怎么了?开玩笑怎么开到西凉夜头上了?人家一个大男人被她说得比公主还白,岂不有伤自尊? 正在她忐忑不安之际,就听西凉夜哈哈大笑起来。 南宫仪很是不解地看着这个男人,他属于那种妖孽阴柔类型的,一双妖媚的桃花眼,好似随时在笑。挺拔的鼻梁,仿佛大理石雕刻的一样。唇红齿白,看上去比女子更要鲜艳。 就是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男人,笑起来却自带一股子爽气,显得他妖魅却不失英气,有股子男儿特有的阳刚。 耶律玄长得也很好看,但他属于那种高冷孤清的人,平日里不爱笑,都是板着一张千年冰山脸,他的笑,只属于南宫仪一个人。 可是西凉夜,就是美得倾国倾城的,就连身为女子的南宫仪,也自叹弗如。 西凉夜笑了好久,方才停歇,拿修长的玉手点着南宫仪,笑眯眯道,“没想到南陈嫡公主如此幽默,本皇子真是服了。” 南宫仪见他说话这般随意,也就不再顾忌,问出了心中长久的疑问,“三皇子这么白皙貌美,是用了什么秘药吗?怎么令妹就没这么白?” 还不待西凉夜回答,西凉紫就气得上前在南宫仪额头上敲了一下,“死丫头,你这是变着法儿骂本公主黑吗?” “嘻嘻,我可没这么说。”南宫仪不怕死地还嘴,惹来西凉紫又是一阵跳脚,“死丫头,你是看上我皇兄了,是不是?” 这话一出口,南宫仪愣了,西凉夜也愣了。 他那双妖冶的桃花眼眯了眯,旋即就板起了脸,“阿紫,别胡说!” 西凉紫却死鸭子嘴硬,“就是,就是,她不就喜欢小白脸吗?” 南宫仪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就把脚一跺,娇嗔道,“阿紫,你再胡说八道,我可恼了。” 西凉紫见状,一把拉住她,笑哈哈地,“哎呀,我的摄政王妃,本公主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就恼了?” 南宫仪真是拿她的厚脸皮没有办法,眼珠儿一转,反手握着西凉紫的手,娇笑道,“你这性子,就得完颜烈来治治才好!” 这下子轮到西凉紫娇羞不已了,她气得一跺脚,转过脸去。 西凉夜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宫仪一眼,半晌方道,“有本皇子治着她,也翻不出天去。” 南宫仪却不认可,“三皇子,您还能治令妹一辈子吗?终究她还是要嫁人的。” 西凉夜却有些听不下去,唇角一勾,一抹邪肆的笑漾出唇边,“阿紫贵为西凉公主,要嫁,也得嫁耶律玄这样的,其他的,还配不上。” 此言一出,西凉紫和南宫仪都无话可说。 西凉紫凄楚地望着西凉夜,似乎有千言万语,却都无法出口。 而南宫仪,则眯起了眸子死死地盯了西凉夜一眼,他这人,当着她的面儿,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耶律玄可是她的! 西凉夜当然看到南宫仪的眼神了,莫名地,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别开眼,他淡然问着南宫仪,“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南宫仪这才惊觉他们在驿馆门口已经站了半日了,忙道,“我想和阿紫一块儿去看看灾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西凉紫赶紧跟西凉夜央求,“皇兄,反正也要走了,就让妹妹我出去转转吧,我都快被憋疯了。” 西凉夜无奈地看一眼妹妹,终是点了头,“早去早回,多带几个人跟着。” “好嘞。”西凉紫高兴极了,脆爽爽地答应着,拐着南宫仪的胳膊就往外走。 西凉夜意味深长地看着南宫仪,动了动嘴,终是什么都没说。 南宫仪一想起西凉夜送的那么多上好的药材,忙道,“多谢你那日赏的药材,等明儿,我着人给您送一套香膏来。” 西凉紫一听南宫仪要送自家皇兄香膏,也跟着嚷嚷起来,“他都那么美了,还用得着香膏吗?干脆都给本公主得了。” 西凉夜嘴角抽了抽,瞪着这个心直口快的妹妹,很是无奈。 看着南宫仪时,他又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笑,“那就多谢南陈嫡公主了。” 说完,南宫仪和西凉紫就跟他道别,两个人携着手出了驿馆。 西凉夜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两个人的车渐渐走远,方才回转。 “来人。”他低低喊了一声,门外,立即有人应声而入,“属下见过三殿下!” “让你查的事情怎样了?”他沉声问着,面色一片阴鸷,全然不似跟南宫仪在一处时那般妖孽。 “回三殿下,摄政王府内有个姓平的侍妾和宫里皇太后有些关联。”那属下低头回道。 “抓住她的把柄了没有?问出皇太后有什么动作了没有?”西凉夜美如玉的修长大手敲击着太师椅的扶手,嘴角一抹冷笑,让他看上去面容有些狰狞。 “回三殿下,那人说皇太后要命平氏给南陈嫡公主下毒,打算毒死她,还说要给平氏的生母一个诰命!” “呵呵,一个诰命夫人的身份就把那女人给收拢了?”西凉夜很是不齿,“耶律玄要是知道了,不知该怎么想!” “这事儿,耶律玄那边有动静吗?”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 “没有,属下这几日侦探,摄政王日夜忙碌灾民的事情,无暇顾及。” “很好,他自忙他的,本皇子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佳人在府他不珍惜,就别怪本皇子心狠手辣了。”西凉夜两只莹白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勾起的唇角邪魅妖娆。 而南宫仪和西凉紫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灾民所在的城隍庙。这是上京府伊给他们安置的地方。 此时的城隍庙,门口设着两个大粥棚,几口大锅里煮着滚烂的热粥。 几个衙役拿着水火棍,正驱赶着灾民们排队领粥。那些灾民俱都颤颤巍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南宫仪从车帘内往外看去,就看到这样的情形,她只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太平盛世尚且有这么多的灾民,那乱世呢? 西凉紫也觑着缝儿往外看,看了几眼就撂下帘子,不敢再看。 “天啊,没想到北辽国力这般强盛,还有饿着肚子的灾民?”她这个千娇百媚的公主,显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不由轻呼着说道。 南宫仪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北辽朝廷倒是下拨了赈灾银子,只可惜被几个贪官给瓜分了,所以,才导致他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那些贪官真可恶,抓起来活剐了。”西凉紫恨恨地说着,一脸气不忿儿的样儿。 南宫仪捏了捏她气呼呼的小脸,道,“你以为贪官这么容易处置?其实,他们就在我们身边,有时候,我们也许拿他们也无可奈何。” 就算是耶律玄,贵为北辽的摄政王,也不能把那些贪官一下子绳之以法。他们是一个牢固的利益群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背后还有太皇太后呢! 西凉紫像是开了眼一样,异常惊喜地看着南宫仪,“阿仪,想不到你一个深宫中的公主,竟有这般见识!” “你不也是深宫的公主?”南宫仪瞥她一眼,笑道。 “那不一样,本公主可是经常偷溜出府,比不得你们南陈礼仪之邦啊。”西凉紫笑嘻嘻道。 怪不得这位的性子如此开朗活泼呢,果然不像是深宫中长大的。 南宫仪好笑道,若她不是个穿越的,只怕还真跟不上西凉紫的思路。 “我们虽说帮不了什么,但好歹也表表心意吧。”看着那井然有序领粥的队伍,南宫仪觉得自己不能白来,忙拿出几百两银票,要交给莫寒,给那些灾民们送去。 西凉紫也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在里头翻翻找找一些能用得着的东西。 却在这时,忽然就见那排得长长的队伍里一阵骚动,接着就是几声惊叫。 两位公主不由同时望了过去。 就见灾民队伍中,有个人躺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着。 南宫仪身为大夫,很是关切,忙叫莫寒去打听。 不过是莫寒回来,回道,“王妃,那灾民病了。” “得的什么病,可有人看了不曾?”南宫仪急道。 越是灾民汇聚的地方,卫生、饮食都不能保障到位,越容易产生一些时疫。 她很是担心,有耶律玄关心着这事儿,不至于这么差,就怕之前灾民在进京的途中,就有潜在的病根了。 莫寒忙答,“上京府伊给这里派了大夫,都是京中回春坊有名的大夫。” 南宫仪稍稍放了心,把车上的面纱带了,对西凉紫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下去瞧一瞧。” 西凉紫一把拉住她,“你下去做什么?那里又脏又乱的,你去了也是添麻烦。” 南宫仪一身的医术,哪里待得住?回头望着西凉紫笑了,“不怕,就看一眼。” 说着,就下了马车。莫寒知道这个王妃医术高明,赶忙带着她过去了。 此时,那倒地的病人正抽搐着,身边围着的人群也被衙役给赶开来,一个身穿灰袍的老大夫正躬身给他查看着。 南宫仪静静地立在人后,也细细地看着那病人的症状。 那病人倒地已经昏迷不醒,面色潮红,唇色发青,除了这些,她也看不到其他。南宫仪看着那老大夫细心地查看着,她也没不闲着,就问身边的灾民。 “这个人在昏倒之前还有什么病?” 旁边的灾民冷不防有个女人会问起她们同伴的病,愣了下,才挠了挠头答道,“这是我二叔,前两天就喊着肚子疼,解手带血,当时以为着凉了也没当回事儿,谁知今儿……” 他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 南宫仪寻思了一阵,又问,“你们之中,有这毛病的多吗?” 那人很是好奇一个女人为何拉着他问长问短,不过见南宫仪所穿衣裳甚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也不敢怠慢,忙道,“我们一块儿来的,有几个都这样,不过都没我二叔厉害。” 看来,这个病不是个例。 她沉思了一会儿,就听先前那老大夫站起身来,对一个衙役道,“这位差官,这人估计是吃坏了肚子拉了几次,身子虚乏,故此昏迷。待给他开几剂发散的药,吃一吃就没事了。” 衙役也没当回事儿,就让那大夫开药,那大夫拎着药箱就要往一边走,却被南宫仪给拦住了。 “这位大夫,你确定这病人是拉肚子虚脱了?”南宫仪满是不解,这人症状像是伤寒,恐怕不是拉肚子那么简单,难道古人没见过伤寒的病? 那大夫见一个小姑娘遮着面拦住她,很是不喜,拉下脸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在家里绣花做衣裳,跑到这儿捣什么乱?” 南宫仪也不气,她方才的举动也算是拂了那大夫的面子,人家自然不买账。 她指了指地上那昏迷的病人,“这个人此前已经便血好几日了,可不像是一般拉肚子。老大夫您还是慎重些的好。” 她语气很是客气,那老大夫挑不出什么刺儿。不过听她这么说,老大夫又重新打量了她几眼,才问,“小姑娘你懂医术?” 南宫仪也不敢托大,只道,“知道些皮毛,先前见过这样的病人。” 那老大夫听她这么说,面色沉沉地看着她,“依你看,这是什么病?” “我也说不好,不过看上去像伤寒!”南宫仪谦虚地答道,又继续说道,“听说还有几个人也有便血的症状,只不过还没昏迷。” “你,你怎么知道的?”老大夫更惊奇了。 “哦,我听这位小哥说的,他是病人的侄子。”南宫仪一指身后那个憨厚的年轻人,笑道。 “他胡说八道,你也听?”老大夫嗤笑一声,很是不屑。 那年轻人顿时就呛声了,“小民哪里胡说了?分明是有好几个人都这样的。” 老大夫威严地把眼睛一瞪,“这里说话哪有你个贱民插嘴的份儿?” 南宫仪一下子愣了,她怎么忘了,这可是个尊卑有序的时代。 她可以跟人家灾民闲话家常,可不代表别人就可以啊。 她很是看不惯老大夫那高高在上的嘴脸,忍不住就开口帮着那年轻人,“老大夫,这位小哥也是实话实说而已,并没想要随意插嘴。” 老大夫更加不满了,索性不理南宫仪,扭头跟那几个衙役诉苦,“几位差爷,你们看见了,老朽这活儿没法干了。这小姑娘拦在这儿,老朽没法开药,这病人一会儿还不得死了?” 他拿这个说事,衙役自然要管。为首的那个走上前,打量着南宫仪的一身妆扮,语气也甚是客气,“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惹上什么晦气,可就麻烦了。” 南宫仪无奈,只好道,“差大哥,这病人分明是伤寒的症状,若是当成拉肚子治,怕要耽搁病情。” “谁耽搁谁的病情,还不知道呢。”那老大夫嘀咕着,冷冷地瞥了南宫仪一眼。 南宫仪气得要命,她也不是想插手他的事儿,医者仁心,她看着这人被误诊,忍不住想说。 衙役也不耐烦了,拿出水火棍子作驱赶状,“小姑娘快走吧,闹得上头上脸的就不好看了。” “哎,我说你们。万一吃错了药就麻烦了,要出人命的。”南宫仪喊了一声,已是被那水火棍给隔了开来,眼巴巴地看着老大夫去开了药命人煎了。 莫寒悄悄地劝她,“王妃,要不要亮出身份来?” 南宫仪苦笑,“还是别了,省得别人说我们以势压人。你去打听打听,你们王爷在哪儿?让他处理这件事情。” 越是没有成亲,她越不能在外头败坏了耶律玄的名声。 莫寒领命去了。 不多时,就见有人端来药给那昏迷的病人灌下去。谁知刚喝下去没多久,那病人就急剧地咳嗽两声,喷出一口猩红的血来。 几个衙役一时六神无主,赶忙叫来那大夫。 那老大夫一见,也吓坏了,又是掐又是针的,却都不管用,那病人喷了几口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病人的侄子忽地冲上前,揪住那老大夫的衣领,吼着,“都是你这老头,不听人家劝,非要当成拉肚子来治。如今倒好,害得我二叔都没命了,呜呜。” 老大夫被他连吼带揪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无意中看到南宫仪还站在那儿,他一下挣脱开,跳到南宫仪面前,就梗着脖子骂起来,“都是这个女人,不守妇道,跑到这儿捣乱,耽搁了病情,才这样的。” 南宫仪看着那老头子唾沫横飞在她跟前跳脚大骂,不由得笑了,我去,没什么本事,就知道往人家头上泼脏水! 48 两个女人来了 “我看还是别争是谁耽误了,眼下先把病人给救活才啊!”南宫仪对那老大夫平静地说着。 老大夫倒是愣了愣,他以为这姑娘会跟他跳起来辨个你长我短,没想到人家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无所遁形。 他一张老脸涨得有些红,没了矛头,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南宫仪也没理会,径自走到了那病人跟前,看一眼他昏迷中狂吐不止,忙回头问那老大夫,“你们这儿药材齐全吗?” 老大夫愣了下,忙道,“摄政王前天命人调来一车的药材,倒是齐全。” “那好,伤寒止血用什么方子?”南宫仪一边托着那病人的头,让他不至于被口鼻里的血给呛死,一边回头问那老大夫。 老大夫还在迟疑,“这,这是伤寒吗?” 南宫仪气得瞪了他一眼,“方才你说着凉,开了方子喝了,人变成这样。你再不当伤寒治,人估计就死了。” 那老大夫吓得脖子缩了一下,忙提笔写了,“麦门冬(去心焙一两半)荠吴蓝甘草(炙锉)黄芩(去黑心)茅根生干地黄(焙各一两)上七味,粗捣筛,每服五钱匕,水一盏半,入豉一百粒,同煎至八分,去滓食后温服。” 南宫仪听着没什么错,也没吭声。一时那药煎好端来,要给那病人灌下去。 可是因为那病人一直吐血不止,此时牙齿更是咬着嘴唇,抽搐不止,哪里还灌得下去? 那老大夫急得要命,连连搓手,“这,这怎生是好?” 南宫仪见情况不妙,忙道,“你们这里没有鹤嘴壶吗?” 几个衙役也是大眼瞪小眼,忙问,“什么是鹤嘴壶?” 南宫仪无奈地苦笑,看来这个时代还真没有。她只得细细解释,“那就找一把酒壶,最好是铁的或者银的。” 这个估计有,衙役去了没多时,就找来一把鸡首壶来,南宫仪赶紧把药给灌了进去,用银簪撬开了病人的嘴,同那老大夫把药给灌了下去。 渐渐地,那人血吐得没那么厉害了,面色也没那么乌青了。 南宫仪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松了下来,站起身来,对身后的衙役道,“把这人隔离起来,凡是他用过的东西都烧了。” 衙役狐疑地看着南宫仪,问,“姑娘的意思,这人的病是时疫?” “时疫不时疫的不好说。但这里听说已经有几例类似的病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听着南宫仪淡淡的语调,几个衙役的脸色就变了,“这里头还有好几个一样的病人?妈呀,那我们会不会?” 其中一个衙役更是吓得两腿打颤,“既如此,干脆把这些灾民给驱赶到城隍庙内围起来算了,何必让我们这些人跟着陪葬?” 他这嗓门嚷嚷得够大,幸亏方才治病的时候,南宫仪为免后患,就让人把灾民们给隔离开来。 不然,还不得引起巨大的恐慌? 其实疾病没什么可怕,关键是怕人心惶惶,活活给吓死! 见那几个衙役先就要撂了水火棍子逃走,南宫仪冷哼一声,索性板起脸来,“你们现在走晚了,既然在这里待了几天,怕已经染上了,就算回去,也会给家人传上。” “那,那怎么办?”几个人被南宫仪一吓,语调儿都变了,纷纷看着南宫仪,就跟她是个救世主似的。 南宫仪撇撇嘴,笑了,“我这个小女子都不害怕,你们几个大男人怕个什么?大不了就吃住在这儿,一起来攻克这个难题!” 她笑嘻嘻地一边说着,一边就向灾民们走去。 莫寒在后头跟上来,小声问着,“王妃,您在这儿万一被染上时疫怎么办?” 南宫仪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皱眉,“这个病虽说凶险,但也不是不能治。这样,你先把西凉公主送回去,就说我今儿陪不了她了,让她多待几日,等忙完了这边,我再去看她。” 莫寒无法,只得命手底下的人把西凉紫给送了回去。西凉紫还嚷嚷着不想走,南宫仪只得实话实说,“这边怕是有时疫,你留在这儿万一染上,可就麻烦了。” 西凉紫一听这么严重,更加不满,嘟着嘴道,“那为何你能留下,本公主却不能?” 南宫仪无奈地笑了,她要怎么跟她解释? 于是她只得跟她讲,“你回去问问你那皇兄就明白了。” 西凉紫虽然不想走,但见南宫仪催促不止,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去。 这里,衙役已经上报府伊大人,莫寒也悄悄地找人禀报了耶律玄。 南宫仪忙着排查其他染病的病人,而几个衙役愣了半天神,也没有好的法子,只得把那些有感染迹象的病人隔离开来。 那老大夫也没闲着,南宫仪叫他开了方子,命人去药库里取来金银花、菊花、绿豆等熬了汤水,分给一众灾民们喝。 忙完了这些,南宫仪只觉得心里很充实,比在摄政王府和那些侍妾们争风吃醋要好得多。身子虽累,但心里踏实。 她坐在城隍庙门口的门槛上歇着,莫寒从外头端来一大黑碗的解毒汤,递给南宫仪,“王妃,您也该喝点儿,免得染上。” “无妨,这病大多是因水源或饮食引起来的,我没有吃这儿的东西,自然不会染上。” 南宫仪跟他解释着,又道,“你们暂且不要喝这儿的水,等过府伊大人来了再说。” 莫寒这才明白过来,他忙把递出去的那只碗收回来。 南宫仪见他面色讪讪的,忙道,“这些灾民们平日里都用这些黑碗喝水吃饭,难免不沾染上细菌。只是这解毒汤喝了,也能抵得过了。” 说罢,她笑着接过那碗一饮而尽,看得莫寒瞠目结舌:他们家王妃这架势,颇有些杀伐决断的样子,跟他们王爷有的一拼! 过了约莫一刻,上京衙门就来人了。来人穿一身藏蓝长袍,头上戴着厚厚的毡帽,坐着四人小轿,倒不大像上京府伊。 那四人抬的轿子,在离城隍庙门口老远的地方就停下了。 南宫仪不解,这里头都快要死人了,怎么府伊大人不亲自过来?难道他不是父母官吗? 他站得远远地又是怎么回事儿? 莫寒见她望着那人出神,忙上前道,“王妃,这不是府伊大人,是他身边的一个师爷。估计府伊大人怕染了伤寒,才不敢来的。” 南宫仪一想,似乎是这么回事儿。 师爷站在远远的地方对他们这儿招手,几个衙役也不管灾民,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跟那师爷说了几句什么话,就见那师爷弯腰就上了轿子。 几个衙役目送着那轿子离开,又回来了。 南宫仪迎上前,好奇地问,“那位大人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说是让我们兄弟几个坚守在这儿,府伊大人答应了,各家给一百两银子。”一个衙役懒洋洋地摸着鼻头,哼哼唧唧地说道。 “哼,哪里是给一百两银子?分明给的是丧葬钱。”另一个一脸的沮丧。 南宫仪诧异,师爷来这儿为的就是这个?难道连灾民都没有问一声? “那,这些灾民都住在这儿,还会染上伤寒。得把他们送到京中各大医馆才行。再说,这里就一个大夫,忙得过来吗?” 南宫仪不满地说出了眼下的困局,谁知为首的那衙役一偏脸,对着她阴阳怪气笑了,“这不还有姑娘你呢吗?要不是你诊治出是伤寒,我们哥儿几个用得着死在这里?” 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衙役也毫不客气地瞪过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道,“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不在家里待着,跑出来添什么乱?你家里就没人管管你!” 南宫仪听着这帮人阴阳怪气的声调,气得笑了,“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干活的?灾民的命也是命,我救他们怎么了?” “没有你在这儿瞎捣乱,我们也用不着死在这儿。索性,我们哥儿几个一把火烧了这里算了。”为首的那个衙役一脸煞气,看样子一个不痛快就真的能点火。 南宫仪实在是被这帮人莫名其妙的脑子给逗乐了,“谁告诉你们要死在这里的?就算是这病容易传染,也不一定会死人啊。” 她发现得早,若是跟上药,就能痊愈。哪有那么可怕? 果然,人心是最懦弱的东西。 “你说不一定死人,不还是会死人?”一个衙役实在是气不过,上前一步就伸出手来点着南宫仪,“怎么?这会子为了哄我们兄弟在这儿卖命,你又瞎编排?” 南宫仪被这几个大男人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给气坏了,她索性也不搭理他们,就要进庙内。 几个衙役还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却不料莫寒伸出胳膊挡住了他们,“几位还是老老实实守在这儿吧,免得等会儿难看!” 他是实话实说,但几个衙役却当成了挑衅。 他们几个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莫寒一阵子,显然不把这个精瘦的年轻人给放在眼里。 “我说,小白脸儿,你是那女人的相好的?那还不快劝劝她,别在这儿发疯,滚回家热炕头暖被窝多好!” “就是,一个大老爷们,连个女人都管不住,枉为男人!” 听着这不三不四的话,莫寒脸都气白了。他们跟着王爷沙场拼命,抛头颅洒热血,这些人在上京城里不过是守在这里,就浑身难受,污言秽语的全然不像是个衙门里的衙役,跟个地痞流氓差不多。 他平时跟在摄政王身边,为人很低调,从未想过倚仗王爷身份来耀武扬威。可这帮子人的话,却让他忍不下去了。 看那几个衙役还嘻嘻哈哈地挖苦讽刺,莫寒一抬脚,就把为首的那个给当胸踢倒在地上。 其余几个一见莫寒动了手,顿时就挽胳膊撸袖子,骂骂咧咧起来,“好小子,都敢动上手了。” 几个人都拎着水火棍子围了过来,把莫寒团团围在圈内。莫寒哪里会怕这几个地痞流氓? 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那几个人就被他撂倒在地上。 看着那几个哼哼唧唧哭天喊地躺了一地的衙役,莫寒搓了搓手,笑道,“若是再跟小爷胡扯,看小爷不废了你们?” 话落,就听不远处有人喊了声,“莫寒,又打架了?” 莫寒一听这声音,脖子就是一缩,抬头看去,果然是摄政王的车驾来了。 他忙迎上前去,单膝跪地请安,“主子,是这些人侮辱王妃来着,属下气不过,这才……” 他以为耶律玄一定会怪他在外头惹是生非要军法处置才是,可谁料耶律玄却摆手命他起来,“嗯,打得好,若再有招惹王妃不长眼的东西,给本王使劲儿打。” 几个在地上哼哼着的衙役们一听“本王”这话就不敢吭声了,乖乖地爬起来,灰不溜秋地站在那儿,垂着头。 耶律玄慢慢走近,一张俊美的脸上乃是无边的冷冽,盯着那几个衙役看了一阵,就问,“听说你们不想待在这儿?”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半天那为首的才回话,“听那位姑娘说,这里的灾民染了时疫,我们怕,怕活不了……” 他结结巴巴的,还未说完,就被耶律玄冷笑着给打断,“本王的爱妃在这里都不怕,你们几个大男人竟然怕?” 几个衙役顿时就愣了,王爷的爱妃在这儿?谁呀?难道是那位姑娘? 一想到他们方才还误会了她和那小白脸之间的关系,顿时就冷汗涔涔,舌头都不灵活了,“王,王爷,原来那是您的王妃。恕小的们有眼无珠,不知王妃大驾光临……” 耶律玄摆手止住他们唠唠叨叨地说下去,只冷哼一声,“现在滚回去叫你们的府伊大人过来,告诉他,半个时辰不见人,他头上的乌纱帽就别要了。” 几个衙役吓得屁滚尿流,也并不敢全走,只着一个人去报信,其余的全都留下来。 耶律玄也不理会他们,直接大踏步进了城隍庙内去找南宫仪。 南宫仪此时正安置着灾民,给他们喂药。 耶律玄站在门口,看那个纤细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银质的酒壶,对着一个病人喂药,不觉眼神柔和起来,先前那股杀伐之气尽数收敛。 这个女人,总是这么心善,虽然面儿上爱财贪吃,但一遇到事情,却不是先顾及自己的安危。 这也是他爱上她的原因。 南宫仪没有察觉有人靠近,直到耶律玄在她耳畔轻喊一声,“阿仪,你怎么跑这儿了?” 她方才惊醒,回过头来一看,耶律玄正含笑看着她。 她有些局促地起身,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今天到这儿来,完全就是她自作主张,不知道耶律玄会不会怪她。 毕竟,在古代,一个女人顶着王妃的身份抛头露面混在一群难民堆里,是很丢脸的事情。 “王,王爷,您,您来了?”她结结巴巴地问着,一张小脸又青又白。 “本王的阿仪这是怎么了?见了本王欢喜傻了?”耶律玄打趣着南宫仪,上前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握住了南宫仪冰凉的小手,拉着她走到门口,道,“喂药这样的小事,交给别人做就好。难不成本王的王妃专门做这个的?” 他瞪一眼那老大夫,毫不客气地说道。 老大夫吓了一跳,本来他就不服南宫仪,如今见几个衙役不买账,府伊大人更是连来都不来,索性袖手旁观起来。 谁料他眼里这位不守妇道的小姑娘,竟是摄政王的王妃? 他吓得忙跪下去,磕头如捣蒜,“都是老朽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王妃娘娘,还请恕罪!” 南宫仪好笑地看着那胡子花白的老头儿在那儿颤巍巍地磕着头,心想早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就这么奴颜卑膝了,让人看得起? 她也不叫起,只冷冷道,“有这个功夫不如多救几个病人!” 那老大夫恍然大悟,连忙磕头谢过,爬起来开始给那些病人喂药。 庙内的病人一开始见衙役们把他们给隔离开来,就惊慌失措了。及至后头几个衙役在外头乱嚷嚷,他们才知道原来是染了时疫。于是吓得一个个六神无主,及至连府伊大人都不来,他们就彻底失望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染了时疫的人要么被圈在一起,自生自灭。要么,被赶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悄悄地烧死。 如今他们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不妙。可是那位小姑娘却不怕死,愣是进来,还给他们喂药,说这病不可怕。 原来这位小姑娘正是摄政王妃! 灾民们不觉有了盼头,摄政王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神明一样的人物,有了他在这儿,他们还怕什么? 于是他们面露感激,说着道谢的话,“摄政王殿下保佑我们尽快好起来。” “王妃娘娘就是活观音活菩萨转世!” 耶律玄安慰了灾民,又叫人送来热水和食物,这才拉着南宫仪出去。 到了门口,他就笑道,“没想到跟你在一处,本王也成了菩萨,能保佑人了。” 南宫仪一想到灾民们对她的溢美之词,也觉有些受不了,“那些人哪里见过你这般英伟俊逸的人物?可不是活菩萨转世吗?”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耶律玄就问,“据你所知,这病是什么引起来的?” 南宫仪挑挑眉,道,“很可能跟水源或者饮食有关。想必这些灾民们跋山涉水来到京城,一路上喝了不干净的水。” 耶律玄听着她的话,有些狐疑,“几日之前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是几天,怎么就这么多人染了病?” 南宫仪听他这么一说,就问,“难道有人暗中捣鬼?” 耶律玄那斜飞入鬓的长眉紧紧地蹙着,脸色变得冰冷,招手叫过莫寒,“去问问,灾民们喝的水都是从哪儿打来的?吃的食物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那日交代了上京府伊之后,一直关注着这事儿。前儿听说有几个灾民病了,就派了大夫过来,又送了一车的药材。却没想到这病会这么严重! 幸好有南宫仪! 他感激地看了南宫仪一眼,见她面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他不禁身上一热。当着这么多人,他没好意思吻她。 莫寒领命而去,不多时就问出结果来,回道,“主子,那衙役们说,这里的水源,都是取自附近的一口水井。食物,则是上京府伊每日派人送来。” 耶律玄听了,拉着南宫仪的手,道,“咱们去看看水井。” 这也是为了排除人为因素。 南宫仪随同他一并跟在衙役后头走了,不多时,就到了那口水井旁。 耶律玄站在井沿边,往下看去,黑黢黢的水发亮,一时也看不清里头有什么东西。 他命手底下的侍卫,“下去个人看一看。” 南宫仪惊讶得要命,这大冷的天儿,怎么能叫人下去? 可耶律玄的话音刚落,从侍卫里头就走出几个身量瘦长的人来,躬身行礼。 耶律玄随意指了一个,那人领命就脱了外头的长袍,只着一身贴身的里衣,外边还套着一件像是甲衣的东西。 南宫仪不由迟疑地问,“这么冷,能让他下去吗?” “无妨,他们都有真本事!”耶律玄笑着看了南宫仪一眼,淡然说道。 莫寒忙在一边给南宫仪解释,“王妃不用担心,这些侍卫都是千里挑一,身上有功夫,又穿着特质的护身衣,伤不着的。” 那身量高挑精瘦的侍卫也咧嘴冲南宫仪笑,“王妃不用担心属下,属下不是头一次干这事儿了。” 说罢,就从同伙手上接过一个酒葫芦,对着嘴喝了几大口,然后就顺着绳子慢慢地下去了,一时,没到水里,连人影也看不见了。 南宫仪还是揪着一颗心,一眨不眨地守在井沿边看着。 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听水面哗啦一阵响,先前下去的那人泼水而出,露出脑袋来,对着上面大喊,“不好,这下头有一具尸体!” 耶律玄面色未改,果然,阿仪给猜中了。 南宫仪面色大变,再也想不到这水里还有尸体藏匿。 “捞上来。”耶律玄沉声吩咐。 身后人答应着,就拉起了绳子。 先前那暗卫把绳子系在了尸体的腰部,此时一拉就上来了。 等那侍卫上来,南宫仪赶紧从小瓷瓶里掏出一丸丹药,递给他,“快些吃了。” 那侍卫道谢之后,吃了。 这水里既然有尸体,那水源定也不干净了,谁知道有什么病菌。 尸体在水里像是泡了许久,面目肿胀难辨,肚子鼓起老高,从外表看,竟然看不出男女来。 “叫仵作来。”耶律玄冷声吩咐,命人抬上尸体,来到了前头城隍庙前。 南宫仪本想亲自看看尸体的,但耶律玄不让她掺合,她只得作罢,等着仵作来给一个结果。 看天不早了,耶律玄就问南宫仪,“饿不饿?” 刚看了尸体,一般人都会恶心吃不下的。但南宫仪是什么人,前世里学医的时候,天天跟尸体打交道,自然不觉得什么。 她仰起脸来看了看已到头顶的日头,笑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呢。” “走,我带你吃好东西去。”耶律玄实在是佩服死他的王妃了,他这样见惯杀戮的人,看个把尸体自然没什么,但南宫仪一个小女子,怎么就不怕? 两个人正要上车去找吃的东西,却不料迎面来了几辆马车,停在了他们跟前。 从车上走下来几个人,都是女人。 南宫仪看过去,就见皇太后冯小怜和秋月姑姑,带着几个宫女,笑盈盈地下了马车,朝他们走过来。 耶律玄的面色越发冷了,周身都散发着逼人的冷气。 “听说这里住着外地的灾民,天寒地冻怪可怜的,本宫索性也闲着,就来看看他们吧。”冯小怜一见了他们两个,一双眼睛直接盯住了耶律玄,看都不看南宫仪一眼。 耶律玄面色不变,只是语调越发冰冷,“皇太后千金贵体,怎能来这样的地方?” 冯小怜却伸出纤纤食指,指向了正听着他们说话的南宫仪。那大红色的豆蔻映着她白皙的指尖,煞是好看。 “连你的爱妃都来了,本宫也没那么娇弱,有什么不能来的?”冯小怜虽说在看着南宫仪笑,但南宫仪却清楚地发现,她的笑意,并未达眼底。 听着冯小怜这欲盖弥彰的话,南宫仪心内嗤笑:她还真是厚着脸皮,耶律玄走哪儿跟哪儿,何苦呢? 秋月这时候也盯着南宫仪看了几眼,一句话却没说。 多日不见,南宫仪发现秋月面色惨白,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是小得可怜,只剩下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了。 她暗叹了一声,女人哪,怎么都把心思放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身上了?女人,不该首先爱自己照顾好自己吗? 看着这一个两个女人都跟饿狼一样盯着耶律玄看,南宫仪忍不住就咳嗽一声,笑道,“没想到皇太后和秋月姑姑这般体恤灾民,本公主在这儿,要替灾民们道谢了。” “你一个南陈人,能代替得了我们北辽的灾民吗?”冯小怜不买账,竖起柳眉,挑衅地看着南宫仪。 “她是南陈人没错,但她现在已是本王的王妃,皇太后这么说,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耶律玄见冯小怜一上来就针对南宫仪,心里十分不耐,出口就拦住了冯小怜的话。 冯小怜当众被耶律玄这般呛着,面色青一阵红一阵。 她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暗想,那人果然没有说错,耶律玄已经喜欢上这个贱人了。她贵为皇太后,不过是说了这女人一句,耶律玄就护上了。 这还得了? 49 吐死她们 冯小怜到底在宫中经历得多了,虽然耶律玄没有好话,她却面色愣是未变,笑了笑,忽然转了话题,“本宫特意带了些东西送给灾民们,皇弟这就让人来搬吧?” 人家好意送来了东西,不搬倒显得耶律玄心胸狭窄了。何况,冯小怜乃是当今皇太后,耶律玄也不好在众人面前给她没脸。 于是他往身后看了一眼,莫寒就领着侍卫们上前,去到后头的马车边搬运东西了。 皇太后带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被褥棉衣,件件都是簇新的,还有一些精致的吃食。 南宫仪看着那些东西,心想这皇太后若是能把心思放在民事上,倒也还行。只可惜她已经一颗心扑在了耶律玄身上,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等搬完了东西,耶律玄就命人直接发了下去。城隍庙内,灾民们跪在地上,对冯小怜千恩万谢。 冯小怜并没有进去,只站在外头传旨,“让他们都起来吧,大冷的天儿,别拜了。” 于是宫女匆匆去传话,一时,城隍庙内都是称颂声。 冯小怜得意地扬起了妆容精致的脸,一身大红的宫装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 说起来,冯小怜也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儿,只是久在深宫,再美的人儿,都没了那般恬静,有的只是心机无限和一丝狰狞。 跟她同来的秋月,也不甘示弱,褪下自己手腕上的两个翡翠玉镯,和头上的几支金钗步摇,交给耶律玄,“皇太后带头积德行善,我也不能没有表示。” 耶律玄却不接那一对镯子和步摇金钗,冷冷道,“灾民们虽然可怜,但有官府负责,还用不着你的首饰。” 秋月瘪瘪嘴,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南宫仪倒是纳闷了,秋月和冯小怜按说应该是情敌,怎么会走到一块儿的? 她哪里知道,秋月在宫里闷了那么久,听见冯小怜要出来看灾民,而且打听到耶律玄也在这儿,才特意求了太皇太后让她出来的。 耶律玄本来要带着南宫仪去用饭的,却被这两个女人给打断了,心下不悦,见事情都办完了,也就不再停留,带着南宫仪就往外走。 冯小怜急急地喊住他,“皇弟,这是要去哪儿?灾民们你难道不管了吗?” 南宫仪听她这着急上火的话就想笑,喜欢耶律玄就直白地说出来算了,干嘛非得拉上灾民? 灾民是招谁惹谁了? 耶律玄脚步不停,冷冷道,“我们还未用饭,皇太后不会连这点子自由都不给我们了吧?” 他连“皇嫂”都不叫了,一句“我们”更是打哑了冯小怜。 她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改进还是退。 秋月闻听忙拦住他们,一脸讨好地笑了,“来之前,就怕你们没用饭,我特意带了些,你们若不嫌弃,就吃了吧?”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还怎么拒绝? 南宫仪也不想大老远的出去折腾,既然秋月从宫里带来的,那必定是好吃的了。 她暗中扯了扯耶律玄的袖子,耶律玄就知道这小女人又有什么点子了,唇角勾了勾,眼中闪过一抹宠溺。 南宫仪笑嘻嘻地看着秋月,“那就多谢秋月姑姑了,本公主正好饿得要死。” 说罢,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走到了秋月跟前。 秋月本想拿这些饭菜留住耶律玄的,一见南宫仪要吃,心里顿时就跟吞了一只苍蝇那般,眉头紧紧地蹙着,抿着嘴愣是不吱声。 南宫仪看着她一脸不痛快的样子,心里格外爽。这两个心机婊,公然勾搭人家夫君,还偏要摆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她这下就要揭开她们这伪善的真面目。 “怎么?秋月姑姑不舍得?”南宫仪笑着问,眼神里一副就是让你不痛快的神色,气得秋月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扇烂她的脸。可碍于耶律玄在旁边,她只得恨恨地忍着,胸脯子一上一下起伏,看得南宫仪心里贼爽。 耶律玄站在那儿看着秋月那副神情,高冷地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既是舍不得,我们去外头找吃的。” 说罢,拉着南宫仪的手,举步要走。 秋月一见耶律玄要走,立马急了,她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才能见着他,下次还不是何年何月能再见他一眼,哪怕南宫仪吃了她亲手做的饭菜,她也认了。 “哪里不舍得?”秋月装出一副温和的样子,瞥了一眼南宫仪笑吟吟的脸,痴痴地看着耶律玄,“能得王爷品尝秋月的饭菜,那是一种荣幸。我就怕王爷不喜欢。” 秋月这么说,也算是解释了方才不答话。 说完,她就赶紧转身去马车上拿出一个黑漆的食盒来,又让宫女搬出一张小桌子和几个小凳子来,她亲手把食盒打开,把里头的饭菜一一摆上来。 南宫仪闻了闻,别说,秋月做饭的手艺还挺不错。 再看那几个菜色,一样银牙肉丝,一样清炖牛肉,一样香菇炖鸡,还有一样是麻辣豆腐。都是些寻常的家常菜,主食则是一大碗碧莹莹的米饭,闻上去香喷喷的,引人垂涎欲滴。 “都是王爷喜欢的菜色。”秋月一边摆着一边轻轻说道,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直在耶律玄的脸上徘徊着。 南宫仪当先坐了下来,拿起一双象牙筷就夹了一筷子银牙肉丝放进嘴里尝了尝。 酸酸甜甜的,甚合胃口,她不由赞了一声,“好吃!” 耶律玄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吃就多吃点儿。” 秋月不满地瞪了南宫仪一眼,她这是做给耶律玄吃的,这女人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哪里配得上王爷? “这都是王爷爱吃的。”秋月气呼呼地甩了一句,显然对南宫仪这么贪吃她亲手做的菜很是受不了。 “本王的爱妃和本王的口味一样,本王还真是高兴。”耶律玄看也没看秋月一眼,淡淡地说着。 秋月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仿佛不敢置信地看着耶律玄,“王爷……”她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像是不能承受一样。 南宫仪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生怕她那娇柔的样子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起不来。 她无声地叹息着,女人哪,何苦这么不给自己长脸?凭着自身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富家子都没有?偏要在耶律玄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那皇太后也是,堂堂一国的太后,非要跟自己的小叔子闹得不清不白的,将来,怎么给自己的儿子做榜样? 关键是耶律玄对她们无意,不管她们使尽什么招数,耶律玄都不买账,怎么还偏认不清形势? 难道离了男人就不能过了? 她真的搞不懂,这些女人一个个跟发了狂的野兽一样,前赴后继不算,还光想着针对她,若是耶律玄是个滥情的人,斗倒了她一个,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她。 难道这一辈子就在斗来斗去中结束吗? 果然,这深宅大院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南宫仪一边腹诽着,嘴巴也没有闲着,风卷残云一般扫着那几个好吃的菜。 秋月一见这样,顿时就难受了。 她拿起一副干净的筷子就夹了一大块炖的烂烂的牛肉放进耶律玄的碗里,柔声道,“好久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柔情的小眼神,这乖巧的小模样,分明就是个对丈夫担忧的小媳妇。 南宫仪冷嗤一声,这是把她当成死的了?她这个正儿八经的王妃还没开口呢,这货就在这里明目张胆地勾搭她家男人了? 她冷笑一声,看着耶律玄。耶律玄不等她出手,很是体贴地把那块烂烂的牛肉夹给了南宫仪,“阿仪吃这个,今儿操劳了一日,该多补补。” 南宫仪毫不客气地把那块牛肉给吞进了嘴里,看得秋月一张脸又是青又是白,忍不住跺脚喊,“王爷,那是人家亲自花了两个时辰炖给您吃的。” “哦,本王不是说了吗?王妃的口味和本王一致。你既然闲着,不如以后每日给本王和王妃做饭如何?反正王妃也挺喜欢的。” 耶律玄拿着筷子,似笑非笑地说着,长长的眉毛斜飞入鬓,显得他格外地英挺。 南宫仪听着这话很是舒心,咽下那块牛肉,高兴地接话,“是啊是啊,秋月姑姑的手艺好极了,不如以后就让秋月做王府的厨子。” 秋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哀怨地望了耶律玄一眼,转过头来就恶狠狠地瞪着南宫仪,“就凭你,也配?” 耶律玄看着秋月这狰狞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邪魅,“本王的王妃和本王乃是一体,你说她不配,那就是说本王也不配喽?” 秋月没想到耶律玄护南宫仪竟会护到这个份儿上,委屈得眼泪都在眼圈儿里打转转。 看着那一桌子菜被南宫仪给吃了大半,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自己辛辛苦苦给耶律玄做了一顿饭菜,没想到便宜了这个不知轻重的该死女人,她真是心里窝着一股火。 冯小怜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见秋月先前大献殷勤,她心里还气得要死,后悔带她出了宫。可转眼间,就看耶律玄把南宫仪牢牢地护着,让秋月吃尽了无趣,她心里莫名地就一阵爽快。 秋月这个绿茶婊仗着是太皇太后的义女,就蹬鼻子上脸的,连她看中的男人都敢抢? 心里痛快归痛快,不过看到耶律玄对南宫仪那般呵护,她心里的嫉恨就像是草一样疯长起来,隐在袖内的指甲陷入掌心,才没让她失态尖叫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比起她那死了的夫君,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皇子,不受太皇太后待见。那时的她,还真有点儿看他不上。 所以,她明知道先皇是个病秧子,还是选择了那沉重的凤冠。 后来,耶律玄一路过关斩将,成为北辽无可替代的战神,成为连太皇太后都忌惮的摄政王。 她当真对他刮目相看了,比起先皇来,耶律玄身姿挺拔,身上有种沙场磨砺后的阳刚和肃杀,正是女人最爱的地方。 先皇权势虽大,到底没有男人的阳刚气儿,所以,冯小怜的一颗心就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耶律玄。 待先皇死后,她就发了疯般地喜欢着耶律玄,一日不见,心里就跟猫抓一样,痒痒的难受。 只可惜,那些年,耶律玄都是东征西战,很少回上京。 冯小怜只能压抑着自己,盼着他早日回来。 可等他凯旋而归之际,却已经有南陈的公主前来和亲来。西凉那边也派了公主和皇子过来,对耶律玄都是觊觎不已。 她心中恼怒不堪,可南陈公主的和亲一事是太皇太后决定的,她自然不敢干涉。 后来听闻耶律玄好男风,她心里还莫名喜悦。喜欢一个男人,总比喜欢一个女人,能让她接受。 在她眼里,喜欢上男人不算是什么事儿,无非就是在军中待得久了,寂寞无聊之际,玩玩而已。 可没想到,耶律玄竟然给她来了一出暗度陈仓,明面上喜欢那个貌不起眼的神医,暗地里,和这个南陈公主竟然好得如胶似漆。 冯小怜心里那个恨啊,早知道这样,就该一早就做掉这个贱人的。 看着耶律玄自己没吃几口,一个劲儿地给南宫仪夹菜,冯小怜胸口就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往耶律玄那边走动几步,柔声细语道,“天色不早,皇弟也忙了一天了,该回城了。” 言下之意,南宫仪听出来了,这是邀耶律玄陪同她一起回城呢。其实按说冯小怜身为皇太后,这点子要求也不算什么,可是耶律玄明白拒绝了她,她如今还这么痴缠着,未免就让人讨厌了。 看着她的靠近,耶律玄的眉头已经蹙起,及至听了她委婉小意的话,耶律玄直接出声回绝了她,“太后若是想回,请自回吧。本王还有要事处置。” “这儿能有什么要事?”冯小怜一向骄傲自尊的心,受不了耶律玄这般冷漠,尖着嗓子就叫起来,“他们有吃的有喝的还要你这个摄政王来操劳吗?” 听着冯小怜的话,南宫仪就想笑,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敢情没有把自己的子民放在眼里呢? 灾民们的事情不重要,什么重要? 耶律玄的面色越发冰冷,连在他身边的南宫仪都觉察到了,这个男人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 “太后身为皇上的生母,竟然不把灾民放在眼里,这要是让天下的百姓们知道,皇上以后怎么做?”耶律玄斜斜地看着冯小怜,眸子里满是冷意。 冯小怜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这样的耶律玄,她还从未见过。 “本宫,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她讷讷地解释着,“本宫只是觉得,皇弟不必事必躬亲,这些事交给官府的人做就好,累着皇弟您,可就得不偿失了。” 耶律玄冷冷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都不看冯小怜一眼。 秋月看着冯小怜在耶律玄跟前苦苦相求,不由得冷哼一声,“太后,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留在这里找气受吗?” 她这话里有话,南宫仪不用想,也是对着她来的。她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扯了扯耶律玄,就对着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耶律玄听着这小女人叽叽喳喳嘀咕着,唇角的笑意不由越来越大。 他对后头招了招手,侍卫就领命而去。 冯小怜和秋月看着他们这亲密无间的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上前把南宫仪给撕了。 冯小怜不想再看他们这副你侬我侬的样子,恨不得立马就整死南宫仪。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让耶律玄走,只得换了一个战略,“皇弟,你看这天不早了,这儿又都是些男人,也该让南陈公主回去了。” 弄不走耶律玄,把南宫仪给弄走也好。不然,留下这个女人跟耶律玄卿卿我我的,她又看不见,夜里还能睡得着吗? 耶律玄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勾起唇角冷笑了下,并未理会。 此时,身后的侍卫们已经抬着城隍庙的门板走了过来,门板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上头蒙着雪白的单子。 冯小怜和秋月被吸引过去,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慢慢走近的侍卫,故意没话找话问耶律玄,“这里的灾民病了?” 南宫仪放下筷子,笑嘻嘻地答道,“岂止是病了?那可是可怕的时疫,染上了会要命的。” “啊。”冯小怜和秋月吓得花容失色,两股战栗起来。像她们这种打小儿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人,一辈子几乎都在内廷里度过,不是争就是斗的,哪里受过什么罪? 更不会有见过染了时疫的病人,一听这话,自然吓得变色了。 冯小怜瞥一眼耶律玄,见他端坐不动,忍不住尖叫,“皇弟,你,你能不能,别叫他们过来?” 耶律玄不置可否地笑笑,“本王既然让他们进京,自然要一管到底,哪里有不让他们过来的道理?” 秋月也是吓得小脸儿煞白,却还硬撑着,惊吓之中不忘了关心耶律玄,“王爷不顾自身安危诚然可贵,可王爷也是凡胎肉体,万一染了时疫,我北辽的百姓们,岂不要心痛死?” 南宫仪听了秋月的话,暗忖这货倒是比皇太后会说话,估计是出身的关系。冯小怜出自冯家,一门两后,高贵自然无人能比。 而秋月,虽说也是大家闺秀,但毕竟打小儿没了父母,被养在太皇太后身边,那份拿捏体贴的情商,显然比冯小怜高多了,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能在摄政王府没有名分都能忍下来的缘故吧? 不过不管怎样,敢来抢夺她男人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南宫仪都不会手下留情。 见这两人还硬撑着,南宫仪看了眼已经抬到跟前的门板,笑道,“王爷,想来仵作已经检验出什么来了,我们再看看吧。” 耶律玄点点头,对那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而一直想着怎么说动耶律玄把南宫仪带回京中的冯小怜,闻听也没意识过来,还喃喃念叨着,“仵作?仵作不是验尸的吗?” “是啊,太后说得没错,仵作就是验尸的。”南宫仪白了冯小怜一眼,为这个女人的无知感到抓狂。 她都知道仵作是验尸的,还猜不出这门板上是什么吗? 就在冯小怜还要问耶律玄的时候,侍卫一把就掀开了蒙在死尸身上的白单。 一具被开膛破腹、浑身鲜血淋漓、瞪着一双不瞑目、张着一张合不拢的嘴的尸体,就那么毫无悬念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仵作验尸的时候,用刀箭解剖过,所以,那尸体的五脏六腑就这么赤果果地被冯小怜和秋月看在眼里。 冯小怜和秋月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听见两声高沆的尖叫,震得南宫仪的耳膜都快要破了。 “喂,你们别这么吵好不好?本公主都快被你们给吵死了。” “呕……”冯小怜和秋月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扶着桌子就大吐特吐起来,几乎没把自己的五脏六腑给吐了出来。 一边的宫女赶忙上前伺候着,只是她们到底也是女子,还没等伺候到人,自己就手软脚颤,也跟在冯小怜和秋月身后吐起来。 桌前的地上,一堆的花花绿绿,都是她们胃里吐出来的酸腐物,熏得南宫仪掩着鼻子,挥着小手直喊,“受不了,受不了了,臭死了。” 冯小怜和秋月就算听见南宫仪的揶揄,也没有力气还口了,她们已经吐得骨软筋酥,恨不得立即瘫倒在地上,偏生几个宫女也指不上,好在有两个太监胆子还大些,跑过来扶住了她们。 耶律玄也受不了这股味儿,拉着南宫仪起身,笑道,“爱妃,这里太臭,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吧。” 南宫仪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嗯,咱们先看看这尸体再走也不迟。” 说罢,她就拉着耶律玄一同在那具被开膛破腹的尸体面前蹲了下来,从自己袖内掏出一把小银镊子,对着那五脏六腑戳戳点点。 “这肺叶上有很多的黑斑点,看来这人平日里又肺病。这肝脏上肥厚油腻,估计是个爱喝酒的。这喉管处已经溃烂了,看样子死因不简单。” 不过是一霎时,南宫仪就有了这么多的推论,耶律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由打趣着她,“阿仪若是做了仵作,这上京的仵作就该没饭吃了。” “呵呵,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论经验,那些老仵作还是比我强多了。”南宫仪谦虚了两句,回过头来,看着已经止吐的冯小怜和秋月,眼珠子一转,嘴角多了一抹坏笑。 “你看,这人肠子里还有黄黄绿绿的大便,想来吃过饭没有多久。嗯,让我猜猜,这是吃了啥?” 她装模作样地说着,又看一眼秋月,邪肆一笑,“估计也吃了牛肉了吧?你看,这一块还黏糊糊的,可能跟秋月姑姑的手艺一样,这牛肉炖得很烂……” 本来已经转过身去不看尸体好多了的秋月,一听这话,又顿时狂吐不止。而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冯小怜也跟着又吐起来。几个宫女也没闲着,哇啦哇啦吐得脸色铁青。 “奸计得逞”的南宫仪,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唇角的小梨涡,让她看上去调皮可爱,耶律玄忍不住伸出手来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小调皮,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是啊,走遍天下,都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南宫仪这样,对着尸体的五脏六腑不仅能看得下去不害怕,还能头头是道地说出这人的毛病和死因,就这份本事,恐怕连寻常男子都做不到。 他的阿仪,总是与众不同。 两个人把尸体看了一遍,就起了身。正好仵作也把验尸单子填好了。 耶律玄拿过来一看,分析得基本和南宫仪差不多,不由得对南宫仪又刮目相看起来。 仵作各种用具都齐全,能看得出来并不难。而南宫仪只拿一把小银镊子,就能说得大差不离,这还得了? 冯小怜和秋月两个一边吐着一边听着南宫仪和耶律玄说那死人的肺怎么着,肝怎么样,喉管怎么样…… 虽然她们没有转过来看,但这句句都描述得那么精确,让她们不联想都难。 吐过一阵子,两个人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再待下去,说不定被传上什么时疫,就是死路一条了。 冯小怜也不看秋月,直起身子骂着宫女,“一个个没用的蠢货,主子都这模样了,还不赶紧回宫?” 宫女们强忍着赶紧上来扶着她,几个女人身上都是酸腐的臭味,冯小怜嫌弃地皱着眉,可骨软筋酥,只得被人给扶着。 秋月一听说她要走,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念想,都不敢回头跟耶律玄南宫仪打声招呼,忙跟上冯小怜匆匆地走了。 一时,城隍庙外的马车如同丧家犬一样,刮起一阵尘土,消失在视线中。 这里,耶律玄命人把桌子收拾干净,把地上的污秽打扫了,才牵着南宫仪的手上马车,“出来一天了,该回去了。” “那这尸体,怎么办?”南宫仪想着水源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就有些不放心。 耶律玄却对着她笑了笑,“这些琐事有上京府伊来做,本王堂堂摄政王,还真能事必躬亲吗?” 得,这话是冯小怜说出来想让耶律玄陪她回京的,没想到被耶律玄用在了这儿。 南宫仪愣了愣之后,就笑了, ------题外话------ 下雨了,春天的雷声轰隆隆地响起。 50 心疼肉疼的 侍妾 没过多时,上京府伊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大冷的天儿,一脑门子的汗,滚鞍落马的时候,没有站稳,差点儿没有摔倒。 南宫仪看着他那一脸的狼狈相,不由得有些鄙夷:好歹也是这么大的官儿了,做事怎么这么没有章程? 若不是耶律玄叫人去找,怕这会子还不来吧? 耶律玄坐在那张收拾干净的小桌后面,南宫仪则避到了马车上,挑了一个缝儿往外看。 那缝儿虽小,但南宫仪觉得耶律玄还是发现了,他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总是时不时地就朝这儿看上一眼。 上京府伊跪在地上,半天都不敢吭气儿,而耶律玄,也完全没有叫起,仿佛就跟没有这个人似的。倒是不多会儿就看一眼南宫仪坐的马车,气得南宫仪在里头直使小眼神杀。 耶律玄却勾着嘴角,邪魅地笑着。 好半天,他方才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上京府伊,冷哼一声,“本王若是不叫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到这里来看一眼?” 上京府伊连忙磕头如捣蒜,铁塔般的身躯忍不住颤抖了几下,哆哆嗦嗦回道,“卑职不敢。卑职衙内有些事儿,耽搁了,所以才来得晚了些。” 来得晚了些比不来强多了。 耶律玄听着他在这儿打马虎眼,只淡淡一笑,眯了眯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笑了,“上京府伊倒是挺忙,估计是忙着跟小老婆调笑喝酒了吧?” 他语气很平淡,但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南宫仪在马车内就看到上京府伊本就弓着的身子忽地一下子就弯曲了。 南宫仪若有所思地看着上京府伊的背影:这家伙也实在是不知轻重了吧?跟小老婆喝酒调笑,说不定还做其他少儿不宜的事情。但也得分个时候吧,这青天白日的,灾民这儿都死人了,他还调笑得下去? “王,王爷,您,您……”他“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呵呵,你是想问本王如何知道你跟小老婆睡觉的是吗?”耶律玄的话不啻一个惊天巨雷,轰得上京府伊面如死灰。 搂着小老婆睡觉的事情耶律玄也知道? 那还有他什么不知道的? 南宫仪也暗自心惊,耶律玄大半天都是跟她在一起的,是怎么探听到上京府伊做了什么的。 耶律玄邪魅一笑,“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就别怕本王知道。” 地上跪着的上京府伊身子抖了几下,忽然抬起头来,不怕地瞪着耶律玄,“王爷,您管得也太宽了吧?卑职不过是睡了个小老婆,能算多大的事情?” 南宫仪一愣,这位是打算跟耶律玄撕破脸了吗?他怎么这么足的底气? 耶律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眼睛一瞥上京府伊那丑恶的嘴脸,冷冷道,“你和哪个小老婆睡,本王不感兴趣。只是这灾民是本王先前交给你的,如今出了这等事情,你只派个师爷过来,打量本王不能奈你何吗?” “哼,耶律玄,别以为你坐在摄政王的位子上,我就怕了你。我们冯家怕过谁?” 不过是几句话,上京府伊就翻脸了,露出真面目来。 南宫仪很是惊讶,怪不得这上京府伊胆子这么大,灾民出了事儿他都干不管,耶律玄交代的事情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原来弄了半天,他是冯家的人啊,怪不得敢跟耶律玄死磕! 南宫仪不由为耶律玄捏了把汗,被上京府伊给弄得下不了台,将来还有人肯听他的吗? 又一次,她觉得摄政王这差事实在是难干! 岂料耶律玄看着上京府伊发狂,不过是平静地笑了下,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冯家的人是吗?”他慢慢地站起身来,一张脸上满是寒冰,“今天本王倒要领教领教冯家人的厉害!” 上京府伊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在耶律玄面前跳起了脚,“耶律玄,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连太皇太后的脸面都不给,叫她老人家知道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搬出太皇太后来,想压耶律玄一头。耶律玄却浑然不当回事儿地嗤笑一声,“太皇太后要是知道你放着灾民的事情不处置,却在家里睡小老婆,估计会气死!” “哼哼,这不过是你想的。你敢把这事情说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听吗?”上京府伊见耶律玄光站在那儿动动嘴皮子,以为他是害怕了,不由更加得意起来。 耶律玄见他有恃无恐,在他面前大耍威风,反而不怒反笑,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连皇太后都亲自来看灾民了,你还在这儿摆架子?本王想,太皇太后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冯家败类!” 话落,他铿锵一声就把腰间的佩剑拔出来,极寒的光亮划过上京府伊的脸,吓得他“啊呀”往后跳了一大步。 “耶律玄,你,你想干什么?”他结结巴巴的,完全没了方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听上去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本王想替耶律家族清理一下逆臣!”耶律玄轻笑着,伸出长剑架在了上京府伊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说出来的话,已经抖得不成个儿了。 “你,你说什么?光天化日的,你敢诛杀朝廷命官?”上京府伊许是觉得耶律玄在吓唬他,所以,梗着脖子往前送了送,“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到时候太皇太后不会饶过你的!” 他又搬出太皇太后来,唯恐天下不乱。 南宫仪暗中摇摇头,这个男人真是太蠢了。耶律玄表面上和太皇太后母慈子孝的,实则内里早就势同水火,难道身为冯家人,他不知道吗? 耶律玄堂堂北辽摄政王,怎么会受人的威胁? 她忧虑地看着耶律玄和上京府伊,心里自然是不想有人死的。但上京府伊这般挑衅耶律玄,耶律玄自然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杀了你,脏了本王的手。本王不杀你……”耶律玄轻轻地从性感的薄唇里吐出这句话,听得上京府伊已是心花怒放。 “哈哈,本官岂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别忘了,我可是冯家的人!”上京府伊哈哈大笑着,因为耶律玄是害怕了太皇太后知晓这件事,谁知他话音方落,就听耶律玄一声轻笑,那柄长剑就跟长了眼睛一样,刷刷对着他两股间挥去。 “啊……”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天际,上京府伊捂着两腿间倒在了地上,南宫仪清楚地看到,他的双手之间已经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 原来,耶律玄并没有要了他的命,而是把他给……给阉了。 南宫仪摇头叹息了一声,这家伙,就不该惹了耶律玄。她虽然从未见过在她面前的耶律玄有多暴戾,但她相信外间的传闻也并不都是假的。耶律玄少年沙场厮杀,这么多年,东征西战,令敌人闻风丧胆,没有几分的本事,又怎能立下赫赫战功呢? 上京府伊真是太不知轻重了。 这边的耶律玄却看都不看上京府伊一眼,慢悠悠地接过莫风递过的雪白的丝帕,轻轻地擦拭着上边的血迹,就好像对待自己心爱的人一样。 接着,他把那柄叫“飞虹”的宝剑插入剑鞘,回头镇定地吩咐着身后的人,“把他丢到城隍庙内,跟灾民住在一起。他不是怕染上时疫吗?就让他看看灾民们是怎么过的吧。” 说完,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朝马车这边走来。莫风跟上来,耶律玄却摆摆手,“叫完颜烈找人接手这里的事。” 莫风领命而去,耶律玄则拥着南宫仪坐稳了,起驾回城。 南宫仪只觉浑身有些凉飕飕的,还没从耶律玄谈笑间就把上京府伊给阉了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冷吗?”南宫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被耶律玄给察觉到了。他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了南宫仪的身上,又把前面的衣襟给她掩了掩。 “你把人家阉了,还不如杀了他算了。”南宫仪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阉了还能留条狗命,若是杀了,岂不太便宜他了?”耶律玄淡淡地笑着,一张如玉的脸上,满是精明的算计,看得南宫仪也是心头一震。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预料的那么周全! “这样生不如死,他不是恨死了你?将来若是要报复起来,你也是够麻烦的。”南宫仪提着一颗心,为耶律玄担忧着。 “阿仪这是关心我?”耶律玄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宫仪,右手早就把南宫仪的一双柔荑给握在了掌心里。“阿仪现在想的不是别的男人被阉了,而是本王有没有那个能力让阿仪幸福!” 南宫仪身为大夫,本来谈起这个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耶律玄却偏偏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气得南宫仪红着小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混蛋!” “呵呵,阿仪生气了?不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我也不过是想让阿仪多爱我一些!”耶律玄说这话的当儿,眼睛里满是委屈,好似南宫仪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样。 南宫仪还从未想到这个男人不仅脸皮超级厚,就连嘴头子都是这么利索。她真是越抹越黑,怎么都说不过他了。 “哼,油嘴滑舌!”白了他一眼,南宫仪把手从他大手里抽出来,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打算眼不见为净。 可耶律玄哪里肯放过她?忙了一天了,见了心上人,自然要好好地亲热一番。 他把南宫仪从车厢边扯过来,圈在自己的怀抱里。因为左胳膊伤了,还绑着夹板,他只好用右臂把南宫仪箍在自己怀里。 不过他并未用多大的力气,生怕南宫仪不舒服,只是使了些劲儿,让南宫仪既逃不掉又不至于箍得太紧。 “油嘴滑舌怎么了?阿仪不正好尝尝。”还未等南宫仪体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耶律玄已经吻了上去。 也许是这几日两个人经常做这事儿,耶律玄的吻技日渐高超,轻而易举地就斩关过将,撬开了南宫仪的樱桃小嘴,和她的丁香小舍纠缠在一起。 “唔……”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打招呼就吻下来的霸道,南宫仪竟然没有多少抗拒,就瘫软在他的怀里,任其为所欲为。 车内,浮动着暧昧的因子,连空气都几乎凝固了。 南宫仪被吻得晕头转向,几乎连呼吸都不会了。 良久,耶律玄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南宫仪,在她翘臀上拍了一把,“真笨!” 南宫仪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拿眼睛气恼地瞪着他:这混蛋,饶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哪里笨了? 耶律玄像是会读心术一样,额头抵着她的,轻笑起来,“都这么多天了,咱们也亲过好几回,你怎么还不会呼吸?” 南宫仪的脸腾地就红了,这货能不能不要这么厚脸皮? 她什么时候不会呼吸了?还不是他闹的? 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南宫仪知道自己的脸皮厚不过人家,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去,不想跟这人探讨这么敏感的话题。 耶律玄却意犹未尽,身子靠过来,对着南宫仪的脖颈吹着气。带着男性气息的热汽扑过来,南宫仪只觉得脖子上痒痒的。 她气得回头瞪了他一眼,自己都不想理他了,这人,怎么还跟狗皮膏药似的? 耶律玄不怕死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那只没受伤的手贴在她的细腰上,有一下每一下地揉着她的腰,弄得南宫仪痒痒的要死,只得回过头来恼怒地看着他,咬着牙低吼,“耶律玄,你到底想干嘛?” “瞧瞧,小野猫发怒了,都敢直呼本王的名字了。”耶律玄嬉笑着,趁机咬上了她雪白圆润的耳朵,“本王也不想干嘛,就是想问问,方才的吻技,如何?” 南宫仪真是想撞死的心都有。自打头一次接过吻之后,她说出他吻技不怎么样之后,这人就记上了,每次吻完她之后,都要来上这么一问。 真不知道是他独有这个癖好,还是男人的通病? 南宫仪在他殷切的期盼下,坏笑了下,道,“一般般吧,也不觉怎么地。” “果真一般般?”耶律玄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睛里精光四射。 南宫仪一看这架势,生怕他又故伎重演,眼珠儿转一转,忙道,“嘿嘿,其实,我觉得吧,还行吧。” “只是还行?”耶律玄誓不罢休的样子,吓得南宫仪赶紧求饶,“嘻嘻,挺不错的。” 耶律玄这才满意地笑起来,“本王什么人,吻技怎么会不行?”他那副自得自恋的样子,让南宫仪看不下去了。 从他怀里逃脱禁锢,南宫仪顺势对着他身上就捣去。 想着打他一下杀杀他的威风的,谁料就听见耶律玄闷哼一声,身子就僵住了。 南宫仪吓了一跳,忙上下给他检查着,吓得声音都跑调儿了,“伤着哪里了?是不是这条胳膊?” 她仔细地在南宫仪那条受伤的胳膊上看着,发现伤口并没有崩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哈哈,本王哄你玩儿呢。”耶律玄高兴地大笑起来,对着南宫仪诧异的脸蛋儿就啵了一口,“阿仪是心疼我的,我好高兴。” 南宫仪本来被这出闹剧给气得要命,打算不理他的,可是一听见他那兴奋的声音,南宫仪的心就软了下去,任由他把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发顶。 不知为什么,耶律玄就喜欢摩挲着她的发顶,好像那是她的第二张脸一样。 马车半个多时辰之后就回到了摄政王府,此时天已经上了黑影。 耶律玄命人把车赶到二门口,方才扶着南宫仪下了马车。 可是一下车,两个人就被眼前那一幕给吓呆了。 昏暗的光线里,十几个侍妾,一字儿排开,齐刷刷地站在他们跟前,齐声蹲身行礼,口里喊着,“妾身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南宫仪刚才在马车上睡了一小觉,刚下来,整个人还是迷糊的,都是被耶律玄连拉带抱地弄下来的,乍一听这齐刷刷的请安声,几乎没有惊叫起来,身子忍不住就是一个趔趄。 耶律玄眼疾手快,扶在她的腰上,这才没让她当众摔倒。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南宫仪吃了一大惊,半天才惊魂方定,眨了下眼,看了眼面前个个都盛装打扮的侍妾。 虽然离得不近,但那浓郁的脂粉香,差点儿没有把她给熏晕过去。 “咳咳。”她捏着鼻子忍不住就咳嗽起来。 耶律玄面色很不好,狠狠地扫了眼为首的李秀娥和柳三娘一眼,阴沉沉地问,“王妃的问话,你们没有听见?” 众位侍妾们好像自己身上被很多的刀片给刮过一样,透彻骨髓地冷。 特别是李秀娥和柳三娘,被耶律玄那一眼扫过,只觉得自己几乎体无完肤了。 平常她们也都循规蹈矩地待在后院里不出来,可今儿平氏那番话,让这些侍妾再也按捺不住了。 平氏说,王爷陪着王妃看灾民去了,两个人手拉着手,恩恩爱爱的,羡煞旁人。 这意味着什么? 王爷已经开始喜欢女人了。 众位侍妾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心里就痒痒了。王爷以前从不宠幸她们,那是因为王爷喜欢的是男人,可如今,王爷喜欢上了南陈公主,那就意味着身为女子的她们,也很有可能被王爷给喜欢上。 南陈公主也就是新王妃不是说了吗?王爷就喜欢雪肤花貌的女子,那她们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容貌,打扮打扮,说不定王爷也喜欢上了呢? 于是,一众侍妾们都用上了从南宫仪那儿买来的香膏,通体上下都擦得香香的,换了最美的衣裳,特意赶来这儿候着。 可这些话却不能跟王爷和王妃说的,侍妾们从未像现在这样团结一致,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 南宫仪定下神来,往这些侍妾里头一瞥,不见平氏的影子,心里不由暗笑开了:这个平氏,是真的不在意争风吃醋,还是另有图谋?既然不在乎,为何偏要在她跟前说什么没有福气伺候王爷没有福气生个一儿半女的话? 能说出这样话的人,会不介意别的女人抢耶律玄吗? 众侍妾见南宫仪并未说话,又见耶律玄一直紧紧地拥着南宫仪,眼睛里似乎都能喷出火来。 她们恨不得把南宫仪给撕烂,恨不得自己就是耶律玄怀中的人! 可是谁都没有这个胆子在耶律玄面前作祟,只得拿眼溜着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人。这两个女人娘家父亲官位最高,即使犯了错被打了一顿赶回去,不又回来了?看样子,摄政王也是拿她们无法! 今天这事,就是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听了平氏的话,鼓动侍妾们堵在二门口的,这会子要是怂了,从今往后,她们就再也没脸了,其他侍妾们也不会再听她们的。 于是两个面面相觑了下,由柳三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两步。她自忖自己不似李秀娥那个直肠子说话不经过大脑,生怕李秀娥惹出什么事儿来更没法收拾,所以,即使不想出头,也得硬着头皮走出来。 “王爷,王妃,姐妹们听说你们去看灾民,特意等在这儿,想问问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她一番话,汤水不漏,把侍妾们争风吃醋的事情,硬是说成了高大尚的事儿。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南宫仪岂能不遵从? 见耶律玄长眉一挑就要怒斥,她忙暗中掐了他的胳膊一把。耶律玄就知道这丫头又憋着坏水呢。 他不动声色地在南宫仪的腰上捻了一把。 南宫仪怕痒,可这会子偏要忍着,幸好天已经黑了,他们这细微的动作,侍妾们不见得能看得见。 “众位姐姐妹妹真是好心。我们今儿确实去看了灾民,你们不知道,他们过得那叫一个惨啊。” 她这么一说,耶律玄就忍不住想笑。他的阿仪,这是在替灾民们哭穷呢。 众位侍妾还以为南宫仪不会理她们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好说话,都把灾民的现状告诉她们了。 她们一个个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只要王妃肯点头,什么都好办了。 李秀娥先是接过了话茬,道,“王妃是个善心人,灾民的日子那么难过,不知我们姐妹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她打量着南宫仪身为王妃,又在王爷跟前,一定不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更不能张口跟她们要钱。毕竟,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不能行差踏错。 可南宫仪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她一听这些侍妾们大包大揽着要帮忙,心里就高兴坏了。 身为这摄政王府独一无二的正牌子王妃,她岂能被一群小妾给欺负了?看她玩不死她们! “姐妹们真是有心了。既如此,那本公主也不啰嗦了,灾民们遭了灾,身弱体虚,已经病倒了好几个。王爷日理万机,分身乏术,姐妹们既然有这个心,不如就替王爷分担一二,可好?” 她这话说得殷切,说完又转过头去问耶律玄,“王爷,您觉得呢?” 看着她那双黑暗里兀自亮得如宝石一般璀璨的眸子,忍不住喉结滑动了几下,轻笑着,“王妃觉得好就好。” “那,就先谢过王爷了。”南宫仪假模假样地说完这话,就又看着众位侍妾,“王爷答应了,本公主先替那些灾民们谢谢姐妹们了。” 李秀娥和柳三娘交流了下眼神,弄不清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跟她们要银子,怎么让她们帮忙? 柳三娘生怕南宫仪天马行空说出什么不好的来,赶忙试探着问道,“不知我等姐妹能帮得上什么忙?妾身这里还有些首饰,王妃拿去当了,也能换些银子。” 其余侍妾自然也听出柳三娘的话来,忙纷纷就去撸手镯拔金簪,“妾身也有些发簪,当了也能给灾民们送去。” 南宫仪看着这一个做作的女人,忍不住偷乐:她们故意在耶律玄跟前说当首饰,是想博耶律玄同情吗? 毕竟,堂堂摄政王的侍妾都被迫当首饰给灾民的话,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寻常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这样做! 可这些女人都忘了,耶律玄不是寻常男人,南宫仪更不是寻常女人。这两个人,合起伙来,不是一般的腹黑! 就听耶律玄轻咳一声,随口道,“看来你们还是有些觉悟的,既如此,阿仪就收下吧,本王在这儿也替灾民们道声谢了。” 侍妾们万万料不到耶律玄真的让南宫仪收下她们的首饰,于是一个个正可劲儿撸镯子拔簪子的手就停滞了,望着笑吟吟朝她们走过来的南宫仪,仿佛做梦一样。 啊,啊,王爷真的让这个小贱人把她们的首饰给当了吗?这可是她们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 南宫仪看着一个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众侍妾,忍不住翘唇笑道,“姐妹们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都抽抽了?” 说完,不等侍妾们反悔,就命小谷和碧荷,“把众位夫人们的首饰收了,众位夫人的好意,本公主心领了。” 冠冕堂皇的话刚一落地,碧荷和小谷就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上前就把侍妾们还不舍得撸下来的镯子给撸下来,把还未拔下来的金簪也给抽下来。 看着她们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首饰给拿过去,众位侍妾们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特别是李秀娥,看着立在她跟前来撸镯子的碧荷,左躲右闪,愣是不老实交出来,还故意岔开话题,“王爷和王妃都忙了一天了,我们姐妹就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想走。 南宫仪冷笑着把她给呵斥住,“李夫人镯子还没拿下来,怎么就要走?你的这番好意,本公主不心领,岂不是太对不起李夫人的一番拳拳之心了?” 李秀娥看着已经逼了上来的碧荷和小谷,只得闭着眼睛把镯子撸下来,跟赴汤蹈火一般往她们手里一塞,“给!” 那声“给”似乎用尽了她平生的力气,说得咬牙切齿的。 南宫仪冷笑看着她那副心疼肉疼的样子,不觉好笑。 哼,敢在她面前耍手段,好戏还在后面呢! 南宫仪抱着胳膊好笑地看着跟被剜了心头肉一样的侍妾们,十分淡定地宣告,“姐姐妹妹这番盛情,本公主却之不恭。等明儿一早,你们就跟我们出城去城隍庙吧。” 这话算是说到侍妾们的心坎上了,她们正想找个机会跟耶律玄独处,省得南宫仪一人独霸他呢。 本来还心疼肉疼的,这会子都好了,一个个都满脸喜色,没口地夸赞着南宫仪,“王妃真是活菩萨转世,念着灾民,和王爷夫唱妇随,灾民们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等开了春,灾民们估计就会立个长生牌位供着王爷和王妃了。” 听着一句句的马屁,南宫仪心里笑得不行,这会子且让你们把好话都说尽,等明日再见真章吧。 51 侍妾医疗队(一) 打发走兴高采烈的侍妾们,南宫仪回到自己的院子,耶律玄也跟着过来。 两个人也都忙了一天,这会子早就饿了。 钱氏捧了晚饭,两个人吃了。 南宫仪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也不管耶律玄是否乐意,拉着他的手就往院外走去,“陪我走走。” 耶律玄看着这小女人笑得眉眼弯弯,心情大好,“本王的阿仪怎地这般高兴?” 南宫仪眼珠儿转一转,笑得贼兮兮的,“我明日打算练一练你的那些侍妾,你不心疼?” 一提到侍妾,耶律玄的眉峰就皱了起来,“阿仪怎么又说傻话?本王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其他的侍妾早就想打发出去了,不过是阿仪拦着,本王怕断了你的生财之路罢了。” 他这人一旦计较起来,就开始“本王”长“本王”短的。 南宫仪瞧着他那副较真的样儿,噗嗤一声笑了,“不过跟你说句玩笑话罢了,就吓得这样。放心,我不会玩死你那些侍妾。” “阿仪……”耶律玄又急了。 南宫仪忙摆手,“好了好了,不跟你说这些。咱们散步吧。” 她雀跃着,连走路都是蹦跳着的。 耶律玄看着她这高兴劲儿,不禁哑然失笑,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这辈子,他以为母妃没了之后就不会再笑了,可是没想到,自打遇到南宫仪之后,他还是能笑得出来,而且,心情十分地欢愉。 南宫仪一边溜着圈儿,一边想着明日怎么折腾那些侍妾们,兴奋之极,忍不住就哼起了歌儿。 她哼的是《刀剑如梦》的曲子,曲调明快,颇有侠女的风范。 耶律玄哪里曾听过?一时不觉听怔了。 他不敢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南宫仪哼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阿仪哼的什么曲儿?可是南陈那边的?” 南宫仪偏着脑袋刚要否认,旋即就点了点头。这可是她那边世界的歌曲,若是不小心顺嘴说出来,不得被耶律玄当做怪物? 她赶紧顺着耶律玄的话道,“正是,我觉得这首曲子好听,就记下了。” “本王的阿仪,懂的真多!”耶律玄感慨一声,伸手拦住了南宫仪,在她耳边叹息道。 南宫仪暗笑:她这算什么?估计耶律玄这人活了二十多年,也没啥乐趣,才觉得她什么都会。 两个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南宫仪就推着耶律玄,“好了,时候不早,该睡了。” 耶律玄无奈地苦笑,既然没成亲,他就不能住在这里。 不舍地放开了南宫仪,他替她理了理有些皱巴巴的衣领,温暖地笑着,如和煦的春风,“阿仪早点儿睡,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南宫仪心里咯噔一下,这厮,难道发现什么了? 她立即如小鸡啄米般听话点头,“好的,等你走了,我就睡。” 耶律玄站在那儿却不动,他双眸看着南宫仪,似笑非笑。 南宫仪不解,催促,“不是说好要走的吗?怎么还不走?” “阿仪真是好狠的心,竟巴不得把自己的夫君给赶出去。”耶律玄语气哀怨,好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南宫仪被这男人给弄得发愣,看了半天不明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耶律玄这才不紧不慢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把一张如玉般的俊脸歪了过来。 南宫仪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弄了半天,这家伙就等着这个啊? 她只得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耶律玄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忽然俯下身来,在南宫仪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才抬脚离去。 南宫仪追过去,小声恨恨道,“你越发不知羞耻了,我院里那么多人,你也好意思?” 耶律玄回过身来笑答,“无妨,就算看见也不敢说。” “你还说?”南宫仪急得跳脚,“已经看见了,说不说的不都丢脸了?” 耶律玄呵呵笑起来,大手抚上南宫仪的小脸,慢悠悠道,“本王的阿仪,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南宫仪怔住了,这厮,难道在说她脸皮厚?她脸皮再厚,有他厚吗? 待反应过来,她追上去就要对他又掐又捏。耶律玄却飞速地闪过身子,跑远了。 远远地,南宫仪还能听到他大笑的声音。 “有什么好笑的?笑死你!”南宫仪恨恨地骂了一声,方才栓了门栓,进了院子。 而耶律玄却转过身子盯着院门看了好久,方才对身后跟着的莫寒道,“你去,传本王的话给完颜烈,就说本王日后不用跟他讨教了。” 莫寒莫名其妙,不知这位主儿是怎么了? 可主子的话,他毫不迟疑就答应着,心里还在想,要是完颜将军听了,不知该如何? 却说南宫仪临睡之前,换来碧荷和小谷去给王府管家传话,让他预备二十套小厮的衣裳。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南宫仪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简单地洗漱了,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这男装还是她和亲路上偷偷顺来的,方便日后出逃穿,没想到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简单地吃过早饭,耶律玄就派莫风来传话,马车已经备好,他就在二门处等她。 南宫仪连忙擦了把嘴,吩咐同样换了男装的碧荷和小谷带上干净的开水,就出了门。 不消片刻,她就看到耶律玄一身黑色的箭袖,正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受伤的胳膊垂着,站那儿等着她。 南宫仪就跟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飞奔了过去,却在耶律玄张开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打算接她入怀的时候,她生生地住了脚步。 站在耶律玄面前,身量纤细高挑的南宫仪约莫到他肩头,仰着一张明丽的小脸笑着问,“王爷早啊?” 耶律玄本想来个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却不料南宫仪在离他三步的地方刹住了脚,叫他欲罢不能,一张嘴巴紧紧地抿着,瞪着南宫仪,半日放咬牙道,“调皮的丫头!” 南宫仪往前挪了两小步,悄声道,“是你自己想歪了,怪谁呢?” 耶律玄恨恨地剜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南宫仪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她做出一副小鸟飞翔样儿,就是想投怀送抱的,到头来她却涮了耶律玄一把。 见她笑得跟得逞的小狐狸一样,一双大大的水眸半眯着,说不出地性感,耶律玄忍不住伸手就抚了抚她发顶的发,拉着她的手道,“上车吧。” “等等。”南宫仪挣开他的手,笑了,“王爷怎么忘了?那几位如夫人还没来呢。咱们昨晚上答应了她们,别让人家说咱们食言!” 她一句“咱们”,让耶律玄心里一暖,什么时候,他和她也成了“咱们”?将来再有几个儿女,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就更好了。 瞎想的功夫,就听二门不远处一阵香风袭来,接着环佩叮当声不绝于耳。 南宫仪打了个响指,“到了。” 正好,王府的管家带着两个小厮拎着两个大大的包袱送过来,先是给耶律玄行了礼,接着又笑着给南宫仪见过礼,“王妃,这是您要的二十套小厮的衣裳。” “有劳管家!”南宫仪客气地说了句,就命碧荷和小谷接过。 南宫仪不解,“阿仪要小厮衣裳是想给灾民吗?” “不是,山人自有妙计,你且莫问。”南宫仪撇腔撇调地对耶律玄说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二门的拐弯处。 就见回廊处,已经出现了侍妾们曼妙的身姿。这些侍妾们想是下大了功夫的,一个个珠光宝气、绫罗绸缎,脸上涂脂抹粉,前前后后地走了过来。 环肥燕瘦,身姿百态。 耶律玄眼皮子都没抬,一双眸子只在南宫仪身上打转,至于那些侍妾打扮成什么样子,他都没有关注。 南宫仪看得却连连撇嘴,啧啧,这么多的美人儿,耶律玄可真有艳福。要是她,一个都不舍得扔出去,大不了不让她们生儿育女,但是玩还是要玩的。 连耶律玄都想不到此时南宫仪心内竟是这般想法,他要是知道一个女人对着一群女人在这儿大想特想,估计气也气死了。 待得那群侍妾走近,以李秀娥和柳三娘为首,齐刷刷地给耶律玄和南宫仪蹲下身去,“妾身给王爷和王妃请安。” 那动作真叫一个标准,整齐! 南宫仪看得啧啧称奇,也不知道这些女人未嫁之前,学了多少年的规矩! “嗯,很好,起来吧。”还未等耶律玄发话,南宫仪抢先叫侍妾们起了身。 侍妾们一站起来,那小眼神就急急地射向了耶律玄,南宫仪却转过身来,一把拉过耶律玄的手,占有性地道,“走吧,王爷。” 两个人携手就朝大门走去。 其余侍妾则跟在身后,环佩叮当地也朝大门口走去。 南宫仪拉着耶律玄紧走了几步,上了那辆黑漆平头的双驷大马车,撂下帘子就命莫雷,“出发!” 众位侍妾一看这架势,都傻眼了,门口就这么一辆马车,她们该坐什么? 李秀娥和柳三娘忙扒着马车车辕,心急火燎地问道,“王爷,王妃,妾身,妾身该坐什么?” “哦,这个嘛。”南宫仪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笑道,“王府的其他马车都拔了缝儿,太不巧了。你们,就跟在我们这车后走着吧。” “什么?我们跟着走?”柳三娘一听,立马提高了嗓门。 耶律玄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吓得她赶忙捂住了嘴巴。 “王妃的话,也是你们能置疑的?”耶律玄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柳三娘和李秀娥再也不敢多说,退了下去,把这话传给了其他侍妾。 南宫仪就听车外议论纷纷,“什么,这怎么成?” “这十几里路呢,我们怎么能走?” 耶律玄坐在南宫仪身边,看着这小女人咧着嘴巴笑得开怀,就把她一下子给揽进怀里,悄声笑问,“怪不得昨儿晚上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在这里憋着坏呢。” 南宫仪侧过脸来,瞪着一双杏眸,哼道,“怎么,心疼了?” “本王不是说了,今生只有你一个女人,其他的,本王从来不放在心上。”耶律玄脸色又严肃起来。 南宫仪最不想看到他千年不化的冰山脸,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那本王方才帮了你,你拿什么来谢本王?”他指的是刚才在柳三娘面前给南宫仪撑腰的事情。 南宫仪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一副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王爷帮我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气得耶律玄牙根直痒,“好个过河拆桥的丫头!” 南宫仪嘻嘻一笑,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谁过河拆桥了?明明是卸磨杀驴好不好?” 耶律玄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她这是变着法儿地骂他是驴呢。 他伸出手来就要插到她的腋下去咯吱她,跟南宫仪相处这么久,他已经知道这丫头的软肋了。 不料却听大门口内传来一声急乎乎的喊声,“姐姐,姐夫,等等我们!” 南宫仪挑了帘子看过去,就见南宫如拉着平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南宫仪暗中想道,这两个终于忍不住了,她还以为她们不会掺合呢。 不过既然掺合进来,就别想退出去了。想玩,索性玩个大的。 南宫如和平氏跑得虽然急,但却一直拿手护着那梳好的发髻以及发髻上的金钗流苏。 两个人奔到马车边,就是这么一副形象:檀香小口微张,腮边如同三月桃花,额头微有香汗…… 好个撩人的狐狸精! 这哪里是去看灾民的,显然就是往耶律玄跟前凑凑,好勾搭他的。 南宫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挑开了一条缝儿,笑嘻嘻地问,“妹妹和平夫人也来了?” 南宫如要往里探头去看耶律玄,南宫仪身子挪了挪,恰好把那条缝儿挡了个严丝合缝,南宫如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南宫仪一张笑靥如花的脸了。 她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低声下气答道,“听说姐姐要带着众位姐姐去城隍庙看灾民,我们想着也能帮上点儿忙,就跟来了。” 南宫仪待她话落,才慢悠悠道,“妹妹一国公主,又是待嫁之身,怎么跟这些侍妾们称起姐姐妹妹了?莫非妹妹也想在这王府的侍妾内占个位子不成?” 南宫如哪里想到自己想要拉近距离,却被南宫仪给挑出了刺儿,不由羞得面色潮红,“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谨记了。” “妹妹记住就好,不然传出去,人家会笑话咱们姐妹的。”南宫仪撂下帘子,冷哼一声,吩咐莫雷,“出发!” “哎,姐夫,我们坐什么去?”南宫如恨得直磨后槽牙,不喊南宫仪,偏叫着耶律玄。 南宫仪心中冷笑,这贱蹄子,早晚要出事! 众位侍妾眼睁睁看着马车滚动,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就要打道回府,心里直骂南宫仪不讲信用。 却不料还未转身,就被莫寒带着侍卫们给逼了回来,“夫人们,出发吧。” 李秀娥和柳三娘把眼睛一瞪,“没有马车,我们怎么去?” 她们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耶律玄和南宫仪不在这儿看着,她们哪里害怕这些侍卫? 莫寒却不买账,把腰间的长剑铿地一声抽了出来,寒光在日光的映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众侍卫听令,王爷有令,着夫人们跑步跟上,命我等在后督促,不得有误,违者格杀勿论!” “是!”众位侍卫雷鸣般答应一声,铿铿锵锵地拔出长剑,目光严肃地看着前方,面如冰霜。 众位侍妾虽然都是庶女出身,但自小也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当即这些人就差点儿被吓哭! 可身后有骑着高头大马举着长剑的侍卫拦着,身前又有远去的耶律玄,她们只得硬着头皮跑起来。 莫寒说得很清楚,王爷下令违者格杀勿论! 她们虽然不知道王爷的军法有多严,但也知道上次李秀娥和柳三娘是被打了军棍的,秋月姑姑是被赶回宫里的。 若想不挨军棍不被撵出府,她们只能遵从。 众位女人一提裙子,迈着大大小小的步子,开始跑了起来。 南宫如和平氏欲待要退回去,可是一转身,就见身后的马儿不耐烦地喷着鼻子,刨着蹄子。马背上的侍卫更是黑衣黑甲,长剑发出幽幽的光芒,几乎没把她给吓尿。 “那个,侍卫大哥,我们两个,肚子疼,能不能先回去?”南宫如磕磕巴巴地,想着自己是南陈公主,又不是这府上的侍妾,为何要遵从? 莫寒却不假颜色,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冷哼道,“王爷有令,不得有误!” 南宫如急了,“睁大了你的狗眼看看,本公主可是南陈公主,不是什么摄政王府的侍妾!” 话音刚落,“刷”地一声,一道寒光闪过,南宫如一头如瀑般的长发就掉了一绺。 “啊。”南宫如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看着那一绺长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再有异议,当如此发!”莫寒冷冷说道,两腿一夹胯下的骏马,“出发!” “是!”众侍卫雷鸣般答应着,催着战马前行。 那碗口大的马蹄已经抬了起来,若是再不动,就只能被踢死。 到了这个时候,平氏只能一拉南宫仪,无奈道,“快走吧。” 于是,两个人跟在一众侍妾后头赶紧跑了起来。 不过跑了几十丈,众位侍妾一个个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南宫仪特意命莫雷把马车赶得慢一些,此时挑着帘子往后看,就见那些女人花容失色,钗横鬓乱,狼狈不堪。 有的差点儿被长裙给绊着踉踉跄跄的,有的发髻散了,头发垂下来的,更有的捂着肚子大口喘着气儿跟死鱼一样。 原来戴在头上那些金光灿灿的金钗、簪子、步摇,此时落了一路,横七竖八地躺着。 南宫仪一见,眼冒绿光,“停一下!” 她急急地喊着,就要挑了帘子往下跳。吓得莫雷赶紧一拉马缰绳,心有余悸地刹住了马儿的脚步。 “做什么?”耶律玄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他及时地伸出胳膊拉住了南宫仪。 “那么多首饰掉在地上可惜了,我得捡去。”南宫仪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猫着腰往外跳。 耶律玄又好气又好笑,他就没见过这么见钱眼开的。 “放心,莫寒会命人捡的。”他没好气地瞪了南宫仪一眼,说道。 “真的?”南宫仪双眼发亮,看着耶律玄一脸的崇拜,“你什么时候吩咐的?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我要是连这个都想不到前头,岂不是白当了这个摄政王了?”耶律玄弹了她的脑门一下,悻悻道。 “疼!”南宫仪撅着嘴喊了声,耶律玄就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对着她的额头又是揉又是吹气。 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都怪我下手太重,还疼吗?” “嗯,还好!”南宫仪心不在焉地答着,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越过耶律玄的肩头,透过车帘子缝儿往后看。 耶律玄好笑地把她的脑袋按进他的怀里,笑了,“阿仪这么喜欢金首饰,回头我叫人打一箱子给阿仪,可好?” 南宫仪闷闷不乐地抬起头,嘟起嘴瞪了耶律玄一眼,“我就一个脑袋,戴得了那么多?你以为我是眼红啊?” 耶律玄被她这委屈的声调给弄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南宫仪是想把这些东西捡起来送给灾民。 他愧疚地看着南宫仪,一脸真诚道,“本王的阿仪,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人!” “哼,这还差不多!”南宫仪从他怀里爬起来,满血复活一样,先前的委屈一消而散,兴致勃勃地看着后头跑得乱七八糟的侍妾。 那一群穿着绫罗绸缎的侍妾们在大路上狂奔,身后跟着提着长剑骑着高头大马黑衣黑甲的侍卫,活像是遭了兵灾一样,怎么看怎么顺眼! “喂,你说,我闹着一出,你不怕丢人?”南宫仪看了半日,过瘾的同时,又忍不住戳了耶律玄结实的胸口一下。 耶律玄白了她一眼,面色又肃然起来,“本王不是说了吗?只要阿仪高兴,怎么玩都行!她们若是撑不住,那就滚蛋!” 一句“滚蛋”,让南宫仪愣了半天。跟耶律玄待一起这么久,她还从来都没有听过这男人爆过粗口,没想到他也会骂人的呀? 南宫仪好像找到了前世军旅的感觉,伸出一只拳头就捣了耶律玄胸口一下,“哥们,有种!” “是夫君,有种!”耶律玄不满地斜睨她一眼,纠正道。 这话不知怎么地被他一改,就有点儿变味儿,南宫仪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十几里的路程本来得大半个时辰才到,可以为有了徒步奔跑的侍妾们,走走停停的,就耽搁了半日。 不过南宫仪也不急,如今灾民那边换了完颜烈的人,伤寒的病只要按时喝她开的药,把病人隔离开来,把水源清理干净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临行前,她已经给每个人都发了一颗解毒丹,他们这一群人也不会有事。 到了地方,日头已经当头了。 南宫仪扶着耶律玄的手悠闲地下了车,站在城隍庙门前等着那些侍妾。 十几里的路,跑下来虽然不会要命,但对这些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窝里斗的侍妾们来说,估计也得折腾个半死了。 等了一阵子,遥遥见侍妾们东倒西歪的影子了,南宫仪才吩咐碧荷和小谷,“把车上的衣裳拿下来,找一间空屋子。” 这些侍妾们跑了一路,估计早就汗湿重衣了,她可不能让她们着了凉生了病,不然还怎么指望她们干活呢? 等了一刻,那些侍妾终于跑到了他们跟前,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都发白了。 “王,王爷……”李秀娥率先跑过来,一见了耶律玄,两眼发直、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说话都接不上了。 柳三娘嘴唇乌青,披头散发,看上去就跟厉鬼一样,一见耶律玄,再也控制止满心的委屈,张开嘴就干嚎起来,“王爷,救命哪。” 其他侍妾们也跟着叫起撞天屈来,“王爷,王妃这是要我们的命哪?” 倒是后来跑过来的平氏一句话没说,就跟着众侍妾跪下了。 南宫如一瘸一拐地随着众人身后跑过来,脚底上满是水泡。 见了南宫仪,她一双眼睛就跟毒蛇一样,死死地盯住了她,“你个贱人,是想害死我们不成?” 南宫仪抱着胳膊闲闲地倚在耶律玄肩膀上,嘟着小嘴叫屈,“王爷,您看看,您的侍妾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什么时候要害她们性命了?呜呜,昨晚上说得好好的,今天跟着我们来看灾民的,怎么现在都赖上我了?” 耶律玄知道这小女人演戏的功夫一流,他自然不会揭穿,反而配合地把南宫仪揽在怀里,温声哄着,“爱妃莫怕,有本王在,别人欺负不了你!” 说完,他双眸则恶狠狠地瞪着那群正等着告状的侍妾们,“昨晚上是你们求着本王和王妃要跟来的,怎么,这会子反悔了都推到王妃身上了?若是再敢对本王的爱妃说一句不恭敬的话,本王就叫你们生不如死!” 他那双精致如凤羽的眸子一直半眯着,看上去似乎在笑,可是出口的话,却冷得头彻骨髓。 跪在地上的侍妾们个个身上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这会子若是再听不懂耶律玄话里的意思,那她们就都是傻子了。 南宫如看着南宫仪靠在耶律玄身上那副欠扁的样子,肺都快要气炸了。 她仗着自己不是王府的侍妾,就大声嚷嚷起来,“姐夫,姐姐这分明是在折腾众位夫人,您怎么也不管管?” 她“姐夫”叫得格外甜,但那声“姐姐”却不情不愿。 南宫仪暗笑,这小贱蹄子坏心眼子不少,就是手段还嫩了。 不过方才南宫如骂她那句话,她还没还回去,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哟,妹妹这声姐夫叫的?啧啧,骂完了姐姐,再让姐夫惩治姐姐,走遍全天下,似乎没这个理儿吧?妹妹,这是以什么资格在说话的?” 南宫仪话落,南宫如还没反应过来,平氏就忙拉了她一把,对着南宫仪陪笑道,“王妃,你们好歹是姐妹,这样子针尖对麦芒的,岂不让王爷看了笑话?” 南宫仪没想到不过几日,平氏对南宫如就这么上心了。 她不知平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也就没吭声。 耶律玄冷冷地扫了一脸委屈的南宫如一眼,幽幽道,“想必南陈二公主没有学好长幼有序的规矩,如果不介意,本王可以亲自来教你一教!” 南宫如之所以敢这么对待南宫仪,主要是太没把南宫仪给放在眼里。她年纪不大,但却不笨,一听耶律玄这话就知道不好,所以,忙解释着,“王爷言重了,我只不过是想提醒姐姐要爱护妹妹的。” 她明知自己有错,却不肯承认。 南宫仪弯了弯唇,笑了。 今儿她不想和这些侍妾们浪费口舌,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呢。 “好了,既然都来了,那就起来吧。都是一家人,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南宫仪装起了老好人,让侍妾们都起来了。 看一眼狼狈不堪的侍妾们,南宫仪又指了指碧荷和小谷手里的衣物,“你们这副样子,着实不能见人,不然,王爷的脸面往哪儿搁?还是先跟着丫头把衣裳换了再说!” 侍妾们有苦没处诉,又加上浑身汗湿粘腻,只得跟着丫头去换衣裳去了。 52 侍妾医疗队(二) 片刻后,侍妾们和南宫如换上了王府小厮的冬衣,耷拉着头拖拖拉拉地走了过来,哪里还有在王府大门口那般神采?一个个活像是叫花子。 南宫仪打了个响指,从袖内掏出了个鸟哨来,放嘴上一吹,“嘟嘟嘟嘟……”那声音嘹亮刺耳,震得那一帮子侍妾心头慌乱,抬头惊慌失措地看过来。 见效果达到了,南宫仪把哨子收起来,大喊一声,“王府侍妾们听好了,全体都有,分两排站好!” 众侍妾都愣住了,这是嘛玩意儿? 南宫仪也不急,对着前面走着的李秀娥和柳三娘勾了勾手指,笑道,“你们两个,一个是一分队的小队长,一个是二分队的小队长。先把队伍整起来。” 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愣了半天,才在南宫仪的解说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两人本来对南宫仪早就恨得牙根痒痒,但一听说她们还是什么小队长,顿时就乐开花了。 是个“长”就比普通侍妾的地位高,两个人愉快地答应了,兴高采烈地去整队。 王府统共十九名侍妾,加上南宫如,正好二十。 分成两小队,李秀娥负责一小队,柳三娘负责二小队。 两个人狐假虎威地把侍妾们排好了站成两队,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南宫仪面前讨好,“王妃,队伍整好了。” 南宫仪不吝赞赏地看了两人一眼,“不错,你们两个还有领导的天赋!” 本来跑了半天这会子浑身都酸痛的两个侍妾,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对南宫仪的怨恨也少了许多,上赶着巴结起来,“还是王妃厉害,做什么就有个什么样子。” 南宫仪暗笑,面儿上却分毫不露,只让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归队。 看着面前站得歪七扭八的队伍,南宫仪笑眯眯地又把耶律玄的旗号给抬出来,“你们都是王爷的侍妾,出门在外,代表的是王府的形象,所以,一定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话落,南宫如不服,梗着脖子喊起来,“本公主不是王府侍妾,干嘛要跟着站队?” 南宫仪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道,“你既然知道自己不是王府侍妾,为何还要跟来?如果不想留下,大路朝天,你尽管走就是了。” 一句话噎得南宫如面红脖子粗,愣是无法反驳。 她气得直磨后槽牙,胸脯子一起一伏的,却不敢发作,只得垂了头不吭声。 南宫仪知道她这会子心里还指不定怎么骂她呢。不过她没工夫去计较,反正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清了清嗓子,南宫仪挺直了身子,朗声道,“咱们这支队伍就叫侍妾医疗队,往后做的事情就是治病救人。不过本公主丑话先说在前头,大家伙儿若是能撑下来,往后就留在王府跟着本公主干。若是撑不下来,本公主会叫王府发放盘缠,你打哪儿来就打哪儿去!” 话音刚落,侍妾队伍就炸锅了。 南宫仪这不是明摆着要折腾她们,把她们给赶出王府吗? 侍妾们又不傻,当然听得出来,当即就开始大呼小叫地跟耶律玄喊起冤来,“王爷,您救救我们吧?王妃这么做,是想折腾死我们啊?” “王爷,王妃还未过门,就容不下妾身,传出去,您脸上也不好看啊?” 南宫仪听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但笑不语,只是看着耶律玄。 耶律玄知道,小丫头这是让他表态呢。 其实这会子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南宫仪怎么整队,怎么训话,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侍妾们会向他求救! 见南宫仪只管抱着胳膊看着他,耶律玄轻咳一声,板着脸肃然道,“其一,王妃并未逼迫你们非来不可,是你们求着王妃要来的。其二,后宅之事,王妃做主,不要来问本王。” 南宫仪心里听得那个爽啊,这就叫啥?妇唱夫随吧? 耶律玄果真是个三好男人! 她在心里把耶律玄夸了一遍,在侍妾们跟前,不好意思有所行动,只好抛了个媚眼给他。 侍妾们一听这话,明摆着就是把她们的命运交给王妃处置了,哪里肯服? 就有一个身量娇小面容姣好的侍妾站在第二队里嚷了一句,“王妃还未过门,就能管后宅之事了?” 南宫仪定睛看去,那个侍妾不怕死地瞪着她,显然没有把耶律玄方才的话给放在心上。 不过南宫仪也不能事事都交给耶律玄处置,她也得在侍妾里头树树威风。 瞥一眼刚要发火的耶律玄,南宫仪用眼神安抚住她,扬脸喊了声柳三娘,“三娘啊,你看,你这个小队长当得不称职啊?有什么事情人家不给你反应,直接就嚷嚷出来,分明没把你这个小队长给放在眼里啊?” 柳三娘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南宫仪的话,她忙低声说道,“是妾身的错!” 说完,也不吭声,径自走到那侍妾跟前,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别看柳三娘身娇体弱的,但这掌力却不容小觑。两个嘴巴子打得那个侍妾脸都歪了。 那个侍妾显然没有想到王妃并没有动手,自己反而被一个和她平起平坐的侍妾给打了。 这还得了?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就捂着脸恶狠狠地瞪过去,要和柳三娘撕逼。 南宫仪咳嗽一声,似乎在和耶律玄闲聊,“王爷,对那等以下犯上的东西,王府的家法该如何处置?” 耶律玄不假思索随口说道,“五十军棍,发卖教坊司。” 言毕,那个侍妾就愣住了,挥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傻傻地看着耶律玄,似乎没有想到耶律玄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 而耶律玄像个没事人一样,看都不看那侍妾一眼。对他来说,这些女人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打发出去一个算一个,他绝不会施舍一点点的情分。 那个侍妾显然是没有想到,柳三娘摇身一变,就成了上边的人,而她成了下边的。 虽然不服,但她在耶律玄那淡淡的语气里已经听明白,今儿若是再惹是生非,那就是作死。摄政王不会姑息她这种两个牌名都没有的侍妾的。 柳三娘得意地瞟了那个侍妾一眼,把她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给打了下去,做完这一切,她讨好地看着南宫仪道,“王妃不必担心,像这样的东西,以后妾身就打发了。” 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让南宫仪深刻地体会到人类的劣根性。某些人处于底层的时候,往往觉得不公平,呼天抢地的没有个安生的时候,可一旦她也上了高位,就会变着法儿地欺压底下的人。 她不过给了柳三娘一个甜头,柳三娘就立即趾高气扬不像样了。 有了这一出,其余侍妾就老实多了。反正嚷嚷起来,捞不着好不说,还会被打出丑,谁都是爹生娘养的,哪里丢得起那个人? 就连蠢蠢欲动的南宫如,也安分了许多。 南宫仪看着鸦雀无声的两行队伍,勾了勾唇角,忽然大喝一声,“立正,稍息!” 侍妾们又是一愣,这都是啥跟啥? 古代的世家小姐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琴棋就是书画,哪里见识过这个? 耶律玄则好奇地看着南宫仪,这丫头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怎么跟他军中有的一拼? 南宫仪见侍妾们发呆,就自己先做了个示范,然后又道,“这个很简单,做不会的是傻子,傻子是要被撵出王府的。” “再来一遍!立正,稍息!” 喊完之后,就见侍妾们齐刷刷地做得比正规的士兵还要整齐。 南宫仪心内有小小的得意,这个训练,也得讲求个策略,若不给点儿压力,猴年马月能训好? “下面,开始报数!”她未免侍妾们又发愣耽搁时辰,先给讲解了一遍。 这个很简单,侍妾们一听就懂。先从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小队长开始,一字儿排开。 七七八八报完之后,南宫仪掏了掏耳朵,不满地撇撇嘴,“王府的伙食也不差啊,怎么一个个跟没吃饱似的?再来一遍,若是本公主听不见,还是一个结果,打发出去!” 这下子,侍妾们给打了鸡血一样,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南宫仪这才觉得满意了,然后就开始训练向左转向右转。 恰巧完颜烈从外头进来,看见城隍庙前雁翅般站着两行穿着男装的女人,他就瞪大了眼睛。再到看见南宫仪有模有样地训练着,不时地发着口号,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更大了。 悄声走了过去,他拿胳膊肘子拐了拐正看得入神的耶律玄,好奇问,“小嫂子在做什么?怎么把你整个后院都给拉来了?” 耶律玄却理都没理他,只是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完颜烈只好闭上嘴巴,跟着看起来。 不过片刻,那群柔柔弱弱风摆杨柳般的侍妾们,在南宫仪做不好就撵出王府的高压政策下,开始有模有样地进行行列训练了。 完颜烈摸着青色的下巴,搓着牙花子笑道,“行啊,阿玄,小嫂子简直是个奇女子啊。” “你才知道?”耶律玄懒洋洋地回他一句,一瞬不瞬地看着南宫仪那张精彩万分的小脸。 那张小脸时而笑,时而狠,让人捉摸不透,更让侍妾们吓得毕恭毕敬,再也不敢多言。 耶律玄不由暗想:南宫仪要是个男儿身,南陈还会不会被他打败?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南宫仪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分派活儿:“两人一组,包一个病人。一个擦身子,一个喂饭。好了,向右转,齐步走!” 侍妾们虽有满腹的怨言,却再也不敢开口,唯恐惹恼了南宫仪给撵出王府。 南宫如到底心有不甘,走到南宫仪跟前,恨恨咬牙道,“姐姐让妹妹去伺候那些该死的贱民,难道就不怕传了出去,坏了咱们姐妹名声?” 南宫仪好笑,这会子她又惦记姐妹名声了?先前来找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妹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即使尊贵的公主殿下,那就待在南陈皇宫,何必跑到北辽跑到这城隍庙来?上赶着的买卖还要什么名声?” 南宫如气得眼圈儿都发红了,却不敢再说什么。 摄政王连府内的侍妾都能狠下心来处置,她一个和南宫仪不睦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算个什么? 见侍妾们乖乖地两个一组开始照顾灾民们,南宫仪这才坐了下来歇着。 完颜烈赶紧凑了上来,狗腿地给南宫仪倒了一杯茶,巴结道,“小嫂子,您方才那一套,都是跟谁学的?” 南宫仪横他一眼,对他这个“小嫂子”的称呼很是不满,没好气道,“自己琢磨的。” 完颜烈一愣,旋即就乐开了花,“小嫂子还真是个天生从军的料,若是托身成男儿,就没有我等活路了。” “那是自然,本王的眼光,什么时候错了?”耶律玄撞开完颜烈,坐在南宫仪身旁,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细心地给南宫仪擦着汗,“阿仪辛苦了。” 南宫仪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来回都坐马车,又不像那些侍妾们那样跑着来的,不过是做了驾轻就熟的事情,有什么好辛苦的? 不过耶律玄这话他还是爱听,毕竟,有个时时刻刻都为自己着想的男人,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完颜烈是个没眼色的,光想着和南宫仪探讨探讨队列训练的问题,没想过人家小两口卿卿我我的他在旁边碍事。 还是莫寒看不下去,把他拉到了一边儿,悄声道,“世子爷,王爷叫属下给您捎句话。” 完颜烈狐疑地瞪着莫寒,“你们家王爷就在这儿,有什么话说不得,还要你捎?” 说罢,还要往前凑,被莫寒生拉活拽给扯住了,“属下说的都是真的,王爷叫属下告诉你,日后不用跟你讨教了。” 完颜烈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不用讨教了?” 莫寒袖着手,笑嘻嘻道,“世子爷这般聪明,你猜!” 完颜烈瞪着一双大眼,还真就猜了起来。好半日,他一拍大腿,大喊一声,“哈哈,你们家王爷出师了?看这样儿,以后不用半夜把本世子折腾起来问怎么讨女人欢心了吧?” 他这声儿够大,正喁喁私语的耶律玄和南宫仪显然听见了,回头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兴高采烈几乎不曾手舞足蹈的完颜烈。 莫寒苦笑着摸摸头,坏了,没想到这家伙一大嗓门喊出这个来。这要是王妃心疑,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谁知南宫仪只是轻轻一瞥,红唇轻启,吐出一句,“神经病!” 耶律玄不明所以,只好赔笑,“阿仪,这都是我想讨好你才跟完颜烈讨教的。”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不用理他,我们继续。”南宫仪若无其事道,她实在不是个在这种问题上斤斤计较的人,何况耶律玄曾再三跟她表态,他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何必还在乎这个? 两个人继续方才的话题,又凑到一块儿说起来。 原来,耶律玄对那个队列训练也很感兴趣,见南宫仪的方法新奇有趣,一腔心思都落在这上面,更没工夫理会完颜烈。 两个人说说笑笑,越说越觉得共同的话题很多,耶律玄心里是越来越满足,没想到此生他能遇到一个和他共进退的女人,连军事都能谈得拢。 完颜烈在一边儿看着这小两口说说笑笑的,干着急也凑不上去。 莫寒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完颜烈,生怕这货冲上去打扰了主子和王妃谈情说爱的。 城隍庙内,一众侍妾们手忙脚乱地忙活着,时不时就有人发出抱怨声。但南宫仪特意派了碧荷和小谷在后头盯着,这些侍妾没有一个敢偷懒的。 只要不满,就有可能被撵出王府,还有可能被卖入教坊,做个一辈子见不得人的妓子,她们哪里还敢胡说八道? 南宫仪跟耶律玄说了一阵子,又把自己前些日子答应耶律玄的特种兵的手语交给了他,把个耶律玄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 其实,前世里,南宫仪不过是个特种部队的军医罢了,但时间久了,什么也都能浸淫,这种手语还是她跟一个战友学的,当时不过觉得好玩,没想到在这古代还派上了用场。 “其实,行军打仗,靠的是士兵之间的协作能力和统帅的整体布局,但单兵素质也很重要,所以,你也可以尝试组建一支特种兵小分队。” 南宫仪见耶律玄特别感兴趣,就好心地建议。不管怎么说,现代的那种建制对于古代来说,还是有指导作用的。 耶律玄听得双目发亮,炯炯有神地看着南宫仪,半日方感慨道,“没想到阿仪医术、军事俱精,你就是上天派来给我耶律玄做老婆的。” 一听这人说着说着就下桥了,南宫仪不由有些娇羞,“还未过门,就张嘴闭嘴‘老婆老婆’的叫着了?” “哈哈,迟早不都是本王的人?不过还有几日而已!”耶律玄盯着南宫仪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似是痴了一样。 这个小女人,真是有无穷无尽让他想探究的地方。 给人开膛破腹的时候,她冷静沉着,颇有大将风范。 训练她的侍妾的时候,又狡黠机智,像是个吃醋的小女人。 和他谈笑风生的时候,还胸有丘壑,巾帼不让须眉。 他的阿仪,究竟有多聪慧? 耶律玄只觉得自己真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给砸中了,看着南宫仪,再也不想错目。 完颜烈看着这两个人一个痴呆呆地看,一个娇羞脉脉地低着头,趁着莫寒一个不注意,箭步跳过来,哈哈大笑一声,“你们两个,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耶律玄皱皱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不给你活路了?” 完颜烈大咧咧地贴着耶律玄坐下来,打量了南宫仪一眼,撅着嘴道,“你们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卿卿我我的,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耶律玄给他来了个眼神杀,慢悠悠吐出一句,“干卿何事?” 南宫仪则笑嘻嘻地凑到完颜烈跟前,贼兮兮地问他,“你眼馋就去找西凉紫啊?再不下功夫,人家可是要回西凉喽?” “哼,那个泼辣货,谁稀罕找她?”完颜烈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对西凉紫有好感。 “哦,原来在你眼里,她就是个泼辣货啊?”南宫仪托着腮,故作考量地看着完颜烈,“那本公主这就去告诉西凉紫,就说你骂她是个泼辣货!” “哎,小嫂子,别别别,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嘿嘿。”完颜烈认怂了,搓着手央求着南宫仪。 耶律玄挑着眉毛看了眼完颜烈,很是好奇,“你小子什么时候把人家西凉公主给拿下了?” “嘿嘿,这不是你不要人家吗?那就不许本世子捡个漏洞了?”完颜烈瞪耶律玄一眼,悻悻地说道,好似当初被耶律玄看不上的是他一样。 南宫仪看得好笑,顺口道,“也是,完颜将军这撩妹的功夫,连王爷都要请教,想必是手到擒来了?不过……”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听得完颜烈耳朵一动,心焦起来,“不过什么?” 南宫仪这才说下去,“不过西凉紫也不是那等轻佻的女子,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恐怕完颜将军给不起!” 言下之意,完颜烈太过花心,阅女无数,不是西凉紫的菜。 完颜烈铁塔般的身子在听到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明显地抖动了下,南宫仪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由暗叹,看来,西凉紫和他,没戏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完颜烈不过是一瞬,就坚定地抬起头来,对上南宫仪那双戏谑的眸子,迫切问,“这是西凉紫跟您说的?” “嗯。”南宫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怎么?完颜将军觉得不行?” 其实,她就是想替西凉紫探探完颜烈的口风的。这古代的男女,没有现代人那么开放,心里即使有谁,也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说出来。 西凉紫那般泼辣,也不敢直接跟完颜烈说出这些心里话,她只能勉为其难地试探试探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什么难的?”完颜烈一双眸子煜煜生辉,看着南宫仪,无比坚定地道,“小嫂子若是有空,就请替本世子捎句话。” 南宫仪听着有戏,又来了精神,“什么话?” “她若倾心,我比相随!”完颜烈说完这话的时候,南宫仪明显听到他舒了一口气。 她笑了笑,估计完颜烈这般脸皮厚的家伙,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费了好大功夫的。 耶律玄见完颜烈这样,替自己这个铁哥们儿觉得高兴,但嘴头上还是打趣道,“酸,没想到你也有这么酸的一天!” 完颜烈被他说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气得瞪他一眼,哼哼着,“就许你酸,不许我酸啊?” 南宫仪听得哑然失笑,忙道,“好,你既有心,这个忙我还真得帮到底!” 当下说定,南宫仪就打算明日一早去跟西凉紫说这话。 她歇得差不多,就把谈天的机会留给了两个男人,自己则跟耶律玄说了声,起身进了城隍庙,查看那些侍妾们是否尽职尽责。 一进去,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眼尖的就看到了,连忙起身迎了过来,“王妃来了?” “嗯,我来看看大家做的如何?”南宫仪不冷不然地说了一句,就开始一一地查看起来。 那些侍妾们两两一组,有的已经喂好了饭,有的已经擦洗好,不过都没闲着。 南宫仪赞赏地看了碧荷和小谷一眼,又给几个灾民把了脉,查看了伤寒的情况,这才放心。 她站在当地,身后跟着碧荷和小谷,如同鹤立鸡群,是那么光辉夺目。 受了她恩惠的灾民们都纷纷围了上来,给她作揖行礼,满嘴都是感谢的话。南宫仪也一一应答着,又嘱咐怎么养病,安慰了几句。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见事情都安置妥当,她方才腾出空来和碧荷、小谷说话,“你们两个看见了没?即使公侯世家的小姐,没那个命,也得给人做妾,任人摆布。女人哪,还是得学点儿真本事,将来即使不靠着男人,也能养家糊口。” 碧荷和小谷深有感触,先前两人还觉得看着侍妾们,威风凛凛的。但被南宫仪这么一点,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南宫仪趁热打铁,问两人,“你们都是我身边使唤出来的,说实在的,我不想让你们步这些侍妾的后尘,不如你们两个跟我学医吧?” 碧荷和小谷哪里想到南宫仪肯教她们?两个人兴奋地顿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人喜眉笑眼地赶紧跟南宫仪道谢,“公主真好,奴婢们跟了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南宫仪呵呵笑着点了点两个人的额头,“拍马屁的话说得倒是顺畅,只不过我有一点,既然要学,就好好学,千万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究不成个气候。” 碧荷和小谷答应着,见侍妾们已经忙完,往这边靠拢,两个人赶忙一左一右把南宫仪给护在中间。 平氏和南宫如携手而来,两个人显然是一组的,此时,她们看上去有些疲惫还有些狼狈。 平氏小心翼翼地走近,抬起头来,看着南宫仪,迟疑地问,“王妃,您,能教妾身学医吗?” 南宫仪没想到平氏会对这个感兴趣,就问,“你想学?” 平氏赶紧点点头,“妾身觉得有用,就想学学看。王妃说得对,女人不能一无所长,也要学些东西才是。” 南宫仪倒对这个平氏刮目相看了,一开始她就很喜欢她,但后来连着几件事,让南宫仪觉得她是个心机婊。如今她作为第一个想学医的侍妾,南宫仪还真有些隐隐高兴。 53 我的身子你还没看 但不管平氏如何,她都不会掉以轻心。 南宫仪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深宅大院里,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她不过是淡淡地看着平氏笑了笑,道,“你有这个心思很好,既然想学,那就跟本公主过来吧。” 方才她站那儿说那一番话,就是给这些侍妾们听的。 有几个见平氏入了王妃的法眼,就也凑了上来,尤其是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觉得自己是个小队长,比别人高一等,硬是把别人给挤在后头。 两个人站在南宫仪面前,脸上满是讨好巴结,“王妃,不知您要教我们做些什么?” 南宫仪抿唇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治病救人嘛,就免不了跟身体打交道,开膛破腹什么的,不在话下。我们不能拿活人练手,但尸体是免不了的。” 一听尸体,侍妾们的脸色顿时五彩缤纷起来,瞪大眼睛“啊”地叫了一声。 南宫仪面色不变,只是对外头的侍卫吩咐了两声,那侍卫就匆匆地禀报了耶律玄。 不多时,两个人抬着一扇门板,上面显然躺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 到了她们跟前放下,南宫仪一把就掀开了蒙在那“人”身上的白布。 就见一个双目突出、面目肿胀的尸体,呈现在面前,那尸体头发上、身上还湿漉漉的,显然是溺死的。 “呕……”就有两个侍妾忍不住,捂着嘴开始吐了起来。 正巧耶律玄也进来,一见这样儿,眉头就蹙了起来。 莫寒忙上前一步,训斥,“主子面前,竟敢不恭?” 耶律玄抬手止住了他,只冷冷道,“不敬主子的人,打发出去!” 不等那两个侍妾抬头喊冤,侍卫就上前把那两个侍妾给拖了出去。 被拖走的侍妾哪里甘心?一路狂喊,“王爷,王爷,饶命啊。” 耶律玄眉头都没动一下,吩咐莫寒,“把她们送回各自府上。” 莫寒躬身答应着,领命而去。 南宫仪眼波流转,这是把她们打发回娘家了? 侍妾的命运啊! 若是发生在别人家身上,她还能掬一把同情泪,但耶律玄这么做是为了她,南宫仪自然不会傻到去同情了。 其余的侍妾都被这一幕给惊吓住了,战栗着不敢多说什么。 没想到摄政王说到做到! 先前她们还以为耶律玄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们罢了,单看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这两位虽说挨了打,被送回了娘家,过一段日子还不照样回来? 她们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内幕? 若不是南宫仪不想让耶律玄为难,她们两个哪能入得了摄政王府? 说起来,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要不是自家父亲官居高位,控制住户部的钱粮,耶律玄也不会受制于他们。 但即使这样,耶律玄也没打算叫她们进来。 余下来的事情就顺当多了,即使那些女人都害怕尸体,见了面目肿胀不可辨认的尸体照样想吐,但好在有了先前那两个侍妾的前车之鉴,她们硬是给忍住了,开始看着南宫仪在那已经开膛破腹的尸身上拿刀子戳来戳去。 这尸体已经死去多时,身上在井水里泡了那么久,皮肤早就泡烂了。从面目上并不能辨认身份,只能找其他特征了。 尸体明显是个男人的,上半身被剥得光溜溜的,血淋淋一片看着确实吓人。但下半身却还穿着一条裤子,估计也是为了怕这么多女人会看。 南宫仪身为医者,不讲究这些,见状就拿剪刀要把那裤子给剪开。 上半身看不出什么来,说不定下半身能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也说不定。 众位侍妾见状,俱都惊叫连连。 天,王妃当着摄政王的面儿,竟然要给一个男人脱裤子?虽然这男人已经死了。 耶律玄早就跨上前一步,一把按住了南宫仪动剪刀的手,“阿仪,你要干什么?” 南宫仪抬头,看耶律玄一脸紧张,笑笑,道,“想看看他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好辨认的东西。” “这个交给仵作就好!”耶律玄压制着满腔的情绪,轻声道。 “仵作看出什么来了?”南宫仪反问他。 昨天仵作就已经验了尸,不也没发现什么? 看着南宫仪那双水润润的眸子瞪着自己看,耶律玄忽然有些无奈,这个女人真的要看其他男人的身子?她连他的都还没看好不好? 不知为何,耶律玄竟然莫名吃起了一个死人的醋! “阿仪,看男人的身子,不好吧?”他不敢说得太过露骨,声音听上去还算温和。 南宫仪知道古人保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想让耶律玄下不来台。 想了想,她还是跟耶律玄道,“那好,王爷叫仵作来查验查验,看看有什么特征。” 见她这么说,耶律玄松了一口气,其他的侍妾也松了一口气。 耶律玄叫人喊来仵作,他们都避到外边僻静处。 望着瓦蓝瓦蓝的天,南宫仪有些出神。 身为一个现代人,她每日不知道要跟多少男人的身体打交道,作为大夫,怎么会顾忌那么多? 可是在古代,却得遵守这里的法则。即使耶律玄再宠她,她也没了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得去? 可是她万一哪天真的回去了,耶律玄怎么办? 她对耶律玄,远没有耶律玄对她那么好。 耶律玄这一生着实坎坷,好不容易找到她这么个女人,要是有一天发现她不见了,会如何? 南宫仪想想就觉得凄惨。 但她不是那种古代保守的女子,想得比较多。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转,也许发现她不见了之后,耶律玄伤心难过一阵,也会过得很好。 南宫仪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莫非她真的不适合这古代的生活? 见她望着天空默默出神,耶律玄还以为她为了看尸体的事情在生气。 他小心翼翼地踱到她身边,站在她旁边默然半天,方才小声道,“阿仪,我们还未成亲,你就看别的男人身子,我,我……” 南宫仪正想心事出神,竟然没看见他过来,被他给吓了一跳。 不过看到耶律玄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南宫仪忍不住就想笑,这个冰山脸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你就怎么?”她打趣地问着,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我,我,我的身子你还没看呢。”耶律玄支吾半天,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南宫仪顿时就愣住了。 看耶律玄时,就见他面上表情很是别扭,耳根子都红了。 呵呵,这个男人也有害羞的时候。 见她瞪着自己看,耶律玄还以为自己把南宫仪给吓着了,忙开口想解释下,“阿仪……” “哈哈哈哈……”没想到他才刚开口,就见南宫仪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远处的完颜烈,还有另一个角落的侍妾们。 完颜烈就往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嘀咕,“这两人又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侍妾们则羡慕嫉妒恨地看着这边,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凭什么王爷能和王妃有说有笑,对她们就不假于辞色? 南宫如更是按捺不住,想跑过来,却被平氏给拉住了。 “喂,你怎么不让我过去?”她低低地问着平氏。 在她眼里,平氏是北辽对她最好的一个女人,不像其他侍妾那样,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讥讽。唯有平氏,时不时地嘘寒问暖,所以,南宫如和平氏之间的感情,短短几日就升了温。 平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王爷眼里心里只有王妃一个,你去,不过是惹人厌烦而已。” 一个“厌烦”,让南宫如心里跟吞了苍蝇般恶心,什么时候,她被人给厌烦了? 她不甘地跺了下脚,“都是南陈的公主,也没见她有多美,怎么王爷偏偏看上了她?” 平氏心里暗嘲:这个南陈庶公主眼瞎了吧?明明她姐姐长得比她美,她还觉得人家不怎么美。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她却不显露分毫,只淡笑着,“男人嘛,谁不喜新厌旧?” 南宫如听到这儿,忽然来了兴致,低下头来扯了扯平氏的衣角,“王爷以前不是没碰过你们吗?何谈喜新厌旧?” 一问这话,平氏心里就不好受。是啊,摄政王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哪里来的喜新厌旧? “可能,我们这些人入不了他的眼。”平氏有些哽咽,低声说出这句话来。 南宫如意犹未尽,双眼发着亮,“以你这么说,王爷日后说不定就讨厌我姐姐了?” 平氏苦笑着,“你姐姐是王妃,就算王爷不喜,也没人撼动得了她。” 南宫如却不屑地撇撇嘴,怎么会?既然男人都喜新厌旧,南宫仪又能得宠几年? 而她年纪还小,正是豆蔻花开的时节,说不定过几年就入了耶律玄的法眼了呢。 她想得美滋滋的,抬头看着南宫仪笑如夏花的样子,心里就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南宫仪笑得直不起腰来,连话更说不出来了,只拿手指着耶律玄,“你,你”了半天。 “阿仪,你,这是怎么了?”耶律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她给笑得一头雾水。 “哎呀,笑死我了。”好不容易,南宫仪才停了笑,兀自捂着笑疼了的肚子直不起腰来。 好半天,南宫仪才站直身子,看着耶律玄发笑,“没想到你这么个大男人,还跟一具尸体争风吃醋呢。” 耶律玄的脸顿时就觉得火辣辣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和南宫仪相视了。 南宫仪见耶律玄这个样子,越发觉得他可爱。这么个大男人,没想到还有这么萌的一面。 看着这样别扭的耶律玄,南宫仪忽然就问,“王爷,将来我们成亲之后,你能让我在外头行医吗?” 说完这话,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耶律玄。 耶律玄也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里面情愫暗涌。 “阿仪若是觉得整日待在府里闷得慌,倒是可以出去行医玩玩。不过……” 他故意没说完,果然南宫仪心急地问道,“不过什么?” 耶律玄说出“行医玩玩”的时候,她就觉得心里有些忐忑,生怕他不答应她这个唯一的要求。 而且,耶律玄强调的是“玩玩”,并没让她把这个当做任务。 南宫仪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但她也不能强求,一个古代的男人,能放她出门行医,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不要求一口吃个胖子。 “不过,本王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你的脸!”耶律玄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很是肃然,令人望而生畏。 在古代,女人不能抛头露面,这是铁规,南宫仪想,这个自己应该能克服。 “呵呵,到时候我戴面纱。”她笑嘻嘻说道,一脸狗腿的模样。 “嗯,不能给男人看病。”耶律玄又加上了一条。 南宫仪刷地瞪圆了眼睛,“男人不是人吗?” “本王的意思,只能给我一个人看病。”耶律玄一见南宫仪要发火,立即改口,“本王是男人,你尽情地看。” 南宫仪真是服了这人,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那么暧昧。 不过想想这古代严苛的制度,耶律玄能让她出门行医已经不错了,至于给谁看病,那是她的事儿,走一步算一步。 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完颜烈已经靠了过来,腆着脸笑问,“王爷和小嫂子说什么这么开心?” 耶律玄瞪他一眼,没有好话,“滚!” 南宫仪则笑嘻嘻地说了,“本公主想出去行医,正和你家王爷商量呢。” “什么?你想行医?”完颜烈大叫一声,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看着耶律玄不可思议,“阿玄,你答应了?” “嗯。”耶律玄也不看他,只是冷哼了一声。 “天,阿玄,你的心怎么这么大?”完颜烈大呼小叫起来,“你让小嫂子出门行医,这成何体统?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好男人,万一小嫂子看上一个半个的,你怎么办?” “闭嘴!”不等他说完,两个声音齐齐打断。 南宫仪和耶律玄都跟看仇人一样瞪着完颜烈,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喂,我说的实话,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完颜烈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有些发抖,因为这两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 “呵呵,完颜将军,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这是在污蔑本宫组合的人格!”南宫仪跨前一步,死死地盯着他。 “完颜烈,本王的爱妃不容你侮辱,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本王拔了你的舌头?”耶律玄走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完颜烈。 “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们,还当真了?”完颜烈搔了搔后脑勺,咧嘴一笑,龇出一口大白牙,“那个,我先走了,你们慢聊哈。” 这家伙边说边退,等说完这番话,他已经跑得远远的了。 看得南宫仪忍俊不禁,耶律玄却死死地皱着眉头,似乎有化不开的愁绪在上面涌动。 “喂,他人都走了,你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做什么?”南宫仪拿胳膊肘子撞了他一下,耶律玄回过脸来,挤出一丝笑。 “阿仪,将来,你会不会嫌弃我,离开我?”耶律玄忽地伸手抓住南宫仪的手,轻轻地问。 南宫仪神经虽然大条,但耶律玄那语气里的不确定还有声音里的颤抖,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男人,在担心什么? 她偏着脑袋看着耶律玄,好半天,才轻启朱唇,“你若不弃,我必相随”! “阿仪!”耶律玄忘情地一把把南宫仪给搂到怀里,紧紧地抱着,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你若不弃,我必相随!” 两个人拥抱的这一幕,被远处角落的侍妾给看得清清楚楚。 南宫如隐在袖内的拳头死死地攥着,长指甲陷入掌心都不自知。而平氏,也是死死地咬着下唇,咬出一条血印都没有感觉到。 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怅然若失。其他的侍妾,面色精彩纷呈。但不管是什么样,众侍妾终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打扰的。毕竟,前头才刚打发了两个侍妾,若是让王妃记恨上,谁知道会把她们如何折腾。 不多时,就有侍卫过来呈上仵作验尸单子,耶律玄看了一遍,眉头挑了挑,就递给了南宫仪。 南宫仪没接,就着他的手看了眼,就见上头写着,“男尸一具,溺水而死,右大腿内侧有一黑痣,其余并无异常。” 看完,南宫仪忍不住就嗤笑一声,“这查验了等于没查验,能看出什么来。” 说完,她抬步就往城隍庙内走去。 耶律玄知道她要亲自查验尸体,急得上前就扯住南宫仪的胳膊,“阿仪,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让进?不就看个男尸吗?至于嘛,真小气!”南宫仪悻悻地撂下话,脚下不停。 耶律玄无奈,又道,“男女授受不亲!” “狗屁!”南宫仪爆出一句粗口,压低了嗓子吼道,“不让我查验,你知道这人怎么死的?能牵扯出李侍郎那帮人吗?整不了李侍郎她们,那些侍妾你怎么打发?” 一说到这个,耶律玄心里就好过了些,他的阿仪,为的还是打发侍妾,想独占他一人啊。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想叫南宫仪看那光溜溜的死尸啊。他拦在前面,挡着南宫仪的步伐。 南宫仪被他孩子气的举动给逗笑了,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哄他,“乖,等晚上回府,我看你可好?” 耶律玄一下子就石化了。 阿仪说晚上要看他,的身子? 这么说,他还得回去洗干净等着了? 不知为何,耶律玄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他泡在热气蒸腾的浴池里,水面上撒满了香气四溢的花瓣,他光裸着身子,墨发披散,妖娆多姿。 而南宫仪,站在池边,一脸高冷,俯睨众生般看着池中的他,嘴角还勾着一抹笑……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画面香艳无比,他就像是等着宠幸的妃子一样。 南宫仪见耶律玄半日都没吭声,一张如玉的脸上竟然带着丝娇晕,看得她瞠目结舌:这男人咋地了? “阿仪,我等着。”耶律玄一把拉住欲待前行的南宫仪,低低地说了一声。 南宫仪看着他这怪怪的样子,半天恍然大悟,妈呀,这男人瞎想什么呢? “叫上那些侍妾,大家一块儿看,也不算白出来一日了。”南宫仪忽然想恶作剧地整治整治那群不安分的侍妾,这么提议着。 “嗯,本王也去,一起看。”耶律玄一想起南宫仪晚上要看他,脑子里再也盛不下别的,哪里还管南宫仪说什么做什么? 南宫仪带着一群侍妾进了城隍庙内,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就见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光溜溜地躺在门板上。 众位侍妾已经见过了尸体,但还没见过光溜溜的男人尸体。此时,那尸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侍妾们顿时惊叫起来,羞得面红耳赤,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南宫仪蹲了下来,恶趣味地笑了。 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耶律玄,痴痴地喊着,“王爷……” “闭嘴!”耶律玄冷冷一眼扫过去,侍妾们尽管面色涨红,却都巴巴地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南宫仪的目光开始在那尸体的下身游走,因为昨儿看了上半身,发觉五脏六腑并未有中毒的迹象,这才光看下半身。 看了半日,除了右大腿内侧有颗黑痣,并无其他特征。 但南宫仪在这方面很是精细,不放过一点一滴。 从大腿看到脚趾,又从脚趾看到大腿,看得耶律玄在她身后直喘粗气的时候,南宫仪终于发现了一点。 “咦?这人两条腿一长一短。”她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把那人的两条腿又扫了几遍,确定无误地双手一拍,“这人必定走路有些拐。” 耶律玄被她这一嗓子给吸引过去,也忘了自己心里的不舒服,忙问,“本王怎么没看出来?” “呵呵,你看,他的脚,一边茧子厚,一边茧子薄。”南宫仪兴奋地拉着耶律玄去看那人的脚掌,“不信拿尺子量量。” 耶律玄没想到凭脚底板的茧子都能判断出腿长短来,心里就有些不服气,当即就命人拿来尺子一量,果然,两腿差了半寸。 其他侍妾羞够了,听见南宫仪说得这么玄乎,也听住了。 有了这个发现,南宫仪更加来劲了,又把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半日方笑道,“看来这人还是个左撇子,是个管账的。” 耶律玄又是一惊,这都怎么看出来的? 南宫仪也不藏着掖着,指给他看,“这人左手拇指、中指指腹上有薄茧,而右手却无,可见是个握笔的,天天写字。” 耶律玄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但他还是继续问道,“那,你说他是个管账的,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简单,你看他两手手指指骨弯曲,有些僵硬,是常打算盘留下来的。” 说完,南宫仪又提议,“你就照我说的查,近期户部哪个衙门有没有管账的失踪,就可以了。” 耶律玄也早就想到了,他无声地点点头,招手叫来莫风,吩咐几句。 身后,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人面色有些怪异,但却什么都没说。 一时,众人除了庙门,见天色不早,就收拾了下,打道回府。 依然是南宫仪同耶律玄坐了那辆马车,其余的侍妾在侍卫的“护卫”下,排成两队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到了王府,天色已经黑了。 耶律玄也没送南宫仪回她的院子,而是径自去了书房。南宫仪知他有事,也没计较。 到了屋里,她就让钱氏给她预备洗澡水。 虽说天儿还挺冷,但到底还是沾染了尸体,南宫仪想洗干净了再说。 半个时辰后,她把通身洗了个透彻,坐在贵妃榻上擦着头发。 小谷端来简单的饭菜,她用了些。 古代奉行“过午不食”,但南宫仪觉得晚上不吃点儿饿得难受,自打来了摄政王府,她这院子随时都有吃的,晚上她多少会吃一点儿。 因为今日出去一天,她身子疲乏地很,就想早些睡下,却不料此时大门被人拍得山响,小谷连忙去看,一时回来,说是王爷叫人请公主过去。 南宫仪纳闷,这个时候,耶律玄找她做什么? 两个人还未成亲,总不能去睡觉吧?不过看耶律玄也算君子,她简单地披了件大氅,就带着碧荷出了门。 来人是莫风,见了南宫仪忙行礼。 南宫仪就问他,“王爷找我何事?” 莫风愣了下,旋即答道,“回王妃,属下不知。” 南宫仪笑了,“你不是不知,是不说是吧?” “呵呵,王妃聪明,属下,不敢说。”莫风笑嘻嘻地回道。 南宫仪也不知道耶律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跟着莫风去了前院。 到了耶律玄的院子,径自带着南宫仪进去了。 南宫仪也不揭穿,打算看看耶律玄到底搞什么鬼。 这还是南宫仪头一次进耶律玄的院子,就见屋宇轩昂,大气利落。 但是莫风并未带着她进正屋,而是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屋子。 “主子就在里面,王妃请进吧。”莫风在门口停下了,拉住了想要跟进去的碧荷。 南宫仪只得一个人进去了。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倒是要看看耶律玄这老虎做什么怪。 迎面是一架十六扇的大理石屏风,挡住了视线。 墙壁上都是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屋内没有点灯,却亮闪闪的,一点儿都不昏暗。 只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南宫仪心里有些打怵,停住了脚步,不敢往里走。 “阿仪,来了吗?”里头的耶律玄似乎听见了动静,大声喊道。 “我来了,你在哪儿?”南宫仪依然站着不动。 “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耶律玄答曰,声音里还带着笑,还有莫名其妙的娇羞。 既然他在里头,南宫仪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往前走去,谁知前头又来了一架紫檀木的屏风,不过这地方比门口已经热起来,还有些雾气。 南宫仪诧异,怎么自己到了桃源仙境了? 待到转过这道紫檀木的屏风,南宫仪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眼前云海雾山一般,朦朦胧胧间,好似有一个硕大的水池。 池中,好似有一美人,黑发如瀑,肌肤如雪,正倚栏看过来。 南宫仪的第一反应是,耶律玄要她来看美人出浴?只是这美人儿是耶律玄的谁?他怎么有胆子让她看见? 第二反应就是,这儿竟然有个大温泉,真是别有洞天! 不过,所有的反应,都在池中那人开口说话之后,彻底烟消云散了。 “阿仪,我,好看吗?”这声音,分明就是耶律玄的。 南宫仪顿时清醒过来,尼玛,哪里是什么美人儿,分明是耶律玄那货正在泡澡! 54 逗你玩 南宫仪都快抓狂了,他一个大男人,泡在这温泉里,把她喊来,什么意思? 要洗鸳鸯浴吗? “耶律玄……”磨了磨牙,南宫仪嘶吼一声,站到了浴池边。 耶律玄靠在对面的白玉栏杆边,雾气朦胧中,双眼迷离地看着南宫仪,仿佛不知道南宫仪为何不高兴。 “阿仪……”依然是娇羞脉脉地来了一声,他动了动身子。 光溜溜的上半身露了出来,晶莹剔透的肌肤,在水汽中有些淡淡的粉,性感的人鱼线,结实的胸肌,还有那明显的八块腹肌…… 无一不让南宫仪觉得口干舌燥,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尼玛,这是来色诱她吗? “耶律玄,你这是何意?”南宫仪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倒不怕耶律玄要求她洗个鸳鸯浴什么的,毕竟两人是太皇太后亲赐的婚事,早一天晚一天捅破那层窗户纸,对她这个现代穿越人士来说没啥。 前世里,那些未婚同居的比比皆是,洗个鸳鸯浴,算个什么? 耶律玄见她问,眉目间竟然划过一抹羞涩,倚在白玉栏杆上,有些羞于开口,半天才期期艾艾道,“你,你不是答应过我,回家要看我的吗?” 南宫仪只觉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他不提这茬她倒忘了。 弄了半日,她在城隍庙随口说的话,他倒是当真了。 不过当时她那话的意思,并不是要看他赤身裸体的,怎么他就想成这么香艳的画面了? 南宫仪哭笑不得,哼哼唧唧地,“你还真吃死人的醋啊?那好,我当时把人家下半身都给看光了,有本事,你也给我看呀?” 她嚷嚷着,带着一种负气的心理。 “阿仪,你,真的要看?”耶律玄斜飞入鬓的长眉挑了挑,迟疑地问道。 南宫仪看他那样子,似乎真的害羞了,她不由促狭地眨巴了下眼睛,心里的小恶魔作祟了。 这古代的男人没那么放得开吧?特别是耶律玄这种,虽然侍妾如云,却没啥经验的,应该特别害怕女人主动吧? 反正今晚上来都来了,若是不看看这个超级大美男,还真的对不起耶律玄这一番心思。 眼珠儿转了转,南宫仪坏笑起来,“既然让我看,那得拿出点儿诚意来。光看上半身有啥意思?看了下半身才够味儿。” 耶律玄似乎被她这话给吓着了,肩膀缩了一下,一张俊脸也跟着皱在了一起,“阿仪,我们还未成亲,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南宫仪龇着两颗小虎牙笑道,“我们虽然还未成亲,但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夫妻,难道,你要后悔?” 她故意激将了耶律玄一下,就看这厮的底线在哪儿。 耶律玄被她拿这话一激,也顾不上娇羞了,牙一咬,像是赴死的战士一样,“好,既然阿仪要看,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南宫仪被他这样儿给逗乐了,啥叫舍命陪君子? 她没要他的命,她更不是君子啊? “好,那就让,本公主看看你全身赤条条是个什么样儿吧。”南宫仪慢慢蹲下身子,拖着下巴,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等着耶律玄起身。 耶律玄就跟做了重大决定一样,盯着她看了半天,又问,“阿仪不后悔?” “绝不后悔!”南宫仪斩钉截铁,目光坚定地看着耶律玄,勾了勾手指,“来吧。” “好!” 话音落地,就听哗啦啦水声响起,耶律玄从池中站起身来。 南宫仪那双本来半眯着的眸子顿时就瞪大了,一眨不眨地看过去。 就见耶律玄的下半身已经露了出来,但…… 下一刻,南宫仪彻底爆发了,“耶律玄,你他奶奶的是不是耍我?” 说好的大长腿,窄屁股呢? 哪有人洗澡还穿着裤子的? 南宫仪一副想看却没有得到满足的样子,顿时取悦了耶律玄。 他噗通一声跃入水中,刷刷地游了几下,就到了南宫仪这边。 攀着白玉栏杆,他一把抓住了南宫仪的手,让她逃脱不得,坏笑地看着南宫仪,“阿仪,失望了?” “失望,十分失望!”南宫仪吼着,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庆幸的。 两个人虽说已经确定了关系,但还没捅破那层纸,乍然让他们裸裎相对,南宫仪还真的有些受不了。 可是她已经做好了耶律玄不敢的心理准备,却不料是自己上当了。骄傲如她,在耶律玄面前占了下风,怎么接受得了? 恨恨地磨了磨牙,南宫仪板着一张小脸怒对耶律玄,“弄了半天,你在耍本公主?” “呵呵,本王的阿仪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耶律玄完全忽略了她的话,径自说道。 南宫仪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十分不甘地往外抽手,却发现纹丝不动,如同蚍蜉撼树。 “耶律玄,你无聊不无聊?大半夜的把我骗来这里就是逗我玩?”南宫仪气得要命,身子往后挣去。 “哈哈,阿仪别气。”耶律玄一只手抓住南宫仪的两只手,兀自游刃有余,下巴点着那池热气蒸腾的水,道,“这里是从后山上引来的温泉水,常泡泡,对身子好得很。” 其实他不说,南宫仪也早就眼馋了。温泉可不是一般人能泡得起的,尤其是这种古代天然的温泉。 看着耶律玄那一身白如玉的肌肤,南宫仪十分艳羡,“你这皮肤就是常泡温泉才能这样的吧?”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笑道,“按说,你长年征战沙场,肌肤应该粗粝不堪才对。现在却养得这样娇嫩,显然就是泡温泉泡的。” “嗯,这就是本王如此俊逸脱俗的秘诀。你以后也不用在追着西凉夜问人家保养秘方了。”耶律玄揶揄着,不忘损一损西凉夜,“那家伙还不知道泡了多少温泉,才养成那样!” 南宫仪疑惑不解,“听说西凉比较炎热,西凉紫晒得那样,怎么西凉夜偏就那么白?” 耶律玄这时真的暗恨自己这张嘴,他干嘛要提起西凉夜?这下可好,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还不是因为他们不是一个娘的?”耶律玄悻悻地哼了一声。 “原来是同父异母啊,怪不得。”南宫仪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一脸崇拜样,“西凉夜的娘亲看来一定是个仙女样的人物,不然,她儿子怎么会那么美?” 耶律玄只觉自己的心有些不受控制了,“西凉夜”这个名字从南宫仪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 “他娘早死了,你见不着了。”他气哼哼地说道,攥着南宫仪手的大手也用了些力气,南宫仪有些吃疼,瞪了他一眼。 “弄了半天他是个可怜人啊。” “死了娘就是可怜人了?”耶律玄白了南宫仪一眼,语气十分不屑。 南宫仪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耶律玄也是没了亲娘的,不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话题岔开到西凉紫身上,“他们兄妹要走了,西凉紫和完颜烈怎么办?” 耶律玄实在是被这女人给气死了,放着他这么个俊逸超群的大美男不看,她还一个劲儿想别的。 他都给她来湿身诱惑了,她怎么还无动于衷? “他们的事情,你这么关心做什么?”耶律玄没有好气,瞪着南宫仪,就跟一个求夸奖的孩子一样。 南宫仪也不笨,这会子才察觉出这男人的不对劲来,下意识就瞟了他一眼。 就见耶律玄此时身子都露出来,滴着水的黑发搭在胸前,健硕的胸肌、劲瘦的腰身,人鱼线那么清晰…… 即使穿着一条裤子,这会子全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更加引人遐想。 南宫仪只觉这一眼看下去,自己真的要长针眼了。一张小脸火辣辣得烫了起来,热汽蒸腾中,更觉浑身燥热地要命。 妈呀,她不会有反应了吧? 怎么她看着这个平日冰山一般的大美男,忍不住就想吞口水? 尤其是美男还这么热情,直往身上贴。 南宫仪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角,勾唇邪笑了下,打算豁出去了。 “呵呵,这一池的春水荡漾,你一个人洗有些可惜了。”她嘻嘻笑着,说道。 “怎么?”耶律玄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觉,看着南宫仪那一脸诡谲的笑容,不由怔了怔。 趁着耶律玄手松动的时候,南宫仪一把挣开了自己的手,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在耶律玄瞠目结舌的情况下,她动手把肩上披着的大氅给脱了。 “不如,咱们洗个鸳鸯浴?”南宫仪双目发光,看着耶律玄那湿漉漉的身子,直咽口水。 “你……,你来真的?”耶律玄疯了,没想到南宫仪这么放得开。 其实,他睡里梦里倒是想过和南宫仪身心交融,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还能作假?我人不就在你跟前了?”南宫仪依然嘻嘻笑着,继续解自己里头穿的小袄的盘扣。 在耶律玄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南宫仪脱了小袄、解下棉裙,只着内里一套肉粉色的里衣。 而她,手未停,还想继续解。 “停!”耶律玄只觉自己的身子一下绷紧起来,热血直涌脑门,身子往上一窜,一把搂住南宫仪,跳入水中。 “噗通”,池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南宫仪穿着里衣浑身湿透沉入水中。 她被耶律玄给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水没入胸口,肌肤被温热的水一刺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很快,肌肤适应了水温,就觉得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滋润舒服极了。 南宫仪嫌耶律玄箍得难受,就想脱离开他的束缚,可耶律玄偏不松开。 南宫仪瞪了他一眼,去打他的手,“看把你紧张的,我不过是吓唬你而已,你以为我真的脱光光跟你洗鸳鸯浴?就知道你不敢!” 她也不过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而已。 但南宫仪千算万算没有算准男人的生理。 她已经把耶律玄给惹祸上身,这会子再说这样的话,无疑火上浇油。 耶律玄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满足地舒出一口气。 “阿仪还要多吃些饭才行。”耶律玄叹息一声,在南宫仪耳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南宫仪不解,仰头问:“为什么要多吃饭?我吃得够多的了”。 “呵呵,阿仪太瘦,摸着硌手!”耶律玄嘿嘿笑着,和南宫仪保持了一些距离。 “耶律玄,你找死!”南宫仪一向对自己的身材甚是满意,虽说这具身体年纪小了些,但也是凹凸有致的,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个干瘪的料了。 她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尤其是这方面。她转过身来就去掐耶律玄,耶律玄躲来躲去,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撞到一块儿。 两个人都没穿多少,又是在这水汽氤氲的浴池里,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南宫仪这会子只觉得不妙,这一切都是她挑起来的,她以为,耶律玄不会怎么着她的,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你不是害怕我们一起洗鸳鸯浴的吗?”她嘴硬地强调着。要不是他害怕,止住她继续脱衣裳,她能被他给拉下水吗? “阿仪,你太天真了。本王怎么会害怕?本王求之不得!”耶律玄对着她的脖子吹着气,大手更是游走在她身体各处,每到一处,都激起层层战栗。 他不是害怕,那他为何要制止她继续脱衣裳? 南宫仪纳闷了,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到底没有真刀实枪地来一次,她还是摸不透男人在这方面的心思。 “快把你的手拿开!”她有些发急,只觉胸口那处跟被点燃了一样,耶律玄的手所到之处,她的肌肤就是一片火热。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能承认,胸口闷闷的,身子发软,莫名地难受。 “呵呵,阿仪,来不及了。你不是要和本王洗鸳鸯浴吗?本王就来教教你怎么洗,可好?” 耶律玄轻笑着,已是俯下身子,一张性感的薄唇精准地捕捉到南宫仪粉润的唇瓣,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热吻起来。 南宫仪只觉自己沦陷在他的热吻中,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深深地吸引了她,让她很有安全感。虽说现在他依然侍妾如云,但他为了她所做的一切,她不是没有感觉得到。 她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正努力为她打造,这让她很感动。 一个古代的摄政王,能为了她不惜打发走那么多的女人,她真的觉得自己被他放在掌心里给宠着了。 不过南宫仪在他给予的宠爱中并没有迷失了自己,她还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 说实在的,一个女人的幸福,并不是男人给的,而是自己创造的。 正如女人的美貌容易流逝一样,男人的幸福也是会变的。 她不相信那种天长地久的誓言,她要的是自己的不断修炼,不断进步,而不是停滞不前。 她即使嫁给耶律玄,也不想放弃自己的所长,更不会像那些侍妾一样,成日窝里斗,围着一个男人转。 活了两世,她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女人之所以总是不停地为难女人,还是因为她们太闲了。 所以,她要时刻充实自己,不让自己空虚。 当然,男人的滋润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就是她目前对待爱情的态度! 就如眼下,她和耶律玄,两个人已经意乱情迷,但南宫仪脑子还是清醒的。 她并不怎么在乎和耶律玄成亲前发生什么,对她一个医者来说,那层膜,不过是身体的一个器官而已,并没那么可耻。 但,她绝不会轻易给予,不会那么随便。 耶律玄是她喜欢的男人,所以,她和他可以这样。所以,耶律玄情动之后带来的激情,她也很享受。 一时,浴池之内火花四射,暧昧异常。 情到深处,耶律玄恨不得就在这池内要了她。 看着已经闭上眼沉浸在他爱抚中的小女人,绝美的姿容、酡红的脸颊,还有此刻娇媚入骨髓的样子,无不让他失神。 但耶律玄还是生生地刹住了进行下去的步伐,他不能在这里要了她,这样,太过随便。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要留在成亲那天才行! 耶律玄气喘吁吁地放开了迷离的南宫仪,抱着南宫仪软软的身子叹了一口气。 南宫仪诧异地睁开双眼,不解地望着他。 这个男人,竟然忍得住? 是他不行,还是她不够有魅力? 这个时候,南宫仪不知道为何,心里竟然有丝失落。 耶律玄看笑地看着南宫仪,她眸中的失落虽然一闪而逝,却被他一下子就给捕捉到。 “怎么?阿仪失望了?”他戏谑地咬了下她圆润白皙的耳垂,相当熟练地舔了舔她那粉润的唇瓣。 南宫仪被他这话给气得清醒过来,瞪他一眼,恶狠狠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 见耶律玄但笑不语,她又觉得不解恨,贼兮兮地贴近了耶律玄的耳朵,小声问,“莫非,你不行?” 对一个男人问出这种话,无疑是一种极端的挑衅。 耶律玄就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顿时就狞笑了起来,一把拽过南宫仪的手,就往怀里拽,“阿仪,要不试一试?” 看着耶律玄那凶巴巴的样子,南宫仪真的害怕了。她狠命地挣开他的手,几乎连滚带爬地窜到了浴池岸上,浑身湿漉漉地就要往外跑,急得耶律玄赶紧也爬了上来。 南宫仪见这男人瞪着眼拦着她,心里更是剧烈一跳,天,这男人真的兽性大发了不成?他不是说好了不在这儿做的吗? 她四处观望了下,浴池内,除了有一张长条凳子之外,就是放衣裳的柜子,再就是地上光滑滑的大理石地砖。 “这个,也太凉了。”她跺了跺自己的赤脚,不自禁地说着。 “什么?”耶律玄没听明白,只好问她。 “那个,就在这地方躺着,太凉也太硬。”南宫仪指了指那冰冷的地砖,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脸上更是红得滴了血一般。 耶律玄看着她这副别扭样子,好半天,总算是明白过来这小女人什么意思了。 “哈哈哈……阿仪,你乱想什么?”耶律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怎么发现这女人比他还要色呢,脑子里都是些龌龊玩意儿。 “难道你不想?”南宫仪喊了一声之后,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耶律玄看着她笑而不答,南宫仪毛了,“那你不想做,干嘛拦着我?”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一个欲求不满的女人! 南宫仪快要抓狂了,只觉得在这种地方,说什么都有可能引火上身。 “外头这么冷,你穿成这样,能出去吗?”耶律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大步走向那紫檀木的衣柜,从里头拿出一条干净的大布巾,给她裹在了身上。 细细地擦着她乌黑亮丽的长发,耶律玄按捺下自己身上的躁动,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南宫仪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却还嘴硬地不肯承认,“谁迫不及待了?不都是你害得,要不是让我来这种地方,我能多想吗?” “弄了半日,这还怨我喽?”耶律玄手下擦拭的动作未停,嘴角已是高高翘起,“怪只怪阿仪太过主动,让本王难以自持!” 南宫仪听着他这自得的话,也不吭声,闷闷地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顺便还碾了几下。 “咳咳,阿仪可真暴力!”耶律玄笑叹一声,结结实实地被南宫仪给踩了几脚。 南宫仪兀自不解恨,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总算是赚到便宜的南宫仪,这才扬了扬眉头,笑了。 耶律玄从柜子内找出一套他穿的棉衣递给南宫仪,“你先穿着,免得着凉!” 接过那套厚实的棉服,南宫仪莫名心安,特意往那柜子里瞥了几眼,发现的确没有可疑的女装,她这才放了心。 这意味着这里头没有来过女人,或者说那些侍妾们没有在这儿洗浴过。 耶律玄见她拿着那套棉服不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只管转来转去,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呢,就背过了身去,低声道,“我不看,你赶紧换上!” 那声音里带着一点儿嘶哑,还有一点儿情愫。只可惜沉浸在幻想中的南宫仪并没有听出来。她只是机械地答应着,转身脱了湿衣裳,擦干净了身子,把棉衣给穿上。 从始至终,耶律玄都没有转过身来。 南宫仪心中不免暗叹:这人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啊。 换好了之后,她低声道一句,“我好了,你也换一套吧。” 不等耶律玄说话,她就跑去柜子那边拿了一套干净的棉衣来。 见耶律玄不伸手接,南宫仪扔在长凳上就跑远了,“我也不看!” 耶律玄苦笑着,只好把自己身上的给脱了,一时穿戴整齐,方才走向闭着眼睛的南宫仪,在她头顶上揉了揉,“傻丫头,好了。” “哦。”南宫仪摸摸比他揉乱的头发,就要迈步往外走。 耶律玄赶紧把她的大氅捡起来,给她披了,还把风帽给她扣在了头上。 南宫仪不禁为他的细心感到温暖,抬手也罢他大氅上的风帽给他扣在头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笑了。 之后,耶律玄牵着她的手来到了门口。 碧荷早就不知被莫风给拉到了哪里,南宫仪也就正大光明地和耶律玄手牵着手,快活地往自己院内走去。 他们两个如今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热恋中的人。南宫仪前世没谈过恋爱,这一世,她只觉得自己被耶律玄牵着,在黑夜里晃荡,很有情调。 耶律玄走得很慢,像是刻意拖延时间一样,好半天才把南宫仪给送到她的院门口。 南宫仪推门进去,耶律玄也跟着走了进去。 南宫仪转身,看着他,“你还不回去睡觉吗?” 耶律玄摸了摸鼻子,愣了一会儿,方才恋恋不舍,“阿仪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南宫仪笑了,“大半夜的喝茶,不怕睡不着吗?” “也是。”耶律玄没了借口,迟疑了一会子,终是抬手去揉南宫仪的头,“阿仪早点儿歇着吧。” 南宫仪飞快地躲过他魔爪的摧残,有些劫后余生般顺了顺自己的发。再被他揉,就成鸡窝了。 终于打发走这尊瘟神,南宫仪关上了门,进了屋。 屋内生着地龙,暖烘烘的。她脱了大氅,闩上门,倚在了门上,吃吃地笑了。 想起浴池里,耶律玄那性感撩人的模样,她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不管如何,她觉得自己的命运都不差。 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听见远远地传来鸡叫声,她才躺倒在床上,一觉天亮。 外头院内的脚步走动声,惊醒了南宫仪,睁眼一看,窗外已经亮灿灿的了。 显然日上三竿了。 她可真是睡到了自然醒,这王府的日子还真好啊! 感慨了一番,她翻身起来,喊来碧荷,洗漱过,用了些早饭,她就朝外走去。 昨儿回来都说好了,今天还要去看灾民。 到了二门,南宫仪竟然破天荒地没看到两溜侍妾,只有李秀娥、柳三娘和平氏三个人。耶律玄则远远地站在一边,含笑看着她。 “这都几时了,怎么人还没来?”她诧异地问着耶律玄。 “听说她们已经起不来床了?”耶律玄若无其事说着,“有脚底磨泡走不动的,有腰酸背痛起不来的……” 南宫仪不屑地撇撇嘴,这算什么? 想她前世跟着特种部队急行军,全副武装走个几十里地,那可是家常便饭。当然,像她这种军医,偶尔开个小差也是有的,但决不像这些侍妾们那样娇滴滴的。 “王爷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南宫仪开口相询,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按照约定好的处置就是!”耶律玄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说的是别人的家事一样。 不等南宫仪回答,他就喊来侍卫,吩咐下去,“去传本王的话,把今天起不来的侍妾全都遣送回娘家,永不准踏入王府半步!” 55 母子对峙 不等南宫仪回答,他就喊来侍卫,吩咐下去,“去传本王的话,把今天起不来的侍妾全都遣送回娘家,永不准踏入王府半步!” 南宫仪看着耶律玄话落,鱼贯而去的侍卫,眼皮子跳了跳,这么多侍妾一下子就都打发了? 他倒是痛快! 南宫仪也没拦着,毕竟这是为她好! 可是李秀娥、柳三娘、平氏三个人就不淡定了,她们咬着唇看着耶律玄处置了那些侍妾,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南宫仪知道,这三个人包括那些已经被拉出去的侍妾们估计都恨死她了。 谁让她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呢。 南宫仪苦笑了下,自己一下子就得罪了十几个女人。 “阿仪,别怕,有我呢。”耶律玄见她站在那儿面色有些发白,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南宫仪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含笑和他对视了一眼,转身就上了门外的马车。 她不想留下来当箭靶子,更不想听那些女人哭嚎求饶。 耶律玄到底是沙场上厮杀出来的,命令下去,不过一刻,侍卫们就连拉带拖地押着那些侍妾们出了大门,连带着她们的马车都给预备好了。 侍妾们那叫一个哭天抢地,死活都不肯走。但容不得她们拖延,侍卫们自有办法把她们送走。 于是,在一声声凄凉哀怨的“王爷”声中,那些侍妾们都被塞进马车,从摄政王府各个不同方向出发,送回她们娘家。 南宫仪在车帘缝儿里往外看,虽然觉得这方式有些粗暴,但无疑,这是最快最坚决的。 耶律玄这般快刀斩乱麻,无疑也给她解决了很多的麻烦。 很快,外头就安静下来。南宫仪默默地放下帘子,坐在那儿有些发呆。 帘子响动,耶律玄已经跳上马车。 见南宫仪默不作声,他伸手揽她入怀,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阿仪还是太善良,觉得本王这么做有些残忍是不是?” 南宫仪没说话,却扬起脸来,对上耶律玄那双炯炯的明眸。 “其实,本王一早就想打发了她们,不过是遮人耳目而已!” 南宫仪知道,这个“耳目”指的是太皇太后。 但自打她和他被赐了婚,这府里的女人就没有好日子过。先是秋月被撵走,再者就是侍妾们。 说一千道一万,她也摆脱不掉嫉妒的嫌疑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别人总是往摄政王府塞女人。 她嫉妒的名声传出去,也可杜绝这条路了。 不过是个名声而已,她还真没在乎。 这么想着,南宫仪就笑了。 伸手指了指外头那三个,“这三个怎么办?” “带着她们去城隍庙,今天本王要给她们看出好戏!”耶律玄勾了勾唇角,声音带着一丝狠戾。 也不知是不是被方才那一幕给吓怕了,李秀娥三个人听说还要步行去城隍庙,竟然连吭声都没有,乖乖地跟在马车后头,走着去了。 到了城隍庙,南宫仪就发觉今天有些不大一样。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阵仗摆得很大,不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扶着耶律玄的手下来,完颜烈就迎了上来。 这家伙上来先扫了一眼南宫仪搭在耶律玄胳膊上的手,又看一眼一路走得钗横鬓散的三个侍妾,浓眉一挑,歪着嘴笑了,“都打发了?” “嗯。”耶律玄淡淡哼了一声,抬脚往前走去,完全忽略掉完颜烈停在他们手上的目光。 南宫仪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看完颜烈这个爱八卦的家伙。 “喂,喂,我说你们俩走那么快干嘛?”完颜烈被人给忽视,很是不甘心地追上他们,拿胳膊肘子撞了一把耶律玄,“哎,你是不是打算今儿全都清了?” 耶律玄仿若没有听见,脚步不停。 南宫仪却转过头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这话什么意思?要全都清掉什么? 完颜烈却对着她挤了挤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欠扁模样,气得南宫仪扭过脸去不理他。 到了城隍庙内,南宫仪先看了看灾民的病情,见已有好转,就放了心。 耶律玄带她出来,就有侍卫搬来桌凳,耶律玄拉着她坐下,完颜烈也大咧咧地挤在他们身边。 莫寒、莫风带着两列侍卫站在他们跟前。 “带上来。”耶律玄轻启薄唇,吩咐下去。 “是!”莫寒答应一声,一挥手,就有两个侍卫跑了下去,不多时,就拖着一个手脚都是铁链脖子上戴着枷锁的人上来。 那人着一身深蓝绣着孔雀花纹的官服,面容白胖,三缕长髯,看上去相貌堂堂,和身上的铁链枷锁实在是不符。 南宫仪狐疑地看了耶律玄一眼,耶律玄小声贴耳跟她解释,“这是户部侍郎!” 南宫仪一惊:李秀娥的亲爹? 还没等她多想,就听李秀娥惊叫一声,“爹,您这是怎么了?” 户部侍郎李长青并没有看自己这个庶女一眼,站在他们面前,倨傲地哼了一声,目光直视着耶律玄,不紧不慢地问,“王爷,敢问下官所犯何事,你让人把下官五花大绑地抓来?” 面对李长青的质问,耶律玄端坐在那儿只是微微一笑,“李侍郎真是好大的忘性,邕州难民入京、你户部死了一个书办,难道你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哈哈,这都是莫须有的罪名,王爷也想往老臣头上扣?”李长青嚣张地大笑着,丝毫没有把耶律玄的话当回事儿。 耶律玄也不恼,只微笑地盯着李长青看,“看来李侍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说这是莫须有,那本王就让你心服口服!” 说罢,他手掌轻轻一击,“带上来。” 侍卫们动作利索地带上一个身形瘦小、戴着一顶羊皮帽子的男人来。 那男人低着头,南宫仪也没看清他的长相。 他一上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他们面前,磕头如捣蒜,“王爷,王爷,求您给小的做主啊。” “抬起头来。”耶律玄沉声说道。 那男人听见,慢慢地抬起头来,南宫仪定睛看时,见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还带着点儿青涩,显然才十八九岁的样子。 “回禀王爷,小的是周怀山的儿子。”那年轻人扬脸答道。 李长青听了这话,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下。南宫仪捕捉到了,心里暗想:这个周怀山莫非是被扔到井里的那个男人? 他儿子手里难道有什么证据? 李长青面上神色未变,冷哼一声,“王爷找来周怀山的儿子做什么?难道他还想诬赖老臣?” “人家还没说话,你倒是急上了。”完颜烈嘻嘻一笑,“你是不是做贼心虚,虚张声势吧?” “胡说!”李长青气得吹胡子瞪眼,骂起了完颜烈,“你堂堂一个镇国公世子,竟然为虎作伥!” “李侍郎这是在说本王是虎?”耶律玄邪魅地勾起唇角,笑了,“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周家公子,你且说说这个老东西怎么杀了你爹的?”完颜烈被李长青一句“为虎作伥”给气得要死,语气自然没那么好。 李秀娥闻听,柳眉倒竖,冲着完颜烈就喊起来,“你胡说,我爹怎么会杀人?” “你说你爹不会杀人,就成了?”完颜烈奚落地斜了李秀娥一眼,不屑理会她。 李秀娥还待上前理论,却被耶律玄冷声喝道,“再不退下去,连你一块儿绑了。” “哈哈,原来摄政王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李长青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为了南陈这么个贱女人,要把我女儿给撵回娘家。老臣不答应,你就来这么一招?” 南宫仪被这老头的话给逗笑了,耶律玄堂堂北辽摄政王,会这么没有见识?为了把李秀娥打发出去,就得诬陷她爹杀人? 那这北辽也太没有王法了吧? 耶律玄也不会就这么点子手段吧? 李长青自然看到南宫仪充满不屑的笑了,他鄙夷地瞪了南宫仪一眼,冷哼道,“摄政王可别被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了心智,她可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的意思,南宫仪自然听懂了。她本是南陈公主,因为南陈兵败,这才无奈之下把她和亲给摄政王。两个人,从名义上来说,还真的是仇人! 但,李长青没有想到的是,她不是原来那个南陈公主,而且,她和荣贵妃之间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再者,她和耶律玄之间也算是缘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 在外人眼里,耶律玄对她的感情可能是因容貌而起,但南宫仪感觉得出来,耶律玄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男人,更不是好色之徒! 李长青这人,一说话就是挑拨离间,果真不是个好东西! 再说,她能做摄政王妃,还是因为太皇太后一手安排的。如今这人又掉过头来不让耶律玄宠着她,不是搬弄是非是什么? 南宫仪当即就没有好脸子地瞪着李长青,更加瞧不起这男人。 耶律玄就当没听到,只是命周怀山的儿子说下去。 周怀山的儿子当即磕了一个头,才缓缓说道,“家父前些日子从衙门回到家里,经常长吁短叹,像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说道,“家母曾经问过,但家父只字不提。” “后来有一天,家父回到家里之后,交给家母一个东西,隔了一日,就不见了家父的踪影。” 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家母不让小的打听,带着小的连夜就回到了乡下躲避。一连过了数日,才被摄政王的人找到,原来是家父被人投溺于井中。” 说这话的时候,他眸中迸出泪花来,肩膀轻轻地抖着,显然在极力隐忍。 “万万没想到,家父一生胆小谨慎,却被自己的顶头上司给灭了口……” 周怀山之子停顿了一会儿,两眼忽地投向李长青,手指着他,厉声喝问,“李长青,你果真好狠的心,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不惜杀人灭口!” 他这般指着李长青,连声质问,李长青自是不会承认,他面色铁青地骂着周怀山之子,“黄口小儿,血口喷人!” 周怀山之子却不怕他,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来,双手呈上头顶,“摄政王,要不是您派人前去找到小的,小的和小的母亲估计也被这奸贼给杀了。” 耶律玄接过那黑色小布包,打开来,赫然是户部的账目。 完颜烈指着那个小布包,笑道,“老匹夫,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长青除了面色铁青了些,不见一丝慌张,依然冷静地反问,“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的话,摄政王也信?这个东西,难道不能作假?周怀山生前贪赃枉法,被本官查出来,他篡改了账目,后来不知怎么死了,这也能赖到本官头上?” 周怀山之子显然没有料到李长青会反咬一口,他爹死得那么惨,被李长青这么一说,反而成了他爹贪赃枉法死得其所了? 他不由急得脸红脖子粗,蹭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李长青,语调儿都变了,“你,你,太不讲理……” 南宫仪一听,就知道这小伙子不是个能言善辩的料,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但这个场面,也不是她想插嘴就插嘴的,所以,她只是冷眼旁观,看耶律玄怎么处置。 “小老弟,先别急。证据确凿,不是这老匹夫想否认就能否认的。”完颜烈站起身来,走到周怀山之子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长青斜眼瞪着完颜烈,冷笑道,“世子一口一个‘老匹夫’地叫着,未免藐视北辽律法了吧?敢问世子爷,本官何罪之有,你竟然这般污蔑本官?” “呵呵,本世子还是头一遭遇到你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完颜烈哈哈笑了一声,上下看了眼李长青,指了指周怀山之子,“证据确凿,你还敢这样?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本官活没活腻,由太皇太后和当今圣上说了算,与你,似乎不相干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把眼睛往耶律玄这边瞟了瞟,嘴角牵了牵,显然是没把耶律玄放在眼里。 完颜烈被李长青这副赖皮样子给气坏了,他本来是个急性子,又是武将,哪里受得了这种鄙视? 他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李长青的脸上,顿时,李长青那张青白色的脸上,肿起了一团。 李长青踉跄地退了两步,咳嗽了一声,呸地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来,眼睛就像是毒蛇一样,凶狠地盯着完颜烈。 “你不过是他的一条狗,竟敢打本官!” 完颜烈晃了晃拳头,气得笑了,“打的就是你,你能如何?” 李长青擦了把嘴角,淡定地直起身子,目中一抹狠戾一闪而过,“这话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想吓唬本世子?告诉你,本世子可不是吓怕的。”完颜烈冷笑了一声,转身回到桌前坐了下来。 “阿玄?”完颜烈往耶律玄面前凑了凑,小声嘀咕起来,“这家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是不是有倚仗?” 南宫仪就坐在耶律玄旁边,完颜烈的话,她自然听到了,不由竖起了耳朵,完颜烈这个“倚仗”,莫非是太皇太后? 耶律玄今日特地把李长青给带到城隍庙来受审,是不是就是避着太皇太后的? 她正猜测着,就听李长青又阴沉沉地笑起来,“摄政王,你不用和完颜将军瞎猜了,本官告诉你们,你们没有太皇太后的懿旨,不能擅动本官的。” “是吗?”刚和完颜烈说完话的耶律玄站起身来,推开身后的椅子,一手背在身后,慢慢踱向李长青,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是太皇太后的人没错,但你也是北辽的官员。太皇太后也不想看到北辽的子民受灾受难,更不会容忍你这种国之蛀虫存在。你说是吗?” “你,你这是私设公堂,罔视律法!”李长青不知为何,就是不敢和耶律玄对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定。 “呵呵,李侍郎也配和本王谈律法!”耶律玄仰脸笑了笑,忽然一脸的阴冷地逼近李长青,“本王把你绑来城隍庙,就是想让灾民们看看,到底谁私吞了朝廷的赈灾银子,害得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耶律玄的话落,就听城隍庙门口一片震天响,“杀了这个贪官,杀了这个贪官!” 南宫仪蓦然回头,就见不知何时,灾民们都挤在城隍庙门口,要不是有完颜烈的人守着,这会子都冲出来把李长青给生吞活剥了。 果然,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直什么都不怕的李长青,两腿也止不住跟着发起抖来。 耶律玄伸手一指那些灾民,声音拔高了,“李长青,听见没?这就是你贪赃枉法杀人灭口的下场!” 李长青毕竟宦海沉浮,已经修炼成人精了。 他不过是慌乱了一阵子,很快就镇定下来,死死地盯着耶律玄,狞笑着,“摄政王,你知道,和太皇太后作对的下场吗?” 南宫仪一愣,都这个时候了,李长青还敢威胁耶律玄?他看不出来耶律玄已经动怒了? 还是他觉得耶律玄不会把他这个太皇太后的人给怎么样? 昨日,连太后娘家冯家的人——顺天府伊都被耶律玄给阉了,耶律玄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正想着,耶律玄忽然转过身看着南宫仪,温声道,“阿仪,你先和周公子进庙里待着。” 南宫仪不知他为何要她进去,但她还是乖顺地起身,和周怀山之子一同往后走去。 等她进了庙内,转过身来瞧去,就见李长青正一脸挑衅地瞪着耶律玄。 就听耶律玄咬牙笑道,“本王不知和太皇太后作对的下场!” 李长青面色一喜,刚要动嘴说什么,就听耶律玄铿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对着他的胸口就扎了进去。 “李长青,你知道和本王作对的下场了吧?”耶律玄盯着李长青那不可置信的眼睛,一字一句从薄薄性感的唇里吐出来。 “你……你,竟敢和太皇太后作对?”李长青显然没有想过耶律玄竟会真的对他痛下杀手,望着自己胸口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脸色一片灰白。 “我想,太皇太后一定会感谢本王处置了你这个蛀虫的。”耶律玄刷地一声利落地抽出李长青胸口的长剑,冷冷说道。 莫风递上一方雪白的帕子,耶律玄接过来轻轻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滴。 “本王的剑,都被你这蛀虫的血给弄脏了。”耶律玄擦完了剑身,把那方雪白的帕子随手一扔,就被风给吹远了。 李长青踉跄着身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胸口汩汩而出的血,兀自不肯倒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李秀娥呆了一瞬,看着自己父亲踉跄的身子,以及耶律玄往回收的软剑,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凄厉惨叫一声,扑了过去,“爹……” 李长青就着她的手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砸起一地的灰尘,连带着李秀娥也被带倒在地上。 “爹,爹……”李秀娥哭得满面泪痕,悲凉凄怆。虽然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可这毕竟还是她亲爹,看着他惨死在自己面前,她怎能不悲伤? 何况,杀她爹的人,还是她眼下的夫君! 南宫仪也觉错愕,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死了一个人,还是个户部侍郎,太皇太后要是问罪下来,该怎么办?耶律玄能应付过来吗? 正担心着,就听远处一声高唱,“太皇太后驾到!” 南宫仪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看耶律玄时,却见他不紧不慢地把软剑缠回腰上,目光看着前方,一字一句地吩咐,“户部侍郎贪赃枉法,私吞赈灾银子,杀人灭口,传本王的令,抄了他的家,男人流放千里之外,女人没为官奴!” 南宫仪听得一震,却没法去干涉。毕竟,古代的社会自有规则,耶律玄不过是依律而已。 莫寒答应着,带领着侍卫就要领命而去。 耶律玄却摆手止住了他,“拿本王的令牌,从后边走!” 他指了指城隍庙的后边,那里有一条山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 莫寒心里明白,连忙带着人去了。 完颜烈见远处太皇太后的仪仗已经看得见,搓着手就来到耶律玄身边,有些着急,“阿玄,人都杀了,这会子太皇太后来,是不是兴师问罪了?” “本王就是等着她兴师问罪,只是她也得有那个胆子!”耶律玄高昂着头,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见完颜烈一脸懵懂,耶律玄有些嫌弃,“你这脑子进水了吗?连这个也想不通?” 完颜烈摇摇头,有些害羞地搔了搔后脑勺,“我哪里知道那么多?” 耶律玄无奈地叹一口气,跟他细细说来,“太皇太后再怎么私心,也不会置北辽江山于不顾的。毕竟,他们冯家也不想得到一个空壳!” 完颜烈这才恍然大悟,咧嘴笑了,先是恭维了一顿,“王爷英明,王爷厉害!” 耶律玄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叫什么英明、厉害的?不过是看得远了些。” 两个人说着话,太皇太后的凤辇已经走近。 耶律玄和完颜烈两个整了整衣服,上前迎接。 “儿臣(末将)参见母后(太皇太后)!”耶律玄和完颜烈两个跪在了太皇太后面前,连着磕了三个头。 太皇太后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的棉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一头半苍的发挽到脑后,挽了一个圆髻。 她这身打扮就像是一个寻常的老太太,除了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冯小怜一身大红的宫装,盛装打扮着,跟在太皇太后身边,正扶着她的胳膊。 太皇太后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男人,眸中是极力强忍的怒气。她也没叫起,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个。 南宫仪在城隍庙内,隔着人群往这边看,看着耶律玄跪在那冰凉的地面上,心里有些心疼。 这老太婆这个时候来,显然是冲着李长青的。她没让耶律玄他们起来,显然是发怒了。 当着这么多的人,她不扮慈母,难道是想和耶律玄撕破脸了吗? 不知道耶律玄这时候有没有能力和她相抗衡? 若是因为李长青的事和太皇太后决裂,耶律玄会不会斗不过她? 一时,眼里心里脑子里,南宫仪都是在为耶律玄担心。 冯小怜看着地上跪着的耶律玄,神色莫名难辨,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说不清是种什么表情。 寒风凛冽,城隍庙后的山上,发出呜呜的瘆人声。 庙内庙外的人,都跪在地上,南宫仪也不例外。 比起耶律玄来,她还算是好的,毕竟,城隍庙内的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而外头,则什么都没有。 “玄儿看来翅膀硬了。”良久,就在南宫仪以为太皇太后这个老太婆快要石化的时候,太皇太后终是开口说话了。 只不过,这句话里带着刺儿,刺得人心头一颤。 她看向耶律玄时,就见这个男人即使跪着,背影也是十分挺拔。 “母后过誉了,玄儿不过是替母后清理了奸人而已!”耶律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一句话,噎得太皇太后面色紫涨。 “李长青乃户部侍郎,就算有错,也该交由大理寺处置。你这么做,显然是罔顾律法,滥用私刑!”太皇太后怒气冲天,处处指责着耶律玄。 冯小怜有些担忧地看着耶律玄,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耶律玄头微微上仰,对视着太皇太后,不卑不亢回道,“母后此言差矣,李长青贪赃枉法,杀人灭口,数罪并罚,儿臣本想交由大理寺处置。可是儿臣又查出他叛国通敌的证据,大理寺处置不了这样的案子,儿臣,只好亲自处置了。” 南宫仪在城隍庙内,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纳闷:李长青竟然还叛国通敌?这下子事就大发了。 太皇太后就算是再想包庇,也不可能包庇这么一个人的。 果然,太皇太后一张脸青红交替地变了好几变,厉声问道,“李长青人都已经死了,你说他叛国通敌,岂不是死无对质?” “儿臣怎敢随意诬赖无辜之人?”耶律玄忽地笑了,“母后这么说,不也没凭没证?” “你……”太皇太后不防耶律玄竟然在这儿跟她顶撞起来,不由大怒,高高扬起手,瞪着耶律玄,想要扇他一耳光。 冯小怜吓得捂住了嘴,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们两个。 “母后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想要坏了我们的母子情分吗?”耶律玄不躲不避,仰着脸笑问。 太皇太后高高举起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一张脸已是气得煞白,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南宫仪跪在庙内,忽然就忍俊不禁:没想到耶律玄也是个毒舌男,专拣人家的软肋说。 太皇太后一直以慈母形象示人,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到时候,耶律玄赢得了灾民的心,太皇太后就成了恶毒的后母了。 显然,太皇太后十分顾忌这个虚名的。 太皇太后看来被他气得不轻,本来一肚子气来的,结果李长青那么快就被耶律玄给杀了,如今他又拿母子情分来威胁她,一向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怎么受得了? 可是受不了也得忍着,这份煎熬,着实考验人的胸怀。 太皇太后也是个能忍的,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放下手,面色也缓和了许多,“玄儿说得有些道理,只是哀家以为,单凭周怀山之子,不能把李长青给定罪。谁知道,这是不是陷害他?” 李长青都死了,太皇太后却还处处替他开脱,南宫仪不知道太皇太后和李长青之间是什么关系。 却听耶律玄又道,“母后又忘了?儿臣方才说过,李长青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他私吞的赈灾银子,买了粮食,想要运往东魏,被儿臣给拦截了。” 这话说得铁板钉钉,想要不相信都难。 只是南宫仪很是诧异,方才杀李长青之前,耶律玄怎么没说这一条?难道他专等太皇太后来再说的? 这个人,城府够深! 不过,若是城府不深,怕也斗不过太皇太后这个老太婆吧? 56 撕破脸 太皇太后被耶律玄的话给镇住了,站在那儿铁青着脸,半天愣是没有说话。 南宫仪在人群中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太皇太后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估计这会子正在磨后槽牙吧? 这老太婆也没想到耶律玄还有这个杀手锏,若光凭李长青贪赃枉法、杀人灭口,太皇太后估计还是不会让他死的吧? 良久,太皇太后两片唇方才动了动,几乎是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李长青向来忠君爱国,好端端地怎么就通敌叛国了?死无对证,谁能确保你的证据就是真的?” 耶律玄听太皇太后这么问,身子动了动,竟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完颜烈还跪着,耶律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地上太凉,伤着膝盖,往后影响了行军打仗,岂不是我北辽的一大损失?” 完颜烈也不推辞,大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对着膝盖就是一阵按揉,龇牙咧嘴地笑道,“这地上也太冷太硬,腿都不会走了。” 两个人说笑着,好似太皇太后不存在一样。 太皇太后气得面色发青,冷哼一声,“摄政王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儿臣岂敢?”耶律玄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衣襟上沾染的灰土,淡然从容答道,“儿臣只不过想提醒母后,李长青通敌叛国之事,怕还牵扯到冯家……” 一语未完,太皇太后就厉声喝止,“冯家的人怎么可能牵扯到这事情里头?好了,哀家也不跟你计较,这就把冯大虎给带走。” 冯大虎就是昨儿被耶律玄给阉了的顺天府伊。 南宫仪听着这话,心里想着这才是重点吧?冯大虎毕竟是冯家的人,被耶律玄给叫到这儿,一日一夜未回,冯家的人怕是早就进宫告状了。 不过看太皇太后不跟耶律玄过多纠葛,南宫仪就知道耶律玄这是打蛇打了七寸,捏着太皇太后的把柄了。 她说不想跟耶律玄计较,估计还是害怕耶律玄把冯家的丑事给兜出来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耶律玄也没又趁热打铁,只是恭敬地一弯身,笑道,“母后圣明!” 回头又吩咐侍卫,“把冯大虎带上来。” 侍卫匆匆而去,不多时,就用门板抬上一个人来到了太皇太后面前放下。 太皇太后凑近一看,正是冯大虎。只是此时的冯大虎面色青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跟死人一样。 “他,他怎么了?”太皇太后大吃一惊,指着冯大虎问耶律玄。 被带到城隍庙时,冯大虎还活蹦乱跳的,不过时隔一日,怎么就成这副样子了? “母后莫急。”耶律玄轻笑着,解释道,“冯大虎身为顺天府伊,本王交代的灾民之事,他敷衍了事,致使灾民喝了不洁净的水,染上了疾病。本王派人去叫冯大虎,他却和小老婆睡在一起,本王一气之下,就……” “就怎么了?”太皇太后直觉不好,抖着声音迫不及待地问道。 耶律玄自打来了城隍庙,就让完颜烈的人把这里给封了。冯大虎被阉割一事,并未传入宫里。所以,太皇太后并不知道他把冯大虎给怎么了。 “儿臣,儿臣就把他给阉了。”耶律玄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很是平静,看也没看太皇太后一眼。 “你,你……”太皇太后身子一晃,踉跄了几下,差点儿没有摔倒,吓得扶着她的冯小怜大惊失色。 耶律玄却只是虚扶了她一下,淡淡道,“母后,您上了年纪,还是不易奔波,就回宫歇着吧。” “耶律玄……”太皇太后忽然贴近耶律玄,低低喊了一声。 “儿臣在。”耶律玄笑着迎上太皇太后的视线,嘴里却分毫都不失礼。 “你好大的胆子!”太皇太后几乎是目龇迸裂地瞪着耶律玄,“你竟敢阉割朝廷大员?你知不知道对于男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面对太皇太后句句指责,耶律玄只是但笑不语。而冯小怜却羞得面红耳赤,她一个生了孩子的妇人,最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向耶律玄的目光也哀怨缠绵。 “你说,你给哀家说话!”见耶律玄一直垂着手一声不吭,太皇太后终是再也压不住心内的怒气,声音又尖又利地喊起来。 耶律玄却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也凑前一步,笑嘻嘻地说道,“母后,反正他也有了子嗣,留着那玩意儿只会生事,儿臣也不过是为民除害!” 太皇太后死死地瞪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耶律玄敢这么做,都是有凭证的。她只能自认倒霉,谁让冯家的人栽到了他的手上! 太皇太后心内明明已经气到极致,却死死地压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终是没有发怒,只是长舒了一口气,冷冷道,“耶律玄,给哀家记住,终有你后悔的那天!”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耶律玄不怒也不恼,身子微弯,在外人眼睛里,这个儿子很是合格。 可是南宫仪却看得心惊胆战,她知道,耶律玄这是和太皇太后完全撕破脸了。 太皇太后看着耶律玄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咬了咬牙,狠狠心一摆手,命道,“把人抬回去。” 说罢,就转身要走,看都不看耶律玄一眼。 南宫仪冷眼旁观,只觉这对名义上的母子果真是相看两相厌了。 冯小怜也赶忙跟上,转身时,无意往人群中一瞥,就看到了跪在人群后的南宫仪。 南宫仪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抬了下头,就被冯小怜给看到了。 既然看到,她也没打算逃,索性大大方方地冲冯小怜笑了笑。 这一笑,如同三月的山花般烂漫活泼,好像是清晨的朝阳一样。那笑容,刺得冯小怜眼睛疼。 “母后……”她喊了太皇太后一声。 太皇太后不解地站住脚,忍着气瞪了冯小怜一眼。她以为冯小怜对耶律玄没有死心,还想跟他说句话呢。 对这个媳妇兼侄女,太皇太后那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看在她占了皇后的位子,她早就把她给赶出宫去了。 先皇是她的亲儿子,没想到死了没几年,冯小怜就喜欢上了耶律玄,成日想着怎么勾搭这个贱种,恨得她牙根痒痒却没法出手。 皇家之事乃是天下之事。 这种家丑一旦抖露出来,丢得是皇家的脸和冯家的人。 虽说北辽民风开放,兄终弟及,嫂子嫁给小叔子也没什么。但冯小怜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哪能和民间女子相提并论? 所以,她明着暗里也敲打过冯小怜几次,无奈冯小怜依然痴心未改,就连这种场合也不顾了。 太皇太后憋着一肚子气,没有好话,“还不快走,做什么?” 冯小怜被她吼得心里很是委屈,但她不想错过这个羞辱南宫仪的机会,只得硬着头皮道,“母后,臣媳方才看见南陈嫡公主了。” 她没有说摄政王妃,而是用了“南陈嫡公主”这个词儿。 凭着她对太皇太后的了解,冯小怜知道,她对这位南陈嫡公主定是感兴趣。 果然,太皇太后就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着耶律玄竟然笑了,“玄儿,你带着未过门的王妃来了?” 耶律玄没打算让南宫仪见她们,既然被她们发现,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索性大大方方承认,“嗯,儿臣见她在府上太闷,就带着她出来散散心。” 南宫仪在人群中竖起耳朵悄悄地听着,虽不十分清楚,但大概意思她晓得了。 耶律玄这是找借口来替她开脱呢。 太皇太后就是想拿南宫仪出气,这会子逮着了人,哪肯罢休! 她停了脚步,看着冯小怜笑,“上次听你说玄儿也是带了未过门的王妃到这地儿来,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可见你们两个感情甚笃!” 冯小怜面色变了变,却勉强笑着回应,“谁说不是?这还未过门就如胶似漆的,过了门,还不得天天腻在一起了。” 耶律玄听着这话,酸溜溜的不成样子,他皱了皱眉,对南宫仪那边招了招手。 南宫仪起身提着裙摆走了过来,按照宫中的礼仪,给太皇太后跪了下去,“南宫仪见过太皇太后、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没叫起,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冯小怜得意地勾起了唇角,挑衅地盯着她。 南宫仪知道太皇太后这是给她来个下马威呢,在耶律玄那儿没赚着便宜,估计要在她这里找补回来呢。 虽然地上坚硬冰凉,但她只能咬牙跪着,心里一边咒骂着这万恶的旧社会,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上次听太后说,你亲自查验了周怀山的尸身?”良久,太皇太后才发话。 南宫仪的膝盖已经又麻又痛,额头上微微地渗出了细汗。偏太皇太后的话她不能不答,只好点头道,“是,皇太后说得没错。” “放肆!”话音刚落,就听头顶一声断喝,差点儿没有把南宫仪给吓得魂魄出窍。 “你堂堂南陈公主,摄政王妃,竟敢不顾礼法纲常,抛头露面来做贱民的事情,成何体统?”太皇太后声色俱厉地喝问着南宫仪,大有把她给生吞活剥的架势。 冯小怜一见自家姑妈开始发作这个小贱人,也跟着添油加醋,轻笑道,“皇弟身份尊贵,玉树临风,战功赫赫,而我们未来的摄政王妃却这般行径,着实难以匹配!” 她一边说一边讥讽地笑着,巴不得太皇太后收回成命,不让南宫仪嫁给耶律玄才好! 耶律玄一看这姑侄两个一前一后对付起南宫仪来,心里就来了气,当下也不管她们是不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弯腰一把就把南宫仪给扶起来,还体贴地说了一声,“看你这丫头傻的,太皇太后最是仁慈,见不得人跪,你还跪那儿惹她老人家生气!” 边说边替南宫仪拍了拍衣襟上的灰,顺势给她捻了捻酸麻的膝盖。 南宫仪稍稍活动了下,觉得好受多了。心里不由暗笑:这个耶律玄还真是有意思,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不让她跪,还得给她找一堆理由,估计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快要气死了吧? 想到这里,她连忙配合地着急起来,“哎呀,我们南陈最重规矩礼仪,我以为到了北辽,也是这样,谁知道太皇太后竟然这般仁慈?” 一句话,堵得太皇太后又气又无处撒。 动气吧,又让人说她不仁慈。不动气吧,这口气只得憋在心里。 她也算是能憋的,硬是狠狠地把那口气给咽了下去,但却不打算放过南宫仪,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南宫仪,冷哼一声,“看在摄政王的份上,哀家不把你赶回南陈。但你这般没有妇德,哀家不得不好好教教你,免得将来丢了摄政王的脸!” 南宫仪闻听心里咯噔一跳:这老太婆什么意思?难道要亲自上阵教她规矩? 果然如她猜测,就听太皇太后转脸对耶律玄说道,“玄儿,你母妃去得早,哀家不得不操心你的婚事。如今摄政王妃不懂廉耻,哀家不得不过问。” 南宫仪一听这老太婆骂她不懂廉耻,不由得怒了:奶奶的,不就看个尸体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 当初是她下旨赐婚的,硬把她塞给了耶律玄,害她过不上自由自在笑傲江湖的日子。如今见他们感情好了,又要倒打一耙,来个棒打鸳鸯是不是? 心里腾腾地燃烧着小火苗,南宫仪欲待上前理论。却被一边的耶律玄不易察觉地扯住了,她当即站住了脚,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就见耶律玄跨前一步,轻笑着拱了拱手,问道,“不知母后所言何意?儿臣听不懂,当初母后把南陈公主赐婚于本王时,可是明明白白说过南陈公主贤良淑德,规矩礼仪堪为典范,怎么不过几日,就骂她不懂廉耻了?儿臣想跟母后讨个说法!” 冯小怜听着耶律玄给南宫仪讨说法,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男人,她睡里梦里都在想着他,可是他却要为别的女人跟太皇太后讨个说法,那她还有机会吗? 不甘地咬着下唇,冯小怜哀怨地瞪着南宫仪。 南宫仪看了她一眼,不屑地挑了挑眉:这个死女人,就知道架桥拨火,要不是刚才她拈酸吃醋地说出那一番话,太皇太后这老太婆也不会要针对她。 真是有其侄必有其姑啊! 感慨地叹了一声,就听太皇太后冷冷一哼,“玄儿,不是哀家说你,你才活了多大,就能看透这女人的心了?摄政王妃来自南陈,心里怎么想的你可知道?你别被她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了。趁着年纪小,哀家带回宫里教导教导,也就好了,又不怎么着她,看把你吓的。” 南宫仪一听要把她带回宫里教导,心里就骂起来:靠,死老太婆,果然没安好心。冯小怜看她跟眼中钉肉中刺一样,若她进了宫,前有冯小怜,后有秋月姑姑,还不被这些人渣给虐得体无完肤? 到时候,随便弄个理由弄死她,别人还找不到证据。 她虽然没在深宫过几日,却也知道这些女人狠起来,手段不比男人差。 她有些着急起来,暗中捻了把耶律玄的手背。 耶律玄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两人的衣袖宽大,碰在一起,别人也发现不了。南宫仪方安下心来。 太皇太后生怕夜长梦多,呵斥身后的宫人,“一个个都是死的,还不把摄政王妃带回宫里?” 就有两个粗壮的嬷嬷上前,要把南宫仪给架走。 耶律玄却上前一把,把南宫仪挡在身后,一双黑晶晶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太皇太后,语气不紧不慢,“母后,儿臣说过,南陈公主是被儿臣带过来的。若是母后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如把儿臣一起带回去教导!” 这是不管如何,两个人已经一体的意思了。 南宫仪听明白了,太皇太后也听明白了。想必冯小怜也听得一清二楚,她的脸变得煞白,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几晃,勉强站稳,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狠狠地射向南宫仪,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上成百上千个洞来。 南宫仪不怕地瞪回去,仗着皇太后了不起是吧?抢男人都抢到她头上来了,真是找死都没地儿。 冯小怜不料南宫仪还敢瞪着她,气得一张脸煞白。可是耶律玄一副维护她的样子,让冯小怜又不敢乱了分寸。 太皇太后被耶律玄给气了个半死,她哪里敢教导耶律玄?现在她唯恐耶律玄找上门来,又给她拿来冯家贪赃枉法、通敌叛国的证据! 见耶律玄执意护着南宫仪,太皇太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半晌,阴恻恻说道,“既是摄政王不嫌弃这样伤风败俗的女人,哀家只能奉劝一句‘好自为之’了。” “咱们走!”太皇太后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冯小怜还有些不舍,却也不得不剜了南宫仪一眼跟上太皇太后的步伐。 完颜烈跟在后头来了一句,“恭送太皇太后、皇太后!” 却换来太皇太后一句,“滚开,狗腿子!” 完颜烈也不恼,站在那儿笑嘻嘻地,“给摄政王当狗腿子,是我完颜烈三生有幸!” 话落,就见太皇太后脚步踉跄了一下,显然被他给气的。 送走了太皇太后和冯小怜,耶律玄面色依然平静地站在那儿。 南宫仪忍不住戳了戳这个男人,笑道,“喂,这下你可惹下大麻烦了。” “呵呵,麻烦始终都有,不过是早晚而已。”耶律玄顺势拉住她作恶的小手,笑嘻嘻说着。 “那你现在跟那老太婆撕破了脸,能打得过她们吗?”南宫仪不免担心,追问了一句。 前些日子听耶律玄和完颜烈说过军饷欠缺的事情,现如今再和太皇太后撕破脸,一旦双方打起来,耶律玄那支豹师能占上风吗? 虽说耶律玄能打敢拼,但没有后援,拿什么拼? 可是太皇太后咄咄逼人,她的人也没把耶律玄放在眼里,这样的日子也实在是难过。 真是两难! 南宫仪忍不住叹息一声,“摄政王果然不好当!” “哈哈,阿仪心疼了?”耶律玄轻轻揽过南宫仪的肩头,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笑道,“有阿仪在身边,本王经历再多磨难都不怕!” 南宫仪的心尖颤了颤,说不出的甜蜜。 谁说这古代的男人不会甜言蜜语的?反正她看耶律玄就挺会说的。 两个人腻歪了一阵,耶律玄方松开南宫仪,招来侍卫,“把那几个女人带来。” 南宫仪纳闷:哪几个女人? 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指的是李秀娥、柳三娘和平氏吧? 不多时,三个女人被带来。 李秀娥已是披头散发,泪水满面,想必父亲被杀、家里被抄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柳三娘和平氏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容颜憔悴,神态不安。 耶律玄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三个女人,他曾经的侍妾,确切地说,是太皇太后安插在他跟前的三颗棋子。 “李长青已死,所贪家产籍没充公。李秀娥就按本王所说处置。” 他冷静地吩咐,侍卫们立即上前拖起李秀娥。李秀娥眼神空洞,竟没有反抗。 南宫仪知道,这是要把她发卖为奴了? 她心里感叹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李秀娥是太皇太后安插在耶律玄身边的棋子,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耶律玄发落完李秀娥,又扫了柳三娘一眼,柳三娘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噗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啊。妾身娘家并没有犯罪之人,妾身和李秀娥不同啊。” 李秀娥正被人拖着往外走,听见柳三娘喊,她也跟着喊了起来,“王爷,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爹犯了罪,也不能把我发卖为奴啊?” 听着那凄厉的嚎哭声,南宫仪只觉心头颤抖。 同为女人,她着实狠不下心来。 抬头看耶律玄,却见他面色如故。 她刚要说什么,就被耶律玄抢先道,“谁跟你是夫妻?你要是肯念着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给太皇太后传递信儿,把摄政王府的一举一动都说给太皇太后了。” 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傻眼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摄政王都知道。 可是就这么被打发为奴,两个人实在是不甘心,忍不住又求饶,“王爷,那都是太皇太后逼的我们,实在不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可是她们的求饶不过是换来耶律玄冷冷的一笑,“刚入府说是被逼还情有可原。但是既然已经住进摄政王府,为何还要千方百计寻找出去的路子?摄政王府戒备森严,你们出不去,有谁还会威胁到你们不成?” 李秀娥和柳三娘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知道再求饶也是徒劳,面色不由狰狞起来,盯着南宫仪狞笑,“南陈公主,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不过也是为奴为婢的下场!” 南宫仪愕然,这真是两个披着羊皮的狼。她方才还同情她们来着,没想到一转眼就开始咬起她来。 她理都没理这两个人,看着耶律玄把她们给打发出去。 剩下一个平氏。 耶律玄刚要开口,平氏就冲到了南宫仪身前跪下,口里喊着,“王妃,妾身娘家身份卑微,并没有犯下贪赃枉法之事,求王妃开恩,让妾身留下吧。” 南宫仪皱了皱眉,这是怎么说?求她做什么,她又当不了家。 耶律玄命人把平氏给拉开,淡淡道,“你也别求王妃,本王让人给你一笔银子,你带着回去吧。” “不,不,王爷,王妃,妾身回去也是做妾的命。妾身宁愿出家,日日为王爷、王妃祈福,只求王爷王妃给妾身找个清净地方,安渡一生。” 听她说得那么可怜,南宫仪真的心软了。 说真的,平氏比起李秀娥和柳三娘来,确实安分许多。除了那几日言语有些不妥,没见她有什么过分的举止。 南宫仪不由望着耶律玄,“要不,就给她找处庄子安顿吧,等她有了意中人,把她嫁出去就是!” 本以为耶律玄不会答应,却不料耶律玄竟然痛快地点了头,“既然她暂时不想走,就照你说的办。只是我们大婚前,她必须离府!” 平氏忙磕头谢恩,“谢过王爷,谢过王妃!” 这事到此告一段落。 耶律玄见时候不早,带着南宫仪上了车,就要回府。 南宫仪却想起完颜烈说过的事儿,忙道,“我们去驿馆一趟。” 耶律玄不解地问,“去那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给你那兄弟说媒拉纤呗。”南宫仪斜了他一眼,提醒着。 耶律玄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儿,既然南宫仪要去,他也不好拦着,命人就把马车赶往了驿馆。 到了驿馆,只南宫仪下了车。因为耶律玄不想见西凉夜。 南宫仪对这个男人的醋劲儿感到好笑,只得一人带着碧荷去见西凉紫。 西凉紫早就听到通传,赶忙迎到了门口。两个人见了面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接着就勾肩搭背地笑了起来。 耶律玄在马车里看得直抽抽,这两个女人还真是放得开! 57 婚期 说笑了一阵子,南宫仪就拉着西凉紫的手道,“今儿我来,是受完颜烈所托。” 西凉紫小脸儿一红,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那个混蛋让你来说什么?” 南宫仪听了就想笑,看来西凉紫和完颜烈之间还真有戏。 她故意咳嗽一声,板起脸来,道,“完颜烈叫我来告诉你,说他……” 说到这儿,她拉长了声音,勾得西凉紫忙问,“他怎么了?” 看着西凉紫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南宫仪赶紧道,“他说,他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这话,她就定定地看着西凉紫有什么反应。 西凉紫显然没有想到完颜烈会让南宫仪捎来这么一句话,带愣了半日,方才讷讷问道,“他,他当真这么说的?” “嗯,这还能有假?”南宫仪笑着摇摇她的手,问,“阿紫,你跟我老实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西凉紫忽然挣脱开她的手,两只手绞在一起,垂了头,半日不语, 南宫仪急了,“你跟我还有什么可扭捏的?再过几日你就走了,完颜烈还等着你回话呢。” 西凉紫显然内心正极度矛盾,挣扎了半日,方才抬起头来,犹犹豫豫说道,“你别看我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其实我的亲事,自己做不得主的。” 南宫仪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心里想必是愿意的了。 想了想,她看向西凉紫,“那你三皇兄能做主吧?” 这次,既然是西凉夜陪她过来,那这亲事估计西凉夜答应就没问题了。 “嗯。”西凉紫小声地答应一声,旋即又面色绝望地抬起头来,“可是,皇兄只瞧得上耶律玄,完颜烈在他眼里还不算什么。” 南宫仪不由得笑了,“这可真是英雄惺惺相惜了,只可惜耶律玄和我不日要成亲,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偏他还瞧不上完颜烈,这倒是不大好办。” 西凉紫一听,脸上神情更加灰白,眼圈儿都红了,“难道,我们女子命该如此吗?” 南宫仪见她泪盈于睫,甚是可怜,赶忙安慰她,“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这个世道虽然不待见女人,但若是我们努力一下,也许会改变什么的。” “你说的是真的?”西凉紫好像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伸手抓住南宫仪的手,来不及地摇晃起来。 “嗯,当然是真的。我不就是个例子?”她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鼻子,“不行,让我跟你皇兄说去。” 西凉紫也是跟西凉夜提过几次,无奈西凉夜咬死不答应,她毫无办法。看南宫仪想替她出头,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阿仪,也许你跟皇兄说,皇兄会看你是摄政王妃的份上,答应了呢。” “不见得,一个摄政王妃的身份,还不够你皇兄看的。”南宫仪打趣地笑着,“只是不努力,更看不到希望。实在不行,让摄政王出面看看怎样。” “阿仪,你真好!”西凉紫激动地挽着南宫仪的胳膊,往驿馆内正屋走去,“正好,皇兄今儿在。” 南宫仪和西凉夜其实也谈不上有多熟,除了在乌头镇那次,为了逃跑把人家一件华服给毁了,之后就没什么接触。 她并不知道西凉夜一直暗中跟踪她,所以,虽然夸下海口,但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她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软磨硬泡让西凉夜答应妹妹的婚事。 所以,见西凉紫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只能挺直了腰身,昂首挺胸地走进正屋。 谁料刚上了丹墀,就见门口走出一个女子,身穿一袭大红的锦袍,乌黑的长发垂在脑后,只用了一根缎带束着。 那女人见她们过来,抬头看过来。南宫仪煞是就被她给吸引住了。 这女人五官谈不上有多精致,但肌肤白皙剔透,一双丹凤眼更是媚入骨髓,看人的时候,就像是一潭深渊,止不住就溺毙在其中。 不知为何,南宫仪一见这女子,就觉得这女子不同与常人。 她定了定心神,含笑看着那女子,“这位姑娘,敢问西凉三皇子在屋里吗?” 西凉紫见她这般客气,忙笑道,“这是皇兄的影卫,名唤魅姬。才刚从西凉过来。” 南宫仪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前日来,并没有见到这位魅姬呢,原来才过来。 不过这么一个女子,怎么就成了影卫? 敢情,她有什么高深的功夫? 但从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西凉紫见她盯着魅姬看,不由得乐了,“阿仪,你是不是以为魅姬身上有什么高深的功夫啊?” 南宫仪不由得点头,“难道不是吗?不然,怎么给你皇兄当影卫?” “哈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影卫不见得就会功夫,告诉你吧,魅姬有一项过人的本事,那就是易容。” “易容?”南宫仪更加好奇了,盯着魅姬一个劲儿地看起来,难道她这张脸就是易容出来的? 她也曾经给自己化过妆,让自己面容有些改变,所以,一听易容,她无形中就感兴趣了。 正要问这个魅姬怎么易容的,却见魅姬轻笑着开口,“这位姑娘想必是公主的好友,南陈公主喽?” 南宫仪微微一笑,“正是我。” “南陈公主倾国倾城,果然名不虚传!”魅姬不仅人妖媚的很,就连声音也甜得要死,听上去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心尖上拂过一样,痒痒的,让人难以自拔。 南宫仪心想,这个魅姬得有多吸引人啊。她要是个男人,也得喜欢上她了。 正八卦着,就听屋内有人发问,“是阿紫吗?” 正是西凉夜的声音。南宫仪听过几次,西凉夜这人长得妖冶,声音也是阴柔的,听上去总觉得他阴沉沉的,心里似乎揣着鬼儿。 “皇兄,是我,我和南陈公主想见你。”西凉紫连忙喊了一声,就要往里走。 魅姬却身影一动,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笑道,“公主且先等等,主子午睡刚醒,这会子怕是换衣裳呢。” 西凉紫迈出去的步子生生地停下了,嘀咕了一句,“皇兄又不是女人,睡个觉还要换什么衣裳。” 魅姬只管掩口笑,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南宫仪看。 南宫仪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别过眼去。 很快,里头珠帘轻响,西凉夜一身华丽的锦衣走了出来。 “什么香风把南陈公主给吹来了?”他一见南宫仪,那双妖媚的桃花眼就眯了眯,笑了起来。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南宫仪只觉现在的西凉夜面如敷粉、唇若施脂,比女人还要美。 看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美色总是吸引人的。 不过有了耶律玄,再美的男人,她也只是欣赏而已。 她也不啰嗦,径自说明了来意,“今儿我来就是想给令妹做个媒。” “哦?南陈公主还真有闲情逸致!”西凉夜挑挑眉,笑着说道。 南宫仪猜他应该知道她要说的是谁,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令妹和完颜世子两人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三皇子何不成全了他们?” 西凉夜听完这话,只是盯着南宫仪看,南宫仪被他快要看得发毛之际,他才轻启薄唇笑了,“南陈公主难道不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舍妹就算和完颜世子真有什么,那也得禀明了父皇再作打算,怎能就这么随便结亲?” 南宫仪被这话给噎着了,说真的,她对于男欢女爱,还存着现代的那种思想,虽说也知道这古代的婚姻不是那么随意,但她总以为西凉夜同为年轻人,也许能更理解西凉紫。 谁知道,西凉夜竟然搬出这么一大堆道理来。 西凉紫咬着下唇,小脸儿煞白一片,拉着南宫仪就要走,“阿仪,别多说了,没用的。” 南宫仪却不想放弃,攥着西凉紫的手,目光定定地看着西凉夜,“三皇子,您也是个年轻人,这男女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顺,但您想过没有,盲婚哑嫁真的好吗?您难道心里就没有喜欢的女子,没有想不经过父母之命就想娶回去的人?” 南宫仪激动之下,忍不住就拔高了嗓门,一副干架的姿势,跟西凉夜据理力争起来。 说完这话,她兀自气得小脸儿发红,胸脯子上下起伏。 可是西凉夜却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一双妖媚的桃花眼似乎带上了点儿悲伤的情绪,虽然一闪而逝,但南宫仪还是发现了。 见他半天都不说话,南宫仪不由急了,忍不住就上前一步,在他面前晃了晃小手,“喂,你倒是说话呀?答不答应也得给个话,是不?” 西凉夜却快速精准地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盯着她的眸子,慢慢地说道,“本皇子也有喜欢的人,只是本皇子和她无缘,你能告诉我,怎么办吗?” 南宫仪被他那双深沉的眸子给看得浑身不自在,想要挣开她的手,却发现纹丝不动。没想到西凉夜这个美的跟女人一样的男人,手劲儿也这么大。 “哎,你快放手啊。”南宫仪急了,嚷嚷起来,“你有喜欢的女子就去追求啊。你还没努力怎么就知道无缘呢?” “是吗?只要本皇子追求,就能有结果?”西凉夜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幽幽问道。 “那当然,不去努力,永远看不到结果。”南宫仪信口说道,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头,赶忙又问,“难道你喜欢的女子,你父皇不答应?” “没有。”西凉夜倒是否认得快,“只是她要嫁做人妇,本皇子怕没机会了。” “哦,原来这样啊。倒是难办了。”南宫仪感慨了一句,总觉得西凉夜的眼神怪怪的,心内有些生疑,就要回去找耶律玄。 “完颜世子还等着回话呢,三皇子给个答复吧。”她急忙说着。 西凉夜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本皇子还没追求,怎么知道没有结果?” 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南宫仪忍不住要抓狂了。她来是为西凉紫说情的,怎么扯到西凉夜心上人身上了? 见她转身要走,西凉夜却忽然软了下来,道,“事关舍妹的终身幸福,本皇子哪能立即给你答复?不如,让我先考虑一夜,明日再给你答复,可好?” 事到如今,南宫仪想着这事儿也确实不得,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西凉紫也是激动地要哭,前一段时间,她一提这事儿,西凉夜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没想到现在阿仪来说情,他就要考虑考虑。 看来,皇兄心思松动了,这事儿,有门。 她连忙同着南宫仪告辞出去,一路上高兴极了。 而西凉夜站在丹墀上,望着南宫仪远去的背影,阴恻恻地问一旁的魅姬,“看清了吗?” 魅姬眸光流转,神情晦暗不明,却垂下头回道,“主子,属下看清楚了。” “嗯。”西凉夜哼了一声,负手转身回到屋里,徒留下魅姬一人幽幽地看着他的背影。 驿馆外,西凉紫送南宫仪上了马车,千恩万谢地话别,看着南宫仪的车走了,她还站在那儿恋恋不舍地挥着手。 撂下帘子,南宫仪有些伤感,“要是西凉紫能嫁给完颜烈该有多好,将来我们两个也可以做伴了。” 耶律玄揽过她入怀,淡笑着,“阿仪有本王作伴不好吗?西凉紫嫁给完颜烈,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土,也不见得就高兴。” “嗯,你说得有道理。”南宫仪依偎在耶律玄宽厚结实的怀抱里,抿了抿唇,忽然笑了,“但是你不知道爱情的力量有多大,西凉紫嫁给完颜烈,妇唱夫随,说不定过得更如鱼得水了呢。” “哈哈,阿仪这说得是我们吗?”耶律玄笑着在她腮边亲了一口,“本王怎么听着阿仪是在描绘我们的未来?” “少美了,你。”南宫仪笑着戳了下耶律玄的胸膛,抬头和他对望着,“其实,我是因为自己幸福,才想着让西凉紫这一生也没遗憾的。好不容易两个人看对眼了,不做一番努力,岂不可惜?” “嗯,本王的阿仪,也只有心满意足之下,才会有闲情逸致去给人说媒拉纤,不是?”耶律玄打趣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车外,赶车的莫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主子自打遇上这位南陈公主,成天就没断过笑容,果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车内,气氛温馨。 南宫仪半躺在耶律玄怀里,和他说着闲话儿,“没想到西凉夜也有心上人啊。” “哦?”耶律玄也有些好奇,“是谁?” “他没说。”南宫仪老实地回答,“看他那样子,像是个很喜欢的女人。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幸运,被西凉夜那个大美人儿给相中了。” “谁幸运也没有本王的阿仪幸运,被本王给相中了!”耶律玄心情大好,被南宫仪那句“西凉夜那个大美人儿”给逗乐了。 南宫仪听着他大言不惭地自夸自己,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声,“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听得耶律玄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着,不知不觉就快要到摄政王府了。南宫仪忽然想起一个人,忙跟耶律玄说,“你可知道,西凉夜身边还有个绝色大美女的影卫!” “影卫?”耶律玄反问了一句,旋即就笑了,“你是听西凉紫说的?” 见南宫仪点头,他又笑道,“其实,我们皇家人,身边有些功夫高深的侍卫,的确是寻常事,不过一个女人能做影卫,身手肯定要过人的。” “听西凉紫说,那女人没什么功夫,就是有一项绝活儿。”南宫仪捻着耶律玄的衣襟,慢慢说着。 “什么绝活儿?”耶律玄有些漫不经心,对于别的女人,她素来不感兴趣。 “西凉紫说,那女人叫魅姬,擅长易容,才刚从西凉那边过来。” “也就是说,她才刚来北辽?”耶律玄听到这儿,忽然问了一句,神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嗯,西凉紫是这么说的。”南宫仪点点头。 “这个西凉夜,身边也不缺侍卫,这都要走了,怎么又叫来一个会易容的影卫?”耶律玄莫名觉得有些不好,但有说不出哪里不好。 正待要想下去,马车忽然停下来。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家了。 耶律玄先下了车,扶着南宫仪又下来,这才拉着南宫仪的手回到她的小院。 两个人用了些饭菜,就各自安歇了。 第二日,耶律玄上了朝回来,兴致勃勃地拉着南宫仪就出了小院,穿堂度院,来到了后花园的一处开阔地。 王府内也许是没有女主子,也许是耶律玄常年征战在外,后花园疏于打理,残花枯草到处都是。 南宫仪不由摇头咂舌,“这么好的地方可惜了。” “呵呵,这就等着你来打理呢。”耶律玄拉着她的手,指了指那硕大的后花园,笑道,“你不是想试试建个大棚吗?咱们趁这几日天好,就建起来如何?” “好啊。”南宫仪一听也来了兴致,在摄政王府,什么都好,就是新鲜的菜蔬水果缺少,她早就想弄点儿青叶子菜吃吃了。 既然耶律玄提出,那她自然当仁不让了。 “你需要什么,尽管和管家说,人手我也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耶律玄兴致勃勃地说着,就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就见莫寒带着一队穿着黑衣的侍卫,手里拿着锄头铁锹地走了过来。 南宫仪一看这架势,不由乐了:让这么一群拿刀玩剑的侍卫来干铲土挖地的活儿,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王爷,就没其他人了吗?”南宫仪实在是不忍心糟蹋这些武夫,忙问耶律玄。 耶律玄看了眼莫寒等人,笑道,“战时杀敌,闲时农耕,有什么不好?” 说完,他还斜了莫寒一眼。 莫寒赶紧狗腿地跑到南宫仪身边,赔笑道,“王爷说得对,我等若是不练练手,武艺也生疏了。” 南宫仪嘴角抽了抽,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她忍不住又问耶律玄,“他们都来干活,谁来保护王爷的安危?” 耶律玄呵呵一笑,“本王就要大婚了,自然要在府里处置一些家事。这几日就跟爱妃栽树种地,哪儿都不去了。” 这也行? 南宫仪瞠目结舌,堂堂一国摄政王,竟然要栽树种地? 真是听所未听为所未闻。 没办法,既然人家摄政王都发话了,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她大概把布局讲解了一遍,就指挥起那群侍卫挖地抗土,栽桩灌水,忙得不亦乐乎,就连饭都是在后花园子里蹲在地上吃的。 忙活了一日,南宫仪累了个四脚朝天。 第二日起来,又接着忙活。 人多力量大,不出两日,那两个泥土墙的大棚就搭建起来。屋顶上用秫秸搭着,四周墙上留着小窗户,方便透射阳光。 第三日,众人就开始种上各色菜蔬,栽了各种瓜果。 以后,只要按时浇水、施肥,晒晒阳光,就可以了。 不知不觉,就出了正月。 他们的婚期——二月初八也快到了。 耶律玄果真告了长假,没去上朝,就在府里陪着南宫仪。 两个人除了搭建大棚、种菜,就是在一起说说笑笑。 耶律玄对南宫仪所说的那种特种兵的手语很感兴趣,南宫仪耐心地交给了他。 又跟他说起了遇到危险时,可以留下什么信号,比如,可以在地上或者能刻下字的地方刻画“SOS”。 古人不懂英文,南宫仪就教耶律玄念,“爱死,呕,爱死。” 耶律玄跟着鹦鹉学舌,“爱死,呕,爱死。” 只是他到底没有学过这些字母,念起来发音很怪,声音僵直,舌头打卷。 南宫仪笑得不行,一遍一遍地叫他。 终于,耶律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阿仪,本王知道了,你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向我表白!” 南宫仪纳闷,笑问,“怎么跟你表白了?” “呵呵,这可难不倒我!”耶律玄一本正经说着,“你听,你在跟本王说,‘爱死你,哦,爱死你!’是不是?” 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偏着头得意地看着南宫仪。 南宫仪被他这歪理给说笑了,伸手给了他脑门一个暴栗,“去你的,谁爱死你了?” “哈哈,自然是本王的阿仪爱死我了。”耶律玄高兴地大笑起来,顺手就拉过南宫仪,在她脸上又亲又吻的。 气得南宫仪东躲西闪,拿手又是擦又是抹的,“哎哎,你这人,怎么跟小狗似的,舔来舔去的?” 耶律玄也不恼,两个笑闹成一片。 二月初六这日,宫里来人。 太皇太后懿旨,说是南宫仪没有娘家,出嫁前一天没地方去,她要把南宫仪接到宫里出嫁。 耶律玄哪里舍得让南宫仪入宫?他都和那个老太婆撕破脸了,南宫仪进宫,就算只有一天,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他当即就回绝了。 可太皇太后不罢休,说是哪有新娘子在新郎的府邸出嫁的?这样很不吉利,夫妻两个不长久的。 南宫仪倒是不在乎这些,但耶律玄一个古人,还是迷信这些东西的,特别是他听到六宫都总管大太监说到“不吉利,夫妻两个不长久”时,面色就变了。 打发走大太监,耶律玄就对南宫仪道,“阿仪,你我成婚前一日不能见面,我送你去一个地方备嫁,可好?” 南宫仪不想折腾,但耶律玄却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本王也舍不得阿仪离开我一日,只是成亲前夫妻两个见面,真的不吉利!” 南宫仪不想伤了这个古代男人的心,只得答应了。 于是,耶律玄就亲自把她送往月嬷嬷的山庄。南宫仪一听是那个地方,也就放了心。反正也是耶律玄的地盘,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月嬷嬷形同耶律玄的生母,他成亲前,两个人去拜见她一下,也没什么。 很快,她就收拾停当,带着碧荷、小谷两个上了马车,跟着耶律玄出了门。 大门口,恰好遇到了南宫如和平氏。 耶律玄在成亲之前,势必把府内的女人都清理出去。 南宫如有秦佑来接,此时,秦佑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候在大门外。 一见耶律玄和南宫仪的车驾,秦佑忙上前来见礼。 对于这个当初一路护送她前来北辽的侍卫统领,南宫仪未免心头温暖。再见时,觉得他就像是娘家的兄长一样。 她命人停了车,挑了帘子隔着纱帘和秦佑问好,“秦统领,多日不见!” 秦佑忙抱拳行礼,“属下见过公主!” 再见南宫仪,他心内况味杂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有一句话,“属下恭喜公主殿下!” 南宫仪也是觉得心头有些发酸,想起一路来,他对她照料有加,任她任性妄为,不觉眼眶发热。 “多谢秦统领!”虽然在心里,她已经当秦佑是兄长,但她知道秦佑的心思,所以,也不想多说,免得给了他什么想头。 南宫如看着这两个人在这儿嘘寒问暖,特别是秦佑一脸恭敬地跟南宫仪行礼,心里就是一股子邪火往上扑腾。 姐弟重逢 南宫如看着这两个人在这儿嘘寒问暖,特别是秦佑一脸恭敬地跟南宫仪行礼,心里就是一股子邪火往上扑腾。 她也和秦佑一路到了北辽,可秦佑一路冷着个脸,除了必须要说的话,几乎和她无话可说,都是她想方设法地才能和他搭上一句话,哪里像现在这样,他对南宫仪那么恭敬,那么温顺? 如今她指望不上耶律玄,又打起了秦佑的主意。退而求其次,也只有秦佑入得了她的眼了。 她特别看不惯秦佑对南宫仪有一分好,于是咳嗽一声,尖声尖气地说开了,“哟,秦统领,这青天白日的,你在这儿拦着摄政王妃的车驾,说个没完,不怕人家摄政王吃醋啊?” 这话一说,秦佑就气得铁青了脸。他是对南宫仪有意思不错,但那都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自打南宫仪入住摄政王府,和耶律玄订了婚期,他就克制住自己再也不踏入摄政王府半步,免得睹物思人! 冷了脸,秦佑看都不看南宫如一眼,“公主乃是南陈皇室之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南陈皇室,要谨言慎行。” 南宫如被秦佑给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气得压根都疼。当着耶律玄的面儿,她又不敢发作,只好一扭腰上了车,见秦佑还站在南宫仪的窗外,南宫如不由得大声催促,“秦统领说完了吗?说完该走了。” 秦佑面不改色,依然站在南宫仪的车旁。 耶律玄面色有些微变,这个男人一路护送南宫仪来北辽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盯上了他。这个小白脸一路对南宫仪呵护有加,身为男人,自然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喜欢南宫仪的。 这时候,他又在这儿和南宫仪说个没完,打量他是个死得吗? 耶律玄面色阴沉大步走了过来,站在秦佑身后,阴恻恻道,“秦统领,二公主都催你了,你该走了。” 再不走,他就要把他给扔出去了。 秦佑在耶律玄的巨大威压之下,也并没有害怕,只是平静地转过头来,看着耶律玄,淡笑着,“摄政王可否宽限一会儿?属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公主说。” 言下之意,他想和南宫仪单独说。 可是耶律玄摆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袖手站在他身后,愣是没有要走的打算。 南宫仪不由得乐了,这个男人,在这方面可真是小肚鸡肠。 看秦佑有些尴尬,她笑了笑,道,“秦统领但说无妨,摄政王不是外人。” 本来还极度不耐烦的耶律玄,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跟喝了蜜一样甜。 他挑衅地瞥了眼秦佑,但笑不语。 秦佑只得小声道,“公主,属下此次前来,不仅是接走二公主,还有一件大事要跟公主商量。” 见他神情慎重,南宫仪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大事,面色也跟着肃然起来,“到底什么大事?” 秦佑看了眼四周,方才压低了嗓门道,“属下昨日见着大皇子和二公子了。” 一语既出,把南宫仪给听糊涂了。 怎么又是皇子又是公子的? 秦佑见她有些发怔,还以为她是被这个信儿给惊着了,忙宽慰着她道,“好在大皇子和二公子两个身子没有大碍。” 南宫仪依然不知该如何接话,倒是耶律玄听出了眉目,上前一步,问着,“你说是南宫越和陈啸齐在北辽境内?” “是,属下昨日见着他们两个,自作主张把他们带到驿馆。想着不日就要回南陈,不得不和公主言明。” 南宫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大皇子就是她那穿越之后未曾谋面的亲弟弟,而陈啸齐,则是她舅舅家的表哥。 当时她穿越过来之后,就听说舅舅一家被荣贵妃下入大牢,后来不知怎么的,表哥陈啸齐越狱,带着她亲弟弟南宫越出逃。 没想到两个人也来到了北辽。 虽说不是原身,但残存的记忆,还是让南宫仪能记起这两个人来。 她真是有喜有悲,喜的是,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几个亲人活着。悲的是,这两个人一路逃亡,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那,你没把他们两个带过来?”南宫仪问着秦佑,声音有些迫切。 秦佑瞥一眼不远处马车上的南宫如,声音更小了,“陈公子和二公主有不共戴天之仇,属下怕……” 他话未说完,南宫仪就明白了。秦佑这是怕南宫如见着陈啸齐和南宫越,再加害于他们。 毕竟,陈家和他们姐弟能有今天,都是拜南宫如的亲娘荣贵妃所赐。 这笔账,她一直记着呢。 “哼,这是在北辽,她还没这个胆子!”南宫仪瞥了眼南宫如的马车,口气强硬道,“秦统领,我们这就去把弟弟和表哥接过来,你只管护送二公主好了。” 秦佑听南宫仪这般吩咐,心头一沉,离别的愁绪浸染了他的情绪,良久,他才答应一声“是。” 南宫仪想着尽快见到南宫越和陈啸齐,也没多关注秦佑的面色,只跟耶律玄说,“我们去把弟弟和表哥接来可好?” 虽然她心里迫不及待想见见自己的弟弟和表哥,但她还得征求耶律玄的意见。毕竟,这是在北辽境内。而南宫越和陈啸齐的身份又不简单。 耶律玄自然是同意的,南宫仪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 他点点头,“好,本王就陪阿仪去见见弟弟和表哥。” 他没用“你的弟弟和表哥”,而是直接喊了“弟弟和表哥”,南宫仪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连一直阴沉着脸的秦佑,也莫名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耶律玄能如此待南宫仪,他也放心了。 于是,一众人上了马,就要出发往驿馆。 本来要离开的平氏,一直没有机会上前跟南宫仪告辞。见他们要走,忙挤上前来,趴在南宫仪的车窗外,喊道,“王妃,谢谢您的大恩大德,使妾身不至于流离失所。妾身没有什么好孝敬王妃的,特意做了两套衣裳送给王妃,还望王妃别嫌弃才好!” 南宫仪心里盼望着早些见着弟弟和表哥,也没在意平氏的那个小包袱,只吩咐碧荷,“收起来。” 又看了眼依然趴在她窗外的平氏,平静道,“你有心了,到了庄子上,若是有了心上人,记得给我们捎个信儿。” 平氏垂了眸子答应着,松开了扒住车窗的手,看着远去的马车,她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甘。 耶律玄今日并没有和南宫仪共乘一车,而是骑着飞霜,跟在南宫仪的身侧。 见平氏送了南宫仪两套衣裳,他的眸子划过一抹疑惑。 招了招手,身后的莫寒跟了上来,他低声问,“平氏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动静?” 莫寒忙回道,“回主子,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平氏身边的人,这几日那个婆子虽然出去了一趟,但回来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耶律玄眉头皱了皱,怎么可能?平氏和冯小怜一直私下里来往,冯小怜答应过要给平氏生母一个诰命身份,让平氏对南宫仪下手的。 他之所以趁着平氏求情的功夫没有动她,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的,但莫寒的人竟然没有发现异常。 这可真是奇怪了。 依他的判断,冯小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和南宫仪的婚期将近,冯小怜很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手,怎么可能会没有异常呢? 他冷冷地盯着莫寒,“你再想想,真没发现什么异常?” 莫寒已经吓出一身的冷汗来,主子这种口气这种神色,就是濒临爆发的边缘,他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努力想了想,终是迟疑地说道,“主子,当时那婆子浑身上下都没什么不对,不过……” “不过什么?”耶律玄急了,瞪了莫寒一眼。 莫寒赶紧回道,“那婆子的裤子湿了半截,当时我们的人还故意问她是怎么了,那婆子说是尿尿的时候,不小心给尿湿了。” 他一个大小伙子,还未成亲,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面色极不自然。 耶律玄却面色淡定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冷得像是千年寒冰,“莫寒,记住,身为暗卫,不管面对什么情形,哪怕是有个美人脱光了躺在你面前,都不能影响你的判断力。” 莫寒知道这话的分量,忙整容道,“是,主子,属下知错。” “下去,把完颜烈找来。”耶律玄挥了挥手,冷声吩咐着。 很快,完颜烈就来了,耶律玄跟他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阵,方才让他走了。 南宫仪坐在马车里,心里只想着她那弟弟和表哥什么时候能见到,也不知道外头耶律玄做了什么。 碧荷在她身边异常兴奋地说着,“也不知道大皇子有多高了,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在外流亡,过得能好吗?”南宫仪白她一眼,为这丫头的智商感到着急。 用脚趾头也知道,陈啸齐越狱而逃,带着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除了躲避荣贵妃的追杀,就是风餐露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碧荷被南宫仪给白了一眼,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垂了头,眼圈儿泛红,“都是奴婢没有见识,幸亏陈公子是个有良心的,把大皇子给带了出来,不然,在宫里,也被荣贵妃给折磨死了。” 说完,似乎觉得不妥,她又赶紧啪啪打了自己的两个嘴巴子,“哎呀,瞧奴婢这张乌鸦嘴,大皇子活得好好的呢。” “哎呀,好了,都被你给吵死了。”南宫仪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你能不能让本公主清净一会儿?” 碧荷吐了吐舌头,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就到了驿馆。 南宫仪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就往驿馆内走去。 这里住着西凉夜兄妹,她来过两次,也不算陌生,所以一径进了院子。 秦佑和耶律玄忙跟上,没人去管南宫如。 南宫如坐在马车里还等着秦佑来挑帘子,扶着她下来。见等了半日,也没有动静,忙喝问身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下去看了眼,忙急匆匆地回来禀道,“公主,人都走了。” 南宫如气了个半死,悻悻地下了车,也跟着朝里面走。 秦佑领头追上南宫仪,无奈地苦笑,“公主,您慢着点儿,反正早晚就要见着的。” “宁可早见不要晚见!”南宫仪飞快地丢下这句话,已经急得扯起了嗓子喊起来,“越儿,表哥……” 记忆中,原身就是这么叫自己的弟弟和表哥的。 驿馆里的院子很多,她也不知道哪一个住着南宫越和陈啸齐,又等不及秦佑给她带路,只得喊了起来。 话音刚落,就听有个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众人俱都停下,朝那个屋子望去。 秦佑也大踏步走了过去,扬声对着屋内的人喊道,“大皇子,陈公子,公主来看你们了。” “姐姐……”他才说完,从屋内就挑出一个半大的孩子来,那孩子一身粗布衣裳,扎着两根小辫儿,蹦蹦跳跳地朝南宫仪跑来。 南宫仪定睛一看,果真是记忆中的南宫越。 她忙弯了弯身子张开了双臂,眼泛泪花,“越儿……” 想起原身这对姐妹,自打亲娘皇后娘娘薨了之后,她们姐弟一个被迫和亲,一个流亡在外,都是九死一生啊。 这次相见,真是冥冥中上天在保佑着他们。 坚强如南宫仪,也禁不住泪洒衣襟。 姐弟两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个人都哭了起来。 南宫越十二三岁,个头已经快要赶上南宫仪,半大的小子,趴在南宫仪的肩头上,痛哭流涕,抱着姐姐的脖子就不松手了。 身后耶律玄心里莫名就不痛快,虽然南宫越是个孩子,但和南宫仪这般亲密地拥抱在一起,他还是吃醋了。 若是南宫仪知道耶律玄连南宫越的醋都会吃,估计得笑死。 好半天,姐弟才在众人的劝说下止住哭。 南宫仪两手捧着南宫越的脸左右端详着,半日才笑道,“越儿虽说瘦了些,但看着成熟了。” “嗯,都是啸齐哥哥把越儿照顾得好!”南宫越一提到陈啸齐,小脸儿就是一片热情洋溢的笑容,回过头对着那个站在门口还未出来的人招手。 “啸齐哥哥,你快来!” 话落,从门内走出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年轻男子来,那人面有菜色,但器宇轩昂,五官清秀,含笑走了过来。 南宫仪记忆中是记得这个男人的,小时候,她跟他经常在一处玩耍,确切地说,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了。 “啸齐哥哥……”她跟着南宫越迎上前,喊了一声。 陈啸齐张开手臂,把他们姐弟给拥到了怀里,动情地说道,“一转眼,阿仪都长大了。” 南宫仪也自感动,在北辽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里,还能有两个血脉至亲,这是她从未想到的。 耶律玄站在她身后,看着陈啸齐把他们姐弟给拥到怀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他们历经生死,久别重逢,这样并不为过,但他心里,就是不想看到南宫仪被别的男人给拥到怀里。 他忍了又忍,见陈啸齐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顿时就急了,上前一步就去拉开陈啸齐的胳膊,嘴里却说道,“陈公子,听闻你护着大皇子一路风餐露宿到了北辽,本王甚是钦佩!” 听着他这冠冕堂皇的话,看到他捏着陈啸齐胳膊却不放,南宫仪忍不住偷偷笑了:这个小气的男人,她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他就急得这样。 陈啸齐仿若浑然未觉,听耶律玄这般称呼,他早就猜到他是谁了,当即就抱拳笑着见礼,“敢问这位就是北辽摄政王殿下吧?久仰大名!” 耶律玄也抱拳行礼,两个男人寒暄了一番,秦佑见差不多了,就把他们让到屋里。 而门外,南宫如早就看傻眼了。 没想到陈啸齐带着南宫越都找到北辽来了,这要是被他们姐弟联手,她还能走出北辽吗? 他们会不会在北辽把她给杀了啊? 这么一想,南宫如浑身都不好了。以她的小人之心,她觉得南宫仪绝对不会放过她,陈啸齐一家子都被她娘荣贵妃给下了大牢,斩首示众,陈啸齐逃到这里,更不会放过她的。 看着众人好似把她给忘了一样,南宫如尽管心里已经吓得跟有一百只兔子在窜一样,却还是强壮镇定地吩咐身边的小宫女,“莲儿,快点儿收拾东西。” 莲儿却不知这里头的道道儿,看着自家公主惊慌失措的样子,忙问,“公主,收拾东西做什么?大皇子和陈公子来了,我们不去见见吗?” 南宫如这时候已经心如乱麻,恨不得插翅飞走。 可是这个小宫女那么不解人意,反而还多嘴多舌地问她,她哪有闲工夫跟她解释? 气得她只得瞪大了眼睛,喝骂莲儿,“你是活腻歪了吗?叫你去你就去,他们姐弟只管聚他们的,碍着我们什么事儿了?” 那副狰狞丑恶的样子,吓得莲儿不敢吱一声,只得蹑着脚步扶着南宫如回了自己的屋子。 主仆两个一时收拾好一些金银细软,抱着两个小包袱就急匆匆地要跑,却不料刚一出门,就被几个侍卫给拦下了。 南宫如一看这些侍卫是摄政王府的,顿时就理直气壮起来,“我是南陈公主,你们拦着我做什么?” 为首的正是莫风,他看着这个嚣张跋扈的公主,心里早就看不惯了。 当即就冷冷一笑,道,“公主殿下,奉摄政王之令,驿馆之内的人不能随意进出。” 南宫如一听是耶律玄的吩咐,心里顿时就慌了:难道是南宫仪那个贱人让他这么吩咐的?这么一弄,她哪里还逃得了? 在这驿馆被人看着,她就如同瓮中之鳖,南宫仪这会子要是想杀了她,跟捏死只蚂蚁那般容易。 秦佑又是个白眼狼,一心向着南宫仪,她被杀了,秦佑回南陈随便诌个什么理由,她客死他乡,连个伸冤的机会都没有。 头一次,南宫如觉得害怕了。 前些日子,住在摄政王府,她一心想着勾搭耶律玄,从来没想过会出什么危险。可现在不同了,耶律玄对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秦佑又不向着她,她还能依靠谁? 眼睛看了看四周围得铁桶一样的侍卫,南宫如欲哭无泪,只得悻悻地回到了屋子。 坐了一阵子出了一会儿神,她又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忙拉过莲儿低低地吩咐了几句,就把莲儿往外猛推,“快去,不然咱们两个谁也跑不了。” 莲儿被她吓得小脸儿煞白,只得往外走去。 南宫如趴在窗户跟前偷偷地看,谁知道莲儿很容易就出了驿馆,那个侍卫竟然问都没问。 这让她一颗心又雀跃起来,一心期盼着莲儿能快些见到平氏,到时候好派人来救她。 在北辽摄政王府,也只有平氏待她最好。所以,这个时候,她只能求助平氏。 虽然平氏也是被撵出去的命,但南宫如早就拿住了平氏的把柄,知道平氏一直和皇太后冯小怜之间有联系,她不信平氏接到信儿敢不来救她。 而秦佑的屋里,此时却欢声笑语,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欢乐。 莫寒匆匆从外头进来,在耶律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南宫仪诧异地看了眼耶律玄,却聪明地什么都没问。 她知道,男人有的时候也有秘密,何况耶律玄是北辽摄政王,军国大事,不是她能问的。 耶律玄听莫寒禀报了南宫如有所行动之后,心里有了数。他面色沉静地看着南宫仪和自己弟弟、表哥说着话儿,不忍打断。 好半天,见天色不早,秦佑主动起身,提道,“公主,时候不早,别误了您出城的时辰。” 陈啸齐也连忙站起身来问道,“听闻表妹和摄政王后日大婚,可别为了我们误了吉时。” “嗨,这不还未到吗?”南宫仪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大婚不大婚的不要紧,关键是你们好就成!” 一语方落,就见耶律玄已经黑了脸。 什么叫她大婚不大婚不要紧?他要紧好不好? 秦佑一见耶律玄的脸色,就有些想笑:没想到这个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殿下,有一天也会被南宫仪给吃得死死的。 不过南宫仪也是他的心里人,若有一天他们能成亲,他也会被她给吃得死死的。 见南宫仪还要和陈啸齐、南宫越说个不停,耶律玄急了,一把拉过南宫仪的手,道,“天色不早,别让月嬷嬷等急了。你们姐弟重逢,一时有说不完的话也情有可原。不如这样,今日就把他们一同带到月嬷嬷的山庄,本王今晚陪着你们,一醉方休,可好?” “这样再好不过!”不等南宫仪说话,秦佑赶紧笑道,“你们都是一家人,今儿团聚,再加上公主和摄政王大婚,简直就是喜上加喜!” “秦统领这么说,实在是大快人心!”耶律玄见秦佑也替他说话,看着他不由顺眼了许多。 南宫仪忍不住白了这人一眼,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看他猴急的样子,真是没出息! 耶律玄接收到南宫仪的白眼,不怒反笑,拉着南宫仪的手带头往外走去。 陈啸齐跟在后头,目光盯着他们两个牵在一起的手,幽幽地转动了几下。 一时,秦佑把众人送到驿馆外,看着他们上了马和车,方才回转。 不料,隔壁院子的西凉紫和西凉夜兄妹听见这边动静,也出来看,南宫仪免不了又下了车和西凉紫寒暄一番。 为了完颜烈和西凉紫的事儿,南宫仪又和西凉夜打了招呼,特意问道,“三皇子考虑的如何了?” 西凉夜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慢悠悠答道,“等公主和摄政王殿下大婚之后,本皇子再告诉你结果,可好?” 南宫仪想着这事儿也急不得,只得笑着答应了。 西凉夜又抱拳和耶律玄见礼,高声道,“在下恭喜王爷。” “多谢!”耶律玄淡淡地回了一礼。 陈啸齐则惊讶地看着西凉夜,歪过头去问南宫仪,“这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人就是西凉战神西凉夜?” 南宫仪被他这话给逗乐了,当即忍俊不禁,低声道,“没想到他还是西凉战神啊。” 陈啸齐神配合地来了一句,“我还以为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煞神,没想到比女人还美。” 不等南宫仪说什么,他又斜睨了一眼耶律玄,“这个北辽摄政王也是出乎意料,传闻他青面獠牙,形同鬼魅,没想到却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男子。” 南宫仪这下真是无话可说了。 她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来着,恐怕原身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怎么会吓得上吊自杀呢? 这么说来,便宜还真被她给占了。 当下,南宫仪和西凉紫说了几句体己话,又安慰了她一番,方才上了车。 耶律玄把马让给陈啸齐,自己上了马车,和南宫仪挤在一处。 其实南宫仪想和南宫越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的,但耶律玄硬是把南宫越塞给了陈啸齐,还美其名曰,“男儿汉,就要先学会骑马。” 恰好,南宫越又是个非常钦佩耶律玄的,兴高采烈地跟着陈啸齐学骑马去了。 南宫仪被这男人给气得涨红了脸,他这副猴急的样子,真让她不敢面对众人了。 见他挤上马车,南宫仪索性靠着车厢壁坐好,并不理他。 耶律玄却没话找话说,“你倒是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啊?” 南宫仪头一歪,一双妙目瞪着他,“怎么,有意见?” 耶律玄忙摆手,“没意见,没意见!” 南宫仪无语,就没见过他这么厚脸皮的! 59 古怪的西凉紫 一时无话,到了山庄,天已经上了黑影。 月嬷嬷站在大门外等着他们,一见耶律玄扶着南宫仪下来,月嬷嬷就赶紧上前去搀着南宫仪,“阿仪,你可算是来了。” 南宫仪心头一暖,自然地握住了月嬷嬷的手,笑道,“嬷嬷,好久不见您了,您身子骨儿倒还硬朗!” “好,好,都好着呢。”月嬷嬷笑呵呵地又拉着耶律玄的手,一同等着后头马上的人下来。 月嬷嬷不料来了这么多人,诧异的同时,又十分高兴,扭头问耶律玄,“阿玄,今儿怎么来了这么多的客人?” 耶律玄俯下身子,笑着跟月嬷嬷解释,“今儿真是喜上加喜,我们竟然遇到了阿仪的亲兄弟和表哥,就一同过来了。” “那敢情好,果真是喜上加喜了。”月嬷嬷双手合十,喃喃念叨着。 南宫越不等陈啸齐翻身下马把他抱下来,他就径自跳下马来,几步就跑到南宫仪面前,仰着一张小脸儿笑。 看着这张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小脸儿,南宫仪止不住心头发酸,这孩子,真是命大,也不知道在外头受了多少罪,好在还这么乐观,还能笑得出来。 “越儿很棒,竟然自己能跳下马来。”耶律玄也上前摸了摸南宫越的小脑袋,夸赞了一句。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就让南宫越兴奋地不能自已,张口就喊了一声,“姐夫,越儿以后要像姐夫那样能征善战!” 耶律玄顿时就高兴地连连夸着他,“好,好,越儿真是有志气,姐夫以后天天教你骑马射箭!” “行了行了啊。”南宫仪实在是受不了耶律玄了,他们俩还没成亲呢,南宫越不大懂这些,一口一个“姐夫”叫着,他也好意思照单全收? 陈啸齐见南宫仪羞得有些发急,忙扯了扯南宫越的衣襟,小声告诉他,“越儿,你姐姐还没和摄政王行礼呢,叫姐夫还为时尚早!” 不料耶律玄耳朵尖,竟然听见了,他面色很是不快,斜了陈啸齐一眼,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小孩子一时高兴,喊两声有什么大不了?何况我们板上钉钉的事儿,早一天晚一天叫,能差什么?” 见他执意如此,南宫仪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计较。 陈啸齐却没有被耶律玄的怒气吓怕,静静地笑了,“摄政王,舍妹乃是南陈嫡公主,身份尊贵的很,还望摄政王殿下谨遵礼数才是!” 一句话,惹得耶律玄老大不高兴。 不过看着南宫仪的面子,他没有发作陈啸齐。只是哼了一声,拉着南宫仪抬脚往院内走去。 南宫越则蹦蹦跳跳地跟在耶律玄身旁,问东问西的,倒是把陈啸齐给冷落下来。 南宫仪觉得有些尴尬,只得悄声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他就这个脾气,表哥你别介意!” “呵呵,表哥怎么会介意?表哥该为你高兴才是!”陈啸齐目光幽深地睨了一眼前面大步走着的耶律玄,笑了笑。 南宫仪这才松了一口气,追上耶律玄的步伐。 一时,众人进了上房正屋。 月嬷嬷手脚麻利地端上几盘子精致小巧的点心,闻上去清香扑鼻。 “这是嬷嬷新做的?”南宫仪是个吃货,闻着都忍不住口水直流,不由问道。 “正是。自打你们上次走后,我又做了好多个鲜花饼,酿了不少的鲜花酒,就等着你们来尝个鲜儿。” 月嬷嬷笑呵呵地说着,一边就递了一个菊花瓣样的点心给南宫越,“大皇子先吃吃看。” 南宫越一路上风餐露宿,生死一线,估计也没银子吃什么好东西,接过这点心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嗯,真好吃。” 一语未完,他就一口给吞了。 南宫仪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忙拍着他的背,柔声细语地哄着,“看你这着急的样子,一国皇子哪能没个吃相?这里多的是,又没人给你抢!” 见她发急,陈啸齐忙笑着摆摆手,“表妹就让他随意一回吧,如今南陈被荣贵妃只手遮天,还谈什么吃相?” 这话说得南宫仪心头有些发酸,替原身姐弟感到不值。明明他们姐弟是皇后娘娘所出,最后却被荣贵妃给害得一个和亲一个逃亡,要不是她和耶律玄两个将要成为一家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南宫越呢。 见南宫仪有些伤感,耶律玄伸出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安慰着她,“阿仪别为这些事忧心。有本王在呢。若是越儿想回南陈执掌大权,大不了本王就助他一臂之力就是了。” 南宫仪却有自己的打算,听耶律玄这么说,她微微地摇摇头,“越儿还小,此事不急。只不过路终归是他自己的,我们可以帮一把,但该怎么走下去,还得他自己才成!” 陈啸齐听着耶律玄的话,眸子里一瞬间亮了亮。可听南宫仪的话音,他不由有些着急。 “表妹,为何不让摄政王帮着越儿登上皇位?难道就由着荣贵妃那贱人恣意横行,搅乱朝政吗?” 南宫仪不是原身,对这样的仇恨没有切身的感受。说白了,她和荣贵妃是因为和亲结下梁子的,至于什么国恨家仇,她还真没有。 不过陈啸齐这么迫切,也不无道理。陈国公一家——也就是她舅舅一家,在皇后娘娘薨了之后,就被荣贵妃找了个借口下了大狱,一家上百口,就只逃出陈啸齐一个男丁。 现如今,还不知陈家是死是活,陈啸齐自然不会和南宫仪一样这么悠闲淡定。 耶律玄见他急了,对着南宫仪竟然有些不大尊重了,他心里腾地窜出了一股火。 其实陈啸齐和南宫仪打小儿一起长大,说话做事早就随便了。而耶律玄却有些难以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着陈啸齐这样,他就来气。 “陈公子何须着急?你把这么一副重担压在一个女子的头上,除了压垮她,又有什么用?”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十分不满陈啸齐为了报仇雪恨把南宫仪往里头拉。 他的女人,有什么仇恨,他自然要给她报的,哪里容得他的女人亲自去报仇? 耶律玄都这么说了,陈啸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面容清淡,再也没了来时那般神采飞扬。 南宫仪一开始只觉得陈啸齐有些操之过急,可后来又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了一番,觉得陈啸齐这么着急迫切,也情有可原。 任谁知道自己的爹娘被荣贵妃给害死,都会想着报仇雪恨的。 原身记忆中,小时候和舅舅陈国公没少接触,这么一想,南宫仪也就释然了。 舅舅一家的死,这可是血海深仇,不仅对陈啸齐来说不共戴天,就是她,也和荣贵妃势不两立。 想了想,南宫仪看着陈啸齐道,“让摄政王为我们报仇,表哥觉得合适吗?再者,荣贵妃的儿子已经是太子,朝中有不少老臣见风使舵,我们贸然让摄政王杀过去,就算是灭了南陈,但唯恐人心不服啊。” 陈啸齐听着南宫仪这么一分析,也觉得自己急躁了些,他面色有些发红,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表妹一个深宫女子,竟有如此胸襟,我等男子自愧不如!” “呵呵,谈不上什么胸襟!”南宫仪被他这么一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多想了一些。” 陈啸齐当即也不再谈这个话题,举杯笑道,“后日就是表妹和摄政王大喜之日,我们却说这些丧气的,都是我不好。来来,我先干为敬,祝你们白头偕老!” 陈啸齐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 南宫仪端着酒杯,看了眼耶律玄,也干了。 耶律玄默默地喝了杯中酒,就见南宫越也有样学样端着一杯酒要喝,忙一把夺过他的酒,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臭小子,这么点儿就要喝酒。” 南宫越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月嬷嬷酿的鲜花酒吗?我喝两口又能怎样?” 南宫仪也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板着脸道,“鲜花酒也是酒,小孩子就是不能喝!” “姐,我都十三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南宫越撅着嘴嘟哝着,十分不满。 陈啸齐见状就笑了,“你们不知道,这小子跟着我一路上经历了多少艰难,确实长大了不少。” “再大,在我眼里也是个小孩。”南宫仪不买账,斜了一眼正要偷偷品尝一口鲜花酒的南宫越,吓得他赶紧缩回了手。 南宫越这做贼心虚的样子,逗乐了耶律玄和陈啸齐两个大男人,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屋内,气氛越来越轻松,南宫仪心里高兴,不由多喝了几杯,只觉头有些发昏,看人都是重影的。 “干……”她端着酒杯,哆哆嗦嗦地还要和陈啸齐干杯,陈啸齐笑着喝干了自己的酒,却拦下南宫仪的手,笑道,“表妹,这酒虽然是鲜花酿的,但喝多了也会醉人的。不早了,表妹去歇着可好?” 耶律玄顺势夺过南宫仪手中的杯子,搂着她的腰把她架起来,对陈啸齐抱歉说了声,“本王送阿仪去歇着。” “摄政王请便!”陈啸齐拱拱手,看着耶律玄把南宫仪给打横抱起来,忽然小声说了句,“对阿仪一定要好!” 耶律玄愣了愣,旋即笑了,“那是当然,陈公子放心!” 说罢,抱着还一个劲儿嚷嚷着“干杯,干杯”的南宫仪跨出了屋子。 南宫越也要跟上去,却被陈啸齐一把给拉住了,“你小子老实待着。” “我要找姐姐去。”南宫越不肯坐在那儿,起身要走。 陈啸齐却加大了手劲,哼了一声,“你小子跟去凑什么热闹?你姐姐和摄政王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还是跟我一起混吧。” 南宫越说小,其实也懂事了。尤其还是宫廷长大的孩子,早熟地更快。 被陈啸齐这么一拦,他转瞬也就想通了,笑嘻嘻地猴上陈啸齐的身上,“表哥,姐姐和摄政王成为一家,咱俩也干脆成为一家算了。” “胡闹!”陈啸齐毫不客气地把他给撕下来,笑着骂道,“咱们两个男人,怎么成为一家?” 南宫越好奇心强,缠着陈啸齐非要问个清楚。陈啸齐无法,只得胡乱应付过去。 更深露重,斗转星移。 南宫仪喝了点儿酒,一夜好眠。 醒来之后,只觉得脑袋有些晕,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揉着脑袋有些难受。 “醒了?”忽然,头顶传来一个性感带着点儿沙哑的男声,南宫仪猛抬头,差点儿和耶律玄的下巴撞上。 幸亏耶律玄躲得快,手中的汤碗还没被她给撞洒。“喂,你要谋杀亲夫啊?” 耶律玄手脚麻利地放下汤碗,打趣地说了一句,手已经把南宫仪给扶正。 南宫仪俏脸微红,哼哼唧唧着,“谁是‘亲夫’?尽胡说!” “呵呵,阿仪也会害羞?”耶律玄笑着拿拇指在南宫仪柔滑细嫩的脸颊上擦过,笑着说道,“咱们还有一日就该入洞房了,怎么就不是亲夫了?” “讨厌!”南宫仪被他给撩拨得浑身打颤,忍不住就娇嗔地喊了一声。 耶律玄哪里见过这样娇羞脉脉的南宫仪?当即就看住了。 南宫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低下头去,骂了一声,“傻瓜!” 耶律玄只觉就跟被雷轰了一样,被她的娇声软语给吸引住了,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拥她入怀。 “喂,你们两个发什么愣?”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惊吓得两人浑身一震,耶律玄的胳膊差点儿没有扫掉小几上放着的醒酒汤。 两人循声望去,见是南宫越正趴在窗口笑嘻嘻地往里看,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臭小子,一大早就这么吓唬人!好好地有门不走,趴窗户那儿做什么?”南宫仪“恼羞成怒”地看着他骂道。 南宫越笑嘻嘻地,接话道,“日头都晒着屁股了,还一大早呢?姐姐还不起来,想赖床么?” 一边说着他就从门口进来,看见小几上有一碗还冒着热汽的汤,上来端起来就要喝。却被耶律玄眼疾手快给拦住了,“你这孩子,这是醒酒汤,也是能喝的?” “人家饿了吗,都找不到吃的。”南宫越撅起了嘴,有些委屈地瞥了眼南宫仪。 南宫仪忙问,“月嬷嬷没做吃的?” 耶律玄赶忙答道,“这山庄里就月嬷嬷一个妇人,其余都是男子,因平日里人少,月嬷嬷又不爱热闹,就没有找人做饭。刚月嬷嬷是先给你熬了醒酒汤,才去做饭的,估计这会子也快做好了。” 南宫仪被他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的地位竟成了最高的。她端着醒酒汤抿了一口,轻笑了一声,“这么说,在山庄里,唯我独大喽?” “哈哈,不仅在山庄,就是在摄政王府,你也是最大!”耶律玄一边拍着马屁,一边适时地递上一方雪白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南宫仪的唇角。 南宫仪穿越这么久,还是没有养成随时带帕子的习惯。平日里碧荷和小谷天天提醒,可她不是丢这儿就是忘那儿。 南宫越见南宫仪很快喝完了一碗醒酒汤,馋得吧唧了下嘴,问,“什么味儿?” 南宫仪没有好气,“还能什么味儿?苦味!” 耶律玄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笑骂,“真是个馋猫,月嬷嬷这会子做好了吃的,你还不赶紧去?” 南宫越嬉笑着跳了出去,找月嬷嬷吃饭去了。 南宫仪望着他蹦跳的影子,忍不住咧嘴笑,“看样子他一路上饿得厉害了,倒是个乐观的孩子。” “哎,你们姐弟,真是受苦了。”耶律玄叹息一声,把南宫仪涌入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际,“往后有了我,你们就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 南宫仪窝在他宽厚的怀抱里,只觉异常安心。 不管未来如何,她都要和这个男人携手风雨,同舟共济。 一时用了早饭,耶律玄就带着陈啸齐和南宫越先回王府布置。 其实按照耶律玄的想法,他真的想在这里住到明日,把南宫仪迎娶回摄政王府的,可是礼俗不可废,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幸福,生怕被自己一个冲动给毁了,所以,这迷信的古人,只得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山庄。 看着耶律玄一行人走后,寂静下来的山庄,南宫仪颇为不适。 不过好在明日就可以回去,她勉强压下心里的不适,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月嬷嬷忙忙碌碌着,也不知道给她准备什么好东西,竟然都没有空儿来陪她,南宫仪只好和碧荷、小谷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觉已是日上三竿。 外头忽有人来报“西凉公主来了。” 南宫仪听声音是王府的侍卫,知道这是西凉紫来了,忙往外迎接。 走到大门口,莫寒闪身出来,抱拳行礼,“王妃,您在院子里等着,属下却把西凉公主接进来就好!” 南宫仪这才知道耶律玄虽然走了,但把自己的精锐侍卫都留下来保护她了,心里不由感动极了。 为了让莫寒放心,南宫仪还是听话地止住了步,笑道,“如此也好。” 于是莫寒命人去大门口接西凉紫,自己还是守在南宫仪的院门外,寸步不离。 南宫仪不禁摇头,“你们主子,也忒小心了。太平盛世的,哪里那么多的刺客!” “王妃还是小心的好!主子和您大喜之日,容不得半分疏忽!”莫寒郑重地说道。 其实耶律玄的担心,他最清楚不过。 除了宫里那位,其他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蠢蠢欲动呢。说不定,王爷和王妃大喜之日,就是他们动手之时。 宫里那位,可是见不得王爷和其他女子幸福的。 远远地,看着侍卫领着西凉紫进来,南宫仪就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身边有碧荷和小谷伴着,门口又有莫寒和暗卫守着,她觉得很放心。 很快西凉紫就到了门口,她身后还跟着西凉夜的影卫——魅姬。 南宫仪站在那儿笑着招手,“你和你皇兄一起来的?” 西凉紫笑着走近,道,“王妃大喜的日子,我自是要来恭贺一番的。” 说着,就从袖内掏出一个素锦的荷包来,“这是我连夜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南宫仪伸手接过,里头闻着香喷喷的,估计是放了香料了。再看那素锦上头的绣花,针脚细密工整,花色鲜亮,不由夸道,“没想到你这么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竟还能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 西凉紫似乎没有想到南宫仪会夸她的针线活儿好,愣了愣,方道,“在西凉皇宫,成天无所事事,也学了几日。” 南宫仪也没在这上头追问下去,高兴地亲自挂在了腰间,就过来扯西凉紫的手,“走,跟我进屋,咱们尝尝月嬷嬷泡得花茶!” 不知为何,西凉紫的手竟然僵了僵,好似很不适应一般。 南宫仪很是纳闷,西凉紫平日和她见面,又是抱又是跳的,怎么今日这般安静?连她拉个手都有些不适了? 但南宫仪也没多想,还是拉着西凉紫进了屋。魅姬也跟着走了进去。 碧荷端上芳香四溢的三杯花草茶,递给了西凉紫和南宫仪,还有魅姬,顺口笑道,“这是月嬷嬷亲手晒的干花泡得,昨儿奴婢喝了一壶,只觉得浑身轻松自在了许多,真是个好东西呢。” “确实不错,这一壶是玫瑰陈皮的,喝了美容养颜,醒目清脾!来,你尝尝。”南宫仪笑着介绍了功效,带头先喝下去了。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花花草草还有这等功效,我倒是得尝尝呢。”西凉紫说罢,端起茶盏,掩了袖子也喝了。 南宫仪好奇地盯着她看了一阵,西凉紫有些不自在,忙问,“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儿?” 南宫仪笑道,“你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拘谨了?不过是摄政王的山庄而已,跟在府里一样的。” 西凉紫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听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得不对。 南宫仪看了两眼西凉紫,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到底也不知道哪儿不对劲儿来,思量再三,又问,“你皇兄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竟然让魅姬亲自跟随?” 西凉紫点头,答道,“皇兄说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你皇兄是真关心你。不过他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喝杯茶?”南宫仪客气了一句。 西凉紫忙道,“皇兄毕竟是男子,你就要出嫁了,还是讲究点儿好。” “嗨,其实我没那么讲究,倒是你们这样,显得生疏了。”南宫仪感叹了一句,忽然想起完颜烈的话,忙问,“你皇兄到底答应了你和完颜烈的事儿没有?他可是说过等我大婚之后告诉我的。” “你这不还没大婚吗?”西凉紫眨眨眼,笑得有些诡异,“不过我倒是知道皇兄为何要拖着我和完颜烈在一起,据说,和摄政王也有些瓜葛……” “和摄政王有什么瓜葛?”南宫仪忍不住提起了一颗心,问道。 西凉紫看了眼碧荷和小谷,欲言又止。 南宫仪摆了摆手,命道,“你们两个先到外头候着。” 碧荷和小谷知道这两个人要好,说不定有体己话要说,忙应声到了外头。 魅姬也要跟着出去,西凉紫忙道,“你是皇兄的影卫,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于是魅姬就站住了脚。 西凉紫这才凑近南宫仪,小声道,“其实,我来,是为了你……” 南宫仪惊讶极了,“为了我?” “难道你不知道皇兄对你情有独钟吗?”西凉紫忽然怪异地瞪着南宫仪,看得她浑身发毛。 “阿紫,你,你胡说什么?我都和摄政王快要大婚了,你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南宫仪心里毛毛的,只觉得西凉紫十分古怪。 先前她虽然也开过这样的玩笑,但眼下她很快就和耶律玄成亲了,她还说这样的话,可不是好姐妹所为了。 “呵呵,看来你是喜欢上耶律玄了?”西凉紫呵呵笑了一声,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古怪,“只可惜,你等不到了。” “什么?”南宫仪大惊失色,刚要喊人,却不料西凉紫抽出一方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脑袋就昏昏沉沉起来。 碧荷和小谷一直在外头守着,先是听见里头嘀嘀咕咕的,再过一阵,就听不到声音了。 两个人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但后来就有些着急,在外头喊起来,“公主,公主,要不要奴婢进去?” 屋内传来一个声音,“不用,西凉公主困了,要睡一会儿,我也歪一歪,你们别打扰了我们。” 碧荷和小谷忙答应着,依然在外头守着。 小谷忍不住嘀咕,“这个西凉公主也真是的,怎么出来喝杯茶的功夫,就睡着了?还真把这儿当她家了?” “嘘,小声点儿,公主让别吵着她。”碧荷连忙止住小谷,小声道,“西凉公主和我们公主要好,没见外,有什么不好!” 小谷就闭了嘴。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子,听见门吱呀响了一声,忙扭头看去,就见西凉紫走了出来,对两人道,“没想到阿仪也困了,竟然睡着了。本公主这就走了,免得她明日拜堂没有精神!” 碧荷连忙笑着要送西凉紫,“我们公主昨晚高兴多喝了两杯,早上醒来还特意喝了醒酒汤的,没想到还是困了。” 西凉紫忙摆手,“你们赶紧进去照顾着吧,我熟门熟路的,不用人送。” 说着,和魅姬就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60 蠢蠢欲动 西凉紫这才凑近南宫仪,小声道,“其实,我来,是为了你……” 南宫仪惊讶极了,“为了我?” “难道你不知道皇兄对你情有独钟吗?”西凉紫忽然怪异地瞪着南宫仪,看得她浑身发毛。 “阿紫,你,你胡说什么?我都和摄政王快要大婚了,你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南宫仪心里毛毛的,只觉得西凉紫十分古怪。 先前她虽然也开过这样的玩笑,但眼下她很快就和耶律玄成亲了,她还说这样的话,可不是好姐妹所为了。 “呵呵,看来你是喜欢上耶律玄了?”西凉紫呵呵笑了一声,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古怪,“只可惜,你等不到了。” “什么?”南宫仪大惊失色,刚要喊人,却不料西凉紫抽出一方帕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脑袋就昏昏沉沉起来。 碧荷和小谷一直在外头守着,先是听见里头嘀嘀咕咕的,再过一阵,就听不到声音了。 两个人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但后来就有些着急,在外头喊起来,“公主,公主,要不要奴婢进去?” 屋内传来一个声音,“不用,西凉公主困了,要睡一会儿,我也歪一歪,你们别打扰了我们。” 碧荷和小谷忙答应着,依然在外头守着。 小谷忍不住嘀咕,“这个西凉公主也真是的,怎么出来喝杯茶的功夫,就睡着了?还真把这儿当她家了?” “嘘,小声点儿,公主让别吵着她。”碧荷连忙止住小谷,小声道,“西凉公主和我们公主要好,没见外,有什么不好!” 小谷就闭了嘴。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子,听见门吱呀响了一声,忙扭头看去,就见西凉紫走了出来,对两人道,“没想到阿仪也困了,竟然睡着了。本公主这就走了,免得她明日拜堂没有精神!” 碧荷连忙笑着要送西凉紫,“我们公主昨晚高兴多喝了两杯,早上醒来还特意喝了醒酒汤的,没想到还是困了。” 西凉紫忙摆手,“你们赶紧进去照顾着吧,我熟门熟路的,不用人送。” 说着,和魅姬就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出了庄子,西凉夜正在一辆华丽的马车旁等着她们。 西凉夜今日还是一袭紫红的锦袍,衬着那架绸缎围裹的华丽马车,相映成辉。 西凉紫见了西凉夜,上前规规矩矩地站好,行了一礼。西凉夜则淡淡地点了点头。 “上车,离开这里再说。”西凉夜冲着身后的魅姬走过去,上前抓着她的手,笑了笑,就拉着她上了车。 西凉紫四处看了看,也跟着上了马车。 车夫甩开鞭子,马车很快离开了山庄,上了官道。 车内,西凉夜温柔地把魅姬揽到怀里,看得西凉紫眸中妒火一闪而过。 “主子,这个药最多能撑一日,咱们还是赶紧离开上京!” 西凉夜那双狭长的眸子盯了西凉紫一眼,似笑非笑,“你说的是,咱们这就走。” “连驿馆都不回了?”西凉紫甚是惊讶地问。 “回去岂不耽误工夫?”西凉夜笑答,“来之前,我就已经安排人马出发了。不过这次这么顺利,本皇子还要多谢你这个易容高手!” 他看着西凉紫笑,西凉紫哀怨地也看着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索了一阵,掌心里就多了一张人皮面具,甚是精致。 而她的脸,却和被西凉夜揽入怀里的魅姬一模一样。 “主子,等她醒过来,会跟着您回西凉吗?”魅姬努着嘴点了点西凉夜怀中的人儿,冷冷问着。 而西凉夜怀中的“魅姬”,虽然醒着,但仔细看,会看到她目光空洞无神,面无表情,人偶一般。 “等到了西凉,就由不得她了。俗话说‘日久生情’,她和耶律玄,这么多日相处下来,感情不也好得很吗?”西凉夜很是有信心,手指慢慢地摩挲着“魅姬”的脸,看得对面的魅姬一阵火光。 “主子,她不过一个亡国公主,虽说长得美了些,但也不至于把您给迷得神魂颠倒,您怎么就非她不可了呢?”魅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说不出的酸楚,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魅姬,别以为你替本皇子做了这件事,就可以管本皇子的私事了。” 西凉夜把手从怀中“魅姬”的脸上拿下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闪出骇人的光芒。 魅姬浑身颤了一下,赶紧收回自己妒忌的眸光,低眉敛目地回道,“属下知错,再也不敢!” “记住你的本分!”西凉夜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怀中人儿身上。 怀中的人尽管睁着眼,但好似没有看到他一般,除了时不时眨一下,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就远离了山庄。 耶律玄的这座山庄本来就在城外,这样,西凉夜倒省了一道过城的手续,更加顺利了。 他们一路也不停歇,饿了吃点儿干粮,渴了喝点儿冷水。而西凉夜怀中的“魅姬”,不言不语,如果西凉夜不给她点儿吃的喝的,她连饿了渴了也不知道。 就这么过了一日,终于远离上京城近百里。 夜晚的城外,格外寒冷。 西凉夜命人停下休息,也不敢住在客栈里,而是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里,生了几堆火。 魅姬先下了车,西凉夜则把怀中的“魅姬”扶了下来,他扶着她的手,十分耐心,“来,坐了一天的马车,下来活动活动!” 马车里生着手炉,还不觉得冷。一下了马车,外头寒风刺骨,凄厉的风声吹过树梢,呜呜咽咽地,很是瘆人。 西凉夜把身上的黑貂大氅脱下来披在“魅姬”身上,给她仔细地系上了领子下的衣带。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看得魅姬眼里喷火。 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她觉得主子这是动了真心了。 她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没见过主子对哪个女人这么好过,就连对他亲妹妹西凉紫,也没有这样。 魅姬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好似在火上煎。以前她暗恋着主子,虽然不得主子回应,但也没这么痛苦,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主子有了心爱的女人,怎么会再多看她一眼? 心里酸楚着,魅姬脸上还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西凉夜生气! 可是,她看着西凉夜对那个女人那般好,忍不住就把怨气撒在了那女人身上。 不过是个亡国公主,究竟有什么资格让主子这般疼惜? 西凉夜背对着她,自然没有看到魅姬眼睛里的仇视,他只管牵着怀中人的手,走向火堆,拉着她烤火。 看着那么乖巧听话的女子,西凉夜忍不住笑了,“等到了明日,你要是再这样乖顺该多好!” 众人不敢停留太久,不过是个把时辰,吃喝了点儿热乎的食物,就又趁夜上路了。 却说碧荷和小谷进了屋里,见南宫仪躺在贵妃榻上酣眠,不觉好笑,“公主昨儿到底喝了多少,怎地就这般不胜酒力?” 两个人也没舍得打扰,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 可是直到天已上了黑影,南宫仪都没有醒过来。 两个人不由害怕了。 就算喝再多的酒,也不至于睡到这个时辰的。再说,明日就是公主和摄政王的大婚,一大早上要起来梳妆打扮,再这么睡下去,夜里可就睡不着了。 两个人连忙去叫南宫仪,可是连着喊了好几声,南宫仪竟然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这可把碧荷跟小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两个人六神无主,只好一个去找月嬷嬷,一个守在南宫仪跟前。 碧荷出了院门,先是跟莫寒说了情况,莫寒赶紧就让人去禀报耶律玄,又派人去请大夫来。 很快,月嬷嬷就跟着碧荷进来,也是对着南宫仪又喊又叫,南宫仪依然不醒。 三个女人真的不知该如何办了,莫寒在门外等得着急,也顾不上男女大防,闯进了里屋,一见南宫仪这种状况,他脱口就道,“王妃这是中了迷药了。” 身为耶律玄的暗卫,他见多识广,对于一些迷药毒药的有所涉猎,所以见南宫仪怎么都不醒,立即断定她中了迷药了。 月嬷嬷和碧荷、小谷听了都大惊失色,“王妃中了迷药?好端端地怎么会中了迷药?” 莫寒沉思片刻,忽然问,“西凉公主进屋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就是和我们王妃说说笑笑了一阵子。”碧荷纳闷地说着,实在是想不到这和西凉紫有什么关系。 “真的一点儿异常都没有?”莫寒自打被耶律玄教训了一顿,对这些细节特别敏感。 小谷偏着脑袋想了想,拍手道,“说到异常,也只能是西凉公主要和我们公主说体己话,把我们支出去一会儿。” “你们被支出去了?”莫寒只觉问题严重了,他一拍脑门,有些恼恨,“你们怎么就出去了?” 碧荷和小谷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讷讷低语,“是王妃让我们出去的,我们觉着西凉公主跟王妃交好,就没多想!” “哎,完了完了,估计就是那会儿功夫她们给王妃下了药了。”莫寒气得说道。 碧荷和小谷吓得面色焦黄,面面相觑,“西凉公主和我们王妃一向很好,怎么会给王妃下药?” 莫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们一眼,“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的好有没有目的?” 碧荷和小谷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惴惴不安地站在那儿。 倒是月嬷嬷年纪大些,经得住风浪,安慰着莫寒,“你且先别急,等大夫来了再说。一切都有王爷呢。” 莫寒只得点点头,心里已经自责得要命。王爷把王妃的安危拜托给他,他竟然让歹人钻了空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来了两个女人,竟然就给王妃下了药。 虽然目前也只是猜测,但莫寒还是不能放过西凉紫兄妹。他命侍卫们到驿馆去捉拿西凉夜兄妹,并着人一并知会了耶律玄。 耶律玄正在府内布置喜堂,想着明日一大早就能迎娶南宫仪,高兴地嘴都合不拢。 可没等他忙完,就见莫寒的人来报,王妃中迷药昏睡不醒。 耶律玄大吃一惊,一边命人去请太医,一边就飞身上了飞霜的马背,带着人马火速赶往山庄。 路上,侍卫就把莫寒的猜测和行动告诉了耶律玄,耶律玄虽然着急,但不失冷静,不忘赞了一声,“做得好!” 平日里大概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的山庄,耶律玄却花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也幸亏飞霜是匹绝世宝马,才经得住他风驰电掣般的奔跑。不过后头的侍卫早就被他远远地给甩了老远。 他一路骑着马直接进了南宫仪住的院子,一直到门口才跳下马来,飞奔着往屋内跑去。 莫寒迎了出来,刚喊了声“主子”,眼前就不见人影了。 耶律玄奔到南宫仪的床前,一把抓住南宫仪的手,连声喊着,“阿仪,阿仪,你怎么了?” 莫寒请的大夫也来了,耶律玄命他给南宫仪诊脉。谁知他诊了半日,才摇摇头,“此种迷药竟不是一般的蒙汗药,老朽才疏学浅,一时不知该怎么解!” 耶律玄心急如焚,听这大夫摇头晃脑说不能解,心里就憋了一股气,哼了一声,“真是蠢材!叫太医!” 那大夫被侍卫给带下去,不多时,太医也赶过来了,气喘吁吁地进来,给南宫仪把脉半日,面色疑惑,又换了一只手,也依然诊断不出什么来。 他面色煞白地给耶律玄跪下,抱拳道,“王爷,恕老臣无能,这种迷药好似不是我北辽的。” “你的意思是,你解不了?”耶律玄窝着一股子火,很想一脚把他给踹翻在地,但他极力忍着了,只拿那双冰刀子一样的眼,直直地盯着那太医。 太医吓得爬跪在地上,“王爷息怒,这种迷药实在是没见过,老臣猜测不是北辽境内所出。” 耶律玄几乎是暴怒了,现在他不想知道迷药出自哪里,他只想让南宫仪快快醒来。 “去,给本王把太医院的人都叫过来,本王就不信解不开一个迷药!”他呼呼喘着气,坐在了南宫仪的床头,拉着她的手,低低呼唤着,“阿仪,你快醒醒,别吓唬本王,好不好?” 他心里着急上火,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南宫仪的手背,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南宫仪的小手平日他也没少握,给他的感觉相当舒服。那双小手有他大手的掌心那么大,绵软无骨,但拇指的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有一次他忍不住问南宫仪,按说她是公主出身,平日里不会做家务活,为何手上还有薄茧? 南宫仪说是她平时喜欢握小刀的缘故。 耶律玄当时还跟她开玩笑,她要是个男人,铁定比他还了得。 可是现在他掌心里的小手,大小虽然跟南宫仪的差不多,但拇指指腹却没有薄茧,而且细看时,那肌肤还有些微黑,全然不似平时看的那般滑嫩白皙。 耶律玄大骇,放开南宫仪的手仔细地看了半日,忍不住就把南宫仪的衣袖给撸了上去。 莫寒见状,赶紧带着太医到了外间候着。 月嬷嬷看着耶律玄这怪异的举动,心里疑虑重重,忙问,“玄儿,有什么不对吗?” “嬷嬷,你看,她的胳膊!”耶律玄越往上看越心惊,“阿仪肌肤白皙细腻,而这个人的胳膊,肌肤微黑,显然不是阿仪的。” 他双眸囧囧放光,看着月嬷嬷,笃定地说道。 “可是她的脸,明明就是阿仪的?”月嬷嬷也兀自心惊胆战,没想到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南宫仪竟然不是南宫仪了。 “本王早年间,曾经听闻,西凉有一种易容术,能使人面容和另一人几无相差!” 他放下那女子的胳膊,伸手在她的脸上摸索起来,不多时,就见他从那女人脸上揭下一层薄薄透明的东西,而那女子,赫然是西凉紫。 月嬷嬷凑近细细看了看,竟是和南宫仪面容相似的人皮面具。 “西凉夜还真是舍得下功夫,本王倒是疏忽了。”耶律玄看着手里的那张人皮面具,冷冷地勾唇,笑了,“只是本王不是吃素的,想抢走阿仪,没门!” 碧荷和小谷都惊呆了,捂着嘴巴,“在我们这儿的是西凉公主,那走出去的,是,王妃了?可是,王妃怎么跟着人走了?” 月嬷嬷也甚是不解,“莫非王妃当时也被下了药,神志不清?” “嬷嬷说得有道理。西凉夜既然能把他妹妹送到这里来,也能让阿仪乖乖地走出去!” 他紧了紧拳头,狠狠地攥着那张人皮面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从西凉紫进屋至今过去几个时辰了?” “禀王爷,过去四个时辰了。”莫寒在外间听得也是心神动摇,听耶律玄问,忙恭敬答道。 “这会子西凉夜怕是早就出了城,一路往西凉而去了。”耶律玄看着贵妃榻上的西凉紫,冷笑道,“他都能把自己妹子抛下,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不简单!” “王爷,都是属下失职,还请王爷责罚!”莫寒知道这会子自己说什么都晚了,可是不说心里更是愧疚难安。 “本王现在没心思处置你,”耶律玄捏了捏额角,只觉那儿涨得酸疼,“何况,你碰上了西凉夜,栽在他手里也不为过!” 看着主子这般难受却还得强撑着,莫寒心里真不是滋味。主子早年间连着几日都不眠不休,为了带他们走出敌人的包围圈,落下了这么一个头疼的毛病,一遇到事儿,就疼得难受。 可他偏偏还没办法去分担! 耶律玄这会子的确没有功夫管莫寒的心思,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眸中一片清明。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将计就计,让西凉夜误以为我们没有发现王妃的真实身份,之后,再摸清他逃走的路线!” 他静静地说完,看了看屋内的众人,“今日之事,不准泄露一个字,违者,杀无赦!” “是!”莫寒听令,挺直了身子,高声应道。 小谷和碧荷也噤若寒蝉地点了点头。 耶律玄大步往外间走去,一边吩咐莫寒,“回头吩咐王府管家,一切照常。” 莫寒答应着,心想主子真是异于常人,要搁在他身上,他早就暴跳如雷,跑出去寻找了。可是主子却能做到迎娶照常,果真厉害! 山庄内,井然有序。王府内,更是红红火火,到处贴满了喜字,廊檐下,挂满了大红的灯笼。 宫内,冯小怜看着自己指甲上才染的豆蔻,满意地笑了。 喜宝公公从外头进来,一张白胖的圆脸上堆满了笑。 冯小怜看着喜宝问,“事情办妥了吗?” “妥了妥了,太后,还是西凉三皇子手段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女人给弄走了。”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几乎都快要看不见了。 “哼,他好歹也是西凉的战神,跟耶律玄齐名的人物,没有这点子手段,还怎么立足?倒是省了本宫一番力气了。”冯小怜冷笑着,大红的唇一张一合,说不尽的姿态悠然。 “那是,太后看的人,准没错!”喜宝公公不忘了拍马。 “那个平氏怎么样了?”冯小怜不理会喜宝的恭维,问起平氏来。 “听说被摄政王打发到庄子上去了,昨儿一早就出发了。”喜宝弯了弯腰,忙回道。 “哼,耶律玄倒是个情种,为了那个女人,把身边的侍妾全都赶了出去,果真是痴情得很哪。” 冯小怜呵呵冷笑着,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酸楚嘲讽,“只不过本宫倒要看看,他能护那女人到何时?” 喜宝公公大着胆子看了眼冯小怜,忽然发现这个皇太后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以前虽然对他们这些奴才也没多少好脸色,但还不至于这般狰狞。如今看来,冯小怜的面容竟然狰狞丑恶,一点儿也没有那种母仪天下的风范了。 都说相由心生,难道皇太后天天沉浸在嫉妒发狂的状态中,面容也跟着变了? 不过这些想头,喜宝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但他看着冯小怜,心里就害怕起来。 “那个平氏,你知道该怎么处置!”冯小怜盯着喜宝,似笑非笑说着。 “太后放心,奴才晓得,这就吩咐人去!”喜宝忙弯腰答道。 “嗯,记得手脚要利索点儿,别留下什么把柄!”冯小怜不忘了加上一句。 见喜宝心领神会,她越发心里舒畅起来,心情也跟着大好,不觉就想找点儿乐子,于是吩咐下去,“上酒菜,本宫要喝上一杯,先恭喜摄政王和王妃了。” 喜宝赶忙退下去传话。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晚宴摆了上来,冯小怜又叫了几个歌姬唱着曲子,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却说耶律玄暗中撒下人马,把出城的几条路全部布置好之后,方才离开山庄。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平氏身边的嬷嬷湿了裤脚,南宫如被软禁在驿馆之内,首先想到的是找平氏,平氏送了两套衣裳给南宫仪…… 似乎这一切都在围着平氏转,那么平氏在这起劫持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耶律玄想,这一切,恐怕和皇太后冯小怜也脱不了干系。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觉得西凉夜能顺利出城,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南宫仪,没有冯小怜的相助,要想在北辽境内如此顺畅,那绝不可能。 所以,他掉转了马头,往自己的庄子上而去。 一路上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庄子。耶律玄长驱直入,找着了平氏的住处。 此时的平氏,以待嫁之身住在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里,身边还有庄子上的婆子伺候着,才过了两天的滋润日子。 一见耶律玄来了,她面色惊了惊,很快就镇定如常,迎了出来,“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怎么有空来看妾身了?” 她笑语盈盈,脸上洋溢着一片纯真的笑容。 耶律玄听着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不由得冷笑起来,“你倒是恬不知耻,这个时候,还问本王怎么有空来看你!” 平氏一听这话,顿时委屈地热泪盈眶,噗通一声跪在了耶律玄面前,呜咽着,“王爷,妾身不懂,王爷为何说这话?妾身这两日,谨守规矩,本本分分,实在是不知道哪儿做的不好,惹了王爷生气!” “好一个谨守规矩,本本分分!”耶律玄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盯着平氏,“若天下的女人们都跟你一样本本分分,北辽怕是也快忘了。” 平氏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的委屈,“王爷,妾身哪里做的不好?王爷告诉妾身,妾身可以改。只是求王爷指点迷津,别让妾身蒙在鼓里。” “什么蒙在鼓里?”耶律玄咬牙冷笑,“你的意思,是本王冤枉你了?” 耶律玄转身坐在屋内的一张太师椅上,看着布置得温馨雅致的屋子,只觉得给平氏这样的人住着可惜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61 煞神降临 耶律玄盯着平氏静静地看着,平氏在他这无言的威压中,终是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王爷,我爱你也有错吗?我就是不想被赶出王府,哪怕做您的一个妾,也余心已足!” “你爱本王?”耶律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本王觉得你不配提这个‘爱’字,你爱的只是本王的权和势!” “不,不,王爷,我真的爱你,爱得几乎都低落到尘埃里了。”平氏哭得满面泪痕,爬跪着去抱耶律玄的腿,耶律玄飞快地闪身躲过去,眼中是满满的厌恶。 “平氏,你懂什么是爱吗?你若是真的爱本王,你会一次次给皇太后报信,会下毒手想杀了南宫仪吗?” 耶律玄对她的“爱”嗤之以鼻,嘲讽的话让平氏彻底爆发了。 “她不过一个亡国的公主,到底哪里好?我只不过求王府一个侍妾的位子罢了,哪里碍着她了?” 耶律玄见她终是说出了内心的话,不由冷冷一笑,“本王觉得,你求的不仅仅是王府侍妾的位子,你求的还有你生母的诰命和富贵吧?” 平氏一听见这话,抬起了头来,睁着一双惊恐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耶律玄,“王,王爷,你,你都知道了?” “看来本王在你们眼里一直是个聋子、瞎子,是吗?”耶律玄嘲讽地一笑,“不管你打着什么旗号,记住,只要危害到本王的王妃,那就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平氏听着这话,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疯狂地笑起来,“王爷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我不过是皇太后的一颗棋子罢了,王爷有本事就去找皇太后算账去。没有她,西凉夜也不会那么顺利劫持走你的王妃!” “本王说了,凡是危害到本王的王妃的,本王一概不会放过!”耶律玄看了眼平氏,一字一句地说道,像是生怕平氏听不懂一样。 平氏仰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凄惨一笑,“若是爱也有错,以后,谁还敢爱?” “爱没有错,错的是,你不该打着爱的旗号去杀人!”耶律玄薄唇抿了抿,站起身来,再也不看平氏一眼,吩咐莫寒,“带上她,进宫!” “是,主子!”莫寒一摆手,就有两个侍卫上来拖走了平氏。 耶律玄上了马,一路狂奔,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进了宫。 他是摄政王,宫中的路他平时都是畅通无阻的,可是今日,他发觉宫里的侍卫换了不少,都是些生面孔。 耶律玄眼波流转,骑着马就要往里进。 以往,他可是拥有宫内骑马的特权。 可是这次不同,守宫门的四个侍卫齐刷刷地亮出长剑,拦住了耶律玄的去路,“王爷,今日太皇太后有令,除非奉旨,否则不许入内!” 为首的一个侍卫梗着脖子拦着耶律玄,朗声说着。 “连本王也不许吗?”耶律玄并没下马,高高在上地看着那几个侍卫,勾唇冷笑。 “是,王爷,太皇太后懿旨,包括摄政王也不能随意进宫!”为首的侍卫显然是个愣头青,一点儿都不害怕。 耶律玄笑了,这一笑,竟然邪魅异常,冷酷狂傲。 “如此,这宫里就是那两个女人的天下,连皇上也见不着外头的臣子了?” “上头的旨意,我们只管奉行!”为首的侍卫看着耶律玄脸上的笑,只觉胆战心惊。 传闻摄政王殿下笑容金贵,一旦笑了,就要有一场血雨腥风。可他仗着自己是宫中的侍卫,耶律玄不会也不敢随意杀人。 他也不过是奉旨而行,耶律玄再可怕,身为摄政王也不得不讲理。 可他哪里知道?此时的耶律玄,已经和平日大不相同,他来宫里,就是带着一股杀气而来。 “让开!”看着面前依然拦着他的四个侍卫,耶律玄冷冷地吐出一句。 可前面的侍卫愣是不动,耶律玄勾唇冷笑,“冯小怜的这点子把戏,就想难住本王!” “铿”地一声,飞虹出鞘,不过是一瞬间,人头落地,血饮长剑。 “驾!”耶律玄提着长剑,如同煞神降临,长驱直入。 “挡我者死,顺我者昌!”他高喝一声,人和马形成一线,踏上宫中的青石路。 碗大的马蹄踏着坚实的地面,震得人心头直发颤。 宫内的侍卫悉数出动,耶律玄杀开一条血路,如同地狱的修罗,勇往直前…… 青石路的地面被鲜血染红,就像是彼岸花一样铺满了宫内。 “太后,太后,不好了,摄政王闯进来了……”喜宝公公一脸的沮丧,窜进了冯小怜的寝宫。 冯小怜正对镜梳妆,看着喜宝一脸的惊慌失措,不由喝骂,“宫里那么多的侍卫,都是饭桶吗?” “太后,您还是避一避吧,摄政王这次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喜宝不理会冯小怜的喝骂,急急忙忙地建议。 冯小怜霍地扔下手中的象牙梳,猛地站起身来,竖眉喝道,“本宫乃是皇太后,他一个小小的摄政王,敢把本宫如何?” 喜宝被冯小怜的戾气给吓得脖子一缩,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太后,摄政王殿下可是如同煞神一般闯了进来,他都大开杀戒了,还不敢如何吗?” “哼,本宫谅他不敢!”冯小怜这个时候倒是平静了,挑了挑指甲,慢慢地笑了,“他手里只有一支豹师,拿什么来跟本宫作对!” 喜宝见冯小怜不信,只得守在寝宫内。 很快,外面就传来阵阵喊杀声、马蹄踏地声。 冯小怜坐在上首的一张太师椅里,双手死死地抠住椅子的扶手,紧紧地咬着下唇。 虽然她觉得耶律玄不会把她如何,但听着这震天的喊杀声和战马嘶叫声,她心头还是跟擂鼓一样,砰砰地响。 终于,外头的喊杀声静了下来,冯小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喜宝。 喜宝挪动着两条抖动的腿,觑着眼朝窗外看去,只不过是一眼,他就吓得“哎呀”一声瘫倒在地上。 “太,太后,外头全是,全是血,全是死人!”他抖着手指着窗外,连声音都不利索了。 “他杀人了,他杀了本宫的人!”冯小怜瞪大了一双杏眸,死死地盯着雕花的宫门。 寝宫内的太监、宫女俱都人心惶惶,面色发白,如丧家之犬一样,眼巴巴地盯着那两扇厚重的宫门。 “哗啦”,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晃动,耶律玄骑着飞霜,竟然从窗户里飞身而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冯小怜看着一身黑的人和马闯了进来,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滑坐下来,死死地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反了,反了。”她喃喃地念叨着,像是个失魂的人偶一般,面色煞白地看着耶律玄提着血淋淋的长剑,骑在黑得发亮的骏马背上。 “冯小怜,别来无恙!”耶律玄冷冷说着,双眸就像是利剑一样射向冯小怜。 “来,来,来人呐!”冯小怜半天方才惊魂初定,喊了起来。 “放心,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喊也喊不来!”耶律玄嘴角噙着一抹邪笑,仿若地狱里的使者,令人不寒而栗。 他骑在飞霜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冯小怜,嬉笑一声,“冯小怜,你也知道害怕?” “本宫,本宫有什么好怕的?”冯小怜只觉心惊肉跳,不敢和耶律玄对视,却还是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耶律玄哼了一声,挥手一剑,把宫门的门闩挑开。 莫寒带着人马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提着被缚住手脚的平氏。 “这个女人,想来你不陌生吧?”耶律玄滴血的剑尖指着平氏,毫不客气地看着冯小怜说道。 他虽然是在问冯小怜,但不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是那么笃定。 冯小怜喘息了一阵子,扶着喜宝的手坐在了椅子上,面色已是恢复如常。 到底也是母仪天下的人,尽管心内早就吓得惴惴不安,但她的面色还是平静如初。 “摄政王说笑了,本宫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冯小怜理了理大红的宫装,含笑看着耶律玄,媚眼如丝。 “皇太后健忘不要紧,本王的剑可是任人的。”耶律玄看着冯小怜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只觉恶心透顶。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顶着一张精致如花的面容,背地里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自打南宫仪北上和亲,冯小怜就没有停止过暗杀行动。一路上,耶律玄已经忍耐到了极点,没想到她反而变本加厉,竟敢在上京城动手。 三番五次警告下来,她不知收敛不说,这次还和西凉夜掺合到一起劫走南宫仪,打量他是个死的? 冯小怜看着那柄闪着幽幽寒光的剑身,只觉眼睛都不敢睁开了。那一滴一滴顺着剑身往下滴落的鲜血,可是她宫外侍卫身上的。 此时的她,也不敢确定耶律玄敢不敢对自己动手了。 “耶律玄,你想干什么?”她色厉内荏地尖叫着,“你可别忘了,本宫和太皇太后手上的兵力,远远多于你的!你要是敢对本宫动手,信不信你的王妃活不过明天!” “呵呵,想威吓本王吗?”耶律玄淡定地笑了笑,“冯小怜,本王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可不是吓大的。不管别人会不会活过明天,你信不信本王让你活不过明天?” 耶律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干巴巴的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可是冯小怜却听明白了,耶律玄越是淡定,他杀人的决心就越大。 这么多年,她日里夜里做梦都想着耶律玄,对耶律玄再熟悉不过,怎么不知道他的脾性? 冯小怜浑身开始发颤了,她缩了缩脖子,娇小的身躯几乎缩成了一团,坐在太师椅上。 她的牙齿在咯噔作响,环顾四周,寝宫内除了太监就是宫女,连个侍卫的影子都看不到,她实在是打怵了。 耶律玄真的要杀了她,她可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欲哭无泪地看着耶律玄,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皇弟,本宫好歹是你皇嫂,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弘儿的份上,饶过我吧?” 耶律玄冷冷地瞥她一眼,声线儿淡淡的,“那你和西凉夜计谋劫持阿仪的时候,怎么没有看本王的面子?” 一提到南宫仪,耶律玄心内就是一股刺痛,他的阿仪,现在在哪儿? 冯小怜哑口无言,那句“阿仪”真真堵住了她的心。 原来,在耶律玄眼里,那个女人已经根深蒂固了。为了她,他不惜和她撕破脸,不惜犯上作乱。 “她不过一个亡国公主,到底哪里好,让你这样不顾一切?”冯小怜面色青白,声音发抖,痴痴地看着耶律玄,问着。 “本宫出身世家,乃是北辽第一美人,你怎么就不能多看本宫一眼?你若是娶了我,我们冯家,一定会助你登上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你,又何乐而不为?” 冯小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耶律玄就对她一点儿兴趣没有? 对她没有兴趣也罢,为何对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也没有想法? 耶律玄难道没有野心? 那太皇太后天天跟防贼一样,为的什么?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 冯小怜觉得她看出了耶律玄的担忧,不由笑了起来,“皇弟,你若真的想要这九五之尊的位子,本宫绝对会助你一臂之力!” 看着冯小怜一会儿的功夫又拿皇位来引诱他,耶律玄彻底无语了。“本王想要这九五之尊,唾手可得,绝不会靠着女人!” 他霸气侧漏,不屑地看着冯小怜。 冯小怜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他嫌弃了,这种滋味很不好。 她睡里梦里都想着怎么成为耶律玄的女人,怎么能接受被耶律玄轻视? 她慌了乱了,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变得狰狞了。 耶律玄不想再和这个女人废话下去,这个女人,已经疯了痴了,变得不可思议了。 他跳下马来,一把拖过被堵了嘴捆了手脚的平氏,就那么跟提小鸡一样一路走到冯小怜跟前,站定,冷冷地轻启薄唇,“本王说过,谁敢加害于本王的王妃,本王不会让她活到明日!” “日”字落地,长剑的利刃已经穿透平氏的胸口。 看着面前从平氏胸口传出来的剑尖,冯小怜呆了,长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 耶律玄从平氏的胸口抽出长剑,剑身上的血还兀自冒着热气。 而平氏已经气绝身亡,倒在冯小怜身上。 “啊……”冯小怜跟疯了一样,尖声叫了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是西凉夜逼我的。” “西凉夜逼你的?呵呵,是你巴不得西凉夜动手的吧?”耶律玄一把踢开平氏的尸身,一步一步逼近冯小怜。 “是你们,一步一步逼得本王不得不杀人。本王喜欢阿仪又有什么错?可是你非要置她于死地,嫉妒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分不清是非黑白,仗着是皇太后的身份,滥杀无辜。” 耶律玄已经说不出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情绪了,这个和他一同长大后来做了皇后的女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为了一己私利,用尽手段。 他真的看不懂她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耍手段害人,不如就让本王替天行道吧。”南宫仪被西凉夜劫持,让耶律玄再也没了顾忌,他不惜大开杀戒,不惜和冯小怜和太皇太后撕破脸,他不惜和整个冯家为敌。 只要能为南宫仪报仇,能替自己出这口恶气! “别过来,别过来啊。”冯小怜吓得哭起来,一步一步往身后的丹墀上退。 耶律玄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一步跟进。 “快来人啊,你们都是死的吗?”冯小怜尖细的嗓音响彻在寝宫内,看着低着头吓得不敢吭声的太监、宫女们,她面色形同鬼魅,“本宫平日养着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本宫的吗?” 她一边喝骂着,一边把旁边的喜宝公公给拉过来,往耶律玄身前推去,“你个死奴才,倒是快拦着他啊。” 耶律玄一把把喜宝给扒拉到一边,虽然杀红了眼,但他还有几分理智,恩怨分明。 喜宝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耶律玄竟然没杀他。劫后余生的他,浑身大汗淋漓,赶忙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角落里。 耶律玄已经提着剑把冯小怜给逼到角落里,那幽深的剑身指着冯小怜细长的脖颈,只要稍一用力,冯小怜就会一剑毙命。 “呜呜,皇叔,你别杀母后……”冷不防,冯小怜寝宫的帷幕后跑出一个小小的圆滚滚的身影,扑在冯小怜身上,死死地护着她。 这个孩子正是耶律弘,也是耶律玄除了南宫仪,最在乎的亲人。 耶律弘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惊恐,圆胖胖的小脸上也是煞白一片。 看着如此护母的孩子,耶律玄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只可惜,他当年没能护着自己的母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妃被几个太监给拖走,从此,天人永隔。 他的眼圈儿发红,眸子有些发酸,涩涩的。 “弘儿,这是皇叔和你母后之间的事情,你让开好不好?”耶律玄哄着耶律弘,生怕伤着了他。 可是耶律弘那两条莲藕般的小胳膊死死地搂着冯小怜的脖子不放,“皇叔要杀了母后,弘儿不让!” 才六岁大的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着这世上最伟大的话。 耶律玄站在那儿良久,再也下不去手上的长剑。 “冯小怜,好好善待这个孩子!你的狗头,本王先寄存着。”耶律玄看一眼耶律弘,收起长剑,转身就下了丹墀,大步流星地朝外走了。 冯小怜劫后余生,紧紧地抱着儿子小小的身子,热泪盈眶。 她以为今天死定了,可是没想到到头来是这个平日关心不多的儿子救了他一命,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对儿子的谢意了。 “弘儿,母后没有白养你一场!”她呜咽着,在耶律弘的耳边轻轻地说着。 “母后,弘儿害怕,皇叔好可怕!”耶律弘见耶律玄转身就走,不似平日那般和他说上几句话,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更加上地上横亘着平氏的尸身,小小的他,虽然贵为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母子两个相拥了良久,冯小怜才缓过神来,知道耶律玄这一走,他们从此就是咫尺天涯。 当即,心里的爱意也淡了很多。 这么多年,她明着暗里,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耶律玄,让他娶了她。可是耶律玄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即使她把儿子的皇位交给他,他对她都是不假辞色的。 可偏偏一个亡国公主,就能让他倾其所有,不顾一切! 她被挫败了,心灰意冷,拥着儿子坐在太师椅上,她眼眸杀机四现。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耶律玄!”冯小怜没有注意到自己狠戾的语气已经吓得耶律弘都不敢趴在她身上了,她还浑然不觉地咬牙切齿说下去,“本宫能让西凉夜劫持了你的心上人,本宫也能让人毁了她。耶律玄,这次,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可好?” 听着她的狞笑,看着她那狰狞的面孔,耶律弘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正想着怎么报复耶律玄的冯小怜,听见耶律弘大哭起来,心烦意乱,气得在他圆滚滚的小身子上就狠命地掐了起来,“叫你哭,叫你哭,天天跟催命鬼似的。连你娘我都被你快哭死了,真是晦气!” 冯小怜沉浸在浓浓的仇恨中,一转眼就忘了方才耶律弘是怎么死死护着她了。 62 棋逢对手 冯小怜没有注意到自己狠戾的语气已经吓得耶律弘都不敢趴在她身上了,她还浑然不觉地咬牙切齿说下去,“本宫能让西凉夜劫持了你的心上人,本宫也能让人毁了她。耶律玄,这次,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可好?” 听着她的狞笑,看着她那狰狞的面孔,耶律弘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正想着怎么报复耶律玄的冯小怜,听见耶律弘大哭起来,心烦意乱,气得在他圆滚滚的小身子上就狠命地掐了起来,“叫你哭,叫你哭,天天跟催命鬼似的。连你娘我都被你快哭死了,真是晦气!” 冯小怜沉浸在浓浓的仇恨中,一转眼就忘了方才耶律弘是怎么死死护着她了。 耶律玄提着长剑,跨在飞霜的背上,一路踏着地上的尸身血水出了皇宫的大门。 他知道,此一去,他和冯家,和太皇太后、皇太后已经完全撕破了脸,再见时,将是两军对垒之际。 皇宫内,冯小怜的寝宫鸡飞狗跳,太监宫女赶紧拉开冯小怜和耶律弘,而耶律弘已经被冯小怜接连打了好几个耳光,哭得几乎没有背过气去。 太皇太后从慈寿宫坐着软轿来到冯小怜的寝宫,看着满地的狼藉,还有哭闹不停的耶律弘,她一向面色平静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当着太监宫女的面,就给了冯小怜一个耳光。 “好好的局面被你给弄得乱七八糟,你还有脸打孩子?他可是当今天子,你打得起吗?” 冯小怜心灰意冷之际,被太皇太后这个姑母一耳光给打得懵了,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姑母,我该怎么办?”面对这个婆婆兼姑母的女人,冯小怜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不要我了,不要我跟弘儿了。” “住嘴!”太皇太后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没脑子的侄女,要不是看在她是皇帝生母的份儿上,她真的想把她给赐死。 这么多的太监和宫女在寝宫内,她张嘴就说出自己的丑事,脸皮也真够厚的! “冯小怜,你是弘儿的生母,是先皇的皇后,你能不能清醒点儿,能不能为弘儿想一想?” 太皇太后捏了捏额角,打发走还忙碌收拾的太监和宫女们,只留了一个喜宝公公在跟前照应着,见耶律弘还啼哭不止,太皇太后就命身边的嬷嬷带着耶律弘下去了。 “你是哀家的儿媳,竟敢当着哀家的面儿,为了那个贱种要死要活的,你还要脸吗?” 太皇太后俯下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冯小怜,“小怜,你记住,身为冯家的女人,这辈子都注定要活在风口浪尖上,你没有全力去谈情说爱,你要的是,整个天下都收于你的囊中!” 她说到这里,攥了攥拳头,好似这天下果真就在她的拳头里一样。 “可是,没有他,我还要这天下有何意义?”冯小怜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痴痴地抬起自己的头,仰着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看着太皇太后。 “我是冯家的女人不假,可我也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渴望有人呵护啊……” 太皇太后扬起手来,啪地一耳光又扇在了冯小怜的脸上,厉声骂着,“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可是你想过我没有?” 她急了,也没有自称“哀家”,而是和冯小怜“你呀我的”起来。听得一边的喜宝公公腿肚子直打颤。他好不容易从耶律玄那煞神手里死里逃生,这会子又听着这一对姑侄说着家丑,他还能有小命活下去吗? 可是太皇太后命他在这儿伺候着,他不得不从。 喜宝公公虽说白胖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但心里早就吓得神魂颠倒了。 不过,吵架的姑侄两个,却没有发现这个太监的异常。 太皇太后说到自己的时候,也是满面泪水,“小怜,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身为冯家的女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你知道吗?” 她双手晃着冯小怜的双肩,似乎想把她给摇醒,“你至少还有儿子傍身,可是我呢?丈夫没了,儿子更没了,我跟谁哭去?” 一旁的喜宝公公觉得,这一刻的太皇太后真的有些老态龙钟了。此前,太皇太后因为养尊处优,保养得当,一直显得贵气逼人,精神奕奕。 可是此刻和冯小怜相对而哭的她,鬓角已经染上了霜花,眼角的鱼尾纹更是层层叠叠,脸上即使扑了粉,也能明显看出皮肤松弛来。 果然,太皇太后已经老了。 喜宝公公心内兀自叹息一声,却不动声色地静静垂手侍立。 冯小怜似乎被太皇太后的话给震撼到了,她慢慢地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看着这个一夕之间就有些老态的姑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姑母,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姑母,我该怎么做?”冯小怜抹一把腮边的泪,期期艾艾地看着太皇太后。 在她眼里,这个女人无所不能,一直所向披靡。冯家,也正是有了她,才能在北辽屹立不倒。 她虽然贵为皇太后,但从未操过心,理过政。不过是深宫里的一个怨妇罢了。 可是看着这样一脸凝重、老态龙钟的太皇太后,冯小怜惊呆了。 不过是耶律玄进了宫杀戮一番,太皇太后怎么就老成这样? “小怜,振作起来。为了我们冯家,你不能退缩!”太皇太后戴着长长甲套的手轻轻地抹过冯小怜眼角的泪滴,语气温和了许多,叹道,“嫉妒心蒙蔽了你,让你不分是非只管由着自己的喜好去做。可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见冯小怜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她不由顿了顿,长叹一声,“你和西凉夜联手把摄政王妃劫走,就等于把耶律玄推向了火山爆发的边缘。你以为我们娘两的军队能够钳制住他,可是你错了。” 见冯小怜仰着脸静静地听着,太皇太后知道她听进去了,瞥了她一眼,她把自己的视线放空。 “那个贱种,绝对不会是个屈居人下的。当年他那么小,却在宫中活了下来,你以为,他会简单吗?大大小小的仗,他打了不下百场,这么些年,他早就磨砺出来!而我们冯家呢,有几个男人能和他比?” “我们的虎师和狼师强则强,可是说到底,那还是耶律皇族的兵将,若是真的和耶律玄开战,他们,到底向着谁,还说不定呢。” 听完太皇太后的话,冯小怜抹了抹腮边的泪,有些心神不宁。 事情都做下了,她和耶律玄之间怕是再也没了可能,难道还要她跟耶律玄低头吗? 就算为了冯家她能低头,可耶律玄会原谅她吗? 南宫仪能找得回来还好说,可找不回来的话,恐怕耶律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冯小怜犯难地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地看着太皇太后,说话很没有底气,“姑母,西凉夜已经劫持走了南宫仪,就算咱们不和耶律玄为敌,他也记恨上我们了。”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和他修好的可能了。”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冯小怜一眼,“为今之计,只能善待弘儿。他既然因为弘儿留下了你的命,那弘儿对他来说,就是个不可逾越的坎儿。只要弘儿还在,他不敢把我们如何。” “那就由着他去了吗?”冯小怜还是不甘心,耶律玄都杀到她的寝宫里来了,由着他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将来,若是没有弘儿护着,她还能有命活吗? 一想起那柄指着自己脖颈的长剑,寒气幽深,她就止不住浑身抖了抖,好似那柄长剑还搁在她脖子那儿一样。 太皇太后看着冯小怜那没出息的样儿,忍不住冷哼一声,“由着他去还不是放虎归山?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你就要有个担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 骂完了冯小怜,太皇太后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只觉的那块儿顺畅了许多。 她又老谋深算地筹划起来,“那个贱种此一去,估计轻易不会踏入皇宫。西凉夜又是个狡诈多变的人,耶律玄一时也不能讨得了好。我们就趁这个功夫,把冯家的人安插到虎师和狼师里头,以防不测。” “那,军中的将领大变动,会不会引起哗变?”冯小怜虽然停佩服太皇太后的反应,但还是有所担忧。 太皇太后抚了抚鬓角,起身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那平氏的尸身虽然已经被拖出去,地面也擦过了,可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和地面上的粘腻感,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不自在地拿脚在地面上搓了搓,咬牙笑道,“虎师和狼师自来隶属于皇上,不过是皇上年纪尚有,这才归你我所有。这两支军队虽说比豹师人数多,装备强,但这几年很少出征,比不得豹师历经百战,沙场磨砺出来。” 她这么说着,冯小怜只觉心里的希望一寸一寸地低落下去。怪不得耶律玄会不管不顾地闯进皇宫,杀出一条血路,当着她的面一剑刺死了平氏呢? 原来,他并没有把虎师和狼师放在眼里。 没有了这两支军队的保障,冯小怜有些惊慌,抬头看着太皇太后,急道,“那,那这如何是好?” 看着自家媳妇兼侄女这般害怕,太皇太后不由得嗤笑一声,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哼道,“你到底年轻,没经过事儿。虎师和狼师虽说没怎么经历过沙场,但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兵强马壮,要人有人有粮有粮,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豹师的军饷粮草一直由朝廷开支,如今耶律玄想要反了我们娘俩,也得掂量掂量他有没有那个资格!” 太皇太后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一记棒槌,敲打在冯小怜的心头。 她的心定了定,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耶律玄也不是个傻的,虽然她和西凉夜联手把南宫仪给劫走,但他没有粮草军饷,也无法跟她们作对。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浑身轻松起来,先前已经沉寂的心忍不住又活泛起来。 从地上爬起来,她拍拍手,斜睨一眼喜宝,冷声吩咐着,“去,看看皇上在哪儿,把他带过来。” 她要好好安慰安慰受到惊吓的耶律弘,这孩子就是她的福星,要不是他,耶律玄的长剑早就把她的脖子给捅个窟窿了。 将来,若耶律玄真的反了,她至少还有这个孩子护着她。 姑侄两个计议已定,太皇太后就坐着软轿回了慈寿宫。 而此时的耶律玄,已经带着人马出了城。 完颜烈从灾民住处——城隍庙赶过来跟耶律玄汇合。 “阿玄,听莫风说,南陈公主不见了?”完颜烈也是一脸的着急,“西凉夜真是好大的胆子,抢人都抢到你头上了?” 完颜烈说这话的时候,心内十分纠结。他和西凉紫之间,才刚生了一些情愫,可西凉夜已经和耶律玄站在对立面,他更不好和西凉紫有什么进展了。 看着这个亲如兄弟的人,耶律玄虽然着急南宫仪的下落,但他还是能猜得透完颜烈的心思,看着他黑着一张脸眉头几乎快要拧成了疙瘩,耶律玄忽然一笑。 “西凉夜其实心里有数,事情也没有做绝!” 听耶律玄这么说,完颜烈心里有些拿不准,西凉夜明明都把耶律玄的心上人给抢走了,他怎么还为他说话? 难道阿玄被气傻了? “阿玄,你可别吓我!”完颜烈靠近一步,探手想试试耶律玄的脑门,却被耶律玄一把给挥开。 “谁吓你?”他气得一挑长眉,冷哼着,“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完颜烈见耶律玄是认真的,大眼睛眨了眨,一脸的恳求,“好,好,阿玄,都怪我手贱。你还是说吧。” 耶律玄斜睨他一眼,这才慢悠悠道,“当时西凉夜是让他的影卫魅姬和西凉紫一块儿去见南宫仪的……” 话还未说完,完颜烈的面色就变了,“什么?西凉紫也掺合了一脚?” 方才他好纠结以后和西凉紫无法见面了,这会子听了这话,更加气得暴跳如雷,“西凉紫也不是个东西,平日看着没什么心机的,没想到和她哥哥一丘之貉!” 耶律玄静静地抱着胳膊听着完颜烈跳脚骂,十分无语。这个家伙就不能听他好好把话说完? 他还急着去找南宫仪,哪有心情跟他闲扯皮? 完颜烈骂完,看着耶律玄面色不对,不由结巴起来,“那个阿玄,我跟你说,西凉紫一定是被她哥哥给逼的,才做出那样的事情。” “哪样的事儿?”耶律玄凉凉地撩他一眼,“你要是没耐心,本王现在就走,没工夫给你瞎废话!” 完颜烈搔了搔后脑勺,听着耶律玄话音不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保证,“有耐心有耐心,阿玄你说吧。” 见耶律玄冷冷地看着他,他裂开嘴抓了抓脑袋,呵呵傻笑了两声。 耶律玄快被这个兄弟给气晕了,他还真不知道这家伙这么多年怎么在沙场上活下命来的。 顿了顿,他方又继续说下去,“西凉紫被魅姬下了一种迷药,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扮作魅姬的样子。而魅姬,则变成了西凉紫,两个人就是这样把南宫仪给骗过去,魅姬后来又故伎重演,也给南宫仪下了药,把她给劫走的。” 虽然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但事后耶律玄根据碧荷和小谷的描述,也推断出了大概。 若不是着了魅姬的道儿,南宫仪怎么会那么听话地跟着她走出山庄? 完颜烈听完,那本就已经咧开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他嘿嘿笑着,“我就说嘛,西凉紫不是那样有心机的人,断乎不会害你那王妃的。” 耶律玄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她有心机的是你,说她没心机的也是你,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完颜烈说着还真的给耶律玄作了个揖。 “阿玄,你方才说西凉夜也不会做得那么绝,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完颜烈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忽然高兴起来,“那小子敢情是把西凉紫留在北辽了?这可真好!” 笑了几声,完颜烈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王妃被劫走的耶律玄面前笑,忙抿了唇,可是看着耶律玄一脸淡定的样子,他又忍不住了。 “阿玄,你,你好似不大着急啊?”他傻傻地问道,心里十分不解。 耶律玄这个时候不应该暴跳如雷,掘地三尺吗? 要是他,这会子早急得吐血了。恨不得抓住那个西凉夜,把他大卸八块。 谁知耶律玄冷哼一声,“着急有什么用?本王还须冷静地分析西凉夜的路线,着急起来,就不能好好想事情了。” 在他看来,南宫仪的性命是绝对无碍的。当初南宫仪曾说过,她制作的那个火霹雳,被西凉夜见识过,像西凉夜那样的人,怎么会不动心把南宫仪弄到手? 其实说实在的,换做是他,他也会有这个心思。 虽然不知道西凉夜还知不知道南宫仪的其他本事,但就凭这一项,已经足够西凉夜动心了。 他不惜把自己最得力的影卫魅姬召唤到北辽,可见是下了决心要把南宫仪安然无恙地带走的。 如今西凉紫都还没醒,南宫仪估计也醒不了。 他与其着急,不如想想西凉夜这会子会做什么。 完颜烈钦佩地看了眼耶律玄,不吝夸赞,“阿玄,你果真是个做摄政王的料,任何时候,都能宠辱不惊!” 耶律玄扯了扯唇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的阿仪不见了,他怎么笑得出来?即使这会子镇静下来,也是强装镇静而已。 前去搜索的人马已经陆续回来,纷纷回报没有看到可疑行迹。 耶律玄勾了勾唇,西凉夜的本事不小,要是能一下子被他给找到,也就不是西凉夜了。 他能兵分几路去找,西凉夜估计也能兵分几路逃。 真是棋逢对手! 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耶律玄心里有了数。北辽的天儿虽然寒冷,但好在这几日一直晴好。 他目光直视着前方,看着那条绵延向院方的官道,默然了一阵,忽然冷声吩咐,“带飞豹。” 完颜烈面色变了变,飞豹可是暗卫营中最厉害的一支斥候卫队。 不到万不得已,耶律玄是从来都不动用这支队伍的。 因为这支队伍只有十个人,其余的全都是猎犬。 那些猎犬,都是花重金从各国购进,训练了很久,已经能充分领会人的意图。 这意味着耶律玄已经对南陈公主爱到骨髓了。 他既感到惊喜又觉得悲伤。 喜的是,耶律玄幼年坎坷,此生能有个喜欢的女子,可谓幸福圆满了。 悲的是,一旦男人陷入情网,就鲜少能做到睿智狠戾,将来南宫仪要是替南陈报仇,怎么办? 完颜烈看上去虽然是个豪爽鲁莽的性子,实则精明得很。 不然,他跟着耶律玄南征北战,为何能得到重要? 看着面前这个兄弟般的男人,他面色有些晦暗难辨。 而耶律玄,已经亲自行动起来,命人找出南宫仪平日的衣物,等着“飞豹”过来。 不过是片刻,地面就开始微微震动。耶律玄精神一震,知道“飞豹”已经赶到了。 他翻身上了马,吩咐身后的完颜烈,“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守着豹师,看着西凉紫。” 完颜烈遇到正事的时候也是一脸肃容,平胸行了一个军礼,高声应道,“是,属下遵命!” 军令面前,他永远是个合格的下属。 耶律玄目光平视远方,耳听马蹄声已经到了近前,命莫寒,“让猎犬嗅闻王妃的衣物!” 莫寒领命而去,手里捧着南宫仪的衣物给“飞豹”的猎犬们嗅闻了一遍,之后,耶律玄就下令,“立刻出发!” 说完,他带着一众暗卫,跟在“飞豹”的身后,朝前走去。 很快,他们一队人马就离开了城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完颜烈看着耶律玄等人消失不见,方才拨转马头,先去山庄接了昏睡的西凉紫,才一道去了豹师。 耶律玄带着一众暗卫和“飞豹”一路前行,终于上了一条三岔路口。 猎犬们在这条三岔路口犹豫不决,不知该往哪条路上走。 耶律玄盘算一番,不由暗自点头:看来,西凉夜也防着这一招,在这样的路口,把南宫仪身上的气味扩散出来。 一想到那个妖孽般的男人趁着南宫仪昏睡之际,把南宫仪身上的衣物脱下来,哪个路口都弄一件,耶律玄就莫名心烦气躁起来。 他的阿仪,除了他,任何男人都不能染指! 可是这三条路,到底哪一条才是西凉夜真正的撤退之路? 耶律玄骑在飞霜的身上,看着三条路,陷入了沉思。 狡兔三窟!看来西凉夜正是这类人! 在战场上,他不是没和西凉夜打过。深知西凉夜故布疑阵的功夫很强。 但西凉夜和他在战场上,从未占到过便宜,所以,这一次,他也有信心,一定能找到南宫仪。 “兵分三路,一旦发现异常,即刻来报!”既然你有狡兔三窟,那么,在我的地盘上,本王有的是人力跟你耗! 耶律玄勾了勾唇,邪魅地笑了:西凉夜,咱们较量的时刻,来临了。 耶律玄把暗卫和“飞豹”分成三拨,各自派了斥候、传令兵,按照行军布阵的形势开始往前搜索。 一连走了几个时辰,每隔一个时辰,其余两队人马都来禀报一次。 一直到了黎明,都没有任何发现。 耶律玄尽管心急如焚,但面上一点儿都不显露。他此时此刻,必须要沉得住气! 天色大亮时,耶律玄命各路人马原地歇息半个时辰,吃些干粮。 搜索了一夜,都没有收获,这会子已是人困马乏。 耶律玄下了马,找了路边的一棵小树,靠在那儿歇息着。 莫寒从褡裢里掏出一块干硬的牛肉干递了过去,“主子,吃两口垫垫肚子吧。” 耶律玄也不说话,径自接过,放在嘴里机械地咬起来。 牛肉干很硬,又干又涩。他狠狠地撕咬着,好像这块牛肉干就是西凉夜的肉一样。 莫寒看着这样的耶律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主子在沙场上,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没像此刻这么心里不平静过。 没想到王妃失踪之后,主子就变了。 虽然主子并没有发疯发狂,但打小就跟着耶律玄的莫寒,还是感觉到,耶律玄此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若是再没有王妃的信儿,他真的怕耶律玄撑不下去。 看着耶律玄狠狠撕咬了几口牛肉干,莫寒又赶紧递过去一个水囊,“主子,喝口水!” 冰冷的水顺着喉咙下肚,耶律玄只觉得浑身都抖了下。他的意识也清明了些。 他一定要找到南宫仪,他的阿仪,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离开那棵小树,刚要上马,忽见另一路的斥候匆匆赶了过来,在耶律玄面前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主子,我们发现了这个!” 耶律玄接过来一看,双目顿时就亮了。 63 齐人之福 那是一块疙疙瘩瘩的树皮,闻上去有点儿香气,好似是柏树的。 上面有轻微的划痕,一般人看不出来,仔细辨认,好像是“SOS”的字样。 这么多人,也只有耶律玄看得懂这不是鬼画符,而是代表了某种意义。 南宫仪曾经告诉过他,这个符号就是求救的意思。 看来,南宫仪已经醒来了,想方设法留下了这么个记号。 紧张了一天一夜的耶律玄,此时在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他的阿仪一定会想办法留下蛛丝马迹的。当初他派莫寒跟着南宫仪的和亲队伍,最后都被她给逃脱了。 狡诈如西凉夜,也不见得能斗得过南宫仪。 “干得好!”他夸了那个斥候一句,把那斥候给激动地满面红光,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抱拳行礼,“谢主子夸赞,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去搜救王妃!” “好,起来吧,前面带路。”耶律玄淡淡吩咐着,已是飞身上了马背,身后的暗卫全都上了马,整束停当,跟着那斥候飞奔而去。 原来,西凉夜走得那条路,是西边那条小路。 耶律玄一路快马加鞭,飞霜又是一匹纯正的汗血宝马,飞跑起来,如风一样,早就把后头的暗卫给甩了一大截。 幸亏那个斥候功夫了得,竟能勉强跟在耶律玄身边,驭马而行。 好在莫寒的马也是百里挑一的战马,能不远不近地跟着耶律玄。 看着这么心急如焚的主子,莫寒只得紧紧跟随,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不过是一忽儿的功夫,就下去了二三十里路。 那斥候带着耶律玄来到了一片树林,方大汗淋漓地停下马。 耶律玄仔细看了看四周,翻身下了马,在路边来回地走了几趟。 虽然已经到了二月份,但北辽的气候还是极为干冷,坚硬的地面,并未看到有什么痕迹,就连马粪,都没看见。 可见西凉夜这人心思极为缜密,不留任何可疑的痕迹。 也不知道南宫仪是怎么做到能在树皮上刻画符号的。 耶律玄不由为南宫仪感到骄傲和自豪,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传奇! 莫寒这时也赶了过来,牵着飞霜,跟在耶律玄身后走着。 斥候带着他们来到发现那块树皮的地方,临路的一棵大柏树,比较显眼,不然,斥候也没那么容易发现。 耶律玄伸出手来,抚上那棵柏树,从怀里掏出那块被割下来的树皮,对了上去。 发现那块树皮的位置比较低,不过是离地有三尺高,他猜测,可能是南宫仪用袖中常带的针灸包里的针划上去的。 应该还是南宫仪背着手写的,要是站在树的对面写,估计那痕迹会更深一些。 可想而知,南宫仪当时身边有人监督,她是偷偷找机会写下来的。 心里为南宫仪感到骄傲的同时,他又有一抹心酸:这样的奇女子,要不是因为他,怎么会颠沛流离这么久? 怀着满心的愧疚,耶律玄重新跳上马,带着众人沿路追去。 一路上,他时不时地下马查看着路面、小树林,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耶律玄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西凉夜这个人,行事素来谨慎小心,绝不会轻易让他发现什么线索的。 而他的“飞豹”,也一无所获,那些猎犬也嗅不到南宫仪的气息。所以,耶律玄猜测,南宫仪是乘马车走的,身上的气味估计还被遮掩了。 但耶律玄绝对不会放弃,从上京出来,找了整整一天,方才在前面一片山坳处停下来。 他能不眠不休地走一天一夜甚至几天几夜,但跟随的暗卫不能,他们的马匹比不上飞霜。 再说,他还有停下来好好想想,也不能盲目地找下去。 夜晚的山风很冷,耶律玄靠在山坳的避风处,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 暗卫们知道主子的心情不好,都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的。 天鹅绒般的夜幕上,垂着几粒星子,遥遥的,就像是人的眼睛。 耶律玄望着那星子出神:阿仪,你到底在哪里? 而此时被念道的南宫仪,正被西凉夜扶着下了马车,也停在一片避风处歇息。 她醒来没多久,身子比较虚弱,若不是西凉夜扶着,她真的下不来马车。 西凉夜把她扶在一处火堆旁烤着火,体贴地把自己身上的紫貂大氅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见南宫仪面色如水,不发一言,他叹口气,又去取来水囊,倒在一个瓷碗里,架在火上烤热,端给南宫仪喝。 “喝点儿吧,都走了一天了。” “你对女人倒是挺上心的。”南宫仪哂笑一声,语气里有冷嘲热讽的意味。不过她并未拒绝西凉夜的水,不管身在何处,她都把自己的身子放在第一位。 喝了些热水,她觉得坐了一天马车发麻的身子舒服了许多。 西凉夜接过她递过来的空碗,眉开眼笑,“本皇子对别的女人不上心,你是头一个让本皇子上心的人!” “少来这套,本公主可不是三岁小孩子!”南宫仪勾了勾唇,一点儿都不信西凉夜的话。 其实西凉夜有什么目的,她也略知一二,至于他说得对她上心,她压根儿就不相信。 不过是和他有几面之缘而已,他就对她动心,看上她了? 她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一见钟情的鬼话在她身上不好使。 西凉夜面色一瞬间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了。 其实,他初见南宫仪的时候,被她精湛的医术给吸引了。看着那个女子,深夜救下一个腹部生了瘤子而被当做偷人要沉塘的少女,不顾村民们指指点点,开膛破腹,力劈谣言。 光是这副胆识,就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到的。 不管是西凉还是北辽,他都没有遇到这么一个女子! 再见时,他们在乌头镇。 她易容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叫花子,却能和狗眼看人低的小二斗嘴,并且一人力斗两个大男人,拿出威力无比的火霹雳,差点儿没有把人家的酒楼给掀翻。 惹了祸,她也不是在那儿傻等,而是扒下他的一袭华美的袍子,当成绳子跳下楼。 这一次,他又见识到她的机敏、果决,还有狡黠。 自打这次,他就被南宫仪给深深地折服了。 他虽然十分渴望她手中的火霹雳,但他更渴望得到她这个人。 及至她到了上京,进了摄政王府,他想得到她的愿望愈来愈强烈,几乎是日思夜想。 也算是歪打正着,他的妹妹西凉紫竟和南宫仪成为好闺蜜,这让他一番心思终于有了落实的地方。 他暗中筹谋了多日,后来探听得冯小怜对耶律玄颇有心思,于是他利用冯小怜,顺利地闯过了关卡。 如今南宫仪不哭不闹,也和他说话,他心里真是有些忐忑不安。 南宫仪不是寻常女子,要是哭哭啼啼的,他还好办。可南宫仪好似完全不当回事儿,该吃吃该喝喝的,倒让他心里有些拿不准了。 看着南宫仪胃口很好地吃完了一块牛肉干和一个烤馒头,西凉夜的心更提起来了。 这丫头能在和亲路上逃走,说不定也能从他手中逃脱。 他可得看好了。 其实南宫仪并不是个矫情的人,她天性乐观,既来之则安之。 可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倒是让西凉夜提防起来了。 吃喝了一阵子,南宫仪就有些困乏。魅姬给她下的迷药太多,她身子至今还没什么力气,要是这个时候跑,也跑不动。 所以,她不会做无谓的挣扎。 在西凉夜手里,玩的是智谋,而不是体力。 伸了个懒腰,南宫仪慢慢站起身来。 西凉夜也随着起来,替她拢了拢大氅的带子,看着南宫仪满脸餍足。 “哎,我说老三,别这么看着本公主,不然我会瞎想的。”南宫仪见西凉夜一直注视着她,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虽说和西凉夜仅有几面之缘,但南宫仪就是不怕他。 西凉夜那双妖冶的桃花眼眯了眯,笑得邪魅妖娆,“我巴不得公主能瞎想!” 南宫仪都叫他“老三”了,他也就省去了“本皇子”这个称谓。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有了话说。 南宫仪先是被下药昏睡了大半日,接着又坐了一天的马车,此时身子虽然疲乏,却浑身不舒坦,光想这个人唠唠嗑。 那个该死的魅姬冷着一张脸,跟看仇人一样看着她。她也只能找西凉夜这个妖冶美男聊天了。 反正现成的美男,不聊白不聊。 “哎,我说,你跟耶律玄两个,谁厉害?”南宫仪自来熟地拿胳膊肘子撞了撞西凉夜的胳膊,笑问。 西凉夜那艳红的唇勾了勾,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指的哪方面?” 南宫仪又不是个深闺的小姑娘,自然知道这男人想说什么。她也不避讳,大喇喇地笑道,“哪方面都指。” 这下轮到西凉夜有些不大确定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着实胆大,当着他这么个大男人,竟然公开拿话逗她,还真是不怕!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即使想逗逗她,他也还真不好意思。 “嗯,就说说我俩在沙场上的比较吧。”西凉夜斟酌了一番,到底没好意思把荤话给说出来。 “其实说实在的,我还挺佩服耶律玄的,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大小小打了一百多仗,就没见他输过。” “这么说,你不如他喽?”南宫仪抱着胳膊,有些幸灾乐祸地偏着小脑袋看着西凉夜。 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心爱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说不如别人! 西凉夜虽然狡诈,但也是男人。南宫仪这话无疑在质疑他的能力,而且还是和耶律玄比较,他的面色当即就有些不大好看,火光中,晦暗不明。 “怎么?你爱上他了?”西凉夜斜睨着南宫仪,话语之间满是酸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南宫仪虽然是个军医,但对心理学这块多有涉猎。就算西凉夜是人中龙凤,她也能慢慢摸清他的套路。 她故意挑着耶律玄和他比,就是想让西凉夜嫉妒。人在嫉妒的状态下,往往会失策。 见西凉夜这般问她,南宫仪心中一喜,道,“倒也谈不上爱,不过日久相处,觉得他那人也没有传言中那般可怕。再说,他身家相貌都是一流,我嫁给他,也不算亏了。” “哼,他也不过是暂时的。”西凉夜脱口而出,就像是个讨大人欢心的孩子般,“你不知道吧?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手中的虎师和狼师,比耶律玄手中的豹师强了几倍,他这个摄政王,也不过是步履维艰罢了。” “哦?是吗?看来你还蛮了解北辽的哈。”南宫仪瞥他一眼,见西凉夜那张妖冶的脸上透着一股子不服气,心中暗喜,继续拿话激他,“其实据我了解,你的状况和耶律玄差不多。他好歹还是个摄政王,你却是个连皇权都摸不着边儿的皇子罢了。听说西凉太子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比起耶律玄来,你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见南宫仪这般看轻他,西凉夜彻底恼了。一个男人,在心爱女人面前,总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的。而如今南宫仪总是拿他和耶律玄比,还把他说得那般不堪,他哪能服气? 冷冷地哼了一声,西凉夜开始说起自己来,“这些话你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而来。我在西凉,的确受太子的排挤,但你要知道,西凉的军功,有一半是我打下的。离开我,皇上的江山怕是不稳。这样的我,又怎么会岌岌可危?” 南宫仪见他自夸,忍不住想笑。诚然,西凉夜在西凉确实有一席之地,但那又如何? 她要的又不是他!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说你岌岌可危啊。”南宫仪巧笑嫣然,“你战功赫赫,却偏不是太子,那将来太子继位,能容得下你吗?” 一句话,让西凉夜的面色变了变。诚如南宫仪所言,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外面看上去那般和睦。说句大不敬的,他和太子已经势如水火了。 可是西凉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就算是太子,他也不发憷。 不过南宫仪这番话,倒是让他惊艳了。 没想到她不仅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于王位纷争,更是看得透彻。 怪不得耶律玄很快就喜欢上了她。 只可惜太皇太后瞎了眼,竟然把南宫仪赐婚给耶律玄。这对于耶律玄来说,无非如虎添翼。 太皇太后精明了一辈子,这一回,倒是要栽在耶律玄的手里了。 西凉夜暗暗感慨着,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只是淡淡一笑,“鹿死谁手,谁能说得清?生为皇家人,又有哪一个逃得过这样的命运?” 此时,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沧桑,说不尽的惆怅。 南宫仪心头一惊,扭头看去。火光掩映中,西凉夜的侧脸俊美绝伦,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唇瓣眼红凉薄,就像是画中人。 别看他平日阴沉沉的,可是这时候的西凉夜,眉宇间尽是英气,一时,倒是让南宫仪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怎么?我好看?”西凉夜见南宫仪注视着他,又恢复方才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南宫仪也不羞赧,大大方方地笑了,“说实话,你和耶律玄两个各有千秋,一个面如美玉,高贵冷傲。一个妖冶如花,邪魅无常。都是我喜欢的类型,要是能享齐人之福,该有多好!” 她眼前忽然浮现一副画面,耶律玄一身黑衣,冷傲孤高,漫步而来。西凉夜则一身华衣锦服,面如桃花,含笑而来。 两个绝世大美男,都围着她转,而她,笑靥如花,倾国倾城。 那画面,想想就美呆了。 啧啧…… 她几乎被自己所想的画面给勾得流口水了。 西凉夜看着她那副垂涎的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死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还享齐人之福? 她怎么不说把天下的美男子全都收归囊中? 耶律玄和他,一山难容二虎,怎么可能和谐相处? “你死了这条心吧!”西凉夜看着南宫仪笑得一脸花痴状,忍不住就动了气,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切,小气!”南宫仪对着他那挺拔修长的背影小声啐了一口,“就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不许我们女人享齐人之福啊?” 西凉夜刚走没几步,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南宫仪的小声嘀咕,反正他的背影忽然僵了僵。 不远处的,坐在火堆边烤火的魅姬,看着那背影,忍不住心头酸涩。 她跟了西凉夜那么多年,对他忠心耿耿,扪心自问,自己的容貌虽不说倾国倾城,但也美艳十足。可是西凉夜从未正眼看过她,要不是这次想把南宫仪给劫走,估计她还在西凉,想见他一面都难。 对着喜欢的男子,却无法表达,更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魅姬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们之间的谈话声音不算小,再加上魅姬一直关注着他们,所以,南宫仪和西凉夜说了什么,魅姬听得一清二楚。 见西凉夜因为南宫仪说出齐人之福的话来,他被气走,魅姬更觉得不值。 南宫仪这个女人有多水性杨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走遍天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想把西凉夜和耶律玄纳入囊中的女人了吧? 就这样的货色,西凉夜竟然还千方百计把她弄到手,还要带到西凉去? 他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64 魅姬的悲哀 气走了西凉夜,南宫仪没了聊天的对象,顿觉很无聊,就四处走了走,观察着地形,打算找个机会留个暗号什么的。 魅姬从火堆旁起身跟了上来。 南宫仪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站住回头看,见魅姬一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她抚着胸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喂,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魅姬勾了勾艳红的唇,两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你这样的女人,吓死一个少一个!” “哦?”南宫仪好笑地看着满脸嫉妒的魅姬,笑得一脸灿烂,“女人说话那么狠毒干嘛?这样男人会不喜欢的。” 其实,她早看得出来,魅姬对西凉夜有意思。 这样一个身材丰腴性感的女郎,其实配西凉夜倒也挺好。只是西凉夜也不知道为何偏偏认定了她,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儿棒打鸳鸯散的意思了。 一路上,她时不时接收到魅姬那可怕的眼神杀,南宫仪怎能不知道为了什么? 不过,她没有功夫揭穿。如今魅姬趁着西凉夜不在找上门来,估计就是来挑衅的。 她要好好利用魅姬,情敌就是最好的帮手,用在这里,应该不会错。 魅姬一心喜欢着西凉夜,看着她跟西凉夜有说有笑的,估计肺都快气炸了,她只要在魅姬身上多做文章,想来女人的嫉妒心,会让魅姬发狂。 她恐怕巴不得她逃走,让西凉夜再也找不到她。 南宫仪装作满不在乎地样子看着魅姬,笑得没心没肺。 魅姬被她这话给激得面色变了几变,一张脸几乎快要扭曲,本来美艳白皙的面庞,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然有些狰狞。 “哼,别以为主子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主子不过是为了气耶律玄,才把你抓来的。” 魅姬就是看不惯南宫仪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忍不住说出违心的话。 凭女人的直觉,她看得出来西凉夜是喜欢南宫仪的。想西凉夜乃是西凉三皇子,虽然不是嫡出,但打小儿就冷傲清高,尊贵高华,从来都是女人上赶着巴结他,哪里见过他这么温柔体贴地对待一个女人? 若不是喜欢到骨子里去,西凉夜肯纡尊降贵地又是把自己的大氅给南宫仪穿,又是亲自端茶送水的,比伺候自己的父皇还要上心? 魅姬跟了他那么多年,早就看透了西凉夜凉薄的性情。所以,看着西凉夜这般对待南宫仪,她嫉妒得几乎快要发疯。 她跟着他这么多年,除了有任务,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魅姬的心里在滴血,但嘴头上却不肯占了下乘,让南宫仪讨得便宜。 南宫仪自然不会相信魅姬的鬼话,西凉夜虽然和耶律玄性情不同,但好歹也是皇子出身,怎么都不会为了气耶律玄干出把她抓走的事情! 现在西凉还想着和北辽结亲,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抓她?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西凉夜觉得她有价值。不管是喜欢她,还是觉得她能研制火霹雳,反正都是她有用,西凉夜才想把她带到西凉去的。 魅姬虽说是西凉夜的影卫,但到底也是个女人,睁眼说瞎话想把她给气走的本事,倒是不小,不过只可惜碰到南宫仪,她就没辙了。 “看来,你家主子气量很小啊,全然不顾大局,把自家妹子甩给北辽,却抓走我,就为了气耶律玄,果真小气至极!” 反正这会子西凉夜不在,她也不怕他听见! 在魅姬心目中,一向高大清高的主子竟然被南宫仪给骂成了小气鬼,她心里说不气,那是假的。 本来魅姬是个妖冶性感的女子,跟在西凉夜身边,也能做到宠辱不惊。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南宫仪,是被西凉夜呵护在掌心里的女人。 魅姬的怒气很容易就被南宫仪给激起来了。 渴望西凉夜一点点温暖却不得的魅姬,看着被西凉夜这般呵护的南宫仪反而不知珍惜,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 她忍不住反驳起来,“像你这种水性杨花,嘴巴狠毒的贱女人,主子怎么会喜欢上你?” 南宫仪差点儿笑起来,魅姬这是方寸大乱了吗? 方才她还说西凉夜掳走她是为了气耶律玄,这会终是说出实话了。 不过西凉夜喜不喜欢她,南宫仪并未放在心上。 她也不拆穿魅姬的话,只是淡淡笑着,“哟,嘴巴还挺毒,骂人一套一套的。你信不信我告诉你家主子,让他把你赶出去!” 仗着自己对西凉夜有价值,南宫仪开始狐假虎威起来。 她真的想试试自己对西凉夜来说有多重要,更想挫挫魅姬的威风。 一个女人,只有被打压到尘埃里,才会把她的怒气激发到顶端。到那时,魅姬估计不用她说,也会想方设法让她离开西凉夜的。 当然,也不排除魅姬会杀了她。 但南宫仪眼下能抓住一线希望就要努力去抓,不然,离开北辽境内,耶律玄找到她就更加困难了。 果然,魅姬那张丰艳白皙的脸变得紫涨起来,一双艳丽的眸子几乎喷出火来,狠狠地盯着南宫仪,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一样,看那样子,想把南宫仪给生吞活剥了。 南宫仪叹息一声,笑嘻嘻地继续激她,“瞧瞧你现在怒气冲天的样子,面容狰狞丑陋,活像个母夜叉!” 她毫不留情地骂着魅姬,就怕魅姬不上当。 魅姬虽然不得西凉夜欢心,但自问也是美艳不可方物的,以往给西凉夜办事的时候,不知迷倒了多少英雄俊杰。 哪知道南宫仪却把她给讥讽为母夜叉! 被别人骂她还没这么气,可偏偏骂她的人是西凉夜喜欢的女人,魅姬这下子真的要疯了。 恶狠狠地跨上前一步,魅姬目光凶狠地瞪着南宫仪,艳红的唇一张一合,挤出一句话来,“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也配得到主子的喜爱?主子简直就是瞎了眼!” 本来她对西凉夜是恭敬加崇拜的,可眼下被南宫仪的话给激得冲昏了头,魅姬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 南宫仪听了暗喜,知道自己的计划快要实现。 她不紧不慢地往前又走一步,离魅姬更近了些,盯着魅姬的眼睛,慢悠悠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听过没有?别看你天天上赶着,其实告诉你啊,就算你脱光了躺床上,西凉夜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魅姬这样钟情于西凉夜的女人,这话可真是极大地打击了她的自尊心。 南宫仪也算是歪打正着,戳到魅姬的痛心处了。 此前,在西凉的时候,魅姬曾经有一次真的趁西凉夜喝醉了脱光躺在床上,结果西凉夜愣是没有碰她。 这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 南宫仪哪里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谁知这话刚落地,对面的魅姬就抓狂了。 她一把死死地揪住南宫仪的衣领,眸子里射出恶毒的冷光来,咬牙切齿喝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试试?” 南宫仪是个人精,听话听音,知道自己竟然说中了魅姬的心事,不由得乐了,“没想到你还真脱光了勾搭西凉夜的?呵呵,是不是西凉夜理都没理你?” 魅姬面色煞白,揪着南宫仪衣领的手死紧死紧,勒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南宫仪眼角余光瞥见西凉夜一袭华丽的袍子一闪而过,心里反而不急了。 自己何不将计就计演一出戏呢? 哑着嗓子,南宫仪继续对魅姬冷嘲热讽,“有什么不敢说的?有胆做就别怕人说啊。嘿嘿,你知道西凉夜为何不喜欢你?” 她当然不知道西凉夜为何不喜欢魅姬了。 南宫仪最大的优点就是会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魅姬虽然老道,但南宫仪也不是吃素的,加上有深谙人的心理,所以,对魅姬的心理,她一拿就是个准! 魅姬虽然手上的力道很大,但一双眸子却是紧紧地盯着南宫仪的,抿着唇一声不吭。 南宫仪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魅姬这是想听下文呢。 她被魅姬的手给勒得面红耳赤,却依然强挤出一抹笑,“西凉夜高贵为皇子,将来还贵不可言,怎么会喜欢你这样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的女人?” “你,你胡说,你胡说!”魅姬忽然失控了,双目赤红,死死地勒住南宫仪,面容狰狞可怕,“你胡说,我都是为了主子,为了主子……” 她咆哮着,心有不甘的样子,震惊了南宫仪。 她其实不过是猜测而已,魅姬身为西凉夜的影卫,一个女子,除了易容,那就是美色。 而美色,是更为便利更为快捷的一种手段,魅姬这般妖娆丰腴,自然免不了会用美色替西凉夜办事儿。 可她没想到的是,魅姬会这么在乎。 想必也是因为深爱西凉夜的缘故。 南宫仪虽然心里有些怜悯,但不把魅姬给激怒,她就势单力孤,逃走没那么容易。 魅姬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可怕,就像是个女巫一样,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勒得南宫仪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可她眼角瞥见那一袭袍角已经离她不远,她虽然憋得很难受,但依然咬牙强笑着。 这笑容在魅姬眼里看来,是那般讽刺,好似在说她不是完璧之身,已经配不上西凉夜了。 天地万物,魅姬什么都看不见了,眸中剩下的唯有满满的仇恨和凶狠! “去死,你去死!”她嘶吼着,嗓子已经沙哑得像是灌满了风沙! 南宫仪可以清晰地听到脖子那处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被魅姬给捏断了一样。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没想到一个女人手劲也这么大,可见嫉妒的力量有多强! “魅姬,住手!”在她几乎意识消散之前,忽然听见一个着急的声音喊起来,接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似乎被人给生生地拔走。 新鲜的空气重新灌入肺部,南宫仪得以长长地喘出一口气。 “咳咳……”因为差点儿憋死,所以,她有些不适应地咳嗽起来。 “没事儿吧?没事儿吧?”西凉夜着急地顺着她的背,焦急地问着。 南宫仪的眸子渐渐清晰起来,就见西凉夜一张妖冶如花的脸正在她脸上方,此时这张魅惑人心的脸上充满了焦虑和紧张。 南宫仪这才看清,自己正趴在西凉夜的怀里,而魅姬,则像是个玩偶一般,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一双眸子绝望地看着这边。 西凉夜正柔顺地拍着南宫仪的背,紧张地像是她要死了一样。 南宫仪好不容易顺过气儿来,不忘从西凉夜肩头冲着魅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 被心爱男人一把给推了出去,手腕子几乎没被他捏断,如今当着她的面儿,西凉夜把南宫仪给抱在怀里,又是哄又是安慰,一脸紧张的样子,任是哪个女人都受不了! 魅姬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眸中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了下去,看着南宫仪那挑衅得意的目光,她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可是有西凉夜在,她失去了大好时机! “咳咳,她要杀了我,你的影卫要杀了我!”看着西凉夜对自己那般紧张,南宫仪趁热打铁,抓着西凉夜的衣襟,眸中迸射出泪花来,哭得一张绝色的小脸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西凉夜的肩头很快就被她的泪水打湿,那温热的触感越发让他萌生出怜惜之情。 南宫仪不同于一般女子,光有柔弱和矜持,她哭的时候,眼泪鼻涕一块儿往西凉夜胸口蹭,把西凉夜那身华丽的袍子给蹭得皱巴巴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西凉夜不气反笑,胸口是喜爱女子的小脑袋蹭来蹭去,他荒芜的心顿时就溢满了柔情,只觉得此生怀中有她,足矣。 魅姬跟在西凉夜身边多年,深知西凉夜这个人虽然看上去邪魅妖娆,好似很好说话的样子。实则他是一个冷到骨子里的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永远不会被他多看一眼的。 而且,西凉夜是个极其喜欢锦衣华服的男人,更有严重的洁癖,平日里,就算是西凉紫,也不可能近身,更别说她这样的影卫了。 可是南宫仪偏偏就能被他搂入怀中,拍着哄着,更能把眼泪鼻涕往他那一袭名贵料子的锦衣华服上蹭。 魅姬这时候真的心灰意冷,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能比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抱着其他女人,给她的打击更大? 透过西凉夜的肩头,南宫仪看见魅姬一脸死灰,心中虽然怜悯,但为了刺激她,也不得不摆出一副胜利得意忘形的样子。 魅姬心如死灰,才可能绝地求生,才会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 好半日,西凉夜见怀中的南宫仪安静下来,才舍得松开了她,低下头,伸出手掏出袖中雪白的帕子,轻轻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好了,别怕,一切有我呢。” 南宫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润润的看着他,就像是一只小鹿,那副胆怯小心的样子,让西凉夜心头莫名一紧,没来由就想保护她。 南宫仪的胆子有多大,他是见识过的。那晚,当着那么多村民,她都敢正气凛然地给那个少女开膛破腹,如今却被他的影卫给吓破了胆子。 可见,方才魅姬是真的下了死手了。 南宫仪除了医术高明胆子大了些,其实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而魅姬,却是从小就练功的练家子,要杀一个南宫仪还不是易如反掌? 两相比较之下,西凉夜的心无端就偏向了南宫仪。 人的心理一般喜欢同情弱势的。 南宫仪也是利用了这一点。 听明白了西凉夜话里的意思,南宫仪越发乖巧了。她也没提出要把魅姬赶走的话,而是适可而止。 这个时候,她不能要求过多,免得西凉夜怀疑。 毕竟,西凉夜不是简单的人物! 温水煮青蛙,她有的时间和他们耗着。 从西凉夜的怀中挣扎着起身,南宫仪连看都不敢看魅姬一眼,而是小心翼翼地靠着西凉夜,低着头,小声地啜泣着。 “咱们到车上躺一会子可好?”西凉夜生怕声音大了再吓着这个小女人,连说话都是很小声的。 南宫仪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由着西凉夜牵着她的手朝马车上走去。 而身后,魅姬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西凉夜连头都没回牵着南宫仪上了马车。 她闭了闭眼睛,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方才西凉夜捏着她的手腕想让她松手的时候,那眼神几乎要杀了她。 若不是她松的快,他都能把她的手腕给捏断。 而且,她松开之后,西凉夜也没有饶过她,狠狠地当胸给了她一掌,那一掌,打得她趴在地上半天都不能动弹。 她虽然有些功夫,杀南宫仪绰绰有余,可和西凉夜比起来,就稀松平常了。 那一掌,几乎没有把她的肋骨打断。 胸口的疼越来越难以忍受,魅姬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不料身子一动,喉头就是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用袖口抹了抹唇,看着染上了艳红的袖口,她恹恹地笑了。 65 小魔头 南宫仪上了马车,半歪在那儿,一时也睡不着。 西凉夜也跟着上了马车,就那么看着她,南宫仪不免心烦意乱。 她这里琢磨着怎么留下记号怎么逃跑,还得去应付这么个狡诈如狐的男人,真是心力交瘁啊。 想想就来气,她跟西凉夜也没好话,“我说老三,你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好歹你也是堂堂皇子,怎么就做出这种抢人妻室的丑事?” 西凉夜也不知为何,不管南宫仪说什么,他都能笑眯眯地听着。 见南宫仪心浮气躁地问他,他也不恼,“别的女人怎能跟你比?在本皇子眼里,她们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 南宫仪乐了,“敢情我还得谢谢你了?这么说我不是庸脂俗粉喽?” “那当然,本皇子看上的女人,怎么会差?”西凉夜那双妖冶的桃花眸波光潋滟,盯着南宫仪煜煜生辉,“再说,本皇子这也不算是什么抢人妻室,你,毕竟不还没和耶律玄拜堂成亲!” 南宫仪眨了眨眼睛,西凉夜这话有些玄机啊。听话听音,看来他也挺在乎自己是否和耶律玄做了夫妻。 若是她和耶律玄拜堂成亲,西凉夜是否就不打她的主意了? 南宫仪决心要试探试探西凉夜。 抿了抿唇,她装作一副娇羞脉脉的样子,抬起一双翦水明眸,欲说还休,“那个,老三,若是我已经成了耶律玄的女人了呢?” 她没好意思问西凉夜是否在乎自己是不是处子,唯恐自己这话太过直接,让西凉夜这个古代男人一时接受不了,起了杀心就麻烦了。 她这话问得比较拗口,生怕西凉夜听不懂。 可聪明如西凉夜,还是听懂了。他忍不住蹙了蹙那斜飞入鬓的长眉,眸光危险地看着南宫仪,“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成为耶律玄的女人了?” 看着西凉夜的面色越来越黑,南宫仪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却还是不怕死地迎上他瘆人的目光,微微点头,“你想啊,我都和他住在一个府里这么久了,又是太皇太后懿旨赐婚,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没什么。” 说完,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西凉夜那张妖魅的脸已经黑得跟滴了墨汁一样,那双平时总是弯着的桃花眼盛满了雷霆震怒。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接受自己看上眼的女人已经是其他男人的女人了吧? 南宫仪这般想着,不觉有些自嘲。 这古代的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还嫌少,可一听见女人有了别的男人,就气得要死要活的。 不公平,真是不公平。 还是现代好! 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当儿,就见西凉夜一手握拳已经砸了过来。 南宫仪躲闪不及,吓得花容失色。 没想到她还真的惹怒西凉夜了。 这家伙要是一个拳头砸在她身上,可不得把她这小身板给砸烂了呀? 她缩了缩肩膀,尽可能地让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在那拳头迎上她的面门之际,南宫仪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是个胆大的人,这样看着自己被揍挨打,她还真下不去眼。 “哐!” 南宫仪觉得自己身边的车厢壁剧烈地抖动了下,震得她的肩膀都跟着瑟瑟发抖。 睁开眼,就见西凉夜那张妖孽般的俊容就在她面前,而那只本该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却越过她的肩头,直直地砸在了车厢壁上。 南宫仪吓得要死,那一拳要是落在她身上,估计得砸断几根肋骨吧? “你,你没事儿吧?”见西凉夜恶狠狠地瞪着她,眸中还有说不出的情绪,南宫仪只得怯生生地问。 西凉夜只是瞪她一眼,并没有答话,慢悠悠收回那只砸在车厢壁上的拳头。 南宫仪有些不大好意思,刚才自己还怕他起了杀心,没想到他宁肯砸在车厢壁上,也没有打着她。 这个男人,好歹是有点儿良心的。 她本想问问西凉夜自己的手有没有什么事儿,无奈西凉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把手隐在袖内,南宫仪倒不好上赶着了。 “那个,你,不在乎?”南宫仪见西凉夜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只管靠在车厢上,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西凉夜隐在袖内的手疼得要命,这个倒是其次,关键的是心疼,疼得就跟下油锅煎炸一样。 可南宫仪却还在这个时候往他心尖上戳刀子。 闭了闭眼,西凉夜重新睁开之后,已是一片明媚。 他欺身上前,一手挑起南宫仪的下巴,笑得有些晦暗不明,“既如此,甚好!” “你,什么意思?”南宫仪被他的反应给惊呆了。 他大怒过后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果真不在乎吗? 西凉夜神秘地勾了勾唇,看得南宫仪满头雾水。 “我们西凉,并不要求女子一定是处子!”听着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南宫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了:难道是自己的话把他给刺激地过火了? 南宫仪有些忐忑不安了,万一自己真的把他给刺激得不正常了,吃苦受罪的岂不是她自个儿? 她警惕地看着西凉夜,就见西凉夜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笑,慢慢地靠近了南宫仪,在和南宫仪的脸只有一个拳头之隔时,西凉夜忽然缓缓勾唇,“反正你已是他的人,不介意也成为我的人吧?” 南宫仪的眸子倏地瞪大了,惊恐地看着西凉夜放大的俊脸,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打烂了。 这个男人,竟敢这般待她? 这个时候,她真的有些后悔刚才说了那番刺激他的话。本想让他讨厌自己打退堂鼓的,可谁知这个男人竟然蹬鼻子上脸了。 “你,你敢?”南宫仪气得柳眉倒竖,可是到底在人家的车子里,她的底气还是不大足。 看着面前这个小女人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西凉夜只觉十分有趣。 打小儿就生长在皇宫里的他,见多了尔虞我诈,自己也慢慢地长成为一个狡诈奸猾的人,为了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的事情。 如今见了南宫仪这副明明心里害怕得要死却还要硬撑着的样子,西凉夜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越发觉得南宫仪可爱得要死! “如果本皇子就是敢呢?”西凉夜逼近一步,男人阳刚的气息喷在南宫仪脸上,让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一把小匕首就是那包针灸的针,除此别无常物。 要对付西凉夜这样一个功夫很高的古代男人,南宫仪想想就头皮发麻。 谁让她该死地去刺激这个家伙呢? 但是眼下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是一步了。 “老三,”她笑嘻嘻地唤了一声,见西凉夜眉头蹙了蹙,她越发欢喜,就叫他“老三”,不想听也得给本姑娘听着。 南宫仪如是想着,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其实本公主也十分好奇,你要是想要女人,魅姬那样忠心耿耿又美艳十足的,难道还不行吗?干嘛非要做出这等你不好我也不好的事情来?” 西凉夜见南宫仪这个时候还没有怕得要死,反而还伶牙俐齿地跟他东扯西拉,越发生了想逗弄她的心思。 虽然对南宫仪说她已经是耶律玄的女人心有芥蒂,但西凉夜还是克制住自己想要了南宫仪的冲动,十分配合地吓唬她,“魅姬哪能跟你比?本皇子难得对一个女人动心,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南宫仪哪里想到一个古代男人会这般痴情? 西凉夜的话,她连一分都不信。 见他还一副深情款款地想诉说下去,南宫仪忙伸出一只小手来,做了个手势,“打住打住,再说下去,本公主就要吐了。” 话落,就见西凉夜的脸已经黑了。 南宫仪身子往后缩了缩,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乖乖,不知道又踩着这家伙的哪根筋了,怎么这么爱生气? 西凉夜虽说这话里有夸大的成分,但生平第一次,他是带着玩笑的口吻跟自己喜欢的女子表白,却被南宫仪给生生败坏了兴致。 他真想撬开这个女人的小脑袋,让她好好看一看自己,哪里不真心了? 想着这么美好的女子,已经成了耶律玄的女人,西凉夜恨不得找到耶律玄把他给杀了。 但这也怪不得耶律玄,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不被南宫仪这样古灵精怪的女人给吸引。 在这个世上,他最佩服的对手就是耶律玄! 就连喜欢的女人,也是一样的眼光。 换做是他,若是和南宫仪同住屋檐下,估计也会忍不住要了她的。 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婚约。 这么想着,西凉夜的心里好受了些。可看着南宫仪那张明媚的小脸儿,他的身子还是忍不住紧绷起来。 本来,他还想忍着到了西凉再说的,可眼下,他的自制力已经被南宫仪那句话给打垮了。 反正早一天晚一天,迟早都得是他的女人。他还在乎什么? 他伸出双手来,在南宫仪惊呆的目光中,一把把她给揽入怀中,那性感的唇就凑了上来。 南宫仪心里一直警惕万分,在他把她搂入怀里的时候,就已经防着下一步了。 西凉夜的唇刚挨上她的唇边,她就一口咬了下去。 “嘶……”西凉夜轻呼一口气,吃疼地放开了她的唇。看着那张被他的血给染红了的唇瓣,昏暗的光亮中,格外地妖娆。 他阴沉沉地笑了,“怎么?嫌我吻得不好吗?” 说完,他再度覆了上来,不管不顾地伸出舌头就去撬南宫仪的贝齿。 南宫仪发狠地合上牙齿,把他的舌头给咬住了。 西凉夜的身子僵了僵,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了。 也不管南宫仪用了多大的力,他只管吻着她。 嘴里的血腥气儿越来越浓厚,南宫仪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西凉夜的。 西凉夜简直是疯了,就算她咬住他的舌头不放,他还是一往无前地吻得热火朝天。 “疯子,你这个疯子!”南宫仪终是没有把他的舌头给咬断,松开了牙齿,双手狠命地把他往后一推。 “这就是疯子吗?”西凉夜抹一把嘴角的血迹,笑得风华绝代,“这算什么?” 南宫仪面对这样的男人,真的无语了。 她默默地缩了缩身子,靠在车厢的角落里,抱着胳膊,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西凉夜见她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鹿一样,楚楚可怜,也就没有了要她的冲动。 他往前靠了靠,想要把她搂入怀里好好地安抚她一顿,却不料南宫仪受惊一般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下。 西凉夜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沉默半日,索性叹一口长气,道,“时候不早,你早些歇着吧。” 说罢,起身挑了帘子出去。 南宫仪这才缓缓地挪动身子,面如死灰般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路,还不知道西凉夜何时兽性大发,她得赶紧想法子给耶律玄留下记号逃出去才是! 西凉夜出得马车,烦躁地站在空旷的地上。 火堆的火苗已经小了许多,明明灭灭的,就像是蹲伏的怪兽。 看着漆黑的夜色,他只觉胸口那处闷得难受。 为什么她已经成为耶律玄的女人?为什么?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么? 魅姬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西凉夜,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孤单寂寞,忍不住上前怯怯地喊了声,“主子……” 西凉夜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问她,“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魅姬心头顿时一梗,一时竟然哽咽难以回话。 没想到主子知道她受伤了? 见魅姬久久没有声音,西凉夜忍不住转过身来,就看到魅姬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已是泫然欲泣。 “对不起,是我下手很乐些。”西凉夜看着魅姬,忽然说道。 这一下,魅姬再也受不了,眼泪顺着面颊哗哗地往下流。 主子这般高傲清贵,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声“对不起”,为了她,却破例了。 魅姬的心里又甜又酸,只觉一股暖流沁入心脾。 “主子,魅姬何德何能,能得您这句话?”她再也止不住,噗通一声跪在西凉夜跟前,哭出了声来,“主子,魅姬为了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求您千万别内疚!” “起来吧,这又是何必?”西凉夜叹息一声,伸手把魅姬扶起来,“你知道的,当时我见你那般狠命要杀了她,只好出手了。” “咳咳……”魅姬顺着他的手站直了身子,听着这话,身子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 他终究还是在乎那个贱人的! 魅姬的眸子闪了闪,却垂下了头,细弱蚊蚋,“主子怎么做都是对的,身为主子的影卫,主子不必对魅姬道歉。” 西凉夜知道魅姬这是生气了,对于这个影卫,他想来喜爱有加,但也仅仅是喜爱而已。 魅姬的本事很多,为了他的皇图大业,她也付出了很多,但不论如何,魅姬始终没有走进他的心里。 “魅姬,你知道,我对你,一直都很感激的。”西凉夜斟酌了一番,还是跟她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魅姬的心里酸楚得要命,他对她是感激的,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而感激一个女人,其实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大的不公平。 她宁肯他恨她,也不想要她的感激。 可是,她爱着他,深入骨髓,为了她,她心甘情愿做一切的事情。 “主子无需感激,身为影卫,就算是主子让我去死,我也没有二话!”魅姬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抬头望着西凉夜,美艳的脸蛋上是明媚的笑容。 西凉夜只觉这笑容越发刺眼,有点儿看不下去。 魅姬越是表现得这般欢喜,他就越内疚,越放心不下。 “其实,你和别的影卫,在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同的。”西凉夜顿了顿,吐出一句话。 魅姬那丰满水润的唇,抿了抿,笑了。 她是不同的,虽然比不上那个贱人,但到底不是单纯的影卫。 许是,主子心里是有她的,不过不是全部而已。 望着魅姬的笑,西凉夜别开了眼。 更深露重,不多时就到了三更天儿。 魅姬却不舍得离开西凉夜,仿佛一转身,西凉夜就会不见一样。 她痴痴地看着西凉夜那张绝色的脸,怎么都看不够。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西凉夜深知她的心事,但自打见了南宫仪之后,他的心,似乎就装不下其他女人了。 魅姬没有动,只是盯着西凉夜问,“主子,还要和她共处一室吗?” 虽然明知道结果,可魅姬还是要问。 她不知道孤男寡女在一处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主子是绝不会冒犯南宫仪那个贱人的。 身为女人,明显可以感觉到,西凉夜是真心真意喜欢南宫仪的。不然,凭着他皇子的身份,早就要了她。 “是,她孤身一人,我怕她想不开。”西凉夜淡淡地说着,不再看魅姬一眼,身形一动,就往南宫仪的马车而去。 魅姬绝望地盯着他那修长挺拔的背影,蝶翼般的睫毛上挂上了晶莹的泪珠。 那贱人孤身一人? 她也是孤身一人好吗? 听着西凉夜跳上马车,挑开了帘子,魅姬的泪滚落如雨。 西凉夜上得马车,进了车厢,就见南宫仪蜷缩着身子,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轻轻地喊了声,却见南宫仪纹丝不动。 西凉夜叹息一声,解下身上的大氅,盖在南宫仪身上。 就着昏暗的马灯,他看不大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她就连睡梦中,眉头都是蹙着她,西凉夜免不了一阵心疼。 “你先委屈一阵子,等到了西凉就好了!” 他的手轻轻地触摸上南宫仪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却不知是不是他手指上的薄茧惹得她不适了,就见南宫仪身子一偏,歪到了一边。 “呵呵,真是调皮!”西凉夜呵呵笑了一声,到底还是缩回了手,不敢再碰触她。 就这么守了一夜,天蒙蒙亮时,西凉夜就命人出发。 南宫仪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一醒来,就看到西凉夜正靠在对面的长椅上假寐。 她苦笑了下,西凉夜一直跟防贼一样防着她,她何时才能逃脱? 这个男人也真是有耐心,一路上,跟她同吃同睡同住的,时时刻刻守着她,害得她连留下个记号都没机会! 她盯着西凉夜看了一阵子,正想着怎么让马车停下,对面的西凉夜眸子忽然睁开了。 “我是不是好看?”不似别人头一句就是问“醒了”,西凉夜这独特的问话,还是让南宫仪忍俊不禁。 “真是自负!臭美!”恨恨地骂了两句,南宫仪没有好气地撅起了嘴,“我浑身骨头架子都散了,能不能停下歇会儿?” “姑奶奶,先忍忍,等出了北辽就好了。”西凉夜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口气说不出的和软,估计连他自己都没觉察。 在南宫仪面前,他就是提不起气来。 南宫仪只觉西凉夜并不可怕,其实真正的西凉夜,她还是不了解。 比起耶律玄在外头的名声来,西凉夜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沙场上杀伐决断的汉子,又能仁慈到哪里去? “不忍,忍不了。”南宫仪窝在角落里半日,还要时不时防着西凉夜来个兽性大发,一夜都未曾安稳睡过。 这会子醒来,浑身都酸疼,就跟被马车给碾压了一样,她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 “你有本事跟耶律玄大战一场,别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为人所不齿的事儿。要是你能赢得了他,我心服口服跟你走!” 气急败坏之下,南宫仪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张口就嚷起来。 西凉夜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看着南宫仪。 他知道南宫仪这话没错,可他却不能明目张胆地跟耶律玄干上一场。先不说有没有胜算,就单说这兵力问题,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了的。 在北辽,耶律玄身为摄政王,尚且受太皇太后牵制。何况他一个庶出的皇子,上头还有皇上和太子压着呢? 虽然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地道,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想把南宫仪带走的心。 见他面色不好不理会自己,南宫仪彻底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就要跳脚,却不料车厢空间有限,高度更不够,“砰”地一声,她的脑袋就和车顶来了个“亲密接触”! “呜……”捂着被撞疼的头顶,南宫仪颓然坐了下去。 真是流年不顺,喝口水都塞牙。 西凉夜见她这样,只得上前去扒开她的手,“姑奶奶,谁让你这么冲动的?” 南宫仪捂着脑袋不想让他看,“你管我呢,撞死了岂不是更好?” 西凉夜的手劲儿很大,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的手给掰开,一边观察着她的头顶,嘴里一边说道,“我可不舍得你撞死!你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搭上一个妹妹才换来的,撞死,我可就亏大发了。” 南宫仪忍着头顶上的痛,狠狠地盯着他,“你这个人可真够狠的,亲妹妹也舍得扔下!” “呵呵,她自个儿巴不得嫁给完颜烈呢,我这么做,也算是成人之美!” “呸,你这是自私自利,狼子野心!”南宫仪这会子爆发出来了,压根儿就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皇子,“你就不怕耶律玄杀了你妹妹?” “怎么会?”西凉夜吹了吹南宫仪的头顶,小心地摩挲着那处撞红的地方,“有完颜烈在,耶律玄就绝不会杀了西凉紫。再说,耶律玄就算杀了她,也无济于事,何必多此一举呢!” “哼,你倒是挺了解他的,真是个狐狸!”南宫仪一把挥开他摩挲她脑袋的手,恨声道,“你既然对他这么了解,怎么不把他给劫了来?” “呵呵,我可没这个本事!”西凉夜看着南宫仪那气呼呼的样子,心情大好,见她脑袋并无大碍,就笑了,“再说,我劫他一个大男人做什么?” 南宫仪跟他话赶话的也刹不住脚了,忍不住又接了下去,“他好男风,你这么美,正好你俩撮成一对儿呀?”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个小指还对着西凉夜勾了勾。 就见西凉夜的面色慢慢地黑了,耳听他咬牙切齿来了句,“本皇子不好男风!” “没听过日久生情吗?你也挺佩服耶律玄,他也挺看好你的,说实话,你俩要是在一起,肯定是绝配!” 南宫仪不怕死地来了一句,只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连着赶了两日的路,心情跌落到低谷。这会子取个乐子,她觉得真是好极了。 西凉夜咬了咬牙,到底没有爆发出来。 可南宫仪又不干了,双脚一跺,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停车!” “做什么?”看着她扒着车窗,大有不停车她就跳下去的架势,西凉夜有些心惊胆战。 “更衣!”南宫仪煞有介事笑嘻嘻地说道,这个词儿她一开始挺别扭的,明明就是上厕所解决内急,偏偏这么文绉绉的。 不过习惯了,竟然也觉得有一股子雅致在里头了。 “停车!”西凉夜有些头疼地对着外头喊了声,这个小魔头,他真的不知拿她怎么办了。 南宫仪见马车停下,起身就要挑了帘子出去,西凉夜也赶紧起身跟着。 南宫仪头也不回,只是冷冷道,“怎么?你想看着我怎么尿尿?” 这话甚是粗鲁。 西凉夜挑了挑眉,忍住想一拳把她给砸下去的冲动,扬声对外喊着,“魅姬!” “别!”南宫仪伸手拦住他,“你还是留我条小命吧。” 66 她吃醋了 南宫仪跟他话赶话的也刹不住脚了,忍不住又接了下去,“他好男风,你这么美,正好你俩撮成一对儿呀?”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个小指还对着西凉夜勾了勾。 就见西凉夜的面色慢慢地黑了,耳听他咬牙切齿来了句,“本皇子不好男风!” “没听过日久生情吗?你也挺佩服耶律玄,他也挺看好你的,说实话,你俩要是在一起,肯定是绝配!” 南宫仪不怕死地来了一句,只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连着赶了两日的路,心情跌落到低谷。这会子取个乐子,她觉得真是好极了。 西凉夜咬了咬牙,到底没有爆发出来。 可南宫仪又不干了,双脚一跺,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停车!” “做什么?”看着她扒着车窗,大有不停车她就跳下去的架势,西凉夜有些心惊胆战。 “更衣!”南宫仪煞有介事笑嘻嘻地说道,这个词儿她一开始挺别扭的,明明就是上厕所解决内急,偏偏这么文绉绉的。 不过习惯了,竟然也觉得有一股子雅致在里头了。 “停车!”西凉夜有些头疼地对着外头喊了声,这个小魔头,他真的不知拿她怎么办了。 南宫仪见马车停下,起身就要挑了帘子出去,西凉夜也赶紧起身跟着。 南宫仪头也不回,只是冷冷道,“怎么?你想看着我怎么尿尿?” 这话甚是粗鲁。 西凉夜挑了挑眉,忍住想一拳把她给砸下去的冲动,扬声对外喊着,“魅姬!” “别!”南宫仪伸手拦住他,“你还是留我条小命吧。” 西凉夜皱了皱眉,一张妖孽般的脸上泛上一丝愁苦:他怎么惹上了这么个小魔头? 她不让魅姬陪着,西凉夜更不放心其他人。他们这一行,除了魅姬,其余的都是大老爷们,哪个跟着她都不合适! 咬咬牙,西凉夜冷下脸来,“既如此,那就在车上方便吧。” 南宫仪一张如玉般的小脸顿时就皱成了包子,“不行!” 西凉夜虎视眈眈地瞪着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如何?” 南宫仪被他这副样子似乎给吓着了,猛地一蹲身子,抱着自己的肚子就嗷嗷起来,“我肚子疼,不行了……” 说什么她都要下去一趟的,在马车上,又怎能找着机会留下记号呢? 西凉夜被她吵得无法,只好妥协,“那好,咱们下去吧。” 说罢,西凉夜就扶着她的胳膊下了马车。待下得马车来,南宫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西凉夜方才说了“咱们”这两个字! 什么意思?这厮是要跟着她去……方便? 南宫仪表示极大地不满,撅着小嘴哼哼着,“那个,你跟着,我怎么方便?” 西凉夜肯定不会对她松手,若是不跟着,她还不得想法设法跑了? 想当初,他可是见识过南宫仪是如何从耶律玄的暗卫手底下跑出来的。 这个险,他不敢冒! 所以,不管南宫仪使出什么花招来,西凉夜都寸步不离。 南宫仪苦着一张脸,跟西凉夜进了路旁的一个小树林。 魅姬远远地看着这两位进了小树林,面色已经惨白起来。 虽然她信西凉夜不至于大白日的对南宫仪做出什么不可捉摸的事情来,但毕竟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他跟其他女人进了小树林,她心里能舒服才怪! 南宫仪找着一处背风的地方,看看前后左右都是树,就停了下来。 而西凉夜也跟着停下来,南宫仪回过身来,笑得有些无奈,“老三,你真要看我怎么方便?这实在是有损你西凉三皇子的名头吧?” 西凉夜虽说劫持了南宫仪,但他到底不是那等龌龊不要脸的男人,该有的高贵还是无法磨灭的。 见南宫仪小脸儿羞红了,他也不忍再逼近,只得悻悻地转身,“我背过身去,不看就是!” “那也不行!”南宫仪只觉得自己想杀了他的心都有,背过身去不看,难道他还听不见吗? 身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南宫仪还没脸皮厚到可以在一个男人面前方便的程度! 见南宫仪一副他不走她就憋死的架势,西凉夜只得一再妥协,“好吧,我靠后些。” 说罢,他真的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去。 南宫仪也不能让他离开这里,只得找了一棵大树,身子一闪,躲到了对面。 悉悉索索的解衣声,还有听不大清楚的水声,西凉夜都没有转过身来看一眼。 南宫仪蹲在大树后头,不时地观察着西凉夜,不忘用袖内羊皮包儿里的针,一笔一划地在树皮上刻下“SOS”的字样。 刻完,南宫仪就提起裙子悉悉索索地束好,起身从大树背后转出,心里还默默念叨着,希望耶律玄够聪明,能找着这棵大树。 西凉夜听见动静,并没有转过身来,先是问道,“好了吗?” 南宫仪没有好话,哼了声,“不好能出来吗?” 西凉夜这才转过身来,满面笑容地看着南宫仪。见南宫仪走近,他忽然道,“你且先等等。” 南宫仪不解,就见西凉夜往方才她方便的那棵大树后走去。 她心里咯噔一跳,顿时就明白过来,西凉夜这是想亲自去看看有什么猫腻没有。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刻下记号是真,小解也不假。 身为凡夫俗子,吃五谷杂粮,哪个没有内急? 可要是被人看还是一个男人给看到了,那得多尴尬啊?关键她刻在树上的记号要是被他看到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南宫仪顿时就急了,跳起脚大叫起来,“西凉夜,你别欺人太甚!” 西凉夜脚步一顿,身子僵了僵。 他转过身来,就见南宫仪已经泪盈于睫,一张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抿着唇,硬是没让那泪珠滚落下来。 那副倔强却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让西凉夜的心生生地柔了下来。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大自然地说道,“我就是想过去看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南宫仪眼角的泪珠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索性大哭起来,“你是怀疑我对不对?不然,你怎会这般侮辱我?” 西凉夜见到的南宫仪要么就是巧笑倩兮,要么就是古灵精怪的,哪里见她委屈得大哭的样子? 他只得走到南宫仪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着南宫仪,“好了好了,我信得过你,不看就是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擦去她腮边的泪,“咱们回去吧。” 说罢,他自然地揽过南宫仪,走出了小树林。 南宫仪松下一口气,跟着他上了马车。 迎面就是魅姬那双淬了毒般的眸子,南宫仪暗叹:留个记号容易么? 马车辘辘前行,南宫仪放心地歪着了。 且说耶律玄带着人马休整了一段,又上路了。 虽然这一路并未有什么蛛丝马迹,但他依然细心地排查着。 走了大半日,他们来到一处背风的地方。 耶律玄下了马,牵着飞霜慢慢地观察着地面。 坚硬的地面,连车辙的痕迹都没有。 “飞豹”营的猎犬,在路上来来回回地嗅着,忽然就停在了路中间,汪汪地叫起来。 耶律玄赶紧过去,“飞豹”的暗卫蹲下身子,从地上抹了一把灰,给耶律玄看,“主子,这地面看上去并无不妥,但细看,和其他地面的土还是不同,显然是生火过后挖了一层新土掩盖的。” 耶律玄一听就明白了,西凉夜狡诈如狐,不论在哪个地方停留,事后都会命人打扫干净。 但生了火的火堆,地面都黑乎乎的,西凉夜就命人挖来新土盖在上头,冬日寒冷干燥,土的颜色并无大的变化。 不过他没有想过,耶律玄有一支秘密的暗卫营,里面的人身怀各种武艺本领,还有很多猎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猎犬之所以能闻出这地儿不同,估计还是因为他们生火烤了些吃食的缘故。 即使打扫得再干净,在猎犬的鼻子下,有些气味还是无所遁形的。 有了这个发现,耶律玄精神大振。 这火必定是夜里生的,他们离此地应该不远。 于是,他吩咐下去,沿路要格外仔细地搜查。 耶律玄带着人重新上了马,带着猎犬一路前行。 行了大半日,前头就是一片小树林。 因着前头那个“SOS”的记号是在树上发现的,所以耶律玄对小树林分外敏感。 正好他们也行进了大半日,是以就在小树林停歇了。 进了树林,耶律玄就命暗卫带着猎犬沿着每一棵树仔细搜寻起来。 不多时,就见一只猎犬对着一棵怀抱粗的大树汪汪叫起来。 耶律玄忙赶了过去。 “主子,您看……”一个暗卫伸手指了指那棵大树,只见上头那块黑乎乎的树皮上,刻着隐隐约约几个字符。 耶律玄仔细辨认着,果然不出所料,就是“SOS”这个记号。 他大喜,忙抽出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把那块树皮小心翼翼地割下来。 “他们就在前头,我们赶紧去追!”他对身后的莫寒说着,已经飞身上了马。 众人一路飞奔,至晚时分,来到了一处繁华的镇子上。 耶律玄命人打听了下,弄清楚这镇子叫做乌头镇。 他忽然想起来,当日南宫仪曾经跟他提过,她就是在乌头镇跟西凉夜相遇的。 他不知道,西凉夜会不会在此停留,但不管怎样,他都得在这镇上打听一番再走。 因为沿着乌头镇西去,就是到西凉的方向。而西去的路,却有好几条。 找了家客栈,耶律玄悄悄地命人包了,一行人悄无声息地住了进去。 用了些饭,简单地洗漱了,前头的斥候就回来了。 耶律玄坐在屋子里,听着斥候禀报,“属下出去打听了一番,今日镇上逢大集,南来北往的马车很多,百姓们并未看到什么异常。” 听着斥候的禀报,耶律玄的心又沉了几分。 莫非西凉夜并未来过乌头镇? 但乌头镇乃是西去毕竟之路,除非他不回西凉。 命斥候下去,耶律玄又叫过莫寒吩咐着,“今晚把暗卫都化整为零派出去,一有风吹草动就来禀报。” “是,主子!”莫寒恭声答应着,领命而去。 耶律玄抚了抚左臂,那里有些酸疼。 伤口还未全好,他本不宜行动,但为了救南宫仪,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华灯初上,夜色寒凉。 外头已经静了下来,热闹的镇子好似被漆黑的怪兽给吞进肚子里,变得漆黑一片。 耶律玄来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冷风吹走额角的不适。连着两日他都没有合眼,此时太阳穴那处突突地疼。 负手而立,他遥望着星空,默默祈祷:“阿仪,你在哪里?你可要好好的!” 却说南宫仪一入乌头镇,就觉眼熟,问了西凉夜,才知道这儿正是当初他们俩第一次邂逅的地方。 本来他们到的时候,天还是晌午,再赶一赶,到下个镇子还来得及。 可南宫仪偏偏不干了,美其名曰,这儿是两个人邂逅的地儿,一定要下来聚一聚。 西凉夜拗不过她,又被她那番说辞给说动了,于是,他们一行下了车马,找个地方歇息着。 南宫仪又拉着西凉夜来到当初她被赶出来的那家酒店,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门口两个小二正大着嗓子吆喝着,“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小店好吃好喝包你满意哟!” 南宫仪乐了,指着那写着三个金光灿灿大字的匾牌“迎客来”笑道,“就是这家吧。” 西凉夜也无所谓到底是哪家,反正看着南宫仪高兴,他就欢喜。 南宫仪此时早已不是当初那小叫花子的装扮,已经换了一身华贵的女装,柳绿的小袄,配着鹅黄的裙子,那张俏生生的脸儿被衬得格外明媚。 和一身朱紫长袍、白玉腰带的西凉夜站在一处,简直就是一对璧人。 店小二正好是当初狗眼看人低的那两个,但他们而今却不认识南宫仪了,一看这么一对神仙般的人物进来,两个人赶紧作揖躬身请南宫仪他们进去,“哟,客官来了,快请进!” 魅姬跟在西凉夜身后,见西凉夜一手扶着南宫仪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样子,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听着店小二竭尽所能地夸赞着西凉夜和南宫仪如何如何般配,魅姬的心里就跟揣了一团火一样,恨不得一拳打烂那店小二的嘴巴。 无奈这是在北辽,又是在西凉夜的眼皮子底下,她再气,也不敢放肆。 南宫仪进了门,回过头来刻意一瞥,果见魅姬一张脸上是来不及收回的嫉妒。 她笑了笑,看着那两个殷勤引路的店小二,调皮地说道,“小二哥,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 两个小二还以为南宫仪在开玩笑,顺口就答,“客官,您是贵客,小的怎敢不记得?” 南宫仪笑笑,也不揭穿他们的把戏,只道,“当初,你们被一个小叫花子给炸得差点儿没有哭爹叫娘,还没忘吧?” 一语落地,两个小二就变了脸色,看着南宫仪,眼神就变了。 当日,那个混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竹筒,点着之后,差点儿没有把他们给整死。 那间雅间可是上好的雅间,结果就被那混小子给毁了,光陪那雅间里的摆设,就足足花了他们好几个月的工钱。 那小子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们无处寻觅,只好自己自认倒霉。 事过多日,没想到还有人知道这事儿。 他俩相当热切地看着南宫仪,眼巴巴地问,“小姐,难道您知道那叫花子?” “呵呵,那当然,我……”南宫仪唯恐天下不乱,刚要说出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小叫花子,冷不防被西凉夜从后头给捂住了嘴。 南宫仪瞪大了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看着西凉夜。 西凉夜却不紧不慢,看着那两个店小二道,“你们别在意,我这妹子惯会胡言乱语。当日不少人都看到了,她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西凉夜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妖孽阴柔,但一旦严肃起来,那脸色也是很吓人的。 他这般说的时候,面色已经凝重起来,两个店小二想要深究也不敢了,只得看着西凉夜捂着南宫仪的嘴上了二楼。 “呸,真晦气!遇到个疯子!”一个店小二悻悻地吐了一口痰,骂道。 “哼,还以为能找着那个叫花子,讹他一顿呢。”另一个也不满地哼着。 南宫仪听着这些难听的话,却不能还口,气得一个劲儿地瞪西凉夜。 西凉夜好不容易把她搓弄到楼上的雅间,关了门,方才松开了手。 “喂,好端端地你干嘛捂我的嘴?”南宫仪喘了一大口气之后,忿忿不平地质问着西凉夜。 “我倒要问问你为何这般做?”西凉夜一双妖孽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宫仪,好似要深入她的灵魂一般。 南宫仪被他盯得心虚,忍不住还口,“故人重逢,我跟他们叙叙旧不行啊?” 魅姬站在一边,忍不住冷哼一声,“什么叙旧?分明是蓄谋逃走?” “闭嘴!”南宫仪已经被西凉夜给气得要死,再被魅姬这么冷嘲热讽,她自然受不了,忍不住出声呛了魅姬一声。 “你不过奴才,成天想着怎么勾搭上主子,拆散我们,是何居心?”南宫仪也不管魅姬高兴不高兴,反正这个女人参与劫持了她,她就跟她势同水火。 魅姬被她骂得面色涨红,恰巧又被她说中了心事,一张脸一会让青一会儿白,就像开了个染坊铺子。 她气得脱口而出,“别以为主子宠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到时候有你好看!” 南宫仪怎么听怎么觉得魅姬有些色厉内荏,她也不怕,哈哈一笑,“真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估计你巴不得主子宠着你,你好肆无忌惮呢。” 魅姬被南宫仪的胡搅蛮缠给气得欲哭无泪,骂她又骂不过她,想动手吧,又怕西凉夜护短。 昨晚上西凉夜那一掌,她至今都没有缓过气儿来。要不是她身上有些功夫底下,估计这会子躺床上都起不来了。 她委屈万分地看着西凉夜,一双大大的眸子,泫然欲泣,看得南宫仪心头火起。 “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哪?”她霸道地拿手掩住西凉夜的脸,气哼哼地训斥着西凉夜,“你是个死人哪,在我面前跟女下属勾三搭四的,是不是打量我没工夫管不着你啊?” 她一副女主人的口气训斥着西凉夜,都把魅姬给听愣了,心里暗自高兴:这个贱人果然不知死活。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这般跟主子说话,就看主子怎么处置她了。 可还未等她那丝高兴劲儿过去,就听西凉夜开怀地笑起来,“好了,好了,小东西,我再也不敢了。这就吃醋了吗?” 魅姬瞬间就石化了。 西凉夜不仅不气,反而还甘之如饴的样子,真的让她大为不解。 大大的杏眸一眨一眨,她努力不让目中的泪水滚落下来。 而南宫仪则挑衅地看着她,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如她所想,西凉夜巴不得她以女主人自居呢。 她不是君子,这次充分利用西凉夜这种心理,做了回小人! 可是看着魅姬受打击不高兴,她就高兴! “我能不吃醋吗?”南宫仪趁热打铁,瞧着魅姬不顺眼,就可劲儿在西凉夜跟前糟践她,“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吃饭,可面前偏偏杵着一个人,还是个勾三搭四的狐媚子,这饭,我是没法吃下去了。” 魅姬正伤心着,听南宫仪又把她给骂上了,这回她不打算忍下去了。 “骂谁呢?”她也不看西凉夜,只管出声和南宫仪呛起来。 “呵呵,本公主骂狐媚子呢,你插什么嘴?”南宫仪别的本事没有,骂人这话还是脱口就来的。 魅姬平日里一言不合那是动刀动枪的家伙,能不动嘴就不动嘴,所以,她哪里是南宫仪的对手? 接着南宫仪的话,她顺口道,“我不就是狐媚子吗?” “哈哈哈哈……”南宫仪笑得几乎前仰后哈,那副没有规矩的样子,着实惊着魅姬了。 这样不着调的女人,主子怎么会喜欢? “哈哈,笑死我了。还有人对号入座的?”南宫仪笑得直打跌,要不是西凉夜在一旁扶着,她几乎不曾滑下椅子。 魅姬没想到自己竟然入了套,听南宫仪这般讽刺她,她气得一张丰润美艳的脸上涨紫了,身子如同一道闪电般,对着南宫仪扑了过来。 “贱人,竟敢骂我!”她嘶喊着,顾不上西凉夜还在这儿,出手就是杀招。 南宫仪“妈呀”一声,抱着脑袋就往西凉夜怀里钻。 她倒不是吓得,而是心知肚明,有西凉夜在这儿她不会吃了亏。但不管怎样,她也得装出一副柔弱胆怯的样子,男人嘛,有时候还是喜欢拯救弱小的。 她不介意利用西凉夜一回。 “魅姬……”西凉夜见魅姬的手裹挟着一股冷风伸了过来,面色不由一沉,出手挡住了她。 魅姬的身子蹬蹬后退了几步,贴到了墙上,大口地喘着气儿,一张脸煞白如纸。 “退下!”西凉夜丝毫没有一点儿客气,看都不看魅姬一眼。 “主子……”魅姬哀哀欲绝,不想离开。可是西凉夜的眼睛已经如刀子般瞪了过去,魅姬只得无奈地拖着软塌塌的身子走了出去。 “哇,你这什么功夫,好厉害!”南宫仪十分崇拜地看着西凉夜,大肆地恭维,“你这简直就是无影手啊,一招毙敌。魅姬竟然连你一掌都受不住?” 她唧唧喳喳兴奋地说着,西凉夜却抿了抿唇,一手忽然挑起了她的下巴,眯了眯眸子,危险的锋芒大露,“你把魅姬气走,到底想干什么?” 南宫仪还以为西凉夜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呢,没想到他早就看出来了。 她装傻充愣地嘿嘿笑了几声,“嘻嘻,不过是看她不顺眼而已,谁让她一脸狐媚子样儿,老想着勾搭你?” “哦?这么说,你真的在乎?”西凉夜那双妖冶的面上满是笑容,显得十分开心,忽地贴近了南宫仪的脸,在她耳畔笑道,“你知道吗?本皇子多想你这话是真心的。” “嘿嘿,真心,绝对真心,如假包换。”南宫仪说谎不眨眼,顺口就来。 “呵呵,等到了西凉再说这话,本皇子兴许还能相信。”西凉夜抬头从窗口望出去,笑得高深莫测,“只可惜,就算你打发走了魅姬,有本皇子坐镇,你也逃不出去!” 南宫仪被他这话给激起了兴头,摸过面前一把鸡头白瓷酒壶,晃了晃,笑道,“上次在这里,我不是从两个店小二手里逃出去了?而今,不试试,怎能知道逃不走?” 说完,在西凉夜目瞪口呆中,她对着酒壶的嘴儿就灌了几大口酒。 “你……”西凉夜大惊之下,缓过神来,忙一把夺过南宫仪手里的酒壶,“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 他盯着南宫仪,语气十分不快。 这可是烈酒,本来他也没打算喝的,不过是酒楼里送上来拉拢客人的。 南宫仪却不说话,嘴里含着酒,只管笑嘻嘻地看着西凉夜。 67 情敌厮杀 西凉夜说完,见南宫仪但笑不语,不由有些心慌,往南宫仪这边凑近了些,“你,你怎么了?” “噗……”就见从南宫仪口中喷出一股液体来,直对西凉夜的面门而去,正是她方才喝进去的酒。 西凉夜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脸上都是酒。有几滴落入眼睛里,他一时不适,只好闭了闭眼。 正当此时,南宫仪飞快地起身,跑到了窗边。 西凉夜睁开眼睛,就见南宫仪已经坐到了窗台上。 他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喊,“快下来,有话好说,别做傻事!” 虽然只有二层楼高,但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宫仪来说,跳下去也是够受的。 “呵呵,我下去才傻呢。”南宫仪笑得鲜花般灿烂,“与其被你胁迫至西凉,我还不如结果我自个儿算了。” 南宫仪方才一进这屋子,就开始想着怎么支走魅姬了。不然,凭着西凉夜和魅姬的身手,她一个人肯定躲不过。 西凉夜以为她想逃,但他万万没想到,南宫仪其实是想来个轰动效应,好引起众人围观,一传十十传百,让耶律玄知道罢了。 前世里,在特战部队待久了,她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跟这样差不多的高度,她也是跳过的。 怕就怕今生这副小身板不撑。 但,不冒险,又哪能脱得了西凉夜的魔掌呢? 西凉夜想要上前阻拦,但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已经坐在窗台上的南宫仪。 眼睁睁地看着南宫仪跟一只蝴蝶般飞了下去,他心胆俱裂地冲到了窗前。 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惊慌、恐惧,像现在这般无助! 毫不迟疑地,他也翻身越过了窗台,纵身跳了下去。 南宫仪在跳下去之前,就已经把前世学过的动作要领烂熟于心了:脚尖着地,膝盖弯曲,落地顺势下蹲或用身体右侧落地,或背部落地时翻滚。 可这二层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落到了地面上。 想得好做得差,就是形容她此时的状态的。 心里在跳之前一直默念着要诀,可轮到自个儿,她愣是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实实在在地掉到了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砸起了一地的灰尘。 在闭过眼之前,南宫仪嘴角勾了勾,呵呵,还好,她还没死呢。 这点子高度,对西凉夜这样习武的人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 落地后,他飞快地跑向南宫仪,不过是一步之遥,他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好的。 “喂,南宫仪,南宫仪,醒醒,你给我醒醒。”西凉夜眼见着南宫仪闭上了眼,吓得魂飞魄散! 这丫头是有多大胆,竟敢拿命来抗衡! 他不敢搬动她,喊了一阵子,发现南宫仪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才想起来拿手试了试她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此时,站在酒楼门口的两个店小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大呼小叫着围了过来,“有人跳楼了……”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也都聚拢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南宫仪,议论纷纷,“瞧这姑娘穿戴这样好,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是不是这男人欺负她了?” 西凉夜不胜烦扰,忍不住抬头,眸中迸发出凄厉的仇恨,“滚!” 魅姬带着正吃着饭的侍卫们赶来,拨开人群,来到西凉夜的面前。 西凉夜眸中一片赤红,搂着南宫仪的脑袋,有些发呆。 “主子……”魅姬看了这一幕,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看着地上躺着的南宫仪,还有她后脑勺那处流出来的血,她眸中禁不住泛上一抹惊喜,是不是死了?要是死了就好了。 西凉夜听见她的声音,心思清明了些,不再似方才那般肝胆俱裂,只是声音还有丝颤抖,“魅姬,叫个大夫来。” “主子,她,她没事吧?”魅姬看着西凉夜抱着南宫仪抱得死紧,她自己又不能上前去试探,忍不住问道。 “她没事。”西凉夜淡淡扫她一眼,答道。 魅姬无话,转身出了人群,却小声嘀咕了一句,“想死也不找个高的地方跳!” 一时大夫回来,检查了,说是后脑勺伤着了,不宜搬动。 西凉夜只得找人抬了门板过来,把南宫仪轻轻地移到门板上。 大夫给她把了脉,开了药,说是并无大碍,多休息些时辰就会醒过来。 西凉夜方才放了心。 待打发走大夫,西凉夜立刻命人收拾上路。 魅姬假惺惺地走过来,一脸的担忧,“主子,大夫都嘱咐过,说是南宫公主不宜移动,这会子上路,怕是对她的伤情不利!” 西凉夜狭长的桃花眸闪了闪,淡淡地盯了魅姬一眼,似乎能穿透她的灵魂,“要是不走,耶律玄很快就追过来,岂不功亏一篑?” 魅姬见西凉夜起疑,不敢多嘴,只得去收拾南宫仪随身带的东西。 不过就是西凉夜给她预备的几套换洗的衣裳而已,因为南宫仪方才跳了楼,脑袋上有些血迹,身上的衣裳也染了尘土,西凉夜就让魅姬给她挑一套干净的换上。 其实西凉夜本想自己给她换的,又怕到时候南宫仪叨登出来,不待见他,只得让魅姬动手。 他还特意嘱咐魅姬,“把她身上带的东西都收起来。” 这样做,他是怕南宫仪万一什么时候想不开自杀。 魅姬答应了,拿了衣裳自去南宫仪的屋子。 南宫仪还昏迷着,屋子里就她们两个。 魅姬俯下身子,仔细地盯着南宫仪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妖冶的眸子渐渐染上了恨意,“男人喜欢的无非是你这张脸,你说,要是毁了你这张脸,还有没有人喜欢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长长的指甲,在南宫仪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来回地画圈儿。 昏迷中的南宫仪,似乎觉得不适,眼皮跳了跳,睫毛也在轻颤。 外面忽然传来西凉夜的声音,“魅姬,快着点儿。” “是!”魅姬收回手,恶毒地看着南宫仪,却硬生生忍住没有下手。 她手脚麻利地脱了南宫仪的外衣,看着只着一身淡粉色里衣的南宫仪的身子,曲线玲珑有致,魅姬的眼神又变了。 这个该死的贱人,不仅脸蛋儿迷人,就连身子都这般诱人采撷。 魅姬挺了挺自己丰满的身子,再看看南宫仪的,终是冷哼一声,“虽说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但是太瘦了,男人还是不喜的。” 她相了相自己的身躯,终是满意地收回眼神,给南宫仪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西凉夜交代要把南宫仪身上的东西清理干净,魅姬却留了私心,只把南宫仪腰间荷包里的一些碎银子还有一包也不知道什么的药粉给收了,其余的,原封不动地又给她装进袖袋里。 她知道,南宫仪是个聪明的,说不定这些东西能助她逃走,到时候耶律玄把她找着,西凉夜就死心了。 不过是片刻,她就捧着搜来的两样东西出了屋子,递给在外头等得焦躁的西凉夜,“主子,这是从南宫公主身上搜出来的。” 西凉夜接过,嗅了嗅那包药粉,不由轻笑,这丫头随身都带着蒙汗药,警惕性还挺高啊。 再看那个装碎银子的荷包,上面的绣花还挺别致,虽然不晓得这是不是南宫仪自己绣的,但西凉夜还是欢天喜地地收到自己的怀里了。 只要沾染了她气息的东西,他都奉若珍宝! 收起了南宫仪的东西,西凉夜亲自进了屋,小心翼翼地抱起南宫仪,把她放到了外面停稳的马车上。 魅姬上了后头一辆马车,看着西凉夜怀抱着南宫仪进了车厢,她的眸子又酸又涩。 西凉夜坐稳之后,并未把南宫仪放在座椅上,而是紧紧地搂着。 大夫说了,南宫仪不宜颠簸,他觉得自己这么搂着她,才免得她晃动。 撂下帘子,西凉夜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出发!” 外头的人立即挥动马鞭,一行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迎客来”酒楼。 两个店小二因为西凉夜给足了银子,只管装傻充愣,什么都不问,就连掌柜的,也当没有瞧着这一行人。 而此时,夜色朦胧,华灯初上,正是耶律玄一行人进镇子的时候。 耶律玄在屋里站了片刻,总觉得太阳那处隐隐作疼,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推门出屋,带着莫寒等暗卫上了街。 一街两行的叫卖声早就歇下,沿途的商贩都在关门的关门,打烊的打烊。 一直走到西头,才发现只有尽头那家挂着“迎客来”的幌子在迎风招摇。不过此时两个店小二正躬身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打算上了门板打烊。 耶律玄信步走过去,站在门口,那两个店小二见他器宇轩昂,俊美不凡,忙上前点头哈腰道,“客官,我们店里打烊了,对不住了,您改日再来吧。” 耶律玄纳闷,“这天才刚黑,正是迎来送往的好时候,怎么偏要打烊了?” 店小二忙解释,“是掌柜的吩咐的,小的不敢不从!” 一听是人家掌柜的吩咐的,耶律玄也不再多问,许是人家确实有事儿呢。 反正他也是出来随意转转,并不是来用饭的。 于是,他带着莫寒等人转过身来就要回自己歇息的那家客栈。 不料刚走没几步,就觉脚底有些粘腻,鼻端若隐若现地闻着一股子淡淡的腥气。 常年征战杀伐的他,对这种气味一点儿都不陌生,他立即警觉起来,低头往脚下看去,夜色里,也看不到什么。 他忙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着,照了照脚下那片地,就见地上的颜色比其他的地方深了些。 他伸手捻了一把,触手有些粘稠的感觉。 血,是血没有错! 朗朗太平盛世,在酒楼门口的地面上,竟然有一小片血渍,真是太奇怪了。 耶律玄不由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莫寒紧跟其后,问道,“主子,这家酒楼有问题吗?” 耶律玄点点头,勾起了唇角,“去把两个小二抓起来,命人堵住门,别让掌柜的跑了。本王,要好好地盘问盘问。” 就算不是事关南宫仪,在北辽的辖地,出了人命案子,他也要管上一管。 何况,他还不确定这是否跟南宫仪有关呢。 很快,两个店小二就被人给绑得寒鸦一般推到了耶律玄跟前,掌柜的也被人给带过来,战战兢兢地站在耶律玄跟前,颤着声儿问,“几位好汉,小的做的是小本生意,您老人家若是要银子,小的这就去拿。” 耶律玄哂笑,这是把他们当成劫匪了? 莫寒在旁呵斥,“瞎了你的狗眼,你从哪儿看出来我们要银子了?” 掌柜的和店小二愣了,这又是绑又是威吓的,不要银子,要什么?难道是仇家杀来了? 可是掌柜的仔细一想,近来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除了自己在外头养了个小妾,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难道是小妾的事儿被老婆给发现了,雇了人来教训他的? 他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作揖行礼,“好汉好汉,小的不是好色,实在是因为家里的婆娘不能生养又不让纳妾,这才被逼无法在外头养了一个。还望好汉体谅则个!” 耶律玄本来心绪不定,被这个掌柜的一番话倒是给逗乐了。这家伙,以为自己来捉奸的啊? 莫寒见这掌柜的东拉西扯愣是说不到点子上,气得照他屁股上踢了两脚,把那掌柜的一下子给踢倒在地上,“少跟我们家主子扯皮,快点儿说正经的。” 掌柜的被踢得踉跄跪地,心里却小声嘀咕,关键我不知道你们家主子想听什么啊? 耶律玄微微勾唇,点着脚底下那片泥土,不冷不热地问,“你们这儿死过人?” “没,没有。”开玩笑么?一个开酒馆的,哪能死人哪? 掌柜的一听这话,煞白了脸忙摇手晃脑。 耶律玄松了一口气,没死人就好,他还怕死的是…… “那这片血迹怎么回事儿?”耶律玄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语气也和缓了些。 “那是,那是……”掌柜的看一眼两个店小二,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西凉夜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要是说出去,小心有灭门之灾。 何况,当时围观的群众早就散去,酒馆里的人只要不说,别人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到。 拿人的手软,掌柜的和店小二已经收下西凉夜给的丰厚的银子,这会子即使面对这一群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物,他们也不敢一下子说出来。 莫寒见他们欲言又止,明显知道些内情,却死活不开口,可见是有顾虑的。 耶律玄不急不慢地站在那儿背着双手,只拿一双利剑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掌柜的。 掌柜的汗流浃背,跪在那儿即使浑身瑟瑟发抖,可为了不被西凉夜给灭门,还是死活不肯松口。 莫寒急了,他家主子哪有这些闲工夫,还得出去找王妃呢。 他蹭地拔出长剑,一下子架到掌柜的那肥厚的脖子上,狞笑着,“再不说,你信不信我一剑结果了你的狗命?” 西凉夜临行虽然丢下了银子和狠话,但他到底还是走了,不在跟前威胁着。 眼下这群人凶神恶煞拿剑指着他,掌柜的脑门上冒出了豆大的汗,大冷的天儿,他冷汗涔涔,汗湿后背。 “我说,我说……”掌柜的实在是顶不住了,磕头如捣蒜,“我们这小店晌午来了个姑娘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上了雅间,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那姑娘就从二楼窗户上跳了下来,之后那男人也跳下来……” “那姑娘什么样子,可有伤着?”他唠唠叨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耶律玄一口给打断。 掌柜的一听耶律玄这着急忙慌的语气,心道那姑娘不简单,估计和这男人也有些瓜葛。 “那姑娘长得还美,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只是跳下去之后就昏过去,脑袋上还出了血……” 掌柜的说这话的时候,偷偷打量了耶律玄一眼,就着昏暗的光线,他暗自咂舌:这男人长得可真好看,比之前那男人更有味道。 不过莫寒的剑就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敢走神,忙答道,“后来大夫来了,说那姑娘并无大碍,歇息一阵就能醒过来。” 耶律玄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掉了下来,心里疼得跟被人戳了一个洞一样。 南宫仪到底因为什么跳了楼?是被西凉夜欺负,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耶律玄一想到南宫仪目前正昏迷着,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揪紧了。 “他们朝哪条路走的?走了多久了?”耶律玄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冷若寒星,刺向那肥胖的掌柜的。 掌柜的吓得脖子就是一缩,差点儿没有缩到腔子里去。他期期艾艾地抬手指着西边一条路,“朝,朝那儿去了。” 耶律玄听完,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莫寒瞪了眼那吓得抖抖索索的掌柜的,威吓道,“要是有半句不实,小心你的狗头。”说罢,抽了长剑,紧随身后。 掌柜的吓得几乎没有哭出来。先前那个男人说要是泄露出去,小心灭族。而今这伙人又让他小心狗头。他好端端地做着生意,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自打那姑娘从他这儿跳下去之后,就厄运连连? 看着这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他有些发愣,越发觉得那姑娘和这群人关系很大。 不过自己的脖子没有被人家个戳一个洞,他已经很万幸了。 摸了摸还完整的脖子,掌柜的就要挣扎起身。无奈浑身都发软,挣扎了好几次也没能起来,不由火烧火燎地喝骂那两个还跟呆鹅一样的小二,“你两个死人么?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 两个小二清醒过来,忙上前一边架起一条胳膊把掌柜的搀扶起来,却不料他们立即闻到了一股骚味儿,原来,掌柜的被吓尿了。 两个小二想笑却不敢笑,毕竟他们两个也吓得够呛。而掌柜的也顾不上自己的裤子尿湿了,就听他急匆匆吩咐,“快回去关门,收拾东西,今夜就走!” 虽然躲过这群人的逼问,但西凉夜那头还没有准儿,这掌柜的做多了生意,精明地要命,可不敢留在这儿等人家来灭门。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拨人个个都不简单,说不定是为了争夺那姑娘而来的。 瞧那姑娘长得那么美,一看就是个红颜祸水。 掌柜的一边一瘸一拐地进了店里,一边如是想着。 话说耶律玄回去之后,就上了马,连夜出发,照着掌柜的指的方向,发了狠地去追西凉夜。 半夜时分,他们终于赶上了前头一行急匆匆赶路的人。 前头的斥候来报,拦住了一行骑着马赶着车的人,请耶律玄前去辨认。 大半夜的,在路上还急匆匆赶路,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西凉夜他们了。 耶律玄大喜,同时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他命人把西凉夜的车队给包围了,自己则骑着飞霜上前查看。 总共有一大一小两架马车,其余的全都是骑着快马的精壮侍卫,却并无西凉夜的影子。 “搜!”耶律玄一声令下,手底下的人已经拔出长剑来,围了上去。 对面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并不见慌乱,而是也拔剑护着那两架马车。 “西凉夜,有种的就给本王出来!”耶律玄一身玄色大氅,烈烈寒风中,骑在飞霜的背上,威风凛凛。 马车里并无动静,西凉夜也没有露面。 耶律玄抿了抿唇,看来西凉夜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的手往下一挥,做了个砍杀的手势。暗卫们立即驱动马匹,上前和西凉夜的侍卫厮杀在一起。 耶律玄带来的都是精锐,而西凉夜的人也不差,双方人马绞杀在一处,一时也分不出胜败来。 耶律玄则单枪匹马直接赶到了那两辆马车旁,却不知哪一辆车里是南宫仪坐的。 万一误伤了南宫仪怎么办? 他犹豫的瞬间,就听一声尖利的啸声迎面飞来,耶律玄不假思索地闪身躲过,拿长剑一格,打开了那枚飞来的暗器。 那暗器发出叮当一声脆响,耶律玄扫了一眼,原来是一枚透骨钉。 耶律玄勾唇笑了,出口的声音冷如冰,“堂堂西凉三皇子,竟然也做这小人之举?” 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轻蔑。 “魅姬……”西凉夜从大马车里喊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放下怀中的南宫仪,挑了帘子出来。 耶律玄在他出声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把精力聚集到那架大马车上。帘子闪动,一瞬间,他看到了正躺在长椅上的南宫仪。 夜色中,火把的光亮明明灭灭,他并未看到南宫仪的脸,可潜意识里,他知道那就是南宫仪。 他的眸子发赤,随着帘子的晃动,死死地盯着西凉夜,“你把阿仪怎样了?” 西凉夜虽然不怕耶律玄,但南宫仪之所以这样,他心里还是愧疚的,语气也不由缓和了些,“放心,她没事儿。” 耶律玄那声“阿仪”让他心里很不痛快,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跳下马车,桃花眼挑了挑,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追来了,真是好手段!” “哼,你这个小人,也配跟本王说话!”耶律玄不想跟西凉夜废话,只想早点儿把南宫仪带回去。 话落,他的长剑就挽出一个剑花,刺向西凉夜。 “主子,小心!”魅姬看到耶律玄出手就是杀招,不由高喊了一声。 西凉夜翻身躲过,回过神来,抽出腰间的软鞭,和耶律玄杀在了一处。 两个人不相上下,势均力敌,一时斗得水深火热,谁也占不了便宜。 魅姬趁此时,下了车,悄悄地上了西凉夜那辆大马车,看着昏睡不醒的南宫仪,她唇角上扬,诡异地笑了。 “真是老天助我!”她的语气说不出的得意,伸手就把南宫仪给推下长椅,自己顺势坐下,抬起一只脚来踩到南宫仪身上,咯咯笑着,“刀枪无眼,就算是你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多想的吧?” 话落,她就对着那匹驾车的马,打出一枚透骨钉,正中那马儿的臀部。 马儿吃疼,当即就高高扬起了前蹄,凄厉地嘶鸣起来。 正打斗着的耶律玄和西凉夜两个,都被马的嘶鸣声给惊醒过来,两人双双停了手,吃惊地看着那匹发了疯的马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疯了一般冲出了包围圈,撒开蹄子就朝前狂奔。 “西凉夜,你好卑鄙!”耶律玄一拍胯下骏马,恶狠狠地骂了西凉夜一句,催马就追了上去。 深更半夜的,马儿受了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而西凉夜无端端被他给骂了一句,朝那辆小马车一看,不见了魅姬的影子,心想坏事儿了。 他也没迟疑,上前抽出匕首砍断了驾车的马缰绳,揪着马鬃就飞身上了马,跟随耶律玄紧追而去。 受了惊的马一路不管大路小道,跟没头苍蝇一样胡乱瞎跑。时而钻进树林,时而翻过陡坡,那速度不减反增,看得后头追着的耶律玄心惊胆战,握着缰绳的手心里都是汗。 西凉夜跟在后头狠命地拿鞭子甩着马臀,打得那匹马也发了狂,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也看到了那一幕,一颗心吓得快要蹦了出来。 “魅姬,快停下!”他高声喊着,希望魅姬能看在他是主子的份上,冷静下来。 车内的魅姬听见叫声,越发兴奋起来,咯咯笑着,“贱人,看看那两个男人吧,为了你,他们不惜抛下高位,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这个贱人,今日就要你不得好死!” 伴随着她疯狂的笑声,在车厢内被颠簸得滚来滚去的南宫仪,头疼欲裂,终于睁开了眼睛。 还未来得及适应环境,她就被魅姬那狂妄的笑声给惊呆了。 她悄悄地打量了下四周,才明白过来自己还在马车内。 听着身后两个男人大呼小叫的喊声,南宫仪心思渐渐清明,原来耶律玄终于找了过来。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魅姬什么时候上了她的车?难道是她跳楼昏迷过后,西凉夜让她照顾自己的? 只是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看这样子,像是耶律玄和西凉夜在外头追她这辆马车,而且这马车的速度明显太快,几乎没有把她的骨头给颠散架了。 难道是魅姬在捣鬼? 南宫仪心知肚明魅姬对她羡慕嫉妒恨,女人在疯狂的嫉妒中,是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的。 好在魅姬正狂笑着,而且她坐在长椅上,也没有去看躺在她脚底下的南宫仪是否醒来。 再加上深夜马车内没有灯光,所以,南宫仪醒过来有一阵子,也把事情摸了个七七八八。 她悄无声息地在袖袋内掏了掏,幸好自己的针灸包儿还在。 她摸出一根银针捏在右手两指之间,感受着踩在她身上那只脚的方位,一针扎了上去,正好扎在她脚的后筋上。 “啊……”魅姬发出短促的吃疼声,她想抬起脚,却不料自己的脚已经不能动弹分毫。 她还没意识到南宫仪醒过来,在她脚上扎了一针,她还以为是自己坐久了呢。 动了动身子,她想起来,却不料这一动,随着马车的颠簸,又加上一只脚不能站立,魅姬整个人就朝前倾去,一头撞在前头的硬木头上,撞得她眼冒金星,差点儿没有昏死过去。 南宫仪则趁机从车内铺着绒毯的地上爬起来,抓着长椅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 魅姬踉踉跄跄地站立不稳,要不是抓住车厢内的扶手,差点儿就被撞飞出去。 待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动,才发现南宫仪已经醒了过来。 她这才明白过来。 68 自食恶果 魅姬踉踉跄跄地站立不稳,要不是抓住车厢内的扶手,差点儿就被撞飞出去。 待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动,才发现南宫仪已经醒了过来。 她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你使得坏!”她喘了口气,忍着脑门上的剧痛,吃吃笑着。 南宫仪昏迷过去半日,这会子身上也是没什么力气。她好不容易坐稳,喘息匀了,方才问她,“是你捣的鬼?” “是我!”魅姬也没藏着掖着,大方地承认,“谁让你碍着我的道儿了?” “碍着你的道儿你就得赶尽杀绝?”南宫仪嗤笑,实在是没听过这么霸道的道理! “主子已经被你迷得失魂落魄了,你若是不死,岂不天下大乱?”魅姬听着外头那两个男人的喊声,惨笑一声,“我真是不懂,你到底哪儿好,就把那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给迷成那样?” “你不懂的地方多着呢。”南宫仪勾了勾唇,手中暗暗捏着枚银针,趁着马车平稳之际,飞速地扎到了魅姬扶着长椅扶手的胳膊肘子上。 剧烈的酸麻涌来,魅姬失声尖叫,“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想让你动而已。”南宫仪厌烦地瞥了眼魅姬,听着她的尖叫,心里很是痛快。 可是魅姬也是个能忍的,即使胳膊动不了,她还是狂笑起来,“哈哈,就算我动不了,你也逃不掉。马车很快就会散架,到时候咱们一个都逃不掉!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听着魅姬那尖利的声音,南宫仪只觉得头皮发麻。跟失去理智的女人在一块儿,就是麻烦。 有本事去拴住男人的心,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马车依然在狂奔,南宫仪已经被晃得头昏眼花,几乎没曾吐出来。 耶律玄的飞霜眼看着逼了上来,南宫仪从已经快要被颠散架的车窗看过去,见耶律玄好几次要靠近那匹发疯的马儿,无奈却失之交臂。 那马儿臀部吃了魅姬一枚透骨钉,按说不会狂躁这么久的,估计是那透骨钉上抹了药,让那马儿狂性大发。 看样子,魅姬这是抱了和她同归于尽的心思了。 南宫仪不由苦笑,魅姬疯了,为了一个西凉夜,竟然要赔上一条小命! 不过就算魅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马车前面的挡风帘子没了,车架也七零八落地往下滚落,估计再过个一时半刻,整个厢车就该被甩出去,到那时,她和魅姬,不死也得重伤。 看了眼外头晦暗不明的天色,还有一闪而过的树影,南宫仪暗暗盘算,怎么才能保得一命。 耶律玄慢慢逼近,几次三番想去够那狂奔的马儿,无奈因为速度太快,都无法做到。 后头不远的西凉夜狠命地抽着马儿,那马儿吃痛,发了疯般地奔跑起来,不过几个起落之间,就赶上了耶律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暗夜里和南宫仪这匹拉车的马儿角逐起来。 魅姬的眸子凄凉地望着西凉夜那模糊的身影,身子晃来晃去,心里又酸又痛。 主子为了这个贱人,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她想和她一起赴死,可是主子却,冒死追了上来。 这么个贱人,真的值吗? 她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想着西凉夜,但南宫仪却紧张地掌心里都是汗。 她死死地攀着车窗边缘,不至于让自己飞了出去。同时尽量地往外探头,希望耶律玄能看到她,知道她已经醒过来。 可是刚刚醒来,她身上乏力地很,挣扎了半天,也未能成功。 她颓废地靠在那快要散架的长椅上,眼睁睁看着车内固定在车厢底部的小几已经飞了起来,几块木板斜斜地击中魅姬。 魅姬的身子本来就是摇摆不定,被这几块木板击中,疼得龇牙咧嘴,身子一个不稳,手脚又用不上力气,竟然一下子滚到了车厢外,趴在了车辕上。 南宫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要是从这儿掉下去,身子还不得摔成八瓣儿? 虽然魅姬想让她死,但眼看着魅姬就这么消失在眼前,她心里说不震撼,那是假的。 可车子七扭八歪,再加上零件不时地飞过来,南宫仪趴在车厢内,只觉异常艰难。 忽地一声,窗户散架了。 一股冷风吹过来,刮得她脸如刀割。 她死死地抓住长椅的扶手,不让自己被颠出去,尽量努力地去够魅姬。 而此时的魅姬,趴在车辕上,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风摇曳,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两个人因为在黑暗里久了,竟然也慢慢适应了。此时魅姬看着南宫仪正一步一步爬过来,不由勾唇冷笑,“我都要杀了你,你还过来做什么?是于心不忍,还是巴不得我快点儿掉下去?” “呵呵,你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南宫仪费力地吐出这句话来,小脸儿已是煞白一片,“说不定你还没看到我死,你就先摔成狗吃屎了。” 这话分量很重。 魅姬那么爱美,一想到自己将要死在南宫仪前头,而且还是脸朝地被摔成大饼的那种,心里就跟有毛毛虫爬过一样,瘆得慌! “你,你别瞎说!”她的气息已经不流畅了,看着时不时就往外头飞断木头烂茶杯的车内,魅姬的脸色也吓白了。 “我是不是瞎说,你自己心里没数?”南宫仪停了一阵子,喘息匀了,方又笑道,“如今你就要死了,还有力气跟我辩?” 也许死的恐惧笼罩了魅姬,让她无法回话。南宫仪说完这话之后,魅姬就再也没有开口。 南宫仪不由暗叹一声,死之前,一腔热血,恨不得立即就和她共赴黄泉。可真到临了,魅姬也还是害怕的。 不过她眼下已经顾不上这个了,飞驰的马车正东摇西晃着,明显就要撑不住了。 魅姬虽然用那只还能动弹的手死死地抓住摇摆不定的车辕,但随着马匹的狂奔,马车的车身已经不牢固了。 南宫仪爬在车厢门口,已经听见车辕那处传来“咔嚓”一声响,她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不好,车辕这是要断了。 魅姬正好趴在那处,这一断,她岂不是被甩出去了?到时候马儿还在奔跑,她就算是松手再快,恐怕也得受伤。 “喂,你快往里头来。”生死存亡之际,南宫仪也不计较那么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魅姬死在跟前。 魅姬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身子努力地扭动了几下,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她叹息地看了一眼南宫仪,终是苦笑起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能得主子欢心了?” 南宫仪愕然,这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有心情说这个?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命吧!”她没好气地甩出一句话。 魅姬惨笑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不让我死。要是换做我,我可是巴不得你去死,说不定还得顺势把你踢下去,死得越快越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南宫仪信魅姬说的都是实话。 她微微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其实我跟你之间无冤无仇的,何必盼着你死我亡?不过一个男人而已,至于为他搭上性命吗?当他看到你摔得面目全非的时候,他心里对你可还有一点点怜惜?” 一句话,戳到魅姬的心坎儿上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死了,西凉夜会是什么态度,可是她知道,她死的时候一定不会好看,血肉模糊鲜血淋漓,那都是轻的,说不定到时候断肢残臂,没个人形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马车生生地断开两半,魅姬被抛了出来,暗夜里,南宫仪也看不清她到底被甩飞到哪儿去。 她自己趴在车厢内,惯性的作用,即使马匹已经挣脱开跑得无影无踪,但车厢还是在地上往前滚了几滚。 南宫仪在里头就跟笼中的鸟儿,随着那车厢翻来滚去,她的身子也是翻来覆去。 剧烈的震荡,让她终于再也撑不住,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耶律玄和西凉夜眼睁睁看着马车在他们面前断裂,一半飞了出去,一半滚到一旁的沟里,两个人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许多,飞身下马,就跳进了那水沟里。 “阿仪,阿仪……”耶律玄的声音都变了,黑夜里,就像是一匹孤狼一样。 “南宫仪,南宫仪。”西凉夜也吓得变了脸色,顾不得和耶律玄还有国恨家仇,同着他一起把那翻滚过去的车厢给扒拉出来。 两个男人在里头摸索了一阵子,终于摸到了一个温热的身子。 他们大气儿都不敢出,也不知道那一动不动的人儿是死是活。 耶律玄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着,对着车厢照了照。 就见那昏过去的人面朝里,看不清面容。 西凉夜只看了那一身衣裳,就松了一口气,“是南宫仪!” 这衣裳是他出发前命魅姬给换的,一路上他又把南宫仪给揽在怀里,自然极其熟悉。 耶律玄一听是南宫仪没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上前就轻轻地扶过南宫仪的身子,轻声喊着,“阿仪,阿仪……” 西凉夜就着他的姿势伸手触摸了下南宫仪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有气儿。 他喜上眉梢,“还好,还好,没事就好!” “人都昏过去了,你还说没事?”耶律玄一手托着南宫仪的头,另一手顺势就挥了出去。 正好西凉夜还弯着身子没有直起来,那拳头就挥到了西凉夜那高挺的鼻子上。 一个成年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常年习武的男人挥出去的拳头,力道有多大,西凉夜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他的鼻子已经不能用血流如注来形容,简直就是泄了闸的黄河水一样,滔滔不绝。 他往后退开几步,一把捂住鼻子,伸手指着耶律玄,面色凶狠,“好,好,要不是看在南宫仪的面上,我一定和你决一死战!” 因为捂着鼻子,他的声音听上去含糊不清,也没什么威慑力! 耶律玄这会儿轻轻地抱起了南宫仪,从车厢内小心翼翼地跨步出来,见西凉夜挡在面前,面色一黑,冷喝道,“滚边儿去!” 西凉夜气得面色煞白,可看着他怀中奄奄一息的南宫仪,满肚子的气却不好发作,只得把这笔账暂且记下,往旁边退了几步。 耶律玄抱着南宫仪从水沟里爬出来,西凉夜也随后跟上。 两个人的侍卫这会子骑着马也赶了过来,高举着火把,照得夜色亮如白昼。 耶律玄就着那火光,把南宫仪浑身上下都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发现并无伤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两日未见,再见时,却是这般形容,耶律玄哪能不气? 安顿好南宫仪之后,他起身就把身后的西凉夜给揪到了一边,“要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阿仪会这样?” 西凉夜也不想看到南宫仪这样,他有些心虚,所以并未反抗。 若是平日,他早就抽鞭和耶律玄决一死战了。 耶律玄出了一口恶气,见西凉夜脸上红了一片,鼻子还在汩汩出血,也就没有揍他的兴致。 一把把他给甩开,耶律玄又来到南宫仪身边,静静地候着。 这个时候,南宫仪是不可能骑马了,而那辆马车,早就变得面目全非,连坐都不能坐,更别说躺着了。 西凉夜看着这种情况,苦笑了下,本想带着南宫仪一路直奔西凉的,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 魅姬竟然要和南宫仪同归于尽! 他手底下不养这样坏主子大事的白眼狼! 一想起魅姬,他就满肚子火,于是命人四下里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多时,就有个侍卫在前方车辕边找到了魅姬,不过被压在车辕的断木下,除了还有一口气在,人已是昏迷过去了。 西凉夜打着火把跟过去看的时候,就见魅姬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地躺在坚硬冰凉的地面上,身上的衣裳沾满了灰土,地上,已经蔓延开一滩血迹。 更要命的是,她的肚子上,竟然压着一根横木,那横木上还有好多钉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刺穿魅姬的腹部。 西凉夜方才还一肚子的火,可看着这样狼狈不堪死都没个好样的魅姬,不由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跟她算账的心思,一下子就淡了许多。 他命人把魅姬腹部的断木搬开,就见已经有钉子扎进她的肚子上了。 魅姬看这样子,显然比南宫仪伤重得多,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去? 侍卫轻轻地把魅姬抬出来,在地上垫了几件袍子,魅姬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上头,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西凉夜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有意识,但见她这副样子,他只好上前蹲在她跟前,轻声问,“魅姬,你想说什么?” 魅姬在听到他的声音时,眼角就流出一串晶莹的泪。 “主子,我,我快不行了。”魅姬有上气没有下气地说着,“我,我好,后悔!” 西凉夜苦笑,“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你还是留点儿力气吧?” 魅姬却微微地摇摇头,努力地睁开自己那双曾经妖冶无双的眸子,贪恋地看着西凉夜的脸,“不,主子,我怕,不说,就,再也,没机会……” 大大地喘了一口气,魅姬已经面色白如金纸,“南宫公主说得对,我,我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西凉夜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了,魅姬曾经是他最得意的属下,为了他,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她就是容不下南宫仪,不想看着他对南宫仪好。 虽然恨极了她,但她落得这般下场,西凉夜也不忍再责难。 “你别多想了,等天亮了,给你请个好大夫来……”他打断魅姬忏悔的话,不想再和她扯下去。 可是魅姬却不舍得他离开,急急地喊住了他,因为用的力气过大,所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主子,别走,别走……”魅姬死死地抓住西凉夜的一角华服,“魅姬再不说几句,以后就没机会了。” 西凉夜听着她凄厉的声音,也觉心酸,只好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说罢,我听着呢。” 魅姬也不过是想让西凉夜多陪她会儿,真要说什么,一时也说不出来。两个人就那样一个蹲一个躺,谁都无话可说。 南宫仪昏迷了一阵子,被冷风一吹,慢慢醒转。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看到的就是耶律玄那张焦急紧张关切的脸。 两日没见,再见时,两个人眼圈儿都泛红了。 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差点儿就要阴阳两隔,南宫仪想一想,悲从中来,小嘴儿一撅,就扑在耶律玄怀里哭起来。 “呜呜,你再晚来一步,我们就见不着了。”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都抹在耶律玄那身玄色的袍子上。 耶律玄本来是穿着大氅的,但怕南宫仪冷,就给她穿上了。她身子底下又垫了几件其他人的袍子,并没觉得有多冷。 耶律玄紧紧地搂住她,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摩挲着,“好了好了,别怕,别怕,我这不是来了吗?” 南宫仪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把自己这两日所受的委屈和磨难全都发泄出来,人慢慢地就变得安静了。 住了哭,她就拿袖子往自己脸上抹。方才哭得欢快,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这会子黏糊糊的,冷风一吹,着实不舒服。 耶律玄看她这副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的阿仪,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不记得带帕子。 从袖内抽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这个高冷的男人亲自给南宫仪擦着腮边的泪。他的动作温柔细腻,一丝不苟,看得一旁的暗卫都瞠目结舌了:他们家主子,何时这样耐心了? 莫寒见众人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只顾着看这对璧人,他只好粗声粗气地骂起来,“看什么看,看得长针眼拔不出来!” “嘿嘿” “呵呵” 奔波了一日一夜的暗卫们,这会子也都松懈下来,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南宫仪被他们给笑得不好意思,忙从耶律玄怀里钻出来,低着头都不敢看他们。 耶律玄拿眼睛扫了一圈,刀子一样。暗卫们赶紧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笑了。 南宫仪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耶律玄给摁住,“你身子才好,别这么急着起来。” 南宫仪笑了笑,“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能躺着,万一冒了风寒,又是一层病。” 耶律玄听她说得有理,伸手就把她给扶了起来。南宫仪在地上走了几步,觉得身子慢慢活泛开了,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她并无大碍,不过是先前跳楼昏迷所致,如今歇息了一阵子,气血调匀,慢慢地也就好了。 看着四周除了耶律玄黑衣黑甲的暗卫,还有西凉夜穿着蓝衣的侍卫,南宫仪不由拿眼四处搜寻。 她都醒了,西凉夜那个罪魁祸首哪儿去了? 要不是那家伙把她劫持,也不至于发生魅姬要和她同归于尽的事情。 如今她好了,也不知道魅姬死了没有? 一想到那个嫉妒得心灵都扭曲的女人,南宫仪就头皮发麻。 那样的女人,死了也就死了吧,活着,还不知道日后会祸害谁。 万一西凉夜再喜欢上其他的女人,她不也得跟着掺合? 死了,对她来说,倒是解脱了,省得看着西凉夜左拥右抱,喜欢了一个又一个! 这么想着,她就问耶律玄,“魅姬死了吗?” 耶律玄看了眼南宫仪,声音明显不快,“那个女人死了才好,竟敢动本王的人!” 南宫仪见他满脸怒色,知道他也不晓得魅姬的生死。 西凉夜的侍卫却不怕死地回了一句,“南宫公主,魅姬还没死,不过只剩了一口气儿了。” 一路上,他们见主子那般呵护这位公主,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尊敬起南宫仪来。 南宫仪这才知道魅姬还没死,不禁就想去看看魅姬如今一副什么样子。 “这位小哥,你可知道魅姬现在哪儿?”南宫仪一脸真诚地看着那个蓝衣侍卫。 耶律玄立即恶狠狠地瞪向那个侍卫,眼神中明显的是警告:让你多嘴,让你多管闲事! 那侍卫身子颤抖了下,不过身为西凉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他还是抖着声儿答道,“公主,就在那边,我们主子也在那儿。” 说罢,他的手就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条草丛里。 南宫仪看一眼耶律玄,轻声道,“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个害人害己的女人变得是否面目全非了。” 耶律玄以为南宫仪想出出气,也就答应了,亲自给她拢了拢厚重的大氅,牵着她的手一同往魅姬所在的草丛而去。 到了那里,南宫仪才知道魅姬伤得有多严重。 不仅变得狼狈不堪,且腹部还多了一个硕大的洞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西凉夜就蹲在她跟前,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南宫仪,脸上立时浮上一抹喜色,“你醒了?” 南宫仪点点头,跟他没有什么话可说。 而已经垂死挣扎的魅姬,却在看到西凉夜那一脸喜色的时候,心如死灰。 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做,都敌不过南宫仪,不是吗? 有的人,不是她的,永远都不是她的。 南宫仪蹲下身子,看了看魅姬腹部那个汩汩流血的伤口,再看其他的地方,发觉也就是这个伤口最厉害,其他不过软组织伤了,休养几日也就好了。 若是不及时治疗,魅姬很快就会流血而亡。 看了眼闭上眼睛脸色蜡黄的魅姬,南宫仪暗自叹口气:她还是做不到心狠手辣,即使魅姬那般对她,她却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流血而死。 “死的滋味好受吗?”见魅姬像是一幅等死的样子,南宫仪贴着她的耳边,小声问。 魅姬遽然挣开一双妖冶却黯淡无神的眸子,瞪着南宫仪,不解其意。 “呵呵,我说过,摔下来会死得很难看。你,做到了。”南宫仪冲着魅姬勾了勾唇,挑衅地笑了。 这个时候,唯一能激起她活下去的希望,就是这个话题了。 是个女人都在乎美丑,魅姬这样的尤甚! 见魅姬始终瞪着她,却不说话,南宫仪只好继续刺激她,“想看着西凉夜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不?要是想的话,那就好好地活下去!” 魅姬的唇动了动,因为声音太小,南宫仪没有听见。 “你想说什么?交代遗言吗?”南宫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彻底激怒了魅姬。 “你,赢了。”她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喊出来。 南宫仪点了点头,“本来这就没有输赢,你却非要搭上自己的小命,实在是不值!” 话落,她转身就问西凉夜,“找个僻静背风的地方!” “干什么?”西凉夜唯恐南宫仪不理她,闻听忙问。 “挖坑,埋人!”南宫仪没有好气。 耶律玄却知道她的意图了,不由生起气来,“让她死了算了,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死了还便宜她了。” “医者父母心啊!”南宫仪轻轻地叹息一声,不是她圣母心,实在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她面前死去,她却无动于衷。 “就当是被狗咬了,人还能学狗咬回去不成?” 西凉夜嘴角止不住抽了抽,这是什么比方?谁是狗?谁是人? 69 两个大孩子 人多力量大,很快,侍卫们就拿衣服和棍棒在魅姬四周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窝棚。 魅姬伤得这样,已经不能移动了。南宫仪自己钻了进去,把魅姬的衣裳撕开,仔细查看着伤口。 看这样子,非得缝合不可。 摸了摸袖袋内的东西,南宫仪掏出了一个羊皮包儿来,里头针灸的、缝合的针线都在。 她高兴地呼了一声,继而又去摸自己腰间,却发现那个荷包不见了。 她左右找了一圈,不见踪影,只得退出来找西凉夜,“见着我的荷包没有?” 荷包被西凉夜给收起来了,他不舍得交出来,就摇摇头,“没见着。” 南宫仪急了,“那里头还有一包蒙汗药,我有用啊。” 耶律玄最看不得南宫仪发急,忙问,“这个时候要蒙汗药有何用?” “待会儿给魅姬开膛破腹,缝合皮肉,不给她灌点儿蒙汗药,光疼也疼死了。” 西凉夜汗颜,这才知道南宫仪这么着急的缘故。 他期期艾艾地从怀中掏出那个荷包来递过去,“喏!” 南宫仪顾不上和他计较,翻出那包蒙汗药来,就要钻进那个窝棚里。 西凉夜则趁机取过那个荷包,想塞进自己怀里,却被耶律玄一把给夺过来,“阿仪的东西,你也敢要?” “我为何不敢要?”西凉夜见南宫仪进去,也无所忌惮,索性跟耶律玄撕破了脸,呛起声来。 “她是本王的女人,她的东西,只能本王拿着。你,不配!”耶律玄攥着那个半新不旧的荷包,在西凉夜面前晃了晃。 “你们还未成亲,别一口一个你的女人!”西凉夜不甘示弱,一口呛了回去。 耶律玄面色不改,盯着西凉夜笑了半日,“你什么心思不要紧,不过别打阿仪的主意。本王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他就把一双拳头在西凉夜面前晃了晃。 西凉夜脸上血糊糊一片,鼻子好不容易不流血了,暂时也忘了耶律玄那一拳之恨,但耶律玄旧事重提,他自然受不了,冷哼一声,两手就对上耶律玄那双拳头,“别在本皇子面前耀武扬威,告诉你,本皇子不吃这一套!有本事,咱们找个地方较量去!” “去就去,谁怕你?”耶律玄哼了一声,就要转身走。 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俱是人中龙凤,如今却像是两个毛头小子一样,非要分个高低立下。 他们气哼哼地谁也不看谁,一同往一边黑地儿走,却不料那窝棚内忽然传出南宫仪的声音,“耶律玄,你那儿有酒吗?西凉夜,能进来帮个忙吗?”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各自冷哼了声,然后就飞快地答道,“有。”“好。” 说罢,两人就急匆匆地一个拿酒,一个走进了窝棚。 南宫仪正蹲着身子忙活着,耶律玄钻进来的时候,就听南宫仪头也不抬地命令西凉夜,“把她的头抬高。” 听见身后的响动,南宫仪知道是耶律玄进来,语速飞快道,“把那包蒙汗药放酒里融化,给她灌了。” 荒郊野外的,两个大男人不知为何,竟然一致听从南宫仪的。 两个人手脚麻利地一个兑酒,一个扶头,约莫过了一刻,南宫仪估摸着那药效已经发作,就回头对两个男人说,“一会儿我要开膛破腹,不过需要个帮手,你们谁不怕血的?” 其实她这么问,无非就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对于耶律玄和西凉夜这样沙场上的领军统帅来说,哪个会怕血? 两个人同时摇摇头,“不怕,我留下来。” “好吧,这么大的手术,确实也得需要几个人手。”南宫仪点了点头,拿过耶律玄的皮囊,倒了些酒在手上搓着,又拿眼神示意两个男人,“你们也洗洗手!” 耶律玄照做,西凉夜还愣着,方才南宫仪那句“手术”他还没有琢磨透是何意,不过约莫猜得出来,估计就是开膛破腹然后缝合之类的。 见耶律玄洗了手,他也不甘落后,倒了酒洗了。然后两个男人就帅着手,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南宫仪,静听吩咐。 南宫仪看看左一个高冷大帅哥右一个妖孽美男子,心里爽得很:这对儿,可真是养眼,要是都能收归囊中,艳福可是不浅呢。 只可惜她乐意,这两位还不高兴呢。 见她盯着他们看来看去,耶律玄和西凉夜顿时就不淡定了,以为自己没有洗干净手,忙又要去倒酒,却被南宫仪给拦住了。 “用酒洗手无非就是消毒而已。空气中有些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对于常人来说并无大碍,但对于魅姬这样失血过多身子虚弱的人来讲,麻烦就大了。所以,我们要把手上身上沾染的这种看不见的东西给杀死……” 耶律玄反正跟南宫仪在一起的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不管南宫仪嘴里冒出多少新词,他都能坦然接受。 但西凉夜就不同了,他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南宫仪那张粉润殷虹的小嘴儿一张一合,只觉得这个小女人神气极了,越发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南宫仪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心里想着什么,只管一道一道依照前世手术的程序走着,洗了手之后,又含了一口酒,对着耶律玄浑身上下喷了一遍,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身子道,“给我也喷喷。” 西凉夜早就含了一口酒过来,呜噜不清道,“我来。” 耶律玄一把把他给推出去,“美得你!” 说完,自己含了一口酒,对着南宫仪的身上细细地喷出去。 西凉夜无奈地含着那口酒,对自己喷又不好喷,只得吐了出来,求助地看着南宫仪,“我怎么办?” 耶律玄看着他一脸可怜巴巴求助地看着南宫仪,心里一股邪火就往上窜,“我来。” 说完,就把酒囊往嘴里一灌,还没等西凉夜躲开,一口就对着他那妖孽的脸喷了过去。 “哗”地一声,耶律玄那口酒喷了西凉夜一头一脸,连眼睛里都滴了,害得西凉夜眼睛睁不开,只知道哇啦哇啦张着嘴大喊,“喂,耶律玄,你成心的!” “哈哈,成心的又如何?”耶律玄大笑着,压根儿就不管闭着眼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的西凉夜。 南宫仪看着这两个大男人幼稚的要死,忍不住恼了,“人命关天,你们不想帮忙就给我出去!” 一见南宫仪发火了,耶律玄立即收了酒囊,一本正经道,“想帮忙,巴不得想给你帮忙呢。” 西凉夜也不敢嚎了,虽然闭着眼但也坚决保证,“不闹了不闹了,这就给你帮忙!” 他也不敢跟耶律玄计较了,乖乖地站在南宫仪面前。 看着这两个乖宝宝一样的大男人,南宫仪哭笑不得。不过见魅姬的药效也该发挥了,她就冷静下来,吩咐两个男人,“你来扶着头,你来摁住脚!” 耶律玄赶紧到前头扶着魅姬的头,西凉夜认命地摁住魅姬的脚。 南宫仪则蹲下身子,三下五除二地拿小匕首把魅姬的衣裳给划破,哧啦一撕,就扯到了大腿根。 “妈呀。”西凉夜吓得一下子就捂住了眼睛,不敢看一眼魅姬那白花花的大腿。 南宫仪嗤地笑了一声,“敢情你还是个雏儿?” 耶律玄听见西凉夜的叫声,忍不住回头往后看了一眼,一眼就瞥见魅姬那暴露的大腿,他也面红耳赤赶紧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西凉夜被南宫仪这么一嗤笑,不由得羞红了脸,“谁是个雏儿?告诉你,我可是阅女无数了。” “哈哈,你还阅女无数?我看是被阅无数吧?”南宫仪又趁热打铁说了他几句,直把西凉夜气得快要跳脚,也忘了羞涩了。 见两个男人都静下来,南宫仪收敛心神,在魅姬腹部的伤口上轻轻地划了一刀。削铁如泥的匕首哧啦一声就把那雪白的肚皮给划开了。 本来就血糊糊一片,如今又被割开一个大口子,殷红的血液沿着雪白的肚皮流了出来,太过刺眼。 小小的窝棚内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儿,就连耶律玄和西凉夜这两个久经沙场的大男人,闻着也有些受不了。 南宫仪这会子什么都顾不上,赶紧拿事先撕扯好的布条蘸了酒给她清理着伤口。 她两手麻利地忙活着,却忙而不乱,看得耶律玄和西凉夜眼花缭乱,心内深深地震撼着。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般大胆,就连他们两个心内也掀起了惊天骇浪,可是那个小女人却依旧面色如常。 南宫仪忙碌的时候,格外沉静,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件事情中去,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她把魅姬腹部内的血清理干净,然后就开始把那个伤口一层一层地缝合上。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南宫仪累得筋疲力尽,总算是把魅姬肚子上那个大洞给缝合上了。 她也是连着折腾了两天,这会子早就乏透了,忙活完了这一阵子,已是累得面色煞白。 把手里的针线一扔,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不行了,累死我了,饿死我了。” 耶律玄见魅姬这么久都没动静,也就松开她的脑袋,蹲在南宫仪面前,小心赔笑,“饿了吗?我这儿还有半块牛肉干,你先垫补垫补。” 南宫仪也是撑着一口气给魅姬缝合完了伤口,这会子松懈下来,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耶律玄掏出那块又干又硬的牛肉干,见南宫仪累得没有力气,他真的踌躇了。 看她这副样子,连啃牛肉干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怎么才能让她吃进嘴里? 西凉夜这会子也顾不上魅姬,送开手,在自己的怀里摸出一个水囊来,“用这个。” 耶律玄也无他法,只得就着水把牛肉干泡泡,一点一点撕了条喂进南宫仪嘴里。 南宫仪吃了一点儿,又喝了些水,才觉得浑身有了些力量。 她挣扎着问耶律玄,“你们有没有好的金疮药,给魅姬上点儿?” 耶律玄忙说有,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征战在外的人来说,受伤乃是家常便饭,金疮药肯定是不离身的。 见耶律玄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儿,南宫仪接过来嗅了嗅,一股清凉舒爽的味道传来,应该能止血镇痛。 她把那小瓷瓶儿递给西凉夜,努了努嘴,“我没力气,你给她上了吧?” 西凉夜“啊”地大吃了一惊,“我……我怎么给她涂?她可是个女人!” 南宫仪无奈地笑了,“女人不是人啊?你不给她涂,她就会死,她好歹也是你的影卫,你就这么狠心?” 西凉夜见南宫仪累得那副样子,也不好再把这白瓷瓶儿还给她,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耶律玄。 耶律玄冷哼一声,“那是你的人,是死是活你看着办!本王可是有老婆的人,不适合做这事儿。” 西凉夜干气却没办法,只得认命地过去了。 即使魅姬的腹部血肉模糊一片,他也不敢看那白花花的身子,只得别着脸扭着头,很是别扭地给她涂了金疮药。 做完这一切,西凉夜的脑门子上都是汗。 把金疮药交给南宫仪的时候,西凉夜无比崇拜地看着她,“南宫仪,将来若是我也受了重伤,你会给我治吗?” 南宫仪眨了眨眼,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思虑一番,她还是认真地点头,“会,我无法忍受有人在我面前伤重死去,即使那个人和我有仇!” 她虽然没有那种恩将仇报的情怀,但医者仁心,还是让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西凉夜深深地被震撼到了,他叹息地看了南宫仪一眼,默默地颔了颔首。 “南宫仪,不管我们将来会怎样,你这句话,我都会铭记在心一辈子!” 西凉夜拍了拍胸脯,一脸诚挚地说着。 “哼,还想有将来,美得你!”他话音刚落,耶律玄就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 西凉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冷哼一声,“看在仪儿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 南宫仪一听他对她这种称呼,顿时就想笑。西凉夜这变化也太快了吧,什么时候他和她这么熟了? 耶律玄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去死吧你,仪儿也是你能叫的?” 眼见着两人又要掐起来,南宫仪赶紧摆手,“好了,好了,别闹了。这会子我累得难受,你们就让我静一静吧。” 耶律玄和西凉夜赶紧不吱声了。 南宫仪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赶路,耶律玄只得让她就在魅姬身边躺下来,他和西凉夜两个人则守在窝棚外,静候着。 两个男人不敢斗嘴,更不敢动手,生怕影响了南宫仪。只拿眼睛你一眼我一眼地互相剜着,活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70 撒狗粮 天将黎明时,南宫仪悠悠醒转。虽然躺在垫着几件棉袍的地面上不如床铺上舒服,但好歹也眯了一阵子,精神好了许多。 挣扎着起身,南宫仪先看了看魅姬。就见她面色依然煞白如金纸,整个人死气沉沉。 南宫仪叹了一口气,魅姬伤得这么重,又流了很多血,单是失血过多就能要了她的命。如今虽说把伤口处理好,也止住了血,但没有及时补充血源,魅姬的性命还是令人忧虑。 她不禁又感慨起来,这万恶的旧社会啊,连个输血的设备也没有。即使能输血,可血型也没法检测,万一出了纰漏,也是要命的事情! 想当初在南陈时,她曾经用土方法给耶律玄输过盐水,但目前这种情况,输血南宫仪还是不敢冒险。 踌躇了半日,她觉得自己也算是尽到义务了。毕竟,魅姬曾想着和她同归于尽,如今她能救她,已经是医者仁心了。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她挣扎着站起来,往外头走去。 外头坐在地上已经连互相瞪眼都不屑的两个男人,听见窝棚内的动静,忙窜起来,拍拍身子,就见南宫仪已经摇摇摆摆地走出来。 “阿仪……”耶律玄抢先一步把西凉夜给挤开,迎了上去,“睡得好吗?看你这脸对白成这样了。” “没事,比里头那位强多了。”南宫仪疲惫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个身子太弱了,要是前世,那通宵达旦做手术都是常有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耶律玄和西凉夜知道她指的是魅姬,耶律玄完全无感,对于要谋害南宫仪的女人,他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死了也就死了。若不是南宫仪坚持,他怎么会救她? 可是西凉夜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魅姬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虽然谈不上对她有什么情爱,可一个人在身边伴随得久了,乍一说要没了,说不动心,那可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她,她会死吗?”西凉夜迟疑地问着,心里虽然有了答案,但还忍不住向南宫仪确认一下。 耶律玄白了他一眼,没有好话,“要死也是她自找的。” 西凉夜无话可说,的确,魅姬要不是趁着他们两个打斗,把驾车的马伤了,也不会有现在这一出。 如今她这个样子,也算是咎由自取。 他叹息了一声,垂下眸子,自嘲地笑了,“是啊,她是自找的。” 南宫仪无奈地看着他,淡笑着,“其实她的伤口也不至于毙命,但失血过多,又无法补充血源,这就麻烦了。要是能输血,就没什么事儿了。” 西凉夜听不懂这些专业的术语,但约莫也能猜得出来。而耶律玄,现在基本上南宫仪冒出什么新词儿,他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他双眼一亮,看着南宫仪问道,“你的意思是,魅姬要是真的死了,是因为失血过多?” 南宫仪老实地点点头,“嗯,往往有好多人受的伤不至于毙命,但都是因为后来救治不及时,失血过多而亡。非常可惜!” 耶律玄听了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脱口道,“怪不得!当初在沙场上,明明有些士兵不过是被砍了几下,当时也没死,但过了一阵子就不行了。难道也是因为失血过多?” 南宫仪以前在特战队待过,这样的例子她也是听过的,但因为现代社会医疗条件发达,只要及时救治,不致命的伤是能治好的。 她听耶律玄这么说,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要是在古代也能输血的话,是不是能救治更多的人? 可是,这输血需要配对血型、需要储存血,对于这个没有任何工业化的古代,要怎么做到? 她对耶律玄皱了皱眉头,道,“多半是这个原因吧。还有的是因为感染导致组织坏死,不得不把胳膊、腿切掉,才能保命!” 西凉夜听见这话,也感同身受,“当年我的军营里就有这么一个士兵,打得热火朝天时,被人一刀砍中肩膀,后来虽然活下来,但整条胳膊都青紫了,我们还以为他中了毒……” 南宫仪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这两个男人就能举出这么多例子来。 她诧异地问这两位,“是不是在军中有很多这样的人?” 耶律玄和西凉夜一向不对付,但两个人竟然一致地点头,“对!” 南宫仪瞪着这两个第一次出奇一致的男人,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在这件事情上都有这样的困惑,可见,身为领兵统帅,这两人已经不止一次两次经历过这些事情了。 南宫仪不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自己能研制出输血的装备来,那就会挽救很多人的生命!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没有塑料,没有封闭,没有验血的机器,我该怎么做到?”她眼神虽然看着耶律玄,但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禁不住喃喃自语。 耶律玄看她有些发呆的样子,不由担忧起来,“阿仪,想什么呢?你身子不好,不要多想了。” “耶律玄,西凉夜,你说,要是我组建一支战地医疗队,如何?”她双眸再抬起的时候,煜煜发光,就像是两颗最璀璨的星子。 耶律玄和西凉夜都愣了,战地医疗队?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是南宫仪却没顾得上这两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只管兴奋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到时候我招募几个人手,培训一段时候,建一所医院,专做伤兵医院,你们说好不好?” 两个男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回不过神来,什么叫医院? 他们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啊。 还是耶律玄以前跟南宫仪在一起,接触得多,思量了一阵,也就明白了,“阿仪,你说的可是医馆?” 南宫仪也没考虑到这古人的接受能力,见耶律玄带着一股子好奇询问她,她顿时恍然大悟,笑起来,“对,对,就是医馆。不过比寻常的医馆要大,要专业!” 西凉夜总算是明白了,站在那儿抱着胳膊,幽幽叹息了一声,“南宫仪,你这么能干,要我们这些男人干什么?” 南宫仪瞥他一眼,笑道,“你们男人自然是干该干的啊!” 西凉夜撇了撇嘴,“连开膛破腹你都干了,男人还能干什么?” 耶律玄关心的却不是这样,“阿仪,你到时候想招募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要是他家阿仪成天和一群大老爷们在一块儿给人开膛破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 再说,那些伤兵都是男人,也像给魅姬开膛破腹一样,岂不是要把他们给看光光? 他的阿仪,连他的身子都没看过,怎么能看其他男人的身子呢? 看着耶律玄一脸纠结的样子,西凉夜有些幸灾乐祸,“呵呵,你这老婆可不得了啊!” 他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着实惹怒了耶律玄,正愁每个地方发泄的耶律玄,顿时就朝他挥了挥拳头,“是不是鼻子又痒痒了?” “哎哎,你可别乱来啊,仪儿还看着咱们呢。”他怕耶律玄毫不客气又给他一拳,赶紧把南宫仪拉出来做幌子。 耶律玄也不是真的要打,跟西凉夜大眼瞪小眼瞪了半个晚上了,两个人就算是有再大的仇恨,也疲惫得不想再折腾了。 一时,两个男人都安静下来。 可是,满脑子都是想建一支战地医疗队的南宫仪却闲不住了,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构思着,一边又想着怎么研制出输血输水的设备来。 毕竟,沙场上的伤兵们,受的伤都是刀枪剑戟的伤,最缺乏的就是止血、输血。 她决定先从魅姬下手。 反正眼下能死还是能活,都是听天由命,要是她能把魅姬从死神手里拉回来,那以后组建医疗队,救治伤兵就很有可能了。 两个男人见南宫仪一个劲儿神神叨叨地,也不理会他们,两个人就有些着急了。 他们可不想看着南宫仪魔怔了,若是为了一个魅姬的死活,让南宫仪内疚一辈子,这可是他们两个最不想看到的。 耶律玄先是对西凉夜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西凉夜看明白了。魅姬是他的人,死活自然有他来决断,他要跟南宫仪说明白,决不能让南宫仪担起什么责任。 反正耶律玄是不在乎魅姬的死活的,甚至还盼着她死。 西凉夜倒不是非要魅姬死,但眼下看着南宫仪念叨着什么“输血”,什么“配型”的,简直就跟他们俩不存在一般,他也跟着着急了。 “仪儿,别怕,魅姬是死是活,听天由命,都是咎由自取,你已经尽力了。”他一边安慰着南宫仪,还忍不住拍了拍南宫仪的肩头。 南宫仪被他这一拍,倒是吓了一大跳。她沉浸在自己的构思里,只听见西凉夜在她跟前叨叨了几句,可是具体是什么却没听清楚。 她抬起眸子来看着西凉夜,就见他那双妖孽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忧虑和焦急。 她正要问西凉夜怎么了,耶律玄却走到她身边,把西凉夜放在南宫仪肩头上的手一把给甩开,嘴里气哼哼道,“再敢叫她一声‘仪儿’,小心打得你面目全非!” 西凉夜赶忙举起双手,“得得,我算是服了你了。要不是我欠你一次,你要是敢威胁我,本皇子绝对不会饶过你!” 听着他们你来我往互相不示弱,南宫仪忽然眨巴了下眼,问出一句一直在心内憋了很久的话,“你们两个,将来会不会在沙场上对峙?” 这话一说出来,耶律玄和西凉夜都沉默了。 能不能打仗,不是他们两个说了算的。 耶律玄是摄政王没错,但皇上还未亲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把持着朝政,他的力量虽然正在崛起,但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执掌大权的。 而西凉夜更不同,他乃西凉三皇子,不过是庶出,上头有皇上,中间有太子,他即使战功卓著,可夹杂在两大势力中间,不上不下,也着实煎熬。 但南宫仪的问题,却让他们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也都是为黎明百姓考虑的人,说真的,他们看过兵霾给百姓带来的灾难,自身也是九死一生,所以,他们再能拼再能打,对于战争也是抵触的。 南宫仪和耶律玄自不必说了,和西凉夜相处了这两日,对他多少也有些了解。这个男人,面上妖孽阴柔,内心却无比敏感脆弱,对她也是存了些情分的,就算她的医术她的发明让他觊觎,但她能感受得到,他对她并不是在利用。 只可惜,她的一颗心都放在了耶律玄身上,对于西凉夜,只能说抱歉了。 见两个男人都沉默着,南宫仪忽然叹息了一声,幽幽道,“我真不希望你们两个有一天会沙场相对,更不想让北辽和西凉走到厮杀的一步!” 两个男人同时抬眸看着南宫仪,良久,耶律玄方才郑重地保证,“阿仪,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主动和北辽发生战争。” 西凉夜也面色凝重地看着南宫仪,“仪儿,不管将来如何,只要耶律玄上了战场,我都不会和他对立!” 他依然不怕死地喊着南宫仪“仪儿”,虽然耶律玄又要对他晃拳头,但他却麻溜地躲了过去。 南宫仪看着这两个人,心里暖暖的。 “不管世道如何变化,我都希望你们能好好地,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让百姓们重见光明,再见辉煌!” 她把两个别扭的男人的手给紧紧地握在一起,三个人的手叠加着,彼此感受着温暖。 西凉夜不知为何,鼻头莫名一酸,看着南宫仪,说不出话来。 南宫仪这样的女子,真的不是他能禁锢得住的,她是一个拥有大爱的女人,不属于某一个人,应该属于整个天下。 耶律玄也是静静地而又深情地看着自己所爱的女人,黎明时分的晨光,打在她的脸上,神圣而又纯洁,就像是九天仙女下凡一样。 明明头发也有些蓬乱,身上也沾染了尘土,双手更是沾满了血迹,但耶律玄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阿仪乃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两个人心思虽然各异,但不约而同都觉得南宫仪是个传奇女子。 可下一刻,南宫仪忽然笑得贼兮兮的,扯着两个人的衣袖,晃着,“建伤病医院和战地医疗队可是惠及天下的好事儿,你们两个可要出点儿血哦!” 耶律玄和西凉夜简直都反应不过来了,这个小女人简直是神转题啊。 弄了半日,是让他们拿钱出来的。 耶律玄先是点头表态,“银子不是问题,不过我有个前提。” 南宫仪忙眼巴巴地问,“什么?” 耶律玄眨了眨眼,冷着脸道,“不能看男人的身子。” 西凉夜也连忙接话,“等天放亮我就叫人把银票送来,不过我也有个前提。” 南宫仪神色不屑,“你也不让我看男人的身子?” “呵呵,我哪敢?我哪配?”西凉夜瞥了眼耶律玄,笑得很是狗腿,“我是想让你日后给我治病,我的身子,尽管看!” “呸!”耶律玄不等南宫仪发话,上前一把揪住西凉夜的衣领,低声冷笑,“你是不是在挑衅本王?告诉你,在北辽的地盘上,还容不得你放肆!” 西凉夜赖皮地笑了,“我说摄政王殿下,仪儿这么好的姑娘,怎能你一人独享?” “你再瞎说?”耶律玄忍不住就要揍这样痞里痞气的西凉夜一顿,却被南宫仪给止住了。 她笑嘻嘻地从袖袋内掏出针灸的银针来,暗暗捏着,笑容可掬地看着西凉夜,“老三,咱俩的账还没好好算算呢?你想叫本公主‘仪儿’?可以啊,先问问我这银针答不答应吧?” 话落,她对着西凉夜的胳膊肘子就扎了下去。 “啊呀,啊呀……”一针下去,西凉夜的脸就攒成了一团,挤眉弄眼地喊起来。 原来南宫仪扎上了他的麻筋,又酸又麻的感觉,实在是很不爽。比起刀剑砍过来的疼痛,还难以忍受。 看着西凉夜这副“贼爽”的样子,耶律玄哈哈地笑了,“西凉夜,你也有这一天!还是我的阿仪有招儿,一招制胜!” “耶!”南宫仪竖起一只小手,对上耶律玄的大手,两个人轻轻地击了个掌。 “完美!” 西凉夜气得脸都青了,右臂被南宫仪扎了一针,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人家小两口撒狗粮,他只能干着急! 71 西凉夜的愁 西凉夜赖皮地笑了,“我说摄政王殿下,仪儿这么好的姑娘,怎能你一人独享?” “你再瞎说?”耶律玄忍不住就要揍这样痞里痞气的西凉夜一顿,却被南宫仪给止住了。 她笑嘻嘻地从袖袋内掏出针灸的银针来,暗暗捏着,笑容可掬地看着西凉夜,“老三,咱俩的账还没好好算算呢?你想叫本公主‘仪儿’?可以啊,先问问我这银针答不答应吧?” 话落,她对着西凉夜的胳膊肘子就扎了下去。 “啊呀,啊呀……”一针下去,西凉夜的脸就攒成了一团,挤眉弄眼地喊起来。 原来南宫仪扎上了他的麻筋,又酸又麻的感觉,实在是很不爽。比起刀剑砍过来的疼痛,还难以忍受。 看着西凉夜这副“贼爽”的样子,耶律玄哈哈地笑了,“西凉夜,你也有这一天!还是我的阿仪有招儿,一招制胜!” “耶!”南宫仪竖起一只小手,对上耶律玄的大手,两个人轻轻地击了个掌。 “完美!” 西凉夜气得脸都青了,右臂被南宫仪扎了一针,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人家小两口撒狗粮,他只能干着急! 关于建伤病医院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建得起来。反正耶律玄和西凉夜都答应出银子,南宫仪心内的大石头就落了地。 她转身又低头进了窝棚去看魅姬,魅姬还没有要醒的迹象。明明灭灭的火把光亮中,南宫仪能看到魅姬脸色越来月白,还带着一点儿青灰,跟个死人一样。 她无声地叹息着,好端端的女人,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吗? 就算西凉夜人中龙凤,俊美无俦,那又如何? 自己死了,人家不还活得好好地? 魅姬不光自己想死,还想拉上她一起陪葬。呵呵,就算她如今也死了,西凉夜到时候不还得左拥右抱的? 魅姬这样的女人,真是糊涂! 但南宫仪已经想拿着魅姬做实验,所以,对于她的性命,竟然珍重起来。 她重新折返出去,看着天色发亮,就问耶律玄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她说,耶律玄写,“太子参15克,山药、白术各10克,生黄芪15克,黄精、鸡血藤各15克,水煎服。” 南宫仪之所以让耶律玄代表,实在是因为她的字太过简化,生怕别人看不懂。 接过那张墨汁淋漓的方子,南宫仪先赞了一声“好字”,这才吹干了墨迹,递给西凉夜,“现在着人去镇子上抓药,天大亮时分,估计就能吃上了。” 西凉夜接过方子,却有些不情愿,嘀咕道,“我的字比他的还好,下次找我写。” 耶律玄白了他一眼,西凉夜不服气地转过身子大步走了。 不多时,南宫仪就听到有侍卫快马加鞭风一般离去的声音,心里想西凉夜这是让人抓药去了。 天色大亮时,南宫仪四处看了看,见不远处升起袅袅的炊烟,知道这附近有村子。 她叫过西凉夜,“找个人去村里看看,能不能找家干净的农户,把魅姬抬过去?” 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即使身下垫着几件棉袍,头顶上搭着几件,对于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来说,最容易冒了风寒。 万一染上风寒,可就麻烦了。 南宫仪如是想着,赶紧让西凉夜打发人去。 耶律玄却不耐烦,“去操这份闲心做什么?你的身子还没好呢。” “正是没好,才得找个地方吃顿热乎乎的饭啊?”南宫仪知道他恨魅姬恨得咬牙切齿的,所以,只好拿这个来宽慰着她。 其实,她也不是有多无私,只是想着要是能把魅姬给救活,将来才有可能救活那些失血过多的伤兵,这样,岂不是功德一件? 不多时,那去打探的侍卫就骑着马回来,禀报说村里大概十几户人家,有户人家倒是干净,给了些银子,就答应让他们过去了。 南宫仪大喜,忙吩咐人用棍棒和棉袍扎成一个简易的担架,把魅姬轻手轻脚地抬到了村里。 那户人家只有老两口,约莫五十多岁的模样,头发都花白了,脸色黧黑,老头子头上裹着一条白布巾,老太太顶着一方蓝印花的帕子,夫妻两个双双站在篱笆院门口迎着,乍一见来了这么多人,也是吓得面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好在耶律玄和西凉夜没让侍卫们进院子,只站在外头守着。 这家子的老太太领着侍卫进了正屋,把魅姬安顿在不大的炕头上。 屋子虽说是茅屋,但不管是院里还是屋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让人看了爽心悦目。 看来这老两口是个勤快的。 这老两口才稍稍安心了些,忙着烧水做饭,又从鸡圈里逮了一只鸡要宰了给他们下饭。 南宫仪眼见着那老大爷把鸡腿给踩到脚下,拔干净了鸡脖子上的毛,拿着把菜刀就要对着那鸡脖子挥去,她忙喊了声“停”! 吓得那老大爷拎着菜刀蹲在那儿不敢动了,满院子的人也都被她这声喊给吓着了。 耶律玄纳闷地看了眼南宫仪,以为她不忍心看着这老大爷杀鸡给他们吃,忙笑道,“我已经叫他们给过银子了,你身子不好,特意让他们杀只鸡给你补补的。” 老大爷也缓过劲儿来,忙陪笑道,“姑娘别舍不得,都是这位公子吩咐的,先给了银子了,够我们老两口吃好几年的,买只鸡可是绰绰有余了。” 南宫仪有些哭笑不得,见他们都误会了,也没工夫解释,上前一把从老大爷脚底下把那只鸡给扯出来,已是眉开眼笑地一拍大腿,“太好了,太好了。” 说完,拎着那只鸡就往屋内走去。 耶律玄和西凉夜都看傻眼了,这女人是怎么了?敢情不是舍不得,而是想自己亲自动手?可那也没必要进屋里啊? 两个男人可是见识过南宫仪给活人开膛破腹的,她要是想亲自宰杀一只鸡,那也没什么值得诧异的。 不过,这杀鸡宰鹅的事情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啊?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了眼,有些无奈。西凉夜直接那肩膀撞了下耶律玄,“喂,仪儿一向这么暴力吗?” 耶律玄横了他一眼,“活腻歪了是不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又掐了起来,走在前头的南宫仪好似什么都听不见,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了。 进了屋,她就把那鸡提到炕边上,回头又冲愣愣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的耶律玄和西凉夜喊着,“找根细绳来。” 外头的老大爷早就递过来一条细麻绳。 耶律玄接过就跨进屋内,递给南宫仪。 南宫仪却不接,只一努嘴,“绑了。” 耶律玄迟疑着,“绑谁?魅姬,还是鸡?” 南宫仪忽然就想笑,她的话有这么难理解么?竟让堂堂北辽摄政王把魅姬和鸡混为一谈? 见她翘着嘴角忍俊不禁,耶律玄就明白自己问的有多滑稽了。 他看了眼躺在炕上面色死灰的魅姬,和那只还在扑棱挣扎的大公鸡,也忍不住笑了,“还以为你让我把这个该死的魅姬给绑了呢。” “呵呵,她都快死了,绑不绑的有什么差别?”南宫仪打趣地看了眼耶律玄,催促道,“快着些,我等着呢。” 一旁的西凉夜见她们小两口当着他打情骂俏的,气得面色不好,上前就去抢耶律玄手里的细麻绳,“你不来我来,别耽搁了时辰。” 耶律玄哪里容得他放肆?劈手把他的爪子给挥开,嘴里哼着,“别在本王跟前跟个跳梁小丑似的,恶心!” “什么?你敢说本皇子恶心?”西凉夜气得跳脚,忍不住又要和耶律玄开撕,却被南宫仪给打断了。 “你还想让我给你扎一针吗?” 一语,成功地让西凉夜安静下来,那种又酸又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此生他可不想再尝一次。 他苦着脸,可怜巴巴地装委屈,“仪儿,你偏心,耶律玄欺负我,你尽向着他!” 南宫仪嗤笑,“我叫他绑鸡,你掺合什么?又不是不让你干!” 西凉夜一听自己也会有活儿干,忙转怒为喜,急着问南宫仪,“叫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一定做得比这小子好!” 他点了点耶律玄,惹来耶律玄一记白眼。 南宫仪不觉好笑,“等会儿你就举着这只鸡。” “啥?你让我举着一只鸡?”西凉夜叫起撞天屈来,实在是没有想到南宫仪会分派他做这个活儿。 “怎么?你不乐意?你不是说你一定会做得比耶律玄好吗?”南宫仪挑眉,斜看他一眼。 明知道是激将法,西凉夜偏就吃这一套,看一眼那只咯咯乱叫的大红冠子的大公鸡,牙一咬跺跺脚,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好,举就举,谁怕谁?” 等耶律玄把那只公鸡横七竖八捆得一动不动的时候,南宫仪就递给了西凉夜,“来,举着。” 西凉夜赶紧双手把那只公鸡给举起来,然后南宫仪就觑着眼在那只公鸡身上瞄来瞄去,看得耶律玄和西凉夜直纳闷:这鸡身上难道还有什么宝贝不成? 好半天,南宫仪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地从公鸡尾巴上扯下两根细长的羽毛,那两根羽毛都是深绿色的,看上去就像是缎子一样。 南宫仪仔细地拿匕首把那上面的毛都给刮干净,露出两根一粗一细的长管来,约莫一柞长。 南宫仪把那两个管套在一起,就变成了半尺多长的一根长管子。 “阿仪,你是想拿这个输血用?”已经见识过南宫仪用野草藤给他输盐水的耶律玄,立马双眸一亮,连声问着。 “嗯,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吧。”反正人血要配型,不能随便输,先拿动物的血给魅姬做个试验吧。 她用小匕首把羽毛管的两头给削尖了,对着魅姬死人一样青紫的手背上就扎去,准确地扎进了她的静脉。 “来,低一些。”南宫仪对西凉夜招了招手,西凉夜就把手往下放了放,手里的那只鸡离南宫仪近了些。 南宫仪相了相那只公鸡的脖子,然后用羽毛管的另一头扎进了鸡脖子。 公鸡挣扎了一下,西凉夜的手有些不稳。 南宫仪冷冷嗤笑,“还以为你身上有些功夫,没想到连只鸡都抓不住!” 西凉夜属于那种油盐不进的人,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人能三言两语就激怒他。 可是南宫仪偏偏就能,他明知道南宫仪在激将他,他还是忍不住还嘴,“谁抓不住鸡了?” 说罢,他就死死地掐住那只公鸡,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劲儿,他额头的青筋都跳出来了。 南宫仪哭笑不得,赶紧挥了挥手,“别那么大劲儿,把鸡给掐死了,这血就不新鲜了。” 她这话说得比较平和,声音就像是出谷黄莺那般动听。西凉夜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掐着公鸡的手劲小了许多。 那只公鸡得以喘口气儿,发出咯咯几声惊叫。 鲜红的血沿着半尺长的羽毛管流向魅姬的手背,进入她的身体。 看西凉夜双手很稳,身子也岿然不动,南宫仪放心了,赞了一句,“到底是练过功夫的,这身姿就是标准!” 西凉夜得意地勾了勾唇,扬着眉毛笑着,“那是,也不看看是谁!” “那好,你举着吧,我这会子累了,到外头歇会儿。”南宫仪笑了笑,身子也的确疲惫了。 “你尽管去,这里有我呢。”西凉夜大方地表示。 南宫仪就拉了拉耶律玄的袖子,“我们出去吧。” 耶律玄和她对视一笑,两个人携手出去。那副亲密无间的模样,看得西凉夜眼眶儿发酸。 无奈他手里举着鸡呢,也不好跟着,只得咬牙忍住了。 南宫仪和耶律玄到了院子里,老大爷给他们搬了一条长凳,用袖子抹了又抹,笑道,“公子和姑娘快请坐,饭菜这就好!” 耶律玄笑了笑,颔首道,“老人家不必客气,我们随意就好!” 南宫仪也点头微笑,为这朴实醇厚的老人家感到亲切。 日头从东边已经升起来,渐渐地照亮小院。今儿天不错,没有风,日头又暖融融的,南宫仪不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72 惊涛骇浪 弄了半天,沙场上一向算无遗策、所向披靡的西凉夜,还真的是被鸡,不,被一泡鸡屎给吓得! “笑,使劲笑,笑死你们!”西凉夜望着这两个人,恨得直磨后槽牙,恶狠狠地叫着。 他越说,南宫仪越是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耶律玄也是仰着脸,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哈哈,我们的大英雄,堂堂西凉三皇子,被一泡鸡屎给征服了!”好半天,南宫仪才收住了笑,笑嘻嘻地打趣着。 “还要举多久?”西凉夜十分嫌恶地看着那泡鸡屎,恨不得现在就去泡在水里,泡个天长地久。 “快了,快了。”南宫仪看着那只公鸡已经耷拉下脑袋,身子剧烈地挣扎着,知道血快被放干了,连忙安抚着西凉夜。 西凉夜简直是一刻都等不及了,一见那公鸡蹬了两下腿,气得一把就扔了那只惹祸的公鸡,蹬蹬迈着大步出去了。 南宫仪在他身后高喊着,“你把人家的血都放干了,拉你身上一泡鸡屎算什么?” “血是你放的,为何偏拉到我身上?”远远地,传来西凉夜懊恼的声音,惹得南宫仪又是一阵大笑。 看着西凉夜逃一样的背影,南宫仪只觉心情十分舒畅。西凉夜这个人天天锦衣华服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腌臜? 如今吃了这样的哑巴亏,估计也没心情插在他们中间当电灯泡了。 耶律玄看着这个笑得开怀的小女人,伸出胳膊把她揽入怀里,俊脸眉飞色舞,“还是你有法子整治他!” “哈哈,我也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南宫仪乐不可支。 两个人说笑间,南宫仪又俯下身子拿了块布条摁住了魅姬手背上静脉的伤口,顺便探了探她的脉搏。 “死了吗?”耶律玄一见这女人就来气,恶声恶气地问着南宫仪。 “脉搏虽然细弱,但平稳了许多。”南宫仪慢慢说着,手换上了魅姬的另一个腕子,挑高了长长的柳眉,眼中满是惊讶,“也许,这鸡血真的有用呢。” 要是魅姬真的因为输了鸡血活了过来,将来她建伤病医院就不愁了。到时候只管多喂些鸡不就可以了? “还没死?真是祸害长命百岁!”耶律玄冷着脸看也不看魅姬,拉着南宫仪就往外走,“你已经尽力了,她的死活与你无关,先调理好你的身子再说。” 南宫仪不过是拿魅姬做实验而已,见她没什么大碍,就随着耶律玄步出屋子。 院内,阳光充足,春日的气息浓郁。 因屋子被魅姬用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就搬来一张黑漆斑驳的八仙桌来摆在院子里,把饭菜端上来,赔笑看着耶律玄和南宫仪,“委屈公子和姑娘了,我们家里实在是简陋得很,公子和姑娘将就着用点儿。” 南宫仪搭眼看去,就见这饭食着实简单,不过是一盘葱花炒鸡蛋,一碟子切得细细的咸菜丝,还有几个粗面饼子,和一锅才熬的小米粥儿。 想必这老太太是个手巧的,那葱花鸡蛋煎得黄澄澄的,看上去绿配黄,让人很有食欲。 那咸菜丝儿切得极细,上头还淋了香油,撒了一层辣椒面儿。就着粗面饼子,想来也是美味儿。 折腾了一晚上的南宫仪,一瞧见这饭菜,顿时就觉得口内泛起了口水,笑着连连摆手,“老人家哪里话?这饭菜已经很好了,我看着就想吃。” “想吃那就多吃些。”耶律玄拉她坐下,又对那老太太和颜悦色地说道,“老人家,屋内那只鸡,您拿去,给我夫人炖锅汤来,她身子虚,需要补补。” 那老太太连忙答应着,“哎,好,老妇这就去给姑娘炖鸡汤去!” 南宫仪连忙道了谢,见那老妇人腿脚稳健地走进屋里,一会儿就利索地拎出那只死去的公鸡,在灶上烧了滚热的开水,又是拔毛又是开膛的,动作着实麻利,一看就是惯常做的。 南宫仪十分羡慕,扯了扯耶律玄的袖子,“等我老了,要这么能干就好了。” 耶律玄顺手递给她一个饼子,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悠悠道着,“我的阿仪老了,只管儿孙绕膝头就好,这些,还是交给别人做吧。” “美得你,没个正经!”南宫仪被他说得小脸一红,横了他一眼。 这人,什么都能往那上头扯,不过是随口说说,他就扯到儿孙上去。 这八字还没一撇,哪里的儿孙? 耶律玄夹了一筷子葱花炒鸡蛋,放在南宫仪的粗面饼子上,呵呵笑着,“谁没正经了?要不是西凉夜横插一杠子,咱们两个这会子早过了洞房花烛夜了,还等这时候?” 南宫仪气得直想把他的嘴给缝起来,左右飞快地看了一眼,好在老大爷和老太太忙活着剁鸡熬汤,侍卫们又在篱笆院外,西凉夜也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 这会子,满院子就只他们两个,不然,南宫仪得被这男人给羞死! “行了,快些吃饭吧,再啰嗦,就凉了。”南宫仪面色涨红地轻斥着耶律玄,低下头去。 耶律玄只管抿嘴儿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仪,只觉得怎么看都不会够。 两个人吃罢饭,西凉夜才换了袍子摇摆着晃进了篱笆院,见耶律玄和南宫仪正吃着,他急得就嚷嚷起来,“喂,你们两个吃饭也不喊我?” 南宫仪被他这大嗓门给吓着了,一口小米粥就呛进气管里,不上不下的,吭哧吭哧地咳嗽起来。 耶律玄气得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边赶紧给南宫仪顺着气儿。 西凉夜被耶律玄给骂了一顿,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正要骂回来,却见南宫仪呛咳得面色涨红,他就把一肚子的火给憋了回去,默默地坐下来,伸手就摸了一个粗面饼子咬了一大口,还狠狠地瞪了耶律玄一眼。 南宫仪好不容易平复过来,见西凉夜已经坐在了她对面大吃大喝起来,不由蹙了蹙眉,气道,“你这人好歹也是皇子出身,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儿?别人吃饭不能大声喊,知不知道?” “仪儿你没事儿吧?”西凉夜面色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都怪早年从军,跟人吆喝惯了,嗓门一时半会小不了。” 南宫仪白他一眼,把碗里剩的粥儿给喝了。 耶律玄却不满地瞪着西凉夜,冷哼着,“弄得全天下就你一个人从军一样?本王也是沙场厮杀出来的,也没见跟你一样!” “呵呵,你在自己娘子面前自然要这么说,若我娘子在跟前,我也没这么大声!” 西凉夜龇了龇牙,有些闷闷不乐。 言下之意,那是你老婆,你自然不舍得吓着她了。 耶律玄得意地翘了翘唇,“活该你这样的讨不着娘子!” 南宫仪见两个男人又要掐起来,忙扯了扯耶律玄的袖子。耶律玄方才瞪了西凉夜一眼,不吭声了。 三个人默默吃完,南宫仪就要去收拾饭碗。 老太太在灶下忙赶过来,“哎呀,怎好叫夫人您忙活?交给老妇就行!” 前一刻她还一口一个“姑娘”的叫着,后来听耶律玄说南宫仪是他娘子,这老太太就改了称呼。不过南宫仪总觉得别扭,但她也懒得跟着老太太解释,反正两个人就差洞房花烛这么个仪式了,早晚也是他的娘子。 她娇羞中又带着甜蜜,看了眼耶律玄,就施施然地进了屋子。 耶律玄起身跟上,西凉夜把那个老粗瓷碗墩在了那张老旧的八仙桌上,很是不悦地撅着嘴,“哼,有什么了不起?” 真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 南宫仪进了屋,俯身查看魅姬,就见她面色略微红润了些。再一探脉搏,竟然比先强劲了。 南宫仪不由惊喜万分,喃喃自语着,“没想到这鸡血如此神奇,这个魅姬也是个命大的。” 耶律玄听着这话,知道魅姬死不了,面色有些不好看。 这个该死的女人,要和他的阿仪同归于尽,如今害得她的阿仪不辞辛劳地救治她,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看着南宫仪那副欢呼雀跃的样子,他把一腔的不满勉强压了下去,扶着南宫仪就要往外走,“鸡汤该好了,咱们喝汤去。” “嗯,好。”心里高兴的南宫仪,脚步也比先前轻快了许多。说不定在这古代,她还真的能给人输血呢。 到时候,只要找能工巧匠打几套上好的针管,她就能把那些失血过多的伤兵给救过来了。 到了院外,南宫仪径直走向西凉夜,掩饰不住一脸的欢喜,“魅姬要醒来了。” “什么?你说魅姬要醒过来了?”西凉夜嘴巴张得跟塞了一个鸡蛋一样,简直不敢置信。 魅姬伤得有多重,没人比他更清楚。如今从南宫仪嘴里说出魅姬要醒过来,他直觉这不可能。可是无端地,他又相信南宫仪有这种能力。 见他惊讶成这样,耶律玄淡淡地笑了,语气里说不出的嘲讽,“看来那个该死的女人,和你关系不一般哪。瞧你,都高兴地这样了。” 西凉夜被耶律玄这么一揶揄,不由红了脸,“瞎说什么呢?我只是惊讶仪儿的医术有起死回生之术罢了。” 南宫仪笑得很是开怀,压根儿就不管他们两个怎么掐,笑道,“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魅姬命不该绝罢了。” 三个人正说着,篱笆外的莫寒匆匆走进来,贴在耶律玄耳朵上嘀咕了几句,耶律玄的唇角就勾起来,冷笑着,“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西凉夜忙问,“怎么了?” 耶律玄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南宫仪,道,“上京已经翻了天,皇太后冯小怜说你大婚之日却失踪,有失妇德,已经上书太皇太后,让她取消这门亲事呢。” 南宫仪冷冷地笑了,“这还不是西凉夜害得?” 耶律玄一把拉过西凉夜,狠狠狞笑着,“为了你的一己之私,让阿仪背负了这样的名声,你不觉得羞耻吗?” 西凉夜这时候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笑,满不在乎道,“你怕什么?你的阿仪我又没动一根毫毛。冯小怜那么说,你杀了她便是!”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真是站着不腰疼! 耶律玄气得面色铁青,南宫仪忙打断西凉夜的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冯小怜再怎么着那也是一国太后,是皇上的生母,能说杀就杀的吗?你要不是和她狼狈为奸,她如今会这样为难我们?” 南宫仪发话,西凉夜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了。 他“切”了一声,叫起来,“阿仪,谁跟那个寡妇秧子狼狈为奸了?明明是她找的我好不好?” 一急之下,西凉夜说漏了嘴。待他反应过来,就见南宫仪正站在那儿讥讽地笑着,一张如玉的小脸上满是不屑。 “仪儿,不是,是……”他急了,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仪儿是你叫的?”南宫仪语气充满了不耐,“既然你和她伙同一起劫持了我,如今她又跳出来侮辱我,你该表示表示了。” 虽然不想和北辽对上,但为了南宫仪的名声,西凉夜还是咬了咬牙,“好,我就跟你们走一趟!” 三个人说定,当即就拔脚往外走。 那位老太太正好从屋里出来,喊了一声着急的三人,“屋里那位姑娘醒来了。” 南宫仪停了步子,回头看着那位老太太,和蔼道,“老人家,我们还有急事儿,这就赶回去。这位姑娘身子不好,劳烦您照顾她几日。” 说罢,对耶律玄使了个眼色,耶律玄又对莫寒使了个眼色,莫寒心领神会,上前就掏出一锭银子给了那位老太太。 “使不得,使不得。”老太太连忙推拒,“这位公子早就给过了。” “拿着吧,这是您该得的。”南宫仪把那锭银子硬塞往老太太的手里,转身就和耶律玄一起走出了院子。 耶律玄早命侍卫到镇上找来马车,此时陪着南宫仪上了车,一行人放马奔去。 也不知道上京将要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73 吃醋的耶律玄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了上京。 耶律玄从东门而入,东门守门的将领乃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一见面就压低嗓子跟耶律玄禀报,“王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两日频繁调动虎师和狼师,看样子,想把王爷一举拿下!” 耶律玄勾唇轻笑:太皇太后和冯小怜想得太简单了吧?他堂堂摄政王,一来没有失政之处;二来更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她们手里,她们这就迫不及待了? 这样做,对她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探寻地看着那守门将领,幽幽的瞳眸看得那将领心下一震,连忙小声道,“属下也是道听途说而已,说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鉴于摄政王妃不守妇道,大婚当日不见人影,摄政王殿下又不顾大局安危,私自离京,有失风度,实难摄政……” 他文绉绉地说着,耶律玄的眉毛已是越挑越高,“呵呵,本王的爱妃被人劫持,就是不守妇道?本王带着人马去寻,就是不顾大局?冯家的人还真是什么瞎话都敢说!”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在车窗的槅子上轻轻地敲着,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轻蔑。 南宫仪就坐在他身旁,那守门将领声音虽低,但字字句句都传入她的耳朵。 听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举动,南宫仪冷冷地笑了:“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想找个由头把本王赶下去,也得看看她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耶律玄唇角勾了勾,邪魅高冷。 “看来,即使把西凉夜拉来跟冯小怜对质,也没意义了。”他扫了眼后头骑着高头大马锦衣华服的西凉夜,眸色一冷,“没想到这两个无知妇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罔顾北辽礼法,置北辽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右手握拳,忽然一拳砸在槅扇的横框上,发出“砰”地一声钝响,倒是吓了南宫仪一跳。 南宫仪转脸看着他,就见耶律玄那饱满的额头上青筋直跳,手背上的青筋也暴露出来,可见他心里有多生气。 她忙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手中间,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冷笑一声,“看来冯小怜说动太皇太后了,没想到她竟然嫉妒到如此地步,得不到就要毁掉!” “不过是个野心膨胀的女人罢了,这样的心思,却要大动干戈,真不知道冯家的人怎么想的!” 耶律玄转过脸看着南宫仪,眸中满是坚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王绝不会退缩。耶律家的天下,何时轮到他们冯家说话了?” 他的声音,清越,激昂,透着一丝沧桑,却又显得异常的成熟稳重。 看着这个男人,南宫仪的眼圈儿慢慢地湿润了。这个男人,少年出征,青年担负起辅佐皇帝的重任。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生死磨练,早就已经宠辱不惊了。 他要做的事情,她一定会追随,哪怕前路充满了荆棘坎坷! 耶律玄蹙了蹙眉,看了眼那守城的心腹爱将,小声叮嘱,“本王和冯家这一战,势在必得。如今这东城门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前来禀报本王!” “是,属下遵命!”守将恭敬地回话,躬身退了下去。 耶律玄命车驾进了城。 甫一入城,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城内似乎在戒严,本来繁华的街道上,除了一队队来回巡逻的士兵,那些沿街的店铺都关了,以往叫卖声吆喝声不断的大街上,变得肃杀冷清。 南宫仪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门贴着耶律玄的耳朵问,“看样子太皇太后她们已经动手了。” “无妨,完颜烈留守,她们翻腾不出浪花来!”耶律玄笃定地说着,轻握了下南宫仪的手,又道,“只是这太平日子怕是过不上了。咱俩的洞房花烛夜还得趁早找个时辰补上呢。” 南宫仪正为他忧心忡忡,冷不防这人却说到洞房花烛夜上,南宫仪一时愣怔,旋即就羞得要死。 这什么人啊,这么严肃冷凝的时刻,他还能想到这个?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南宫仪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跟你简直没有共同语言,没法沟通!” 这都是现代的说法,耶律玄细细地品味一番,哈哈笑起来,“只要咱俩入了洞房,何愁没有共同语言,没法沟通?” 这厮现学现卖,竟然用得活灵活现。 南宫仪算是服了他了,这个男人,外表上看着高冷孤清的,其实骨子里骚劲儿十足,在她面前,从来就没个正形。 她索性不理他,倚在车厢壁上假寐。反正打不打仗的,不关她的事儿,既然这家伙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估计已经是胸有丘壑了。 马车很快到了摄政王府门口,管家早就得了信儿迎上来。 一见耶律玄扶着南宫仪双双下来,管家就抚着心口直呼气,“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老奴这下算是松口气了。” 他们家王爷一连走了好几日,终于找到王妃,管家能不高兴吗? 南宫仪也含笑自若地跟管家打招呼,“有劳您了。” “哎呀,王妃可别客气,都是一家人,见外的话就别说了,呵呵。”管家呵呵笑着在前头引路,嘴里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自打王妃被那个不要脸的西凉三皇子给劫持之后,大皇子和表少爷是天天闹着要出去找,这不,大皇子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呢!” 原来弟弟南宫越和表哥陈啸齐也担心着她。 南宫仪心里暖暖的,脸上禁不住有了笑容。但一想起管家骂西凉夜是“不要脸的西凉三皇子”,她就觉得好笑。 西凉夜还跟在他们后头呢,也进了摄政王府,不知道管家老眼昏花没看清,还是故意的? 她回过头去,小心地看了看跟在莫寒身后走着的西凉夜,果见他那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淡淡地笼了一层薄晕,估计是被管家的话给气得。 好在这是摄政王府,耶律玄的地盘,西凉夜即使再气,也不好当着耶律玄的面儿发威。 南宫仪看得好笑,没想到这个西凉三皇子也有被一个管家给骂得吃瘪的时候。 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众人进了院子,耶律玄直接拉着南宫仪进了书房,也把西凉夜给叫进去了。 三个人才刚坐下,小厮刚泡了茶端上来,就听外头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跑近,人还没进屋,一个粗噶的嗓门就响起来,“姐姐,姐姐……” 南宫仪一听,知道是她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到了。 虽然才不过分别了几日,但姐弟间这份血浓于水的血脉亲情,还是感染了她。 她急急地起身,就朝门口迎去,“越儿……” 南宫越听见南宫仪的声音,奔跑的速度越发迫切,三步并作两步,不过是眨眼间就跑到了书房门口,一头扎进南宫仪的怀里,搂着她的细腰就喊起来,“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嗯,姐姐没事,姐姐回来了。”南宫仪搂着怀中那个有她个头那般高的少年,一手轻轻地揉了揉他乌黑的发,笑着。 南宫越赖在南宫仪怀里好一顿磨蹭,就是不肯出来。这么大的孩子,也没过几年安生日子,自打皇后娘娘薨了之后,他和南宫仪两个,一个被迫和亲,一个被迫出逃,过得都是颠沛流离的日子。 这唯一的亲姐姐若是再没了,南宫越幼小的心灵可真是受不了。 南宫仪明白他,所以也就由着他黏着自己。可有一个人却看不下去了,就见耶律玄手里握着一个釉里红的茶盏转来转去地把玩着,看着这对姐弟叙话叙得差不多了,就把那茶盏一下放小几上,站起身来,朝着南宫仪姐弟走去。 西凉夜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香茗,放在嘴边,却没有要喝的迹象,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耶律玄走到南宫仪身边,他勾着唇邪魅地笑了。 耶律玄以后有的是醋要吃了! 虽然心里得不到南宫仪颇有些遗憾,但西凉夜输在耶律玄手里,心服口服。何况,南宫仪那样的奇女子,也只有耶律玄这样英伟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这般想着,西凉夜在心里竟默默地祝福起他们了。 就见耶律玄大步走到南宫仪身边,一手搭在南宫仪肩头,另一只手顺势就把南宫越扒着南宫仪纤腰的手给拿开。 “阿仪,别难过了。你们姐弟再度相逢,该高兴才是!”耶律玄嘴上这么说着,见南宫越的手又不老实要往南宫仪身上放,他不动声色地一把攥住那只还有些细瘦的手腕,嘴角翘着,那只手却用了些力气,把瘦小的南宫越一把给拎了出去。 “姐夫,我要跟姐姐一起……”南宫越不满地撅着嘴,像是个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样。 耶律玄哪里会给他机会?脸上笑得一片温情,“越儿乖,你姐姐刚回来,身子不好,你别累着她!” 南宫越一听姐姐的身子不好,也就不好再猴上她身上了。 但他虽然年纪小,却不傻,知道耶律玄不想让他黏着南宫仪,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小声嘀咕着,“真小气!” 声音虽然小,但他离南宫仪不过是一步之遥,南宫仪自然听见了,耶律玄也听得很清楚。 他知道,这孩子心里别扭着,若不打发他高兴,还不知道他心里会把他想成什么样。 眼珠儿转了转,耶律玄忽然有了主意,抿了抿唇,他笑道,“前几日,你完颜烈哥哥才得了一匹汗血宝马的马驹,正愁没个人驯服,我还在想着要不要送人?” 一语未完,南宫越那张酷似南宫仪的小脸儿就眉飞色舞起来,“姐夫,姐夫,千万别。那小马驹子在哪儿?你带我去看!” 南宫仪见南宫越高兴成这样,不由暗笑,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听有好马,就把眼前的事情给抛到脑后了。 南宫越这副性子,还真是不适合在复杂的宫廷内生活呢。不过她挺喜欢南宫越这性子的,天真烂漫,没有那么多的心机,活得自由自在的,该多好! 陈啸齐也跟着南宫越来到书房,见他们姐弟两个亲热地搂在一起说着话儿,只站在一边含笑看着。 后来见耶律玄把南宫越给拉开,他的眸子就闪了闪,看看南宫仪,再看看耶律玄,只觉这一对璧人越看越养眼。 耶律玄这般呵护南宫仪,这般紧张南宫仪,他这个身为表兄的,也算是放心了。若是皇后姑母九泉之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当时听说南宫仪被荣贵妃设计和亲,他还以为此生再难见面,南宫仪来到北辽也是凶多吉少。 后来他找机会逃了出来,一路上带着南宫越北上,就想找着南宫仪,若是她过得不好,他就悄悄地把她带走。 没想到传说中这个嗜血冷酷的摄政王,对南宫仪竟然这么好。 他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酸,只可惜姑母没有活着看到这一切,他们一家子也没能看到这一天! 南宫仪被耶律玄从南宫越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就看到自己表兄正站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忙走上前,笑道,“表哥,让你担忧了。” 陈啸齐伸手自然地揉了揉南宫仪那一头秀发,他和耶律玄差不多高,南宫仪不过到他肩头,他的手揉上去,是那么自然,那么轻松。 南宫仪乖巧地仰头笑看着他,那双湿润润的眸子就像是小鹿一样温驯,看得耶律玄心头邪火直冒。 这个陈啸齐仗着是阿仪的表哥,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吗? 他也是南陈世家大族的公子,难道就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吗? 隐在袖内的拳头紧了紧,要不是看在陈啸齐是阿仪表哥的份儿上,他真想冲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 西凉夜看着耶律玄那双喷火的眸子,忍不住暗笑:这个耶律玄,对南宫仪可算是动了真情了,人家亲弟弟、亲表哥要和她叙叙旧,耶律玄都吃醋,若是将来,再有别的男人和南宫仪接近,耶律玄还不得把人家给杀了啊? 他可是知道耶律玄在沙场上是如何狠戾的,一旦被他盯上,那可是不死不休,直到敌人被他彻底杀死,他才会放手。 幸亏他没有把南宫仪给劫持到西凉,半路就被耶律玄给追上了。万幸的是,南宫仪不是那么计较,不然,此时他早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估计弄死他耶律玄还不会罢休,依着他那样的性格,他还得率兵攻打西凉,把西凉给灭了才成! 这么一想,西凉夜就浑身冒冷汗,也不知道自己当初脑子哪根弦搭错了,竟敢打耶律玄女人的主意! 看着耶律玄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陈啸齐,西凉夜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等着看好戏。 陈啸齐揉完了南宫仪的头发,那只手又顺势落到南宫仪的腮边,沿着她的脸颊就抚了抚,叹口气,“只不过几日,你就瘦了。” 耶律玄再也受不了,这个男人简直是可恶,刚揉了阿仪的发,又去摸阿仪的脸,他都还没摸几回,哪能轮得到他? 就算是亲表哥也不行! 轻咳一声,耶律玄看着还沉浸在伤感中的陈啸齐,皮笑肉不笑,“大舅哥,这几日有劳你照顾越儿了。本王本想让人整治一桌宴席,好好和大舅哥喝几杯,无奈阿仪身子不爽利,只好改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霸道地揽过南宫仪,隔开了陈啸齐的“咸猪手”! 西凉夜果然看了一出耶律玄吃醋的好戏,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只可惜他嘴里含着一口热茶,这么一笑,悉数全喷了出来。 他这动作,把几个人的目光成功地都吸引过去。 耶律玄狠狠地瞪他一眼,并未吭声。南宫仪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这个男人笑得花痴一样,不知又发什么神经? 陈啸齐看着他却若有所思,意味不明。 只有南宫越是个孩子,看着西凉夜这么大的人喝口茶还能喷出来,忍不住撇撇嘴,“这位大哥,您能不能别这么没用?好好地一件衣裳都被你给毁了!” 西凉夜一张比女人还白皙柔滑的脸,顿时绷不住了,涨得跟猪肝一样。 何时,他一个西凉三皇子被一个孩子给奚落? 耶律玄再也忍不住,得意地冲着西凉夜笑起来,话却是对南宫越说的,“越儿,你不知道他,他自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会喝茶不是很正常吗?” 他故意这般讥讽着西凉夜,就见西凉夜那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咬着牙瞪着耶律玄。 可南宫越却是个实心眼的孩子,竟然信以为是,点头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原来这位哥哥是半个残废!” “哈哈哈……”耶律玄再也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西凉夜的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汁来。 74 冯小怜来了 南宫越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时半会儿也没体察出耶律玄在笑什么。但是不管如何,耶律玄是他姐夫,已经被他归为自己人了,所以,耶律玄高兴大笑,他也跟着欢呼雀跃。 陈啸齐就不同了,盯着西凉夜看了半天,忽然问耶律玄,“摄政王殿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把舍妹给掳走的?” 他的话一出,屋内顿时就静下来了。 按说,敢掳走摄政王妃的人,就算是不死也得扒层皮,可南宫仪都回来了,也没听说耶律玄逮着了什么人。 陈啸齐不由把目光盯着西凉夜,不会是这个人干的吧? 不然,南宫仪和耶律玄怎么只字不提呢? 西凉夜被他盯了几眼,忽然就有些心虚,赶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掩饰过去。 耶律玄正待要说是西凉夜这家伙干的好事儿,却被南宫仪给拦下了。 虽然西凉夜这事儿做得缺德,但后来魅姬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时候,西凉夜也是拼死想救下她的。 所以,南宫仪觉得功过就此抵消,能结识西凉夜这个朋友也算赚了。起码,他不会和耶律玄为敌,不然,耶律玄内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咄咄逼人,外头再有西凉的攻打,腹背受敌,即使再强大,也是要吃亏的。 所以,她拦着耶律玄,不让他捅出来。 耶律玄正要说,被南宫仪悄悄地扯了下袖子,他是个明白人,当即把要出口的话给咽下去了,改口道,“贼人已经杀死了,幕后之人还在追查……” 他这么说,陈啸齐虽然狐疑,但也不好再刨根问底了。 毕竟,南宫仪是人家的媳妇,他要是管多了,倒叫人生疑。 “那,还请摄政王早日追查出真凶来,到时候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他抱拳恭敬地对耶律玄一躬身,说这番话的时候,还不忘瞥了西凉夜一眼。 西凉夜不敢和他对视,一直低垂着眸子,却还是感觉到陈啸齐那道怀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脸上。 耶律玄见陈啸齐这般客气,也忙还礼,“表兄放心,只要事关阿仪,本王绝不会姑息!” 他也跟着南宫仪叫陈啸齐为“表兄”,而且这个“表兄”喊得还特别亲切,弄得南宫仪都有些别扭了。 什么时候,这个嗜血冷酷的摄政王殿下也这么有人情味儿了? 只有西凉夜,一双桃花眼闪了闪,若有所思:耶律玄这是在威胁陈啸齐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了,他不过是南宫仪的表兄——而已! 屋内,几个男人心思各异。只有南宫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只想着何时见到那匹汗血宝马的马驹子。 南宫仪回府有一阵子,管家早就吩咐备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摆在花厅里。 耶律玄他们说了会子话,喝了阵子茶,见聊得差不多了,就请众人移步花厅,去吃饭。 谁料众人方到了花厅,就见管家跑得气喘吁吁地前来传话,说是皇太后冯小怜来了。 众人俱都一怔,这个皇太后,竟然还真的拉下脸来,来摄政王府了? 南宫仪不由抿唇冷笑,看样子冯小怜也是得了信儿了,知道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不知又有哪些花招准备着了。 西凉夜唯恐天下不乱,勾了勾唇,邪魅一笑,“看来我们的摄政王殿下魅力无穷,这皇太后都追到家里来了?” 耶律玄狠狠地瞪他一眼,骂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南宫仪心里还是十分不快。冯小怜对耶律玄的心思,那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再说出来,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吗? 南宫仪不由剜了西凉夜一眼。 西凉夜正笑着,那双妖冶的桃花眸子恰好就对上了南宫仪那双带着警告的眸子,心下不由一震。 他光顾着揶揄耶律玄,竟然忘了南宫仪可是人家的正牌子王妃呢,虽然还没有拜堂成亲,但那是迟早的事情。 他有些赧然,搔了搔后脑勺,不敢和南宫仪的视线对上。 南宫仪看他这样,倒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他也是无心之举吧? 耶律玄见西凉夜意识过来,这才转过头,一掌击向大理石的桌面,冷笑一声,“本王正好要找她算账,她来,倒是省了本王进宫了。” 他和冯小怜之间,已经是仇人关系。上次当着她的面杀了平氏,就是想给她个警告。谁料她变本加厉,就是不让他和南宫仪在一起,那他,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比起叔嫂关系,他更在乎的是耶律家的江山社稷。 南宫仪想着冯小怜要进来,还得迎接一下,于是她就站起身来,却见耶律玄大喇喇地坐着,不由纳闷,“你,你不出去迎接吗?” 耶律玄一把把她拉住,让她坐下来,冷笑道,“本王为何要去迎接一个三番五次害你的人?” 南宫仪无语,不管如何,目前冯小怜还是皇太后,耶律玄这么做,果真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了吗? 冯小怜进了摄政王府,还以为会被挡在门外呢,结果耶律玄竟然传进,她心里不觉又欢喜起来。 莫非南宫仪被西凉夜给掳走,遭了耶律玄的厌弃了?毕竟,一个女人大婚前被别的男人给掳走,即使再冰清玉洁,也是有口难言了。 男人再爱她,但遇到这样的情形,那份爱也要打折扣了。 最好是南宫仪被西凉夜给强了,让耶律玄从此再也不会对她宠爱有加,即使他们成了亲,凭着她一个亡国公主,还不任凭她拿捏? 本来就是想过来一探虚实的冯小怜,越想心里越发欢喜,连带着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喜宝公公一直跟在侧边伺候着,觑了两眼冯小怜的脸色,甚是纳闷:这位皇太后在宫里听说摄政王带着安然无损的摄政王妃回来,她就坐不住了,非要出宫看看到底什么情形。 一路上,她还咒骂着摄政王妃怎么没死在外头,谁知这一入了摄政王府,脸色就变得雀跃起来。 莫非皇太后又想到什么整治摄政王妃的点子了? 喜宝悄悄地猜测着,面上却恭敬有加,一点儿都看不出他的心思。 在阴晴不定的冯小怜身边做事,这位大太监也是修炼出来了。 跟在冯小怜身后的,还有一位妙龄女子,正是南宫如。 南宫如本来被看在驿馆的,但后来她让身边的小丫头小莲给平氏送信,本想着让平氏找人把她救出去。 但谁料平氏竟然被耶律玄当着冯小怜的面儿给杀了,她哪里知道? 小莲也是误打误撞,在摄政王府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被冯小怜的心腹探子给发现,直接带回了宫里。 知道南宫如被幽禁在驿馆里,冯小怜就命喜宝带着人马赶过去,把她给救了出来。 耶律玄的人借口不敢忤逆皇太后,轻而易举地就把南宫如给放了。这让南宫如更加得意,还是皇太后的威力大,这回就看南宫仪怎么逃脱得了皇太后的手掌了。 她没想到的是,其实耶律玄早就料到这一招,事先就安排了人,不让他们和冯小怜的人正面为敌的。 南宫如不过是一颗棋子,对他来说,是留着还是杀了,本来没有多大意义。但后来,南宫越的到来,让他留了一手。也许,南宫如活着,对南宫仪姐弟,还真的有些用处。 南宫如之所以敢到北辽打着求医的幌子,给太皇太后祝寿,估计也是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吧? 不然,打死她,她都不敢来。 跟在皇太后身后走进被赶出去的摄政王府,南宫如只觉心情格外开阔。 这一次,她是来看热闹的,就算以后嫁不成耶律玄,她也不能让南宫仪得了去。 南宫仪被西凉夜掳走,还有脸回来,她倒要好好见识见识。 两个女人被大群的宫女、太监簇拥着,跟着王府的管家一直来到了花厅。 远远地,冯小怜就放慢了脚步,对王府管家吩咐,“我们都进来了,你去禀告摄政王一声吧?” 到底母仪天下多年,她都进了摄政王府前院,却不见耶律玄的影子,她的脸上还是有些过不去。 好歹耶律玄也得出来迎接一下,才说得过去。 王府管家也是个精明的,听见冯小怜这话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他在摄政王府多年,平时备受耶律玄器重,自然不会买冯小怜的账,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随意拱了拱手,道,“我们摄政王妃才刚回府,受了很大的惊吓。殿下正安抚王妃呢,这会子想是不得空!” 冯小怜没想到南宫仪都这样了,耶律玄还这般宝贝,顿时气得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有些狰狞起来。 心里的妒火烧得她浑身都沸腾起来,她禁不住冷哼一声,“摄政王真是没见过女人,这北辽,放眼天下,哪个不比那个女人干净?” 王府管家不待搭话,南宫如就嘟囔开了,“皇太后说的是。西凉夜听说是个好色的,估计我那好姐姐这会子不是完璧之身了吧?” 两个女人,一个深宫寡妇,一个闺阁少女,说起南宫仪来,简直恶毒至极,恨不得把全天下最恶心最肮脏的词儿全都用在她身上,方才解恨! 王府管家听得直咂舌,深为这两个女人不齿,他不由冷冷一笑,“皇太后和南陈二公主都是尊贵人物,言谈举止要符合自己的身份才是。这是摄政王府,不是市井街巷”! 言下之意,是说冯小怜和南宫如像个市井泼妇、长舌妇一样,言谈举止完全没有和她们高贵的身份相匹配。 冯小怜一向高高在上惯了,此时妒火攻心,恨不得把南宫仪给生吞活剥了,骂她两句都算是轻的了。 如今却被个王府管家给教训了,当着那么多的太监宫女,她自觉没脸,不由冷下脸来,恶狠狠地瞪着管家,“一个奴才秧子,也敢对本宫指手画脚?” 她站在那儿不走了,打算先拿这个王府管家开刀。 75 纡尊降贵 耶律玄的这个管家是早年跟着他东征西战的,后来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大利落,所以,才把他留在王府掌家。 他并没有因为冯小怜是当今皇太后就卑躬屈膝,更没有被冯小怜这几句嫉妒讽刺疾言厉色的话给吓怕。 他就那么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小怜,仿佛一员沙场上杀伐决断的大将。 冯小怜被他的气度给震慑了下,但旋即又黑了脸,一双眸子就跟淬了毒一样,死死地盯着管家。 即使在摄政王府,她也不能没了气势。好歹她是耶律弘的生母,当朝皇太后。以耶律玄对耶律弘那般呵护,绝不会对她这个生母如何的。 上次,他拔剑在她面前杀了平氏,又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还不是因为怕耶律弘没了母亲,最后没敢下手吗? 所以,冯小怜以为耶律玄做这一切,不过是吓唬她而已。耶律弘是耶律家的希望,只要是不利于耶律弘的事情,耶律玄都不会做。 她美美地打着算盘,这才敢来摄政王府。 却不料还没见着耶律玄,就被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管家给拿话辖制住了。 她岂能受得了? 瞪圆了那双丹凤三角眼,冯小怜就朝喜宝公公脸上打了一巴掌,厉声喝骂,“主子都被一个奴才给呵斥了,你还在一边儿看热闹?” 喜宝公公无端挨了一巴掌,当着那么多的人,脸上真是滚烫得几乎能煮熟大虾了。 他又羞又恼,只得冲管家喊道,“好你个奴才秧子,连太后的凤驾都敢冲撞,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平日里,他狗仗人势,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也确实没把这个管家给放在眼里。 反正有冯小怜发话,他就牙一咬,挥起胳膊对着管家抡去。 管家纹丝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嘴角擒着抹笑,静静地看着喜宝的拳头带着风打了过来。 待到了面前,眼看着差一步就要打上他的脸,他的身子忽然就急速地一错,躲过了喜宝那带风的拳头。与此同时,他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就攥住了喜宝的手腕,稍一使劲儿捏住了。 “哎哟,哎哟,快放开,断了……”喜宝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子似乎被一把铁钳子给夹住一样,那痛彻骨髓的疼痛,让他一下子额头直冒冷汗,忍不住疼得就叫起来。 管家好像是听不见喜宝的叫声一样,并不立即松开手,而是捏着他的手腕子往前一送,就把喜宝给推了出去。 喜宝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他这股大力给送了出去,踉跄了几步,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华丽丽地脸贴地摔了出去。 自己的人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出了这么大的丑,冯小怜顿时气得面色通红,上前蹬蹬几步走到喜宝面前,对着他的腰就猛踢了几脚,“没用的奴才,快滚起来,别在这儿出丑!” 喜宝忍痛往上爬,心里却充满了哀怨:跟着这个主子,就没有好日子过! 南宫如还在后头添柴加火,“太后,您看看,摄政王府的人压根儿没把你放在眼里啊?一个王府的管家,都敢公然指责太后,都敢把太后跟前第一得用的人给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摄政王府天下独大呢。”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在深宫里长大,跟着生母荣贵妃学了很多后宫争风吃醋的手段。像是这种架桥拨火的,不过是段位极低的,南宫如年幼都会玩了。 冯小怜正在气头上,听了南宫如的话,肺都快气炸了,更不会去琢磨南宫如的话到底有什么不对。 就听她冷哼一声,望着不远处的花厅,恨上心头,“有弘儿在,别人别想觊觎那位子。想独大,也得问问我们冯家乐不乐意?” 管家听了冯小怜的话,不由嗤之以鼻。这个愚昧无知的妇人,还想把耶律家的天下交给冯家吗? 不过他不会跟冯小怜说这些,他只需要把冯小怜带到花厅就成。其他的,王爷自有论断,毕竟,他一个管家,还没资格插手这些事儿。 他只要替王爷掌管好这座王府,不让王爷操心就成! 听见管家带着不屑的冷笑,冯小怜心里更是气不忿儿,耶律玄的势力真的强大到可以对抗虎师和狼师了吗? 不然,怎么王府的管家这么不懂事儿? 想到这里,冯小怜忍不住气得剜了管家几眼,管家却不以为意,只是身后恭敬道,“太后,这边请!” 冯小怜本想让喜宝公公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但没想到,喜宝年纪轻轻,竟然被王府这个腿脚不甚便利的人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岂不丢人现眼? 冯小怜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待要发作管家一番,却又不敢。方才喜宝已经吃了大亏,她可不能太过操之过急了。 如今她和太皇太后手里都有一支精悍的队伍,据她和自己姑母商量,耶律玄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趁着这个机会,她们要剥夺了耶律玄的领兵之权,让他以后再也翻腾不出浪花来。 见管家指着前头让她走,冯小怜不由冷哼一声,跟着管家进了一道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就是两扇雕花格子门大开的花厅。 隔着轻绸软帘,冯小怜可以听见里头有人轻声说笑的声音。 她也不是个没脸没皮的,站在那儿就不走了。 都到了花厅门口,也没见耶律玄出迎,冯小怜心里真不是滋味。 若是自己真的走进来,那真是掉架子掉到家里了。 即使心里再在乎耶律玄,冯小怜也不会自贬身价地挑了帘子进去。 她站在那软帘外,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问那管家,“你们王爷就在里头?” 其实她只明知故问,但这个时候,她又不能傻站着,只得没话找话。 方才管家还被她破口大骂着“奴才秧子”,这会子,她拉不下脸来,又找人家说话了。 管家也不是吃素的,皇太后的问话,他不得不答。但让他心甘情愿地跟冯小怜搭话,他又不乐意。 于是,他站定之后,只是淡淡地垂下眸子,并不看冯小怜,只答应了一个“是”! 而且,那声音还很是低沉,隔着帘子,也不知道里头的人能不能听见。 她就不信,耶律玄要是知道她来了,敢坐在花厅里,大模大样地不来接她? 往日里,耶律玄对她一向恭敬有加,不管何时,只要遇到她,都会行礼。 一定是管家这个奴才秧子没有把话传到,耶律玄不知道自己来了吧? 想到这里,冯小怜又欢喜起来,她剜了那管家一样,阴阳怪气从鼻孔哼出一声,“你去告诉摄政王,就说本宫来了……” 一语未完,就被管家给截过去,“王爷吩咐了,太后到了只管进去,不必客套!” 这话,让冯小怜忍不住想抽管家嘴巴子。 她这哪是客套?分明是耶律玄借口托词而已。 事到如今,她对耶律玄是不抱希望了,只是若就此放弃,她心里还是不甘。 所以,她还想亲自来问问耶律玄,她,为何就不能是和他风雨同舟的女人? 可是管家说这是耶律玄的吩咐,但为何不大开大门,一大家子迎了出来? 好歹,她也是个身份尊贵的人,哪能受这样的气? 可偏偏耶律玄不说话,更没有出来,这让冯小怜就跟被晾在门口一样,进退两难了。 咬了咬唇,冯小怜只得纡尊降贵地喊了一声,“皇弟?” 耶律玄在花厅里听见了,一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南宫仪就有些坐不住,这样,岂不是更加深冯小怜对他们的憎恨了?到时候万一她失去理智,真的挑起战争,耶律玄要如何应对她们那两支精兵猛将的队伍啊? 她扯了扯耶律玄的袖子,面色有些担忧。 耶律玄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下,这才挑眉扬声道,“门外的可是皇太后?不知来摄政王府有何贵干?” 虽然不是自己预期的好话,但耶律玄能开口,冯小怜还是大喜。 王府管家不待搭话,南宫如就嘟囔开了,“皇太后说的是。西凉夜听说是个好色的,估计我那好姐姐这会子不是完璧之身了吧?” 两个女人,一个深宫寡妇,一个闺阁少女,说起南宫仪来,简直恶毒至极,恨不得把全天下最恶心最肮脏的词儿全都用在她身上,方才解恨! 王府管家听得直咂舌,深为这两个女人不齿,他不由冷冷一笑,“皇太后和南陈二公主都是尊贵人物,言谈举止要符合自己的身份才是。这是摄政王府,不是市井街巷”! 言下之意,是说冯小怜和南宫如像个市井泼妇、长舌妇一样,言谈举止完全没有和她们高贵的身份相匹配。 冯小怜一向高高在上惯了,此时妒火攻心,恨不得把南宫仪给生吞活剥了,骂她两句都算是轻的了。 如今却被个王府管家给教训了,当着那么多的太监宫女,她自觉没脸,不由冷下脸来,恶狠狠地瞪着管家,“一个奴才秧子,也敢对本宫指手画脚?” 她站在那儿不走了,打算先拿这个王府管家开刀。 77 小家子气 对待谋害南宫仪的女人,耶律玄不会心软。对待谋划耶律家的天下的人,耶律玄更不会姑息! 所以,他和冯小怜之间,已经没有丝毫可以退让的地步了。 听着冯小怜把太皇太后搬出来,耶律玄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邪笑,“母后倒是有心了。” 说完,他就住了声,端起大理石桌面上的一个茶盏来,小口小口地呷着,并没提让冯小怜进来坐坐的话。 冯小怜就那么尴尬地站在软帘外头,隔着一个门槛,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 贵为一国之母,她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是,她放下身段,来到摄政王府,却被耶律玄给晾在门外。 这份羞辱,她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抿了抿唇,冯小怜终是笑了,看来,不管她如何做,耶律玄都不会对她动心。那么,她只要跟他撕破脸,逼他就范了。 伸手拢了拢梳得规规矩矩的发髻,冯小怜往前迈出一步。既然耶律玄不发话,今儿,她只能闯进去见他了。 身边的宫女很有眼力见地挑起了软帘,冯小怜就那么直直地望了进去。 花厅内,燃着地龙,暖融融的。香炉里燃着清淡雅致的百合熏香,即使在这春寒料峭里,也让屋内有些春日的意味。 而大理石的圆桌旁,团团坐满了人。 正冲着她坐着的,就是耶律玄。而他身边,则是穿着一身鹅黄袄儿面容清丽无比的南宫仪。 旁边还有西凉夜,以及一个不认识的青年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原来,花厅内坐了这么多人。 冯小怜瞬间觉得自己是个不速之客了,满腔的话,在看到西凉夜也在之后,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朝耶律玄说了。 本想着积极可能地把南宫仪受了什么侮辱大肆渲染一把,就算耶律玄宠爱她,可被西凉夜给掳走的名声,很快就会在摄政王府传开。 冯小怜今儿,就是想这么做的。 摄政王府的下人,也不是铁桶一块,只要她上心,今儿把这话给嚷嚷了出去,明儿,整个上京就会传得沸沸扬扬的。就算耶律玄对南宫仪情有独钟,坚持娶了她,那日后,她也不敢出门在贵妇圈里交际了。 哪个贵妇人愿意和一个被男人掳走的失贞妇人交好? 可是冯小怜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 西凉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成了摄政王府的座上宾了?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当初西凉夜找上她的时候,他可是答应得好好地,一定要把南宫仪带回西凉,永世不会来上京。 可一转脸的功夫,不仅南宫仪安然无恙地回来,耶律玄依然宠她照旧。而且西凉夜看这样子,也和他们成了好朋友。 冯小怜的脑子只觉不够用了,站在大理石圆桌前,顿时不知道脚该往哪里放了。 当着那么多的人,耶律玄没有让她坐,更没有起身迎接她,这可是实打实地打脸啊。 冯小怜虽然被嫉妒之火冲昏了头脑,但她也不傻,被耶律玄当众如此冷落,她心里不知道何种滋味,但面儿上却没有表示出惊慌失措来。 她扫了自己的随身宫女一眼,那宫女就心领神会地走向一旁搬了个绣墩,放在她脚下。 冯小怜也并不立即就坐,而是伸出胳膊来。旁边的宫女赶紧上前扶着,这才慢慢坐下。 从头到尾,不过一个坐下的动作,冯小怜就把母仪天下的架子给摆了个十足十。 南宫仪看得只咂舌,冯小怜可真讲究,她这是想输人不输阵啊? 耶律玄始终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南宫仪的柔荑,好似那就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一样,让他爱不释手。 打从冯小怜进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冯小怜忍不住了,她人都进来,坐在他面前半天了,耶律玄却不吭一声,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轻咳一声,冯小怜终是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寂,“皇弟这是要宴客啊?” 耶律玄不答话,其余人更不吭声,冯小怜只得没话找话接着自己的话茬,“不过皇弟这日子过得似乎太悠闲了些。据本宫所知,虎师和狼师已经接到太皇太后的懿旨和皇上的圣旨,这几日正在换防,往京师赶来,不知皇弟有何感想?” 她说完这话,就得意地笑了。 让你们瞧不起本宫,让你们得意!该死的耶律玄,现在你该知道怕了吧? 一桌子的人,听了冯小怜的话,面上都是精彩纷呈。 南宫仪听了不由咂舌,冯小怜这次要玩个大的了,看样子,威胁不了耶律玄,他们冯家要动真格的了? 西凉夜更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冯小怜:这是得不到要毁了的节奏吗? 只不过耶律玄乃是沙场老将,就算目前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像他这样的人,也不是冯小怜三言两语就能吓得住的。 冯小怜还真是个深宫妇人哪。 一边的陈啸齐则是一脸愤恨地瞪着冯小怜,这个该死的女人,他的表妹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回来,还没吃上一顿饭,她跑来搅合什么? 听她对耶律玄方才说的那些话,似乎对耶律玄颇有些意思,这对叔嫂之间,莫非还有什么故事?他可要好好掌掌眼,决不能让自己的表妹吃了亏去。 只有南宫越,年纪很小,这会子肚子饿得叽里咕噜的,可是几个大人都在那儿唇枪舌剑的,他忍不住就嘟囔着,“到底何时开饭?我都快饿死了。” 耶律玄哪能让这个小舅子给饿着?忙笑着安抚他,“越儿饿了?姐夫这就叫人上菜!” 一句“姐夫”,听得冯小怜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原来这个小屁孩是南宫仪的弟弟。不是听说他被荣贵妃给设计,离宫之后再无踪影了吗? 怎么他也来到了上京? 还进了摄政王府? 耶律玄那么清冷的人,对这个小屁孩却那般耐心,冯小怜真是又妒又恨,巴不得南宫越和南宫仪一块儿都不见了才好! 见她一双淬了毒一样的眸子直在南宫越的身上打转,陈啸齐就上了心。看来这个北辽皇太后不是个好东西,动不动就盯上南宫仪姐弟,看来是没安好心。 冯小怜受不了刺激地笑起来,看着南宫越,话却是对南宫仪说的,“本宫当是有什么贵客?原来是你的兄弟来了?” 她也没称呼南宫仪为“摄政王妃”,更没有叫她南宫公主,直接用了个“你”。 她这是直接忽略了南宫仪的身份,想要以势压人了。 南宫仪笑了笑,慈爱地看了眼弟弟,就当没听见冯小怜的话。 此时的冯小怜就像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她没必要同一条疯狗计较! 可是冯小怜就没打算放过南宫仪,她见南宫仪不搭理她,心里更是来气,忍不住冷哼一声,“我们北辽,什么时候也成了叫花子收容场所了?一个两个的,还尽往摄政王府钻!” 这话说得极其露骨,已经是在向南宫仪宣战了。 南宫越好歹也是南陈的嫡皇子,虽然流落在外,但如今已经来到摄政王府,那就是摄政王的妻弟。 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也不能当着南宫仪提这个茬儿。这是分明没把南宫仪放在眼里。 南宫仪知道冯小怜为的什么才这般鸡蛋里挑骨头,南宫越不过是个孩子,这么多天又流落在外,正是长身子的年纪,自然饿得快。 他和耶律玄混熟了,也就没了那么多的礼数。 冯小怜堂堂皇太后,和南宫越这么个孩子计较,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西凉夜瞥了她一眼,不由暗想:这个皇太后处处计较,咄咄逼人,怪不得耶律玄不喜呢。就连他,要是摊上这么个嫂子,也喜欢不起来吧? 冯小怜见众人没有个开口的,还以为自己这番话把他们给镇住了呢,越发得了意。 南宫仪是不屑于和她拌嘴,再说,她是冲着耶律玄来的,这事儿,还得交给耶律玄处置才是。 一个不当,就容易酿成兵祸,她还不想给耶律玄惹事。 耶律玄听着冯小怜在挑一个孩子的刺儿,身子从后仰慢慢地坐正,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带着一抹冷酷的笑,“皇太后这是想越俎代庖吗?本王的家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了?” 他丝毫没有和冯小怜客气,直接把她摒除在外。 她三番五次地设计想害了南宫仪,太皇太后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胡作非为,耶律玄早就不把那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何况,他和那个老太婆之间更是有杀母之仇,以往的母慈子孝,不过是权宜之计。 对于南宫仪的失而复得,也让他看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他怎么努力,冯家的人都不会和他一心。他一心想守护好耶律家的天下,但随着冯家势力的增大,他们已经不满足目前的地位了。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他们已经垂涎已久。 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两个女人,和耶律家,也绝不是一心。 77 棋子 冯小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里总归是酸溜溜的,看着耶律玄不停地给南宫仪姐弟布菜,自己却几乎一点儿也不吃,冯小怜气得眼珠子要瞪出来了。 南宫仪到底哪点儿好,让他就这么死心塌地地待她? 愣了愣,冯小怜终究还是狰狞着一张脸,甩出了自己的王牌,“那就祝皇弟和虎师、狼师为敌吧。若是将来有一日皇弟走投无路,嫂子我说不定还能给你一条活路。至于他们嘛……” 她伸手点了点南宫仪和南宫越,笑得很是阴险,“本宫就没那么好心喽!” 当着耶律玄,她公然这么说,显然是太高估自己了。 说完,她就施施然地起身,打算回宫。 可是既然来了,挑衅了人家一番,又岂有安然无恙就能回去的理? 耶律玄看着冯小怜往外走,只把手掌对着击了一下! 莫寒带着人呼啦啦冲了进来,把冯小怜和几个宫女、太监团团围住。 这些侍卫俱都黑衣黑甲,就连头上都带着黑漆漆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无形中,跟让人觉得嗜血的气息弥漫开来。 冯小怜本来是得意地打算回宫的,可是被这些黑甲侍卫给围住,那明晃晃的大刀就架在脖子上,她顿时就方寸大乱。 若说耍嘴皮子,她还真有一套。可是一旦真刀实枪的干起来,冯小怜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了。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冯小怜缩在那群畏畏缩缩的宫女太监身后,吓得花容失色,连声音都变调了。 “皇嫂既然来了,那就多坐一会子吧。虎师和狼师都换防调拨了,本王手里怎能少了你这颗棋子?” 耶律玄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冯小怜面前,面上笑容可掬,像是在说今日天儿真好一样轻松。 冯小怜没想到耶律玄竟敢把她当做棋子,心里是又恼又恨。 她一心想和耶律玄在一起,可到头来人家却把她当了棋子,这种滋味,也只有冯小怜此时才能体会得到吧? 看着耶律玄那张美如冠玉的脸,冯小怜慢慢地死了心,眸中迸射出毒蛇一样的光,“耶律玄,你别得意地太早。你要是敢动本宫,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到时候,虎师和狼师绝对饶不了你!” “哦?是吗?本王倒是想看看虎师和狼师到底有多强!”耶律玄依然轻笑着,浑不在意。 冯小怜心下也是忐忑不安,耶律玄素来在沙场中令人闻风丧胆,若是他真的要对她下手,恐怕就不会有转圜的余地了吧? 她不禁后怕起来,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当时她怎么就这么大胆,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来摄政王府? 如今倒好,被耶律玄的人给拿下,这要是传扬出去,她这母仪天下的桂冠可就戴不得了。 “皇弟,你真的要和虎师、狼师为敌?”冯小怜生怕耶律玄一个不痛快先把自个儿给杀了,只好放软了口气,打起了感情牌。 耶律玄勾了勾唇,看也不看冯小怜,背着手道,“不是本王想和虎师、狼师为敌,而是你们逼得本王不得不动手!” 冯小怜听到这里,知道耶律玄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了。冯家早就谋算好了,虎师、狼师乃是两支精锐,比起耶律玄的豹师来,不知要强多少。 这一次,耶律玄在劫难逃,耶律家的江山,要由冯家把持,耶律玄这个摄政王,也该到头了。 冯小怜身为冯家的女儿,自然向着冯家。反正她的儿子由外祖家保着,坐得更稳固。 本来她对耶律玄还抱有希望,但如今耶律玄都把她当做棋子了,她自然也没什么想头了。 看着耶律玄那虽然轻笑着,但却莫名清冷的脸,冯小怜眸中不由闪过一抹狠戾,“皇弟,自古红颜祸水,你还要三思才行!” 这意思,耶律玄听懂了。冯小怜在讽刺他为了南宫仪不惜与虎师】狼师为敌。 但耶律玄怎能看不明白?不管有没有南宫仪,冯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个不用你来操心,你只管好好安歇着吧。”耶律玄不耐烦和冯小怜在这儿费嘴皮子,摆摆手,莫寒就带着人把冯小怜一行给押下去了。 南宫仪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管是短短的一刻,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冯小怜从一国之后,沦为一颗棋子。这,妥当吗? 耶律玄转过身去,看到的就是南宫仪这副样子。 他知道自己这一行动估计是吓着这小女子了,她虽然胆大,不惧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但毕竟这还是头一次看他真刀实枪吧? “阿仪……”他迟疑又小心地喊了一声,唯恐声音大了惊着南宫仪。 “你把一国太后囚禁,和天下人怎么交代?”她担心的是这个,万一这事儿传扬出去,天下的黎明百姓说耶律玄造反了怎么办? 岂料耶律玄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个,他嘻嘻一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这样做,太过被动。至于天下的人民,我想只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不会在乎这些宫廷政变的。” 南宫仪哑然,这话说得的确有理。老百姓只要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就好,才不管上头那位到底是谁呢。 西凉夜坐在那儿,身姿挺拔,始终在默默地看着耶律玄的一举一动。 见耶律玄安抚完了南宫仪,他方才出声问道,“摄政王,你真要反了?” 耶律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冷笑,“三皇子,你还是这么嫩。本王怎么会反了呢?这可是耶律家的江山!” 西凉夜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被耶律玄那霸气侧漏的样子给征服了。 说真的,耶律玄做出了他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所以,在他面前,他气归气,却不得不服。 陈啸齐冷眼看着这一幕,至此也不由担心问道,“摄政王,据我所知,虎师和狼师乃是精锐之师,您,可有胜算?” 耶律玄转头看着头,一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煜煜生辉。“本王不知有几分胜算,但本王一定会全力以赴!” 陈啸齐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却还是为他捏了把汗:这人,没有把握就敢和她们拼命?也着实太疯了。 但耶律玄好歹也是他的表妹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耶律玄岂能看不出他的心思,见陈啸齐沉着张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笑了,“表兄不用太过忧虑,本王虽然不知胜算几分,但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虎师和狼师虽是精锐之师,但素来很少沙场对敌。而本王的豹师,却是身经百战,这些年,早就以一抵十,历练出来了。” 他这般信心满满,陈啸齐倒不好打消的积极性了。不过他还是沉吟了一番,问出心底的疑问,“据说豹师军费历来有朝廷开支,如今公然和她们为敌,这军费,岂不没有着落?听闻摄政王殿下也没有多少家私,那要拿什么打仗?” 这个问题,也是南宫仪想问的。 早前,完颜烈就和耶律玄说过这个话,当时她听了还把从侍妾身上搜刮来的银子交给耶律玄。 都穷到这个份儿上了,他拿什么打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古打仗打得就是钱,没有钱,谁给你卖命? 耶律玄见南宫仪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就知道,这小女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了。 他哈哈笑了几声,方才慢悠悠道,“山人自有妙计!” 见他这个时候还卖关子,南宫仪不由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空手套白狼呢。” “哈哈,本王就是有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娘子,信是不信?” 见他越说越没个正形,南宫仪只得白了他一眼,自去低头吃菜。 可是放夹起一根鸡腿咬了一口,就听耶律玄那磁性清越的声音又响起,“本王宣布,明日,本王要迎娶南陈嫡公主南宫仪!” “咳……”南宫仪嘴里的那口鸡腿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给惊吓得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憋得她那张清丽绝伦的小脸儿通红。 这个人,是不是疯了?都要打仗了,他还没忘了娶她? 南宫仪如是想着。 耶律玄忙俯下身来轻拍着南宫仪的背,嘴里还不忘说她,“多大的人了,吃个东西都能噎着?又没人给你抢!” 西凉夜看着这两个人如此亲密无间,心里有些酸溜溜地,忍不住呛声,“摄政王真是有魄力,这都刀架在脖子上了,还不忘了娶媳妇?” “你懂什么?本王和阿仪早就订下婚期,趁着还未开战,赶紧洞房花烛。一旦打起来,本王怕就顾不上了。” 耶律玄呵呵笑着说道,南宫仪也已经缓过劲儿来,不无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倒是挺会盘算的。 耶律玄看着她那小眼神,心都飞了,“阿仪,怎么?你不乐意?” 西凉夜闲闲地抱着胳膊,看着耶律玄跟看疯子一样,“仪儿为何乐意?万一你上了战场回不来了呢?” 一语未落,就被南宫仪啐了一口,“呸,乌鸦嘴。你才回不来呢。” 啐完西凉夜,她又忙对耶律玄点头,“没事,我乐意!” 耶律玄咧着嘴笑了,西凉夜幽怨地瞪了南宫仪一眼,这个傻女人,哪有上赶着的? 南宫仪却不这么想,她虽然不迷信,但觉得在开战之前,冲冲喜总没坏处。 于是,两个人拍板决定,第二日大婚,洞房花烛! 78 大婚前夜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耶律玄拍板决定,第二日和南宫仪成亲! 西凉夜以为他疯了,都要打仗了,还顾得上这个? 不过他心里却有隐隐的失落,潜意识里,他不想看到南宫仪嫁给耶律玄。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做起来还是很难的。 陈啸齐则为这个表妹夫的魄力感到震惊,这个男人,没想到如此杀伐果决,只可惜,这个男人与南陈有不共戴天之仇。 要不是他,表妹也不必和亲。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宫里有荣贵妃在那个昏君面前成天叨叨事,表妹若是还留在宫里,迟早还不被荣贵妃给害了? 今儿能看到表妹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将要成为北辽摄政王的新娘,多好! 何况,身为男人的他,也能看得出来,耶律玄是真心喜爱着表妹的。有了他的庇佑,表妹才能安生生地过日子。就连南宫越也受益良多啊。 陈啸齐这么想着,嘴角已经含了笑,就像是慈爱的长辈一样,目光温和地看着南宫仪和耶律玄这对璧人。 听到耶律玄和南宫仪成亲的话,最高兴的莫过于南宫越了。他虽然是个孩子,但也知道不少,当即就欢快地拍着手,“等明儿我来背姐姐。” 不管是北辽还是南陈,女子出嫁,都要兄弟把她们背到花轿上。 南宫仪虽是公主的身份,但如今有了亲弟弟在跟前,自然也要遵循这个风俗了。 可是南宫越话音才落,就听表哥陈啸齐“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你那小身板,能背得动你姐姐吗?还是我来吧。” 没有亲哥哥,表哥也使得。 可是耶律玄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南宫越虽然身板不大,也许没多少力气,但人家好歹是正牌子的兄弟。他这个表哥,来插一腿做什么? 还是,他对南宫仪有什么想法,趁这个机会来占个便宜什么的? 不怪耶律玄瞎想,其实陈啸齐论身份地位,也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将来也是要封侯拜相的,要不是因为陈家被荣贵妃打压,他也不会沦落至此。 但世家大族熏陶出来的品性,让陈啸齐冷然超群,翩然出尘。 这样的人,真要对南宫仪有了什么觊觎之心,他恐怕也是阻挡不了的。所以,他要把一切对南宫仪有好感的男人都给扼杀在门外,让她接触不到他们,这样,他才能放下心来。 南宫仪哪里知道耶律玄一瞬间就动了这么多的心思?她听陈啸齐这般打趣南宫越,禁不住抿着粉润润的唇笑了。 吹弹可破的肌肤,白里透红,秀气精致的五官,被脸上的笑容衬托得就像是一朵洁白的睡莲,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除了南宫越,几个男人一时都看怔了。 耶律玄撇着西凉夜和陈啸齐那有些不大自然的眼神,气得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这两个人,还是及早打发出去地好! 眼珠儿一转,他忽然有了点子,笑看着陈啸齐道,“表哥文韬武略,也是世家贵族,如今漂泊在我北辽,想来也不敢屈居人后。再说表哥一路上护送大皇子,功在社稷。若是本王借你几万精兵,不知表哥能否助大皇子登上皇位?” 反正南陈那个昏君占着那个位子,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他这小舅子得了。他是皇后所出,和南宫仪一奶同胞,理所当然的太子! 陈啸齐一听耶律玄的话,当时就激动地两眼发光。 他心高气傲,哪里肯屈居人下? 再说,陈家遭遇大难,满门下了大狱。除了他逃出来,其他人还不知是死是活。 凭借他一人之力,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救出陈家老小,更无法推动荣贵妃的势力。 可要是有了耶律玄的相助,哪怕给他两万精兵,他也能把那昏君拉下马,把荣贵妃母子推下台。 只可惜头些日子乍一来,他还不知道耶律玄对南宫仪态度如何,自然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现如今耶律玄主动张嘴说这个话,他觉得若是再推辞,那就是矫情。 于是他落落大方地朝耶律玄作了个揖,朗声道谢,“在下替南陈百姓谢过摄政王殿下!” 南宫仪没想到这几人说话的功夫就扯到让陈啸齐打回南陈了,她心里有些纳闷,不过思来想去,她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毕竟,南宫越的身份贵重,如果没有荣贵妃搅合,他早就是太子了。 在北辽,姐弟两个跟着耶律玄也没什么,但她一个女子倒是可以,只怕委屈了南宫越。他现在还小,自然体会不到。但等两年大了,就能感受到寄人篱下的伤悲了。 还有舅舅一家,至今生死未明。南宫仪觉得她也不能光想着自己。 西凉夜却左看看耶律玄右看看陈啸齐,忽然噗嗤笑出来,“摄政王真是好大的手笔,为了南陈,竟然肯下这么大的血本!” 其实他想说“为了南宫仪”来着,但到底没有好意思说出来。 耶律玄怎么听不出来他的明嘲暗讽? 因为明日大婚,他心情大好,所以只是淡淡地扫了西凉夜一眼,冷哼一声,“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 这话刚一说完,南宫仪就惊得差点儿没有坐到地上。 妈呀,这还是她家那个冷傲清高、嗜血冷酷的摄政王殿下吗?怎么听着有股子傲娇得意的味道? 西凉夜也是鸡皮疙瘩差点儿没有掉了一地,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横扫沙场、杀人如麻的男人吗?这语气这神态,活脱脱跟个小媳妇差不多了。 陈啸齐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耶律玄,同时心里也有淡淡的喜悦。只要这个男人善待南宫仪就好,那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回南陈把昏君和荣贵妃拉下马了。 一众人心思各异,只有南宫越不大知晓这几个大人之间暗潮汹涌,兀自兴奋地满脸是笑,“姐,姐,到明儿我一早背你,行吗?” “当然行。姐姐可是等着你明儿来呢。”南宫仪忙笑着回答,喜得南宫越差点儿没有一蹦三尺高,“还是姐姐好,不像表哥,就会说人家不行……” 陈啸齐无语,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他说他背不动南宫仪,也是实话实说。 南宫仪身量虽然纤细,但胜在高挑。这一段日子在摄政王府,也着实将养了一番,看上去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这斤两,南宫越还真是难! 他无声地叹息着,无奈地看着南宫越,就向耶律玄和南宫仪告辞,“明日摄政王和舍妹大婚,在下有一物相送,这就取过来,送给二位!” 说罢,他笑了笑,转身就出了花厅,回到自己住的小院。 南宫仪看着这位表哥,眼圈儿有些红。到底还是自家人亲近,表哥就算是流落在外,也不忘给她送礼物。 这份恩情,她这不知怎么报答。 西凉夜见陈啸齐送了礼物,自然也不甘落后,忙走上前,从脖子上解下一块成色上好的羊脂玉坠来,递给南宫仪,“这是我母妃留下来的东西,送给你,希望你们二位能白头到老,一生顺遂!” 一听是他母妃留给他的东西,南宫仪哪里敢收? 她忙摆手,“这个不行,太贵重了。” 西凉夜却把那羊脂玉坠硬塞往她手里,“母妃希望我有喜欢的女子时,把这个送给她。可是现在,我已经找不到了。就,送给你吧。” 听着他带着点儿哀伤的语气,南宫仪不忍再拒绝了。这个男人的话,她听明白了。 她就是他所喜欢的女子,只是她已经心有所属。 他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会有喜欢的女子了? 不过南宫仪倒不是很相信这个,凭着西凉夜的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估计对她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等日后,他慢慢地也就淡忘了。 “多谢!”她道了谢之后,收下那坠子。 西凉夜却趁热打铁,上前一步,笑道,“这玉最是养人,来,我帮你戴上。” 南宫仪睁大了眼睛,手里攥着那玉坠子,不敢松手。 放着耶律玄在旁,西凉夜也敢给她戴上? 果然,她身边那冰冷的大冰山忽然开口了,“不用,本王先替阿仪收着!” 说完,他就从南宫仪手里抢过玉坠,塞进自己怀里。 笑话,他的女人,怎能戴别的男人送的坠子?难道他堂堂摄政王,还没有玉坠项链之类的给她? 西凉夜看着这个男人连这个醋都要吃,不由苦笑了下。有这个男人守着南宫仪,他这辈子怕都没有机会了。 明日一大早就要早起,众人都早早地告辞了出去。 南宫越却缠着南宫仪说个没完,因为他是南宫仪的亲弟弟,耶律玄干着急也没办法。 是夜,摄政王府几乎没有人闲着,忙忙碌碌地布置洞房,打扫庭院,整治菜肴。 好在前几日就是他们的婚期,东西都预备得差不多了,整个摄政王府虽忙却不乱。 管家来回地督促着下人干活,到了半夜,管家带着两个厨娘,给大家伙儿送来夜宵,为了给大家提神,更是拿出大手笔来,给每个人发十两银子。 众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要命,摄政王殿下大婚,他们也跟着沾光添彩,真是大吉大利。 忙活了一夜,直到鸡叫三遍,一切方才安妥! 79 要嫁人了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南宫仪就被碧荷、小谷给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她睡眼朦胧地靠在迎枕上,十分不悦,“天还没亮,起这么早做什么?” “哎呀我的祖宗,这都寅初了,等天大亮就该拜堂了。”碧荷手脚麻利地给南宫仪套上一件小袄,就把她身上的被子给撸下来。 暖融融的被窝就这么没了,南宫仪无比哀怨地瞪了碧荷一眼,悻悻道,“死丫头,就知道来这一套!” 其实碧荷平时也不会这样,但这个时候万分火急,由着她家公主再赖床,可就赶不上良辰吉时了。 碧荷嘻嘻笑着赔罪,“公主,今儿您且听奴婢一回。等过了今日,您想怎么处置奴婢都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南宫仪再困,也没了脾气,只得由着碧荷给她披了大氅,和小谷把她簇拥到隔壁的盥漱室里去了。 虽然春寒料峭,但她这屋子里还生着地龙,四季如春,不觉得有多冷。 盥漱室,已是热汽蒸腾。 香樟木的浴桶里,盛了大半温热的水,上面撒上一层花瓣,闻上去芳香四溢。 “这都是月嬷嬷托人送过来的,最是滋养肌肤。”小谷喜滋滋地伸手试了试那水温,撩了一把花瓣给南宫仪看。 南宫仪不由感慨,到底有钱人家好啊,连洗个澡都这么讲究。 “月嬷嬷有心了。”她念叨了一句,人家好歹送她干花瓣来着,连个“谢”字都不说,可不好。再说,月嬷嬷是耶律玄的乳母,情同母子,她自然要爱屋及乌。 “公主赶紧下去洗吧,不然水凉了。”碧荷见南宫仪迟迟不动,忍不住就催了句。 别的女子要是能嫁给摄政王,估计这会子激动地都能发疯了。也只有她家公主沉得住气,不紧不慢的,连洗个澡都还得人催着。 不过她家公主这副性子,她喜欢得紧。从来不矫揉造作,更不会对她们这些奴婢呼来唤去,能伺候到这样的主子,是她的福气! 南宫仪这会子还没清醒过来,懒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由着两个丫头把她的大氅和小袄给脱了,然后穿了一件肚兜下了水。 虽然在这两个丫头面前脱光光很是不自在,但穿着衣裳泡澡,实在是不舒服。 温热的水沁入毛孔,浑身都滋养开来,暖呼呼的,十分舒服。 南宫仪不由喟叹一声,舒坦地倚在浴桶的壁上,闭目养神。 碧荷手脚麻溜地把她那头乌黑的长发梳拢,又指挥着小谷拿来香胰子、鸡蛋,香醋,还有一钵牛乳。 听着碧荷嘴里碎碎念地要这要那,南宫仪不觉好笑:这古代洗个头还真是费劲儿呀,又是牛乳又是鸡蛋的,还有香醋,这是要做菜呢? 搁在现代多省事,直接用个洗发露就完事儿了。前世,她假小子一个,头发也没多长,每天都洗头,不像这古代,长发飘飘,洗个头还要兴师动众的。 不过对于小谷她们来说,能这样洗个头,那是相当兴奋的。 碧荷就着那木桶的边缘,把南宫仪那头乌黑的长发放在小谷打来的水盆里,轻轻地泡湿了,然后用香胰子搓洗了一遍。冲洗干净之后,又拿鸡蛋打碎,取出蛋清和香醋和了,轻轻地在她的乌发上抹了一遍。 “用这个洗发,最能滋养头发,让长发不干不燥,不易断。”碧荷碎碎念地解释着。 在南陈皇宫,南宫仪可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在荣贵妃这个女人手里过日子,哪里会这么舒服? 一路上到北辽,也是风餐露宿的,脏了随意地用香胰子洗洗就不错了。 只有在摄政王府,南宫仪才能放轻松,好好地洗个头。 听碧荷这般说,南宫仪暗笑:这鸡蛋配香醋,大概跟前世的护发素差不多了。 虽然前世的东西好用,但到底是化工产品,还是这古代的东西天然无害! 碧荷和小谷一边忙活着,一边时不时说笑着,让昏昏欲睡的南宫仪终于清醒了许多。 她也跟着两个丫头说笑,一会儿精神就来了。 碧荷和小谷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她那头长发给洗好,然后用布巾反复地擦着,吸干水分,松松地挽了个髽,用一根扁方固定了。 南宫仪不由暗想,等她闲着,可得研制些洗头洗面的东西,既好用,还要方便携带。 之后,两个人就开始给她擦洗身子。 先是用丝瓜络把全身上下着实搓洗了一遍,直搓洗得南宫仪全身的肌肤都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碧荷看着热气蒸腾中,被她搓红的皮肤,笑得很是尴尬,“对不起公主,奴婢手劲儿大了些。” “你要是再重点儿,估计都能给搓掉一层皮。”南宫仪瞥了这丫头一眼,嘟起了嘴儿。 其实也没那么疼,反而用丝瓜络搓澡,舒筋活络,搓完浑身都轻松了。 不过南宫仪可不想夸碧荷,免得让这丫头尾巴翘上天。 之后一道程序就是打盐。 南宫仪真正见识到这古代的美容法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反而还挺繁琐。 这盐都是那种老粗盐磨细了的,粉末一样,碧荷在手心里放了些,用温水融化了,轻轻地覆在她的背上,慢慢地揉搓着。 南宫仪只觉后背热乎乎的,碧荷的手所到之处,都跟有一团火在炙烤着她一样,却偏又舒坦地很。 碧荷缓缓慢慢地给她搓遍了全身,然后又用清水冲洗了一遍,果然,肌肤更加光滑细嫩,如剥了壳的鸡蛋般。 南宫仪满意地捻了把自己的肌肤,很是满意。 这世上果然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啊,只要有银子肯花功夫,哪个女人天天这么给伺候着,养不出一身水嫩嫩的肌肤? 搓完了盐,南宫仪十分享受地靠在浴桶壁上,只觉得从头到脚都通透极了。 她一改之前任由她们折腾的心理,很是积极地询问碧荷,“下面还要怎么做?” 碧荷抿嘴儿一笑,为南宫仪这般配合而高兴,“公主,下面再给您打一遍牛乳,就好了。” 南宫仪就见小谷把那一钵雪白的牛乳端过来,碧荷拿一条布巾蘸了,先从南宫仪的脖子开始,细细地摩挲着。 果然,这纯天然的牛乳把身子滋养一遍,肌肤到底就不一样了。不仅幼滑细腻,而且还滑不留手。 经过这一道道繁琐的程序,南宫仪这个澡终于泡好了。 出得浴桶,小谷就拿来一大块布巾给她吸干水分,然后就换了一套簇新的粉色细布里衣,外头又穿了一件大红紧身碎花小袄,之后,南宫仪就被摁坐在妆奁台前。 望着黄铜镜面那个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的姑娘,南宫仪对碧荷的手艺很满意,“你这都是打哪儿学来的?怎么之前没发现你会这些?” 碧荷嘻嘻抿着嘴儿笑,“公主不见的这几日,月嬷嬷亲自过府了。她本来想给公主亲自打理来着,无奈老寒腿犯了,只得把这一套本领交给了奴婢。” 她娓娓道来这一切,南宫仪方才明白,心下对月嬷嬷更加敬重了。她也是把耶律玄当亲生儿子了,不然,也不会对她这般细心。 见她垂了眸子,碧荷还以为南宫仪不满意,忙道,“只是奴婢愚笨,学得不到位,连月嬷嬷的皮毛都没学到。” 南宫仪不由讶然,这月嬷嬷的手艺到底有多好?就洗个澡梳个头的,还能好到天上去? 碧荷在黄铜镜里,明显看到南宫仪不相信的眼神,她忙解释,“公主您还别不信,别看洗个头洗个澡,光这一套,要是月嬷嬷做下来,就得花半日功夫。那日奴婢有幸劳月嬷嬷洗了一回头,这都好几天了,还神清气爽的呢。” 嗨,这还真是神了。 南宫仪一颗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估计月嬷嬷洗头的过程中,加上按摩的手法,才会让碧荷念念不忘吧? 想起耶律玄有头疼的毛病,南宫仪决定改日要好好跟月嬷嬷学学,说不定哪日就派上了用场。 她虽然是个外科大夫,动不动就会给人开膛破腹,但她对中医也多有涉猎,总觉得很多的疾病,若是中西结合,效果更好。所以,她不排斥按摩这一套,自己也曾学了一些。 但听碧荷说月嬷嬷这么厉害,她倒是好奇极了。 梳头这事儿,就轮不到碧荷了。耶律玄早就请来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妇,那老妇童颜鹤发,精神矍铄,乐呵呵地在一个女子的陪同下进了南宫仪的屋子。 南宫仪听见外头有响动,转过身来,还未看清什么,迎面一道紫色的人影就飞奔而来,一下子把她给抱住了,“阿仪,想死我了,终于见着你了。” 南宫仪顿时就笑了,就说呢,谁这么热情奔放的,一上来就把她给死死地抱住,弄了半日,原来是西凉紫啊。 大婚之日,能有个闺蜜来,她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西凉紫抱着她好半日才舍得松手,把南宫仪按坐着,她也在旁边坐下,左右端详着她,啧啧叹道,“阿仪真是国色天香,这么一打扮,更是仪态万方,不知今晚摄政王如何消受!” 她是个泼辣货,本来和南宫仪就熟,当着这么多人,直接就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南宫仪倒是无所谓,但碧荷和小谷这两个小丫头却羞红了脸,两个人扭过头,嘀嘀咕咕,“这西凉公主可真不害臊,一个姑娘家家的,竟在我们公主面前说这个。” “西凉人是不是都这样放得开?”小谷拢着手觑着西凉紫那边,悄声问着碧荷。 “谁知道?我又没去过西凉。”碧荷也小声答道。 一旁那老妇呵呵笑了,“我们阿紫就是爽快!” 南宫仪这才顾得上给这老妇见礼,西凉紫一把拉过她,对着那老妇,竟然有些羞赧,“这是阿烈的母亲!” 南宫仪愣了,阿烈是谁? 不过见西凉紫那有些忸怩的样子,她顿时明白了。敢情,这老妇是完颜烈的母亲?听西凉紫对完颜烈那亲密的称呼,看来,自己不在的这几日,她和完颜烈有了进展了。 碧荷和小谷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南宫仪也没在意,倒是西凉紫眼尖看见了,招手叫过两人,“你们两个不好好服侍你们家公主,在那儿瞎凑合什么呢?” 碧荷和小谷忙过来,却不敢说。 西凉紫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说本公主的坏话?” 碧荷和小谷哪里敢说?两个人尴尬地笑着,无奈地朝南宫仪望去。 南宫仪横了两个丫头一眼,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最好是有话实说,别在阿紫公主面前瞎说。” 碧荷这才期期艾艾地上前行了一礼,脸红脖子粗地也不敢看西凉紫,“奴婢,奴婢觉得公主……” 说到这里,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西凉紫竖起眉毛冷喝一声,“觉得本公主如何?嗯?” 碧荷不敢说,倒是小谷不怕她,直接大胆说了出来,“我们就是觉得公主太放得开了些。” 西凉紫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她们的,听小谷说了实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西凉儿女素来奔放,说这个怕什么?难道不是吗?” 完颜烈的娘,镇国公夫人赶紧打住西凉紫那豪放的笑声,“好了,阿紫,正事要紧!” 西凉紫这才赶忙收住笑,镇国公夫人开始给南宫仪梳起了头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伴随着那韵律又慈爱的声音,南宫仪的眼圈儿渐渐地红了。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没想到她终于要嫁人了。而且,还是她钟意的人,这辈子,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80 洞房花烛夜(大结局) 迎亲的唢呐声欢快地响起来,西凉紫咯咯笑着给南宫仪盖上了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穿上了早就预备好的凤冠霞帔。 因南宫仪是个和亲的公主,身边除了陈啸齐和南宫越这两个兄弟和表兄,没有别的女性亲眷。而应当亲娘或者长辈女眷做的事情,都交给了镇国公夫人。 她见西凉紫和碧荷、小谷几个围着南宫仪嘻嘻哈哈地笑着,就把几个人给打发了出去。 西凉紫在镇国公夫人面前很乖,老夫人一发话,她就立马起身拉着碧荷、小谷走了,弄得南宫仪好笑不已,笑谓镇国公夫人,“老夫人,阿紫平日里皮猴子一个,没想到在您跟前倒是乖觉。看样子,她和完颜将军的好事也将近了。” “呵呵,倒真是被王妃您给说中了。老身的那个儿子也是顽劣,没想到喜欢的女子也是个爽快性子。不过他们小年轻恩爱就好,老身年纪大了,不去多管那些闲事儿。” 镇国公夫人的一番话,让南宫仪诧异不已:没想到这古代,还有这么开明的娘! 不过,西凉紫乃是西凉最为尊贵的公主,配完颜烈,也确实不屈才! 老夫人见人都走了,神秘兮兮地把那两扇雕花门也给关上了,就回身坐到了南宫仪的身边,拉了她的手。 南宫仪盖着大红的盖头,虽然看不甚清老夫人的面色,但老夫人这副做派,倒是让她很是受惊。 她一个和亲来的公主,和这老夫人也是素昧平生,要不是耶律玄相请,她还不认识这老夫人呢。 她拉着她的手,有什么体己话要对她说吗?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由着老夫人拉了她的手,就听老夫人缓缓又慈祥的声音响起,“王妃,您来自南陈,身边除了两个不知人事的小丫头,也没个体己的人照顾着,老身看着都心疼。” 南宫仪有些赧然,她倒是没觉得啊,摆脱了荣贵妃,和耶律玄也算是情投意合,感觉比在南陈那几日还好呢。 她轻咳了一声,只好附和着老夫人几句,“老夫人心善,可怜我这个孤女!” “好孩子,快别客气。论起来,老身是您的长辈,但您身份尊贵,老身可不敢倚老卖老!” 镇国公老夫人笑嘻嘻的,圆润白皙的脸上笑得一脸灿烂,“王妃,女人哪,洞房花烛夜乃是一辈子的大事,大意不得。您身边没个长辈,老身就托个大,把这事儿跟您说说……” 她还未说完,南宫仪就明白了。敢情这是要跟她灌输那方面的知识吧? 身为一个现代穿越人士,比起古代的闺中女子自然要知道的多,但毕竟没有真刀实枪地做过,一听这话,她就忍不住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老夫人知道她害羞,却还是悄悄地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几句,“王妃,洞房花烛夜,摄政王殿下若是和您做一些平日未曾做过的事情,您不必反抗,要顺着他才是。还有,这是老身托人买来的紧俏货,晚上,您铺在床上,和殿下好好地看看,就明白了。” 说罢,就把一卷子羊皮画卷塞进南宫仪手里。 捏着那卷子东西,南宫仪只有点头的份儿。 看来,这上头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她还不知道古人对这方面的教育做到何种地步,晚上倒是要拿出来见识见识。 见她收进自己的袖内,镇国公老夫人方才放了心。 外头的唢呐声已经逼近南宫仪的小院,老夫人于是喊来西凉紫和碧荷、小谷几人,伺候着。 因南宫仪是个和亲公主,又和耶律玄经历了许多的波折,所以,亲事耽搁到现在。 可谓好事多磨! 本来古代婚前讲究男女不见面,可上次有了去月嬷嬷山庄遇刺的情况,耶律玄再也不敢大意,就让南宫仪在摄政王府发嫁了。 外头的唢呐声一声声催得急,里屋的人越来越兴奋。 眼看着耶律玄身穿一身大红的喜服,在陈啸齐、西凉夜等人的陪同下,带头走进南宫仪的小院,西凉紫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了。 “阿紫,你做什么?”镇国公老夫人斥了她一句。 “嘻嘻,当然是拦着新郎官呀。”西凉紫笑得很是狡诈,“咱们姐妹若不趁着今儿好好考考摄政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这么一撺掇,碧荷和小谷也兴奋起来,俱都看着西凉紫,“公主,您要怎么考新郎官?” 眼见着耶律玄在陈啸齐和西凉夜还有南宫越的陪同下走近,西凉紫越发高兴了,“看我的。”对着碧荷和小谷比了个手势。 南宫仪见这丫头兴头得很,忍不住嗤笑,“就你那水平,还要考人家?别被人家考了去。” “哟,这还没拜堂成亲,就护上了?”西凉紫高兴地揶揄着南宫仪。 南宫仪哼了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阻止。她也想看看耶律玄的文采如何。跟他一起这么久,还从未听他吟诗作对过,素来她对这个也没有多看重,但西凉紫这么一闹,她也来了兴致。 门外传来哔哔剥剥的敲门声,耶律玄笑着问里头的人,“阿仪,还没好么?” 西凉紫隔着门大笑,“摄政王,想娶走我们阿仪,可没那么容易!” 一听是西凉紫的声音,耶律玄知道这丫头又有鬼点子了,耐着性子问,“不知西凉公主有什么高见?” 西凉夜乍一听到这个妹子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就轻斥,“阿紫,不得胡闹,别耽误了摄政王的良辰吉时。” “放心,皇兄。咱俩的账还没算,您先一边儿呆着去。”西凉紫对西凉夜使计把南宫仪给劫走余怒未消,这会子可不想跟这个皇兄说话。 西凉夜蹭了一鼻子的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明白,自己当初把这个妹子丢下不管,着实自私了点儿。 西凉紫见自家皇兄被自己给噎得没有话说,这才高兴地隔门问耶律玄,“怎么样,摄政王殿下?今儿就露一手,让我们的新娘子见识见识可好?” 她都这般激将了,耶律玄若是拒绝,就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大喜的日子,就得热热闹闹的才好。 他爽快地应承下来,“好,公主想怎么考本王?” “咳咳,听好了。”西凉紫装模作样地背着手在门后踱了几步,方才清了清嗓子,“摄政王殿下,请您对上这个对子……” “忽听门外一声啪,”她慢慢念道。 南宫仪一怔,这是个什么对子? 不想,耶律玄连顿都没顿,立时接道,“花红轿儿将人搭”。 南宫仪忍不住暗暗叫好,耶律玄还是有些墨水的,对的又快又贴切,正好应了今日他们大婚的景。 她默默地赞了一声,就听西凉紫又来了一句,“今晚洞房花烛夜 ”。 南宫仪暗骂了西凉紫一声,“死丫头,她怎么想得出来?” 门外,耶律玄依然停都未停,脱口而出,“  明天双方做亲家”。 他这份敏捷的才思,听得西凉紫也禁不住夸赞,“殿下不愧为摄政王,这文韬武略,样样不缺。看来,咱们阿仪有福气喽!” 听她这般夸赞,耶律玄也不过抿唇一笑。他是个冷清人,别人的话,于他而言,不过是听听而已。他关注更多的是,南宫仪心里满不满意。 西凉紫见这些难不倒他,只好搜肠刮肚又想出了几个难的,“殿下,下面这个对子难了,您可要听仔细了。” “嗯。”耶律玄也不过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倒是南宫仪,被西凉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竖着耳朵听这两人对对子。就听西凉紫清脆娇媚的声音响起,“门对千棵竹短无,” 南宫仪纳闷,这对子不应景,该如何对? 她这小院里并无竹子,耶律玄该用什么物件来对? 她一个现代人,自然不擅长这个。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耶律玄身上。 门外一时没了声音,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想来耶律玄也不能一下子对上来,和西凉夜、陈啸齐几个商量去了。 南宫仪不由捏了把汗,耶律玄其实对不对上来,她并不在乎。她生怕这个人面皮薄,丢了面子,在人面前难为情。 西凉紫也暗自得意,这个对子可是他们西凉国的丞相出的,至今无人能对呢。 “怎么?对不上来了吧?”她勾了勾唇角,笑得一脸阴险,“哼哼,我们阿仪可不好娶呀。” 门外依然鸦雀无声,南宫仪心想,这回耶律玄看来给难住了。 想来他常年征战在外,于文采上,略有逊色罢。 “好了,阿紫,别尽出些稀奇古怪的了,这不是难为殿下吗?”南宫仪忍不住出声替耶律玄求情。 西凉紫呵呵地笑了,“阿仪,你可真是护短,不过是一个对子而已,你这就心疼你家夫婿了?” 外头的耶律玄,听了屋内西凉紫和南宫仪的对话,心里甜蜜蜜的,还是他家阿仪最好,懂得体谅他,不像某些人。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狠狠地瞪了西凉夜一眼,好像是他故意叫自家妹子捣乱一样。 西凉夜无辜中枪,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看着本皇子作甚?阿紫又不是本皇子带来的。” 还不是你请了镇国公夫人,顺便把她给捎来的? 西凉夜也狠狠地回了耶律玄一记狠厉的眼神,两个男人四目相接,在空中擦出霹雳火花。 在大家都认为耶律玄对不出来的时候,就听他平稳、磁性、清越的声音响起,“家藏万卷书常有!” 西凉紫还等着看耶律玄笑话呢,没想到自己到底没有得逞,被他给对了出来。 这对子很是工整,虚实相对,平常中透着博大的胸襟。果真是好对,妙不可言! 她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很想大夸特夸一句,却还是生生地憋住了。她可不能让耶律玄太得意。 “嗯,对得尚可,勉强过关。不过还得对上最后一个对子,才能放您进来。”西凉紫像个管家婆一样,对耶律玄的对子品头论足起来。 待南宫仪以为她该满意之际,就听西凉紫复又朗声念诵起来,“书童磨墨墨抹书童一脉墨”。 也不知道西凉紫打哪儿听来的,光是念了一遍,南宫仪都觉得拗口,更别说对上了。她觉得西凉紫这是在刻意刁难耶律玄,忍不住出声斥了一句,“阿紫。” 西凉紫笑着摆手,“急什么?有什么好心疼的?本公主这是在替你把把关好吗?” 南宫仪恨得咬牙,“哼,等你和完颜烈成婚的时候,我可得好好给你把把关。” 西凉紫脸皮厚,也只是嘻嘻笑着,并不罢休。 门外,耶律玄转脸瞪着西凉夜,“你这都什么妹子?别人成亲,关她屁事?” 西凉夜苦笑,“你没听见么?她这是在给你的阿仪把关呢。” 碍于今日大喜,耶律玄也就作罢,只得苦思冥想起来。 这对子不似前头的,十分抠门,像是转来难为他的。 他背着手,来回地在门外踱步。 此时,一阵幽香隐隐传来,院门口,一个穿着红菱袄儿的丫头提着一个煤筐子一闪而过,想来给灶下添煤去了。 耶律玄忽然就有了灵感,随口吟道,“梅香添煤煤爆梅香两眉煤!” “好,好对!”耶律玄的声音方落,就听门内门外忽然响起几个声音。 西凉紫在屋内兴奋地直跺脚,西凉夜和陈啸齐在屋外也是拍手称赞。 本以为耶律玄嗜杀冷酷,于文采上要逊色一些,没想到这人竟然有如此敏捷的才情,真是文武双全,不可多得! 可是西凉紫赞过之后,却还是不开门,南宫仪急了,“你这要考到何时?有你这样的吗?” “瞧瞧,这就急了?”西凉紫还是笑嘻嘻的,“这离天黑还早着呢,就算拜了天地,也不能立即入洞房啊。” 她素来随性惯了,说话不经过大脑,这般打趣着南宫仪,南宫仪还没什么,倒是镇国公老夫人脸色不好看了,“阿紫,姑娘家家的,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夫人一发话,西凉紫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赶紧低头认错,“是我说错话了。” 南宫仪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你也有被人管的这一天!” 西凉紫朝她扮鬼脸,“你得意个什么劲儿?你想让人管还没有人来管呢。” 老夫人嗔着看了她一眼,忙道,“王妃您别忘心里去,我们阿紫心直口快,素来惯了的。” 南宫仪好笑,这还没嫁进去,就护上了。看来这对婆媳日后倒是好相处了。 她摆手道,“我怎么会跟她计较?她那性子我还不知道?” 几个人说笑着,门外的人却等不及了,就听耶律玄喊着,“怎么还不开门?” 西凉紫吐了吐舌头,“瞧瞧,急了。” 她慢悠悠走到门口,冲门外喊着,“别急啊,殿下,本公主还没问够呢。” 西凉夜见自家妹子玩上瘾了,忍不住也开口替耶律玄求情,“阿紫,凡事有个度,别过火!” “切,比起皇兄你做的那事儿,这算什么过火?”西凉紫出声呛着西凉夜,对这个皇兄,她现在可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有本事就去公平竞争,她最讨厌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西凉夜本就心虚,被西凉紫又揭着痛处,面色很是难看。 见奈何不了屋内那小霸王,耶律玄急了,只好捅了捅南宫越,“你不是等着背你姐姐吗?赶紧让她们开门。” 大人不好胡来,小孩子总可以胡搅蛮缠的。 南宫越果然不负众望,走上前就砰砰地砸起门来,“姐,姐,你快出来啊。我都等急了。” 陈啸齐嘴角抽了抽,耶律玄真是绝了,连小孩子都利用! 屋内,镇国公老夫人坐不住了,一边颤巍巍起身,一边嗔着西凉紫,“快些开门,大皇子都等急了。” 她也是从完颜烈嘴里听说的南宫仪姐弟的事情,对于这个没有亲娘逃离后母手掌的孩子,甚是怜惜。 老夫人都发话了,西凉紫只好把门拉开。 南宫越忽地跳了进来,差点儿没把西凉紫给撞了,吓得西凉紫抚着心口直呼气,“哎呀,你这孩子,吓死我了。” “你也知道吓?”南宫越瞪了西凉紫一眼,“没见过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哎,我怎么得了便宜了?”西凉紫被这孩子说得一头雾水,拉着他不放,“我还没问你们要红包呢,你可得给我说清楚。” 耶律玄见西凉紫跟南宫越掰扯上来,几大步就走到坐着的南宫仪跟前,两手一抄,就要把她给抱走。 谁料南宫越眼尖,被西凉紫扯着,着急间就把腰间的荷包摘下来往她手里一塞,“给你。” 说着,人已是奔到南宫仪跟前,“姐夫,说好的由我背姐姐的,你怎么跟我抢?” 耶律玄额头直冒黑线,这个孩子,偏偏这时候捣乱?他自己的娘子,怎么就不能抱着过把瘾了? 南宫仪没想到这事儿也有人争,忍不住开口,“越儿,你这么小,背得动吗?” “背得动,背得动!这几日,我天天多吃饭,跟着表哥骑马射箭,力气大得很!” 说着,他就蹲在了南宫仪面前。 耶律玄哭笑不得,加上南宫仪挣扎下地,他只得把南宫仪放下来。 好在南宫仪身量纤细,南宫越半大的小子,背上去着实没费什么力气。 耶律玄跟着出去,在门外候着的西凉夜和陈啸齐招呼一声,让唢呐吹起来,热热闹闹地就把南宫仪送往二门的花轿上。 因为在摄政王府发嫁,耶律玄就命花轿出了王府,在门前的大街上转了两圈,方才回到王府大门口。 摄政王娶亲,自然惊动了上京的百姓们,从四面八方都赶过来,看看北辽战神和南陈公主的大婚典礼。 只不过碍于形势危急,耶律玄加派了人手,那些看热闹的百姓远远地都站在王府护卫的人墙外。 就这样,还是能听得见人群沸腾般的议论声。 花轿落在王府大门口,耶律玄按照风俗踢轿门,射轿帘,然后用红绸牵着南宫仪下了轿,跨过门口的火盆,两个人一道慢慢沿着铺着红毯的甬道往里走。 这条路,南宫仪并不陌生,可是今日走来,竟觉得脚步是那么缓慢,那么踏实。 从此,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夫婿。他们就要风雨同舟,同甘共苦。不管好也罢,不好也罢,她和他的命运就拴在一起了。即使前方是腥风血雨,她也有信心跟他一起趟过。 耶律玄没有双亲,他们就对着正堂上的两幅画像拜过了天地。 很简单的仪式,来的宾客也不多,除了西凉夜和陈啸齐,其他的,南宫仪大多不认识。 再说,她遮了盖头也看不清。 不过是一刻的功夫,成亲的仪式就完成,她被充当喜娘的钱氏搀扶着,送入洞房。 耶律玄也跟了进来,外头就交给了西凉夜和陈啸齐。 钱氏乐呵呵地端着笸箩往铺了大红褥子的锦绣架子床上撒着果子,有花生、红枣、栗子。 她一边撒嘴里一边说着吉祥话,“祝殿下和公主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做完这些,她又递给耶律玄一柄秤杆,笑着,“殿下,该挑盖头了。” 耶律玄接过秤杆,心情颇有些激动,透过大红的盖头,他隐约能看见南宫仪那张俏生生的脸,他今天一天都没有看见南宫仪的正脸,忍不住想:他的阿仪,此刻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娇羞的,高兴的,还是脉脉含情的? 嘴角勾起一抹笑,他那只白皙修长的右手竟然有些颤抖地挑开了南宫仪那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盖头。 一张脂光粉润的面孔映入眼帘,画着精致妆容的南宫仪美艳不可方物,和平日竟然有些不大像。 南宫仪的容貌自然不消说,但平日里,她基本上粉黛不施,素面朝天。虽然也很清丽,但没有现在这般艳光四射。 他不由看得痴了,站在那儿竟然不动。 南宫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禁不住低语,“傻子。” 钱氏呵呵笑着,接过耶律玄手里的秤杆收起来,耶律玄这才清醒过来。 钱氏让耶律玄坐下,把他的袍角掀起来,压在南宫仪的袍角上。南宫仪不知这一举动有什么讲究,也没在意。可耶律玄却把自己的袍角抽出来,压在了南宫仪的袍角下头。 南宫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钱氏忙笑着解释,“敢情王妃不清楚?我们北辽素有这一说,谁把谁的袍角压着,将来就是谁当家。看来,殿下是想王妃将来当家了。” 南宫仪这才明白过来,粉脸含羞带笑看了耶律玄一眼,四目相对,满满的甜蜜。 钱氏又把两人的头发挑了一绺,系在一处,寓意夫妻恩爱到老。 之后,她又端了一盘扁食,夹了一个递到南宫仪嘴边。南宫仪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也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子日影西斜,早就饿了,张口就一口给吞了,看得钱氏目瞪口呆,耶律玄暗笑不已。 “生不生?”不管如何,钱氏还是尽职尽责地问她。 南宫仪诧异,那扁食包得很是小巧精致,她一口都能吞下三四个,味道都还没尝到,哪里知道生不生呢? 想着这必定也是什么婚俗吧,她就迟疑了一下,答曰,“没尝出来。” “噗嗤”,耶律玄终是忍不住,喷笑出来。 钱氏也是尴尬地要死,以前在村子里,那些姑娘出嫁,哪个不答“生”啊? 可王妃却倒好,竟然没尝出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站在那儿发呆。 耶律玄只好挥手命她下去,“你且下去,叫人端一盘熟的来。” “可是,王爷,这样不吉利……”钱氏还挣扎着,手里又夹了一个,想让南宫仪再尝一次。 王爷可是摄政王殿下,王妃不生怎么行? 耶律玄却不甚在意,“好了,你下去吧,本王自有打算。” 钱氏只得退下去,屋内,留下两个一身喜服的新人。 南宫仪晃了晃被金灿灿的凤冠给压得发酸的脖子,甚是好奇,“那个,我方才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耶律玄笑着把这其中的原委说给她听,南宫仪方才恍然大悟,“人家媳妇都是说‘生’的,我却说了个‘没尝出来’。那是个嘛玩意儿?” 两个人四目相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坐了一会子,南宫仪嫌脖子实在是太累,索性就把凤冠除掉。屋内生着地龙太热,她又把霞帔脱下来,只穿了一身红绸小袄,舒舒服服地靠在耶律玄身上,娇俏万分,“你不出去待客吗?” 按照规矩,新郎官不是得被人灌得醉醺醺的,才能入洞房的吗? 不过这样,南宫仪很是担心将来孩子的问题。这男人喝醉了酒,和女人入洞房,万一生出个痴呆儿怎么办?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怂恿着耶律玄去喝酒吗? “不行,你可不能出去,那帮子人这会子还不等着灌你酒!”南宫仪斩钉截铁地抱着耶律玄的胳膊,唯恐他跑了出去。 “哈哈,阿仪这么舍不得为夫?”耶律玄大手揽过南宫仪,由着她窝在他怀里,“为夫也没打算出去,外头有表兄和西凉夜呢。” 他说不用出去想必就不用了,南宫仪放了心。 坐了会子,她觉得饿得难受,伸手就把身子底下的花生、红枣给扒拉出来,扒开往嘴里扔去,咯吱咯吱地嚼着,像个小老鼠一样。 耶律玄只觉得他这娘子可爱地紧,寻常姑娘,估计都会老老实实地坐到天黑的。 可他就是喜欢死了她这个劲儿。 见天色渐渐地黑下来,南宫仪肚子里也填了不少花生、红枣的,没那么饿了。 她忽然来了兴致,从袖子里掏出镇国公夫人给她的那卷子羊皮画卷。 “这是什么?”耶律玄凑过脑袋看。 “好东西。”南宫仪笑答。 都说饱暖思淫欲,正是她此刻的写照。 羊皮画卷瘫在大红的锦绣被褥上,那一幕幕精致又入木三分的画面呈现在面前,立即就让两个人面红耳赤起来。 什么姿势都有,足足有几十幅,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两个人头碰头,想看却又不好意思看。 都是第一次,不管是沙场上嗜血冷酷的摄政王,还是一向果敢利落的女军医,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咳……外头似乎没有动静了。”耶律玄先是憋不住,开口道。他只觉浑身僵硬,滚烫得要死。 南宫仪却傻傻地抬头,认真朝窗外看了眼,点头,“嗯,天也黑了。” 这暗示的意思好像更浓了。 “轰”地一声,耶律玄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炸开了。他情不自禁地把南宫仪搂在怀里,脸颊触上她的,“要不,咱们歇了吧?” 南宫仪也不是个傻子,只觉这男人气息浓厚起来,胸膛就像是烙铁一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个,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这就喝,这就喝。”耶律玄有些迫不及待了,站起身就扯着南宫仪往桌边走。 喝完了好办事儿呀。 南宫仪端起酒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夫妻之间那个不能喝酒的,不然,她就得喝避子汤了。 “不行,不能喝。”她果断地放下。 耶律玄纳闷,“不喝怎么行?” 南宫仪脸红了半天,方才期期艾艾地把原因说了。 一听是这个,耶律玄就松了口气,却也面红心跳,“完颜烈说,做这事儿的时候,喝酒最助兴。” 一听又是完颜烈传授的经验,南宫仪就来气,“他懂个屁。以后生个傻儿子出来,让他后悔去!” 看着这般咬牙切齿的南宫仪,耶律玄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两个人到底没有喝那酒,只拿白水做了合卺酒。 喝完水,南宫仪又嚷嚷着饿,正好钱氏送来煮熟的扁食,两个人就吃了些。 天已经黑了下来,耶律玄到底出去一趟,让人早早地散了,他手底下的将士想闹洞房,都被他严辞给拒绝了,说是非常时期,不能大意云云。 只有西凉夜心里不齿:这个该死的耶律玄,是想早点儿入洞房抱着美娇娘吧? 回到洞房里,南宫仪已经盥漱完,散了头发,洗了妆容,只穿一身紧身小袄,倚在被窝里,昏昏欲睡。 耶律玄看着她这副形容,身上又是一紧。此时的南宫仪,清丽无比,没有了上妆之后的美艳,却又无尽的清新。 反正不管何时,他的阿仪永远最好看。 他急匆匆地简单洗漱了,就脱了外头的喜服,穿了一身家常里衣,上了床,把南宫仪拥在怀里。 软玉温香抱满怀,耶律玄心满意足地只想喟叹一声。 绛烛高烧,室内暖意融融。 大红的帐子放下来,两个身影交缠,影影绰绰。 帐内,南宫仪扭了扭身子,眼皮子有些撑不开,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子光想睡呢。 耶律玄只好万般耐心哄着她,“宝贝儿,咱们还没洞房呢。” “呵呵,人都是你的了,早一天晚一天,急什么?”南宫仪很不理解男人这般迫不及待,“我都困死了,先睡一觉。” 耶律玄哪里舍得? 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没办法,他只好亲自上阵,剥了南宫仪的小袄,还有那身细布里衣,搂着那具细腻滑嫩的身子,他哪里还忍得住? 室内,一片旖旎,被翻红浪,说不尽的风流! ------题外话------ 亲爱的们,文文完结了,写得不好,感谢亲们一路追随。番外会有,不定时更新。 我还要好好磨练,感觉不足的地方很多,感谢一路追随的你们,真诚地感谢! ..............................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