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医妃逆袭:王爷反被撩》 作者:寒晓 内容简介: 王爷抢了个如花似玉的小郎中回府,府里女眷们很紧张。只有被抢的邹落梨不愿意:你们当他是宝,我当他是草。王爷很大度,允她这个小郎中做自己的侧妃,女眷们很生气。邹落梨依然不愿意:你们别担心,尔之蜜糖吾之砒霜。终于王爷不干了:本王哪里配不上你?明明你自己说的脾气好还易推倒……... 第1章 救人 秋风送晚凉。 一进入九月天,酉时初便有些冷了。邹落梨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还在看书,小小的院子里铺着些药材,这些都是她这些天去山上采摘的,还在晒干。 “小梨,小梨!”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 喊她的是住在隔壁的汤大哥,邹落梨忙放下书去开了院门。 汤大哥背着一个人便冲了进来:“小梨,你快看看这个人还活着没有?满身的血!” 邹落梨忙让汤大哥将那人背进自己屋里放炕上,赶紧去拿放在桌上的药箱子:“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不认识,我进山打猎在山里遇见的,不知道是被兽袭击了还是怎么的,浑身的血,当时好像还有口气,我赶紧给背回来了。”汤哥急忙的说着,满脸的着急。 邹落梨提着药箱子来到炕前,上前先看了看情况。 居然是个女子,大约二十岁上下,穿着华丽,身上是件绣暗纹海棠墨蓝蜀锦缎袍,锦缎的袍子束着袖口,腰中粉红色宫绦,瞧着打扮肯定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不过腹部的血迹比较深,衣服有破损,估计伤口应该在这个位置。 伸手查看,果然腹部有一条大约五寸长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邹落梨将药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剪刀剪断腰带,剪掉伤口周围的衣物露出伤口。 伤口不深,只是划得比较长流了很多血,可能还挣扎过,所以身上蹭了很多,伤口里面也有些泥巴树叶什么的。 她拿出来消毒的药水,用镊子沾了沾开始清理伤口,将里面的脏污清理干净,也看清楚了伤口的情况,不严重,属于浅表皮肤损伤。用了十几个棉花球擦干净了,然后在药箱子里翻找桑皮线和针准备缝合。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因为受创长度大,两边已经完全分离,出于减少感染和加速愈合的作用,还是需要缝合一下。 这一翻才想起来,桑皮线上次就用完了,原本想着下次进城的时候再买点的,最近这段时间也没进城去。 桑皮线不便宜,她每次只能买一点点。 翻了半天只找出来手指头那么长的一小截,估计是什么时候用剩下的,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将就了。 将针线放进消毒药水中消毒,邹落梨起身去翻自己的针线篓子。 “这人怎么样啊?”看她忙完了,汤大哥忙过来询问。 没等邹落梨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汤嫂子就拽了汤大哥一把道:“你哪儿捡的这么个人?就知道给小梨找事!看这个人的穿戴也是个富贵人家的,要是有点什么三长两短的,赖上小梨了怎么办?” 汤大哥被自己媳妇子埋怨的只能挠头,嗫嚅着:“我打猎的时候看见的……这么个大活人在眼前,能眼睁睁看着去死不救吗?” “你还有理了?!”居然敢反嘴,汤嫂子提高了点嗓门。 邹落梨找了一根黑丝线,转身回来,一边放在自制的消毒液中消毒一边道:“汤嫂子,没事的,这女人伤的不重,可能只是疼晕过去了,缝了伤口就行了。” 说着重新回到炕边,先用那一小截桑皮线缝了两针,余下的用黑丝线,也是两针,便将伤口缝住了,虽然不太好看,但并不要紧,等几天伤口愈合了拆了线就行了。 用木头镊子夹着棉花球擦拭着已经缝合的伤口,擦拭了几遍之后,开始上药。 “这么个年轻姑娘,穿的这么富贵,怎么会在山里?”汤嫂子凑了过来,疑惑的问着。 邹落梨自然不知道,站在那边的汤大哥道:“谁知道,就是往常打猎的那个林子……” “好像是进了这家了。”院子外面突然有人说话,声音还挺大的,比较陌生,汤大哥话没说完,听见外面的声音便出去看。 “哎你们找谁?” “有个女子被你们带到这里来了?”声音更大了些,已经进院子了。 屋里邹落梨将伤口擦了药,拿了一块方形的干净棉布放在伤口上,她直起身去找棉布条,用棉布条包好伤口便算是处理好了。就这时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炸雷一般的叫声:“你在干什么?!” 离得太近了,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突然的就被人从背后揪住,人就直接被拽的差点飞出去! 一个人窜了上前去查看炕上躺的女人,而邹落梨踉跄了一下站稳了之后,终于看明白怎么回事了。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好几个人,穿的都是黑色的暗纹袍子,其中两个人一人一把剑正架在汤大哥和汤嫂子的脖子上,难怪他们俩人突然就没声了。 邹落梨被这突然的变故也惊得目瞪口呆的,惊讶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冲上去查看受伤女子情况的那个男人穿的和别人不一样,一身紫色的长袍,一转身厉声问道。 邹落梨又惊讶又生气,这个人怎么这么暴躁? “我们是这个村里的村民,这里是我家,这都看不出来吗?”觉着这些人实在不讲理,话都不说清楚就拔剑,邹落梨有点生气,不过瞧这些人的架势好像不好惹,也只能好好解释:“我们这位邻居大哥进山打猎遇到了这个人,看见她受伤了赶紧背到我这里来治疗,我是村里的郎中。” “你还郎中?你屁大点的小丫头冒充什么郎中?!”暴躁家伙真的是一点不给邹落梨面子。 “我,”邹落梨提高了声音说了一个字,马上又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落下音量:“我就是郎中,给人看病好几年了,这个女人是跟你们一起的吧?她腹部受伤了,伤口就是我处理的。” 说着指了指炕上的女人。 暴躁家伙一伸手就将已经盖在伤口上的棉布拿开了,怒叫道:“你管这叫处理伤口?你这是害人性命!” 第2章 气笑了 邹落梨承认,伤口处理的确实不是很好看。 但是,绝对处理的非常干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子背着手踱步走进了院子。 这人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穿着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袍子,腰中系着寸宽的犀牛皮腰带,头发束上去戴着墨玉冠,狭长的眸子,紧抿的嘴唇,眉眼淡然中带着一丝威严。 院中的几个穿黑色暗纹袍子的人齐齐躬身行礼。 这个人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院中,眉梢微微一皱。 原本用剑架在汤大哥和汤嫂子脖子上的那两个人就马上收了剑,躬身。 而屋里这个暴躁家伙立刻也变成了恭敬的小绵羊,三两步小跑到此人跟前躬身道:“爷,昭玉姑娘是在这里,受了伤。”说着指了指站在屋内门口的邹落梨:“这个小丫头说她是村里的郎中,给昭玉姑娘处理的伤口……简直乱七八糟的。” 邹落梨强忍住了才没有翻白眼,这个暴躁家伙这副狗腿子的样子真太不要脸了。 那位爷慢悠悠的进来扫了一眼炕上女人的伤口,皱了皱眉头。 邹落梨赶紧提声解释道:“伤口确实处理好了,缝合的桑皮线没有了,用了棉线,虽然不好看,但是绝对无碍伤口的愈合,只要愈合了拆了线,没有一点问题!”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看起来不好惹的人加起来好像都没有最后进来的这个人更不好惹,邹落梨只能陪了点笑脸重重的保证:“绝对绝对没有问题。” 汤大哥脖子上的剑没有了,终于也回了点神,哆哆嗦嗦的道:“真的……没问题的,小梨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是四邻八乡有名的大夫,给我们很多人看过病的……” 那位爷冷冷的眼睛落在了邹落梨身上,冷冷的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十六岁。”邹落梨道。 那位爷仿佛气笑了,嘴角勾了一个冷笑。 狗腿子的暴躁家伙马上道:“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爷!将她交给小的……” 没等他话说完,那位爷已经背着手出去了,只留下一句话:“薛晨,把人带走,包括小郎中。” 院中一个穿黑色暗纹袍子男子躬身答应着,进屋过来伸手将邹落梨的胳膊捏住就往外走。 邹落梨大惊的叫:“哎哎哎,你们要带我去哪儿?你们,你们不能不讲理啊!我明明处理好了伤口的……好好好,饶命饶命,我没有……救命啊!” 男人的力气太大了,只捏住了她的胳膊,就让她痛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想要挣扎更是完全使不上力气,被拖着往外走。 汤嫂子蜷缩成了一团吓得一声不敢吭,邹落梨被拽着经过汤大哥的时候,汤大哥还鼓起勇气伸手欲阻拦:“你们不能带她走!我们好心好意的救人……” “让开。”这个叫薛晨的站住了,冷冷的道。 “你们不能这样……” “快点让开!”暴躁家伙指挥着两个人将病人抬了出来,看见汤大哥挡路马上窜过来:“昭玉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跟着赔命!” 薛晨好像也有点看不上这个暴躁家伙的样子,听他这样说,反倒冷冷的解释了一句:“只是带她回去继续看病,等姑娘病好了,自然放她回来。” 暴躁家伙伸手将汤大哥推开了。 邹落梨被薛晨拽着,又惊又吓:“我只是包扎了一下伤口而已,不用等病好,她有其他的病不关我的事。能不能去城里找大夫给这位姑娘看病啊,我就是包扎了一下伤口而已……” 一边解释着一边被拽出来,门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薛晨双手扣住她两边肩膀直接就把她给扔车上了,紧跟着另外两个人将那个受伤的女人抬过来也放车上了。 邹落梨还想下车:“我真的……” 寒光一闪,一把剑就比在她鼻尖前了,薛晨忍耐的声音:“不听话是吧?” 邹落梨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后退进车里离那剑尖远点,看着那个薛晨:“那我……你们总得叫我拿上药箱子吧?” “我去给你拿。”薛晨冷声道。 马车已经走了起来。邹落梨都懵了,遇上这样不讲理还不给人时间消化变故的这群人实在叫人头疼,只能掀着车帘子对那个薛晨叫:“拿上药箱子,赶紧去厨房看一下,我厨房里还烧着水呢!灭了灶膛里面的火一点火星子不要留,不然看走了水……对了,出来的时候顺便帮我锁上门!” 薛晨提着剑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还挺无语似得。 邹落梨跌坐回了车里,傻眼又无措,半个时辰前自己还在家里看医书,和往常一样准备吃了晚饭睡觉,现在就已经坐在车里被一群不好惹不讲理的人带着去什么地方了。 什么情况?她都懵了。 薛晨回来的很快,马车走了没多长时间他就撩开车帘子将邹落梨的药箱子放了进来,他骑着马跟在后面。掀开帘子的时候,邹落梨就看见已经出了村口了,村里好些人都出来围观,但是被这群人拦着,汤大哥和汤嫂子在人群中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看样子很着急。村里的里正大爷还跟这群人里的什么人在说话,却完全没有想把自己救回去的样子。 这群人到底干什么的?自己这样算是怎么着?被绑架了? 绑自己一个小郎中算怎么回事?里正大爷会不会帮自己报官啊? 看这群人的穿着,尤其是那个被称作‘爷’的,应该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富贵大爷,不是土匪吧? 真的就是因为自己处理了这位姑娘的伤口,他们觉着自己没处理好,带自己回去候审,如果伤口没好就削自己一顿,如果好了就放自己回来? 但愿如此吧。 伤口的处理邹落梨还是很有信心的。猛地想起来这姑娘的伤口还没包扎呢,赶紧的拿药箱子过来,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伤口又有些渗血,重新用消毒药汁给伤口消毒,擦拭了几遍之后再次上了些止血消炎的药粉,放上棉布,再用棉布条包扎住。 合上药箱子,邹落梨靠在车上继续生气委屈无奈。 第3章 被抢了 莫名其妙的经历太多,她都有点习惯了。几年前一觉醒来,突然就从一个有名的大医院的年轻医生变成了几百年前这个叫旺邑村的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儿。 好在前世学的医术没忘,经过几年的采药给人看病的生涯,好歹在附近村镇也小有名气了,算是年纪小但医术精湛的郎中了。 可万万没想到,才稳定下来就碰上今天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 马车停了。 车帘子被挂起来,一个膘肥体壮的婆子过来将受伤的姑娘背走了。邹落梨心里没谱还有点紧张,在车里磨蹭了一下,薛晨就出现在了车外面。 “下车。”他好像是奉命专门盯着邹落梨的人。 邹落梨只好提着药箱子下车:“那你们说话算数不算数啊?是不是受伤的姑娘伤好了我真的就能回家了?” 薛晨没说话,等她下车了就转身往前走。 邹落梨碰了一鼻子灰,提着药箱子跟在他身后,老远的前面那个穿紫色衣裳暴躁的家伙正喊着:“小心着点!手脚都轻点,伤口裂开了扒了你们的皮!” 邹落梨有点紧张,问道:“那个狗……俊俏的大叔是什么人啊?你们又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走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进城了吧?这是县城?还是青州府?” 旺邑村属青州府辖下的义渠县,从村子出来往西走是义渠县城,往东边走可就到了青州府了。两边距离差不多,大约都是走一个半个时辰左右。 刚刚在车上忙着包扎伤口,也没注意进的什么城。 薛晨终于肯转头看她一眼了,疑惑的样子:“哪个俊俏的大叔?” 邹落梨忙用下巴指了指前面:“就是穿紫色衣裳说话声音很大的那位。” 薛晨好像突然就有点忍俊不住的样子,转开脸顿了顿才道:“那位是王爷身边的莫公公。” 邹落梨又懵了:“王爷身边的公公?”懵了一下才大吃了一惊的惊声叫道:“你别告诉我……这里是齐王府?!” 青州城……不,整个齐鲁地界只有青州府有位王爷,就是齐王。 薛晨转头看着站定了的她,好像有点笑意:“这里就是齐王府。” 邹落梨震惊到失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刚刚让带上你的那位爷就是王爷,我们是王府侍卫。”薛晨看着她似乎又有点忍俊不住:“那个被你乱七八糟缝了伤口的姑娘,是王爷身边的侍妾,叫昭玉。” 邹落梨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依然是说不出来话。 仿佛想一次说清楚免得她老追问个没完似得,薛晨看着她继续说:“昭玉据说还有了身孕,你既然是郎中应该知道了?你说伤口处理的很好没有问题那么应该也不会影响到腹内的胎儿?确定大人胎儿都没事的话,你应该就能回去了。” 邹落梨有种马上就要撅过去的感觉。 那姑娘怀孕了?等等怀孕了怎么还‘姑娘姑娘’的叫?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包扎伤口之前没有给那姑娘诊脉! 不是她忘了,而是没时间,她用的消毒止血的药都是自己调配的,没有毒副作用,再加上伤口流血不止还有脏污必须马上处理,所以她选择了先处理伤口,按照正常程序,包扎了伤口之后在诊脉,判断一下可还有其他的问题。 但是,她没来得及啊!伤口还没包扎好就被那位莫公公给拽开了,这不能怪她吧? “走吧?”薛晨看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便催促道。 邹落梨努力的平复着自己震惊的情绪:“等等,等一下,让我镇定镇定……你的意思,那位叫昭玉的姑娘是王爷的侍妾,已经有孕了?那,应该是……王爷的孩子了?” 薛晨看着她特别无语的样子:“自然是王爷的。” “那如果有什么意外……” 邹落梨还没说完就看见薛晨脸色变了,她便更紧张,忙忙的道:“我是说如果!如果而已,不一定的,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如果有点什么意外的话……”她小心翼翼的问:“我会怎么样?” 薛晨看着她语气平静:“会死。” 淡淡的两个字差点叫邹落梨心跳都停顿住!天都好像塌下来悬在她头顶,随时会砸了她一般,邹落梨绝望的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的帮她包扎伤口啊?!” 她跺着脚蹲下去,抱着膝盖真的好想哭:“汤大哥你害死我了……但是,她孩子要是保不住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晨看她这样子好像真挺着急的,也皱起眉头来:“难道真的会有意外?” “那受伤的地方是肚子,我也不知道她怀孕了,虽然伤的是表层,但是……到底是凶险了很多!”邹落梨有点气急败坏。 最怕的就是感染,伤口处理好了之后还没来得及包扎就被王爷的人闯了进来,尤其是那个什么破公公,还冲上去检查伤口,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感染也不奇怪。 “你没有给她诊脉吗?”薛晨问道。 “那姑娘浑身都是血,腹部伤口已经被泥巴树叶的脏污了,拖延一刻都有危险,我当然是赶紧先处理伤口了。然后刚缝合好你们……就那个什么公公就冲进来把我拽开了。”邹落梨站起来哭丧着脸抬头看他:“我哪里有时间给她诊脉?” 她看着他:“这真的不怪我,薛大哥,你帮我给王爷求求情,无论如何跟我都没关系,求求他放我回去吧?” 薛晨皱眉想了一会儿,道:“王爷要是问你,你就这么回话好了。” “王爷能问我?”邹落梨忙问。 薛晨又不能肯定,顿了顿道:“如果我有机会,会在王爷面前将你刚刚的那番话说给他,但是王爷怎么处置我就没能耐帮你了……” 邹落梨刚升起来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又感觉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第4章 没怀孕啊 “走吧,王府里有太医,也许太医能有办法治疗,如果你说的伤口处理的没问题,那太医们应该能保住胎儿。”薛晨到底是要去交差的,这会儿也有点着急了,催促道。 没办法,邹落梨只能跟着他继续往里走。走了好长一段两边都是高墙的甬道,终于前面出现了一座高大的院门。 穿过院门又是长长的廊道,又过了一道门,终于出现了一个大庭院,一座偌大的穿厅。穿过穿厅上了游廊,走了大半刻,到了内宅院门前了。 在这里,薛晨就不能往里走了,将她交给了一个门口守着的嬷嬷。 嬷嬷皱着眉头眼神严厉,邹落梨看了一眼就忙低下头去,侧头又去偷看薛晨,眼神哀求希望他能帮帮自己,感觉从遇到这帮人之后只有这位薛侍卫好说话一点。 但是薛侍卫也无能为力。 “走吧。”嬷嬷说话的声音也透着股子厉害劲,看着邹落梨垂着头跟着自己,这才仰首挺胸前面带路。 又走了半天,进了一个小巧的院子,嬷嬷带着邹落梨来到了屋子门口,门口守着的一个丫鬟看见她们过来,已经躬身对屋里禀报:“启禀王爷,那小郎中已经带来了。” “进来。”屋里淡淡的声音。 嬷嬷也听见了,所以走到门口带着邹落梨直接就进了屋。 邹落梨很紧张,进屋抬眼看了一眼,见坐在窗户下坐塌上的人果然是之前被称‘爷’的那个年轻男子。 这就是齐王了。 “跪下。”嬷嬷扭头低声道。 邹落梨忙跪下,药箱子也放在了地上:“小女拜见王爷。” “之前给昭玉诊过脉吗?”王爷的声音反倒没有那么可怕。 邹落梨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听见这话赶紧就忙忙的解释:“是这样的王爷,您听我解释。是住在小女隔壁的邻居汤大哥进山打猎看见昭玉姑娘受伤了,就给背回来叫我治疗,昭玉姑娘腹部伤口有点大,流血过多且伤口有脏污,如果不尽快处理会感染的,所以我第一时间清理伤口,止血清毒缝合……我没来得及给昭玉姑娘诊脉啊!”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齐王:“王爷,这真的不能怪我,实在是没时间。” “现在去诊。”王爷看着她淡淡的道,手往内室指了一下。 邹落梨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有点没想到已经到王府了王爷不找太医却还叫自己去给昭玉诊脉,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好好,小女这就去,这就去……” 急忙的爬起来,小心的躬身给王爷赔笑一下,这才进了内室。进来发现昭玉躺在里面的床上,看样子依然没醒,屋里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横竖有点怪异的感觉。 邹落梨顾不上想太多,她也想查看一下病人现在的情况,如果有问题及早发现赶紧治疗,也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上前将昭玉的手拿出来,三指放在脉搏上,深吸了口气静下心来诊脉。 脉搏轻取即得,重按稍减而不空,举之有余,按之不足。 这是浮脉,浮脉为表症,外邪侵体,内阳相抗。昭玉受了外伤,因此气血两亏,平常里也有些体虚。 奇怪,怎么没诊出来滑脉?妇人妊娠应该是滑脉啊。 邹落梨蹙眉,又看了看昭玉的脸色,换了一只手诊了诊。 确实没有任何妊娠的脉象。邹落梨心里更沉了,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将昭玉打量了一下。这姑娘二十岁上下,腹部平坦,如果之前说有孕,估计应该是月份不大,但既然说了有孕,那就是诊断出来了的,起码两个月以上。 松开了手,检查了一下眼睑,确定昭玉没醒是因为受伤加上疲劳,又掀开伤口的包扎看了看,没有感染的迹象。 小心的将伤口重新包扎好,邹落梨站了起来,疑惑的蹙眉想了想,又不能叫外面的王爷久等,只能满腹孤疑的走了出来。 “怎么样?”王爷看她出来就问道。 邹落梨赶紧跪下去,道:“启禀王爷,昭玉姑娘是外邪入体,其病尚轻浅,只是平常体弱,血亏的严重,需要好好的调理。伤口处小女也看过了,并无感染,最多七八天,就可以拆线了。” 齐王食指戴着一枚青金石戒指,低着头转着戒指把玩着,声音淡淡的:“是有孕了吗?” 邹落梨咬住了下唇。从诊了脉之后她脑子就在飞快的转着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这种事情明显不那么简单,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陷的更深了。明智一点,当然是不说最好。但如果说诊断不出来,那就说明自己医术不精,医术不精还擅自给昭玉缝合伤口,不是又说不过去了? 简直左右为难。 “说实话,本王就不会怪你。”王爷依然淡淡的。 邹落梨小心的抬眼偷看了他一眼。王爷脸上神情也是淡然的很,他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知道? 也没时间让她多琢磨了。再说了,昭玉有没有孕都是王府里的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实话就没有错。 “启禀王爷,从脉象上看,并无身孕。”邹落梨停顿了一下,忙找补了一句:“或者月份还小,小女没有诊断出来。” 王爷把玩戒指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她,好半天没说话。 邹落梨紧张的跪在下面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王爷道:“去把张姑娘请来。” 门口有人回答:“是。”退出去的声音。 邹落梨跪在地上又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王爷在说话,偷偷抬头看了看,王爷还是那个动作,双手肘部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把玩着手指头上的戒指。 邹落梨顿了顿,鼓起勇气磕头道:“王爷,小女就是村里的一个小郎中,昭玉姑娘受伤了情况紧急才给她治疗伤口的,其他的实在不知……求王爷放小女回家吧。” 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偷偷抬头看了看,发现王爷还在把玩他的戒指,好像没打算搭理自己。 邹落梨又气又急又怕,偷偷磨了磨牙,又偷偷的直起身来,过了一会儿见王爷还是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样子,自己跪的膝盖实在有点疼,就偷偷的侧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发呆。 “拜见王爷。”门帘子一挑,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第5章 小女不卖身 邹落梨忙往旁边挪了挪,扭头看去,见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大约比自己大两三岁的样子,穿着绣细碎梅花紫红色锦缎交领长裙,袖口领口绣云纹,腰身纤细,束一条掺金珠线穗子宫绦。头上梳坠马髻,头上戴着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步摇,行步间摇曳美丽,进来之后盈盈敛衽一礼。 王爷伸手示意了一下:“坐。” 那姑娘似乎有些紧张,也有些莫名,忙再次行礼,然后坐在了王爷指的椅子上,顿了顿正要说话。 王爷已经道:“小郎中,给张姑娘诊脉。” 邹落梨愣了愣,赶紧答应:“是。” 她也不知道王爷到底要干什么,是信任自己的医术,让自己给王府里的人看病? 张姑娘听了王爷的话也是不敢怠慢,遵命急忙将手伸出来放在桌上,只是暗自疑惑,偷偷打量着邹落梨。 邹落梨过来诊脉,诊了一会儿便松开了,躬身正要说话。 “张姑娘,你先回去吧。”王爷淡淡的道。 张姑娘明显也反应不过来,不知道王爷是在干什么,但依然不敢有半点违拗,更不敢询问,急忙站起来福身行礼:“是。” 出去了。 邹落梨突然有点明白了。 王爷也许是考验一下自己的医术能力,看看自己能不能诊断出来张姑娘的病情,然后来确定自己刚刚说的,昭玉姑娘没有身孕是真的还是自己医术不精诊断不出来。 “张姑娘身体如何?”王爷果然问了。 邹落梨道:“脉沉,轻不可取,张姑娘常年体弱,病邪郁于里,脏腑虚弱,气血不充,实为虚症。” “说简单点。”王爷道。 邹落梨赶紧道:“就是没什么大毛病,每天想的太多,有点抑郁。” 也不知道她这句话哪里好笑了,表情一直冷冷的王爷居然笑了笑,低头看着他自己手上的戒指,过了一会儿才提声道:“来人,带下去吧。” 门外候着的丫鬟就进来了。 邹落梨忙道:“王,王爷!小女真的只是很偶然的帮昭玉姑娘缝合了一下伤口而已,伤口缝的虽然不好看,但是绝对不碍愈合,求王爷找太医们来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放小女回去吧?我……我还要赶着回去吃晚饭呢。” 王爷抬眼看她,嘴角勾着一个似有若无的讥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才道:“以后就在府里吧,老太妃身体不好,你跟在身边伺候。” 一个丫鬟已经过来了,站在邹落梨身边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她,示意她别废话了快点跟自己退下。 邹落梨却被王爷的吩咐惊得目瞪口呆的,惊讶的张了张嘴刚要提声,赶紧又往下按按自己的情绪,声量不高的忙道:“王爷容禀!小女……好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不不,不卖身的。” 站在旁边的丫鬟吸了口凉气,仿佛对邹落梨胆敢违拗王爷的意思很震惊。 邹落梨扭头看了那个严厉的丫鬟一眼,给她赔笑一下点头,请她再稍等一下。 王爷手肘还是放在膝盖上,手腕子托着自己的下巴,狭长的眸子看着邹落梨,这一次唇边清清楚楚带着笑意:“本王府里的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坏人家的女儿进不来。” 邹落梨真真是搞不清楚这位王爷到底要干什么,这不是强抢良家妇女吗?这还有王法没王法了…… “王爷恕罪,是小女说错了话。”秉承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邹落梨当然不敢将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赶紧的道:“小女的意思……老太妃身份尊贵,我一个乡野郎中能力有限,医术尚浅,实在不敢托大给她老人家看病。乡野丫头又不知道规矩,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伺候别人了,平常里在家做事就笨手笨脚的,在这王府里更是手足无措,说不定老做错事反倒每日给老太妃添点气,那多不好?” 她脸上带着哀求,眼睛里闪着泪花看着王爷:“王爷,小女说的全都是真话,求王爷放小女回家吧。” “家里还有什么人?”王爷问了一句。 邹落梨知道这个问题上肯定不能骗他,齐王那么大的势力想查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能查清楚,自己撒谎骗他,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只能实话实说:“小女父母双亡,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那为什么不愿意进府?”王爷睨着她:“在王府好歹有口饭吃。” 邹落梨低下头去,怕自己脸上瞬间的不屑表情被他看见,心里‘嘁’了一声,抬起头已经换了一副小心赔笑回话的样子:“多谢王爷好意,小女家里也是有房子有地,给人看病还能挣点钱,养活我自己绰绰有余了。” 王爷好像被回的无话可说了,看着她半天没在说什么。 邹落梨小心的赔笑着,恭敬的等着他点头允许自己回家。 “王府有医所,你就在医所当个医女吧。王府女眷众多,平常里也需要一个女大夫给她们瞧诊看病。”王爷不想再多说了,动了动手指:“带出去。” “王爷……”邹落梨气的暗自咬牙,说不过,就干脆不讲理了是吧? 旁边那个早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的丫鬟马上压低声音咬着牙制止了她:“还不快跟我退下!” 说着伸手使劲掐了邹落梨的胳膊一下。 看这样子如果不听话,可能就要被拖出去了。 邹落梨不能也没那个本事在王府闹,只能暂时先听话,然后再想想办法。咽下这口气,起身跟着那丫鬟往外走。 “等一下。”身后王爷突然来了一句。 邹落梨又惊又喜的转身:“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看到她这副样子,王爷唇角又勾起那个似有若无的讥笑:“你叫什么名字?” 就问这?邹落梨抿了抿嘴免得忍不住磨牙,回话:“小女叫邹落梨。” “落梨?哪两个字?”王爷又问。 “落叶的落,梨花的梨。”邹落梨的声音透着些有气无力。 王爷没有在说什么,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邹落梨希望他改变主意的想法彻底落空了,在那个忍无可忍的丫鬟严厉的目光中,垂头丧气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跟着一路出了这个院门。 刚出了院门,那丫鬟就猛地转身对她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第6章 王府医女 邹落梨正要说话,早就在院门口等着的另一个丫鬟跑了过来,将这个厉害丫鬟拉到了一边去,低声的说着什么。 两个丫鬟嘀咕了一会儿,厉害丫鬟就沉着脸过来了,对邹落梨道:“跟我们走。” 邹落梨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跟着这个丫鬟。 两个丫鬟在前面走着,又是绕来绕去穿厅走廊的半天,来到了一座庭院前。刚刚在门口等着她们的那个丫鬟先小跑着进了院子,紧接着就听见什么人在里面问:“来了吗?” “来了。” 邹落梨已经跟着厉害丫鬟进了院子。 这庭园很精致,外表看非常的华贵,朱红色的楠木廊柱,斗拱檐檩颜色鲜艳,看起来像是新修缮的一般。 穿过游廊来到了正门前,邹落梨刚停顿犹豫了一下,厉害丫鬟就催促:“快进去。” 她只好进了屋。 进屋看见窗户前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坐着一个姑娘,正是刚刚被王爷叫去试探自己医术的张姑娘。 张姑娘是不是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所以叫自己过来询问? 她上前福身行礼:“张姑娘。” 张姑娘看着她果然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在王爷处?王爷为何会让你给我诊脉?” 邹落梨回答:“小女是义渠县旺邑村人,从小学了些医术,王府里一位姑娘在村子附近受伤,小女给她包扎了伤口,王爷便将小女带回……等姑娘伤好。”她心里琢磨的还是要想办法在昭玉伤好了之后回家,所以便这样回答。 张姑娘便问:“是这次行猎的地方?受伤的是昭玉?”显然,在莫名其妙被叫去让一个乡下姑娘诊脉了之后,她也命人打听了一些情况。 邹落梨答:“正是。” 张姑娘便又问了一遍她的最后一个问题:“王爷为何会让你给我诊脉?” 邹落梨摇头:“小女不知。” 张姑娘蹙眉沉吟,一边打量着她,外面一个丫鬟掀帘子进来了,行礼禀报:“安怡姑娘来了。” 张姑娘眉头更皱了皱:“她不在老太妃身边,来我这里做什么?” 丫鬟走近了两步到张姑娘身边,弯腰低声说了句什么,说话的时候还抬眼扫了邹落梨一眼。 张姑娘还是沉吟了一下,才道:“叫她进来吧。” 丫鬟出去了,片刻便带了一个姑娘进来。 这姑娘看起来有二十来岁左右,穿着一件绣花紫绡翠纹长裙,身材略有些丰盈,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双颊露出两个讨喜的酒窝来,上前给张姑娘福身行礼:“见过张姑娘。” 张姑娘对她很客气,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姑娘别客气,请坐。”示意请她坐旁边的椅子上。 安怡便躬身谦让:“妾不敢放肆。” 张姑娘并没有坚持,便笑着问:“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安怡笑着回答:“老太妃早上就念叨,有几天没见到张姑娘了,也不知道病好了没有,叫妾过来一趟给姑娘请脉。”说着,她扫了邹落梨一眼,笑着道:“妾出来的时候听人说,昭玉跟着王爷出去行猎不慎受伤,被乡下人救治了,想来这位就是给昭玉治伤的姑娘?” 张姑娘听到了安怡后面这句话之后,身体往后靠到了椅背上,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只是一瞬间而已,她便收了表情,还是温和的笑着:“是呢,叫……”说着问邹落梨:“你叫什么名字?” “邹落梨。” 邹落梨低头回答,张姑娘的神色虽然收的迅速,但她还是看见了。 “名字倒是好听。”安怡已经微微转身看着她,脸上依然是讨喜甜美的笑容:“看着年岁也不大,跟谁学的医?” 邹落梨依然低着头:“跟父亲学的。” “原来是家传的医术。”安怡恍然,这样倒是说得过去,这么点年纪就敢给人看病,打量了邹落梨一下,继续问:“昭玉姑娘伤的严重吗?脉象如何?” 邹落梨自打她进来心里就一直琢磨。 从张姑娘和安怡她们俩说的话里能听得出来,这个安怡同样会医术,且还是老太妃身边的人。也就是说,老太妃身边有会医术的女子。 那王爷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留下自己? 这位安怡自称‘妾’,但别人称呼她为‘姑娘’,昭玉身份是侍妾,同样别人也称呼她为姑娘。不知道王府里是怎么样的规矩,安怡和昭玉是不是同样的身份? 而张姑娘显然和安怡、昭玉这些‘姑娘’的身份是不同的,相比之下张姑娘更像是主子。 安怡进屋之后和张姑娘说了三两句话,就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是有关心的问题要问自己? 邹落梨已经谨慎起来了,现在听见安怡询问昭玉的脉象如何,心里便更加的提高了警觉。 “伤势不严重,上腹划了条口子,不深,但是比较长,所以缝了几针。至于脉象,小女还没有来得及诊。” “没有诊脉?怎么可能?”安怡不信。 听见她果然追问昭玉脉象的问题,邹落梨心里更加明白了,自然是绝对不能承认,而她在家的时候确实也没来得及给昭玉诊脉,便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解释了一下。 听了她的解释,安怡又继续追问:“回府之后呢?王爷叫你去不是给昭玉诊脉的?” 邹落梨心中一沉。 这王府后宅的人未免也太精明了吧?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前的事情,她们就已经摸的这么清楚了。 昭玉被人传怀孕了,但实际却没怀孕,跟安怡或者老太妃有关系? 很不情愿被卷入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中去,邹落梨自然是推脱的越干净越好:“小女不知道王爷传小女去是何事,王爷只是让小女在王府的医所当个医女,”她看了看安怡,又看了看张姑娘:“不知道小女什么时候能回家?” 第7章 五十板子 张姑娘和安怡自然不可能回答她,张姑娘只是蹙眉思索,安怡却依然继续追问:“你给昭玉可用了药?” 邹落梨道:“并未开内服的,只在外伤处用了止血和清热解毒的药,”她知道安怡会追问,主动先说了:“是小女自制的。止血药是用仙鹤草、棕榈炭、血余炭调制而成,清热解毒用的是连翘、穿心莲、板蓝根等调制,都是温中的药,便是小姐们娇弱的身体,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安怡没有再说话。 张姑娘等了等见她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便叫门口的丫鬟:“把这位邹姑娘带出去吧。” 邹落梨便跟着丫鬟出来。 王爷那边的那位厉害丫鬟还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只叫她跟着。 邹落梨跟着厉害丫鬟又拐来拐去走了半天,来到了一个弄巷后面的小院子里,指了指左耳房叫她今晚上住这边,厉害丫鬟就转身走了。 邹落梨想问,但料定这个丫鬟也不会跟自己多说什么,这会儿都已经天黑了,她也只能先在王府里住一晚上了。 左耳房中已经住着两个丫鬟,听见厉害丫鬟说话便出来了,但是没敢多问,就恭敬地躬身站在旁边,等厉害丫鬟走了,这两个丫鬟这才直起身将邹落梨打量了打量,然后进屋了。 邹落梨跟着进屋,还陪着笑脸想和她们俩打招呼,不过这俩丫鬟明显不想理她,直接上床睡去了,邹落梨看见西角还有个空床,便过去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上床也躺下了。 一开始是睡不着,感觉今天的事像做梦一样,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在家岁月静好准备晚饭,几个时辰之后却已经空着肚子躺在这王府的下人房里了。 莫名其妙的王爷,莫名其妙的理由,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留在了王府。 消化着莫名其妙的遭遇,还盘算着怎么能回家,辗转了好长时间,正要在疲累中睡去的时候,屋里一个丫鬟开始了山响的呼噜声。 邹落梨被吵得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晚上都没有能够睡熟,凌晨迷迷糊糊听见那两个丫鬟起身,感觉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呢,她们俩已经洗漱之后出去了。 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邹落梨松了口气,正要好好的补补觉。 似乎就只是沉沉的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就被很大的什么声响给吵醒了。 “快起来!乡下丫头睡得跟死猪一样……快起来!”随着叫声身上被人连续的拍打着。 邹落梨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懵懵的,看见床前站着两个婆子。 “还睡呢?你闯大祸了!快点跟着出来!”一个婆子大声地叫着,另一个婆子不耐烦,已经伸手将邹落梨往床下拽。 邹落梨惊得都回不过来神,从床上跌到了地上,急急忙忙的爬起来:“什,什么事啊?” “跟着出来!”婆子厉声道。 好在邹落梨昨晚上是和衣而卧,头发虽然有点乱但是也顾不上了,慌忙又懵然的跟着两个婆子出来。 她们俩走得很快,邹落梨不得不小跑追着:“两,两位姨,咱们这是去哪里?我,我闯什么祸了?是不是弄错了我才来啊……” “乱喊什么?!”一个婆子转头看了她一眼,威严的道:“叫嬷嬷!” 另一个婆子还是快速的走着,只冷哼了一句:“你跟她废什么话,一会儿就处置了。” 这个婆子就也继续看着前头快速走着。 邹落梨却已经惊得汗毛倒立了:“处……处置?怎么处置?我怎么了?”早晨的冷风已经将她吹的清醒了些,她想起昨天的事,忙问:“是不是昭玉姑娘有事?那可不怪我,我只是包扎了一下伤口……” “少废话!”前面走的那个婆子好像很不耐烦,再次回头重重的警告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邹落梨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也顾不上分辨了。再说,跟这两个嬷嬷分辩可能也没什么用。 两个嬷嬷前面小碎步快速移动,邹落梨一路小跑,来到了一个房院,进院子就看见院中站着一个穿着天青玫瑰纹亮缎对襟褙子,四十来岁的妇人,这妇人两边站着几个丫鬟婆子。 两个婆子上前行礼:“聂管事,人带来了。” 被叫聂管事的妇人正眼都没有看邹落梨一眼,直接就吩咐:“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 邹落梨惊得魂飞魄散的,惊叫道:“等等……等一下!怎,怎么回事啊?如果是昭玉姑娘的伤口有问题我可以看看的,如果是其他的事我可真的不知道,你们总得说一下……” 她还在惊叫,两个婆子过来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拖着她往外走。 邹落梨大惊的叫:“王爷昨天说了,叫我做王府医所的医女!你们,你们打我是不是要先问一下王爷啊?!”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仓促中只能胡乱的拽人头出来挡,看能不能管用,制止这些人不由分说的举动。 没想到还真有点用,两个扭住她的婆子闻言身子都是一顿,看向了那个聂管事。 邹落梨忙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问昨天的那个丫鬟姐姐,她听到了的。为什么打我板子?如果是昭玉姑娘的伤,我可以再给看看……” 昭玉尽管怀孕了,但受伤的部位上药包扎都没有什么大问题,说实话,对于这点伤势的处理邹落梨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得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跟自己没关系的,可不能让这些人随便栽赃到自己头上。 聂管事冷着脸看着她:“你还敢问?昭玉昨晚上大出血止都止不住,人都已经不行了,没让你给她偿命都是老太妃心软,你还敢喊冤?” 邹落梨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大出血?怎么可能?能让我去看看吗?”她是大夫,听到自己处理的伤口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当然第一时间想看看什么情况。 聂管事冷哼:“做梦!”她明显不会让邹落梨再去给昭玉看病,因此依然厉声叫道:“拖出去打!” 邹落梨当然要争取看一眼昭玉的情况,人万一不行了,自己不能糊里糊涂的承担这个罪名啊。 “让我去看看吧,既然是我包扎的伤口,出现的问题我自然是该去看看的,就算是王府里其他的医官治疗,我在旁边回个话说明个情况也是应该的啊。” 聂管事有点急了,疾言厉色盯着那两个婆子:“你们还磨蹭什么?还不拖出去!” 两个婆子不敢怠慢了,钳着邹落梨往外拖。 第8章 大出血 就在这紧要关头,院门处进来了一个人,直接挡住了两个婆子。 “慢着。”声音倒是平静。 居然是侍卫薛晨。 “薛侍卫,昭玉姑娘伤口不深又没有内服汤药怎么会出现大出血的情况?总得让我看看吧?不由分说的就要打我五十板子,这不是死都不让人死个明白?” 邹落梨看到薛晨进来,急忙说道。 她怕聂管事存的就是让自己背黑锅的心,命人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多说话,所以在看到薛晨之后赶紧先发制人三两句将情况说了个明白。 薛晨一听果然眉头皱了起来,走到了聂管事面前道:“五十板子?这是直接要杖毙吗?谁的命令?” 聂管事却并不惧他,甚至还有些倨傲:“王府内宅的事,你一个侍卫……” “王爷命我带邹姑娘去给昭玉看病。”薛晨猜到她会怎么说,所以不等她说完已经蹙眉冷声道。 聂管事犹豫了一下:“老太妃命我处置了……” “王爷叫马上带过去。耽误了治病,聂管事承担吗?”薛晨虽然看起来没有聂管事特意表现出来的傲慢和高高在上,但说话严肃冷峻,依然是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气场上已经将聂管事给压下去了。 聂管事嘴巴嗫嚅了一下,没有说出来什么。 薛晨便也不再搭理她,转头盯着那两个钳着邹落梨胳膊的婆子,那两个婆子看聂管事都不说话了,自然赶紧放开了手。 “跟我走吧。”薛晨跟邹落梨道。 邹落梨惊慌不定,跟着他从院子出来:“薛侍卫,昭玉姑娘真的大出血了?”她还是有点不信。 薛晨扭头看她点头:“应该是真的。不过我没亲眼见,你如果希望自己没事,就得想办法治好了她。” 邹落梨早上经了这么件事,隐隐的也感觉到了,昭玉如果有意外自己就是背锅的人,她点头:“知道了。”也加快了脚步。 走到了一个大门前,薛晨正对她说:“再往里就是内院了,我不能进去,你记着进去了找莫公公,他带着人正找你呢。” 正说着就听见大门里面有人叫:“找到了找到了!薛侍卫带着的不就是?怎么一大早的跑外院去了?” 一个和昨天那个莫公公一样穿紫色袍子的太监跑了过来,一迭声的催促着:“邹姑娘,快,快点吧!王爷等急了。” 邹落梨被催的赶紧跟薛晨说了句:“多谢薛侍卫……”就忙忙跟着这个太监往里小跑着。 同时她心里也明白了,自己原来是被带到了外院。这摆明了就是杀人灭口,如果不是薛晨及时赶到,自己这会儿可能已经死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就卷进了王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心里一个劲的说着倒霉倒霉,脚步不敢停的跟着那个太监跑,从王府外院一路跑到了内院,莫公公在这边等着呢,看见邹落梨就跺脚:“哎呦,这蓬头垢面的……惊到了王爷可怎么办!你就不能梳梳头?” 邹落梨刚要辩解,莫公公却又着急不等她说话转身:“跟着进来!” 他先进了屋子。 这屋子就是昨天昭玉休息,王爷传见邹落梨的地方,邹落梨跟着进了屋,见王爷还是坐在昨天的那张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参见王爷。”邹落梨跪下磕头,跑的有点喘。 “去哪儿了?不在住处。”和外面所有急吼吼的人不同,王爷反倒是不紧不慢,居然还有时间询问。 “外院。”邹落梨回答。 王爷将她打量了一下,摇头看不下去的样子摆手:“进去看看吧。” 邹落梨不敢怠慢忙答应:“是。”急忙爬起来跑进了里屋。 一进屋里就有股隐隐的血腥气,昭玉依然在床上躺着不省人事,但是被褥明显被动过,身上的被子都没有盖好,看起来有些凌乱。 床边站着两个丫鬟,那个厉害丫鬟也在其中,两人都看着她。 邹落梨走到床边先看了看昭玉的脸色,脸色灰败毫无血色,闭着的眼睑部位泛白明显,这是失血症状。 她伸手将昭玉的手腕从被子中拿出来诊脉,同时也看到了,被褥凌乱是因为给昭玉身下被塞了条褥子。 脉象几不可得,按之空虚,弱而无力,浮散漫无根底,这是血亏的脉象,血不足以充于脉,故脉按之空虚。 邹落梨将被子掀开,果然看见昭玉身下垫着小点的褥子,上面已经有血渗出,边缘都晕开了,可见出血情况不容乐观。她掀开了昭玉上腹的衣物,看了看受伤的地方,伤口部位倒是并无异常。 体内出血。 邹落梨并未给昭玉开内服的药,外用的止血消炎的药也绝对不可能引起体内大出血。 这明显不是自己的责任。 “昭玉昨天到今天可醒过?吃了什么?”邹落梨问道。 床边站的两个丫鬟都没说话,那个厉害丫鬟甚至还沉着脸。 邹落梨刚要追问,莫公公从外面进来了:“回话!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丫鬟马上跪下了,也变了颜色,从对邹落梨的不屑严厉变成了对莫公公的惧怕惊恐,那个厉害丫鬟马上回话:“醒过,吃了一碗粥。” “只吃了粥?有没有人来给她看过病开过药?”邹落梨问道。 厉害丫鬟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睛里还存了些厌恶:“没有。” “粥呢?还有剩的吗?”邹落梨又问。 厉害丫鬟已经很烦的样子了,只是莫公公面前不敢表现出来,只声音冷硬:“没有。” 邹落梨也看出来了,在这两个丫鬟嘴里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谁知道这两个丫鬟背地里给谁办事的?说不定也是听聂管事那帮人的指挥。 她弯腰仔细检查昭玉,希望能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眼睑泛白严重,手指甲也有泛白的情况,这都是血亏的症状,邹落梨出来没带药箱子,左右看了看,用床边放着的一块手绢垫着手,将昭玉的嘴巴扳开,检查她的舌苔。 一扳开她的嘴,有股淡淡的麝香味飘了出来。 第9章 麝香 麝香的味道香浓,如果吃了时间不长,或者如昭玉这样嘴巴紧闭一直昏睡的状态,味道会在嘴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喝了粥,可嘴里却有麝香的味道。 厉害丫鬟明显没说实话,或者她也不知道,是粥里头被人加了料。 麝香有破血化瘀的功效,如果是孕妇吃了含麝香的汤药,会引起滑胎。但若不是孕妇,吃含麝香的药物只要对症,就不会出现这种大出血的症状。 除非…… 邹落梨心里飞快的考虑着。 昭玉并没有怀孕,这一点她可以肯定。什么药物会引起这样的大出血?很有可能是落胎药。 无妊娠的女子吃了落胎药,同样会引起大出血。 昭玉瞒着她并未怀孕的事实,对王爷谎称有孕,这样欺瞒王爷,昭玉背后可能还有其他操纵的人,而这一次昭玉跟随王爷出去行猎受伤,被自己这个乡下郎中给医治过,昭玉背后操纵的人不能肯定自己给昭玉诊没诊过脉,不确定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昭玉其实并未怀孕的事实。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她吃了落胎药,引起大出血然后‘滑胎’了。 这样昭玉之前没有怀孕的事情也就瞒过去了,而昭玉‘滑胎’这件事也找到了可以背锅的人,就是自己这个乡下小郎中。 甚至可能昭玉这一次也逃不过鬼门关,直接一命呜呼了,更是干干净净。背后操纵的人可以毫发无损,一点干系都不担,一点破绽都不漏。 邹落梨心里琢磨着,虽然想了很多,但其实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虽然不能肯定,但就目前她仅知的情况,也只能琢磨出这些来而已,昭玉谎称有孕骗得是王爷,连王爷之前都被骗了,她一个昨天才来的陌生人哪里能搞清楚这背后的情况? 所以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治疗。 于是就当成昭玉吃的是落胎药,邹落梨去桌边快速的开了个方子,给莫公公:“莫公公,这是治疗的方子,请尽快抓了药给昭玉姑娘服下,希望还能来得及。” 莫公公却并没有接过去,而是下巴往外示意:“先回王爷的话。” 邹落梨只能拿着药方子出来,给王爷磕头:“王爷,小女已经给昭玉姑娘诊过脉了,她的大出血可能是落胎药引起的,所以还是需要尽快吃药治疗,避免情况继续恶化。” 因为要抓紧时间,所以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情况说明白。 王爷这一次倒是没有磨蹭时间,只摆了摆手。 那位莫公公果然是狗腿子,王爷一摆手他马上弓着腰过来,接过了邹落梨手里的药方子走到门口递个一个小太监,还催促:“快着点!” 小太监拿着药方子退出门外,跑着去了。 邹落梨看着那小太监跑走了,提着的心稍微的回落了点,不管怎么样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希望昭玉能够撑得住。 转眼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薛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旁边。 “她是什么时候吃的落胎药?”王爷这才问话。 邹落梨忙回话:“小女不知。小女昨天给昭玉姑娘治疗的是外伤,并没有开内服的汤药,如果是伤口出血还说的过去,可现在是体内出血,实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小女检查她的舌苔时闻到口中有麝香的味道,所以猜测是吃了落胎药。” “你猜的?”王爷有点意外。 邹落梨道:“是,小女也只能猜测……能引起好好的一个女子这样大出血的药物并不多。” 王爷沉吟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觉着她猜的有道理,横竖不追问这个问题了。 “聂管事是怎么说的?”他换了个问题。 邹落梨道:“聂管事没说什么,就是叫人打小女五十板子,小女询问是什么事情,聂管事才说因着昭玉姑娘大出血,说是小女的责任。” 王爷知道聂管事,想来是找来了薛晨,薛晨告知的。 “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昭玉就由你来照顾。”沉吟了一会儿,王爷吩咐。 邹落梨答应了一声,起身重新进了里屋。 听见外面王爷吩咐莫公公:“邹姑娘要什么就给准备什么,违命的或者阳奉阴违的不要轻饶。如果昭玉救不活,这边的下人全跟着陪葬。” 莫公公慌忙的跪下:“是。” 而听到了王爷这句话,屋里的两个丫鬟脸色大变,那个厉害丫鬟终于面露怯色,紧张的看了邹落梨一眼。 “启禀王爷,聂管事到了。”外面有人回禀。 邹落梨想了想,走到了里屋门口看着外面。 早上要打自己五十板子的那个聂管事进来了,给王爷磕头:“奴婢见过王爷。” 王爷声音和缓,仿佛是很平常的询问一般:“谁吩咐的你一早儿就把邹姑娘带出外院,要打死的?” 聂管事脸上一下子露出震惊之色:“打死?绝无此事!王爷,不知道什么人在您面前嚼舌根?奴婢绝无要打死邹姑娘之意,奴婢只是奉命追责她治死昭玉姑娘的罪责而已。” “奉谁的命?”王爷声音还是淡淡的。 “老太妃之命。”聂管事倒是没有遮掩。 “那又是谁去老太妃跟前说昭玉死了?”王爷往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看起来似乎还挺悠闲。 聂管事就一副更加震惊的样子:“这……奴婢不知啊,昭玉姑娘身怀王爷的骨肉,突然不明不白的亡故了,老太妃岂能轻饶?自然是要寻责任的。” “昭玉死了,那这会儿躺在里屋床上的是鬼吗?”王爷身体往前探了探,盯着聂管事:“你身为老太妃那边的管事,这么大的事情不查问清楚,糊里糊涂的就要在王府里闹人命出来?” “昭玉没……”聂管事看起来惊讶的仿佛要晕过去了一般:“奴婢……奴婢万万不敢啊!奴婢绝无要打死走姑娘的意思,只是惩戒她而已。” “那么个瘦弱的小姑娘,五十板子打不死么?你是常在内府行规矩的人,这点数都没有?”王爷好像还觉着挺有意思的,跟她拌嘴似得问着。 第10章 谁吩咐的 聂管事却已经心里明镜儿一样了。 王爷又不是闲的没事干,能和自己一个下人拌嘴玩儿吗?问了自己几句话,句句都在点子上,自己表面上可以装傻,但心里头清楚,王爷这是告诉自己,他心里已经门儿清! 这是让自己将这些话带给老太妃! 聂管事不敢再辩解了,磕头下去,全身伏地不敢再起来。 王爷重新靠在了椅背上,冷冷的道:“滚吧。” 聂管事磕头,颤抖着站了起来,刚要退出去。一个丫鬟进来禀报:“王爷,老太妃派姜嬷嬷过来传话。” 王爷顿了顿:“传。” 聂管事也站住了,有些摸不准的样子,低着头思索着。 一会儿,一个穿着紫红色对襟褙子的嬷嬷走了进来,这嬷嬷身份似乎更高些,进来了并未磕头,给王爷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母妃有什么话?”王爷淡淡的问道。 姜嬷嬷微微侧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聂管事,声音提高了些,冰冷的道:“老太妃命奴婢过来,有几句话需当着王爷的面质问聂管事。” 聂管事愕然抬头。 王爷似乎也有了点兴趣,眼睛里带出来一丝讥讽的笑,看着她们。 姜嬷嬷冷着脸问聂管事:“聂管事,老太妃何时吩咐你将邹姑娘带到外院去的?又是何时吩咐打邹姑娘五十大板的?” 聂管事这下可真的是震惊了,眼睛瞪得老大,却半个字都蹦不出来,直接‘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姜嬷嬷转身看着王爷,福身道:“启禀王爷,老太妃从未吩咐过聂管事做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聂管事为何会这样回禀王爷,若不是老太妃早上派了人过来查问昭玉的情况,尚不知聂管事这个大胆的奴才竟然敢这样擅自主张,还胆大包天栽赃老太妃!实在是胆大至极,老太妃很是震惊。” 王爷眼中讥讽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有些沉吟起来。 这事还真有点意思了。 如果聂管事当真是老太妃吩咐的,老太妃就绝对不会让姜嬷嬷过来这样说。毕竟她在王府是有威信的,吩咐下人做事,出了什么事她得担着,不能这样直接推给办事的下人,那样的话,以后谁还敢给她做事?她老太妃的威信也会受损。 老太妃不是个没承担的人,且今天的事情在她眼里并不算多严重,她完全承担得起。 王爷都已经让聂管事滚了,就是到此为止不再追究的意思。 老太妃又不傻,怎会心中不清楚? 她绝不会用她的威严来推卸这点小责任。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聂管事确实不是听了老太妃的吩咐。 那就奇怪了,聂管事是听了谁的话?谁想打杀一个昨天才进府的小郎中?想把邹落梨带到外院无声无息的弄死,除了老太妃,这王府里谁还有这个本事?聂管事也不是谁都能指使的动的。况且,她也不傻啊。 王爷看向了聂管事。 聂管事全身伏地瑟瑟发抖。 “谁吩咐的你?”王爷问了一句。 聂管事声音颤抖的说:“是……是一个叫茶语的丫鬟。” “茶语?”王爷还没说话,姜嬷嬷已经问了:“老太妃身边可没有叫茶语的丫鬟,你在内宅管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太妃身边的人哪个你不认识?撒谎都不看看圆不圆的过去!” “奴,奴婢……”聂管事声音都快没有了,勉强说了几个字,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一边——晕过去了。 姜嬷嬷冷声:“还装!”她抬头看着王爷,躬身道:“王爷,还请将聂管事交由王府长史司审问清楚。” 王府长史司乃是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总管王府事务的部门。凡有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皆由王府长史奏上,如藩王有过失即问长史。虽然是王府府官,但也是朝廷的官员。 姜嬷嬷直接请王爷将聂管事交给长史司来审问,显然也是为了证明老太妃问心无愧,并不是掩盖、推卸责任。 王爷沉吟了片刻,道:“这毕竟是后宅的事,无需长史司查问。”转头叫莫公公:“莫七,此事交给你们吧,审审这个聂管家,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捣鬼。” 莫公公忙上前躬身答应:“是。”转身朝门口招手,立刻便进来了两个太监,将晕过去的聂管事给抬了出去,莫公公躬身也跟着退出去了。 里屋。 邹落梨看到这里,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看样子似乎还真的不是老太妃吩咐的。不知道是谁想让自己背这个黑锅?不过有一点是很明显的,想让自己背黑锅的人,和欺瞒王爷说昭玉怀孕了的人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同时,很有可能也是给昭玉吃落胎药的人。 而提到老太妃,王爷的神情也有些怪怪的,老太妃难道不是他的母亲吗?怎么王爷的问话或者表情中,总觉着好像满含讥讽。 王爷盯着聂管事询问的那几句话,话里话外很是嘲讽,但嘲讽的显然不是聂管事那么一个下人,感觉嘲讽的好像是……老太妃一般。 这可太奇怪了。 邹落梨坐在了椅子上,低着头想了半天,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屋里屋外已经静悄悄的了。 两个丫鬟倒是还在屋里,但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床边。 屋外面很安静,王爷应该已经走了。 邹落梨起身来到床边,再次查看昭玉的情况。昭玉依然是面孔灰白,昏迷不醒。 也没有王府医所的医官来给她看看。 这意思是死活都交给邹落梨了。 邹落梨心里叹气。 外面有了点动静,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轻声道:“邹姑娘,药煎好了。” 邹落梨忙从床边让开点,道:“快把她扶起来,叫醒了吃药。” 两个丫鬟这才动了起来,过来将昭玉扶了起来,一个人轻声叫着,另一个将药碗端过来吹着。 昭玉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睛,丫鬟就赶紧将药碗送到她嘴边叫她喝下,昭玉半昏迷着将药喝了。 看见丫鬟扶着昭玉躺下了,邹落梨跟那个厉害丫鬟道:“麻烦姐姐去将我的药箱子拿过来。” 第11章 你想熏死本王 因为莫公公的吩咐,加上王爷的那句话,昭玉死了这个屋服侍的人都要跟着陪葬,所以厉害丫鬟不敢再对邹落梨有半点违拗,听了吩咐就点头,答应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拿来了邹落梨的药箱子。 邹落梨这一天就在昭玉的床边守着。 中午的时候昭玉醒了,只是有些迷糊,邹落梨让丫鬟给她喂了些粥吃,又喝了一碗药汤。 其实就昭玉本身而言,并无什么难治的病症,虽然受了些外伤,但不严重,她又没有真的怀孕,外伤对她而言只是小伤,身体好的话三五天就能恢复。 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吃了落胎药而已,但是落胎药想要致死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子,也不那么容易。 一开始的大出血确实挺吓人的,好像人马上就要死了一样,但只要出血止住了,好转还是很快的。 中午吃了药,邹落梨让两个丫鬟给昭玉换了被褥和衣裳,下午酉时许在检查的时候,出血量已经很少了,且人已经清醒,起来吃了一碗粥,将晚上的汤药也喝了。 邹落梨让丫鬟再次给换了被褥衣裳,看看她晚上是否还会出血。 这天晚上,邹落梨就住在了这个院子里,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房屋挺多,正房三间,左右还各有三间厢房,住在这里的只有两个丫鬟和几个婆子。邹落梨自己一个人住在右边的厢房中,倒是比昨晚上住的舒服多了。 因为还担心昭玉的情况,所以晚上起来了两次,到正房去查看昭玉的情况。 晚上睡得不是很好,临到凌晨了才沉沉睡去。早上醒来一睁眼,满屋亮堂堂的,太阳都晒到了床边。 邹落梨‘呼’的坐起来,侧耳听了听没听见院中什么动静,这院里住的人也不少,怎么一点响动都没有?她又有点担心昭玉,昭玉喝落胎药不就是在夜里?谁知道是被人灌的还是怎么着? 这么一想便着急了,忙爬起来穿好衣裳出来,直接来到了正房。 两个丫鬟都在屋里,昭玉居然醒着,甚至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床头正在抹眼泪,一个丫鬟正劝着:“刚醒就别哭了,看把眼睛哭坏了。” “是啊,有什么你就跟王爷说,王爷总会给你做主……” 邹落梨一进来,丫鬟们马上闭上了嘴。 “邹姑娘。”一个丫鬟叫了一声,马上让开了。 邹落梨有些惊喜的来到床边看着昭玉问道:“好点了?感觉怎么样?身上有劲吗?” “难受……”昭玉脸色依然不好,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但精神比昨天好多了,擦了擦眼泪看着她,声音颤颤巍巍的:“邹姑娘,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没什么。”邹落梨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多说什么,也未必会告诉自己她身体的真正感受。 其实邹落梨本也没打算多问,她不想搀和王府内宅的事,就不会多打听,她现在只想要昭玉身体恢复就行了。让昭玉伸出手来,她给诊了诊脉,脉象已经平和了很多,依然是血亏的情况严重,但并无其他症状,只需要好好调养,补补血身体恢复是没有问题的。 邹落梨又让丫鬟将昭玉扶下来在屋里转转,如果想去如厕就扶着去,走动几步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检查了一下被褥,血已经完全止住了,被褥上很干净。 从脉象和这些情况都能看得出来,昭玉身体好转的不错。到底是并无大病的,吃错了药而已,三剂对症的药吃下去,身体就开始恢复。 昭玉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就有些气喘吁吁的,丫鬟扶着她上了床,邹落梨再次的诊脉,检查了一下眼睑舌苔,让丫鬟端来了些粥给喂了几口,然后将汤药喝了,昭玉就躺下了。 “在院里转了一大圈呢,我悄悄的松开了手,她都能自己走。” 等安顿的昭玉躺下了,厉害丫鬟跟着邹落梨出来,小声的跟她在外面说着,又问:“邹姑娘,昭玉的身子是不是已经好转了?” 邹落梨点头:“是啊,三五天就能痊愈,之后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厉害丫鬟松了口气。 “刚刚王爷在那边呢,奴婢想着回来问问您情况,一会儿说不定王爷询问起来,奴婢也好回话。”她又多此一举的解释了一句。 邹落梨一听眼睛一亮:“王爷在哪边?” “外边的花园里,”厉害丫鬟说着:“这边是正房院的后侧院……哎?” 她话没说完呢,邹落梨已经出去了,厉害丫鬟皱眉,想了想又忙跟着从院里出来。 邹落梨从院里出来,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花园,又想了想依稀记得被领进来的时候右边一处大门外好像是有个花园的,于是便往那边走,穿过了一条回廊,出了个大门,果然看见一个不大的园子,齐王就在亭子里坐着,还有几个人也在那边,好像在回禀什么事。 邹落梨走了过去,没到跟前就被侍卫拦住了。 “叫她过来。”齐王已经看见她了,说了一句,又跟他眼前的人摆手,那几个给他回禀事情的穿着官服的人就躬身退下。 “见过王爷。”邹落梨来到了亭子里,躬身行礼。 齐王看着她:“说。” “昭玉姑娘好多了,人已经清醒,出血也已经止住了,她本身并没有什么病症,所受外伤也是小伤而已,几天就能痊愈。”邹落梨禀报。 “噢。”王爷哦了一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呢?” “小女将她的病治好的话,能不能回家了?”邹落梨赶紧道:“王爷,王府里有医所有医官,老王妃身边也有医术高超的医女,小女在此实在是个多余的人。王爷,您就允许小女回家吧?” “你倒是消息灵通得很。”王爷又将她再次的上下打量:“昨天就不梳头不洗脸不换衣裳,今天又这样,你这是想熏死本王吗?” “啊?”邹落梨实在有点跟不上齐王这转话题的速度,一脸懵的抬头看他。 齐王一脸嫌弃看着她:“你赶紧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德性。” 第12章 没睡她 邹落梨低下头磨了磨牙,又抬起头陪笑着:“王爷,小女想……” “你想回家,”齐王帮她说了:“那也得先治好了昭玉的病,昭玉身体恢复如初一点毛病没有了,再来找本王说你回家的事。” “是。”邹落梨刚答应了一声又猛地想到了一个问题,忙追问:“王爷,您说的身体恢复如初一点毛病没有是什么意思啊?她身体恢复是没有问题的,但,但之前说的孩子什么的……她喝了落胎药,关于孩子的事情可能说不清楚了……那算不算恢复如初啊?” 王爷又托着腮帮子不知道是看她呢,还是神思又已经飘到什么遥远的地方去了。 “王爷?”邹落梨叫了一声,看他毫无反应,就提了提声音:“王爷!” 齐王眨巴了一下眼睛,定睛看她。 果然刚才是心不在焉了。 邹落梨心里很不满,回家对自己来说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可这位王爷就这么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真是气死人。 “小女说,昭玉姑娘的命是保住了,但孩子的问题……因为喝的是落胎药,也造成了大出血,所以之前到底怀孕没怀孕的,小女一个人的话不足以证明,王爷还是找来医所的医官或者太医,几个人一起会诊,正式查验一下。” 邹落梨说道。 齐王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本王又没睡她,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就算是有也不是本王的,我费那些劲干什么?” 这话可太出乎邹落梨的意料之外了,她都傻了,呆若木鸡的看着齐王,半晌才傻傻的道:“你,你没睡她?” 没睡她?! 没睡她你戏这么多?! 又是把我从家里提溜来给她治病,又是威胁昭玉死了全屋人陪葬的。阵仗拉的这么大,最后你来一句没睡她?! 邹落梨吃惊的简直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爷好像觉着她的样子很有趣,兴趣盎然的看着她笑,这一次确定没有心不在焉。 “你只要治好她,其他的不用管。”齐王笑了好一会儿,终于良心发现的说了一句。 邹落梨又气又急又无语。 自己从来就没想过要管什么,自己从头到尾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回家。 “那昭玉姑娘的病好了,小女就能回家了是吧?”邹落梨也豁出去了,今天一定要得到王爷明确的答复。 “你一点都不想留在王府吗?”王爷好像还想不通:“住在王府,比你住在乡下好啊。” 邹落梨挤了个假笑:“小女就是比较没出息的人,还是觉着住在乡下自由自在些。” “哦,有房子有地,也没有父母亲管束。”齐王来了这么一句。 邹落梨嘴巴动了动,想问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人管束?难道我就一定得找个管束我的人吗? 当然,她又不傻,这话心里嘀咕了嘀咕,没说出来。 “你父母什么时候去世的?还有其他亲戚吗?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种地?平常里就是靠给人治病糊口吗?”王爷还真的是有兴趣了呢,问了好几个问题。 邹落梨刚说了一个字:“我……” 一个侍卫从那边过来了,躬身行礼:“启禀王爷,王大人回来了,现在传见吗?” 齐王脸色一整,点头:“传。”然后对邹落梨道:“你回去吧,先治好昭玉再说。” 邹落梨虽然还想得到他的答复,但是王爷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再他认为的闲聊上了,脸色严肃甚至有些凝重,微微蹙眉看着院门那边。 邹落梨只好福身行礼,从凉亭出来了,往回走到园子门口的时候,看见厉害丫鬟正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一碰到邹落梨的目光,厉害丫鬟马上缓了缓脸色问道:“你找王爷是说回家的事吗?你还想回家?” 邹落梨点头:“当然了,谁不想回家呢?” 厉害丫鬟怔了怔,仿佛是突然被这句话戳到了。 邹落梨没有理她继续往回走。 厉害丫鬟怔了一会儿小跑着追上来,态度好多了,居然知道给邹落梨露出个笑脸:“邹姑娘,我叫夏香,是春怀阁的大丫鬟……之前的事你别见怪,昭玉姑娘根本不住在我们春怀阁,可在外面受了伤之后回来莫名其妙就给送我们春怀阁来了,我和冬香要是真的受连累丢了性命,那才冤枉呢。” 邹落梨扭头看她:“哦,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叫春怀阁?” 夏香点点头:“春怀阁是离外院最近的一个内府院落,你也看到了,走几步就出了内府了,所以这边一直没住女眷主子。” “昭玉到底是……” 邹落梨心里想,既然看样子暂时走不了了,还不如多了解一下这个王府内宅的情况,起码将自己现在要救治的昭玉的情况要了解了解,也免得再被搅进什么事里还糊里糊涂着。 只是才问了几个字,就有一个丫鬟从前面跑过来:“邹姑娘你在这儿呢,我姐姐请你去一趟。”说着转身就走:“快跟我来。” 邹落梨很纳闷,心想你是谁啊? 好在旁边夏香已经跟她说了:“这是张姑娘院里的小丫鬟,她亲姐姐是张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就是昨天领咱们去张姑娘那边的,叫翠缕。” 邹落梨想了想,还是跟上了。 没想到夏香也跟着过来了。 邹落梨便顺势问道:“张姑娘是府里的小姐?” “王爷的表妹。”夏香应该是想缓和一下和邹落梨的关系,毕竟一开始对这位邹姑娘很不客气,但是现在的情况看,王爷好像还是要留下这位姑娘。 所以她有了逢迎之意,话就多了点。 压低了声音对邹落梨道:“府里头住着三位王爷的表妹,但是只有这位张姑娘是嫡亲的。” 嫡亲的? 邹落梨不是很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表妹还有嫡不嫡亲的? “张姑娘的身子弱,王府里的太医一直给开着药调理着,夏天的时候能稍微好点,到了冬天就严重,王爷为了张姑娘的身体也是焦心的很。”夏香说到这里看了看前面的丫鬟:“如今天气转凉,想来身子又开始不好了,这才找你去。” “府里的医所中有其他医女吗?”邹落梨想起那个安怡,问道。 夏香摇头:“没有。”她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 第13章 百合花 邹落梨还想多问几句,不过前面的小丫鬟嫌她们俩走得慢,扭头催了一句,两个人就顾不上说话加快脚步跟上。 来到了昨天的那个庭园,刚进内院门就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女子的声音:“你是不是疯魔了?找乡下郎中来给姑娘看病?那是给昭玉那种人看病的……”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姑娘这些天晚上愈发睡不着了,眼睛一圈黑,眼见的憔悴下来,你不着急啊?太医们回回都说没什么大要紧的,没什么大要紧的,开的也就是那一副药方子,年年吃都没什么显著的效用。” 说话的两个人应该是在内院门附近,所以邹落梨她们走近了之后听得很清楚,前面带路的小丫鬟着急了,急忙跑了两步进去:“姐姐!”叫了一声,然后说话的声音就没有了。 但是并没有人马上过来叫邹落梨进去。 邹落梨就站在门口等着,心想这些人真是别扭,想请人看病,还看不起自己。 夏香听见院里那两个人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偷偷斜睨了邹落梨一眼。 翠缕出来了,看了看邹落梨道:“进来吧。” 邹落梨就跟着翠缕进了院子,穿过游廊来到了房门前,掀开帘子两人进了屋。 翠缕低声让她在门口这边先等着,听见叫再进去,她就先进里屋去了。邹落梨在门口站定了,看了看屋里。 张姑娘的屋里香味弥漫,窗户下的案几上放着白底青花汝窑大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束百合花。 邹落梨走过去了几步仔细看,花瓣并不是特别的鲜艳欲滴,看得出来应该是昨天摘的。 可能是因为这会儿是早晨,或者因为张姑娘还没起身,外屋的窗户都关着,所以屋里的香味还是比较浓郁的,能闻得出来的,就是香味独特且浓郁的百合花香了。 但也夹杂有其他的味道。 邹落梨看了看屋里,角落处放着香炉,如果走近一点能闻到沉香的味道。 这个屋子她前天也来过,但是因为当时满心都是想马上离开的想法,所以并没有注意太多。现在仔细观察观察,发现不少有些奇特的地方。 翠缕从里屋出来了,对她道:“进来吧。” 邹落梨便跟着她进了里屋。 果然张姑娘还没起来,屋子里同样有股子复杂的香味,只是比外屋淡了很多。 来到了床边,张姑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臂露在外面。 翠缕示意了一下,邹落梨上前去诊脉,问了一句:“什么病情?” “晚上睡不好。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身体明明很疲乏困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翠缕弓着腰在旁边,小声的说着。 脉象还是前天的那个脉象,稍微的更加紊乱了一些,确实是失眠疲乏的症状。 “睁开眼睛我看看。”邹落梨道。 张姑娘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可见就是现在也没睡着。 目光无神,眼窝较深,没有梳妆所以黑眼圈特别的明显,眼袋浮肿,唇色灰白。 “吃着什么药?”诊了一会儿脉,邹落梨放开了手问道。 翠缕显然是想请她好好给看看,所以都准备好了,马上去桌上拿来了一张方子:“这是府里太医给姑娘开的药,年年都吃这个。一开始有些效果的,可这两年就没那么好了。今年初的时候,王爷还跟太医们说,研究看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药,可太医……” 邹落梨看了看太医给张姑娘开的这个方子,倒是个温中补虚的方子,但一来对治疗失眠没什么作用,二来就算是作为补身体的药也过于温和了些,药效不大。 她微微皱眉,这方子是太医开的?是水平问题,还是其他的问题? 翠缕道:“邹姑娘,你有没有什么民间的方子?” 邹落梨笑了笑,站起来:“先不急开方子。”她在屋里转了转,问道:“这屋里好香啊,焚的是什么香?” 翠缕愣了愣,道:“檀香。” “外面呢?”邹落梨问道:“我闻到了沉香的味道。” “沉香是昨天下午焚的,熏衣料来着,天黑了之后就灭了。”翠缕有些疑惑:“邹姑娘,我们姑娘的病……” “外面的花瓶里有百合花,是昨天摘得?夜里没清理?姑娘是喜欢百合花吗?”邹落梨继续问道。 张姑娘原本又闭上眼睛休息呢,听见她没完没了的问这些似乎无关的事情,就睁开了眼睛,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翠缕急忙的过去搀扶她。 “你问这些做什么?是香味太浓了影响了睡意?可从小到大我屋里都是焚香的,小时候可没有睡不着觉。”张姑娘说着,盯着邹落梨:“我从小就喜欢百合花。” 邹落梨知道她不信自己的医术。 “喜欢百合花自然是没问题,只是百合花香味独特且浓郁,闻之过久确实是会影响睡眠。”百合的香味会对人的中枢神经产生兴奋作用,引起失眠。 邹落梨继续说着:“姑娘小时候没受影响,是因为小时候单纯,没有多少影响睡眠的因素,但是长大了,自身的原因加上外部的因素,就会出现失眠症状。” 张姑娘皱眉,这话听着跟府里太医们说的完全不同,实在不像是大夫说的话,可能乡下的郎中就是这样看病的。 她夜里失眠其实已经非常严重了,那种难受只有她自己清楚,所谓病急乱投医,现在其实也顾不得邹落梨是乡下郎中还是城里大夫,只求能治得了自己的失眠。 “这话我听不懂。”张姑娘说道。 邹落梨道:“人的身体健康是受很多方面影响的,其中心情的影响就很重要,张姑娘应该是深有体会,一旦有什么事情使你不开心,抑郁了,那么身体也会随着不好,这就是太医们常说的肝郁不舒。人小的时候思想单纯,自然没那么多的郁结,但是长大了,想的多了,和外人接触的也多了,说话做事难免有不顺心的时候,或者更有不和气的,憋了气什么的,心情自然不好,心情不好了肝郁不舒,身体就受到了影响。” 邹落梨看着张姑娘:“姑娘,我说的可在理?” 这些张姑娘听得懂,所以点头:“这话自然是在理。” 第14章 大杂烩香囊 邹落梨继续道:“还有那瓶百合花,香味浓郁刺激,当然姑娘从小喜欢百合花,可能闻得习惯了并不觉着多浓,甚至有时候已经察觉不出花香味了,但这并不表示此香味对你的身体没影响。” “这些就是自身原因和外部因素,加在一起就引起了失眠。当然,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生活中的各种习惯都有可能加重你的失眠。张姑娘身体羸弱,跟这些都有关系。” 张姑娘皱眉:“难道没有其他的病症?我到了冬天就咳,有时候甚至……” “赵姑娘来了?我们姑娘还没起……赵姑娘?”外面突然传来丫鬟提醒的高声。 张姑娘马上停住了,皱了皱眉头。 “妹妹还没起来?是不是身体又不适了?前儿个老太妃说见妹妹消瘦了不少,还叫我给你带些药过来,平常里也多过来陪陪妹妹。”说着话,一个穿着藕荷色绣如意绕枝锦缎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宝蓝色领口绣海水瑞兽纹束腰长比甲的姑娘走了进来。 翠缕忙福身行礼:“见过赵姑娘。” 赵姑娘年岁和张姑娘差不多,顶多大一岁半岁的,边说边笑进来了,看见张姑娘还在床上,就三两步上前去:“哎呦,妹妹怎么脸色这么不好,赶紧找太医来看看吧。” 说着不等张姑娘说什么,转身就对跟着自己的丫鬟道:“去找太医。” 张姑娘忙道:“不用麻烦,只是早上起来有些晕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翠缕也忙说着:“姑娘还没收拾,脸色略差些,洗了脸就能好点。” 但是跟着赵姑娘来的其中一个丫鬟已经脆生生答应了一句转身就出去了,对别人的说话根本没当回事,充耳不闻。 赵姑娘倒是笑吟吟的,轻轻拍着张姑娘:“身体不好就找太医,这有什么麻烦的?妹妹在表哥这里不要总这样见外。” 说着又仔细端详张姑娘的脸色:“倒是比前两天好了点,想来是吃的补品有些用。”她从身上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绣花香囊递给张姑娘:“这个香囊是我叫人专门给你做的,里面装了妹妹喜欢的干百合花瓣,还有些柏香、沉香,都是凝神安心的,妹妹戴在身边,晚上能助你入眠。” 旁边的邹落梨惊讶的皱眉。 这大杂烩香囊助眠?赵姑娘是真不懂还是…… 张姑娘接了过去,低眉顺目的看不清楚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低头看了香囊许久,微微抬眼轻声道谢:“谢谢赵姐姐。” 赵姑娘开朗的笑着,瞧着真是个活泼开朗的人:“这有什么?咱们姐妹何须这样见外。”语气微嗔的假装埋怨:“妹妹你就是这点不好,跟谁都太过客气了。” 她说话的时候看见张姑娘顺手将香囊放在了枕头边,笑容便更加灿烂了些。 翠缕趁着两位姑娘说话的时候,眼神不停的暗示邹落梨快点出去,邹落梨看到了,忙点头,想静悄悄的退出去。 但跟着赵姑娘来的另一个丫鬟却注意到了她们俩的神情,先是将邹落梨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连声咳嗽,脚步挪动有意无意的将邹落梨出去的路挡住。 邹落梨还想绕开她。 赵姑娘却已经听见了自己丫鬟刻意的咳嗽提醒,转头就看见了邹落梨,她微微皱眉有点惊讶:“这丫鬟是谁?怎么瞧着眼生的很?” 张姑娘脸上有些窘迫。 翠缕赶紧笑着:“不是我们屋的,别处来传个话而已。” “听说王爷前天从乡下带回来一个郎中,”赵姑娘的那个丫鬟却着实的伶俐——或者说刁钻,马上就猜到了,笑着对赵姑娘说:“姑娘您不知道,奴婢听人说,是因为昭玉跟着王爷出去打猎,不慎受了伤,当时被乡下郎中给救治了,王爷怕有什么后患,就顺带着将那郎中也带回来了。” 丫鬟斜睨着邹落梨:“看这打扮应该是她吧?” 赵姑娘也将邹落梨上下打量了一下,眼里的嫌弃特别的明显:“瞧着蓬头垢面的,还真是没规矩。” 说着转身便对张姑娘道:“哎呦我的好妹妹,你是千金之躯,可不能病急乱投医,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叫来给你看病,她不配!再给你看坏了,可麻烦了呢!” 张姑娘的脸涨得通红,窘迫的扫了邹落梨一眼,眼神中倒是有些微的愧疚:“她只是,只是……” 张姑娘的嗫嚅却越发叫赵姑娘着急了似得,她嘴里‘哎呦’的,一转头突然对邹落梨生了气:“你好大的胆子!给你点脸你就敢开染坊?叫你回来是照看昭玉那样的东西的,分得清楚高低贵贱吗?姑娘千金之躯,你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竟然敢乱给姑娘看病?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叫:“来人,还不领出去教教府里的规矩!” 邹落梨可真真是不白之冤! 赵姑娘身边那个丫鬟已经急不可耐的跑到门口冲着外面叫起来:“嬷嬷,嬷嬷!” 而看张姑娘主仆的样子,脸色煞白神情紧张,反倒可能还在琢磨怎么推脱不承认找她们找邹落梨来是看病的,而不是想办法怎么救邹落梨。 邹落梨当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懦弱的张姑娘身上,只能赶紧的道:“赵姑娘容禀,小女是王爷带回来的,王爷说叫小女去医所做个医女,从今往后给府里的女眷看病,也方便点……王爷并没有说哪位女眷能看哪位女眷不能看,小女确实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明天王爷再说起,小女一定问个清楚。” 赵姑娘脸色微变,两眼一眯冷笑连连:“你算个什么东西,王爷能问你?” “小女前天来的,昨天和今天都见过王爷了。” 虽然邹落梨万般不愿意也不承认要在王府医所做事,但也是没想到,遇到了事情反而只能用这个做借口,而且似乎还总是能管用。 赵姑娘皱着眉头,她的丫鬟叫进来了嬷嬷,但是因为看见姑娘凝住了,就伸手示意,让嬷嬷先在外屋等着。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夏香着急的叫声:“不好了,出事了!邹姑娘……快向里禀报一声,春怀阁出事了,叫邹姑娘快回去!” 第15章 昭玉死了 邹落梨听见夏香在外面喊,也不知道是真的出事了还是她在帮自己解围,当然,估摸着真出事了的可能性更大。 自然是赶紧的行礼:“两位姑娘,小女这就去看看。”说着也不等那两位说什么,从屋里急忙的脱身出来了。 夏香急的满脸涨红,看起来好像都要急晕过去了,迎上来抓住了邹落梨的手臂:“邹姑娘不好了,昭玉,昭玉姑娘出事了!” 邹落梨急忙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她……她上吊了!” 邹落梨惊讶的脚步一顿:“死了?” “死……”夏香神情慌张脸色煞白:“可能,你快点回去看,我也不知道,是冬香找人过来说的……” 院里其他几个丫鬟都凑过来听,屋里赵姑娘的那个丫鬟也跟着出来,过来一脸探究。 邹落梨不再问了,几乎是小跑着甩开这些人回到了春怀阁,院子里站了几个嬷嬷,门口两三个丫鬟向屋里探头探脑的。屋里有人在哭,听声音应该是冬香。 邹落梨跑进了屋,看见昭玉已经被放在了床上,房梁上悬着一条长丝巾,一个杌子倒在那里。冬香正一边哭一边拽着一个嬷嬷说话,那嬷嬷端着脸一声不吭的。 “邹姑娘!邹姑娘你快过来看看,奴婢就是走开了一小会儿,她就,她就……”一看见邹落梨,冬香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邹落梨走到床边,先伸手试了试昭玉的脖颈处大动脉,然后诊手腕处的脉搏,全都没有了,诊脉的时候查看脸色,瞳孔放大鼻息全无,已经断气了。 邹落梨还不死心,试着按压心脏,按压了大约十来下,依然是毫无声息。 “还,还有救吗?”夏香凑过来带着哭腔问着。 邹落梨有些颓然的坐在了脚踏上,半天才摇了摇头。 “天啊,我们冤枉啊……”夏香已经哭了起来。 邹落梨皱眉想了想,自己从离开这里到回来也就半个多时辰,冬香说她走开一小会儿,那是多长时间? 她问冬香:“你走开多长时间?” 冬香哭着道:“奴婢没,没有……” 邹落梨忙道:“昭玉死的蹊跷,你老老实实说一下我们走了之后的情形,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证据,不是咱们三个的责任。” 她特意的说了‘咱们三个’,是告诉已经慌了的冬香,自己和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让她如实的告诉自己真相,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昭玉之前被人灌了落胎药,就已经不寻常了,只是那时候邹落梨一心想要离开王府,完全不想搀和到王府后宅的勾斗中,所以根本没查问,不但没多问甚至还特意的避嫌。 但是现在昭玉死了,她的麻烦可就大了,只有查出来真相,可能还有脱身的机会。 冬香还在哭:“我,我……” 夏香推了她一把,哭着怒道:“不想死,还不赶紧的说!” 这一下把冬香推醒了,她擦了一把眼泪,赶紧道:“我就是去厨房吃饭……喝了一碗粥而已,前后不过半,一刻左右,绝不超过一刻。” “昭玉那时候醒着还是睡着?”邹落梨问道。 “醒着,就是因为她醒了,奴婢才去厨房给她端早膳的,自己顺便就在厨房先吃了……” 邹落梨想了想,又起身去上吊的地方,仰着脸看了一会儿房梁上的丝巾,又看了看杌子,围着转了两圈。去旁边端了个更高的椅子过来,然后在衣柜中翻找出来一条汗巾,站在椅子上将汗巾扔到了房梁上,比了比长短。 下来将椅子端开,拿着汗巾又量了量昭玉的身高。 “王爷来了!”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冬香和夏香竟然就被这一声吓得瘫在地上了。 齐王背着手踱步走了进来,面色平常的看了看床上的昭玉,问邹落梨:“没救了?” 邹落梨只能道:“没救了。” 齐王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天才道:“你这个小丫头,不是说了叫你照顾好她么?” 语气倒是不严厉。 邹落梨赶紧跪下道:“王爷,昭玉姑娘死的有些蹊跷,小女想请王爷准许,让小女验尸。” 齐王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验尸?你又不是仵作,验什么尸?” 邹落梨忙道:“小女确实不是仵作,但小女的父亲曾经因为生计原因,在衙门给仵作打过下手,小女也学得一二,昭玉姑娘的死很蹊跷,有些明显的地方……” “你且说说什么蹊跷。”齐王打断了她的话。 邹落梨想了想,只能道:“时间有点短暂,冬香离开不过一刻左右,就算昭玉在她离开了之后马上上吊自尽,这么短的时间也未必能吊死。” 其实邹落梨不敢肯定冬香说的是实话,冬香也有可能为了减轻她自己的责任而夸张了,将她离开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但这并不是邹落梨要查的,她现在只希望能得到验尸的机会,看看昭玉的死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王爷,您之前下令昭玉姑娘若有意外,这春怀阁的人都要跟着陪葬,老奴这就将邹郎中、夏香和冬香带走处置。”一个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在齐王还在沉吟的时候,她上来躬身道。 邹落梨皱眉,还真有人如此的急不可耐! 齐王慢慢的转头看了那个嬷嬷一眼,淡淡的道:“邹郎中是春怀阁的人?” 那嬷嬷愣了一下,皱眉低头琢磨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王问你话呢,邹郎中是春怀阁的下人吗?”齐王声音冷冷的,盯着那嬷嬷。 那嬷嬷明白了,‘噗通’跪下:“老奴错了,老奴这就带走夏香和冬香。”看来王爷眼里是不容沙子。 “轮不到你,滚。”齐王冷冷的道。 嬷嬷有些惊吓,急忙的磕头答应,灰头土脸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夏香和冬香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样子,惊魂未定的瘫在地上,又惊又喜。 但那个小郎中看起来却镇定的很。 嬷嬷皱眉。 王爷的话,明显是偏袒这个小郎中,不会让人伤了这个小郎中的。 嬷嬷想到了这里,急忙的往院里走开几步,招来两个嬷嬷低声吩咐了两句,她自己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春怀阁。 第16章 验尸 屋里,齐王对邹落梨道:“允了,你现在就验尸吧。” 邹落梨急忙答应,去厢房拿自己的药箱子。 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昭玉死了,刚刚那个嬷嬷想尽快处置的是自己?那么的急不可耐!再加上昨天差点被打五十板子,那是直接就可以打死自己的。还有今天,在张姑娘那边,赵姑娘也要找人教训自己,至于怎么教…… 很强的感觉,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有人想三下五除二的快速铲除自己。 邹落梨实在想不通,自己一个小小的郎中,才来两天而已,能得罪了什么人,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想处置了? 反而,齐王倒像是一直维护自己——当然,除了他不答应放自己回家之外。 如果放自己回家,这些事情全都不会有。所以给自己找来麻烦的还是齐王。 齐王又有什么目的? 满脑子的疑问。 邹落梨提着药箱子进了正房,就看见齐王背着手在屋里踱步,看样子不像是要走开似得。邹落梨上前躬身:“王爷,您先回去吧,这边查验好了就给您禀报。” 现在她心里非常清楚,昭玉死了,自己想要尽快离开王府的想法也不能实现了,得做好在王府待一段长时间的心理准备。 齐王摆手:“你进去验尸,本王就在这里。” 邹落梨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他还想说什么,不过一转念就算了,他想看就看吧,有他在,如果真的验出来什么,还有他能证明。 于是就进了里屋。 打开药箱子深吸口气,先拿出来手套、围裙和蒙脸巾穿戴上了。 她在医学院读研的时候,同寝室的一个女孩儿是法医专业,她也跟着去实习了几个月,主要是因为她的毕业论文中一段内容需要法医的专业知识。 所以,验尸虽然不是她的本来专业,但也难不倒她。 昭玉死的蹊跷,这年代的人不知道有更先进的验尸技巧,所以做得未必那么干净,从皮肤上的一些痕迹,邹落梨已经能察觉出端倪来。 首先,昭玉脖子处的皮肤已经有了变化,出现了淤青痕迹,下颌的位置有些明显。 这不是尸斑。 昭玉死的时间并没有超过六个时辰,如果用手按压尸斑,会暂时的褪色。但邹落梨用手按压下颌淤青,并不会出现泛白褪色的情况,所以,这是真的淤青,而不是尸斑。 照正常情况看,尸斑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位置。 邹落梨从药箱子中拿出来了刀子,采用直线切法,从下颌切开,先将舌骨位置切开检查。 舌骨已经断裂,她拿着镊子一点一点的,将断裂成了几块的舌骨捏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木盘子上。 齐王在外面背着手走了一会儿,有点好奇心起来,想看看这个小郎中是怎么验尸的,于是挑帘子进来了。 先看到床上的被褥已经被卷成了一团放在地上,昭玉的尸身放在光板床上,邹落梨弯腰站在床前,她站在床头位置弯着腰,背面看很仔细忙碌,旁边放着个杌子,上面放了个木头托盘。 齐王慢悠悠的走上前去,快到跟前看清楚邹落梨现在在干什么之后,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脸色也变了,瞬间一阵反胃上来,差点当场吐了。 马上转身出去了。 候在外屋的莫公公看见王爷变着脸出来了,刚叫了一声:“王爷……” 齐王已经快步出屋。 莫公公有些惊讶,正要跟着出去,想了想又先挑帘子进里屋看什么情况,这一看比齐王反应还大,用手捂着嘴跑出来。 身后的响动邹落梨自然听见了,不过她也没管,仔仔细细的将碎骨头全都挑了出来,能够组成完整的舌骨了,这才直起身来。 她仔细端详了这些舌骨半天。 然后拿出来缝线,开始缝合。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切开的地方缝合好了,邹落梨出了口气,将手套摘下来,直接卷进了准备扔掉的被褥中,蒙脸巾和围裙也这样处理。 找了块手巾将托盘盖上,端着托盘她出来,看见齐王已经不在外面了,外屋只有夏香和冬香,连之前在这里的那几个嬷嬷都不见了。 “人呢?”邹落梨问。 夏香和冬香见她出来脸上便露出希望之色,但是看到她手里端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有些惧怕,两人也不敢过来,夏香急忙的道:“王爷早走了,说等你验完了尸去他那边禀报。” 她马上问了一句:“怎么样?是不是跟我们不相干的?” 邹落梨道:“先去回禀王爷吧。”说着往外走:“你们谁带我去?” “外面有王爷的人候着。”夏香说了一句。 邹落梨一出来,就看见那位莫公公在院里等着,焦躁不安的样子,等看到自己出来,他脸上又有了点怒气,迎过来劈头就是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邹落梨又是莫名其妙,又很无语。 这两天怎么总是有人跟自己说同样的话?自己哪里大胆了?还不够谨慎小心? “验尸已经有了结果,劳烦公公带我去见王爷禀报情况。”她也懒得问这位公公自己哪里大胆了,直接说道。 莫公公呵斥了她一句,看见她完全没当回事,脸色就更加变了,但却没有追着说什么,只是沉着脸转身往外走,明显是带路的样子。 邹落梨端着托盘跟在后面,跟着他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院落前。 这个院子看起来才真的是王府正房院,偌大的正门,中间阔朗的庭园,两边雕梁画栋的游廊,从游廊往里得走好半天,正殿高大阔朗,五间上房。 不过并没有进正房,而是从游廊下来到了旁边的厢房。莫公公让邹落梨在门口等着,他先进去禀报。 一会儿出来,示意邹落梨进去。 邹落梨端着托盘进了书房。 书房也很大,齐王这会儿正坐在靠南角窗户那边的榻上,斜倚着手里拿了本书,眼睛盯着走近的邹落梨。 邹落梨走到跟前将托盘放下,跪下磕头:“小女拜见王爷。” “托盘里是什么?”齐王将书放下,用手托着腮帮子,手肘支在炕桌上看着她。 “舌骨。”邹落梨回道。 第17章 舌骨 “什么蛇骨?”齐王好奇,从榻上下来了,背着手踱步过来。 邹落梨抬起头对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再次道:“舌骨。” 齐王脚步猛地顿住了,甚至还后退了两步,看着她啼笑皆非的样子,好像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看了她半天,慢慢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最后走到她跟前,蹲身下来,伸手将她的双手抓住了,低头看着:“这么一双小手,还真是……” 邹落梨大吃了一惊,想要使劲把手抽回来。 但齐王稍微用了点力,她就挣不脱。 齐王低着头看着这双手,洁白秀丽,手指修长,这实在不像农家姑娘的手,不过既然她父亲是医者出身,那么靠行医养家也有可能,小姑娘的父母对她应该很是宠爱,从小肯定就没干过什么活。 齐王想象不出来,这样白净的一双手,刚刚把一个人的头颅给切开了,血淋淋的伸进去……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的胃里又是一阵的翻腾,松开了邹落梨的手,站起身踱步往门口走,看见莫七一副震惊的样子。 “舌骨怎么了?”他慢悠悠的问。 “舌骨碎了。”邹落梨忙道:“如果是上吊,舌骨不会出现这样的碎裂。”她将托盘上的布掀开,扭身找王爷,想仔细跟他解释一下。 但是王爷走到门口那边就不过来了,只看着她:“哦?” 邹落梨只能用语言描述:“小女用汗巾量了房梁到地面的距离,还有房梁上吊的绳子到杌子的距离,基本上就是昭玉的身高,也就是说,昭玉将头挂在绳子上,踢掉杌子,并不会产生从高处坠下的那一击,她基本上就是被慢慢勒死的。这种情况下,舌骨是不会碎裂成这样子的。” 她站了起来,走到齐王跟前:“人的舌骨在这个位置……”她顿了顿,上前比划着:“王爷您抬起头来,对对,就这样,在这个位置,您感觉到了吗?如果是上吊勒毙,怎么可能这里的骨头碎成了那样?” 邹落梨也看到了,旁边站的莫公公震惊的都呆滞住了。 “这种情况,倒像是被人一拳打过去,直接打到这个位置导致死亡,造成舌骨碎裂。”邹落梨说着,还用拳头做出打击齐王的样子,从下往上击打下颌,当然了,到了跟前就顿住。 莫公公震惊的快晕过去了。 齐王倒是没躲,还挺配合她的,垂眼看着她放在自己颌下的拳头:“这只是你的猜测。” 邹落梨点头:“确实是猜测,但上吊是不能导致舌骨碎裂成那样的程度,这也证明昭玉不是上吊,或者上吊之前还受过其他的伤害,这是肯定的。其次,上吊的高度可以证明昭玉不是快速被勒毙,而是慢慢勒死的,这需要一段时间,但冬香说她离开的时间不久……这些都是证据。” 齐王背着手慢慢往屋里走,走到了托盘处,歪着头看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昭玉是被人打死的?” “这得查。但是,目前的状况看,短时间内昭玉被人伤害然后自己上吊,这不太可能,更大的可能性是被人打死的。”邹落梨也走回去:“有个身手利索力气很大的人,趁昭玉不备直接将她打死,然后挂在了房梁上,伪装出上吊的样子来。所以,屋里和昭玉的身上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齐王回到了榻边坐下,想了一会儿道:“莫七,找仵作再行验尸,另外派人查早上在春怀阁附近出现过的人。” 莫公公忙躬身答应:“是。”停顿了一下小心的问道:“王爷,春怀阁的几个下人怎么处置?” “候着,查清楚了再说。”王爷拿起刚刚看的书,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也一样,先去医所吧。” 邹落梨已经想到了,昭玉死了,自己能不能脱得了干系都两说,更别提回家的事了,有了心理准备,听了齐王的话也不算意外,只是太沮丧了,弯腰将托盘端了起来,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齐王倒是在她转身了之后,又抬头看她的背影,一直到她走出去半天了,还看着门口沉吟。 莫公公出来了就找几个太监一一吩咐:“你去找个仵作带去在冷宅那边,查验一下昭玉的尸身。” 一个太监躬身答应着,先去了。 莫公公吩咐其他的几个太监:“你,去找孙嬷嬷,叫她查问今早上都有哪些人出现在了春怀阁附近,一个都不能漏,全抓起来审!”又吩咐另一个小太监:“你找几个人去把昭玉的尸身抬到冷宅,候着仵作验完了尸,有什么情况马上给我禀报……” 刚说着看见邹落梨出来了,莫公公就想起刚刚在屋里的情形来。 王爷抓着邹姑娘的手看了半天,又容许邹姑娘握着拳头在他眼前挥来挥去的……印象中,莫公公从没见过王爷什么时候抓着一个女子的手那么的端详过,也从没见过王爷什么时候允许一个女子对他这么放肆过。 这邹姑娘,虽然是乡下的丫头,可真真长得是好看,不输府里的任何一位小姐,如果再稍微打扮打扮,说不定拔尖了呢。 莫公公心思在瞬间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了,脸上已经换上了亲切的笑容,温柔的叫了一声:“邹姑娘。” 正要经过的邹落梨脚步停住,看着他:“莫公公?” 莫公公给她甜甜的笑着:“邹姑娘,这个就给咱家吧……要装殓了,好歹的给个全尸。” 邹落梨恍然了,忙将托盘交给他。 莫公公有点怕托盘上放的东西,自己不敢接示意旁边的小太监端过来。他温和的对邹落梨笑着:“王府里的医所很清闲的,邹姑娘安安心心在王府住着,从此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没人敢小看了您。” 邹落梨不太明白莫公公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样的客气温和,她也挤了个笑容出来:“好,多谢莫公公。” “邹姑娘别客气,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找咱家。”莫公公说着马上又叫来了一个小太监:“跟着邹姑娘去一趟春怀阁,看看姑娘那边缺什么东西,都给补上!” 小太监答应着,躬身候着。 第18章 夜来香 邹落梨倒是奇怪意外,忙笑着:“谢谢莫公公,您费心了。” “这都是该做的。”莫公公温和客气。 邹落梨跟着小太监从正房院出来,往春怀阁走。 她也没心思去琢磨莫公公为什么对自己突然变得客气温和,只是一直想着昭玉的死。 昭玉被人下了落胎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其实心里已经有点疑惑,怀疑有人想杀了昭玉,但那个时候她一心想要离开王府,一心想避开王府的这些勾斗,所以即便是心里想到了,也没有提醒昭玉,更没有做任何的防备。 当然,昭玉不傻,她自己可能更加清楚。 但邹落梨什么都没做,现在昭玉死了,这让她很是难受起来。 想要回家,想避开王府的勾斗,现在看看,短时间内是实现不了了。 邹落梨的心情非常沮丧,非常难受。 就这样回到了春怀阁,夏香和冬香还等着她呢,见她这副模样的进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个小太监,两个丫鬟误会了,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上,冬香甚至已经哭了起来:“奴婢冤枉啊……” 原本已经走了的嬷嬷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院里,夏香和冬香一哭,她们顿时也来了精神,一个嬷嬷就挥手:“带出去!” 小太监一看闹误会了,忙上前大声道:“王爷有令,春怀阁这边的人先候着,等查清楚昭玉姑娘的死因再说。”吩咐完了也不看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嬷嬷,转身对邹落梨陪笑着躬身:“邹姑娘,您住哪个屋?小的能进去看看吗。” 邹落梨就指了指自己住的屋子:“那个。” 小太监叫了一声:“夏香。”然后进去了。 瘫在地上的夏香愣了愣赶紧爬起来,跟着进去。 冬香也回过神来了,忙爬起来到邹落梨身边,看样子腿还有点软,声音发颤:“邹姑娘,咱们……咱们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邹落梨正说着,就看见门外面进来了几个太监,拿着门板直接走到了正房屋里,过了一会儿将昭玉的尸身抬了出来。 邹落梨忙道:“屋里还有些昭玉姑娘的东西,地上放着的是被褥什么的,一起拿去吧,也好检查一下。” 两个空着手跟出来的太监就躬身答应:“是。”又转身进去将邹落梨说的东西拿了出来。 院里那几个嬷嬷就面面相觑,有点不太明白,这位小郎中去了王爷那边一趟,怎么现在连王爷那边的人都可以指使了? 几个嬷嬷互相使着眼神,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去了。 进邹落梨屋里的小太监出来了,躬身对邹落梨笑着:“那小的也先告退了。” 邹落梨忙点头:“公公慢走。” 夏香出来站在她身边,眼圈通红神情感激:“邹姑娘,若不是你,我和冬香这一次可真的是要冤死了……” 邹落梨叹气:“我也被牵连了,这也是为了我自己。何况,我说的都是事实。”她心情不好,就想回屋歇会儿。 还没转身就看见一个丫鬟进院门过来了,很眼熟。 夏香马上也看见了,皱眉语气有点不耐烦:“她怎么又来了。” 而冬香已经轻声道:“姑娘,奴婢去给您收拾收拾床铺,您一会儿进来歇会儿。”说着转身进了屋。 进院子的是翠缕,进来左右看了看,见邹落梨和夏香站在厢房门前,就赶紧过来了,笑着:“邹姑娘,怎么在门口站着呢?” 夏香道:“这边出大事了,翠缕姐姐不会没听说吧?刚刚进来的时候没碰到什么?” 翠缕脸色一暗,叹气:“昭玉姑娘是真的可怜……”不过她显然不会多说什么,脸色马上又一转,重新笑了起来:“邹姑娘,现在忙不忙?奴婢有点小事请您帮忙。” 说着专门转脸给夏香笑了一下。 特别明显。 夏香不愿意得罪她,当然也就假笑,道:“我去烧点水吧,正房总得收拾,忙着呢。”说着走开了。 翠缕就看着邹落梨笑。 邹落梨道:“帮什么忙?” 翠缕左右看了看,声音低了点笑着:“咱们进屋说行吗?” 邹落梨心里其实挺厌烦的。翠缕找自己去给张姑娘看病,可不管是她还是张姑娘又不愿意承认,好像找自己看病多丢人似得,邹落梨是个人,对这种态度自然是心底厌恶。 只是在这个陌生的王府里,还不宜得罪人,所以只能忍了厌烦,转身进屋来,坐在椅子上。 翠缕跟着进来了,冬香在里屋,且没什么声息,所以翠缕没看见有人,这才放了心,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样东西,笑着递给了邹落梨:“邹姑娘,您帮我们家姑娘看看,这香囊可有什么不妥……我们姑娘说,百合花的事她知道了,以后也就注意,除了百合花,这里头还有几味香料,您给瞧瞧有什么不妥?” 邹落梨接过来香囊,先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不是很浓,但比较杂,闻不出来都有些什么香,这么杂的味道,倒是容易掩饰。 她把香囊打开了,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放在桌上,起身去将自己药箱子拿过来,打开拿出里面的长柄小勺,用小勺舀了一点里面的香料粉,倒进了杯中的水里,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用勺子搅了搅。 有些粉末融于水中,有些不融,依然浮在水面上,或者粘在杯子壁。 “这里面应该有夜来香。”夜来香也是一种中药,花、叶、果可用于急慢性结合膜炎,角膜炎,麻疹引起的结膜炎。鲜叶可外用治已溃疮疖脓肿,脚臁外伤糜烂等。 “夜来香是一种异香,对人体健康不利,尤其是对睡眠的影响非常大。”邹落梨对翠缕说着:“这个香囊万万不可放在床头枕边,甚至不要放在里屋。如果你们姑娘想要彻底治好失眠的问题,先把屋里那些香料鲜花什么的全都拿走,里屋最好干干净净,每天清晨和傍晚开窗两刻,天冷的话减短时间,但都要开一会儿窗。” 翠缕连连答应着,在她说了香囊中有不利于睡眠的香料时都没有多惊讶,显然是已经猜到了。 第19章 表妹们 听邹落梨说完,翠缕连声道谢,将香囊重新收好,然后居然满脸笑容的告辞出去了。 邹落梨反倒皱眉半天。 冬香从屋里出来了,外屋刚刚的对话她显然一字不漏全听见了,犹豫了一下,过来轻声道:“姑娘,床铺收拾好了,你累不累,进去歇会儿吧?” 邹落梨摇头:“我还是先洗洗吧。”她想了想问道:“冬香,张姑娘和赵姑娘全都是王爷的表妹?是姨家的还是姑家的?姑家的表妹应该就是皇家宗女了?” 张姑娘和赵姑娘,哪个看着都不像是皇室宗女。 冬香现如今已经将邹落梨看成是救命恩人了,虽然姑娘是怎么说服王爷的,冬香和夏香不在跟前也不知道,但是她显然有说服王爷的本事。 王府的丫鬟总得有几分眼色,所以冬香心里清楚,以后得对邹姑娘尊重着点了。 听见她的询问,便道:“张姑娘是王爷亲生母亲的娘家侄女,赵姑娘是老太妃的娘家侄女。” 这就触及了让邹落梨疑惑的另一个问题了,她奇怪的问:“这王府里住的老太妃难道不是王爷亲生的母亲?” “哎呦。”冬香吓得轻声叫了一声,赶紧的先跑门口看了看,那副鬼祟的样子表示着她们现在说的话是禁忌,外面没人,她将房门关上过来,声音小了很多:“姑娘你不知道?王爷和当今圣上是兄弟,是行了冠礼封了王之后来这里就藩的。” 邹落梨恍然了。 她之前听说青州府这边有个齐王,就想当然的以为是早就在这里的藩王,没想到是才封的。 冬香继续道:“王爷的亲生母亲和老太妃都是前朝宫里的后妃,王爷的生母去世了之后,先帝就把王爷过继给了老太妃。七年前王爷封王来青州就藩,过了四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恩准老太妃来青州由王爷侍奉终老。” “原来如此。”邹落梨这才明白了,之前为什么感觉那么奇怪,王爷说起老太妃似乎总有种讥讽。 “妃子的儿子……也能过继?”她还是有疑惑的地方,总觉着后宫被过继走儿子的女人,应该是位份比较低的,没想到已经到了妃位的人,儿子也会被过继? 牵扯先帝的后宫,冬香马上坚决的摇头:“这个奴婢完全不知道。这王府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青州本地的,王爷就藩从宫里只带了几个人而已,谁都不知道后宫里的事情,也不敢妄议。”她还告诫邹落梨:“姑娘,你以后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 邹落梨忙点头:“好。” 冬香也赶紧将话题重新转回之前:“王爷的生母出身苏州,父亲原是苏州知府,太妃殁了之后,娘家也逐渐败落了,张姑娘的祖父母、父母相继去世,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王爷怜她孤苦,又听说身体不好没人照顾,便接了王府来养着。” “三年前老太妃奉旨来青州王府终老,直接就带着她的一个侄女一个外甥女来的,赵姑娘是老太妃的侄女儿,闺名叫赵曦月,另一位外甥小姐,闺名叫孙尚玉。”说到这里冬香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来:“这两位姑娘都是老太妃的娘家人,要家世有家世,要身份有身份,自然就比张姑娘心气儿高些。” 邹落梨看着她那奇怪的表情,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几位姑娘都有做王妃的可能性,但是赵姑娘和孙姑娘的可能更大一些?” 冬香对她一笑:“姑娘你有所不知。本朝王爷可娶三位妃子,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所以咱家的这三位姑娘,应该是谁都落不了空,端只看谁能坐上这正妃之位了。” 邹落梨恍然了,原来争得不是谁能嫁给王爷,而是谁能成为正妃。 “在王爷心目中,出身母家的张姑娘自然是更亲近些,只是如今王府后宅有老太妃,王爷的婚事自然是老太妃说了算,这一点上,张姑娘就吃亏多了,而且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太过羸弱,王府里的老人都说,看张姑娘的样子都不是个有寿数的人,这就愈发做不得正妃了。”冬香说着。 邹落梨心里恍然明白了些事情。 难怪张姑娘看着总是心事重重的,失眠严重但又找不到原因,也得不到正确的治疗,太医给开的方子太过温和,基本上连补药的效果都不大,更别说治疗失眠了。 翠缕着急的找自己去给张姑娘治病,而她们主仆明明对自己这个乡下郎中既不信任也不承认医术,却又不得不找自己,只是因为她们在府里找不到能用心给她看病的人,完全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赵曦月却还在给张姑娘的病情火上浇油,给她的那个香囊,明显是加重她的失眠症状。 也就是说,赵曦月身边有精通药理的人,她们这些人也非常清楚张姑娘的病是怎么回事。 张姑娘自己也清楚赵曦月不安好心,但是她除了戒备,不用赵曦月给的东西之外,并没有治疗失眠的其他办法。 她身边没有懂医术的人,所以尽管戒备却也是漏洞百出的,比如说,天天接近香味刺激中枢神经的百合花,满屋子各种熏香,这些都是大户人家小姐常有的事,但作为一个失眠严重的人,应该远离这些东西。 “张姑娘叫什么?”她问道。 冬香又露出奇怪的笑容:“也是巧,张姑娘的名字里也有个月字,叫张绮月。”她用这种奇怪的笑容看着邹落梨:“姑娘你猜怎么着?赵姑娘想让张姑娘改名呢,免得冲了她自己……你说过分不过分?” 邹落梨没说话只摇了摇头,想想道:“这么说,王爷的孝期才满?” 冬香点头:“是才满了,不过王爷的婚事耽搁却不是因为戴先皇的孝,他冠礼之后封了王,本就可以成亲了的,只是……”说到这里她却犹豫了,好像有什么不该说的,犹豫了一下摇头叹气:“横竖就是耽搁到了先皇驾崩,自然就没法提了。” 第20章 侍妾 邹落梨对王爷的婚事为什么耽搁并不感兴趣,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想了想,道:“那就是说,王府后宅的事务老太妃说了算?” 冬香点头:“那是自然。” 邹落梨再次恍然了。 从现在的情况看,医所的太医应该是因为什么缘故也都只听老太妃的了,老太妃当然是想让她的侄女或者外甥女做正妃,因此太医们给张姑娘看病就漫不经心,开的方子根本不对症也不治病。 那个叫安怡的医女,也是老太妃身边的。 后宅是老太妃说了算,所以王爷虽然把表妹接到了身边,但却并没有办法给她最好的照顾,反而让她陷入了正妃的争夺战中,被一再的算计陷害。 只是堂堂王爷,为什么对自己府里医所的太医反倒失去了控制,这挺叫人奇怪的。 当然,从另一个方面看又不算很奇怪。华夏自古重孝道,老太妃只要有母亲的身份,那么就能钳制王爷。自古以来被后宫皇太后皇太妃钳制的君王都不少,齐王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齐王不放自己回家,有没有这个原因呢? 想找一个信任的、懂医术的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邹落梨的脑子里,但是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怎么着,堂堂一位王爷不可能连个懂医术的可以信任的人都找不到吧?要靠自己这个陌生的乡下的小郎中? 连深陷旋涡毫无办法的张姑娘对自己的医术都不相信呢,更何况是王爷? 邹落梨想到了这里,自己都摇了摇头,觉着不太可能。 “昭玉……是王爷的侍妾?”她沉吟了半天,才问道。 冬香点头:“对。” 邹落梨想起齐王说的,他根本没睡昭玉,昭玉怎么可能会怀孕的话,想问,但是想了想又算了,冬香只是这春怀阁的小丫鬟,春怀阁之前又没有住任何女眷,她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这府里的女子,全都是王爷的女人,只要王爷愿意,想让谁侍寝都可以。”冬香看到了她想问什么,嘴巴动了动却又没问出来,而冬香也挺想说这个话题的,于是主动说了起来:“姑娘您没听很多后宅的许多女人都自称‘妾’?那是都准备着呢。” 邹落梨惊讶又震惊:“这后宅里的女人……全都是?!” 冬香一下子就笑了:“姑娘你真有意思。”她还是赶紧解释一下:“虽然照理说后宅女子全都是王爷的人,但敢自称妾的,自然也是老太妃发了话的,或者明示暗示了的。像我们这些人若是敢没规矩,是要被教训的。” 说到后面那一句,不自觉的便流露出一丝酸意,哼了一声:“不过王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上的,那起子人……王爷根本就看不上几个,谁能近身还不知道呢,一个个的倒是会装腔作势。” 说完了,又哼了一声。 看样子冬香很是不服气的。 邹落梨‘哦’了一声。 听这话里的意思,王爷有几个侍妾,到底谁是真侍妾谁是假侍妾,冬香是一无所知的。 那个安怡也自称‘妾’,听张姑娘说又是老太妃身边的人,也就是说老太妃有意让安怡侍奉王爷,或者说已经是王爷的侍妾了。 不过张姑娘对安怡很是防备,连她都防备着安怡,王爷那种七窍玲珑的人,想来也不会信任安怡,所以安怡的故作姿态很有可能是自作多情,自抬身价。 关于昭玉的情况,邹落梨也没有再多问,昭玉之前不住在春怀阁,所以夏香和冬香应该不会知道太多。 现在就等等看,仵作那边验尸的结果跟自己的结论相差的大不大,若是和自己的结论差不多,那自己和夏香、冬香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 “冬香,我想洗个澡,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她笑着道:“验了尸浑身都有味,早上起来忙得也没洗漱。” 冬香忙点头:“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姑娘以后跟我们别这样客气,要什么尽管吩咐。我这就去准备。”说着就出去了。 一会儿和夏香两个抬了浴桶进来,两个人在浴桶中兑好了水,夏香又拿进来了一些衣物:“这是绣房那边送过来的,王爷那边的莫公公吩咐了,各处都在给姑娘准备日常用的东西,只是衣裳来不及做,所以找了些看着合体的现成的衣物,姑娘先穿着,下午有人过来给你量体裁衣,新做合适的。” 邹落梨道谢,不习惯洗澡的时候她们俩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伺候,就请她们出去了,关了房门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终于舒服了些。 新衣裳不是很合身,不过也能凑合穿。 收拾好了吃了点东西,等了一个多时辰,邹落梨让夏香去找莫公公问问,过了一会儿夏香回来回禀。 “莫公公只说叫姑娘放心,仵作亦说疑点重重。”夏香道:“这个就没多说,反倒是叮嘱了半天叫奴婢两个好好照顾姑娘,姑娘这边缺什么东西,叫奴婢今天就去各处要,给姑娘置备齐了。” 说到这里夏香笑着忙问:“姑娘,你还想要什么?梳妆的东西,奴婢看您是一点都没带,想来是全都没有的。还要其他的吗?” 看样子夏香去了一趟莫公公那边,更看清楚了连莫公公都对邹落梨如此客气,她也开始把邹落梨当小姐一般伺候。 “哦,那些你们俩看着办吧。”邹落梨并不关心那些,追问道:“仵作只说疑点重重,其他的没说?” 夏香道:“莫公公没说。”她当然也关心,所以道:“奴婢也斗胆问了一句,关于昭玉姑娘的事情如何处置奴婢和冬香呢,莫公公只说,叫奴婢两个照顾好姑娘,就万事大吉。” “姑娘,想来这事应该是过去了吧?”冬香过来追问了一句。 邹落梨想了想,道:“差不多,之前王爷跟我说的是等查清楚再说,如果他们现在不在另外找人继续验尸,而是主要查相关时间出现在春怀阁附近的人,那就是说,昭玉死亡的责任,咱们几个是不大的。” 夏香和冬香全都松了口气。 “全都靠姑娘,姑娘真是有本事的人,是我们的恩人。”冬香感激的说道。 邹落梨摇头,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有多大本事?现在还不是被纠缠在这王府里不能脱身呢。 第21章 老伤 下午申时许开始下起雨来,起初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已,慢慢的变成了大雨磅礴,屋檐前的水滴快成水帘洞了。 邹落梨呆坐在屋里想了许久。 之前她差点糊里糊涂的被灭口,就算是对王府的事情一无所知也察觉出来自己很危险了,何况现在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 显然这一切和昭玉的事情有关,现在昭玉虽然已经死了,但并不表示自己的危机解除了。幕后的人说不定会认为昭玉死前跟自己说了什么,再或者就算不这么想,但死人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杀人灭口的事情他们已经做过一次了,就不会犹豫做不做第二次。 之前邹落梨一门心思想要尽快离开王府,也是因为发觉了自己有危险,尽快逃离才最安全。可是现在暂时走不了了,那么就得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突破口还是在昭玉身上。 还是需要更加仔细的验尸,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他的线索,帮助王爷尽快找到凶手。只有找到了凶手,自己离开王府的事情才有转机。 这么一想,邹落梨坐不住了,今天莫公公在院里吩咐的话她也听见了一两句,看样子是仵作验完了尸之后马上就下葬的,她得抓紧时间。 走出屋来并没有看到夏香和冬香,正好,她也不想惊动任何人。 拿了一把伞打着,悄悄的从院里出来,左拐右拐在备弄和游廊间走了半天,没发现有人跟着自己,这才走到了大路上,一出来就碰见一个打着伞的丫鬟。 邹落梨忙小跑着过去叫住了,陪笑着询问:“这位姐姐,请问一下医所和冷宅怎么走?” 一下子问两个地方,那丫鬟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一下她,便指了两个方向:“冷宅往那边,一直走。医所在外院,从南门出去找人问问,很好找到。” 邹落梨忙道谢,然后先选择了她指的医所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那指路的丫鬟已经走开了,这才赶紧转回头,往冷宅的方向走。 如此的小心,确定不会有人跟着自己。 一开始还多是青石条铺就的路,越往后路越不好走,泥泞甚至有些水坑,大雨磅礴,邹落梨的鞋已经湿透了,沾了很多泥巴,裙摆湿了大半截,全是泥点子。 雨太大外面走动的人就不多,走了半天才又遇见了一个丫鬟,穿着粗布衣裳,邹落梨上前打听,那丫鬟回头指了指:“冷宅就在前面。” 她还看了邹落梨一眼:“你去哪里干什么?” 邹落梨笑着含糊的道:“嗯,嬷嬷吩咐的有点事……” 那丫鬟便不再多问,扭头就走了。 邹落梨按照她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很快眼前出现了一个庭园,有些荒芜,庭园外面生了好些的杂草,但是正门的路还是很明显,应该是常有人进出。 周围没有看到任何人,雨幕下整个庭园显得黑暗而且暮气沉沉,天慢慢的黑了。邹落梨往里走,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如何,进了庭园就有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还好,她是学医的出身,验尸都不怕,胆子不像一般的姑娘那么小。 一进庭园就看见正屋里隐隐有亮光,看样子里面有人,邹落梨心中一喜急忙的走上了台阶。 将伞放在廊上,她弯腰先把裙摆拧了拧,这才来到门前。 门没有关着,她伸头往里看了看,嘴里问着:“请问有人吗?” 没人回答,也没看见人,但是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屋子中的木板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昭玉。 邹落梨走了进来,嘴里依然问着:“有人吗?仵作在吗?我是……王爷派来验尸的医女。” 一束灯光从里屋晃悠了出来,提着油灯的是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人,个子不高也没精神,微微佝偻着身子看着她,眼光阴森森的:“医女?是之前验尸的那个吗?” 邹落梨忙道:“是的。” “你不是已经验过尸了吗?头颅都给人割开了,还来干什么?”仵作将油灯放在了桌上。 邹落梨道:“之前只是查一下她的死因,没有检查其他的……大叔,您查出来什么线索没有?” 仵作就道:“你先告诉我,怎么就把头颅给割开了?你怎么知道舌骨碎了?” 邹落梨道:“是因为发觉她脖颈上的痕迹不像是勒痕。如果是勒痕的话,受力的地方应该比较大,且上吊用的是软性布料,勒毙之前人体下意识的挣扎会造成摩擦,勒痕周围应该有摩擦痕迹,但死者脖颈的伤痕比较简单,就只有一个点而已,像是被重力打击造成的。” 仵作翻着白眼仁儿沉吟了一会儿。 “大叔,你查到有其他的线索吗?”邹落梨问道。 仵作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道:“没什么痕迹,除了一些老伤。” 邹落梨凝眸:“什么老伤?” “小腿上,有些针眼,割伤。”仵作说话简单明了又带了些恶意的调侃:“后宅的一些手段,你也会领教到。” 邹落梨并不容易被吓到,一听这话马上去将尸身上盖的白布揭开,检查了一下昭玉的双腿。 果然,小腿上有些划伤的痕迹,但是看着应该很早了,伤痕早已经愈合,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还有红色或者黑色的小点,常人或许会认成是皮肤上的小痣或者斑点,只有医者和仵作才能一眼看出来,那是针眼。 “其他的没有什么了。”仵作看到她还想检查其他地方,就说了一句:“盖好吧,马上就有人来抬走下葬了。” 邹落梨还是大致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疑点了,就将白布盖上,想了想对仵作道:“大叔,那我先回去了。” 仵作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休息,并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邹落梨从屋里出来,雨还下着,她拿起来放在屋外面的伞,走到了游廊上。 几个人推开院门进来了,全都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进屋乱糟糟的说着:“老孙,人我们抬走了啊。真是晦气,这么大的雨,还得埋她……” “什么破差事也能落在我身上……” 抱怨着,那几个人将尸身抬了出来。 紧接着,屋里的灯熄灭了,仵作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第22章 雨中祭拜 邹落梨站在游廊上看着这群人走了。 没人发现她,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两边游廊更是黑漆漆的。 她从冷宅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昭玉腿上的那些旧伤。 这些后宅的手段是谁对她用的? 昭玉回来之后被灌落胎药,最后被杀死,好像都没什么反抗的余地,尤其是被灌了落胎药之后,曾经醒过一次,但她什么都没敢说。 所以假怀孕的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 一开始邹落梨以为这是昭玉自己的主意,假怀孕然后得到齐王更多的宠爱,更多的关注,也许就能把假怀孕变成了真怀孕,便能母凭子贵。 但后来听王爷说,根本没碰她,然后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那么,昭玉假怀孕也许并不是她自己的主意,而是被人操控。 王爷没碰她,昭玉应该清楚,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定王爷会糊涂到以为碰了她的?那又是一场什么样的戏码?谁编的剧? 邹落梨往前看了看,雨势更大了,来的时候她恍惚记得应该是一直走的,但在找到人问路之前,她曾经七拐八拐过一段路,是怕被人跟踪,乱走的早已经迷路了。 正想找人问问,突然就听见雨声中,仿佛传来了隐隐的哭声。 她抬眼看前面。 随着哭声,远远的有一束灯光晃晃悠悠的往冷宅这边走过来,近了些,哭声愈发的清楚了:“你死的好惨……昭玉姐,你死的好惨……” 听到‘昭玉’两个字,邹落梨惊讶起来,这瓢泼大雨中谁在哭昭玉? 看灯笼的光还在往这边走,她有点犹豫,是上前去问问还是躲起来观察一下?刚站住了琢磨,那个提着灯笼的人已经拐弯了,去到了道路旁边的池塘旁。 邹落梨站在原地没动。 大雨磅礴加上无边的黑暗,那个人应该是看不到这里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丫鬟,到了池塘边将灯笼和伞挂在了旁边的树上,就蹲身下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蹲在那里半天,嘴里还哭着念叨着什么,雨声中隐隐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别怪我……都是……的意思……” 邹落梨心头一惊,这个祭拜昭玉的丫鬟看样子是个知情的人。她忙悄悄的走近了一些。 走近了看见丫鬟蹲在那里还挺忙碌,嘴里依然边哭边说着:“给你的纸钱收好……安安心心的去吧……” 然后似乎想要烧纸,将伞从树上拿了下来撑在地上,手臂伸在伞下面,火光一闪。 这么大的雨想烧纸哪有那么容易,火折子不停的闪烁,却连她手里的纸都点不燃,折腾了半天总算是烧了一两张,火折子再次熄灭,丫鬟便放弃了,将火折子收起来。 火光闪烁间,邹落梨已经看清楚了丫鬟的长相。 有点点眼熟。 但只是一点眼熟而已,着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丫鬟已经举着伞站了起来,将树上挂着的灯笼拿了,从池塘边出来,顺着原路回去了。 邹落梨便来到了她刚刚蹲着的地方,有几张烧过的黄纸,不过被大雨淋了一会儿已经没什么痕迹留下了,雨停了就更看不出来什么了。 脚踩的地方泥巴有些乱,好像是翻动过,当然,如果雨停了同样也看不出来什么。 这就是那丫鬟大雨中过来祭拜的原因吗?不会留下痕迹? 一边这样想着,邹落梨一边蹲下,找了根树枝将翻动过得那块地方泥巴拨着,翻找着看看那丫鬟埋了什么东西。 翻了半天一样东西被挑了出来,已经被泥巴裹得看不清楚颜色了,但能看出来是一个香囊,带着长长的穗子。 邹落梨将香囊放在一边继续找了一会儿,泥巴里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她就将翻开的泥巴又埋了回去,拿起那个满是泥巴的香囊,站起身也离开了这里。 回来找不到路,寻了个门房婆子问了问,走了半天总算是回到了春怀阁。 夏香和冬香已经急的不行了,两个丫鬟都站在院门口跺着脚来回的走,旁边放着两把伞,看样子出去找过,看见邹落梨一身的泥水回来,夏香又是震惊又是惊喜的迎上来,跺着脚问:“哎呦我的姑娘!你跑哪儿去了?” 冬香倒是忙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邹落梨笑着:“突然的想喝荷叶茶,想起旁边就有个小荷花池,本想出来摘片荷叶的,没想到这大雨天的一走出去就迷路了,转了半天才找回来。” “迷路了?”夏香还有些疑惑。 冬香却已经急忙的扶着邹落梨往回走:“天都黑了,姑娘连灯笼都没提着,哪儿能找到路?快进屋吧,哎呦你想喝什么茶都只管跟我们说,我们会给你准备的。” 两个人推拥着邹落梨进了屋,屋里亮堂,夏香看见邹落梨的狼狈样就惊叫:“哎呦这一身的泥……” 邹落梨陪笑:“不小心摔了两跤……我实在没想到会迷路,外面雨太大没什么人出来走动,连问路的人都不好找。” “您就站这儿别动,我们去给你准备浴桶……”夏香忙叫着,赶紧的和冬香出去了。 接下来又是一通忙碌,两人抬进来浴桶,兑了些水让邹落梨洗澡。 她们出去之后,邹落梨用盆从浴桶中舀了些水出来,先将那个香囊拿出来洗干净。 香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穗子很别致,两种颜色混合的,一种红色一种黑色,而且特别的长,配上鹅黄边红底香囊,颜色着实的让人眼前一亮,现在湿漉漉的,等晾干了应该非常亮眼。 邹落梨将香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绣字或者标记,除了颜色比较特殊,真的看不出来和其他的香囊有什么区别,洗了之后能看出来崭新的,应该才做好不久。 她坐在浴桶里回想着,火光闪烁中,那个祭拜昭玉的丫鬟的脸在哪里见过? 必然是王府的人。 但是她进了府之后扫过一两眼的丫鬟太多了,绝大部分都不认识,现在哪里想得起来。 这丫鬟是知情人,听断断续续说的几个字,说不定连昭玉怎么死的都知道,来龙去脉一清二楚。而且她会去祭拜昭玉,应该是跟昭玉关系不错。 埋的这个香囊,难道是昭玉的? 邹落梨蹙眉想着,必须要找到今天这个祭拜昭玉的丫鬟,得知道她是谁,找到了她,说不定就能找到幕后的人。 第23章 好机会 洗了澡出来,邹落梨已经想好了,怎么找到那个丫鬟。 很简单,就是想办法将自己曾经见过的人再见一遍。 她来王府不过几天而已,都去过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记得很清楚。那个丫鬟只是有点眼熟,应该是扫过去一眼或者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站在旁边的人。也就是说,是人多的时候。 而人多混乱的时候也就那么两三次,一次是被聂管事拖去要打五十板子,当时那个院子里有几个嬷嬷和丫鬟。 另外就是去张姑娘那边看病,赵姑娘也来了的那次,两位姑娘身边服侍的丫鬟挺多的,屋里好像有好几个。 查这几个地方就可以了。 翌日。 邹落梨起身洗漱了之后,用过早膳收拾整齐,就准备出门了。 出了昨天夜里的‘失踪’事件,夏香和冬香对她都比较紧张,看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急忙上前来问:“姑娘,你是要去医所了吗?” 邹落梨还愣了一下:“医所?不去啊。” 夏香眼睛瞪大了震惊又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姑……姑娘,你怎么总这么不听王爷的话?王爷不是说了让你去医所的吗?你既然是府里的医女,平常里就应该去医所候传。” “哦,反正今天不去。”邹落梨摆了摆手:“明天再说吧。” 说着还往外走。 夏香仿佛是气怔了。 冬香忙跟上来:“姑娘,让我跟着你吧?万一你要是迷了路……” “对对,你跟着我,我找不到地方。”邹落梨找不到那天险些挨打的院子,所以不等冬香说完已经连连点头。 冬香松了口气,示意夏香放心,自己跟着呢,就忙跟着邹落梨从院里出来。 “你知道聂管事吧?她们一般在哪里行规矩?”邹落梨问冬香:“我只知道是外院。” 冬香有些嗫嚅道:“姑娘,你是说上一次聂管事把你……” 邹落梨忙点头:“对,就是那一次,我想去看看。” “您找那地方干什么呀?”冬香讪讪的询问,连语气都变得有些恭敬,不知道她心里以为邹落梨是想干什么。 邹落梨想了想道:“昭玉的事情咱们未必就是完全没有责任了,怕就怕过段时间又有什么牵连上咱们。”她扭头看冬香:“聂管事不是还关着呢嘛?万一要是找人背黑锅……” 冬香赶紧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但是她不敢多说,抿紧了嘴巴前面带路。 出内院的时候被门房询问了两句,她们俩都不是内院哪一房的丫鬟,所以没人阻拦直接出来了。 巧不巧的,刚出来就碰见了一队侍卫从那边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薛晨。 “邹姑娘,这是要去医所吗?”薛晨问道。 邹落梨笑着摇头:“不是,还有点别的事情。薛侍卫不忙啊?”她怕薛晨仔细询问自己干什么去,便有意打岔:“这么多人这是要去哪儿?还是巡逻?” 问的有点不着边际,薛晨好笑的摇头道:“不去哪儿,才从正房院撤回来而已。” 邹落梨也不懂,装成恍然的点点头:“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赶紧拉着冬香快走两步。 “侍卫全撤了,不知道又是哪位姑娘去找王爷了。”冬香撇嘴嘀咕了两句。 邹落梨的脚步猛地一顿,站住了看着她:“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姑娘去找王爷了?” 冬香没想到她如此郑重的询问,忙解释:“王爷的正房院在外院的,平常里都有侍卫在周围护卫,只有内院的老太妃或者几位姑娘去探望王爷的时候,侍卫们才全撤。像刚刚这样侍卫全从正房院避出来,估计应该是内宅的谁去探望王爷。” 她脸蛋迅速涨红了赶紧解释:“我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还是老太妃,我就是随口一说……” 邹落梨没等她话说完已经转身去追薛晨了,叫着:“薛侍卫,薛侍卫等一下!” 已经走远了的薛晨听见了叫声,扭头看了看站住转身等着。和他一起走的侍卫们也都扭头看,有人‘噗嗤’笑了出来。 有人还笑着问:“薛晨,这小美人儿是谁啊?” “就是王爷行猎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小郎中,好像现在成了府里医女了。”另一个侍卫不怀好意的嘿嘿笑问:“长得很不错呢,是吧薛晨?” 前面那个询问的就故意拖长了音的调笑:“噢,就是薛晨强抢回来的……” 这位话没说完已经被身后另一个侍卫推了一下笑骂:“快走,绊着我了!” 薛晨眼睛看着跑过来的邹落梨,对同僚们的调侃一句都没回,只是脸上隐隐的似乎有些泛红。 “薛侍卫。”邹落梨跑到了跟前,微微喘着气问:“你们是从王爷那边撤回来的?是因为内院谁去探望王爷了?是谁啊?” 薛晨没想到她是问这个,怔了怔如实回答:“是两位表小姐。” “哪两位?”邹落梨追问。 “张姑娘和赵姑娘。”薛晨道。 邹落梨眼睛一亮! 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本来就想找机会要查看一下张姑娘和赵姑娘身边的丫鬟的,看看有没有那天晚上祭拜昭玉的人,正头疼怎么不着痕迹呢,结果就碰到了这样的好机会,这两位这么巧又凑到了一起。 她笑吟吟的对薛晨摆手:“知道了,多谢薛侍卫!”转身又跑了,还拉走了有点蒙圈追过来的冬香。 她就是问这个?薛晨有点傻眼,呆呆看着她跑远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医所?医所在王府的外院,如果她去了医所,那自己倒是能常见到她…… 薛晨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转身走了。 邹落梨拉着冬香一边快走一边询问:“王爷的正房院在哪里?快带我去。” 冬香惊得结结巴巴的:“姑,姑娘,你去王爷哪里做什么呀,如果没有传唤是不能随便去的,咱们还是……” “别废话,王爷那边等我的回话呢。”邹落梨怕张姑娘和赵姑娘很快就走了,以后难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心里特别着急,也懒得跟冬香解释那么多,就随便说了一句。 果然这么一说冬香就不敢说废话了,领着她顺着甬道往前走。 第24章 被突袭了 过了大门,眼前出现了一座偌大的庭园,院子里铺的全都是青白石条,花岗岩的台阶有三四十级,上面很巍峨的一座宫殿。 这才是齐王府的正殿。 邹落梨和冬香刚上了台阶,西殿门口便有守门太监迎了上来询问:“干什么的?” 邹落梨忙道:“麻烦公公回禀一声,小女有事情禀报王爷。” 那太监斜着眼睛睨着她:“你谁啊?” 邹落梨道:“小女是医所的医女。” 太监脸都拉长了:“好大胆,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内府现如今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说着连连挥手轰她们:“快走,走走!” “小女真的是有急事……” “还敢大声?!”太监一下子打断了邹落梨的辩解,压低了声音厉声道:“惊动了王爷,扒了你的皮!” 另一个太监从邹落梨上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打量,这会儿忙过来了,拉开了那个太监到一边儿去,小声的嘀咕:“这几天你没跟着进内府不知道,这位好像是……莫公公都客气着……” 这个太监惊讶的看他,两人嘀咕了一会儿,太监过来了,神色和缓了不少,对邹落梨道:“既然有急事回禀,我就给你通报一声。” 邹落梨道:“多谢。” 太监进去禀报了。而冬香在刚刚太监变脸的时候就已经很惊吓了,这会儿便对邹落梨低声道:“姑娘,那我就下去等着你?” 她不愿意受牵连,邹落梨点头:“好。” 莫七已经从里面过来站在门口了,见到邹落梨便笑着道:“姑娘请进。” 邹落梨点头进了殿,西殿门前摆着一面紫檀木玻璃彩绘牡丹如意花样大屏风,绕过了屏风就看见齐王斜倚在正面的紫檀雕荷花纹宝座上,脸色似乎不太好,微微蹙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两边各有两张紫檀福庆如意太师椅,张绮月和赵曦月果然各坐一方,两个人的脸色同样不太好,张姑娘眼睛通红应该是哭过,手里拿着手绢还在擦拭眼角。 赵姑娘脸上有厌烦之色。 屏风处站定了的莫七看着邹落梨走过的地板突然脸色变了。 而邹落梨的注意力就在屋里那些的丫鬟身上,门口就站着几个,张绮月和赵曦月的身后也站着几个。 张绮月的大丫鬟她认识,就是那个叫翠缕的。 赵曦月身后的两个大丫鬟,也是那天在张姑娘房里见过的。 邹落梨一一的扫过去,最后盯住了赵曦月身后一个穿着豆绿色绣花镶领对襟比甲的丫鬟。 好像有点像。 这会儿是白天的屋里,邹落梨就想起来了,那天在张姑娘房里看病的时候,赵姑娘进来,翠缕不想让赵姑娘知道她们找了自己给姑娘看病,就使眼色叫自己悄悄离开,自己准备走的时候,被一个丫鬟挡住了路。 就是这个穿豆绿色比甲的丫鬟。 脸盘看着有点像昨天晚上大雨中祭拜昭玉的。 但是邹落梨不敢肯定。毕竟那时候天太黑了,又下着大雨,她离得也不是很近,只在火光闪烁的时候看到了那个丫鬟的脸。 邹落梨跪下磕头:“小女拜见王爷。” “什么事?”齐王声音懒懒的,好无聊好没劲的感觉。 “小女再次验过了尸身,有了一些新的发现。”邹落梨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不说,扭头看了看赵曦月那边。 赵曦月坐在那里更不耐烦的样子,斜睨着邹落梨。 王爷懒洋洋的站起来,踱步走了过来。他刚刚就看见邹落梨走进来之后,她身后的莫七突然就脸色大变,又气又急又无奈的样子,还跺了一下脚。 王爷好奇心就起来了,这小丫头又干什么了惹得莫七如此气急败坏? 踱步过来便看见,邹落梨身后光洁干净的地板上有一串清晰的泥脚印。齐王歪着头将脚印打量着,声音中已经透着些笑意:“倒是小巧可爱。” 脸上肌肉正抽搐的莫七听见了这句话,抬眼看见刚刚还因为两位表小姐互相告状而厌烦无聊的王爷这会儿已经嘴角含笑神情轻松,他心中不由的一动——难不成王爷真看上这个毛里毛躁的小医女了? 邹落梨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王爷说什么小巧可爱,她心里还在寻思,眼睛还注意的看着赵曦月身后那个丫鬟的表情。 那丫鬟似乎有点不安。 邹落梨后知后觉的发现赵曦月的脸色变了,突然有些怒意的瞪着自己。 她下意识的转眼看对面,张绮月也放下手绢下死眼盯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张姑娘竟然显得更加的恼恨交加,放在腿上的手快要将手绢绞烂了。 她疑惑的回身看了看,见王爷歪着头看着自己身后,她也蓦然发现自己居然在干净整洁的地上踩了一串泥脚印! 邹落梨没注意自己的脚下,她出来之后走了很多的路,沾了泥巴很正常,昨天的大雨过后,府里头有些路面积了水,她的鞋也早湿透了。 她一慌,抬眼看见莫公公站在那边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赶紧赔笑:“我一会儿擦擦……一定给您擦干净!” 莫公公挤了个笑容出来:“不,不用……不麻烦姑娘了。”他居然有点结巴。 “王爷。”张绮月突然开口了,声音很温柔:“这位邹姑娘来的正好,我正要说到她呢,那个香囊就是她发现的不对,说那里面有什么夜来香,真真就是针对我的毒香囊。” 赵曦月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死瞪着邹落梨,声音都拔尖了些:“毒香囊?这个郎中说的?她懂什么敢胡说八道?!马上叫太医来查,若是没有毒,我亲手撕了这郎中的嘴!”她提声问门口的丫鬟:“去拿香囊的人回来了没有?!” 丫鬟忙忙的答应:“奴婢这就去催促。” 邹落梨有些吃惊的看着张绮月,怎么都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当着众人的面突然这样说。不错,她是帮张绮月的丫鬟看过那个香囊,说过不要放在枕边屋里,对她的失眠症非常有害的话,但那是自己在帮张绮月看病,是好心。 张绮月突然的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还当着赵曦月的面,用这么夸张的词语,这不是把自己架火上烤?给自己树敌? 第25章 吵架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张绮月,包括恢复了面无表情的齐王。 张绮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睛只看齐王:“王爷,香囊拿来了只管找太医查,只是刚刚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这位邹姑娘告诉我的,我这些日子夜里睡不着,身子也着实疲乏的很。病急乱投医,翠缕那丫鬟心疼我,就找来了邹姑娘,邹姑娘说我屋里的那些香……” 说到这里她特别的笑着看了看对面的赵曦月:“就是赵姐姐给我送的那些香,都有问题,点了那些香是会更睡不着的。” 邹落梨并不知道自己进来之前这两位表小姐在做什么说什么,所以真的特别吃惊意外,不明白张绮月为什么突然这样。 赵曦月已经被激的声音更高了些:“邹落梨,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暗算张妹妹,难不成我要毒死她?!” 邹落梨赶紧道:“我没说过那个香囊有毒的话,我只是说,那个香囊里有百合花和夜来香,这两种花香气味浓烈不利于睡眠。屋里的那些香也是如此,如果失眠严重的人,最好屋里不要点那么多的香,还有不要放百合花。” 张绮月马上道:“毒香囊不过是比喻而已,香囊里的香味不利于睡眠,那于我来说不就是大毒吗?” 赵曦月马上就转而质问她:“毒这个字能随便用?香囊是熏香,不是让你吃的!” 张绮月马上眼圈微红的去看齐王:“王爷,我又没这么说,赵姐姐实在有些咄咄逼人。” 齐王重新坐回了上首的紫檀座上,眉头微蹙表情有些不耐的道:“好了,都别乱说话。绮月,香囊并非有毒,所以不宜称毒香囊,对你有害这一点我也知道了。” 可能是觉着独独自己被点了名,张绮月很委屈。 莫公公这会儿赶紧的上前回禀:“王爷,香囊拿来了。” “进来。”齐王道。 邹落梨看到张绮月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居然还郑重其事,托盘上面盖着布巾,来到自己身边也跪下,丫鬟将托盘举高道:“王爷,姑娘,香囊拿来了。” “掀开。”齐王道。 丫鬟将上面盖的布巾掀开了,果然是那天赵曦月给张绮月的香囊。 “就是这个香囊,里面有夜来香,”张绮月说道:“邹姑娘说的这种香不利于睡眠,就是我晚上睡不着的缘故。” 邹落梨吃惊的看她。 自己是亲眼看着赵曦月将香囊拿来给张绮月,但张绮月根本就没用,因为自己当时就已经告诉她不要在屋里熏香了。自己回春怀阁没多久,张绮月的丫鬟翠缕跟着来,专门询问这个香囊的情况,自己那时候明确告诉她,不能放在枕边或者屋里。 张绮月根本就没用这个香囊,怎么能说就是她睡不着的原因?她为什么总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别人?似真似假,你说她说的是假话吧,也不准确,但她说的却绝非真话。 至于她屋里的那些香是不是赵曦月给的,那邹落梨可不知道。 感觉张绮月虽然想告赵曦月的状,但又不想完全得罪她,所以把邹落梨拉出来当垫背的。 “邹姑娘有什么话说?”可能是看到她表情吃惊,齐王问了一句。 邹落梨就道:“我没说过这个香囊是张姑娘晚上睡不着的原因。张姑娘失眠严重,原因是很多的,当时我跟她说了很多,外部的原因确实说过,屋里的百合花香还有香料等都不利于睡眠。” 没等齐王说话,赵曦月已经声音尖利的嘲讽:“张妹妹,你就别拉人家邹姑娘下水了。人家说的清清楚楚,跟香囊没关系!还有,人家刚刚在这里就说了两遍百合花香不利于睡眠,你怎么就不提呢?难不成你从小喜欢百合花,也是我暗算的不成?!” 赵曦月虽然性格直来直去又脾气暴躁,但并不表示她是笨蛋。 张绮月一下子站了起来,眼圈通红,颤巍巍的看着赵曦月:“赵姐姐,我何时说过你暗算我这话?你……你不要污蔑我……”说着脚步一个踉跄,似乎都站不稳了。 “姑娘!”翠缕惊叫着忙搀扶。 地上跪着的这个端托盘的丫鬟,也忙叫着,将托盘放在了地上赶紧去搀扶她们姑娘。 “你从头到尾的意思不就是说我暗算你吗?香囊是我送给你的,你就直接安了个毒香囊的罪名!这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字字考究吗?你把人家邹姑娘扯出来,不就是想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香囊和香料有问题的是人家邹姑娘,和你无关!” “想让我记恨到邹姑娘身上?还是想在王爷面前表现你楚楚可怜毫无心机?你是可怜的小白兔,一直都被人算计,是这样吧?”赵曦月倒是知道揪着要点不放:“你从小喜欢百合花,这是谁在算计你啊?” 赵曦月嘴可真有点毒,而且看起来心直口快,她一旦看清楚了张绮月的想法,就马上毫不客气的给揭露出来。 “你……你,我何时如此了?香囊确实是赵姐姐你给我的,那些话也确实是邹姑娘说的,赵姐姐这样说我,想让王爷觉着我是心思恶毒之人吗?”张绮月更加的站不稳,泫然欲泣的好像真的晕过去了。 引得莫公公都紧张的凑上前来几步:“哎呦,快扶住坐下……王爷,奴婢再去催催太医。” “快去。” 屋里有些混乱。 跪着的邹落梨看了看放在自己旁边的托盘,眼珠子转了转。抬头看赵曦月那边,赵曦月连同她的两个丫鬟都专注于和对面的张绮月吵架,没人注意这边。包括那个有嫌疑的丫鬟。 邹落梨迅速的从怀里拿出来昨天从土里翻出来的,那个用于祭拜昭玉的香囊。幸好出门的时候想着查看有没有相似的香囊所以带上了。 她将这个香囊放在了托盘上,将托盘里赵曦月给张绮月的香囊收了起来,然后将盖巾又盖上了。 抬头看了看屋里,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举动。 邹落梨微微松了口气,安心看戏。 第26章 尖叫 丫鬟扶着张绮月坐下了,很快王府的太医也来了,上前给张绮月诊脉。 齐王斜靠在座背上,手撑着额头眉头微蹙。 太医认认真真的诊了右手诊左手,捋着胡子慢条斯理的沉吟着,屋里人谁也不敢催,只能按捺着。 好半天太医才起身过去给王爷行礼:“启禀王爷,表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思虑过甚郁结于心,肝气不舒引致气血两亏,并不需服用药物,只需日常吃的那逍遥散,每日里常服用着便可。” “逍遥散天天吃,但效果实在不彰。”翠缕应该是真心担忧她们姑娘的身体,所以怯懦的看了看齐王,还是鼓起勇气回了太医一句。 太医就捋着胡子道:“思虑过甚,这还需表小姐身边的人多多开解,不宜在多思多想。” “晚上睡不好,也是思虑过甚?”翠缕语气不信。 太医有点不高兴了,斜睨着她:“思虑过甚思虑过甚,难道还分白天晚上不成?” 邹落梨在这边听得明明白白的。 太医诊断的其实没有问题,但不给开药似乎有点过于谨慎了,或者说是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府里用的逍遥散,邹落梨曾经看过方子,用药量比较轻,可以说是非常非常谨慎的一味药,吃这个要还不如每天多吃点鸡蛋多喝点羊奶更有营养。 而张绮月吃的另一味专门治她的病的方子,之前邹落梨也看过,同样太过温和,药效不彰。 “退一边去。”齐王似乎也没什么办法,摆手让太医退到了一边。 张绮月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已经清醒了,低着头抹眼泪。 赵曦月虽然直脾气,但确实不傻,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乘胜追击,应该是怕引起王爷的反感。她只是微微冷笑看着张绮月。 “绮月,既然你身体不适就先回去吧。”齐王道。 邹落梨有点担心,她们就这样走了,自己白忙活了。 好在张绮月确实不甘心,抬头看着齐王,脸上梨花带雨的,声音也悲悲切切:“王爷,那香囊的事情怎么办?我,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王爷就转头去看赵曦月:“曦月,你以后就不要给绮月送什么东西了。你们表姐妹俩最好能和睦相处。” 赵曦月就也马上红了眼圈委屈的看着他:“表哥,我就是想和张妹妹和睦相处,所以才送香囊示好的,香囊也是下人做的,里面放的香都是很常用的一些香,我哪里知道张妹妹居然会觉着她睡不着觉完全是因为熏香……” 她更委屈起来,学着张绮月的样子拿出来手绢擦拭没眼泪的眼睛:“我的脾气表哥是了解的,就是个直来直去的,心思完全不会拐弯的,哪里能想出来那么曲折的算计人的方法?张妹妹这样冤枉我误会我,我实在是很难受。” 她委屈的眼圈通红,对面张绮月自然不遑多让,干脆哭出声来了。 王爷很头疼。 翠缕看出来了,自己家小姐虽然是来告状的,但现在已经落在了下风,反而让赵姑娘看起来更有理,她轻声的劝着张绮月,言语中也暗自提示:“姑娘别哭了,在王爷这里呢……咱们不是来告什么状的,也不是来误会谁的,那香囊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难道是我们栽赃的不成?” 张绮月被提醒了,哭着道:“香囊不是说寻常吗?” “寻常的香囊放的都是一种香。”翠缕看了一眼那边的太医:“混了好几种香料,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这话就成了另一种猜测,张姑娘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丫鬟会这样说,她也不同意现在这种情况下了还无端的猜测,那样对自己更加不利,所以猛地抬眼盯了翠缕一眼。 翠缕一吓,赶紧闭上了嘴。 但是已经晚了,话都说出来了。 果然赵曦月冷笑了起来:“好啊好啊,看样子这小小的香囊着实让张妹妹受惊吓的很!来来来,太医快把香囊打开了,里面的香粉一样一样全都分辨出来,仔仔细细一种都别落下!不然我都说不清楚!” 她不依不饶起来,指着太医:“快点上前!” 那太医似乎更加的惧怕她一点,听了马上上前来,顿了顿对上面的王爷躬身等候指示。 齐王很不耐烦的扭开脸去,看样子是按捺一下脾气,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虽然依然不耐烦,但没有不同意,淡淡的点了点头。 因为张绮月明显的不赞同,所以翠缕和另一个丫鬟也不积极了,并不上前,只低着头装没看见。 太医原地转了一圈不知道香囊在哪里,疑惑的到处看。 赵曦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她的丫鬟就过来将地上放着的托盘端了起来:“在这儿呢。” 巧不巧的,过来的就是那个有嫌疑的丫鬟。 邹落梨紧盯着她。 丫鬟毫无察觉,也没想起来,刚刚盖巾明明是掀开的,现在为什么又盖上了。她只顾着让太医按照小姐的吩咐查验香囊里的香料,所以端起托盘之后将上面的盖巾一下子就掀开了! “这个就是……”她才说了几个字,声音就狠狠的顿住了,双眼发直的看着托盘上的香囊,脸上迅速变得煞白起来,手乱抖着托盘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而她本人也发出了更大的尖叫声! 屋里人都反应不过来,有丫鬟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也低低惊叫。 邹落梨就在托盘旁边,所以这丫鬟的表情变化看的是清清楚楚,就在这个丫鬟脸色变化的一瞬间,她想起来了,昨天磅礴的大雨中,火光闪烁间看到的人就是这个丫鬟! 现在邹落梨可以肯定,这丫鬟绝对就是昨天大雨中祭拜昭玉,将托盘上的香囊亲自埋进去的那个人。 正是因为看到已经埋进土里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这丫鬟才会受这么大的惊吓。 尖叫拖得长长的,‘咕咚’一声丫鬟晕倒在了地上,差点砸到了邹落梨。 屋里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她怎么了?”赵曦月惊叫。 “哎呦,怎么回事?!这丫鬟怎么突然就疯魔了……”莫公公被丫鬟尖叫声吓得不轻,慌得手足无措的跑过来查看。 第27章 晕倒的丫鬟 邹落梨非常镇定,伸手试了试那丫鬟的脖颈大动脉,她心里有数,这丫鬟应该是受惊过度晕过去而已。 果然跳动如常。 她伸手将丫鬟的裙摆掀了起来,裤腿卷起查看小腿位置。虽然没想过会这么巧,但看见这丫鬟的小腿处也有些针眼和划伤,划伤的痕迹很淡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针眼更加的隐蔽,甚至会当成是大一点的毛孔。 邹落梨甚至都不觉着特别意外。 稍微检查了一下,就将丫鬟的裤腿放下裙摆整理好,避免被人察觉了。 因为莫公公跑过来手足无措的围着看,阻挡了一下众人的视线,而且丫鬟突然晕倒大家都有点慌乱,邹落梨检查的时间很短,动作也隐蔽,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 “她没事,晕过去了而已。”邹落梨收回了手道:“扶回去吧,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晕过去?她为什么……”赵曦月质问的声音顿住了,别人哪能知道自己这不争气的丫鬟怎么就晕过去了? “这个香囊不是那个!”翠缕眼尖,马上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邹姑娘,这个香囊是怎么回事?” 她倒不一定是针对邹落梨,因为刚刚托盘放在地上,只有邹落梨离得最近。 邹落梨面露无辜看了看她。 “这香囊不是赵姐姐给我的香囊,只是这丫鬟为什么见到这个香囊就晕倒了?”张绮月显然并不是单纯的小白兔,她也有心眼的很,已经开始怀疑起来,站起身过来想仔细看看已经掉在地上的香囊。 翠缕一看小姐要上前,她赶紧抢上来想将香囊捡起来给小姐看。 而那边的赵曦月也回过神来了,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香囊有什么问题,但自己的丫鬟看到香囊就晕倒了,这显然不那么简单。下意识的,她就不能叫香囊落入了张绮月之手。 所以她也反应很快的马上起身过来:“白茶,白茶!”冲过来狠狠的撞了一下张绮月。 张绮月被撞得踉跄后退,尖叫着差点摔倒,幸好她的另一个丫鬟就在旁边,忙伸手扶住了。 “啊,你干什么?!”张绮月被撞得火气也上来了,声音拔高了些质问赵曦月。 而赵曦月已经过来蹲下看着晕倒的丫鬟,叫着:“白茶,白茶?”她抬头:“还不赶紧过来把人扶起来!” 门口的丫鬟慌忙的答应着,赶紧过来。 赵曦月趁机一把抓起地上的香囊看了看,装进袖子里。 张绮月看见赵曦月不理自己,装成不知道撞了自己的样子,气的身子乱颤,深呼吸气喘不上来的样子,仿佛她马上也要晕倒了。 翠缕马上顺水推舟的叫:“姑娘!哎呦姑娘您可被撞疼了?撞哪里了?您没事吧?快扶着姑娘坐下。” 屋里乱糟糟的,总是有好几个人同时说话,中间甚至还能夹杂一两声的尖叫。莫公公被围在了中间,头疼不已的转着圈。 邹落梨在听见赵曦月喊晕倒的丫鬟‘白茶’的时候,就觉着好像有点什么灵光闪过,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聂管事,之前被王爷质问是奉谁的命令要打自己五十大板的,聂管事说的人名,是一个叫‘茶语’的丫鬟。 一个叫白茶,一个叫茶语。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白茶肯定是祭拜昭玉的人,那她背后的人是谁,已经昭然若揭了。 “好了好了,都闭上嘴吧,吵死了。”齐王快要烦死了,道:“都回去吧。” “王爷……” “表哥!” 就这么回去,张绮月和赵曦月似乎都不甘心。 齐王头疼的道:“你们要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绮月身体不好,曦月你的丫鬟也晕倒了,就都扶回去吧。” 看王爷如此的厌烦,张绮月和赵曦月也不敢继续在这里纠缠了,只能福身行礼告退:“是。” 门口的丫鬟已经把晕倒的白茶扶出去了,张绮月的丫鬟们也搀扶着她退了出去。 “曦月,把香囊留下。”齐王声音淡淡的。 正要出去的赵曦月身形一顿,只能将她刚刚趁乱塞袖子里的香囊拿了出来,递给了上前来的莫公公。 她看了看齐王有些欲言又止,但因王爷脸色不悦,所以还是没敢再多说,福身便出去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的全都走了,西殿静了下来。 连齐王轻声叹气的声音都很清楚:“终于安静了。” 他起身踱步先把莫七手里的香囊拿过去看了半天,漆黑的眸子看着邹落梨:“你搞什么鬼?换的这是什么香囊?” 他虽然没看见邹落梨换香囊,但刚刚盖巾是掀开过的,之前那个香囊他扫过一眼,根本不是这个。 盖巾明明掀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盖上。刚刚邹落梨一直在托盘旁边,想要换了香囊重新盖上盖巾,只有她最方便。 邹落梨陪笑着:“王爷,小女能不能起来回话?腿都跪麻了。”她可不是矫情,是真的跪的时间太长,腿麻了。 齐王点头让她起来,对莫七摆了一下手。 莫七马上去端了个锦杌过来,放在了邹落梨身后笑着轻声道:“姑娘,请坐下回话。” 邹落梨道:“谢谢王爷。”终于坐下了。 “这个香囊是昨天我从土里头翻出来的。”她便详细的将自己昨天去重新验尸,然后发现有人祭拜昭玉,埋了这个香囊在土里,她翻出来之后怎么想着找到这个人,如何如何的,说了一遍。 “你刚刚检查白茶的腿,就是因为昭玉的腿上有伤,所以你怀疑白茶腿上也有伤?”原来齐王看见了。 邹落梨点头:“昭玉死了,白茶冒着风险祭拜她,说明她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可能是在一块儿很久了,或者小时候在一起之类的这种情况。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多看了一眼。” “白茶腿上也有同昭玉一样的伤?”齐王问道。 邹落梨点头:“不错,同样的划痕和针眼。伤痕看起来已经很久了,应该是十年八年前的,也就是说,是她们俩小时候受的伤,那时候她们是在一块儿的。” 齐王沉吟起来。 第28章 身份的不同 “你发现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些吧?”齐王说着也坐下了。 他直接就坐在邹落梨对面的台阶上,有些慵懒的往后倚着用胳膊肘撑出身体,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神情淡淡的。 “王爷……”莫公公急忙的过来,想扶他起来坐椅子上还是怎么着。 “莫七出去。”齐王淡淡的道。 莫公公一愣,不敢怠慢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说吧。”齐王看着邹落梨。 邹落梨刚刚确实有些犹豫,她发现的一些事情已经明确指向某个人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说出来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情况。 但是,齐王要查清楚昭玉死的真相,也只有查清楚了这个,自己才有回家的可能。 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齐王和邹落梨自己。 深吸了口气,邹落梨点头回答:“小女确实发现了一些事情。昭玉和那个叫白茶的丫鬟在府里不管是什么情况,但小时候应该是有一段时间在一起的。昭玉假怀孕这件事,不会是她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和作为,首先因为她一个人做不到,怀孕了肯定有府里太医来把脉,又不一定总是同一个太医,她需要买通的人不少,另外假怀孕要瞒住身边的人也不容易,得有人配合……还有很多方面的大小问题,都可以说明,昭玉假怀孕是受人指使。” 齐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一段。 邹落梨继续说道:“昭玉受伤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喝了落胎药。她自己应该很清楚她没有怀孕,所以根本不需要吃什么落胎药。那么这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她被人强行灌的。另一种情况就是她信任的人让她喝的。而第二种情况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骗她,说给她喝的是补药什么的,昭玉没防备就喝了。另一种可能,就是跟她实话实说了,这就是落胎药,喝了之后会出血,但不会有性命之忧,还能让别人以为她落胎了,掩人耳目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一开始小女怀疑是被人强行灌得,不过昭玉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且落胎药喝了之后发作之前她的情绪平稳没有叫人也没有吵闹,甚至大出血了之后她醒过一次,但也是什么都没说。所以,应该是昭玉已经得到了幕后人的指点,掩人耳目永绝后患的一种做法……但是昭玉想不到,其实幕后的人已经对她起了杀心了,可能是她知道的太多,也可能是死人不会说话更加牢靠。而杀她的人应该是个男人,有力气甚至会武艺,在昭玉对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一击即中,打杀了她。” 邹落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齐王反倒着急,催促:“说下去啊。” 邹落梨便道:“这个昭玉信任的人,小女现在怀疑就是这个叫白茶的丫鬟。” “嗯。白茶冒险祭拜昭玉,她们必然有关系。”齐王点了点头,问道:“然后呢?” 邹落梨想了想道:“白茶也是个丫鬟而已,她能有什么本事指使昭玉做假怀孕这么重大的决策?又有什么本事找到可以信任的会武的男子去杀了昭玉?何况,昭玉为什么会假怀孕?肯定有其他的……阴谋。” 不知道是觉着她用的词有点好笑,还是什么缘故,齐王倒被逗笑了。 邹落梨舔了舔嘴唇:“白茶和昭玉如果是一伙的,那么她们俩背后的人又是谁呢?还有别忘了聂管事,聂管事是后宅行规矩的嬷嬷,应该是比较有权利的人,能指使动这样的人显然不是一个丫鬟或者一个侍妾办得到的。聂管事说她是受了一个叫茶语的丫鬟的命令,言下之意这个叫茶语的丫鬟好像是老太妃的人,但是老太妃身边的姜嬷嬷根本不承认有这个的丫鬟,甚至当场就把聂管事痛骂了一顿——所以,叫茶语的丫鬟一定不是老太妃那边的,而是另一个……比较有权威,但是比不上老太妃的人……” “那是谁呢?”齐王看着她,虽然眉头蹙着,可唇边却带着笑,又是那副有点逗弄她的表情。 看到他这个表情,邹落梨心中一动,然后恍然了。 齐王应该是知道了。 自己要说的这些,齐王心里清楚的很,所以听自己说出来,他并没有什么惊讶,甚至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 “问你呢,你觉着是谁?”齐王追问了一句。 邹落梨想了想,她不敢肯定自己所有的猜测都和齐王想的一样,还是后宅的这些事情王爷已经清楚了,查到了杀死昭玉的人,得到了被抓的人的口供什么的? 现在换成她想要知道齐王都知道了些什么,是不是抓住了杀死昭玉的人,得到了供词?如果是的话,那昭玉的死应该就明明白白的了。 自己应该可以回家了吧? 现在已经说到这里了,倒是没什么不敢说出来的,因为邹落梨很清楚,从头到尾齐王都是想要查清楚真相的人,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 “我觉着赵小姐脱不了干系。”她说了,看齐王的反应。 果然,齐王依然是神情淡淡的没有吃惊意外,而是马上追问:“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白茶是她的丫鬟?” “这是其中的一点。”邹落梨看着他认真的道:“但这一点很重要,白茶既然是赵姑娘的丫鬟,那么受她的指使做事是非常合理的。其次,能让聂管事听话的人应该也是赵姑娘,毕竟赵姑娘是老太妃的娘家侄女。” 赵曦月是老太妃的娘家侄女,这身份不是张绮月能比的,同样是老太妃亲眷的另一个表小姐孙尚玉也比不了,孙尚玉是老太妃的外甥女,是她姐姐或者妹妹的女儿,严格来说,不算是老太妃的娘家人。 在王侯世爵的府里,身份就是这么重要,同样是姨表小姐,就有这么的不同。 这些是邹落梨从王府下人的谈话中感觉出来的。聂管事同样是府里的下人,当然也和大家一样,清楚几位表小姐的身份区别。 后面这些原因,邹落梨没有说出来,但相信齐王这个置身其中的人应该很清楚。 也果然,齐王没有在追问,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踱步,过了一会儿看着邹落梨淡淡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聪明,也有点本事。” 第29章 什么都知道 邹落梨看着齐王。 齐王又踱步走着,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指使昭玉假怀孕的人确实是曦月。” 他转头看邹落梨,见她坐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可能是刚刚说话太多,或者确实是跪的时间太久,她的嘴唇有点发白。 “莫七。”齐王叫了一声。 门外的莫公公忙进来站在屏风处躬身:“王爷?” “给邹姑娘倒杯茶。”齐王道。 莫七躬身答应,忙去倒了一杯茶亲自用托盘端过来,放在了邹落梨旁边的桌上,然后他马上躬身又退了出去。 看到邹落梨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嘴唇也有了些血色,齐王这才继续说:“很多年前,鲁地这边有个挺大的人贩子匪帮,拐了小男孩小女孩儿养几年,然后卖出去。昭玉和白茶小时候都是被这个匪帮拐卖的孩子。本王来到鲁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缴这个人贩子匪帮。” “在本王清缴干净匪帮之前,他们最后出手了一批孩子,其中就有白茶。”齐王说到这里看着邹落梨问道:“你知道老太妃的娘家是哪里人吗?” 邹落梨哪里能知道?茫然的摇头。 齐王道:“就是济南府的人。” 邹落梨恍然的点点头,但是,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齐王也没有指望她能明白。皇族中的这些复杂恩怨,便是身处其中的人都未必能窥得清清楚楚,何况是个毫无关系的民间小郎中。 “老太妃的娘家爵位是定边侯,现在继承爵位的是老太妃的哥哥,也就是曦月的父亲。很巧,白茶就被卖到了定边侯府。本王清缴了人贩子匪帮之后,那些孩子能找到父母亲的就送回去了,实在找不到或者父母家人都死干净了的,便都留在了府里。” 齐王说到这里笑了笑:“正好那时候本王初来青州就藩,府里头也需要人。” 邹落梨已经恍然了。 齐王看到她明白了的表情,点头:“不错,昭玉是这样留下的。就是这么巧,老太妃带着曦月来王府居住,白茶认出来了昭玉是她小时候在人贩子窝里的好朋友,很自然的将昭玉介绍给曦月,而曦月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让她在府里多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自己人,同样,昭玉认为投靠曦月会有更好的前途,一拍即合。于是私底下昭玉成了曦月忠心的丫鬟。” “然后呢?”邹落梨等了一会儿,王爷一直没说话,她就学着他刚才的语气追问了一句。 “之后的事嘛……”齐王沉吟了一下,才道:“因为一些缘故,曦月让昭玉假怀孕,还为此做了些手脚……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想法,认为对她自己有好处。这手段虽然有些幼稚,但其实对本王来说还是有些麻烦。” “不能揭穿吗?”邹落梨问。 齐王摇头:“不能。” “所以您就装不知道?” “只能装不知道。”齐王看着她。 邹落梨想了想,道:“其实,您要应对的不是赵姑娘,而是……另一个人?”她不敢说出来,但言下之意就是老太妃。王爷都说了,赵曦月的手段很幼稚,但是却扯住了他,让他觉着应对起来有点麻烦,那背后的原因摆明了,不能让王爷放开手脚的只能是老太妃。 齐王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接这茬,而是继续往下说:“昭玉受伤,你给包扎的伤口,曦月怀疑你知道了昭玉没怀孕的事情,于是就杀人灭口。对她来说,杀个小小的郎中完全不用多考虑。聂管事是后宅主管,她听老太妃的话,而赵曦月在她们这些下人眼中,就跟老太妃一样。” 齐王脸上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何况,曦月做的很多事情老太妃都知道,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聂管事这种精滑的下人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会把曦月当成是老太妃一样的敬重。曦月吩咐的事情,她们也会当成是老太妃的命令一般执行。” 齐王看着邹落梨:“老太妃身边的大丫鬟,有个叫灵语的,常常给老太妃去各处传话。那天聂管事被老太妃身边的姜嬷嬷质问,她不敢说受曦月指使,但是也不甘心背罪名,所以说‘茶语’,其实说的就是曦月和老太妃身边的丫鬟,她是因为老太妃的缘故才听赵曦月的命令的。但因为并不是老太妃的吩咐,所以姜嬷嬷直接斥驳了她,她也没办法。” 邹落梨有些想不通了,看着他问道:“王爷,一切您都这么的清楚,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还让我查昭玉的死因?我……不过是个小郎中而已。” 齐王道:“昭玉知道一些事,本王希望她在被人弄死之前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说到这里他可惜的摇了摇头,显然这个目的没能达到:“带你回来是希望你能照顾好她,可惜呀。不过你也帮上了忙,昭玉的死因如果不是你尽快查出来,本王的人也会费些功夫。” 邹落梨嗫嚅了一下,还是趁机道:“王爷,既然您这么清楚了,昭玉的事情也算是明明白白的了,那能不能放小女回家?小女跟府里的事情毫无关系,实在是……” “你就留在府里的医所吧。”齐王不等她说完就道:“张姑娘身体羸弱,你平常多给她看看病。” “但是张姑娘并不信任我。”邹落梨着急的道:“府里没人信任我的医术,我留在这里实在是多余。” 齐王看着她,有些无奈,半天才道:“什么理由你才能留下来?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邹落梨又生气又惊讶,道:“小女哪敢放肆?小女什么都不想要……王爷,求求您了,让我回家吧。” 王爷好像也有点生气了,站起来伸手在她下巴上点了一下:“总之,你不能走。”说完,背着手出去了:“莫七,派人送邹姑娘回去。许她以后觐见无须跪拜。” 莫七答应着进来了,躬身候着王爷出去了,这才往里看,见邹姑娘坐在锦杌上动都没动,没有恭送王爷。 王爷却不生气,还叫人送她回去,以后跪拜都免了。 莫七满脸殷勤的笑意过来了。 第30章 医所 邹落梨回到了春怀阁,很是沮丧。 她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一定要留下自己。 坐在屋里想了大半天,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大概的想明白了,王爷留下自己当然是有用的,很有可能他身边确实没有能够信任的懂医术的人,王府里有医所医官,但不能让王爷全心的相信。 自己是个外人,才来府里没几天,还来不及被收买或者如何,如果是生病、中毒等等这些关于医学的问题,王爷可以听自己的意见。 除了这个原因,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的理由。 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王爷才能把他要处理的事情处理完,自己才能回家? 转天早上起来,用过了早膳邹落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医所。王爷说过几次了叫她去医所,她不能一直违抗命令。而且留在后宅就总有被人算计的危险,昨天下午虽然没什么动静,但是白茶回去之后醒转过来,必然是会跟赵曦月说明情况,赵曦月应该是已经知道了香囊的事情,不出意料之外的话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不知道会做什么反应呢。 去医所避一避后宅这些事情也好。 跟夏香和冬香说了,今天自己去医所,夏香是大大松了口气,并且马上自告奋勇的为她领路。 从内宅出来,走大路来到了王府西边,外面看一座杏黄色的庭园就是医所,进了院子大门马上便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这种味道对于邹落梨来说太熟悉了,熟悉的叫她安心,她甚至有些后悔,这几天居然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 夏香送到门口就站住了道:“姑娘,这医所里平常是不让人随便进的,我就不进去了。” 邹落梨点头。 医所是个大院子,正对面三间大屋子,门都是敞开的,里面没看到有人,左右的厢房也各是三间大房,房门全都是关着的,右边的厢房还上了锁,左边的只是虚掩着,靠近一点闻到的药香味就更大,这两处厢房的外面都挂着牌匾,上面写着‘药房’两个字。 按照医者的习惯,上锁的那间里面应该是放的贵重的,或者是有毒性的药材。 邹落梨刚要进正屋,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青人,穿着青色的长衫,头上戴着医官头巾,看见她站在院中有些惊讶,上前来询问:“你是何人?” 邹落梨忙道:“小女叫邹落梨,是才来府里的郎中。是王爷吩咐的,让小女暂时在医所做个医女。” 这位医官显然是听说过,恍然道:“你就是前几天进府的那个小郎中?不是说马上就来医所吗?” “哦,就是有点事暂时没过来,今天才来……”邹落梨略含糊的说道。 年青医官似乎有事,点点头便道:“那你就先在这边吧,正好我要出去了,医所没人也不行,你就在这里看着,有人来叫你回个话。” 说完了急匆匆的小跑着出去。 邹落梨惊讶的转身追问:“哎,我回什么话……我找谁?” 那医官走了。 邹落梨只好先进屋。正屋的布置像个衙门大堂,正对面一张红木雕灵芝卷草纹福庆有余翘头案,上面乱七八糟的摆着好些的书籍。 三间正房是打通的,左右原本次间的位置各有一个案几,同样也是各种书籍笔墨纸砚的一桌子。 正面靠墙两张大书柜,里面摆放的全都是书籍。 邹落梨很自然的走过去,仰着脸看了一会儿,全都是医书,看到一本书的名字眼睛一亮,忙拿下来。这本医书很是珍贵,后世已经不多见了的,邹落梨翻开书认真看起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听见院中有跑进来的脚步声,她这才回神,忙抬头看是谁。 还是那个年青医官,冲进来跑到柜子前,拉开了抽屉翻找着。 “是有什么事吗?”邹落梨看他匆匆忙忙的,而整个医所也不见其他的人,便问道。 医官找到了一把钥匙,拿着往外走,边走边看她:“你过来帮帮忙,我一个人拿不了。” 邹落梨忙答应着,将书放了回去,跟着出来。 医官拿钥匙是打开那个锁着的厢房门,果然这个屋子是放名贵药材的,他径直走到一个药柜前,将其中一个药柜子打开了,转头道:“角落那边有袋子,你去拿来。” 邹落梨转头看了看,见角落一个筐子里放着一些装药的空布袋子,忙去拿了几个过来。 医官将药柜子里的药材一股脑儿全都倒进了其中一个袋子,然后将抽屉放回去,又拉开另一个抽屉,往另一个袋子里倒。 邹落梨看他连倒了三个,顿了顿道:“不标记一下吗?” 医官看了她一眼:“不用!” 邹落梨微微皱眉。医官可能是觉着这几味药材而已,怎么可能记不住?如果连药材都记不住还做什么郎中? 但邹落梨觉着做医生本身就应该仔细、严谨。严谨是一个医者对病人最起码的负责。 医官继续倒第四第五袋,邹落梨快速的跑到了桌边,拿起纸笔按照药抽屉上的名字写了下来,五味药五片纸,过来放在了药袋子中。因感觉那医官看自己,她忙解释道:“还是记一下吧,看着药量用的不少,不一定是您动手抓药,若有其他的人抓药,万一……” 医官不知道是觉着她说得对还是没时间跟她计较,道:“快点,你拿两袋。” 他自己拿了三袋起来。 邹落梨也忙拿了两袋,分量还挺重,只能用手臂抱着,出来站在院中等他将药房门锁上,出来院门,又将院门锁上了。 急匆匆的往外走,居然一路走出了王府,顺着一条巷道往前走,大约又走了一刻左右,就看见前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只围了好些的人。 “让开,快点让开!”有王府的侍卫在这边,看见他们俩过来,已经喊着叫围观的人让开,还有两个侍卫过来帮他们,一个侍卫直接将邹落梨手臂中的两袋子药全都提走了。 邹落梨跟着他们穿过人群,出现在眼前的是个医馆,但是门口站着两个穿差役服饰的,将围观的百姓全都挡在了外面。 第31章 中毒 进了医馆,邹落梨惊诧的发现,病人不少。 正堂屋大门敞开着,里面直接就在地上躺了好些的人,院中的廊道上也躺着些人,很多人都是疼的一直哼哼,蜷缩着身子。 不像是有外伤。 也看见了,好几个头戴医官头巾的人在这里,院里就站了两个正在看病人,其中一个穿着五品太医正官服的看见年青医官进来,马上叫道:“快去熬药!” 年青医官忙去熬药了。 邹落梨四下里看了看,很自然的走到了一个病人跟前,先看看那个病人的脸色,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唇色同样灰败,呼吸微弱,眼睛翻白,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她伸手给这个病人把脉。 脉象很弱,极细如麻,微弱如风卷残烛。 邹落梨轻轻呼唤着这个人:“醒醒,你叫什么名字?能听见吗?你叫什么?家里有孩子吗?” 那个人眼珠子努力的翻了一下,应该是听见了邹落梨的声音,但到底无力回答。 从症状和脉象上看,应该是中毒了。 刚刚年青医官拿的药是甘草、钱连草、雷公根、胆矾、绿豆,这五味药确实是解毒的,且非常对症的是解砒霜之毒。 此人的症状看起来也确实像是中了砒霜的毒。 邹落梨蹲身仔细检查此人的眼睑、手指等部位。 她专心的看病,并没有注意到衙门侧面的游廊上站着个人,此时这人正看着她。 是齐王。 身后站着几名侍卫。 昨晚上就有人禀报,说城中有不少人中毒了,还有传言说有人在水井中下毒,齐王听了担心传言蛊惑人心引起骚乱,叫人出来查看,通知官府快点将病人送到医馆去治疗。 谁料到早上起来再次询问的时候,听禀报的说情况没有被控制住,反而更严重了。半夜一下子多了十几个病人,城里医馆虽然多,但是半夜开门的却没有,官府叫衙差去敲开了几家医馆门,命他们接收病人,却又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回来郎中。 因为齐王亲自吩咐过,官员也怕担责任,正好王府附近这个医馆接收了几个病人,且将坐堂郎中找回来了,所以就命人将所有病人全都送到这边来。 只是郎中只有一个,可病人却有二三十个。 齐王一听着急,叫王府医所的医官过来帮忙,他也跟着过来查看,过来了发现情况比自己想的还严重,二三十个病人,昨晚上就已经死了两个了,医官说又有两个已经治不了了。 所有人都慌了起来,王府医所的两位太医都过来了,齐王自己也着急,在这边一直看着。 邹落梨还在继续检查这个病人,病人的大部分症状也附和砒霜中毒,恶心呕吐,畏光眩晕,严重的昏迷,舌苔白等等。 不过邹落梨发现这个病人似乎出现了皮疹的情况,手臂和脸颊下脖子的地方有些层层的疹子出来,她仔细看了看,确认是皮疹。 她忙起身去检查另一个病人,这个病人看起来好一些,邹落梨询问的问题能够回答出来,神志是清醒的。 看了看他的手背上也有皮疹的状况,但是不严重,不仔细检查可能发现不了,邹落梨仔细看了半天,道:“你这里痒吗?” 不提醒那人还注意不到,身体很不舒服其他的症状已经将轻一些的症状遮掩了,但是经她这样一问,那个人马上觉着手背痒痒起来了,挠了挠道:“痒……” 邹落梨抬起头来,看见年青医官已经将药熬好了,端了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了五六碗药,后面跟着一个衙差同样也是端了四五碗药,看样子是要给病人喝了。 邹落梨忙跑上去:“等一下!” 那穿着五品官服太医正这会儿才发现她,惊讶的道:“你是何人在这里捣乱?” 邹落梨忙道:“小女并非捣乱,我只是觉着有点问题……” “你觉着有点问题?”太医正的声音更震惊起来:“你懂什么?!” “赵医正。”那年青医官看见齐王在那边站着,也知道邹落梨的身份,急忙提醒了一句:“邹姑娘是前两天进府的郎中,就是早说了要来医所的那个医女。” 赵医正脸色依然难看,恼火的还是继续说道:“一个乡下郎中而已,年不过十五六岁,能懂什么?快点让开不要耽误了救人!” 邹落梨道:“这药真的能救人才好,但若是用错了药,那可就成了害人。” 这话有点严重,年青医官惊得轻声道:“你懂什么呀?还不快点……给赵医正赔罪!” 赵医正这回可是真的怒了,看着邹落梨怒道:“你说什么?你说我害人?!” 邹落梨道:“不是说赵医正害人,我是说如果用错了药救人就成了害人。”这话还是之前那句。 赵医正愈发生气,刚要呵斥她,那边传来了一句:“怎么会用错了药?你诊断的是什么中毒?” 是齐王过来了,他亲眼看见邹落梨跑上台阶阻止年青医官给病人用药,跟赵医正说的话他也听见了,明显邹落梨是说赵医正诊断错了病症,而赵医正因为太意外太震惊了,所以竟然没说到点子上。 邹落梨道:“小女诊断的是硼砂中毒——也就是月石,硼砂中毒的大部分症状和砒霜中毒差不多,但有一点,硼砂中毒的人会出现皮疹,而砒霜中毒的人不会,现在看看这些病人,有些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皮疹症状。” 齐王不懂医,自然去看赵医正,示意询问邹落梨说的可有道理。 赵医正满脸的恼怒稍微有点松动,过了一会儿迟疑起来了,皱着眉头马上去看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病人。显然,邹落梨说的症状他之前没注意,现在重新检查看看。 那几个医所的郎中也都出来了,其中一个嘴巴动了动想说他也发现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赵医正检查了一个病人,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马上去检查另一个。 外行人看不懂,不明所以,但是围过来的郎中们都看出来了,赵医正发现了那个病人确实有皮疹的症状,砒霜中毒是不会出现这种症状的,除非这个人还有其他什么过敏之类的,所以赵医正赶紧去检查另一个病人。 一两个出现皮疹的,可能会因为他们本身有过敏情况,但若是所有的病人都有或轻或重的皮疹症状,那么说明确实是中毒引起的。 第32章 诊错了 连续检查了四五位病人,都有皮疹症状,赵医正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对年青医官沉声道:“回去拿四味药……” “大人。”邹落梨知道赵医正脸上已经很下不来台了,因为自己说对了他才忍着的,医者仁心,目前最重要的是快点救人,不过自己这样‘犯上’不知道赵医正会不会记恨在心,以后会不会报复自己。但因为有更好的办法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打断了他的话。 郎中们全都看她,包括脸色已经非常非常难看的赵医正。 齐王也看着她。 邹落梨看着赵医正小心的道:“用绿豆就可以。熬汤大量的给病人喝,一两个时辰之后便会有效果。”无论什么药都需要一个代谢过程,而绿豆本身就有解毒功能,硼砂中毒没有特效的解毒药物,给病人服用大量的绿豆汤,加快病人的新陈代谢,将血液中的病毒能尽快的清除大部分,那么病人的症状就会缓解。 “绿豆汤可以……”刚刚就想说话的那个郎中忍不住了,终于说了一句。 赵医正想了想,道:“那就先用绿豆汤吧。” 邹落梨建议用绿豆,是因为刚刚年青医官拿的几味药中就有绿豆,这样不用跑回去再找药浪费时间,这会儿熬上可以加快速度。 年青医官马上去熬药。 赵医正转身去看病人,没有再说什么,只脸色依然难看。 邹落梨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齐王的面反驳他,让他下不来台。 但是行医这一行跟其他的行业真的不一样,不能只尊辈分尊阅历,不能为了自己以后在谁手下做事能舒服些就无原则的奉承巴结,到底还是治病救人是最重要的原则。 郎中们都跟着赵医正走开了,谁也没跟邹落梨说话,邹落梨抿了抿嘴也继续去查看病人的情况,刚刚她进来第一个查看的病人情况已经趋于严重,必须时刻注意。 齐王就站在廊上看着她一脸讪讪然的治疗病人,一直看了半天。 过了小半个时辰,绿豆汤熬好了,马上端出来稍微放凉一点就给病人喝下去。危重的先喝,已经喝不下去的就硬灌,衙差侍卫们全都上来帮忙,将大量的绿豆汤灌下去之后,将这些病人扶到了后院去。 赵医正可能觉着刚刚在齐王面前丢人了,不好意思上前,命另一个医官去请齐王回去,一会儿那些病人又吐又拉的,肯定很腌臜。 齐王想了想,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卫来到邹落梨身边,道:“邹姑娘,王爷叫你现在回去。” 邹落梨有些惊讶:“但是我……” “又来了个几个民间的郎中,这边人手已经够了,也是按照你的建议来治疗的,有没有效果,回去等着就是了。”侍卫面上没什么表情,说话也干脆,听着就是不容辩驳的语气。 邹落梨不想现在离开,她是医者,治病救人是她的责任。不过她也知道,王爷让自己现在走,其实是为了自己好,赵医正对她已经不满了,自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都会让赵医正觉着刺眼。 这边的郎中已经很多了,且赵医正经过提醒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判断,那么病人后续的治疗应该没问题。 邹落梨便点头答应跟着这个侍卫出来,回齐王府。 进了王府,跟着侍卫走了半天,不知道走过多少游廊穿过多少垂花门,她已经彻底迷失方向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个花园中。 花园很大,中间偌大的一个荷花池,荷花池上面坐落着一个精致的花屋,侍卫站在了通往花屋的九曲回廊前,指了指里面:“进去吧。” 邹落梨走上了九曲回廊,来到了花屋前。 花屋中铺着木质的地板,地板上铺着毯子,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檀香木雕花滴水卧榻,齐王此时就斜倚在卧榻上,狭长的眸子正盯着她,淡然而安详。 邹落梨进来福身行礼:“参见王爷。”之前齐王说不用她在跪拜了,这当然好了,邹落梨就没跪拜。 “免礼。”齐王道,看她起来便道:“你可知道你刚刚做错了?” 邹落梨低着头:“小女知道。” “知道?错哪儿了?” “小女不该质疑医正的判断,更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邹落梨抬眼看了看齐王:“尤其是在王爷面前。” 齐王好像不意外,眸子里露出些揶揄道:“那你为何还那么做?” 邹落梨道:“小女是学医的,医者不但需要有精湛的医术,更需要高尚的医德。病人来看病,是性命相托,面对以性命相托的人,若是还考虑什么立身处世什么人情世故,那便失了医德,不配为医者。” 这话倒让齐王沉吟了好一会儿,揶揄嘲讽的神情消失了,看着她的目光有点惊讶,觉着这些话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能说得出来的。 “这些都是你父亲教的?”齐王果然问了。 邹落梨点头:“是。” “你父亲能有这样的认识,倒称得上隐世高人。”齐王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若是真的将你教成医术高超之人的话。” 他慢悠悠的品着茶。 邹落梨只能立在旁边候着。明显,王爷现在就在等医馆那边的消息,如果真的是自己诊断的准确,王爷就会对自己的医术有一个更明确的认识。 也就是说,其实王爷对自己的医术也没什么底,于是将这一次的事情又当成了察验自己医术的机会。 邹落梨抿着嘴,心里很不满,既然这府里的人对自己的医术都没信心,为什么还要强行将自己留在府里?明明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 对于诊断,邹落梨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其实也在满心等着消息,她希望那些中毒的人能够尽快好起来,不要在出现死亡的病患了,这是她作为医者的很自然的反应。 齐王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就又重新斜倚在了卧榻上,甚至闭上了眼睛养神。 秋日的午后,外面不知道是什么鸟儿欢快的叫着,一会儿鸟叫声更大了些,飞到了院中靠近屋子的树枝上,对着屋里站着的邹落梨叫个不停。 第33章 老太妃 邹落梨抬眼看了半天飞来飞去的鸟儿,等收回目光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齐王又坐起来了,端着杯子慢条斯理的品茶。 状似轻松惬意,但其实能感觉出来,王爷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想了想邹落梨也有些明白了。 齐王现在是在专门的等候消息,显然对于发生的事情很担心,何况,中毒事件之后,王爷马上就叫王府的医官们全都去治疗,包括两位太医,说明他对于百姓的性命还是非常重视的。 不知道中毒事件是怎么发生的,但王爷的反应不慢了,也正是因为快速的命人救治,伤亡才比较小,也没有扩散开。 这倒是让邹落梨对他的看法改观了一些。 这个强抢民女的王爷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坏。 “王爷。”外面传来了一声。 齐王道:“进来。” 薛晨进来了,进来后先看了站在旁边的邹落梨一眼,才躬身对齐王禀报道:“王爷,医馆那边传来消息,有之前症状轻的病人已经好转了,有两个轻症已经回家了,其余的病人也有好转的迹象,另有几个危重的病情已经趋于平稳,若是能够撑过今天,应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说到这里他又看了邹落梨一眼:“赵医正说,邹姑娘的断症是正确的。” 邹落梨虽然确定自己断症正确,但听到这里还是松了口气。 齐王过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 薛侍卫便躬身退了出去。 齐王转眼看邹落梨,脸上露出了轻松愉悦的微笑:“看样子,赵医正也是有医德之人。” 这句话邹落梨倒是打心眼里同意,所以表面上便恭敬的很,道:“赵医正医德厚重,医术高超,小女衷心佩服,若是能有机会跟德高望重的赵医正学医术,是小女三生有幸。”横竖也走不了,说些拍马屁的话她还是会。 齐王似乎有点忍俊不禁的看向了她:“你现在才来谦虚,晚了点吧?”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道:“走吧,跟本王去见见老太妃。” 邹落梨有些愕然,为什么突然去见老太妃? 但是,齐王当然不会跟她解释,已经出去了,邹落梨只能跟在后面。 跟着齐王从花屋出来,穿过九曲回廊出花园,过了两个穿厅邹落梨就又彻底不辩南北西东了,只知道进了内宅。走了半天,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巍峨的房院出现在了眼前。 院中廊上一些走动的丫鬟嬷嬷看到王爷进来,全都站住了恭敬的福身行礼。正门口有几个丫鬟,其中有个穿着桃花色掐牙比甲的丫鬟看见王爷走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示意另一个丫鬟进去禀报,她自己忙迎了过来。 被她示意的那个丫鬟似乎有点不满,在背后白了这丫鬟背影一眼,掀帘子进去禀报去了。 穿着比甲的丫鬟迎上来两步福身行礼:“奴婢春香拜见王爷,王爷您来了,老太妃在呢。”笑盈盈的。 齐王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过去了。 跟在后面的邹落梨便和这丫鬟看了个对眼。 邹落梨刚要笑一下算是打招呼,没想到春香马上转身跟上了齐王,刚刚王爷对她的视而不见显然并没有叫她受挫,她依然是甜甜的笑着,声音也甜甜的:“刚才老太妃还问呢,王爷今儿怎么来晚了,往常早过来请安了啊,奴婢还想是不是昨晚上什么人的……把王爷耽误了?”说到这里眼角余光却去扫邹落梨。 齐王听见这句话冷冷的看她一眼,正好将春香扫量邹落梨的样子给看到了,他眉头微蹙。 只有邹落梨全然没明白这些眉眼官司,也没注意到谁扫量自己,心里反倒是琢磨——这丫鬟叫春香?跟春怀阁的夏香和冬香有没有什么关系啊?好像很自然的,春夏秋冬嘛,起名字的时候用到一块儿。 门口的丫鬟已经掀开了帘子,齐王往里走的时候,扭头看了邹落梨一眼,轻声道:“跟着进来。” 邹落梨低头轻声答应,跟着进去了。 正房很阔朗,正面上首的镂空雕花朱红罗汉床上,坐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穿着鹅黄色折枝牡丹圆领褙子的贵妇人。梳着元宝髻,发髻正中戴着支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两边各插着四支玉叶金蝉簪,侧面斜插一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微微颤动。 贵妇手里端着一个旧窑十样锦的茶杯,低着头正在慢条斯理的品茶。 齐王上前磕头行礼:“儿臣叩见太妃。” 老太妃神情淡薄,道:“快起来吧。说了多少遍了,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也就是了,不用天天的晨昏定省,王爷那么多大事要忙,我这里算什么。” 这话听着味道不太对。 邹落梨在看到老太妃的时候便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年轻。 齐王应该是二十岁出头,而这位老太妃居然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虽然早知道了老太妃并不是王爷亲生的母亲,但年纪相差不大,着实没想到。 老太妃左右各有两把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左边坐着张绮月。右边上首坐着一位穿着蜜合色绣缠枝莲花交领宽摆长裙的姑娘,这一位邹落梨没见过。 坐在这位姑娘旁边的是赵曦月。 齐王一进来,这三位姑娘便站起来退到了一边儿去候着,满屋子的丫鬟也都跪下了。 王爷站起身过去坐在老太妃右手边的椅子上,道:“太妃昨晚上睡得可好?早上用了多少膳食?” “睡得好,吃的也好。”老太妃不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瞧着今天气色倒是好,如今初秋的天气,外面风清日暖也不热了,倒是不妨出去走动走动。”齐王又道。 老太妃就道:“哪里经得住风吹啊?如今已觉着天冷了,风凉着呢。”说着转头看那几个年轻的姑娘:“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过来行礼啊。” 三位姑娘便过来给齐王行礼,莺莺燕燕的娇声:“参见王爷。” “妹妹们平身。”齐王道。 几个姑娘直起身。 “叫她们坐下吧,都是一家人。”老太妃来了这么一句。 第34章 不信任 齐王就淡淡的道:“妹妹们请坐,都是自家人,今后不用如此多礼。” 这母子俩的互动真叫人尴尬到牙疼,邹落梨半低着头站在靠门的位置,听着齐王和老太妃用这种干巴巴的语气对话。 “太妃,这位邹姑娘是儿臣从义渠县那边领回来的郎中,虽然年轻,不过从小跟着隐世神医学习医理,医术很高超的。儿臣请她在府里照顾太妃和几位妹妹的身体,医所的医官虽然不少,可到底都是些男子,妹妹们觉着不方便,有邹姑娘照顾她们,儿臣也更放心些。” 说了一会儿闲话,齐王终于说了今天来的目的:“太妃刚说身体不适,不如叫邹姑娘给您诊诊脉?” 老太妃淡淡的扫了邹落梨一眼,道:“医术高超?这小姑娘?”她打量着邹落梨:“还真看不出来。”语气淡淡的,好像只是寻常的说话,可这嘲讽之意谁又听不出来? 齐王便笑着道:“年轻了些,不过医术是好的,太妃可传赵医正过来问问。” 老太妃便斜睨了他一眼:“赵医正不是被王爷派去治疗什么中毒的百姓了吗?不在府里,我去哪里传?” “这有何难?虽然不在府里,但也离得不远,传回来就是了。”齐王说着看门口:“去传。” 后面两个字略微的严肃,脸也有些沉。 旁边站着的那几个姑娘小心翼翼的觑着王爷的脸色,见他脸色不好了,赵曦月似乎有点紧张,忙用眼睛看老太妃,一个劲的看。 老太妃应该眼角余光能感觉到,但是她就不往那边看,脸色微微的也不好起来。 邹落梨在门口不动声色的看着。 赵曦月其实不怕齐王,昨天在王爷那边闹的时候,她声音最大。 但现在看,赵曦月似乎比较担心老太妃和王爷的关系太僵? 好像是这种感觉。 王爷和太妃的关系很僵吗?说实在话,邹落梨还真不意外,老太妃不是王爷亲生的母亲,年纪上都大不了多少,想想看这样的关系能不尴尬?堂堂王爷原本没什么人能够管束,可府里多了这么一位‘母亲’管着中馈,指手画脚的,还得每天晨昏定省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孝顺着,对齐王来说多难受? 不过,齐王今天的所作所为也是怪异的很。 邹落梨想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自己领到老太妃跟前来,既然老太妃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己,那就别打交道了多好?老太妃身边不是有安怡那个懂医的女子了吗? 早有丫鬟急忙的出去传话给侍卫,侍卫们去找赵医正回来。 齐王和老太妃都有些不悦,他们两人不在说话,屋里其他人都半低着头,一时有些尴尬的安静。 “姑母,侄女儿这几天身子倒是有些不适,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浑身乏,总也打不起精神来,要不,先请邹姑娘给侄女儿诊脉看看?”赵曦月小心翼翼的说着,她今天穿着一件海棠红束腰压金丝线缂丝圆领长裙,这颜色很衬她的肤色,看起来倒是有些娇俏可爱。 老太妃斜睨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齐王也没说话。 赵曦月原本是想给老太妃解围的,齐王不悦,她觉着即便是老太妃也可能心中会不安的,所以想缓和一下现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但是没想到老太妃居然没搭理她,现在尴尬住了的反而成了她自己。 张绮月眼神中便有些幸灾乐祸之意,又小心的转开眼别叫老太妃看到。 另一位姑娘面色沉稳,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表情。 邹落梨站在门口的位置,略抬眼便能看到上面坐的那些人。老太妃刚刚说她禁不住风吹,但她只有三十岁上下而已,又言辞推挡不愿意齐王安排的自己给她诊脉,从表情说话中就能感觉的出来,老太妃为人高高在上习惯了,绝对不喜欢别人安排她什么事。对齐王十分不信任,但是因为‘老来从子’,这里是齐王府,到底还是齐王说了算的,所以她对齐王还是有那么几分的顾忌。 反过来,因为她有着‘母亲’的身份,齐王对她也有几分顾忌。 目前来看,这母子俩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等了大约两刻左右,赵医正已经赶过来了,跑的气喘吁吁的,到了门口还整理了一下仪容和呼吸,但进来的时候依然能感觉到他呼吸急促面上有些红晕,可见过来的多匆忙。 “医馆那边情况如何了?”齐王先问道。 赵医正忙行礼道:“大部分的病人已经有了效果,今天之内,轻症的都可以回家了。只有些重症的还需要一些其他的药物,正在治疗中。” 齐王问道:“重症还有几个?” “三个。”赵医正忙又道:“若是能撑过一两天的话,便没有性命之忧了。” 齐王一听这才脸色好转,点头道:“尽全力治疗,一定不能再死人了。” “是。”赵医正躬身道。 “这个邹姑娘的医术,你觉着如何?”齐王又问道。 赵医正一愣,可能是没想到王爷将自己急吼吼的找回来还问这个问题。 齐王神色淡然,上首坐的老太妃更是端着茶杯专心致志的喝茶,好像根本就没听他们的对话。 赵医正只好躬身道:“邹姑娘医术高超,臣甘拜下风。” ‘叮’的一声脆香,老太妃手里的茶杯盖直接掉在了杯子上,她吃惊的抬眼看着赵医正。 老太妃如此失态,反过来把赵医正又给吓的有点紧张。 邹落梨急忙道:“小女实在是承担不起赵大人如此的厚赞,小女惶恐。” 齐王这才转眼看老太妃:“太妃,您也听见了,赵医正对邹姑娘的医术也是赞誉有加的,可见邹姑娘虽然年轻,可医术上到底是学了些东西的,您可以放心的让她给您请脉了吗?” 齐王这番话,相当于是帮着邹落梨给赵医正解释了一下。 赵医正现在应该听明白了,是老太妃对邹落梨的医术不信任,所以齐王才传他过来证明的。 王爷这么一解释就不会增加赵医正对邹落梨的不满了。 第35章 给老太妃请脉 赵医正也很精明的,从齐王的话语中就能听得出来,王爷可能是想让邹姑娘以后在内府给老太妃或者姑娘们看病,所以现在需要老太妃信任邹姑娘。 在太医院加上王府已经几十年了,这点眼色赵医正还有,且他心里更加清楚一些,这个府里实际掌权的人到底是谁。 别看老太妃是长辈身份,端坐在上首架子很足,但真正掌权的还是齐王,若是他们母子的意思出现相悖,别的人该听谁的,赵医正心里明镜儿一样。 所以他马上躬身道:“老太妃,这个邹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医理根基还是很扎实的,这一次的中毒事件,就是她诊断出来确凿的毒源是什么,救治病人才可以更加快速而有效,如今对症下药,见效是非常快的。”说到这里赵医正愧然的道:“说来惭愧,便是下官也没有及时的查明白毒源,若不是邹姑娘提醒,可能用了不对症的药物,病人的情况……会更加严重。” 赵医正一旦弄清楚了齐王是怎么想的,他就会说到点子上。但其实这句话还是为他自己减轻了一些罪责,如果当时没有用对症的药物,那是可能会增加死亡的。 老太妃想说的话半天没说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本太妃最近没什么不适的……” “老太妃,您惧风惧光,一直也差不明白什么缘故,不如让邹姑娘请请脉,下官也想听听她的见解。”赵医正应该也有在王爷那里将功赎罪的想法,看明白了王爷的脸便道。 老太妃又停顿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情愿的将手臂伸了出来。 这就是同意了。马上有旁边站的丫鬟托住了她的手臂,另一个丫鬟快速的去将小迎枕拿了过来,放在罗汉床的扶手上,丫鬟将老太妃的手臂小心的放在小迎枕上。 赵医正转身示意邹落梨上前。 邹落梨这才上前来,过来站在扶手外面,刚要伸手,春香从床榻中抽了一块手绢出来快速的过来将手绢搭在了老太妃的手腕上。 其他的丫鬟马上转开眼的转开眼,低头的低头。 老太妃耷拉着眼睛也好像没看见一样。 邹落梨面色不变,将三指放在脉搏上,隔着手绢给老太妃诊脉。 屋里安静了很多,大家都看着她。 脉象平,脉起落搏指明显,能分清次数,只有些细小,脉如丝。邹落梨一边诊脉一边查看了一下老太妃的脸色,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眼神犀利,一察觉邹落梨的打量便马上横过来一眼,当然老太妃自己应该知道,郎中这样打量她是看她的脸色,查病呢,所以横了一眼应该是表示不满而已,接着就转开了眼睛。 “脉象如何?”赵医正问道。 邹落梨收回了手,道:“弦脉,脉形端直而似长,如按琴弦,挺然指下,略有些硬。” “哦?病例如何解?”赵医正显然也是想再看看邹落梨的医术到底如何,询问的有些考她的意思。 “脉象上看,肝气有郁,脉象较为柔和,应该是与季节有关。老太妃脸色苍白,肌肤有些缺水,肝气不足所以脉管不充盈。郁而不结,悲而不伤,调养即可。”邹落梨道。 赵医正面露赞许,点了点头。 齐王笑了道:“看赵医正的样子,邹姑娘说到了点子上?那你们就别在这里背医书了,只说听得懂的话。太妃的病症可要紧?” 邹落梨躬身道:“老太妃身体有些虚,但并无严重的病症,请王爷放心,只需要好好调养,平日里无论是饮食还是心情都多注意,便能好转。” 其实,说白了就是没病。 郁而不结,悲而不伤,就是不严重的意思,平常里肯定是有些心事的,一些事情想多了烦闷了,心气紧张,便是这样的弦脉。 邹落梨的话,只有赵医正这种行医很多年的人听得明白。他点头赞同,就说明他平常给老太妃诊脉也是这个结论。 “不需要吃药,只调养就行了?”齐王爷又问了一遍。 邹落梨点头:“是。” 齐王便对老太妃笑道:“太妃,这丫头医术还好吧?跟赵医正的诊断差不多,您多出门走动走动,多想些开心的事情,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老太妃微微笑着点头,但看站在近处的邹落梨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是啊,能让赵医正如此夸奖的人倒是难得见。既然王爷一片孝心,就留在府里吧。” 邹落梨很无语,心里想这副样子好像我求着留下一样,分明是王爷强人所难,强迫留下我…… 当然,抱怨的话只能心里腹诽而已,脸上恭敬的笑着福身退下,来到门口这边站着,感觉到旁边一束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并没有转头去看,因为她知道那是谁在盯着自己。 就是那个叫春香的丫鬟。 赵医正也退出去了,估计他还得赶紧去医馆那边看病人。 齐王爷在屋里跟老太妃说了会儿闲话,还是那种干巴巴不尴不尬的语气,邹落梨听着都觉着尬出了天际,但王爷硬是聊了小半个时辰。 他们母子说话的时候,赵曦月和张绮月等三位姑娘端坐在椅子上,脸上都带着矜持而端庄的笑容,不轻易的插话,脸上都带着温婉的笑。 不过张绮月从刚刚开始似乎就有点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看的出来是装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也有点坐不住的样子,扭来扭去的。 大家闺秀自然是有教养的,知道这样扭来扭去的坐不住是非常失礼的,何况还是在齐王面前,所以张绮月强行忍着,忍得也很辛苦。 邹落梨偶尔的感觉到张姑娘好像一直在动,扫过去一眼,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有些冒汗珠子,双手放在腿上绞着手里的手绢,极力的忍耐着。 看样子是有些不适? 邹落梨便有点注意。 张绮月显然是想忍到齐王离开她再告辞的,所以等齐王终于肯站起身跟老太妃说告退的话的时候,她明显松了口气。 齐王站起来,大家也都跟着站起来,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好像一下子没忍住,‘噗’的一声轻响,张绮月瞬间满头满脸一下子血红。 “姑……姑娘恕罪!”站在张绮月身后的翠缕突然窜了出来,跪在了地上,又连连的给老太妃和齐王磕头:“奴婢无状,奴婢该死!” 第36章 岔了气 老太妃的屋里挺安静的,虽然母子俩一直在说话,但其他的人并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所以那一声轻响大家听得很清楚。 确实是张绮月那个方向发出来的。 不过因为邹落梨早发现了张绮月的不适,比较注意她,所以听的清楚其实是张绮月发出的声音,但翠缕很聪明反应也快,马上跳出来给她姑娘扛雷。 “你,你好大的胆……”张绮月说了一句,但她羞愧紧张同时可能依然不适,所以声音都在颤抖,说了半句话身体突然软倒了下去。 “啊,姑娘!”身后的丫鬟一声惊叫,急忙的扑上前去搀扶。 翠缕也叫着忙起来扶她。 张绮月无声无息的晕倒,屋里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反而是这丫鬟的惊叫声才惊醒了大家,老太妃惊讶的道:“哎呦怎么回事,快扶住!” 人已经晕倒了,两个丫鬟扑上去搀扶起来,急忙的往窗户那边放的罗汉床上扶。 只有赵曦月先是惊讶的站着看,突然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叫:“哎呀她……”猛地捂住了鼻子。 “太妃,能不能找医官来……”翠缕正在哀求老太妃找医官来,一扭头就看见了赵曦月的这个动作,脸蛋瞬间就涨得紫红。 齐王刚要走近两步看看怎么回事,可能是闻到了什么又站住了,顿了顿吩咐了一句:“邹姑娘,你给张姑娘看看。” 他自己给老太妃行礼:“儿子就先告退了。” 老太妃正要说话,赵曦月反倒是忍不住的一下子扶住了老太妃的胳膊,手还轻捏了一下,看样子是想让老太妃把齐王留下。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老太妃反而闭上了嘴,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齐王出去了。 邹落梨其实已经看见了,张绮月应该是放了个屁,刚刚那么难受的样子,憋了半天结果还是没憋住。 老太妃已经被丫鬟扶起来,往窗前走了两步又站住,转头看邹落梨:“还不赶紧上前去看看!” 邹落梨忙上前去,床前挤着的丫鬟们就赶紧给让开了。她到了跟前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张姑娘只是羞愤至极装晕过去而已。 眼睛虽然闭着,但是能看到眼睑下的眼珠子还在动来动去的,脸也血红,嘴唇抖动,羞愤的样子也是难以遮掩。 邹落梨伸手试了试她的脉象,心里其实清楚,张姑娘现在着急的是离开这里,所以就道:“找婆子来背回去吧,需要仔细诊脉……找合适的地方躺平了才好。”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屋里的人已经闻到了什么怪味,老太妃听了这话心里头已经明镜儿一样了,这是她的屋子,她自然是不愿意这边弄得腌臜难堪,便点头:“既然这样就背回去吧,邹郎中你跟着去看看。”现在倒是承认邹落梨是郎中了。 赵曦月嘴有点欠,反倒是说了一句:“这罗汉床上躺不平吗?” 这话马上招来了翠缕的愤怒横视,翠缕也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所以豁出去了,道:“奴婢背得了姑娘。”说完让另一个丫鬟扶着,她一气就把张姑娘背了起来往外走。 邹落梨给老太妃行礼,跟着也出来。 一路往西院走,到了张绮月的住所,翠缕背着张姑娘进了屋子,邹落梨脚步顿了顿,果然另一个丫鬟不想叫她进去,对她道:“邹姑娘,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 邹落梨点头。 里面悉悉索索的,还有女子的哭泣声,声音时而大时而小的,过了好一会儿,翠缕出来了,对邹落梨笑着:“邹姑娘,我们姑娘没事了,你就不用进去看了。”说着她马上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我送送姑娘。” 突然这么客气。 邹落梨心里明白,自己让人马上背张绮月出来,算是帮了她一点小忙,翠缕这倒算是承情了。 “你们姑娘没事就好。翠缕姑娘也不用客气了,我自己出去就行。”邹落梨说道。 翠缕却还是跟着她一起往外走,轻声道:“邹姑娘,如果老太妃问起我们姑娘因何晕倒,你要怎么回话?” 原来还要问这个。 邹落梨想了想道:“就说张姑娘体虚,气恼之下一时气亏紊乱引起的暂时性晕厥,并无大碍,休养几天便好。” 翠缕明白的点头:“多谢邹姑娘。” “没事。”邹落梨说道。 又停顿了一会儿,翠缕道:“邹姑娘,你发现没有,老太妃身边的春香对你可戒备了,特别没好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邹落梨心里一样很戒备,因为她能感觉出来,翠缕这丫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跟自己说这些也是有目的的,绝对不是闲聊。 她摇头:“好像也没有感觉到啊……” “你没感觉到,那是因为你才来,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特别注意春香对你的态度罢了。不过我提醒你,以后可得多注意春香,她能从一个旁院的粗使丫鬟攀上老太妃这高枝,成了老太妃身边的人,说明她特别有心机,心思也特别重。另外,她还是……” 翠缕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嘴角带着冷笑继续道:“老太妃应该是跟她私底下说过了,选个好日子叫她去王爷那边,那丫头这段时间仗颠的不行了,自以为得了先机了,反把别人死盯着,怕人抢了她这个头筹。” 邹落梨抿了抿嘴:“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翠缕扭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邹姑娘真真是一点不知道这府里头的水有多深。王爷从没带女子回来过,虽然你是郎中,说的是照顾老太妃和姑娘们的,可到底蹊跷……”可能是觉着这话有点不太好说,翠缕稍微的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女郎中本就很少见的,没听赵医正那番话之前,谁能想到邹姑娘的医术这么好,只当……别人是不会多想,但是春香肯定是想歪了,以为王爷带你回来是因为……说给老太妃看病其实就是个幌子的。” 邹落梨道:“现在总该都知道了,估计春香也不会再多想了。” 翠缕就看着她冷笑道:“邹姑娘你可千万别小看了春香,那丫头心思多的很,手段也狠……”她突然想起来了,道:“春香原本就是和夏香、冬香在一块儿的,姑娘回去问问她们俩就知道了。” 第37章 春香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快走到前面一个垂花门了,可能是怕到了那边会有人听见,所以翠缕干脆站住了,邹落梨只能跟着她也站住。 翠缕继续说着:“王爷身边原本有个丫鬟叫月牙的,从小侍奉王爷,这种情分别人是没有的,谁都以为她必然是王爷头一个通房,她自己也笃定。结果没等爬上王爷的床,有天却被人发现她一丝不挂的在外院管家的床上……王爷也就把她赏给管家了。月牙却不肯,又寻死觅活的,说她被人害了,说头天春香叫她去聊天,给她喝了一杯甜水,喝了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翠缕又冷笑:“她说这些话,府里人有信的有不信的,可有什么用?身子都脏了,难道还想侍奉王爷?不甘心又能怎么样?”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着邹落梨:“我跟邹姑娘说这些,就是提醒一下邹姑娘,春香手段多着呢,心狠手辣的,你对她可不能不防着。” 邹落梨脸色都有些变了,点头道:“知道了,多谢翠缕姑娘的提醒。不过姑娘们真的是想多了,我真的就是郎中,仅此而已。” “希望她能相信你吧。”翠缕点头,道:“从这个垂花门过去就是正院了,我就不送了。” 邹落梨跟她告别,看她往回走了,自己也按照翠缕指的路穿过垂花门,上了游廊往前走。 翠缕跟自己说这么多,估计是想挑唆。 翠缕比较聪明,从这几天打交道的情况来看,邹落梨甚至觉着她比张绮月还要聪明些圆滑些。毕竟是丫鬟出身,没有那么高高在上的心态,比较能屈能伸。 所以除了挑唆之外,可能还有拉拢自己的心思。 从这边出来,邹落梨还在想接下去是回春怀阁还是去哪儿,就有候在这里的丫鬟过来道:“邹姑娘,老太妃找你过去。” 邹落梨答应着,跟着这个丫鬟重新往老太妃这边而来。 春香就在门口,见邹落梨进来就还是那副上下扫量的样子。 丫鬟进去回禀,邹落梨在门口等着,感觉到旁边春香不善的目光,心里想翠缕说的关于春香的那些事情,倒是真的算是提醒了自己,虽然总觉着自己和春香未必能够打的着交道,不过对她防备一些还是需要的。 丫鬟回禀出来传她进去。 邹落梨进屋,见老太妃和赵曦月并另一位小姐已经换了屋子,坐在了左次间那边,正堂屋里几个丫鬟忙碌的收拾着,甚至连罗汉床上的被褥都换了。 “张姑娘怎么了?”老太妃问道。 邹落梨便道:“只是气恼中岔了气暂时晕厥,回去便好了,也无碍。” 赵曦月坐在老太妃旁边的椅子上,身子斜趴在桌上,看着有些懒散的样子,当然,这幅样子可能也让人能感觉出来,赵曦月受老太妃溺爱的,所以她在老太妃这里可以如此的轻松随意。 “只是岔了气吗?”赵曦月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邹落梨。 邹落梨躬身:“其他的症状也有,就是张姑娘常有的一些问题,颜面煞白,手足骤冷,抽搐……” “行了。”老太妃冷冷的说了一句,打断了她的话。 邹落梨就闭上了嘴。 赵曦月也坐直了,转头看老太妃道:“姑母,张妹妹如果只是岔了气暂时晕厥,倒也没什么大碍,您也不用担心了。只是刚刚表哥在,张妹妹有些失礼,表哥直接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您有没有话给表哥?侄女儿给您传?” 老太妃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淡淡的:“没什么话。” 可能她平常里就是这副冷淡的样子,所以赵曦月并不认为是给她冷脸,马上起身笑着道:“既然姑母无事,那侄女就先告退了。” “嗯。”老太妃点了点头。 赵曦月并没有跟另一位姑娘打招呼,直接出去了。 另一位姑娘,如果不出意料之外的话,应该是冬香曾经跟邹落梨说过的,就是老太妃的外甥女,叫孙尚玉。 这孙尚玉看着和张绮月差不多的年纪,但却稳重的很,刚刚这里的那些事,孙姑娘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一个不该发出的声响都没有,安静的好像没她这个人一样。 这会儿也是一样,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陪坐在老太妃身边,一言不发。 老太妃打量了邹落梨一眼,道:“你回去吧。” 邹落梨便行礼:“是。”从正房退了出来。 她出来还没走到院子门,就听见后面有人说话:“姑娘您也要走了?” 邹落梨回头看了看,见那位孙姑娘也出来了,问话的是春香,孙姑娘简单点点头继续往外走。 …… 屋里。 人都走了,一直在老太妃身边站的一个穿褐色缎子夹袄的看起来有五十岁上下的老嬷嬷这才上前,给老太妃换茶:“这茶凉了,”她对门口的丫鬟道:“过来换茶。” 门口的躬身答应着上前,将茶壶提了出去。 “你们都出去吧。”老太妃说了一句,屋里和门口候着的丫鬟嬷嬷们都躬身退了出去,老太妃又道:“姜氏留下。” 原本跟着往外走的一个嬷嬷站下了,躬身道:“是。”这位就是之前奉命去王爷那边揭穿聂管事的姜嬷嬷。 姜嬷嬷看见奶娘在收拾姑娘们喝过的茶杯,她急急忙忙的上前笑着轻声道:“还是我来吧,妈妈您歇会儿,仔细烫了手。” 奶娘并没有客气,只笑着点点头让开了。 老太妃示意了一下,叫她过去坐在了旁边的小杌子上。 丫鬟提着茶壶进来,看见姜嬷嬷在亲自收拾,慌得忙上前来想要帮忙,奶娘已经淡淡的道:“出去吧。” 丫鬟马上明白了,赶紧将茶壶放在了桌上,她躬身退了出去。 老太妃一边喝着新沏的茶一边沉吟着,姜嬷嬷小心的收拾着茶杯不发出不该有的声音,还在关注的看着老太妃。 老太妃将她留下,显然是有话要说或者有事情要问。 果然,过了一会儿老太妃道:“姜氏,你觉着这个邹郎中如何?” 姜嬷嬷已经猜到了,老太妃可能会问小郎中,所以也想好了如何按照老太妃的心思回答,笑了道:“小姑娘长得倒是好看。” 第38章 作死了 老太妃却冷笑了一声:“跟好看没关系,他的心思没那么简单。好好的平白无故带什么郎中回来,医所那边的医官不够用是怎么着?还巴巴的带到我这里。” 姜嬷嬷并不慌张,笑着道:“太妃说的是呢……王爷巴巴的把她带您这里,自然是想让府里所有人都看看,小郎中是您老人家发话留下的,以后那些想动歪脑筋的就消停着……” 姜嬷嬷说到这里笑了:“王爷的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太妃去?” 老太妃过了一会儿问道:“曦月这几天做的很过分吗?” 姜嬷嬷将收拾好的茶杯放在了托盘上,收到一边儿去,过来站在老太妃身边躬身专心回话:“您是知道的,小郎中来的第二天就指使聂管事想直接杖毙了她,这是一桩。昭玉的死又是一桩。听说昨天还是前天的,在王爷那边还跟张姑娘吵了一架……这怕是又得算上一桩。” “昭玉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妃问道。 姜嬷嬷声音压低了些道:“就是叫昭玉的那个奸夫去弄死的……头天先给喝了落胎药引发了大出血,这样之前到底怀没怀就谁都说不清楚了,然后弄死了一了百了。”顿了顿又道:“估摸觉着挺周密的。” 老太妃哼了一声:“愚蠢。” 姜嬷嬷笑着道:“赵姑娘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哪里懂这些,全都是身边那几个不晓事的嬷嬷奶娘撺掇的……”顿了顿先看了看老太妃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的轻声道:“说到底也是想讨您的欢心。” 这话还是引起了老太妃的恼怒,她将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怒道:“愚不可及!” 姜嬷嬷吓得忙跪下了,顿了顿道:“要不奴婢叫人去从旁提醒一下?” 一看老太妃发怒了,旁边那个奶娘似乎也坐不住了,忙从小杌子上站起来。老太妃却已经按捺下了怒气,声音平稳的转头对她道:“奶娘,你坐你的。”然后又叹气:“我也是气曦月,实在不争气,又蠢又自以为是。” 奶娘便重新坐下了,笑着道:“姑娘到底年纪小。” 老太妃就哼了一声:“她年纪小?尚玉可比她还小两岁呢!怎么就那么懂事?怎么不见尚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捣鼓这些蠢事?” 奶娘就点头,也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啊,这么一看,孙姑娘倒是像您嫡亲的侄女。” 这话也就老太妃的奶娘敢说了。 姜嬷嬷在旁边笑着道:“赵姑娘还是被定边侯宠坏了。” “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做这些事确实是有点过了。她是侯门千金,若是不乱来,原本正妃的位置就妥妥的是她的,可惜这么一顿折腾,王爷怕是……”奶娘叹了口气。 姜嬷嬷低着头眼珠子转了转,忙去给奶娘也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她跟前。 老太妃一开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冷哼:“奶娘这话真真的没错,若是曦月她不作,正妃就是她的,可惜从安排昭玉接近王爷的手段开始,实实是把王爷得罪了,就算是本太妃压着,只怕王爷也绝不同意她为正妃……”说到这里老太妃又叹了口气,摇头不说了。 “如果赵姑娘成不了正妃,定边侯那边怕是不愿意。”姜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可惜孙姑娘的父亲不争气,闹了个什么渎职案,如今已经不入流了。” 老太妃本已经重新端起茶杯来了,但是听了这话又有些烦躁,将茶杯又放下了,看着窗户那边发呆。 “太妃,您也别太焦心了。说到底谁为王妃也是您说了算,您是长辈呢。若在不行,就禀明皇上,请皇上下旨。”姜嬷嬷道。 老太妃皱眉道:“皇上未必想让齐王和定边侯联姻。”她沉吟了一会儿摇头:“这事不能请旨,一旦请旨了皇上又有其他想法的话,那就没有一丁点转圜的余地了。” 奶娘在小杌子上幽幽的道:“太妃,您不但要想现在,还得想将来呢。即便您现在费劲吧啦的将赵姑娘扶上了正妃的位置,以她的性子,做了王妃就会改了现在的脾气吗?若是改不了,还和现在一样,那您想想会怎么样?现在是姑娘呢就已经无法无天的,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都敢做,等做了王妃那还能有谁制得住她?她还能听谁的话?”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就算是您的话,可能头两年还能听一听,时间久了就未必了——以她的性子,能想得到!待到了您也管不了的时候,那可真的就是反而给自己弄了个大麻烦。” 老太妃听了脸上有些凝重,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手放在茶杯上却迟迟不端起来,不住的思索着。 姜嬷嬷假装去给奶娘换茶,觑了眼奶娘的表情,见她沉着脸眼神警告的看着老太妃。 而老太妃皱着眉头沉吟,似乎还有点紧张。 姜嬷嬷心里想,老太妃和奶娘之间肯定还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那赵曦月可是定边侯的女儿,是老太妃嫡亲的侄女。孙尚玉的母亲是老太妃的姐姐,那是已经嫁给外人的人,何况孙尚玉的父亲去年刚因为牵扯上了朝廷的一桩案子,被削职查办了,今年初朝廷里的同僚求情,才算是恢复了官身,但比之前的官职低了许多,想重新爬上去并不容易。 所以按照正常的道理,孙尚玉无论如何是没法和赵曦月相比的,谁为正妃谁为侧妃,这也是不用迟疑犹豫一眼就能认定的。 姜嬷嬷一直都是这样想,因为她知道这是正理。老太妃难道不希望她亲哥哥的女儿成为王妃?孙尚玉再好,那也不姓赵! 可是,老太妃的奶娘看着倒像是特别的厌烦赵姑娘。 姜嬷嬷是知道点儿这位奶娘的想法的,可没想到她如此的讨厌赵姑娘,听今天她劝说老太妃的话,简直就是说赵曦月万万不能做王妃,她做了王妃反倒对老太妃不是好事呢! 奶娘可是一直跟着老太妃的人,对老太妃最忠心,她说出来的话,老太妃是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何况,这话里也有话,只有她们两人听得懂。难道老太妃真的有什么事是自己都不知道的? 姜嬷嬷心里不停的问着。 第39章 王妃的人选 老太妃沉吟了好一会儿,奶娘没说话,姜嬷嬷自然也不敢说话,丫鬟都被遣出去了,屋里殷勤服侍的便只有她了。给奶娘重新换了杯热茶,又给老太妃也重新换了一杯。 “尚玉那个丫头吧,”老太妃终于开口了,皱眉一边沉吟着一边道:“我觉着实在是有点太过深沉了些。很多事情都藏在心里不说出来,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她父亲的事情出了之后,来禀报的那天,我记得清楚,那丫头脸色都没变,当时我心里就一突突。” 她看着奶娘问道:“奶娘,你觉着呢?” 奶娘想了想问道:“您是觉着她心思太多了?” “心思多不多还不知道,我还没看透她。”老太妃说到这里有些意味深长:“年纪不大的丫头,却叫我都看不透,这可真不一般。” 奶娘听她这样说也沉吟起来了。 老太妃侧头看了看姜嬷嬷,示意她也说说。 姜嬷嬷想了想谨慎的道:“老太妃说的那天的事,奴婢在跟前正好也看见了,当时……确实也觉着奇怪。孙姑娘的父亲被削职查办,要是给一般的姑娘家,早吓得哭起来了,孙姑娘好像与她无关一样,脸色都没变。奴婢当时也是觉着……”姜嬷嬷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词:“觉着突兀呢。” “平常里虽然不怎么说话,可做事漂亮。曦月弄得这件事,就连绮月都被牵连进来了,反倒只有她一点没被牵挂上。”老太妃说到这里沉吟着,摇头:“这眼力界谁比得上?” 姜嬷嬷已经听懂了老太妃的意思了,她虽然不知道老太妃和奶娘之间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但凡事顺着老太妃的意思来说,总还是没错。 于是点头道:“孙姑娘是心思太过深沉了些,若是她为王妃,拿不拿得住只怕是更没底。” 奶娘就说了一句:“最好拿捏的话,那就是张姑娘了。” 老太妃似乎有些惊讶,扭头看她。 奶娘道:“张姑娘懦弱,身子还不好,这不都是……”话没说完就停下了。 奶娘是老太妃最信任的人,而姜嬷嬷也是跟了老太妃多年的,也是老太妃身边第一大嬷嬷,自然比旁人更清楚老太妃的想法。 所以奶娘想说什么她很清楚。 虽然没有直接表示赞同,但姜嬷嬷也轻松的接下去说道:“身体不好,看着不是个能长寿的,若是成了亲,就那副身子骨儿能不能怀上都两说呢。王爷得不着嫡子,这就已经没先机了。”说到这里笑了道:“正好,王爷自认为张姑娘才是他的亲表妹,巴巴的大老远接了来府里养着,老太妃您要是遂了他的心愿,他还得感激呢。” 老太妃摇头哼了一声:“说笑罢了,哪里能真的让张绮月坐正妃之位?若是她,那还不如干脆找个不相干的。” 姜嬷嬷就连连点头。她刚刚的话半真半假,端看老太妃愿意怎么看了,老太妃认为是开玩笑,那她就是开玩笑。 “太妃,您也别太焦心了,如今先皇的孝期才满没一年,这事慢慢从长计议也不为过。王爷自己都不着急,咱们当然也不用着急。”姜嬷嬷说道。 老太妃慢悠悠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道:“对了,刚刚你说的,那个昭玉的奸夫怎么处置的?” 姜嬷嬷有些惊讶,顿了顿赶紧道:“没有处置。赵姑娘还让留在外面,可能是还想……” 老太妃变了脸色,咬牙道:“立刻叫人去处置了!干净点别露什么马脚,王爷查的就是他!拔出萝卜带出泥,若是被王爷找到了,还不知道背后多少事都被牵扯出来!” 姜嬷嬷忙答应:“是。”正要出去。 老太妃又道:“等等。” 姜嬷嬷躬身站住:“太妃?” 老太妃想了一会儿道:“你亲自去曦月那边,暗示一下本太妃已经知道了,也是我的意思叫除掉那个人……那个糊涂东西,你不给她说清楚,她闹不好搞不清楚状况还要瞎闹呢。” 姜嬷嬷再次答应:“是。”这一次她没有马上走,而是略等等看老太妃还没有有什么吩咐。 果然,老太妃还有吩咐,又沉吟了一会儿,道:“还有,曦月身边那个叫白茶的丫鬟也不能留了,找个借口打发了吧,卖远一点。” “是。” 老太妃摆了摆手,姜嬷嬷躬身退下了。 她也出去了,奶娘侧身看着老太妃轻声道:“王爷……难不成知道了那件事?” 老太妃虽然摇头了,但脸色却变了,很有点紧张的样子:“绝对不可能知道什么,只是可能隐隐觉着不对劲吧。说到底曦月这一次还是把我连累了,她一个闺秀姑娘能做出这样的手段来,王爷岂能不奇怪?焉能不暗地里查?” 奶娘便摇头:“所以说,赵姑娘是真的不行,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累您,她还不自知!” 老太妃想了一会儿点头:“奶娘,你刚刚说的话我也想过,曦月确实太放肆了,很多事情防着她反倒要比防着其他人更需要严密一些,不然叫她知道了,说不定自作聪明的要做出什么狗屁倒灶的,反而坏了我的大事。” 奶娘点头:“太妃英明。” 老太妃沉吟。 “定边侯那边需不需要给写封信去提醒一下?王爷若是因为赵姑娘对定边侯有了防备……”奶娘说道。 老太妃倒是冷笑了一声:“就算是有防备,他也没那个本事!我哥哥在济南府三十多年了,根基扎的深的很,他才来这里几年?说白了,他娶谁做正妃这事都有一半得听我的,他能翻了天不成?” 奶娘想劝劝太妃的,别小瞧了王爷。王爷在她面前很多时候都是故意示弱,小事上故意不争的。谁做这个王妃,好像一直都是老太妃在盘算,提及的时候王爷也是次次都很谦逊,每每都是说,此事由太妃做主,儿臣一定遵从什么的。 但奶娘活了几十岁的人了,总觉着自己看人比较准的,王爷不去计较小事,是因为他谋的是大事。 不过,奶娘想了想还是没说太多。 第40章 惊扰 邹落梨回到了春怀阁。 夏香和冬香一通忙活,今天各处送来了一些日常用品,绣房还送来了两套衣裳,是专门给邹落梨做的,冬香跟着高兴,一定叫她试试。 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邹落梨想起那个叫春香的丫鬟来,便问道:“你们一个叫夏香一个叫冬香,那是不是应该有春香和秋香?” 没想到夏香很敏感,马上就道:“姑娘你今天去老太妃那边了?” 果然是认识春香的。 邹落梨点头。 “见到春香了?”冬香问了一句。 没等邹落梨回答,夏香已经冷笑了起来道:“怎么会没见到呢?她那么心眼多的人,府里来了新人,她削尖了脑袋都要凑人家跟前,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打听的清清楚楚!” 看起来,夏香对春香不是很满意。 冬香笑着道:“姑娘,春香跟你说什么没有?” “没有。”邹落梨说着,问道:“她是不是原本和你们一块儿的?” 冬香点头:“我们十几个人是一起进府的,她和我、夏香、秋香一开始就分到了同一个妈妈手下,妈妈给我们起的名字。后来我和夏香分到了春怀阁,她去了老太妃……” 话没说完夏香就没好气的打断了:“那还不是她用了手段!”说着看着邹落梨道:“都是妈妈手下的粗使丫鬟,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依然是粗使丫鬟,她却能去老太妃身边?” 然后自问自答:“是因为她使了龌龊的手段!故意烫伤了原本分到老太妃那边的芙蓉和华蓉,她拉着秋香顶替了。到了老太妃那边之后,也不知道又背地里用什么狠毒的招数,把秋香又给赶到外院去了。老太妃那边要得就是门上的跑腿丫鬟而已,她一个跑腿儿的,却能哄得老太妃发了话,明年就让她去伺候王爷。邹姑娘,你想想吧,这样的人不但是心眼多,手段也毒着呢!不然怎么能爬到现在的位置?捞到这么些的好处?” 夏香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生气,好像被算计的是她一样。 冬香难得点头赞同:“邹姑娘,你以后见了春香还是要小心些。” 邹落梨只是见了春香一面而已,却没想到被两三个丫鬟都这样的提醒,心里也愈加想好了,以后对春香一定要防备,点头道:“原来如此。” 吃了晚饭,亥时许,邹落梨便洗漱上床休息了。 睡到半夜里,猛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爬起来还有点懵,懵了一会儿才听清楚外面是个嬷嬷的声音,一直叫:“邹姑娘,邹姑娘!” 邹落梨忙披衣去开门,院门外面是个嬷嬷,样子很着急,看见她就叫道:“邹姑娘,快点收拾一下去看看张姑娘吧!张姑娘不好了呢!” 邹落梨有些惊讶:“不好了?” “是啊,哎呦没时间多说了,你快穿整齐跟我走。”那嬷嬷叫着。 “去找医官了吗?”邹落梨问道。 那嬷嬷满脸焦急:“已经去了,只是医所在外面,如今王府内宅已经锁了门,要传到话找了医官来还得几个时辰呢,您快先去看看吧,耽误不得的。”说着连声的催着。 邹落梨也不好耽误,想找夏香和冬香陪着自己,可两个人居然都没起身,她只能道:“稍等。”去屋里换了衣裳,又提上了药箱子出来。 跟着这个嬷嬷一路往外走,走着走着邹落梨就觉着不对劲了。 倒不是走错了地方,白天邹落梨都还没有认识路呢,更别提晚上了,一盏灯笼照路,周围黑漆漆的是什么地方她都看不清楚,哪里能认识? 奇怪的是这个嬷嬷一点不怕吵别人起来,绕来绕去的经过无数的角门、院门,这些门晚上都是关着的,还得使劲敲门将看门婆子给叫起来,人家来开了门,这个领路的嬷嬷就总不厌其烦的跟人家要说几句,张姑娘晚上觉着不适啦,所以赶紧来找郎中啦,什么什么的。 人家看门的婆子们那里敢多言什么,只能诺诺的答应,有些被叫起来没好气,脸色也不好看。 走了一路,邹落梨总觉着这个嬷嬷好像是故意要闹醒那么多人一般。 横竖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 比白天走的还远,终于到了张姑娘这边的庭园了,那嬷嬷指着院门道:“你去吧,有丫鬟在那边等着你呢。”说着她提着灯笼就要走。 邹落梨虽然根本没弄明白,但反应还是很快,一下子便抓住了那嬷嬷的手臂,陪笑着道:“嬷嬷您去哪里?” “我回去了。”那嬷嬷忙挣着自己的胳膊:“我的差事就是去传邹姑娘,你来了我的差事也做完了……放开我。” 邹落梨做出害怕的样子来:“您好歹的等我见到内院姐姐再走,这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实在是有些害怕。” “这不就是谢姑娘住的地方吗?你总不会认不出来。”那嬷嬷道,更加使劲的想要挣扎开。 邹落梨就更加的抓紧了她不让她挣脱:“认是能认得出来,但是这周围没人啊。” “你过去就看见了!” 嬷嬷越是挣扎,邹落梨越是起了疑心,更抓紧了她:“您陪我一去过去吧,就几步而已。” “几步而已你还……” 那嬷嬷的话还没说完,终于她们俩的争执引起了这边房院巡夜婆子的注意,有几个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过来了:“谁在那边?” 邹落梨道:“我是邹郎中,这位嬷嬷领我过来的,说张姑娘夜里觉着不适……” 谁料想那嬷嬷看见巡夜的婆子过来了,似乎是真急了,猛地下死力气用力将邹落梨甩脱了,转身就往外跑。 巡夜婆子也看见这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提着灯笼就跑,惊讶的忙追了两步:“那是谁?你跑什么?!” 这个领路的嬷嬷挣脱了邹落梨,一溜烟的跑掉了,巡夜婆子中有两个指着叫站住站住的,追出去了一段距离,路太黑转眼就没影儿了,两个婆子只好回来。 另有两个婆子过来用灯笼照了照邹落梨,其中一个道:“真是邹郎中。你说什么?谁传话说张姑娘不适的?刚刚那婆子又是谁啊?” 第41章 半夜喧闹 邹落梨有些害怕的样子。 先跑到几位嬷嬷身边,才指着跑走的婆子方向道:“就是那个嬷嬷,半夜的到我那边敲门说张姑娘身体不适传我看病。我自然不会疑心,忙跟着她过来,可到了这边她又不上前敲门,反倒叫我自己进去,路太黑我有点害怕,想让她陪我过去,她就死活不往前走,我觉着奇怪,正在这边说呢,几位嬷嬷就过来了。谁料想那嬷嬷看见你们过来居然拔腿就跑,拽都拽不住。” 巡夜婆子听得又是惊讶又是愕然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问着:“内院传出来话了?张姑娘不适?” “没有啊……没听见啊。” 几个人互相问了问没有什么结论,她们是亲眼看见一个嬷嬷带着邹落梨来的,一看见她们过来又跑掉了,只是天黑她们也没能认出来那嬷嬷是谁,但不会怀疑邹落梨说的话,因此想了想一个婆子道:“邹郎中,你且在这里等着,我们问问内院可有此事。” 邹落梨点头:“好。” 两个婆子在这边等着,两个婆子去敲内院的门。 邹落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拿出来手绢将手心擦了擦。刚刚在往这边走的时候她便觉着不对劲,只是不知道那领路的嬷嬷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又是什么目的,所以心里防备了些,便将荷包中的风油精拿出来倒在了手心中一些。 刚刚她拽着那嬷嬷不让走,那嬷嬷挣扎,邹落梨趁乱伸手在那嬷嬷的眼睛上乱拂了几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嬷嬷这会儿眼睛肯定难受,撑不到明天眼睛就会肿。 她以为她跑掉了,邹落梨又不认识她,巡夜婆子们也没看清楚她是谁,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等明天看看谁找医官治眼睛就知道了。 院门敲了一会儿里面就有粗使丫鬟来开门,听见婆子们的话也是疑惑,内院没人往外传话啊? 但听见说郎中已经来了,好歹的问问,于是又往里传,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披着衣裳出来了。 是翠缕。 翠缕今晚上值夜,外面有点喧闹她也就醒了,听见丫鬟传的话觉着蹊跷,便起身出来看看。 从院门出来看见邹落梨在这边,便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邹落梨就又重新学说了一遍。 翠缕惊讶的道:“怎么……那人是谁你们都没看清楚?” 巡夜婆子们摇头:“跑的溜快!” “一路上还转了好些地方?”翠缕皱眉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有些愠怒的道:“这不是故意的吗?大半夜的故意绕那么多路吵醒那么多人,也许会吵醒了老太妃甚至王爷,那不是……” 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不过大家也都明白了。 吵醒了老太妃和王爷,一来又将白天张姑娘出丑的事情闹一通热闹,叫大家嚼嚼舌头,二来这大半夜的搅人好梦,也会让老太妃和齐王爷厌烦。 就算是没吵醒老太妃和齐王爷,但也吵醒了府里不少的下人,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肯定得罪人,保不准天亮了就有人去老太妃或者王爷的面前抱怨。张姑娘这边得罪的人越多,对赵曦月当然是越好。 “你不认得那个嬷嬷?”翠缕愠怒的问邹落梨。 邹落梨摇头:“不认得。”她也没说自己给那嬷嬷留了点记号的事,一来怕有什么转折,谁知道那嬷嬷是什么身份,若是认识医所的人,直接找医所的医官给她看了眼睛,那就找不出来那嬷嬷了。二来邹落梨并不想卷进赵曦月和张绮月的这种争斗中去。 她只是留了一手,等明天看看,若是能知道是哪个嬷嬷,以后对那嬷嬷留心些。 翠缕也知道她才来几天而已,府里不认得的人多了,这也不能怪她,只能转身询问巡夜婆子,巡夜婆子们倒也精明,都说天黑真的没看清楚,并没有去猜测那人像谁像谁的,翠缕问了半天没有结果,只能沉着脸转身回去了。 邹落梨这边就赶紧拜托巡夜婆子,请她们谁送自己回去,自己实在不认得路。 巡夜婆子倒是挺好,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叫其中的一个婆子送她回去。 往回走的路就和来的路不一样了,一些院门都关着锁着,少不得又得叫起来守门的人。 邹落梨将风油精放进了荷包中,提着药箱子跟着巡夜嬷嬷。 她的药箱子里有些她自制的药材,其中就有风油精,这药用途多,做法也不复杂,一般的恶心反胃之类的小问题,风油精便能解决。 白天翠缕和夏香冬香跟她都再说春香的事情,虽然目前来说春香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却让邹落梨更加生了警惕的心,不管对谁,反正在这个王府里就得小心警惕着。 所以她把风油精从药箱子里拿出来,装进了荷包里,长久的带着。 没想到刚刚还真的就用上了。 大晚上的这番折腾着实动静不小,快到邹落梨住的地方的时候,终于把外院的侍卫们也惊动了,进来了两个侍卫查看,就在邹落梨住的院门口将她们挡住了。 “什么人?”侍卫们也没提着灯笼,穿的还是黑衣裳,站在黑暗中等她们俩走近了之后突然出声询问,将邹落梨和巡夜婆子都给狠狠吓了一跳。 “哎呦我的娘!”那巡夜婆子叫了一声,顿了顿道:“黑漆漆的吓死个人……我是巡夜的,这位是邹郎中,你们是谁?” 黑暗中,慢条斯理踱步出来了两个侍卫,前面那个看了看邹落梨,问道:“邹姑娘,大半夜的,是去给内宅的人看病吗?” 原来是薛晨薛侍卫。 邹落梨点头道:“是。”快速又尽量简单的将被人叫起来看病,却又吃了闭门羹的事情说了说。 王府内宅水深,今晚上的事就很不寻常,邹落梨宁可费点事多说两句,也最好是将事情跟多个人解释清楚,避免又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把她牵扯进去。费点口舌,万一有什么也有人帮忙作证。 薛晨听了‘哦’了一声,道:“那就快回去吧。”说着往旁边让开了。 第42章 眼睛肿了 已经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了,邹落梨给那巡夜婆子道谢,上前去将院门给推开了。 “邹姑娘,你走的时候院门没关?”薛晨在身后突然又问了一句。 邹落梨回身点头:“没有,夏香和冬香当时没起来,我也没叫她们……应该没事吧?”她看见那个巡夜婆子已经走了。 薛晨想了想道:“你且在这里等会儿,我先进去查看一下。” 倒是谨慎。 邹落梨不知道是因为内宅出过什么事叫侍卫们这样谨慎,还是其他的缘故,但是薛侍卫的话还是提醒了她,谨慎一些当然好,忙答应了。 薛晨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了夏香惊讶的叫声:“哎哎哎,大半夜的你怎么能……就算是侍卫,这里也是内院了!” 薛晨冷冷的声音:“院门没关,我进来检查一下。”说着还问:“邹姑娘的屋子是哪个?” 夏香似乎还在嘟囔,冬香的声音响起:“在这边。” 这会儿她们俩倒是都醒了。 刚刚那嬷嬷拍门的声音挺大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起来。 邹落梨低着头琢磨,另一个侍卫也不说话站在旁边陪着她,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薛晨出来了,对她道:“没事了,邹姑娘进去吧,进屋把门锁起来。” 邹落梨道谢:“多谢薛侍卫。” “没事。”薛晨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以后晚上有人找你看病,你一定把那两个丫鬟叫起来跟着你,她们现在就是服侍你的人,你有权利指使她们做事。一定不要单独一个人跟不认识的人出门。” 邹落梨也有点后悔,自己是疏忽了,应该把夏香或者冬香叫起来的,就因为不好意思打扰她们,结果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她答应着,再次道谢,进了院子。 外面薛晨听着夏香和冬香接到了她,院门从里面栓上了,这才和另一个侍卫离开这里。 邹落梨进屋,夏香和冬香全跟着进来,两个人现在倒是挺关心的,一个劲的问她是什么事,谁找她,给谁看病。 邹落梨还是简单的说了说情况,夏香和冬香顿时脸上变色开始议论起来,是谁啊干这样的事情? 邹落梨苦笑着:“我实在是累了,你们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夏香和冬香这才离开她的屋子。 虽然晚上折腾了一通,但第二天邹落梨起来的还是挺早的,洗漱用过了早膳,还是去医所。 冬香给她带路,这段路在多走两回邹落梨就能记住了。 到了医所冬香回去,邹落梨进院子的时候看见那天那个年青医官在院子里晾晒药物,见她进来便迎上来:“邹姑娘你来了?” 邹落梨点头笑着道:“上次说过,王爷叫我来这里……” 年青医官不等她说完已经连连点头:“我们都知道了,不过今天赵医正不在,只有王医官和我留守,要不你就先帮我收拾药草吧。” 邹落梨忙答应着。 一边帮他收拾药草一边聊了几句,这位年青医官姓宋。宋医官告诉她,王府医所共有七位医官,其中两位太医,就是赵医正和钱医正。王爷就藩的时候,按照规矩从太医院选两位太医为府里的医正,选中了他们两位。 “哎呦,哎呦哎呦……” 他们俩正在院里说话,突然门外有人叫着痛进来了,邹落梨抬头一看,进来的是两位嬷嬷,其中一个生病的捂着眼睛好像眼瞎了一样,还痛的叫着,另一个是扶着她的。 扶着的嬷嬷一进来就忙说着:“宋医官,您快给她看看,睡了一觉起来就这样了,眼睛通红都肿了,不知道得了什么毛病?” 邹落梨心中微微冷笑。 那个眼睛红肿的嬷嬷手里拿着手绢,不时的擦擦眼睛,又不敢使劲,应该是很疼,看样子非常难受。 宋医官刚要上前去看,邹落梨已经抢上前一步,笑着对他道:“宋医官,这个嬷嬷的病我来看吧?” 宋医官愣了愣,想起她在赵医正面前都敢放肆,说赵医正诊错了。一时也不知道这位医女到底是就这么嚣张还是想表现她的医术精湛? 宋医官站住了。 邹落梨迎上前去,叫那嬷嬷将手绢拿开,看了看她的眼睛。双目红肿眼泪流个不停,凑近点还有风油精的味道。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肿的?”邹落梨不动声色,问道。 那嬷嬷好像是怕说话的声音让她想起来,犹豫了好半天,才哑着低嗓子道:“昨……晚上。” “嗓子怎么了?也肿了?”邹落梨故意问道,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她。 那嬷嬷声音都有点打颤:“没,没喝水……眼睛疼。”她的眼睛看不清楚,不知道邹落梨是不是盯着自己看,低着头左右的摆。 邹落梨想了想,淡淡的道:“没大事,可能是晚上虫子爬进眼睛里了。给你开服药吧。”说着就问:“叫什么名字,哪个房院的?” 那嬷嬷忙道:“就是开服药罢了,不用说名字了吧?我,奴婢不想耽误做事。” 邹落梨就道:“这王府里看病可以不问清楚病人的身份来历吗?是药三分毒,你要是拿着药去做了别的什么用途,我还得受牵连?” 另一个嬷嬷浑然不知,听见邹落梨说话忙点头:“奴婢们是蓝袖馆的。” “蓝袖馆?”邹落梨询问了一句。 旁边的宋医官就道:“邹姑娘不知道,蓝袖馆是内宅的一处庭园,现在是赵表小姐住着,她们俩应该是赵表小姐那边的下人。” 另一个嬷嬷连连点头,而眼睛疼的嬷嬷就更加深深低着头有点不知所措。 邹落梨冷笑,果然,还真不出所料。 又是赵曦月。 “行,那就不开药了,回去用清水多冲几遍就好了。”她回身继续去整理药材。 另一个嬷嬷和宋医官都很惊讶,宋医官顿了顿上前查看,嬷嬷就没追着邹落梨询问,等宋医官查看了会儿,若有所思起来,便问:“宋医官,怎么样啊?是不是真的不用吃药?” 宋医官扭头看了一眼邹落梨,点头:“不用吃药,就如邹姑娘说的,用清水冲几遍就行了。” 嬷嬷有点疑惑的答应了,扶着那嬷嬷出去。 第43章 作妖 老太妃住的是后宅的正房院。 早上寅时,外院和二院的丫鬟嬷嬷就起身了,静悄悄的忙活着,烧热水什么的,卯时许,内院的人也都起来了。 老太妃今天醒来的挺晚的,辰时三刻才起身,姜嬷嬷带着丫鬟嬷嬷们早已经候着了,上前服侍老太妃穿戴整齐,扶下来坐在了梳妆台前。 先用梳子将老太妃的头发从头到尾梳通顺了,然后双手轻轻的按摩头皮,从两边往中间按,按摩大约一刻钟,又用梳子再次将头发梳通顺,这才开始往上梳发髻。 每天都是这样,老太妃的头发也就只有姜嬷嬷能打理的了。 “怎么了?”从铜镜中老太妃看见姜嬷嬷嗔怪的横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丫鬟,丫鬟就吓得忙躬身行礼无声的道歉,然后退出去了,便问了一句。 姜嬷嬷笑着道:“没什么大事,两个小丫头多嘴多舌的,一点小事也偷偷议论半天,挤眉弄眼的。” “什么事?”老太妃闲得无聊,想听听什么小事。 既然问了,姜嬷嬷就得照实了回答,笑着小心的将老太妃的一缕头发抿顺了绾的盘起来,一边笑着道:“昨晚上有点热闹。那个小郎中说是被谁从被窝里给拽起来,去给张姑娘看病,一路上吆吆喝喝的吵醒了不少的人,结果到了张姑娘院门上了,却只有她一个,张姑娘那边的人也不承认张姑娘病了派人去找她,然后巡夜婆子碰上了,又把那小郎中给送回去了。” 老太妃皱眉道:“必然是有人找她的,不然她折腾什么?” 姜嬷嬷就点头:“是有人,巡夜婆子也说看见了,只是到跟前了那个人突然跑掉了。小郎中说是一个嬷嬷。” 老太妃想了想突然扭头看她:“绮月是真的生病了?” 她这么一扭头,姜嬷嬷没法继续梳头了,而且这样显得老太妃很重视这个问题,姜嬷嬷忙躬身认真回话:“张姑娘那边的人就不承认说半夜找人去叫邹郎中,根本没有的事。”顿了顿道:“邹郎中也说,那嬷嬷叫她起来之后东拐西拐穿厅走廊的,都半夜了各房院之间的院门角门都关了,所以叫醒了不少的守门人,闹腾了一路,她也觉着奇怪,只是她又不认得路,只能跟着。” “那最后看病了没有?” “自然是没有,连张姑娘的院门都没进去。”姜嬷嬷笑着道:“巡夜婆子是在门口遇上的,直接就给送回去了。” 老太妃皱眉想了半天,重新坐正了冷笑起来:“还能有谁?跑不掉又是曦月作妖,她觉着绮月昨天在这里丢了丑,却又被无声无息的压下去了所以不甘心……真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屁大点小事就算是闹得大了能影响什么?反倒是她,这样没完没了的瞎折腾,把稳稳在手里的正妃之位也给折腾没了!” 她坐好了,姜嬷嬷就上前继续给她梳头,点头道:“可不,赵姑娘也实在是小孩儿心性。”一顿又道:“张姑娘怕是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张绮月要在老太妃面前证实她没事,不用看病,也不可能半夜的找郎中,所以姜嬷嬷估计她一会儿就会过来。 也是巧,这句话刚说完,就有丫鬟进来禀报:“启禀老太妃,张姑娘过来问安了。” 倒把姜嬷嬷惹得轻笑。 老太妃脸上有些嘲讽的冷笑,道:“叫她先在厢房候着吧,等我洗漱了陪我用早膳。” 丫鬟答应着躬身退出去传话。 “曦月这是没法治了,”老太妃叹了口气:“本来不想放弃她,现在不放弃也不行了——早晚给我惹出大祸来。” 姜嬷嬷想了想觉着这句话不太好接,就只能陪着叹了口气。 “叫你去说说曦月,你可去了?”老太妃问道。 姜嬷嬷点头:“奴婢去说了,话都挑明了应该不至于听不明白。” 老太妃就冷笑:“越来越放肆,已经慢慢地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话姜嬷嬷不敢接,装成是拿桌上固定的发梳,弯腰在桌上找了一会儿。 老太妃从镜中看着自己的牡丹髻马上就要成型了,一边沉吟着道:“那个小郎中……这样吧。一会儿叫别人服侍早膳,你去一趟绣房,吩咐她们给小郎中去量量身做几件衣裳,在从库房里找些首饰什么的赏赐给她。另外再给配个小丫鬟。” 姜嬷嬷跟着老太妃很多年了,老太妃要做什么她总能马上领会意思,忙笑着道:“这样一来,府里的人都知道您是已经认了她医女的身份了,别的人总不应该继续小看她甚至为难她。” 老太妃叹气:“这还不都是因为曦月。那丫头做事没分寸,惯得她底下的人一个个也手黑的很,动不动就灭了谁,对那个小郎中不是已经下过几次死手了?那小郎中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若是真的出了事,王爷怪罪下来,曦月不但没法在府里待了,怕王爷故意要闹大带上侯府一起……那就麻烦了。” 姜嬷嬷点头:“还是太妃您想的周全。别为了姑娘家家的一点小事,坏了侯爷的大事。” 接着就道:“您放心,奴婢之前问过一嘴,早前几天的裁缝就已经给邹姑娘量过了,已经做着呢,快的话明天就能做好一两件送过去。至于小丫鬟,春怀阁原本是有两个丫鬟的,不如奴婢再叫人去说一声,叮嘱她们两人好好服侍,也就是了。” “你看着安排吧。”老太妃点头,又想起来了,问道:“王爷早上没来请安?” 姜嬷嬷忙道:“卯时过来了,只是您还没起,便让奴婢跟您说说,他要出府去查百姓中毒的事,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呢,今天就不过来了。” “百姓中毒还有什么隐情吗?”老太妃问道。 姜嬷嬷摇头:“不知道。不过听外面的人说似乎不那么简单,平白无故的那么多人同时中毒,怕被人把毒药下在井里或者什么地方的,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想了想又道:“何况已经死了几个人。”她小心的看着老太妃轻声道:“您是知道的,王爷对这些事情向来谨慎。” 老太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便放开了,脸上再无什么表情。 梳了头起身洗漱了,这才传了张绮月过来正房屋里,陪老太妃一起用早膳。 请安吃饭,吃了饭又在这里陪老太妃说话饮茶整一上午,张绮月并没有在老太妃面前提一个字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但她脸色红润甚至故意做出精神抖擞的样子来,喝茶的时候老太妃问她这几天身体如何,她连连点头说晚上睡得很好,这些年来睡得最踏实的就是这几天了。 老太妃明白她这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第44章 发卖了 转天下起了小雨,连连绵绵的下了两天才停。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停了之后又刮起了北风,温度低了许多,邹落梨穿着前几天绣房给她送来的那件石青织银丝团花交领长裙已经觉着很冷了,刚从屋里出来,就觉着冷风一股股的往脖子里灌。 邹落梨缩了一下脖子,正要顶着风出门,冬香从外面跑着进来了:“姑娘,姑娘你等会儿,绣房来人了。” 紧接着后面跟进来了两个绣娘。 “姑娘,这是给您做的秋裳,您试试看合适不合适。”和上一次不同,绣房来了两个人专门送衣裳,而且直接送来了四套:“这几天赶工出来了,若是您觉着哪里不合适跟我们说,我们拿回去改。” 说话也特别的客气。 邹落梨道谢,正觉着冷呢,看了看里面有一套绣淡色迎春花梨花白色棉布长裙,外面罩的是件白色绣竹叶夹棉褙子,便拿了这一套进屋换上。 要去医所了,她也是下意识的便选了白色的一套。 换上了这套衣裙,别的先不说,确实暖和了很多,褙子是系领的,脖子不冷了。 “看着很合适呢。”绣娘看着从屋里出来的邹落梨,连声的夸着:“姑娘长得好,身段儿也好,真真是穿什么都漂亮……您再试试另外几套?” 邹落梨摇头道:“都是相同的尺寸做的,这套合适,想来其他的也没什么问题,我就先不换了。多谢两位姐姐。” “哎呦,姑娘太客气了。”绣娘说着夸奖着,躬身告辞出去了。 邹落梨跟冬香说了句:“我去医所了。”便往外走。 冬香一边帮着她整理衣裳,一边跟着走了两步笑着:“姑娘穿这身真好看,只是素了些,若是去医所穿着倒是还行,若去见主子们,可万万不能穿的。” “这有什么不能穿?又不是纯白色。”邹落梨和她聊了两句,继续往外走。 两人刚到了门口,迎面碰到一个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正要进来,看到邹落梨便道:“邹姑娘,老太妃传你过去。” 邹落梨一愣,道:“我药箱子放在医所了,用不用先去把药箱子拿了?” “不用。”那嬷嬷笑着道:“跟我走吧。”说着转身。 冬香就有点紧张,悄悄拉着邹落梨低声道:“姑娘,你的衣裳太素了,要不先回去换一身……” 邹落梨懒得换,就道:“没事吧?”脚步没停跟着那嬷嬷和丫鬟们。这后宅也不是没见过人穿过白色衣裙,自己身上这套是素了点,但不是纯白色的,这不褙子上还绣着竹叶嘛。 一路往老太妃的上房院而来。 “妈妈,妈妈!求求您了,叫奴婢见小姐一面吧,求求您了……” 她们这一行人刚穿过一道垂花门走上了一条甬道,就听见前面传来了声音,一个年轻女子哀求哭嚎的声音,邹落梨看前面,两个嬷嬷架着一个丫鬟从里面往外拖。 “别嚎了!”还有个嬷嬷跟在后面,沉着脸道。 “小姐,小姐!”那丫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还有点熟。 快到跟前了,邹落梨才认出来,居然是那个叫白茶的丫鬟! 白茶头发散乱脸上哭的乱七八糟的,奋力的挣扎想要回去,但那两个嬷嬷手劲很大,钳着她,她就挣脱不了。 “哎呦,不是说前几天就叫……怎么今儿还在这儿折腾?”给邹落梨领路的嬷嬷认识把白茶往外拖的嬷嬷,迎面走过的时候,这个嬷嬷就问那个走在后面沉着脸的嬷嬷,因为旁边有人,还故弄玄虚的问话都问的不清楚。 那嬷嬷却知道她说的什么,也是神神秘秘的回答:“还不是表小姐拖延……”声音一顿,看了看这位嬷嬷的身后。 这位嬷嬷就回头笑着对邹落梨道:“邹姑娘,你和她们先走吧。” 邹落梨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被拖出去一截路的白茶,白茶已经放弃挣扎了,只哭的撕心裂肺。 前两天半夜发生的事情,没有查问的,也就像没发生一样过去了。邹落梨以为不会有人因此而受罚,可今天看到白茶这样,心中有些疑惑,难道大前天晚上的事情白茶顶了罪? “白茶这是被拖出去打板子吗?”看见前面领路两位丫鬟走的稍微快了点,邹落梨便很小声的问了冬香一句。 冬香胆子比夏香小,刚刚开始就已经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吓得不轻的样子,听见邹落梨问紧张的颤声回话:“发卖了。” “卖了?”邹落梨惊讶的转头看她:“是从府里卖出去了?卖给谁?” “那谁知道啊,卖给牙婆……人贩子都有可能。”冬香颤抖着声音:“自然是从府里卖出去的。” 邹落梨惊讶的还想继续问,但是前面领路的丫鬟回头看她们俩落得有点远,站住了略等等,她就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如果是发卖了,那应该就不是自己猜测的,因为大前天晚上的事情受罚。而是……是因为什么? 和昭玉有关的那一系列的事情? 王爷对赵曦月背地里做的事情心知肚明,表面上装不知道罢了。那老太妃是不是其实也心里头明镜儿一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昭玉被杀事情闹大,老太妃不想再惯着赵曦月了,所以卖了她的大丫鬟来警告她? 邹落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测的这个原因。但是,白茶身为赵曦月身边的大丫鬟,能发话卖了她的人,这府里也就那么两位而已。 丫鬟领着她一路走到了老太妃这边,那位嬷嬷才从后面追上来,进院子请丫鬟往里传话,紧接着出来就让邹落梨进去。 邹落梨这两天都在医所,没来过老太妃这边,不知道老太妃找自己有什么事,心中略有些惴惴的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见之前见过的姜嬷嬷迎过来。邹落梨不懂,冬香却明白,急忙低声的道:“哎呦姜嬷嬷亲自来接您,姑娘您客气着点……” 邹落梨来不及问太多,就‘哦’了一声。 冬香赶紧压低声音道:“姜嬷嬷是老太妃身边第一大嬷嬷。” 第45章 装扮 第一大嬷嬷亲自来迎自己,确实很大的面子,邹落梨在王府几日,这府里的规矩也懂一些了,姜嬷嬷来到面前她便福身行礼。 姜嬷嬷笑的很慈祥:“邹姑娘来了?怎么穿的这样素?” 邹落梨就道:“这是今天才送来的新做好的衣裳,这两天有点冷了,就穿了身厚点的。”她也很懂事:“我也不是很懂礼数,若这样穿着不合适拜见老太妃,就容我回去换一身?” 姜嬷嬷笑着道:“无妨。不过这发髻倒是要换换。”说着转身吩咐跟着她的丫鬟:“重新给姑娘梳个头,上些妆吧,脸色看着有点苍白。” 跟着她的丫鬟赶紧答应。 邹落梨有点惊讶,想了想道:“姜嬷嬷,今天是……老太妃这里有什么人吗?” “哪有什么人啊,就是府里三位表小姐,没外人。”姜嬷嬷笑着说着,摆手示意丫鬟带邹落梨去。 她身后的丫鬟便上来了两位,恭请邹落梨去厢房,邹落梨有些奇怪,但也只能跟着,进厢房门的时候扭头看了冬香一眼,却发现冬香脸色更加苍白,低着头一脸的紧张。 厢房这边有个大梳妆台,一个丫鬟请邹落梨坐在梳妆台前,她去找什么东西,另一个丫鬟暂时没进来,在外面低声和谁说话。 冬香这会儿便压低了声音颤巍巍的道:“这可怎么办?姜嬷嬷必然是觉着奴婢和夏香没有伺候好了您……您的发髻是奴婢早上给您梳的……” 原来她脸色苍白吓得不轻是因为这个。 邹落梨赶紧轻声安抚:“不会的。可能只是这会儿不方便进去,拖延一会儿时间吧?” 冬香低声道:“姑娘您好心,奴婢是知道的,只是这王府后宅的规矩您不知道,姜嬷嬷一定是嫌奴婢和夏香没伺候好您……” 那个找东西的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冬香的话便戈然而止。 邹落梨也没继续说话。 丫鬟的托盘中放着几个小瓷瓶子,应该是胭脂水粉一类的,另一个丫鬟紧跟着也进来了,端着的托盘中放着的是几样首饰。 “这些都是老太妃赏赐给邹姑娘的,今儿就开封用了,一会儿冬香你就直接给你们姑娘拿回去。”后进来的丫鬟笑着说道。 冬香赶紧答应。 邹落梨道:“多谢老太妃。” 这话倒把这两位丫鬟逗笑了,一个丫鬟笑着道:“姑娘要谢老太妃,一会儿进去了之后看有机会就道谢,没机会就算了,跟我们俩不用说的。” 这个丫鬟将邹落梨的头发散下来,用梳子轻轻梳着,问冬香:“平常里谁给姑娘梳头?” 冬香惴惴的答:“是我。” “这发髻梳的不好看,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府里头不兴这种双平髻,以后别这么梳了,你看这两缕稍微梳长一点垂下来,这叫双垂髻,这样显得妩媚些,也更好看,没那么稚气。”丫鬟一边教冬香怎么梳头,一边又满嘴的夸奖着:“邹姑娘是瓜子脸,其实梳什么发髻都好看。” 这丫鬟很利索熟练,没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发髻梳好了,从托盘中选了一支梅花银簪插在了头上。 然后给上了些妆,邹落梨稍微的有点抗拒,不太喜欢被人强迫化妆,当然了,倒也没到了强迫的地步。 好在并不过分,确实只上了些水粉胭脂,另外因她脸上显得苍白,就请她自己涂了些口脂。 唇色鲜艳起来,一张脸便也明艳动人。 打扮好了出来,姜嬷嬷居然一直在正房门口等着,见她们过来了,打量了一下邹落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跟我进来吧。” 跟着姜嬷嬷进屋,发现又是一屋子的人。 不但是赵曦月等三位姑娘全都在这边,连这两天没露面的王爷也在上首坐着。 赵曦月身后的丫鬟已经换人了,两个都是新面孔,以前没见过的。赵曦月的脸色不太好看,苍白的没精神,眼睛似乎有些红肿,神情恹恹的。 “小女拜见老太妃。拜见王爷。”邹落梨被领到了前面,磕头行礼。 齐王在她进来了之后,就一直扭头看着她。 这丫头长得好看,他一直都知道。但今天突然这样的一装扮,却让齐王很意外,只觉着眼前一亮,看着从门外面盈盈婷婷走进来的女孩儿,他竟然心跳的有点快,移不开眼睛了。 “起来吧。”老太妃笑着端详了一下,道:“这小郎中长得倒是真俊。” 屋里三位表小姐面色各异,赵曦月皱着眉头冷眼打量着邹落梨,张绮月咬着下嘴唇低着头绞着手里的手绢,孙尚玉依然是面无表情。 老太妃瞥了一眼还看着邹落梨的齐王,嘴角勾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冷笑,转头对赵曦月道:“曦月,你脸色这么不好,就叫医女给你看看吧。” 赵曦月不愿意:“侄女没事的,早上过来后安怡已经给侄女诊过脉了,就是天气突然冷了有些受凉,没什么。” 老太妃对邹落梨道:“去给赵姑娘诊诊。”她脸上的笑容没变,声音却冷冷地。 赵曦月很敏感,马上察觉了老太妃的不对劲,看了看她。 邹落梨答应着,过来给赵曦月诊脉。 赵曦月不得不伸出手放在了桌子上,邹落梨的手指刚放到了她的脉搏上,她就吸了口凉气的抽回手臂:“这么凉?!” 邹落梨一吓,赶紧双手互相握住:“对,对不起。”下意识的道歉。 已经有反应快的丫鬟急忙的拿来了小迎枕和手绢,等赵曦月重新将手腕放在小迎枕上,就将手绢盖在了她的手腕上。 邹落梨偷偷搓了搓自己的手,觉着暖和了点,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三指放在了她的脉搏上。 上首,老太妃和齐王都看到了这一幕,老太妃见自己都已经如此明示了,赵曦月居然还使脸色,心中着实有些恼怒。冷冷的扫了下面站着的姜嬷嬷一眼,姜嬷嬷无声的叹气,看起来无奈的很。 赵曦月确实是有点放肆过头了。 而齐王反倒是目光深沉起来,漆黑的眸子看了一会儿邹落梨,便端起茶杯饮茶,眼睛半阖着好像又出神去了。 第46章 禁足 邹落梨只觉着手肚下的脉搏跳动沉而有力,沉脉。 赵曦月平常身体挺好的,并没听说有什么慢性疾病吃着什么药,今天这个沉脉,显然是因为心浮气躁,气急攻心引起的。 她本身脾气暴躁,吃不得亏,这样的人一旦觉着吃了大亏,咽不下这口气,那必然会气息紊乱引起血脉扩张,脉管间组织增厚,便会使脉搏处于沉位,出现沉脉。 邹落梨诊了一会儿便放开了手,过来对老太妃躬身道:“赵姑娘气血紊乱心绪不宁,静心调理一二日便好。” 这诊断大约的不出老太妃的意料之外,对邹落梨摆了摆手,便转头跟赵曦月说道:“曦月,你可听见了?这一个月就别出院门了,好好在你的房里安心调养身体和心情吧。” 赵曦月一愣,抬眼看她:“老太妃?” “回去吧,好好调理,也不用过来这边了。”老太妃道。 张绮月脸上有些疑惑的看乐看老太妃,又扭头看赵曦月,见赵曦月的脸色变了,她才确定赵曦月这是被老太妃禁足了,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赵曦月的脸一下子涨得紫红,吃惊的站了起来要说话。 姜嬷嬷已经上前来扶住了她的手臂,笑着道:“姑娘身体不适,老奴扶着您点儿。” 邹落梨在看到老太妃给自己摆了摆手之后,便忙退到了一边儿去,她也不知道老太妃那手势的意思是让自己退下还是只退到一边?所以还在琢磨,然后感觉到上首有人看着自己,便也看了过去,见齐王端着一杯茶,却抬眼看着自己,唇边有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邹落梨舔了舔嘴唇,心想难道是自己理会错了?应该直接退出去的? 脸色大变的赵曦月被姜嬷嬷半扶半架的往外走,到了门口好像才回过神来,猛地挣脱了姜嬷嬷,转身看着上首的老太妃,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恭敬起来福身行礼:“老太妃,那侄女就告退了。” 老太妃脸上依然是那淡淡的表情:“嗯。” 赵曦月出去了。 张绮月手里的手绢不绞了,低着头只能看见若有似无上扬的嘴角。 孙尚玉还是面无表情。 齐王站起来身来:“太妃,没事的话儿臣就告退了,中毒的事情还有些地方没查清楚,邹郎中儿臣也带走了。” 老太妃抬眼看了看他,脸上明显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点头:“王爷去吧。” 齐王转身往外走,并没有看邹落梨。 那两位姑娘忙站起来福身行礼恭送王爷,邹落梨顿了顿,只能给老太妃行礼告退,跟着出来。 冬香端着个大托盘站在门口,见她出来忙道:“姑娘。” 邹落梨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道:“王爷叫我去做什么事,你要不就不用跟着了?” 冬香也不能肯定需不需要自己跟着,她端的东西得先送回去呢。稍微犹豫了一下,邹落梨已经急忙跟着王爷走了,她也只能转身回春怀阁。 邹落梨跟着齐王一路出了内宅。王爷在前面走得很快,似乎没打算说什么,她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追上。 齐王到了他的正殿前,早已经在门口等着有事回禀的薛晨迎了上来,先看了看齐王后面小跑着追过来的邹落梨,才躬身道:“王爷,医堂那边回话,最后两个病人今晨也已经回家了,赵医正把留在那边的宋医官也叫回来了。” 齐王点头:“被下毒的水井确定了吗?” “确定了。就是医堂左近的那个水井,和位于王府外一里的玉河街口的那个水井。”薛晨道。 齐王问道:“这两个水井是城里离王府最近的井吗?” 薛晨道:“是的。” 齐王皱眉想了一会儿。 邹落梨终于提着裙子小跑着上来了,看见齐王和薛晨在说话,她在离得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弯腰喘气。一路从内院跑出来,还真有点喘。 “叫衙门派人,这段时间守着这两个水井。”齐王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嘴里还是照常吩咐着薛晨:“若是发现有可疑的人,就抓起来查问。” 邹落梨直起身来,看着这边。 “是。”薛晨答应。 齐王说完了,又回头看了邹落梨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他看到邹落梨听见自己的吩咐分明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话的。 邹落梨犹豫了一下,走近了几步道:“王爷,您若是想找在水井里下毒的人,可能现在已经晚了,下毒的人不会在去同一个地方等着被抓。” 齐王道:“我知道,只是也要给百姓们作出保护水井的样子来,让他们放心。” 邹落梨就道:“那您不应该找衙门派差役去守着水井。” 齐王这下不明白了,转身看着她:“为什么不应该派差役?不派差役又能够派谁?” 邹落梨就道:“差役们在衙门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又被派了去守着水井,还没有时间限制,这种多出来的差事对他们来说其实是负担,他们又能多认真的守着水井呢?尤其是晚上了之后——但真的有人想要下毒,肯定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所以我觉着没多少用处。” “如果真想要派人守着,倒不如叫住在水井附近的百姓。一来他们是吃水井里的水的人,自然对水井的安危更加上心一些,看守的话肯定很认真。二来也可以多创造一些劳动职位,给百姓们多一份挣钱的地方。” 邹落梨继续道:“如果让衙门的人去看守水井,说不定他们嫌麻烦,图省事就直接把水井封了不让人打水,这样不是反倒增加了住在周围的百姓麻烦?还要跑更远的地方去挑水。” 她看齐王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样子,急忙道:“小女这样建议,也是因为小女原本是乡下人,平常里……”她想了想这话怎么说,道:“小女所看到的差役和大人们所看到的差役的办事态度是不同的。” 齐王明白了。 若是自己吩咐下去的,那衙门的官员当然会答应的很干脆,也会保证看护好水井,尽心竭力如何如何的。 但真的会怎么样,就未必了,官员手下的差役会怎么办事,恐怕连官员自己都未必知道。 第47章 建议 “百姓多一份挣钱的地方……”齐王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邹落梨:“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这份钱要本王出?” 邹落梨眨巴了一下眼睛:“难道王爷一开始不是这样打算的?”她挤了个殷勤的笑容出来,只是有点假:“王爷也不缺银子啊,这钱出就出了没什么吧?一天三个人,每人每天就算只给三百文,一天不到一两银子,十天才十两,一百天才一百两,一年还不到三百两,两个水井六百两……” “行了行了。”齐王又好气又好笑的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吩咐薛晨:“就照这丫头说的办吧。” “是。”薛晨躬身答应,直起身又偷偷看了邹落梨一眼,眸中有些笑意,转身走开了。 齐王若有所思,又把邹落梨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你这两天都在医所吗?” 邹落梨点头:“在。”每天准时上值。 “见到赵医正了?” “还没有,这两天两位医正都没有见到,他们还是在忙那几个中毒百姓的救治。”邹落梨回答道。 齐王道:“现在过去吧,今天应该能见到了。下午酉时到正殿这边来,我找你有事。”说完,他背着手上台阶。 邹落梨答应了一声,转身往医所这边而来。 来到了医所先在院中看到了宋医官,宋医官告诉她所有中毒的百姓都已经好了,赵医正和钱医正都在屋里。 正说着,王医官出来了,看到邹落梨便道:“你来了?赵医正叫你进去。” 邹落梨有点惴惴,不知道赵医正是不是还记着自己头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说他诊治错误的事情,跟着宋医官和王医官进了正房。 进了屋看见了两位医正,那钱医正也在王爷那边见过了,年岁更大一些,六十多岁了,也不是很管事。 赵医正并没有找邹落梨的麻烦,只是详细询问了一下她是跟谁学的医,怎么来到王府的。有些事情听过内府的一些传言,今天是仔细问了问。 听邹落梨说的也没什么破绽,点头吩咐她,以后主要就是负责内宅的女眷们,医所这边也不会记着她的出勤,她终归是属于内宅的人。不过,没事的时候可以来医所,医所里所有的书籍都可以看,要用医所的药物,也和其他医官一样,需要两位医正的同意。 简单吩咐了一下,又让宋医官带她出去吧,将医所的规矩详细跟邹落梨说说。 邹落梨从屋里出来,松了口气。 赵医正似乎人品不错,真的没有记仇。 出来之后,宋医官又和她说了半天医所的规矩,主要就是开方子用药方面,需要经过医正们验方子,给府里任何人用药也绝对不能一个人抓药,必须有医官在旁边监督。 邹落梨努力的将这些条条款款的记住了。 等宋医官说的差不多了,便问了一句:“王府里除了我和安怡,还有其他的医女吗?” 宋医官摇头:“没有了。” “安怡……来不来医所啊?这些天好像都没见到。” 宋医官看了她一眼:“她从不来。” 邹落梨‘哦’了一声。 宋医官又想了想,道:“安怡是老太妃身边的人,她的事你最好少打听。” 邹落梨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有点疑惑,自己打听的很多吗?不过是问了一句而已,宋医官怎么觉着有点紧张似得?安怡……是很重要的人吗? 虽然都说安怡是老太妃身边的人,好像也挺重要的,但邹落梨这些天去老太妃那边也有几趟了,却连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安怡。 总觉着怪怪的。 当然,宋医官已经警告她了,她就不会再多问。 这天医所没什么事情,前几天下雨天气也比较潮湿阴冷,不用把药材拿出来晾晒,所以邹落梨看了一天的医书。 申时末,按照齐王的吩咐,邹落梨从医所这边出来,酉时初准时来到了正殿这里,请门口的太监禀报。 太监并没有去禀报,反而直接将她领到东暖阁门口请她进去。 邹落梨进了暖阁,见齐王坐在窗户前的罗汉塌上,榻上小炕桌上摆的满满全都是文书卷宗什么的,翻得乱七八糟的,有些还落到了榻上。 没有任何人在屋里伺候,连莫公公都不在。 齐王一开始没搭理她,继续的看着文书,又翻找其他的。 邹落梨只好站在旁边静静的候着。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听见翻阅纸张的声音,没一会儿屋里就有些暗了,莫公公进来掌灯,也是尽量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悄没声儿的将烛台上的蜡烛都点燃,端近一点放在了炕桌上。 齐王这才低头用手揉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牌时分了。”莫公公轻声道。 “传膳吧。”齐王将手里的文书全都放下了,抬眼看了看站在那边的邹落梨:“你陪我用晚膳。” 邹落梨一呆。 莫公公同样脸上露出一个痴呆的表情,瞬间又恢复了陪笑躬身答应着:“是。”马上出去叫小太监将晚膳端上来。 “外面下雨了?”齐王听见外面似乎有些淅淅沥沥的声音,便问道。 邹落梨顿了顿,刚要去外面确认一下,莫公公已经从外面进来了,躬身回话:“是,下了小雨。” “去找双靴子。”齐王指了指邹落梨,意思是给她找。 莫公公躬身答应:“是。” 邹落梨嘴巴动了动,不过还是忍住了。谁知道这位王爷想干什么,又想做什么,横竖不是要紧的,她也就不多说了,免得被人觉着自己老是不听王爷的话。 齐王进了里屋,一会儿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之前穿的黑色绣麒麟的外袍脱了,换了一件石青色锦锻棉直裰,看起来休闲自在了很多。 “冷吗?”他问。 邹落梨心里实在有点不习惯,王爷干嘛这样啊?好像自己跟他多熟似得。当然面上不敢表露半分,恭敬的回答:“小女不冷。” 她觉着自己挺恭敬地。 但是正好这时候又进来的莫公公不这么认为。他听着邹姑娘的回话,感觉这姑娘在王爷面前特别的随便。 “不冷为什么总是手冰凉呢?”齐王背着手溜达着过来看了看邹落梨,去那边的方桌边坐下。 第48章 陪王爷用膳 邹落梨想了想,才想起来齐王是不是再说今天自己给赵曦月诊脉的时候,赵曦月嫌弃自己手凉的事情? 她赶紧的道:“下次诊脉的时候小女一定注意。”一定先把手弄暖和了。 齐王摇了摇头心里叹气。摸过一次这丫头的手,确实挺凉的,这姑娘自己就是个郎中,却照顾不好她自己的身体。 莫公公领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进来了,几个人都是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将托盘上的碗碟放在方桌上。 等全都放好了,莫公公这才将碗碟上的银盖子打开。 另有两个太监端来了银盆清水,服侍齐王洗手。 “过来坐下。”齐王一边洗手一边说,好像脑后勺长了眼睛,知道邹落梨还站在那边犹豫。 邹落梨只好过来了,紧跟着便也有两个小太监端了银盆过来,她犹豫了一下,将手伸进水中清洗起来。 洗了手转身,发现齐王正看着自己,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邹落梨按照吩咐坐下了,嗫嚅着:“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陪我吃饭。”齐王看起来兴致挺好,挥手让准备上前来服侍的莫七退下,笑眯眯的拿起筷子看了看桌上的菜,问道:“你喜欢吃什么?”说着给她夹了一筷子板栗烧野鸡块。 “多,多谢王爷,小女什么都可以……不挑食。”邹落梨觉着别扭死了。 齐王却一点都不别扭,还兴致勃勃的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边嚼边看着邹落梨:“不挑食啊?那就快吃。” 看样子是推脱不了,邹落梨也不知道齐王找自己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这样算不算是拉拢自己?还是终于觉着把自己强行留下愧疚了?看到齐王吃的挺香的,桌上饭菜的香味也一直往鼻子里钻,她肚子真饿了,想了想管他呢,王爷叫自己吃的,那就吃吧。 于是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确实很好吃。邹落梨来齐王府也有好些天了,这些天吃的东西差不多都是食不下咽,一来心情不好,二来饭菜确实不好吃。 给下人做饭的厨子,跟给王爷做饭的厨子确实没法比。 因为饭菜真的太好吃了,而邹落梨也饿了,便也老实不客气的大吃起来,桌上有道桂花鱼条特别对她的胃口,但是太烫了,她就多夹了几条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先晾着。 对面的齐王发现了,眸子里全都是笑意,还帮她注意着,看见她的小碟子里晾着的桂花鱼条吃完了,就帮着夹几条放进去,继续晾。 莫七领着两个端汤的小太监进来,就看见小郎中的筷子在所有的菜碟子里都夹过菜,毫不避讳毫无紧张。而王爷不但不生气,反而似乎还有些宠溺的笑意,还帮着她夹菜。 莫七使劲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心里也再次的确认,自己猜的没错,以后对这位小郎中可一定要客客气气的。 他带着小太监上前,正要将托盘中的汤端起来放在王爷面前。 齐王问道:“什么汤?” “一道是冰糖燕窝羹,一道是人参乌鸡汤。”莫七笑着轻声道:“厨子说的,乌鸡汤是给邹姑娘的,女人喝乌鸡汤好。” 齐王就道:“都给她吧。”他放下了筷子:“本王不想喝了。” 正吃着的邹落梨看到齐王放下了筷子,马上也收起筷子赶紧将嘴里的吃的嚼一嚼咽下去,问道:“王,王爷,您吃饱了?” 齐王笑了笑:“没有啊,”他又把筷子拿起来:“你继续吃你的。” 莫七已经将两碗汤都放在了邹落梨的面前,小心的将汤盅的盖打开了。 邹落梨看了看又问:“王爷,您不喝汤吗?” “乌鸡汤是给女人喝的,冰糖燕窝太甜了我不爱喝。”齐王道。 邹落梨‘哦’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王爷你不喜欢吃甜的?” 齐王点头:“你呢,你喜欢什么味道?”桌上的菜甜的咸的辣的都有,她是样样都吃的很多。 邹落梨想了想自己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然后笑着道:“都喜欢。” 齐王看着她,这样的她真的是挺可爱的,不那么冰冷,也不满心的沮丧,从进府之后的每时每刻,她似乎都想要回家,也只有这个时候,她可能才会忘记,笑的有点憨的可爱。 齐王接下来的时间基本上就心不在焉,为了让她能继续吃下去,他一直拿着筷子,只是夹菜的速度慢了很多,偶尔的夹一棵菜放进嘴里,慢慢的嚼半天。 邹落梨把两碗汤全都喝完了,主要是这两样都太好喝了,味道不一样,但都好喝,她舍不得剩下。 面前的菜也吃的差不多了,邹落梨最后吃了一口宫保野兔,舔了舔有点辣的嘴唇,打了个饱嗝。 看见对面的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筷子放下了,正含笑看着自己。 邹落梨脸一红,终于有点不安:“王爷,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差点又打个饱嗝,幸好忍住了。 “喝点水。”齐王将放在他自己面前的一个杯子拿给她。 邹落梨忙端起来喝。 “少喝点,顺顺就行了。”齐王看她的架势好像一杯都要喝完似得,赶紧又道。 邹落梨喝了一口顺了顺,放下杯子用手背擦了擦嘴唇:“谢谢王爷。” 齐王又笑又摇头,终于站了起来,踱步到窗户前,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的雨。 邹落梨赶紧也跟着站起来,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站在旁边。莫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进来收拾桌子,邹落梨下意识的赶紧上前帮忙,莫公公惊得小声道:“姑娘,可千万别……不劳您动手,这是他们的事儿。” 邹落梨赶紧又缩回手。 “莫七,派几个嬷嬷送她回去吧。”齐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莫公公躬身答应。 邹落梨站在这边等了半天,等来了这句话,看见莫公公请自己往外走,忙躬身道:“小女告退。” 心中却奇怪,王爷把自己找来没事吗?就是为了吃顿饭? 门口放着一双鹿皮靴子,是给她准备的,邹落梨换靴子的时候,莫公公去找了四个嬷嬷,都提着琉璃灯笼,候在那边等着送她。 邹落梨随同四个嬷嬷一路出了正殿。 而正殿外面黑暗的角落里,一直蜷缩着的人终于出来了,盯着她和嬷嬷们走远了,才往内宅方向急匆匆而去。 第49章 摔伤 这一次的雨不大,但却连绵了数日,等这场雨结束了之后,秋天也渐渐远去,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 府里的人都换上了厚衣裳,耐冷的穿着夹袄,不耐冷的已经将绵袄拿了出来穿上。 邹落梨这边现在什么都不缺,之前有两三天不知道怎么了,各处就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的往这边送东西,说是内务局吩咐的,厚被褥,柴炭炉火,手炉香炉,横竖冬天用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往这边送。 “好姑娘,您看这颜色多配?就戴上这个吧。”冬香正拿着一个粉红色的香包,捏住了邹落梨的衣角比着,想让她把这个香包戴上。 邹落梨并不想在身上戴那么多的东西,她外衣里面已经挂了两个荷包了,里面装的都是药,她已经嫌很麻烦了。 “好姑娘,你就给她点面子吧,这是她这几天没日没夜白日什么活儿都不做专门给您绣的。”夏香也在旁边笑着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丫鬟对邹落梨已经非常恭敬了,口口必称姑娘,她们自称也改成了奴婢。 邹落梨笑着拿起来香包看了看,正要说话。 “邹姑娘在吗?”院里突然有人说话:“去医所了吗?” “还没走呢。”春怀阁这边新来了两个婆子,是专门守门和传话的。回话的是个婆子,接着就听见脚步声进了院子。 夏香忙去迎。 邹落梨已经准备出门去医所了,听见了也就跟着出来看是谁。 来传话的是个婆子,在老太妃那边见过,婆子脸上有些焦急,看到她松了口气的道:“邹姑娘幸好您还没走。快跟奴婢去看看夏妈妈吧,她老人家今晨起来不慎摔了一跤,疼的很呢。” 邹落梨赶紧答应,转身正要说话,冬香已经急忙提着她的药箱子出来了:“姑娘,咱们快走。” 邹落梨的药箱子现在已经是随时提着,下值了也带回来,主要是怕万一内宅的人要看病什么的。 因为春怀阁已经有看门人了,所以夏香和冬香全跟着她。 “夏妈妈是哪一位?多大岁数了?”跟着领路的婆子往老太妃那边走,邹落梨问道。 婆子忙道:“夏妈妈是老太妃的奶娘,六十岁了。” 邹落梨一听这年纪,眉头就皱了起来。 冬香提着药箱子,小跑着跟上了她,很小声的跟她道:“夏妈妈是老太妃最看重的人了,跟了老太妃一辈子了……” 邹落梨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了。 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老太妃这边,是位于东北角的一个单独的庭园,进院子就感觉到了紧张气氛,几个丫鬟跑来跑去的,还有人叫着:“去找太医了吗?” “已经去了。” “邹姑娘来了!”有人看到了邹落梨进院子,忙叫。 邹落梨被几个丫鬟迎上来,又请到了正屋里,进门就听见病人‘哎呦哎呦’的叫声。 来到了床前,看见床上侧躺着一位老太太,一动都不敢动的样子,疼的嘴里不停的哼唧着,床边两个嬷嬷慌手慌脚的不知所措。 邹落梨只见过一次这位夏妈妈,虽然她是老太妃的奶娘,但是好像平常不在老太妃身边,起码姑娘们给老太妃请安的时候不见她。只有一次邹落梨告退的时候,晃了一眼看见这位老太太从里屋出来。 “哪里疼?”她上前问道。 夏妈妈指着自己右侧的腰:“这儿……哎呦哎呦,疼死了,疼死了……” 病人年纪太大了,邹落梨也不敢轻易的伸手试受伤的部位,就先问道:“是怎么回事?” 旁边嬷嬷喊了一声:“过来!” 一个哭哭啼啼的丫鬟就跪着膝行过来,边哭边道:“妈妈早起洗漱,那地上有些水的,是奴婢服侍的不周到……” 邹落梨道:“我不是问这个,我问是怎么摔倒的,什么姿势?你给学学,在什么位置?” 那丫鬟赶紧的学了一下。 邹落梨看了看大致有点数了,便对夏妈妈道:“夏妈妈,我要试一下位置,您忍着点。” 夏妈妈哎呦哎呦的叫着,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邹落梨伸手按了一下,叫声没什么变化,然后按了另一个位置,夏妈妈叫声一下子拔尖了些,将周围的人吓得不轻。 “找剪刀,把衣裳剪了吧。”听夏妈妈叫的实在凄惨,邹落梨不能肯定是不是摔骨折了,也不敢乱动她,只能叫人将身上的衣服直接剪了。 几个丫鬟嬷嬷一起小心翼翼的动手,将夏妈妈身上的衣裳剪了,露出了受伤的部位,有点严重,乌青了一大片。 邹落梨伸手再次的试探,确定疼痛的位置。 “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夏妈妈话都说不出来,基本上只能根据她惨叫声的大小来判断。 “哎呦这么严重?”突然有人在旁边说话。 邹落梨扭头一看,有点意外,居然是安怡,她查看着夏妈妈受伤的地方,伸手轻轻按着:“是摔伤的?” 邹落梨点头:“摔伤。”这时候才奇怪起来,这个安怡是老太妃这边的医女,照理应该就在老太妃这边,怎么反倒比自己来的还晚? “老太妃,钱医正来了。”屋里有人说道。 邹落梨一直在检查受伤的地方,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太妃过来了,听见这话扭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老太妃坐在那边的椅子上。 安怡是和老太妃一起过来的? “传。”老太妃道。 丫鬟将钱医正带了进来,一起来的还有宋医官,提着药箱子。邹落梨便很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一个丫鬟赶紧的将被子盖在了夏妈妈的身上。 钱医正和宋医官给老太妃行礼,老太妃皱着眉头摆手:“快过去看看。” 钱医正直起身过来,没有马上上前,而是道:“人太多了,屋里留两三个服侍的,其他的就出去吧。” 丫鬟嬷嬷的答应着出去了几个。 钱医正又看了看邹落梨和安怡,问道:“医女已经检查过了吗?确诊了吗?是什么问题?” 这是医生这一行的规矩,虽然邹落梨和安怡是晚辈,但既然先来给病人看过了,钱医正就得问问她。 第50章 医不自医 邹落梨忙道:“小女刚开始检查,只看到了有乌青,受伤的部位也确定了一处,暂时就查到这里。” “受伤的部位在哪里?”钱医正便问道。 邹落梨上前小心的掀开了被子,给指了受伤的部位。 钱医正上前检查,邹落梨往后退了退,宋医官就凑近了她身边,很低的声音道:“钱医正是正骨大夫出身……你要谦虚些。” 可能是上一次在医堂那边邹落梨指出赵医正诊断错误的事,给这几个医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宋医官总担心邹落梨会顶撞太医,所以老想提醒她。 邹落梨忙点头。 钱医正同样是要确认一下受伤的部位,所以也要下手试试,夏妈妈就吱哇的惨叫连连,最后叫的连老太妃都觉着太惨了听不下去,但人家太医看病不能不忍着,她就出去了。 安怡很关心夏妈妈,钱医正检查的时候她一直蹲在床头的位置,不停的轻声安抚着夏妈妈。 受伤的部位有两处,一处就是之前邹落梨确认的地方,这个位置应该是发生了骨裂,但也没法确定。另一处在靠后一点的位置上,这里乌青严重,应该是扭了。也只能保守治疗,擦药,一动不动的养着。 虽然夏妈妈年岁大了,但到底还是男女有别,所以上药的事情就交给医女了。 安怡和邹落梨,一人给一个位置上药。 “手腕子灵活一点,不要僵硬,对,就这样均匀的擦拭。”钱医正不愧是正骨大夫出身,对手法要求的很严格,邹落梨上药的手法他都看不惯,教授了一会儿,才算是勉强可以了。 不用说,擦药的时候夏妈妈就一直鬼哭狼嚎的叫,旁边留下的几个丫鬟嬷嬷扶着她的手脚,老人家年纪大了,疼是很疼,但也挣扎不动,所以把能用的力气全都用在了惨叫上。 安怡好像是很心疼,眼圈都有点红,上药的时候若夏妈妈惨叫的声音大一点,她的手都有点抖,因此也被钱医正说了好几次,手腕子要轻,但也要有力度! 等药上好了,两人都出了一身大汗。 宋医官只是在旁边看着,都紧张的额头冒汗。 药擦好了,前后腰的位置全都用大枕头挡着,腰下面也垫平了,钱医正检查了检查,这才叫人盖上被子,出去给老太妃禀报。 “摔的有点严重,夏妈妈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摔怕是得养几个月,头个月是万万不能动的,不然骨头养不好,每天三次上药。” 老太妃脸色都有点苍白,忙问道:“几个月?” “最少三个月。”钱医正道。 老太妃听了眉头紧皱。 “男女有别,以后检查上药看护的事情就交给医女了。”钱医正看了看邹落梨,道:“最好还是由邹医女来看护吧,医不自医。” “什么?”老太妃可能是没听明白最后一句话,问道。 钱医正却马上察觉自己说错了话,顿了顿道:“下官是说,由邹医女来看护夏妈妈,邹医女医术尚可。” 老太妃便点了点头:“那好吧。”对邹落梨道:“以后你天天来看护夏妈妈,直到她病好。” 邹落梨忙答应。 钱医正告退,邹落梨忙道:“老太妃,小女跟着医正去医所拿些药过来。” 老太妃就道:“叫宋医官跑腿吧,你就待在这里好好照顾夏妈妈。” 邹落梨只好答应。 她回到了里屋床边。 刚刚老太妃因为夏妈妈治疗的时候叫声太惨,所以出去了在外屋。钱医正带着宋医官去给老太妃禀报病情,她也跟着出去了。而安怡并没有跟着,她一直在里屋照顾夏妈妈。 邹落梨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跪在脚踏前,正拿手绢给夏妈妈擦汗,轻声的安抚着她。 所以,刚刚钱医正在老太妃面前说的那句‘医不自医’,安怡没听见。 这话有点拗口,如果不是郎中大夫,可能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钱医正年纪也不小了,说话语音没那么清晰,老太妃也被他蒙混过去了。 刚才在外屋听懂了这句话的,可能只有邹落梨和宋医官。 医不自医,是说医者可以治疗别人,却治疗不了自己或者家人的病症,是因为给自己或者家人治病的时候,往往顾虑太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掂量来掂量去,总希望用最万全的方法治疗,但医治病痛往往没有什么万全的法子,而且是药三分毒,用药方面也瞻前顾后难以决断。 所以治疗自己或者家人,最好由另一个不相干的医者来。 这就是医不自医的意思。 钱医正说漏了嘴,邹落梨心中才恍然,原来安怡和夏妈妈有关系,可能是夏妈妈的亲人。 现在看她这副样子,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奇怪,既然是亲人,那么夏妈妈受伤,她是不在府里吗?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 如果是邹落梨的家人受伤了,她肯定跑的比谁都快。 “钱医正怎么说?”安怡虽然留在里屋照顾夏妈妈,但还是关心钱医正最后的诊断。 “盆骨可能是骨裂,其他部位扭到了。最好将养三个月,头个月不能动。”邹落梨道。 安怡刚刚一起上药的,钱医正说哪里如何的,她心里已经有点数了,听了便点点头,这会儿定了神了,看起来倒好像是知道收敛些,站起身来。 又弯腰将夏妈妈身上的被子盖好。 “老太妃。”老太妃又进来了,邹落梨和安怡急忙过去行礼。 老太妃点点头,看了看床上还在哼唧的夏妈妈忧心忡忡的道:“邹郎中,夏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一直不好,你可要用心照顾她老人家。” “是,老太妃放心,小女一定竭尽全力。”邹落梨道。 老太妃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往外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了,转头看安怡站在那里没动,便专门对她道:“你跟本太妃来。” 安怡赶紧的答应,出去的时候却又不放心,扭头看了看床上的夏妈妈,嘴巴动了动也许是想嘱咐邹落梨两句,但终于还是没说出来什么,跟着出去了。 第51章 你来照顾 “拖出去打死!”外面突然传来了老太妃的厉声。 里屋帘子是挑起来的,穿过里屋门邹落梨看见姜嬷嬷示意了一下,两个嬷嬷过去将那个服侍夏妈妈的丫鬟拖了出去。 那丫鬟连求饶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里屋外屋好多人,却没人敢发出声音,除了姜嬷嬷和安怡之外,其他的人全都跪着。 老太妃气的颤抖,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邹落梨还在看,不知道是谁过来将里屋的帘子放下了。她便回身,来到了床前坐下。 外面声音不大,隐隐能听见老太妃的声音,似乎是还处置了两个丫鬟,最后终于静悄悄的了。里屋留了两个服侍的丫鬟,躬身站在床边安安静静的。 夏妈妈在床上不停的哼唧着。她一个姿势一直躺着其实也很不舒服的,一个多时辰就想翻身,邹落梨上前轻轻的劝住了,又挨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一定要翻身。 邹落梨让两个丫鬟给夏妈妈按摩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腿,尽量不触碰到疼痛的地方。 这样熬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姜嬷嬷进来看了看,请邹落梨出来,到了外屋才低声问:“夏妈妈这样怎么用膳啊?” 邹落梨自然是想过了,道:“还是需要动一动的,一直侧躺着不动也不现实,每天用膳的时候扶着仰面,然后把头扶起来。” “这样不要紧吗?钱医正说一动都不能动的。”姜嬷嬷有点担心的道。 “一动不动的坚持一个月?那是不可能的。”邹落梨道。 姜嬷嬷想了想道:“还是问问钱医正吧?” 既然她这么谨慎,邹落梨自然是同意。 姜嬷嬷派人去询问钱医正。 并叫人先送来了邹落梨的午膳,请她在堂屋先吃。因为要照顾夏妈妈,这边的人对她也尊重客气。反过来,从这一点上邹落梨也能看出来,夏妈妈在老太妃这边的地位确实很高。 冬香和夏香一直在这边,但她们没能进里屋,只能在外面候着。 钱医正很重视,被宋医官搀扶着又亲自过来了一趟,看了看夏妈妈的情况,听邹落梨禀报一上午的问题,病人骨裂了原本是不该动的,但是一动不动的又不现实,最后还是同意了邹落梨的意见。 于是几个嬷嬷过来动手,小心翼翼的帮着夏妈妈翻身,尽管这几个嬷嬷轻手轻脚的,但夏妈妈还是一阵的痛呼惨叫,才翻了身仰面躺着,然后被人把头部扶起来,喂着喝粥。 夏妈妈如此疼痛难当,实在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摇头不要。 钱医正还给开了吃的汤药,熬好了给喝了半碗。 下午姜嬷嬷就又多派了两个嬷嬷在这边,以防需要翻身什么的,让这两个力气大的嬷嬷来。 一直到亥时末了,来了个丫鬟传话,老太妃叫邹落梨过去。 邹落梨随传话的人来到了正房院。 里屋,老太妃头发都散下来了,也换上了睡裙,屋里灯光昏暗,只留下几支蜡烛,看着是马上要睡下了。 她询问夏妈妈的情况,邹落梨便将一天的情况回禀了。 病了就是病了,就只能养着,今天是头一天,根本不会有什么进展,反倒是问题一大堆。当然,可能一整天也有不少人回禀给老太妃,大部分的问题她都知道了,且钱医正一天都跑了两三趟,所以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回禀的。 老太妃对邹落梨一天的照顾好像挺满意的,道:“你也辛苦了,回去吧。”甚至还关心了一句:“有人陪着你吗?” 邹落梨道:“夏香和冬香一直都在。” 老太妃点头:“那就去吧。” “是。”邹落梨答应着,行礼出来。 刚刚在屋里的时候,老太妃身边有姜嬷嬷和另一个大嬷嬷,还有四个贴身服侍老太妃的丫鬟,这些人都是常在老太妃身边的。 却没看见安怡。 安怡一天也没有去看过夏妈妈。 这有点奇怪。 安怡既然是夏妈妈的亲人,为什么一整天都不去探望她?今天是夏妈妈受伤的头天,照理说家人的话不是更应该紧张吗? 原本以为她会在老太妃这边,毕竟老太妃是主子,虽然家人受伤了,但按照府里的规矩来说照顾老太妃是她的本分,她不能忘了本分。 可老太妃身边也没看见她,这就有点奇怪了。 邹落梨心里琢磨着,回到了侧院这边,本想吩咐这边照顾的人晚上该注意什么的,挑帘子进屋正要说话,却惊讶的发现,安怡在里面。 “你过来了?”邹落梨上前轻声道:“晚上你在这里?” 安怡回头见是她,点点头起身过来,拉着她出了里屋,估计是怕把夏妈妈吵醒,她难受了一天好不容易这会儿睡着了。 “晚上我在这里好了。”安怡眼圈很红,不知道是熬得还是怎么着:“夏妈妈今天怎么样?” 邹落梨就道:“其他还好,就是躺久了需要翻身比较麻烦些,动作一定要轻一点。另外经常给按摩一下腿脚,尤其是晚上要注意——这些你应该都知道。” 安怡点头:“我知道。药今天的都上了?” “都上了,晚上不需要上药和吃药。” 安怡红着眼圈道:“行,那你快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你晚上也辛苦了。”邹落梨说着,跟她告辞。 晚上这边屋里人很少了,夏香和冬香就全都进屋来,她们俩说话的时候两个丫鬟都在旁边,不过比较少见,出来之后一路回来,夏香和冬香居然一句话都没多说,什么都没有议论。 邹落梨本想问问安怡和夏妈妈的关系的,但是看到两人如此戒备,她也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可能关于老太妃那边的事情,府里的人是比较忌讳吧。 府里是戌时末就锁院门的,现在早过了点了,她们这一路上需要叫起来不少的门房婆子,不过应该是姜嬷嬷那边已经找人先打过招呼了,所以路上经过的所有院门都没有锁,守门婆子都在等着她们主仆。 一整天邹落梨也累得要死,回到屋里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上床休息了。 第52章 担心的医女 翌日。 邹落梨卯时初就被夏香叫起来了,洗漱吃了早饭,急匆匆的来到了老太妃这边。 今天她没让两个丫鬟都跟来,只叫冬香跟着自己就行了。 刚到老太妃这边的正房院就碰上了正要出去的宋医官。 邹落梨惊讶的忙迎上去:“宋医官,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是夏妈妈出现什么问题了?” 宋医官笑着道:“我只是奉命过来看看昨晚上有没有什么事,把今天的药送过来。”然后他又回答:“没有事。这些天就辛苦你了。” “没事就好。”邹落梨松了口气:“不要紧的,都是应该做的。” 宋医官笑着点头,又道:“钱医正还说,叫你注意着夏妈妈的情绪什么的,经常给她诊诊脉,毕竟老人家了,躺久了不要引起了其他什么病症。” 邹落梨答应:“知道了。” 宋医官便点点头离开了。 邹落梨先到上房给老太妃请安。经过了一晚上,老太妃好像也思路清晰了些,就吩咐她每天早上不用过来这么早,辰时过来就行,晚上也走早点,戌时正如果夏妈妈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这样也能赶在各处关门之前回去,不用大家还得守着给她留门。 “这得好几个月呢,你照顾人的人不能先累病倒了。”老太妃道。 她能如此周到,邹落梨自然是感谢。 “还有,以后早上过来晚上走的,都不用来本太妃这里了,你这几个月的事情就是照顾夏妈妈,其他的能免则免了。”老太妃又道。 邹落梨答应着:“是。谢谢老太妃恩典。” “行了,过去吧。”老太妃道。 邹落梨起身从这边出来,穿过正院角门来到了侧院这边。 安怡已经不在屋里了,换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在这里服侍。夏妈妈醒着,依然是轻轻的哼着,只是昨天惨叫了半天,今天嗓子就哑了,且没什么力气,就只哼哼唧唧的。 邹落梨来了之后,婆子进来请示能不能给夏妈妈翻身,刚刚就要翻身了,说受不了了什么的。 邹落梨点头,让丫鬟去端饭,这边两个婆子半扶半抱的给夏妈妈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扶高头部吃点东西。 夏妈妈依然没什么胃口,吃不了多少就摇头了,于是将一碗汤药喝了,然后又直接扶着侧躺下,邹落梨给她上药。 上药的时候便痛叫起来,忍不住的还要骂两句:“小蹄子轻一点,疼死老娘了……” 邹落梨第一次听见她骂人,还着实惊讶的很,有点没想到,主要是昨天疼成那样了也没听见她骂人,今天怎么突然这样? 昨天没骂人,是因为太疼了没力气,还是因为老太妃在这里? 看来这位夏妈妈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下午安怡就过来了。她好像有什么忙得事,来的时候还喘着气,像是从哪里跑过来的,到了屋里平息了一会儿气喘才凑到床前查看夏妈妈的情况。 邹落梨看了她一眼,倒是有些惊讶。 安怡的脸色特别难看,灰败的嘴唇,无神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面的眼袋好像是充了气。这副样子简直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一般。 “夏妈妈今天没事吧?”安怡看了一会儿夏妈妈,又和昨天一样将邹落梨请到外面询问。 邹落梨摇头:“没事。”她看了看安怡:“你没事吧?怎么看着像是没睡好一般,昨晚上你一直在这里守着?白天没休息会儿吗?” 安怡愣了愣,忙掩饰的低了一下头,揉了揉眼睛苦笑:“没,没有,昨晚上只在这边守了一会儿就去睡了。只是这几天太冷了,晚上有点睡不着……” 她有点含糊的解释着。 可能只是随口敷衍,邹落梨自然不会再多问什么,点点头道:“你现在去休息会儿吧,我还在这边。” 安怡想说什么又顿了顿,指了指里屋道:“我就在旁边榻上睡会儿吧,老太妃担心夏妈妈,我也想尽尽心。” 她要这样,邹落梨自然不会去说反对的话,也轮不到她反对什么,点了点头进了里屋。 安怡跟着进来了,悄声的跟那两个丫鬟低声说了两句话,那两个丫鬟便点头答应着,去衣柜中翻找出来厚点的被子,放在了窗户那边的罗汉塌上。 安怡便去榻那边将就着睡一觉。 本想和衣睡下,一个丫鬟很轻声的劝道:“姑娘还是把外面的大衣裳脱了吧,不然这样躺下盖不盖被子?不盖必然受凉,盖了的话,起身之后也会受凉的,脱了大衣裳睡也能舒服些。” 安怡想了想点头,就将外面的大衣裳脱了。 那丫鬟服侍她,刚把衣裳脱了下来,就听见一声轻响,不知道什么东西随着她脱下的衣裳掉在了地上,然后‘骨碌碌’的滚到了床边。 邹落梨就坐在床前的锦杌上,那东西差点滚到她的脚下,她弯腰拾起来看了看,是个竹子编的圆球,小孩子踢着玩儿的一种玩意儿。 比较小巧,成年人的拳头这么大。 安怡看见邹落梨捡到了,一下子着了急,从榻上下来靸着鞋两步过来就把球给抢过去了。 邹落梨一愣。 安怡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举动太反常了,顿了顿脸上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奇怪哪儿来的这么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勾衣服上了……” 邹落梨笑了笑没有询问,也没有在看她,拿起医书看了起来。 难不成安怡有孩子了? 奇怪,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安怡看起来已经二十来岁的人了,如果是成了亲有孩子很正常啊,为什么她这么紧张?而周围的人也一句话都不肯多说?连平常里对自己知无不言的冬香也没说过。冬香可是连王爷那边的传闻轶事都给邹落梨讲过的。 这么一想便察觉了一些之前没注意到的事——好像老太妃这边的事情,冬香和夏香挺讳莫如深的,跟自己没怎么说过。 邹落梨是学医的人,对王府里的人和事都充满了戒备,所以会注意到很多细节。觉得哪里可疑了,便会记在心里,默默的防备起来。 第53章 夜路相送 安怡要睡在夏妈妈的屋里,这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因为没一会儿夏妈妈就要翻身了,婆子进来帮忙,难免要说话忙碌,音量就没法控制。等翻了身之后又要服侍小解,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解决,两个丫鬟折腾了半天。 然后又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了,又是一阵折腾。 安怡就起来躺下起来躺下好几回,最后也没睡着,时间却已经到了戌时了。她似乎也知道邹落梨戌时左右要走,所以干脆起身了。 邹落梨安顿好了一切,这边还有安怡守着,她便按时回去。 从正房院出来,因为夜已经深了,也快到了内府锁门的时间,所以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有些性急的守门婆子拿着锁在门上转悠着,等一到点就锁。 各处的烛火也开始慢慢的熄灭,有些地方已经漆黑了。冬香提着灯笼在前面走着,不时的回头提醒一句:“姑娘,小心点。” 走到了一处垂花门,门却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冬香拍了半天门都没拍开,气的道:“这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昨天都知道守着,今天不到点怎么就锁上了?” 又咬牙:“定然是吃酒赌钱去了!看我明天去找嬷嬷告一状!” 邹落梨就问道:“还有别的路吗?我记着这个门好像可以绕过去?” 冬香点头:“可以绕过去,就是远一点,马上到戌时正了,怕来不及回去。” “那就快点吧。”邹落梨道,心里想,明天还是早点出来。 两个人急匆匆的从另一条夹道绕过这个门,这里是和外院交接的地方,如果走那个垂花门就还在内院,但如果绕一圈,就得从外院绕一点儿。两个人都怕走到了外院然后进不来了,所以走得很快。 不过外院的守卫晚上是很森严的,刚到了夹道中,就听见有人低声喝问:“是谁?!” 声音很熟,听着像是薛晨。 冬香急忙回答:“是邹姑娘。我们回春怀阁的,但是翰园那个院门锁了,只能从这边绕过去。” 侍卫们的视力好像都很好,而且他们脚步声也很轻,他们快走到跟前了,邹落梨才看见三个人,走在前面的就是薛晨。 薛晨回头和另外两个侍卫说了句什么,好像听见其中一个侍卫轻声笑。然后薛晨就过来了。 “快锁院门了,邹姑娘,我陪你走一段吧。前面那个院门如果锁了你们就进不去内宅了。”他说道。 邹落梨当然很感激,急忙的道谢:“好,多谢薛侍卫。” “没事。”薛晨轻声道。 “守翰园北角门的是哪个婆子?还没到点就锁了门,必然是去吃酒去了。”冬香还在抱怨。 薛晨没回答,黑暗中像是侧头看了邹落梨一眼。 前面提着灯笼的冬香就回头看,追着问了一句:“侍卫大哥?” 薛晨这才淡淡的道:“不知道。” 邹落梨觉着薛侍卫是不是不太高兴?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问他,何况一个守内宅的婆子,他一个侍卫哪里知道?为了免得气氛尴尬起来,赶紧笑着道:“薛侍卫……你们晚上巡夜吗?” “巡啊。”薛晨道。 “怎么也不点灯笼啊?能看见路吗?”邹落梨又问。 薛晨低低的笑了:“我们点着灯笼巡夜,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位置吗?”他笑着扭头又看了邹落梨一眼:“已经习惯了,不点灯笼也能看见路。” “哦,原来是这样。”邹落梨恍然。 薛晨问道:“夏妈妈好点没有?”看样子侍卫们也知道内宅的一些事。 邹落梨摇头:“年纪大了摔一下还是挺严重的,估计需要养几个月。”她忙未雨绸缪的道:“薛侍卫,我每天都要在那边守着,万一要是哪天晚上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出来的晚了,如果遇到你你通融一下啊。” “好。”薛晨居然很痛快的答应了:“春怀阁虽然在内宅,不过走外院有条路更近点,外院也没有内宅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门,你每天都可以走这条路。” 邹落梨有些惊讶的道:“是吗?” 前面走着的冬香就回头:“薛侍卫说的对,从老太妃那边正院出来直着出内宅,外院这边有条路一直往西走,然后再回内院就到了春怀阁了,不用经过那么多道门。” “那咱们以后就这么走呗。”邹落梨道。 冬香本来想说,姑娘您一个姑娘家若是天天走外院,怕别人说闲话,有起子心眼不好的给你编排些什么不好听的,可怎么办? 但是转念一想,姑娘如果不照顾夏妈妈,那是天天去医所的,医所不就在外院? 这么一想,内宅那些爱编闲话的婆子嬷嬷的,料想也不会编排到自家姑娘身上。 于是就答应:“是。” “小心,这一段路不平。”薛晨很轻声道。 这条夹道是青石板铺的路,一般是比较平的,偶尔一两处有些磨损了,地面略略的低了些,白天走没什么,晚上即便是前面有灯笼照着也看的不是很清楚,容易磕绊一下。 经他提醒,邹落梨小心了点,反倒是前面提着灯笼的冬香绊了一下。 “哎呦姑娘小心点,这里不平。”她后知后觉的说道。 “好,你们也小心。”邹落梨道。 这条夹道大约有一里地长,直直的一条路,从头上的门出来,再从另一头的大门进去。 薛晨一直把她们送到了大门前,果然才到就看见守门的两个婆子正在关院门,冬香叫着跑上前去:“等一下,我们进去了在锁门。” 这个门是外院和内院想通的大门,婆子就比较厉害些,道:“你们是哪个房院的?什么时候出去的?已经过了戌时正了,不能进了!” 冬香急急忙忙解释了一遍,她说完了,薛晨和邹落梨正好也走到了跟前,薛晨道:“她们两个是从内院出来的,我特意送过来,让她们进去吧。” 守门婆子这才答应了。 冬香又忙道:“邹姑娘是看护夏妈妈的,每天都是这个时辰左右才能回来,若是以后还有这样的情况,请两位妈妈通融通融。”她把刚从邹落梨那儿学的话说了一遍。 两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第54章 王爷传召 这条夹道是直的。 所以齐王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下从院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前面走着的那几个人了。 他一眼就认出邹落梨的背影。 “邹姑娘怎么走这边来了?”齐王问道。 跟着他的莫七自然是不知道,一听见王爷询问就焦急的忙左右的找,眼神询问谁知道。 守在旁边的两个侍卫就是刚才和薛晨在一块儿的,其中一个便上前一步躬身道:“邹姑娘是才从老太妃那边出来,好像是内宅里哪个院门锁的早了,她们就只能绕到这边来回春怀阁。” “那是薛晨吧?”齐王看着前面问道。 侍卫躬身答道:“是。薛晨怕前面回内宅的院门锁了她们进不去就更麻烦了,所以送她们过去。” 莫七听见侍卫解释清楚了,松了口气然后偷偷觑着王爷的表情。 齐王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更是看不清楚什么,只是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远处,看着两个女子和一盏微弱的灯光消失在了大门处,齐王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往正殿方向走。 一身黑衣的薛晨重新融入了黑暗中,过了一会儿,这边站着的两个侍卫扭头看着黑暗的地方道:“刚刚王爷过来,看见你们就问了一句。” “哦。”黑暗中薛晨淡淡的声音。 …… 夏妈妈就这样躺了七八天,她的脾气也随着时间变的越久而越来越大。 邹落梨从病人房里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听见墙角那边有‘嘤嘤嘤’的哭声。 另一个声音有些年轻的丫鬟问着:“你哭什么呢?” “夏奶奶刚刚嫌我手重了,抓了我的脸,我好怕啊,”哭泣的丫鬟声音同样也很年轻:“这几天她不是打就是骂的,我怕老太妃知道了,把我也杖毙了……” “你胡说什么呢,杖毙了的那个姐姐是因为没照顾好夏奶奶,害她老人家摔倒,咱们不会的……夏奶奶身上疼所以心情不好,老太妃知道的。”另一个丫鬟开解她。 “我原本以为夏奶奶脾气很好的,平常看着不这样啊。”哭泣的小丫鬟又疑惑又委屈。 另一个丫鬟声音低了点:“那是你以为而已!平常里就阴森森的,脾气并不好……”后面的话声音低了点,断断续续的。 邹落梨已经急忙的走开了,避免被人以为她在偷听。 这几天在这里服侍的人都累得很,夏妈妈是个胖乎乎的老太太,若是想搬动她本身就很费劲,何况还受了伤,稍微一动就喊疼,大呼小叫的吓人。但是每天都要搬动几次,所有的人都折腾一身汗出来。 几天下来那轮班的几个丫鬟婆子个个累得筋疲力尽的。 她们谁也不敢跟老太妃说,且已经是轮班了的,也不敢要求多加人手,但其实都累得很了,每天在这里的人看的很明白。 邹落梨和安怡就是每天都在这里的人。 所以,昨天开始安怡把她的两个丫鬟也叫来服侍夏妈妈了。 这两个小丫鬟年岁很小,都是十三四岁,管夏妈妈喊奶奶了。 听她们说的,倒好像不常见夏妈妈,连夏妈妈是什么脾气都需要争论一下。但安怡不是夏妈妈的亲人吗? 在老太妃这边待了这段时间,邹落梨也感觉到了,这边的人都比较谨慎,尤其夏妈妈摔倒这件事引起了老太妃的震怒,还打杀了一个丫鬟,发卖了两个,这边的丫鬟如今都战战兢兢的。连冬香和夏香都不太敢说老太妃这边的是非闲话,所以邹落梨看见听见什么也没有多问过。 心里奇怪而已。 这天下午酉时许,有嬷嬷进来对邹落梨道:“王爷传你去外院正殿,询问夏妈妈伤情的情况。” 邹落梨意外:“找我去问?” 嬷嬷点头。 邹落梨有点迟疑,顿了顿道:“要不叫冬香跑一趟医所,请宋医官或者钱医正去回话?夏妈妈这边还要上药呢。” 嬷嬷刚要说话。 “王爷传你,你就去回话,让她们几个给我上药就是了。”床上躺着的夏妈妈突然开口道。 邹落梨忙过去道:“她们上药我不放心。” 夏妈妈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头发蓬乱,一点精神都没有,老太太了,这么一摔对她的身体影响确实也挺大的,虽然丫鬟们天天按摩,但两条腿还是肿起来了。 睁着一双浮肿的眼睛,夏妈妈强打着精神对邹落梨道:“邹姑娘去吧,擦个药而已她们这些天看都看会了,若是这都不会要她们还有什么用?王爷的命令不可怠慢。” 邹落梨还是有点犹豫,道:“那我去回话,回了话就赶紧回来,还是我来上药。” 丫鬟们不想增加她们自己的工作量,同时也觉着擦药虽然简单,但是怕上药的时候弄疼了夏妈妈骂她们,所以还是希望邹郎中回来,听见她这么说便连连点头。 “邹医女去回话吧,这边交给我。”门口突然传来了宋医官的声音。 邹落梨扭头,就看见宋医官背着药箱挑帘子进来了,他笑着对邹落梨道:“钱医正昨天已经去给王爷回过话了,今天传你去想来是问问近身服侍的情况,你去吧。” 既然他来了,夏妈妈这边有医官照顾,邹落梨也放了心,便跟宋医官道谢:“好,那我就过去了,多谢宋医官。” “客气什么。”宋医官笑着将药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去床边查看夏妈妈的情况。 邹落梨跟夏妈妈道别,嘱咐了屋里的丫鬟几句,便从这边出来了。 “奴婢要不要先会春怀阁吩咐厨房做咱俩的饭?”冬香还在惦记晚饭在哪里吃,这个点儿从老太妃这边出来,肯定是赶不回来吃饭了,就算是回了话之后再回来,这边晚膳时间过了也不会给她们留饭。 王爷那边想来也不会有她俩的晚膳。 邹落梨没意见,道:“那你就去说吧。” 冬香便道:“行,奴婢跑快点,说了就赶紧去找您,天黑之前必定会到正殿那边。” 邹落梨点头。 于是主仆俩一个往外院正殿,一个往春怀阁方向而去。 第55章 不该信的别信 邹落梨到了外院正殿这边,莫公公已经亲自在东暖阁门口候着了,见她过来直接笑着请她进屋。 快到下元节了,寒风一阵冷似一阵,王爷这边的屋里已经点了炭盆,比外面暖和了很多。 齐王穿着一件黑色金线绣麒麟的家常锦缎袍子,腰中束着一条金线丝绦,随性的斜倚在罗汉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听见邹落梨进来的声音便抬起头来,不等她行礼已经道:“免了,坐吧。” 他将书放在身前,稍微的动了动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她眸中有了些笑意:“这几天很累?” 邹落梨在莫公公示意的早已经放好的锦杌上坐下了,听见询问忙恭敬的道:“不累,照顾病人是小女的本分。” 齐王唇角勾了起来,道:“还嘴硬呢,没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都苍白成什么样了?”他突然又想起来了,微微直起身:“是太冷了吗?” 邹落梨不习惯王爷如此的说话,感觉好像是……体贴?但是一想到这个词邹落梨自己先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自摇头心里想自己怎么会用这个词?这位不怀好意的王爷谁知道他想什么呢! “小女不冷。”她依然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齐王对她的冷漠也不见怪,从榻上下来去桌边倒了一杯茶:“在水井里下毒的人虽然没抓到,不过城里凡是吃水井的百姓都知道多看顾自家周遭的水井安全,以后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噢,那就好。”邹落梨没想到齐王会这么重视这件事,有点疑惑。当然王爷说的是好事。 齐王扭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本王为何会如此关心这件事?” 邹落梨脸上堆了个笑容出来:“当然是因为王爷体恤百姓疾苦,爱民如子,急百姓之所急,把事情办到百姓的心坎上!” 齐王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好笑又孤疑:“我怎么觉着你是在讽刺本王?” “小女不敢。”邹落梨忙道。 齐王再次的看了看她,哼了一声:“倒没想到你这么贫……本王也不需要你奉承。朝廷派了钦差到齐鲁之地来查各州府税收账目,那几天正好在青州府,若是闹出百姓大范围中毒的事情,钦差必然会上报朝廷,朝廷也必然会对本王降罪。” 邹落梨心中马上鄙夷了一下,脸上自然不能表露,嘴里只道:“无论如何,王爷都是体恤爱民的。” 莫公公领着太监们进来了,悄无声息的在那边的桌上摆放着晚膳。 “所以,当时如果不是你判断出真正中毒的原因,用对了药的话,伤亡若是进一步增加,对本王来说并非好事。”齐王笑着对邹落梨道:“所以我要奖赏你。” 邹落梨一喜。 齐王马上挑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回家。” 邹落梨脸上的喜悦马上消失了。 “过来陪我用膳吧,至于你想要什么,你可以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告诉本王。”齐王明明看见她喜悦乍现然后又消失,却还装没看见,过去坐在了饭桌边吩咐道。 这样的恩典邹落梨当然也不能拒绝,只能过去了,顿了顿先福身行礼谢赏,然后小心的坐下。 这一次的饭菜换了些花样,但是上一次邹落梨比较喜欢的几道菜依然是有,另外加了一道鱼,一道烤鹿肉。 “烤鹿肉,喜欢吃吗?”齐王先给她夹了一块肉,这才端起他自己的饭碗。 邹落梨吃了一口,点头:“喜欢,谢谢王爷。”这些天实在是非常非常累,午晚膳也是在老太妃那边用,根本谈不上轻松舒服,可能也只有每天晚上上床的瞬间才会真正的轻松下来。 但是在齐王这里,邹落梨些微的还是能感觉到一些舒适,可能是因为吃的比较好胃口满足?亦或者齐王好像心地不坏? “王爷,夏妈妈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这两天翻身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也顺畅了许多。” 因为被传来是回话的,但进屋到现在王爷一直没问夏妈妈的情况,邹落梨只好自己主动的说起。 齐王‘嗯’了一声,却心不在焉,将他自己面前的烤鹿肉换到了邹落梨的面前:“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邹落梨不敢说话了,只能闭上嘴专心的吃饭。 还是吃到一半的时候,莫七领着两个小太监端着羹汤进来了,齐王询问是什么汤,莫七回道:“一道是燕窝羹,一道是珍珠牛奶密瓜露。” 就和上次一样,王爷叫把两种汤都放在邹落梨跟前。 邹落梨有点心中不安了:“王爷,您……还是不喝汤吗?” “嗯,两样我都不喜欢。”齐王道。 邹落梨有点不知所措。 “喜欢就多喝点,不喜欢就不喝。”齐王看着她笑:“吃饱点,这也算是你每天辛苦照顾夏妈妈的奖励。” 他这么一说,邹落梨心中稍微踏实了点。 不过她只喝了燕窝粥,另一道珍珠牛奶密瓜露实在是太甜了,她喝着都觉着甜过了头,尝了一口便放下。 齐王看她吃饱了,便起身离开了饭桌。 邹落梨忙跟着站起来。 “坐吧。”齐王坐到榻上喝茶,指着她刚刚坐过的锦杌让她坐下,道:“夏妈妈这一次摔伤,老太妃也是急火攻心的,有你照顾也算是能让老太妃安心。” 他将茶杯放下,嘴角又有一丝讥讽的笑:“老太妃安心,本王也就安心了。” 邹落梨刚坐下,边有个小太监端来了一杯热茶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她道:“这都是小女的本分。” “在那边事事都要注意着些,老太妃性子是好的,可夏妈妈脾气一直不大好,年纪大了难免倚老卖老,加上又受了重创,想来不好服侍。”齐王声音淡淡的,像是嘱咐,又像是闲聊。 “是,小女知道了。”邹落梨答应。 “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齐王突然抬眸看着她,声音微微的深沉:“不该信的就不要信。” 邹落梨心莫名其妙就‘突突’跳了两下,脸色有些发白,顿了顿恭敬的道:“是。” 第56章 不该来的来了 一时屋内陷入了沉静。 这几天从酉时许开始,都会刮起北风来,从北边过来的寒风总是肆无忌惮的直接灌穿齐鲁之地。 今天的风更加大了些,这会儿已经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 屋里莫七已经悄悄的开始掌灯了。 邹落梨的脸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的雪白,齐王看见了心中有些不忍,但是,有些话又不能不说。 “夏妈妈是老太妃的乳母,从老太妃襁褓时起就在她身边,可以说是她最信任的人,老太妃的任何事情夏妈妈也都亲自料理……”说到这里齐王停下了,意味深长的看着邹落梨:“这话你可听得明白?” 邹落梨想了想点头:“小女明白。小女在那边只是照顾夏妈妈,什么都不会多看多问的。” 齐王点了点头:“晚上早点出门,不用非等到点儿,提前一半个时辰的也没人会说你。戌时凑着点出来,也容易被锁在什么地方。” 邹落梨点头:“是,多谢王爷。” 齐王听外面的风声愈发大了,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风大,别受了寒。” “是,多谢王爷。”邹落梨心中有万千的疑惑,不是很明白王爷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他说的这番话又藏着什么缘故? 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介入老太妃那边的任何事? 不过这本就是邹落梨自己的想法,她在这王府里本身就很防备。 刚起身,突然感觉小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绞痛,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已经重重的坐回到了锦杌上,脸色瞬间煞白,嘴唇上的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 她突然脸色大变跌坐回了锦杌,让对面的齐王有些怔然,忙问:“怎么了?” 邹落梨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腹部的绞痛疼的她不得不弯腰,却还想努力的撑住不要动作太大,所以双手死命的压着小腹,苍白着脸勉强的想要掩饰,咬着牙挤出来笑:“没,没事,小女告退……” 嘴里说着告退,却站不起来。 怎么站起来啊?现在肯定是……惨不忍睹。 “你怎么了?”齐王已经过来了,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眼见着她刚刚因为吃了饭而有些红晕的脸蛋重新变得苍白,甚至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白,却又出了一头的汗,疼的唇微微的颤抖。 “哪里疼?肚子?刚刚吃的东西吗?”齐王吓坏了,以为是中毒了:“来人,快传太医!” 莫七慌里慌张的进来。 “不不,不用!”邹落梨想推开他抓着自己的胳膊:“王爷,我没事,没事!” 齐王急的道:“怎么没事?不是吃坏了怎么突然会肚子疼呢?” “我就是……那个……是我自己的事,我知道……”邹落梨语无伦次的说着。 “什么?你到底……”齐王还在着急,低头看她的情况,见她使劲捂着肚子蜷着身子,他好像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猛地顿住。 邹落梨觉着自己的脸肯定紫涨成猪头了,又头晕脑胀的,肚子还实在疼的厉害,咬着嘴唇又羞臊又咬牙:“我没事,告退了……那什么,我把这个垫子带走了……” 齐王看着她,一时竟然傻住了。 “王爷,你能不能……让开点,你回去坐着吧。”邹落梨有点颤巍巍的抬手指了指那边的榻。 齐王终于回过神来了,站起来后竟然有点冒傻气的挠了一下头,有点呐呐的:“你是,是因为那个……” 邹落梨低着头点了点,恨不能这会儿地上裂个缝自己钻进去。 齐王明白了,看着坐在锦杌上痛的快要缩成团的她,定定神忙吩咐莫七:“去找两个嬷嬷过来,”一顿又道:“叫肩舆来。” 莫七答应着,躬身出去。 齐王又叫人:“来人,去把本王的斗篷拿来……玄色那件。” 有人答应着,很快拿来了一件黑色的缂丝斗篷,齐王接了过来直接给坐着的邹落梨披在了身上,连同她坐的锦杌也给罩住了。 他帮她绑着斗篷带子,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苍白的脸蛋因为羞赧而有了一丝红晕,仿佛淡淡的一层胭脂晕开了,齐王舔了舔嘴唇。 “回去了好好休息。”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有些担心,有些心疼。 她却依然生疏客气,加上现在的极度尴尬和疼痛,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嗫嚅着:“多,多谢王爷……” 声音都有些颤抖。 两个嬷嬷进来了,齐王叫她们过来:“扶邹姑娘起来……看她要如何。” 嬷嬷莫名其妙的答应着,小心翼翼的上前来,蹲在邹落梨跟前小声询问,邹落梨小声的跟她们说,叫她们把锦杌上的垫子拆下来,两个嬷嬷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邹落梨有点着急的压低声音:“我已经……我必须得……” “不用,奴婢知道了,直接把这个锦杌端出去。”一个嬷嬷道。 齐王就站在旁边,其实能听见一点,咳嗽了一声道:“邹姑娘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邹落梨再次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两个嬷嬷没想到王爷能同意这样奇怪的要求,惊诧莫名但也还是不太怠慢,于是把锦杌上的坐垫给拆了下来。这种圆凳上的垫子都是特制的,可以绑在锦杌的腿上,所以只要把绑起来的地方解开就行了,倒是不麻烦。 “叫进来。”齐王看见莫七掀开帘子进来了,不等他说话就直接吩咐。 莫七也目瞪口呆的,呆了呆赶紧答应,急忙将大门帘子掀开挂起来,大门敞开了对外面抬着肩舆的太监道:“进来。” 太监们将肩舆直接抬进了屋里放下,从没有把肩舆抬进屋里过,他们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边,垫子解开了,邹落梨用手按着垫子不让它离开自己,终于站起来了,用斗篷裹紧身体垫子也就掉不下来了,然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垫子的锦杌。 红木的。 “哎呦姑娘放心,这锦杌奴婢马上端出去。”一个嬷嬷还体贴的安抚她。 邹落梨尴尬至极的点头道谢:“谢谢。”她想走过去,脚步却有点迈不开。 “奴婢撑着您。”两个嬷嬷都是清楚的,伸手架住她的胳膊,想要半架半扶的扶过去。 齐王过来了,众目睽睽之下,用手顺着她的后背仿佛是整理斗篷,其实是为了被她裹在斗篷里的垫子不要掉下来,双手托着把她横抱了起来。 第57章 偷窥的人 屋里有人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他的人并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甚至都不敢看,低着头垂手立着。 邹落梨大吃了一惊,同时,她还又窘又尴尬,又羞的抬不起头,肚子还绞痛至极,这么多的情绪叠加在一起,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把脸努力的往大斗篷里藏。 齐王抱着她放在了肩舆上,对那两个嬷嬷道:“你们俩跟着送回去,看有什么需要的。” 两个嬷嬷躬身答应:“是。” 太监已经将肩舆抬起来了,幸好屋子大,转了个圈抬出去了。 邹落梨蜷缩在肩舆上,整个人都缩在斗篷里,恨不得就此睡着,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最好。 齐王还跟着出来,看着肩舆抬着她往内院方向走去,一直消失在了正殿殿门处,他才转身回屋。先看了看那个失去了垫子的锦杌,想起刚刚她的狼狈,有点好笑。 然后马上又心疼起来,她的脸色一下子煞白的样子,额头立刻冒出来一层密密的汗珠,疼的死死咬着下嘴唇,死命的按着肚子…… 这么疼吗? 齐王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转头吩咐:“莫七,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做些红糖水送到春怀阁去。” 莫七看王爷盯着那个锦杌,正琢磨着说什么合适呢,听见吩咐忙躬身答应:“是。” 出去吩咐小太监。 莫七盯着小太监飞一般的往厨房方向跑走了,这才回屋,见王爷已经去坐在榻上了,他就慢慢的挪着步子,靠近那个没了垫子的锦杌,想端出去。 “莫七,你找个人去一趟春怀阁,吩咐那边的丫鬟明天早上不要唤邹姑娘起身。老太妃那边,本王去请安的时候会帮她请假。” 莫公公如果不是一直呆在王爷身边,这些天看着王爷多么的关心邹姑娘的话,听了这话简直都要惊掉下巴的——之前又不是没被惊掉过。 这段时间亲眼看着的,自己的主子什么心思,他做奴才的自然是全力的去理解,心里都已经门儿清了,所以赶紧的答应:“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他这一次出去的时候,终于顺手把那个锦杌端出去了。 正殿外面。 各处都有侍卫们把守,不过来来往往的嬷嬷太监们很多,侍卫们自然也不会特别的注意谁。 这会儿在西北角的边门这边,就有个嬷嬷站着,一直望着正殿门。 莫公公出来四下里看了看,正好就看见她了,马上向她招手,那嬷嬷慌张了一下,赶紧努力镇定下来,小跑着到了莫公公跟前,躬身:“公公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端走吧,重新配个垫子。”莫公公将锦杌交给了嬷嬷。 嬷嬷莫名其妙的接过来,躬身答应:“是。”直起身就看见莫公公招手叫来了另一个太监。 嬷嬷端着锦杌转身走开,但是脚步很慢,耳朵伸长了听着后面说话的声音。 “吩咐夏香和冬香,明天早上不要唤醒邹姑娘,让她多睡会儿,老太妃那边自有王爷帮忙解释……” 大风将莫公公的话吹到了嬷嬷的耳朵里,后面的实在听不清了,嬷嬷才脚步急匆匆的走开了,一路出了正殿,随手将锦杌放在了一个厢房中,便绕了半圈出了王爷这边的正殿,往内宅的蓝袖馆而来。 到了蓝袖馆,门上的婆子一看是她直接就请进去了,穿过前厅进了二院,一路没人阻拦到了内院,内院正房的门口丫鬟看到了她,忙转身掀开帘子进屋禀报:“姑娘,金嬷嬷来了。” 有气没力躺在床上的赵曦月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道:“叫进来。” 另一个门口的丫鬟已经把帘子掀起来了,金嬷嬷进来。 “王爷又把邹落梨传去了?又是和她一块儿吃饭了?!”赵曦月询问的语气已经带了气。 上一次齐王传邹落梨去陪着用膳,就是正殿的这个金嬷嬷给赵曦月报的信,而金嬷嬷一般没什么事不会过来这边,免得被人看见,所以她过来,赵曦月就知道有事了。 金嬷嬷点头:“这一次还不同,好像还有点事情发生。” 赵曦月一下子下死眼瞪住了她,仿佛瞪着的是邹落梨一般,声音也开始咬牙切齿:“发生了什么?那个不要脸的小蹄子难道就敢勾引表哥不成?!” 金嬷嬷道:“奴婢不敢靠的太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王爷传了两个嬷嬷,还传了肩舆,”说到这里她语气略重:“肩舆都抬进屋里了!奴婢亲眼看见王爷抱着邹姑娘放在了肩舆上……” “你说什么?!”赵曦月发出了一声尖叫,人都弹了起来。 金嬷嬷一顿。 赵曦月身边的两个丫鬟慌忙的劝解:“姑娘,您别急。” “先听听怎么回事,也许不是……” “你说清楚些!”赵曦月哪里听得进去丫鬟的劝解,只对着金嬷嬷厉声叫。 金嬷嬷不敢怠慢,将她自己看到的全都说了:“邹姑娘进去了有一个时辰左右,这中间传了膳……王爷和邹姑娘在屋里的时候,莫公公都出来在外面候着呢!最后是肩舆把邹姑娘抬走的。奴婢还听见莫公公跟着出来吩咐小太监,让去春怀阁嘱咐夏香和冬香,明天早上不要叫邹姑娘起来,她爱睡多久睡多久。” “她是……表哥抱上肩舆的?”赵曦月眼睛都血红了:“还这么吩咐了?!” 金嬷嬷点头:“肩舆抬进屋里去的时候,帘子是大挑起来的,奴婢绝对没看错。” 赵曦月脸蛋涨得通红,怒气冲天的靸着鞋在屋里来回的走着,简直气炸了:“这还能是怎么着!分明就是已经爬上表哥的床了!不要脸的东西,无耻!混账!浪荡的小蹄子!哪儿蹦出来的野丫头,叫她捡了个大便宜!” 两个丫鬟吓得不敢吭声,外面的一个穿着靛蓝缎子圆领直身袄的婆子闻声进来了:“怎么了?姑娘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一个丫鬟忙上前去,轻声的跟婆子说着。 而她们说话的时候,赵曦月就在屋里旋风一般的来回走着,破口大骂,最后已经是气的眼泪汪汪,坐在床边哭了起来。 第58章 气炸 另一个丫鬟跪在脚踏上劝着赵曦月,金嬷嬷垂手立在一边儿,倒是不惊的样子,估计已经猜到了她自己说的话会引来赵姑娘这样的反应。 后进来的那个婆子姓赵,是赵府里的家生子,两三代人都是定边侯府的奴仆,正是因为忠心耿耿,又上了年纪稳重有心计些,所以定边侯专门派她来服侍看顾赵曦月的。 听了丫鬟的回话,赵婆子沉吟了一下,到床边也坐在脚踏上,仰着脸劝赵曦月:“姑娘,您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种事情怎么还这么看不开?王爷二十二三岁了,身边有几个女人也是寻常……” “寻常?”赵曦月正在气头上,红着眼睛顶撞她:“给他的他不要,偏偏选了个乡下丫头!这不是说我们几个连那个乡下丫头都不如吗?再说了,现在孝期过了多长时间了?不正经的娶妻纳妃,还把眼睛盯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身上!我都已经……” 说到这里她又羞又愧起来,哭着道:“我都已经十九了,还拖得起吗?老太妃……” “姑娘!”赵婆子提高了声音制止了她说下去。 然后扭头看着金嬷嬷笑着道:“金嬷嬷,辛苦你了。”然后吩咐另一个丫鬟:“发儿,去拿一两银子谢金嬷嬷,送她出去。” 一赏就是一两银子,这可比府里其他主子大方多了,不愧是定远侯府的小姐。金嬷嬷喜得心花怒放的,不过因为赵曦月正在愤怒伤心所以也不敢表露,赶紧的躬身道谢,跟着那个叫发儿的丫鬟出去了。 屋里没了外人,赵曦月也就不怕了,边哭边道:“老太妃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是她唯一一个嫡亲的侄女儿,她不帮着我筹谋,反而顺着王爷的意思拖延!眼看我就要二十岁了,这是想把我熬死吗?” 她盯着赵婆子:“赵妈妈,你说!老太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婆子微微皱眉沉吟,暂时没说话。 赵曦月用力抹了一下眼泪,道:“她必然是有了其他的打算,不然为什么睁只眼闭只眼的拖着?还把我禁足了,给我下马威?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脾气不好心又直,因为出身大户人家算是有些心眼,但比起狡猾的老太妃来说自然是不够看,所以猜不出来老太妃为什么要拖延。 赵婆子沉吟了一会儿道:“老太妃说不定是真有其他的打算了。”她看着赵曦月道:“姑娘,之前的那些事,让她老人家心里不痛快了。” 赵曦月脸就迅速的涨红了:“她为什么不痛快?我做的这些事难道不都是为了讨她的欢心?她背地里那些神神鬼鬼的……” “姑娘慎言!”赵婆子马上制止。 赵曦月顿了顿,不说出来到底不甘心,所以就压了压音量:“我是想把昭玉提前放王爷身边,以后也是我的一个助力,那还不是因为她老太妃装傻什么都不做?!孝期过了这么长时间了,王爷的婚事她不吭声,谁还能说什么?总不能王爷自己去催她吧?” 赵婆子轻声道:“姑娘,这些过去的事就别说了,负气的话也少说——因为说了也没什么用。” 赵曦月满腹的牢骚愤懑,被她这一句话就给堵得说不出来了。 就是啊,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老太妃不说话,难道还能把她的嘴掰开强迫她说吗? “现在怎么办?你到底想明白没有,老太妃把我禁足,是警告我收敛,还是真的不打算让王爷娶我做正妃了?” 赵曦月看着赵婆子红着眼睛追问,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还没有听到答案就已经委屈的不行了:“白茶也卖了,这已经不仅仅是警告了!” 她这么问,其实是还存了一些希望。 但是没想到赵婆子想了半天却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如今看来,老太妃怕是真的起了另打算的心思了。不然……” 她的话还没说完,但是赵曦月已经急了,气急败坏的怒道:“她就不怕我父亲?!” 赵婆子不得不看着她:“姑娘,有些事情奴婢也不知道,没查清楚前也不敢乱说什么。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老太妃怕是真的有其他的打算了。当然,定边侯府是她的娘家,是她的后盾,她不会全然的不顾侯爷和侯爷夫人的想法感受,但是,说到底老太妃也是出门十几年的人了,她必然会为她自己考虑。就她背地里的那些事,虽然不知道到底干什么的,但奴婢考虑,肯定还是她自己的后路。” 顿了顿,继续道:“老太妃的为人,在府里这几年您还没看明白?说到底是个不愿意受制于人的。”赵婆子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曦月道:“咱们觉着侯府是她的娘家后盾,是给她撑腰的,可老太妃自己未必这么想,她也许反倒觉着受制于侯爷呢。” 赵曦月自然是想不了那么复杂,听到这里脸色都白了白,吃惊意外的看着赵婆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婆子道:“之前奴婢就在冷眼看着,尤其是昭玉‘有喜’之后,若那时候老太妃着急了,马上提给王爷娶妻的事情,那就说明她老人家还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做点正事。但若是不提,那就是有其他的心思了。” 这一点赵曦月倒是能想到为什么,眼圈又红了点头:“这也是我让昭玉假装怀孕的目的——一个没名分的侍妾都有喜了,堂堂王爷连正妃都没娶,这成何体统?难不成要让一个贱妾生下王爷的长子不成?可老太妃……”说到这里恨得咬牙。 赵婆子点头:“这种事情连寻常的大户人家都不能允许发生,世族大家哪个府里的长子长孙是通房丫头生的,那这家的家主出去了连头都抬不起来!”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叹气:“老太妃到底不是王爷亲生的母亲,不会为王爷打算,她自己想法又太多。”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干耗着没办法了吗?”赵曦月想了想道:“要不给父亲写信,让父亲来信催催老太妃?” 第59章 动了杀心 赵婆子沉吟了一会儿摇头:“这法子不好。” 她看着赵曦月道:“姑娘,这里是王府,内宅的一切都是老太妃说了算的,咱们自己虽然从侯府带了些亲信过来,但那都是有数的,就这么十来个人,怕是个个都被老太妃的人盯着呢。” 赵曦月脸上露出惊讶。 赵婆子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老太妃在王府内宅一手遮天,她能允许有人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赵曦月道:“那我还不能给父亲写信了?” “写信可以,告状怕是就不好了。在老太妃眼里,不就是您和侯爷父女俩背地里说她的坏话?若是因为这个老太妃对侯爷有了龃龉……”说到这里赵婆子故意拖长了音道:“或者其实她本来就在等这样的机会,那咱们不是上了当了?” 赵曦月有点想不明白,但似乎又有点明白,皱着眉头看着她。 赵婆子轻声道:“奴婢的意思,无论如何不要把侯爷牵扯进来。这样不管咱们做什么,最后实在收不了场,也有侯爷这条后路。” 赵曦月明白了,点了点头。 “至于婚事,您是侯爷嫡亲的姑娘,侯爷和侯爷夫人怎么会不着急?夫人难道不清楚您快二十了?想来在侯府里夫人更着急呢!只不过侯爷有侯爷的打算,那不是咱们知道的事。”赵婆子道。 赵曦月不由自主的再次点头。 等了一会儿,赵婆子不说话了。赵曦月惊讶的道:“那咱们到底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那不是继续耗下去?”她又生了气,看着赵婆子一字一字的道:“我是一天都等不了了!” 听她这样说,赵婆子也有点头疼,眉头微微皱着琢磨,叹了口气:“那就……做点什么?” “邹落梨!”赵曦月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接受不了王爷和邹落梨的事,她之前都亲自给王爷身边安排过女人,但就是不能忍受邹落梨成为王爷的女人。 咬着牙说了那三个字,继续咬着牙道:“我要弄死她!” 顿了顿道:“这也是给老太妃的警告!” 赵婆子有点变脸:“老太妃把您禁足就是为了……” “我知道!”赵曦月打断了她的话,怒道:“所以我就要弄死邹落梨,让老太妃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不是随便被人捏圆搓扁的!我就忍不了邹落梨被表哥抱去!谁能给表哥当侍妾,也得我同意!” 她盯着赵婆子咬着牙厉声道:“赵妈妈,有些事情咱们不能退,一旦退了一步,那可能就会被逼着再退十步!老太妃想用那个小郎中敲打我,我就要用这个小郎中的命回答她,我也不是好欺负的!让老太妃弄明白,我要当齐王妃!她要是再拖延,别怪我做出更多的事情来!” 赵婆子脸色微变皱眉沉吟。 小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确实不是个能够一退再退的性子。老太妃想十足十的把她拿捏在手里,那是万不能够。 但是对面的老太妃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人家还是高高在上的长辈身份,谁敢跟她对着干来狠的?她想拿捏的…… 想到这里赵婆子心里冷笑,老太妃想拿捏的难道仅仅是一个未来的齐王妃?那样想就太小看老太妃了,老太妃真正想拿捏的,是齐王! 所以,小姐跟老太妃对着干,未必能有好。 但是反过来想想,小姐说的话里也有些道理。如果这一步退了,那么老太妃就一直这么拖延下去,小姐的终身到底如何?若是把小姐拖延的过了二十岁,然后老太妃突然变了脸,把孙姑娘甚至可能是那个更好拿捏的懦弱的张姑娘扶成了齐王正妃,那自己如何跟侯爷和夫人交代? 让自己跟着小姐来王府的时候,侯爷夫人是再三的叮嘱过,自己就是看顾小姐,让她讨了老太妃和王爷的欢心,顺利成为齐王妃的。 想到了这里,赵婆子点头,是需要做点什么了。 但针对那个小郎中吗? 赵婆子琢磨了一会儿,慢慢的认可了,心想这也未必不行。说到底小郎中是才进府的一个人,既不是老太妃的人,也不能算是王爷的人。虽然王爷可能已经收用了她,但说到底那也是一时的新鲜。 如果小郎中出了事,老太妃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便是王爷,应该也不可能为了个没名分的女人闹,王爷没那么掉价,不会做那样的丑事。 但是,现在小郎中是照看夏妈妈的人,而夏妈妈是老太妃的奶娘,所以如果这时候小郎中死了,那对老太妃来说确实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警告。 老太妃就应该知道了,赵姑娘这边也是有想法的,不是随随便便你说拖延就拖延的,你得把赵姑娘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一般的抓紧。 想到了这里,赵婆子点了点头:“也好。” 赵曦月看到她同意了,惊喜的道:“那我马上派人!” 赵婆子急忙的道:“姑娘,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还是奴婢找人做吧。千万别让您身边的谁去了,白茶的事情您得吸取教训。”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冷笑:“说起来白茶是侯府的丫鬟,可老太妃依然处置了,这是做给您,也是做给奴婢们看的。想让奴婢们以后不敢狐假虎威……哼,奴婢们心里清楚的很,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这话听得赵曦月心情大好,且大大的放心了,点头:“那就交给赵妈妈了。” 赵妈妈点点头,道:“明天姑娘起来早点,去老太妃那边一趟吧,就说是探望夏妈妈,顺便听听王爷会怎么说……看看是不是真的收了那个小郎中。” 赵曦月脸色微变,有点不想去,叫她亲耳听表哥说他和那个女人的事,赵曦月心里不舒服。 “那还能有假吗?”她拉下了脸:“还有,我还在禁足呢。” “这有什么?夏妈妈病了,小姐去看看是应该的,”赵婆子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种很微妙的冷笑:“再说了,老太妃明说了禁足你吗?” 赵曦月想了想,这是要藐视一下老太妃的意思?于是点头答应:“好吧。” 第60章 顺水推舟 翌日。 辰时许,赵曦月就来到了老太妃这边。 老太妃听丫鬟禀报说她来了,还有些意外,脸色顿时就不太好,沉下脸想了想,还是点头让人传进来。 穿着一身大红色银线滚边绣忍冬织锦长裳的赵曦月走了进来,福身行礼:“侄女见过太妃。” “免礼。”老太妃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脸色,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坐吧。。” 赵曦月依言坐下了,笑着道:“听说夏妈妈摔了,前几天侄女就想过来探望的,只是那几天受了凉有些咳嗽,怕过给您和夏妈妈,就没敢过来。如今好点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老太妃一听就关心的道:“受了凉?严重吗?可召太医去看过?” “赵医正看过,给开了两剂药吃了,就好了。”赵曦月道。 老太妃点点头:“转季的时候很容易受凉,得小心着。”说着又说站在赵曦月身后的两个丫鬟:“你们平常里服侍姑娘都精心着点,若是姑娘受了凉立刻去找医官,也要往这边禀报。” “是。”两个丫鬟急忙的跪下答应。 “王爷来了。”一个丫鬟进来禀报。 赵曦月就忙站了起来。 门帘子一掀,齐王走了进来,上前躬身给老太妃行礼:“见过太妃,太妃可安否?” “安好。”老太妃笑着道:“王爷免礼。” 等齐王坐下了,赵曦月就忙上前行礼,齐王摆手叫她免礼坐下。 “天气很凉了,太妃您注意保暖,屋里头若是觉着冷,多点几个火盆,暖炉也安上了,再要是冷就把暖炉点上。” 齐王坐下了就关心老太妃。 老太妃笑着连连点头:“知道了,王爷不用操心这边,倒是你自己也得多留心着。” 齐王点头,又道:“夏妈妈现在好些了吧?昨天儿臣传召了邹郎中过去询问,说翻身顺畅些了,没有之前那么疼痛难忍。” 老太妃道:“是啊,现在好些了。”说着就故意道:“咦,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今天那个小郎中怎么还没过来?” 就问门口的丫鬟:“什么时辰了?” 丫鬟躬身道:“启禀太妃,已经辰时末了。” 老太妃就奇道:“这可奇了,平常里辰时初就过来的。” 齐王好像现在才想起来一般,笑着道:“对了,也是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丫头昨儿在儿臣那边回话的时候,好像是突然得了什么病,晕倒了,儿臣就吩咐叫回去了好好休息,今儿若是起不来就不用过来了。” 他笑着对老太妃道:“到底是照顾夏妈妈的人,若是连她也病倒了,一来夏妈妈没人照顾了,二来不知道她得的是不是过人的病症,不过来也好,免得把病过给了这边的人。” 老太妃就恍然的点头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又赞赏:“还是王爷想的周到。正好是换季的时候,再加上那丫头这些天可能也累着了,受了凉也说不准,确实不宜带病过来照顾病人。” 说着她已经吩咐:“去个人看望一下邹姑娘吧,叫她安心养病,若是明天还不见好转,也不用急着过来。把她自己的病养好了再过来。” “是。”门口的丫鬟答应着去了。 他们母子俩如此的说话,旁边的赵曦月冷眼旁观,早看明白了。 显然,昨天在王爷那边发生的事情,不但是自己得到了禀报,老太妃这边一样有人急忙的回报。想想也是,老太妃主持后宅中馈,哪个女人爬上了王爷的床,能瞒得住老太妃? 王爷故意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撒谎说邹落梨病了,给邹落梨偷懒睡觉打掩护,而老太妃就顺水推舟装不知道,给王爷这个顺水人情。 赵曦月心中很痛恨老太妃这样的做法,果然就是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着想的心思! 王爷在这边说了会儿话,无非是不痛不痒关心老太妃的身体,胃口等等的,大约坐了一刻左右便起身告辞了。 等他走了,老太妃斜睨了一眼坐在那里脸色不好的赵曦月,心中有点恼,但是又不能不明示一下她,免得这丫头自以为是。 老太妃看了姜嬷嬷一眼。 姜嬷嬷明白了,赶紧笑着上前道:“老太妃,奴婢正有事禀报呢。其实昨天在王爷那边,邹姑娘不是生病晕倒了,是因为来了月信,腹痛的晕倒。” 老太妃一听惊讶:“哦?原来是这样吗?” 她们自然对事情的经过清清楚楚,晕没晕倒也知道,现在故意这么说是为了告诉赵曦月,安抚她而已。因为老太妃知道,赵曦月得到了禀报,必然是会往歪处想,必然认为王爷已经将那个小郎中收用了。以赵曦月的脾气,担心她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姜嬷嬷笑着道:“正是呢,小姑娘都是如此,痛的晕厥了一会儿,王爷只当是病了,叫肩舆给送回去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早上的时候夏香还过来了,就是怕她们姑娘早上起不来,这边着了急,所以来禀报情况。奴婢也是说,叫邹姑娘好好休息……人都疼的起不来,不休息也没办法不是!” “嗯。”老太妃表示赞同,不过也有不想再多说的意思,一个小小的郎中,不值得她老人家多费口舌。 姜嬷嬷识趣的就退下了。 坐在那边的赵曦月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心中有些疑惑起来,原来昨天竟然是这样吗? 她内心深处不是很愿意相信姜嬷嬷的话。一来,她对老太妃满心的愤懑,非常想找个借口来‘警告’老太妃,已经想好了怎么做,她不想因为听见了实情就打消已经商量好的想法。 二来,对邹落梨她也一样愤怒不满。赵曦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容不下邹落梨,也许,她是隐隐感觉到王爷对邹落梨确实不同,跟其他任何女人都不一样吧。身为女人,赵曦月这方面是有些敏感的。 一想起王爷把邹落梨抱上肩舆,她的心就绞痛起来了。 虽然王爷身边有无数的侍妾,但是赵曦月从没听谁描述过他跟谁亲密,昨天听金嬷嬷说,亲眼看见王爷把邹落梨抱起来,赵曦月真的难以接受。 第61章 安怡的慌张 赵曦月从老太妃这边告辞出来,也打定了主意。 刚刚在屋里听到的那些话,她不会跟赵婆子说的,就让赵婆子按照原计划去做,弄死邹落梨,除去一个眼中钉,还能警告对自己的婚事不上心的老太妃。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二十岁了,长辈们却还一个个沉稳的好像没什么事一般,赵曦月的心就好像着火了一样,火烧火燎的快要发疯了,恨不能亲自动手杀了谁。 赵曦月脚步坚定的回蓝袖馆了。 春怀阁。 邹落梨抱着汤婆子在床上躺了一天,听老太妃那边的人过来传话,如果还好不了就多休息一天,她也就没客气,转天继续休息了一天。 休息了两天精神便好多了,第三天早上起来的很早,用过了早膳便来到了老太妃这边。 这会儿才卯时正而已,本也不到她每天该来的时间,进院门的时候就被遇见的丫鬟婆子问候了一路。 “哎呦邹姑娘来了,你好点了?” “邹姑娘今天来的这么早?” 感觉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这两天为什么没来的一样,邹落梨有点窘。来到了夏妈妈这边,挑帘子进屋,有点奇怪的发现,外屋和里屋居然都没人。 夏妈妈也不在床上。 “夏妈妈?”邹落梨叫了一声,在原地转了一圈。 “邹医女,我们在小屋呢。”夏妈妈身边服侍的丫鬟在盥洗间回答。 邹落梨刚要去看看,突然听见外屋传来了谁绊倒的声音,还叫了一声:“哎呦!”她忙转身出去看,见是安怡在门槛处绊倒了,端着的托盘也掉在地上,上面应该是汤药碗也洒了。 “哎呀你没事吧?”邹落梨赶紧去搀扶。 安怡被扶起来,有些讪然:“没,没事。”她还想去收拾地上的托盘和汤碗。 邹落梨忙道:“不用管了,我扶你先坐下,我来收拾好了。” 就在这时夏妈妈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怎么了?安怡摔了?” “我没事,绊了一下。”安怡忙回答着往里屋走,邹落梨便扶着她进去,看见两个丫鬟扶着夏妈妈从盥洗间出来。 “没事吧?”夏妈妈询问着。 邹落梨怕谁进屋没看见门口掉的托盘和瓷碗,再给绊倒了,所以扶着安怡坐下了之后就去外屋收拾。 将托盘和瓷碗捡起来,就看见地上还有个小东西。 一截指头长的红绳,红绳的一头拴着个小木球。 她捡起来看了看,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应该是刚刚安怡摔倒的时候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夏妈妈这边的屋子平常丫鬟收拾的很干净的,地上基本上一尘不染。 “姑娘,我来吧。”一个丫鬟跟着出来了,将托盘和瓷碗接了过去,出去重新端药。 邹落梨拿着那小玩意儿进了屋,过去递给安怡:“这是你的吗?在刚刚摔倒的地方捡的。” 安怡看了一眼,脸色突然的一变,猛地转开头:“不是我的……”然后可能马上又觉着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又转回来头看着邹落梨:“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 邹落梨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她解释的是不是有点多啊?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 “我这些天起不来床,你们如今也学会偷懒了,想来屋子也不常打扫,不知道脏乱成什么样了,什么破烂玩意儿满屋子都是!”夏妈妈突然拉下来对另一个丫鬟说道,同时也打断了安怡的话。 丫鬟就吓得忙福身:“奴婢这就去收拾。” 邹落梨就道:“可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吧。”她顺手就给扔到了角落放垃圾的筐子里。 安怡又扫了一眼。 “邹姑娘这两天没来,安怡在这边天天从早到晚的守着,也是累坏了。你瞧瞧她那张脸,白的跟张纸一样。”夏妈妈跟邹落梨说着,又叹气:“幸好你来了,安怡也能休息休息了。” 邹落梨赶紧的道:“是啊安姑娘,你去休息吧,这两天我每天早点过来,晚上晚点走,你就不用操心这边了,好好歇着。” 听她这么一说,夏妈妈好像还愣了一下,顿了顿看一眼安怡。 安怡马上便笑着道:“我没事的。邹姑娘你还是该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晚上也早点走,别熬到点儿,稍微不慎再要是哪处院门锁了,你也麻烦不是。” 邹落梨道:“我多在这边呆一会儿,你也能安心的休息一会儿。” “哪能一直让你在这边……” 她们俩还在说着,丫鬟端了汤药进来,于是就忙着服侍夏妈妈喝药,然后扶着上床慢慢的躺下擦药。 邹落梨检查了一下,扭伤的地方因为天天擦药还是青黑青黑的,但是这颜色是药物所致,现在用力按压夏妈妈已经不叫痛了,可见这里是已经好了。 骨裂的地方,翻身或者起身的时候有点痛,其他的时候就还好。看这样子,再恢复几天就可以不用卧床了。 上了药夏妈妈就没起来,面朝里好像是睡了,邹落梨轻声催促安怡去休息,安怡这才去了。 邹落梨打开自己的药箱子,将医书拿出来看着,心思却并不在书上,而是想着刚才的事情。 夏妈妈明显是埋怨自己不该休息两天,把她的安怡累坏了。 但是自己一说以后早点过来晚点走,却又把她们吓着了,她们是万万不愿意自己超出了说好的时间多在这边呆着。 真是有点奇怪。 好像这边有什么事,她们只能在自己不在这边的时候做。 安怡累得不轻,邹落梨也能看得出来,但却想不通她怎么就能累成了这样?看她精神都有点恍惚起来,倒好像是整天整夜不睡觉似得。是只在这边照顾夏妈妈就成了这样,还是其他地方还有什么事啊? 她白天通常不在这里,是休息去了,还是别的地方做事去了? 刚刚捡的那个小玩意儿,安怡猛地看到了明显慌张了一下,而夏妈妈为了掩饰就冒火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啊?如果不是安怡和夏妈妈反应奇怪,邹落梨倒是真的可以当那个是破烂垃圾。 夏妈妈睡下,两个丫鬟悄无声息的收拾着里屋外屋,屋里其实很干净了,只是这些天里屋有病人一直不怎么开窗,邹落梨也不让熏香,所以屋里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第62章 太妃凤讳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轻声说道:“姑娘,老太妃传你过去询问夏妈妈的情况。” 邹落梨点头,便叫外面收拾的两个丫鬟进来照看着,若是有什么事情赶紧去叫自己。 她也没提药箱子,空着手跟着禀报的丫鬟来到了正房院。 跟着进了屋子,看见老太妃斜躺在东边的贵妃榻上,赵医正还在请脉,宋医官站在旁边,其他的丫鬟嬷嬷或远或近的垂手立着。 屋里很安静,邹落梨便也没说话,站在旁边等着。 赵医正请了脉之后,收回手道:“无碍的,湿气为祸五脏不调,加之肝火升六腑紊乱,所以咳嗽痰多口干口苦,只需要调理一二便可。” 说着站了起来,转身正要吩咐宋医官,却看见了站在那边的邹落梨,便道:“邹医女,你去写方子。” 邹落梨一愣,赶紧答应:“是。” 见丫鬟示意西窗户那边的长案,便过去了。长案上已经准备好了文房四宝,邹落梨提起笔来。 那边赵医正已经说着:“芡实一钱三分,茯苓五分,藿香叶三分,佩兰五分……” 邹落梨认认真真的写着,这是个常用的祛湿气的方子,祛湿还能养颜。 正写着,突然有人在她写的方子上指了一下,邹落梨一愣,抬头看了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医官过来了站在旁边,他指的是佩兰两个字,邹落梨检查了一下,不觉着自己写错了或者听错了,奇怪的再次抬头看他。 “这个字,太妃凤讳。”宋医官点着兰字轻声的道。 邹落梨疑惑的蹙眉,然后猛地明白过来了。 老太妃的名字里应该有个兰字,宋医官是提醒自己避讳。 她赶紧的在兰字的草字头下又加了一横,然后抬头看宋医官。 宋医官点了点头,马上走开了一点。 那边,赵医正还在跟老太妃说话,说这个方子有什么用处,吃多长时间,请老太妃如何的调理心情怎么怎么的。 老太妃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往这边看了一眼。 邹落梨心里对宋医官很感激,幸好他提醒了自己,不然自己又要触碰忌讳了。然后她心里很快的飘过一丝疑惑,赵医正为什么突兀的找自己写方子? 心里这样疑惑着,就更谨慎了起来,将方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回忆着刚才赵医正念得方子,应该没有错误。 即便如此,她还是拿着方子起身,没有交给过来伸手要得丫鬟手里,而是过去站在赵医正旁边恭敬的候着,等赵医正跟老太妃说完了话转身,她才赶紧上前,将方子递上去:“赵医正,您看看这方子对吗?” 赵医正并没有接过去,只看了看就点头:“对。去抓药吧。” 邹落梨刚要答应,宋医官伸手过来:“我去吧。” 邹落梨心里感激,急忙将方子给了他。 宋医官出去了。 老太妃这才问邹落梨:“已经去夏妈妈那边了?她如何了?” “启禀老太妃,夏妈妈情况好了很多。”邹落梨连回禀都谨慎了起来:“除了翻身的时候还有些疼痛之外,其他的都还好,药物方面小女认为可以适当的减一些,不过这也要等钱医正来看过之后决定。” 老太妃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邹落梨告退。 这一天就没什么事。 晚上回春怀阁的时候,经过外院的那条夹道,莫公公在这边等着,见她过来便上前来笑着道:“邹姑娘回来了?夏妈妈今天情况还好?” 邹落梨忙回答:“身体在慢慢好转中。” “老太妃呢?听说今天赵医正去给老太妃请脉了,老太妃没事吧?”莫公公又问。 邹落梨道:“赵医正说老太妃就是湿气重加上事情多有些肝火旺盛,所以引起了五脏六腑功能紊乱,吃些药调理一下就可以了。” “给开方子了?”莫公公问的很详细。 邹落梨便将详细的方子跟他禀报了。 莫公公应该是默默的记住了,然后笑着道:“没事就好,王爷也是知道了老太妃传了太医去看病,担心老太妃的凤体不适。”说着道:“邹姑娘回去吧,路上小心些,今晚上没月亮,路太黑了。” 又说夏香:“给姑娘照着!” 夏香赶紧的躬身答应。 邹落梨和夏香往回走。夏香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轻声道:“这都快到下元节了,怎么反倒没月亮了?” 邹落梨好笑:“白天是阴天,自然没月亮。不过晚上风这么大,想来能把阴云吹散了,明天晚上月亮就该出来了。” “姑娘,你在乡下的时候怎么过下元节?乡下里该是挺热闹的?”夏香问道。 邹落梨摇头:“也没有吧,就是每家每户祭祀亡灵而已。讲究点的会有些仪式,祭灶神。我自己一个人,也就只是祭拜一下父母先人。” 夏香便扭头看她:“姑娘,你年纪也不大,自己一个人住在乡下不害怕吗?我听说乡下里有些泼皮无赖的,专门欺负……绝户人家或者寡妇人家的。” 这丫鬟说话就是不怎么好听。 邹落梨也不跟她计较,摇头:“没有。我们村子不大,村里没有那样的人,外村虽然有,不过那种人进了村就会被本村的人呵斥。我家左右隔壁都有挺热心的婶子嫂子,她们见到了那样的人也会骂,所以没你说的那种情况。” 夏香恍然的点头,还想问。 邹落梨不想让她问那么多自己的事情,而且夏香骨子里有种看不起乡下人的感觉,说话不太好听,用的词大多贬义,邹落梨也不愿意听。 所以不等她问已经先反问了:“府里呢?王府里怎么过下元节?” 果然,这一下打开了夏香的话匣子:“府里自然是隆重的很。设斋打醮,一天都是只吃斋的,还要请道士来做道场,最隆重的就是祭祀,王爷祭的是宗庙,在王府的后面,从子时开始,寅时才结束。长史司应该是现在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夏香详详细细的讲着怎么怎么祭祀,话语中不无自豪,对她来说隆重的下元节祭祀仪式也是彰显王府身份的事,她这个王府的丫鬟也跟着尊贵起来了。 第63章 拨浪鼓 十月十三日,离下元节还有两天。 这天邹落梨到了夏妈妈这边没多长时间,钱医正就过来了。 在夏妈妈受伤之初的前半个月,钱医正几乎是每天都要过来看看,后来好很多了,就隔个一两天的过来看看,询问一下情况。 跟着钱医正来的依然是宋医官。 虽然医所那边医官不少,但是年轻的宋医官似乎是最得两位医正的赏识,无论是赵医正还是钱医正来内宅看病都喜欢带着他。 而宋医官本身也是个挺好人,之前他提醒过邹落梨两三次,邹落梨也对他印象很好。 “扶起来,对就这样直着坐起来……怎么样?感觉哪里痛?”钱医正指挥着邹落梨和一个丫鬟扶起夏妈妈,查看着她恢复的情况。 “这里有点疼。”夏妈妈指着她觉着疼的地方。 钱医正询问疼的感觉,然后又让专门扶着动一动,看夏妈妈能不能忍受,忍受的情况来判断恢复的程度。 夏妈妈被折腾的有点烦躁,但这是看病,钱医正跟她岁数差不多大,她也不能说什么,也不好使脸色,只能强忍着。 好在终于结束了,邹落梨扶着夏妈妈躺下,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多了,好多了。”看出来夏妈妈心情不好,钱医正就安抚着说道:“老妈妈虽然年纪大了,不过平常里保养的好,恢复起来也就比预计的快了些,受了些罪,不过最难受的时候总算是过去了。” “多谢钱医正。”夏妈妈还得脸面上过得去,道谢。 钱医正对邹落梨道:“这几天汤药吃的如何?听宋医官说,昨天吐了?” 邹落梨忙道:“就是午时吃了两块藕粉桂花糖糕,之后吃汤药便吐了,应该是脾胃不调。” 钱医正点头:“那些甜口的还是尽量少吃,起码现在不宜吃。”说着轻轻拍着夏妈妈身上的被子笑着道:“妈妈爱吃甜食,且再忍些时候,胃里头多久没见甜的东西了,突然一下子吃得多,必然是不调的,加之现在换的药里头有甘草、沙参,莫要补得过了头,老人家身体受不过。” 夏妈妈便点头:“知道了。” “宋医官,把药包和方子拿出来。”钱医正吩咐。 宋医官忙过去将他的药箱子打开了,拿出来一个药包和一张方子,过来递给邹落梨。 钱医正跟邹落梨道:“这个药包是调理睡眠的,老人家卧床时间长了,昼夜颠倒的现如今必然是睡的不好,将这个药包挂在帐子上可以助睡眠。方子是下一步的药,明天开始就用新方子的药了。医所那边送过来的药物会是新方子的,给你一份也可备你检查。” 邹落梨答应:“是。” “以后白天要扶着多走动了,不能总这么躺着。” “知道了。” 夏妈妈突然咳嗽起来了,钱医正和宋医官离得近,两人忙去搀扶着。 “倒些水过来。”钱医正忙吩咐。 丫鬟已经急忙一起去搀扶夏妈妈了,邹落梨便赶紧去桌子那边倒水。因为宋医官的药箱子就在桌上放着,他刚刚拿东西的时候打开了药箱子没有合上,邹落梨很自然的就看见药箱子里面的东西了。 一眼就看见瓶瓶罐罐中间放了个不属于医药的东西。 一个拨浪鼓。 却又是坏的。 拨浪鼓是一面小鼓,两侧缀有两枚弹丸,鼓下有柄,转动手柄那两枚弹丸就会击鼓而发出声音。拨浪鼓是逗小孩儿玩的东西。 两枚弹丸就是一根红绳一头镶嵌在鼓身上一头系着个小木球。 宋医官药箱子里的拨浪鼓坏了,掉了一根弹丸,只剩下一侧的弹丸孤零零的挂着。 邹落梨一看到这个拨浪鼓,灵光一闪已经想起来了,那天安怡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身上掉了个小玩意儿在地上,自己捡了去问她,她又不承认。 那个小玩意儿,不就是拨浪鼓上的弹丸嘛! 从红绳的颜色,还有小木球的形状都能看得出来,那天捡到的弹丸,就是从宋医官药箱子里这个拨浪鼓上掉下来的。 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看的还是很清楚。 邹落梨倒了水端过去,给夏妈妈喝了一口,床边围的人有点多,钱医正先让开了,然后宋医官也让开了,丫鬟们扶着喝了水又重新的躺下了。 邹落梨回身放下水杯的时候,看见宋医官正在桌边合上药箱子,似乎是顿了顿。 “行,没事我就走了。”钱医正嘱咐夏妈妈好生休息,又吩咐了邹落梨几句,便带着宋医官出去了。 邹落梨忙碌了一会儿,安顿夏妈妈睡好了,这才拿出来医书坐在椅子上看着。 其实在走神,心里惊讶。 原来……难道宋医官和安怡是夫妻?不然他们俩怎么会有同一个小孩儿玩具上的物件?但这应该不至于是秘密吧?怎么就从没听人说过? 老太妃这边的事情,下人确实讳莫如深的。但宋医官和安怡一个是医官,一个是医女,他们的事情也不需要那么保密吧? 原来他们夫妻已经有孩子了。 这就应该能说得通,为什么安怡总是那么累了,她回去了之后应该还得照看孩子,玩拨浪鼓的孩子从几个月的婴儿到大一点都有可能,不过看宋医官和安怡的年纪,孩子应该不大,安怡照顾起来比较累,在家里不能休息,来到这边还得照顾夏妈妈和老太妃,所以才会累得精神恍惚? 但为什么从没听人说过啊?安怡和宋医官常常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夏妈妈的屋子,也从没见谁当面说过他们夫妻如何,好像也没发觉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互动。 以至于邹落梨真的是一点没想到他们会是夫妻,现在还是用这种方式发现的,着实给人的感觉太怪异了。 难道是府里的规矩? 想来想去,大约的也只有府里的规矩束缚,才能解释他们夫妻俩平常里见面为什么那么生疏了。 邹落梨想起上一次在齐王那边,王爷跟她说的话了。 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信的就不要信。 当时觉着齐王跟自己说这些实在有些突兀,现在想想,还真的是得注意,老太妃这边的事情……总有种不那么简单的感觉。 第64章 闹肚子 明天就是下元节了。 府里头早就开始准备,只是越到跟前越忙碌,所以这天白天她也是听丫鬟婆子的说了一天,大略的知道些过程。 下元节这天的子时一到,就要开了宗庙祭祀,齐王是皇族,皇族宗庙建的自然非常的奢华气派,位于王府后面的南巷街,在青州城的中轴线上。 从王府出来走到宗庙,需要近半个时辰,如果是仪式开始的那天,因为有仪仗而且人员众多,所以要提前一个时辰左右就出发。 祭拜仪式一直从子时到寅时初,两个时辰左右结束。 这天下午酉时初,各处便已经灯火通明的,尤其是王府的府门处,各种旌旗王羽招展,亲王黄金伞,金顶王舆等等的,早就列了出来,一群太监嬷嬷们在跟前忙碌的收拾着。 酉时末左右用过了晚膳,气氛就有点紧张起来,到处都乱哄哄的,老太妃这边的人更是忙得翻了天,院子里各种声音,丫鬟婆子跑来跑去的。 就连平常在这里固定伺候的几个丫鬟嬷嬷,也不时的被叫去做这做那的。 偏偏也是不巧,用了晚膳没多长时间,夏妈妈突然开始闹肚子起来,丫鬟扶着去了好几趟盥洗间,每次都是才扶出来刚坐下就叫:“哎呦不行不行,快扶我过去!” 邹落梨一开始以为是她晚膳吃的有点多引起的,但这样两三趟之后就觉着不对劲了,等她出来了之后,忙上前把脉。 不过因为闹肚子挺凶猛的,两次都是才把手放在夏妈妈的脉搏上,她就叫着不行了又进去。 邹落梨疑惑起来,走到了外屋想找门口的嬷嬷问问,刚刚端晚膳过来的嬷嬷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但是出来之后发现门外面没人。 “刚刚那个去端饭的嬷嬷去哪儿了?”等两个丫鬟再次扶着夏妈妈出来,邹落梨一边上前给夏妈妈诊脉,一边问丫鬟。 丫鬟怔然,其中一个出去看了看,道:“本来应该在门口的啊……是不是去帮忙了,今晚上房院都很忙的。” 夏妈妈经过这番折腾已经是有气没力的了,问邹落梨:“邹郎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邹落梨想了想安抚道:“现在还不能肯定,也许是晚膳不对胃口。”她继续诊了另一只手,过了一会儿收起来道:“脉象上倒是没什么。” 只是有些紊乱。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又问丫鬟。 丫鬟出去看了看外屋的漏刻,道:“已经戌时了。” “今晚上各处应该不锁门了吧?” 丫鬟点头:“今晚上是不锁门了,各处的门房婆子都得精神着守着各处的门。” “厨房也能找到人熬药?”邹落梨又问。 那丫鬟就有点犹豫,去看另一个丫鬟:“厨房这会儿还能有人吗?” 另一个丫鬟也不能肯定,道:“姑娘,你是要给夏妈妈开药吗?” 邹落梨点头:“开了药我去医所抓药,顺便看看哪位医正在,若是在的话请他们看过方子,然后抓了药回来,就得去熬药。” 丫鬟都有些发愁起来,又去门口看了看:“人都去哪儿了……” 夏妈妈肚子还是不舒服,也不能躺下,这会儿就坐在床边,听了就道:“叫个丫鬟先去医所看看医正在不在,如果不在的话就去找,找到了请去医所等着,然后你再去,这样你就不用扑空了。” 邹落梨是医女,自然不能去做跑腿的事,该守在这边,况且夏妈妈肚子不舒服,她也怕自己拉脱了形,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邹落梨点头,就让一个丫鬟去找钱医正。她又吩咐夏香,叫她去老太妃这边的厨房看看,如果没人的话,就找到人,说晚上要熬药。 夏香也去了。 两个丫鬟这一趟跑出去足有一个时辰,先是夏香回来,说已经把厨娘找回去了两个,灶火也重新点上了。 另一个丫鬟到了亥时左右才回来,倒是做的很对,直接把钱医正给请回来了。 其实今天医所的医官们都没时间回家,只是大部分都在前院王爷那边忙着,要找到他们,然后请回内宅是费些时间。 钱医正是自己过来的,听说夏妈妈闹肚子也很紧张,过来诊了脉,仔细询问跑了几趟盥洗间了,一听说已经数不清了,从用过了晚膳酉时末左右到现在就没怎么停,不由得紧张。 “是谁去端的晚膳和汤药?晚膳用的是什么?吃了多少?”钱医正又问。 邹落梨回答了。 钱医正听着皱眉。 “吃的不算很多,也是寻常晚膳常用的几样粥菜,实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邹落梨道:“我想找去端晚膳的嬷嬷问问情况,偏偏可能是哪里忙给叫走了,人也找不到。我想给开点药吃了。” 钱医正点头:“开吧,这样下去不行,毕竟年纪大了,得吃药控制一下。” 邹落梨将自己已经开好的方子拿给钱医正看。 钱医正看了看点头:“可以,快去医所抓药,然后回来尽快熬了给服下。”说着他还安抚夏妈妈:“夏妈妈,没事,可能是吃坏了肚子,用付药控制一下,应该就没事。” 夏妈妈灰败着脸很没有精神的点点头。 邹落梨只能亲自跑一趟医所了。她去外屋穿上自己的棉袄,钱医正跟着出来,将医所的钥匙给她:“一个是开院门的,一个是开药房门的。我还要去王爷那边,今晚上大约的要跟着去宗庙,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就找人去宗庙找我。” “是。”邹落梨答应着。 钱医正出去了。 夏香忙上前来:“姑娘,我跟你一起去吧?” 邹落梨想了想道:“你还是留在这边吧,不知道那几个嬷嬷什么时候回来,万一屋里有什么事两个人忙不过来。” 夏香点头。 正说着,夏妈妈在屋里叫她,邹落梨进了屋。 夏妈妈可能是有点过意不去,温言的道:“路上小心点,提上我这边的那盏琉璃灯笼,若是在外面碰到了太监,就叫送你走一段。” “知道了,夏妈妈你撑着点。”邹落梨说着,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灯笼,急忙的出来了。 第65章 下元节 出乎邹落梨的意料之外,虽然现在很晚了,但外面走动的人很多。 就是因为王爷这会儿要出发去宗庙了,所以从内宅到外院到处都是人,各处都是灯火通明,甚至连灯笼都用不上。一路上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太监嬷嬷忙碌的跑着。 当然,邹落梨是学医的,胆子本身也不小。 医所因为离王府城门那边远了点,倒是安静无人,不过并不漆黑,除了道路两边高悬的气死风灯的亮光之外,今晚上的月亮也非常的皎洁。 月圆之夜,即便是没有路灯也同样很亮堂。 邹落梨打开了医所的门,到了药房这边开了锁进屋,将自己方子上的药材找出来,每味药都要用戥子称了合适的计量,用纸张包了提着出来。 锁了药房和医所的门,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感觉比来的时候安静了许多。 来的时候这边尽管离得远,但也能听见远处一些嘈杂的声音,但现在就非常的寂静,那种属于深夜的阒然无人,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王爷的车辇应该已经出府了。 远远的,应该是王府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梆,梆’,子时到了。 一旦寂静下来,感觉就没有刚才那么亮了,仿佛月光也黯淡了些一般,邹落梨抬头看了看天空,其实月亮依然很圆很亮,皎洁的月光撒向大地,柔和清泠。 周围没有什么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她有点担心,王爷的车辇出去之后,各处的门会不会就锁起来?好像刚刚问的也不是很清楚,如果锁了的话就麻烦了。 这么一想,邹落梨忙加快了脚步,先找了个最近的院门,进了内宅。 “各处门是不锁,不过人就少了很多,有些偷懒的婆子会锁了门去睡觉,等估摸着差不多王爷快回来的时辰才起来开门,所以姑娘还是快着点走。” 邹落梨进内宅院门的时候问了问那个守门的婆子,守门婆子回答道。 邹落梨感谢了,往老太妃这边而来。 前面就是老太妃的正房院了,虽然没有出来的时候那么灯火通明,但也不像其他的深夜漆黑一片,很多屋子都亮着灯光,邹落梨走到这里便松了口气,不会被锁在哪个院门外面了。 这里到上房院,还要穿过一个小花园,花园不大,里面有个朱漆红木的小花房,是平常里给主子们逛园子逛累了休息换衣裳的地方。 “邹姑娘。”黑暗中,突然有个人出来了,挡在她的面前。 邹落梨站住了脚,见挡着自己的是个嬷嬷,就是原本今晚上该在夏妈妈那边值守的其中一位嬷嬷,姓蔡。 “蔡嬷嬷,你怎么在这里呢?”邹落梨问道。 蔡嬷嬷笑着道:“之前被叫着帮忙去了,回去听丫鬟说邹姑娘独自去抓药了,药可抓来了?省点时间咱们直接去熬药吧。” 邹落梨点头:“好。”说着将药递给蔡嬷嬷。 蔡嬷嬷却没有接,笑着道:“姑娘你和我一块儿去吧,就在那边小院的倒座间有炉火。” 邹落梨有些奇怪起来,道:“不去厨房熬药吗?夏香已经把厨娘找回来了,灶火都点起了。” “厨房那边远啊,小院就在那边。”蔡嬷嬷指着旁边什么地方,甚至伸手过来拉邹落梨:“走吧,就在那边。” 邹落梨往后退了一步道:“还是去厨房吧。” “哎呦姑娘!说了厨房太远了,跑那边去熬了药再拿回来,耽误了夏妈妈的病情可怎么得了!”蔡嬷嬷似乎有点急了,更走近了邹落梨几步,看那样子好像还想伸手。 “不行,就得去厨房。”邹落梨心中越发疑惑,就越不能答应,坚持要去厨房,药也没有再递给这个有些可疑的蔡嬷嬷,她自己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姑娘!”蔡嬷嬷厉声叫了一句。 邹落梨听见她追上来了! “邹姑娘?”几乎是马上的,花房那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追过来的蔡嬷嬷脚步狠狠的一顿,伸出来要抓邹落梨的手也赶紧的缩了回去,蔡嬷嬷和邹落梨一起去看花房那边说话的人。 很意外,居然是宋医官。 “宋医官?”邹落梨惊讶的叫了一声,并且警觉的看了看靠近自己的蔡嬷嬷,走开了几步。 宋医官站在花房门口正看着她们,走下了台阶:“邹姑娘,你这是才抓了药?夏妈妈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晚上用过了晚膳之后就闹肚子,折腾了几个时辰了,钱医正来看过,让我开方子去医所抓药,给夏妈妈吃付药看看情况。”邹落梨看着宋医官问道:“宋医官,你没有跟着王爷去宗庙吗?” 她心里很庆幸碰到了宋医官,她不知道这个蔡嬷嬷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去那个什么小院倒座间熬药,总觉着不怀好意。 幸好遇到了宋医官。 “哎呦我的娘啊!来人啊来人啊,有人在这边……啊,你们俩在这里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蔡嬷嬷突然的乱喊乱叫了起来,眼睛还盯着邹落梨和宋医官,喊得格外的大声。 邹落梨和宋医官全都愣住了,莫名其妙又目瞪口呆,宋医官懵了一下惊讶的道:“你喊什么呢?什么偷偷摸摸……” “快来人啊,这边有人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干什么呢!”蔡嬷嬷继续的大声叫,脸准准的冲着一个方向。 “在哪儿呢?”紧接着那个方向居然就有人接话,且马上听到了往这边跑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邹落梨惊呆了,心里模模糊糊觉着哪里不对。 “谁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在这边呢!” “怎么跑这边来了?” 周围迅速的嘈杂了起来,十来个人就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般,快速的围了过来,有些人还提着灯笼,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这些丫鬟婆子过来直接就把邹落梨和宋医官给围住了。 “就是他们俩!”蔡嬷嬷一转身指着邹落梨和宋医官,尖声叫道:“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不知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邹落梨惊得头发都差点立起来:“你胡说八道!” “谁在偷情?!”另一个女声更加的尖利刻薄,拔高了嗓门叫出来,随着声音一个女子冲了过来。 是赵曦月! 第66章 栽赃 “是他们!”蔡嬷嬷伸手指着邹落梨和宋医官。 如此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义正言辞。 邹落梨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头都懵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什么偷情?赵姑娘你不要瞎说……”宋医官似乎更清醒一些。 这句话却又提醒了邹落梨,刚刚没人说这两个字,就连那个栽赃的蔡嬷嬷也没说出来这两个字。 她隐约的有些明白了什么。 “还不承认?不是偷情你们两个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赵曦月指着邹落梨厉声叫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进府后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的,真真就是个狐媚子,不要脸的小蹄子!来人!还不给我按住!” 邹落梨刚辩解了一句:“我是去给夏妈妈抓药……” 那边一个跟着赵曦月来的婆子已经窜了上来,一伸手就用事先准备好的手绢把她的嘴巴捂住了:“还敢刮燥!” 另有两个婆子上前来将她的胳膊也抓住了。 宋医官又惊又吓,忙过来想把邹落梨拉过去:“是非曲直到太妃面前讲清楚!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你还有脸去见老太妃?无耻张狂的东西!”赵曦月怒骂着,叫人:“拉住他!” 然后指着邹落梨:“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留着就是个祸害!把药拿来!” “姑娘,老太妃要是问起来怎么回话?”一个婆子问道。 赵曦月厉声道:“问起来我担着!” 她们两个就好像是对台词一样将这番话说完了,这个婆子就拿出来一包药粉,抓着邹落梨的下巴捏住,迫使她张开嘴,将药粉往她嘴里灌。 邹落梨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死命的扭着脸想躲开。另一个婆子看见一个人快按不住她了,也伸手板着她的脸。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宋医官被两个婆子抓住了胳膊,同样又惊又吓,拼命地挣扎。 他到底是男人,两个婆子没按住了他,使劲挣扎开了,便冲过来将板着邹落梨脸的一个婆子给撞开了,邹落梨转开了脸,药粉就撒在了她的脸上。 “按住他!”赵曦月快要疯了一样,指着宋医官厉声叫:“给我打!你们带的板子呢?这个臭男人不听话就往死里打!” “姑娘……”混乱中有婆子好像想要阻止赵曦月的这个决定。 但是太混乱了,人太多,赵曦月听见没听见都是个问题。 邹落梨拼命地扭开脸挣扎着,宋医官撞在了一个婆子身上,婆子没站住踉跄着倒地,将邹落梨也给带的摔倒了。 她的脸上都是药粉,呛鼻至极,眼睛里也进了一些,呛得出了些眼泪,就在有点模糊的同时,她看见花房的门开了,有个女人走了出来。 邹落梨躺在地上,周围到处都是人的脚,花房是斜的,但她还是看见了,出来的女人穿的是件深红色绣牡丹花缂丝马面裙,居然是…… 眼睛已经被泪水淹没了,开始有些火辣辣的疼,邹落梨努力的睁大眼睛,让眼泪将进入眼睛里的药粉冲出来。 “老太妃驾到!” 有人尖声喊叫,声音微微的发抖。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紧接着,就听见老太妃怒气冲天的质问声。 “老太妃?她怎么没去宗庙……” 躺在地上的邹落梨听见谁颤声说着。 “灌进去了没有?!”赵曦月居然还在询问。 “灌……没,奴婢……”婆子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的,好像是有点害怕了。 脚步声走近,就听见‘啪’的一声耳光声,随之传来赵曦月的一声尖叫! “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的你敢杀人?”老太妃应该是也气坏了,声音同样乱颤:“你以为你杀人就不用偿命是不是?!” 赵曦月尖叫着:“他们两个私通!他们两个在这里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被蔡嬷嬷撞见了,我当场处置了她,免得事情传出去丢了太妃和王爷的脸!我这么做哪里不对?!” “姑娘。”一个婆子制止赵曦月:“好好跟太妃回话。” “来人!”老太妃厉声叫:“拿下表小姐!” 脚步声混杂,夹杂着赵曦月的尖叫声,还有婆子急忙解释的声音,惊讶的质问声,其他丫鬟婆子求饶的声音。 “邹姑娘?邹姑娘?”有人过来搀扶邹落梨,听声音应该是宋医官。 刚刚抓着按着邹落梨的手臂都已经松开了,邹落梨被扶了起来,她擦着流下来的眼泪,眼睛已经火辣辣的疼起来,眼前越来越模糊。 “你没事吧?药粉灌进去了?”宋医官还在问着:“这是什么?” 感觉他好像是伸手摸了一下邹落梨的脸。 邹落梨后知后觉的躲了一下,但其实知道他只是想刮一点自己脸上的药粉查验是什么东西。 “尝着是生草乌和生半夏……没事的,没有多少落进嘴里。”邹落梨伸手想擦一下眼睛,因为疼的厉害,但是她自己清楚绝对不能揉不能擦,所以手伸出来又落下,疼的吸气。 模模糊糊中能看见老太妃站在子面前,周围好多的人影晃来晃去,最显眼的赵曦月被两个嬷嬷抓住了胳膊,不过只是抓住而已,并没有扭住。 一个婆子在她身边,正在跟她说着什么。 “怎么样了?”老太妃看着她问。 “小女不要紧。”邹落梨又惊又吓,眼睛剧痛难当,但还是强忍着疼痛道:“小女冤枉,我没有……我才去抓药……” “太妃知道,太妃听人禀报说夏妈妈闹肚子,刚才从夏妈妈那边出来。”跟在老太妃身边的姜嬷嬷说道。 她这话显然也是说给赵曦月听的。 “是我的丫鬟亲眼所见!”赵曦月听赵婆子低声提醒了几句话,好像思路清晰了些,等姜嬷嬷说完马上就道:“邹落梨和宋医官从这个花房单独的出来!” 她用手指了一下那个花房。 老太妃的脸色却变了,瞬间变得铁青,甚至有些狰狞,眼神恶狠狠的看着赵曦月,声音低沉:“把表小姐送回去!”恶狠狠的眼睛又扫了一眼赵曦月身边的婆子:“还有赵婆子!” 第67章 眼睛看不见了 “太妃!”赵曦月还想说什么。 赵婆子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别说了。显然,这个婆子已经看出来了,无论如何老太妃今晚上是不会相信她们这边的说辞。 至于为什么,赵婆子还不知道,刚刚太混乱了,老太妃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也没注意。因为按照她们预先想好的,老太妃应该是去宗庙,陪同王爷一起祭祀祖先的。 如果按照她们事先的安排,在王爷和老太妃去宗庙的时候下手,府里就没人能阻止,邹落梨必死无疑。宋医官是医所的人,是不宜弄死的,但只要邹落梨死了,‘亲眼所见’的几个丫鬟嬷嬷众口一词指证,宋医官就百口莫辩。 只是从一开始就出了点意外。 她们是让蔡嬷嬷将宋医官和邹落梨骗到旁边一个小院子的,那个院子是偏院,就在小花园旁边不远,照理说不难。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医官竟然没过去,反而在花园的花房中出现了。而同样的,邹落梨也不肯过去。 巧不巧的,在花房这边两个人还是同时出现了。虽然蔡嬷嬷没有及时脱身,赵曦月的丫鬟也没有及时现身,这属于一点小意外,但是没关系,蔡嬷嬷急中生智就地喊捉奸,藏在旁边院子的赵曦月她们也很快就过来了,剧情还是按照她们预设的继续演着。 赵婆子原本以为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出了大问题了。这个大问题就是,老太妃居然在府里,居然还这么快的就赶过来了。 当然,这里已经是老太妃的上房院了,她得到了禀报过来的比较快也正常。 赵婆子是个冷静的人,现在的情况看的很明白,已经无可挽回了,今天是没法置那个邹郎中于死地了,只能下回再想办法。 她想让赵曦月认了,这次不行下次再说啊。 但是赵曦月不甘心,她想今晚上弄死邹落梨,就得今晚上,邹落梨多活一刻都不行! 所以尽管赵婆子扯她的袖子制止了,但赵曦月还是愤怒的,一字一顿的道:“太妃你这是公然的袒护邹落梨和宋医官吗?!我的人亲眼看见他们从花房出来的!” 老太妃勃然大怒了! 这个丫头已经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当着府里下人的面,居然敢如此的忤逆自己! 她眼睛眯了眯,眼底的戾气升了上来,声音却低沉了很多,不再气的颤抖,反而还有种淡然:“表小姐不回去,那就全都送到正殿那边去吧,这几个动手的婆子,还有蔡嬷嬷……” 老太妃看了一眼自己这边的蔡嬷嬷,是自己吩咐照顾夏妈妈的人,没想到这个嬷嬷居然早就被赵曦月买通了,今天演了一出好戏!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果不是今晚上的好戏,自己还不知道,赵曦月已经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连自己身边都敢放眼线了。 “等着王爷回来处置吧。”淡淡的说完了。 这里是上房院,是老太妃的地方,她的人自然是很多,闻言一拥而上,将几乎所有跟着赵曦月的丫鬟婆子给按住了,包括最得脸的赵婆子。 “老太妃!”赵曦月看着老太妃,有些不能相信她居然做的这么绝,头脑一热说了句绝对不合适的话:“老太妃,您别忘了从府里走的时候,我父亲再三的请你照顾好了我……” “姑娘!别说了姑娘!”赵婆子大声的制止赵曦月。 老太妃已经冷笑起来,连连的冷笑。 嬷嬷们将赵家的丫鬟婆子押出去了。 人少了很多,混乱场面终于结束了,老太妃这时候才看见,邹落梨疼的已经再次倒地,双手想要捂眼睛,却又不敢捂,虚扣在眼睛上,痛的直吸凉气,宋医官单膝跪在旁边,想把她扶起来,但是又不好伸手的样子。 老太妃就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如果是生半夏和生草乌的话,是毒药没错了。”宋医官道:“还是得赶紧的背回去用药,看这样子没吃多少,但是眼睛比较严重。” 老太妃顿了顿,道:“背回去吧。” 一个嬷嬷答应着上前,将邹落梨从地上扶起来背着往春怀阁走,这个时候夏香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叫着:“姑娘,姑娘你没事吧?”跟在后面急匆匆的跑了。 宋医官过来跟老太妃道:“太妃,我去一趟医所抓些药,给邹姑娘敷敷眼睛。不然可能会瞎。” 老太妃点头:“去吧。”马上又盯着他:“治了伤之后马上去正殿,王爷回来了必然要问你,你如实回话。” 宋医官躬身:“是,知道了。” 转身去往医所的方向。 …… 邹落梨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起初没觉着很严重,因为感觉没有多少撒在眼睛上,但是现在眼睛越来越疼,模模糊糊到什么都看不见,痛得她恨不能用手使劲的揉,又得强行忍着,真是痛苦不堪。 跟在旁边的夏香一个劲的喊着:“姑娘,姑娘。” 一路被背回了春怀阁,冬香也起来了,又惊又吓的追问是怎么回事,夏香结结巴巴的说着,听她说的过程倒是挺全,好像全程在旁边看着一般。 邹落梨忍着疼叫冬香去提些水来:“最好是水井里新打的水,不要厨房里水缸里存的。” 冬香急忙的答应着:“奴婢这就去打!”急急忙忙跑出去的脚步声。 邹落梨痛的握着拳头,拳头微微的颤抖。 “邹姑娘,奴婢就先回去了。”背着她过来的那个嬷嬷说道。 邹落梨点头:“好,多谢……嬷嬷。” 夏香道:“嬷嬷您慢走。”跟着出去的脚步声。 一会儿,冬香提了些井水进来,邹落梨用这些水清洗眼睛,其实新打上来的井水也应该沉淀一会儿再用,但是现在不能等,多等一刻对眼睛都没有好处。 冬天的井水冰冰凉,对眼睛的疼痛倒是有种缓解作用,不停的清洗着,用过的水就直接不要了。 好在打了一桶过来,水很多,清洗了一会儿,眼睛感觉好多了,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些亮光了。 第68章 王爷回来了 宋医官来了。 带来了一副吃的药和敷的药,吃的药叫冬香赶紧去熬,敷的药抹在了两块棉布上,将棉布放在双目上,然后用长布条松松的绑住。 “我绑的松一点,还是要透气的,不过就不能乱动了,免得里面敷的药掉出来。”宋医官跟邹落梨说着。 邹落梨仰面躺着,点头:“好。” “别动。”宋医官声音中带着些微的笑意:“刚说了不要乱动还动?” 邹落梨也笑了笑:“谢谢宋医官。” “没事。你也别担心,眼睛里的药量不大,敷一晚上差不多就应该没事了。至于吃进去的,看邹姑娘说话清楚神思清明,肯定也没大碍。”宋医官笑着道。 “好的。”邹落梨道。 他们两个人都很镇定,甚至很自然,那是因为他们坦坦荡荡,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是旁边的夏香好像比他们还别扭似得,甚至有点故意提醒似得,过来对宋医官道:“宋医官,如果没事了就请你回去吧,别叫人看见了说闲话。” 屋里一瞬间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邹落梨眼睛上敷着药蒙着布看不见宋医官的脸色,但却能听见他的声音,宋医官说话的声音好像不是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冰冷中带着一丝凌厉:“本官是给邹姑娘看病的,你敢置喙?” 屋里更加安静了些,邹落梨没听见夏香说什么,也没听见谁出去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冬香端着药进来了,扶邹落梨起来将药喝了。 “现在感觉到腹痛没有?”喝药的时候宋医官说话了,原来他一直在屋里。 邹落梨点头:“有一点点。”她马上又道:“几乎感觉不到。我可能是比寻常人更敏感些吧,毕竟是学医的,知道吃了生草乌会腹痛,所以一直特别注意着,但其实真的很轻很轻。” “那就好,说明服用的药量并不大。”宋医官说着,叫冬香扶她躺下:“好好休息吧。” 眼睛经过了清洗,又敷上了冰凉的药物,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已经少了很多,邹落梨躺下之后,就道:“多谢宋医官,你也回去吧,我应该没事了。” “好。”宋医官说着站起来,对冬香道:“若是有事就去外院正殿找,医官们今晚上都在那边。” 冬香不知道刚刚她去熬药的时候屋里的事情,还特别的感激:“知道了,多谢医官,多谢医官。”道着谢将宋医官送了出去。 邹落梨不能乱动只能仰面躺着,眼睛上蒙着布反倒助睡眠,加上痛感已经很小了,且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着实困倦,所以没一会儿居然就睡着了。 寅时正,齐王回来了。 回到了正殿的时候发现这边候了一大堆的丫鬟婆子,大部分是赵曦月那边的人,等进殿的时候,留守正殿的太监禀报,赵表小姐在西殿,是老太妃叫过来的。然后禀报了晚上发生在内宅正房院的事情。 齐王震惊又震怒! 没进正殿直接转身:“赵医正、钱医正跟本王来!” 两位医正一晚上已经累得不轻,但是回来看到这架势就知道肯定是休息不了了,躬身答应着,忙跟上了齐王。 王爷一路来到了春怀阁。 邹落梨睡着了之后,夏香就拉着冬香出来,在厢房这边小声问道:“你说,今晚上老太妃的意思,是站在咱们姑娘这边了?” 她还有点怕自己今天站错了队。 冬香却依然生气震惊:“赵姑娘是不是疯了?她怎么能……那个蔡嬷嬷眼瞎了吧?咱们姑娘这么正派的人,而且每天忙着照顾夏妈妈,已经累得什么似得,怎么可能……宋医官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 “哎呀你别说那些了,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夏香说道。 冬香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就是心软爱相信别人。”夏香说了这么一句,但是又转了转念头,觉着冬香这样巴结奉承邹落梨,是铁了心要跟着这位姑娘了,这是已经不给她自己留后路了。 但夏香心眼多,觉着自己还是要给自己留后路的。且邹落梨说到底就是个医女,在这府里头能有多大的出息?而且还一门心思想回家呢! 服侍她的丫鬟最后又能有多大的出息? 所以夏香还是要给自己留后路。 她也没再多跟冬香说什么,敷衍了两句,叹气道:“不知道别处怎么样了,正殿那边今晚上必然是一出大戏!” 刚说到这里,两人就听见门上两个婆子齐齐的说话:“奴婢拜见王爷!” 两人一惊,忙从厢房出来。 春怀阁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身穿着黑色夹暗金绸纹蟒袍,外面披着玄色缎飞滚大氅的王爷当先进来了。 夏香和冬香又惊又意外,急忙抢上来磕头:“拜见王爷。” “你们俩怎么都在外头?邹姑娘呢?”齐王问道。 夏香忙抢着道:“姑娘睡着了。” 齐王是一边问一边往正房屋里走的,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然后动作就轻了许多,道:“医正跟着进来,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两位医正忙跟着进了屋。 外屋里屋都亮着灯,齐王进里屋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邹落梨,眼睛上蒙着布条。 那副样子,让王爷心中莫名的一痛。 他的脚步顿住,跟在后面的医正们也就站住了,因为王爷的神情,他们俩也小心谨慎了起来。 齐王顿了顿,放轻脚步来到了床前,低头看着她,脸色雪白,那双漂亮,总是亮晶晶的眼睛被布条蒙住,唇灰败的毫无血色,甚至还有些干,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王爷心更痛起来,转身示意两位医正上前来。 两位医正上前,在医所赵医正为正,钱医正为副,所以这种情况一般钱医正会让赵医正先看病。 赵医正伸手请脉,又很轻声的对王爷道:“王爷,还得叫宋医官进来,是他用的药。” 王爷点点头。 夏香忙去外面将宋医官传了进来。 小小的春怀阁院子里站了两队侍卫,所有的医官,但是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薛晨站在一队侍卫的前面,眉头紧皱脸色凝重。 第69章 责罚下人 宋医官进屋了,躬身候着。 赵医正诊了脉,转身轻声询问:“什么情况?” 宋医官就道:“被灌了些药粉,邹姑娘自己尝出来两样,是生半夏和生草乌,下官捡了些药粉尝了尝,应该还有生乌头碱,都是剧毒的,不过喂进嘴里的很少,邹姑娘一直很清醒。下官给开的药方子是甘草、生姜汁和洋金花,另外加了些安神助睡眠的茯神、远志,已经服用了一剂。” “眼睛里进了些药粉,程度比较严重,邹姑娘说的,曾经一度看不见了,下官用药前,她用大量的清水冲洗才好了些。敷的药用的是木通、生五灵脂、没药、洋甘菊、冰片冷敷。” 宋医官说完了。 齐王马上去看赵医正。 赵医正能感觉的出来王爷心中的焦急,不敢怠慢的忙道:“用的药都是对症的,眼睛比较严重,就得看明天的效果了,若是效果不大,便换几种药敷。” 齐王就问:“她现在脉象如何?” “脉象平稳。”赵医正道:“就如宋医官说的,吃进去的该是不多,不影响什么的。” “你再看看眼睛。”齐王不放心,吩咐了一句,看见赵医正答应着伸手想把邹落梨眼睛上蒙的布解开,又觉着他动作太大,说了一句:“你让开。” 赵医正莫名其妙,赶紧又让开了。心里还在想,叫自己看看眼睛,又让自己让开? 然后就看见齐王亲自上前,先看了看布条是怎么系上的,这才解开了,很是小心翼翼。 赵医正这才上前,举动便更要比王爷的还小心,轻轻的将盖在眼睛上抹了药的方块布揭开一些,看了看眼睛。 邹落梨眼睛是闭着的,只能看见眼圈通红肿胀。 揭开另一块也看了看,情况差不多。 赵医正小心的将布条重新系上,依然是系的松了些,让空气可以流转。起身正要跟齐王说话,就看见齐王伸手示意。 赵医正闭上了嘴。 屋里其他的人恨不能屏住呼吸。 因为床上的邹落梨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稍微的动了动。 齐王已经摆手示意,钱医正和宋医官忙悄悄的出去了,夏香和冬香轻轻上前,将帐子小心的放了下来。 其实这并不影响什么,邹落梨眼睛上有药还有布条,屋里亮着灯还是熄了灯对她而言没有不同。她只是睡梦中感觉到空气气息流转的不同,再加上今晚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情绪波动比较大,所以睡得不安稳。 齐王最后一个从里屋出来,出来就盯着赵医正。 赵医正忙上前轻声道:“眼睛周围的皮肤是很脆弱的,如果毒物量大,必然会皮肤溃烂。现在邹姑娘眼皮只是红肿而已,应该是清洗的比较及时,药物用的也得当,只明天看看恢复的情况。” 齐王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皱紧了眉头对他道:“明天辰时,本王要确切的禀报,眼睛会不会出问题。” “是。”赵医正心里叫苦,看样子不但是今晚上没法休息了,连明天也别想。 齐王往外走,指了一下宋医官:“你过来。” 宋医官躬身跟在王爷的后面。 从屋里出来,齐王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先对莫公公道:“莫七,春怀阁所有的人打十板,今晚上跟着服侍邹姑娘的人,打三十板子,拖远点打。” 跟着出来的夏香和冬香腿一软全跪下了,夏香刚要哭,莫公公指着她压低了一嗓子:“你敢出声?!” 夏香就吓得哭声堵在了嗓子眼,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几个太监过来将自己拖出了院子。 “再去找几个丫鬟婆子来这边伺候。”王爷对莫公公说着:“本王倒要看看,到底谁能服侍好了邹姑娘。” 莫公公躬身答应:“是。” 冬香并院门上两个婆子也被拖走了。 齐王这才转身看着宋医官:“到底怎么回事?” 宋医官躬身回禀:“微臣今晚上是奉命留守府宅的,原本在医所那边待命,大约亥时末左右,服侍夏妈妈的蔡嬷嬷来找臣,说夏妈妈腹痛闹肚子,邹医女一个人无法诊治出原因,叫我去看看。微臣就拿了药箱子过去。但是到了老太妃那边,尚未进正院,蔡嬷嬷又说邹医女在西跨院的倒座间里熬药,让我过去查看药物是否合适。” “微臣从医所过来的时候经过了正房院的厨房,有两个厨娘正往厨房方向走,我听见她们的对话,意思是夏香把她们叫起来熬药,大半夜的抱怨了几句。微臣心中就有所怀疑,厨房那边已经生了火准备熬药,蔡嬷嬷又说西跨院熬药,且夏妈妈的药物从未在西跨院熬过,臣假装答应去西跨院,等蔡嬷嬷走了我又绕开了,想先去夏妈妈那边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走到夏妈妈住处隔壁园子的时候,就听见蔡嬷嬷的声音,微臣便在花厅侧听了听,却听见是邹姑娘和蔡嬷嬷再争执,蔡嬷嬷让抓了药的邹姑娘去西跨院倒座间熬药,邹姑娘说已经吩咐了厨房生了火,要去厨房熬药,蔡嬷嬷见说不动邹姑娘,便上前想硬拖着邹姑娘去西跨院。微臣看着不好,就忙出来制止,就在这个时候,蔡嬷嬷突然乱喊起来。” 说到这里,宋医官停顿了一会儿,小心的觑了一眼王爷的脸色。 王爷的脸铁青。 宋医官就没敢学蔡嬷嬷喊得什么,直接道:“蔡嬷嬷乱喊了两句,就像是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好些人突然就围了上来,都是赵表小姐那边的人,直接把微臣和邹姑娘按住了,赵表小姐说邹姑娘是祸害不能留,她的婆子便拿出来药粉往邹姑娘嘴里灌,邹姑娘挣扎躲的时候,药粉撒进了眼睛里。幸好老太妃得了禀报过来喝止,不然今晚上不堪设想。” 宋医官说完了,躬身候着。 齐王黑着脸没说话,气氛特别的凝重,满院子的人不敢出声,也不知道王爷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莫七进来了,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过来行礼。齐王不耐烦的皱眉,莫七就忙摆手让几个人走开。 打了十板子的几个人也回来了,冬香强忍着疼过来磕头,齐王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这才出了院子。 莫七忙忙的低声吩咐冬香:“领着新来的几个好好服侍邹姑娘,再敢懈怠,下一次就是死!” 冬香哭着磕头答应。 第70章 证人回话 齐王回到正殿。 今晚上的齐王府应该没人能睡得着了。在正殿这边的人不用说了,就算是那些没来这边的人,肯定也是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齐王进了西殿,看见老太妃已经坐在侧面的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了。 老太妃的脸色一样很不好。 她如此精明的人,自然是知道赵曦月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自己都已经暗示叫她不要老盯着邹郎中之后,赵曦月却还是要对邹郎中下了毒手,这已经不是单单只针对邹郎中了,这是针对自己! 自己在警告赵曦月,而赵曦月反过来也在警告自己! 老太妃的脸色岂能好了? 刚刚去夏妈妈那边说了会话,夏妈妈因为邹落梨一直没回去正不高兴呢,听了发生的事情之后,马上就怀疑她今晚上闹肚子不是那么简单了,可能是蔡嬷嬷下了什么闹肚子的药在自己的晚膳中,不然的话,她们的计划怎么施行? 夏妈妈本就厌恶赵曦月,这一下还得了?气的着实不轻,跟老太妃抱怨:我可是您的奶娘,赵曦月都敢给我下药,这胆子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了,今后如果是太妃您挡了她的路,那她是不是也敢给您下药? 这话一说出来,老太妃心都沉了。 别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刚刚赵曦月甚至还威胁自己呢,把她父亲都搬出来了! 还有另一件让老太妃无法容忍的事情——赵曦月想要弄死邹落梨,因为宋医官的阻挡,她甚至还想直接打杀了宋医官。 无法无天到了什么程度? 老太妃下定了决心,今晚上不能轻纵了赵曦月。 所以她过来了。 齐王先给老太妃行了礼,然后坐到了上首的紫檀雕荷花纹宝座上,道:“把人都带过来。” 很快,太妃那边的嬷嬷们就带着好几个人进来了,全都是赵曦月那边的,只有一个蔡嬷嬷是老太妃那边的。 赵曦月被带了进来,两边两个嬷嬷倒是没对她动手动脚,但显然,赵曦月如果不老实的话,她们就会动手。 “是哪个给邹姑娘灌药的?”齐王没看赵曦月,冷声先问。 跪了一地的人全都瑟瑟发抖,赵曦月也有点害怕了,咬着嘴唇在跪着的人里找她的赵婆子。 “是这个婆子。”老太妃那边的嬷嬷回禀,指了指其中一个婆子。 那婆子浑身乱哆嗦。 “拧断她的脖子。”齐王冷冷的道。 有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太妃都吃了一惊扭头看上首的齐王,见齐王脸上冰冷的仿佛凝了一层霜,鹰隼的眸光刀子一样落在那个婆子的身上。 “王爷饶命啊!奴婢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啊……”那婆子直接吓瘫了。 莫七带着几个太监嬷嬷站在门这边候着,今天这架势肯定是要动刑了,莫七早看出来了,也准备着呢。 但他还是被王爷的头一道血腥的吩咐惊住了,拧断脖子?他……他没干过,不知道谁能干的了? “莫七,等什么呢?” 王爷冰冷的声音传来,把莫七吓得一哆嗦,忙站了出来答应:“是。”然后转身找合适的人。他的手下这几个负责行刑的太监和嬷嬷都惊呆着,他们谁能做到把人的脖子拧断? 王爷不耐烦起来,厉声道:“薛晨!” 门外面低沉的声音答应,身形高大的侍卫薛晨从外面进来了,默不作声的走到了那个婆子身后,双手一上一下板住婆子的头,一掰! ‘咔嚓’一声,那婆子哭喊的声音戈然而止,身体就像是一截木桩子一样栽倒了。 薛晨又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干净利索,沉默寡言又心狠手辣。 屋里的人都吓呆了,包括那个赵婆子,没人敢说话,甚至有些人连喘气声都不敢太大了,几乎屏着呼吸。跪在地上的几个婆子,有两个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表,表……王爷。”赵曦月‘噗通’跪下了,吓得乱哆嗦着,再也不敢放肆,称呼都换了尊称。 “宋医官,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齐王冷冷的道。 莫七忙将外面的宋医官传进来,宋医官进来看见被拧断脖子的婆子,也是吃了一惊,低着头躬身,将刚刚在春怀阁说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齐王对莫七道:“叫所有的证人来回话。” 莫七赶紧先让人去将夏妈妈那边的丫鬟找来,过来禀明情况。 丫鬟回禀夏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闹肚子的,邹姑娘什么时辰去医所抓药的。 然后一个个的,凡是晚上见过邹落梨的人都被传进来。厨娘回禀什么时辰被夏香找到,夏香是如何说的,确系要熬药,她们是什么时辰到的厨房。 邹落梨去医所抓药,路上还遇到了人,谁碰到了,什么时辰碰到的,这些人都进来回禀着。 正座旁边烛台上的蜡烛闪了闪,有一根熄灭了,上首位置黑了些。莫七想上前去再补两根,一抬头就对上了王爷凌厉的眸子,莫七吓得又没敢动。 齐王在上首坐着就再也没说一句话,他连大氅都没脱,半边大氅盖在身上,高高在上的他整个都陷进了一种神秘莫测的黑暗中,底下的人看不清楚他的脸色,也没人敢抬头看,但是谁都能感觉的到,坐在上首的那个人气压很低,低的叫所有人都害怕颤抖。 老太妃坐在旁边,脸色阴鸷。 谁都感觉的到,两位主子都气坏了。 赵曦月也不敢说话了,所有证明的人说的话都对她不利,她也不敢说什么,因为那些人太多太杂了,干什么的都有,她没办法一个个的反驳,她也不可能去反驳那些厨娘、丫鬟甚至哪个守门的婆子。 所有能证明的人都进来说了他们要说的话,莫七出去询问了一遍,终于没人要说什么了,西殿屋里安安静静的,好像没人一样。 上首的齐王坐在黑暗中,谁也不知道他在盯着谁,他要说什么,大家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赵曦月微微的发抖,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今晚上的事情已经闹得很严重了,自己可能要付出自己从没想到过的代价。 第71章 撵走 “太妃。”好半晌,齐王淡淡的道:“你看怎么处置合适?” 老太妃到底是长辈,赵曦月又是她的娘家人,总得先问过她的意见。 上首侧面坐着的老太妃阴森森的一笑,声音同样淡然的很,好像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快把表小姐扶起来吧,千金小姐娇弱,别给吓坏了。” 西殿里的人都有点愣,这转的太快了吧? 莫七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赶紧的答应着,亲自上前去将赵曦月搀扶了起来,而其他如赵婆子那些人,自然是跪着不敢动的。 老太妃轻轻的叹气,声音甚至都很温柔:“女大不中留啊……” 这话一说出来,实在和目前的状况不太合拍,等着看主子怎么处置的人又都愣起来。 当然,心里头清楚的人自然是清楚,赵曦月听见老太妃直接当着齐王的面就说出来了,顿时又羞又窘,加上又气又怕,头都抬不起来。 “送表小姐回去。”老太妃又道。 莫七先看了看王爷,王爷的表情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并没有说什么,应该是同意了。莫七心里也清楚,无论怎么处置,都不可能罚到表小姐的身上,她是侯爷的千金,脸面总是要给她留的。像现在这样吓唬一下,跪一跪,已经算是教训过她了。 莫七示意了一下门口的嬷嬷,嬷嬷又忙跨门槛出去招手,叫进来另外两个嬷嬷,将赵曦月扶着往外走。 赵曦月还想说什么,或者转身看看赵婆子,但那两个嬷嬷手上顿时就用了劲捏住了她。这种明恭暗倨让赵曦月很是心惊,看了看那两个嬷嬷的脸色,不敢再较劲,被扶着出去了。 “赵妈妈,你也是侯府里的老人了,这事闹到这步田地,本太妃不说别人,只说说你。”老太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折腾了一晚上,手背上的皮肤都有些干燥了:“姑娘年轻做事没分寸,你也没分寸吗?这些事情不知道劝着点,反倒推波助澜?你觉着你能收场,还是事后推到姑娘身上就没事了?” 赵婆子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辩解。 她也不可能辩解,老太妃话说的很清楚,所有的责任都是她的,她若是辩解,难道真的将责任推到姑娘身上? “前面的那些个事情,本太妃和王爷都是心知肚明的,为什么都没说什么,你家姑娘不了解,你难道也不知道?你这么大的岁数了,难道白活了?给你留脸,你倒上脸了?” 老太妃说到这里冷冷的一笑:“本太妃若不是看在侯爷和夫人的面子上,怎么会留你这条老命!” 赵婆子赶紧的磕头,依然是不敢说什么,因为老太妃并没有明确发话饶了她。 老太妃这才扭头去看齐王:“王爷,这老东西的贱命就留着吧,好歹的也算是曦月身边的老人。” “太妃说的是。”齐王淡淡的道。 老太妃点头,又看向了下面跪着的人:“今晚上所有动过手的,全都拖下去打三十板子,蓝袖馆的人从今天开始都禁足在院里,过了年再说吧。” 说着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晚上折腾的……” 顿了顿,却没有听见下面有动静,抬眼看了看,发现莫七并没有按照吩咐让人将跪着的几个人拖出去打板子,也没有人将余下的人押出去。 老太妃一愣,马上又恍然了,转头看王爷。 果然,齐王应该是不同意,莫七就没敢动,躬身候着等着王爷的命令。 老太妃道:“王爷,你觉着这么处置不好?” 齐王笑了:“太妃说的有道理,儿臣自然是觉着处置的挺好,只是儿臣想补充一点而已。” “哦?”老太妃挑眉。 “曦月来王府也有几年了,虽然青州离济南没多远,可这些年也没回去过。儿臣想了想,侯爷和夫人这两年也上岁数了,曦月是他们唯一嫡亲的姑娘,若是咱们长久的把人家姑娘留着这里实在也是不妥,耽误了什么事的,本王在侯爷那边也说不过去。想想正好也到了年底了,倒不如着人送曦月回去,侯爷和夫人若是有什么安排的,也好趁着这功夫给安排了。若是老太妃想她了,明年春天在接回来,也没什么。” 齐王说到这里笑着看着老太妃:“太妃,您说儿臣说的有道理吗?” 这是要把赵曦月撵回去。 老太妃脸色微变,想了想道:“王爷,您在考虑考虑?这都已经……天冷了,若是路上遇上了下雪怎么办?” “所以要尽快啊,今天就出发,用不了几天就能到济南。齐鲁这边估摸着十月份还不能下雪。”齐王笑着说道。 老太妃试探了一句,却被齐王顶撞了,很明显,齐王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赵曦月撵回济南府了。 老太妃就没在说什么,叹气道:“王爷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本太妃听从就是了。” 齐王就道:“莫七,这些人都带下去吧,老太妃吩咐叫打的人,一板子都别少,打完了叫人去盯着收拾东西,表小姐辰时末准时出发,别耽误了时辰。” 说着指了指赵婆子:“她就免打了吧,留着她路上好好照顾表小姐。” 莫七躬身答应:“是。”然后一挥手,门口早候着的嬷嬷太监们一拥而上,将地上跪着的一群人给提了出去。 赵婆子在听见齐王要撵走表小姐的时候就想说话了,但抬头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自己是什么?不过是侯府的一个下人而已,上面坐的那两位,他们连侯爷的脸面都未必会给,更别说自己了。 何况,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连老太妃都奇特的没有圆场没有和稀泥,看着反倒是好像也挺生气,也下定决心要教训小姐一般。赵婆子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知道,无法挽回了。 倒不如回侯府去,将这几年的情况回禀一下,还有,小姐的婚事确实不能拖了,转了年小姐就二十岁了,那可真真就是老姑娘了,老太妃不给小姐做主,也只能回去求侯爷和夫人了。 这么想着,赵婆子就没说什么。 第72章 不对劲 老太妃回去了。 人也已经打完了,殿内殿外安静了下来,连天都蒙蒙亮了。 齐王还坐在西殿沉吟着。 有个人不对劲,所以他也想不通。 老太妃。 凌晨发生的事情,老太妃也很生气。齐王听过了当时在场的人的详细禀报,老太妃都火了,怒不可遏的斥骂赵曦月,令人拿下赵曦月。 这可真有点意外,老太妃一向是明里暗里偏袒她这个侄女的。何况老太妃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即便是有人在她面前被杀,她也未必会动一根眉毛,为什么会因为邹落梨而大动肝火? 仅仅是因为邹落梨是照顾她的奶娘夏妈妈的人?或者是因为她之前已经暗示了赵曦月不要在做乱七八糟的事情,而赵曦月忤逆了她的意思? 不太可能。赵曦月是老太妃娘家哥哥定边侯的唯一嫡女,也是老太妃一直想要扶为齐王妃的人,之前不管赵曦月做什么,就如她自己说的,她心知肚明但是也不会说什么,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 就算是生气赵曦月忤逆了她,老太妃要教训赵曦月也有更高明的手段,不会瞬间那么的生气。压不住火可不是老太妃的脾性。 那到底是为什么? 凌晨还发生了什么?跟他一直怀疑的那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齐王沉吟了半晌。 莫七进来了,脚步轻的几乎察觉不了,站在下面候了一会儿,见王爷不询问什么,顿了顿只能轻声道:“王爷,已经辰时了,您一晚上没睡,回暖阁歇会儿吧?” 齐王终于往后靠了靠,然后又站了起来,道:“去春怀阁。” 莫七有些惊讶,轻声叫:“王爷……”但是声音太小了,齐王下台阶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莫七看了看王爷的表情,就没敢再多说什么。 天已经大亮了。 齐王一路走着来到了春怀阁,早有小太监跑得快了点提前跟这边的人说了,春怀阁的冬香带着凌晨才新来的几个丫鬟嬷嬷跪在院中恭迎王爷。 “姑娘醒了吗?”王爷边往里走边问道。 冬香忙躬身跟上:“还没有醒。” 昨晚上宋医官给开的方子里有些安神的药,是希望邹落梨能休息好,主要是为了她的眼睛,所以一晚上倒是睡得挺熟的。 齐王脚步就轻了些,摆手不让莫七等人跟着,他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冬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就让莫公公怼了一下后腰,忙跟着进了屋。 和昨天来看的情况一样,邹落梨仰面躺在床上睡着,头发稍微有些乱了,细碎的一些刘海散乱在额头上,也许是因为眼睛上蒙了布条的缘故,瓜子脸显得更小了,白的像纸一般,愈发显得楚楚。 齐王轻轻的坐在了床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给她整理一下头发,手在半空中又停顿住了,过了一会儿还是缩了回来。 齐王就这么看着她,看了好半晌。 冬香站在内室门的位置,大气都不敢出,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隐隐的怀疑,但是现在王爷的样子,那简直就已经是昭然若揭,清清楚楚的了。 冬香虽然挨了十板子,但她一点都不抱怨,反倒心里有种感激,好像以后的人生目标都有了。 正想着呢,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冬香扭头看,见门帘子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正扯着自己。 她掀开帘子,见是莫七,忙躬身轻声问:“公公?” “禀报一声,赵医正过来了。”莫公公轻声道。 冬香答应着,忙小心的上前,躬身轻声回禀:“王爷,赵医正过来了。” “传。”齐王道。 外面门口侧着耳朵听着的莫七不等冬香说话,已经忙示意等在外屋的赵医正进屋,他自己也跟着进来,一进来看见王爷居然坐在邹姑娘的床边,莫七眼睛眨巴了一下。 赵医正进来看见王爷已经在这边了,赶紧要跪下:“王……” “免礼,别废话了,过来看看好点了没有。”齐王说道,并且站起来让开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明显是怕吵醒了床上睡觉的人。 赵医正赶紧的爬起来,很自然的也小心翼翼,上前来轻手轻脚的将邹落梨眼睛上布条解开,将盖在上面的布块轻轻揭开看了看。 眼睛的红肿已经消了些,没有其他症状。 赵医正是调好了药过来的,打开了药箱子将他调制的药物涂在布上,依然是盖在眼睛上,然后再次用布条给轻轻的系上。 “好些了吗?”齐王轻声问:“这个药和昨天的一样吗?” “好些了,药是一样的。宋医官的药方就是对症的,且已经见效了,红肿消了些。”赵医正轻声道:“昨晚上服用的药物中加了安神的药,姑娘这会儿还没醒,等醒了看看眼睛目视的情况,然后再开服用的汤药。” 齐王点点头,放心了一些。 赵医正又诊了脉,便赶忙的起身让开,对王爷轻声道:“邹姑娘脉象平和,无碍的。” 齐王把邹落梨的胳膊放进了被子中,又顺手给掖了掖被角,低头看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赵医正紧跟在后面,出来就忙上前轻声道:“应该是在好转,姑娘多睡会儿对眼睛也有好处,等她醒了微臣便过来看看。王爷放心,脉象平和没有症状,服用进去的有毒药物应该确实不多,对身体没什么大损害,吃两副药就可以清除了。” 齐王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冬香,皱眉。 冬香忙躬身道:“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照顾姑娘。” 齐王这才往外走。 莫七赶紧的又叮嘱冬香:“姑娘醒了就赶紧去找赵医正过来,你们几个好好服侍,不要再让什么不相干的人接近姑娘了!” 冬香躬身:“是。” “这屋里有点冷,点两个炭盆,去找刘嬷嬷要银霜炭,就说是我吩咐的。”莫七急急忙忙的又嘱咐了几句,就赶紧的转身跑出去,追上了王爷。 王爷带着一群人回去了,春怀阁的院子又恢复了安静,才来的两个小丫鬟全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叫萍儿的吐着舌头轻声道:“没想到王爷能来咱们这儿……” 冬香就看了她一眼道:“少说些话,赶紧去找炭盆,要银霜炭!” 两个小丫鬟答应着,忙碌了起来。 第73章 撵回济南 齐王回到正殿,上台阶的时候看见薛晨站在旁边黑着脸,眼睛看着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他就问了一句:“什么事?” “表小姐在府门那边闹着不肯走,说要让老太妃去送送她。”薛晨道。 齐王想了想对他道:“你去送吧,问问表小姐身边的人,劝不劝得住她们的主子。”说着,他恶意的一笑。 薛晨明白了,躬身:“是。” 凌晨在西殿,薛晨动手直接拧断了赵曦月那边一个婆子的脖子,赵曦月那边的下人不可能不怕他,叫他去,看看那群侯府的下人会不会劝劝她们姑娘,让她消停点别闹了,乖乖离府吧。 这一招果然管用,薛晨奉命来到了府门口。他刚带着几个侍卫出现,就有惊慌失措的婆子急忙禀报给了赵婆子,赵婆子原本就在车上劝着赵曦月,听见了禀报又是连哄带劝的,终于哄住了不停哭闹的赵曦月,让马车出发出了王府门。 赵曦月不甘心就这么仓促的离府,但也没办法,王爷发话了,老太妃也没有挽留自己,她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强行留下。赵妈妈的意思,回去也好,将这边的情况跟侯爷禀报,主要是她的年纪实在拖延不起了! 赵曦月不甘心的哭着,也只能听凭马车出了青州府,往济南而去。 王府中的飞霞苑。 这里是张绮月住的庭园,翠缕急匆匆的小跑着进了屋子,这已经是她早上第三次跑回来禀报了:“已经走了!奴婢亲眼看着的,赵姑娘的马车出去了,”她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哎呦,离得老远都能听见马车上赵姑娘的哭声,那个赵婆子一会儿进去一会儿出来的,忙得焦头烂额的,四五辆马车,前面的车已经出发走了,最后那辆车上还在装东西呢,一边走一边装东西!” 她的笑容畅快中带着些幸灾乐祸:“姑娘您是没看见,那个狼狈劲哟!” 张绮月努力的控制着脸上的笑,她不想表现的轻浮,但这几年对她形成了巨大威胁的就是赵曦月,现在赵曦月终于被撵走了,张绮月心中的痛快和幸灾乐祸确实也难以掩藏。 她努力的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问:“留下谁了吗?” 翠缕忙道:“奴婢仔细的打听过了,确实谁都没留下。您放心,就赵姑娘的那点心思哪里能瞒得过王爷去?王爷就不会允许赵姑娘的人留下。” “我放心?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张绮月嗔了一句。 翠缕笑着忙自己轻轻打自己的脸:“是奴婢说错了,从头到尾都没咱们姑娘什么事,是赵姑娘自己作天作地,把老太妃和王爷都给惹恼了,撵走了她。” 张绮月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其实是想掩饰一下嘴角的笑意,想了想问道:“老太妃真的当着王爷的面,说什么女大不中留这话了?” 翠缕点头:“真的说了,好些人都听见了。” 张绮月想了一会儿,道:“老太妃这心里头清楚的很呢,”她有点疑惑起来:“那为什么拖着呢?赵曦月眼看就二十岁了,确实急人啊。” “那谁知道。”翠缕刚随口回答了这么一句,马上就察觉姑娘并不是随意的询问,便忙又想了想,试探着回答道:“也许是老太妃早就对赵姑娘不是很满意了?或者其实老太妃属意的是云溪苑那位孙姑娘?” “孙尚玉?”张绮月皱眉:“老太妃不选自己嫡亲的侄女,却选一个不姓赵的外甥女儿?” “孙姑娘懂事啊。”翠缕道:“比赵姑娘懂事多了吧?这几年看着,孙姑娘安安静静的一点不惹事,又沉稳又聪明,比赵姑娘强多了。” 这些都是外面能看得见的,张绮月自然也早看出来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老太妃早就改了主意想让孙尚玉做齐王妃?但是碍于赵曦月,不能直接就这么安排,所以故意拖着,拖到了赵曦月忍无可忍做出来蠢事,然后老太妃顺水推舟? 定边侯那边能答应吗? 牵扯到老太妃娘家的事情,张绮月就不是很清楚了,心中疑惑着,也就叹了口气道:“且看吧,横竖……” 她顿住了,再次叹气。 翠缕是跟着她多少年的人了,小姐的心思自然是清楚的很,小姐没说出来的是什么,她也清楚。 小姐想说:横竖在老太妃那边,无论如何也不会选自己做齐王妃。 翠缕想劝解一下,但是事情就明摆着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劝,想了想只能道:“此事最终还是在王爷身上,姑娘,如果王爷肯说话,那老太妃就不能一意孤行。” “王爷自己能怎么说?他也没法张嘴。”张绮月摇头,再次的叹气。 翠缕想了半天,轻声道:“无论如何,现在赵姑娘走了,府里的情况就改变了,姑娘你别泄气,咱们再看看……谁笑到最后,也未可知呢!” 说完了停顿了一会儿,见姑娘对自己这番劝解的话没什么反应,就再次的道:“其实,虽然老太妃是长辈,但奴婢觉着这件事最终还是得看王爷的,王爷自己同意不同意……您想想啊,老太妃到底不是……”说到这里翠缕声音压低了很多,道:“不是王爷亲生的母亲,王爷就甘心连自己的婚事都被那么一个人拿捏?” 张绮月吓得脸一变,道:“轻声!” 翠缕赶紧点头,其实她声音已经很低了:“您放心,外面没人,”这么说着还是保险起见去门口看了一眼,外面确实没人,她回身过来:“没人听见。” 张绮月用手绢轻擦着脸蛋,沉吟着。 翠缕再次的道:“只要王爷不甘心,那么婚事就不是老太妃一个人能说了算,王爷若是一定要娶他愿意娶的人,老太妃也不可能强行阻止,所以这事说到底还在王爷,”说到这里翠缕笑了,道:“只要王爷说了算,那孙姑娘就没希望,这府里头谁能做齐王妃,显而易见。” 张绮月脸红了,白了她一眼嗔道:“胡说八道。” 说着,唇角却勾了起来。 第74章 周到的孙姑娘 老太妃回到正房院就睡下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后。 起来也没什么精神,看着镜子中脸色不好的自己,不由得叹气:“到底是老了,一晚上不睡脸色就差成了这样。” 给她梳头的姜嬷嬷急忙的笑道:“谁一晚上不睡脸色也不会好的,今晚上早点睡,明天就什么事都没了。您正是风华年纪,哪里就老了,这么说奴婢这把年纪的还怎么活啊?” 这话倒把老太妃逗得‘噗嗤’一笑,感觉今天给自己按摩头部的时间少了点,就道:“怎么了,着什么急?” 姜嬷嬷手一顿,赶紧笑着道:“是奴婢疏忽了。”准备将已经梳上去的发髻放下来重新按摩,轻声道:“孙姑娘已经过来两回了,这会儿还在厢房等着,奴婢也是琢磨着……” “行了,梳上去就不用放下来了。”老太妃皱起了眉头:“她倒勤奋,只是不觉着现在来晚点了?” “谁说不是呢?人都走了现在说什么有什么用?”姜嬷嬷陪笑着道:“估摸着也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好歹赵姑娘是她表姐。” 说着,手脚麻利的将发髻梳好了。 堂屋,丫鬟已经将午膳端了上来,老太妃出来用膳,叫姜嬷嬷将孙尚玉传进来。 孙尚玉穿了件莲青色绣折枝梅花的缎面小袄,一条同色菊花刺绣马面裙,莲步进来盈盈行礼:“拜见太妃。” 老太妃点头:“你来了,坐吧。” 孙尚玉没坐下,而是过来站在老太妃身边道:“尚玉来服侍您用膳吧。” 老太妃知道她一贯如此,表面上的礼节很周到,说话讲究分寸,在礼数上是万万挑不出错的,比放肆随性的赵曦月强多了。 侍膳的丫鬟退下了,孙尚玉站在老太妃旁边,小心的观察着老太妃,她多看哪道菜一眼,就忙用筷子夹过来放在碟子里。 老太妃没说话,孙尚玉就一句话也不说,静悄悄的侍奉她吃了饭喝了汤,摇头不用了,转身从丫鬟端的托盘上端来了漱口的茶,服侍老太妃漱了口。 起身来到了碧纱橱这边,丫鬟端上来了喝的茶,孙尚玉这才道:“今天早上表姐走了。” 老太妃低头喝了口茶没说话。 孙尚玉又顿了顿,声音有些怯意似得:“我竟什么都不知道,起床的时候丫鬟说表姐收拾东西要回济南,我只当是才决定的,东西且得收拾几天呢,只想着用过了早膳就过去问问,谁想没一会儿丫鬟又来说,已经上车走了,我急忙的去追,也没追上。” 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低头用手绢擦拭了一下眼角:“我竟然连送送表姐都没来得及。” 老太妃将茶杯放下了,这才抬眼将她正经的端详了一会儿,温言道:“昨晚上闹得挺大的,你稍微问问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按理说你表姐姑娘家家的,闹点小脾气也没什么,只是这一次过了头,惹恼了王爷……” 说到这里老太妃叹气,道:“王爷说你叔叔叔母年纪也大了,曦月也有几年没见,离得又近,”说到这里她特别的盯了孙尚玉一眼:“和你不一样,你离得远。所以就叫曦月回去看看她的父母亲,顺便人也缓缓,过了年若是想来就再接来。” 孙尚玉点头:“是。”她道:“早上没能送得了表姐,就赶紧来您这边想问问,嬷嬷说您才睡下,我就又回去了,回去之后便叫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听人说了。” 她抬眼看了老太妃一眼:“不知道邹医女严重不严重。” 老太妃皱眉,半晌才道:“太医去看过,想来没事了。” 孙尚玉看她的样子,心里头就清楚了,老太妃根本不是关心那个医女。可见她老人家顺着王爷的意思严厉处置赵曦月,是另有不满。 孙尚玉抿了抿嘴,道:“我也想去看看邹医女,不过又不知道合不合适。”她看着老太妃道:“或者一会儿我去找了绮月妹妹,我们俩一块儿过去慰问慰问。” 老太妃无可无不可:“去看看也好。”她心里也清楚,孙尚玉这样询问是想试探自己对邹落梨的关心有多少,便道:“邹郎中是照看夏妈妈的人,你去看看严重不严重,得休息几天才能缓过来,我这边也好叫人顶替。” 说着叹了口气:“一天天的,真是烦死了。” 孙尚玉答应着,赶紧又劝:“您也别烦躁,这不还有安怡呢嘛,只是这几天没人换她,她从早到晚的该累些了。好在夏妈妈比那会儿是好多了的。”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着,道:“之前表姐还叫我一起每天都来探望夏妈妈,是我说的,夏妈妈摔了心情不好身上又疼,多少人服侍着也不方便,我们带着一大群人闹哄哄的每天过来,非但不能排解她老人家的烦闷,只怕更会惹得她烦躁,倒不如让她老人家清清静静的把伤养好了,我们在多过来作陪,才是最好。” 这是解释她之前为什么来的少。 老太妃淡淡的笑着道:“还是你懂事,是这么个理儿。” 孙尚玉继续道:“表姐的事您也别动气,说到底就是闺中女孩儿们淘气,闹得过了些,最大也不过在府里传些闲话,闹不到外面去。这些就不值得您动气,在这王府里最重要的是您和王爷,而王爷最盼着的又是您凤体安康,所以您好好的,府里就会稳稳当当的。” 这话说的让老太妃很舒服,点头笑着道:“还是你乖巧孝顺,也从不叫我多操心。” 孙尚玉道:“表姐性子直了些,爱说爱玩的,只是有时候开玩笑把握不好分寸,闹过了些,您不见怪她,她就承恩了。如今能有个机会回家去也是好的。”说着她拿手绢擦了下眼角:“我是求都求不来呢。” 老太妃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安抚的话。 孙尚玉看她脸色也不是很好,精神不济的样子,就道:“太妃,您还是昨晚上熬过了点儿所以今儿精神不济,下午扛住了别睡,一直到晚上正点儿睡下,明天起来就能好,精神头必然也能回来了。” 老太妃点头:“也是这样想的。” 孙尚玉便站起来了,道:“尚玉也就不搅扰了,回去找绮月妹妹商量个时辰去探望邹姑娘。” “去吧。”老太妃也没有挽留她。 第75章 眼睛没大碍 孙尚玉福身带着丫鬟出去了,老太妃看着门口沉吟了好一会儿。 姜嬷嬷过来给老太妃换茶,轻声道:“孙姑娘到底沉稳,说话做事也周全。” 老太妃叹了口气:“曦月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至于尚玉吧,”她又沉吟了一会儿,摇头:“且看看吧,这丫头是周到——谁都不得罪,周到的叫人有点厌烦。” 姜嬷嬷想了想,道:“孙姑娘是不愿意得罪人,不过她真正该跟谁更亲近,估摸她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很。您从她说的话里就能听出来。” 之前夏妈妈在老太妃面前似乎有推崇孙尚玉的意思,姜嬷嬷也就不着痕迹的转弯了。 老太妃道:“以后多看看她吧。”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出神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王爷昨晚上倒是有些不对劲。” 姜嬷嬷早知道老太妃会说到这个问题,点头道:“是呢。为了一个医女大发雷霆的,也是奇了怪了,更何况,您都已经说了,赵姑娘和她那边所有的人禁足到过年,王爷居然不愿意,一定要撵走了。想想,真是……”说到这里摇头哂笑。 老太妃道:“十成是看上了吧?” 姜嬷嬷‘噗’的一下笑了:“太妃,您觉着是十成?” 老太妃也笑了,嗔道:“你知道什么就快点说!跟我在这里贫什么呢?” 姜嬷嬷笑着躬身道:“奴婢哪里能知道人家私下里什么事……其实在昨天之前奴婢就感觉到了,王爷对邹医女是有些不同的,不过也只当是有用到她的地方而已,昨天才觉出来不同。之前的昭玉不也是如此,王爷想从昭玉那边知道些事,但对她并无其他的心思,那昭玉死了,王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重话都没有对表小姐说。这一次却生这么大的气,违拗您的意思也要把表小姐赶走——这已经很明显了。” 老太妃点了点头:“我之前只当他想找个体己的精通医术的人,现在看看,确实不一样。” 姜嬷嬷道:“那邹郎中长得倒也十分的标致,再加上乡下地方来的不懂规矩,事事跟王爷作对,这么好的王府不想留下反倒是一门心思的想回家,种种行为总跟别人不一样,王爷觉着新鲜也未可知。” 这话倒把老太妃提醒了,她沉思着道:“那邹郎中现在还想回家吗?” “想啊。”姜嬷嬷说了这么一句,顿了顿又觉着在老太妃面前说话不能太满,以免没了回旋余地,便圆了圆:“昭玉死之前是很想的,每每在王爷面前总说要回家的事,就连那些侍卫太监都知道。昭玉死了之后,可能王爷说了些狠话吓住了,提的是少了。不过奴婢想,这小丫头在乡下野惯了,突然的来了王府觉着拘束,又那么多不顺心的事情,她害怕想回家的心估摸是没变。” “想回家……”老太妃沉吟着。 姜嬷嬷是最了解老太妃心思的,便笑着道:“那丫头心思好猜,就是想回家而已,这倒好利用——遂了她的意便是。” 老太妃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个不明所以的冷笑。 春怀阁。 邹落梨是巳时左右醒来的。 醒来就听见冬香告诉她,凌晨和早上王爷来过两回,赵医正也跟着来了,诊了脉看了眼睛,甚至都换过一次药了。 邹落梨小心的扶着眼睛上的布条坐起来,惊讶的道:“换过一次药了?我怎么睡得这么沉?” 冬香忙道:“宋医官凌晨给您开的药里有安神的,可能也是昨晚上睡得太晚了,加上又受了惊吓……” 邹落梨伸手要将眼睛上敷的药取下来,冬香惊得就赶紧阻止:“哎呦姑娘,这是才换的药,您可千万不能取下来。” 邹落梨笑道:“不取下来怎么洗漱啊?放心,我心里有数。”虽然嘴上说的轻松还带着笑容,但其实她心里挺紧张的,真怕自己的眼睛出问题,所以想赶紧取下来看看能不能看见东西。 “那……奴婢先去把赵医正找来?”冬香忙道。 邹落梨阻止:“不用。”她摸索着将布条解开了,眼睛上的药布也取了下来,先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屋里的光,然后慢慢的睁开了。 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比昨天晚上强多了,可能也是因为现在是白天,而之前觉着严重的那会儿是夜里。 “怎么样?”冬香的脸凑过来,紧张的看着她。 “这是鼻子吧?”邹落梨笑着点了她的鼻子一下。 冬香一缩脖子惊喜的笑了:“太好了,姑娘您眼睛能看见!” “当然能看见,看不见那不成了瞎子了?”邹落梨心中也是大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轻松了许多,开了句玩笑便起身去小屋洗漱,冬香急急忙忙的伸手扶着她。 洗漱了出来,看见两个脸生的丫鬟在堂屋桌上摆着饭菜,邹落梨就问冬香:“那两个小姑娘是谁啊?” 冬香顿了顿笑着道:“都是来服侍您的,昨晚上王爷吩咐这边又加了几个丫鬟嬷嬷。”她指着道:“那个穿凌布碎花袄的叫萍儿,另一个叫果儿。” 那两个小丫鬟听见冬香和姑娘在屋里说话,已经将饭菜摆好忙过来了,笑着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姑娘。” 邹落梨赶紧道:“免了免了。” 冬香扶着她去吃饭:“姑娘,用过了午膳还是赶紧把药敷上,还有服用的药也快熬好了,一会儿就端过来。” 说着她还问:“您肚子疼吗?” “不疼。”邹落梨道。 昨晚上事情才发生,她还是有些慌乱紧张的,睡了一觉起来也定了神了,现在回想起来,嘴里并没有被撒进去多少药粉,怕是连半克都没有,因为当时她就知道是毒药,所以努力躲开着。 生半夏那些的虽然是有毒,但只要不过量,毒性对身体的影响就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昨天吃进去的毒药对身体的影响不大。 吃饭的时候,萍儿和果儿两个小丫鬟就在旁边说着她们原本是哪个房院的,怎么过来的,和她们一起来的婆子叫什么,以前做什么的等等。 第76章 夏香的心思 吃了饭喝了汤药,邹落梨重新把药敷到眼睛上的时候,问冬香:“夏香呢?怎么这么半天也没见到她?” 冬香一顿,才声音低了些道:“她挨板子了,休息呢。” “为什么要打她?”邹落梨惊讶起来,将已经敷上的药布又拿下来看着冬香:“是老太妃让打的吗?难道后来又说是我的错了?宋医官没给解释清楚吗?” “不是的,姑娘您别急,先把药敷上,您躺下奴婢跟您慢慢说……都相信呢,昨晚上审了一晚上,该罚的都罚了。”冬香赶紧让她敷药,道:“您快躺下,奴婢跟您说。” 邹落梨躺下了,也恍然了:“是王爷。”刚起来的时候,冬香就说过王爷过来了两趟。 冬香忘了她看不见了,很自然的点头,然后又赶紧的道:“正是呢。”她叹气:“昨晚上您睡着了不知道,可是大闹了一场呢,奴婢来府里这几年,从没有见过昨晚上那么大的场面。” “为什么要打夏香?”邹落梨问道。 “没服侍好您。”冬香道:“她是昨天跟着您的人,您被陷害,她……总是要挨板子的。” 其实,具体夏香怎么做的,冬香并不知道。姑娘被陷害了,王爷把气撒在下人身上也是顺理成章。 但邹落梨心里更清楚一些。 夏香那个丫鬟吧,确实心思多了点,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昨晚上出事的时候夏香一直没出来,但是又就在旁边呢,老太妃允许嬷嬷背自己回来,邹落梨听见夏香马上就跟上来了。 不过即便如此,邹落梨也并不至于记恨夏香,甚至她都觉得怪不着夏香,自己在这个府里不过就是个过客而已,随时可能会走的人,夏香是府里的人,对自己这个过客轻慢些,不上心些,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人的正常小心思而已。 冬香并没有说她也挨打了,春怀阁所有的人都挨打了,只不过她们挨得轻,十板子而已,夏香被打的重,三十板子直接下不了床了。 “赵姑娘被撵走了。”她道。 果然这一句叫邹落梨很吃惊,道:“撵走了?赵曦月吗?” “自然是她。”冬香就将昨晚上邹落梨睡着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正殿那边是果儿去看着的,听当时在西殿里的嬷嬷丫鬟说,都快吓死了!薛侍卫进去直接一拧……”说到这里冬香摸着自己的心口:“哎呦我的娘呀,我只听她学说就吓得心砰砰砰的乱跳。” 邹落梨的脸也有些白。 “姑娘,这就叫杀鸡儆猴!王爷总不能把赵姑娘如何了,到底是千金小姐,打不得骂不得,所以只能教训她身边的人。”冬香对她道:“王爷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您,他对您……真的是很好呢。” 邹落梨抿了抿嘴。这道理她自然是懂,齐王对一个婆子下狠手,不但是警告赵曦月,也是警告府里所有的人。 冬香后一句话想说什么,她隐隐也能猜得出来,但心中却并不这么认为,齐王想要保住自己,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有用而已。至于撵走赵曦月,邹落梨觉得只是巧合,王爷对赵曦月已经忍无可忍,只等有了合适的借口就赶走她,而昨晚上的事情正好给了这个借口。 “那些个打了板子的,一个个血淋淋的,也不允许她们多呆哪怕半个时辰,全都跟着表小姐一起走,好几个连马车都上不去。”冬香啧啧的摇头,低头看见邹落梨脸孔雪白,就知道也惊到了,忙帮她掖了掖被角道:“姑娘,您还病着,奴婢真不该跟您说这些,您再睡会儿吧,别想那么多了。” 邹落梨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点点头。 晚上没睡好,所以身体还是很疲累,躺下了没一会儿又睡着了,这一觉倒比早上睡得时间长,一觉睡到了下午酉时许才醒来。 还是冬香把她叫起来的,禀报说孙姑娘和张姑娘那边的人来询问了两次,好像两位姑娘想亲自过来探望。 邹落梨就起来了,颦眉:“她们要来探望我?” 真是奇怪。张绮月那次去王爷面前告赵曦月的状,却故意夸张邹落梨的话,让邹落梨当面反驳了之后,就再也没找过邹落梨。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失眠症已经好多了。 而那位孙姑娘,更是没有跟邹落梨说过话的。 这两位在赵曦月走了之后,却相约来探望自己? 难道是觉着王爷撵走了赵曦月是因为自己?来试探的? 邹落梨下了床冬香服侍她穿上了外衣,扶着她去又洗漱了,扶着她出来坐在梳妆台前问道:“姑娘,你想梳什么发髻?” 邹落梨摇头:“都这个点了,过不了两个时辰又要睡觉,就别麻烦了,梳顺了直接绾上去就行。” “那两位姑娘要过来,太简单了也不好吧?”冬香说着将蒙眼的布条解开了。 邹落梨用手扶着眼睛上的药布,布条松开就垂在两边,心里还在想着那两位为什么要过来,嘴上随意的说着:“应该没什么,整齐就行。” 冬香‘嗯’了一声正要在说话,突然眼角余光看见门口多了个人,便看了过去,这一眼惊得她梳子差点掉在地上。 居然是王爷! 倚在门框上嘴角勾着笑看着这边,见冬香看过来惊得张大嘴马上就要叫出来了,齐王忙用食指靠近嘴示意她噤声。 冬香的叫声险险的在喉咙口憋住了。 齐王摆手示意她继续。 “怎么了?”捂着自己眼睛的邹落梨已经感觉到屋里气流好像有些不对,疑惑的问道。 冬香看见王爷的示意了,赶紧定了定神道:“没,没事。梳子……梳子差点失手掉了。” 紧张的继续为她梳头。 邹落梨的头发很长很黑,及至腰间。她自己懂医药所以调制了一些草药洗发水,洗的头发柔顺的很,很容易就梳顺了。 然后冬香就看见王爷居然走过来了,居然还伸手抚摸了一下邹姑娘的头发!她又惊又吓又羞又紧张,拿着梳子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第77章 王爷的戏谑 邹落梨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已经梳的整齐而柔顺,没有了平时梳上去的干净清爽,反而将她的脸蛋映衬的更加妩媚了些。 齐王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太过孟浪,仿佛是一个情窦初开偷偷摸摸的轻狂小子。 但他就是没控制住。 邹落梨已经敏感的察觉了不对,仿佛听见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更容易受惊吓,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冬香,还有谁在屋里?”她捂着眼睛的手下意识的也松了,想伸手去摸。 齐王眼疾手快的在她松开手的一瞬间伸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眼上的药布和布条没有掉下来,他已经笑了出声:“是我。” “王,王爷!”邹落梨声音提高了些,明显吓到了身子往后一仰。 齐王一扶她的背让她站好,然后帮她将布条系上,道:“有那么惊吓吗?我能吃了你?” 邹落梨被这句话又给惊得不轻,加上感觉他站的很近,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嗅觉就灵敏了很多,甚至觉着自己能闻到那种……男人的气息。 她就更惊吓,连连的后退。 原本是在梳妆台前的,后退就马上被凳子绊到了,绊的身子一歪伸手忙想扶住哪里,慌得旁边的冬香都叫:“哎呀姑娘……”忙不迭的想要扶住她。 齐王直接把她横抱了起来。 “啊!”邹落梨终于惊慌的轻叫了一声,又慌又羞:“你快放我下来!” 齐王抱着她走过去放在了床上,将枕头竖起放床头扶她靠着,又把被子盖在她的腿上,见她红晕满面,忍住了想要伸手摸一下的念头,眸子里,声音里都含着笑意:“你喊什么?本王是看见你磕磕绊绊的心烦。” 邹落梨满脸通红的紧闭着嘴,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王爷这么说,倒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样。 齐王总是这样,戏谑不羁,好像总没个正行儿,不知道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叫人根本没法接,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对。 “叫他们进来吧。”齐王坐在了床边。 冬香一愣,赶紧答应着去外屋。 邹落梨听见这话就知道外面还有人,之前冬香说张姑娘和孙姑娘要来,难道是她们俩和齐王一起来的?现在屋里都有谁?刚刚的一幕都有谁看见了? 她紧抿着嘴,心里有点不安。 “王爷。”有人进来了,行礼说话,听声音原来是赵医正。 “过来看看吧。”齐王这么吩咐着,却没有让开,反倒是一手越过邹落梨的腿撑在了床里面,身体微微斜了点就算是给赵医正让位置了。 赵医正一看着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过来,小心的还得别碰到了王爷,一边道:“邹姑娘,你醒来之后可拆了药看过?” “拆过,眼睛还有些模糊的,但是能看见东西。”邹落梨道。 “痛感如何?” “不是很疼了。” 眼睛上的药布拆开了,赵医正嘱咐:“闭一会儿眼睛再睁开。” 邹落梨依言闭了一会儿眼睛,才慢慢的睁开了。这一睁开,先看见王爷居然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床里斜欠着身子正看着自己笑。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幕居然是这样的,又惊的下意识往后坐了坐:“王,王爷。” “这是能看见了?”齐王反而惊喜的道。 废话,你这么大的人坐的这么近,怎么能看不见? 邹落梨的脸又开始慢慢的变红,她看了看屋里,赵医正站在床边,宋医官立在门那边,还有冬香和萍儿。 “这是几根手指?”赵医正伸出食指在她眼前左右晃了晃问道。 邹落梨努力的忽略王爷的坐姿和他正对着自己的脸,努力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和赵医正说话上:“应该是一……但是有重影。” 赵医正笑了,道:“你自己是郎中,就会犯郎中的病。” “什么意思?这是能看清还是不能看清?严重不严重?”齐王就插嘴问了一句。 赵医正忙笑着躬身回答:“微臣的意思,邹医女自己就是医者,所以会犯医者们都常常犯得毛病——自己生病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给自己做个诊断。如果是普通的病人,看见是几根手指就会说几,但是医者不会,先猜测正确的答案,然后判断自己的问题。” 然后回答另一个问题:“不严重,就算是正常的眼睛蒙了这么久乍一看见也会有重影,何况眼睛受过伤。不要紧的,继续在敷一晚上的药,明天就可以取下了。” 齐王放了心,点了点头。 “不过注意这几天不要做费眼睛的事,少看书。”赵医正笑着转而又对邹落梨说道:“你从医所拿的那些书可慢慢看,没人催你还,这几天就不要用眼睛了。” 邹落梨红着脸答应:“是。多谢赵医正。” “服用的药就可以停了吧。”赵医正说着示意她伸出手来给诊脉,又道:“用不用给你开些安神的药?” 这都已经询问起邹落梨自己的意见了。 邹落梨道:“不用。”她的睡眠一向很好,就算是昨晚上没睡今天白天睡多了可能混乱,但是调整一两天就能缓过来,无须吃药。 赵医正诊了脉,道:“完全无碍了。”他扭头叫宋医官:“将敷的药拿过来。” 宋医官就将药箱子放在桌上打开,拿出来要敷的药,送了过来,赵医正接过去之后,他就退下了。从始至终低着头没有抬眼,没有乱看。 齐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盯着宋医官做完了这些事退下,转脸看邹落梨。 邹落梨正在接药布,她自己将两块药布盖在眼睛上,为避免掉落就仰着脸,然后接过来布条自己绑住了。 显然她并没有特别注意宋医官,这是下意识的,并非刻意。齐王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眼中也有了笑意。 “明天……”赵医正才说了两个字。 邹落梨已经忙道:“明天取了药,有事无事我都会让人去给医正禀报一声,若是无事就不用麻烦您再跑一趟了。”她用手整理了一下眼睛上的药布,笑着道:“应该会没事的。” 赵医正也就点头:“也好。” 第78章 温柔的王爷 这时传出屋里人断断续续出去的声音。 邹落梨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她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过了会儿试探着轻声道:“冬香?” 没人回答。 邹落梨坐在床上又呆了一会儿,突然好像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叫:“王爷?” 果然,传来了一声‘噗’的轻笑,有些促狭。 笑声离得很近,可见王爷依然是坐在床边。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邹落梨就感觉腿上似乎有了压力,她顿时受惊吓,想往后缩腿躲开,但她靠在床头,后面根本无处可躲。 腿上的压力没有多重,刚刚王爷是斜侧在床上的,他似乎只是想让她知道,他还在。 邹落梨有些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想了想问道:“王爷,昨晚上的事情您是不是有话要问?” “嗯。”齐王嗯了一声,却没问,好像这会儿他不想说话。 邹落梨等了等只好再次道:“您想问什么?” 齐王果然是胳膊肘撑着身子跨过她的腿斜倚着,还翘着二郎腿,一双漆黑狭长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伸出手去慢慢的靠近她的脸颊,还有半寸就会碰到的时候停住了,就这样悬在空中。 他虚悬的手指轻轻的上下婆娑,因为离得很近,似乎能感觉到她滑嫩的肌肤。 “眼睛疼吗?”齐王轻启薄唇,终于说话了。 邹落梨怔了怔,再次不安的舔了舔嘴唇,摇头:“不疼。” “真的不疼?”齐王的声音有些幽幽的。 邹落梨拿不准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原本眼睛好好的人,骤然的这么看不见了本就会比较慌张无措,对周围所有的事物都紧张,情绪也会消极而不知道该干什么。 邹落梨身为医者稍微会好一点,或者说,表面上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好一些。但其实她真实的反应和普通人是一样的,眼睛看不见会让她困惑不安。 “有点疼。”她承认了,只希望这个回答能让王爷满意,让他接下来问的问题正常些。 “疼就说出来,别忍着。”齐王轻柔的道。 邹落梨有点懵了,看不见齐王的表情,她无法做出判断,但是想想平常王爷的为人——轻佻促狭,爱调戏人,身边有无数的女人…… 王爷戏谑女子可能已经成了习惯了? 她现在只希望这暧昧的对话能够快点结束,王爷若是没什么可审的,就赶紧出去了。 “小女真的没事,疼不疼的,我自己都不在意。王爷,昨晚上的事情您若是还有疑虑,小女愿意解释清楚。” “你是不愿意说,还是不想说?觉着说出来也没人在意?”齐王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很温柔:“你怎么这么笃定呢?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在意你了。” 邹落梨的心似乎都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怔忪过后,突然的有股心酸涌了上来,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瞬间让她难过的无以复加,她必须深深吸一口气,才能将眼眶突然的酸涩缓过去。 “王爷,小女的眼睛已经好多了,就像赵医正说的,明天就可以不用敷药了。您若是没有什么其他可问的,小女不敢再耽误您的时间。”她缓了缓说道,声音都冷了些。 齐王亲眼看见她瞬间的动容,自己的那句话戳中了她,所以被伤心猛地袭击了,然后深吸口气努力的控制住情绪,迅速的在自己面前又伪装了起来。 她对自己就这么防备吗? 齐王很失望,但又明白她,她纯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她的所有想法所有做法都干干净净,让人一眼就看透。 他知道她想回家,也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想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里——分明的父母亲已经去世了,家里没有人等着她,她却那么的想回去。齐王真的明白,因为有时候,他觉着她就像几年前的自己。 躲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缩起来,这样才能保护了自己。 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关心,虽然年纪小但也必须要努力地强大,因为没有人保护自己,如果不想受到伤害,就要自己保护自己。 眼前这个小女人,真的让齐王心疼。 不仅仅是因为有的时候,她会让齐王想起他自己。 更多的时候,是这个姑娘本身的品性。她聪明又灵动,有股子机灵劲儿,而且她心里头很清明,机灵但绝不会自作聪明。 她认真又勤奋,只要有病人在她面前,她马上就会自信专心,笃志救人。诊治病人时的专注,着实让人很心动。 种种品性,无法一一言说,但齐王心里清楚,自己确实心动了,对这个灵动聪慧,勤奋努力的姑娘动了心。 绝不是因为什么新鲜,也不是因为自己没见过不同于大家闺秀的姑娘。王府后宅的女子多如牛毛,什么性格的没有?在自己面前什么样的做不出来? 齐王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想法,了解自己的心思。 他喜欢邹落梨,所以一定要留下她。不管她怎么反感,怎么厌弃,都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慢慢的感动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让她能知道真实的自己,接受自己。 他当然也知道,王府后宅许多的阴损招数。他原本想先遮掩住自己的这些心思,起码不要叫人那么快的察觉,能让她在爱上自己之后,自己光明正大的可以保护她之后。 没想到,现在这些阴险的手段已经开始落在了她身上。后宅的女人们有太多小聪明了,她们每天想的只是那一件事,盯着的也就只那一件事。 齐王还是小看了这些手段。 所以一旦明白了,他就没有心慈手软,直接将威胁连锅端了。 虽然连锅端了赵曦月,暂时算是缓解了威胁,但王爷心里还是不太安心,这种不安是针对邹落梨的,她对自己太防备了,太生疏了,她甚至连一点点自己的真心都没有察觉。 或者说,她察觉了,但是不相信。 齐王轻轻的叹气,柔声道:“你好好休息。” 第79章 姑娘来探望 邹落梨感觉到床边有些衣衫悉索,听见了他起身出去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听见他在外屋吩咐:“叫你们姑娘早点休息。” 冬香的声音:“是。” “好像是表小姐们要来……”莫七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听着像是在外屋了。 脚步声更远了,然后外屋也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冬香进来了,轻声道:“姑娘,您歇着吧,王爷已经叫莫公公找人去跟两位姑娘说,叫她们今天不要过来了。” 邹落梨‘嗯’了一声。今天睡得有点多,这会儿还不困,但干坐着也没事,眼睛蒙着什么都看不见,倒不如躺下算了。 尽管心绪有些起伏,但身体到底还是疲惫,一躺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晚上醒了两次,有些辗转,翌日清晨卯时许就醒了。 起来将眼睛上的药布取下来,适应了一会儿,感觉比昨天又好了一点儿,虽然还是有些重影,但已经不妨碍什么了。 收拾洗漱吃了早饭,就没有继续敷药。来到院里闲逛一会儿,看看树看看天空,一时回屋坐下闭目休息一会儿。 中午吃了饭,果儿就进来禀报:“张姑娘和孙姑娘来了。” 邹落梨急忙让请进来,她自己也出来迎,走到了门口就看见张绮月和孙尚玉进来了。 孙尚玉穿了一件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褙子,略显得老气横秋了些。而张绮月穿的是见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长袄,还是带紫貂毛滚边的,如今的天气虽然冷了,但午时阳光还是挺好的,且也并没有到穿长袄的时候,张绮月这一身又显得比别人都穿的厚。 这两个人连穿着都透着她们两人的性格。 张绮月体弱多病,人娇弱一些,自然比别人更不耐冷。 而孙尚玉,邹落梨虽然没打过交道,但是也听人说过很多了,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沉稳端庄,是几个姑娘里最懂事的。 邹落梨福身行礼:“张姑娘,孙姑娘。劳烦两位姑娘来探望,我怎么承担得起。” 孙尚玉已经伸手将她扶住了:“都在府里住着,邹姑娘千万别这样客气,之前你天天照顾夏妈妈也是辛苦了,如今自己又受了伤,我们来探望探望也是应该的。” 邹落梨笑着道:“快请进吧。” 将两位姑娘请进了屋里。 张绮月还有些尴尬,坐下了暂时也没说话。 “给姑娘们上茶。”邹落梨看见冬香不在屋里,果儿站在那里发呆,忙吩咐了一句。 果儿忙道:“冬香姐和萍儿在倒座间烧水呢……刚好一壶热水用完了。” 邹落梨有些歉意的对张绮月和孙尚玉道:“不好意思。” “无妨,我们也是吃了喝了过来的。”孙尚玉特别的打量了邹落梨一会儿道:“邹姑娘这眼睛是好多了?已经无碍了吧?” “嗯,无碍了。” “看着还有些肿似得。”张绮月也不能一直不说话,就顺着话题说了一句。 邹落梨笑道:“没什么了,再一两天就能全好。” “受伤的是眼睛,还是需要多注意。不过邹姑娘到底是医者出身,就是镇定着呢,要是换成了我眼睛突然看不见了,还不知道要慌成什么样呢。”孙尚玉道。 “我一开始也挺慌得。”邹落梨笑道。 冬香急急忙忙的进来了,站在门口顿了顿,脸蛋有些红。 邹落梨听见脚步声看过去,见她不安的样子便冲她笑了笑,神情安抚。 孙尚玉看见了,道:“邹姑娘来府里这么久了,我也没机会和邹姑娘聊聊天儿,原本想着哪天身体不适了,找邹姑娘看看病,正好也能闲聊一会儿,倒比没事把邹姑娘找去要好,也免得浪费邹姑娘的时间。只是竟没想到这段时间身体倒一直好着,”说到这里她自嘲的摇头:“我也就是这点好处了,身体壮实。” 她话里自嘲的意味很浓,邹落梨听到都笑了道:“姑娘可千万别这么想,若是想找我聊天,随时差人来传我就是了,哪里能倒盼着自己身体不适的?千金难买身体好,做大夫的其实最不希望就是病人多,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孙尚玉道:“邹姑娘说的是,那么今后我若是想找邹姑娘了,便来人请你?” “自然。”邹落梨点头。 张绮月在旁边听着她们俩的对话,一开始听见孙尚玉说她自己唯一的好处就是身体壮实,反倒是微微变了脸,觉着孙尚玉是不是在暗讽自己? 等听完了对话,才觉着也许不是,但她平常里就是心思多的人,加上一向都认为赵曦月和孙尚玉是一伙儿的,她们俩联合起来针对自己,因此对这两个人总有介怀,现在便是觉着孙尚玉虽未必是嘲讽自己,但却也心里有些不舒服。 “邹姑娘这里书倒是多,都是医书吗?”孙尚玉看见那边桌上堆了一些书,便问道。 邹落梨点头:“都是从医所拿过来的。” “邹姑娘未免太勤奋了些,夏妈妈那边天天过去照顾,还不累吗?倒有精神看这么多的书?” 邹落梨道:“之前拿来了几本,夏妈妈受伤又拿了几本跌打的书来看,也是临时抱佛脚。” 孙尚玉听了点点头:“我也听人说过,做郎中的就是行一辈子医,学一辈子医,有些医者到老了还在拜师呢,这一行是最勤奋最刻苦的,也是最讲良心的一行。”说到这里又关心的道:“不过邹姑娘这几天就别看书了,到底眼睛受伤了,需要好好的休息,待全好了再看也来得及。” 邹落梨点头:“这几天是打算好好歇歇眼睛。” 孙尚玉笑了,道:“人都说为医者都是好病人,这话一点不假,若是换成了我怕是耐不住,也没这么听话。” 邹落梨也笑了。 张绮月在旁边插不上话,抿着嘴有些尴尬,渐渐地脸色也不太好起来。 孙尚玉却是十分乖觉的,正好就这个时候转脸看向了她,笑着道:“张妹妹,你说是不是?” 张绮月便顺势点点头:“可不就是呢。” 孙尚玉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妹妹的生辰也快到了,打算怎么过呢?要不咱们办个酒席吧?就请些府里的年轻姑娘们?” 第80章 互相利用 张绮月也知道她是有意将话题往自己身上转,好像是受了照顾了,却又不舒服,脸上的笑容也半真半假的:“姐姐说怎么过,就怎么过。” 孙尚玉道:“这哪里是我说了算的?妹妹的生辰,自然是妹妹说了算。”这话似乎要说僵了,她又扭头对邹落梨笑道:“邹姑娘还不知道吧?我和张妹妹是同一年的,不过张妹妹月份小,生辰是十一月初的。” 不着痕迹的,转过来跟邹落梨说话。 邹落梨恍然的道:“原来是这样,十一月初的,真没几天了。” 孙尚玉点头,问道:“邹姑娘是属什么的?几月份的生辰?” “我属蛇,生辰更晚些。”邹落梨笑。 孙尚玉眨了一下眼睛笑着道:“更晚些?难不成是十二月的?” 邹落梨就点点头:“正是。” “这倒是好。”孙尚玉笑了道:“年底了反倒是热闹起来了,每个月都有过生辰的,我们也有个名目聚一次,”她转头笑着问张绮月:“妹妹,你说这可好?” “自然是好。”张绮月淡淡的一笑。 进屋半天了,孙尚玉也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却连赵曦月一个字都没提,张绮月都有点按捺不住了。 这府里的人一个个都精明的很,就没有个笨的。 谁都想得到,王爷突然怒了将赵曦月撵回济南是为了谁。大家都长着眼睛呢,之前再怎么闹,也不是没出过人命,那昭玉不就死了?可王爷说过赵曦月一句重话没有?别说那是看在老太妃和侯爷的面子上,孙尚玉、张绮月这些人都是心里门儿清的,王爷那是不在意!被算计的或者那个倒霉没命的昭玉,都是王爷不在意的人,所以出什么事王爷眉梢都不会挑一下。 但是这一次却勃然大怒,连老太妃的面子都没给,老太妃已经说了叫一院子的人都禁足,可王爷当面驳回了,直接赶走了赵曦月。 这是为了谁还不清楚吗? 何况,间歇的内宅也有些传言,张绮月、孙尚玉这些人都是紧盯着这方面的事,事关王爷身边的女人的传言她们必然都听得见。 现如今已经是如此明朗的情况了,张绮月以为孙尚玉拉上自己过来探望邹落梨,是来试探这个女人的深浅的。 可是,现在却说了半天拉七杂八的话,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冬香掀开帘子看见萍儿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三杯茶,终于松了口气,赶紧的掀开帘子让她进来。 萍儿进来了,给姑娘们上了茶。 孙尚玉可能刚刚确实说的有点多,这会儿口渴了,便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张绮月便趁着空道:“邹姑娘,昨天王爷过来探望过你吧?我和孙姐姐原本也是打算昨天过来的,是王爷差人吩咐,让我们别过来了,你还蒙着眼睛呢,也不方便。” 邹落梨道:“是。” 就这么一个字。 张绮月自然不能让她这么混过去,笑着道:“王爷倒是对你上心,你若是好点了还是要派人去跟王爷说一声,免得他一直担心你。” 邹落梨岂能听不出来她的试探之词?笑道:“王爷可能是担心我受伤这些天无法照顾夏妈妈了。毕竟夏妈妈年纪大了,受伤严重需要有医女一直在跟前服侍。若是夏妈妈那边照顾不好,老太妃必然不安心,若老太妃不安心,王爷又岂能安心?” 她点着头:“若是我好些了,必然会尽快去照顾夏妈妈,让老太妃和王爷都安心。” 张绮月听她这样说,便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心里沉吟着。 邹落梨的回答还真的提醒了她。这一次不但是王爷的反应有些反常,便是老太妃也是一样不寻常。老太妃是什么人?在这后宅里一向是严厉苛责,对待犯了错误的下人绝不心慈手软,下人们都很怕她。 可是这一次,对这个邹落梨,老太妃居然也显得有些关心,有些偏袒。 赵曦月被王爷撵走,老太妃也没再多说什么求情的话。 须知,邹落梨不过是个才进府没两个月的医女而已,赵曦月却是老太妃娘家嫡亲的侄女。 张绮月又喝了一口茶,从茶杯边缘看过去,扫了一眼孙尚玉。 孙尚玉坐在那边笑着,看样子是在想新的话题。 自己都按捺不住出言试探了,孙尚玉却一脸笑意毫无芥蒂,仿佛好像她倒是跟邹落梨是关系很好的闺中密友一般,这一次真的是闲的没事纯来聊天的。 张绮月突然想起了昭玉。 赵曦月将昭玉送到了王爷身边,甚至不惜让她拔个头筹爬上了王爷的床,不就是想把自己身边的人先安顿在王爷身边,给她做个助力,为她能坐上正妃的位置出力吗? 难道现在孙尚玉对这个邹落梨也有同样的想法? 王爷喜欢这个邹落梨,已经是摆明了的,只看什么时候会收房了。邹落梨身份低微,就算是在王爷还没有封妃的时候就成了王爷的人,也万万占不了什么重要的位置,撑破了天就是个妾。但王爷若是收了她,必然是喜欢,必然会宠幸一阵子。 而如果在这段时间若是能将这个邹落梨收为己用,让邹落梨在受宠的这段时间多说自己的好话,直接将好话灌进王爷的耳朵里,那么好处自然是显而易见的,王爷听了这些好话,允了正妃之位也大有可能。 反过来,站在邹落梨的立场想想,她难道不想在内宅傍上个有身份有势力的人?若是能给未来的齐王妃效命,甚至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帮助未来的齐王妃坐稳了位置,那么以后在后宅有齐王妃撑腰,也算是站稳脚跟了。 双方都有好处。 所以赵曦月妒忌心那么强的人,都能想到这一步棋,走这一步棋。 张绮月想到这里不由得深深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快点反应过来?到底比孙尚玉晚了一步,甚至刚才还言语试探,再加上之前和邹郎中发生的那两次不愉快,自己想要再争取邹落梨,已经没有了优势。 再看看坐在那里面目和善的孙尚玉,张绮月觉着她脸上的笑容似乎都透着一种十足把握。 第81章 突然腹痛 张绮月心里后悔着,又喝了一口茶。 孙尚玉已经想到了新的话题,道:“邹姑娘老家是哪里人?” “就是青州的,义渠县人。”邹落梨道。 张绮月一旦反应过来了,就赶紧的要弥补,所以也积极的加入她们的谈话,笑着道:“孙姐姐不知道吗?邹姑娘就是本地人。” 孙尚玉笑着道:“之前听谁说过一两句,也没怎么注意。”说着叹气道:“你们都是离家近的,曦月也是,想家了说回去就能回去,只有我离得太远了,便是想父母亲了,也只空想想罢了。” 张绮月道:“姐姐快别这样了。”她仿佛是开玩笑:“京城离这里虽然有些远,可也不是到不了,真的若是实在想念家人,回去便是了,探望过后再回来,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孙尚玉好像一点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挤兑,还笑着点头:“也是呢,倒是我矫情了。” 张绮月挤兑了她,却又被她后面这句似自嘲又似反怼过来的话气到了,笑容僵了僵。 邹落梨听两人言辞交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干笑。 张绮月脸色不好看,端起杯子将余下的茶全喝了,空杯子放在了桌上,抿着嘴低着头手还拿着杯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凝住了。 “快给张姑娘添些茶。”邹落梨想岔开话题,也是缓和一下气氛,赶紧笑着说道。 冬香忙答应着,过来想将空茶杯端走,谁知道张绮月拿着竟然没松手。 “姑娘?”冬香惊讶的道。 张绮月却突然的弯腰捂着肚子,疼的吸着凉气:“哎呦……哎呦肚子突然的,好疼……” 冬香惊得叫了一声:“姑娘?” 张绮月身后的翠缕也吃惊的忙上前扶着她:“姑娘您没事吧?!” 邹落梨和孙尚玉齐齐惊讶的站了起来,邹落梨赶紧上前来,看见张绮月已经疼的捂着肚子蜷成一团,忙叫冬香:“快扶住她!” 她将张绮月的手腕子拿住摸着脉搏。 脉搏跳动的很紊乱,确实是有什么问题。邹落梨想要凝神诊脉,张绮月却已经疼的不行了,如果不是冬香和翠缕扶着已经跌在了地上,她的手臂乱动,邹落梨一时没法诊脉。 “快扶到床上去!”邹落梨道。 这边正说着,突然孙尚玉那边的丫鬟也叫起来了:“姑娘!哎呦我们姑娘也……姑娘!” 邹落梨回头一看,见孙尚玉居然也捂着肚子连连后退,她的两个丫鬟扶着她坐回到了椅子上。 “快去请医官!”邹落梨马上吩咐惊慌失措的果儿,让翠缕和冬香将张绮月扶着过去躺在了床上,令翠缕扶住了她们姑娘的胳膊,她给诊脉。 脉象有些乱而弱,细如麻,微弱如风卷残烛。再看张绮月的脸色,煞白如纸毫无血色,唇色灰败,呼吸微弱,眼睛已经开始翻白。 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邹落梨忙去查看孙尚玉,孙尚玉的脉象并没有那么紊乱,但也是细脉,渐渐的走弱。 她们俩刚刚只是喝了茶而已,自己这边没有其他的东西招待。 所以邹落梨忙走到了张绮月刚刚坐的桌边,将她喝过的茶端起来,伸手沾了些杯底残余的茶水闻了闻,又放进嘴里尝了尝。 这当然是忌讳的,一般不应该这么做。但是现在两位姑娘突然全都中毒了,张绮月刚刚喝的茶多些,已经有些严重了,且病发的很急,显然是比较霸道的毒药,若是耽误的时间长,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 她们可是在自己这里中毒的。 所以邹落梨只想马上检查出来是什么毒,尽快治疗,已经顾不了太多了。 抿了一滴尝了尝,老君眉的香味比较重掩盖了些苦味,但邹落梨是郎中,她尝过很多很多药材,一滴就能尝出来这里面有些什么药。 好像是砒霜! 邹落梨头皮都一麻! 然后她瞬间又想起了上个月的那次事件,王府医所的医官们参与治疗的百姓中毒事件,一开始以为是砒霜,但是有些中毒时间略长的人出现了皮疹的症状,靠着这个判断出其实是中了硼砂之毒。 邹落梨再次去检查张绮月是不是出了皮疹,张绮月耐不得疼,已经痛得哭叫着翻来覆去,邹落梨叫翠缕按住她,翠缕只跟着哭,手忙脚乱的却并不按照吩咐做。 “冬香,过来按住她!”邹落梨厉声道。 冬香过来帮着邹落梨将张绮月按住了,翠缕似乎吓呆了,也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是好,垂着手让开,张绮月的另一个丫鬟是唯翠缕马首是瞻,翠缕让开了,她也便让开了。 邹落梨检查了一下张绮月的眼睑,眼睑里面已经隐隐的有血点出现,还不明显,但是能看得出来。 身上皮疹还没有出现,但是也有斑斑的小点隐现。 邹落梨不能拖延,毕竟这种毒是非常霸道的,拖延的时间长了就会有危险,便过去写了个方子,叫萍儿:“快跑着去医所抓药,就在那边熬药!不管谁在医所,都说一下这边两位姑娘是硼砂中毒了,和上一次的情况一样,这么跟他们说,他们会尽快的。” 萍儿答应着,拿了方子就往外跑,小丫头心里着急,在门槛上还绊了一下。 邹落梨想给两个人多喝水,但是又不知道在自己这里中毒是什么缘故,哪里出了问题,是水还是什么? 必然是自己这边的问题,硼砂的毒性强,如果是她们在来之前中了毒,不会拖那么长时间才发作。 自己和冬香这几个人全都没事,可见就算是午饭的时候,这边的吃的喝的都是没问题的。两位姑娘是吃了午饭就过来的,过来了之后只喝了茶,而自己是没喝的,如果有问题,那就是茶水的问题? 情况紧急,她心里一边琢磨一边过去给孙尚玉诊脉,孙尚玉的情况比张绮月就好很多,应该是没喝多少水,中毒不深。 “邹姑娘,你们……你,你这里到底……”孙尚玉的丫鬟又气又急的质问着。 “青燕!”孙尚玉制止了她,因为疼痛所以牙关紧咬,喊得便也格外的严厉,那丫鬟马上闭上了嘴,眼圈一红。 第82章 自己留心吧 果儿领着来的是宋医官,赵医正气喘吁吁的后面才到。 赵医正不知道是跑的太快了还是什么缘故,脸色铁青,进屋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先给张绮月和孙尚玉把脉。 孙尚玉尽管同样疼痛难忍,但硬是一声没吭,而且还坚持端坐在椅子上,丫鬟们想扶着她去榻上躺着都不肯。 反而是平常里比较好面子的张绮月,因为太疼了难以忍受,所以叫痛声不绝。她中毒比较深,现在已经出现皮疹症状了。 “应该是月石中毒。”赵医正直起身吩咐宋医官:“上一次制作的药丸可还有剩余?” 宋医官点头:“还有。”忙从药箱子里拿了出来。 邹落梨很是惊喜,有药丸就更好了。她听见赵医正叫人去拿开水来化开药丸,想起水可能有问题,忙道:“直接先服下吧?突然在这边中毒,不知道是茶叶还是水有问题。” 赵医正一愣,想了想吩咐宋医官:“用瓷瓶中的中和汤吧,昨天才调制的。” 中和汤,一种缓解风寒症状的药汤,冬季用的比较多,如果是如王府这种人员众多的地方,伤寒季医者就会预先预备着,出现了伤寒病人马上服下,可以第一时间缓解症状。 很多医者会在风寒病发作的高峰期这样预备。 汤药的药性比较温中,也可以用来送服其他药物,只要注意别有十八反就可以。 宋医官答应着,拿出来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汤倒入了两个空杯子里,又拿出治疗硼砂中毒的药丸放进去化开了,分别递给翠缕和青燕,两个丫鬟忙接过去给她们小姐服用。 邹落梨过去帮助翠缕给张绮月喂药,看她也是痛不可当的样子,便安抚道:“这药是对症的,吃了便可缓解,稍微忍忍。” 张绮月喝了汤药,躺下了转身捂着肚子蜷着身子,明显又痛又气。 “幸好上一次中毒的百姓比较多,赵医正怕突然的出现新的病人来不及救治耽误了病情,所以制作了好些的解毒药丸,还剩下不少。”宋医官看见邹落梨从床前过来,便拿出来一个圆肚药盅递给她:“这是五颗,放你这里吧,以防万一。” 邹落梨忙接过来,感激的道:“多谢宋医官。” 宋医官点了点头,有些话要说的样子,但是屋里人太多太杂,顿了顿只匆匆说了句:“你……总应该看出来了些什么,自己多留心吧。”说完他马上走开了,去到了赵医正的身边,仿佛是避嫌一般。 现在病人已经吃了药,可以稍微等等看效果,邹落梨终于也有时间想想了。 刚刚那么紧张混乱,她都想到了一些情况。 “冬香,你和萍儿是在哪个倒座间烧的水?”她问冬香。 冬香又忙又慌,这会儿有了点空,一听邹落梨这么问就知道问题出在茶水里,惊得脸色煞白的忙回话:“在外院的倒座间……内院这边刚添了炭,火不算很旺,姑娘们突然来了我急着想把水烧开,就去了外院倒座间。” “突然来了?之前不是传过话吗?”那边的丫鬟青燕顿时不愿意了。 冬香吓得一窒。 “青燕!”孙尚玉再次的喝止住了青燕,眼神严厉的警告着她。 青燕有点委屈的横了一眼邹落梨,低下了头去。 孙尚玉即便都已经这样了,还礼数不失的对邹落梨挤出来个笑容:“丫鬟不懂事……惯得过了头。” 邹落梨忙道:“是我的不是。我也不……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才吃了午饭,好好的怎么就……”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者该不该解释,看见跟着这两位小姐的几个丫鬟全都脸色不善,对自己横眉厉目的,她也不好解释的太多,好像说太多是推卸责任似得。 说了几句到底还是说不下去,只好问道:“你现在觉着怎么样?” 孙尚玉点了点头:“好多了。” “才吃了药而已,怎么就能好多了……”她的另一个丫鬟轻声的嘟囔,还是对邹落梨不满。 赵医正去给张绮月诊了会儿脉,又过来给孙尚玉诊脉,询问腹痛的如何,还有没有其他的疼痛,让邹落梨检查一下有没有出现皮疹的情况。 孙尚玉一直没出皮疹,或者说没来得及,她喝的有毒的茶水比较少,可能也就抿了一口,加上吃药很及时,这药是对症的,专门解硼砂中毒的,所以确实好的挺快的。 张绮月在赵医正和宋医官进来之后,呼痛的声音便小了些,吃了药过了一会儿止了声,又过了一会儿还示意丫鬟将帐子放下了。 看这样子也是好了些,没有那么疼痛了,不然也顾不上这些。 这个时候,萍儿终于熬好了药,从医所拿了个食盒提着回来了,因为是汤药怕洒了,走的还比较慢。 已经有些凉了,倒是正好可以喝。 从食盒里端出来,萍儿去端给孙尚玉,青燕已经上前一步推开了她:“还敢喝你们这里的东西吗?!” 萍儿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药汤也洒了一些。 这一嗓子将屋里其他人震得一愣,赵医正直起身看了看这边,不过他还是决定不说话不参与。 翠缕碍于之前邹落梨曾经帮过张绮月,不好说什么,另一个丫鬟就没那么好脸色了,跟着哼了一声道:“可不就是!好好的过来喝了杯茶就中毒了,还敢喝你们的东西吗?” “这是在医所熬得……”萍儿又惊又吓,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赵医正,你帮忙给开个方子吧?”邹落梨拉着萍儿叫她退后,不要再多说了,转而跟赵医正说道。 其实她刚刚开过方子了,萍儿拿着药方子去医所,赵医正就是看过了的。 但屋里的情况也算是看明白了,赵医正是只管看病不管其他的,所以没多说什么,去开了个方子,叫那个青燕过去递给她,道:“拿着药方子,你们多去两个丫鬟,抓两副药,回去熬了尽快服下。虽然已经吃了药丸起了效果,不过喝服热汤药效果会更好些,姑娘们也能好的更快些。” 再次抓药熬好药估计也得一、两个时辰以后了,完全可以再喝一剂。 第83章 又现硼砂毒 翠缕忙示意另一个丫鬟跟着青燕一块儿去医所抓药。 “两位若是没什么问题了就各自回去,药熬好了就赶紧吃下,晚膳之后再服一剂,晚上身边的人睡得警醒些,夜里多起来看看情况,若是今晚上没事,应该就没事了。” 赵医正说着,又看了看孙尚玉,道:“孙小姐症状轻,晚膳之后若是没有问题,就不用服药了。” 孙尚玉已经跟全好了一样,在这边低声的安抚邹落梨起来:“没事的,肯定是外院的……” 话没说完听见赵医正说话,就点头:“好,多谢赵医正。”然而,她并没有起身。 张绮月还躺在床上,看样子也不会起身。 赵医正刚刚的话倒好像白说了一样,他也就没重复,示意宋医官收拾药箱子,将邹落梨叫到了外面嘱咐了两句:“孙姑娘是没大问题的,张姑娘还是需要多留意,如果有呕吐发烧的症状,那就是进一步严重了,再去找我。” 说着问了问宋医官:“现在还没有吧?” 宋医官忙道:“刚询问过,没有想呕吐的情况,至于发烧……”他看了看邹落梨。 邹落梨忙点头:“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赵医正就道:“那我就走了。”他连一句询问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中毒的情况,或者是什么东西中毒的问题都没有问,明显存了心避讳。 邹落梨往外送他们,嗫嚅着说了一句:“多谢赵医正,多谢宋医官。” 赵医正前面走着没说话,倒是宋医官扭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只摇了摇头。 刚出院子,就看见姜嬷嬷在院门口站着,守门婆子正迎上去躬身行礼说话,另一个守门婆子看见他们出来忙道:“姑娘出来了。” 邹落梨忙上前,姜嬷嬷点点头,先问赵医正:“怎么回事?听禀报说两位姑娘在这边突然的腹痛,老太妃不放心叫我过来看看。” 赵医正看了看邹落梨,道:“应该是硼砂中毒……” “那是什么玩意儿?!”姜嬷嬷吃惊的声音都提高了些。 “就是一种毒物,已经吃了药,两位姑娘用的量不大,症状也很轻,暂时没有危险。”赵医正说着,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邹医女可以给你详细所说,老太妃那边若是需要回禀,可让邹医女去。” 说着,他带着宋医官走了。 姜嬷嬷便看向了邹落梨,道:“邹姑娘,怎么回事,姑娘们怎么突然在你这里中毒了?”她打量着她:“你倒没事?” 邹落梨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对自己很不利,自己是头一个嫌疑人,姜嬷嬷现在还能有耐心跟自己说话都算是客气了。她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的茶里头有问题,现在还不知道是水还是茶叶被下了毒……但是跟我真的没关系,我平白无故的怎么会给两位姑娘下毒?” “和你没关系?”姜嬷嬷看着她:“在你这里中了毒,你说跟你没关系?” 邹落梨也有点紧张,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姑娘们中毒的事情我不知情。这种毒物并不是常见的,但是上一次在外面,有数十个百姓也中了这种毒,我觉着可以查一查有没有联系……” “你牵三扯四的干什么?”姜嬷嬷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提高了些:“邹姑娘,你知道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好好的王府里会出现这种毒物,让两位千金小姐中毒,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老太妃是看在你才进府什么都不懂,之前又尽心尽力照顾夏妈妈的份上,才让我先过来询问的,这要是换成了其他的人,直接拿住了拷问,还在这里废话什么?!” “府里头药物管理的严格,会出现中毒的事肯定不寻常。我只是想说,这种毒和上一次出现的毒一样的……” “好了你别说了。”姜嬷嬷沉着脸道:“你只管求神保佑两位姑娘什么事都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若但凡有点点不妥,便是将你剐了也不够赔的!” 内宅院门外,薛晨已经站在这边看了半天了。 他听守卫的侍卫说,内宅春怀阁那边好像出了点什么事,几个丫鬟婆子慌里慌张的,跑出来俩丫鬟都往医所跑。 薛晨就来到离春怀阁最近的内宅院门外看看情况,正好就看见姜嬷嬷带着人到了门口,也是巧在门口遇到了出来的邹落梨和赵医正。赵医正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姜嬷嬷却和邹落梨在门口说了半天。 即便离得远,薛晨也看得出来姜嬷嬷脸色不好。 赵医正从内院出来,薛晨忙迎上去询问出了什么事,听赵医正说,邹姑娘那边出现了硼砂毒物,薛晨脸色一变,转身吩咐一个侍卫叫赶紧去回禀王爷,他自己穿过院门进了内宅,跑向了春怀阁这边。 姜嬷嬷还在呵斥邹落梨,不让她多解释。 薛晨过来了:“邹姑娘,听说两位姑娘中的是硼砂之毒?” 姜嬷嬷的声音一顿,转头看他。 邹落梨本就一直再解释,这个毒是出现过的,不寻常的,但姜嬷嬷根本不听。现在看见薛晨过来了,直接询问毒物,感觉终于来了个知情的人,忙不迭的点头:“对,就是硼砂之毒。两位姑娘喝了茶水之后接连出现了硼砂中毒的症状。硼砂虽然是药材比较常见,但若是作为毒物是需要提炼的,所以并不常见,用硼砂下毒还不如直接用砒霜更方便。我觉着和上一次的事情可能有关系……” 她忙又道:“我不是推卸责任,但是我真的没有理由在我这里给两位姑娘下毒啊,还是直接下在两位姑娘喝的茶水里,这么明显?我又不是傻子。” 薛晨就去看姜嬷嬷:“嬷嬷,是老太妃有所疑虑吗?” “自然是有疑虑。”姜嬷嬷道:“这府里头从没出现过这种事,若是不尽快的查清楚,岂不要引起恐慌?人人自危不敢喝水不敢吃东西,这还了得?何况中毒的是两位表小姐,还是两位一起中毒!老太妃能不紧张?” 第84章 事情不简单 薛晨点头,道:“此事不简单,毒物和之前外面的一桩事情有关系,我们会查清楚的。” “你们查?”姜嬷嬷看了看他:“这春怀阁什么时候归侍卫营管了?” “之前百姓的硼砂中毒案就是归我们管。”薛晨道:“刚不是说了,两件事情可能有关系。邹姑娘也说了,硼砂作为毒物来说并不常见,这都是疑点。” 姜嬷嬷闭上了嘴,好一会儿没说话。 邹落梨不是很清楚,但薛晨却看明白了。老太妃应该只是叫姜嬷嬷过来看看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并没有吩咐姜嬷嬷将事情揽过去她们查。 内宅表小姐中毒,照理说是该老太妃的人查,但自己说了跟之前外面的一个案子有关系,且硼砂也不是内宅常见的毒物,姜嬷嬷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强行抢过去她们查。 “老奴还是进去看看两位姑娘吧。”姜嬷嬷决定不跟薛晨在这里争辩,先进去看看两位表小姐。 “邹姑娘你留下,跟我说说情况。”薛晨就道。 姜嬷嬷一听却又马上改变了主意,道:“那我也听听,我还没听到整个经过呢。” 邹落梨点头,从两位姑娘进门开始说起,什么时候喝的茶,什么时候发的病。 “谁去烧的水?”薛晨问道。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侍卫跑过来了,在薛晨耳边小声的道:“哥,王爷不在府里,去东城过问占地的事了……”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他说完,薛晨点了点头,看向了邹落梨。 邹落梨便道:“是冬香和萍儿。冬香先回来,萍儿泡了茶之后回来的。”说着转头找,冬香忙上前来。 “奴婢是和萍儿一起去烧的水,因为内院倒座间的炭是才添上的,火不旺,奴婢急着给姑娘们上茶,就和萍儿提着水壶到了外院的倒座间烧水。”冬香说着指了一下房门背后。 外院倒座间,就是和院门并排的屋子,倒座间的门朝里面开着,但是院门白天都是敞开的,如果守门婆子不是时时刻刻站在院门上的话,谁悄悄进外院也有可能。 “萍儿一直在跟前吗?”薛晨问道。 冬香忙叫门上的婆子去找萍儿出来。 薛晨便直接问另一个守门婆子:“两位姑娘进去之后,你们俩一直在门上站着,还是进门房了?” 守门婆子脸色紧张为难。 “说实话。现在只是查问情况,并不是要问罪,但若是说了假话引得我们查错了方向,浪费了时间,你们可承担不起。”薛晨冷冷的道。 那守门婆子就不敢说假话了,道:“没有一直在门上,在门房里呢……这么冷的天,也没说让我们一直站在外面候着啊。” 萍儿出来了。 薛晨问道:“烧水的时候,你是一直守在旁边还是走开了?” 萍儿就没犹豫,涨红了脸道:“我去了厨房一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点心果子的给姑娘们上……因为烧开一壶水也得一刻左右,我是知道的,就没在旁边傻等着。” 薛晨就看向了邹落梨:“邹姑娘,你查过没有,只是茶水有毒?” 邹落梨明白他的意思,是问毒源,忙道:“张姑娘喝的茶水里面有毒,我现在就可以查查。”对冬香和萍儿道:“你们俩去将烧的水和用的茶叶拿出来。” 两个丫鬟答应着。 姜嬷嬷就转身对跟着自己的婆子道:“你们俩跟着,别叫动什么手脚。” 婆子也答应着跟上了冬香她们俩。 一会儿,将水壶和茶叶拿了出来。 邹落梨在薛晨询问的时候,就已经被理顺了思路,想到了出问题的最大可能是水。因为茶叶是放在屋里的,想要在茶叶里下毒,那必然就是春怀阁里面的人,且这个院里的人白天都在喝茶,茶叶的种类也不止一种,毒药是下在哪种茶叶中?谁能肯定两位姑娘来了之后会给泡哪种茶叶?早早在所有茶叶中下毒,那这个院里的人早中毒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毒被下在了专门为了泡茶而烧得水里。 冬香提来了铜水壶,里面还有半壶水,邹落梨将水倒一些出来在水壶盖上,还是先闻了闻,然后用手指沾了一些放进嘴里想尝尝。 “姑娘。”薛晨马上伸手制止:“还是找只猫或者狗来试试好了。” “没事,一点点不要紧的。”邹落梨将水滴放进嘴里砸吧了一下,水里有种苦味,这味道很熟。 姜嬷嬷站在旁边冷眼看着。 “这水里有毒。”邹落梨道。 薛晨道:“茶叶呢?” 萍儿忙将茶叶盒拿过来,邹落梨正要接过去再尝尝,薛晨已经抢先拿了过去:“茶叶我会找人查的,邹姑娘不用急,这事没那么简单,外院的倒座间看守不严密,任何存了心的人都可以接近而不被人发现。” 邹落梨知道他这话是安抚自己,点点头:“多谢薛侍卫,那就麻烦你们了。” 薛晨点头,对姜嬷嬷道:“姜嬷嬷,之前数十名百姓也是中了此毒,王爷很忧心,亲自过问还命医所的医官去治疗。在邹姑娘这里发生的事情可能和之前的事有联系,所以请姜嬷嬷回禀老太妃,无须麻烦过问了,我们自然会禀报王爷,仔细查问。” 姜嬷嬷确实不是很清楚之前百姓中毒的事情,那是外面的事,老太妃也只是听下人说了说,并没有上心。也知道当时王爷对此事挺重视,所以同样的毒出现在了府里,王爷知道了肯定会让他的人查,而且是必然会和外面那件事联系起来。 薛晨刚刚只是简单问了几句,但条理清楚都是问在点子上。姜嬷嬷不清楚这事的缘由,加上还有点想要利用此事搅混水的心思,所以就算是刚刚换成她来问,也未必会问的这么明了简单。 这一点她自己心里当然清楚。 所以衡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不说什么,赶紧回去详细禀报老太妃,听听老太妃的意思再说。 “既如此,薛统领看着办吧。”她道:“我去看看两位姑娘。” 他们一直在外面说话,邹落梨在这里回话,反倒是将屋里的两位姑娘冷落了,孙尚玉应该是听丫鬟禀报了,正好这会儿被丫鬟扶着出来了。 姜嬷嬷忙上前去询问。 第85章 薛统领 这边薛晨就对邹落梨道:“邹姑娘,这两样东西我带走了,另外你把你屋里的其他茶叶都拿出来,交给这个侍卫,我们一并检查。”顿了顿,他道:“你屋里的东西,你自己……” 邹落梨忙点头:“我知道了,吃的喝的我都会检查一遍的,如果又发现了有毒的东西,一定交去给你。”她再次的道:“真是谢谢您了,薛侍卫。” 薛晨摇头:“没事。这段时间出的事多,且可能有人已经针对你了,就算是……赵姑娘走了,但牵扯未必干净,你身边就不会清静,姑娘你自己要小心些。” “知道了,多谢。”邹落梨感激的道。 薛晨拿着水壶和茶叶先走了,叫那个年轻的侍卫在这边等着,拿余下的茶叶。孙尚玉已经先出来了,年轻的侍卫忙避远了一些。 萍儿进去拿茶叶。 邹落梨迎上去,歉意的道:“孙姑娘,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好心的来探望我……” 孙尚玉全然无碍了,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道:“没事的,邹姑娘别想那么多,我听姜嬷嬷说此事不简单,那就更怨不到姑娘身上了。反倒是今天来聊了聊,倒觉着跟姑娘成了知己似得,相见恨晚的感觉,姑娘以后可以多去我那边走动走动,我也会常来姑娘这里,姑娘倒是别不欢迎。” “哪里,怎么会呢,欢迎之至。”邹落梨道。心里对这位孙尚玉小姐倒是刮目相看起来,别的不说,这教养真的是无可挑剔,在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中毒了,却毫无怨恨,说话也是体贴到位。 将孙尚玉送走了,这边一回身,看见跟着张绮月来的婆子背着她出来了,姜嬷嬷跟在后面。 “张姑娘……”邹落梨上前去想说些什么。 那婆子背着张绮月已经脚步如风的走了,根本停都没停,其他的丫鬟婆子也跟着走了,只有翠缕稍微的顿了顿,看了看邹落梨,但也没说话跟着走了。 邹落梨讪然。 姜嬷嬷过来了,道:“此事我要禀报老太妃,邹姑娘,你暂且在院里不要出去,院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样。” 邹落梨点头:“好。” 姜嬷嬷也走了。 邹落梨这才叹了口气,无语的转身刚要进院子,那个避开的年轻侍卫又跑过来了,道:“姑娘且慢。” 邹落梨停下转身。 “刚刚这边人多怕有耳朵,薛统领有句话没问,让我等没人了问问姑娘。”年轻侍卫问道:“张姑娘和孙姑娘各自都带了几个人来姑娘这里?进屋之后全都跟着在屋里吗?” 邹落梨一愣,心中微微吃惊,心想难不成薛晨居然怀疑张绮月或者孙尚玉的人?忙道:“都带了好几个,有丫鬟也有婆子,只有丫鬟跟着进屋,婆子们都在外面候着。” “婆子有专人招呼吗?”年轻侍卫问道。 邹落梨去看冬香,冬香涨红了脸摇头:“没有……我们也不是很周到,没有那么多人……” “也就是说,跟着来的婆子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你们也不知道?”年轻侍卫问道。 邹落梨看了看冬香,见冬香点头,便点头:“应该是这样。”她疑惑的道:“薛侍卫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应该不会吧?两位姑娘都是……” 年轻侍卫道:“只是问问而已,该问的自然是都会问到,并不一定就是有什么怀疑。”他笑着看着邹落梨,转开了话题:“邹姑娘,你怎么老是叫我们统领薛侍卫?” “啊?”邹落梨呆了呆。 年轻侍卫笑道:“薛统领可是我们侍卫统领,虽然确实年纪不大,升职也没多长时间,但我觉着你应该叫他薛统领。” 邹落梨瞬间满脸通红地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不知道。以后我绝对绝对尊称他薛统领。” 年轻侍卫嘿嘿嘿的笑:“也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他是我们统领而已。其实我们自己对他也挺随便的,薛统领就是个随和的人,不跟我们计较这个,平常里也爱跟我们开玩笑。” “哦。”邹落梨不是很明白这位年轻的小侍卫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本以为是责备,但听他后面的话似乎又不像,也不好意思追问,只能含糊的跟着笑:“薛统领确实是挺随和的……” 萍儿拿来了剩下的所有茶叶,为了方便还装在了一个大袋子里,小侍卫先查看了一下,里面的茶叶是一袋一盒各自分开的,便放了心点头接过去:“行,那我拿走了。” 说着告辞出去了。 邹落梨叹了口气,冬香发愁的道:“姑娘,这可怎么办?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啊?还是在咱们这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是怎么了。” 萍儿很是担忧:“奴婢们会不会有事啊?奴婢烧水的时候真的没想到要盯着,以前也从没有一直盯着烧水,奴婢才来,会不会……” 邹落梨只能安抚她们:“看看再说吧,横竖咱们没做过,就不怕查。” “没做过,自然是没做过。”两个丫鬟一起重重的点头。 自己到底是得罪谁了?还是谁要通过构陷自己达到什么目的?硼砂作为毒物来说需要提炼,只有懂医理处理过药材的人才能制的出来,这种毒物怎么就出现在自己这里,还这么巧,把两位表小姐齐齐给毒倒了? 可别弄到最后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姑娘,奴婢给您也倒了一杯茶的,您那杯茶里是不是也有毒?要不要给侍卫们送过去,证明一下咱们和此事无关?”萍儿道。 邹落梨想了想摇头:“只是拿走了水和茶叶,并没有拿走茶杯,三个人的都没拿,现在送过去也晚了,况且谁能证明哪杯茶是给我倒的?” 顿了顿又想到刚刚薛晨的问话,他询问的问题明显是有方向的,并不是漫无目的瞎问,显然他心里是有数的。 邹落梨又道:“没准真的有可能和之前的事情有关,那就不知道牵扯什么了,咱们等着好了。” 上一次的事情王爷很重视,后来还跟邹落梨提过什么钦差的,显然已经不是内宅的事了,而这一次硼砂毒出现在了内宅,却又有了某种联系,这就看他们查的结果了。 主仆进了院子,也只能先放下其他的事情,检查这边吃的喝的东西。 第86章 过明路了 姜嬷嬷往回走,身边的一个嬷嬷凑上前两步轻声道:“姜嬷嬷,咱们就这样不管了?这事让给他们侍卫营查?这分明是内宅的事啊,中毒的还是两位表小姐,叫侍卫查不合适吧?” 姜嬷嬷道:“你没听薛统领说吗,跟之前的事情有关系,还是问问老太妃才妥当。” 嬷嬷道:“也是。不过就是觉着轻纵了那个医女,分明可以借着这件事直接把她拿住治罪,也给咱家表小姐报仇。” 姜嬷嬷就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你可别小看了那个医女,现在别说我了,就是老太妃都未必能治得了她的罪。” “不会吧?”嬷嬷吃惊:“她能有多大的能耐,老太妃都不能治她?” 姜嬷嬷微微冷笑:“你还做梦呢!邹医女眼睛受了伤,王爷昨儿一天就跑了三趟去探望,你什么时候见过王爷一天跑三趟来给老太妃请安的?三天来一趟都不错了!” 嬷嬷更加惊诧:“跑了三趟?真的吗?我只听人说亲自去探望了,并不知道去了几趟……哎呦我的娘啊,这是……这是明明白白的了!” 姜嬷嬷点头:“可不明明白白的了。” 嬷嬷想了想道:“咱家表小姐被赶回去了,她这边倒要过明路了,这不是咱们吃了大亏?老太妃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这个不知道来路的小医女拔了头筹?”说到这里更凑近了些,小声的笑着道:“姜嬷嬷,还不如您跟老太妃提提,叫让春香今晚上就去王爷那边……如何?” 姜嬷嬷转头看了她一眼,嗔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成天盘算你那点小心思?把你那个干女儿塞到王爷身边又能如何?王爷收不收都未必呢,老太妃总不能把王爷按到床上去?” “哎呦!”嬷嬷被这句话逗得‘噗嗤’的笑。 姜嬷嬷自己也觉着好笑,也‘噗’的笑了:“说到底春香自己得讨王爷喜欢,她那么伶俐的人,总该看的明白。” 嬷嬷就道:“您这话说的是。可要讨王爷欢心,也得在王爷身边不是?现在还凑不到跟前去,怎么讨他欢心啊?” 姜嬷嬷听了这话没有马上说什么。 嬷嬷就赶紧趁热打铁:“姜嬷嬷,您帮着说两句,让春香先去了王爷身边,成不成的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是真的被王爷收了,咱们不都有好处?”说着她挤出来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姜嬷嬷自然是懂,在老太妃面前进言,让老太妃点头允许春香去王爷那儿伺候的人就是姜嬷嬷,为此姜嬷嬷收了春香和她干娘的厚礼。 已经帮腔了,好人做到底,将这件事促成了,万一要是春香得了王爷的青眼,那自己也能跟着捞些好处。 心里这样想着,姜嬷嬷便点了点头:“行吧,有合适的机会我就再说说。” “哎呦!可谢谢您了,您放心,春香但凡有点出息,也绝对不会忘了您。”嬷嬷欣喜的说着。 姜嬷嬷微微咳嗽了一声,道:“这些心里知道就行了,就别说出来了,谨防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自然自然!”嬷嬷忙忙的说着。 …… 年轻的小侍卫叫薛靖,是薛晨的堂弟。 他今年十七岁,进府做侍卫才半年。这段时间老是听其他的侍卫偷偷开他堂哥的玩笑,好像和那个刚进府的小医女有关系。 今天正好看见堂哥进了内宅春怀阁,薛靖就抢着领差事,跑进去回禀,顺便就在旁边冷眼看了会儿。果然看见堂哥对那个小医女挺上心的,人家医女要试试水里有没有毒,瞧把堂哥紧张的。 所以他后来说了那些话,是为了叫小医女知道,堂哥是侍卫统领,有出息着呢! 他是想帮帮堂哥。 提着一袋子茶叶跑回了侍卫营,进了统领的值房,见薛晨在桌后面坐着,就上前将袋子提高了一点:“这些放哪儿?” 薛晨指了指桌子道:“放那边。让你问的话问了吗?” 薛靖点头:“问了,两个姑娘都带了好几个下人,不是都在屋里,几个婆子在外面,也没人专门招呼。” 薛晨拧眉想了想,吩咐道:“去医所找王医官,请他带着所有验毒的东西过来一趟。” “王医官?”薛靖将袋子放到那边,过来道:“为什么不直接请赵医正过来?上一次的百姓中毒事件就是赵医正带人去治的病,这一次两位表小姐中毒,也是他去看的。他对这个毒已经很了解了。” 薛晨拿着之前百姓中毒的案情卷宗正在看着,听见这话就抬头道:“赵医正姓什么?” 薛靖莫名其妙,顿了顿道:“姓赵。”前面差点加两个字——废话,幸好忍住了。 薛晨接着又问:“老太妃姓什么?” 薛靖这一下愣住了,半天才有些吃惊:“也姓赵。” 薛晨挑眉道:“这下明白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府里头水深,凡事多想想,别成天没心没肺的拎不清。” 薛靖已经一下子过来趴在了桌上看着他:“赵医正和老太妃是什么关系?娘家人?王爷为什么要选这样的太医来府里?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薛晨看着他,摇头:“专门选的啊,就是为了让皇上知道王爷的一片孝心!这样皇上才能放心,懂不懂?” 薛靖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懂,因为他还小,也不知道王爷在宫里的那些事。 算了不想了,这种事情向来麻烦,他头脑简单根本转不过那么多的弯儿。于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个话题,马上笑着道:“那个邹姑娘长得蛮好看的。” 薛晨看着卷宗,当没听见。 薛靖继续暧昧的笑:“堂哥,邹姑娘多大了?看着也有十六七了,你没问问她家里给定亲了没有?万一要是定亲了……咱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薛晨终于忍不住了,用卷宗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瞪眼:“你闲的没事干了?快去请王医官!然后去正殿盯着,王爷回来了赶紧禀报春怀阁的事,别耽误了,这事不小,别给居心不良的人有时间做文章。” “知道了知道了。”薛靖直起身往外走,嘴里哼哼唧唧的:“我还不是为你好?你天天装模作样的……就你这样什么时候能等到你亲自开口?” 薛靖出去了。 薛晨反倒将卷宗放下了,眉头紧蹙出神想了一会儿。 哪里有自己开口的机会? 第87章 卖好的孙姑娘 齐王回来了之后,薛靖马上将春怀阁发生的事情禀报了,齐王听了便让人去把邹落梨传来。 传话的太监到了春怀阁一问,说是邹医女已经被老太妃传去了。 齐王听了禀报略一沉吟,进内宅往老太妃这边而来。 “老太妃,王爷来了。” 随着丫鬟的禀报声,齐王已经自己掀帘子进了屋,进来就看见邹落梨跪在地上,老太妃坐在上首。有些意外的是,据传中毒了的孙尚玉也在这边。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齐王行礼之后坐下了,老太妃抿了口茶笑着问。 “才回来,听人禀报春怀阁发现了硼砂毒,本想传邹医女去问问,下人说已经被老太妃传来了,且儿臣也该来请安,另外想问问两位妹妹情况如何,所以就过来了。” 齐王并没有遮掩,有些事他不屑遮掩。 他说着转头看了看孙尚玉:“尚玉表妹没事了?医正给你看过了?” 孙尚玉在他进来的时候已经站起来候着了,便忙福身行礼回话:“已经好多了,赵医正给看过,说我没事。”她马上道:“此事似乎并不简单,有毒的茶水我们三个人都有,只是邹医女没喝,所以才逃过了一劫。所以我觉着此事跟邹医女定然是没关系的。” 老太妃唇角勾了个讥讽的冷笑,然后又马上恢复的冷淡的神情,端起了茶杯。 齐王很赞同似得点头,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看了看下跪的邹落梨道:“邹医女起来回话。” “谢王爷。”邹落梨便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齐王端起丫鬟上的茶,慢慢的品着,问道。 邹落梨被老太妃传来之后,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说过一遍了,孙尚玉在旁边还连连点头帮她证明,好像她中毒之后又撑着病体过来老太妃这边,就是专门为了帮邹落梨说话的。 邹落梨现在心里当然是只有感激。 将经过仔细汇报完了,老太妃还在沉吟着,结果齐王就又来了,又询问经过。 于是邹落梨只能重新又说了一遍经过。 孙尚玉依然是会在她叙述的时候,有合适的时机就插一两句,间接的帮着邹落梨证明一下。 齐王听完了没有马上说话,沉吟了好一会儿。 老太妃等了一会儿,就道:“原本这是内宅的事情,且以前从未有过如此明目张胆下毒的事情,就算不是邹医女做的,但是事情发生在她那里,她也脱不了干系,若是换成以往,总是该抓了严审的。” 说着她扭头看齐王:“王爷,你说呢?” 齐王就道:“此事很明显是栽赃,邹姑娘又不是傻子,会在她自己的住处给来的客人茶水里下毒,就算是没脑子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所用之毒是之前出现过的,而且当时是邹姑娘正确诊断出来的——我倒是觉着,可能跟这个有关。” 老太妃‘哦’了一声。 齐王不等她说什么,已经继续道:“此毒医官们说不常见,要做出来需要的是懂医理制作过药材,有专门器皿的人,上一次被下在了水井中,这一次又被下在了水壶中——这些看着似乎有某种联系,显然并非单纯内宅的事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太妃,此事就让外面的人查吧。” 老太妃本想多说两句,起码不让他如此轻易的就把事情接过去,起码邹落梨和她那边的下人必须处罚一顿才行。 但是王爷说的这番话很果断,也不是商量的语气,老太妃心里清楚自己就算是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王爷的决定,王爷也不会答应处罚邹落梨。自己话说出来却又做不到,只会影响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威严。 想到这里也就顺水推舟的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让外面的人查好了。”说着她看了看邹落梨:“只是邹医女住在春怀阁,着实的离内宅有点远,就靠着外宅的门,要动手脚的人也方便了许多,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搬进来吧,靠近蓝袖馆有个小跨院没人住,叫她去住吧。” 邹落梨一听心里当然不愿意,但是她显然没有置喙的余地。 齐王道:“也好。不过要查此事还需要邹医女的配合,且事情发生在春怀阁,那边的东西最好先别动,所以,等事情查清楚了再搬吧。” 就这么轻轻一句,便把搬家的事情往后无限推了段时间。什么时候查清楚,什么程度算是‘清楚’,这都是含糊的。 邹落梨提起来的心又放回去了。 老太妃心里哼了一声,蹙眉随意的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闲杂人都退下。” 邹落梨应该就是闲杂人,忙躬身行礼退下,刚一出来就被外面的莫公公拦住了,对她道:“邹姑娘直接去正殿候着,等王爷回来了有话询问。” 事情如此严重,邹落梨也知道没那么容易过去,点头答应着,又穿过走廊的出了内宅,来到了正殿这边候着。 “邹医女?” 她刚在门外站定,就听见有人叫自己,扭头看见是薛晨过来了。 “薛统领。”邹落梨赶紧福身行礼,并问道:“拿去的东西都查过了?还有什么有问题?” “没有了,只是水壶里的水有毒。”薛晨道:“你那边下人有出现中毒的吗?” 邹落梨摇头:“没有。”她也疑惑,谁下的毒?为什么选择在自己的水壶里下毒?而且还准准的毒倒了两位表小姐,反而自己和院中所有的人都没事。 不管是薛晨还是宋医官都提醒自己了,叫自己小心点。 可到底留心谁啊?得罪谁了? 下元节的事情是赵曦月做的,但王爷已经第一时间将她撵走了,据说属于侯府的赵家下人一个都没留下,这是连锅端了啊。 不是赵曦月的人,又会是谁? 薛晨看她唇色有些白,脸色也不好看,眉头微蹙神情忧愁,便轻声安抚道:“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邹落梨点了点头:“多谢薛统领。”她忍住了叹气。 “王爷回来了!”有太监叫了一声,立刻好几个人都跑下台阶去迎。 第88章 惴惴不安 齐王已经走上来了,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缂丝长袍,腰中束着寸宽的犀牛皮腰带,外面披着一件石青色织锦斗篷,这身装扮像是从外面回来,没换衣裳直接去的老太妃那边。 “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齐王看见邹落梨站在外面,薛晨也在,淡淡的说了一句直接进了暖阁。 邹落梨和薛晨跟着进屋。。 莫七对外面的太监低声呵斥:“这么冷的天你们就不知道让邹姑娘进屋等候?” 几个太监吓得躬身不敢说话。 齐王进屋将斗篷解开直接往榻边一扔,坐下了问道:“你眼睛还疼吗?” 邹落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的是自己,心里马上又升起那种怪怪的感觉,很不适应王爷对自己这么关心。 从昨天到现在,王爷的种种反应真叫她有些吃不消,拿不准这位王爷想干嘛。可能他真的是撩女子撩习惯了吧。 她心里别扭着,躬身道:“启禀王爷,已经好多了。” 薛晨立在靠外一点的地方,听见了王爷第一句话,仿佛被刺了一下般的瞳孔骤然一缩,低下了头去。 “没有重影了吗?”齐王又问了一句。 邹落梨下意识的还找了个物件盯着看了看。两位姑娘喝茶中毒事件出现的太突然,她跑来跑去的差点忘了自己的眼睛问题了。 “没有重影了。”她道。 齐王这才放了心,问道:“薛晨,你都查到了什么?” 薛晨便躬身上前,将查到的情况说了说。 “一直到用完了午膳,整个春怀阁都是正常的,就正好是两位姑娘去了之后,喝的水里就被下了毒?外院倒座间烧的水,这么说谁都有可能偷偷溜进去下毒?两位姑娘带的人也不能排除?”齐王问道,准准的找到了重点。 薛晨点头:“正是如此。” 邹落梨在旁边听他们的分析,心里只奇怪为什么薛晨一开始就会专门询问张绮月和孙尚玉的人有没有机会下毒?仅仅是因为她们来春怀阁之前都是正常的,她们来了之后才出现中毒的事情? 但中毒的可是她们自己。谁会对自己下毒呢?何况还是那么猛的毒药,就算是行医之人也不敢保证自己误服了硼砂之毒会没事。 如果是两位姑娘身边有意图不轨的人,但又为什么偏偏选了来春怀阁下毒?下人们如果要给她们自己的姑娘下毒,难道不是在自己的房院更方便些吗? 但是现在连王爷都特别问了一句,是不是已经怀疑了什么? 若是和之前百姓中毒有关系的话,照理说就应该是外面的人做的,跟府里人没关系,他们为什么要问张、孙两位的下人? “继续查吧。”王爷道。 薛晨答应,退了出去。 “莫七,昨天给春怀阁换的人全都拿下审问,再换一批人。”齐王简单明了的吩咐着。 莫七忙答应。 “王爷。”邹落梨叫了一声。 齐王看向了她。 邹落梨顿了顿嗫嚅着道:“新去的人……”她本想说,萍儿和果儿应该没嫌疑的,她觉着没有,这是情感让她做出的判断,但理智又告诉她,未必。 齐王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神色温和:“查一查而已,如果没有问题还叫她们回去陪你,可好?” 邹落梨忙点头:“好……多谢王爷。”总觉着王爷对自己好的有点过了头,好的……简直不正常。 “你也回去吧,别慌,本王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齐王依然和颜悦色,声音都很温柔。 邹落梨心里一直惴惴,还在想怎么解释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想到王爷直接相信了自己,甚至还如此温柔的安抚,尽管她并不觉着王爷会这么轻易的相信自己,但心底深处其实还是被安慰了,安定了许多,想了想便点头答应,行礼出去了。 她一走,齐王的脸色终于变了,沉着脸坐在了椅子上,凝目盯着莫七。 莫七刚刚听了吩咐没有马上走,因为以他对王爷的了解,必然是还有其他吩咐的,现在看看果然如此,他忙跪下了,道:“是奴婢失职!” “毒都已经下到了春怀阁的水壶里,就只是失职吗?”齐王声音冰冷冷的。 莫七吓得魂不附体,重重的磕头:“奴婢该死!” 齐王虽然很生气,但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在莫七头上,内宅的人事并不归莫七管,是老太妃的人掌管着内宅所有的事,只是巧不巧的,昨天自己才让莫七给春怀阁添了几个人而已。 “再换一些人,若是春怀阁还出事,绝不容情。”齐王冷声道:“这些事情若不都办不好,你也不用留在本王身边了。” 莫七连连磕头:“是,奴婢遵命!” “将春怀阁现在所有的吃喝东西都清理了,那边的管制和本王这里一样,入口之物端上去之前必须有人试毒。”齐王说着道:“全都找你的人,但不要太监,只要丫鬟和婆子。” “是。”莫七再次答应。 齐王又想了一会儿。 莫七忙道:“邹姑娘那边喝的水是春华园中井里的水,春华园在外院,人来人往的谁都能靠近,这也是一处漏洞。王爷,不如给邹姑娘那边以后送泉水吧?山上拉来的泉水每天两车,但其实用不完总有剩余,不如以后春怀阁也送泉水?这样一来每天都有查验的人,必不至于出什么问题,二来正好将春怀阁的厨房管制起来。” 齐王很赞同:“好,以后就这样。”因为莫七的这个建议,王爷脸色也稍微和缓了些。 “春怀阁虽然隶属内院,但你以后要多盯着些,里面对下人所有的规矩和本王这里一样。不过不要让内院的人察觉,尤其是老太妃那边的。” 齐王说到这里盯了一眼莫七:“有些事你该心里有数了。” 莫七忙磕头:“奴婢明白!王爷放心,邹姑娘那边今后一切都照着姑娘们的规制来,所有的下人奴婢也会约束,绝不会再出……任何不好的事了。” “希望如此吧。”齐王却并不是很放心,道:“下去吧。” 莫七磕头,这才起身急急忙忙出去吩咐去了。 第89章 心黑的丫鬟 老太妃这边。 王爷走了之后,孙尚玉在这边陪老太妃说了会儿话,老太妃体恤她的身体,叫她早点回去休息。 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太妃并没有什么单独的话跟孙尚玉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也显得她们并不那么亲密。 以前赵曦月在的时候,可是常常和老太妃独自在屋里说半天的。 不过孙尚玉似乎并不奢求这个,她也从没有多努力的在老太妃面前表现,意图得到老太妃的特别喜爱。 孙尚玉从老太妃这边一出来就看见门上站着几个丫鬟,其中有个穿着靛蓝色对襟褂子的丫鬟就凑在门上,耳朵几乎都要伸进门帘子里了,孙尚玉的丫鬟出来的时候差点和她撞个满怀。 是春香。 孙尚玉认得。 “姑娘,您这是要走啊?”春香赶紧往后退了退,笑着道。 孙尚玉看了看院子笑着道:“听说老太妃花园里的水仙花已经开了,既然来了就想去看看,”她笑着看了春香一眼:“你带路?” 春香愣了愣,便忙点头道:“是。”便在前面躬身带路。 孙尚玉的丫鬟青燕和紫燕有点不明白,两人互相看了看忙跟上,青燕凑近了孙尚玉的身边轻声道:“姑娘,您刚恢复一点……” 话没说完就被孙尚玉横了一眼,青燕忙闭上了嘴。 水仙花是养在花房中的,花房在老太妃后院的大花园里,春香带着孙尚玉和她的丫鬟婆子一群人来到了花房中。 “果然开的娇艳。”孙尚玉进来看到后,笑着道:“这十几盆水仙花养的是真好,春香,是你干爹养的吧?” 春香忙点头:“是。” “你回去跟你干爹说说,若是还有好的水仙花,也送我那边几盆。我素来是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只是园子小,没种梅树,冬天就没有什么花可赏,未免单调了些。”孙尚玉道。 春香福身道:“是,奴婢一会儿就去跟干爹说,叫他送几盆过去。正好奴婢干爹和干娘的院里养着几盆呢,已经开花了。” 孙尚玉点了点头,见青燕已经将花房中的廊椅擦拭干净,还铺上了软垫,便过去坐下了,对春香招手笑道:“你这会儿该没事了吧?过来陪我聊聊天。” 春香得了表小姐的别样对待,自然是欣喜,忙过来笑着道:“姑娘不嫌弃,是奴婢的恩荣。”她殷勤的拿出来手绢帮孙尚玉将身前的桌子都擦了擦,免得蹭上了灰尘。 “这段时间府里头事多,夏妈妈摔伤还没好,照顾她的邹姑娘又接二连三的出事,想来老太妃必然也是心烦,你们这些在身边服侍的,可得多尽心了。”孙尚玉说道。 春香忙忙的点头:“奴婢们自当尽心。”她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邹姑娘那边的事,今儿是怎么说的?怎么……您和张姑娘都在她那边被人下了毒,邹姑娘一点事没有,王爷和老太妃不处置她吗?” 孙尚玉听见她果然开始打听了,心中微微的冷笑。 别人不知道,孙尚玉、张绮月等这些府里的小姐自然是清楚的很。春香虽然确实有手段会攀高枝,从一个外房的粗使丫鬟攀到了老太妃的房院,但在这边,也只能如此了,她根本近不了老太妃的身。 老太妃曾经是后宫的嫔妃,贴身服侍她的几个嬷嬷和大丫鬟是从宫里跟出来的,这些都是什么人?一个个精明的跟猴一样,她们眼里岂能容得了沙子?又岂能容她一个外面的丫鬟混到老太妃的身边来抢她们的好儿。 王爷孝期满了之后,老太妃原本就一直不动声色的在给王爷身边添人,添的自然都是她这边的人,只是头一批送过去的三四个丫鬟,被王爷全部不动声色的找茬给丢出来了。 老太妃就继续寻机灵的有眼力界的再次往王爷身边送。这一批选中的人里就有春香,但不止她一个,还有另外两个。 所以并不是春香特别得老太妃青眼,而是有这个需要,她年纪合适,也算是有些小聪明,不至于太笨老太妃看不上而已。 相反,这种好事就落不到老太妃贴身的那几个丫鬟头上,因为老太妃清楚的很,自己贴身的丫鬟送过去,王爷怕是不会多留一天就会找茬给撵回来。 所以归根结底,在老太妃这边春香说到底也就是一个门上丫鬟,跑腿传话而已。端茶递水的,也就只能送到门口,端进去的是人家贴身丫鬟婆子,跟她没关系。 可能有时候屋里混乱,她就趁机凑进去殷勤服侍,想在老太妃跟前混个脸熟,但只要这样做一次,就会被大丫鬟大嬷嬷们警告收拾一次。 不过,春香也有春香的能耐。 她是外房丫鬟出身,在外房的时候到处跑,跟各处的下人们倒是熟悉,加上她心高,有手段,在老太妃那边月钱比别人多一些,拿钱办事也不含糊,心也够黑,所以做了一两件叫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如今又被老太妃选中了,只要合适的时机就送去王爷那边服侍——既然是母妃送去的人,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过去了身份就必然是侍妾,和之前不同了。 孙尚玉看上她的就是这几点,胆大心黑,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且马上就要到王爷身边了。 听了春香试探的询问孙尚玉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青燕就道:“一个医女的住处反倒出现了毒,还巧巧的把两位小姐毒倒了,她倒一点事都没有,哪有那么好的事!肯定是要处置的,只是要查一查而已,若有了证据,看不剥了她的皮!” 紫燕虽然不如青燕那么爱出头,但是心思却更多,跟着孙尚玉的时间也更长,自小就跟着的,也是从小就学着小姐的行为处事,因此各方面都比青燕沉稳。 小姐突然给老太妃门上的一个丫鬟这般好脸色,还叫到这没人的地方,牵三扯四说了些闲话拉关系,难道真是闲的没事干了? 紫燕想了想这个春香的为人,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第90章 小姐的意图 “别这么说。”紫燕伸手点了一下青燕的额头,笑着道:“你呀,总是这样拎不清!今天当着老太妃的面,王爷对那位邹医女可是百般的维护,你还看不出来吗?” 青燕一愣。 反倒是春香有些震惊,脸上的惊惶一闪而逝。 “百般维护?不至于吧,只是牵扯什么外院……”青燕有点不服气,但是想了想又觉着紫燕说的有道理,好像王爷确实是偏袒的,不由得生气,对孙尚玉道:“姑娘,王爷为什么这么偏袒那位医女啊?在她那里中毒了,为什么也不说查她?这么大的事,岂能草草的过去?奴婢是咽不下这口气!” 孙尚玉笑了笑没说话。 紫燕只看了小姐一眼,从她的神情中就明白,这是让自己说下去呢。 她就笑着嗔青燕道:“你是不是傻?为什么偏袒你都不知道,这都要问小姐?” 青燕顿了顿脸一变:“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这一次紫燕说的很快,甚至是抢着说的:“邹医女长得也挺好看的,来到府里之后王爷为了她三番两次坏了规矩,出了几次事故都一味的坚决袒护。三不五时的就传了去外院正殿,每次去都是老半天,莫公公都遣出来不让在屋里呆着。种种如此,还不明白?” 青燕想了一会儿,撇嘴哼着:“想不到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这般的狐媚子,倒是有手段。” 听她们俩说话,春香脸都有点泛青了。 紫燕道:“正是乡下的野丫头才好呢,这府里头哪见过这样的?别说王爷觉着新鲜,就是连我都对她好奇的很。” 孙尚玉微微咳嗽了一声,假装怒嗔道:“好了,你们两个愈发没规矩了,当着我的面敢说王爷的闲话?我不做声是给你们机会叫你们自己住嘴,谁想你们非但不住嘴还来劲了?” “是。”青燕和紫燕忙低头认错:“奴婢们知错了。” 孙尚玉缓了缓似乎无奈的摇头,好像是专门为了把话题转移开一般,又笑着对春香道:“春香,你别忘了让你干爹送几盆水仙花去我那里。” 春香赶紧也缓和了一下脸色,平定一下自己才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震惊的心情,低头答应:“是,知道了孙姑娘,您放心。” 孙尚玉又想起什么了似得,问道:“对了,我听人说老太妃常去南湘园,可是那边种了什么好看的花草了?我曾经说想去瞧瞧的,偏姜嬷嬷说那边什么都没有,一个干巴巴的院子而已。” 说到这里她似笑非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我总觉着是种了什么稀罕的花在那边,老太妃自己独个儿欣赏,不给我们瞧呢!” 春香听她提起南湘园,嘴巴动了动,却谨慎起来了没说什么。 孙尚玉瞟了她一眼,道:“春香,你干爹是老太妃这边的园丁,你给我透个底儿,是不是这样的?” 春香忙道:“并不是,南湘园那边除了屋子并没有什么了,若是老太妃去那边的时候,我们也不能跟着……”说到这里她猛地一顿。 孙尚玉眼神闪了闪,道:“原来是这样?”她好像察觉了什么一样,故意的提了提声:“那就算了。” 这四个字说的有点大声,她又赶紧的声音放低了些,笑着圆了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别去姜嬷嬷或者老太妃的跟前学嘴。” 她这番高声又低声的,提醒作用是很明显的,另外最后还那么多余的加了一句,春香果然脸上神情似乎震了震。 “姑娘,老太妃一向对花儿不是那么在意的,虽然她这边珍惜的花不少,不过也没见她多喜欢。便是这些水仙花还有那几盆稀罕的兰花,不也随意的在这里摆着?”紫燕假装没明白小姐的意思,又道。 孙尚玉微微的咳嗽,点头:“也是啊。”然后她直接斩断话题:“行了,别说了。” 春香虽然努力的让脸上表情平静,不起什么变化,但是半低着头眼珠子却一直在乱转着,可见她心里正快速的盘算着什么。 孙尚玉早看到了,嘴角微微一勾。 “这个水仙怎么开的是这个颜色,以前从没见过?”紫燕轻声说道。 孙尚玉便站起身过去详细端详。 “就是啊,姑娘您看,这颜色好别致。”青燕也忙凑过去:“老太妃这里到底有稀罕的花种。” 那边主仆三人专心赏花,这边春香心里想着刚刚的话,孙姑娘无意提到了南湘园,这让她心中一动。 南湘园是老太妃正房院靠南的一个跨院,小小巧巧的一个园子,十来间房子,庭院中有个不大的花园,里面有个小亭子。 老太妃有时候确实有些神神秘秘的,她的一些事情只有她贴身的丫鬟嬷嬷知道,南湘园那边好像就是藏着秘密的地方,老太妃只要过去了,就不让不相干的下人随便靠近的,若是有人靠近被抓住了,轻则打板子,重则直接发卖出府。 春香有时候也会好奇,选了老太妃没在那边的时候过去看过,但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跨院而已。除了修缮的特别好,里面的东西特别齐全之外,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神秘的。 她还想跟人侧面打听打听的,但看过了一些被处置的人的下场之后,她的这份好奇心就赶紧收起来了。 老太妃是宫里出来的人,总有些秘密不愿意让人知道。 孙尚玉见春香神情思索,料定已经按照自己的盘算上钩了,就不在多说,起身道:“确实有点乏了,回去吧。” 众下人跟着她出来,春香福身行礼,看着她们从花园另一个院门出去了。她自己便独自回上房院。 心里一直琢磨着,刚刚她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没想到王爷居然对那个邹医女起了心了。 在春香心里,她自己和邹医女是一样的人,身份没什么不同,若是能让王爷收房,大家半斤八两,都只能是个妾而已。 那么,邹医女正经就是和自己竞争的人了。 这样的人,少一个当然对自己好处大一点。 春香想着刚刚孙姑娘的话,孙姑娘说的事倒是提醒了她,让她想出来一个好主意,简直妙得很,顺手而已,轻轻推一下,就能除了那个邹医女。 第91章 表白被拒 正殿。 齐王背着手在外面的白玉栏杆前站着,站半天了。 莫公公被王爷吩咐了一大堆的事,而且这一次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若是春怀阁再出什么事,他真的可能就得跟着受累了,所以亲自去选人,亲自去吩咐。 其他的太监看见王爷铁青着的脸,就不敢靠近。 天已经黑了半天了,这几天天气愈发的冷了些,尤其是将近傍晚的时候,白天的那一丝丝热气消失,冰凉的寒气瞬间就笼罩住了大地。 一个太监拿了件竹叶青镶金丝飞鸾纹斗篷过来,躬身道:“王爷,天冷了,您把斗篷披上吧?” 齐王却在这个时候结束了出神,转身下了侧面的台阶,看方向是要去内宅。 太监忙小跑着跟上,道:“王爷,奴婢给您披上?”看了看王爷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忙一边小跑一边帮王爷把斗篷披上了。 齐王自己系上了带子,大步往春怀阁而来。 春怀阁。 邹落梨回来之后也没时间多想,一直都在忙着。一些太监婆子的过来将所有吃的喝的都给拿走了,厨房都给清理了一遍,厨娘也带走了。 冬香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的,脸色苍白,惊吓的样子。 萍儿、果儿和另外两个婆子已经被带走了。 一直到天黑,总算是忙完了,院子里安静了些。来的早了半个月的另外两个门上的婆子将冬香悄悄的叫出去询问,她们担心她们也会受牵连。 邹落梨一个人回屋在榻上坐着,有些出神。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简直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刚走了一个赵曦月,接着又来了…… 又来了谁?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这样针对自己,自己不过是个小医女而已,还是一门心思想回家的医女,全然没有在这个府里落脚的想法,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任何的威胁。 所以她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觉着自己是威胁? 或者其实是自己高看了自己?根本没有人把自己当成威胁,自己其实只是谁制衡谁的棋子,或者是谁对付谁的工具而已?这后宅的人和事都如此的复杂,自己可能仅仅窥得一二而已。 硼砂毒事件也很蹊跷。 之前中毒的是外间的百姓,跟王府里的人完全不相干。王爷是怕百姓伤亡严重,所以才临时抽调了医所的医官们去帮忙诊治的。 但为什么突然的这种毒出现在了府里?之前给百姓的水井里下毒的人,和王府有关系? 还是跟医官们有关系? 邹落梨被自己最后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惊得一呆。 如果说谁能接触到硼砂,那么自然是医官们无疑了,这是明摆着的,因为发生了之前百姓中毒的事,所以大家都有接触。而提炼硼砂需要专业的能力和器皿,所以这也是值得考虑的疑点。 “啊……王,王爷!” 邹落梨正在沉思,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冬香吃惊的声音,她忙站起来,刚走到了门口,齐王已经进来了。 “参见王爷。”她福身行礼。 齐王站在门口看着她:“免礼。”顿了顿,才踱步进来,走到她跟前。 邹落梨直起身,就感觉王爷走的离自己有点近,她下意识的便后退了两步 齐王站住了,看着她:“没有同意让你搬到老太妃那边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邹落梨躬身道:“知道,是因为还要查两位表小姐在这里中毒的事情,这里的所有人和所有东西都要一一查验。” “跟那个没关系。”齐王声音有些轻,似乎带着叹息。 邹落梨低下头抿了抿嘴。 “抬起头来。”齐王道。 邹落梨只好抬起头。 她的眼睛原本很大,略着些粉晕,似若桃花一般,眼尾略长微翘,总有种似醉非醉朦朦胧胧的感觉。受伤了之后有些红肿,如今肿已经消失了,但依然有些红。 这倒反让粉晕更加的深了些,桃花眼便也更迷人了,也许是眼睛还有不适,所以抬眼间眸中依然有水气,更加水汪汪的,长长的眼睫毛上如同挂了露珠。 齐王看着她的眸子,心都被轻撞了一下,有些难以自持。 “这里离外院近,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外间的侍卫可以尽快过来帮你,但若到了老太妃那边,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没法指望着谁能尽快的去救你……你明白吗?” 邹落梨蹙眉,心中更加的不安,她根本就不想听这些,她一点都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中——原本连内宅的事都不想牵扯的,但身不由己的被牵扯了,现在难道还要让她牵扯进老太妃和齐王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中? “王爷,小女……”她思索着如何说。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齐王看着她,顿了顿,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邹落梨猛地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想挣开。 齐王根本没用力,只抓住了不松手,她就挣不脱。他看着她,往常里总有些戏谑的眼神如今眸光沉沉,深邃的仿佛是一池漆黑的潭水。 “你住在这里,我还能随时过来,随时看到你,但若你搬到了老太妃那边,我便无法天天过去了。我这般的想尽办法留下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邹落梨震惊的抬眸看他,都呆住了。 齐王似乎也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狭长的眸子温柔似水:“留下来,做本王的侧妃吧。” 邹落梨的眸子骤然睁大了,紧张至极的反应就是重重的甩开了齐王的手。 齐王错愕的怔住了。 而她自己也被自己这大逆不道的行为震住了,呆了呆,忙躬身退后了好几步,低头颤声道:“王爷恕罪,您……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小女,小女先行告退了。” 她慌忙的想从他身边逃出去。 齐王侧步挡住了她。 邹落梨往左边走,齐王便向左一步,邹落梨往右边走,齐王又向右一步。 她走不掉,只好站住了,后退几步抿着嘴看着他。 齐王也看着她,脸上有些失望,沮丧,甚至还有一丝疲惫,眸子更加的深沉看不见底,慢慢的隽秀的脸上也没有了表情。 “你不要走,我走。”他轻轻的道。 第92章 心有点乱 齐王走了半天了,邹落梨还在发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王爷要千方百计留下自己了。亏得自己还想了很长时间,琢磨了很多理由,针对这些理由还想了好多应对的策略。 原来,根本就想错了方向。 王爷要留下自己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小医女,根本不需要找理由。所以,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的神情,他的眼眸,甚至于他些微的紧张不安,她都感受到了,那做不了假。 心有些乱了。 之前的种种戏谑甚至调戏,她只当王爷是撩女人撩的习惯了,真的把这个府里所有的女人都当成是他的了,想如何戏弄都可以。 万万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的用心也许让她有些感动,他的话让她心中有些颤抖,她不是铁石心肠,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他强行留下自己,这又让邹落梨心中不满,如此强迫,她先已经不愿了,心不甘情不愿,如何能继续体会他的感情? 他又说出让她做侧妃的话,却让邹落梨觉着好笑。 也许在王爷心目中,给自己这个没有权势没有背景的小医女一个侧妃的身份,自己必然会感恩戴德,感动至极的答应。 邹落梨轻轻的叹气:我心里想的,你根本不懂。你以为我会求之不得的,其实我根本不愿意。 自己从来就和这内宅的女人们不一样,没有多么宏远的志向,不会用多么高明的手段。现在的自己确实是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但这也改变不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自己所求,不过是找到一个真心的人,互相托付一生。 屋里的灯光明亮了些,冬香端进来了一盆炭。 刚刚王爷来,冬香本想跟着进来服侍的,但被制止了,等王爷走了进来就看见姑娘这幅样子,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些,不敢上前来打搅,只能小心的做事。 邹落梨回了神,道:“把炭盆端出去吧。” 冬香有些犹豫,轻声道:“姑娘,这屋里实在有点冷。莫公公吩咐过,您这里的暖炉和炭盆都不用省……” “不是为了省,只是晚上点炭不好,且我的眼睛也不舒服。”邹落梨道。 冬香有些慌,赶紧答应着用厚布垫了手将炭盆端出去,一边说着:“奴婢只想着这银霜炭无烟无味的,忘了您眼睛不舒服。” 邹落梨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用梳子将头发梳了下来。 “姑娘……”冬香又进来了,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有点害怕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奴婢从没见过王爷对谁这么好过。” 邹落梨失笑:“你不是一直都在春怀阁吗?以前王爷不常来这里,怕是你也不经常见到吧?” 冬香过来蹲在她旁边,仰着脸很认真的看着她道:“你说的对姑娘,以前您没来春怀阁的时候,奴婢从没有见过王爷,虽然进府很多年了,但只远远看见过两回,根本没靠近过。不只是奴婢,这府里头丫鬟、侍妾几百人,能靠近王爷的,经常见到王爷的,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邹落梨梳头的手停顿住了,转脸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奴婢想说,王爷对您的用心,就算是我们这些下人都看的明明白白的。您眼睛受了伤,王爷担心的不得了,一天跑了三趟来探望您!奴婢……奴婢从没有想过,奴婢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频繁的见到王爷,这都是因为您!王爷对您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邹落梨继续梳头,眼眸却垂了下来:“那也不代表我……”她有些烦躁,冬香如此的理直气壮,好像王爷喜欢了谁,谁就一定要感恩戴德的接受一般。 “我也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是王爷想如何我就必须要如何的。”她将梳子放在了梳妆台上,转脸看着冬香:“我想回家,但却被人用权势强迫的留下来,完全没想过我作为一个人的感受,你觉着我还有可能会因为强迫我留下的人多看了我几眼就感动吗?说到底,我经历这些事情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被强迫留在了这个府里?” 冬香有些怔忪和吃惊,看着她道:“原来姑娘……”她顿了顿,叹气:“姑娘说的也对,您到底和这府里的人都不一样。” “我也没有多不一样,无非就是不想被人强迫而已。”邹落梨觉着她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所以还想多说几句的,但是说了这句话之后,却又泄了气,自己的有些认知不是别的人能理解的,自己说的再多,人家也未必能和自己的感受一样。 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理解自己的道理呢?这就和别人强迫自己去理解他们的道理是一样的。 邹落梨看着她道:“冬香,其实我心里明白,也想通了不要那么执拗,因为执拗也没用。我已经开始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了,所以你也不用替我担心,至于其他的……”她叹气:“看缘分而已。” 这句话让冬香松了口气,因为这是她能理解的道理,忙点头道:“姑娘这样想就对了,您能来府里这都是缘分,您和王爷的缘分。女人这辈子求得不就是安稳的靠山?您有了王爷做靠山,必然能安安稳稳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这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邹落梨苦笑,原本还以为冬香能懂自己一些,现在看真真是连半分都没有。她没有再说话,只起身去洗漱间洗漱。 “姑娘,您还洗眼睛吗?”冬香跟在后面又问。 邹落梨点头:“洗洗。”等她洗漱了出来,冬香已经端来了一个白瓷浅底盆,提了一壶水在旁边放着。 “这些水都是从王爷那边提来的泉水,莫公公刚刚来吩咐了,以后您这边用的水和王爷、老太妃用的水是一样的,都是每天拉进府的山泉水。”冬香觑着她的眉眼表情,小心的说着。 看样子这丫头今后会成为王爷一个忠心的拥护者了,随时随地在邹落梨面前替王爷卖好。 邹落梨心中苦笑。 第93章 新来的丫鬟 之后的几天,邹落梨一直都在春怀阁没出去。 萍儿和果儿先后回来了,另外又来了两个新的丫鬟,叫甜儿和糖儿。这些名字都是进府的时候管教嬷嬷随口取得,主子若是不喜欢,可以重新取名。 夏香的伤势也好了很多。 这一次被打也让夏香看清楚了一些事,加上短短几天春怀阁这边就有无数的变故,添了两次丫鬟,只这边服侍邹落梨的丫鬟已经有六个了,虽然没有细分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但这已经和府里表小姐的规制差不多了。 夏香暂时还不能下床,这些天就躺在床上琢磨这些。 冬月这天下了一场大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很大,下雪的头几天就已经寒风凌冽,气温非常低,雪飘落下来之后没有很快的融化,便一层层的覆盖住了。 “这些都是今早上送过来的,姑娘您看,这件大红羽纱面的鹤氅,哎呦这可是主子们才能穿的羽纱面的!姑娘,正殿那边的太监哥哥说了,这都是王爷亲自吩咐的呢,王爷对您真好!” 新来的甜儿人如其名,又能说嘴又甜,而且好像是得过谁的明示一般,加上年纪小口没遮拦,在这个春怀阁里从来不掩饰王爷对邹落梨的好。 不像冬香,说这些话的时候还要等周围没人了才敢说。 “哪个太监哥哥?”萍儿进来了,听见这称呼又好笑又摇头的:“甜儿,你十几了?” “十二岁。”甜儿跪在脚踏上,手正轻轻摸着放在罗汉床上的几件大氅披风,回答了萍儿一句,就笑着仰脸对邹落梨道:“姑娘,您一会儿就穿着这件大红的出去转转吧?大红的映衬着皑皑白雪,肯定特别好看。” “哎呦,你倒是真会说话。”萍儿好笑:“跟谁学的?” 甜儿就道:“就是饶超哥哥啊,他是正殿那边的太监。”她还挺自豪的样子:“哥哥可是莫公公的干儿子,在大书房供差的,可有学问了!” 萍儿睁了睁眼睛,变了脸嗔她道:“你还来劲了是吧?内宅的一个丫鬟跟外面的太监来往密切,还哥哥妹妹的,成何体统?!若是叫莫公公知道了,看不扒了你俩的皮!” 甜儿一吓,小脸都白了。 邹落梨刚想劝一劝,她还小呢,才十二岁,懂什么呀别吓唬她了…… 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萍儿和果儿这一次被审问也是受了些罪的,两个人回来之后明显谨慎了许多,邹落梨甚至都有种感觉,下元节她们才来的头一天,两个小姑娘都显得天真烂漫,似乎也很高兴能到春怀阁来做事。 但是经过了表小姐中毒事件,她们被带走审问过之后,两人都没有了那股子天真劲儿,也没有那么高兴了。 可能她们也发现了,自己这边其实是个是匪窝,总是不断的出各种意外事故,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好吧。 所以想到了这些,邹落梨没有阻止萍儿,甜儿太小说话太随意了,在自己这里当然没什么,但若是出去了说错了什么话,可能就会触碰了府里的什么规矩,那时候被打被罚,自己有什么能力帮助?倒不如让她早早的学的谨慎些也好。 “饶超哥哥是甜儿的亲哥哥。”在旁边点熏香的糖儿说了一句。 “哦?”萍儿有些意外的哦了一声,看了看甜儿问道:“是吗?” 甜儿忙不迭的点头:“是我亲哥哥。” 萍儿恍然了,道:“那就行……不过也别总把你哥哥挂在嘴边了,这里到底是内宅。” 甜儿赶紧答应:“是。”她被萍儿的呵斥吓到了,不敢在多说什么。 邹落梨就问道:“你和你哥哥是怎么进府的?” 甜儿想了想道:“听府里的嬷嬷说,是被我爹娘卖的,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还小,我哥哥被莫公公看中了,领去做了太监。”一说到她哥哥就是满脸自豪:“莫公公还教他认字读书呢,现在可有学问了。” 邹落梨有些诧异,怎么还有卖亲生儿女的爹娘?难道是遇到了灾荒什么的?还是之前王爷跟自己说过的,他来封地之前的那个人贩子团伙做的孽? 不管怎么说,这话都不能继续问下去了。 只是看甜儿一提到她哥哥就满脸的自豪,那份懵懂天真,邹落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萍儿也是这种感觉,看着甜儿摇头叹息,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傻丫头……” 外面突然传来了冬香的声音:“妈妈您慢着点,这里的雪没扫开,小心滑到了,走这边这边……您怎么来了?” “来传个话,老太妃传邹姑娘过去。”一个陌生婆子的声音。 邹落梨听了一愣,放下手里的书忙起身出去看,见冬香和果儿正扶着一个婆子小心的绕过一片没扫干净已经冰冻了一层的雪地,扶着走上廊道过来了。 那婆子见她已经出来站在门口,忙小跑着过来福身道:“这么冷的天姑娘快进屋别冻着了。奴婢就是传句话,老太妃找你现在过去。” “是夏妈妈有什么事吗?”邹落梨问道。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话也是内院传出来的,奴婢就是过来跑腿传话而已。”那婆子说道。 这个婆子确实是老太妃那边的,之前也来传过话。 邹落梨点头答应,叫冬香扶婆子去厢房暖和暖和。婆子已经连连摇头道:“姑娘穿厚着点,奴婢就在外面等着您行了。” 看样子挺着急的。 邹落梨就请她稍等片刻,忙进屋去换衣裳。 因为没想到突然的被传,所以穿的是屋里家常的衣服,冬香赶紧去衣柜中翻找,找了一件青碧绫纱斜襟长袄出来,服侍她换上了。 出来甜儿就拿着那件大红羽纱面的鹤氅等着。 邹落梨自然不肯穿这么扎眼的鹤氅,连斗篷都不穿,让冬香提着药箱子跟着自己,便出来了。 “姑娘慢着点。”婆子对她很客气,说了一句之后便前面带路。 两人跟着这婆子一路来到了老太妃的上房院,到了二院门口,一个丫鬟出来迎接:“跟我来吧。” 邹落梨一看,却是老太妃门上的丫鬟叫春香的。 第94章 备弄 “春香?”冬香也有些意外,叫了一声。 春香扫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笑:“是你啊,你还在春怀阁?” 冬香看她神情冷淡,心里也冷哼了一声,声音便也淡了些:“是呢。” 春香挤了个假笑出来:“挺好的,听说春怀阁如今人也多了起来,你好歹也是那边的老人,如今也是大丫鬟了吧?” 冬香脸色变了变,嘴巴却抿住了。因为邹姑娘就在跟前,她并不想和春香当着姑娘的面拌嘴,所以忍了她的挤兑,没再说下去。 春香看她不说话了,鼻子里哼了哼,转身带路,道:“跟我来吧。” 邹落梨听她们俩一见面就如此的夹枪带棒,这春香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是嘴巴上的亏也是不吃的。 这丫鬟的性子太要强了些。 两人跟着春香进了内院,却并没有进上房,而是从游廊侧面的角门出来了,邹落梨刚问了一句:“老太妃不再上房吗?” 春香正好指着角门这边的门房回头也在说话:“冬香,你就在这个门房里候着吧,夏妈妈这段时间又受了些风寒了,伤上加病的心情着实不好,看见人多就心烦意乱。” 这话听着像是老太妃在夏妈妈那边。 春香和邹落梨是同时说话,她听见了邹落梨的问话却并没有回答,说完了就盯着冬香。 冬香看了看邹落梨,邹落梨点头同意,夏妈妈的伤现在应该好多了,不过卧床养病时间长了情绪不好是有可能。 冬香便进了门房去。 春香继续前面领路。 邹落梨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发现并不是去夏妈妈的院子,反而往南走,穿过了一条很窄的备弄,似乎走的还是小路。 “这是去哪儿?”邹落梨问道。 对这个春香,她始终是有戒心的,之前翠缕跟她说过的,她还记着呢。何况这几天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接二连三的,看着好像都没什么联系,但背地里总有种好像被人盯着寻事的感觉,想想都毛骨悚然。 也因此,邹落梨的戒心特别强。 “南湘园,老太妃在那边呢。”春香说道。 邹落梨心中还是疑惑,但也只能跟着。老太妃传自己看病,也没说一定要在上房里等着,也有可能在其他的地方,这里是上房院,她想在哪儿都可以。春香好像也没有遮掩什么,这不自己一问就回答了。 尽管走的这条路实在是有些崎岖。 “这是近道。老太妃这边大着呢,若是走廊道得绕过一个大园子,多走半刻路呢。”春香似乎知道她疑惑什么,转身说了一句。 邹落梨心中的疑虑稍稍的缓了些。 备弄是大户人家中常见的一种夹道,非常的窄,只能一个人通过,如果对面来了人,两个人只能侧身挤着才能过去。 备弄一般是通往下人的住处,因下人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要服侍主人,只能通过备弄的小门进入大堂。 也有通往后院、厨房等这类地方的,因为这些地方都是主子一般不会走到的,所以也不用修的太宽。 但备弄还有另一个作用,便是防火。两边的墙体都是砖墙,因为窄所以不会放置家具杂物,一旦宅子着火,备弄可以隔绝和减缓火势蔓延。 走了一条备弄,穿过一个后院,又进了一条备弄,走到这条备弄的尽头,春香便转身对邹落梨道:“就在这里,你进去吧。” 备弄外面看着确实是一个园子。 但春香领路领到这里就不走了,却让邹落梨再次的警觉,春香是老太妃身边的丫鬟,不至于不能走到跟前去啊。 “姐姐请前面领路。”她站住了,说道。 备弄的出口稍微的宽敞了些,春香正努力的缩着身体想让她过去,没想到她反倒站住了,春香皱眉道:“已经到了。” “在哪里?”邹落梨往前看了看,是个园子,但是视线被墙遮挡看不到里面。 “就在里面,你往里走两步就能看见。”春香说着,再次的让开身体:“进去吧。” “既然马上就到了,姐姐为何不带着我进去,你也好先去传禀。”邹落梨站着还是不动。 春香脸色微微的变了,道:“我就是门外的丫鬟,不能随便近身。之前姜嬷嬷教训过的……邹姑娘,府里规矩森严,我哪里能跟你在这里长篇大论的解释?你莫要耽误了时辰!” 她越这样邹落梨越紧张。 下元节那天晚上的情形仿佛再现。 尽管没证据,现在也看不出来什么,但邹落梨就是感觉好像又有什么阴谋在靠近自己,她愈发的不肯往前走了。 “要不就走大路吧,咱们回去走大路,绕远就绕远,好歹光明正大。”她说道。 春香变了脸道:“你怎地如此啰嗦?都已经走到了你不赶紧去给老太妃看病,在这里耽误什么?!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不光明正大了?” “我是说这条路……”邹落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怀疑的是什么,是心中的不安,还是之前连连被算计所以草木皆兵了?但她真的有疑虑,加上对这个春香先入为主的戒备,就是不放心。 “这条路怎么了?”春香变着脸问道。 邹落梨只好想想怎么编借口:“这条路……” 哪知道春香多问一句其实是分散她的注意力,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春香猛地伸手将她一拉! 邹落梨被拉的踉跄着往前扑,春香一边拉她一边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挤靠在墙上,想直接把邹落梨从后面拉到前面去,前面就是园子,最好直接甩出去! 但是邹落梨对她一直戒备着,虽然这么突然的被猛地拽上前,不过她一慌之下伸手将春香的衣领子薅住了,这一抓住就死都不放手! 她自己被春香猛力的往前甩,踉跄着出去了,但她的手还死死抓着春香,于是春香也被她拽着踉跄的扑了出去。 两个人就这样跌在了地上。 “是谁?!” 没等邹落梨爬起来,就有人厉声喝问。 邹落梨抬头忙要解释,这一抬头,却惊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第95章 震惊的一幕 就在面前,这个小庭院中间的一个亭子里,相拥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竟然是宋医官,而女的,却是那高高在上尊贵端庄的先皇的妃子,王爷的母妃——老太妃! 邹落梨惊得全身都僵住了! 亭子不大,但布置的非常精美,里面地上铺着一层厚毡毯,上面又铺着一层金丝锦织珊瑚毯,两人相拥着,腿上还盖着大红色丹凤朝阳的锦被,锦被外露出几个汤婆子,周围放着好些的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 旁边放着一个楠木小炕桌,小炕桌上有些点心果子。 他们是在赏雪。 亭子周围站了几个丫鬟嬷嬷。 已经有两个嬷嬷迅速的扑了过来抓住了邹落梨和春香:“好大的胆子!” 邹落梨被拽了起来,依然惊得目瞪口呆。 而亭子里的人已经被惊动了。宋医官吃了一惊正要推开老太妃站起来,却被老太妃一把抓住,按在了原地依然坐着不让动,老太妃甚至还专门的倚在了他的怀里,将他的手臂抓着环住了她自己的身体。 然后,一双眸子抬起来,冷冷的看了过来。 目光如刀。 “老,老太妃恕罪。”春香也被拽起来了,她怨恨的狠狠剜了邹落梨一眼,低着头声音颤抖着道:“邹医女不听劝阻擅自闯入,奴婢是想拦住她……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邹落梨回了神,眼前的情形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她对春香道:“春香你这么说是何意?若不是你叫人去传话,说老太妃病了传我过来看病,我又怎么会过来?这里我从未来过,若不是你带路我怎么找得到?” 她跪下了,道:“老太妃恕罪,小女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缘故。小女眼睛受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根本看不清楚东西。因是老太妃传召,不敢不过来,想着过来了请求老太妃恕罪,容小女养好了眼睛能看清楚了再恢复诊病。” “老太妃!”春香‘噗通’的也跪下了,颤声叫道:“这大胆的医女竟然诬陷奴婢!奴婢好好的在上房收拾打扫,哪里会找什么人去传她?奴婢拿了换洗的衣物送去了洗衣房,在备弄处遇到了邹医女,邹医女说老太妃传她,让奴婢带路,奴婢说她走错了想领她出去,但她竟然直直往这边而来,奴婢想拽住她,却被她拉倒了。” “老太妃……” “好了。”老太妃淡淡的说了一句。 邹落梨闭上了嘴。 她心里清楚,就算是再怎么分辨,自己看到了老太妃和宋医官的奸情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管闯入这里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是自己来的还是被人陷害的,这些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说什么都没用。 邹落梨再一次的想起了齐王曾经提醒过的话: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信的就不要信。 原来王爷知道。 这王府的水太深了。自己不想陷入其中的,但现在却事与愿违,自己简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的被陷入泥潭中,无法自拔。 老太妃终于从宋医官的怀里起身了,站起来了之后,宋医官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马上将放在旁边亭椅上的银丝素锦孔雀纹大红羽缎斗篷给老太妃披上了。 宋医官有些尴尬,很是窘迫,他甚至不敢看跪着的人的方向,老太妃就在他身边,在他给她披斗篷的时候便转眼看着他,眼神变得含情脉脉。 宋医官忙屏气敛神,努力的将注意力放在老太妃身上,他也努力的含情脉脉回看着她,体贴的帮她系好了带子,将肩膀上的褶皱轻轻的抚平了。 老太妃温柔的对他一笑,这才再次转眼看向了那边跪着的两个人,她的眼神也马上变了,眼光如刃冰凉凌厉。 姜嬷嬷示意了一下,又有两个嬷嬷过去站在了跪着的两个人身后,随时准备动手。 “一个睁着眼睛说什么都没看见。一个明明眼睛好了硬说还没恢复,看不清楚东西。”老太妃慢悠悠的说话了,声音不疾不徐,甚至还带着一丝惬意,好像发现了新的好玩感兴趣的事。 “自作聪明到了如此地步的人,还真是少见。”老太妃微笑着说道。 果然,不管是什么情况,误闯还是故意,无论任何理由,在看到了亭子中一幕的时候,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邹落梨跪在地上低着头,只能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解释?就不用了。 “老太妃恕罪!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若是奴婢出去多说了一个字,叫奴婢不得好死!”春香还没看清这一点,还在发誓赌咒。 邹落梨又有些奇怪。原来春香也不知道老太妃的奸情,那她为什么会诓自己过来? 想了想,又有点明白。 春香是老太妃这边服侍的人,但老太妃的这种事情必然不可能让她院里所有的下人都知情,能知道的必然是跟着她经年的,贴身服侍她的那些大丫鬟大嬷嬷。 春香不知道老太妃背地里的事,但因为她也是上房院服侍的人,所以会隐约察觉一些神秘或者鬼祟的情况,心中大约的知道是不可告人的地方。 所以她把自己诓骗来,是为了让自己撞破,而她逃离,事后自己无论说什么,她咬死不承认。既然在上房院服侍那么多年了,那么找到关系好的人给她作伪证,证明她当时在别处做什么也很容易。 如此,她没事,独独自己被算计。 但是没想到自己一直对她防备,最后她没能成功脱身。 老太妃冷冷的一笑。 姜嬷嬷就明白了,示意了一下站在春香身后的两个嬷嬷,那两个嬷嬷就动手了,一个上前将春香的头发抓住令她抬起脸来,另一个已经上前左右开弓的打了起来。 “什么都不会说?”老太妃冷冷的道:“割了你的舌头,岂不是更简单些?” 春香还想说什么,但被打的眼冒金星脸蛋生疼,嘴都张不开了,哪里还能说得出来。 邹落梨吓得魂不附体。 第96章 狠毒 老太妃走近了些,居高临下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快速的盘算着。 如何处置春香,那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不用多想。唯独这个小郎中,却是有点麻烦。 昨天王爷来请安,已经摆明了态度,收房是必然了,很有可能还会给什么身份。 这是王爷头一次在老太妃面前提他自己的婚事。没错,是婚事,而不是简单的作为侍妾收用了,说都不用说的,如之前假孕的昭玉,到现在老太妃其实都没弄清楚到底爬上了王爷的床没有。 她只知道赵曦月趁着有一次王爷喝醉了用了些手段。 还有其他的那些侍妾,有些到了王爷那边之后,心也就跟着过去了,不会在和这边的人透露一些真实的情况。王爷也是有手段的人,笼络几个侍妾,随随便便。 王爷那边真实情况如何,老太妃也摸不准。 但确确实实,从未正经提过他的婚事。 昨天,老太妃询问中毒事件查的如何了,若是查清楚了就让邹落梨搬到内宅来居住,春怀阁到底是离外府太近了,容易传出闲话。 谁知道王爷突然正经了起来,禀报老太妃,邹落梨还是暂时住在春怀阁,因为他正在吩咐修葺紫萝洲,紫萝洲那边修葺好了之后,让邹落梨搬过去。 老太妃很吃惊,问王爷,紫萝洲是位于东侧的正房院,是给侧妃准备的,王爷可知? 王爷明明白白点头了。 这话就差挑明了。 老太妃心里沉吟着,若是在王爷挑明了之后自己处置了邹落梨,只怕王爷不会轻易答应,说不定一怒之下把自己的事情查个底儿掉,那可就糟糕了。 但却又不能不处置,自己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老太妃睨着邹落梨,心里翻来覆去的盘算着。旁边‘噼里啪啦’的打耳光的声音不绝,春香已经不行了,嘴里不停的往外吐血,两边脸蛋也血肿了起来。 宋医官站在亭子里一直没出来,他窘迫异常,呆怔了许久,直到感觉院中安静的不同寻常,只有清脆的巴掌声一下一下的,他蓦然一惊以为已经换人打了,现在打的是邹医女? 他急忙的抬头看,发现挨打的依然是春香,而邹医女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看得出来,吓得哆嗦。 老太妃站在她面前,似乎沉吟住了。 宋医官脑子里乱糟糟的,心头跳的有点乱,不知道老太妃打算怎么处置邹医女,自己……该如何求情,才不至于适得其反? “老太妃,春香晕过去了。”姜嬷嬷在老太妃身边轻声提醒。 老太妃回神,看见春香已经被打晕了,她冷冷的道:“泼醒。” “是。”姜嬷嬷回答,转身示意了一下,马上有丫鬟去端凉水。 老太妃再次的看向了邹落梨,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王爷爱这个小郎中,说到底也只是图新鲜而已,加之长得标致,人有几分灵气,就这么被吸引了。 但这些都是一时的而已。若是这小郎中做了王爷厌恶之事,那他还会爱她吗?还会想让她住进紫萝洲吗? 想让邹落梨做些王爷厌恶之事,其实也简单。 老太妃成天谋划的一些事情,到了现在也该出手了,若是在等两年,王爷真的成了亲,生下了他自己的子嗣,那就是另一番复杂的局面了,更难应对。 至于如何拿住这个小郎中为自己所用?老太妃斜睨着邹落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不是一直想回家吗? 老太妃想到了办法。 依然不着急,依然盯着还在被罚的春香,老太妃就是要让邹落梨亲眼看到自己的手段,就是要把她吓得魂不附体,那时候,自己说什么她还敢不听? 丫鬟端来了凉水,因为老太妃站的近,所以两个嬷嬷拖着晕倒的春香挪开了几步松手扔下,丫鬟便一盆水直接泼了上去。 邹落梨确实快要吓死了。 因为要赏雪,所以这院子里其他地方的雪并没有扫,她和春香都是直接跪在雪地上,刚刚春香跪过得地方白雪上有点点樱红,醒目的扎眼,拖拽开几步,也留下了一条隐隐的血痕。 一盆凉水泼下去,春香被激的一下就抽搐了起来,这么冷的天,脸上还有那么严重的伤,凉水泼上了之后,那种刺痛感,邹落梨作为医者真有种感同身受。 “饶……饶了奴婢吧……”她口吃不清的说着,挣扎着磕头。 老太妃踱步过去,睨着她淡淡的笑:“原本你这个丫头呢,本太妃还是有三分喜爱的,心黑手辣有心机,也算是有点用处。”她慢慢的踱步,淡淡的笑:“可你居然把你的那点小聪明用在了本太妃这里,真是找死。” “奴婢万死……奴婢还有用处,奴婢,奴婢誓死为老太妃效劳……饶了奴婢吧,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春香磕头求饶,脸上血肿越发严重,说话已经听不清音了。 “再打。”老太妃淡淡的道。 两个嬷嬷过来,再次的一个抓着头发控制住头,一个左右开弓打了起来。 邹落梨跪在雪地上,浑身冰凉瑟瑟发抖。这么突然的,她就见识到了老太妃的狠毒,完全是她没法想象的,若不是亲眼所见,这辈子都想象不到! 她不知道老太妃处置完了春香之后会怎么处置自己,会不会也同春香一样?自己能如何自保?又能求助谁?邹落梨就好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浑身冷的彻底。 这一次春香没有挨多久,便又晕了过去。 已经不用老太妃吩咐了,姜嬷嬷示意了一下,丫鬟再次用一盆凉水将她泼醒了。 春香跪着的地方全都是水,整个人如同落汤鸡,脸上的血被水冲刷的很淡了。如此寒冬,她的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没法控制,醒了之后挣扎着,像是在地上蛄蛹的虫。 她努力的想要磕头,眼睛似乎也睁不开了,转着头找着老太妃的位置,继续磕头。 “拖下去吧,若是能活下来,也算她的造化。”老太妃依然是淡淡的笑着,仿佛还是那赏雪的心情:“看是不是如她说的,真的还有用处。若有便留下,若没有……” 她意味深长的顿住了。 姜嬷嬷躬身:“是。”一摆手,两个嬷嬷将春香拖下去了。 第97章 轻饶了她 这时,老太妃看向了邹落梨。 邹落梨伏地磕头:“老太妃饶命!” 除了这一句她没别的话可说,心里也清楚,说的再多都没用,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也完全没有自己挣扎的余地,只看老太妃肯不肯饶了自己了。 “眼睛是真的没恢复,还是什么都看见了?”老太妃纡尊降贵的蹲下了,伸手将邹落梨的下巴托了起来,端详着她的眼睛,脸上一直带着慈祥的微笑。 邹落梨避无可避,知道说谎也救不了自己,自作聪明反而可能更加激怒老太妃。 “小女什么都看见了。但是小女绝对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跟谁都不会说。”她声音微微颤抖,浑身都冰凉,不但是因为跪在雪地里冻得,更是被老太妃这种阴鸷的皮笑肉不笑惊得。 老太妃微微一笑,将她的脸蛋左右轻轻转了转,道:“这小脸蛋长得是挺好看的,难怪王爷爱呢,毁了倒可惜。”故作沉吟状,似乎还犹豫到底怎么处置,挑了挑眉又问了一句:“真的不会说出去?” “真的不会,小女愿意发誓,若是说出去半个字,天打雷劈!”邹落梨只能发誓。 老太妃好像还有点怀疑的看着她,眼睛中的冷笑却又像是一只抓住了猎物的野兽,并不急着吃掉,反而要先戏弄猎物一番。阴险的冷笑端详了好半天,才放开了手站了起来,站在原地想了想,摆手:“你回去吧。” 邹落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她一样以为听错了的还有姜嬷嬷,或者说周围的丫鬟嬷嬷都不敢相信,全都吃惊意外的看着老太妃,姜嬷嬷上前一步轻声道:“老太妃,让她走?”声音很低,疑问的调门提的却高。 老太妃转身的时候,看见宋医官似乎松了口气,她走回亭子盯着宋医官,嘴里却在跟姜嬷嬷说话:“让她走。” “但是,她回去要是乱说话……”姜嬷嬷还是不放心,小步的跟上来,轻声询问。 老太妃转脸看着她:“本太妃自有计较。” 姜嬷嬷见太妃的态度非常明确,便确定了这道命令是清楚的,忙躬身低头:“是。” 她转身过来亲自示意两个嬷嬷将邹落梨拽起来,又上前两步下死眼盯着邹落梨,一字一字的道:“记着你今天说的话,若是违了誓,扒皮抽筋,活剐了你!” 邹落梨到现在才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了,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颤抖的答应着:“是。”感觉两个嬷嬷架住了自己的胳膊,将自己架出这个院子。 另一方面,邹落梨心里也清楚,老太妃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绝对还有什么后招,或者,又要利用自己做什么。 园子里。 老太妃重新看向了宋医官,宋医官面色平静,对上了她的目光便换上了柔和忧虑的神情,声音也是轻柔中带着担忧:“都是我的不是,今天不该过来的。” 老太妃过来倚在了他的怀里,用手轻轻顺着他的胸膛,道:“是我传你来的,你难道想抗命不成?” “没想到今天会这么不巧……” “什么不巧,分明是春香那个自作聪明的东西做的手脚,今天不被碰上,明天也会被碰上。”老太妃冷笑着说完,又坐下了。 宋医官跟着也坐下,体贴的拿被子盖在她的腿上,被子里的汤婆子也放在她的腿边脚下,老太妃顺势倚在他的怀里,他搂着她,撑着她。 姜嬷嬷看着两个嬷嬷将邹落梨‘送’出去了,这才回来,想了想还是跟着上了亭子,跪在了毯子边缘,看见宋医官伸手出来,忙转身示意了一下,一个丫鬟端着水盆过来,服侍宋医官洗了手,宋医官便拿起小炕桌上的点心,亲手喂进了老太妃的嘴里。 姜嬷嬷看见老太妃闭着眼睛吃着东西,满脸享受的样子,心情似乎很不错,这才小心的询问:“老太妃,那邹医女……王爷对邹医女很是不同,昨天都说了让她住进紫萝洲的话,就这么放回去了,邹医女必然会跟王爷说她看到了什么。” 老太妃依然闭着眼睛,也没有回答姜嬷嬷的话,反而用手轻轻婆娑着宋医官的胸膛,过了一会儿柔声问:“你怕吗?” 宋医官拿着点心的手很轻微的抖了一下,脸上却神色未变,温柔的笑着:“我怕啊。” 老太妃蓦地睁开眼睛盯着他。 宋医官镇定自若的笑着:“我怕我保护不好你,从一开始就只怕这个。” 老太妃的脸色瞬间又变了,眉眼带笑嘴唇弯弯,对他这样的甜言蜜语很是受用,脸上温柔似水,心情更加的大好。 心情好了,这才看了看姜嬷嬷,笑着道:“你猜一猜,小郎中会不会把今天看到的跟王爷说?” 姜嬷嬷被这句反问问的有些愣,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道:“奴婢怎么想都觉着……不能笃定啊,一半可能会说,一半可能不会说。” 老太妃脸上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那就正好。”说着道:“去跟夏妈妈说,叫她收拾收拾,明天就回济南侯府吧。” 姜嬷嬷更是意外,惊讶的张了张嘴,但看见老太妃已经不想跟自己多说话,转而去和宋医官柔情蜜意含情脉脉起来,她也不能没眼色的继续打扰了,只能躬身答应:“是。” 起身退下亭子,招手叫来了一个嬷嬷正要吩咐,想了想夏妈妈那边可能会问,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的好,于是示意其他几个人好好服侍,她出了院子。 果不其然,姜嬷嬷来到夏妈妈这边,跟她讲了老太妃的吩咐,夏妈妈很是意外,询问出了什么事。 姜嬷嬷将刚刚在南湘园发生的事情说了,夏妈妈很是震惊,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叫丫鬟服侍自己穿戴,看样子要亲自去询问。 “妈妈,您这是要亲自过去?您能行吗?”姜嬷嬷忙问。 夏妈妈点头:“总得问清楚。” 姜嬷嬷其实心里也有疑问,她也希望夏妈妈去问清楚老太妃的目的,毕竟这件事也牵着她的性命呢,所以没有再劝,急忙到门口叫肩舆过来。 夏妈妈穿好了棉袍,肩舆也过来了,她被搀扶着走到门口上了肩舆,往南湘园而来。 第98章 可灭口之 肩舆一直将夏妈妈抬到了亭子前,众人扶着夏妈妈下来,扶上台阶跪在了地毯上。 对待夏妈妈,老太妃的态度就客气很多,手指一点:“扶妈妈坐下。” 姜嬷嬷亲自扶着夏妈妈斜欠着身子坐在了地毯上,又亲自从丫鬟手里接过来一床毯子,盖在夏妈妈的腿上。 “老奴已经听说了。太妃放过了邹医女,还让老奴回去,是打算跟王爷翻脸吗?”夏妈妈问道。 姜嬷嬷低头整理着夏妈妈腿上的毯子,耳朵支起来听着。 同样,宋医官垂着眼帘似乎专心的看着怀里老太妃身上衣裳的花色,但其实也在用心听着老太妃的解释。 能来这个园子的都是老太妃贴身的人,并无什么顾忌,老太妃想了想道:“倒也不能说真正的翻脸,说是一次尝试倒是更贴切。” “尝试?老太妃想试谁?王爷还是邹医女?”夏妈妈问道。 老太妃笑了,道:“邹医女在本太妃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对她有什么好试的?” 宋医官垂着的眼眸瞬间一眯,但几乎马上又恢复了。 “老太妃想试探王爷?这事要是被王爷知晓了,可是送给他一个大把柄!他一直都发愁拿不住您确切的把柄呢。”夏妈妈有些着急,声音都提高了些道。 老太妃看她急了,笑着道:“妈妈稍安勿躁。我是这样想的,小郎中若是跟王爷说了,王爷会怎么做?必然是拿问相关人等,然后给皇上递密折告状,他一直都想扳倒我这个母妃,有了这样的把柄怎么会错过?” “太妃您有应对之策?”宋医官问了一句。 他应该说话,因为这事也牵着他的性命,而且他是牵扯最大的人,若是被王爷知道了,毫无疑问他就是第一个被处死的人。 刚刚老太妃说的,拿问相关人等,第一个被拿问的也必然是他。 所以他自然应该紧张,应该询问。 宋医官这么一问,老太妃又扭脸冲他安抚的笑,然后道:“放心,自然是有应对之策。本太妃将自己的奶娘提前送回了娘家,更提早几日的,本太妃的亲侄女也回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本太妃早已经预料到了有危险。侯爷那边,妈妈这次回去会带一封信,告知他马上给皇上递折子,说王爷大不孝,诬陷母妃,意图弑母!” 听着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夏妈妈想了想道:“您确定皇上会信您?即便有九成的把握,但那一成也是会要命的。” 老太妃微微一笑:“自然是准备了一些证据,到时候一并送上去。本太妃走这一步,当然是有十成的把握。” 姜嬷嬷忙道:“您是说十几年前……的那些事?” 老太妃点点头:“就冲着那些事情,皇上对王爷也绝对怀有戒心,本太妃送给他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除掉这个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皇上怎么会不顺水推舟?” “但凡是有一点点的不可能……” 老太妃冷笑:“放心!此事本太妃和侯爷心里都清楚,必然是十成十的把握。” 一听侯爷也是如此把握的,夏妈妈和姜嬷嬷就放了心,在她们的心目中,男人们做事当然会更加的谨慎,谋算的更加精细,侯爷那是什么人?老奸巨猾到骨子里了,若是侯爷都清楚老太妃的想法,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有宋医官并不知道她们嘴里说的十几年前的那些事是什么事,他自然知道绝对不能问,只看见夏妈妈和姜嬷嬷点头了,他便也跟着点头。 “皇上会如何处置王爷?”夏妈妈问道:“之后的事情您也想过了?若是闹得不好皇上下了死手,齐王没了,您也没好处啊。” 老太妃微微一笑:“这个自然,没了齐王,本太妃只能回京城皇宫,却也无立身之地,反倒糟糕。但是,皇上绝对不会杀了齐王,他不能落一个弑杀手足的名声,所以会圈禁他,要褫夺他的王爵,到那个时候侯爷自然会进言,王爵的身份会给他留着,留给他的子嗣,彰显皇上的仁慈。” 她自信的冷笑着:“齐王是皇上唯一的兄弟,不是威胁到他自己,皇上不会轻易对齐王下毒手,反而要在他的身上时时刻刻彰显他皇帝的仁慈和宽厚。” 夏妈妈已经恍然了:“但那个时候王爷被圈禁,实权自然也没有了,这个王府当然就是您说了算,以后子嗣……” 她没说下去。 姜嬷嬷敏感的看了看她,觉着可能是要说到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了。 但夏妈妈不说了,老太妃也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夏妈妈已经点头了,叹气道:“只是老奴要离开了太妃,心里着实的不安,又不放心这种紧急的时候不在您身边。” 老太妃笑了笑,道:“妈妈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在这里只冷眼看着而已,无论到了什么程度,齐王总不敢对我动手。只是这么冷的天,您的伤还没有痊愈,就让您长途跋涉的回济南,是要辛苦您了。” “太妃深谋远虑,奴婢实在是佩服。”姜嬷嬷也是如释重负的笑着,躬身道:“赵姑娘被那么意外的送回去了,奴婢还担心侯爷那边会因为这件事跟您起了嫌隙,现在看来倒是正好利用上了。” 夏妈妈也点头:“不错,怎么着都别让侯爷和侯爷夫人和您有了二心。”尽管她是比较厌弃赵曦月的,但在侯爷这方面来说,她还是心里很清楚的,老太妃无论如何都需要侯府这个后盾。 老太妃道:“那是本太妃的娘家,怎会跟本太妃不一条心?曦月年幼无知,侯爷和夫人心里也该有数。” 几个人都是连连点头。 姜嬷嬷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不过,太妃,还有另一种可能呢?若是那个邹医女被吓唬住了,真的守口如瓶没有跟王爷透露呢?” 老太妃听到她这样问,微微一笑,转脸却看着宋医官,声音轻柔的好像说情话一般:“若小郎中不敢跟王爷说,那不就成了本太妃的帮凶了?王爷以后又怎么还会信任她?失去了王爷的信任,她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可灭口之。” 她伸手轻抚着宋医官的脸,微微的笑:“你说可否?” 第99章 夏妈妈离府 宋医官脸上的肌肉都不能有一丝丝的抽动,不然老太妃就会察觉。 他轻轻的点头,却没有说话。 因为自然有人更愿意抢着说话。 姜嬷嬷连连点头心悦诚服的样子:“老太妃英明果决,老奴佩服的五体投地!”说着真的伏地磕了个头。 夏妈妈反倒是说了一句:“可惜。那丫头照顾老奴的时候倒是尽心尽力。” 老太妃对她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疑心,笑着放下手,转脸看着夏妈妈道:“妈妈你要是喜欢,留着也不是不可以。横竖到了那时候,小丫头就是捏在咱们手里的人,想如何就如何的。” 夏妈妈点头:“既然如此,那老奴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了。”顿了顿道:“不过也别等明天了,尽快收拾了东西老奴下午就走了,免得夜长梦多,坏了太妃的计谋。” 这当然是最好,自己的奶娘处处都是为自己的安危考虑,老太妃答应了:“也好,辛苦了。” 姜嬷嬷招手叫来了肩舆,夏妈妈重新坐上了肩舆走了。 下午,果然离府回济南了。 但其实,齐王并不知道发生在老太妃这边南湘园的事情,所以得到了侍卫的禀报说夏妈妈离府的消息,着实意外。 邹落梨没告知齐王。 回到了春怀阁坐下喝了一杯热茶,她总算是惊魂初定。南湘园遇到的事情她也没告诉冬香,所以冬香不知道,还以为她就是去看了夏妈妈的病然后回来了呢。 看到如此要命的事情,邹落梨心里当然清楚,越少人知道越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知道的人来说。 老太妃命人将春香打成了重伤,却如此轻易的放了自己,甚至连警告的话也说的轻柔无比,邹落梨很是疑惑。 坐下将事情从头到尾仔细想一遍,尤其是老太妃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仔细想,仔细揣度。 很显然,春香诓骗自己过去是希望借着老太妃的手弄死自己,但老太妃比她精明万倍,一眼就看穿了,反过来将春香处置了一顿。 老太妃不但是手段毒,胆子也大,把春香打得半死,却没有让她死,居然还想用她。 而轻易的放过了自己,邹落梨再三的想过,明白这背后绝不简单。 她同样能想到,自己回来只有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告诉王爷,一种是不告诉。而这两种选择,老太妃应该也清楚。 所以两种选择的后果,老太妃肯定也算到了。 邹落梨并不清楚老太妃有什么盘算,她和王爷之间又有何争斗,至于远在京城的皇宫甚至十几年前的事情,那就更加一无所知了。 所以她想不出来后续的事情。 但她知道,老太妃必然是对两种选择的后续结果都有十足十的把握,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冷眼看着自己如何选择。 虽然邹落梨不知道内情,但深思下来还是能够想得到,告诉王爷的结果会更加的严重。 老太妃有私情,还是在王府里,身为‘儿子’的王爷岂能忍了?更何况王爷不是老太妃亲生的,他们母子的关系更复杂些,这可真的是如同黄河水,水面上似乎平静,但水下已经是波涛汹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发出滔天的吞人巨浪! 下意识的,邹落梨也会选择更加保险的做法,就是谁都不告诉。 而且这种选择对她自己来说也比较安全。 当然,她也不傻,心里清楚的很,自己看到了这种要命的事,迟早是会被灭口的。 邹落梨想了半天,就是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将这个事件写一封信,藏在什么地方,如果自己死了就让谁将信给王爷? 那不好,邹落梨不想死。她的目的不是要扳倒谁揭穿谁的丑事,她的目的只是保命。 那还能怎么办呢? 正想着,甜儿蹦蹦跳跳的进来了,看见她坐着发呆,就道:“姑娘,您不冷啊?想什么呢?” “没事。”邹落梨回神,对她笑了笑。 甜儿看见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就道:“奴婢给您换杯茶吧?”说着将茶杯端了起来。 邹落梨刚要说不用了,暂时也不喝。冬香就急急忙忙的进来了,道:“姑娘,早上您给夏妈妈看病,没发生什么事吗?” 邹落梨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似得差点跳起来,紧张的看她:“没……没有啊,怎么会这么问?” 冬香疑惑的道:“夏妈妈居然收拾东西回济南了,走的这么突然!”说着又问:“她的伤好了吗?” 邹落梨并没有看到夏妈妈,哪里知道?自从上一次下元节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不过按照时日来说,养了四五十天了,应该好多了。 “回济南了?”邹落梨疑惑的自言自语,心里猜测,九成都和上午自己撞破了老太妃跟宋医官的事情有关系。 自己是无足轻重的人,所以老太妃提防的还是王爷,怕自己将此事说给王爷知晓。 连自己的奶娘都这么紧急的送走了,可见老太妃也是很紧张的。这和早上在南湘园时候的云淡风轻完全不同。 邹落梨也能感觉到,这背后酝酿着的惊天风暴。 “姑娘,姑娘?”冬香看她出神起来,以为她担心夏妈妈,忙叫了两声问道:“可是夏妈妈依然不好?您早上给看的……有问题吗?” 邹落梨摇头:“没有,夏妈妈已经好多了。”都能这么快的动身去济南了,肯定是大好了。 “那就好。”冬香松了口气,继而疑惑:“那为什么要回济南啊,这大雪的天气,路上那么不好走。” “夏妈妈还带了什么人?”邹落梨问道。 冬香摇头:“没有啊,就只是服侍她的那些人。”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道:“安怡呢,安怡是跟着走了还是留在府里?” 冬香摇头:“没有走,她……并不是专门伺候夏妈妈的人,她正经服侍的是老太妃。” 说到这里冬香抿了抿嘴,想了想又还是决定告诉她,便道:“姑娘,您还不知道吧?安怡是夏妈妈的亲生孙女。” 第100章 家里的东西 邹落梨并不是很意外。 之前在照看夏妈妈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安怡必然是夏妈妈的亲人。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这种关系而已。 冬香正在说着:“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避讳,这事就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再加上老太妃……对内宅管的严苛,她房里的人和事大家都不敢随意议论。” 邹落梨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另一件奇怪的事情来。 就是在夏妈妈那里看见的拨浪鼓,同一个拨浪鼓,一截鼓绳和弹丸在安怡身上,另外的部分在宋医官的药箱子里。 难道宋医官和安怡也…… 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邹落梨给否决了。应该不可能,若是如此,他们两人的行径又岂能瞒过了老太妃?两人都是老太妃那边的人,安怡还是夏妈妈的孙女,这些关系如此的复杂,怎么可能成功瞒住老太妃? 老太妃又岂能容许安怡给她自己来个兔子吃了窝边草? 但那个拨浪鼓又是怎么回事? 或者,宋医官和安怡是夫妻,他们的关系是在明的?这样宋医官和老太妃的事情有安怡遮掩,他常去老太妃那边也只说是去找安怡,便没人怀疑了? 但为什么没人说过他们是夫妻?真的一直到现在,邹落梨都没有从一个人的嘴里听说过,宋医官和安怡是夫妻。 所以不是的可能性更大。 邹落梨正蹙眉想着,果儿急匆匆的进来了,福身道:“姑娘,王爷来了。” 屋里的人都是一慌,邹落梨赶紧的起身去外面迎,走到门口的时候齐王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搀扶住了正要行礼的邹落梨:“免了。”又道:“都出去。” 屋里的丫鬟们刚跪下就听见这句话,赶紧的磕头急忙爬起走了出去。 邹落梨有些慌,抬眼看了齐王一眼,见他双目炯炯正看着自己,又心虚紧张的赶紧低下头。 齐王端详了她一会儿,上下看着确定没什么事,这才问道:“你早上被传到老太妃那边去了?是给夏妈妈看病吗?” 邹落梨低着头咬了咬下嘴唇。 果然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瞒着王爷。 第一,她不知道所有的内情,但她知道若是另一种选择,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王爷和老太妃的争斗会把所有的人都牵扯进来,包括自己,而且自己很有可能保不住这条小命。 第二,因为出招的人是老太妃,王爷是突如其来的应对,所以他的任何应对可能都在老太妃的算计之中,王爷的胜算会小一些。 对自己和对齐王都不利,邹落梨自然不会选择那种做法。 至于为什么还要顾及齐王,她暂时没心思去想,现在已经很多头疼的事情了,她哪里有功夫去深想这又是为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事吗?”齐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邹落梨摇头:“没有,就是检查一下而已。” 齐王相信了,点了点头,再次的端详她,声音低沉了些:“上一次我与你说的事情……” “王爷!”邹落梨打断了他的话,后退了一步。 齐王有些无奈,只能道:“好,好,我不逼你,你慢慢想。”他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些心痛和感伤:“你不信我对你的心意,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强迫你了,你意难平,便更难相信我,我也知道。” 他退后了一步,无声的叹息:“只希望你能给我、给你自己一些时间,好让你看清楚我的真心。” 邹落梨轻咬着下唇,心里很乱,无言以对。 齐王看了看她,柔声道:“我走了。”转身出去了。 她站着发呆。 冬香没让其他丫鬟马上进来,她自己悄悄进来看了看,试探着轻声道:“姑娘?” 邹落梨蹙眉,低声道:“你们忙你们的吧,我……我自己待会儿。” “是。”冬香答应着,也出去了。 邹落梨心烦意乱。 “姑,姑娘,您出来看看。”她在屋里没待多长时间,就听见萍儿在外面说话,声音带着吃惊。 邹落梨从屋里出来。 也吃了一惊。 薛晨站在院中,看着几个侍卫往里搬东西,六七个侍卫拿着或零碎或杂乱的家常用具进来,冬香着急忙慌的去开厢房的门,将那些东西全放在厢房里。 很眼熟。 都是邹落梨自己家里的东西。 有晒药用的竹筐簸箕,捣药的石臼,还有研钵,药捻子,戥子,这些东西中邹落梨最重视的就是一套汽柱甑,用来提炼药材的。这种汽柱甑商朝便已经出现了,是最早的蒸馏器,初时民间用于做烧酒,后来慢慢的被大户人家的内眷们用在了蒸馏花露凝香等物事上,邹落梨因了解药材提炼,便用来做药材,她荷包中的清凉油便是用此物提炼出来的。 为了买这汽柱甑,邹落梨卖药看病,存了两年的钱。 薛晨看她出来便过来了,道:“邹姑娘,这些东西是奉了王爷的命去你家拿来的,你看看还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拿来。” “哦……”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晨又道:“其实差不多都拿来了,晒在簸箕里的药材,衣服箱子什么的,还在车上正在搬,除了厨房的东西和搬不走的炕……”他顿了顿,努力牵起嘴角对她露出个笑容:“王爷吩咐的,能搬来的都搬来。” “多,多谢。”邹落梨依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道:“村里的人……” “已经跟里正说过了,你今后就留在王府。”薛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特别快,好像在躲闪什么。 “好吧,谢谢。”邹落梨情绪低落嘟囔了一句。 薛晨看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没再说话只点点头,走开了几步。 邹落梨站在屋檐下看着侍卫们将自己制作药材的器皿工具,装衣裳的木箱子,甚至连炕上的被褥都卷了来,一股脑儿的放在了厢房里。着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自然知道王爷为何要如此,他想留住她,所以把她家里的东西都拿来了,让她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可那怎么一样呢。 更何况,才发生的事情让邹落梨彷徨无措,她头疼的要命。 第101章 制作药材 “姑娘。”糖儿从外面进来了,笑着过来:“早上您不在,薛统领命人来说,要回去取您的东西,叫我们谁跟着去,奴婢就带了两个婆子去了,您的衣裳什么的,都是奴婢收拾的。” 她的年纪其实也不大,十三岁而已,但是比起甜儿来就显的懂事些,也渐渐张开了,不像甜儿那般一团孩气。 邹落梨点头:“好。” “奴婢跟着侍卫们进来的时候,看见,看见……”糖儿有点犹豫,声音低了些:“张姑娘在正殿那边,看着像是在跟王爷哭……” 她说的断断续续的,邹落梨不得不看向了她,道:“哭?那有什么,张姑娘是娇弱些。”这府里王爷是她唯一的亲人,受了什么委屈去找王爷哭诉很正常。 糖儿咬住下唇顿了顿,道:“薛靖跟奴婢说,他偷听了一两句,张姑娘是嫌王爷没有发落您,就是上一次她和孙姑娘在这里中毒的事,张姑娘觉着您有嫌疑。但是王爷居然什么都没做,她觉着委屈。” 邹落梨有些惊讶,想了想摇头,叹气道:“知道了。”一顿又问道:“薛靖是谁啊?” 糖儿忙道:“就是薛统领的堂弟,也是个侍卫。” 邹落梨点点头,能去偷听王爷和张姑娘的对话,想来这位薛侍卫年纪应该也不大。 厢房那边一片忙碌,糖儿也去帮忙,邹落梨过去看了看,制作晾晒药材的器皿都叫好好收着,衣裳什么的,因为好长时间没穿了,便吩咐叫送去洗洗,洗过了再穿。 “姑娘,这衣裳您可不能再穿了,若是在府里穿成这样,奴婢们是要挨板子的。”甜儿马上道。 “甜儿!”顿时冬香她们好几个人出声阻止。 邹落梨叹了口气,道:“洗洗收起来吧。”她起身回了卧房。 虽然这段时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但外表看似乎都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涟漪,春怀阁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安静了些。 不过邹落梨心里清楚,之前的几件事情是被齐王挡下了,至于自己撞破老太妃的那件事,也许老太妃暂时还在观望,等着看自己会怎么做。 之后几天她便一直没出门,只要不是有人传她去看病,就不出春怀阁半步,横竖对外说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连医所也不去,府里不管是什么热闹她都不会去凑。 上一次孙尚玉和张绮月在这里中了毒,倒是也有个好处,这两位现在也不来了,这边基本上没人来打搅。 当初九月份才来府里的那时候,邹落梨在冷宅的路上见到过一小片酸枣丛,当时顺手摘了些酸枣回来,扔在了窗台上,现在早已经晒得干蔫了。 这天没事做,看见了窗台上的酸枣,就将枣肉剥除,取出来里面的酸枣仁,又去将放在厢房里的石臼,戥子,小炉子小锅等制作药材的工具全都拿出来,将炉子点燃了,把酸枣仁放在锅里面炒。 待至炒香了,就放进了石臼中捣烂。 几个丫鬟围着看,都想上手帮忙,邹落梨叫她们别动手:“先看着点,学会了再说。” “姑娘不累吗?”甜儿好奇的问。 “这又不费劲,累什么呀。”邹落梨摇头好笑。 捣散之后用戥子称了称,二两为一服,中午就用竹叶汤调了喝下,此药可治疗心悸多梦,胆虚不眠。 她这几天被老太妃的事情吓得晚上睡不好觉,睡着了也多梦,心烦意乱。 自己家里的药材和器皿都拿来了,倒好像是找到了寄托,制作了几天药材,心烦都减轻了许多,于是天天琢磨着做什么药。 张绮月的生辰是在十一月初五。 初四这天,府里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邹落梨依然不出门,在春怀阁忙自己的。这天早上起来就把装药材的箱子打开了。这里面的药材大部分是薛晨这一次从她家拿来的,都是她在家的时候晾晒在的,可能是邻居汤大哥汤嫂子帮忙收进了屋里放着,大部分都还能用。 她挑拣出来一种晒干的根茎药材,先用切刀将药材切成了一片一片的,然后放进了汽柱甑中,加水盖上盖子并用布将盖子封严,放在炉火上烧着,火压得很小,慢慢的熬。 然后从药箱子里拿出来薄荷、丁香、干百合花瓣、玫瑰花瓣等等一应药材,准备再做些清凉油。 她一开始做药材,几个小点的丫鬟就好奇的围上来观看,今天也不例外,甜儿糖儿都凑在跟前,果儿盯着那汽柱甑好奇的打量个没完。 冬香去端了些茶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男人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一圈小丫头。 而屋里忙碌的人和看热闹的人居然都没发现身后门口多了个人。 莫公公站在门外面想咳嗽提醒又不敢,急的有点抓耳挠腮的,然后一眼看见了冬香,忙忙的招手叫她过来。 冬香惊得忙叫了一声:“奴婢拜见王爷。”在后面跪下。 这一声终于提醒了屋里的那群人,几个丫鬟转身就看见王爷在门口站着,顿时慌得手忙脚乱,赶紧都跪下:“拜见王爷。” 邹落梨赶紧将手里的丁香放下忙起身过来,正要行礼就被齐王过来伸手扶住了:“免了。”他好奇的看着地上桌上这一摊子:“你忙什么呢?” “做药。”邹落梨道。 “你病了?做什么药?”齐王问着,也过去端详那个汽柱甑。 “小女没病,做的是一些寻常用的药水。”邹落梨说着,看见王爷伸手想掀盖子,忙道:“别掀。” 齐王的手就顿住了,道:“怎么了?” 邹落梨只好过去给他解释:“现在正在汽蒸,里面的药水烧热了变成气雾凝结在盖子上,然后通过中间的中空内柱进入甑内并经由柱头的镂孔散发开来,最后凝集成的滴珠就是要用的药材,盖子一掀蒸汽就跑掉了。” 齐王恍然,收回了手,又去看桌上摆的瓶瓶罐罐:“这些又是什么?”他捻起一粒丁香看了看,因又看到了干百合花瓣和薄荷叶,便道:“你在做熏香?” 邹落梨无语,过去将丁香、百合花瓣还有晒干的薄荷叶全都放在了药研中研磨:“依然是药,有消肿止痛的疗效。” 第102章 调戏 小点的甜儿和糖儿特别怕王爷,早溜出去了。 萍儿和果儿立在门口候着,冬香稍微站的靠里一点,同样垂着手低着头,不敢乱看。 齐王就坐在了桌子后面的椅子上,看着邹落梨忙碌:“你这么厉害,还能制作药材。” 邹落梨的手一顿,转脸看着他:“王爷,您是不是怀疑那个硼砂毒……” 齐王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听见这话便眸子微挑看着她轻嗔:“你能不能别戒心这么重?起码在我面前不需如此。这些东西是我叫人给你拿来的,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本王不清楚吗?” 邹落梨被怼了,于是继续的研药,有些讪讪然。 “这玩意儿越看越眼熟,好像府里有青铜的,但是用来做花露的,这里面放的是花瓣。”齐王看着那个汽柱甑着实眼熟,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了。 邹落梨将已经研磨好的药粉倒在了黄纸上,然后将黄纸卷起把里面的药粉倒进瓷瓶中,点头:“对,民间多用于烧酒,而贵胄多用于制作香料露脂一类的东西。” 拿起另一个瓷瓶,用细长的长柄勺子将里面的药粉舀出来两勺,放在黄纸上,然后用手指勾住了勺子,在那些瓷瓶中寻找另一种需要的药材。 齐王就看着她的手,手指头修长漂亮,肌肤白皙,摸起来也滑嫩。 “你这手也不像是经常做粗活的手啊。”他没话找话。 “怎么不像?”邹落梨将手抬起来看了看。 齐王就笑:“看着细皮嫩肉的。” 邹落梨的脸一下就红了,又羞又窘,没想到这位王爷居然明目张胆的调戏自己,她眼眸一闪,把勺子放下将手翻来覆去看了看,故意道:“不但挖药研药,小女以前也验过尸,就是这双手将胸腔或者头颅打开了……” 果然看见齐王一下就变了脸色。 邹落梨突然就很想恶作剧,故意做出可怖的笑,慢慢的把手伸向他:“然后血淋淋的伸进去……” 齐王突然凑上来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 邹落梨似被烫了一般,迅速的缩回手,满脸通红的看着他,一下子咬住了下唇,又气又恨又羞。 齐王已经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你还想吓唬本王?本王什么没见过?”他甚至还想抓住她的手:“你来试试啊。” 邹落梨忙后退,并且把手藏在身后,红着脸气愤的道:“你也不怕……你知道我刚抓过什么药吗?” “什么药,有毒啊?”齐王凑近了她满眼促狭的笑,声音低低的:“本王早就中了你的毒了,你不知道吗?” 这家伙太会撩人了,邹落梨着实吃不消,斗嘴的话更加不是对手,只能通红着脸站到桌子的另一边去,继续忙碌来缓解一下羞赧和窘迫,嘟囔:“这话可千万别叫人听见了,不然小女又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桌上放的瓷瓶太多了,她紧张羞赧,一个不注意手指头就碰到了一个小瓷瓶,瓷瓶歪了。 齐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小心。”他顺手还把邹落梨的手抓住了:“烫着没?”将她又拽到了身边。 她的手离甑好远呢,分明是故意的占便宜。 邹落梨满脸通红的忙挣脱:“烫什么呀……”重新回到桌子的另一边站着。 齐王刚得手正高兴呢,冷不丁她猛地用力马上又挣脱了,又去站的老远,砸吧了一下嘴,想着还是别吓着了她,所以坐着没动,只感觉刚刚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小手又是冰冰凉的。 “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身为一个医者,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吗?”他埋怨。 邹落梨没说话,拿起长柄勺继续忙碌。 “跟你说话呢,不理我了?”齐王指着桌上的瓷瓶:“你不理我我就把这些全都收走。” 邹落梨惊讶的抬头看他,很是嫌弃,想说你多大了?有意思吗?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又咽进去了,总觉着说这些话似乎和他在调笑一般。 “手凉是有很多原因的。并不一定是身体不好,也许是先天性的。”她抬眼看了看他,又有种恶作剧的想法,于是开始胡说八道:“有些人天生凉薄心冷如刀,没有情绪波动血液流动慢,所以身体就很凉。简单点说,就是血凉,王爷知道蛇吗?” “知道。”齐王看着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蛇是冷血动物,有些人也是。”邹落梨看着他:“我属蛇。” 齐王仿佛被唬住了,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半天,然后站起来走向了她。 邹落梨顿时有点紧张,绕着桌子转:“王爷你又想干嘛?您没事吧?” 齐王突然迅疾的伸手就抓住了她,邹落梨低低的惊叫了一声想挣脱,却已经被他扯到了身前困在桌边,齐王低头看着她,终于眉眼升起笑意,一种奸计得逞的得意的笑:“你这个傻丫头,我一直惦记你手凉,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想帮你暖暖……血凉?身体都很凉?难道想让我帮你暖身子?” 邹落梨倒吸了口凉气一下子就捂住了脸,又羞又气又无措:“快点放开我……”谁会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 “我要不放呢?”齐王在她耳边吃吃的笑,唇几乎要亲到她的脸了。 “启禀王爷,张姑娘那边……啊!”门口突然传来了莫七的声音,最后惊慌了叫了一声,显然是刚看到屋里的情形。 邹落梨趁机忙推开了齐王。 齐王转头看门口,见莫七站在那边正慌乱,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继续装没看见的禀报。他被打断了好事,特别没好气:“又有什么事?” “张姑娘那边的婆子来询问,明天想在飞霞苑设宴,请王爷过去用午膳,不知道王爷能不能腾出空来,若是过去,便让厨房早做准备。” 齐王一听这点破事,顿时火了:“屁大点事都值得你跑进来回禀?滚出去!” 莫公公狼狈不堪的躬身连连点头:“是是,奴婢滚,这就滚……”退出去了。 邹落梨挣脱开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在屋里的几个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全都避出去了。这些臭丫头……邹落梨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103章 想想我的真心 齐王将莫七撵出去,又去看邹落梨。 邹落梨已经站的远远的戒备的看着他了:“王爷,您还是快去忙你的正事吧,小女实在不敢耽误王爷的时间。” 齐王往她那边走了两步,她就紧张的马上绕开了一大圈。 “本王现在没事。”他只好坐下了,免得站着叫她紧张:“你忙你的,我不逗你了就是。” 邹落梨依然戒备的看着他,见他果然坐着不乱动了,还对她真诚的笑,只能满腹孤疑的走到桌边,将几个瓷瓶的木塞子先塞上。 这些药物应该尽量密封保存的,不能这样长时间的敞着口。 她一边做事一边小心的注意着对面的齐王,王爷坐着似乎是真的老实了,她慢慢的放下些戒备,继续调制药材。 “制药你很熟悉嘛,”齐王又开始没话找话:“以前在家里就是做这些的?药是哪里来的?” 邹落梨道:“我之前在家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日子的,各种药材成熟的季节去采挖回来,然后或晾晒,或蒸煮,之后切片、捣碎、研磨等等,处理好了卖给药铺子,或者香料铺子。” “这样单调的过日子有什么意思呢?”齐王就道:“本王就是想不通,人人都喜欢富贵,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留在王府享受富贵?” 而且父母亲人都不在了,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怕惹她伤心。 邹落梨抬眼看他,正色道:“王爷,你强行留下我就是因为好奇?认为人人都喜欢富贵独我不同?觉着新鲜吧?那我跟您说,并不是如此,也有人喜欢过自己愿意过得日子,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我感兴趣的就是采药行医,这就是我想过的日子。您也别觉着新鲜,那是因为您见到的普通人太少了而已。” 齐王刚想说,本王对你当然不是觉着新鲜好奇,本王就是喜欢你。 顿了顿又改了主意,笑着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本王见过的女人从来都是奉承我,迎合我,我说什么都会从了我,独独你不同——或者你可以试试,若你也如此,也许本王觉着没意思了,就会放你回去。” 邹落梨却没有上当,哼了一声看着他道:“王爷,我为何要试啊?为什么就不能是王爷从了……不是,迎合……也不是,”尽管发现了他言语中的陷阱,但没想到陷阱中还包裹着一层口头便宜,邹落梨差点上当,思考了一顿才找到了合适的词:“尊重我的想法,放我回去?” 再说了,难道不是你倚仗权势把我抢来的吗? 齐王却根本不管她的话,已经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本王可以从了你。” 邹落梨并不想脸红的,这个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完全不想听自己说什么诚恳的话,他就只想着调戏而已。 但脸上的红晕还是无法控制自如,浮现在了脸蛋上,仿佛是掉落了一颗胭脂,晕开了,娇嗔俏丽。 齐王看着她羞红的脸蛋,就愈发觉着心痒难耐,眸子里全都是笑意的看着她:“你现在是不是对我也有些动心呢?” “王爷,如果有一天突然来了个人,不由分说的把你从家里抢走了,还强迫你留在一个不愿意留下的地方,让你做牛做马……你会对那个人动心吗?”邹落梨看着他道。 齐王好像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笑眯眯的:“如果我是个采药为生的小女子,抢走我的人是堂堂王爷长得还俊朗无双,我会求之不得的。” 邹落梨就知道他脸皮有这么厚!无语摇头:“事实是,你不是!” 齐王又挑眉微嗔:“什么叫做牛做马?我让你做牛做马了?我想让你做我的侧妃!” “但是我……” 邹落梨话没说完,门外面又有了响动。 她扭头看过去,齐王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于是只好也去看门口,声音又不耐烦起来:“谁在外面?!” 莫七怯怯的进来了,躬身:“启,启禀王爷,明,明天请了堂会,张姑娘那边的人送过来了戏单,请您先点两出戏,也好让戏班子准备着……老太妃已经点了……” 齐王气的一下子站起来冲着他就过去了。 莫七吓得‘噗通’跪下了:“奴婢该死!王爷恕罪啊!” “王爷。”邹落梨忙叫了一声道:“您快点过去吧,张姑娘过生辰,这府里头的人都看着您呢,您重视了别人才能重视。” 齐王脚步就顿住了,转脸看着她,有些无奈,还有些不舍,走近了两步伸出手来不知道想干什么,但是邹落梨已经马上连续退后好几步避开了。 齐王只好悻悻然的把手缩回去,道:“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要总当成耳旁风,好好想想,本王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你家里的东西都拿来了,还想要什么你说,就是房子我都可以给你搬来!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把本王当成……”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谑笑:“总之不要老是把我当成是抢你回来的人,认真的想想本王对你的真心。” 邹落梨简直差点气笑了。他居然还理直气壮的叫自己认真想想,好像犯错的人是自己一样。 突然的眼前人影一闪,不知道怎么地刚刚还离自己好几大步距离的齐王突然就到了跟前,还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蛋。 “瞧你这幅气呼呼的样子,还蛮可爱的。”齐王凑近了她低声的笑:“再说一遍,想想本王对你的真心……” 邹落梨已经惊得连退了好几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好像看鬼一样。 齐王开心的笑着:“我走了。”背着手终于出去了。 莫七忙爬了起来,低着头跟着出去了,走到了门口示意外面站着的丫鬟们进去,同时低声吩咐:“用心伺候!” 这话他已经叮嘱过很多遍了,但是莫七觉着自己就算是再多叮嘱几遍也不为过。刚刚他听到了什么?王爷说,让邹姑娘好好想想他的真心…… 所以修葺紫萝洲,确定就是给邹姑娘准备的了。这个小医女真的是不能小看了,以后很可能是成为侧妃的人呢! 莫七躬着身子小跑着跟上了王爷。 第104章 芳辰 屋里,邹落梨被气的不轻。 又被刚刚王爷鬼魅一般的脚步惊到了,半天才回神,想通了。帝王家的孩子们从小都是从文习武,学习文韬武略,齐王会武功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丫鬟们陆续的进来了,只是谁也不敢乱说话,邹落梨心情烦乱,也没多说什么。 蒸了整整一天,收集了大约一小瓷瓶药水。齐王来的时候没问,邹落梨也没告诉他,这药水是杀虫水,或者说,是有毒药水。 所用的药材很多都是后世杀虫剂中采用的,喷洒出来可以杀死蛇虫蚊蝇,对人体也有一定的害处,人如果站在喷洒过杀虫剂的地方时间长了,会恶心呕吐,身体不适。 但只要不吃下去,症状会在离开喷洒过药物的地方之后消失,或者喷洒的时间长了也会失去药效。 即便是误服了,除非剂量大,是不会有性命的危险,只是会腹痛难忍,这一瓷瓶的计量不大。 邹落梨制造这个药水自然不是为了害人的,她只是想自保。在这充满了算计的府里自我保护,可她除了懂医之外其他的都不会,也没什么能力超群的人帮她,所以也只能想出来这些办法而已。 第二天就是张绮月的生辰。 邹落梨依然是没打算出门的,所以早上起来得很晚,一上午也懒洋洋的,只是将昨天没来得及收拾的制药器皿清洗了。 午时初,又取了二两酸枣仁粉,准备吃了午饭之后服用,调节一下心情烦乱失眠多梦的情况。 果儿这时候进来禀报:“王爷来了。” 邹落梨不及多想忙起身去迎,王爷已经大步进来了,看着她笑着道:“走,咱们去赴宴。” “赴什么宴?”邹落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之后马上又想起来了,昨天张绮月不是邀请了王爷去她那边用午宴嘛,忙道:“张姑娘请王爷赴宴,是贺张姑娘的芳辰,小女不过是府里医女而已,实在没有资格参加。” “我说有就有。”齐王说着就过来伸手想拉她的手。 邹落梨后退躲开,看着他:“王爷,小女真的没资格去。”上一次张姑娘在这里中毒的事情还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呢,自己若是去了,张姑娘的脸色岂能好看?王爷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带着自己过去是给张绮月过生辰啊,还是给她添堵啊? 齐王站定了看着她,特别认真的样子:“这府里不是本王说了算吗?我说你有身份,谁敢说个不字?本王让你陪我去赴宴。” 邹落梨张了张嘴,心里又有点气,每次都这样,说不过就不讲理。 “快服侍你们姑娘换件衣裳。”齐王吩咐丫鬟们:“别耽误时间。” 冬香和萍儿果儿就急忙的过来了,虽然王爷没说什么,但几个小丫鬟还是有点害怕起来,不敢耽误的半搀扶半簇拥的将邹落梨涌回里屋去。 邹落梨也怕齐王又牵连丫鬟们,只好换了衣裳,不情不愿的出来了。因为心里生气,出来的时候也不言语,低着头站在王爷跟前,任由他上下打量着。 “走吧。”齐王好像挺满意的,转身往外走。 邹落梨跟在后面。 果然,来到了飞霞苑,率领着丫鬟婆子们在院中迎候王爷的张绮月抬眼看见了跟在后面的邹落梨,脸色顿时就变了。 邹落梨低着头舔舔嘴唇,很无奈。 “本王早上给你送来的礼可收到了?”齐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 张绮月忙道:“收到了,多谢王爷厚爱。”她扭头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 翠缕明白,但心里有点不敢,邹姑娘可是跟着王爷来的,不过姑娘的吩咐她也不能违拗,只能稍微的落后了半步,在门口的时候故意伸出胳膊阻拦了一下,将邹落梨拦在了门外。 邹落梨脚步一顿,抬眼看是翠缕,脸上表情倒是挺复杂的,虽然出手阻拦自己了,可反倒是她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安似得。 邹落梨便缩回脚,正好她还不想赴这个尴尬的宴席呢。 “落梨,你为何不进来?”屋里王爷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亲近的喊邹落梨,居然是当着张绮月的面!邹落梨心都沉了,又气又惊,实在疑惑王爷这么替自己树敌是存了什么心思?他还嫌敌视自己的人少了吗? 翠缕迅疾的收回了她的胳膊,吓得脸都白了马上先进了屋。后面的丫鬟有人帮邹落梨掀起帘子来,都不需要邹落梨的丫鬟动手。 帘子掀起来,屋里的人都看着她,邹落梨无奈,只能进来了。 低着头欲走到王爷身后站着,突然又想起来了,忙给张绮月福身:“小女恭贺张姑娘芳辰吉乐。” 张绮月脸色很不好看,正要说话。 齐王已经笑着道:“绮月,落梨是本王拉着来贺你生辰的,你心中莫要一直想着之前的嫌隙,那些事情本王还在查,但必然是和落梨无关的,这一点你需清楚。你在府里没有知心姐妹,今后便可将她看做亲姐妹,好好与她相处。” 张绮月应该也听说了一些王爷和邹落梨的闲话,所以并不意外,但肯定是不甘心的,看着邹落梨的目光依然不善,冷冷的打量着她,勉强的道:“这既然是王爷的意思,绮月自然是遵从的。只是不知道邹姑娘愿不愿意诚心诚意对待我。” 邹落梨抿着嘴低着头。 自然听得出来张绮月这话是挤兑自己,想看自己当着王爷的面怎么说?能说不愿意吗? 但若是自己说了愿意,张绮月还不满意怎么办?叫自己发誓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要按照她的愿望继续发誓?那不是羞辱自己吗? 邹落梨还在琢磨,齐王已经道:“邹姑娘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这些话何必一定要说出来,绮月,你素来性子温柔和善,本王希望你对落梨也能如此。”说着他伸手拉了邹落梨一下:“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邹落梨被拉的坐在了王爷旁边的椅子上。 张绮月看见王爷拉她的手,两个人的手签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脸色难以控制的变得难看无比。 第105章 堂会 午宴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度过。 只有他们三个人,邹落梨在府里的身份不过是个医女而已,但却被王爷拉着和他平起平坐,一起用膳。 且王爷对她总表现出一种若有似无的亲密,虽不过分,但让人能够感觉得出来。 张绮月心里明白,表哥这都是做给自己看的,叫自己认清楚事实,那个邹落梨今后必然会成为表哥的人。 她心中很不甘,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表哥又多了个喜爱的人而心酸的话,那么在那次中毒之后,她对邹落梨就毫无好感,甚至非常敌视。 表哥明明知道这个邹医女身份可疑,行为可疑,做什么都可疑,可偏偏居然喜欢她! 张绮月又生气又不甘心。 用过了午宴,已经有人来请去花园听堂会,齐王和张绮月一起到老太妃那边去恭请,请到了后宅最大的花园这边,大家坐定了,堂会便开始了。 一共点了三出戏,就是老太妃、齐王和今天的寿星张绮月点的戏,原本也请孙尚玉点了,但是孙尚玉推脱没点。 老太妃听完了她自己点的戏之后便称体乏回去了。 邹落梨从老太妃过来之后就很紧张。但老太妃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连特别的看她一眼都没有,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整场戏,上面唱的锣鼓喧天的,邹落梨却一直心不在焉,琢磨老太妃接下来要做什么,会做什么? 自己一个小小的医女,对谁都构成不了威胁的,所以老太妃的目的还是利用自己对付王爷。 自己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来,那么她会就这么放过自己了?当成一切都没发生? 应该不可能,自己知道了她那么要命的事,老太妃心狠手辣的人,难道不打算灭口? 但若是要灭口,却又在等什么? 当然了,邹落梨不是急着死,而是因为提着心等着老太妃的下一步举动,每天不停的思索不停的揣摩,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有时候真的希望还不如快点来个什么结果呢。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看完一整出戏,感觉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是老太妃走了。 第二出戏开始了。这是一出文戏,一直唱着,并无打斗和什么热闹的场面。 齐王斜躺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宝座上,觉着有些寡淡没意思,虽然这出戏是他自己点的,不过也是瞎点,点的时候心思根本就不在戏本上。 邹落梨在老太妃走了之后就心神不宁,加上也不是很喜欢听戏,心情很烦躁,于是轻轻起身想去安静的地方歇会儿。 “做什么去?”王爷虽然斜倚着看着戏台子,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在她起身之后马上问道。 “舍后。”邹落梨心里没好气,嘴上恭敬的回答。 但是这直白的回话还是叫张绮月和孙尚玉全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表情震惊又尴尬。 只王爷觉着好笑,回头看她眸中带笑:“小心别着了凉。” 邹落梨低着头都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两束目光顿时又变成了刀子一般的凌厉,她默默的咬牙,王爷故意在两位姑娘面前如此对待自己,是真的嫌自己的敌人太少了。 “是。”不理王爷的戏谑,依然恭敬正经地回答,然后福身退了出来。 立在那边候着的冬香和果儿忙过来了,冬香轻声问:“姑娘,您要去哪里?” “找个清静点的地方透透气。”邹落梨轻声说着,只往远处走。 果儿道:“奴婢知道那边有个僻静的小园子,种了好些的竹子呢,咱们去那边吧。”说着前面领路。 其实就是一大片的竹林围绕成的一个小园子,里面有个亭子,周围竹林深深,因着冬天竹叶都黄了,也没有那么的茂密,但依然清静。 丫鬟们出来服侍都带着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比方说坐垫。这会儿冬香就拿出来坐垫放在亭椅上,邹落梨过去坐下,长长的深吸口气。 “姑娘,王爷今天……王爷是希望您能和张姑娘好好相处,这府里的三位姑娘,要说王爷真正看重的,也只有张姑娘了。”冬香看见她明显心思烦乱,还以为她是小女心事。 邹落梨心里叹了口气。 她根本就不喜欢齐王,根本不想留在王府,当然不可能对这些事情上心。她现在只求能平安的逃过老太妃这一出大劫,然后平安回家。 “说白了,张姑娘是王爷嫡亲的表妹,王爷对她另眼看待也是因为这一层的关系,其实王爷付出真心的,奴婢看只有对您。”果儿倒比冬香更敢说一点。 冬香本是比较敢说话的,以前也爱跟邹落梨说一些府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只是被牵连责打过之后,加上因为王爷越来越重视姑娘,冬香的胆子就越来越小了,怕一个不注意说错了话惹出事端。 而且她也有了更大的追求。 王爷都已经有了纳姑娘为侧妃的想法了,邹姑娘出身贫贱,娘家根本无人了,若是成了侧妃,自己这些身边服侍的肯定依然随身服侍,也不会有谁来抢侧妃贴身大丫鬟的位置,现如今夏香已经失去姑娘的信任,冬香是唯一一个跟着姑娘时间最长的人,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了。 冬香希望自己变得更加沉稳些,将以前那种随口爱说三道四的毛病改了,成为姑娘能够信任能够托付的丫鬟。 “王爷在张姑娘面前从来都是以礼相待,没有一丝一毫的亲近,今天这些对您的举动,从没有对张姑娘做过,奴婢们冷眼旁观看的最清楚。”果儿还在说着。 邹落梨看了她一眼,叹气道:“别说了。” 果儿点头轻声道:“是。您就算是很心烦,在这边坐一会儿也早些回去,不然王爷该派人来找了。” 邹落梨本来动了直接回春怀阁的念头的,但是被果儿这么一提醒,怕自己那边回春怀阁了,这边王爷又派人满园子的找自己,不是更闹得大战旗鼓? 她现在只想低调,最低调。 在这边坐了一会儿心情没有多平静下来,反倒冷的受不了,只好起身回听戏的大园子。 第106章 真心话 刚刚邹落梨起身走开没多久,孙尚玉也起身称身体不适告辞了。 这些人平常里和张绮月就不是很亲,尤其是孙尚玉,本就是个冷淡的人,便是表面上都没有和谁很亲密的,所以提前离开张绮月并无不满。 而且她现在根本顾不上,她满心想的都是今天王爷对待邹落梨的态度,太亲密了,简直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王爷对邹落梨的喜欢。 齐王斜倚着听戏呢,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了嘤嘤嘤的低低的哭声,他惊讶的转头看过去,看见坐在旁边的张绮月居然再哭。 “怎么了?”他问了一句,然后想起前两天张绮月去找自己哭诉,嫌之前中毒的事情就那么随便过去了。 难不成又要说这事? 果然,他心里还这么想着呢,张绮月已经哭着道:“王爷,绮月怎么都想不通,上一次在春怀阁中毒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提了?我差点死了!难道邹姑娘一点都不在意?瞧她今天的样子,跟没那件事一样,我就算是再卑微,也是王爷的表妹,就算是看在王爷的脸面上,她也不敢如此的小瞧我。” 齐王又开始无奈的头疼起来:“谁敢小瞧你啊?谁又敢说你卑微?你不要总这样……”顿了顿,把没事找事换了种说法:“心思太多。中毒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之前就是落梨帮忙才能查出来毒源的,她知道的也比你多,此事她问心无愧,所以可能你觉着她有些不在意。是因为我们心里都更清楚。” 王爷这是亲自替邹落梨作保了。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张绮月也不能继续不依不饶,若是还死咬着这件事不放,显然会惹了王爷厌烦,也让王爷怀疑只是专门针对邹落梨。 所以张绮月抹着眼泪哭着道:“王爷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就不敢在计较……只是王爷,您叫人打扫紫萝洲,又跟老太妃提及要纳邹姑娘为侧妃,这事是真的吗?您……您若是成了亲,我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 齐王有些不满了,坐起来道:“本王纳侧妃跟你住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啊?” 他的这一句话顿时惹了张绮月了,张绮月猛地抬头吃惊的看着他,眼泪就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下,又委屈又吃惊的:“您,您……您是真不知道还是……” 齐王岂能不知!只是看到她这般梨花带雨哭个不停,心里着实烦躁,又不知道如何安抚,且也没心思安抚,心里还惦记着邹落梨去了好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那丫头该不会直接回春怀阁了吧?以她的性子还真做得出来。 这么一想愈发待不住了,但表妹过个生辰这会儿人都走光了,自己若是也走了,岂不是叫张绮月更加的难过? 只能勉强留下。 于是心情就不好起来了,只想快点安抚住她,叫她别哭了。所以看着张绮月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们几个不是都不愿意做侧妃么?既然看不上这个位置,本王给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张绮月没说话,低头继续拭泪,但哭声没有了。 齐王敏感的觉着哪里不对,他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后面脸色尴尬难看的邹落梨。 邹落梨低着头上前,给他们俩福身:“王爷,张姑娘,小女头有点疼,想先行告退了,王爷恕罪,张姑娘恕罪。” 张绮月道:“你走吧,在这里也难受。”她声音中还有哭泣的余音,横竖也是不遮掩了。 邹落梨转身就走。 齐王被无视了,很尴尬,看到邹落梨那样的脸色也有些紧张,于是顾不上其他了,对张绮月道:“绮月,本王也走了,你和丫鬟们自己玩吧,也能随意些。”说着就从脚踏上跳下来,追着邹落梨跑了。 张绮月先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继而又羞恼又伤心。 齐王不顾形象的跑着追上了邹落梨,跟她肩并肩的一起往前走,走了一会儿转脸看她的脸色,见她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前方,好像不知道自己跟在旁边。 齐王很窘,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你也生气了?我那是随口……绮月哭个没完,我只是想安抚她而已。” “王爷,小女没有生气,小女从头到尾都不想卷进这些事情中,您是娶谁纳谁,娶多少纳多少都跟小女没关系。”邹落梨看着他道。 齐王站住了想说话。 但是没想到她并没有站住,依然继续往前走,齐王只能一步上前将她拉住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不让她躲开,正色的看着她:“既然你这样以为,那我就正经跟你说一次。本王到现在一个女人都没有,府里头那些什么侍妾什么通房的,本王谁都没碰过。我喜欢你,你是我头一个这么喜欢的女人,我要纳你做侧妃,是真心实意!” 邹落梨走不掉,只能抬眼看着他,眸光清澈表情淡然——也很明显,她不信。 齐王磨了磨牙,有些恼了:“你不相信?” “您觉着您这话说出去谁信啊?”邹落梨本来不想跟着这个话题的,他有没有,碰没碰过女人,自己一点都不关心。但是又觉着他撒这种谎太幼稚了,实在忍不住跟他拌嘴:“您又不是有毛病。” 齐王突然一下子推开了她,推开她的瞬间好像脸都涨红了。 邹落梨被推的后退了两步,惊讶的看着他,张了张嘴要说什么,一顿之下心中突然闪过什么想法,马上闭上了嘴。 “总之这件事很复杂,我是需要装出……一些样子。总之,刚刚和你说的话没有别人知道,尤其不能让老太妃知道,这牵连着我的性命。”齐王看着她,脸上有些复杂难言,顿了顿,轻声道:“我喜欢你,你若是肯多想想我,以你的聪慧总会想明白一些事,我也愿意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了许多,语调像是说话又像是叹气:“什么都不瞒着你。”再次的看了看她,转身走了。 邹落梨站在原地出神了半天,直到远远跟着的冬香和果儿上来了,轻声的呼她,她才回神,蹙眉思索着,回到了春怀阁。 第107章 失误的方子 内宅上房。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赵医正跪在地上低着头,而宋医官却坐在窗户那边的雕花细木贵妃榻上,也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翡翠南珠坠角,仿佛在专心把玩。 只有老太妃坐在上首的紫檀雕云龙纹罗汉床上,前倾着身子双目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赵医正,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几个月了?”过了半天,老太妃才一字一字的问道。 赵医正始终低着头:“有两个月了。” “之前给我开的避子汤没用?”老太妃声音阴恻恻的。 赵医正的头便更低了些,声音也有些微颤:“启禀老太妃,您凤体娇贵,臣不敢开药性太过强烈之方,只敢用一些温和的药,紫草和红花都属如此,只是温和的药方子是有些……时候可能不那么……有时候会不起作用。” 他小心的侧头看了那边坐着的宋医官一眼:“之前开方子的时候曾经和宋医官商量过,矾石等药太过虎狼,实在不敢给太妃使用。” “你少把他扯出来给你做挡箭牌!”老太妃厉声道。 赵医正马上磕头,声音都在打颤:“微臣该死!” 一旁的宋医官被点到名字了,这才抬起头来,不过还是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赵医正。 老太妃站了起来,有些气急败坏,来回走了两圈,怒道:“说的倒是好听,不敢用虎狼药,现在可好,落胎药全都是虎狼药,不吃也得吃!” “微臣该死。”赵医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好像让老太妃怀孕的人是他一般,这个屋里就只有他做错了事。 老太妃心里气愤走的快了点,回来的时候就被脚踏的一角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屋里姜嬷嬷和另两个下人吓得急忙赶着去扶,不过她们都没有宋医官速度快,本在窗户那边坐着的宋医官飞快的站起来,快速的抢到了老太妃的身边扶住了她,柔声道:“坐下吧,别气坏了身子……”说着他看了地上跪着的赵医正一眼,道:“之前赵医正确实和我商量过,矾石毁身子,不宜长久用,这也是没办法。” 对他,老太妃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脸上的怒气缓和了很多,靠在了他的身上,有些委屈的低声道:“现在可怎么办?” 宋医官轻声道:“只能吃落胎药了。我们会商量一个最无虞的方子,对身子危害也最轻的……只是还是要苦了你了。” 老太妃眼圈都慢慢的泛红了,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你放心,也不是所有的落胎药都是虎狼药的,我们自然是会选最对症最有效的,尽量让您少受苦。”宋医官这话说的很轻,只有靠在他怀里的老太妃听得见。 老太妃就被哄好了,仰着脸看着他点了点头道:“那就去吧。” 宋医官答应着,轻轻放开了她,这才过来亲自将赵医正扶了起来:“请起吧,赵医正。” 赵医正被扶了起来,有些感激的对他点头示意,又躬身告退。 他们两人出去了,老太妃脸上的柔情蜜意也消失了,有些疲惫的坐下靠在后面,看着前面的地发呆。 这种事情说到底受罪的是女人,就算她贵为老太妃也无可避免。 姜嬷嬷示意一个大丫鬟去倒些热水来,她端着上前:“太妃,您喝点水吧?有赵医正和宋医官他们,您就放心吧,不会受罪的。” “这种事情岂能不受罪。”老太妃烦躁的说了一句,将脸稍微一扭,表示她并不想喝水。 姜嬷嬷于是将水杯回身递给大丫鬟,继续劝道:“您不用担心,这世上的女人千千万,吃过落胎药的人多了去了,就跟生孩子一样,大部分都没事儿的。您是没吃过,心里没底儿,其实落胎药并不都是虎狼药,那些虎狼药是庸医开的,骗人的玩意儿,王府里医所的医官们,随便扯一个出来都称得上神医了!他们自然不可能开出虎狼药来。” “身体到底受罪啊。”老太妃道。 “有些市井乡下身体好的妇人,落胎就跟来月事一样,两三天的就没事了。”姜嬷嬷笑着道:“当然她们不能和您比,但那些人吃的落胎药都是走方郎中胡乱开的,那才是虎狼药。您就不用担心,医官们必然是小心谨慎的给您开方子,几个人商量用的药必然都是最适合您身体的,只要开的方子好,肯定不会让您受多少罪的。” 她最后笑着说了一句:“再说了还有宋医官呢!” “他?”老太妃哼了一声:“他就是赵医正教出来的,他们有什么可商量的?还不等于就是赵医正开方子?我现在对赵医正……他给我开的避子汤,当时是怎么说的?满口保证说没问题的。” 姜嬷嬷道:“赵医正向来谨慎小心,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避子汤确实……谨慎过了头,可能效用就不大。” 老太妃沉吟了起来,没有在说话。 姜嬷嬷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了,也不敢打搅,等了一会儿见她脸上有些决定什么的表情,就道:“太妃,您是想接夏妈妈回来?” 这是她猜测的。夏妈妈是老太妃的奶娘,老太妃有什么大事还是希望奶娘能在身边,也能给出出主意。另外,夏妈妈是落过胎的,找她回来询问,老太妃可能觉着心里更踏实。 没想到老太妃居然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想,叫邹郎中给我开个落胎药的方子。” 姜嬷嬷很意外,惊讶的道:“她?她一个小丫头……能懂这些吗?” 老太妃摇头看着她道:“你莫要小瞧了那个小丫头,我倒觉着她的医术尚可……甚至可能不在那几个医官之下。硼砂毒那件事,外面的人早就禀报进来的,当时连赵医正都诊断错了,是她一眼就看出来真正的毒物,才能对症治疗,少死了许多人。还有上一次,曦月那边的嬷嬷给她灌药,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能知道哪几味毒药,这不都是本事?她是从小跟着父亲学医的,就不能用年纪来看待她的医术能耐。” 第108章 先下手为强 姜嬷嬷声音低了些道:“您说的是。只奴婢另有些担心,若是此事也让她知道,到底是风险太大了——这可是要命的事,但凡是王爷那边得到一点风声,可真是不得了……” 老太妃道:“她撞破了我的事,不也是要命的?王爷虽然早疑心了,可从没有抓住过把柄,若是她去说了,把柄可是实实的。”说到这里微微一哼:“她不也没敢说吗?” 又皱眉沉吟,道:“已经布置的妥妥的,等着王爷上钩呢,没想到那丫头胆子太小,只想保命。说不定她还想蒙混过去,以为她闭上嘴不说,我就放心了?既然她不敢说,那就在给她加大些剂量。” 姜嬷嬷道:“只是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去跟王爷禀报,王爷尚需要查,需要人证物证才可证实确有其事,这一次……若是王爷直接找人来给您诊脉,这可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了。” “我是木头?他做儿子的想让医官强行为我诊脉,我难道只能答应?”老太妃一边想一边说:“再说了,若是他真的找医官强行诊脉,那不正好多了一桩不孝的罪状?” 姜嬷嬷觉着不太妥,皱眉。 老太妃道:“就算是诊了脉断定了,往上告也需要时间,有那些功夫我早已经落了胎了。” “这不是太危险了吗?”姜嬷嬷道。 “你以为没有一丁点的风险,就能扳倒了一位堂堂王爷?”老太妃看着她:“哪有那么容易?反过来说,王爷想要扳倒我这个老太妃,他名义上的母亲,也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 姜嬷嬷就不说话了,这说的也是啊。 老太妃又沉吟着道:“说到底,上达天听之后也是各说各话,人证物证那些的,谁找不到呢?他有我也有,端看金銮殿上那位想相信谁。” 姜嬷嬷迟疑的道:“皇上若是有一点点顾念手足之情……” 老太妃冷笑:“他若是顾念手足之情也不会等到现在。当初……在宫里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里头,有一个算一个,对齐王戒心最重的,怕就是如今金銮殿上坐的这位!你再算算皇帝今年多少岁了?前年就是整三十的圣寿,要不是因为先皇的孝,宫里怎么也得大办一场,可到如今还没有皇嗣呢,宫里的女人们都快疯了!他独独这么一个皇弟,你说他能放心吗?他念手足之情?可笑。” “齐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今年也有二十三、四了吧?娶妃的事情还端着不着急呢,你当他真不急?还不是因为金銮殿里那位没子嗣,他担心被忌讳?我盘算的这些事,你当他不盘算?他也磨刀霍霍呢!就是我和他就是谁先下手的事儿!谁先下手谁为强,后下手的就遭殃。” 老太妃说到这里停了停,歇了口气,冷笑道:“在宫里的时候齐王年岁虽然小点,但也不是完全不懂事,所以他母亲的那些事情他未必一丁点儿不知道,但凡是知道一点点,你想想吧!那可真的是咬着牙合着血的给我们记着仇呢!我不先动手,难道等着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弄死我?” 这番话说的姜嬷嬷是无话可说,只有连连点头的份:“还是太妃高瞻远瞩,想的周全,奴婢实在是目光太短浅了。” “事儿就是那么些事儿,谁都想的明白。虽然现在的机会确实不能说算是最好,但谁又能指望着会有个十足把握的机会?在宫里的时候,别说十足把握,就算是一成把握,甚至没把握全都是风险,但事到临头了该涉的险的还是得涉!” 老太妃说到这里,反倒是愈发叫她自己下定了决心,对姜嬷嬷道:“就这么着,你叫人去把邹医女传来,给我诊脉。” 姜嬷嬷躬身答应:“是。” …… 春怀阁。 自打张绮月生辰之后,邹落梨又是好几天没出门。 还是提心吊胆的等着老太妃的新举动,她心里清楚,老太妃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算了,肯定还是紧盯着她的,说不定哪天就有什么突然的事情出现。 她也考虑到底该怎么办? 日久见人心,让老太妃相信自己确实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说出去?邹落梨没那么天真,老太妃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对于老太妃来说,邹落梨无疑就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切都看老太妃的意思。 另一方面,齐王如今也让邹落梨很头疼。 他对她好像挺认真的,只是越认真邹落梨就越觉着自己能回家的希望更渺茫了。 还有那天他突然告诉她,他一个女人都没有,谁都没碰过,还那副表情,弄得邹落梨好奇心又起来了,什么意思? 齐王成天吊儿郎当的,对女人随口就是戏谑调戏没个正行,看着无论如何不像是守身如玉的人啊。 府里头的女人们那么多,很多都是以侍妾自居的,表面上端着架子,好像都有那么回事似得,还有那几位争正妃之位争得眼睛都红了的千金小姐,这些女人难道一个个都是装样子? 全都装吗?那是不是也太有默契了? 这么多的女人,他都没碰过,他真的……有病? 想的太多,头都疼起来了,邹落梨用手揉了揉额头,叹气自言自语:“有没有病和你也没关系,邹落梨,你现在小命都捏在了那位太妃的手里,还有闲心操心别人有病没病?不好好想想你怎么办!” 正自语着,冬香领着个嬷嬷进来,道:“姑娘,老太妃那边来人了。” 那嬷嬷笑着道:“邹姑娘,老太妃今日身体不适,传你去看看。” 邹落梨道:“叫我去看看?”她马上想起上一次春香算计自己的事了,然后,又想起自己撞破老太妃的事,会不会是今天要处置自己了? 嬷嬷点头:“是,即刻就去。” 尽管怕又被算计或者怕被处置,但还是不敢不去,忙穿了件大衣裳,拿上药箱子,只是这一次谨慎了些,叫冬香和萍儿、果儿都跟着自己。 “萍儿帮我提箱子,果儿拿个手炉。冬天带的东西多,你们多来两个人。”她还找了些借口。 丫鬟们自然是不会疑心,带的东西更多更周到,三个人跟着她一起出了春怀阁。 第109章 这是喜脉 邹落梨进了上房堂屋看到上首坐的老太妃之后,这才确定自己不会被春香那种人算计,但是,另一种可能性就上来了。 更可怕,是不是老太妃觉着自己不愿意做她的工具人,所以不想等了,今天要处置了自己? 邹落梨回头看了看几个丫鬟,心想如果有事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跑快点去找王爷求救。 下意识的,她还是知道如果自己被人为难,也只有王爷能救自己。 老太妃坐在上首的罗汉床上,表情冷淡,对跪下行礼的邹落梨冷冷的扫了一眼,道:“起来诊脉吧。” 邹落梨便站了起来,心中有些惴惴,直觉着肯定有什么阴谋,老太妃从不愿意让自己给她看病,唯一一次自己请脉,还是当着王爷的面,王爷出言挤兑,赵医正做了担保,老太妃才特别不情愿的让自己给她请脉。 这一次这么主动? 显然是有目的,而且还是和上一次的事情有关。 邹落梨上前,姜嬷嬷已经将小迎枕放在了炕桌上,老太妃伸出手臂放在小迎枕上。 两个人都盯着邹落梨,尤其是姜嬷嬷,简直是下死眼盯着,她的任何反应都得看的清清楚楚。 邹落梨先把自己的手交握住捂了捂,其实心里在想该怎么说,老太妃如果提之前的事情,或者胁迫自己做什么,自己该怎么办? 心里想着,伸出三指放在了老太妃的手腕上。 不管她怎么想,都是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是如此的,手指肚下的脉象滑如走珠,跳动有力,流畅而清晰。 邹落梨手指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心猛地沉了,原来如此! “怎么了?老太妃凤体哪里不适?”姜嬷嬷死盯着她,自然将她的反应看到了,马上问道。 邹落梨已经明白了。 从老太妃和姜嬷嬷的反应上,还有只允许自己进来,自己的丫鬟都被挡在了外面,这屋里的几个丫鬟嬷嬷连她都眼熟起来了,就是老太妃身边最信任的那几个大丫鬟大嬷嬷,一切都昭然若揭。 因为自己撞破了老太妃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也就不用瞒了?老太妃到底想如何利用自己? 邹落梨松开了手,躬身道:“启禀老太妃,这是喜脉。” “你可确定?”老太妃声音毫无起伏。 果然早就知道。 “小女确定。”邹落梨道。 老太妃往后一靠,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她,并没有马上说话,只这么看着她半天。 邹落梨知道,老太妃意图用这种无声的压力压迫自己,她自然是要装成特别害怕,特别紧张的样子,低着头垂着手,不敢往上面看。 “有了孽种了,这可怎么好。”老太妃慢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声音淡然的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若是让王爷知道了,我这个老太妃也活不成了吧?” 邹落梨忙跪下了,磕头道:“小女绝对守口如瓶!绝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老太妃微微一笑,道:“姜氏快将她扶起来,看看把小姑娘吓得。本太妃自然是不会疑心你的,不然上一次也不会就那么让你回去了。” 姜嬷嬷已经上前来将邹落梨扶了起来。 老太妃从罗汉床上下来了,就在邹落梨的身边来回的踱步,侧目看着她:“邹医女,听说王爷把你家里的东西都给你搬来了?想来你也听说了,紫萝洲也快收拾好了,让你搬进去呢!你也能安心住在府里了。” 邹落梨惊疑不定,不知道老太妃想说什么。 “小女不敢奢求,小女只想,只想……” “只想什么?”老太妃态度温和:“只管对本太妃说,无妨。” “小女只想回家,并不敢奢求其他。”邹落梨也想试探老太妃,想看看她到底要利用自己做什么,那么就得顺着她的意思说出来她想听的话。 老太妃便踱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道:“抬起头来。” 邹落梨便抬起头。 老太妃目光凌厉了些,看着她:“你真的只想回家?” “小女确实只想回家,绝无隐瞒。”邹落梨道。 老太妃便道:“本太妃可以成全你。只要你给本太妃开个稳妥的落胎药方子,落了我肚子里这孽种,本太妃身体大好之日,就是你回家之时。” 邹落梨忙跪下:“小女不敢!” 这一次老太妃亲自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抓着她的胳膊没放开,盯着她一字一字的道:“本太妃肚子里的孽种不能留!这是本太妃的命令。” 邹落梨看到老太妃直直盯着自己,终于硬着头皮点头:“小女愿意一试……小女必定竭尽所能,开出来一个十分稳妥的方子来,请老太妃找人查验。” 老太妃微微一笑,放开了她:“下去吧。” 邹落梨忙道:“启禀老太妃,请容许小女再给您请脉,以便多了解您的凤体情况,这样开出来的方子才能万无一失。” 她如此认真,老太妃自然没什么不许的,重新坐回去,邹落梨上前请脉,这一次请脉时间很长,左右手的脉象都诊过,这才起身行礼道:“小女这就回去开方子,只是方子需要稳妥,还请老太妃给两天时间。” 老太妃点头:“可以。” 邹落梨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姜嬷嬷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出去了,来到老太妃身边轻声道:“太妃,咱们做什么准备?” 老太妃想了想道:“其他的准备,侯爷那边早已经布置好了,王爷无论如何是不敢动本太妃的,但是宋医官和你们几个可能就……” 姜嬷嬷忙道:“奴婢们亦有准备!就算是被王爷的人用刑,也决计不会说半个字的!” 老太妃又笑了笑:“这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他也未必敢动你们几个,且他一旦动手,侯爷就会派人过来,到时候场面可就不好看了。王爷不想承担不孝的大罪,就得尽量避免……” 说着又沉吟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各种情况都有准备,他身边的那两位也是本太妃的人证,他若是抓了你们,那两位就会去找侯爷。他敢对你们用刑,那屈打成招就是妥妥的,这弑母大不孝的罪名也妥妥的。” 说到这里,老太妃冷笑了一声。 第110章 王爷知道了 邹落梨回到了春怀阁,真是又惊又惧。 老太妃真是太可怕了,上一次被自己撞破了那么要命的事情,她不但不惊,现在反倒又让自己知道了更要命的事! 她难道真的就笃定自己不会告诉王爷吗? 反复的思考,邹落梨觉着没那么简单。老太妃凭什么相信自己不会告知王爷?很明显她不相信。 所以她的目的可能反而是希望自己告诉王爷,然后,有什么举动?今天让自己知道她有喜了,目的还是和上次一样,她可能做了什么准备,是对王爷不利的事。 这一次邹落梨想的更明白了,绝对就是这样。 虽然她生气齐王强迫自己留在王府里,但齐王对她从未有过加害之意,相比阴鸷的老太妃,邹落梨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站在齐王那边,他们母子如果真的翻脸,她当然希望齐王能赢。 如果齐王赢了,自己还有生机,但若是老太妃赢了,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绝对不能被老太妃利用。 既然她表面上要求自己不准透露,老老实实地,那么邹落梨就真的老实的开出来稳妥的落胎药方子。 刚刚给老太妃诊了脉,她身体健康的很,平常里也注意调养,所以吃落胎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要别胡乱用虎狼药就可。 医所里可能还有其他的医官是老太妃的心腹,从邹落梨进府初期就知道,王爷那边是没有能够特别信任的医官的,所以另有老太妃的心腹也不足为奇。 而宋医官本人就是医官,他肯定也会给开方子的,另外医所中老太妃的心腹也会开方子,然后老太妃又让自己开方子,可能是为了保险起见,几个方子对照一下,然后让宋医官和心腹医官一起选择出最稳妥的药。 差不多应该是这种情况。 邹落梨其实不用两天,回来稍微想了一会儿,就已经想好了方子,写了出来。刚写好,果儿急匆匆的进来禀报:“王爷来了。” 邹落梨一惊! 忙将笔放下,写好的方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迅速的就给揉了才要找地方藏起来,齐王已经进来了。 邹落梨慌乱的抬头,见齐王正看着自己,不知道他看没看见自己揉了一张纸,手里的纸团也没办法处理了,只能捏在手心中,紧张的从桌子后面绕出来,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齐王脸色有些凝重,过来看了她一会儿,微微挥了一下手。 屋里的几个丫鬟就忙低着头鱼贯的出去了,莫公公最后出去,屋里只留下齐王和邹落梨两个人。 邹落梨有些紧张,低着头,手下意识的往背后藏。 “老太妃找你去,是诊脉吗?”齐王问道,眼睛看向了她的手。 邹落梨顿了顿,摇头。 齐王看着她道:“如果你知道了什么,或者被胁迫了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会帮你……”说到这里一顿,大约的他也想起来了,头一个强迫她留下的,不就是自己? 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些:“老太妃想对付的人是我,你只是被利用的人,不管是听不听她的话,最后她都不可能……留下你。你如果知道了什么告诉我,让我来应对她,让我来护着你,好吗?” 邹落梨舔了舔嘴唇,心中一团乱麻。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出来必然就是最危险的情况,因为这是老太妃想要的,老太妃就这么希望的。 “赵医正亲自出去买了些栝蒌,另外还预定了牛膝,这两味药都是用于引产的,”齐王看着她,道:“你告诉我,老太妃是不是怀孕了?她用什么威胁的你,让你不敢说的?” 邹落梨吃惊的抬眼看他:“赵医正?” 齐王点头:“赵医正是老太妃的娘家远房亲戚。虽然他确系太医院出身,但自打进了这个王府,就毫无疑问是老太妃的人了,不管他自己愿意不愿意。” 邹落梨惊诧的半天说不出来话。 “落梨。我知道我强行把你从家里带出来,你心里怨我。非要留下你,一开始是为了找一个和府里任何人都不相干的还懂医术的人照顾昭玉,因为昭玉知道老太妃的一些事,我需要从她嘴里获知。但是后来,”齐王看着她,声音缓慢了些:“后来非要留下你,是因为喜欢上了你,你……你和所有的人都不同,让我喜欢的不得了……” 邹落梨心里头更乱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闲心说这些,但不可抑制的,她的脸慢慢的红了。 “我知道就算是如此我也不应该强行留下你,这和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这都怪我,你在府里留的时间越长,知道的越多,我就越不放心让你回去,你回去了,才是真的毫无依傍任人宰割,就算是赵曦月动动小手指都可以害了你。” 齐王用手托起来她的下巴,让她抬眼看着自己:“落梨,这些事情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释,但是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你得相信我,告诉我,你手里的纸团上写的,是不是落胎药的方子?” 邹落梨猛地吃了一惊,连续后退了好几步看着他。 齐王也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邹落梨心里头很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他说的这些话……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突然得知了这么多的事,愈发让她心乱如麻,她需要时间理一理。 “王爷,您……你让我好好想想行吗,给我点时间。”邹落梨道,老太妃那边也还有时间,她现在真的需要安静下来好好想想。 齐王有些叹息,她还是不能信任自己,还是需要权衡才能决定,顿了顿道:“好吧,你可以好好想想。” 他没有在多说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邹落梨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定了会儿神才将手里的纸团打开了,看了看上面的药。 栝蒌,牛膝,这两味药自己的方子上也有,赵医正开的方子应该和自己的差不多。 王爷原来已经知道了,只是现在需要确凿的证据。 王爷和老太妃这是要翻脸吗?他们会怎么做?府里的侍卫都是王爷的人,这是无误的,但老太妃是王爷的母亲,就算是人再多有什么用?王爷能把她怎么着?一个弄不好,被扣上了不孝的罪名,那就是大罪,便是贵为王爷也难脱身。 老太妃依仗的只有这点吗?还是另有其他的布置? 第111章 捅了一刀 冬香进来了,脸上有些紧张:“姑娘,老太妃那边来人了,又叫您过去呢。王爷也被传去了。” 她明显也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问道:“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邹落梨心里一沉。是不是王爷来自己这里,老太妃马上知道了?难道这是要揭开了吗? 她同样紧张,想了想对冬香道:“冬香,你跟着我去。咱们这边的糖儿和甜儿年岁小,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她们一直在外面烧水洗衣,做些粗活的,好不好?” 冬香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姑娘这是在交代……她紧张的点点头答应:“是,奴婢知道了。”又问:“姑娘?” 邹落梨摆手:“赶紧走吧。其他的你也别问了,你一样知道的越少越好。”说着直接往外走,药箱子都不提了。 冬香惴惴不安的跟着她。 邹落梨来到了老太妃这边,进屋果然看见齐王坐在屋里。 齐王却并没有任何凝重的表情,依然是那副淡然的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她进来眼睛亮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这幅样子倒让邹落梨疑惑。 没想到老太妃居然一样也是满脸轻松的笑容,看见邹落梨进来行礼,就道:“免了。”对她道:“今日晨起之后本太妃觉着身体不适,总想干呕,不知道是何缘故,你来给本太妃看看。” 上面坐的两位轻松微笑,邹落梨却惊得头发差点竖起来。 晨起干呕?老太妃这是生怕王爷不疑心吗? 邹落梨低声答应着,上前去给老太妃请脉,将手搭在了老太妃的手腕之上,这才抬眼扫了王爷一眼。 齐王正端着茶杯喝茶,表情淡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便看向这边,与邹落梨的目光对上了,漆黑的眸子沉着平静。 邹落梨反倒是做贼心虚的将眼睛忙转开了,转开的时候扫到了旁边姜嬷嬷的脸上,发现姜嬷嬷正在看老太妃。 邹落梨垂下眼眸假装认真诊脉,暗自的镇定一下心绪,然后平静的抬起眼睛看向了老太妃,问道:“太妃除了晨起干呕之外,还有何不适?” 老太妃微微一笑:“倒是再无其他不适。”说到这里,她还看了那边齐王一眼。 就这一眼,多少包含着一些得意,一些冷笑,一些阴鸷。 邹落梨再次垂下眼眸状似细心诊脉,心中却有种恍然。 老太妃是故意的挑衅王爷! 这府里各人都有无数的耳目,老太妃早上传自己来诊脉,王爷很快就知道了,而反过来,王爷去找自己询问情况,老太妃也马上就知道了。 老太妃故意将自己找来当着王爷的面给她诊脉,如此得意洋洋的挑衅王爷,让王爷看看,她敢当着面让自己诊脉,而自己都不敢说出来实情! 让王爷知道,自己根本不信任他! 这已经不仅仅是让王爷难堪了,这是给王爷的下马威,让王爷知道她的厉害。 而自己,到底要不要跟王爷说实话?老太妃如此的有恃无恐,甚至可以说张狂到了如此地步,她难道真的就不怕自己告知王爷实情? 事实可能是,她真的不怕。 可能她还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告诉王爷,希望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她所设计好的来发展。王爷就算是有准备,但到底是接招的人,到底是被动的。 老太妃有母亲的身份,她还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让自己告知王爷实情,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她自觉着有十足把握在这一局博弈中胜了王爷? 他们母子的输赢到底是以什么为代价? 一局博弈,是不是就判定终身结局了? 邹落梨不知道。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一切都可以说明,胜负的代价是昂贵的。 邹落梨心中百转千回,思来想去,觉着还是不能说。 她移开了自己的手,站起来躬身道:“启禀老太妃,您身体无恙,晨起干呕可能是因为头夜消食不好,喝些水就可缓解。” “就这么简单?”老太妃故作惊讶。 邹落梨低声道:“是。”她不敢到处乱看,尤其不敢去看王爷的表情,但想得到,王爷现在的心情必然好不了。自己这么说,已经当着面证明了老太妃想让王爷知道的事——自己不信任他。 王爷刚刚才和自己说了那些话,自己转脸就证明自己并不信任他,对他的情意毫无感觉,甚至避之唯恐不及。这无疑相当于是打了他一个耳光,捅了他一刀。 邹落梨脸色有些苍白,心里揪的疼。 “原来如此。王爷你听到了,邹医女说只是消食不好而已,可见是我心思重了,你也可以放心了。”老太妃笑着跟齐王说着,脸上的笑容特别的灿烂,仿佛是手里拿了一根针,专门的在别人的伤口里扎着。 齐王看了看低着头站在那里的邹落梨,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双手交握在身前握的紧紧的,甚至都能看到手指关节有些泛白,可见多么的用力。 他被她戳了一刀,现在伤口又被老太妃拿针扎着。 王爷的心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脸上却温和的笑,点头:“既然如此儿臣就放心了。儿臣别无所求,只希望太妃凤体安康,长命百岁。” 老太妃觉着这话有些嘲讽之意,但她并不见怪,这会儿她的心情非常好,尤其是看到了王爷眼角抽搐,眉眼间闪过的那丝受伤,她就心情愉悦,得意升了上来,让一贯沉稳的她都忍不住更灿烂的笑。 “王爷放心,本太妃自然是会照顾好自己的。”老太妃看着齐王,目光关切:“王爷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段时间听说公务繁忙,殚心竭虑的,王爷尚年轻,还没有成亲娶妃呢,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齐王站起来躬身道:“儿臣自当遵命,太妃放宽心。那儿臣就告退了。” 老太妃点头:“好。” 齐王转身出去了。 老太妃又看了好一会儿低着头站在那里的邹落梨,半天才道:“你也退下吧。” 邹落梨福身告退,急忙的从上房院出来,顾不得和冬香说什么,脚步匆匆的往外走着。 走得飞快,却始终没看到前面出现齐王的身影。 第112章 气氛紧张 齐王冷沉着脸出了内宅。 一走出来,在这边等候的薛晨就过来了,道:“王爷?” 齐王蹙紧眉头继续走着,薛晨只能跟上,他看了看莫七,见莫七摇了摇头,再看看王爷的脸色,很明显,邹姑娘没有按照王爷的意思做。 薛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钱医正怎么说的?”齐王问道。 薛晨忙跟上王爷的脚步道:“钱医正说,牛膝是一味,另有一味桂心亦属必用之药,王爷若是想要买断药材,只选这两味药便可。牛膝本就不是常用药,即便是大药堂也常常无货而需要预定,桂心虽常见些,但不是本地药,冬季就不好买到。” “只这两味药就可以了?” “是。除非是药性猛烈的虎狼方——但想来老太妃应该不会吃虎狼方。”薛晨道。 齐王便道:“你迅速派人去将方圆百里这两味药材买断,贴出去告示,半年之内所有药堂不准出售这两种药材,否则送官查办。” “是。”薛晨答应正要转身出去。 “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一个时辰之内本王要城里所有的药堂都没有这两味药了。”齐王道。 “所有的人……王爷,留下薛靖吧?”薛晨道。 齐王就点头:“好。” 薛晨马上转身跑着走了。 齐王进了西暖阁,将身上的大氅直接解开了,后面跟着的莫七就急忙上前两步将差点掉在地上的大氅接住了,去挂在了旁边貔貅搭脑黑漆衣架上。 “干什么去?” 莫七正要悄悄退出去,王爷在上面冷冷的问了一句。 莫七慌忙的重新上前,躬身道:“奴婢给王爷沏壶茶。” “叫饶超进来。”齐王盯着他:“你去磨墨。” 莫七不敢怠慢,招手叫一个门口的小太监进来候着,他便去磨墨。 齐王在屋里来回的踱步,过了一会儿走到案几前,却并没有写什么东西,而是拿出来了一封信看着。莫七站在桌子外面研磨,小心的偷瞟着他。 小太监饶超就躬身站在下面等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候了一会儿也偷偷抬头看上面,先看了看王爷,又看莫公公。 莫公公低着头专心的磨墨。 王爷脸色很不好看,从老太妃的屋里出来之后,眼神特别冷冽,冰冷的像刀子一样,不管盯着谁,谁都难免会被吓得一身冷汗。 莫七很少见王爷这么生气,这么暴躁过。 “王爷,这屋里有点冷,奴婢端盆炭进来?”莫七研好了墨,躬身轻声请示。 “不用。”齐王抬眼看着他,目光冷冷的:“一个时辰之内,你哪儿也不准去,就在本王身边。” “是。”莫七低着头轻声答应,躬着的身体微微的一顿,腿似乎颤了一下。 “薛靖。”齐王叫了一声。 薛靖从外面进来了,躬身:“王爷?” “你去正殿门口守着,一个时辰之内谁也不准出去,谁要是纠缠废话直接拿下。”齐王道。 薛靖答应:“是。”马上出去了。 齐王这才看向了饶超:“你去沏茶。” …… 春怀阁。 邹落梨回来没多长时间,老太妃那边就有人跟着过来,催促她的药方。 过来的是老太妃身边的大丫鬟叫雪云,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和姜嬷嬷一样是在宫里就跟着老太妃的,老太妃最信任的人之一。 早上还不着急的老太妃似乎突然急了,雪云过来盯着邹落梨写方子。 “这方子是你斟酌的?确系不会对主子的身体有危害?你可知道但凡有一点点不妥,你也决计活不了!”雪云拿到了方子看了看,似乎还不放心,冷着脸对她厉声警告道。 邹落梨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无虞的方子。” 雪云就没多说什么,拿着方子马上回去了。 她一走,被遣出去的冬香和萍儿急忙进来了,冬香道:“姑娘,您……” “没事。”事到如今,邹落梨已经清楚后果了,她现在心里反倒没那么慌了,吩咐冬香:“甜儿和糖儿,这几天就叫她们去外院,不允许她们俩再进内院来,还有新来的那两个婆子也是一样。” “是。”冬香答应着。 邹落梨又看了看她们俩,叹气道:“你们几个来的时间长,便是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萍儿忙问道:“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雪云姐姐是老太妃那边的大丫鬟,从不亲自跑腿的。” “别问了,少知道一些对你们有好处。也没什么大事。”邹落梨对她们俩笑笑:“忙去吧。” 萍儿还想询问,冬香轻轻拽了她的袖子一下,两个人便出去了。 冬香是隐约有些感觉了,事情必然是跟老太妃有关系,这两天老太妃传的也是频繁了些,且王爷来的也蹊跷,突然来了,说两句话就走了,然后又马上都被老太妃传了去。 显然是出了大事。 “到底怎么了?叫糖儿和甜儿去外院,那咱们……”萍儿一出来就问冬香。 冬香轻声道:“别问了,叫你去办你就去办。至于咱们,已经来的时间长了,都知道咱们是姑娘身边的。”又想了想,对萍儿道:“这几天你和果儿也不用进内院来……”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是担心姑娘。”萍儿忙道:“绝没有撇清的意思。” 说着她冷笑:“我和果儿都不是夏香,既然来服侍姑娘了,就想好了要死心塌地跟着姑娘。” 冬香便点头:“好,那就去叫糖儿甜儿现在出去。” 萍儿答应着去了。 冬香倒站在外面愣了一会儿神。前几天夏香的伤完全好了,好了之后就来禀报了姑娘,她被打的伤了筋骨,走路不利索了,无法再服侍姑娘。邹姑娘便答应了,让她去找管人事的嬷嬷另行安排。 冬香知道,夏香是觉着跟着邹姑娘前途不明朗,虽然王爷对邹姑娘有意,但以邹姑娘的出身想为妃是不可能的,别说老太妃不会答应,就是那几个姑娘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夏香虽然一心想攀高枝,但她想攀的从来都是张姑娘、赵姑娘那些小姐,而不是邹姑娘这样出身的人,所以她宁可离开保命。 冬香想到这里就叹气,觉着夏香太势力了。 第113章 占了上风 王府里的人,莫名其妙的都有种紧张的感觉。 老太妃那边的人好像慌乱了起来,好几拨人都出去了,连往常根本不会跑腿的大丫鬟大嬷嬷们都慌里慌张的在院里进来出去的跑。 看着像是乱成了一团。 而外府正殿这边,却安静的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不见人走动,连应该巡逻值守的侍卫们也不见人影。 如此内宅慌乱,外府安静,气氛实在有些诡异。 但这也是能走动的人看到的,那些不走动的自然不知道。如邹落梨,回到了春怀阁之后就一直在屋里没出去,她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冬香急匆匆的跑进来禀报:“姑娘,姜嬷嬷来说老太妃传您过去,现在,马上!” 邹落梨站了起来:“她在哪里?” “传了话就走了,看样子是去外院医所的方向。”冬香道。 邹落梨蹙眉想了想。 “姑娘……去不去?”冬香顿了顿问道。 邹落梨摇头:“能不去吗?”她提上了药箱子直接往外走,老太妃这么着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姜嬷嬷来传话,而且就只她一个人,连往常跟着她的丫鬟都不见了,她还往医所那边走,是不是还要去医所?奴婢刚刚听门上的婆子说,老太妃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好些人都出去了……” 冬香急忙的跟在邹落梨的身后,一边跟她说道。 邹落梨惊讶的转头看她:“都出去了?出哪儿去?” “出了王府了。”冬香道。 邹落梨着实惊讶起来。 一路来到了上房院。 院里院外的确实没几个人了,只有个小丫鬟在门口晃悠,看见她过来就忙先进去禀报,然后出来让她进屋,指着冬香叫到边上去候着。 邹落梨进了屋子,看见老太妃铁青着脸在屋里来回的走着,宋医官站在旁边,同样皱着眉头黑着脸。 邹落梨上前行礼,两人都没看她,也没理她。 老太妃依然来回的走,从她的脚步轻重程度和速度就能看得出来,她现在满心的愤怒和焦躁。 奇怪了,一个时辰前她还得意洋洋呢,胁迫自己当着面捅了王爷一刀,自己有苦说不出来,而王爷受伤还不能表现出来,都得装的若无其事。当时的老太妃一副十足把握在手,得意的很呢。 这才一个时辰左右,怎么局势突然就变了? 邹落梨心中些微的轻松,老太妃如此的愤怒,显然就是王爷那边暂时占了上风。 “太妃,赵医正回来了。”小丫鬟突然跑进来大声禀报。 声音太大明显吓了心烦意乱的老太妃一跳,不过老太妃并没有时间计较这个小丫鬟的失误,猛盯着门口,看到赵医正进来劈头就问道:“怎么样了?买到了没有?” 赵医正躬身道:“没有……启禀太妃,还是赶紧的把人撤回来吧,这么大张旗鼓的去买药,但凡是懂一点医术的人都可能会猜到那药是做什么的……” “本太妃还怕不成?!”老太妃突然怒了,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倍。 宋医官都被惊吓到了,抬眼看着气急败坏的老太妃。 赵医正忙道:“府里的人倒也罢了,就怕外面的人猜到,这么多王府的人出去买药,那些药堂的掌柜伙计必然会觉着奇怪,互相的说一说问一问,城里一旦开始传流言,怕是要出大事。而且……”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王爷的人多,外间的侍卫护卫百来号人呢,又有马匹行动又迅速,内宅的这些丫鬟婆子哪里快的过他们?” 听到这里,邹落梨一下子明白了。 应该是齐王派了侍卫出去买断了必用的落胎药,所以老太妃着急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笨的法子,不过看看好像还挺有效果的,让老太妃方寸大乱气急败坏。 姜嬷嬷终于气喘吁吁的进来了,她跑了好几个地方去传话,累得不轻,赵医正应该也是她传来的。 “那怎么办?你们赶紧在出个方子,就在这里!”老太妃厉声道,终于看向了邹落梨:“你马上写方子!” 邹落梨躬身问道:“什么药买不到?” 没人回答,其他的人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都不敢擅自回答。 “牛膝、桂心!”老太妃厉声道:“这两味药不能用,换其他的方子,快点,不要在开不好买的药了。” 说着她转头看赵医正:“尽量用医所那边的药房里现有的药材。” 赵医正答应:“是。”去案几那边斟酌方子。 邹落梨站着没动,心里也在斟酌。 “桂心可用肉桂代替,两味药效差不多。”宋医官走到赵医正那边,轻声问道。 赵医正皱眉思索。 邹落梨道:“不行。虽然两者药效差不多,但还是有不同,肉桂苦燥亦上火,而桂心开腠理,致津液,有润通之效,药性上温和许多,若简单以肉桂代替,佐方子中其他的药材,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医正想了想点头:“确实不宜,即便是疗效还不知道,但也不能在这次试用。” 作为医者来说互相什么水平心里很清楚,邹落梨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几次她参与的治疗,已经能让赵医正这个行医数十年的人清楚的知道她的医术深浅了。 这会儿又需要尽快的拿出方子来,所以赵医正对邹落梨客气起来了,道:“邹医女,你看这味药如何?”说着在纸上写了一味药材。 邹落梨便去案几前看了看,道:“牛蒡?”想了想:“倒是可以,不过方子就得全改了,且这味药的药性太温,剂量上需要斟酌。” 赵医正点头:“自然。” 他们就一味药一味药的开始商量起来。 老太妃初时脸色铁青气愤至极。 宋医官在这边听了一会儿,赵医正和邹落梨已经商量出几味药来,看样子方子快想好了,于是过去轻声安抚老太妃:“他们想出来一个新的方子,比之前的更温和些,但只要剂量得当,效果是一样的,且这个药方子里的药材医所药房都有……你就别担心了,不要在生气,气大伤身。” “真的吗?”老太妃一听有了新方子,脸色顿时好了很多。 宋医官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第114章 不让他入局 老太妃看了看那边的邹落梨,道:“想不到这个小丫头医术倒是当真了得……还真小看了她。” 宋医官语气平静的道:“若是她父亲医术高超,她师承家传,医术必然也在寻常医官之上。”说到这里似乎就是随口说的:“这样的人留着对太妃有用。” 老太妃冷笑着看他,没说话。 宋医官嘴角塌了一下。 “老太妃,外面传话进来,说赵信到了!”门外面的那个小丫鬟掀帘子轻轻把姜嬷嬷叫出去,过了一会儿姜嬷嬷进来禀报,脸上带着喜色。 老太妃顿时也有些惊喜,忙道:“传!” 姜嬷嬷一顿犹豫的道:“传到内宅吗?”她提醒道:“王爷那边怕是马上就会知道。” “传!”老太妃坚决的又说了一句,有点不耐烦:“现在还顾得了那么多?谁抢了先机谁就赢!” “是。”姜嬷嬷不敢再啰嗦,急忙的亲自出去领了。 邹落梨在这边和赵医正轻声商量药方子,同时耳朵也听着老太妃那边的动静。 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让老太妃如此的惊喜? 姜嬷嬷需要出外院把人传进来,所以时间有点长,一刻左右之后,一个穿着青布长袍,三十来岁的男子进来了。 此人身形健硕,步履跨的很大,脚步却很轻,从走路的姿势就看得出来是行武之人,长袍的下摆处能看到斑斑泥点,应该是骑马飞奔的时候马蹄子溅起的泥点子,说明他是快马加鞭从远处赶来的。 此人进来看到老太妃就跪下磕头:“下臣叩见太妃娘娘!” “免礼。”老太妃叫他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侯爷那边如何了?” “启禀太妃娘娘,侯爷已经带着您的折子和他的奏呈亲自启程去京城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沧州或者更近一些,一两日便可到固安,在固安等候这边的消息。只要齐王动手,那边马上便能进京城,两日之内皇上必然会看到奏呈和折子。” 赵信禀道。 老太妃就轻声问宋医官:“若是吃了药,几日能好?之后诊脉,你确定诊不出来?” 宋医官想了想,大约的也不能保证,于是过来找赵医正,轻声将老太妃的问题说了。 赵医正沉吟着道:“这服药……大约养个三五日便可下床,之后将养十天左右,便可全然无虞。” 宋医官便去跟老太妃说了,老太妃听了道:“也就是说,需要十五日左右?” 宋医官点头,老太妃也沉吟起来。 大约是因为邹落梨该知道的已经全都知道了,且现在需要她尽快的拿出药方子来,所以老太妃并没有让她避出去。邹落梨将那边人的对话还有宋医官询问的问题全都听到了,心里琢磨着。 将这些话连贯起来,大约的也能猜到七八成了。 老太妃等的是王爷先动手,而太妃的哥哥定边侯已经带着告状的折子进京城了,王爷一旦动手,那边侯爷马上就把告状的折子递到皇上面前,一天都不能耽搁。 想都想得到,必然是告王爷不孝。 至于王爷怎么动手,邹落梨一时想不出来。可听老太妃的布置,王爷若是动手的话,就落入了圈套了。 王爷知道不知道? 他让人买断了落胎药,这是已经动手了,还是…… 想到这里邹落梨猛地想起刚进来的时候,老太妃的脸色及其的难看,只知道了自己和赵医正能想出来其他的方子,才好转了些。 侯爷进京告王爷对太妃不孝,那京里应该会来人查,也就是说,太妃必须快点将胎打下来,绝对不能让京里的人察觉,这样才能坐实王爷的罪名。 王爷那边,怎么才算是动手?他会抓了老太妃? 邹落梨觉着不太可能。华夏以孝治国数百年,父母无不是,作为子孙绝对不能对父母长辈动手,那样的话,即便是再有道理,也犯了律法。 王爷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他可能会对老太妃身边的人动手?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宋医官这个奸夫。 邹落梨想到这里抬眼看了看宋医官。 自打自己撞破了宋医官和老太妃的事情之后,邹落梨每次见到宋医官都是他在老太妃身边,而在老太妃身边的他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心不在焉,总有种事不关己游离在外的冷漠。 邹落梨突然明白了。 宋医官又不是傻子,他难道不知道王爷一旦要抓太妃奸情的把柄,第一个拿下的人就是他?! 正因为心里清楚,但却毫无办法,只能当工具而没有挣扎的余地,所以就只能任凭摆布了。宋医官脸上的事不关己高挂起,并不是真的以为不会抓他,而是清楚的知道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他,而他怎么想怎么做都没用,小命攥在老太妃和王爷的手里。 所以他早放弃了挣扎。 至于老太妃会不会心疼? 邹落梨感觉老太妃应该是个为了扳倒王爷不择手段的人,这么大的事情她必然是早就盘算了,所以牺牲谁她都做得出来。 这么说来,老太妃这边已经是箭在弦上,只看王爷上当不上当了。 王爷那边,也许不觉着他会上当,也许他也有什么应对之策,但邹落梨现在清楚的是老太妃这边的布置,以她现在的了解,觉着王爷是处于被动的。 最主要的一点,是无论他们母子怎么斗,裁判都是龙椅上的那位皇帝。 皇帝如果能一碗水端平,公正的处置也就罢了,但若不能公正呢?别的事情邹落梨不知道,但她知道,齐王的嫡母本身也是位妃子的,按照常理妃子的儿子怎么可能过继给别的妃子? 齐王跟着自己说,他平常的那种吊儿郎当是装出来的,牵着他的性命呢!那他装这些仅仅为了骗老太妃吗? 邹落梨听老太妃这段时间的说话,显然她已经知道王爷不简单,不是如他装的那般的。 所以王爷骗的是谁?也许根本不是近在咫尺的老太妃,而是远在京城的皇帝? 那么皇帝能一碗水端平吗?他这个裁判甚至可以不看什么证据,也不要任何的理由,就可以直接判王爷输。 如果不希望王爷在这一场博弈中落败,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不让他入局。 第115章 找到了药材 邹落梨不希望王爷落败,她清楚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王爷身上。 赢得如果是老太妃,自己绝无活路。 想到这里她轻声道:“我想起来了……我那边好像有些药材的,之前在家的时候采摘的,都处理好了,前段时间拿了来,只是时间太长居然忘掉了都有哪些药。” 赵医正听到了抬眼看她:“什么药?” 邹落梨想了想:“好像有牛膝和桂心,桂心是我自己采挖的,牛膝是我买的,村里有个大叔摔伤了腿……”她皱眉:“时间太长了,我都忘了桂心还有没有?” 皱眉冥思。 “你好好想想啊,或者回去看看。如果有这两味药,那自然是头一个方子最稳妥。”赵医正说道。 头一个方子,他和邹落梨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儿去,自然说明那个方子更加妥当一些,现下想的这个方子虽然斟酌了许久,但毕竟是因为不得已才重新想的。 宋医官过来了,轻声问道:“怎么了?” 邹落梨便又说了一遍,宋医官道:“邹姑娘你回去看看,若是有便更好了。” 邹落梨点头,那边老太妃已经询问起来:“什么事?” 于是过去又跟她禀报了。老太妃疑心重,蹙眉看着邹落梨道:“你自己采的药,你都会忘掉?” 邹落梨点头:“时间长了……不止是来到这里的时间,有些药是去年采的,甚至前年采的,回来了之后或者切片或者蒸炒,制作的时间也是漫长,药材量不大但是品类多,所以忘了。” 老太妃马上去看赵医正。 赵医正点点头:“寻常的采药人确系有这样的情况,有些药材一放就是好些年,忘了也情有可原。” “那还不赶紧回去看看,若是有的话,拿过来你们仔细检查,是否还能使用。”老太妃道。 邹落梨于是行礼出来。 她早在听到了王爷要买断牛膝和桂心这两种药材的时候,就想起自己那边有这两味药的。只是当时以为这样王爷能赢,自己的小命也有了保障,所以才没打算说的。 但是听到了老太妃的安排,感觉王爷胜算不大,所以还是决定拿出来。只要老太妃落了胎,王爷那边觉着抓不到把柄,那么应该就没法做什么,而老太妃的一切布置就没有用武之地。 王爷不接招,她还能凭空的去告状不成? 邹落梨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现在根本没时间多考虑。且,老太妃也谨慎起来了,姜嬷嬷跟着她一起出来,盯着她快步的回到了春怀阁,打开厢房找药材。 两味药找到了之后,姜嬷嬷还是连声催促着拿了重新回到上房院。 赵医正将两味药捡过去仔细检查,还亲口尝了尝,点头表示可以用,老太妃有些惊喜,忙叫去按方子将其他的药拿来,马上熬药。 转脸低声吩咐赵信就在某处落脚,随时等候消息。 然后又让人出去传话,叫所有出去买药的人都回来,赵医正和邹落梨亲自去熬药,姜嬷嬷跟着。 所有的人都忙得一团乱,而且被跟在后面催,好像是阎王催小鬼一样,谁都没时间,更没什么机会给谁报信。 一个时辰之后,药熬好了。而那些被派出去买药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很多人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都在外面悄悄的议论。 赵医正也是有点担心,那两味药放的时间长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老太妃对这药特别的紧张,且这会儿又是关键时候,如果出了岔子,第一个被老太妃弄死的就是他自己。因此药熬出来之后他先喝了一点。 等了一会儿并无什么不适的反应,便放了心。 此药对男子的身体并无太大的影响,赵医正主要是试试那两味药放久了会不会有毒副作用,至于真正的药效,只能看老太妃自己了,这可没法试出来。 姜嬷嬷端着药进屋,赵医正跟在后面,邹落梨稍微落后了两步,看见冬香在那边就招手示意她过来。 这会儿回来的人比较多,也稍微的有点乱,没人专门盯着冬香,冬香急忙小跑着过来悄声问:“姑娘?” 邹落梨低声吩咐:“你赶紧去找薛晨,或者薛靖,快去禀报王爷,让马上过来……过来就知道什么事了。” 冬香不敢多问,低声答应:“是。”转身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出去了。 邹落梨忙也进了屋。 就这么稍微的晚了两步进来,已经放下了碗的姜嬷嬷起身往门口走,看那样子就是来找邹落梨的。 见她进屋了,这才又回到了老太妃的身边。 尽管外面有些乱,但屋里还是人很少,只有雪云和另外两个丫鬟进来了。老太妃看着那碗药,脸色也有些不太好,抬眼问赵医正:“这个喝了……” “这方子是微臣最先开的,本就是最稳妥的,何况邹医女那边开的方子也不谋而合,可见应该是妥之又妥。”赵医正知道老太妃担心,便道:“您放心,微臣一直在这里候诊。” 老太妃脸色难看,转脸去看姜嬷嬷:“之后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 姜嬷嬷忙躬身:“奴婢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赵信的贴身小厮都已经安排进来了,就在宋医官身边,只要有个风吹草动,赵信马上会知道,绝不会有任何耽误。” 邹落梨在这边听到了,心中想,果然,所有的人都已经料到了,王爷动手第一个抓的就是宋医官,老太妃甚至都安排好了宋医官被抓之后将消息快速传递出去。 真是冷酷无情。 老太妃再次看了看汤药,抬眼看邹落梨这边,道:“那两味药……” 赵医正道:“老太妃放心,这汤药熬出来之后微臣喝了两口,并无不妥。” 老太妃听了好似没什么可说的了,想了想端起了药汤,慢慢的送到嘴边,但却半天没喝。 大家都有点紧张,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老太妃下了半天的决心,最后却一下子将汤药放在了桌上,抬眼看邹落梨:“你过来,先喝半碗!” 第116章 你先喝 屋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邹落梨惊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宋医官吃惊的扭脸看老太妃,下意识的就想反对,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赵医正也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妃。 邹落梨赶紧定定神,上前道:“老太妃,您若是只喝半碗,药量不够效果达不到,身体反而更加的受罪。” 老太妃眼神狠戾的眯了一下,转眼去看赵医正,赵医正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药罐子里就没有了?”老太妃质问。 “三碗水熬成一碗汤药,这都是有讲究的。”邹落梨低着头说着,表面上看还很镇定,但心里已经气的发抖,这个老太妃真真是太恶太毒了!自己还没成亲,落胎药对未婚女子身体影响很大,若是严重的,以后可能都无法生育了。 “你不是喝了两口吗?”老太妃盯着赵医正厉声问:“药量岂不是不够了?” “启禀老太妃,多两口少两口相差不大。”赵医正谨慎的道。 宋医官虽然想求情的,但他心里头明白,自己一旦开口,只会适得其反,只会让老太妃更愤怒。他转开了眼,做出毫不关心的样子来。 “那你就来喝两口!”老太妃看了姜嬷嬷一眼。 姜嬷嬷忙上前将桌上一只空茶杯拿过来,用勺子将汤药舀进去了两勺,刚要放下,老太妃咳嗽了一声,姜嬷嬷抬眼看看她的示意,于是又多加了几勺,一只小茶杯大约有半茶杯汤药了,老太妃才点头。 “舀出去这些有影响吗?”老太妃问赵医正。 赵医正很为难,想说有影响吧,怕不中老太妃的意,说没有影响吧,但实际会不会有影响他也拿不准。 医者又不是神仙,这少喝了几口药会发生什么后果,也得喝过了之后才能知道的,哪里能够未卜先知。 肯定是不舀出去最好,不然的话汤药熬好了往外倒的时候,也不会将药罐子上蒙纱布,把里面的汤药底都倒出来,让病人全喝,更何况,这药本身讲究的就是剂量。 但如果自己说有影响,老太妃的想法没达成,以后会不会对自己怀恨在心?老太妃是睚眦必报之人,心里对谁有意见了,总会找机会找回来,赵医正跟着老太妃多年了,日日如履薄冰,他也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医女就得罪了老太妃。 赵医正只能有些含糊的道:“应该……不甚影响……”他已经不好意思去看邹落梨了,低着头嘟嘟囔囔的。 邹落梨虽然又气又急,但还真的不意外。赵医正是老太妃的人,当她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就已经没有再把赵医正当成一个纯粹的医者。 她想起刚进府的时候,曾经和王爷说过的医德的问题,王爷那时候说看样子赵医正也算是有医德的人,现在想想,好像那句话里包含着一些讥讽。 老太妃冷笑,盯着邹落梨:“把这些喝了。” 邹落梨知道无可避免,挣扎反抗只是徒劳,老太妃现在已经心理失衡了,因为她要喝落胎药,是个女人都知道落胎是非常凶险的,就算她贵为太妃,也不可避免。 所以她现在是报复,是发疯。 邹落梨上前,将茶杯中的汤药一口喝了。 宋医官还是忍不住转脸看了过来,再看到她喝下去的一刹那,脸上露出了不忍。 赵医正根本不敢抬头看。 老太妃见她喝下去了,还等了一会儿才端起药碗,依然是犹豫,甚至开始烦躁,谁也不敢劝,都怕碰到她的火头上。 最后,终于硬着头皮一口喝了下去。 ‘砰’的一声,将碗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也就是同时,邹落梨已经腹痛难忍,捂着肚子想蹲下控制一下,但太痛了,没控制好直接倒在了地上。 “太妃……您感觉怎么样?”屋里的人就好像没看到邹落梨的情况一样,姜嬷嬷上前小心的询问老太妃的情况。 老太妃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感觉。 赵医正道:“才喝下去,暂时不会如何。姜嬷嬷,让人准备些热水,床上也多预备汤婆子,主要是保暖。” “都准备好了……” 姜嬷嬷刚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急切的声音:“王爷您来了……王爷,您容奴婢先禀报一声……王爷!” 门帘子一掀,齐王大步走了进来! 屋里人慌乱了起来,宋医官忙从上首下来,和赵医正站在了一处,仿佛是来看病的。赵医正更是恨不能有条地缝能让他钻进去,不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被王爷看到自己在这里。姜嬷嬷慌忙的要收起药碗,雪云迎上来想凭她自己来挡住王爷,为屋里的人争取点时间。 争取时间做什么,也没时间想。 全屋里只有老太妃特别的镇定,坐在那里纹丝没动,已经不遮掩了,冷笑着看着齐王:“王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此气势汹汹的?” 齐王进来就闻到了好大的药味,刚要说话就看到了已经倒在地上的邹落梨,他吃了一惊,再也顾不上其他的,急忙上前去将邹落梨的身子扳过来:“落梨,落梨?” 邹落梨牙关紧咬眼睛紧闭。 齐王将她抱了起来,厉声问道:“她怎么了?” 没人回答,老太妃依然是满脸冷笑。 齐王瞬间已经气炸了!一脚就将旁边的宋医官踢了个趔趄跌倒,追上一步再次踢向了他的头! 宋医官毫不挣扎只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她喝了本太妃的药!”老太妃尖叫! 王爷一脚将宋医官的头踢得歪向一边,不管屋里丫鬟失控的尖叫,抬眼盯着老太妃一字一字的道:“她若是有半点损伤,这屋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抱着邹落梨转身出来了。 屋里的人都吓呆了。 老太妃却觉着腹痛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伸手出来让人扶她:“快,扶我进去,好疼……” 姜嬷嬷和雪云几个下人忙过来搀扶她,连扶带抱的进了内室,外屋乱成了一团,赵医正急忙跟着进去查看,丫鬟嬷嬷乱走着,只有躺在地上的宋医官无人问津。 血,慢慢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 第117章 全都是笑话 王爷隽秀的脸紧绷着,甚至有些狰狞,抱着邹落梨从上房出来的这副样子,将莫七并几个太监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冬香跑过来惊得尖叫:“姑娘!” “去找钱医正!”齐王一出来就厉声吩咐。 饶超答应了连跑带跌的去了。 王爷抱着邹落梨脚步如风的回到了春怀阁,将她放在里屋的床上,钱医正已经带着药箱子跟脚进来了。 “她应该是吃了落胎药。”齐王对钱医正道。 钱医正一听面色严肃,忙上前诊脉。 邹落梨睁开了眼睛。其实她一直都没晕过去,只是太疼了,疼的她死死咬着牙才能抵御这种痛,她知道齐王来了,已经知道老太妃喝下了落胎药。 “不……不要紧,只有半茶盅……”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多喝水就可以了……” 钱医正一听只喝了半茶盅,脸上表情一松,还是给诊了诊脉,这才起身,见王爷就站在身后,便请他出去说。 齐王凑近了邹落梨,问道:“你感觉如何?” “没……事。”邹落梨闭上了眼睛。 齐王便出来了,钱医正上前行礼禀报:“邹姑娘身体无碍,半茶盅的落胎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可能月事会有紊乱,其他的都无碍,邹姑娘自己就是郎中,平常里吃的喝的稍微调养些,一两个月便能恢复如常。” “对身体无碍?不会留下病根吧?”王爷问道。 “不会,稍微调养即可。”钱医正想了想道:“万幸还是喝得少,若是喝过了量,还是非常麻烦的。” 王爷脸色铁青,顿了顿又问:“真的不用吃药?” “不用,多喝些水,休息一天便可。”钱医正道。 齐王这才放了心。 里屋。 开始的那种特别的疼痛终于过去了,邹落梨感觉自己好像是睡着了一小会儿,醒来的时候腹痛已经消失了,身体有些疲乏,她欠身起来,冬香已经急忙端着水杯过来了。 “姑娘,您喝点水……感觉如何?钱医正说不用吃药,多喝水就可以了。”冬香轻声的问着。 邹落梨点点头,将杯中的水全喝了,示意她再给自己倒一杯,又喝了半杯,呼了口气出来,感觉好多了。 掀开被子下床,冬香过来搀扶着她来到衣柜前,打开了找出新的小衣亵裤。 “姑娘,奴婢来吧?”冬香轻声道。 邹落梨摇头:“我没事了,你去把被褥换一下吧。” 冬香愣了愣,看见她将衣柜角落的月事带拿了出来,恍然了,忙答应着去换被褥。 邹落梨自己进了小屋,换了小衣亵裤,垫了月事带。 幸而只喝了半茶盅,如果真的被灌了半碗的话,就不可能仅仅是内分泌紊乱了。 坐在小屋里的小杌子上,她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左手搭在了右手的手腕脉搏上,静下心来诊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舌苔,眼睑等。 一切都还算正常,除了月经乱了,其他没什么症状。月经紊乱也不是什么大事,调理调理就可以了。 邹落梨呼了口气出来,慢慢的将自己的衣衫穿整齐,走了出来。 从小屋出来就去坐在窗户那边的榻边,等着床铺收拾好便去重新躺下。这个时候果儿从外屋进来,凑到了正在收拾床铺的冬香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怎么了?”邹落梨便问道。 果儿病没注意到她坐在这边,还以为她在小屋呢,所以听见问话惊了一下,扭头看见了她,便赶紧过来轻声道:“王爷还在外面坐着呢,都大半天了,也不说话也不如何的,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 邹落梨蹙眉,料想王爷是有满腹疑问的,明明已经将城里的落胎药都买断了,老太妃怎么还能那么快得到落胎药? 王爷如此机敏之人,恐怕已经想起来了,整个王府里有药的地方,除了医所药堂,就是自己这边了。 她想了想还是赶紧站起来,让果儿拿过来外裳帮自己穿上,穿戴整齐便出来了。 齐王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沉着脸正在思索,看见她出来皱眉道:“你不好好躺着休息,起来做什么?” “王爷恕罪。”邹落梨跪下了。 看见她如此,本已经有所怀疑的齐王已经全然的明白了,盯着她目光慢慢的转冷,声音也冰冷起来:“落胎药是你给的?” “正是小女。”邹落梨低着头道。 半天,齐王都没说话。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深邃幽深的目光很冷,薄唇紧紧的抿着,努力的抑制着怒气,过了许久许久,他的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冷笑。 “从头到尾你只想回家,因为老太妃答应事成之后让你回去,所以你就相信了她,帮着她欺瞒我,合着伙儿对付我,”齐王慢慢的开口了,声音是邹落梨从未听过的冰凉冷硬,不带一丝丝的温度:“我说的话你从未放在心上,在你眼里,我就只是强迫你、威胁你、让你不能回家的恶人,再无其他。” 他慢慢的站起来,踱步蹲在她面前,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冷冷的问:“是不是?” 眸光冰冷中,隐藏着一丝受伤。 邹落梨的心也开始颤抖起来,他说的是一半的实情,但却让她有种受伤的感觉。 仿佛就是这一瞬间,她终于察觉了一些事,她自己的感受,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感受。 但是,有些晚了,他正用受伤的眸子盯着她,质问她。 她侧脸挣脱了他的手,也是为了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这目光让她难以招架,她低下头道:“现在老太妃已经引产了,王爷没有任何的证据,就不要对她身边的人动手,老太妃那边……也是有准备的。” “我问你,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仅仅是抢你回来的恶人?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对你而言都是笑话?”齐王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了。 邹落梨垂着眼帘,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起:“如果我说是,王爷能放我回家吗?” 齐王猛地站了起来。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垂着的手哆嗦着握成了拳头,他的声音也微微的颤抖:“来人!” 第118章 挨板子 邹落梨被按在了长条凳上。 冬香和萍儿、果儿哭泣的声音离得有点远,她们被挡在了内院里。 “莫公公,真的打吗……”旁边,拿着板子的一个太监小声的问莫七。 莫公公也不知道,顿了顿道:“打,这是王爷吩咐的,谁敢不遵从?” 小太监就不敢多问了,但他们还是不敢轻易的动手,和另一个拿板子的太监你看我我看你的大眼瞪小眼,都不想落这第一板。 “还不快点打?”莫七同样纠结,怕打了之后王爷后悔,又反过来找他们的麻烦,但是同样害怕这会儿气头上的王爷听不到打板子的声音,连他们一起责罚。 两个打板子的太监再次的互相看看,其中一个鼓了鼓勇气,终于一板子落了下来。 另一个于是顺理成章,落下了第二板。 邹落梨咬着牙忍着,听着旁边的太监数数。 “……三,四……” 她闭上了眼睛,希望快点晕过去。 “……” 数数的声音停了,也没有感觉到板子再次落在身上,邹落梨等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 站在前面的是莫七,这会儿却跪着。 她扭头看了一下,这才看见齐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自己旁边。甚至挡住了一个打板子的太监。 他就那么站着,目光冷冷的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邹落梨趴在长条凳上干脆闭上了眼睛。 齐王面无表情,垂着眼帘看着她,他挡住了一个打板子的太监,而对面的太监也不敢继续打了,因为王爷站的太近,若是打下去说不定会碰到王爷。 再说了,王爷这幅样子,就算是不说什么还不清楚他的意思吗?要是想让继续打,站远点看就是了,用得着离得这么近吗? 莫公公都跪下了,他们还等什么? 两个太监急忙放下板子也跪下了。 周围的人跪了一地,只有王爷黑着脸看着趴在长条凳上被打板子的人,目光冷冽的看了半天,突然弯腰伸手将她翻过来抱起。 “王爷……”邹落梨睁开了眼睛,想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看到齐王那阴沉的俊脸,碰到他冰冷的目光,仿佛一点就要炸的模样,邹落梨还是马上闭上了嘴。 “王,王爷……这是要去哪里?”莫七看见王爷把邹姑娘抱起来了,都不意外了,忙站了起来,谁想王爷抱着邹姑娘并没有进春怀阁的院子,而是往外走,莫七慌忙的跟上问了一句。 “叫把紫萝洲收拾好,今晚上就搬过去。”齐王声音冰冷冷的。 “是。”莫七赶紧的转身示意小太监跑快点先去紫萝洲那边吩咐。 邹落梨蓦地睁开眼睛看着齐王:“王爷,我不想搬过去,我……” “你还想回家?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能回家吗?你到家之后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彻底消失!”齐王厉声道。 邹落梨咬住了下唇。 事到如今,她当然知道。自从撞破了老太妃的事情之后,老太妃所说的话她连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那紫萝洲不是什么侧妃才能住吗? 她看着他,难道他要强迫自己做侧妃? 以他的脾性,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都能把自己从家里抢来了,继续强迫自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天早就黑了,只是王爷出行当然有大批的人前呼后拥,前面提着灯笼照路的太监不少,一路上走的飞快,到了一处庭园。 穿厅走廊进了上房,屋里已经灯火通明的,好几个丫鬟婆子院里屋里候着,齐王抱着她直直进了屋,直接走到了内室,将她放在了床上。 他还有气,放下她的时候手稍微重了点。 她疼的一下子向里翻身,趴在床上吸着凉气。 “疼吗?”齐王问。 邹落梨有点意外,转脸看他。 果然他余怒未消,隽秀的脸黑沉黑沉的:“落胎药吃了都没事,打了四下而已,能有多疼?” 邹落梨把脸转向里面,不想跟他说话。 “那几个呢?”听见齐王出去的声音,在外室询问,声音更加的严厉加上特别没好气。 莫公公小心翼翼回答的声音:“马上就到。” 果然是马上,紧接着冬香就进来了,看见邹落梨在床上忙跑过来,跪在脚踏上带着哭音道:“姑娘,您……您没事吧?打的严重吗?奴婢看看……” 邹落梨忙伸手按住了她的手,道:“没事,只打了四下而已,我……” 话没说完听见外面脚步声纷杂,紧接着听见齐王的声音:“带药了吗?” 钱医正的声音回答着:“带了,可让丫鬟看看伤情,臣斟酌用药。” 萍儿掀起帘子进来了。 邹落梨忙侧身对她摆手,道:“跟钱医正说我没事。” 钱医正在外面隔着帘子也在说着道:“姑娘,让丫鬟们查查伤口吧,什么情况的跟老夫说一下,也好用药。” “真的不用了钱医正,我自己知道……”邹落梨又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挨了四板子,那样的话好像又在揭齐王的短——自己只挨了四下,齐王却大战旗鼓的把人家钱医正提溜来提溜去的。 钱医正在外面听见了,到底是姑娘家,就算是丫鬟也不想给看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便将箱子打开道:“我这里有些骨科的药物,伤到皮肉用什么药,伤到筋骨用什么药,邹姑娘你应该都知道,就放在这里,让丫鬟拿进去你看着自己用药。” “好,多谢钱医正。”邹落梨道。 钱医正在外面的桌上放下了好几个小瓷瓶,萍儿出去拿。 “姑娘,你没事吧?只打了……四板子?”屋里,冬香很轻声的询问。 外面,钱医正也在和齐王说话,声音压低了些。 邹落梨心不在焉的点头,道:“给我盖上被子,我要睡觉了。”她趴在床上把脸转向里面:“谁来都别叫我。” 冬香莫名又不敢多问,萍儿拿着药瓶子进来听见了,想说王爷还在外面呢,但是看见姑娘已经转脸向里了,两个丫鬟只好将床上的被子掀开盖在了姑娘身上。 也许再等会儿吧,外面那些人都走了之后在看看伤势如何。 当然了,四板子应该无碍的。 齐王并没有再进来,外面脚步声纷杂了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第119章 豁出去 两个丫鬟守了一会儿,邹姑娘在床上没有翻身也没有动静,冬香以为她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的出去。 才来这紫萝洲,匆忙间她们几个丫鬟什么都没带,空着手来的,今晚上必然是不能睡了,起码要先将常用的一些东西从春怀阁那边拿来。 谁想到刚出来,就看见齐王坐在椅子上,冬香被吓了一跳,道:“王……王爷,您还……” “上药了吗?”齐王冷冷的问。 冬香紧张起来,忙道:“姑娘说不严重,她自己知道……” “就是没上药?”齐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中已经带着怒气。 冬香吓得忙跪下了,不敢再解释:“没有。” 齐王‘腾’的站了起来,直接掀开里屋帘子走了进去。 屋里萍儿也给吓了一跳,刚要行礼就看见王爷来到床边直接掀被子,惊得‘噗通’跪下了:“王爷!” 邹落梨并没有睡着,她被打的地方很疼,加上又气又急的,肚子又开始疼起来,各种不方便各种疼痛憋气,她哪里睡得着。 听见齐王进来的声音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惊得她低低的惊叫:“你干嘛?”她扭身看着齐王。 齐王依然黑着脸,看她趴在床上身上的衣服还是挨打的时候穿的,根本没换也没上药的痕迹,于是伸手就去解她的衣裙。 “你干什么?!”这一下邹落梨真的受惊了,吓得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直接蜷缩在了床角,震惊的下意识双手抓紧了被子裹着自己。 “我给你上药。”齐王看见她这副样子就更加的生气:“你是不是傻?痛恨本王就作践自己的身体?你以为这样本王就难受了?” 你才傻。 邹落梨险险的将这句话咽了进去:“小女怎敢痛恨王爷?” “你少跟我装模作样!”齐王冷沉着一张脸看着她:“表面上毕恭毕敬,其实你比谁都轻看本王,蔑视本王!” “小女没有。”邹落梨感觉齐王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好像个生气的小孩儿,没有受到重视,所以气的要命:“小女怎么敢……” “你还说你不敢!”齐王真的气坏了,俊脸都涨得通红。 邹落梨仰着脸看着他赶紧解释道:“小女真的没有!不上药是因为没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只打了……四下,根本没有事,就算是有一点点淤肿,小半天就消了……” 她有点窘,现在说的是她挨打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就一点点淤肿?”齐王马上感觉到了她的窘迫,声音也没那么大了,有些悻悻然:“让丫鬟给你看看吧,起码上点药。” 邹落梨看着他,被子依然紧紧的裹着。 “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听?你难道真的以为本王拿你没办法吗?”齐王看她还是不动,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邹落梨突然有些气上来,齐王这话实在是太倒打一耙了,自己难道不是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毫无办法吗?这王府里的人谁都可以指使自己做这做那,自己又怎么敢说个不字? “就算你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该事事跟我作对,尤其是你帮着老太妃对付我……”齐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邹落梨这么做确实叫他很受伤,很生气。 “你知道了老太妃那般要命的事情,她能放你活命吗?这你都不想想?这府里头能护你的人只有本王,可你却……” 齐王又顿住了,他真的特别失望,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着实有些气馁。 邹落梨听了他的话却更加的生气,也觉着特别的冤枉,现在坐在床上屁股生疼,小腹因为月事也一样痛的很,浑身的伤痛,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无可奈何,进府以来所受的委屈,这会儿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她眼圈都有点泛红:“王爷说的轻松。小女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违抗老太妃?小女如果不答应,头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被打死了!一头是王爷,一头是老太妃,两位我都得罪不起,别说您两位,满府的丫鬟姐姐嬷嬷妈妈,哪一个我得罪的起?哪一个不是伸手就可以给我灌点毒药的?我能有什么办法?王爷护着我?您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再说了,如果不是您,也许我遇到的危险还能少点。” 听了她的这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齐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瞪着她道:“你这话可真诛本王的心!” “您只觉着小女说话诛心了,您就不想想有道理没有?”既然已经开了口,满腹的牢骚愤懑和无奈就如喷涌出来的泉水,邹落梨也豁出去了,不在遮掩什么,不在斟酌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全都说了出来:“赵姑娘为什么那么痛恨我?她身边那些的丫鬟婆子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随时出来两个人都可以直接弄死我!至于老太妃,如果我不是被你强行带进府,还强行弄个医女的身份,又怎么会让府里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对我呼来唤去的?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谁是真的找我看病,谁是存了心的陷害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又怎么会遇到危险需要人护着。若不是秋天你带我回府,现在我还好好的在家欣赏院里的雪景呢!” 说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都有些哽咽,眼泪也跟着吧嗒掉下来一大颗。 齐王一下子就心软了,脸上的冷硬也缓和了很多,无言以对的看着她。 “我难道不清楚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所以我拼命地想躲开,拼命地想藏起来,可根本没办法!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有人想利用我,有人想拿我当攻击别人的工具,也有人干脆就只是看我不顺眼,所以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能找上我,眼神不对都可以治我得罪!” 邹落梨越说越委屈,越说眼泪就掉的越多:“王爷说的倒是好听,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好奇新鲜?我怎么知道你今天说得好听明天会不会就翻脸不认人?我又不是您什么人,凭什么就得无条件相信您?不信您,您还受伤?我满身都是伤了,我说什么了?” 齐王现在已经有些讪讪然了。 第120章 紫萝洲 邹落梨低头用袖子擦眼泪,一抬头眼前出现了一块手绢。 齐王递过来了。 她接过去擦眼泪,齐王讪讪的张了张嘴,又想了一会儿才想到了一句合适的:“都是我的错。” 当然都是你的错,难道是我自己跑来王府的? 邹落梨低头擦着眼泪,心里愤愤的想着。 “如果不是你总想回家……”齐王呐呐的道,刚说了半句就看见邹落梨猛地抬头看自己,他一下子闭上了嘴,顿了顿才叹气道:“都是我的错。” 这句听着才算是发自真心的。 “是我考虑不周,之前你遇到的事情都怪我。以后不会了,你……你嫁给我做侧妃,以后就没人能随便指使你……” 邹落梨眼睛都瞪圆了看着他,又气又急的道:“所以现在王爷开始强迫我,让我做你的侧妃了?” “我不是强迫你。”齐王试图和她讲道理:“你自己不是也清楚,现在你已经不能回家了,回家就会被……你只能留在府里,但你在府里若还是医女,不是还和之前一样,谁都可以将你呼来唤去?” “这不就是强迫?”邹落梨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齐王又气又无奈的看着她:“你不要总盯着强迫不强迫,如果你总要这样想,总觉着被强迫,你哪里还能看到我对你……”他又顿住了,想起刚刚在春怀阁她的态度,这些话哪里还说得出来?自讨没趣。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他确实又有些恼了,道:“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么样?本王已经低三下四跟你认错了,还想如何?”他站了起来甩袖子出去了。 一出去就将气撒在了丫鬟们的身上,语气恶劣的怒道:“明日姑娘若不能活蹦乱跳的,扒了你们的皮!” 出去的时候不知道踹倒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巨响。 丫鬟们吓得跪在地上连声说着是。 过了一会儿冬香和萍儿进来了,看见邹落梨坐在床角发呆,赶紧过来道:“姑娘……王爷走了,外面已经没外人了,您趴下奴婢给您看看伤吧?” 邹落梨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自己去盥洗间上药就可以了……”她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小屋的位置,这才想起这里已经不是春怀阁了,就道:“你们先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热水。” 萍儿忙答应着进去看了看,出来道:“没有,姑娘您稍等会儿,奴婢刚刚烧了一壶。”说着出去提。 邹落梨也知道应该没拿换洗的衣裳什么的,只能忍着没说。 萍儿提了热水进来,兑了一盆水,邹落梨拿了一瓶祛瘀活血的药自己进了小屋,脱衣照着镜子看了看,稍微的有些红肿,便涂了些药。 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果儿已经带着甜儿和糖儿和几个婆子过来了,带了些日常用的东西,因着这会儿已经夜深了,料定先用到的必然是睡觉穿的衣裳,洗漱的用具等等,所以将这些东西先拿来。 邹落梨换了衣裳,终于上床睡下了。 丫鬟婆子们自然是继续忙碌,收拾这边的东西,商量她们各自的住处等等,一直忙到了深夜。 转天邹落梨起来,已经是辰时末了。 自己去小屋查看了一下,淤肿已经消退了,只稍微还有点红,不触碰的话不会疼,只有坐下或者专门触碰才会感觉疼痛。 落红也没了。 早晨卯时许,各处的院门一开开,冬香她们几个丫鬟婆子就忙起来了,春怀阁到紫萝洲来回跑了好几趟,将必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邹落梨里面又换了干净的衣裳,外面穿了一件绣折枝花卉果绿色缎子圆领直身袄,这才觉着舒服了很多,只是丫鬟们忙,烧水洗澡的需要时间,只能暂时忍忍,晚上再洗。 梳洗整齐从里屋出来,就被甜儿拉着出来:“姑娘,您快出来看看,正经的五大间上房!堂屋,厢房,耳房,这个院子好大好大!你再看看后罩房,比春怀阁的正院都大呢!姑娘,奴婢们能不能住在后罩……” “哎呦!” 甜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婆子急急忙忙的打断了,笑着伸手将她的耳朵揪了一下,又拽着胳膊拉走了:“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啊?这正院哪有你住的份儿?你这个傻丫头别瞎说,小心被莫公公听见了以为你存心不良……” 说到最后教训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可见是拉着走远了。 邹落梨被拉出来站在外面的屋檐下,看了看院子确实很大。院中靠墙还有一大丛花草,现在上面还盖着些积雪,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花。花丛中有两棵玉兰树倒是能认得出来。 邹落梨刚看着呢,就看见果儿领着一个人从游廊上过来了。 紫萝洲这边庭园是比春怀阁大多了,所以内院和二院的大门也比较远,站在正房这边已经看不见院门了,而从院门进来得走两边的游廊,拐两个弯才能过来。 走进了,邹落梨看见领着过来的是个小太监。 “姑娘,饶公公来了。”果儿过来禀报。 饶公公就上前躬身笑着道:“奴婢奉王爷命来看看姑娘,问姑娘今天可大好了。” “大好了大好了。”邹落梨想起昨天王爷走的时候威胁的话,赶紧的点头:“你回去禀报王爷,我活蹦乱跳的很。” 饶公公看着年纪不大,还不是那么的沉稳,听见这话就‘噗’的笑了,赶紧又躬身:“是,奴婢一定这样回话。看着姑娘精神不错,想来也确实大好了。”他行礼:“那奴婢就告退了。” 邹落梨点头:“辛苦了。” 饶公公直起身退出去,转身走上游廊的时候还左右看了看。 果儿跟着送他,说了句:“甜儿那丫头刚刚还在屋里呢,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他们才转身而已,这话邹落梨就听见了,顿时被提醒,想起来甜儿有个哥哥在王爷那边做太监,好像就姓饶,忙道:“你是甜儿的哥哥吧?” 饶公公忙站住转身,躬身道:“奴婢正是。” 邹落梨笑着指了指角门:“刚刚甜儿被妈妈领走了,你过去看看吧,也不用那么着急回去。” 饶公公很惊喜,忙躬身:“是,奴婢谢过邹姑娘。”便去了角门那边。 第121章 认清楚现实 过了一会儿,邹落梨就听见角门旁边的院子里传来甜儿的笑声,声音清脆:“我在这边可好了!现在还搬到这么大的院子住着,真好!” 邹落梨好笑的摇了摇头,进了屋子。 冬香去端了早膳过来。 一碗冰糖燕窝羹,一碗荠菜馄饨,还有些小菜。 “奴婢去厨房的时候,看见厨房里有十几个人呢,择菜的、洗菜的、做饭的、做羹汤的都各有专门的人,比春怀阁可好多了。听她们说,中午的膳食有人参汤,都是大补的,是王爷专门吩咐的。” 冬香等邹落梨吃完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轻声道:“姑娘,王爷对您真的是体贴又爱护,您就别……别跟他闹别扭了吧?” 邹落梨有点无语,站起身去博古架前看上面的摆设。 果儿进来将托盘端走了,冬香又去沏了一壶茶来,放在了榻上的小炕桌上,道:“原本这些话不该奴婢说,可奴婢是服侍您的人,有些话有人就让奴婢给您传……” “什么人?”邹落梨很敏感的马上问道。 冬香道:“是莫公公。” 邹落梨恍然了,原来不是……瞬间也明白了,莫公公必然是让冬香给自己吹吹风,说王爷的好话。 果然,冬香道:“莫公公说,他是从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这么好过,您都把他气成那样了,他还惦记着您的伤……” 邹落梨气笑了:“我是怎么受的伤?不就是王爷命人打的吗?” 冬香一窒,顿了顿干笑:“确实是,不过那也是因为您说的话……唉,奴婢也不知道,横竖莫公公叫奴婢跟您说,他是真的没见过王爷向昨天那样过,气的乱哆嗦,叫人打您又舍不得,才打了几下就跑出来站在跟前……哎呦,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冬香说到这里觑了邹落梨一眼,道:“姑娘,横竖他让奴婢传的就是这些,您知道就行了。只是奴婢觉着,有些事情您确实也得想想了,您总想回家,可现在已经如此了,您若是回家,保不齐会有什么危险呢,王爷说的对,你留在府里才最安全。他愿意娶您做侧妃,那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这也是为了抬您的身份,不让人随便欺负您……” 邹落梨叹气摆手:“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冬香看她厌烦,只能闭上了嘴,心里也叹气,觉着姑娘确实太倔了,油盐不进。 邹落梨捧起一杯热茶,并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感受着热度,因为不能坐所以踱步出来,穿过角门旁边的穿厅,来到了后院,见侧面有个月亮门,便拐了进去,果然这边是个花园。 冬天没有什么花,但自有冬日的景致。 她慢悠悠的走着,心里想着。她就是听不进去冬香的那些话,什么侧妃都是天大的福气,这话真叫她厌恶。 但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回家的可能了,回去就会被老太妃的人灭口,绝对没有任何其他可能。她也知道做了侧妃身份上会有改变,王府里就不是任谁都可以指使自己,随时随地都有陷害自己的可能性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接受这些。 老太妃昨天喝了落胎药,这几天是生死关键时候,另外还需要十来天的休养,这段时间必然是没精力管别的事情了。她吩咐姜嬷嬷按照计划来做,如果王爷不动手,就不符合他们的计划,姜嬷嬷应该不敢擅自动手。而老太妃落了胎,王爷这边就没有了证据,应该也不会动手,那么双方僵持着,便都有了半个来月的时间好好琢磨琢磨下一步怎么做。 尽管跟齐王说话的时候总有些负气,但邹落梨基于现实情况,清楚自己该接受齐王的安排。 而且,她真的不能一直沉浸在愤懑中了。一直想如果不是被王爷强行带来府里,自己就不会遇上这些事情云云,因为想再多也没用,现实是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需要自己想清楚自己以后该怎么做。 老太妃的狠毒,她是已经尝试过了,且从一开始邹落梨就没相信过老太妃会放过自己,现在更加不可能。所以,她也没什么更多的选择,只能答应王爷,站在王爷这边,还是那句话,王爷确实从未想过害她。 帮着老太妃落胎,让王爷失去了拿住老太妃把柄的机会,这件事还是得好好的跟王爷解释清楚,不要以为他说过那些话,就真的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了。何况,就算是王爷对自己有真心,但经过了老太妃落胎这件事,王爷对她的信任怕是都没剩下多少了,更别提真心。 所以,放平心态,自己就是给王爷做事的身份,凭借自己的医术,借助王爷给的身份,给王爷做事,在这个王府里安身立命。 想通了,心情稍微好了些。 邹落梨并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只不过突然的被人从家里抢了来,然后围绕着她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接二连三,甚至连给她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她就算是性子再沉稳,心理再成熟,随时面临生死面前也难以保持平静。 被逼着喝了半茶盅落胎药,又挨了几板子,愤恨不平中,找罪魁祸首哭闹的一顿,这口气总算也是出了,心里就平静多了。 想通了,转身往回走。 一转身看见冬香和萍儿跟着自己,只是可能看到自己出神思索,她们俩离得有十来步远不敢上前来打搅。 邹落梨就道:“回去吧,换件衣裳去正殿。” 冬香有些惊喜,继而又有些孤疑,忙问:“姑娘,您去正殿是……” 邹落梨看着她叹气:“还能如何?找王爷认错赔罪,求他原谅,再给我一个机会。” 这应该是丫鬟们共同的希望,所以冬香和萍儿瞬间就惊喜满脸,欢欣雀跃了,冬香笑着连连点头:“姑娘,您终于想通了,正该如此!” 萍儿转身往内院跑:“奴婢这就将出门的衣裳拿出来您选!” 邹落梨摇头。回屋里换了一件墨绿色绣梅兰竹纹锦长裙,上面罩了一件墨绿色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儿,带着冬香和萍儿出门,往外院正殿而来。 第122章 跪着 来到了正殿,邹落梨请外面候着的太监进去禀报一声,不一会儿莫公公出来了。 看到她便过来躬身道:“姑娘,您回去吧,这会儿王爷忙。” “忙?”邹落梨有些意外,想了想道:“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莫公公想了想,道:“您愿意等,那就等等吧。”说着他转身进去了。 邹落梨就在大殿外面的平台上站着等。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莫公公便又出来了,过来道:“姑娘,王爷说了不想见您,您就回去吧。” 邹落梨抿了抿嘴,果然,王爷到底是王爷,自己就不该任性在他面前将那些真实感受都说出来的,现在王爷生气了,怎么办? 得罪了他,自己以后在府里如何立足?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邹落梨看清了事实,也就不再抱任何的奢望,跪下了道:“莫公公,求您再去跟王爷说说,小女求见。” 莫公公有些为难,道:“王爷心情不好,奴婢说了两次,已经惹怒了他……” “您等会儿说也行,等他心情好点的时候。”邹落梨抬眼看着他:“求求您了,帮小女这个忙吧。” 莫公公为难的想了半天,勉强点点头:“那就等会儿……不过奴婢可不敢肯定答应您,若是王爷心情一直不好,您还是回去,等他好点了再来。” “好,多谢您。”邹落梨道。 莫公公心事重重的进去了。 邹落梨跪在外面,萍儿和冬香也跟着跪在她身后,只冬香有些担心,姑娘昨天又是喝落胎药又是挨打的,身体都没好,这冰天雪地的又跪在这冰凉的花岗岩上,怎么受得了…… 屋里。 齐王看见莫七进来了,但是为了表示他并不在意外面的那个人,所以忍住了没有马上询问那丫头有没有听话回去?而是拿着书装模作样的看着。 只是心浮气躁,根本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烦躁的站起来,在屋里踱步了两个来回,就去案几后面写东西:“去把薛晨找来。” 莫公公忙答应着,躬身退出来,来到外面招手叫小太监过来,低声道:“快去找薛统领。” 小太监就道:“是。”一溜烟儿的从台阶上跑下去了。 莫公公又看看还跪在那里的邹落梨,想上前叫她别等了,今天上午肯定是不行了,王爷找了薛统领要说正事呢。 但想了想又算了,王爷对这位邹姑娘到底如何,莫公公是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也是明明白白,王爷绝对不是像他现在装的爱答不理,只怕是心里头惦记的紧呢。自己若是擅自叫邹姑娘回去了,只怕王爷一会儿问起,又要生气,说不定又要迁怒自己。 莫七想到这里就没说,转身回去了。 他刚进去,薛晨就已经上了台阶了。一上来就看见邹落梨跪在外面,薛晨有些吃惊,忙过来道:“邹姑娘?” 邹落梨抬脸看是他,苦笑:“薛统领。” 薛晨想说什么,但又迟疑着没说出来,顿了顿便进去了。 进屋行揖礼,道:“参见王爷。” 齐王正好写完了,将笔放下,拿起写好的东西吹了吹:“赵信招了没有?” 薛晨道:“没有。咬死了是因为他自己的私事来的青州,并未受任何人的指使,也没有见过老太妃或者老太妃的人。他住的地方已经监视起来了……” 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道:“不过现在监视也没用了吧,老太妃已经落了胎,咱们还动手吗?咱们不动手,就没人去找赵信,也就拿不住证人。” 齐王蹙眉烦心:“还动什么手,好好的计策全都叫那个死丫头给破坏了。”他站起来将纸装在了信封里:“这封信给京城的礼部侍郎王泉送去,快马莫停,尽量明天送到,让他想办法将定边侯在固安的消息透露给皇上。” 薛晨马上就明白了:“定边侯无旨进京,总得有点麻烦。”现在正面对决已经不可能了,老太妃已经落了胎,王爷却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两边的计划巧巧的全都落了空,那么让皇帝知道定边侯无旨进京的事,引皇帝疑心他们,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上前接过书信,顿了顿问道:“那赵信怎么办?” 齐王想了想,道:“放了吧,就说他来到青州行动鬼祟引起了你们的怀疑,所以抓了询问,一场误会吧。” “是。”薛晨答应着,准备退出去。 犹豫了一下又站住了,抬眼看着齐王:“王爷……” “还有什么事?”齐王显然心情不好,脸也一直阴沉着。 薛晨道:“邹姑娘虽然为老太妃落了胎,但她也只是……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您能不能……” 齐王听到了前三个字就已经猛地抬眼,鹰隼般的眸子锐利的盯着他。 薛晨被这有些凶的眼眸盯得低下头去,说话也停停顿顿的:“她若是一直跪着,身体……她的身体本就受了伤……” 齐王猛地站了起来! 莫七在薛晨说出来邹姑娘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吓呆了,现在看见王爷如此,更是吓得不行,紧张的看着。 齐王走到了薛晨跟前,鹰眸凶狠的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去做你的事。” 薛晨嗫嚅了一下,才躬身道:“是。”转身出去了。 齐王马上走到了窗户前往外看了看,果然看见邹落梨跪在外面,这下火气陡然的就升了上来,怒道:“来人!” 莫七忙上前颤声道:“王,王爷?” “外面的人呢!”齐王厉声叫道。 外面的太监听见了,两个人急忙的进来,孤疑的看了看莫公公,躬身:“王爷?” “找人送邹姑娘回去。”齐王说着转身盯着莫七厉声道:“再把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太监们都惊呆了。 虽然莫七是王爷身边的大太监,但王爷的命令没人敢不遵从,更不敢啰嗦怠慢,两个人躬身答应。 其中一个急忙的先出去,招手叫来了正殿外的嬷嬷过来将邹落梨扶起来。 “邹姑娘,您先回去吧,王爷这会儿确实没空,要不您等下午或者明日再来?”太监说着,示意嬷嬷扶她回去。 邹落梨听了,想来齐王确实没时间吧,她也只好点头答应。 第123章 别扭的齐王 这边离春怀阁比较近,所以邹落梨想回去看看。 正殿的那两个嬷嬷不希望她去,但是又不敢说反对的话,只能给冬香和萍儿两个使眼色。 冬香便忙劝:“姑娘,还是别去了,王爷昨天叫搬家,这会儿那边太监婆子的一大堆,都帮忙收拾东西呢,肯定是乱糟糟的,回去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邹落梨也看见那两个嬷嬷脸上的不愿意了,心中也不愿意为难别人,只能叹气答应了。 回到了紫萝洲,下午就觉着身体有点不舒服。一来是早上跪了会儿受凉了,二来身体确实没恢复,用了午膳之后就觉着特别的疲乏,头疼的很,有点感冒的症状。 于是上床休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满屋漆黑,不知道到了什么时间。 冬香和萍儿几个丫鬟已经有点慌了,正在外面低声商量要不要告诉王爷,或者去医所找钱医正过来,听见屋里有动静,几个人忙进来,见她醒了这才松了口气。 邹落梨起来喝了一杯水,听她们询问要不要找钱医正过来,忙摇头阻止:“千万别嚷的众人皆知,更不要去麻烦钱医正了,我自己知道没什么事的,睡一晚上就没事了。” 冬香忧心的道:“但是摸着您是有些烧了的。” “只是睡得时间长了,这大冬天的被窝里这么暖和,体温高点正常。”邹落梨摇头:“我说话这么清醒,显然没有发烧,不用担心。” 几个丫鬟听她坚决的不同意找医正过来,且她说话确实清醒,只能点头答应。 邹落梨便躺下继续睡觉,这一觉又是睡得死沉死沉的好几个时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依然觉着浑身疲乏,撑着起来吃了点东西,又让丫鬟们烧了些水她洗了个澡,忙碌了一早上没什么精神,吃过了午膳就蜷缩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眯着眼睛打盹。 差点又睡着的时候,听见甜儿在外屋说话:“两位姐姐该是去吃饭去了,那我进去瞧瞧,哥哥你等会儿。” 然后听见谁答应了一声。 甜儿就进来了,虽然蹑手蹑脚的,但是因为邹落梨注意了,所以还是听见了,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果然见甜儿掀开了内室的门帘子探头探脑的。 “你哥哥来干什么?”她就问了一句。 还把正探头的甜儿吓了一下,忙进来:“姑娘您醒着呢?”来到榻前道:“我哥哥来问问您没事吧?下午过正殿那边去不?” “什么意思?”邹落梨有些怔,坐起来问道。 甜儿却也不知道,摇头疑惑:“就是这么问得啊?” 邹落梨就道:“把你哥哥叫进来。” 甜儿便去将饶超叫了进来。饶超站在内室门帘子外面,躬身行礼:“姑娘。” “是谁让你来问我,下午过正殿那边去不?”邹落梨问道。 稍微停顿了一下,帘子外面的饶超才有些磕巴的道:“是莫公公让问的,您……听甜儿说,您是身体不适吗?奴婢这就回去禀报王爷。” “不用不用,已经好多了。”邹落梨奇怪的道:“莫公公为什么要问?他有什么事吗?” 又是顿了顿,听见饶超跪下的声音:“回禀姑娘,您昨天过去……王爷就生了气,打了莫公公二十板子。今儿个您没去,王爷又生气了,又打了莫公公十板子……” 邹落梨惊得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从榻上下来穿了件厚袄,从里屋出来了。先让饶超起来:“怎么回事?莫公公挨打……王爷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过去了,还是没过去?” “是因为您没过去。”饶超顿了顿,他自己也听出来他说的话太绕了,赶紧道:“昨天莫公公挨打,是因为您跪在外面,他没有及时禀报。今天挨打,是因为您没过去。” 邹落梨道:“我跪在外面是因为王爷不见我,跟莫公公什么关系?” “这……”饶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邹落梨已经恍然明白了,齐王这是迁怒。他可真够别扭的!明明是他不愿意见自己,自己为了表示认错的诚恳态度才跪下的,他又迁怒人家莫公公。昨天就那么的不愿意见,今天自己不去了,他又来找事? 真是无语,怎么这么别扭难缠的一个人? “去,我一会儿就过去。”邹落梨叹气:“跟莫公公说一声,真是对不起了,我也没想到……横竖都是我的错,我连累了他。” “莫公公万万不敢怪姑娘的。”没想到邹落梨后面这话又吓到了饶超,饶超急忙的磕头:“莫公公只是希望姑娘能去见见王爷,王爷其实是想见您的。” “好的,知道了。”邹落梨满心都是愧疚。 饶超这才告退起身出去了。 甜儿因看见冬香和萍儿、果儿先后回来了,她不知道擅自将哥哥带进来烦扰姑娘对不对,在门口站着一个劲的吐舌头。 邹落梨让冬香去衣柜找出来月白色领兰花刺绣的长袄换上了,再次出门往外院正殿而来。 来到正殿院子,就看见两个太监搀扶着莫公公正在殿门这边候着她,邹落梨忙上前愧疚的道:“莫公公,都怪我……” 莫公公忙忙的躬身道:“奴婢万死!是奴婢伺候的不周到,跟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姑娘万万不可自责,奴婢哪里担当的起。”因为这样的鞠躬牵扯到了伤处,莫公公疼的咧嘴,又不敢发出任何不合适的声音,所以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 看他如此的紧张,邹落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头道:“王爷在吗?”她有些窘然:“我想求见王爷。” 又有种被迫来求见的感觉,这齐王还真的是……别扭的让人无语。 “在,在!”莫公公赶紧吩咐:“饶超,你进去禀报。” 饶超答应着松开搀扶他的手,进去禀报了。 莫公公就轻声对邹落梨道:“姑娘,王爷这几天是有点生您的气的,不过他心里头到底放不下您,您只要哄哄他,他必然回心转意。” “怎么哄啊?”邹落梨讪然,她也没哄过人啊,再说了齐王是个大男人,还要人哄吗? “您说两句软话,做些他喜欢的事不就成了?王爷的性子其实很好的,尤其是对姑娘更是心软。”莫公公说道。 第124章 哄哄他 饶超已经出来了,这次齐王倒是没有别扭,直接叫邹落梨进去。 后面冬香正要跟着进屋,被饶超伸手拦住了。 邹落梨进屋看见齐王半躺在卧榻那边,手里拿着一本书面朝里,应该是在看书,她上前正要跪下,齐王已经冷冷的道:“站着回话。” 她就只能站着,有点窘,道:“小女求王爷恕罪。” “你有何罪?”齐王背对着她依然冷言冷语。 邹落梨舔了舔嘴唇,低着头道:“小女不该擅自做主给老太妃落胎药。”顿了顿,又道:“不该不相信王爷,不该在王爷询问的时候隐瞒,小女罪该万死。” 齐王有一会儿没说话,片刻才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你为何要如此?就是因为老太妃答应送你回家?” 邹落梨低着头再次舔舔嘴唇,道:“没……也没有相信,我不敢奢望老太妃能说到做到,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邹落梨再次的顿了顿,心中想,王爷、老太妃这些人都是七窍玲珑的人,精明的过了头,自己那点小心思他们必然是清清楚楚。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实话实说,还能求得原谅,于是道:“只是小女斗胆盘算了一下,觉着这一局王爷的胜算不大。小女知道若是老太妃赢了,小女绝无活路,只有在王爷的庇护下,才能苟延残喘,所以才会自作聪明,给了老太妃落胎药,又担心王爷碰巧动手,所以令丫鬟去给王爷报信。” 齐王却并没有如邹落梨以为的,会冷笑嘲讽,一双漆黑狭长的眸子只专注的看着她,看了半天才伸手拍了拍榻沿,道:“过来坐下。” “小女不敢放肆。”邹落梨忙道。 齐王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来认罪的人,怎么还是不听话?” 邹落梨无奈,只能低头答应,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榻沿,不敢坐的太多,蹭了个边儿而已。 齐王用胳膊肘撑着上身看着她,这样即便她是低着头,也能看到她的脸,邹落梨被迫只能和他对视。 “你为什么觉着本王胜算不大?”齐王问道。 邹落梨想了想,道:“老太妃是早就开始准备了,外面还有定边侯策应,府里的这些人……无论是谁她都可以利用,包括宋医官,所以小女觉着她赢面大一些。” “觉着本王没有她心狠手辣?”齐王看着她。 邹落梨再次的想了想,讪然的道:“王爷,小女不过就是个乡下的丫头,只会采药看病,并无其他。这一次撞破了老太妃的事情,自知已经无活路了,老太妃显然也没打算给小女活路,所以什么事情都没有避讳小女,小女听了一些布置,觉着十分的周密,事事都算计到了,王爷是接招的人,便是一处防不到,也可能全盘皆输,小女指着王爷活命,所以自作聪明的帮老太妃落胎。不过小女心中绝对是向着王爷的……” 说到这里她有点窘:“当然,王爷可能也不稀罕这种向着,但是日月可鉴,小女真的绝无帮着老太妃对付王爷的意思,小女只是希望王爷能避开老太妃的算计。” 齐王又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眸中原本还有些冰霜也融化了,变得温和起来,道:“老太妃都做了什么,你把你知道的说说。” 邹落梨一紧张就觉着嘴唇干,不由自主的便总是舔嘴唇,闻言又是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便将她所知道的,老太妃所做的准备全都说了。 齐王一直没有打断,双目炯炯看着她,聚精会神的听着。 一直到她说完,才换了个姿势平躺下了,道:“你认为老太妃是想让你告诉本王她因奸成孕,所以你不上当,专门不告诉本王?难道本王就是傻子?这府里的事情本王会不知道?” “小女不敢,小女就是自作聪明。”邹落梨道。 齐王淡淡的道:“虽然你搅合了本王和老太妃两边的计策,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说对本王不好。”毕竟,京城皇宫里那位更加偏向定边侯和老太妃,如果两边正面杠起来,闹到那位皇帝面前,他应该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齐王需要做一些事情,让皇帝先对定边侯和老太妃起了疑心,他们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自己的胜算才会更大一些。 这方面来说,自己确实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一次老太妃动手,是因为她早有准备,她也断定一旦闹到皇帝面前,皇帝偏袒的是她和定边侯,要打击的是自己,所以她有恃无恐。 齐王想到这里垂下眼帘,轻声道:“落梨,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邹落梨猛地大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说的是什么?不是非常严肃的话题吗? 齐王却抬起眼眸直直的看着她,声音温润柔和:“你总应该想过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就是……成亲,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邹落梨又舔了舔嘴唇,紧张。 “你只管说,本王不会生气,也不会怪罪你。”齐王道:“你总想回家,本王就一直好奇,你是想过安宁的日子吧?” 邹落梨想了想,不回答又不行,只能道:“就是简简单单的日子,一夫一妻,各自做各自喜欢做的事……”说到这里看到齐王疑惑的蹙眉,忙道:“我喜欢做郎中治病救人,即便成了亲希望也能继续这种生活,简单就是幸福。” 齐王恍然了,但好像还是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自语:“一夫一妻……”他看着她,脸色有些暗沉,眸子里仿佛有些微冷冽的火苗在闪动:“所以,你喜欢的是如薛晨那样的人?” 邹落梨一愣,接着无奈的急急道:“王爷,你别随便拉谁出来迁怒成吗?跟薛统领有什么关系啊?”没按照王爷你的标准来说,你就乱扯人家薛统领,是打算又要打薛统领的板子来出气吗? 邹落梨真是觉着无语了。 齐王眼神又是一闪:“没关系吗?” “没关系!”邹落梨怕王爷真的迁怒薛晨,语气重重的说这三个字,又看着他:“王爷,您问的这个跟小女赔罪的事情也没关系。” 第125章 不能圆房 齐王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好像挺高兴的,看着她笑了一会儿,道:“怎么没关系?你不是来哄本王的吗?想让本王高兴,你只能答应一件事。” 邹落梨窘然又无语,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又上当了,莫公公给自己出主意叫自己来哄哄齐王,这话很有可能是齐王让莫公公这么跟自己说的。 “什么事?”她问道。 齐王看着她面色严肃了些,道:“答应做本王的侧妃。” 邹落梨倒不意外。这话齐王之前说过,她来赔罪道歉的时候已经心里有准备,只能答应他的一些条件,而这一条可能就在其中。 尽管如此,但毕竟是关系自己终身的大事,她低头犹豫了半天。 齐王有些紧张的盯着她,张了张嘴本想说些诱惑的话,给自己做侧妃好处可多了!但是又想起她刚刚说的,只想一夫一妻过平凡简单的生活,她无欲无求,而自己能给的,偏偏都是掺杂着功利的东西。 邹落梨抬眼看他,道:“好……” 齐王的惊喜刚刚露出。 邹落梨已经急急的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齐王脸上的表情一僵,然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聪明的过了头?是你来求我原谅的,我答应原谅你了,只要你肯当本王的侧妃,现在你又反过来提三个条件?你比我还贪心?” 邹落梨被他无情的当面揭穿了,有些羞恼,脸也涨红了道:“那你不答应……就算了!你一句话我就得答应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又不是……” “好好好,你先说条件。”齐王一听她说算了,顿时紧张,感觉自己朝思暮想的马上就要到怀里的人又要飞走了,只好认怂,赶紧问什么条件。 邹落梨就道:“第一,不能,”她脸蛋有些红:“不能圆房。” “你说什么?!”齐王惊讶的直接坐起来了,声音都提高了好些:“做了夫妻为什么不能圆房?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邹落梨很窘迫,但是听到了他后面那句话又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欺负人?” “不就是你欺负人?”齐王也挺生气的,俊脸也有些涨红:“你欺负我!” 邹落梨又好笑又吃惊:“王爷您这话……您自己听听您这话……像话吗?我一个小小的医女,还是被你抢来人,能欺负你?敢欺负你?明明是你……” 她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齐王摇头道:“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重点不是研究谁欺负谁,你说不能圆房,为什么?都已经做了我的侧妃了,难道还想给你自己留后路?你还想离开我不成?” 小人之心。 邹落梨心里哼着腹诽,想了想怎么跟他说明白,道:“小女哪里敢给自己留什么后路?只不过我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受,我也希望事情都能顺我的心如我的意,我伏低做小,谨慎的待人接物,不都是为了日子能过得舒服些,那些不好的事能离我远一点?可最后麻烦事一点都没少。现在我连自己都要……” 她忍了忍,才没有说出来卖出去三个字,又停顿想了会儿,才换了个说法:“现在已经都如此了,我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能留下吗?” 齐王蹙眉,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语气也非常不悦:“和本王圆房是没有尊严的事?本王娶了个侧妃不能圆房更没有尊严!” “不是这个意思。”邹落梨很无奈,想了想到底怎么才能跟他说明白:“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我想按照我的心意来,就只是……仅仅是这一件事而已,如果到了我心甘情愿的时候,自然便能接受,但如果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就是被强迫的,那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不了。” 齐王听懂了,脸色稍霁,缓了缓道:“你的意思是,并不是不圆房,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只是要你自己心甘情愿?” 邹落梨窘然,点头:“对……”虽然不能说他理解的不对,但他说话为什么总那么的……不正经?总让人会想歪。 没想到齐王居然愉快起来了,且非常的快速点头答应:“好,就这么说定了!”他甚至还挺高兴,好像占了个大便宜。 邹落梨不由得有些疑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不清楚,他理解错了?将自己说的话还有他说的话都重新想了一遍,并没有说错啊,他理解的也挺清楚的。但为什么现在他这么愉快?难道是笃定以为自己手到擒来? “那就说好了。”邹落梨心里想,不知道你得意什么,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接受你这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么? “其他的条件是什么?”齐王主动问。 “第二,你要告诉我,你和老太妃、定边侯的恩怨,只有知道这些事情,我才能更清楚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邹落梨道,也好琢磨以后怎么做。 齐王只点点头又问:“第三个条件呢?” 邹落梨想了想,笑着道:“第三个条件我还没想到呢,等想到了再说……但是你要先答应我。” 好像和别人谈条件的时候都是如此,最后一个条件留着不说,这样总会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邹落梨也学来用一用。 谁想到齐王根本就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他哼了一声道:“第二个条件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本王也不喜欢被别人勉强,所以也要心甘情愿,我愿意和你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愿意说的时候你也别想欺负我,勉强我。” 邹落梨无语。 现在起码清楚的知道,他将自己刚才那番话理解的倒是特别透彻。 她窘然的道:“那第三个条件呢?” “自然是不可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今天不说,条件就作废。不然等本王要和你圆房的时候,你说第三个条件就是叫我休了你放你回家怎么办?”他看着,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我知道你做得出来。” 邹落梨承认,他确实有点了解自己了,这想法刚刚还真的冒出来过。 她只好道:“那让我想想第三个条件是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跟王爷提条件,自然不能浪费了。 第126章 请封表 齐王起身去案几那边写什么东西。 邹落梨看见他拿出来一个大红面的绢帛,在上面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半天才写完,然后起身去书架子旁边的一个铜制柜子前,在身上翻找了一下,翻出来钥匙将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很大的精美的盒子。 邹落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一时也忘了想自己的第三个条件,只看着他。 齐王将盒子放在了桌上,打开盒盖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方宝印,用红布包着。 “这是玉玺么?”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玉玺。 齐王好笑的抬眼看她:“亲王的叫宝印,也叫金印。”他将上面的红布掀开,果然是一方金灿灿的大印:“皇帝用的才叫玉玺,你可别乱讲,叫人以为本王要造反。” 让邹落梨别乱讲,他自己却更加的口无遮拦。 邹落梨眼睛一下亮了,忙凑上前去:“这么大的一块……都是金子吗?这里面是实心的?” 齐王好笑,不过还是回答了:“自然是实心的。”他扭头看她:“你喜欢吗?正好本王嫌拿着这些钥匙烦得很,以后你就帮我管着好了。” 邹落梨道:“还很多吗?” “宝印好几个呢,大小都有,大部分是玉质的,另外还有几方藩王印,那些都是石头做的,寿山石青田石。”齐王道:“全都锁在柜子里。” 邹落梨这时候才看到,他在红色绢帛上写的,居然是请封侧妃的表,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她吃了一惊忙指着道:“王爷,这,这是请封表吗?您要给我请封?” 齐王将宝印在印泥中按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的按在了请封表的后面,点头:“自然是要请封的,不然你反悔了怎么办?”他倒是肯说实话。 邹落梨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的郑重其事,心中微微的震动。 齐王看她不说话了,以为她又心中不愿,因为之前她提的条件让齐王觉着她还是在留后路,她的内心深处还想离开自己,所以不愿意如此。 先将宝印重新锁进柜子中,他站起身对她道:“如若不请封,你在王府的身份就名不正言不顺,也许有本王在,大家明着不敢如何,但骨子里还是看不起你,对你没有敬畏之心,那么她们自然还是敢对你做些暗算的事。” 他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看着她柔声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勉强你,但身份一定要正式,别说老太妃那边,就算是其他的人,甚至府里的下人,若没有个正式的身份,她们都敢小瞧了你。” 邹落梨咬住了下唇,她心知他如此解释是怕自己误会要强迫自己,但其实他才是误会了,自己看到了之后心中震动,其实是有些感动,他对自己确实是真心的,她感受到了。 “好,我知道了。”她轻声道。 齐王也很敏感,感觉到她好像有些不同,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看着她红润的嘴唇,不由得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轻声道:“落梨,你……” 邹落梨红了脸,也有些不习惯这般的和他靠近,忙后退了两步。 他也没有强迫她,手便松开了,顿了顿,将想说的话咽了进去,换了个问题:“你想好了第三个条件了吗?” 邹落梨抿着嘴摇头,顿了顿语气有些哀求的道:“缓两天行吗?就两天。” “不行。”齐王冲她温柔的笑,眨了眨眼睛,却毫不留情的拒绝。 邹落梨只好继续冥思苦想。 齐王看见绢帛上的墨迹已经干了,便卷了起来,从案几旁边的青花裂纹釉书画筩中抽出来一只红漆竹筒,将绢帛放了进去,用滴蜡将竹筒的盖子封印了。便叫:“莫七。” 先是饶超在门口探头,然后马上缩回头去,但是已经被齐王看见了,齐王想起来莫七被自己连续两天打板子,估计应该在养伤,便道:“你进来。” 饶超忙进来了,躬身道:“王爷,莫公公今天不当值,若您找他,奴婢这就去唤。” “不用了。”齐王将红漆竹筒递给他:“去交给薛晨,让他派两个侍卫将此请封表两日内送进京城,亲自送到宗人府正手中,并叫他们催着府正尽快递给皇上,等着皇帝下旨给了册封表和印章和册之后再回来。” “是。”饶超答应着,赶紧双手将竹筒接了过去,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齐王心情大好,过来看见邹落梨还在冥思苦想,笑吟吟的道:“还没想到?若是没有就别想了,做人别太贪心。” 邹落梨自然是不甘心,他都已经答应自己了,若是就这么白瞎了多可惜?想了想道:“第三个条件就是,就是……就是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您不能再对我心存芥蒂,不能还为了以前的事情生气。” 齐王眸中满是笑意的看着她:“你确定要提这个条件么?” 邹落梨是真的想不出来别的条件了,只能点了点头:“就这个。” “好,我答应你。”齐王笑的更加灿烂:“其实本王没记你的仇,你虽然伤了我的心,不过我很大度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女人。”他伸手挑了一下她的下巴。 邹落梨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但还是被他的手轻拂了一下肌肤,顿时满脸通红,同时心里后悔,觉着自己太着急了,就算是过期作废,也不用那么着急胡乱想个条件啊,起码今天可以多想一会儿。 但是已经说出来了,也没办法,只能道:“没事小女就告退了。” “着什么急?陪本王用膳。”齐王心情好的不得了,尤其是看见她绯红了面娇滴滴的羞赧,心里头痒痒地,哪里能舍得马上放她回去。 “这些钥匙给你。”他从身上解下来了一串钥匙,递给她笑道:“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重要性吧?王府里的人大部分都各怀心机,这钥匙可千万不能落入不怀好意的人手中,不然会有大麻烦。” 邹落梨迟疑了一下,却又不能总让他伸着手,便接了过来,道:“王爷……您真的相信我?” “信。”齐王看着她温柔的笑着道。 第127章 四郎 晚膳端了上来。 齐王给了碗里夹了些菜,问道:“之前吃的那个药……现在还难受吗?” “早都好了。”邹落梨道。 齐王看着她摇头:“你在我面前说句实话又能如何?到底是因为好强,还是实在不信任我,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邹落梨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忙严肃些道:“真的都好了,那点量剂的落胎药,便是对孕妇可能也造成不了多大的损害,更别说是健康人了,只是会引起短暂的腹痛而已。正巧你去的时候看到了……之后便好了,并无任何不适。” 齐王便点头:“那就好。”将一盘西湖燕窝换到了她面前,道:“多吃点这道菜。” 邹落梨吃了一口,想了想道:“王爷,您的名讳叫思琅啊?”刚刚的请封表落款写的是:臣,秦思琅。 齐王点头:“是啊,你看到了?”他看着她眼眸中尽是笑意:“你以后可以唤我四郎。” “四郎?”邹落梨眼珠子转了转问道:“您是行四吗?您在宫里的时候……”停顿下来,认真想想这话该怎么问,毕竟牵涉的比较敏感。 谁想到她的小心思已经被齐王识破了,他示意让她给自己夹一筷子放在她面前的鹅肉,笑着摇头道:“你莫要盘算的那么精明,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告诉你我的事情,只说这么两句话是不行的。” 邹落梨不由得讪然,道:“那你怎么才能告诉我?您不觉着我应该多了解一些您的事情,才能不拖您的后腿吗?之前的事……惹您不高兴了,不也是因为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的缘故吗?” “你不用突然又这么拿腔作势的。”齐王笑着道:“你不是要哄哄我吗?把我哄开心了,我就告诉你。” 邹落梨低头吃菜,她并不想脸红的,但是齐王说话总是吊儿郎当的调笑,半真半假的戏弄,她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如此明目张胆的撩拨自然叫她脸红。 “其实我也很好哄的。”齐王看她低着头吃饭不在说话了,又恐她觉着太难便放弃了,又笑着哄她:“你叫我几声四郎,说不定都能将我哄得高兴。” 邹落梨没叫,依然是专心吃饭。 齐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吃饭,夹菜,心情挺愉快的。 用过了晚膳,齐王又让她陪着喝了会儿茶。 邹落梨起身告辞,又问钥匙的事:“小女将钥匙带走了,您若是要使用印鉴怎么办?” 齐王笑着将腰中绦子上系的一个香囊拿起来给她看:“这里面装着个小的印鉴,平常的文书折子只需要盖小印鉴就行了,柜子里锁的平常用得少,若是真的要用,便会叫人去找你。” 邹落梨点头明白了,告辞。 齐王起身拿起衣架子上的玄色毛皮飞滚大氅,亲自送她往外走,道:“莫要再自称小女了,该变了。” “什么……”邹落梨愣了愣,有些别扭的道:“好,知道了……” 到了门外面,齐王便亲自将大氅给她披上了,道:“以后出来穿的厚一点,既然是本王的侧妃了,穿什么都不为过,也绝不敢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他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今后不用那么谨小慎微了。” “知道了。”邹落梨再次的点头,又道:“这大氅太长了,还是王爷穿着吧,小女这会儿觉着不冷……” “嗯?”齐王点了点她的鼻尖。 邹落梨的脸马上红了,赶紧改口:“妾……不冷。” 齐王微微一笑,还是将大氅的衣带给她系上了,笑着道:“走,我送送你。”他心情确实很好。 邹落梨和他一起下台阶,这才看见薛晨带着两个侍卫站在那边,齐王笑着问道:“有什么事?” 薛晨过来躬身道:“王爷,送请封表的人已经准备出发了,赵信那边……臣有些事情想要禀奏。” 齐王想了想道:“你在这边等一会儿吧,我将侧妃送回去。” “是。”薛晨低头答应。 齐王似乎这会儿才想起来,转身吩咐跟在后面的几个太监:“饶超,一会儿你去吩咐莫七,叫他找内宅的人布置紫萝洲,册封表一下来本王就和侧妃成亲。以后本王要常住紫萝洲,内宅都有哪些布置的,那边的下人如何安置,十天之内所有事情全都办好,莫耽误了吉时。” 饶超忙上前来,躬身道:“是。” 薛晨往后站了站,垂手立在那边,好像成了僵硬的石雕。 “走吧。”齐王这才看着邹落梨笑了笑,对她道。 邹落梨和他一起往内宅走,他刚刚说的以后常住紫萝洲叫她很不安,想问他这话是真的假的?不是说好了暂时不圆房吗? 但好像常住紫萝洲也可以不圆房,那么大的宅院,那么多的房间。 心里不安着,琢磨着到底该不该询问一下,一路走到了内宅大门这边,也没问出来。齐王已经站住了,叫她自己回去吧。 邹落梨行礼和他告别,看着他转身回正殿,这才往内宅走。 王爷一走,冬香满脸喜气洋洋地马上凑了上来,笑着道:“姑娘,王爷真的给您请封了?要和你成亲了?您,您今后就是侧妃了?!” 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邹落梨苦笑。 “哎呦太好了!您终于是守得云开……”冬香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拍着手叫了半句,终于她也感觉到了这么形容是不合适的,从一开始不情不愿的就是姑娘,而不是王爷,收了收自己的得意忘形,冬香笑着道:“您和王爷终于有情人……”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就别说了。”邹落梨斜睨了喜气洋洋的冬香一眼,摇头叹气:“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乐的。”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冬香笑着双手抱住了她的胳膊,撒娇一般的摇了摇:“姑娘,您别再跟王爷闹别扭了,奴婢看得出来,他对您是真心真意的!您跟王爷成了亲,这府里谁还敢再小瞧了您!” 邹落梨心里叹气,没有在说话。 回到了紫萝洲,因为已经得到了齐王的谅解,安心了些,邹落梨也可以考虑下一步怎么做了。 第128章 心情愉快 天已经黑了。 齐王回到正殿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一开始仿佛不大,但转眼的功夫空中密密麻麻的雪花飘落,北风萧萧起,又是个寒冷的冬夜。 薛晨还在台阶上等着,身上已经落了些雪,他站的笔直。 “赵信怎么了?”齐王小跑上台阶,问道,看得出来他心情特别好。 薛晨躬身:“赵信已经放了,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去给定边侯报信,而是想先跟府里老太妃的人通个气,大约是想知道现在府里的情况,好向定边侯禀报,不过臣命人将各处盯得紧,他没机会进来,另外他自己应该也知道咱们这边会有人盯着他,所以特别谨慎避讳,但是见不到老太妃不知道府里的情况,没法走,已经急的不行了。” 齐王想了想道:“那就继续盯紧了,不让他太快和老太妃联系上。”又问道:“送请封表的人出发了吗?” “正准备出发。”薛晨道。 齐王又想了想道:“命他们连夜出发,到了京城之后与之前去给礼部侍郎送信的侍卫会合,叫那个侍卫先回来,到了济南之后,找些泼皮去闹一闹侯府……马上腊八节了,侯府的太太们不是特别有爱心总在这时候施粥上香打醮吗?在路上或者寺庙闹些事,惊惊她们。看定边侯私自豢养的那些护卫能不能沉得住气。” 薛晨道:“不伤人吧?” “不伤人,就是吓一吓女眷而已。”齐王道。 薛晨想了想道:“王爷,若是定边侯得知消息尽快回去怎么办?” 齐王道:“他回不回去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看薛晨还是有点不明白意思,就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礼部侍郎王泉已经将定边侯在京城周边的消息透露给皇帝了,皇帝必然会派人悄悄的查,只要查到他真的在,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必然生疑。虽然并没有侯爵爷无旨不得进京的律法,但这亦是惯例,定边侯悄悄潜藏京城周围,皇帝岂能不疑?皇帝一旦疑心,就会令人跟着他,甚至可能会叫济南的官员暗查他。这个时候如果侯府的女眷被地痞流氓骚扰,定边侯的那些护卫一旦蠢蠢欲动,皇帝的人肯定会有所察觉,上报皇帝,即便不会马上做什么,但对他的疑心已经起来了。” 薛晨不明白的地方,就是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叫泼皮无赖的去骚扰定边侯的女眷,听王爷说到皇帝会疑心的时候,他就恍然明白了。 忙躬身道:“是。臣这就去办。” 齐王便上了台阶,进了正殿。 定边侯府的这个爵位,乃是上一代侯爷挣来的,也就是老太妃和现在这位侯爷的父亲获封的。定边侯是武将出身,带过兵的人,卸甲之后获封侯爵,因老家在济南,所以退养回了老家。 老侯爷过世的早,爵位由当时才二十岁的大儿子继承,就是现在的侯爷。 但是现在这位定边侯本身并不是行伍之人,他没有老侯爷的功勋,却比老侯爷更有野心,老侯爷过世之后,他便进京疏通关系,将最小的妹妹——就是老太妃送进了宫。 老太妃进宫的时候,先皇已经年近五十了,半百的岁数,对于十七八岁娇滴滴的新人格外的恩宠。定边侯便也跟着鸡犬升天,在京城住了很长时间,官场上下的游走,翻云覆雨很是风光。 一直到先皇生病,京城开始有些风声鹤唳,为了避嫌定边侯这才回到了济南。但是他骄横惯了,回到济南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因为离皇帝远了,更放肆起来。 豢养了一些练武之人,美其名曰是侯府的护卫,但远远超出了规制。 朝廷对于亲王、郡王等王爵,还有获封公侯伯子男等爵位的官员,各人的侍卫或者护卫的人数是有严格限制的,主要是担心这些身有爵位之人有了不臣之心,会成为朝廷的祸患。 所以亲王、郡王们的侍卫数量都是递减的,按照王爵从高到低递减。 公侯伯子男爵爷同样亦是如此,他们的护卫比之王爵们又差了一个等级,然后按照爵位高低递减。 但这个定边侯就是胆大包天的,敢私自豢养护卫,府里的下人护卫已经超了规制,他便在济南周边的几个地方买了些宅院,另行养这些护卫。 这也算是他的私兵了,算起来有三五百人。 定边侯狂妄自大,向来不把青州府的齐王放在眼里,也是有这个原因。 当然,仅凭这几百护卫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只要不被朝廷发现,那么这些护卫也就是给定边侯长长脸,叫他满足一下虚荣心而已。 但若是叫朝廷知道了,那就是不得了的大罪。 齐王知道,就算是皇帝知道了定边侯豢养护卫的情况,也未必马上会对定边侯如何。他也不指望,现在要用的是离间计,让皇帝对定边侯和老太妃起疑心,疑心越多越好。 齐王回到暖阁想了半天,想好了后续该怎么做,这才叫太监进来铺了被褥,他上床休息了。 再过几天就能去紫萝洲睡觉了,虽然没法圆房,但是想到邹落梨,能晚晚看到她,和她说话,逗她,哪怕即便只是听她板着小脸说些冠冕堂皇的话,齐王都觉着很开心。 这一次和老太妃动手,齐王确实算是仓促接招,毕竟他预料不到老太妃会怀孕,所以确系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但是他也清楚,事到临头了必然是要动手的,就算你不动手,对手也会逼着你动手。 所以他接招了。 只是没想到被邹落梨破坏了,而且邹落梨不但破坏了自己的布置,也破坏了老太妃的布置。再加上自己先抓了赵信,却没有来得及动府里的人,这一点老太妃没想到,所以她早已布置好的一切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王一开始是有些生气,他气的是邹落梨始终不相信自己,始终还是站在了老太妃那边。但是气头过了冷静下来,站在邹落梨的立场想想,齐王马上也就想通了。 以她的立场,确实做得没错。 齐王很快还是释然了,因为她说了,她心里清楚只有自己才会保她,老太妃不会,所以她并不是真的站在老太妃那边,她给老太妃落胎药,只是为了搅黄老太妃的这个局而已。 虽然她还是没有回应齐王的爱意,但现在起码,她答应了做侧妃。 这样便很好,起码已经在自己身边了,自己可以慢慢让她回心转意,喜欢上自己。 想到这里,齐王心里心情愉快,闭着眼睛睡着了。 第129章 丫鬟姐妹 齐王要纳邹落梨为侧妃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王府后宅。 毕竟是后宅的女人们紧盯着的事。且算上之前被赶走的赵曦月,府里一共住着三位千金小姐,都是大户人家出身,在府里住了也有好几年了,谁是正妃谁是侧妃的,府里下人们悄悄猜测了好几年,哪成想突然的横插进来这么一个小郎中,不过进府几个月而已,突然地跃过了那几位小姐,成了侧妃。 实在是太意外了。 翠缕拽着她的妹妹翠钏急匆匆的回飞霞苑,走在没人的路上才扭头低声呵斥她:“你胆子大的没边了!谁让你去上房院的?老太妃是你能随便惊动的人吗?” 翠钏撅着嘴辩解:“我就是去打听打听,看看老太妃知道不知道,老太妃是什么意思……那个臭郎中被王爷纳了侧妃……” “关你屁事!”翠缕怒急攻心的骂了一句。 翠钏脸色都变了。 翠缕顿了顿,也觉着自己这么骂不合适,就拉着她站住了,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钏儿,你要记着,咱们给姑娘办事之前得自己头脑先清醒着,若是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能帮姑娘什么忙?” 翠钏变着脸道:“我清醒的很,就是过去打听打听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翠缕也变了脸道:“你年纪小太糊涂,被人稍微怂恿一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问你,是不是苏离那个小蹄子怂恿你去的?你怎么也不想想,她自己为什么不去?她还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呢!她自己去打听啊,打听了消息回来给姑娘禀报,不是大功一件?” 翠钏一听姐姐猜的如此准,脸色就有些讪然起来。 翠缕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更加压低了声音道:“她自己不去,是因为她清楚,现在上房院必然是有什么大事——不能让人知道的大事!你好好想想,前几天是不是上房院乱了一阵子?老太妃病了几天了,王爷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这跟以前可完全不一样!还有,咱家姑娘和孙姑娘连着两天去探病,都是被姜嬷嬷直接打发了,连老太妃的面都没见着。这些你难道都不想想?” 翠钏年纪小,其实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听姐姐的话觉着特别的严重,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道:“那是为什么?老太妃……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翠缕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脸色更变得铁青,低声道:“这些话心里知道就行了,非要说出来惹祸?!” 翠钏吓得忙忙的点头。 翠缕放开了手,拉着她继续往回走,轻声道:“何况现在还有什么打听的?那天王爷把邹姑娘从春怀阁一路抱去的紫萝洲,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谁心里没个数?” 翠钏听到这里也压低了声音的辩解:“但是……咱家姑娘总得知道详情吧,王爷纳侧妃,老太妃是什么意见啊?再说了,侧妃是想纳就纳的吗?府里头住着三位姑娘……赵姑娘虽然回去了,可到底身份在那儿摆着,必然是要占一个名分的,这不是正妃侧妃都已经齐全了,冷不丁的现在冒出来一个臭郎中占了个侧妃的名分,那三位姑娘里,把谁挤出去啊?谁又能乐意?” 翠缕转头直勾勾的看着她道:“你以为王爷娶谁纳谁是老太妃说了算?” 翠钏鸡啄米点头:“可不!” 翠缕冷笑:“那是表面而已,王爷真的想要娶谁了,老太妃就算是反对也没办法,王爷一个请封表送到京城,天家准了的话,老太妃敢说个不字?” 说到这里她又站住了,双手抓住了妹妹的肩膀叫她看着自己,双目盯着她以便叫她听清楚自己的话:“府里住着三位姑娘,住了几年了,你看王爷什么时候说过要娶谁纳谁了?说到底王爷自己不喜欢!邹姑娘进府几个月而已,王爷就想尽办法纳她为侧妃,说到底是王爷喜欢!” “侧妃也就罢了,谁做这齐王妃的位置,王爷自己都未必说了算,最后还是要看天家的意思……那就更复杂了,天家心里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老太妃在府里头尊贵,那也仅仅是府里而已,便是王爷……心里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呢?” 翠缕说到这里缓了缓,见妹妹已经全然的听进去了,虽然还是疑惑,有些不解,但自己说什么她还是连连点头的。 翠缕就继续道:“再说回来,咱家姑娘是王爷的嫡亲表妹,是哪头的你搞不清楚吗?没事总往老太妃那边跑,就算是小姐知道了,心里也未必高兴,你还傻乎乎的听人摆布呢。” 翠钏便有些后悔起来,懊恼的道:“我真是笨……” 翠缕便拉着她继续往回走:“你还年纪小,不要那么冲动,什么事就只听人说几句脑子一热就冲出去了。听我的话,这几天府里头气氛真的很不一样,不定还有什么大事发生呢,你老老实实地在院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翠钏答应着,又疑惑:“姐姐,你不是对姑娘特别好吗?姑娘的事你特别上心的,怎么这一次……没那么忠心了?” 翠缕看着她气的摇头:“姑娘是咱们姐妹俩的主子,我对她自然是忠心耿耿,但是忠心并不就是愚蠢,有时候姑娘做的决定不对,可能对她不好,她自己一时没看清楚,咱们也得劝着点。并不是说忠心就是姑娘说什么就做什么,哪怕知道是蠢事错事也不劝,一头闷着去做。知道了吗?” 翠钏想了想,点头:“知道了。” 姐妹俩说着话已经回到了飞霞苑。 翠缕叫妹妹去二院找个闲差事去做,别叫人看着她清闲。她自己这才回到了内院上房,正要进屋的时候,听见屋里传来了苏离的声音,翠缕心中一动,站住了脚侧耳在门口偷听着。 “姑娘,奴婢是听见甜儿跟那个侍卫这么说的,奴婢一个字都没有说谎!如果这事是真的,那王爷可能还不知道呢……咱们可以当着王爷的面拆穿了,那王爷怎么还会再纳邹医女做侧妃?” 第130章 眉来眼去 苏离也是张绮月身边的大丫鬟,不过她以往都是看翠缕的眼色行事的,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蹦跶的这么欢。 翠缕正想听听苏离到底跟姑娘说什么呢,就听见姑娘说:“翠缕呢?把她找来商量商量吧,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翠缕一听点自己的名了,急忙的转身往角门那边走,到了角门处又转身,假装才从侧院过来。 果然,走了两步苏离已经出来了,看见她便招手:“翠缕姐,快来,姑娘正找你呢。” 翠缕便小跑两步正要进屋,没想到苏离反倒快跑了两步迎了上来,过来还把翠缕拉着走开了几步,离窗户远点。 这幅样子明显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翠缕说。 翠缕被她拉着走到了角门这边,看着她道:“怎么了?” 苏离一脸的凝重,道:“翠缕姐,咱们在姑娘身边也很多年了,我看待你就跟钏儿看待你是一样一样的,当你是我的亲姐姐一般。” 翠缕心想她到底想说什么?面上连连点头:“自然,咱们姐妹们都是很亲近的。” 苏离轻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话都挑明了……咱家姑娘虽然是王爷的嫡亲表妹,可身份上既比不过赵姑娘,也不如孙姑娘,那两位都是老太妃的娘家人——所以,这正妃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咱家姑娘,这一点你清楚,我也清楚。” 翠缕心中不屑,暗想我可不会这么说。 但是为了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也就点头:“然后呢?” 苏离道:“说到底咱们姑娘争得也就是个侧妃之位而已。现在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医女抢了先,还占了个侧妃的位置。这可不是小事!侧妃名分就两位,闹得不好最后掉进空里的就是咱家姑娘了!咱家姑娘若是连个侧妃位置都占不住,那咱们……” 说到这里苏离压低了声音:“咱们姐妹也就更没有位置了。” 翠缕终于恍然了。 难怪苏离这一次沉不住气跳的这么高,又是怂恿妹妹翠钏去老太妃那边打听消息,又是在姑娘耳边吹什么风的,原来打着主意想给王爷做妾呢。 翠缕心里冷笑,暗想姑娘若是知道你打着这个主意,看能容得下你不! 姑娘主动寻帮手,和你身在姑娘身边心却惦记着王爷可是两码事! 翠缕自然不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点头含糊的附和道:“先进去吧,听听姑娘想如何。” 苏离便点头,忙和她一起进了正房屋里。 张绮月果然坐在里屋榻上,正拿着手绢抹眼泪。 翠缕上前道:“姑娘,这是又怎么了?” 张绮月还没说话,苏离已经道:“王爷已经往宗人府递了请封表了,要封那个邹落梨做侧妃呢。姑娘知道了,心里总不是滋味,王爷这么做未免也太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了,起码的……总该事先跟姑娘商量商量。” 这话说的就离谱了,姑娘还没名分呢,王爷纳谁为侧妃,为什么要跟姑娘商量?且王爷跟老太妃商量过没有,都未可知呢! 翠缕心里想着,嘴上只劝着张绮月:“姑娘,您何必伤心?一来侧妃本就是两位,便是请封了邹姑娘又如何?耽误不到咱们。二来您一向不愿意为侧……”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苏离,这话也是说给苏离听的:“若是为正妃,首要的一点就是贤惠,若是这都做不到,王爷才纳了侧妃您就哭成这样的去找他,那如何能让王爷认定您能成为贤惠端庄,宽厚有容人之心的正妃呢?” 苏离一听皱眉,敢情自己刚刚跟翠缕的体己话白说了? 没等张绮月说话,苏离已经忍不住了,道:“翠缕姐,这话就不对了。侧妃是两位,但也就仅仅两位而已!府里头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三位小姐已经是满满的了,邹姑娘封了侧妃,就占了一个名额,府里谁最没有后台依仗谁就会被挤出去!” 翠缕看着她道:“按你说谁最没有后台依仗?横竖我知道,咱们姑娘的后台依仗就是王爷自己。”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直接把苏离顶的张开嘴却说不出来话。 张绮月原本还在抹眼泪,听到这里也收了泪抬眼看她,脸上有些思索的样子,可见心里是觉着翠缕的话有道理的。 “只是那个邹落梨……”张绮月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柔柔弱弱带着好大的委屈:“我着实的看不上,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就让表哥那般的……” 她扭着手里的手绢,这句话不愿意说下去,一想到表哥为了那个乡下丫头神魂颠倒的样子心里就如刀扎一般的刺痛,抽了抽鼻子带着哭音道:“最可恨的是,那个乡下丫头对表哥还不是一心一意!” 说着她看着苏离:“苏离,将你听见的看见的,给翠缕说说。” 苏离于是就对翠缕道:“我昨天去正殿那边打听,正好看见邹姑娘身边那个叫甜儿的小丫头跟一个侍卫吵吵,我就躲在旁边偷听了两句……那侍卫是薛统领的弟弟,甜儿说他哥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侍卫虽然不承认,说没有的事,但甜儿一口咬定听谁说过的……” 她说到这里看见翠缕皱着眉头,以为没听懂,就简单了些的道:“就是说,侍卫统领和邹姑娘有眉来眼去的事!” 翠缕果然脸色变了。 苏离看见了,微微得意的道:“这事既然咱们知道了,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得想办法让王爷知道,王爷若是知道了,肯定厌恶了邹姑娘,就不会在想着纳她做侧妃了。” 翠缕转脸看张绮月:“姑娘,就凭着听来的这一两句话,您信吗?就算是真的,咱们又能做什么?您难道忘了赵姑娘是怎么被赶走的?” 张绮月原本和苏离一样,脸上些微的有些得意,有些迫切,甚至可能都想到了邹落梨失宠的落魄样儿。 但是就被翠缕这么一句话提醒,她骤然变了脸色。 赵曦月是怎么被赶走的,她自然是清楚。 第131章 盘算起来 翠缕想起刚刚姑娘的话,姑娘说她看不上邹姑娘,这话着实让翠缕不赞同,说的难听点,也轮不到姑娘看得上看不上。 翠缕确实对张绮月忠心耿耿,但她并不是愚忠,她是个很聪明的,有她自己的想法的丫鬟。 她也看得清楚形式,可以说,这飞霞苑,张绮月的身边,能看清楚形式,不干蠢事的就只有翠缕了。 她只点了一句最关键的,已经叫张绮月变了脸哑口无言了。 苏离还有些不甘心,想了想道:“这次跟张姑娘那次的情况完全不同,张姑娘那是栽赃,而且还把手伸到了老太妃的院子,老太妃岂能容她胡来……” 翠缕打断了她的话:“苏离,你确定薛统领和邹姑娘之间有暧昧?你又确定能抓到他们的把柄?且你还确定能让王爷相信?别忘了这府里头不止一个聪明人,赵姑娘走了,孙姑娘还在呢!她怎么不着急?她怎么不火上房的开始做这做那?” 说着翠缕又看向了张绮月:“姑娘,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您都不能忘了,您是王爷的亲表妹,是站在王爷这边的。您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让王爷难堪,让王爷下不来台,你所有的想法都应该是为了王爷着想。” 张绮月眼圈又红了,脸上重现委屈至极的表情,带着哭音道:“那你的意思,就这样了?知道了也当不知道?” 翠缕轻声道:“姑娘,咱们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张绮月于是拿起手绢来擦眼泪。她就是如此,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她的不愿意,越是不愿意就越是委屈,越是伤心。 苏离也有些气不过,坐在了张绮月脚边的脚踏上,不说话了。 翠缕语重心长的劝着道:“姑娘,您想想,王爷孝满了之后为什么还不急着娶妃?他也二十多岁了,难道就不急着要子嗣吗?还有老太妃也不急吗?她有母妃的身份,还住在王府里,王爷二十好几的连正妃都没有,便是朝廷礼法方面,她也交代不了啊!” 张绮月擦着眼泪看着她:“你的意思,老太妃必然是找王爷说过的,只是她想让她的娘家女孩儿做正妃,王爷不答应,所以才拖延了?” 翠缕点头:“姑娘其实冰雪聪明,心里头明镜儿一样呢,只是有时候遇到了王爷的事,您切身跟着着急生气的,想的就没那么周到。不错,奴婢觉着是如此,老太妃想让赵姑娘或者孙姑娘做正妃,但王爷偏向您,所以就这么拖延了。” “至于现在选了邹姑娘做侧妃,奴婢觉着,”说到这里翠缕声音低了些提醒道:“赵姑娘走了啊。” 张绮月听到这里有些沉吟起来。 她同样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成天的盘算这件事,当然是一点就通的。王爷和老太妃面和心不和,她这在府里住了几年的人自然是清楚的,老太妃当然是想让她的娘家姑娘做正妃,但王爷又怎么能同意?若是赵曦月或者孙尚玉做了正妃,王府的后宅不是就死死的被赵家人抓在手里? 赵曦月是老太妃的侄女,更亲近一些。正好她犯了大错,所以王爷抓住机会将她赶走了,这说明王爷是想把她踢出局的。 所以,翠缕说的有几分道理。 苏离却还是听不进去,急的插嘴道:“赵姑娘走了就不能回来了?她到底是老太妃的亲侄女,是定边侯的嫡女!” 翠缕转脸看她:“可她是王爷赶走的。” 苏离还是想不通,还想说话。 张绮月已经想明白了,忙道:“行了,别说她了。” 翠缕就知道姑娘是想通了,便道:“姑娘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当侧妃,所以侧妃是谁都不打紧。奴婢还觉着,邹姑娘做侧妃反倒是好,她出身底,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爬到姑娘的头上去。” 张绮月现在已经被她说服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翠缕继续道:“姑娘,奴婢觉着您该选个合适的时间,去一趟紫萝洲,跟邹姑娘说说话,将以前的误会解除了,和她搞好关系。” 张绮月打心眼里是看不起邹落梨的,听到这话就免不了皱眉头。 翠缕就劝道:“到底以后是要长久相处的,您也该适时表现一下您的大度和贤惠,让王爷看到。” 这么一说,张绮月就觉着有理,想了想叹气道:“知道了,看看吧,有时间就过去。” 翠缕高兴的点头:“姑娘您能想通了,这是最好的。说到底您的前路更光明,完全可以宽心仁厚接纳她。” 张绮月点了点头,道:“说的到有点累了,去给我沏壶茶吧。” 翠缕答应着,便出去沏茶。 这边苏离心中不甘,但看姑娘已经被说服了,也无法只能起身,刚要也忙去,被张绮月一把拉住了胳膊。 苏离微微吃惊,忙低声道:“姑娘?” 张绮月双目盯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虽然翠缕说的有理,但你查到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就此算了。你且留这个心,将事情查个清清楚楚的,再来禀报。” 苏离听到姑娘没有轻易的放弃此事,自然是欣喜,高兴的点头压低声音道:“奴婢一定查清楚!” “翠缕既然不同意,此事就别让她知道了。”张绮月嘱咐了一句,又叹了口气:“她也是一心为我好,怕我惹祸上身。可是,只要在这府里住着一日,就身在局中,本只想明哲保身,却反而被人算计的体无完肤。” 张绮月说着用手绢擦了擦眼泪。 苏离便点头:“姑娘心里清明的很!您是英明,翠缕姐是太过谨慎了些。” 翠缕端着茶进来了,主仆两个就没有继续,翠缕上前服侍张绮月喝茶,苏离抽空便出来了,马上去找另一个小丫鬟,叫到身边仔细低声吩咐了几句,小丫鬟连连点头答应着,领命而去。 屋里,张绮月品着茶,脸上泪痕未干,犹自沉吟着。 翠缕也并不是一点没察觉,苏离出去的时候她就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的,她怀疑姑娘还是不甘心,还是想做些什么。 没办法,她也只能从旁多劝阻,让姑娘不要像赵曦月那般做下糊涂事。 第132章 梅花酥 今年青州这边的雪特别的多,前两天又下了一场大雪,一直到这天早上才停了。 午后太阳出来了。邹落梨穿着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一条宝石蓝缕金古香缎马面裙,外面披着一件云丝软毛织锦斗篷,在紫萝洲这边的花园里转悠着。 紫萝洲很大,四个庭园,五进的正院,左右侧院,后面一个大花园,正院和侧院中间还隔着两个小园子。 “这几天一直都在养病,对外说的是受了严重的风寒,奴婢让糖儿去绣房那边打听了一下,好像是一直没醒。”冬香正在跟邹落梨说着:“绣房、浣衣坊这些地方的婆子们最是碎嘴,爱嚼舌头,府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们都知道,打听消息就去这些地方就行了……不过这一次老太妃那边消息捂得严实,她们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加上自己乱猜的。” 邹落梨有些惊讶,扭头看她:“这么多天了一直没醒?” 冬香点头:“横竖绣房的人说没醒。绣房的人是大前天去的,送新做的被褥……据说被褥也用了许多,尤其是上房,这阵子一直要新的,旧的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浣衣坊不见,也不知道扔何处去了。” 邹落梨心里算了算。 老太妃吃了落胎药已经六天了,如果说绣房的人是大前天去的,说还没醒,那就是说当时已经昏睡了三天左右,倒是并不算很意外,但若是到现在都没醒,那可能就比较麻烦了。 不过,没见府里有什么动静,尤其是医所那边,似乎医官们都还比较镇定,不见慌乱,那么可能老太妃已经醒了。 “娘娘,老太妃是不是……”冬香有些迟疑的问道。 邹落梨转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去,跟甜儿她们也别说,年纪太小了不知道轻重,若是口风不严会惹麻烦的。” 冬香并没有亲耳听到什么,她每次都被挡在了外面,但是只跟着在外面看,有些事情大约的也猜到了。 现如今服侍的主子已经成了侧妃,她自然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有些事情也敢问清楚了。 冬香点头答应,暗自的咋舌。 “那是腊梅吗?”邹落梨走着走着,看见前面出现的一个小山坡,山坡上面有一大片的平地,上面种着好些的树,开着黄色、粉红色的花。 “是呢,王府里就只有这边的梅树最多。”冬香忙道。 邹落梨很惊喜,急忙走了过去,山坡路滑,不过旁边有条石头砌成的台阶,沿着台阶上来,就看见正片的梅树林,确实非常多,占了大半个山,有几个婆子正在摘梅花。 看见她们主仆在这边,婆子们就忙过来行礼:“奴婢拜见侧妃娘娘。” 邹落梨道:“免礼,你们摘这么多梅花做什么?” “做梅花酥,酿梅花酒,还有做些菜式。”一个婆子笑着回道:“前院已经传来了消息,今晚上王爷回紫萝洲用晚膳了,奴婢们这不是想多些新鲜的菜式。” 邹落梨恍然,摆手叫她们继续去忙,这几天都是如此,齐王有时候会来紫萝洲用晚膳,来之前莫七那边会派人去通知这边的厨房。 “我是瞧着这几个婆子眼熟,原来是厨房那边的人。”冬香笑着道:“紫萝洲这边的厨房就是大,里面的人多得很,择菜的就专管择菜,洗菜的就专管洗菜。”冬香笑着说道:“真是好呢。” 邹落梨点了点头。 看着忙碌的婆子们,她心里想着前几天跟齐王谈话的情形。 她想知道王爷和老太妃、定边侯这些人的恩怨,其实就是事关王爷是如何被过继给老太妃的,但这已经牵扯到了后宫,牵扯到了王爷的亲生母妃,是王爷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这些必然是伤心事,王爷看着表面上贫嘴轻佻,但心底也藏着这些伤心的事情,他不愿意说,这也情有可原。 邹落梨并不想追着问王爷这些伤心事,甚至她都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开口的,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应对老太妃,全然没有体谅王爷。 王爷什么时候想跟自己说了,自然会说。 而且王爷似乎也没有生气,反倒是用开玩笑的方式含糊了过去。这也让邹落梨心生感激,齐王对自己真的不能说不好,有时候,甚至觉着太好了,太体贴了。 “王爷爱吃什么?”邹落梨突然问了一句。 不过才问了马上就知道问的不妥,冬香一直都在春怀阁服侍,哪里知道王爷爱吃什么。 果然冬香愣了愣道:“奴婢问问厨房的人吧?厨房的人肯定知道。”她笑了声音轻了些道:“娘娘,您能想明白是最好了,王爷对您这般的好,您也该对他好些,哄哄他。” 这是第二个人跟自己说,叫自己哄哄王爷了。邹落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因为对齐王有了些愧疚之意,想想对他态度是应该好些了,自己之前对他满腹怨言,所以态度上是不怎么样,而王爷也确实是大度,没有和自己计较。 冬香看她没说话,便又道:“这府里头盯着妃位的人多,您拔了这个头筹,那两位姑娘肯定是不满的,老太妃病着,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等过阵子老太妃好了,难保不生事端。您靠的还是王爷,所以在王爷面前,到底是要温顺着些。” 虽然邹落梨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且有时候说的其实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但冬香说出来的话却每每叫邹落梨听着不那么的舒服。 当然,邹落梨也理解冬香,她就是这样的认知,才会说这样的话。 在后花园转了大半天,萍儿找来,时辰快晚了,一会儿就起风了,可莫要在外面吹了风受了凉。于是主仆几个人往回走。 回到正房,看到又有些不一样,两边的游廊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看着崭新明亮,院中的积雪全都清扫到了花丛或者树下。 这几天莫七带着正殿那边的太监婆子们一直在紫萝洲这边忙碌,打扫各处,各屋子的窗帘帐子,桌围子椅垫什么的,全都换上了大红的。 渐渐的,这个院子屋里屋外已经透着喜气洋洋。 第133章 玩笑 齐王是大约酉时许到紫萝洲的。 请封表已经送出去四五天了,算着皇帝应该是看到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这两天册封表就该回来了。 朝廷的宗人府是管着皇室宗族的事情,各处亲王、郡王的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事无大小因为关系皇族,所以宗人府的折子每次都是先处理。 亲王、郡王们为侧妃请封,也不是非常复杂的,除非这侧妃的娘家背景复杂,牵扯朝廷里的什么势力,皇帝会多考虑考虑,如果并无背景,那么当场就可以批。 如果是显赫的娘家,一般也不会做侧妃,所以侧妃的册封并不麻烦。 重要的是正妃,各位王爷郡王们要娶的正妃,请封的时候皇帝才会谨慎些,考虑的久一点,为了避免不想看到的情况出现,有时候皇帝还会抢在前面指婚。 到了紫萝洲,早有人先给邹落梨禀报,邹落梨因着也早知道了王爷会来,所以提前准备好了,等听到禀报就忙到院中来迎。 出来到了游廊上,迎到了齐王,福身行礼:“妾参见王爷。” 齐王看着很高兴,脚步没停过来伸手将她扶起来,道:“明天就是腊八节了,我估摸着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过来跟你说一下。” “是要做什么吗?”邹落梨问道。 齐王点头:“虽然难免流于形式,但总是要做些的,不然传的一些话不好听了,王府脸面上不好看。”很自然的就拉着她的手没松开,一路进屋:“老太妃还病着,今年这些事没人主持,就得辛苦你了。” 紫萝洲这边多了许多的丫鬟婆子,看见王爷拉着侧妃娘娘的手很是亲密,不少人都抿着嘴偷笑。 冬香这几个贴身服侍的,自然更是高兴的很,满脸喜气的忙前忙后,端茶递水。 “腊八节这天,王府会设粥棚施粥,年年如此。如果遇到了灾年,城周围有流民灾民的,粥棚就会设在城外,施的是普通的白粥,就是为了让灾民们吃饱。” 齐王和邹落梨进屋坐下了,便和她详细的说:“今年雨雪丰润,周边并无大灾,这种年景便是象征性的施粥了,在城里城外共三处寺庙庵堂施粥,这种粥品就高级些,正经的腊八粥,里面放些枣子、花生什么的。三处寺庙,城里两处清月庵和白居寺。城外一处是道观,曲丹观。” “往年,老太妃有时候会亲自去清月庵,将粥品送过去,就是为了替天家显示一下皇族对百姓的重视,若是不亲自去也可,用老太妃的仪仗送过去。” 齐王看着邹落梨道:“现在你的册封表还没有下来,所以倒也不好用仪仗,但你已经是本王封的侧妃了,可用侧妃的名义送去。” 邹落梨‘哦’了一声,依然是满脸疑惑。 齐王笑了道:“你写笺吧,用齐王侧妃的名义写三张笺,说些冠冕的话,王爷体恤百姓,愿民心安,替民祈福等等的,明天和粥品一起送出去。” 邹落梨明白了,忙答应:“好。” “年前的祭祀多了起来,你也得准备着,看这样子老太妃的身体未必能很快恢复,怕是需要正经休息一两个月了,便是过年和年后的事都未必顾得上,你需要有准备。且估摸着这两三天的,你的册封表该下来了”齐王道。 邹落梨答应着,看他提起老太妃表情平静,好似老太妃得的真的只是普通的感冒受凉而已,心中不由得也有些震动。 就是挺突然的,心里头冒出来一句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虽然不是很贴切,但就是这个意思。自己以后也需要有这个沉稳劲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留在府里,那么就要做好面对各种事件各种打击的准备,自己也需要稳重下来,不该在脸上表现出来的东西,就别表现出来,该放在心里的,就放在心里。 “王府中有长史司,设有长史、典膳、奉祠、伴读等等的官员,其中典膳和奉祠是主管祭祀事务的,明天腊八节比较忙,就从后天开始,他们两位会来给你讲述祭祀事宜,主要是先把过年的这几场祭祀撑过去。明年上元节以后,长史司的掌仪等官员再来跟你慢慢通讲礼仪规矩。” 齐王说到这里笑道:“你不用慌,只要老太妃身体恢复不了,就没人找你麻烦,你可以慢慢学。” 邹落梨点头答应。 果儿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两碟点心,其中一碟就是梅花酥,白色的点心上面点点梅花形状的樱红,看着都很喜人。 邹落梨看到了点心,突然地心里就冒出来一个主意。 “王爷尝尝这个点心吧,是妾亲手做的。”她笑着道。 齐王刚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听见这话就放下了杯子转头看点心。 果儿、冬香几个都惊讶,然后看到侧妃娘娘抿着嘴笑,就知道是在跟王爷开玩笑,几个丫鬟偷笑着,该出去的就出去了。 齐王却没伸手,道:“你怎么想起做这些东西?” 邹落梨笑道:“专门给您做的啊,妾这不是想赔礼嘛,又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妾的一片心意,就只能做些小点心一类的给王爷尝尝了。” 齐王又看了看那两盘子点心,拿起来一块梅花酥放进嘴里前说道:“专门给我做的啊?但是你做之前不先问问我,爱吃不爱吃这些东西?” 邹落梨就笑,心想难道不应该是即便你不爱吃,也要违心说爱吃,且把这一盘子吃干净吗? 但是,齐王岂是寻常人,他的反应总是那么的出乎意料之外。 咬了一口就将余下的点心放回盘子里,摇头:“难吃死了,太甜。”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解腻,看见邹落梨还抿着嘴笑,就哼了一声:“你少骗我了,厨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即便你是侧妃,没有通报也进不去。” “啊?”这个邹落梨倒是没想到,惊讶的道:“为什么?” “怕下毒啊,就和宫里的御膳房一样,管的很严的。”齐王笑着伸手想按她的鼻子,被邹落梨往后一闪躲开了,按了个空:“你想哄本王还得多费心思!别以为我很好哄,拿着别人做的点心骗我。” 第134章 为你想的细致 邹落梨调皮笑了下,让下人将晚膳端上。用过晚膳之后,一直惦记着写笺的事,怕自己用词遣字甚至格式不对什么的,正好齐王在这里,让他帮自己把把关。 齐王自然乐意。 邹落梨因着一直给人看病开方子,所以字还是练出来了,只是这种正式的笺信格式该怎么写,怎么写抬头,怎么自称都不清楚。 齐王站在旁边指点着,看着她将三张笺写好了,笑着点头:“字写得倒是不错,你也是难得。” 邹落梨放下笔,随口问了一句:“什么难得?” 却没听见齐王回答,她的心思也不在话题上,将三张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顺便将如何用词,怎么样的格式记下来,这才放好了抬头。 见齐王含笑看着自己。 邹落梨眨巴了一下眼睛,想了想刚才在说什么,道:“难得,居然还认识字?” 齐王笑了道:“你可别又要嗔我。确实如此,很多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未必识字呢。” 他倒是愈发了解邹落梨了。 邹落梨没想嗔他,看了眼暮色已沉的窗外,站起来道:“天色已晚外面太冷,王爷,没事儿了,就早点回去吧。” 齐王转身坐在了榻上,不乐意的道:“叫我四郎。”说着他还靠在了大迎枕上。 邹落梨怕他赖在这里不走,顿了顿只能道:“四郎,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齐王这才笑了,不过居然还是不走:“你倒是狠心,我还当你能留我一会儿呢。着什么急?我还有些事要和你说。” 邹落梨便问道:“什么事?” “你身边的这些丫鬟都可以吗?”齐王直起身问道。 邹落梨点头:“可以啊。”她转脸看了看,这才发现丫鬟们居然都退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怎么了?”她还是比较关心丫鬟们的,便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觉着可以就行。不过这几个原本是外院的,没有学过礼仪规矩,如今在你身边,她们也需得学着点,”齐王说着想了想道:“让莫七办这事吧,她们几个这些日子分头做这些。” 说着他起身过来把她的手拉住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吃了饭活动活动。” “好。”邹落梨答应着,挣开了手去帮他拿大氅。 她自己也披了件斗篷,出来的时候手又被齐王抓住了,这一次她没挣脱的了,他用了点劲抓着,还转头专门的冲她笑,好像挑衅一样。 “这几天你去没去医所?”穿过侧院的穿厅,顺着游廊往花园的亭子那边走,齐王问道。 邹落梨摇头:“没有,我怕别人……”顿了顿,觉着自己以后和他说话不需要遮遮掩掩,就道:“我怕遇到了赵医正或者宋医官,怕他们以为我打听消息什么的。” 齐王点点头:“以后就别去了,那边放着药材,你如今的身份不是医女了,过去了他们必然为难,查你不是,不查你也不是。” 邹落梨就问道:“医所里,除了赵医正和宋医官之外,还有谁是老太妃那边的人啊?” 齐王想了想道:“说不清楚。”他扭头看了看她:“其他的人属于是我也不能放心,老太妃也不能放心。” 邹落梨点点头。 齐王又道:“你别因为前面这件事就觉着老太妃做事不谨慎,并非如此,她非常谨慎的,不该知道的人就不会知道。另外,赵医正其实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唯她所用,尤其是在宫里的时候,他是真不想跟着来齐王府。但因为和老太妃是亲眷关系,被绑在了老太妃的船上,想脱身也脱身不了。” “定边侯虽然是个远在济南的人,但他对这边的影响也是方方面面的,这府里头不少都是他的人。” 齐王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前,道:“老太妃一直管着内宅,这里面的下人们,十之七八甚至十之八、九都是她的人,所以即便是紫萝洲这边的人,你该有防备的也得防备着。平常自己多冷眼看着,谁对你是真心的谁又是存着其他的心思,只要看出来了,便将对你忠心的人换到关键的位置上。” 他一边想着一边说:“不过就算是看着忠心的人,你也需要留有一丝的余地,不能什么事都倾心相托。另外身边要多找几个人,散开了让她们做事,不要总派一个人,出门的时候也不要总带着那两个,免得被买通什么的。” “不一定会发生,但是可提前做些避免,这样对身边的人其实也好,免得谁找到了她们,或威逼或利诱的,她们也为难。”他娓娓的说着,想的也是非常细致了。 “好,知道了。”邹落梨点头,看了看他道:“王爷,想来这些事情原本不用你操心的吧,都是因为我太笨,在这府里头总是不知深浅,所以现在连这些小事都需要你叮嘱,让你费心。” 齐王笑了,道:“你知道就好。” 两个人慢悠悠的散着步,虽然天气寒冷,但雪夜的景色还是很美的。 “你其实不笨,只是一直将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回家上面,对我又总是心存怨怼,故意和我作对。”齐王看着她笑道。 邹落梨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你强抢民女在先?” 齐王‘噗’的笑了,将她的手抓的更紧了些,侧眸看她,见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轻松,终于没有了那一丝的怨嗔,看样子确实是在慢慢的化解着,齐王心中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的。 其实这话说开了,对邹落梨来说也是件宽心的事情,确实从一开始她就满心的怨念,这怨念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以至于很多事情即便清楚王爷是为了她好,却也总想作对。 这也让她自己好几次都处于危险之中。 现在想通了,说开了,心中便豁然开朗,心境却有所不同,轻松了许多。 之后两人就没有专门说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走到了白天邹落梨到过的梅林,晚上看梅树别有一番美景,有些花朵上面落了雪,晶莹剔透的格外招人怜爱。 齐王摘了几支梅花枝:“回去了叫人插花瓶里,你屋里总有些寡淡,你也不爱摘些花摆屋里。” “喜欢啊,我喜欢,只是现在隆冬花少而已。”邹落梨说着伸另一只手去接。 齐王笑着让开了,温柔的道:“我拿着吧,仔细手凉。” 邹落梨心中一暖,面颊微红,低垂着脸,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齐王暗暗欣喜,抓紧她的手走回内室。 第135章 太妃醒了 上房院。 老太妃前天就醒了,但精神一直恍惚,身体恢复的很慢。 “到底上了年纪,都三十多了,这么折腾哪里受得了……”暖炉房,两个嬷嬷压低了声音说着话。 雪云在门口站着,侧着耳朵细听。 “可不,真是……不过那宋医官可真的是年轻英俊啊,要是我能天天抱那么个年轻小子,我也……哈哈哈!” “你得了吧,就你那张褶子脸?”另一个嬷嬷笑骂。 这个嬷嬷不服气,冷哼:“这跟长相和年纪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身份?她是老太妃,就算是七老八十了,照样能让宋医官那样年纪的俊小子陪睡!要只是个丫鬟,就算是二十青春,想得配个年轻小子,还得看主子们乐意不乐意呢。” 另一个大约是点头赞同了,嗯了一声道:“姜嬷嬷这一次可算是……说不定等老太妃好了,就要带她去那边了,她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老太妃在那边藏了什么东西吗?” “那你知道老太妃藏了什么?” “我哪儿知道……” 外面风太大,这两个嬷嬷非常的谨慎,说话声音很小,所以雪云听得不是很真切,加上太冷了她也扛不住一直在外面站着,于是咳嗽了一声,脚步重了重,掀帘子进屋。 两个嬷嬷立马闭上了嘴,有些受惊的扭头看,一见进来的是她,一个嬷嬷就试探着道:“是你啊雪云,才过来吗?” 雪云蜷着身子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早就……” 两个嬷嬷顿时脸色一变。 雪云已经接着道:“早就想过来,就是屋里忙没办法……太冷了,还是这里暖和。” 两个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嬷嬷点头道:“可不,赵医正偏说什么屋里不能点炭,这大冷天的只能烧个小暖炉,早知道就该多预备些这种大暖炉。” 另一个嬷嬷道:“摆那儿啊?那屋里头摆着这么一个大暖炉,人都没地方站了。” 雪云赞同的点头:“还是当时修缮的时候不该隔出去个碧纱橱,弄得卧房那么小,暖炉也放不下。” 嬷嬷道:“幸好这边耳房腾出来了,要暖和一下也方便。” 她们两个嬷嬷怀着鬼胎,故意说些不着边的闲话,见雪云始终脸色正常,才断定她们刚刚私下里的话没被听去,两人松了口气。 正说着,门帘子一挑姜嬷嬷也进来了,她看了看屋里道:“哎呦你们倒是会偷懒!全躲这儿暖和呢?快着点吧,太妃醒了。” 屋里三个人便都弹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跟着姜嬷嬷过来正房。 堂屋果然是冰凉,只碧纱橱有个小暖炉,这里便暖和了些,过了碧纱橱进了内室,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有些暗,窗户关的死死的,甚至连边缘都用手巾捂着,生怕外面的风吹进来了一丝。 屋里服侍的几个人脸色也都好看不到哪里去,个个脸色蜡黄都像是得了重病一样。 雪云忙凑到床边看了看,见老太妃果然眼睛半睁不睁的,仿佛要说话,她忙轻声问道:“太妃,您是想喝水吗?” 太妃慢慢的点了点头。 姜嬷嬷已经去倒了一杯水,又嫌水有点凉,急的催那两个嬷嬷:“快去烧点水,这水凉了!” 一个嬷嬷答应着忙去。 姜嬷嬷将水端过来,紧张的道:“太妃,水有点凉。” 老太妃慢慢的点头:“给我……” 雪云忙将她扶了起来,被窝里是很暖和的,里面放着好几个汤婆子,稍微凉一点就随时换的,扶着老太妃坐起来,另一个嬷嬷急忙的拿着件浅粉缎子凤毛披肩过来给她披上。 姜嬷嬷将水杯送到了老太妃的嘴边,老太妃一口气喝了。 “您少喝点,这水太凉了……哎呦。”姜嬷嬷紧张的叮嘱着,却看见老太妃全给喝了,不由的懊恼。 雪云轻轻顺着老太妃的胸口,轻声问:“您觉着怎么样?还难受吗?” 老太妃慢慢的摇了摇头,将屋里看了看,眉头便皱了起来道:“宋呢?” 雪云忙道:“这几天一直都在这边守着呢,不眠不休的,早上实在是扛不住了,姜嬷嬷和奴婢们再三劝了,才回去了。” 老太妃脸色暗沉了一下,原本就蜡黄蜡黄的脸色就更加的难看,令屋里几个人都有些心惊。 姜嬷嬷忙叫一个丫鬟道:“快去把赵医正和宋医官全都找来!” 丫鬟答应着赶紧去了。 “王爷没动宋?赵信……可走了?”老太妃又问了一句,有些气喘,加上坐着身体有些受不了,就示意雪云扶着她重新躺下。 姜嬷嬷和雪云两人小心翼翼的扶着老太妃躺下了,姜嬷嬷忙道:“奴婢这几天急的不行了,也想找您禀报呢,王爷并没有动手,咱们这边的人,一个都没动。赵信反倒是没消息了,原本头天就该传消息进来的,但也没有,奴婢叫人去找,都已经好几天了……” 老太妃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刚要说什么却因为气息不稳一下子呛得咳嗽起来,慌得雪云和姜嬷嬷急忙的顺着她的胸口。 老太妃难受的侧脸向里大口的喘气,喘了半天才好点,却好像是这一番折腾将最后一点力气也折腾的没有了,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姜嬷嬷却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禀报呢,看见她这样子虽然紧张担心,但却不能不说,如果不提一句,万一等老太妃好了找后账就麻烦了。 她只能凑近了点低声道:“老太妃,还有件事,王爷已经往京城递了请封表,要封邹郎中为侧妃呢……” 老太妃蓦地睁开眼睛,眼看着脸上一下子颜色更深了,又黑又紫急怒攻心。 姜嬷嬷一看太妃反应激烈,自己提早汇报果然是对的,不然等老太妃好了那边侧妃名分落定,更改不了的时候,老太妃肯定会怪罪自己没有及时禀报。 她急忙的道:“您看现在怎么办?您要不写个奏折递上去,王爷纳侧妃没有问过您的意见,是不孝……” 老太妃突然急剧的喘气,完全上不来气了。 这一下姜嬷嬷和雪云等人全都慌了,雪云提了声的叫:“赵医正,快去找赵医正!” 第136章 命令 赵医正急吼吼的跑着来了。 来了之后老太妃的气喘已经好了点,只是气息有些弱,看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医正一边给老太妃诊脉,一边问:“何时醒的?吃东西了吗?” 姜嬷嬷忙道:“才醒了一会儿,已经吩咐厨房快点热些燕窝粥了,还是和上一次一样,醒了就只喝了些水,然后就开始气喘,话都说不出来。” 雪云忙补充:“不过看着比上次好些了,上次醒了只喝了水马上就昏睡过去了,这一次还好,说了两句话。” 姜嬷嬷点头:“对。” 赵医正诊了一会儿脉,又轻声的叫老太妃:“太妃,您睁一下眼睛。” 过了一会儿老太妃勉强睁了一下眼睛,然后马上又闭上了。 赵医正就凑近了道:“您没事,就是因着一向凤体羸弱,所以恢复的也慢,没关系的,多躺几天好好休养。” 老太妃闭着眼睛没动。 姜嬷嬷她们几个倒是松了口气。 雪云小声的问道:“这都好几天了,不吃不喝的也不行吧?怎么着也得吃点东西?” 赵医正点头道:“一会儿粥来了给喂点,哪怕就吃一两口都是好的。” 过了一会儿,宋医官和端粥的丫鬟前后脚的来了。 宋医官瘦了一圈,脸色很是憔悴,进屋之后就凑到了床边轻声的唤着老太妃,老太妃始终没有睁眼。 丫鬟端着粥进来,姜嬷嬷接了,雪云想把老太妃扶起来吃两口,老太妃终于肯动一动了,努力的摇了摇头——依然闭着眼睛。 “老太妃,您吃点吧?哪怕一口也好啊。”赵医正也上前来劝。 过了一会儿,老太妃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样子是同意了,雪云小心的将老太妃的头扶高了点,姜嬷嬷忙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小心的喂到了她的嘴边。 老太妃吃了一口。 下巴流下来一些,宋医官忙拿手绢给擦了,老太妃看向他的目光温柔了些,张开嘴又喝了两口,然后慢慢的摇摇头,张了张嘴。 姜嬷嬷一开始没看懂,顿了顿才明白老太妃想说话,忙凑近了道:“老太妃?” 扶着的雪云也下意识的把耳朵凑近了些。 “将邹医女传来……伺候我……”老太妃说道,因为刚刚的咳嗽和气喘,她的嗓子有些哑。 姜嬷嬷听见了,忙答应:“是。” “来了就……弄死……”老太妃说到这里眼睛蓦地死盯住了姜嬷嬷。 姜嬷嬷懂了,赶紧点头:“奴婢遵命。” 雪云扶着老太妃躺下了,闭上眼睛就一动不动了,跟死了一样。 宋医官并没有听见什么,刚刚姜嬷嬷和雪云离得最近,他就没法靠近了,只看见姜嬷嬷和雪云的脸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便以为没什么。 给老太妃盖好了被子,姜嬷嬷抬眼看了看雪云,见她面色很平静。 两个人起身离开了床铺,姜嬷嬷将雪云拉到了一边低声问:“刚刚老太妃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 雪云惊讶的看她:“我比你离得远,更没听清啊……哎呀您没听清楚怎么还答应了呢?万一是要紧的事情怎么办?”说着她又想回床边:“要不再问问……” 已经被姜嬷嬷拉住了,姜嬷嬷赶紧的道:“算了算了,没听清就没听清吧,估摸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雪云应该也不想再次的搅扰老太妃,看她都如此说,便点头。 姜嬷嬷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看雪云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应该没听见。赵医正和宋医官前后出去了之后,姜嬷嬷趁屋里人没注意,也悄悄的出去了。 要弄死一个人,总得准备准备。 雪云看见姜嬷嬷出去了,她后脚马上也出了屋子,脚步匆匆的沿着墙角往外走。 又怕有人跟着,绕过了两个花园,最后都跑起来了,贴着墙跑到了外府正殿,躲在了墙角处,伸头看正殿方向。 附近正好站着一个侍卫,雪云一看,是薛晨的弟弟薛靖。 她眼睛一亮,忙叫:“薛靖!” 薛靖听见了,扭头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过来。 雪云急的看了看周围,小跑着过去了,压低了声音道:“快去找你哥哥过来,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回禀,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完重新跑回角落那边藏起来。 薛靖很是莫名其妙,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耽误,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带着薛晨来到了这边。 “是老太妃身边的雪云?”薛晨问道。 薛靖点头:“就是她。”说着指了指雪云藏身的地方。 薛晨就道:“不要跟任何人说。” 薛靖也知道厉害,点头,依然站在刚才的地方。 薛晨左右看着,没人注意他,他才踱步走到了雪云躲着的地方,也没看她,而是看着别处,像是站在这里凝望远处一般,问道:“什么事?” “快去跟王爷禀报,老太妃今天醒了,精神已经恢复。姜嬷嬷禀报了王爷为邹姑娘请封的事,老太妃命姜嬷嬷去将邹姑娘传来弄死!”雪云急急的说着。 薛晨听了脸色都变了,简单的道:“知道了。”没在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往正殿方向跑去。 过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注意,雪云才从角落蹭出来,低着头快步回了内宅。 薛晨一口气跑到了正殿外面,等不及太监回禀就自己大声道:“王爷!” 齐王在屋里听见了,道:“进来。” 薛晨急忙的进来了,见屋里还有两个太监,皱眉。 齐王坐在案几后面拿着印章正在盖,没听见薛晨禀报,抬眼看了看,见他皱着眉头盯着那两个太监,脸上的急色很明显,齐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道:“你们都下去。” 太监们躬身退了出去。 薛晨是很着急的,不等齐王询问,已经走近了几步低声道:“雪云来禀报,老太妃醒了,才醒就叫姜嬷嬷去传侧妃娘娘,吩咐传去了之后就下手!” 齐王脸色也变了,站起身就想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转身回到桌边将上面的文书折子翻了翻,找了一个橙黄色的绢帛拿在手里。 第137章 拽去看病 紫萝洲。 邹落梨被甜儿拽着来到了左边的厢房。 几个丫鬟都在这边,还有这段时间新送过来的几个二等丫鬟,名字邹落梨都叫不上。 厢房的榻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排的布料,饶超垂手站在旁边,听着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哪匹颜色好看,哪匹料子贵重,脸上带着笑。 看见邹落梨进来了,他忙迎上来两步笑着躬身道:“娘娘,这是莫公公叫城里的绸缎铺子送来的,原本京里丝织局每年都有赏赐下来的料子,只是一般都在转季的时候,这会儿没有,所以委屈您先用着城里的。府里头也已经派人去江苏了,冬季最近的料子年前应该能买回来一批,到时候再给您做。” 说着指了指榻上的:“您先将就在这里面挑些,这就让绣房给您做。” 邹落梨看见满榻的布料有点头疼。她这几天都是如此,不是挑首饰就是挑布料,或者胭脂水粉的,每次都是像这样送来一大堆叫她选,不亲自选还不行,丫鬟们都不了解她喜欢什么样的,谁也不敢替她做主,若她不挑,下人们就交不了差。 这几天的时间全都花在这上面了。 不选还不行。 邹落梨看了看,便开始指:“这匹,这匹,这匹……” 她指过的,丫鬟们急忙的拿出来放在一边去。 正在选着,冬香从外面进来,道:“娘娘,姜嬷嬷来了。” 邹落梨转身,屋里本来嘻嘻哈哈的丫鬟们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甜儿不满,低声道:“她又来干什么?” 饶超是她亲哥哥,最担心这个妹妹口无遮拦,于是盯了她一眼。 邹落梨道:“请到堂屋。”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她就不希望老太妃那边的人看到现在屋里的情况,总有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她自己也从厢房出来了,回到了堂屋,丫鬟们也跟着出来散了。 紫萝洲的内院很阔朗,邹落梨回到堂屋稍等了一会儿,姜嬷嬷才进来。一进屋就笑着道:“邹医女,赶紧拿上药箱子跟我走一趟吧,老太妃叫你去看病呢。” 邹落梨愣了愣。 尽管老太妃躺倒几天了,她那边的人忙着照顾她没怎么出来,但这几天府里发生的事情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啊。 姜嬷嬷依然喊自己‘邹医女’,总有种特意这么叫的感觉,为了表示老太妃那边的人依然只认定自己是医女?还是为了让叫自己去看病更显得合理一些? 经历了几次生死边缘了,邹落梨自然是比以前谨慎了很多。加上老太妃喝药前逼着自己替她尝落胎药,肆无忌惮的举动说明她已经完全没有留自己活口的想法,那个时候自己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才会毫无顾忌。 邹落梨哪里肯轻易的去,笑着道:“给姜嬷嬷看坐。” 冬香并萍儿、果儿几个丫鬟已经跟着进来了,几个人都有点紧张,听见了吩咐萍儿马上去端锦杌。 姜嬷嬷却脸色一变声音提高了些道:“邹医女,老太妃传你去给她看病!”她的死鱼眼瞪大了死死盯着邹落梨,一字一字的道:“耽误了,你可吃罪不起!” 冬香忙陪笑着道:“嬷嬷您怕是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姜嬷嬷马上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老太妃是什么身份?她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邹落梨听懂了。 显然姜嬷嬷知道王爷已经封自己为侧妃的事情了,她抬出来老太妃的身份就是要提醒自己,就算自己才成了侧妃,老太妃也是王爷名义上的母亲,自己是不能违抗她的命令的。 “老太妃醒了吗?”邹落梨想了想,笑着问了一句。 姜嬷嬷脸色愈发难看,依然是下死眼盯着她:“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她语气凌厉的警告:“邹医女,你可别耽误了!” “好,知道了。”邹落梨笑着站起来,道:“姜嬷嬷无须这么动气,我只是问问而已。我当然知道过去就能看到老太妃是醒了还是依然昏迷,这不是随口问问嘛,当郎中的就是爱问这问那。” 她脸上的笑容冷了些,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道:“冬香,萍儿,进来服侍我换衣裳,果儿,你去给姜嬷嬷上杯茶吧,喝点茶消消火。” 冬香和萍儿全都听懂了,两个人因为担心果儿没懂,急的都看着她使眼色。 果儿其实也懂了,赶紧的就想往外跑:“是!” “我不喝!”姜嬷嬷转头提声说了一句:“没时间磨蹭了,邹姑娘快着点吧!” 她说着话,门口已经有两个嬷嬷探头进来看了看,见果儿要出去,就准备阻拦的样子。 “邹医女快着点,哎呦,奴婢真是着急呢,还是奴婢来亲自伺候你吧!”姜嬷嬷见跟着来的人暂时阻挡了果儿,她也知道必须快着点,这边是紫萝洲,都是邹落梨的人,但凡是外面有谁反应快点,明白了现在的情形跑去找王爷报信,那就麻烦了。 所以她不由分说的上前将衣架子上放着的一件斗篷拿了下来,直接往邹落梨身边走。 “嬷嬷您这是干什么?娘娘好歹要穿件大衣裳。”萍儿急忙过来挡,被姜嬷嬷伸手就给推开了。 “哎呀!”萍儿尖叫。 冬香见姜嬷嬷居然动手了,惊得叫道:“您干什么呀?您这是干什么呀?”她也凑上去双手背在后面,并不去主动的推搡姜嬷嬷,却就是要挡住她。 “娘娘,娘娘!”果儿乱喊着。 门口跟着姜嬷嬷来的两个嬷嬷不知道该进来参与还是只挡着果儿,一时也有些乱。 姜嬷嬷厉声道:“还不让开,再这样胡搅蛮缠的耽误了老太妃的病情,你们一个个小蹄子全都活不了!活活扒了你们的皮!” 邹落梨也没想到瞬间就变得这么乱套,道:“姜嬷嬷别这么说,我这不是很着急吗,并没有耽误半点时间啊……” 就在屋里乱糟糟的,姜嬷嬷急的已经朝邹落梨伸出手看样子想硬拽她的时候,外面糖儿大声的喊着:“王爷来了!王爷驾到!” 话音未落,门帘子一挑,身披暗青刻丝薄灰鼠大氅的齐王大步走了进来,看见屋里乱成一团,沉着脸喝了一句:“吵什么呢?” 第138章 唬人 姜嬷嬷变着脸收回了手,将拿着的斗篷放在了椅子上。 齐王盯着她走进来几步,冷声道:“姜氏,你不在老太妃跟前伺候,跑到侧妃这边来吵什么?” 姜嬷嬷脸色就更变了,王爷当面说了‘侧妃’两个字,这么明显的提醒,她显然不可能继续装没听到了。 顿了顿却又不能承认,还不能长时间的僵着不回王爷的话,想不出来对策只能还装傻,躬身道:“奴婢是奉了老太妃的命,来传邹医女去看病的。” “本王已经请封了邹医女为侧妃,大前日、前日都要去禀报老太妃的,但是老太妃病的严重无法拜见,竟耽误到今日。”齐王说着将手里的绢帛扬了扬:“皇帝册封表已经下来了,正好老太妃醒了,你先回去跟老太妃禀报,本王和侧妃这就去拜见她,顺便的,让侧妃给老太妃诊诊脉,看看到底病的如何。” 姜嬷嬷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她想让邹落梨以医女的身份去看病,却不想让她以侧妃的身份去,更别说王爷还要跟着了! 王爷此举就是威胁,太明显了。他和邹医女一起去?邹医女给老太妃诊了脉之后乱说怎么办?虽然此事大家心知肚明的,但心里知道跟说开了可完全是两码事! 老太妃昏昏沉沉的,事情要是闹得不可收拾起来,姜嬷嬷哪里承担的了? 姜嬷嬷的脸色乍青乍白,迟疑了半天才对邹落梨躬身道:“奴婢参见侧妃娘娘。” “免礼。”邹落梨看了看齐王,对姜嬷嬷道。 屋里暂时安静了下来,丫鬟们都退开了,齐王将斗篷解开扔在了衣架上,过去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坐下了,对姜嬷嬷道:“你这礼数对待侧妃娘娘已经不妥了,不过现在尚未成亲行礼,也就罢了。” 说着他对邹落梨笑道:“落梨,你进去换件厚点的衣裳。” “好……”邹落梨刚答应。 姜嬷嬷已经道:“王爷!”她努力的挤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容:“老太妃虽然醒了,但是依然有些发烧,不是很清醒,且赵医正也说了,这一次受凉严重,病症过人呢!王爷可万万不能去,若是把病过给了您,您也病倒了,这府里头必然就乱了,奴婢们也吃罪不起。” 一顿又加了一句:“老太妃知道了也决计饶不了奴婢们。” 齐王‘哦’了一声,故作沉吟:“这样啊?那你来这找侧妃娘娘,就不怕把病过给她?” “是奴婢昏了头,竟然不知道邹医女已经是侧妃娘娘了,奴婢哪里还敢请侧妃娘娘去看病?”姜嬷嬷只能道。 齐王抬眼看姜嬷嬷,冷淡的道:“老太妃的病情被你说的如此严重,本王更应该携着侧妃去探望母妃啊,不然岂不是不孝?” 姜嬷嬷有点慌了,赶紧跪下道:“王爷容禀,老太妃醒了几次,次次都是一醒来就叮嘱,万万不能让王爷去探望,老太妃明白王爷的孝心,但是若将病症过给了王爷,老太妃必然也是心痛,会更加担心。一来老太妃的病可能更拖延的久。二来王爷若是病了,牵扯的不小,万一连京城皇上都惊动了,那更是惊天动地,老太妃也决计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已经醒了几次了?”齐王挑眉故意问道:“这么说是慢慢转好中?” 姜嬷嬷当然是忙不迭的点头:“对,对!一直在转好中,今天已经好些了……都是奴婢昏了头,只想着邹姑娘这里近,便直接过来找她去,没想到……还请王爷看在奴婢悉心照顾老太妃已经好几天没睡觉,所以昏头昏脑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 齐王仿佛很好说话,已经点头了:“好啊,饶了你了。”不过语气马上又一拐弯:“但是,下不为例。” 他脸上淡淡的微笑着,声音却已经愈发的冰冷:“侧妃娘娘虽然脾气温柔好说话,容得你们放肆,但她夫君的脾气可不好。今后再让本王知道你们谁都能随随便便来传侧妃去看病,本王就叫她在床上躺一辈子,养一辈子的病。” 姜嬷嬷紧张的有些哆嗦,低头道:“是。” 齐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问道:“老太妃还说什么了?” “没……没有了。” “太妃醒了,本王不去探望,实在是孝心过意不去啊。” “奴婢回去了一定将王爷的这番孝心原原本本回给老太妃,老太妃必然能感受到王爷的孝心感天动地!” “确实是老太妃体恤,担心将病过给本王和侧妃,才不让本王和侧妃去探望的?” “启禀王爷,真真的!” 齐王终于不盯着她了,道:“你回去跟老太妃禀报一声,皇上的册封表已经下来,本王孝心一片,原本想等着老太妃好转了之后再成亲的,但是看样子老太妃一时竟好不了,诏书已下不能耽误,所以只能先成亲了。” “是,奴婢一定禀报。”姜嬷嬷站了起来,额头居然冒出来了一层密密的汗珠,躬身行礼告退了出去。 邹落梨在旁边听着他们后面那段假模假样的对话,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她知道齐王说这些话是避免以后有麻烦,老太妃醒了之后别找茬说她生病的时候王爷不去探病,故意寻衅挑刺,他现在让姜嬷嬷再三的证明,是老太妃不让他去的。 齐王走近内室直接就半躺在榻上,舒服的吐了口气出来,看样子心情还挺好的。 邹落梨跟着进来正要说话。 齐王已经笑着道:“有了册封表,老太妃也不能随便传你去看病了,更不能随意的对你动手,你放心好了。” 邹落梨点头道:“多谢王爷。” 齐王便伸手拍了拍旁边:“过来坐下。” 邹落梨顿了顿,还是过去了,原本想坐的稍微远点的,不过刚刚齐王拿在手里的绢帛已经放在榻上了,这会儿绢帛卷儿自己转着圈儿摊开了,邹落梨弯腰想将绢帛重新卷起来放好,自己再坐下。 谁想到这一看吃了一惊道:“这什么呀?” 绢帛上写的根本就不是册封表,而是什么封地的事,看日期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 第139章 你们的嫂子 齐王坐起来伸手拉着她坐在身边,笑道:“请封表还没下来,我是为了吓唬住老太妃和姜氏,所以随便拿了个之前皇上批的东西。不给她们看点真东西,她们肯定不死心,老太妃必然还要生事端。” “那你说的……”邹落梨顿了顿,道:“那不是很快就拆穿了?老太妃已经醒了,还吩咐了事情,想来精神恢复的不错,明后天的就能起床了。” “明后天,册封表就真的会到了。”齐王道。 屋里两人还在说话,萍儿进来禀报:“孙姑娘和张姑娘来了。” 邹落梨站了起来,有些意外,忙对齐王道:“哎呀她们来了,你快点回去吧。” 齐王被她慌乱的样子逗得‘噗’的笑了出来,道:“瞧你慌张的样子,好像咱们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似得……人都必然是进了内宅了,这会儿出去不是迎面碰上?” 因为他的这句话,邹落梨的脸一下子就通红了,红着脸跺脚:“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啊。”她越是羞得脸通红,齐王就越是想逗弄她,笑着干脆躺在了榻上,一副耍赖不走的样子:“你是我媳妇,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你……还没成亲呢,你不要太过分……”邹落梨听见孙尚玉的声音已经在门外面的,慌得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成亲了你还不让圆房呢,你更过分。”齐王笑嘻嘻的跟她拌嘴。 “孙姑娘、张姑娘来了。”冬香的声音在外屋响起。 邹落梨没办法了,只能撂下他不管,赶紧的从内室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孙尚玉和张绮月已经进屋了。 她忙上前:“两位姑娘来啦,快请坐。”说着示意了一下椅子那边,这一转眼却看见立在内室门边的衣架子上挂着齐王的斗篷。 邹落梨的脸又是通红。 孙尚玉和张绮月也看到了,孙尚玉便还罢了,甚至还笑了笑转开眼睛当没看见,张绮月却已经脸色大变,眼睛蓦地睁得老大看着那件衣裳。 “王,王爷在这里?”她的声音都惊讶至极,好像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邹落梨满脸通红正要解释。 内室门帘子一挑,齐王已经从里面出来了,对她们俩笑着道:“两位妹妹来了?”他点着头笑着:“多跟你们的嫂子亲近亲近,挺好的。” 张绮月和孙尚玉看见他从内室出来,慌忙的福身行礼,听见他这句话,孙尚玉蹲下去的身子微微一顿。 张绮月的反应依然比她激烈,吃惊的直起身抬头看着齐王,有些结巴的道:“王,王爷,请封表已经……已经下来了?” 齐王看她这副样子实在有些表现的过了头,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道:“过几日就成亲。” 他伸手去将衣架子上的斗篷拿了下来,不再和她们说话,转脸对邹落梨笑着道:“明天我没事,就领你逛逛府里头。” 说着就出去了。 张绮月和孙尚玉急忙的行礼,邹落梨顿了顿,还是送了出来。 “明天不是腊八节吗?王爷不忙吗?”出来之后她问了一句。 齐王笑着摇头:“只要不是祭祀的日子,节日里反倒不忙。”他伸手挑了她的下巴一下,凑近了点调笑:“以后叫我四郎,再敢叫错,我饶不了你。” 邹落梨红着脸躲了一下。 “快点进去吧,外面冷别受了凉。”齐王说着将她身子板的转向屋里,果儿忙挑起帘子,齐王将她推进了屋,便回身笑着走了。 门口站这几个丫鬟,是跟着孙尚玉和张绮月来的,一起进去的就只那么三两个大丫鬟,其他的都在外面。张绮月的丫鬟苏离也在外面,王爷出来的时候她就急忙凑了过来,离得很近看见王爷和侧妃调笑了。 苏离脸色难看。 邹落梨自然不会认识外面的这些丫鬟,被推进了屋扭头看了一眼,见王爷也走了,就不管了回屋。 “拜见侧妃娘娘。”孙尚玉已经福身行礼了。 邹落梨慌忙的过去搀扶,脸蛋绯红:“根本就没有……”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当然不能告诉她们请封表的事,只能含糊的说了两句,道:“快请坐吧。” 张绮月没有行礼,她脸色难看的坐下了,盯着邹落梨。 “其实我和张妹妹过来就是想问问这事,看着这边已经收拾的妥当了,想来就差不多这几天办喜事。”孙尚玉就很妥帖周到,礼数很足,满脸的笑容仿佛是真的为邹落梨高兴:“恭喜侧妃娘娘了。” 邹落梨讪然的道:“多谢,也没……”她自然也看到了张绮月的脸色,心里也明白孙尚玉表面上如此心里未必什么样呢,何况她本不想当这个侧妃,所以只想含混过去。 “你们去探望老太妃了吗?”她马上转了话题。 孙尚玉看了一眼张绮月,见她还是盯着侧妃,一副没法面对现实的样子,便笑着道:“这也是我们今天过来想找娘娘商量的事,头天听说老太妃病了,我就去探望了,不过没见着,下人说太妃当时吃了药昏睡中。之后的两天我都过去了,也是一直没见到,这不听说昨天还是什么时候的,终于醒了,想来受凉的症状好了些,就想再去探望,找了张妹妹商量,张妹妹说来把侧妃一起请上去。” 邹落梨就道:“刚刚姜嬷嬷过来了,原本……”一顿,看了一眼张绮月,道:“原本王爷和我要去探望呢,但是姜嬷嬷说,医正说的老太妃的病过人,现在还没有全好,所以不宜去探病,等彻底全好了再去。” “过人啊?这么严重?”孙尚玉有些惊讶。 邹落梨点了点头。 “老太妃这一次得了风寒很是凶险,不知道邹姑娘……”张绮月突然开口了,语气生硬,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起来很是艰难的才改了口:“侧妃娘娘之前去给老太妃诊过脉没有?” 邹落梨转而看向了她,温言道:“没有。好像一直都是赵医正再给看病。” “怎么不找邹姑娘……侧妃娘娘看病了?”张绮月说话声音依然特别的生硬,好像是故意的一样,每次说到邹落梨的时候,总要先说错,然后再改口。 让邹落梨尴尬万分。 第140章 内外府 邹落梨眉头微蹙,考虑这话该怎么回答,心里也知道,张绮月并不是想要答案,她就是找事。 “想来是老太妃知道侧妃娘娘要准备成亲的事情,这几天必然的忙碌,加上风寒过人,老太妃必然也不希望侧妃娘娘也生病了,耽误了婚期吧。”孙尚玉帮忙解了围,笑着转头看着张绮月:“张妹妹,你说是不是?” 张绮月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我说是不是?你不都已经说是了吗?还用我说是或者不是?” 站在她身后的翠缕已经着急了,姑娘这般模样,显然是接受不了刚刚进屋看到的情形,心里头陡然的生了一股恶气,所以才逮谁怼谁的。 但这样肯定不对,如此得罪人也实在太不值得了。而且现在王爷都亲口说了,邹姑娘是侧妃,姑娘还这样拎不清,着实不明智。 翠缕赶忙的笑着圆场:“哎呦今儿早上跟姑娘学了学这好玩的词令,想不到姑娘倒是现下就拿出来捉弄人家孙姑娘。” 说着不等谁说话,已经笑着对孙尚玉解释道:“飞霞苑那边昨天去了个采买的嬷嬷,给姑娘送新的胭脂水粉,奴婢们闲的没事找她聊天,听她说市井里的一些笑话,她就给奴婢们学了几个什么绕口令的,听着很是拗口好笑,奴婢也是为了逗姑娘笑,就学给姑娘听了。没想到我们姑娘倒是学的快。” 孙尚玉身后站的青燕冷哼了一声。 孙尚玉却笑了,拍手道:“原来是这样啊,我是说张妹妹跟我这里绕什么口呢,倒是好玩。” 张绮月看了看翠缕,她又不傻,心里明白翠缕这丫鬟这么费尽心机的解释,是怕自己得罪人。 她也缓了缓,脸色稍霁。 翠缕忙又对邹落梨笑着道:“娘娘,这绕口令想来您是不陌生,奴婢之前听赵医正钱医正就总说,医学上头好些这种词令,就是为了叫人能记住。” 这丫头很聪明,也很会说话来事,为了她们姑娘也是操碎了心。 邹落梨自然是配合,笑着点头:“不错,这种绕口令在医学上挺多的,什么十八反十九畏,就是为了叫初学的医者容易记住。” 结果话题就被扯到了市井中什么好玩的新奇事上。 翠缕一来是为了让别人不要去注意自家姑娘那依然不太好的脸色,二来是为了给自家姑娘一点时间叫她快点和缓过来,所以也是努力的将她知道的笑话说出来逗大家笑着。 邹落梨本就不想惹事。 孙尚玉心眼多又七窍玲珑,精明的很。 她们这两人看出来翠缕的意图了,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也是为了给张绮月留面子,所以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孙尚玉的两个丫鬟,青燕一开始脸色难看嗤之以鼻,被紫燕偷偷拽了拽袖子,也就缓和了。 屋里倒是笑声一阵一阵的。 两位姑娘在这边做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这才起身告辞了。 翌日,腊八节。 齐王果然闲的没事,早上一起来就直接来紫萝洲了,早膳都是在这边用的,吃了早膳便和邹落梨出门,来王府的花园转转。 王府是很大的,好几个花园,最大的一处在外院,那边并无多少花草,怪石嶙峋假山林立,邹落梨还没去过。 这会儿太阳也出来了,天气倒是挺好的。邹落梨便和齐王出来,一路溜达着逛逛这王府。 从内宅出来,沿着甬道走了一段路,前面就出现了一个院子,穿进院子中,看见正门五间,雕梁画栋的很是精致,右边是个大穿厅,直接就能看到院子后面有个大亭子。 过了穿厅,视线豁然的开朗,才发现后面其实是个大园子,在展眼往后看,园子后面一道翠嶂,竟然是一座山峰。 邹落梨看到了着实吃惊,道:“没想到这王府果然很大。” 齐王拉住她的手笑着道:“这山还很高,爬上去从山顶不但能看到王府的全貌,还能看到全城的。” 说着看着邹落梨笑:“你可行吗?” “当然行了。”邹落梨只嫌穿的多了呢,长袄外面罩着大氅,行头实在有些沉重。 齐王拉着她一路往上走,倒是也不很累。 “往年的时候来府里头的人多,有时候进了腊月就开始了,送各种年货,各色礼,熙熙攘攘的从腊月初一直到正月底都不清闲,今年若不是老太妃得了严重的‘风寒’,早早把话传出去了,怕是这会儿已经热闹起来了。” 齐王一边走着一边跟她说着。 邹落梨想了想道:“就没有人怀疑什么?” 齐王好笑的摇头:“王府深宅中的事情,谁会怀疑什么?就是……”说到这里一顿,不知道想说什么但是又改了主意,笑了笑没说。 邹落梨恍然的点点头,又问道:“都是什么人送啊?” 齐王转头看她笑道:“你应该问什么人不送。过年的时候,周边但凡是有点名姓的都想往王府里送东西,说白了,送不送的进来倒要看他们的本事。” 他看着她道:“今年看这样子,老太妃年前是起不来了的,不过估摸着她也不愿意将这些事情交给你。咱们倒是不着急,内宅那些零碎事情先不接过来也没关系,外面的事情我先交给你一些,你只管着这些事,先把威信立起来。” 邹落梨其实是个挺怕麻烦的人。 但是,从给老太妃落胎药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的很了,这王府里的麻烦事她是躲不掉的。若是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得在这王府里站稳脚跟。 现在齐王说的做的,就是在帮她站稳脚。 她点头:“好。”想了想问道:“王府就分内外府吗?” 齐王点头:“不错。但其实若是给一般的王府,是不会这么分的,都是一个王爷,为何会分内外?只是咱们家情况特殊,老太妃并非本王的亲生母亲,我对她自然是有隔阂,内宅交给她管理也是没办法,她有母亲的身份,但是外府的事务我当然不会让她插手半分。府里的长史司、侍卫营等等但凡隶属外府的,就没有听她的人,对本王忠心耿耿。” 第141章 再次道歉 邹落梨道:“长史司和侍卫营都属官员吧?” 齐王点头:“朝廷的官员。所以王府长史司和侍卫营既属于朝官,也属于府官。” 他又道:“明天你就来正殿东暖阁,长史司的官员们不能进内宅,你要学习祭祀的事情,只能来外面。我昨日问了问奉祠,说是祭祀的时候规矩繁琐,若是完全不懂皇族礼制也不行,所以从明天开始,也会给你讲一讲各种规矩礼制,你可能要累一些。” 邹落梨点头:“好。”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了山中。这府中的山并不是普通的山峰,山口的路逶迤曲折,并不是直直往上爬的。 本身也是为了欣赏景致。 进了山口前面一处大石头,上面写着‘重峦叠嶂’四个字。再往上走,一片的竹林掩映,道路两边竹子竟还茂盛,有些上面还挂着雪,可见这边很少有人过来惊动。 走过了竹林,眼前平坦阔朗,左边一条小溪蜿蜒曲折的经过,右边修着雕栏画廊,逶迤进了山中树林里,甚至还能听见什么鸟儿在林中叫个不停。溪水边修着各种的亭台楼阁,木头栈道、石桥连着水边的亭子。 山中的景色真的不错。 当然,现在是冬天,山中林木多,有些是雪松冬青,依然青翠茂密,便让人也觉着有些冷了。 “这几天雪化的差不多了,若是雪后马上来这里,景致还是很美。”齐王拉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有点冷,即便是自己这样捂着还是冷,便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捂在手心中,问道:“冷吗?” 邹落梨正看着山中的林密,笑着摇头:“不冷。”她伸手指了一下里面:“那里面有什么?往里走走吧?” “马上就有个瀑布了,那边太冷。”齐王道。 邹落梨笑着:“没事,我不怕冷。”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自然是想进去看看,这山中的景色确实太好了,仿佛是人间仙境。 齐王便和她一起往里走。 “你刚刚说隶属外府的都对你忠心,那医所呢?”邹落梨问道:“医所应该是属于外府?” 齐王一下笑了道:“你倒是会揭短。”他将她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道:“只有医所复杂些。你已经知道了,赵医正是老太妃的娘家人,他进太医院二十多年,但是当老太妃备选后宫之后,他在太医院就很尴尬了。本王就藩的时候,也是皇帝的意思,我只能选他来王府医所。” 前面果然出现了一道瀑布,离得还很远,就已经能感觉到那种冰凉的水气了。 齐王继续说着:“医所里他的资历老,再加上有老太妃扶持,做了医正之后其他的医官就让赵医正选,他选的自然是他的徒弟,因此慢慢的,医所里的人大部分都听老太妃的。” 他看了看邹落梨:“这也是老太妃的意图,她想慢慢的将外府的这些典膳、奉祠,甚至和她毫不相干的掌刑狱的审理,掌修缮的工正等等,全都安插上她的人,然后和医所一样慢慢的掌握在她的手中。” 邹落梨恍然了,道:“难怪……当时你那么着急找和府里不相干的懂医术的人,也是不能叫她这样一直为所欲为下去,不然的话,连外府的事务都要被她掌控了。” 齐王听见她这样说,顿了顿将她拉住了,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落梨,我之前做的事情是太霸道了,但并非全然的都只是为了利用你,一开始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和你相处了几天,就有些动心,那时候就不想放你回去了。不过那个时候我还觉着如此强迫你不好,留下你的想法只是想想而已,自己都没有想真的去做。一直到赵曦月对你动手,我那时候知道若是在放你回去,你会有危险,所以才决心留下你……” 他看着她,目光清澈,无声的叹息着:“我承认,当我知道你回去之后会有危险,必然的要留在府里的时候,心里头只有欢喜。直到你被盯住了陷害,我才愧疚了起来……” 齐王轻轻的叹气,声音温柔:“一开始我不愿意承认,是因为我是王爷,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从不用费什么力气,所以对你也是只想到了强迫的手段,虽然有些愧疚,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一直到你违拗我的意思给了老太妃落胎药,我想了很久你说的那些话,心里才真的愧疚了起来。” 邹落梨的心微微有些颤动。 他能跟她坦诚的说这些,她没想到。 他的心意,之前他说过很多次,但是因为他们俩的开始对邹落梨来说感觉很不好,所以她并不想去体会他的心意。 当然,后来慢慢的,她也有些动了心,他说的话,她也能听进去了。 “我总是想,咱们两个如果能重新认识的话,那该多好,我绝对不会再用那样的方法将你留在我身边了。”齐王说着苦笑:“但现在已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希望你慢慢的原谅我。” 他用手摸着她的脸,声音温柔似水:“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过的日子,只是现在我还没办法……横竖,我记在心里了,不会忘记。” 邹落梨舔了舔嘴唇,心想他记着什么?自己说过的……一夫一妻? 齐王看她舔嘴唇就有点忍不住,她的唇看着很温软,他特别想品尝一下,俯头慢慢的靠近她…… 还没碰到,就被一阵跑近的脚步声打断了,虽然齐王很想不理会的,但没办法,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 他扭头,正好一个侍卫从拐弯那边跑过来了:“王爷,定边侯派人送来了年礼!” 齐王眉头皱了起来,道:“他送年礼有何异样?” “是赵信送来的。”侍卫说着道:“是想光明正大的见老太妃。” 齐王冷笑了起来,想了想道:“叫薛晨和左长史去见他,就说老太妃得了风寒,过人的病,他若是想见可以,在青州住几天吧,等老太妃好了再见面。” 侍卫答应:“是。”躬身行礼转身走了。 第142章 成亲 刚才的气氛被打破了,齐王再想凑近的时候,邹落梨已经退开了,甚至还想把她的手挣脱出来。 齐王只好放弃,只抓着她的手不放开。 靠近瀑布的地方虽然修了青白石的道路,还有白玉栏杆,但瀑布的水气将近一点的地方都打湿了,冬天里就特别的冷,稍微靠近了些,寒气逼人。且瀑布声音很大,他们要想说话就得特别的大声。 两人便不在往前走了,站在这边看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夏天这边的景色应该很美。 往回走着拐过了之前的那个大弯,就看见薛晨迎面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简筒,见到他们便躬身:“王爷,娘娘。”他将手中的简筒双手递上:“宗人府的册封表到了。” 齐王明显的惊喜,忙伸手接过将简筒的盖子扭开,上面的泥封也就被扭烂了,从里面拿出来一只明黄色的绢帛。 解开了带子展开看了看,便笑着给邹落梨:“果然是册封表。”又问薛晨:“朝廷来人了吗?” “来了,是宗人府的官员。”薛晨道。 齐王便点头道:“找人招待一下,说我们马上过去。” 薛晨答应着转身走了。 邹落梨看了看册封表,上面写的是‘诏书’两个字,自己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秀外慧中什么的,然后册封自己为齐王侧妃。 齐王拉着她往回走:“走吧,要宣旨了,你需要去行礼。” “只有我吗?”邹落梨忙问道。 齐王点了点头,想说什么的,但是张了张嘴又没说出来,只冲她笑,拉紧了她的手。 从山里出来,山口已经有好些的人等候,不但有丫鬟嬷嬷太监,还有些身穿官员服饰的人。 众人簇拥着两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正殿,一到这边齐王直接去了正殿,有嬷嬷扶着邹落梨先进了东暖阁,就在这里等候。 另有太监出去了,邹落梨忙问嬷嬷:“是不是要接旨?我应该怎么着?” 嬷嬷笑着道:“官员来了之后跪下接旨,旨意宣读完说句谢主隆恩,然后起来便可。娘娘放心,有奴婢们伺候您。”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拿着册封诏书进来了,等邹落梨跪下,便展开诏书大声念了一遍,念完了便有嬷嬷上前躬身将诏书接过来,然后给邹落梨,邹落梨将诏书捧在手中磕头谢恩。 被嬷嬷扶起来,那官员躬身行礼道喜,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太监,每个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的是亲王侧妃的首饰、礼服等,服饰便有三四套。 这些都是侧妃的规制,嬷嬷们上前接了,官员就领着太监们退了出去,然后嬷嬷们服侍邹落梨将礼服换上。 穿戴好了礼服,嬷嬷们扶着她来到了正殿,给上面坐的齐王磕头行礼,还要谢恩。 谢恩之后出来坐肩舆回到了紫萝洲。 “今天……就成亲吗?”邹落梨被嬷嬷扶着坐在床边,然后看她们忙碌的将屋里的帐子、门帘等换上了红色的,紫萝洲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收拾着,只是堂屋和卧房这边的东西暂时没有换红色,之前就说了,成亲那天换。 所以邹落梨看到现在换就忙问。 嬷嬷们笑着点头:“正是呢。” 冬香也有点不明白,赶紧问了一句:“不选个日子吗?” 嬷嬷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嬷嬷便过来对邹落梨躬身笑着道:“娘娘,这都是规制,您来的时间短,照理应该先学一阵子规矩礼仪才册封的……” 邹落梨已经恍然了,道:“是不是有资格和齐王成亲的,只有正妃娘娘?” 那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是。” 邹落梨就道:“好,知道了,你们忙吧。”她没有在多问。 心里想,难怪齐王今天总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又没说出来的样子,应该就是这个。今天腊八节,他应该是想着过了节之后,明天让长史司管礼仪规制的官员在跟自己说,侧妃成亲的规制是如何的,但没想到这么巧册封诏书今天到了。 虽然邹落梨不知道规制如何的,但之前听说过,皇帝纳后妃亦是如此,没有成亲仪式,如果纳的是外面的爵府小姐而非已经在宫里的人,有时候一顶小轿子就直接把人从府里抬到后宫了。 能跟皇帝成亲的,只有皇后。 邹落梨便没在多说什么。 只是她也没想到,在床边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晚上,午膳只是简单的吃了些点心,不知道是不能换下礼服还是什么缘故。屋里屋外,丫鬟嬷嬷们倒是忙得不可开交,半天的时间把屋里布置的红通通地。 下午的时候,孙尚玉倒是过来了,给她行礼拜见。礼数上,孙姑娘一直都是很周到的。 晚膳时间,齐王就过来了。 进了内室,嬷嬷们搀扶着邹落梨,再次给齐王行礼之后,她们便退了出去,齐王这才过来将邹落梨拉着笑道:“今天你辛苦了。” 又吩咐冬香她们:“服侍娘娘换了衣裳吧,让厨房上晚膳。”说着他出去了。 冬香和萍儿赶紧过来了,服侍邹落梨将礼服换下来。萍儿低声说着:“刚刚听外面的嬷嬷说,原本王爷应该睡前才过来的,这都是规矩……想来王爷提前过来,也是担心娘娘午膳没有好好用,担心饿着您了。” 邹落梨无语。 答应给齐王做侧室,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虽然她确实感受到了王爷的心意,但这份心意还不足以让她从心底接受这个身份。 今后如何她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换了家常的长袄,出来看见齐王坐在那边正看着自己笑,堂屋圆桌上已经摆上了晚膳,邹落梨走过去道:“王爷,用膳吧。” 齐王站了起来,过来想拉她的手,被她侧身躲过去了,齐王拉了个空,只能讪讪的柔声道:“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四郎,好吗?” 好似知道她心中有气,齐王这会儿很是做低伏小。 邹落梨想了想,点头答应:“好吧。”她看着他笑了笑:“四郎,吃饭吧?” 齐王高兴了些,忙点头答应,和她一起坐在了桌边用膳。 第143章 这不是洞房 夜深了。 齐王在内室还是没走,看样子他是要住在这边了,邹落梨很识趣,站起身想去院中的厢房,王爷住主屋,她去住厢房好了。 “你去哪儿?”齐王看她往外走马上问道。 邹落梨道:“去厢房。”她有些紧张的盯着他——说好了不圆房,他应该不会反悔吧? 齐王踱步过来,看着她笑:“你去厢房做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邹落梨更加警觉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睡觉……你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没有。”齐王看着她,笑容变得有些苦了:“放心吧没忘,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但晚上还是要住在一个屋里。” 邹落梨顿时不乐意的往后又退了一步正要说话。 齐王已经抢先道:“你总不希望咱们的情况让人去禀报给老太妃吧?她那般狡猾的人,知道你我没有圆房,必然会作文章,若是抓了把柄甚至顺手设计,寻些假证据告到皇帝面前,说咱们是假成亲如何如何的,便是本王也难以脱身。” 邹落梨惊讶,想了想道:“居然能说假成亲?” “没什么不可能,端看老太妃觉着有没有机会扳倒我。”齐王回到了榻边坐下:“即便这一件不可以,暂时不说也不等于永远不说,先拿着把柄等本王的‘罪证’,攒够了再一起禀报皇帝。” 他是王爷,对方是老太妃,想要一击就致对方于死地的可能性不大,这一点双方都很清楚,要做的就是一点点的攒证据。 有些小事也许现在看着并没有什么,但若是攒够了一起报给皇上,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也是不得了。 邹落梨想了想,回到了屋里坐下了,有些讪讪然。 “何况她内宅手段那么多,谁知道会想什么做什么。”齐王看着她道:“落梨,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但此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在外人面前也不能露出马脚。至于身边的丫鬟,能瞒则瞒,瞒不住的时候再说。” 他看着她道:“当然你应该知道,哪些可以信任,哪些不能信任。” 邹落梨半天才点了点头,道:“经过了这些事,身边的这几个都可以信任的……” 齐王点头:“那就行。不过也最好不要马上告诉她们,起码你的身份在府里已经被认定了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邹落梨又过了半天才点头,看着他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齐王拍了拍榻:“分床睡便可。” 邹落梨想了半天只能答应了,至于其他的话她也没有多说,说亦无用。 齐王看她脸色悻悻然,眉头微蹙明显的紧张疑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料定她现在心中又有被强迫的感觉,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一些事情,心情必然不会有多好。 所以他也不敢有调笑的行为,怕更加火上浇油,让她生气起来。 即便,他觉着今晚上是和她的洞房花烛夜,虽然答应了她不圆房,但以他认为,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自己的女人了,说些调戏的话总不需要看脸色吧? 现在看看,还真的要看脸色呢。 齐王也要些讪讪,顿了顿去了外室关门,见丫鬟还在候着,便摆手让她们都出去了,闩上了门进来。进屋就见她正盯着自己,显然听见了栓门的声音又疑心什么,齐王便忙笑着道:“免得早上丫鬟们进来看见起疑。” 邹落梨舔了舔嘴唇,站起来离开床铺那边:“你……睡床吧。” 齐王道:“你怕冷,你睡床好了。”他站在榻前等着,然后就看见她点点头,转身去铺床,完全没有过来帮自己宽衣的意思。 齐王无奈,只能自己把外面的大衣裳脱了,然后去盥洗间洗漱。 等他洗漱了出来,罗汉塌上的被褥倒是铺好了,都是崭新的,邹落梨讪讪的说着:“已经放了汤婆子进去,不过才暖上,要不你等会儿……” “没事。”齐王说着解自己的中衣。 邹落梨马上转身避开眼,顿了顿急忙去了盥洗间。 齐王坐在了榻边看她有些慌乱的背影叹气,总觉着她答应了做自己侧妃之后就有点变,没有以前那么随便了,对自己很客气很警惕,这让齐王心里不是很舒服。 希望她只是因为不习惯才如此,希望她很快能恢复才进府那时候的灵动和狡黠。 齐王将衣衫脱了,躺进了被子中,听着盥洗间里的水声,心里还在想着。 刚刚自己想的不对,她是变了些,但其实不能说是在答应做侧妃之后变的,也不能说只在自己面前变了。 她的行事说话和才来的时候都不一样了,应该是因为被接二连三的算计之后,她就谨慎小心了很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心境就已经变了。 齐王觉着不习惯,是因为她还没有习惯府里的生活。他心中不好受,是因为感觉到了她的不好受,她的伤心难过。 终于留下了她的人,以后就是想办法留下她的心,在她的心里装进一个自己。 听见了出来的脚步声,齐王便翻身向外,看着她从盥洗间走出来,她依然穿戴整齐,出来之后犹豫了一下,才去梳妆台前将头饰取下,头发散了下来。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尽量避免看榻这边,浑身都很僵硬。 齐王一直看着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尴尬。 散开了头发,她去床边马上将帐子放下了,帐子里面悉悉索索的半天,终于听见她躺下的声音,脱下的衣裳也没拿出来,看样子直接放在床上了。 齐王看着帐子半天,突然道:“落梨?” 过了一会儿,帐子里的人才‘嗯’了一声。 齐王道:“你心里……”只说了三个字就停顿住,半天没有再说出来下面的话。 邹落梨等了半天,隔着帐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就问了一句:“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齐王放弃了,道:“睡吧。” 邹落梨翻身向里闭上了眼睛,隐隐的,她好想知道他想问什么,又为什么问不出来。 如果他问了,她可能也回答不出来。 夜,更深了。 第144章 身份不同了 邹落梨一直到后半夜撑不住了的时候才睡熟。 所以转天早上醒来的就很晚,张开眼睛已经满室大亮了,她忙坐起来,先听了听屋里好像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的掀开帐子看了看。 榻上没人,屋里也没人。 邹落梨轻松了许多,她晚上只是脱了外面的长袄而已,夹袄都没脱,起身将帐子挂好,先去把榻上的被褥收拾整齐了,这才去开门叫丫鬟提热水进来洗漱。 冬香几个早在外面候着,被唤进来便忙碌起来。 邹落梨洗漱了出来坐在梳妆台前,萍儿收拾床上的被褥,冬香过来给她梳头,有些嗫嚅着问道:“娘娘,那个……王爷早上出去的时候不让奴婢们吵醒了您,还让嬷嬷们都回去了,说早就……早就……在这边住过了的,不用验……” 说的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邹落梨皱着眉头听了半天才恍然明白了。 应该是有查验落红的嬷嬷,不知道是怎么个规矩,也许还要送到老太妃那边去呢,不过齐王说早就在这边住过,给掩饰过去了。 但丫鬟们知道王爷并未和自己……所以疑惑。 邹落梨红着脸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跟怎么回答,就没说话,心想这么含混过去算了。 冬香一肚子的疑惑,但见娘娘不说话,她也不能一直追问,只能罢了。心里想,也许真的什么时候就发生了,自己确实不知道。之前自己也不是时时都在姑娘身边的,好几次姑娘被传到了正殿,王爷把她们所有人都遣出来了,包括莫公公,也许是那个时候呢…… 梳好了头冬香抽空转脸看收拾床铺的萍儿,萍儿给她疑惑的摇了摇头。 丫鬟们也都不是很懂,管这种事情的嬷嬷们又被遣回去了,她们也只好就这样了。 用过了早膳,就有内宅掌管礼仪的嬷嬷求见,提醒邹落梨应该去给老太妃行礼。不过按照规制,王爷是不会陪同的,因为她是侧室。 邹落梨便跟随嬷嬷来到老太妃的上房院。 她心中当然惴惴,还很担心。上一次从这边出来,可是腹痛如绞的情况下被王爷‘解救’出来的。 要说她没有阴影,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很意外,到了这边候在外面,丫鬟们禀报进去求见老太妃,等了一会儿姜嬷嬷出来了,躬身行礼先拜见了邹落梨,然后笑着道:“老太妃的伤寒还没有大好,病症又过人,这也是很特殊的情况,所以就不见侧妃娘娘了,免得把病过给了您,等大好了再正经行礼吧。” 邹落梨道:“见不到老太妃,不能亲自侍疾,妾心中也是不安,但老太妃的一片好心妾也不能辜负,回去了必然诚心祈福,希望老太妃的凤体能够早日康复。” 姜嬷嬷笑着道:“娘娘无须心中不安,这就是老太妃的意思,您和王爷新婚燕尔,老太妃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的,正好也要过年了,喜事成双,她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 明明心里都清楚,明明老太妃的落胎药都是她给开的,亲手熬的,两人却能面对着面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还面不改色,邹落梨心想自己这也算是炼出来了吧! 客套了两句,邹落梨转身回来,那个礼仪嬷嬷听说她这就去外府正殿,见长史司的官员们,便行礼先告退了。 邹落梨带着丫鬟们往外府走,心中着实有些惊叹。 能从老太妃的上房院这么轻松的出来,她确实没想到,很意外。 身份的不同,让老太妃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如此不同了。昨天还派了个嬷嬷就想叫自己来给她看病,用心险恶的要对自己动手。今天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她却已经不敢了。 这个齐王侧妃的身份毕竟是王爷请封的,是皇帝册封的,上了宗人府皇家名册了的,已经不是老太妃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了。老太妃若是要对侧妃如何,是要给皇室和宗人府交代的。 认识到这一点,邹落梨甚至还有点惊喜。 难怪齐王拿到了册封表那么的松了口气,难怪他早上就那么走了也没跟自己多交代什么。 原来,有了身份确实不用担心了。 老太妃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 邹落梨心中着实的松了口气。 一路来到了正殿,因为齐王忙着,就没有去拜见他,莫七直接请她进了东暖阁,紧接着,领进来了几位官员。 官员们下跪行礼,自己说他们都是长史司的什么官员,掌管什么。 最前面的是左长史,姓温。另有右长史一名,但是还没过来,这会儿在正殿跟王爷商量事情。 左右长史,掌王府之政讼,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总其庶务。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等,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都是长史为王奏上。若王有过,皇帝则诘长史。 温左长史之下,跪着的是典膳、奉祠两位官员。 另有审理、纪善、医正、工正、伴读、教授等官员没有过来,因为今天暂时不用他们禀报什么。 典膳是掌祭祀、宾客,王与妃之膳羞之职。奉祠是掌祭祀乐舞。马上要过年了,老太妃又恰巧这个时候病了,过年的祭祀只能新册封的侧妃娘娘来主持,所以需要他们两位讲解讲解。 温左长史先讲解了一下亲王的规制。其中就有娶正纳侧的规制,邹落梨听了半天,果然和她昨天猜的差不多。 王爷纳侧妃没有拜堂的规矩,也就没有一系列的礼仪,从接了宗人府的金册之后,便算是礼成了。 还有侧妃见正妃的礼仪,见老太妃的礼仪等等,当然,现在王爷没娶正妃先纳了侧妃,礼数就等着娶侧妃的时候在做。 温左长史大约的说了一个来时辰,便告退了,另外两位官员给她说祭祀的事情,从初一的子夜开始,皇族的祭祀规矩是如何的,规矩是何时立下的典出哪里等等都详细的介绍了一下。 关于祭礼的书籍也留下了,让她仔细的研读。 看样子官员们是真的以为,因为老太妃生病影响祭祀,所以王爷才让侧妃娘娘学这些的,但其实邹落梨听了这半天之后就已经明白了,祭祀其实是一种形式,王爷是帮自己立威呢。 第145章 布局 邹落梨在东厢房听官员们讲规制礼仪,祭祀律法等等的。 齐王在正殿也挺忙碌的。 右长史详细禀报了查了几个月的圈地案。 “城郊西乡村的村民状告当地县官连同奸商强抢农民耕地,初时查清楚,是一个叫杨天的本地商贾陆续购买所得,手续齐全。但是深入调查之后发现这个杨天在本地不过是经营着两间丝绸铺子,并没有财力购买百顷良田,下官便秘密查了查当地的购地手续,又查了查这杨天在城里商铺的情况,发现,杨天的铺子和济南府的几家丝绸铺子有生意上的来往。” 右长史说到这里仔细道:“下官用了些手段偷出来杨天丝绸铺子的账本出来誊抄了一遍,发现有很多的问题,杨天的铺子基本上就是严重亏损的状态,而他与济南府的几间丝绸铺子的生意,居然都是高价买廉货……就是明显的亏本买卖,却一直做了好几年。” 齐王靠在紫檀雕荷花纹宝座,认真的听着。 “下官又查了查济南府的这几处丝绸铺子,发现这几处铺子的东家都是一个叫王泽的人,而这个王泽,在济南府却查不到行踪……”右长史说到这里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薛晨,道:“一直到薛统领查赵信,无意中告知定边侯府的管家里有个叫王泽的,下官这才顺着线索查了查,发现名下有几间丝绸铺子的王泽,很有可能就是定边侯府的管家王泽。” 齐王蹙眉:“铺子是定边侯的?城郊的地也是他买的?” 右长史点头:“应该是如此。青州府这边杨天的丝绸铺子,估计就是专门给济南府的铺子走坏账的……这可是律法明令禁止的,更何况,青州城乃是王爷封地,他来王爷封地买卖田产,数目还如此的巨大,一旦百姓们失去田产无法活命被逼反了,那可就成了王爷的罪责了。” 齐王想了想,道:“此事叫你秘密查探,可惊动了杨天甚至王泽?” “绝对没有。”右长史忙道:“账目都是偷出来的,连夜誊抄了就赶紧给送回去了。且这段时间侍卫营的人一直都暗中盯着杨天,杨天并无任何察觉的迹象。” 齐王道:“继续盯着杨天,对于失地的百姓,命令当地官府妥善处理,可以找当地的县令命他们查买地的人,逼的紧一点,只说他们若是不查本王就要亲自派人来查了,让杨天吐出来一些已经侵吞的土地,缓解一下民怨。等证据确凿了一并处理。” “是。”右长史躬身答应。 “定边侯野心大,所侵吞土地必然不止这一处,青州府属本王封地,他都敢把手伸过来,可见其他地方更是肆无忌惮。整个齐鲁地界都要查,看看他到底侵占了多少田地……记住依然是秘密查访,不要叫定边侯的人察觉。咱们这边用的人也要谨慎,可在幕僚中选人。” “是。”右长史再次的答应。 齐王转脸对薛晨道:“在济南府盯着定边侯府的人,可专门盯一盯那个王泽,既然定边侯这么信任他,想来在他名下的不仅仅是几间丝绸铺子了。” “是。”薛晨也躬身答应。 齐王又问道:“定边侯回济南了吗?” “算行程的话应该是昨天到了。”薛晨道:“礼部侍郎王泉将定边侯在固安的消息透露给皇上之后,皇上没有传召定边侯,而是派了锦衣卫偷偷盯着他,一直跟回了济南。” “没有光明正大的传召,而是偷偷派人跟着。这很好啊,说明皇帝要偷着查查这位定边侯了。”齐王淡淡一笑,这就是他的目的,只要皇帝起了疑心,今后定边侯和老太妃在皇帝心目中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又问:“赵信这边的消息没送过去,他还是回来了?” 薛晨道:“估计是琢磨着出事了,想来他们必然是约定好了时间的,稍微的多几天就是出问题了……”他说到这里又想了想,道:“侍卫盯梢的时候偷听了一两句,定边侯对于赵小姐回去的事情还是有些生气的,认为老太妃另有私心。” “另有私心?”齐王笑了:“这么说他还不知道?” 薛晨想了想,道:“定边侯不是那么好骗的人,只不过老太妃手段太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定边侯却又总觉着老太妃再怎么着也只是个女人而已,且没有亲生子嗣,和王爷又是面和心不和的,后半辈子只能靠他。” 齐王道:“这就有意思了。按照正常的不就是如此吗?可为什么老太妃那么狠呢?真的好像是不给她自己留后路似得。”说着摸了摸下巴沉吟:“难道她其实有后路,只是我们谁都想不到的后路而已?” 右长史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老太妃一介女流,若是不靠娘家哥哥,她能有什么后路?” 齐王蹙眉自语:“没有亲生子嗣……”老太妃这一次怀孕了之后,几乎是没有犹豫就选择了落胎,还冒着生命的危险。 她真的就一点没有想过,生一个亲生的儿子? 当然,身为太妃通奸还生子,被人发现了就是掉脑袋的大罪,娘家也会被连累。但是,老太妃并没有被颐养在后宫,而是远在这里,即便自己这个过继的儿子和她面和心不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着抓把柄,但她若是胆子够大手段够多的话,生个儿子藏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而老太妃胆子够大,手段也够多。 她为什么不选择生下来? 齐王沉吟了起来。 “没有吩咐的话,臣等告退了。”右长史和薛晨道。 齐王点头让他们离开,依然是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起身去柜子中翻找了半天,找出来了医所的名单卷宗,翻出来了关于宋医官的卷宗,看了起来。 宋医官居然是赵医正从京城带来的,而且是和老太妃一起来到的封地。 老太妃从京城启程之后先到济南府娘家住了半年左右,然后启程来青州府,却又拐到了彭城,据说老太妃喜爱彭城的柳琴戏,专门去听戏的,在彭城停留了两个月左右,这才来了青州府。 第146章 红漆描金龙纹箱 齐王盯着卷宗看了半晌,才收拾了起来,装进柜子中。 关上柜子门,就看到了旁边的一只红漆描金龙纹箱,齐王一看到这个箱子,脸色顿时就黯淡了许多。 迟疑了许久,他打开了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看,每拿出来一件都会出神半天。 莫七悄悄的进来,本想回禀什么的,但是看到齐王打开了这个已经两三年没有开过的箱子,就知道现在不能打扰他,急忙悄悄的退了出去。 退出正殿门,过来对等在这边的邹落梨躬身道:“娘娘,王爷这会儿……”他有点犹豫,顿了顿才道:“王爷现在有点忙碌。” 邹落梨便点头道:“好,那我就不见了,若是王爷问起你就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规制方面官员们讲了几个时辰,该强调的都强调了,给了她两本关于皇族祭祀的书,邹落梨拿回去自己看。 走的时候想着应该跟齐王说一声的,所以叫莫七回禀一声。 不过既然忙碌就算了。 莫七还记着上一次没有及时禀报挨打的事呢,所以忙解释道:“不知道为何,王爷突然打开了太妃的箱子。”说到这里又停顿住,想了想道:“是贤太妃,王爷的亲生母妃。” 邹落梨一愣。 莫七道:“贤太妃过世的时候王爷还小,留下的东西不多,王爷也不常打开看,不知道为何今天竟然……”他叹气,赶紧又对邹落梨为难的道:“侧妃娘娘,这个时候若是去打扰,奴婢怕……” 邹落梨已经忙点头了:“行,那就别打扰了,本就只是说一声而已,那我先走了。”她转身下台阶。 和丫鬟一起回到了紫萝洲,邹落梨看了一会儿书,又想起走的时候莫七看见的情形了。 齐王打开了他母亲的箱子,连莫七都不敢打扰了,可见他母亲的事情对他是很难过的。 邹落梨心情也有些低落。 下午看了一下午的书,晚膳时分,齐王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个紫檀雕花小匣子,进屋将匣子放在了内室榻边的桌子上,洗了手脸出来和邹落梨一起用晚膳。 “怎么了?瞧着不高兴。”齐王看了看她的脸色,笑着问道:“是嫌我中午没有陪你用膳?” 邹落梨原本是因为他才心情低落的,现在看他倒好像是没什么似得,自然也就释怀了,道:“怎么会呢,王爷事情多,您忙您的好了。” 齐王听了就摇头,伸手想轻轻掐一下她的脸蛋的,但是因为离得远没够着:“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就总这么一本正经的?以前的你还很活泼呢,就知道跟我作对。” 邹落梨顿时好笑,抬眼看他道:“王爷的意思是叫我以后多和你作对?” 齐王‘噗’的笑了:“当然不是!” 说笑起来,气氛就缓和了很多,齐王问她早上去拜见老太妃的情况,邹落梨说了,他不出意外的点头:“料想就是如此,老太妃身体还没恢复,想来也没精神好好想想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至于姜氏那些人,虽然有些头脑,但关系重大的事情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现在老太妃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暂时会比较平静。” 邹落梨道:“那是最好了。” “太妃多长时间能好?”齐王问道。 邹落梨想了想道:“原本五天七天的应该就能走动了的,但是看现在的情形似乎还没能下床,只是清醒了而已,老太妃的身体应该是比预料的恢复的慢一些,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轻松下床走动。” “这就好,她躺的时间越长,对咱们越好。”齐王笑着道。 用过了晚膳,他们并没有出去,齐王要洗澡,叫丫鬟们准备热水,邹落梨就拿着书去堂屋看,也是怕他趁机又说戏弄的话。 不过稍微有些意外,齐王并没有任何不规矩,兑好了水让丫鬟们出去,他自己在盥洗间洗了澡之后也没出来,好半天都没动静。 反倒是邹落梨没忍住,等丫鬟们将洗澡水提出去之后她进屋,发现齐王居然已经睡下了。 面朝里蜷着身子。 邹落梨有点惊讶,顿了顿问道:“你这就睡下了?” 齐王面朝里简单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邹落梨就又问:“头发擦干了吗?湿着头发睡下容易受风寒,落下头疼的毛病。” “擦干了。”齐王道。 他这样冷淡,邹落梨就更奇怪了,心想是不是真的累了?就没有多问,甚至还将屋里大部分蜡烛都灭了,免得搅扰了他睡觉。 她自己也进盥洗间洗漱了出来。 出来之后忍不住的又看榻上的齐王,见他还是面朝里睡着,身子更加蜷缩着,仿佛是冷,又仿佛是腹痛一般。 邹落梨实在忍不住了,走过去轻声道:“王爷?” “嗯?”齐王没睡着,马上回答。 “你没事吧?”邹落梨问。 过了一会儿,齐王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她:“有点不舒服……” 邹落梨忙过去坐在榻边:“哪里不舒服?是腹痛吗?”这么问是因为看他好半天蜷缩着没动,说话的时候又发现他的脸有些红,似乎是有点热,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头疼?” 倒是不烫。 齐王抿着薄唇看着她,狭长的眸子中甚至还带着委屈:“确实有些腹痛。” 邹落梨忙问:“哪里?” 齐王仰躺着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好像是这里……”然后又按右边,疑惑:“这里似乎也有点疼……” 邹落梨是郎中,看他根本找不准痛的地方难免着急,难免的就又上当了,伸手去按,用了些力气:“这里吗?” “好像不是,再往下一点……” 邹落梨便又往下一点:“这里?” “不是,再往下一点,对这里……使点劲,”齐王装着痛的样子吸着凉气,却又忍不住的看着她有点邪恶的笑,舔着自己的下唇:“对,再往下一点……” 邹落梨刚要在往下按,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再往下就……她这才恍然明白自己上当了,瞬间就满脸通红伸手就在他胸前打了一下:“你这个家伙!” 齐王已经笑倒在了榻上。 第147章 母亲的首饰 邹落梨满脸通红的又打了他一下,转身想站起走开。 齐王眼疾手快的一把又拉住了她了,笑的有些咳嗽的道:“别走,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说着直起身松开手要去拿什么,结果刚一松开邹落梨起身还是要走,他一把又抓住了,赔不是的语气连连笑着:“真的真的!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邹落梨瞪着他。 齐王笑着转身去拿榻旁桌上的小匣子,还注意着她别趁机跑了。 将小匣子拿过来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一对银叶丝缠绕翠玉镯给她看:“好看吗?” 邹落梨看了看道:“好看。”想起白天的时候莫七说他翻了他母亲的箱子,晚上就拿了这么个小匣子回来,那匣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他母亲的? “好看?我帮你戴上。”齐王将玉镯给她戴上了,托着她的手看着,笑道:“你喜欢吗?” “喜欢。”邹落梨说道,顿了顿道:“这镯子……” 齐王已经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不止这对镯子呢。”他将匣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了榻上,全都是金银宝石玉首饰,他拿了一支点翠凤凰展翅步摇给她看看:“我给你戴上?” “别戴了,都要睡觉了。”邹落梨看着他轻声道,虽然他满脸笑容,刚刚甚至还跟自己开玩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着他有点不对劲。 齐王依然笑着,道:“现在还早呢,戴一下看看好不好?” 邹落梨看着他,有点不忍心拒绝他,便点了点头:“好吧。”心中愈发觉着他确实不大对劲了。 齐王将步摇给她戴上了,下了榻去拿来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帮她照着:“你看如何?喜欢吗?” “喜欢。”邹落梨自然要说喜欢,但其实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些首饰上了,看着他道:“王爷,你是不是累了?要不睡吧?” 齐王托着她的下巴左右的转了转,端详着她头上的步摇,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眸子深深的凝视着她,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看了好一会儿,声音低沉的道:“这些都是我母亲的首饰,听说是她生前最喜欢的,所以才叫人留下了。可是,我竟然都记不清楚她戴这些首饰的样子了……” “王爷……”邹落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嗫嚅着。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以前的事吗?”齐王将首饰慢慢的收进匣子里,将匣子放在了旁边桌子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翻到了母亲的东西,想了一下午以前的事情……” 他伸手轻轻的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道:“有些事情,一旦想起来了就忘不掉,心里好难受……” 他这副样子比表露出来痛苦伤心更让邹落梨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安慰他,只能温柔的看着他。 “你猜的不对,我叫思琅,并非是因为排行,而是遵循皇族取名的规制,但其实,我确实行四。”齐王看着她,轻声的道:“先皇有四个皇子,我最小,上面三个皇兄比我大很多,大皇子过世半年我才出世。” “大皇子是皇后生的,又长又嫡,原本立他为太子顺理成章,可没想到十六岁冠礼前,居然生了一场急病薨了。二皇子是淑妃所出,三皇子乃良嫔所出,另外,良嫔还为先皇生了两个女儿。” “我的母亲……”说到这里,齐王脸色有些黯然,顿住了。 虽然邹落梨一直想知道这些事情,甚至当面问过他几次,但现在真的听他开始说起来,看着他如此的难受,邹落梨心中马上就不忍起来,以前是觉着这些事情都是别人的事,她只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倾听而已。 但是现在,和他坐的这么近看着他有些艰难的说出来,邹落梨心中有种非常难受的感觉,仿佛现在说的事情是和她关系很亲近的某个人的。 “王爷,别说了。”她看着他有些愧疚:“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追着问你以前的事情,让你总觉着欠我个解释……我已经不想知道这些事情了,就算是不知道,我也明白现在的处境,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做。” 她看着他,轻声道:“我会全心全意相信你的。” 齐王看着她,温柔的笑了笑道:“没事,我想说。并不是欠了你的解释,只是突然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很多年了,这些事我从来都不想和任何人说,也一直不去想,有时候看到了母亲的东西,也会马上收起来不看不想。但是今天……”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她:“也许其实是我想找人诉说,一直都在找,找到我想说的人。”他微微的笑:“你就是我想说的人。” 邹落梨抿了抿嘴,点点头:“好,只要你想说,我就会听着。” 齐王又思索了一会儿,仿佛再想刚刚说到哪里了?或者是想接着说什么?神情凝重眉头微蹙,轻轻的继续说了起来。 “我母亲在后宫是贤妃位份,按照后宫的妃位排序,贤妃只在皇后、淑妃之下,贤妃娘娘生过一个女儿,早夭了,一直到我出世……也许是因为我出世的时候大皇子才过世不久,我的出生慰藉了伤心的父皇,所以父皇特别喜欢我,再加上他原本便宠爱贤妃,所以我和母妃那阵子在后宫得到的恩宠很多。”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在后宫得到恩宠太多,有时候真的未必是好事,也许只是预示着厄运的开始。 “因为二皇子、三皇子和我都是妃嫔所出,再加上大皇子过世不久,先皇的心痛还未全部过去,因此立太子的事情就暂时耽误了下来,无人再提。过了几年,二皇子快到十六岁的时候,便着急了。” 齐王说到这里对她解释了一句:“本朝的规制,皇子满了十六岁就要行冠礼、封王爵了,然后就立封地就藩。” 邹落梨点点头。 齐王就继续说:“二皇子冠礼将近,他和他的母妃满心考虑的都是立太子的事,那个时候我才六、七岁,他的对手自然是三皇子。三皇子只比他小两岁而已,虽然母亲只是嫔位,但因为生的子女多,本朝皇族一向子嗣不丰,所以她是有功的,且三皇子聪慧伶俐,对二皇子是很大的威胁。” 第148章 后宫往事 齐王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往后靠在了大迎枕上,虽然说的是后宫中波谲云诡见血要命的争斗,但他还是放松了些。 “有一天,监察院的监察御史联名上奏,拿出来了新的证据证明大皇子并非得急病而亡,而是被人下了毒。要求重新彻查大皇子死亡的经过,追究太医院等失职官员的罪责。” “大皇子是先皇属意的太子人选,有证据显示他是被人毒死的,先皇自然是震怒,便下令让大理寺连同刑部彻查。” 齐王知道邹落梨听不明白,对她道:“当时不但是朝臣,就连皇帝都心里知道,给监察御史偷偷递证据的,应该是二皇子的人。因为大皇子得急病之前在宫里曾经服用过一碗良嫔送来的酸梅汤——但是那碗汤原本良嫔是给皇帝的,也不是她做的,而是当时凑巧御膳房端来汤羹的时候,她在跟前,便捧给了皇帝,而皇帝赐给了大皇子。” 邹落梨就道:“二皇子怀疑是三皇子和良嫔毒死了大皇子?” 齐王点头,又道:“正是如此。不过后宫的手段千回百转,不到最后一刻你根本不知道谁会胜出——叫你惊讶的地方还在后面呢。”他继续道:“酸梅汤已经查验过很多遍了,并无任何毒物。” “但是监察御史递上来的新证据,证明酸梅汤中含有一种药,和大皇子当时正在服用的药克反,两种药混合就会形成砒霜之毒,而大皇子就是死于此。” “于是,自然就要从太医院开始查,毕竟这么复杂的下毒应该是懂医理之人,另外,大皇子当时常服的药也只有太医院的人清楚是什么。” 齐王说得对,叫邹落梨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大皇子的死因也确实查清楚了,是死于误诊。大皇子所中之毒乃是一种并不常见的毒物,而一开始太医们当成是急病治疗,后来又当成是中了砒霜之毒……因为大皇子中毒之后的表现,非常像中了砒霜毒。” 邹落梨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是硼砂毒?!” 齐王看着她道:“我那时候还小,自然不知道,但是自从知道了中硼砂毒之后的反应很像砒霜毒之后,心中就有这个怀疑。” 邹落梨心里迅速的想了一遍:“如果当时大皇子中的是硼砂毒,那就说明用这个毒的人可能和前段时间青州城与王府里出现硼砂毒的人有关系,甚至可能是府里的人?” 齐王点头:“自然是有关系,这个你听到最后应该就明白。不过到底是谁我还没有查出来,现在仅仅知道,此人应该是在王府。” 王府有皇帝的眼线?邹落梨脸色都变了,看着他有点紧张。 齐王道:“所以王府里各种吃的管的很严,”顿了顿,他笑:“起码我和你还有绮月三处是最严的。” 邹落梨听明白了,除了她和张绮月,其他的人都有可能是被怀疑的人。 齐王继续说宫里的往事:“太医院被查了个底朝天,谁料想最后的证据居然指向了二皇子!误诊大皇子的太医被抓起来审问,查出来他之前去过二皇子的府上……虽然只是去了一趟而已,但这已经足够怀疑了。再加上良嫔虽然端过酸梅汤,但当着皇帝、大皇子和太监们的面,估计没有机会下药,所以被怀疑的就成了御膳房的人。” “御膳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只有能开小灶的几位才能派人去给自己做些什么吃食。良嫔位份低没有开小灶的资格,当时在后宫,有开小灶资格的只有皇后和几位妃位,大皇子被害的时候后宫的其他妃位或者无所出或者所生为公主,所以,淑妃自然就是最值得怀疑的。” “二皇子和淑妃被怀疑了之后,便被各自圈禁,等待彻查结果。淑妃在后宫原本仅在皇后之下,也是高高在上的,但被圈禁之后就受到了很多羞辱,后宫的宫女太监嬷嬷们,做了很多故意欺辱她的事情。” 齐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二皇子是性格刚硬的人,若是被欺负的是他,或许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被欺负的是他母妃,他绝对受不了,加上觉着被父皇怀疑,心中实在不忿……竟然自刎了。” 邹落梨尽管已经听出来了,获胜的应该是那个好似没怎么提及的三皇子,但听到这里还是吃了一惊。 齐王淡淡的道:“三皇子和良嫔可谓是心机深沉,算无遗策——他们算到了二皇子的性格,所以在圈禁期间没有去骚扰二皇子,却命人极力羞辱淑妃,逼的二皇子用自尽的法子给皇帝抗议……” “这可真的是太毒了。”邹落梨半天才说了一句。 齐王冷笑:“尽管三皇子和良嫔手段高明,逼二皇子自尽而他们可以全身而退做出毫不相干的样子来,但他们忘了,皇帝不是傻子。二儿子就这么死了,皇帝怎么能不怀疑那个得利最大的三儿子?” 邹落梨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大皇子二皇子都已经死了,三皇子要对付的就变成了四皇子——秦思琅。 齐王对上了她担忧的眸子,又好笑:“担心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邹落梨点了点头:“确实……不过觉着三皇子和良嫔的手段太狠了。” 齐王继续道:“皇上对二皇子的死有了愧疚,于是迁怒官员,责怪官员们查的缓慢以至于逼死了二皇子,斩了一个大理寺少卿,将刑部侍郎连贬四级。这些都是对三皇子的警告。之后三皇子冠礼,皇帝也并未如别人预料的,提良嫔的位份,立三皇子为太子,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了。” “三皇子和良嫔自然不甘心,但他们知道,他们母子现在已经被皇帝疑心,无论做什么都会被皇帝往别有居心上想,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说到这里齐王看着邹落梨道:“你觉着他们应该怎么办?” 邹落梨想了想,道:“找助力?” 齐王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找助力。这个时候,老太妃进宫了。” 第149章 冤案 老太妃进宫了。 邹落梨听到这里心都提起来了。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那些心狠手辣的人要对付的就是齐王和他母妃了。 “老太妃进宫之后,因为年轻貌美很得皇帝的宠爱,”齐王有些讥讽的笑着:“宠到了什么程度呢?皇帝年轻的时候对后宫的封位是非常谨慎的,良嫔即便是生了皇子皇女,也一直没有提位份,一直都只是个嫔而已,但老太妃进宫一年多,尚无所出,就已经连连升位份,最后被封为了端妃。” “可这位端妃品行一点都不端正,在后宫专横跋扈,恃宠而骄,得罪了不少人。得罪的人多了,难免会被使绊子,平常里总会多些气。这个时候良嫔便到她跟前劝解劝解。” 齐王淡淡的说着:“良嫔进宫时间长,但是位份却比端妃低,上前劝解也是做低伏小的,自然得到了端妃的信任。良嫔给出的主意,后宫的女人想要站住脚,一定要尽快生下皇子。” “这个道理端妃自然是清楚,但她年纪轻轻的,专宠快两年了就是肚子没动静,她自己也很着急却无可奈何。” 齐王停顿了下来。 邹落梨也知道,这是要说到关键的地方了,她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就想安抚他。 齐王声音更加的淡然了,好像说的还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三皇子此时也找到了定边侯。定边侯因为妹妹得宠,在京城也是呼风唤雨好不得意。三皇子跟他说了同样的话,定边侯便也和端妃一样烦恼起来。” “既然良嫔和三皇子能提醒他们,那么想来是有对策的,于是两人分别的虚心求教,良嫔和三皇子给他们的主意就是——过继。” 邹落梨伸手轻轻的在他手臂上婆娑着,嗫嚅道:“王爷……四郎。” 齐王将她的手抓住了,反过来婆娑她的手背,温软的小手在他手中,也让他开始起伏不定的心绪平静了些。 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说下去。 “三皇子和良嫔之所以给端妃出过继这个主意,是因为他们清楚,不能在对我下毒手了,如果激怒父皇,三皇子的后果难料。况且那个时候我不过七八岁而已,还太小了,三皇子就算是想跟我斗一斗,我又有什么能力?” “所以,他们就把目标对准了贤妃,只要贤妃获罪被贬或者被赐死,然后端妃再去皇帝面前求恩典,将我过继给她。以她当时受宠的程度,未必做不成这件事。而只要我被过继了,那么立时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邹落梨嘴巴动了动,又忍住了。 不过齐王已经看见了,道:“你是不明白,为什么被过继了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邹落梨点头:“是不太明白。” 齐王轻轻叹了口气:“皇家注重血脉正统,皇族中过继的孩子想要继承皇位,会有很多阻碍,祖制就不许。当然祖制中的过继,多是因为其他的缘故,而后宫中妃子的儿子过继给另一个妃子,这种事情朝朝代代都很少发生。最多就是嫔妃生的孩子寄名养在皇后名下,但那也是因为皇后无子……总之,祖制就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认定过继的皇子继承权低于其他皇子。” 邹落梨点头:“明白了。”心里想,三皇子和良嫔的手段真的是太狠辣了,后宫里的这些人,为了得到权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老太妃也是后宫出来的,所以她那般的心狠手辣。 齐王停顿了好半天,想起母妃经历的事情,他哪里能情绪平静,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事,他忍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让他现在说出来,如何能平静。 好半天,才终于慢慢的道:“有一天,皇帝宠爱的端妃突然的发了疯,时而披头散发口里念念有词,时而突然暴怒喊打喊杀。宫人们自然是慌乱起来忙报给了皇帝,皇帝赶来的时候,端妃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疼痛难忍。皇帝叫太医来查看,却马上得到禀报,说三皇子也突然身体不适,心口疼的满地打滚。” “两边都乱了套,皇帝紧张爱妃,又紧张儿子,再加上到底年纪大了,一时急怒攻心就晕过去了,如此一来,宫里更是乱了套。” 齐王说到这里再次的停顿住,过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说话的速度快了些:“皇帝醒来自然是叫人查问,太医们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无奈只能传来了钦天监,钦天监的官员说,到底为何他们不知道,只是那几天确实天有异象。皇子和爱妃依然心痛难忍,痛的要死要活,那般样子叫皇帝急的焦头烂额。” “这时候有个老太监壮着胆子给皇帝出主意,叫请个方士来看看。” 齐王说到这里冷笑了起来:“朝廷禁方士,这还是先皇登基的时候下的第一道圣旨,没想到老了老了,他自己倒违反了他自己定的规矩,偷偷摸摸的找了方士进宫,一番神神鬼鬼的作法,方士告知皇帝,说三皇子和端妃是被宫里一位属牛的坐在高位之人给冲了。” “巧不巧,后宫里鼠牛的嫔以上的人,只有我母妃,贤妃娘娘。” 齐王的心绪无法平静,说到这里再次的停顿住。 邹落梨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他的手。 齐王就反过来双手握着她的手,仿佛是有了些安宁,才能继续说下去:“如果仅仅是这样,当然对贤妃娘娘不会有什么实质的罪责,所以更毒的还在后面。给皇帝出主意找方士的那个太监又在皇帝面前进谗言,编造了一些平日里贤妃欺负端妃的事情,皇帝盛怒之下,命人去搜查贤妃的后宫,结果在贤妃的住处翻出来一些巫蛊纸人一类的玩意儿。上面写的自然是三皇子和端妃的名字。” 邹落梨想起了汉朝时候著名的巫蛊冤案。 好像很多英明神武的皇帝都担心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怕被人用这种手段害死。她心中对先皇已经很不齿了,上这种当,真的是无能又可耻。 第150章 想通透了 齐王很久都没说话。 邹落梨轻声道:“四郎,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别太难受了。” 很长时间,齐王才慢慢的点了点头,慢慢的将最后的结局说了出来:“贤妃被打入冷宫,没多久就去世了。皇帝身体愈发不好,端妃就愈发受宠,过了半年左右,我就被过继给了端妃——三皇子将来的皇位也就更稳了。” 他抬眼看她,苦涩的笑:“过继仪式的时候,我大闹了一场,闹得父皇病发了……现在想想,只怕连我那天要闹事,三皇子和端妃他们都是算到了的,我越是闹得凶,父皇对我就越是心凉,三皇子登上皇位之路就越顺畅。” 他的声音冰凉:“我闹得越凶,父皇的气就越大,他的寿数就越少。三皇子登上皇位的时间就越短,端妃不用陪一个老头,有了高高在上的太妃身份,她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就会快点到来……” 邹落梨忙道:“别这么说,你那时候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让你认一个害死你母亲的人做母亲,你忍不住当然情有可原,再说了……虽然这话我不该说,但是先皇也做错了很多决定,他做的那些错事才是导致他最后结局的原因,和你没关系。” 齐王轻轻的靠在了她怀里,低低的叹了口气。 邹落梨知道,这次他不是怀着什么促狭的心思占便宜,他是真的难过,真的需要安慰。 她伸手抱住了他,努力的安抚他:“别想了,别想这些了……都怪我,我不该总想知道这些事情的,我,我从很早的时候其实就知道,必然是差不多这种事情,肯定是让你伤心的事,都怪我,我只想着自己……” “别说了。”齐王轻轻的道。 邹落梨便闭上了嘴。 靠在她怀里好一会儿,齐王才直起身看着她,微微的,温柔的笑着:“是我想和你说,从九岁那年开始,这些事情就憋在我心里,虽然有从小跟在我身边的人也知道这些事,但我从没有跟他们说过,甚至提都不想提,一个字都不想说,就这么憋着……现在说出来了,心里舒服多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也是我太自私了,明知道老太妃阴毒,却还是强行把你留在身边,让你那般的危险。现在告诉你这些,也是想让你知道,她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邹落梨也是想将话题转开,所以忙点头:“我知道了。”也是听了先皇后宫的这些勾斗,从心底的一些震撼和感悟:“从今往后我真的会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应对老太妃。就算做不到帮你的忙,但也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齐王笑了笑:“不管你如何,我都会好好保护你。不管你怎么想,我的心意就在这里,会一直等着你改变心意。” 邹落梨听懂了,脸有些泛红,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现在愿意给他清楚的明示。 齐王伸开手试探着将她往怀里揽,她微微迟疑,但还是被他揽进了怀里。 感觉他舒了口气。 她有些僵硬的身子也软了下来。 “匣子里的首饰都送给你,你想戴就戴,不想戴就帮我保存着。”齐王声音温柔的说着:“还有一箱子字画衣物,明天叫人搬到这边来放着。” “好。”邹落梨轻声道。 齐王轻轻的叹息着,道:“落梨,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好受了些……从失去母亲之后心里就很空,好像是有个大洞,空落落的一直被凉风吹着,所以心也凉的很,直到遇到了你,心里暖和了很多。” 邹落梨伏在他怀里,半天点了点头。 齐王也不在说什么,嘴唇轻轻的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拥着她这么坐着,有些出神起来。 他们说话的时间很长,拥着又安静的坐了好半天,此时外面早已经是夜深人静。 各自睡下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了,但邹落梨一丝睡意都没有,她的心情实在难以平复。 齐王跟她说的这些事情确实太震撼了,王爷和老太妃之间竟然有这样的恩怨,但是从日常生活中却又半点看不出来,仿佛他们之间只是寻常的非亲生母子的关系,虽然冷淡,但也能做到互相尊重。 没想到,心中都藏着这种陈年往事,老太妃表面上端庄尊贵,一旦出手就如此的狠毒。 而齐王虽有王爵,但一来老太妃有他母亲的身份,二来现在皇位上坐的那位,就是以前的三皇子,皇位是用这种手段得来的,是害了齐王的母妃的,所以皇帝对齐王岂能不疑?岂能不死盯着? 邹落梨心潮起伏,再三的思索,想的明白通透。 今后对王爷,她必然是全然的信任,和他站在一起对付老太妃。老太妃已经对王爷动手,那么王爷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而只要斗起来,结局就是不死不休。 当然,这种死未必是真的人停止呼吸,而是彻底的被打败,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齐王要对付的,不但是老太妃,还有定边侯,甚至,还要考虑京城的那位皇帝。 这前面两个人,必然是需要一起对付,老太妃在府里稍微有不如意,定边侯就会知道,就会出手。 皇帝那边反倒可能有些转圜,可以用不同的法子应对。虽然皇帝对齐王必然是不信任的,但现在他已经坐在皇位上,是绕不过去的,所以就需要用手段,让皇帝和老太妃、定边侯生出嫌隙。 他们以前是联手过,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各人的地位也发生了变化,当年的三皇子已经成了皇帝,看待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了,他和老太妃、定边侯的关系也绝对不可能不发生变化。 皇帝高高在上,当年是利用端妃和定边侯,现在就更加不可能被老太妃和定边侯利用。相反,皇帝的心里可能对他们更怀有戒心,反而想找机会除了他们,以防止他用手段登基的事情不被更多的人知道。 邹落梨希望自己起码的能帮到齐王,帮他对付老太妃,让他能专心致志的对付济南的定边侯,和应对京城的那位皇帝。 自己既然是齐王的侧妃娘娘,身份有了,就无须像以前那样只有招架之能,无还手之力。 第151章 命妇 邹落梨这两天明显感觉到了忙碌。 年前很多人给王府送礼,大部分都是不需要理会的,外面自然有长史司来接待,如果是一些命妇夫人们送的礼,自然有老太妃那边的人去接待。 但总还有需要亲自出面的。 腊月初十这天,府里来了一位命妇。 这命妇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夫家祖上曾经做到尚书一职,命妇的夫君考中了状元,可惜命短,没来得及为官就生病过世了。这妇人在夫家守孝,将一子拉扯大,这个儿子也有出息,又考中了进士,成亲之后生了二子一女。 其子官途亨通,升任礼部员外郎之后上书朝廷为他母亲求封诰命,因着他家本身便是世代官绅,加之妇人守节育子,侍奉公婆终老,乃是节妇,朝廷便封了诰命。 老妇人并未随儿子去京城任上,而是在家乡青州这边颐养天年。因她年岁与老太妃的奶娘夏妈妈年岁相当,她们两人倒是谈得来,所以过年过节的时候常来王府。 每年年前的时候,依照惯例命妇带着儿媳妇来王府拜见老太妃,送一些礼。 今年老太妃生病,这半个来月已经拒绝了一切来探望的客人,所以城里的大户人家,官绅世族们都是知道的,很多的内眷年前送礼就不亲自过来了,命府里的年轻一辈或者掌事婆子送过来。 但今天这位老命妇还是亲自来了,她来,她儿媳妇就必然跟着来,其子已是员外郎,儿媳妇也是从五品的诰命。 两位诰命来了,邹落梨自然是要亲自接待。 老命妇夫家姓施,施老夫人带着儿媳妇进了内院,果儿和两个婆子去门口迎到了紫罗洲。 进了屋,施老夫人、施夫人给邹落梨行礼:“臣妇施王氏拜见侧妃娘娘。” 邹落梨笑着伸手虚扶:“免礼,两位夫人请坐。” 两人起身去椅子上坐下,邹落梨便道:“老太妃前段时间不慎染了风寒,病的竟然严重,养了十几天了才逐渐好转,只是精神依然不济,且医官说此次风寒过人,须得彻底养好了才行,所以不便见两位夫人,还请体谅。” 施老夫人忙点着头道:“臣妇们之前听说了,原本前几天便想过来探望的,帖子递进来之后,府里掌事嬷嬷回的,老太妃风寒过人,不宜探望。就想着横竖再有几天又该过来了,就等了几日,没想到老太妃还没有大好。”说着道:“可是上个月那场大雪的时候病的?” 邹落梨点头:“可不就是。下雪头天还阳光普照呢,挺暖和的,老太妃也是贪晒阳光,在花园多流连了一会儿,结果回去晚上就发烧了。” 施老夫人就点头:“不错,那次是突然冷了的,臣妇那次也是受了寒,幸而早吃了些药,两三天的便好了。” 施夫人关心的道:“娘娘,老太妃凤体现在如何?” “已经好转中,只是因为病症过人,老太妃怕过给了王爷,坚决的不让府里人乱走动,也不让别人去探望,她是一定要彻底好了才出来的。”邹落梨说到这里轻叹:“想来年前是不得见了。” “老太妃是一片慈心,王爷天潢贵胄身娇体贵,自然是绝对不能有半分闪失。”施老夫人道。 丫鬟们上了茶,邹落梨请她们喝茶。 冬香和萍儿都在屋里,果儿前脚端茶进来,后脚门外面就传来说话的声音:“原是想请娘娘过去给姑娘看看病的,这不是听说来了客人,想来娘娘肯定忙,就算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姑娘说叫我们娘娘去看病,我们娘娘就得去?又说算了,算了你还跑门口来说什么?”糖儿虽然声音压低了,但因为着急生气,屋里还是能听见。 冬香一听就觉着不对,急忙的挑帘子出去了。 邹落梨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不知道是谁故意的挑这个时间来,听声音不是很熟悉。 明知道自己屋里坐着两位诰命夫人,却还来请自己去看病?分明就是故意当着外人的面打击挑衅自己,让外面的人认为自己这个侧妃娘娘在府里没地位,甚至还要给姑娘们看病呢。 施老夫人垂着眼帘看着她前面的地,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声音。 施夫人就没这么沉稳了,眼珠子转了转。她们来府里之前显然是打听过得,齐王突然封了个侧妃,这位侧妃娘娘出身贫寒毫无背景,此事在青州城里的贵族圈子里自然也引起了一阵小轰动,妇人们也有试探一下侧妃娘娘深浅的意思。施夫人既然来了,自然想知道些内幕。 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施夫人便笑着道:“娘娘,听说您是青州本地人?” “苏离不得无礼。”外面又有人说话,是张绮月,听声音已经到门口了。 邹落梨看向了门口,紧接着冬香便进来了,过来给她福身道:“娘娘,张姑娘求见。” 都已经到门口了,自然不能不见,邹落梨点头:“请她进来。” 冬香出去将张绮月请了进来。 张绮月进来先给她蹲身行礼道:“见过侧妃娘娘。”邹落梨刚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起身去给另外两位夫人行礼:“施老夫人,施夫人有礼。” 施老夫人笑着忙道:“快快,扶住姑娘。” 她的丫鬟就忙上前将张绮月扶住了。 张绮月坐到了椅子上,笑着对施家两位夫人道:“老夫人身体还是那么的硬朗,真是有福气。” 施老夫人便笑着道:“转季的时候也是病了一场,才好。” 施夫人笑着道:“张姑娘虽然年轻,但是今年天气格外的冷,倒是也别大意了,且你平常里身体本就娇弱些。”说着转头看邹落梨:“娘娘,你也多注意凤体,这白日里出了太阳看着虽然暖和,但其实风还是刮着,透心凉呢,可千万不能大意了。” 她如此自然是怕冷落了邹落梨,所以说话的时候赶紧将她带上。 依然是不等邹落梨说话,张绮月已经笑着道:“施夫人倒是多操心了,您还不知道吧?侧妃娘娘是医女出身,她自然比旁人更懂保养之道。” 第152章 第一个挑衅的人 张绮月进来的时候邹落梨就看见了,跟在张绮月身后的依然是她的那两个大丫鬟。 翠缕,邹落梨是很熟悉的了,如果是她说话,自然听得出来。 且现在翠缕低着头紧闭着嘴巴,显然的有些不情愿。 另一个丫鬟看样子就是叫苏离的了,虽然也做出低眉顺目的样子来,但是在进门口就抬眼觑了上首的邹落梨一眼,那眉眼中有些挑衅的得色。 原来刚刚在外面的是她。 邹落梨也是真的没想到,第一个来挑衅自己的,居然是张绮月。 自己才进府的时候,张绮月被赵曦月欺负的毫无办法,来找自己去给她看病,睡眠不好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没想到现在赵曦月走了,她倒变成了个欺负人的。 这一点上,张绮月还不如她的丫鬟翠缕,翠缕都比她懂的感恩,见到邹落梨始终客气。 翠缕对张绮月忠心耿耿,多次不顾危险的替张绮月出头、顶罪、扛事。这么忠心的丫鬟,都不赞同张绮月现在的做法。 施夫人听见张绮月说的话,脸上依然笑着端起杯子喝茶,想要遮掩她眼中一瞬而逝的诧异。 邹落梨已经道:“不错,我原本是郎中。”她对施夫人道:“夫人刚刚不是问我家是哪里的吗?义渠县那边的。” 施夫人赶忙的笑着道:“哎呦这倒是巧,我娘家的弟妹也是义渠县的,是当地的一个乡绅,姓吴的。” 邹落梨想了想,笑着道:“倒是不知道。” 张绮月马上便道:“侧妃娘娘不是住在县上的,想来是不知道。”说着问邹落梨:“娘娘是什么村的?” 施夫人那么说是因为想要拉近和侧妃的关系,其次也是因为听出来张绮月的话中有挑拨之意,她表示自己家里人也有义渠县的,消解一下这种不怀好意。 却没想到张绮月步步紧逼。 施夫人已经有些尴尬了,略紧张的看了她婆婆一眼。 施老夫人笑着不紧不慢的道:“咱们青州就是出才女呢,娘娘想来应该知道,仁宗朝的皇后娘娘也是咱们青州府人,青州城郊的望仙村,父母亲都是普通的桑农,可她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写了一篇论桑农在官员中传阅,皇上知道了,听说是位农家女子所写很是震惊,直接就指婚给了太子为妻。” 老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只看邹落梨,绝不去看张绮月,笑着继续道:“太子登基之后皇后娘娘大力复兴桑蚕纺织,到如今还被百姓津津乐道的传颂呢。” 施夫人连连点头笑着道:“这位皇后娘娘的事迹我也听说过,真是传奇呢。”她看着邹落梨笑:“娘娘,所以说咱们青州向来就是福地,出贵人的!” 邹落梨笑着点头:“听说过,仁宗朝的皇后娘娘确实是位奇女子。” 不要说,张绮月听见施老夫人的一番话已经是脸色青紫眉头微皱,顾及脸面所以低着头绞着手绢。 那苏离将她小姐的样子看到了眼里,心中又是暗暗的生气,小姐总是这样不争气,被人一两句话就顶回来,就摆出又委屈又无奈的样子不说话了,这是认输了吗? 侧妃娘娘出身不高,就是要让城里所有的达官显贵们都知道,叫她们背地里说侧妃娘娘的闲话,让她威信扫地。 苏离忍不住说话了,装成关心的样子轻声的道:“姑娘,您还好吧?奴婢看您脸色不好气喘不上来……早上的时候就这样,吃了药竟然也没有好受点。” 张绮月低着头,看起来脸色确实不太好。 苏离抿了抿嘴,抬头看着邹落梨福身道:“娘娘,麻烦您给我们小姐诊诊脉吧?这几天想来是天气太冷了,她就一直这样,说是胸闷气短心口不好受。” 冬香几个丫鬟脸色都变了。 侧妃娘娘以前是给几位姑娘看过病,但那时候她是王府里的医女,看病是职责。现在她已经是王爷的侧妃了,身份不同了,苏离却当着客人的面让娘娘给张绮月诊脉,这不是无视侧妃娘娘的身份是什么? 这是故意的让娘娘下不来台,挑战娘娘的威信,给达官显贵们背地里嚼舌根的谈资! 萍儿气的挑帘子出去,叫了几个婆子进院子来候着,如果娘娘要当场处置了苏离,就马上动手! 屋里,张绮月低着头始终没说话,好像她不知道丫鬟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但邹落梨知道,她这副样子其实进退都方便,自己如果不发怒,她就顺水推舟看自己的笑话,自己如果发怒处置苏离,她就撇清干系,说丫鬟是自作主张。 “来人,去医所请王医官过来给张姑娘看看。”邹落梨先吩咐了一句。 然后看着张绮月道:“张姑娘,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心胸要开阔些,凡事不要总想太多,还老往牛角尖里钻,心胸太窄的人是容易郁结于心的。”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绮月已经脸色变了猛地抬头盯着她。 邹落梨依然是面带笑容慢条斯理的:“亲君子远小人,这话就算是放在内宅妇人家的身上也是正经的道理,身边那些个爱挑拨爱说闲言碎语的人,就遣的远一些;身边那些心地善良宽广,劝你向善的人呢,就亲近些。多听听善言,你自己也会善良端庄的。” 说完了,转脸看了看施夫人笑道:“施夫人,你说是不是?” 施夫人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泫然欲泣的张绮月,忙笑着点头:“娘娘深明大义,说的都是正理。” 老夫人也点头道:“张姑娘还年轻,出身富贵,家里头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娇贵是太娇贵的,只是有些人世上的大道理还需要多揣摩。娘娘心胸开阔又明事理,这是大才。张姑娘就住在府里,天天都能得到娘娘的教导,这是天大的福分。” 张绮月垂下眼睛,看样子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的说了一个字:“是。” 屋里气氛便有些尴尬,那施家二位夫人也知道不便久留,更何况现在成了这种情形,所以略说了一会儿其他的闲话,老夫人就想起身告辞了。 第153章 改名 也是凑巧,正要说告辞的话,外面糖儿说了一句:“王爷来了。” 站在门口的果儿就忙挑起帘子先看了看外面,然后转脸向里道:“王爷来了。”挑着帘子候着。 齐王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屋里的妇人们都忙站了起来,迎上前行礼。 齐王伸手将邹落梨扶住了,笑着又对施老夫人道:“老夫人请起,都免礼吧。”他携着邹落梨的手走回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笑着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闲聊,都是妇人家的话题。”邹落梨道。 齐王笑着转脸问老夫人:“老夫人身体还好?这么冷的天,老太妃还病着,让下人跑一趟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施老夫人忙笑着道:“王爷新纳了侧妃娘娘,于情于理臣妇们都该来拜见的,只是老太妃病着,倒担心搅扰了。” “也无妨,好在今年有侧妃,能帮老太妃不少的忙。”齐王说着侧脸看邹落梨,声音温柔了不少:“不过这几天够你忙得,你也要多休息好,莫累病了。” “多谢王爷关心。”邹落梨道。 老夫人和施夫人看见王爷对侧妃如此的关爱体贴,想来人家新婚燕尔,是该如此的蜜里调油。 施夫人抿着嘴笑着道:“王爷真是爱护娘娘呢。说起来王爷的纳妃礼仓促了些,没有知会咱们这些人,来王府拜见前臣妇心里还嘀咕呢,难道是臣妇们不够这个脸面,当不起这个客?” 齐王哈哈笑了道:“非也非也,这一次没有大办喜宴,一来册封表下来的时候老太妃的病正好是严重的几天,哪里能办喜事。二来正遇到过年,府里年祭不能没人主持,所以就只府里办了办。” 说着他伸手想抓住邹落梨的手,却不想被邹落梨缩回去躲开了,他便嗔笑看着她继续道:“侧妃贤惠体贴,知道本王对她的心意,倒是也不责怪本王。” 分明是因为老太妃的威胁不得不尽快成亲,被他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因为两人心意相通,邹落梨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就没有大肆举办。 老夫人和施夫人全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自然是又说了好些的客套话,夸奖侧妃娘娘知书达理。 其实齐王进来之后的几个小动作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对这位侧妃娘娘特别的宠爱有加,不用多说什么,只这些动作就能让夫人们心里清楚,这位侧妃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 她们这些命妇们要不要将侧妃奶娘放在眼里,得顾忌王爷。 其实邹落梨心里也明白,齐王这会儿过来跟两位妇人说些不重要的闲话,就是为了叫她们看看,他对自己的态度,让这些达官贵人的内眷们不敢小瞧了自己。 两位夫人客客气气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不敢多浪费王爷的时间,起身告辞。 邹落梨站起来送两人到门口,吩咐冬香送她们出去。 转身回来坐下,就看见齐王正盯着张绮月。 张绮月低着头,依然是委委屈屈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齐王问张绮月,声音已经冷了许多。 邹落梨笑着道:“张姑娘是来看病的,说是心口不舒服,想让我给她诊诊脉,我就叫人去传了王医官。”说着看外面:“奇怪,这么半天了王医官怎么还没进来?” 齐王就对她道:“是我叫他在外面等着的。”说着又冷声问张绮月:“不舒服就在房里休息,叫医官去给你看病,跑到这边来不嫌远?” 张绮月已经是泪盈于睫了,拿手绢擦眼泪。 气氛就很尴尬,仿佛是邹落梨欺负了她,齐王来了不由分说还向着他的侧妃,两人合伙难为张绮月似得。 邹落梨笑着道:“王爷别为难张姑娘,是苏离先过来的,想来张姑娘也不知道我这边有客人。” “苏离?”齐王皱眉。 邹落梨指着苏离道:“就是她啊,”她笑着转脸问齐王:“四郎,您瞧这丫鬟长得倒是挺水灵的,眼睛很好看,水汪汪的呢。” 齐王正愠怒的质询着张绮月,实在没想到她居然来了这么一句,转脸看着邹落梨,见她一脸的笑容,顿了顿好气又好笑起来:“你说什么呢?” 邹落梨依然是笑吟吟的看着脸色变了神情紧张的苏离,问道:“苏离,你是哪个离字?” 苏离已经‘噗通’跪下了,结结巴巴的道:“奴,奴婢不识字……” “翠缕?”邹落梨叫道。 进屋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始终低着头的翠缕忙跪下了,呐呐的道:“奴婢也……” “你也不识字?”邹落梨笑着帮她把话说完了,最后转脸看向了张绮月,仿佛是想问,然后自己又笑着摇头:“算了,我也不问了。” 齐王已经道:“改名吧,一个丫鬟撞了主子的讳,也不知道快点改了?” “王爷赐她个名字吧。”邹落梨马上笑着接道。 齐王哪里愿意费这个神,道:“绮月,你自己的丫鬟你自己起名。” 张绮月正拿着手绢做出来擦拭眼泪的样子,一边却又瞪大眼睛死盯着邹落梨,气的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了,听见齐王这话忍不住带着哭音道:“好好的改什么名啊?侧妃娘娘的名讳也要避吗?” “不用!千万别说是为了避讳我才改的名,这不是叫人记恨我吗?”邹落梨不等王爷说话已经抢着说道,不但说这话,还看着齐王一脸的不赞同,摇着头眨巴着眼睛笑道:“不过呢,苏离这个名字确实不好听,我不嫌麻烦给取个吧……” 齐王看她这样子,仿佛是看到了她才入府的那时候,那个狡黠灵动的邹落梨。他早已经欢喜的很了,脸上笑的很开心,根本没把脸色大变的张绮月主仆放在眼里。 邹落梨将苏离打量了一下,笑着道:“瞧你长得白皙清秀,身段儿也好,水葱一般的人呢。《管子》中的记载:‘桓公五年,北伐山戎,得冬葱与戎椒,布之天下’。大葱在咱们齐鲁也有两千年历史了,对本地人来说是贵重之物,”说着转头看齐王:“不如以后就改名叫大葱了,这名字贵气,王爷您说是吧?” 第154章 大葱 齐王差点笑喷出来。 要不是这里有外人,他得端着王爷的架子,早笑倒了。 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多虑了,看样子邹落梨已经放下了心结,决定了好好在府里过日子,一旦回过神来,她应对这些小算计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今天过来,一来是听说施家两位夫人来了,这还是邹落梨成为侧妃之后头两个来拜见的命妇,所以他来给邹落梨撑面子。二来也是听说张绮月过来了,齐王来之前虽然不知道张绮月这个时间凑巧过来干什么,但估计是不怀好意。 张绮月是他亲表妹,又是父母双亡的可怜人,齐王对这个表妹还是很另眼相看的,跟对待赵曦月和孙尚玉完全不同。 但张绮月背着邹落梨几次在他面前哭诉,说了些有的没的事情,暗示邹落梨有图谋,又夸张了一些话,这就让齐王知道,张绮月已经开始针对邹落梨了。 这也难怪,府里头谁都看得出来齐王喜欢邹落梨,自然所有的女人都会针对她。 齐王多聪明的人,过来之后只简单听那么一两句,就已经知道张绮月想干什么了。 他本是想直接斥责表妹的,他把张绮月当成亲妹妹一般,犯了错误直接训斥并不觉着不妥。 但听邹落梨的意思,张绮月此举倒像是被身边这个叫苏离的丫鬟怂恿的,邹落梨针对的是这个丫鬟。 既然她想先收拾丫鬟,齐王也就听她的意思。 “王爷!”张绮月震惊又恼怒的叫了一声,眼泪汪汪的看着齐王:“这名字太难听了。” “大葱?很好听啊,这丫鬟勉强配得上这名字。”齐王冷笑着道:“以后别喊错了。” 苏离——哦不,大葱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脸上什么样,只能看见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个劲的往地上掉。 “回去吧。”齐王有些厌烦的对张绮月道:“以后不要自作聪明没事找事,落梨是你嫂子,记住了。” 张绮月心中不忿胆子却怂,擦着眼睛站了起来,只怒目看了邹落梨一眼,负气不给王爷和侧妃行礼了,转身就走。 地上跪着的翠缕急忙磕头爬起来,跟着出去。 大葱也跟着起来。 齐王从鼻子里重重的一声:“嗯?” 冬香过来指着大葱压低声音道:“侧妃娘娘赐你名字,你还不谢恩?!” 大葱‘噗通’又跪下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奴婢……谢娘娘赐名之恩。” 邹落梨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冬香看着呢,见示意就马上伸脚踢了大葱一下,道:“娘娘允你退下!” 大葱哭着磕头,退下了。 她们主仆三人走了,齐王才转脸看着邹落梨笑道:“大葱?亏你想的出来。” 邹落梨摇了摇头:“小惩而已,希望张姑娘和她这个丫鬟都能引以为戒。” 齐王叹了口气,道:“绮月耳根子软,她身边另一个丫鬟倒是挺懂事的,也护着她,没想到她倒远了那个丫鬟,去听小人的话。” 倒是和邹落梨想到一块儿去了。 齐王说着便道:“我外间还有些事情……” 邹落梨惊讶的忙跟着站起来,道:“用过了晚膳再去忙吧?” 难得她如此主动,今天还当着外人的面唤了自己一声‘四郎’,齐王自然是很乐意,点头笑眯眯的答应了。 张绮月从紫萝洲出来,眼泪纷纷而下,忍都忍不住,一边走一边用手绢捂着脸哭。 翠缕又是担心她这样受了风,又是顾忌一路上看见了露出惊讶表情的下人们,担心有什么闲话传出去,只能小跑着跟在旁边,低声的苦口婆心的劝着:“姑娘别哭了,那么多下人看见了笑话……背地里不知道又会怎么嚼舌头呢。” “王爷只是问了您两句而已,照奴婢说,王爷是真真的当您是亲表妹才会在意您,指教您,若是换成赵姑娘和孙姑娘,您看过王爷何时搭理过她们?哪怕她们把房子烧了,王爷都懒得去说她们半个字……” 正劝着,听见大葱在后面上来了,哭声居然比张绮月还大。 翠缕本身就对大葱怂恿姑娘去挑衅侧妃娘娘不赞同,这会儿听见了忍不住回头低声怒斥她:“你小点声!怕别人听不见?怕谁不知道咱们小姐被王爷呵斥了?全都怪你!好好的非让姑娘去……” “你少说她!”张绮月拿下手绢哭着转脸反倒呵斥翠缕:“她也是为我好!” 翠缕听了真是又气又委屈,顿了顿还是苦口婆心的继续劝:“姑娘,您好好想想,今天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啊?人家侧妃娘娘也不是傻子,您去了叫她诊脉,她能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再说了,除了叫外人知道点王府里的争斗,让她们背地里嚼舌根的时候笑话王府的这些事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翠缕实在是想不通,这么愚蠢的没用的主意,姑娘为什么就会答应了? 张绮月并不蠢,只不过她性格懦弱,却又有一颗高傲的心,她细腻敏感,所以能感觉的出来,表哥对她和对另外两位表妹不同,这也让张绮月心中暗喜,自觉着自己是表哥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但是没想到,来了个邹落梨,很快就把表哥的魂给勾去了,现在表哥的眼里心里全都是她。 她还后来居上,成了表哥的侧妃。 府里头三位表妹守了几年了,到现在谁都没谱呢! 张绮月总有种被夺了最重要位置的感觉,她哪里能忍得下来这口气。但是她懦弱没本事,想撒泼闹事又不敢,只能听大葱的,做些这种小手脚。 没想到不但被侧妃娘娘顶了回来,还被王爷训斥了。 “姑娘,奴婢还怎么活啊……”大葱上来哭的更是气喘吁吁的:“奴婢没法活了……” “大葱!你还不知道错?还在怂恿姑娘?若不是你瞎出主意,今天也不会自取其辱。”翠缕毫不留情的叫她的新名字,就是要刺激她,让姑娘明白今天做的这事是错的,王爷和侧妃娘娘手下留情了才只是改了丫鬟的名字而已,若是再有下次,可未必就是这么轻的惩罚了。 张绮月气的两个丫鬟都不搭理了,哭了一路回到飞霞苑。 第155章 老太妃的新想法 上房院。 老太妃已经能走动了,但因为血亏的厉害,走动几步就头晕,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床上躺着或者坐着。 这会儿靠在床头,姜嬷嬷正在给她喂燕窝粥,慢慢的一碗粥喝的差不多了,旁边的雪云忙碰上来手巾为她擦拭嘴角。 老太妃自己将手巾接过去擦着,问道:“施家的人该走了吧?” “已经走了。”雪云忙道:“刚刚外面的嬷嬷就已经看见出了王府了。” 老太妃哼了一声道:“想不到趁着我病了这些日子,他俩倒做了不少的事,成了亲不说,这都准备立威了。” 姜嬷嬷将空碗转身给了一个丫鬟,伸手将老太妃身上盖得被子整理着,道:“何止这些,赵信那边……”说到这里一顿,转身看了看,叫门口站的丫鬟嬷嬷们:“你们都出去吧。” 那几个就退了出去。 姜嬷嬷这才继续道:“赵信这些日子一直联系不上,还是他得了侯爷的命,以送年礼的名义才能进府,还被长史司和薛统领绊了两天,明天才得让进内宅来。” 老太妃本来病着脸色就蜡黄憔悴,这会儿深深皱着眉头黑着脸,就别提多难看了:“这一次大意了。没想到被姓邹的那个死丫头给横插一杠子,算计了一把。” 姜嬷嬷忙道:“谁能想到她胆子那么大,已经是必死的人了,敢动那样的手脚?咱们也是一时疏忽了她罢了,今后知道了,不小瞧了她就是。”又伸手给老太妃顺着胸口:“您也别想那么多了,如今最最紧要的,是养好了身子。” 老太妃脸色黑沉沉的:“如果这一次闹到了皇帝面前,齐王必然是脱不了身的!这不孝的罪名够他受的,只要他获罪,那就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真是越想越气。” 越想越不甘心,这一次受了这么大的罪,本来想着能利用这个‘重病’的机会陷害齐王,等自己病好了齐王就变成了自己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拿捏都可以,没想到功亏一篑。 老太妃总有种自己白‘病’了一场的不甘。 “这一次不行,下次再来。那丫头不过是乡下人出身,能有多大的本事?咱们是被她偷袭了,以后就绝不会了,就算是急吼吼的成了亲做了侧妃,也不过是您手里的面人,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姜嬷嬷还劝着。 老太妃不是想不明白的人,只是这一次受的罪太大了,却又没得到什么,她一向高高在上从不吃亏的人,现在就总觉着吃了大亏。听了一会儿姜嬷嬷的劝,又想了一会儿,也就平静下来了。 对姜嬷嬷道:“明天赵信进来,我就不见了,你问问侯爷那边的情况,将咱们这边的事情也说说……”老太妃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叫赵信去把曦月接回来吧。” “把姑娘接回来?”姜嬷嬷些微的有些惊讶。 老太妃叹气道:“虽然那丫头莽撞,但也是个帮手。现在已经跟王爷撕破脸了,今后反倒需要她这样的人,让她去对付那个邹落梨。曦月有手段又不知道天高地厚,邹落梨想应对她没那么容易。” “是。”姜嬷嬷点头答应,顿了顿又道:“马上吗?要不等过了年?一来王爷送姑娘回去的时候就发了话,叫回去过年的,倒是不好这般明着违拗他。二来也是让姑娘在家好好的冷静冷静,想想以后该怎么做事。毕竟不管做什么事都得想着顾及您啊。” 老太妃想了想点头:“也好,就过了年吧。另外,叫赵信带些护卫过来,不用多,不超过十个就行。对了,将夏妈妈一起接回来。” 这一次奶娘不在身边,老太妃就觉着少了主心骨一般,事情闹到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她也觉着是因为身边没有头脑清醒的人。 姜嬷嬷点头:“是。” 老太妃又忙叮嘱:“伪装成跟着曦月过来的家丁,千万别叫人看出破绽。还有,要武艺高强的,起码是跟府里侍卫打起来要不落下风的!” 姜嬷嬷继续点头:“奴婢省得!您放心,奴婢知道吩咐这些的。” 老太妃缓了口气,闭着眼睛继续沉吟。 雪云站在旁边安静的听到了现在,见老太妃不说话了,忙去倒了一杯温热水过来,轻声询问:“太妃,您喝口水?” 老太妃慢慢的摇了摇头表示不喝。不过马上睁开了眼睛,道:“雪云,你在咱们院里找几个伶俐的小丫鬟,年纪在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的,叫以后跟着你……除了不能进这个屋子,你去哪里都跟着你。” 雪云躬身低头答应:“是。”低头是为了掩饰,她的脸一瞬间就煞白,心跳加剧的如擂鼓一样。 幸好老太妃马上说了缘由:“要长得漂亮的,最好长得和邹落梨有几分相像的,能找几个就找几个。” 雪云的心马上落了地,于是惊讶的抬头看老太妃,旁边的姜嬷嬷也是一脸惊讶。 老太妃冷笑着道:“他不是喜爱那样的姑娘吗?就给他多找几个,等我好了全都送去给他,叫他好好享享这齐人之福。”她冷笑个不同:“本太妃实在也是急着抱孙子了,急的不行呢!” 雪云和姜嬷嬷脸上全都露出了恍然。 老太妃继续叮嘱着:“聪慧伶俐的,至于忠心不忠心……”她冷笑:“人心隔肚皮,之前送去的几个在这边的时候还不是忠心的很?结果去了还不是该背叛终会背叛。” 她对雪云道:“你平常多教教她们,多给好处,多许承诺,待她们如亲姐妹一般的照顾。这样,哪怕送去了只有一个对本太妃忠心的,那也是好的。” 雪云答应:“是。” 姜嬷嬷有些疑惑,道:“老太妃,王爷那边……也不是不知道这一手,之前也送过,不是都被他各种理由给打发了吗?” 老太妃闭上眼睛叹气道:“所以这一次得想个叫他不能随意打发了的理由。再说了,不是长得像他的心肝宝贝吗?他能一点不动心?” 她毕竟是有王爷母亲的身份,找这么一个理由倒是也不难。 姜嬷嬷便点点头。 第156章 钱医正告老 齐王这几天很忙。 每天晚上都是接近子夜时分才回来。 这几天邹落梨也比较忙,陆续的有城中的大户人家内眷,或者勋贵爵门中的命妇夫人们来拜见,都需要她接待一下。 十二月十五日。 这天是邹落梨的生辰,早上起来的时候没看见齐王,以为他和前几日一样早早的出去忙去了,洗漱了穿戴整齐从正房出来,却看见齐王从游廊上过来。 邹落梨忙迎上去:“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齐王笑着道:“今天你生辰,我自然是陪着你,只是早上有点紧急的事处理了一下。” 邹落梨听了笑:“原来你记着?我以为你忘了……” “你怎么会呢。”齐王写请封表的时候就问过了她的生辰八字,记得清楚的很,笑着道:“我都布置了好几天了。” “王爷这几天总不会一直忙的是这件事?”邹落梨惊讶的道:“每天忙那么晚?这可叫妾心中不安了。” 齐王好笑摇头:“自然不是,年底了事情多,加上正好……”说到这里一顿,叹了口气道:“钱医正想要辞官返乡,想赶在年前走,闹得我倒是有点措手不及。” 邹落梨一听惊讶,道:“钱医正要辞官?” 齐王和她一起进屋,点头道:“他想告老,今年初的时候便和我说过了,我也答应了,知道他年底会上折子辞官,只是没想到他想赶在年前回去。” “年前回去?”邹落梨道:“他家乡不远吗?” “盐山那边的,六百多里地,年前倒是能赶回去,只是辛苦了些。” “为什么一定要年前回去,还这么突然?”邹落梨问道。 齐王道:“好像是家里什么族中长辈有些不好,急着回去处理。照理是该任职到年底,他之前也没想这样,是想过了年从从容容的衣锦还乡的,这么突然他也没想到,求了我的恩典,这半个月就算了,叫他回去好了。” 邹落梨恍然,想了想问道:“钱医正也算是王爷在医所那边唯一非常信任的人了,现在他走了,那以后……” 齐王苦笑点头:“这不也头疼这件事。”他想了想道:“老太妃这次事情之前,医所那边的医官们无论如何表面上还是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并不敢违抗,且不敢动什么手脚,即便是有坏心,本王也知道。但是这次和老太妃翻了脸,知道内情的自然知道,我担心的是以后他们就没有顾忌了——或者说,是老太妃逼着他们没有顾忌,那么钱医正一走,整个医所我都拿不住了。” 说到这里他蹙眉:“就算是这些人暂时不敢对我或者你有不敬,但长史司或者侍卫营的人病了也找他们,他们若有心动手脚,也是大麻烦。” 邹落梨道:“就不能找些新的医官进来?” 齐王道:“当然是可以,但一来任职医官需要有一定的水平,外面的郎中谁知道水平如何?若是混子混进来,治不了人反倒成了害人。二来就算是找了新的人来,在医所呆的时间久了,也未必不会被那帮子人收买了去,毕竟在医所要听赵医正的,他能拿捏。” 邹落梨想了想道:“医所的规矩可以改改,分成两部分。” 齐王就问道:“哦?怎么改成两部分?” “原本就是两个医正不是吗?赵医正今后就专管内宅好了,现在所有的医官们都分到他的手下,专门给内宅的人看病……当然了,我这边还有绮月那边不用他们。另外一部分给新来的医官,选一个医术高超的为医正,专管给内宅之外的人看病,长史司的官员,侍卫营的侍卫们全都找他们。甚至,他们都不用在医所当值,可以另外找个地方,离长史司近一点。” 邹落梨边想边说着,道:“好好琢磨琢磨,想的周全一些。至于医术方面,这就不用担心了,青州城和附近有名的郎中大夫,谁的医术好这都是口口相传的,我也知道。” 齐王刚刚其实已经想到了,医术如何的,有邹落梨在可以试。所以听她说的那些倒是可行,点头道:“倒是可以……”对她笑着道:“那就交给你如何?这方面你本来就懂,医所如何改,你来全权负责?” 邹落梨愣了愣,想想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本就是自己擅长的行业,按照自己的经验改革一下,应该不难。 一旦想到自己全权负责,那么该怎么改反倒是更加清晰起来,医所不就是为府里人看病的地方吗?另外,目的不就是不让老太妃全都掌控,再当成抓手涉足府里其他部门吗? 其实对邹落梨来说真不能难。 她点头:“好啊,那怎么改我说了算……但是很明显,这是分了赵医正的权了,赵医正那边若是有什么怨言,你可得给我撑腰。” 齐王笑了起来,道:“他敢说半个不字,我就叫他的老脸更挂不住。” 邹落梨笑着点头,心里已经琢磨起来了。 齐王拉着她往外走:“好了别想了,今天是要好好给你过生辰的,不说过这些公事……” 没想到话音还没落,冬香掀帘子进来,迎头差点撞上两人,忙躬身回禀:“钱医正求见,说是来给王爷和侧妃娘娘辞行的,他才从老太妃那边过来。” 齐王叹气。 邹落梨忙道:“钱医正也在王府兢兢业业好些年了,现在要走了自然是要见的。”对冬香道:“请进来。” 反过来她拉着齐王回来坐下,问道:“你该给赏的可赏了?” “自然是赏了,他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找本王辞行过了的,来这边主要是跟你辞行。”齐王笑着道。 邹落梨这才点头。 一会儿丫鬟领着钱医正进来了,钱医正行礼磕头,邹落梨忙叫丫鬟扶起来,自然是说了好些感谢辛苦的话,又问了问行李都装好了?路上要注意安全等等。 因为是早上要走的,所以也没有多耽误,让冬香拿了几匹料子一些首饰出来,送给钱医正家的内眷的,然后就让人送他出去了。 齐王特别恩典,还派了几名侍卫一路护送。 第157章 樱桃 邹落梨穿着件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下面一条莲青色绣樱花瓣缂丝马面裙,外面披银白翠纹织锦羽缎的斗篷,和齐王一起出来。 才出来就看见十几个婆子往厢房抬一个个的箱子,她问道:“这些是什么?” “我给你的生辰礼啊。”齐王笑着道:“你想看看吗?” 邹落梨挑眉:“这么多箱子都是给我的?太夸张了吧?” 齐王笑了道:“有些是外面送来的年礼,我不是说了,都会叫人给你送过来,你这边现在越来越多的命妇夫人们过来拜会,总要互相的送礼,你总不能拿不出来东西。” 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厢房,进门就看见屋里已经摆了好些的箱子了,罗汉堂上还放这些料子、皮件什么的。 其中一个箱子打开了,露出里面的白玉发钗、翡翠发钗什么的,都是一对一对的,这么看这一箱子都是发钗。再看看这些箱子,真不知道有多少了。 萍儿领着糖儿、甜儿两个小丫头正在指挥着找空隙放后面来的箱子,萍儿都已经开始发愁放哪儿。另有两个嬷嬷正在登记造册。 “看样子得腾个院子做库房了。”邹落梨道。 左不过是这些东西,也没多看就和齐王一起出来了,齐王笑着道:“院子那么多,腾两三个都可以。” “这也不全是今年送的年礼吧?”邹落梨问道。 齐王点头:“自然也有以前的,我外间也需要用钱呢,总不能什么都叫老太妃把着。”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道:“这些事过了年全都交给你,我也就不用多余操心这些了。” 邹落梨点点头,问道:“你带我去哪儿?” “转悠啊。”齐王笑着道:“你爱听戏吗?” “一般吧。”邹落梨扭头看他笑着道:“问这个干嘛?如果我说爱听,你现在叫堂会也晚了啊。” 齐王‘噗’的笑了,伸手想按她的鼻子,笑道:“你相公我是王爷,难不成你还没认不清楚这一点?堂会早预备着呢,你点头,立马叫进园子来唱,你不爱听,就叫他们候着。” 邹落梨躲开了他的手,也发现他挺喜欢这些小动作的。 惊讶:“这么冷的天,你让人家在哪儿等着呢?” “我哪儿知道。”齐王理直气壮的搂着她往外走:“你要是累了就叫肩舆,咱们去腊梅林儿。” 这会儿大早上的,虽然是有点冷,但邹落梨还是愿意走着,两人便一路来到了腊梅林这边。 昨晚上下了一场雪,虽然没有前几场雪那么大,但是梅林这边的雪景已经着实好看了。 这边的亭子里已经布置好了,桌上摆着果子点心,温着水酒,四面都是炭盆小暖炉,两人才坐下,丫鬟们就送上来白玉手炉。 早上谁也不愿意喝酒,所以虽然预备了,但齐王并没有动,将果子端过来叫邹落梨尝尝:“南边进贡的,顺道往我这里送了一筐子,叫什么桃,可是这么丁点儿大还没有毛,哪里像桃儿啊?” 邹落梨刚把一颗大樱珠放嘴里,就听到他的这番高论,被逗得一下笑喷了,将他推开了笑的捂肚子:“你好讨厌,人家才吃了一口……” 齐王也笑:“小心点别呛着。” 邹落梨正笑个不停,突然就听见一阵乐曲声响起,一抬头看见几个高挑细腰,穿的很单薄的大袖舞衣女子从两边出来,到了亭子前面,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她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跳舞呢,惊讶的转头看齐王:“这么冷的天……” 齐王原本满脸笑容等着看她惊喜的神情,结果等来这么一句,顿时变成了苦笑:“你说的话为什么总要出乎我的意料呢?” 邹落梨无语。 当然也知道这是他的安排,是给自己过生辰呢,讨自己的喜欢。但是看着大冷的天穿着很单薄的舞娘跳舞,她也没什么心思欣赏,只是碍于他的苦心,便按捺着做出观赏的样子来。 其实她倒比舞娘更盼着这一曲快点结束。 好容易跳完了,齐王笑着问:“你喜欢吗?喜欢在叫她们跳一曲。” 邹落梨就忙摇头:“别跳了,”顿了顿找了个理由:“我又不是男人,不喜欢。还不如单纯的听听曲呢,听着那筝弹得真不错。” 齐王便让丫鬟去传弹筝的过来献曲。 一会儿,悠扬的曲子便响了起来。邹落梨这才心满意足的欣赏起来,她是很喜欢古筝的,以前她学过,还能弹奏。 “瞧你倒是爱吃,好吃吗?”齐王看她吃了好几颗樱珠了,便问道。 邹落梨便笑着拿起来一颗递给他:“好吃。这个呢,叫樱桃,这种橙黄色的品种亦叫樱珠,其实汉唐时期南边就有了,只是不适合北方生长,再加上很长时间都不知道果子能吃,也种不出这么又甜又大的果子,所以当成普通的花树而已。” “原来是这样。”齐王并没有接,而是直接从她手上咬走了,甚至还咬着了她的手指头,看见她脸瞬间就红了,一双桃花眼马上含羞带嗔的白自己,他给她挤眼睛得意的笑,恨不能凑过去亲她一口,哈哈笑着道:“你当我真不知道这叫樱桃?逗你玩儿呢。” 因为太得意,把樱桃核也给咽了。 邹落梨看他没有吐核,好气又好笑:“核要吐了,不能吃太多的。将核收集起来种下,说不定几年也能长成樱树了。” “你不是说北方不能生长吗?”齐王笑嘻嘻的,叫她再拿一颗喂自己。 邹落梨拿了一颗起来,却没有给他而是自己吃了,道:“可以试试啊,冬天的时候注意给保暖不就行了?” “给树保暖?”齐王顾不上和她眉来眼去,嗤笑的看着她。 “当然可以啦,我见过冬天了在小树苗周围围上茅草什么的,就是给树保暖。”邹落梨看着他摇头:“你呀,真的是……” 本想揶揄他的,但是想了想齐王对百姓还是很好的,这话倒是不适合说。 第158章 过生辰 邹落梨是在乡下长大,又学的医,天天抱着医书看,这方面自然是见多识广的,齐王一点不疑心,点头赞同,叫丫鬟记着将樱桃核收起来给府里园丁。 “若是能种出来倒好,府里头又有一片樱树林了,跟宫里的一样。”他笑着说了一句。 邹落梨听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明显低落了些,没有刚刚的那种高兴劲,便笑着将话题岔开:“王爷,你知道我会弹筝吗?” 果然齐王挑眉惊讶起来:“你会弹筝?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乡下的丫头能学会采药行医都很意外了,居然还通音律?”邹落梨故意道。 齐王便彻底忘了刚刚的失落,看着她又笑又嗔:“之前没精神的时候,蔫的好像一朵枯萎的花儿,见了人连话都不想多说,现在回了神,倒牙尖嘴利的很。”伸手示意丫鬟:“将筝抬进来。” 那弹筝的女子是坐在雪地里的,身上穿着一袭红衣,如此装扮自然是为了好看,雪白的天地间一个红衣女子悠然弹筝,后面是盛开的腊梅,腊梅树枝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雪,主子欣赏的时候必然心情愉悦。 但现在让邹落梨弹了,齐王自然不舍得叫她去外面冻着,筝抬进来了,齐王就笑着道:“来,给为夫弹一曲。” 邹落梨抿着嘴笑,她听了半天曲子也有些手痒了,笑着去坐在了筝前,道:“不过我弹得可没有人家专业的人弹得好,你可不能笑话我。” “怎么会呢?你必然弹得是最好的。”齐王道。 邹落梨想了想,伸手试了试弦。筝的弦比较硬,一般弹筝的人会戴假指甲,不过她也只是弹一曲而已,又是兴之所至随手来弹,不见得多么认真,所以也可以不戴。 弹了一曲。 齐王听得很是诧异,从未听过这种曲子,等她弹毕拍手惊讶的笑道:“这曲子从未听过,你从哪里学来的?” 邹落梨便撒了个小慌:“乡下听得童谣……或者小曲吧,我也忘了是从何处听来的,只是觉着好听,便记住了。” 齐王便更是惊讶:“你也太谦虚了,这不仅仅是通音律,简直就是曲乐高人。”他说话的时候看见她将双手互相握住,就知道她手冷,忙过来拉住了她的手给她暖着。 “不过这小曲倒是好听。”他笑着道。 邹落梨也笑,双手被他捂在大手中,暖和的很。 “有空了王爷也多出去转转,其实比守在王府里好多了,外面的事务很多新奇,转一圈也能长不少的见识。”她笑着道。 齐王点头,很自然的道:“好啊,你陪着我。” 邹落梨有点惊喜:“可以吗?” “自然可以。”齐王笑着将她搂进了怀里,柔声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不是那种不能抛头露面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走几步路都唤脚疼的人,你聪慧,有本事有能力,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困在这王府里。” 邹落梨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倒是真的已经将自己了解透了,虽然现在埋怨他的心思已经淡了,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齐王看她抿着嘴笑,有些乖顺的靠在自己怀里,心中隐隐的也知道,她在慢慢的接受自己。 很多时候,感情全都是靠两个人的感觉而已,一开始他也不习惯,被她冷眼相待会失落伤心。但是一直注意她,去试探她了解她,就发现她并不是全然的无心,只是因为接受不了强迫的方式。 于是齐王便改了,顺着她,呵护着她,哄着她。 果然这法子见效。 齐王摸到了门道,便愈发清楚自己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搂着她暖着她半天,手是缓和了,却觉着她身上依然凉,便道:“在外面时间也长了,咱们回去吧?” 邹落梨点头,和他一起往回走。 他们从腊梅林这边走了,远处林子深处才出来了几个丫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些梅花枝,看样子是来摘花的,因为王爷和侧妃突然过来,为免惊扰所以这些丫鬟全都避到了林子里面去。 这会儿一个个冻得鼻头通红。 其中一个丫鬟看着走远的那些人小声道:“王爷倒是真疼侧妃,这个侧妃居然还会弹筝,也是懂怎么讨王爷欢心。” 另一个‘噗’的笑:“才成了亲自然如此,侧妃长得娇嫩欲滴的,懂的东西还多,又是懂医术,又是懂音律的,如此妙人儿王爷疼爱也是有的。”说着她扭头看一个穿着秋香色四核如意缠枝长褙子的丫鬟,笑着问道:“你说是吧,大葱?” 周围几个丫鬟顿时憋笑不已,有个忍不住的‘噗’的笑了出来,又赶紧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大家窃笑不已,只有大葱脸上乍青乍紫,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身后,几个丫鬟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紫萝洲。 侧院花园这边的花厅中,几个暖炉放在四角,将花厅里面烘得温暖如春。 正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上面酒菜已经摆好了,所有的碗碟上面都盖着银盖子。 齐王和邹落梨回到了这边,两人将大氅脱了坐在了桌边,丫鬟们端着银盆上前服侍他们洗了手,便有另几个丫鬟过来,将所有的银盖子都撤了。 一股食物的香味在屋里散开。 曲子又悠然的响起,一个女子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几个舞娘也来到了这边,在另一边翩翩起舞。 齐王将酒壶从温壶中取了出来,给邹落梨倒了一杯笑道:“先皇孝期过了之后,我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心情好,你也陪我多喝几杯。” 邹落梨看了看那边的歌舞,道:“老太妃到底还病着呢,咱们在内宅这样唱唱跳跳的不太好吧?” “她为什么病了她自己不清楚么?”齐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安抚道:“没事的,今天你的生辰,无须顾忌任何人。” 端起杯子笑道:“来,与为夫碰一杯。” 邹落梨笑了,便也端起杯子与他轻轻一碰,两人饮了。 外面又有些小雪飘落,温暖的花厅中笑声郎朗。 第159章 摊薄权利 邹落梨的生日,齐王陪她玩了一整天,若不是下午又下了场小雪,差点就带她出府去街上转悠转悠。 现在冬天太冷了,加上邹落梨才封侧妃,还需要庄重些先立威,尚不能太过随性,才打消了念头。 转天,早上齐王还没有洗漱完,外面就已经传进来话,西边的郴途县县令求见。 “上一场暴雪西边受灾了,尤其是郴途县,塌了好些百姓的房子,青州知府上报朝廷了,我这边先派了些人过去查看灾情,将需要紧急安顿的百姓找地方安顿,想来这县令是来汇报情况的,倒是不能不见。” 齐王张开手站着,邹落梨服侍他穿大衣裳,因听说县令求见觉着奇怪,齐王就解释。 邹落梨恍然,又担心的道:“受灾的百姓有多少?这么冷的天莫要冻上了,那边的医药跟得上吗?” 她是郎中,自然是先考虑这个。 “我派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提醒了,若是受伤的人多,便从周边州县调郎中过去,实在不行就从青州城里找大夫……暂时没有这个问题,放心吧。” 齐王接过她递来的大氅,对她道:“你只管安心的处理医所的事,有问题我自然会找你。” 邹落梨点头。 齐王将大氅抖开披上,出去了。 邹落梨跟着出去,站在屋檐下看着他顺着游廊走了,这才转身回去,坐在榻上一边喝茶一边沉吟着,考虑着医所怎么改。 赵医正是老太妃的人。 上一次自己被老太妃强迫喝半茶盅的落胎药,赵医正非但没有阻止,还说出不甚要紧的。,从那时候开始邹落梨就清楚,赵医正根本不是个有医德的大夫,他只是个听上命的官员而已。 所以,邹落梨也不会再把他看成是医者。 医所有两位医正,钱医正告老之后,可以从现有的医官中提拔一位有能力的升为医正,但是那样的话,整个医所基本上就被赵医正控制了,他资历老,医所里的医官好几个都是他的学生,他选进来的人。试想一下选了这样的医官做医正,那么还不是唯赵医正的马首是瞻? 之前老太妃还不算是将整个医所全部掌控在手中,如果这样做的话那等于是整个医所都被老太妃掌控了。 邹落梨之前跟齐王说的,从外面找医者进府,就是为了另立一个跟老太妃没关系的医正,几个不归赵医正管的医官,摊薄他的权利。 不过那时候只是出主意,简单的想了想而已,没想到齐王倒是将这件事交给了她,那么她就得好好想想,怎么摊薄权利,甚至取代赵医正,慢慢的将医所再重新拿回到王爷的手中。 找外面的医者,另外建一个医所?就按照自己之前灵机一动想的那样,甚至都可以不和赵医正他们一起办公,那样的话,新来的郎中就不受赵医正的管理,不受他们的影响。 正好老太妃还病着,就趁着她病没好,多做些事情,把赵医正慢慢的架空,甚至有一天,让新的医所代替了旧的医所。 邹落梨去案几前,拿起笔来写了几个名字。 她是本地人,在村里行医也有几年了,虽然属于乡下医生,但既然是同行,对周围的一些有名的郎中还是很清楚的,尤其是青州府这边。 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生了小病小灾的,村里或者镇上找郎中看看,但若是生的病重,或者村镇上有钱的人家得了病,自然是会请城里的大夫,甚至请府城最好的大夫。 但凡有点名气的,邹落梨都知道,那些人的医术如何,就算是只听他们治了什么病,大致的也能心里有数。 按照这些了解,先写了几个名字出来。 原本想将名单给冬香,让她直接给薛统领让去找人的,但是想了想还有其他的事情吩咐,就道:“冬香陪我去正殿吧,萍儿你去将薛统领找了去正殿,我有事情叫人去办。” 冬香和萍儿答应着,萍儿转身先出去了。 冬香服侍她换了衣裳,披了件软毛织锦斗篷出来,往正殿而来。 到了正殿这边并没有去见齐王,而是直接进了东暖阁,坐下之后按照名单写了几封信,就是邀请他们来王府为医官的。 写完了信,叫冬香去把莫七找来了,吩咐道:“莫公公,你找人在侍卫营周围选个合适的空院子,打扫干净,按照医所布置一下,也要有药库什么的。里面的药材先不用管,只将需要的家什预备上。” 莫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又不敢询问,顿了顿道:“除了这个还预备别的吗?住的地方呢?” 邹落梨要找的是本地人,暂时应该用不上,就道:“住的地方先不用管,等需要的时候再说。” 莫七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想了想没多说,躬身行礼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退了出去。 紧接着萍儿就急匆匆的进来了,福身道:“娘娘,薛统领病了,李副统领来了。” 李副统领主要是主管府门那边的,所以平常里很少在正殿这边见到,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也是精瘦干练,精神抖擞,进来单膝跪下道:“臣参见侧妃娘娘。” 邹落梨忙道:“免礼。”让他起来后,将名单叫冬香递给他:“这名单上的人,是青州府城和周围几个州县比较有名的郎中,这里有几封信是写给他们的,邀请他们来王府为医官,你派人将信送到他们手中。记着,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绝不勉强。另外,派去传信的人最好了解一些王府医所的情况,例如薪俸、禄米什么的,他们要是询问也能回答的出来,说清楚,王府是聘他们。” 李副统领将信笺接了过去,道:“是。” 邹落梨便问了一句:“薛统领病的严重吗?可找医官去看了?” 李副统领微微犹豫了一下,躬身道:“早上起来烧得厉害,已经去找了医官,不过……不过赵医正带了两个医官在内府老太妃那边,其他两个医官,一个被孙姑娘请去了,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暂时找不到人。” 邹落梨惊讶的道:“那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医官去给薛统领看病?” “没有。”李副统领道。 邹落梨就站起身:“我去看看。”又吩咐冬香:“去把我的药箱子拿到侍卫营。” 第160章 统领病了 侧妃娘娘一行人从东暖阁出来往侍卫营那边去了。 从紫萝洲就跟着了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鬟又一路跟到了侍卫营,看见侧妃娘娘进了统领的屋子,就急忙的飞奔回飞霞苑,去给她的大葱姐姐报信了。 这边,邹落梨进了薛晨的屋子,就看见屋里好几个人,都是愁眉不展又急的不行。 看见她突然进来,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忙过来行礼:“臣等参见侧妃娘娘。” 邹落梨走到床边:“是发烧了?”看见薛晨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双目紧闭脸通红。 她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确实很高,再单手轻掐下颚,能感觉到他牙关紧咬。 “娘娘……”有侍卫紧张的叫了一声,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其他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都有点傻。 邹落梨伸手将薛晨的眼睑掀开检查,然后想检查舌苔,叫了两声:“薛统领?薛统领?” 薛晨紧闭双眼牙关紧咬没有反应。 药箱子还没有拿来,邹落梨也没有办法,只能先诊脉。 有个侍卫可能觉着有些尴尬,就想出去,正好门口有另一个侍卫挡着他,于是他就推了一下那个侍卫,那侍卫看他的意思要出去,便自己先出去了,这个侍卫也跟着出去。 如此出去了两个人,其他的人感觉好像都应该出去,于是不约而同地,全都出来了。 最后一个出来的却又觉着这样不妥,站在门口正在犹豫,正好看见去找医官的薛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于是就忙喊:“薛靖,快!娘娘在这边给你哥看病呢,你进去看看要问什么。” 薛靖跑去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医官,正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的回来,听见这话眼睛一亮惊喜的忙跑进屋去。 邹落梨聚精会神的诊脉。 薛靖也忙屏住了呼吸。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邹落梨听见刚刚的声音,知道薛靖进来了,没回头直接问道。 薛靖忙上前一步,轻声道:“早上起来……应该是昨晚上就发烧了,但是他自己一个人睡谁也没发现,早上没按时起来,我过来叫的时候发现他发烧了。” “昨天是去了什么地方吗?”邹落梨问了一句,没有马上听见回答,回头看了一眼见薛靖脸上有些疑惑,忙道:“我是问,昨天有没有去什么很冷的地方,或者在外面……照理说他的身体很好,在外面时间长了也不会如此?” 薛靖疑惑,也是因为这个,点头道:“我哥是习武之人,就算是再冷的天在外面呆一天也绝对不会受凉。” 脉象有些复杂,一般感冒发烧会是浮脉,风寒入体为表症,脉浮,轻按即得。但是薛晨的脉象缓慢,按之弱,这是缓脉,这已经是严重的伤寒了。 邹落梨掀开了被子露出薛晨上半身,伸手想要解开他的寝衣扣子,检查一下胸膛皮肤是不是出现的异样。 身后突然传来了两声重重的咳嗽,紧接着齐王的声音:“薛靖,你去帮忙。” 邹落梨有些惊讶的回头,发现齐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来了,悄无声息的站在屋里。 薛靖站的离床很近,又全神贯注的看着邹落梨给哥哥治病,他也没发现王爷什么时候来的,听见吩咐扭头一看,惊了一下忙答应:“是。” 赶紧上前,顿了顿问道:“娘娘,是要全解开?” “不用,解开最上面的,露出锁骨窝即可。”邹落梨说着就看见薛靖不明所以的将衣领解开露出右边肩甲,她伸手将衣领摆正锁骨上大窝便露了出来,她还是亲手按了按,试探是否有凹陷。 齐王看见她伸手,差点就走上前来制止,忍了忍才站住了。 冬香终于将药箱子提着跑来了,飞奔到了侍卫营,却正好和低着头急匆匆出去的大葱差点撞上,冬香还愣了一下心想她怎么在这里? 不过因为着急也没多看,正要问统领的屋子在哪里,早有侍卫看见她了,见她提着药箱子就知道,指了一下薛晨的屋子:“在那边。” 冬香忙跑过来,进了屋。 “王……奴婢见过王爷……”一进屋迎头就看见王爷黑着脸背着手站在那里,冬香一愣忙福身行礼。 “行了行了,赶紧的。”齐王语气很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 冬香急忙将药箱子送上前去,邹落梨已经转身过来直接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来压舌板,叫薛靖:“你过来帮忙,叫醒他,如果叫不醒就用手强行扳开了他的嘴,你们练武的应该知道,掐这里……” “知道。” 薛靖急忙的点头,伸手推薛晨叫了几声:“哥,哥?醒醒,哥?” 叫不醒,就用手掐住了下颚两边,稍微一用力,薛晨的嘴巴就张开了。邹落梨忙将压舌板伸进去,轻轻撬开了嘴巴,叫薛靖扶起薛晨,她凑近了检查。 屋里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上冬天里糊窗户的都是厚纸,更是看不清楚,邹落梨没回头就吩咐:“端个蜡烛过来。” 萍儿忙点了个蜡烛刚要端上前,齐王伸手接了过去,亲自给递上去照亮。 邹落梨眼睛只看着薛晨的口腔,嘴里还吩咐着:“往这边点,再往上一点点……” 果然,发炎了。 炎症很严重。 她忙转身,一转身就看见齐王端着蜡烛离得很近,忙道:“有点严重。” 齐王原本还有点酸,但是看见薛晨病的沉重也就顾不上其他了,听到这句也担心起来,道:“那怎么办?” “吃药。”邹落梨去药箱子里翻找着。 之前她自己连番遇险,再加上身为医者的习惯,在药箱子里是预备了一些常用的药物的,有止血的、消炎的、消毒的。 消炎的是药水,选了一瓶前几天的打开了,叫薛靖扶着薛晨的头,她给灌了下去。 然后直接在药箱子翻找出来需要的药材,交给萍儿:“赶紧去熬药,三碗清水熬成一碗药端过来。” 萍儿答应着忙去了。 邹落梨从身上戴的荷包里拿出来自己做的清凉油,递给了薛靖:“吃药前给他闻闻,提神的,让他可以清醒过来吃药。” 比强行撬开嘴强。 第161章 赏赐 邹落梨又让冬香去端了一盆凉水进来,吩咐薛靖:“拿手巾给统领擦拭一下身体,降降温,这样烧着还是有些危险的。” 薛靖忙答应,顿了顿问道:“全身都擦吗?” 邹落梨点头:“先把头脸擦一下,全身都擦过了之后,换一盆凉水用手巾凉着他的额头。”这是物理降温,紧急的时候还是老办法管用,她站起来对齐王道:“咱们出去吧?” 齐王当然忙不迭的点头,出来之后叫另一个侍卫进去帮忙,他扭头看了看,见邹落梨还在吩咐薛靖:“萍儿回来了就让在这边候着,薛统领有什么问题叫她马上去找我……” 齐王在院中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叫大葱的丫鬟。 他刚才从正殿才出来,正准备出府去,那丫鬟突然从旁边跑出来禀说侧妃娘娘去侍卫营了。 齐王听了觉着怪异,邹落梨去侍卫营做什么?当然,他不是怀疑什么,只是马上就觉着出了什么事。 询问莫七,莫七偏偏不在,说是刚刚娘娘吩咐了什么事,急忙的去办了。 齐王想来想去觉着不放心,所以跟脚的也来到了侍卫营,过来才知道薛晨病了,一时找不到医官。 齐王马上就明白了大葱是什么心思了。大约的觉着侧妃娘娘此举造次了,已经成了娘娘还如此不避讳,自己应该会生气,所以冲到自己面前来告状。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齐王想了想,叫来跟着自己的饶超,道:“你去一趟飞霞苑,张姑娘那边有个叫大葱的丫鬟,赏给……”他一顿,原本是想直接赏给饶超的,但料想邹落梨知道了又惊讶,说不定又要怪自己没人性,沉吟了一下道:“赏给老崔。” 老崔,是外院的门房管事,年纪其实不大,三十来岁,只是长相显老,别人都叫他老崔。 饶超躬身道:“是。” “叫准备准备,今晚上就成亲。”齐王道。 “是。”饶超答应着,见王爷再无其他吩咐,忙退下去办了。 邹落梨从里面出来了,齐王问道:“如何了?” “就看吃了药有没有效果了,如果持续这么发烧下去,还是挺危险的,不过好在治的及时。”邹落梨正说着,见齐王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一双漆黑狭长的眸子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总有什么闪动,她马上就明白了,道:“我是郎中,听李副统领说的情况就觉着不太好,所以就赶紧过来了……怎么啦。” 她又不傻,有些事情当然隐隐的察觉到了。 齐王笑了,将她的手牵住了:“没什么啊,幸好还有你。”又问道:“烧下去的话,最严重的会怎么样?” 邹落梨看着他板着脸:“最严重的情况自然是会死掉……你别以为我是故意吓唬你,有些小孩子发烧没有及时治疗脑子烧坏了,也有些人烧好几天退不下去,转成了热毒,留下后遗症或者病重死亡都有可能。” 齐王见她如此严肃,只好也收起脸上的笑容,正经的道:“我没有以为你吓唬我,我也没有说反话,真的觉着幸好你懂医。府里医官那么多,真的用得着的时候居然连一个都找不到,别是故意的吧?”最后一句有点自言自语,明显是转移话题。 邹落梨哼了一声。 齐王又问:“医所的事情,你办的如何了?” “已经写了请柬,让人去找郎中们询问了。”邹落梨简单的说了几句。 齐王点头。 说着话已经到了正殿这边,他还有事要出府,邹落梨就直接回紫萝洲了。 飞霞苑。 大葱回到了飞霞苑,正心神不宁的想着刚才的事情,就听见院门上的丫鬟进来找姑娘禀报:“饶公公求见。” 张绮月正伏在榻上看着窗户发呆,听见传禀愕然的抬头:“让进来。” 站在旁边的大葱些微有些激动,不知道王爷身边的这位公公来是说什么,王爷是要赏自己了? 擅自叫小丫鬟盯着紫萝洲,得知侧妃娘娘不告知王爷就去了全都是男人的侍卫营,便觉着这是个机会。侧妃娘娘这还了得?这种行径未免也太不正经了,分明就是没把王爷放在眼里! 大葱也没多少时间深想,只觉着自己就是去禀报一声,王爷那边应该不会觉着自己多事。 但若是王爷真的计较侧妃娘娘的行为,那自己可就是有功的,别的不说,在王爷面前总算是能留下些印象。 心里头还盘算了些后话,如果王爷不高兴,觉着自己告娘娘的状了,就解释一下,说自己正好看见,担心娘娘在那男人堆里有什么意外…… 这么想着大葱就去告状了,甚至还有点得意,觉着自己反应快。 时间太紧,另外她也存了独揽功劳的心思,所以没有告诉张绮月。 丫鬟端来了两扇屏风,挡在了张绮月前面。饶超跟着就进来了,在门口那边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张姑娘。” “什么事?”张绮月问道。 “王爷吩咐,姑娘身边的丫鬟大葱,赏给了外院门房管事崔小简,叫收拾收拾,今晚上就成亲。” 饶超的话还没说完呢,站在屏风边上的大葱已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他的话说完了,大葱的哭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姑娘,姑娘求求您……您给王爷求求情吧……”大葱哭着爬到了张绮月的脚边连连磕头。 张绮月震惊至极,也顾不上太多了,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盯着饶超问:“王爷为什么这么突然把我的丫鬟赏出去?” 饶超笑了,道:“王爷没说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说着躬身道:“奴婢告退了,还要去告知崔管事呢。” 张绮月皱眉:“站住。” 饶超自然不敢走,躬身候着。 叫住了他,张绮月却又没继续问,他都说了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心里的火气上来了,沉下脸转身道:“你走吧。” 饶超躬身道:“奴婢告退。”出去了。 张绮月气冲冲的坐回到了椅子上,对大葱怒道:“怎么回事?!” 大葱哪里还敢隐瞒,哭着将经过说了。 第162章 豁出去 大葱是张绮月身边大丫鬟,虽然擅自做的这些事,但也不至于就将她配人了啊! 告的是侧妃娘娘的状,王爷这么处置分明是警告张绮月,自己的大丫鬟就这么被配给了一个门房,她的脸往哪儿搁? 张绮月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再加上大葱嚎啕大哭的一直磕头,额头都磕破了,激的她‘腾’地站起来道:“翠缕,跟我去找王爷!” 翠缕在旁边早就想说什么了,但是大葱一直哭一直磕头,她也不好插话,现在看见小姐果然被激的情绪激动,赶紧的上前道:“姑娘……” 刚说了两个字,眼角余光就看见地上的大葱猛地抬起头来,就算不看过去,也能感觉到她的一双怒目狠狠盯着自己。 翠缕知道,自己这会儿若是阻止小姐去找王爷,就把大葱得罪的死死的了,从小一块儿在小姐身边服侍的姐妹,只怕是就要翻脸了。 她只好闭上了嘴。 张绮月已经又气又急的出去了,翠缕忙跟上扶着她,大葱抹了眼泪也忙跟了出来。 不过刚出了院门就听见门上婆子说,王爷已经出府去了。 张绮月脚步停住。 大葱的哭声又高了起来。 翠缕嗫嚅着对张绮月道:“姑娘,王爷出去了,要不就等等吧?等王爷回来了再去?” 张绮月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身后的大葱已经尖声哭叫起来:“翠缕!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枉我平常拿你当亲姐姐一般的看待,你竟然落井下石!”她用手绢捂着脸嚎啕大哭:“姑娘,奴婢没法活了,奴婢就是死也绝不嫁给那个什么……” 翠缕急的满脸涨红:“王爷不在府里,姑娘去了找谁啊?我说错什么了?” “你少得意!现在你幸灾乐祸,以为我走了姑娘就只能全都靠你?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大葱一想到自己要嫁给什么门房,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完全豁出去了:“姑娘,您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做这些事全都是为了您……” 就这么嚎起来了,一会儿就围了好些的丫鬟婆子来看热闹。 “怎么了?哎呦这个苏离……不是,大葱姑娘怎么了?”说着话的人还揶揄呢,殊不知这些话听到了大葱耳中,更加的火上浇油。 她索性什么都不顾了,软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越发引得更多人来看热闹。 张绮月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转身就往回走。 这一下怒气又转到了大葱身上,这个不争气的丫鬟!闹得让王爷厌恶生气,给配了个小子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擅自做主?姑娘我去给你出头,你反倒不顾脸面的闹,把姑娘我的脸面都丢尽了! 张绮月气冲冲的回来,翠缕见大葱没跟上来,在院门口的地上哭着打滚呢,赶紧趁这个机会上前低声劝:“姑娘,此事您要三思……不是奴婢心狠不愿意管苏离,而是她惹急了王爷了。您想想,王爷能不知道她是姑娘的贴身大丫鬟?这样将她配人难道不是打姑娘的脸?王爷既然都知道还这样做,那就是为了……为了……” 张绮月冷笑:“有什么可遮掩的?为了警告我!” 翠缕见姑娘心里也是门清,就忙点头:“以前您和赵姑娘、孙姑娘有了矛盾,无论什么事情一旦闹到了王爷面前,王爷一向是偏袒您的,但是这一次却这般的警告,明显是生气了,生了大气!姑娘您现在再去找他说什么,不就是火上浇油?” 翠缕急急的说着:“奴婢们不过都是下人奴才,再怎么着也不值得您冒着得罪了王爷的危险去给奴婢们求情……姑娘,您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无论如何,都要给您自己留后路。” 最后这句话,真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一腔恼怒的张绮月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翠缕说的没错,自己这么气冲冲的去找王爷,就为了王爷把自己的一个丫鬟配人了,那在王爷眼里,不等于是自己觉着丫鬟比他重要?自己更看重丫鬟? 张绮月扭头看了看翠缕,眼圈就红了:“翠缕,说到底还是你懂事,也只有你全心全意的为我着想。” 翠缕见她涨红的脸终于缓和了,可见确实冷静下来了,便扶着她回屋,道:“姑娘,说到底王爷心里有你,有些事不该着急的,人一旦着急了就容易办错事,难以挽回……苏离就是这样。” 张绮月皱起眉头,听见外面苏离还在提高了声音哭着,烦躁的道:“你去看看,叫婆子把她扶回去,别再门口给我丢人现眼了。” 翠缕答应着,转身出去。 张绮月又叫住了她:“等等。” 翠缕站住了等着。 张绮月想了想,叹气道:“悄悄吩咐婆子,叫给她准备吧,既然王爷吩咐了此事就无法更改,若是还存着什么挽回的心思,说不得反倒是给自己找没趣,更丢脸!” 翠缕道:“是。” 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她松了口气。 翠缕倒并不是跟苏离有什么过不去的,盼着她被配给外院的小子,她们俩在姑娘身边服侍这些年,也跟亲姐妹一样,所以她被王爷和侧妃娘娘惩罚,改了个难听直接的名字,外面的下人们都揶揄她,就唤她大葱,但回到了飞霞苑,翠缕还是叫她苏离,就是不想刺激她。 但翠缕对小姐是忠心耿耿的,刚刚听着苏离说她做的事,翠缕就知道她这一次过头了,去找王爷告娘娘的状,真的是不知道她自己几斤几两了。 王爷没有责罚她,直接配了人,已经算是给姑娘留面子了。 翠缕不希望节外生枝了,不希望苏离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或者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情连累姑娘,所以还是希望她听从吩咐,嫁给崔小简。 来到外面,悄悄的将飞霞苑这边两个婆子叫过来,低声吩咐让她们把苏离扶回丫鬟房,再把她的衣裳细软的给收拾一下,晚上就成亲了。 又嘱咐:“悄悄儿的,别叫苏离看见了又闹,晚上多找几个人……明白了吗?” 婆子点头:“明白。” 第163章 奸计 尽管张绮月和翠缕嫌丢人,叫悄悄的别让太多人知道,但大葱被配给了外院的门房管事,还是很快就传遍了后宅。 云溪苑。 孙尚玉自己摆了一盘棋,手里捏着一枚黑子皱着眉头正看着棋盘,耳中听着青燕有些幸灾乐祸的说着飞霞苑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那个大葱今天就得去外府了?”孙尚玉道。 青燕笑着道:“可不吗!她嫁给了外院门房,以后应该就不能在内宅服侍了,在外府做事了。”虽然回答了,但其实她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么问,她还想学说一些大葱的仓皇狼狈:“听说就在飞霞苑的大门口,直接就躺地上乱滚,哭的那个惨哟……” 孙尚玉瞥了一眼另一边笑着听得紫燕,道:“以后就在外府做事了?” 紫燕就示意青燕闭嘴,上前笑着道:“是呢……姑娘,您想到什么了?” 孙尚玉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上,又从另一个棋笥中捻出来一枚白棋子,捻在手中看着棋盘,笑着道:“十五那天娘娘生辰,王爷和娘娘的兴致都好,在腊梅林那边,娘娘还给王爷弹了一曲呢,这事可是已经传得后宅皆知了?” 紫燕就点头:“是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白子落得比较快,落了一子孙尚玉又拿起一枚黑子,便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抬眼看着紫燕笑道:“紫燕,你可知道大户人家的妾室,为什么会被说成是半个主子?” 紫燕想了想,道:“因为另一半是奴婢?” 孙尚玉满意的点头,道:“会弹筝,长得又漂亮的奴婢,有时候府里来了客人,叫出来弹筝助兴,主人家也是很有面子的。” 紫燕即便是在聪明,也有点想不明白,看着她道:“姑娘?”但现在说的并不是奴婢,而是侧妃娘娘。 孙尚玉摇摇头,示意她靠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大葱现在满心的愤懑,她嫁人之后只能在外府服侍,见到外男的机会就多,正好要过年了,来府里给王爷拜年的人那么多,难道找不出来一两个混账没数的?只要让大葱去怂恿……” 声音愈发的低了些。 紫燕听得连连点头恍然了,笑道:“奴婢这就去找大葱……哦,不,苏离。” 孙尚玉笑着眼睛转回到了棋盘上,继续专心致志的自己跟自己对弈。 青燕直肠子,脑子向来没有紫燕聪明,根本不知道她和姑娘打什么哑谜,看见姑娘还在下棋,就跟着紫燕出来了,低声问:“姑娘是什么意思?你去找大葱干什么?” 紫燕道:“我先过去,等回来了再跟你细说……” 本想说着走的,谁想到青燕还是个急脾气,哪里等得了,抓住了她的隔壁轻声央求:“好姐姐,你就先跟我说说嘛,也不差这会儿的功夫……我一头雾水的,你走了姑娘要是还说什么,我连话都接不上!” 紫燕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倒是真不急着过去,现在大葱肯定还是又哭又闹的,倒不如让张绮月那边的婆子先劝劝,等她安静了些,自己在过去。 于是小声对青燕道:“大葱自恃长得出众,丫鬟堆里拔尖的人物,所以一向心高,盼着她姑娘快点嫁给王爷,她也跟着爬上王爷的床……” 屋里孙尚玉嘴角含着得意的笑,看似自己与自己博弈,其实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自己的算盘,琢磨着自己还需要做什么来帮助一下大葱,让大葱做成了这件事,好好的打击一下那位侧妃娘娘——她不是想立威吗?就让她立不成! 棋盘上突然的一黑。 孙尚玉有些愕然的抬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了嘴! 她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正要奋力挣扎,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是我,别说话。” 孙尚玉听见熟悉的声音,浑身就像是虚脱了一样的颓然松了下来,捂着嘴的手也松开了,她扭身看过去,见身后立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衣男子,奇怪的是,身上的棉服好像是湿的,这么冷的天已经被冻得有些硬了,在这温暖的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又开始冒热气,好像成仙了一样。 “你怎么来了?你这是……什么打扮?”孙尚玉压低了声音问道,然后警惕的看了看门外面。 “我是奉命来给姑娘传话的。”来人身形瘦削声音低沉,走路没什么声音,可见是会武的,凑近了孙尚玉,低声说了些什么。 孙尚玉听完了点头,然后上下的看他:“你是从护城河游进来的?” 王府守卫森严,也只有府里的河水连着城里城外的护城河,若是会洑水的武艺高强的人,才可以用这种方法进来。 那人点头低声道:“昨天晚上进来的,差点被人发现。” 孙尚玉顿时惊得脸色大变:“没有被发现吧?!” 那人低声道:“没有。”他双目盯着孙尚玉道:“刚刚告知姑娘的事情要尽快办。” 说着转身闪到了窗帘那边,一闪身又不见了。 孙尚玉惊魂未定,忙起身先跟着去看了看,发现那个人已经出去了,她又赶紧的轻手轻脚走到了门边,掀开一点帘子往外面看了看。 见自己的丫鬟紫燕和青燕还凑在一块儿在外面说话,显然两个丫鬟并没有注意到刚刚屋里有什么不对。 孙尚玉松了口气,回到了桌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枚棋子沉吟,假装一直下棋,但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已经不见了,眉头紧皱。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啊!谁?!” 孙尚玉顿时惊得手里的棋子掉在了地上,急忙的走到门口去,出来正好青燕急忙的过来,她问:“怎么了?” 青燕也不知道,那边紫燕扬声问:“怎么了?谁在喊?” 过了一会儿,一个惊慌的小丫鬟从二院进来,福身行礼道:“雀儿眼花了,说是看见个人在墙头上,这大白天的……其他的谁也没看见,追着问她到底看清楚没有,她又说看错了,妈妈正教训呢。” 青燕和紫燕全都松了口气,青燕埋怨:“那个小丫头就喜欢一惊一乍!” 紫燕忙安抚孙尚玉:“姑娘,应该是眼花了,大白天的谁能在墙头上啊。” 孙尚玉勉强点了点头,努力的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 第164章 只签契书 邹落梨回到了紫萝洲。 下午的时候莫七来禀报,说院落已经找到了,只是侍卫营周围没有合适的,离得比较远,但是院子是很大的,五进房院,几十间屋子,放书的,放药材的都有,两边侧院可以住人。 邹落梨点头,叫他找太监去收拾。 去送信的侍卫也回来了,禀报说,一共送出去了七封信,两封信人家直接就没接,在药堂挺好的不打算换地方。另有四位郎中答应考虑考虑,只有一位姓胡的,不但接了信,详细问过了薪俸等情况,还问能不能马上住进来?而且还是一家子四口人。 邹落梨写的名单,她自然知道这位胡郎中,是青州城本地人,原本在城里的天仁药堂当坐堂大夫,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这么着急。 “他是什么情况?年底被人炒了?没地方去了?”便问详情。 侍卫办事还是很周全的,料定了娘娘会问,所以已经将胡郎中的情况大致摸了摸,禀报道:“这个胡郎中是受了骗,有个亲戚找他合伙开药铺子,他太信任对方就将宅子卖了投了银钱进去,没想到那亲戚拿了银子跑了,他忙活这些事的时候总缺勤,人家药堂那边对他也早不满,就趁着年底把他辞了。这不也没地方住了,工也丢了,一家子正急的要上吊呢。” 邹落梨点头:“行,你继续去查查他的情况,如果没有其他的麻烦就答应他,叫他全家来住,马上可以签契书。” 侍卫道:“对了,胡郎中还说他绝对不会当官,王府里的人需要将他当大夫看待,而不是论品级什么的。”说到这里侍卫笑了,道:“毛病还不少呢。” 邹落梨也笑了,道:“说起来胡郎中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有才能的人自然矜持,便是到了这种地步也有底气谈条件……你就跟他说,可以只签契书,一年一年的签,一年期满后,若他另有高聘想走,随时可以走,绝对没有人找他麻烦。若是依然想继续在府里,就续签一年,一直如此。” 侍卫道:“是。”告退了出去。 邹落梨又想了一会儿。 萍儿回来了,禀报道:“吃药的时候把薛统领叫醒了,喝了药依然昏睡,烧还没退呢。” 邹落梨点点头,才吃了药没有那么快就退烧。 到了酉时初,邹落梨叫萍儿跑一趟侍卫营,去看看薛统领如何了。 萍儿出去,迎头正遇上回来的王爷,行礼之后便出去了。齐王进了屋道:“萍儿是去看薛晨吗?” 邹落梨过来服侍他脱了外面的大衣裳,点头:“看看烧退了没有,晚上如果还没退烧,就让薛靖再给擦拭一下。” 给他解腋下的扣子,就被他突然的抱进了怀里,他的头靠在她肩上,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邹落梨有些疑惑,问道。 半天,齐王闷闷的声音传来:“落梨,如果是我病了,你会多着急?” 邹落梨好气又好笑,这种醋都要吃啊?还吃了这么久,一天了还没缓过来?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我很不希望你生病,希望你能一直康健平安……但如果不慎病了,我会跑的很快很快的,一定是第一个出现在你身边。” 这话对齐王的安抚效果太好了,他一扫刚刚有气没力的样子,直起身看着她惊喜的道:“真的?”眸子亮晶晶的,唇角的弧度勾了起来,手臂一紧把她紧紧拥在胸前。 邹落梨警告的伸出手指头点着他的胸膛,似笑非笑地:“你可不要趁机占便宜啊,不然我会觉着你刚刚那样是故意的,骗我上当。” 齐王刚要俯头下来,就被她这句话说的一顿,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眸子里含着笑意抱怨:“你这算是掐住我的七寸了?什么时候都忘不了那一茬,打算跟我记一辈子?” 邹落梨笑:“没错,就是要记一辈子,你敢做我不喜欢的事,我就要说出来刺你。” “你不喜欢我亲你?”齐王笑着慢慢的低头靠近她,柔情似水还带着些故意的魅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王爷。”冬香在门外面禀:“赵医正求见。” 打断了屋里两人的柔情蜜意。 齐王很是恼火,低声道:“这个赵医正,需要他的时候一整天不见人,偏这会儿跑来故意跟本王作对。” 大声道:“不见!” 邹落梨笑着忙推开他,道:“你不问问他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无非是知道了薛统领病了,侍卫们找不到医官,你侧妃娘娘去给看的病,他这个医正有失职之嫌,赶紧来解释解释。”齐王说着对外面道:“就说本王歇下了。” 听脚步冬香已经走开了几步,然后又忙回来再次答应:“是。”又等了一会儿没吩咐了,这才走开。 齐王还想继续纠缠,邹落梨已经去给他拿了家里穿的长衫,丢给他让他自己穿。 齐王边穿长衫边问道:“其他医官那边你问了没有?他们今天都忙什么呢?” 邹落梨摇头:“没问,既然都忙着,问了也是白问。明天可能就会来一个郎中了,正好叫去给薛统领看病。” 齐王惊讶:“明天就能来?” 邹落梨点头,将胡郎中的情况就简单说了说。 齐王就又奇怪:“不为官只签契书?医官医官,怎么不做官?” 邹落梨便道:“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医所空出来的位置就是个医正之位,那么就在新招的郎中里找个医术最好资格最老,大家都服气的做医正,其他的人就以签契书的形式,在医所之外找另一个地方给他们办公。这样赵医正就没权利去以上官的身份管理这些人。” “新来的郎中们选出来一个医正,由这个医正管理这些郎中。而他们没有医官的身份,也就顺理成章不该进内宅看病,那么就避免了被老太妃以身份压制。这些郎中只给外府的官员看病,自然按照王府的规制,归长史司辖属。” 齐王想了想,倒是有道理,笑着道:“交给你倒是真对了,你这头头是道呢。” 更晚些的时候,萍儿回来禀报,说薛统领的烧退了些。 第165章 新的郎中 转天,胡郎中就进府了。 进府之后先去了住处安顿,侍卫过来给邹落梨禀报情况,昨天更加详细的查了一下,并无什么违法乱纪之事。 邹落梨点头:“你这就去将他带到薛统领的房间,让他给薛统领看看。” 侍卫躬身答应,出去了。 邹落梨先来到了侍卫营,给薛晨看了看。 薛晨早上就醒了,人也完全清醒,听见她进来还有些慌,想起身行礼却又发觉自己衣着不整,窘的脸通红。 “没关系的,你躺着好了。”邹落梨走到床边伸手想试试他的额头,薛晨下意识的便往后一躲。 邹落梨愣了愣。 旁边的薛靖赶紧道:“比昨天应该是好些了……”他呐呐的看了看堂哥,又看了看娘娘。 冬香端来了锦杌,邹落梨坐在床边,看着薛晨道:“现在我是郎中,你是病人,既无身份之别,亦无男女之分,你躺好。” 薛晨嗫嚅着,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躺好了。 邹落梨伸手放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问他感觉如何,听他说话咽干音哑,便问他嗓子可疼,一边询问一边伸手把脉。 脉象浮紧,有些咽干。 正在把脉,侍卫领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进来,看见这情况就在门口处候着。 “娘娘,那个姓胡的郎中来了。”冬香忙上前禀报。 邹落梨便松开了手,对薛晨道:“薛统领,已经比昨天好多了,多喝些热水,若是能起来的话,就洗个热水澡,记着水要热一些。” 薛晨呐呐的道:“多谢娘娘。” 邹落梨转头看了看。 胡郎中三十来岁,数九寒天的长衫外面只穿了一件夹袄,看着似乎真的是有些穷途末路。 “胡郎中,过来给统领看看病。”邹落梨说道。 侍卫已经对胡郎中示意:“这是侧妃娘娘。” 那胡郎中忙跪下磕头:“草民见过侧妃娘娘。” “免礼,过来吧。”邹落梨起身让开位置。 那胡郎中已经看明白了,这位侧妃娘娘显然是懂医术的,已经先把过脉了,且听她说比昨天好多了,显然这病人她昨天便给看着的,这会儿叫自己上前,是试自己的医术。 这倒也说得过去。 胡郎中便上前坐在锦杌上,伸手给薛晨请脉。 “现在觉着哪里不舒服?嗓子疼?头还疼吗?”一边询问,一边诊脉,诊了脉之后仔细检查了眼睑舌苔。 邹落梨在旁边看着,见他询问的还算仔细。 问清楚了病痛,脉象也诊明白了,胡郎中便过来给邹落梨行礼道:“娘娘,这位官爷脉象浮紧轻按即得,无汗且头痛,咽干沙哑,舌苔略微发白,是风寒入肺失宣引致的恶寒重发热,可用辛温解表之药缓解。另加上娘娘适才所说,多喝热水,再有两日便可痊愈。” 邹落梨点头:“胡郎中可去开个方子。” 胡郎中便去案几那边写方子,他既然看出来侧妃娘娘是试探自己的医术,自然小心谨慎,斟酌半天写好了,拿过来给丫鬟。 邹落梨接过来看了看,道:“胡郎中的方子有些太过温和了,病人乃是侍卫统领,平常身体强健,用药若是太温,效果会打折扣。”她还是很给这位才来的郎中面子的,道:“不过这不怪你,你才来不知道,等熟了便好。现在你可再斟酌一个方子。” 胡郎中脸就有些涨红,忙答应了重新去写了个方子。 这一次邹落梨点头,道:“此方子和我开的相同。胡郎中辛苦了,先回住处安顿吧,今天多来这边照看照看薛统领,下午我会让长史司的官员去与你签契书。”又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胡郎中忙躬身道:“草民并无问题,官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多谢娘娘。” 邹落梨点头让侍卫带他出去。 她也嘱咐了薛靖几句,带着丫鬟回了紫萝洲。 有专人去照顾病人,邹落梨也就不操心了,叫丫鬟沏了壶茶饮着。 “娘娘,王爷将张姑娘身边的大葱给配人了,昨天成的亲。”冬香端了一盘点心过来,轻声道。 邹落梨微微吃惊,道:“大葱不是张绮月身边的大丫鬟吗?” “正是呢,真真是等于打了张姑娘的脸,听说张姑娘都给气哭了。” “为什么配人?” 冬香摇头:“不知道。不过奴婢昨天白天遇见大葱了,就是奴婢拿着药箱子到了薛统领屋里的时候,迎头正好碰见她出来。”说到这里特别道:“奴婢进屋就看见王爷也在。” 邹落梨恍然了,好笑:“是她去找的王爷?” “应该是这样。”冬香点头道:“还以为您去侍卫营多大的罪过呢,跟着王爷去了,指望看见什么……王爷真真就是看透了她们,所以当即就把她给配人了。” 萍儿在旁边听着,冷笑着说了一句:“自作聪明。” 邹落梨确实有点意外。 张绮月是齐王的亲表妹,他一向偏袒,再加上这位姑娘身体娇柔性格敏感还懦弱,受不得一点委屈,所以也很少会做让她下不来台的事情,上一次给大葱换名字还是自己的意思呢。 想不到突然这么不给留面子。 “是该给这位姑娘点教训了,赵姑娘在的时候,她被欺负成了那样,还是娘娘三番两次的帮她,可她一点不知道感激,现在反过来倒给娘娘使手段,真当咱们是泥捏的?”冬香道。 萍儿就还是冷笑:“蓝袖馆的走了,云溪苑那位就是个菩萨,稳着呢!现在沉不住气的可不就是张姑娘了。” 冬香摇头:“云溪苑那位才不是菩萨呢,那位……”她顿了顿,才道:“也不能小瞧了。” 邹落梨并没有在意丫鬟们的闲话,她还在琢磨怎么改革医所。 甜儿拿着几封信帖,一蹦一跳的进来了,道:“娘娘,又来了好些的信笺拜帖。”说着双手递上来。 邹落梨看了看,都是过年想来拜访的,她也不认识都是谁,依然和之前的一样,让甜儿拿着去长史司那边,叫长史司们先过过目,允许谁来,需要见谁,什么礼数的,他们那边出个章程。 甜儿年岁小,就爱到处跑腿兼着玩儿了,脆生生答应了,高兴的拿着出去。 第166章 过年 齐王才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养病的薛晨站在府城门口候着。 “你不是病着吗?”齐王奇怪的问道。 薛晨看着也没好,脸色苍白瞳孔发散,强打着精神的样子,过来行礼道:“因有件紧急的事情禀报王爷。” “什么事?” 薛晨道:“臣前天晚上巡查的时候,在荷花池那边发现有些异常,水里好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臣想万无一失一些,便下水查了查,发现水底的护栏网被剪开了。” 齐王听了皱眉:“什么护栏网?” 薛晨道:“王府里的河水是和府外的护城河通着的,若是有水性好的人便可以通过河水潜进府中,所以凡是通往府里的河道底下,都装了铁栏杆,就是为了阻挡这样的人潜入,但是臣发现后花园那边的入口铁栏杆被剪断了。” 齐王沉吟了片刻就点头:“知道了。”还是吩咐他:“你去养病吧,此事本往会找副统领。” “臣已经跟副统领说过了,吩咐薛靖去通知一声,现在便可开始搜查。”薛晨知道不能拖延。他那天晚上下水之后没找到什么人潜入的痕迹,回来想换了衣裳等待天亮便禀报王爷,然后彻底搜查府里。 但是没想到病倒了,耽误了一天。 齐王就吩咐跟着的薛靖:“你去找你们副统领,叫他安排人手搜查府里悄悄的进行,不要惊动太多的人,内宅那边吩咐莫七找太监,想个合适的理由去搜。” 不等薛靖答应又道:“先把你哥扶回去吧。” 薛靖和薛晨忙躬身:“是。” 齐王往回走,蹙眉想着。 这天开始,府里头就悄悄的开始搜查起来,因为已经到了年底了,本身就有些忙乱,往府里送年礼的人太多了,太监们时不时的就要送到这里送到那里的,所以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惊慌。 不知道的人就不知道,那心里清楚的人,自然是清楚的。 搜查了几天一无所获,只能将水底那破了的护栏重新装好。 薛晨的病也好了,这天找王爷回禀,没有搜到有人潜入王府的痕迹,当然了,就算是真的有人潜入,当天晚上说不定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在护栏修好前又出去了。 齐王让侍卫们今后多留心,又吩咐薛晨:“你找找看,有没有那种会武的女子寻来,要身家清白的,什么卖艺的,做过坏事的都不要。” 薛晨已经明白了,道:“王爷是想找几个会武的女子随侍侧妃娘娘?” 齐王点头:“老太妃病好了之后,必然和以前一样……不,现在面皮都揭开了,必然比以前更狠,落梨毕竟来府里时间短,遇到了危险真正肯拼死护卫的下人未必有几个,所以要找些能护得了她的人。” 薛晨躬身道:“是,臣找找看。” 年底事情太多,收礼送礼,祭灶送灶王,邹落梨忙得不可开交。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府里热闹起来了,从午时开始放炮仗,一直放到了晚上。 戌时正,齐王和邹落梨穿戴整齐来到上房院拜见老太妃,没想到被挡了,姜嬷嬷出来躬身行礼,满脸赔笑:“王爷,娘娘,老太妃身子还没有大好,根本起不来身,实在是无法接见两位。老太妃让奴婢跟娘娘说一下,今年过年就指着您了,辛苦了。” 齐王有些意外,沉下脸道:“把赵医正叫出来!” 姜嬷嬷有些受惊吓,还没来得及转身,赵医正带着宋医官已经从屋里出来了,两个人听见王爷的语气不好,屁滚尿流的过来跪下:“臣拜见王爷,拜见娘娘!” “你是不是不行?能不能治好了老太妃的病?这都病了一个月了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若是叫宫里知道了会怎么说?!老太妃年不过三十,正当身强体壮的时候,一个小风寒拖延到了现在,你还配当这个医正吗?!”齐王厉声骂道。 赵医正连连磕头,哆哆嗦嗦的回禀:“臣该死!臣失职!” “再给你三天时间,若是老太妃还是好不了,你和你的这些个医官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到外面雪地里跪着去!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起来!”齐王怒道。 “臣遵命!臣一定竭尽全力治疗老太妃。”赵医正颤抖着说着。 旁边的宋医官自然只能磕头。 齐王出了口气,哼了一声拉着邹落梨的手转身走出了上房院。 邹落梨有些意外他突然发怒,出来的笑着问:“大过年的你做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就是因为老太妃没见咱们?” 齐王微微一笑道:“她会给你下马威,我就不会给她下马威?三天之后再要是不见,就让她那个宝贝宋医官去雪地里跪着去。” 邹落梨摇头好笑的道:“说实在话,我巴不得她不见我……之前那些事,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齐王一听转脸看她,将她拉的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道:“现在你已经是侧妃了,她不见你就是不给你面子。” “我知道。”邹落梨点头。 “你放心,她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规矩是知道的,你身份不同了,她也决计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对你了……”齐王说到这里想了想。 邹落梨当然清楚,看见因为自己的话,他又要竭力安抚自己,便笑道:“我明白的,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刚刚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她是母妃,哪里能不见?而且我也知道如何应对,你不用担心我。”她看着他,认真的道:“想通了,就不会和以前一样只被动抵抗,我也不傻。” 齐王将她的手扣着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点了点头,对她温柔的笑。 从上房院又回来,孙尚玉先过来给两人拜年,接着是张绮月。 亥时左右便往位于王府后面的宗祠过来,子时开始祭祀。邹落梨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学这个,又有长史司的奉祠从旁协助,冗长的祭祀仪式下来,倒是并没有出什么大的错误。 一直到寅时左右祭祀结束,两人坐着肩舆回到了紫萝洲。 老太妃不肯见他们,反倒是少了好些的叩拜礼仪,回来就歇下了,睡了两个时辰左右,起身收拾妥当,王府外面要来拜年的人已经排上队了。 第167章 东平侯世子 从正月初一开始,每天来拜年的人在府城门口的值房排队递名帖,一般官员长史司的人去接待,乡绅或者本地世族便由府中的清客去接待,商贾富豪们由掌事的太监接待。 一切井然有条,但也忙乱,主要是来客太多,青州城并四周八城能来的全都来了。 毕竟,整个齐鲁之地只有这么一位亲王,且还是当今皇帝的弟弟。 初六这天。 位于外府的凌霄阁,大葱和另外两个下人娘子正在收拾东西厢房。这几天这边一直很忙碌,总有喝多了的男客们会在这里暂时的休息。 大葱被配人之后自然就不能在内宅服侍了,暂时安排她在凌霄阁这边当差服侍,先把过年这段时间忙过去,然后在正经安排差事。 在这边当差的都是临时调来的人,互相本就不熟悉,加上大葱嫁人并非心甘情愿,带着满腔的怨气和委屈,这脸色自然也好不了,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去看她的脸色,所以也没人搭理她。 像现在这样,明明三个人,那两个却一起去打扫东厢房,将西厢房留给她一个人打扫。 只不过大葱现在心里有更大的委屈,倒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里。 将床单铺在床铺上,脱了鞋上床,趴着身子将床单四角都铺的平展一些,大葱心里还在想着,这几天内宅该忙乱些,自己一会儿或者能趁乱去看看姑娘,给姑娘诉诉自己的委屈…… 才想着委屈,鼻子就已经酸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一只手摸在了自己的臀上,还狠狠的掐了一下。 大葱这一吓差点没把魂吓掉了!惊叫了一声猛地转身,就看见床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子,穿着靓蓝色绫锻绣花袍子,色眯眯的眼睛正盯着她,见她转过脸来,竟是个美人儿,那男子更加的眼睛一亮,直接就往床上趴过来。 “啊!你,你干什么?!”大葱吓得一个劲往床里蹭,慌得乱叫:“你,你别过来!你……” 那男人已经过来了,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抓住她挣扎的手,低低笑着:“小美人别乱喊,乖乖的让爷疼你……” 就把她按倒在了床上。 东厢房那边两位隐隐听见这边的动静了,其中一个下人娘子想过来看看,被另一个拉住了,低声道:“你知道今天来拜年的是谁吗?” “谁啊?”这个问。 另一个就道:“东平侯!东平侯世子最是淫的,听说府里上上下下,就是三四十岁的老妈子,但凡长得过得去都没逃得了他的毒手。东平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咱们哪儿惹得起?过去了若是看见什么,你出声还是不出声?” 这个下人娘子想了想,很有道理,慌张的道:“那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出去了。” 两个人便匆匆将东厢房收拾了,急忙出院子去了。 …… 西厢房。 大葱在凌乱的被褥中哭泣,那个男人起身穿衣裳,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回头看她:“别哭了,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把爷服侍好了,说不定爷一高兴带你回府去……” 中衣扣子系不上,就张开手:“过来服侍。” 大葱不敢不从,哭着爬起来胡乱裹上一件长衫,下来服侍他穿衣。 那人伸手挑了一下她的脸蛋,见她脸蛋梨花带雨中又有种娇滴滴的晕红,又有些心痒痒地,就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大葱。”大葱低着头道。 “大葱?”男子差点笑喷了,道:“谁给你取的这么古怪难听的名字?” 大葱刚刚受凌辱的时候,就已经想起自己成亲那天紫燕过来跟自己说的那番话。 要想报仇,只能靠自己,自家小姐那般懦弱,且又没良心遇事只知道自保,哪里会顾及自己半分?但凡她将自己放在心上一点点,也不会任由自己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紫燕出的主意,大葱原本觉着希望不大,自己一个下人哪里能指使得了来的客人做事? 但是现在,就给自己送来了一个色中饿鬼,看他的穿戴和说话语气,似乎不是寻常的人,出身高的话,也许就会胆子壮没顾忌一些。 大葱便想试探一下。 带着哭音道:“奴婢本名叫苏离的,只是……只是得罪了王爷新收的美妾,被她改了名字。” “苏离?”那个人重复了一遍,点头:“这名儿才好听,配你。”他伸手挑了一下大葱的下巴。 “相公,您……您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大葱假装认真,娇滴滴的又开始泪盈于睫:“您真的能带奴婢离开这里?若是能离开这里,即便是跟着相公吃糠咽菜,奴婢也愿意……” 那男人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抱着她的脸很响的亲了一下,笑道:“你相公我是东平侯世子!带你回去还不是小菜一碟?乖,你这么个小美人儿,相公我可舍不得你吃糠咽菜。” 大葱娇羞的笑:“原来是世子爷,奴婢真是三生有幸,能服侍世子爷……”说着大大的眼睛里又开始蓄了一汪的泪,颤巍巍的带着哭音:“只要能离开了那恶女人,奴婢就是死都愿意……” 她一直提这茬,世子才得了美人又有显摆自己的意思,便笑着问道:“你说的恶女人可是王爷新收的美妾?你怎么得罪了她?” 大葱自然不会说自己半个错字,哭着道:“奴婢不过是在王爷面前回了两句话,那恶女人就觉着奴婢是故意勾引王爷,将奴婢改了名字不说,还配给了年老的管事……”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世子:“世子爷,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东平侯世子一顿,笑道:“已经配人了?” 大葱忙道:“只要是世子开口,想来王爷不会驳了世子爷的面子,何况那恶女人其实也就是个乡下丫头出身,一时将王爷迷住了,想给她身份……但是老太妃还没有答应呢,就因为这个,老太妃都一个多月不肯见王爷。” 这些话都是紫燕教她的,说这些就是暗示一下那女人身份不稳,暗示被挑唆的人不用顾忌。 大葱故意含糊的只说‘恶女人’,就是不让东平侯世子知道已经是侧妃身份了。当然,能不能含糊过去就看世子问不问了,若是追着问,就说些老太妃不承认之类的话。 第168章 王爷打架 东平侯世子果然有了好奇心,不过这好奇心并不如紫燕和大葱预料的那般。 “一直都听说齐王不好女色啊,”他看着在自己身前忙碌服侍自己穿衣的小美人:“王爷孝满了之后,我父亲曾经送了几个美人过来,两三次呢,都被退了。我还当他……那方面不行呢。” 他下流的笑,意味深长的拖了一个语调。 大葱就道:“王爷是想……”她一顿,马上想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引起这个好色的世子好奇心来,道:“还不是那个恶女人好手段?她呀,长得倒是也好看,连我们姑娘都说,在这王府里是拔尖的人物,还弹得一手好曲儿,本事也好……” 这是要勾起这个色鬼的好奇心,但凡是色鬼,听见有如此的美人,便总会想办法见一见。 “弹得好曲儿?”果然东平侯世子很感兴趣,笑着道:“美妾会弹曲儿?你不是说她是乡下人出身吗?” “人都说的是乡下出身,到底什么出身,谁知道呢。”大葱故意含混出身,暗示东平侯世子可以胆子大一些:“左右弹得曲儿不错,人又长得好看,就把王爷迷住了,但老太妃不同意,现在就这么僵着。” 说着看他:“世子爷,您要是不信,晚上的宴席上,请她出来弹一曲就知道了,她的风情……您也领略领略。” 大葱说到这里,看见东平侯世子脸上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来,心里想,孙姑娘到底是才女,连身边的丫鬟都如此聪慧,照她教的说,果然就把这世子引上勾了。 东平侯世子脸上有些神往的想法,嘴上哈哈的笑着道:“王爷的爱妾,谁敢啊……”他的衣裳已经穿好了,笑着在她脸上掐了一下,道:“今晚上还在这里候着!” 大葱忙福身:“是。” 东平侯世子转身出去了。 今天府里来的客人挺多,有住在临淄州的东平侯父子,也有远在栖霞州的褚宁伯一家子。 栖霞州离青州府有点远,他们是一进入初六子夜时分就从家里出发,走了好几个时辰才到的。 所以今天的晚宴很热闹。 外府的晚宴就设在了侧殿。 申时初阖府就开始掌灯,各处都是灯火通明的,尤其是正殿侧殿这边,亮堂的恍如白昼。 客人们早早的过来了,互相的行礼作揖,略等了一会儿,身穿玄色阔袖蟒袍的齐王便出来了。 众人分两班磕头行礼,齐王笑着让他们平身,入座。 “今天初六送穷,本就该热闹,各位就不用客气了,尽情吃酒无须拘束。”王爷说着示意了一下。 曲乐婉转的响了起来,两边飘然出来几个身穿大红色的舞娘翩翩起舞。 王爷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就放开了拘束,东平侯带着世子起身,端着酒杯来到了王爷面前,行礼躬身,笑着给王爷拜年,敬了一杯酒,又陪在下面闲聊了两句,那边褚宁伯带着三个儿子过来了。 如此喝酒聊天,听曲赏舞,东平侯世子就喝的有点多了。 侯爷只他一个儿子,尽管是庶出的,但也早早请封立为了世子,他在府里从小娇惯,养的是飞扬跋扈的很。但是在外面和一些身份相当的世子、勋贵世家子来往的时候,却又因为是庶出的身份有些被看不起。 东平侯世子因此自尊心特别强,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看见伯爷的那几个嫡子不愿意搭理自己,他就心中恼怒,想要出点风头,证明自己。 再加上喝多了酒,已经飘了,早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曲终了,舞娘们盈盈婷婷的行礼退下,坐在角落的乐师们正在调整乐器,准备弹奏下一曲。 东平侯世子将酒杯举起来,高声笑道:“王爷!臣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齐王坐在上首,其实早就不耐烦了。 过年这几天天天如此,耳边就是这些人刮燥的声音,说的都是些奉承的废话,吵得他心烦意乱的。 不由得就总是想起十几天前给邹落梨过生辰的那天,两个人清清静静的,在府里转转,赏花赏雪,看歌舞听她弹筝,那天的心情多么的舒爽高兴! 正烦呢,听到这么一声就看过去,见是东平侯世子,就挑眉道:“有何建议?” 正在跟褚宁伯说话的东平侯听见了,看见儿子那副样子就知道喝多了,紧张的忙过去低声道:“不可无礼!” 东平侯世子举着杯子笑容可掬的看着齐王:“王爷,听说您最近得了个一位如花美眷,可有此事?” 齐王的脸顿时黑了,原本眯着的眼睛一下睁大了,眸光锐利的如刀子一般盯着东平侯世子。 “你胡说什么?!王爷的亲眷岂容你污言?!”东平侯惊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压低的呵斥声到底没有能够阻止喝醉的儿子的声音:“听说是美如天仙,还弹得一手好曲儿……”东平侯世子站了起来,歪歪扭扭的往前走了两步:“不如叫出来,给大家弹一曲如何?” 顿时,整个侧殿都安静了下来,一屋子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大胆!” 四周围响起了三四声,是王府的掌事太监,还有在王爷两边就坐吃酒陪席的侍卫统领。 ‘腾’的一下,站起来了好几个人。 “快快快来人,将世子扶出去……”东平侯吓得两条腿都哆嗦,颤巍巍的眼看就要晕倒了,吩咐着自家的下人,往上看王爷,已经被王爷骤然变色的神情吓得‘噗通’跪下了:“小儿喝多了,微臣该死!教导无方,微臣罪该万死!” 薛晨腾的站起来两步就跨到了东平侯世子跟前,寒光一闪,腰中的软剑已经拔了出来,架在了东平侯世子的脖子上。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惊呼,就觉着眼前一花,原本坐在上首紫檀宝座上的齐王身形晃动,鬼魅一般的越过了案几,晃到了东平侯世子这边,一拳就打了过来! “啊!” “王爷!” 东平侯世子被打的仰面倒地大声叫痛。 薛晨也有些惊讶,忙收了软剑叫道:“王爷,臣……” 齐王却并不需要其他人动手,上前狠踹了已经倒地的东平侯世子一脚,然后弯腰挥拳,在他脸上没头没脑的打着! 侧殿顿时就乱套了。 第169章 落水 紫萝洲也很热闹。 今天来拜年的东平侯和褚宁伯都是带着家眷的,侯府来了侯爷夫人,伯府来的人就更多了,伯爷夫人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儿,一位二十多岁的弟媳妇。 伯府的千金只有五岁,但是从小教导,规矩倒是学的有模有样,说话俨然如同一个小大人,邹落梨和侯爷夫人很是喜欢,满口的夸奖。 正热闹的笑着,院子外面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甜儿的声音:“快!禀报娘娘……” 还没说出来什么就被果儿压低了声音呵斥:“也不看什么时候还在大呼小叫?” 甜儿的声音便压低了很多。 屋里热闹,倒是听得不是很清楚,邹落梨只看见果儿变着脸进来了,直直往自己这边走来。 过来凑到了耳边,果儿轻声的道:“娘娘,王爷落水了。” 邹落梨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震惊,看着她:“什么?” “王爷落水了,说是……”果儿还要说什么。 邹落梨已经站了起来,对屋里的客人笑着道:“两位夫人失礼了,王爷一会儿回来。” 两位夫人就忙不迭的站起来,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邹落梨点头,让冬香领出去给安顿住处。 众人看见她脸色都变了,想来是出了什么事,不敢怠慢的急忙出来了,她们前脚走,邹落梨后脚就急忙出了紫萝洲往正殿方向走。 果儿在旁边小跑着跟着说:“说是跟人打起来了!就是东平侯世子,从侧殿打到外面,在打到正殿的护城河里……” 邹落梨还没有走出内宅,就看见几个太监抬着肩舆急匆匆的回来,前后跟了无数的太监随从。 肩舆上应该是王爷,身上盖着一个大氅,肩舆下面还在滴水。 “王爷?”邹落梨忙上前问道。 齐王原本躺着,听见了马上坐了起来,看见她赶紧的笑:“你怎么出来了?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落水了。” 邹落梨看他整个人就跟落汤鸡一样,浑身湿淋淋的,这寒冬腊月的当然冻坏了,不由自主的哆嗦,尽管身上裹着大氅,但看样子湿衣裳没脱。 “快点快点!”她没有再说其他的,催促抬着肩舆的太监们:“跑快点!” 太监们跑了起来。 邹落梨也提起裙子跟在后面跑,很快就回到了紫萝洲,齐王从肩舆上下来,扭头等着她,邹落梨跑到跟前叫:“快进去啊!” 跑过来拽着齐王进了屋子,直接拽进了内室,伸手就扒他的衣服。 齐王虽然冻得哆嗦,却‘噗嗤’的笑了出来:“你这副样子像不像急色鬼?还是个女色鬼……”他都已经冻得脸色发青,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居然还有心思说笑。 邹落梨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急忙的扒着他的衣裳,气的埋怨:“你多大了什么身份啊还跟人打架?还打到水里去……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已经把他外面的大衣裳全脱了,伸手解着中衣,扭头想找人过来帮忙。 没想到太监们看到娘娘将王爷扯进了内室,他们自然不敢多留,急忙的退下了,而萍儿等人也从没被允许伺候过更衣,现在都在内室门外面候着。 “萍……”邹落梨刚要叫人。 齐王一伸手就把她的嘴捂住了,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别叫人进来,有你就行了。” “我叫人……” “不行,别人来我就不脱了。”齐王居然开始耍赖。 邹落梨明白的很,这家伙就是趁机占便宜。 她哪里有时间多想,更没时间多跟他废话,现在最要紧的是快点把湿衣服脱了上床暖着着,保持体温,这不是开玩笑,会死人的。 将他的中衣脱了,道:“自己脱了裤子。”说着去将床上的被子抖开。 转身却看见他就是不脱,站在那里冲着自己嘻嘻的笑,冻得一个劲的哆嗦还一副无赖的样子。 邹落梨又气又急又无语,只能过去伸手拽开了他腰中的汗巾子,将松裤拉下去,扭开脸看着别处:“快点上床去。” 齐王看着她一边哆嗦一边笑:“好冷啊……你不给我擦擦?湿淋淋的进被窝?” 邹落梨无语,正好旁边放着一件自己的棉布长裙,就拿了闭着眼睛红着脸胡乱的给他擦着:“你快点自己擦一下……无赖!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让我着急了行吗?” 齐王都已经这样了,她在身前忙活着哪里忍得住,伸手抱住了她口中低低的笑着:“落梨……” 谁想到邹落梨正好想转到身后去,推他赶紧上床,因为闭着眼睛没看见脚下的脚踏,结果被绊了一下,齐王这会儿伸手正好就将她扶住,猝不及防被她带的身子一歪,两人倒在了床上。 “哎呀。”邹落梨吓得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他裸的胸膛,吓得马上又闭上了,伸手乱找着,耳边听着他吃吃的笑,身上被他也摸了几把,终于找到了被子,胡乱的往他身上堆着。 “好了,别闹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闹,快点盖严实了……”她又睁开眼睛,索性爬起来,这时候才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居然骑在他身上,也顾不得了,赶紧的将被子整理着,给他盖好。 “别乱动!”齐王不老实的动来动去,邹落梨就压低了声音吼他。 闹了半天,终于给他盖严实了,邹落梨从床上下来就喊人:“萍儿,快拿几个汤婆子过来,越多越好!”她跑去打开了柜子,将齐王的被子也拿了出来,抱着过来给重在上面。 “我没事。”齐王被盖得严严实实的,稍微动了一下就被她双手过来压住,警告的盯着,看她急的眉头紧蹙眼中都有些泪汪汪的了,他赶紧笑着安慰:“真的没事。” “你哪里受伤了吗?被打了哪里?”邹落梨嘴唇哆嗦着问道。 齐王好笑:“谁敢打我?是我打他!” “那是怎么掉进水里的?”邹落梨又有点生气,他这幅样子真叫人没法不生气。 “我把他扔水里去了,然后觉着不过瘾没打够,这口气还是没出了,所以就追到水里去打。”齐王说到这里还呲了一下牙,看样子真是没打够。 邹落梨看着他,真真的是无语了。 第170章 发烧了 萍儿果儿拿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汤婆子进来了,邹落梨一股脑儿全给塞进了被窝中。 又吩咐果儿去多烧点水,一会儿给齐王洗个热水澡。 终于稍微的定了定神,这才坐在床边将他的手臂拿出来给他诊脉。 脉象暂时一切正常,又伸手摸了摸额头,却已经有些发烧的迹象,再看眼睛,眼白处果然泛起些不正常的红晕。 仔细检查了一下,便急忙的去药箱子里拿了银翘、板蓝根等几味药出来,叫萍儿就去倒座间将药熬了。 忙乱了一阵子,该安排的全都安排了,这才问齐王:“你为什么打别人?” “看他不顺眼。”齐王说着,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双颊也开始泛起那种不正常的红晕。 邹落梨有点着急,忙想催促丫鬟,转身却发现屋里没人,便起身出来院中,见几个丫鬟都忙得脚不着地。 果儿已经烧了一些水,但是倒座间只有小炉子和小铜壶,要烧洗澡水还是得厨房那边。 “叫厨房拿大铜壶烧水,快着点!”她催促。 果儿答应着正要去,甜儿叫了一声:“我去!”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邹落梨正要进屋,身后有人叫:“娘娘。”她回身看见冬香从外面跑着进来了。 “娘娘,东平侯和夫人要过来告辞呢,若王爷和娘娘实在没时间,他们也就不过来打搅了。”冬香道。 邹落梨顿时就起了疑心,道:“都这么晚了还要告辞?王爷到底和谁打架都还没有来得及问呢。” 冬香点头:“外面好像也有点乱,奴婢本想跑出去问问的,但是又急着回来回禀,就叫门上的婆子去问问。” 邹落梨沉着脸道:“你去找薛统领,就说今天来的客人一个都不许走!王爷没事便罢,若是有事……”她顿了顿,将气话收起,道:“就只让他说,多留来客几天,等王爷好了在设宴款待。” 冬香答应着,又跑出去了。 邹落梨回到了屋里,看见齐王已经闭上眼睛了,便坐在床边轻声的唤着:“王爷,王爷?” 齐王睁开了眼睛,对她笑了笑:“我没事。”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邹落梨忙反握住了,还是给塞进被子,只是她的手被抓着没松开,她就不挣开,就这样被他握着。 本想问他到底怎么会事的,但是看他已经有些迷糊的样子,也不想让他费精神,就没问。 守在床边大约一刻左右,两处的水终于烧好了,丫鬟婆子的提进了盥洗间,兑好了水,水温略烫。 邹落梨来轻声叫齐王醒来,去洗个热水澡。 齐王有点昏昏沉沉的不想动,被她一直叫着,只能强打精神起来。 现在也顾不得了,邹落梨服侍他披了件内里穿的棉布长衫,扶着进了盥洗间,进了浴桶泡了一会儿,他的皮肤都开始红了,便扶出来擦拭了身上的水珠,出来依然上床躺着。 齐王应该是已经有些发烧了,才回来的时候还跟她笑闹呢,这会儿扶进扶出的,他却没有开玩笑的精神了。 邹落梨很着急,正要催促药,萍儿就把药端来了。 叫齐王起来喝了药重新躺下,他闭着眼睛含糊的说着:“落梨……叫我睡一会儿吧,我有点困……” “好,不打扰你了,你好好睡吧。”邹落梨给他盖好了被子。 很快他就睡着了,但是也开始烧起来了,邹落梨叫萍儿端了一盆凉水放在旁边,她用手巾给他物理降温。 忙活了好半天,他的额头上放着凉手巾,邹落梨刚坐下,冬香就凑上来低声的道:“娘娘。” 邹落梨转脸看她,见她有事禀报的样子,就道:“出去说。”起身来到了堂屋。 冬香这才禀报:“说是东平侯世子……那个混账不是个好东西,宴席上居然满嘴的污言秽语,王爷一怒之下……” “什么污言秽语?”邹落梨听她含糊,就追着问,心里已经隐约的猜到,可能是跟自己有关系:“说什么了?” 冬香犹豫了一下,只能低声道:“那混账说什么王爷新收了个天仙美人,会弹曲儿,叫王爷把美人叫出来给大家弹一曲儿……王爷就怒了,冲上去就是一顿揍,从屋里打到屋外头,又给扔到了护城河里,王爷不知道是怎么得也跳进去了,在水里还打着呢,薛统领、李副统领、薛靖他们好几个侍卫都跳下水去连拉带扯的,才把王爷拉上来……” 邹落梨皱眉想了一会儿,道:“这些话东平侯世子是听谁说的?” 冬香愣了愣,道:“奴婢倒是没有详细查问,想来是哪个碎嘴的……” 邹落梨摇头:“不可能是谁无意说的。”这话听着是往歪处带呢,自己是医女,府里谁不知道?当医女的时候被这个那个的叫去看病,但弹筝却只有那一次,还是自己过生辰的时候兴致来了,只弹给齐王一个人听得。不提医女却单单说什么会弹曲儿,这不是故意的暗示什么?那东平侯世子必然是被带歪了,以为王爷收的是什么出身不明不白的侍妾,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 他们这些世族子弟,把女人不当人,只看重身份。如果是别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夫人,自然不敢觊觎,但若是侍妾或者丫鬟什么的,就跟看一个物件似得,可以互相送来赠去。 东平侯世子应该是被人故意误导了,不知道他所说的是齐王的侧妃,如果知道是报了宗人府正经请封的侧妃,就算是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也不敢说那些话。 她想了想,道:“冬香,你去查一下,东平侯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那位世子来了之后都在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一顿又道:“今天晚了,明天再查吧。” 冬香忙道:“这个奴婢知道。春怀阁以前就算是半个客居,若是来的女眷客人多,就会安顿到那边。东平侯和夫人、世子是午时末来的,侯爷和世子安顿在外院,外院就那么几个客居,一问就知道了。” “那你明天查查,是哪个客居,谁在那边伺候。”邹落梨道。 冬香答应:“是。” 第171章 老太妃何疾 邹落梨回到了屋里。 将齐王额头上的手巾拿下来,伸手试了试温度,更烫了些。摸了摸脖子处,很烫却没有多少汗。 她有些担心起来,将被子里的汤婆子取出来了几个,顺便试了试他的胳膊和身上,温度很高。 这样不行。 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医者眼中的患者是不分男女的,她一个医生出身的人,这个道理还不懂吗? 伸手将被子掀开了,用手巾沾了凉水绞干,擦拭着他的身体降温。 “落梨……”齐王好像没有睡踏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叫了一声,不等邹落梨凑上前去答应,又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 邹落梨扶着他的身子把前后擦了,盖好被子去将水换了,依然将手巾用凉水浸了绞干,放在额头上。 正忙碌着,帘子外面冬香禀报:“娘娘,太妃得知王爷病了,很是焦急,命赵医正前来诊断。” 邹落梨眉头一皱。 冬香这般回话,显然赵医正已经在外面了。她便道:“传进来。” 果然,冬香挑起门帘子,赵医正带着王医官进来了。 “娘娘。”赵医正行礼,然后就欲上前。 邹落梨道:“且慢。” 赵医正忙躬身:“是。”小心翼翼的候着。 邹落梨皱眉想了想,又道:“上前诊脉吧。” 赵医正再次躬身答应,这才上前。 邹落梨刚刚叫住他,是担心赵医正奉老太妃的命令前来查看王爷病情,如果知道王爷烧得厉害,已经昏睡了,担心老太妃趁着这个机会又要动什么手脚。 但是叫住了之后沉吟一下,却也没办法阻止赵医正诊脉,如今医所只有一位医正,王爷病了,自己这个侧妃怎么能阻止王府里的医正给王爷看病?那不是太居心叵测了?老太妃如果拿这个做借口,只怕是马上就能治自己的罪。 让赵医正上前诊脉,邹落梨也趁机想想怎么办。 左右,赵医正给开药或者如何的,是绝对不能吃了。现在已经撕破脸,虽然料想赵医正不敢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有老太妃在后面虎视眈眈,却也不能不防。 不但要防备,还需要严防死守。 邹落梨蹙眉就坐在床边,紧盯着赵医正为王爷检查。 赵医正心里头自然清楚,在如此紧盯之下更显得谨慎小心,诊过脉之后查体温,查了体温之后检查眼睑,甚至手指甲都检查了。 “臣告退。”赵医正检查完了之后,没说什么退后几步,就欲告退。 这倒是让邹落梨有些意外,一想便明白了,这是直接去找老太妃禀报他的诊断结果,然后听老太妃的吩咐,太妃叫他开方子,他就开方子。 甚至,太妃叫他开什么方子,他就得开什么方子。 若是真的开了方子熬了药,老太妃那边的人送了过来,这药是给王爷吃还是不给吃?若是不给吃,只怕自己当场就要被太妃定个居心不良而问罪了。 邹落梨蹙眉沉吟,看着赵医正道:“赵医正,你且不忙,本妃问你,老太妃的病情如何了?” 赵医正忙跪下道:“幸而王爷和娘娘恭顺孝敬,老天爷垂爱,太妃娘娘的病已经痊愈了。” “哦。”邹落梨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步,道:“老太妃到底何疾?现在可有结论了?” 赵医正身体都差点一歪! 老太妃何疾,侧妃娘娘您还不清楚吗?当时的落胎药还是您亲自开的,亲自熬得,您还亲口尝过! 若不是喝的不多,并无大碍的话,王爷回头能把老太妃的正房院给掀了! 现在却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为何?拖延时间? 赵医正心里也在快速的盘算着。 邹落梨踱步到了他的面前,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一字一字冷冷地:“为何久治不愈?” 赵医正更惊得猛抬头,然后马上觉察出此举不妥,急忙的伏地道:“娘娘明鉴!太妃是吃了过凉的食物,加之受了风寒,风邪入体,便是此疾。因老太妃一向身体孱弱,经不得猛药,臣因着谨慎,用的药性温了些,一时便延绵不得好,待药量加重之后,方才慢慢好转。” 说到这里擦了擦头上的汗,紧张的道:“娘娘深谙医理,想来应该明白臣的为难之处,老太妃凤体贵重,臣用药须得谨慎再谨慎。且病了之后这段时间,天气骤冷,一时大雪一时大风,竟无平缓气候,老太妃咳疾又犯了,病上加病,确实需要细心将养调理,方能大好。” “哦?”邹落梨便问道:“你初时开的性温之药是何方?加重药量之后又是何方?去写了来。” 赵医正惊讶的伏地半天没动。 “怎么?忘了?”邹落梨冷冷的道:“是让本妃去找医所查医案,命人誊抄来吗?” “臣不敢,臣这就去写。”赵医正只能答应,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去外面堂屋案几那边写。 邹落梨心里明白,他写的当然是假的,便是医所备案的医案方子,都是假的,老太妃是什么病,吃的什么药,她清楚的很。 坐在床边,再次将齐王额上的手巾换了,换的时候试了试体温。 邹落梨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守在他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不能让他吃任何老太妃那边送过来的东西。 也许老太妃没有那么蠢,也不会做太笨的事情。但是,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可能,邹落梨也绝对不能允许发生。 赵医正写好了方子,在帘子外面道:“娘娘,臣写好了。” 接着帘子一挑,冬香拿着两张方子走了进来。 邹落梨没看,示意她放在一旁——明知道是假的,何必看? 屋里屋外静了好一会儿,赵医正在外面道:“娘娘,可还有吩咐?若是没有吩咐,臣这就回去禀报太妃,王爷的病情如何。太妃急等着消息呢。”末了,他加了一句。 赵医正不笨,夹在老太妃和王爷之间这么多年,他也是如履薄冰,万分的谨慎才能熬到现在。所以心窍也通透得很,看侧妃娘娘如此,料想是不放心,怕老太妃趁着王爷病了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怕第一个被收拾的是自己。 第172章 找茬 邹落梨拿着方子走了出去,问道:“第一张方子用的是甘草、莲心、牛蒡子、板蓝根、金银花、连翘……为何要加莲心?” “莲心归心,能清心安神,治疗神昏谵语。”赵医正道:“太妃娘娘风寒之后神志不清,莲心可解。” “用杏仁不好吗?”邹落梨道:“此方剂为常用方,乃是多少前人医者以实践经验得来的,杏仁与其他几味药更融合,药效更佳,为何不用杏仁?” 赵医正半天没说话。 方子是假的,是他按照说的谎老太妃得的是风寒感冒写的方子,侧妃娘娘心里也清楚的很,她如此追究方子里的一味药,显然不是真的追究。 真正不清楚的,是旁边跪着的王医官。王医官听见侧妃询问,医正却半天不说话,心中有些着急。 用什么药方,自然是真正为病人诊了脉的医者才最有发言权,侧妃娘娘虽然精通医术,但她并没有给太妃问诊,只凭着一张方子就说开的药不对? 这指控对于医者来说是很严重的。 王医官不明白,平常里对他们严厉的赵医正为何就被问的哑口无言? 邹落梨冷冷的道:“想来赵医正是记错了?重新去写方子,想清楚当时是怎么开的。” 赵医正跪在地上思考半晌,道:“娘娘恕罪,这方子没错,当时是这样开的。”他现在当然不能承认方子开错了,给老太妃的方子开错了,那不是承认自己有罪吗? 他现在就是后悔,不该托词说什么一开始开的方子药性过温,待发现没效果之后才用了药效更强的药物。 如果不这样说,侧妃还抓不住把柄。 但不这样解释,又说不过去为什么老太妃的风寒病症拖了一两个月。 “这方子需要斟酌,是不是开错了,得有明确的说法。”邹落梨看着赵医正道:“我会建议王爷叫人整理医案上报太医院,查验一下赵医正的诊治,若是没有问题,便罢了,若是有问题,能及时发现改过亦是好事。你说呢,赵医正?” 赵医正哪里能说不行? 只能道:“娘娘英明,臣问心无愧。” “好。”邹落梨叫冬香和萍儿:“你们两个送赵医正去找薛统领,就说本妃吩咐的,赵医正暂时留在医所不得外出,待王爷醒了定夺。” 冬香和萍儿躬身:“是。” 赵医正起身,背着药箱子出去了。 王医官惊讶的扭头低声叫:“赵医正……”见他出去了,只能询问邹落梨:“娘娘,老太妃那边怎么回话?” 邹落梨失笑:“如何回话是你的事。老太妃叫你们过来做什么?” “看看王爷的病情。”王医官道。 “那你就回王爷的病情便可。”邹落梨道。 王医官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侧妃娘娘偏偏这个时候把赵医正关起来了,想了想只能道:“是,臣告退。” 他刚刚并没有诊脉,现在只能赶紧的出去追上赵医正,询问一下他为王爷诊脉的情况,然后回禀太妃。 爬起来急忙的退了出去。 邹落梨这才回到了内室,依然坐在床边照料,不时地摸摸额头,查一下体温。 过了许久,冬香悄悄进来了,低声道:“已经送出去了。薛统领询问要不要他带几个人进来守着?” 显然,薛晨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邹落梨点头:“叫他准备着,在离这边最近的地方候着,若是老太妃在派人过来,可能就需要他过来守着王爷了。”估计这会儿老太妃已经听王医官禀报了,自己将赵医正给扣下了,必然会再次派人来,传的应该就是自己了。 她若传自己,自己不能不去,这边没人守着绝对不行。 突然想起来,齐王跳水里之后是薛晨等侍卫跳进去将他拉上来的,便问:“那几个下水的侍卫如何了?薛统领也是才好,没什么事吧?” 冬香忙道:“当时就去找了胡郎中,胡郎中给几位侍卫都喝了预防的药汤,都说没事。” 邹落梨点了点头。 果然,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萍儿进来禀道:“姜嬷嬷来了,说老太妃传您过去呢。” 邹落梨就道:“你过一会儿再出去,只说我已经睡下了,问问可是要紧的事?若是不要紧就明天天亮了过去回话。” 萍儿答应着正要出去,冬香忙道:“奴婢去回,就说您照顾王爷半宿,才睡下,这会儿睡得沉,问她是不是一定要叫醒……那姜嬷嬷最是狡猾,若是把责任推给她,她便犹豫,说不定还得回去询问老太妃的意思。” 邹落梨点头:“行,你去回话吧。” 冬香便和萍儿一起去了。 出去了半晌,也没见回来,想来是真的暂时将姜嬷嬷推回去了。 丑时正左右,邹落梨发现齐王的体温有些下降,这是入睡前喝的药起效了,还有就是这一晚上的物理降温,一起发挥了作用。 冬香进来了,道:“娘娘,姜嬷嬷回去询问了一次,又来了,坚持传您过去。” 邹落梨点头:“找人去将薛统领叫进来,带几个人在这边守着,跟果儿说,我走了之后不让外人进来,叫她带着糖儿甜儿在这边守着,不准给王爷喝什么东西。” “是。”冬香答应着,赶紧去找。 邹落梨正要起身,突然这个时候齐王醒了,有些含糊的叫着:“落梨?” 她忙上前:“王爷?你醒了?好些了吗?” 齐王好像是醒了一会儿了,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道:“老太妃传你?” 邹落梨点头:“第二回了,不能不去。你放心,我叫薛晨带人进来守着这边,谁也不能趁机做什么。” 齐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靠近,低声道:“你跟老太妃说,关于赵医正我已经递了折子……”他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邹落梨听完了点头:“好。”将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中,掖好了被角轻声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 趁这个机会逼赵医正退养,他走了,剩下的医官中,除了宋医官之外没有人对老太妃死心塌地,反过来老太妃也不信任他们,她想掌控医所的想法就破灭了。 王爷便可以收回医所,整个长史司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第173章 气血两亏 邹落梨跟着姜嬷嬷往老太妃的上房院而来。 姜嬷嬷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见身后远远的,饶超带着一个小太监跟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晃晃悠悠的。 姜嬷嬷皱眉。 这是王爷吩咐的?那是说,王爷已经好多了?或者,根本病的就不重,没有发烧昏迷? “嬷嬷小心!” 姜嬷嬷只顾着回头看,没注意脚下,突然绊了一下。 冬香和萍儿急忙的上前搀扶,萍儿手里的灯笼差点掉了。 姜嬷嬷被扶住了,她忙提好了灯笼,道:“没事没事……娘娘,天黑路滑的,你小心着。” “知道了,嬷嬷自己小心。”邹落梨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一行人回到了上房院,进了正房,邹落梨在堂屋等候了一会儿,姜嬷嬷先进去禀报,接着雪云出来请她进内室。 内室中,老太妃已经起来了,坐在床上靠着大迎枕,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邹落梨走进了几步福身行礼:“臣妾拜见太妃娘娘。” 老太妃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她半天,冷笑:“行啊,真真是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如今已经是侧妃了……当得这个好侧妃啊,连我的人都敢动了?” 邹落梨笑着道:“太妃娘娘,您说的是赵医正吗?” 她走的这么近,就是为了查看老太妃的脸色神情的。老太妃脸色惨白,嘴唇上毫无血色,因着是睡觉之后起来的,所以头发没梳,散在背上,并不是很顺滑,尤其是额头两边的散发散乱的很,飞的很高。 从脸色上看得出来,气血两亏,尤其是缺血方面,脸上唇上无色,这血气亏得确实严重。 头发散乱成了这样,说明很燥,身体缺水。 双目无神,眼袋严重,眼睛里眼白部分发黄严重,这是身体有炎症。 医学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虽然邹落梨不能给老太妃诊脉,也不能询问什么,但只要多看看她的面色神情,便能知晓几分病情。 显然,老太妃的身体确实没有恢复,她这段时间不见王爷和自己,也不见外人,并不是其他什么原因,真的就是病没好。 吃落胎药落胎,最大的担心就是落不干净,看老太妃这样子,只怕就是这种情况,恶露未净因此缺血严重,体内炎症没有根除,身体便没有办法好起来。 这病得安心养。 估计老太妃自己也很着急,过年了,天天来人拜会,她却没法见人,白白给自己机会立威,越着急就越好不了。 邹落梨只看了这几眼,心里就有数了。 老太妃听她居然敢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脸上的意思冷笑也没有了,沉着脸双目凌厉的看着她:“赵医正乃是五品官员,朝廷命官!你才晋升的亲王侧妃,怎么就敢抓他?你可知道你已经逾矩了?!” 邹落梨笑着忙道:“太妃娘娘您误会了,拿下赵医正是王爷的意思。” 老太妃脸色一变。 邹落梨依然笑着,道:“其实王爷初二的时候就已经往京城递了折子。您的病情一直不见起色,王爷心中焦急,多次传唤赵医正询问,赵医正都是那几句话,王爷和臣妾想来给太妃娘娘侍疾,您又不肯……” “王爷递了什么折子?!”老太妃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问道。 邹落梨笑着道:“是着太医院和宗人府追责赵医正的折子。一并递上去的还有这一次您的医案。您的病久治不愈,王爷心急如焚,王爷怀疑是赵医正耽误了您的病情,但是钱医正走了之后,医所就是赵医正说了算,毕竟看病的事,不是行医的人哪里能知道呢?王爷这一番为人儿子的焦虑心情,想来老太妃您是了解体谅的。” 老太妃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着她。 原本久病之后就已经瘦了一大圈,脸上没几两肉了,蜡黄的脸沉着,眼睛就更像铜铃一样,有些吓人。 邹落梨脸色不变,笑着道:“太医院查了医案,若是没有问题,那自然是好,说明赵医正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但若是有问题,赵医正被问了责,也没什么的,他年纪也大了,趁着这个机会退养了也是好的。医所里人才济济,王爷和臣妾都觉着,宋医官医术高超医德厚重,堪当医正之职。” 老太妃脸颊抽搐了一下。 她这一次养病,真真是落了下风了,好些事情没办法亲自处理,身边的人多都围着她转,顾不上其他了。 医案被王爷报了上去,到底有没有问题,老太妃还有些担心。虽然赵医正做事稳妥,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被看出来,但到底做贼心虚,还是有些害怕的。 老太妃越是生气,身体就越是疼的厉害,脸上表情就越不自然,忍了一会儿忍不了了,烦躁的摆手:“你退下吧。” 手都在微微的哆嗦。 姜嬷嬷和雪云等人急忙上前扶着她躺下。 “臣妾退下了。娘娘您安心养病。”邹落梨福身行礼退了出来。 出来堂屋就看见宋医官正好挑帘子进来,见到她一愣,慌忙行礼:“娘娘。”声音有些低。 邹落梨笑着道:“宋医官,倒是要提前恭喜你了。” 宋医官抬头看她,脸色煞白。 邹落梨一顿,没有再说话出来了。 她自然是厌恶反感宋医官的。但是从宋医官的一些举止又能看出来,他似乎是有些无奈的,想想也是,太妃看中了他,要玩弄他,他是没法反抗的。 且邹落梨其实心里记着宋医官的两次相助,尤其是赵曦月给自己灌毒药,宋医官在旁边是帮了忙的,若不是他,自己被灌进嘴里的毒药未必会那么少,也未必能及时的用药解毒。 这方面,邹落梨还是感激他的。 “娘娘,老太妃怎么这么轻松就让您走了?”从上房院出来往回走,冬香和萍儿一边一个提着灯笼照路,萍儿轻声道。 邹落梨轻笑:“是啊,我也奇怪呢。”不过也不至于想不明白。很简单,老太妃身体还是不好,她现在没精神斗。 主仆三人往回走。 远远的,饶超带着个小太监候在院门这边,看见她出来了,躬身立在路边候着,等她过去了又是远远的跟上,一直跟着回到了紫萝洲。 第174章 别想走 回到紫萝洲,已经寅时了。 刚到门口就听见嘤嘤嘤的有人哭的声音,还有人再吵:“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干什么?这府里要封了不成?!” “翠钏!”有人喝止。 喝止的这个声音听着耳熟,是张绮月身边的大丫鬟翠缕。 看样子,是张绮月来了。 果然,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薛晨带着几个侍卫站在门口,将张绮月主仆三人给拦住了,哭的自然是张绮月,一个小点的丫鬟正涨红了脸质问薛晨,翠缕一边扶着张绮月,一边又不时的喝止她妹妹,看着十分紧张。 “怎么了?”邹落梨走上前去。 薛晨忙行礼道:“娘娘,张姑娘想进去,臣怕吵醒了王爷,斗胆拦住了。” 邹落梨笑着道:“张姑娘想探望王爷,自然是可以的,请她们进去吧。” 薛晨便让开了。 张绮月能进去了,却并不高兴,一肚子怨恨的斜睨了邹落梨一眼,也不让路先走了进去,进院门之后却又站住了,转身看外面。 邹落梨便问薛晨:“薛统领没事吧?之前病才好,昨天又落水,可有感冒发烧?” 薛晨忙躬身道:“多谢娘娘关心,臣没事。” “那就好,一会儿天亮了,你们几个落水的都要再用一副药。”邹落梨道。 薛晨再次答应:“是。” 邹落梨这才往院里走,发现前面的张绮月原来一直扭头看着这边,见自己也往里走了,她才先走了。 邹落梨笑了笑。 冬日夜长,天依然是漆黑的。 但是寅时许,已经是下人们起身的时间了。冬香看见二院的婆子们都起来了,便叫了一个婆子过来,低声吩咐了昨晚上说的话,叫去查查东平侯世子进府之后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婆子答应着去了。 邹落梨进了屋子,已经听见内室的哭声,跟脚进来,见张绮月坐在床边嘤嘤嘤的哭着,一边凑近了查看齐王的脸色,伸手摸他的额头。 翠缕在旁边又是紧张的看着小姐的举动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又是紧张的不时看看邹落梨,担心侧妃娘娘生气。 邹落梨不以为然,将大氅脱下来递给萍儿。 “这么烫,吃药了没有啊?”张绮月抽抽搭搭的问着,也不回头。 邹落梨并没有搭理,她都不知道张绮月问的是谁,为什么要搭理?直接进了盥洗间洗干净了手脸,出来命萍儿给自己沏壶茶来。 张绮月受了个冷脸,她自己也没趣,坐在床边哭了一会儿,又低声叫了几声表哥,王爷。 齐王始终没醒。 就这样哭哭啼啼小半个时辰,邹落梨上前去试了试齐王的额头,对张绮月道:“你回去吧,坐在这里哭半天,反倒搅得他睡不踏实。” 张绮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擦着眼泪起来,不情愿的走了。 邹落梨去衣柜中找出来丝绸中衣和松裤,到床边轻声唤了两声,见齐王睡得很沉,便掀开被子给他穿上了。 天渐渐亮了,齐王的体温也慢慢的下降,终于不那么烫了,虽然还是有些低烧,但已经无大碍。 邹落梨让厨房熬些粥过来,她自己去盥洗间洗漱收拾,一晚上没睡,精神已经很差了,洗了脸还能清醒些。 没想到洗漱出来了,就看见齐王醒了。 “你醒了?”她惊喜的忙凑上去。 齐王还有些昏沉,看着她问道:“你从老太妃那边回来了?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邹落梨伸手摸着他的额头:“你头疼吗?身体是不是很乏?” 齐王没有回答而是追问:“她怎么说的?” 邹落梨知道他是不放心,就道:“你放心好了,她根本没精神为难我。我看了她的脸色,应该确实没有恢复,也许是落得不干净,也许是其他方面的问题,总之气血亏得厉害,身体恢复不超过三成,所以这段时间才这么安静。她没精神,其他的人更不敢对我怎么样,所以说了几句话我直接就回来了。” 齐王听了这才放心。 正好丫鬟端着粥和汤药进来了,邹落梨扶着他坐起来,喂了吃了两口粥,又喝了药。 齐王躺下继续睡觉。 邹落梨再次给他诊脉,查看了眼睑舌苔,体温等等的,好转的明显。到底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用药及时,蒙头睡了一晚上,就已经快好了。 “娘娘,东平侯一家子再次告辞。”冬香进来回禀。 邹落梨想了想,起身换了件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一条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从屋里出来对冬香道:“你领着糖儿、甜儿留在这里,王爷醒了就去正殿东暖阁回我。” 冬香答应:“是。” 邹落梨带着萍儿、果儿从院里出来,薛晨带着几个侍卫还在这边,邹落梨叫他依然在门口守着,她出了内府,来到了正殿东暖阁。 莫七跟着进来,躬身回禀,也是说东平侯一家子想告辞。 邹落梨皱眉道:“东平侯世子被王爷打了,侯爷难道不想知道个究竟?为什么挨打?我们总得给个说法?” 莫七顿了顿,躬身道:“娘娘有所不知,昨天东平侯就在这里。” 邹落梨确实不知道,闻言惊讶:“东平侯也在?” 莫七道:“不但是东平侯在,还有褚宁伯……那个东平侯世子耍酒疯,就在正殿上。”他摇头道:“真真是不知死活。” 邹落梨冷笑起来:“既然东平侯清楚来龙去脉,现在还这般的急于告辞,这是想趁着王爷生病赶紧跑?回去了就没事了?王爷就不找他的麻烦了?” 莫七道:“恐怕东平侯打的还真就是这个主意。他毕竟是侯爷,回去了写个言辞恳切的道歉信,承认教子无方,在哭诉两句,他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想来这样王爷也不能就一定要将世子如何了。总得给留点面子。” 邹落梨想了想,道:“莫公公,你去跟东平侯说,王爷已经醒了,叫他们多住两天,大过年的也没好好招待他们,过意不去呢,明后天的再走吧。” 说着看着他:“语气要温和,但绝不能让他们走。” 莫七明白,躬身道:“是。”退出去了。 第175章 刺客 邹落梨起身回紫萝洲。 她来正殿这边,是以为东平侯会在这边,邹落梨自然是要问问,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就算只是来拜年的人,王爷突然的病了,也不好这么急匆匆的告辞,更何况东平侯世子跟王爷打架落水,王爷才病的。 却没想到东平侯根本不敢露面。 走回到紫萝洲门前的时候,看见东平侯夫人在门口不安焦急的来回走着,不时紧张的看看黑着脸挡在这里的几个侍卫。 “娘娘,那是侯爷夫人。”果儿忙低声说了一句。 东平侯夫人已经看见邹落梨了,急忙迎了过来福身行礼道:“娘娘。” 邹落梨点点头:“夫人来探望王爷吗?” 东平侯夫人就满脸涨红,紧张又窘迫,看了看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还有站在近处虎视眈眈的侍卫们,只能压低了声音语带哀求:“娘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邹落梨想了想,便示意丫鬟们不用跟着,和东平侯夫人两个人往旁边走了走,到了旁边一个小花园中的凉亭里。 “娘娘。”上了凉亭东平侯夫人便跪下了,哭着道:“世子从小娇生惯养,出言无状惹恼了王爷,全都是臣妾的罪责,臣妾昨日尚不知道缘故,还催着侯爷快点离开,若不是身边下人胆怯跟臣妾说了实情,臣妾还蒙在鼓里呢。臣妾罪该万死,只求娘娘看在侯爷年迈,只这一个子嗣的份上,饶了世子。” 邹落梨道:“即便你不知道缘故,催着侯爷走,侯爷却是清清楚楚的,昨天他一直都在当场,为何会顺水推舟两度告辞?王爷烧得厉害,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侯爷如此怠慢,夫人能扛下所有的责任?” 东平侯夫人哭着道:“那都是因为臣妾哭闹纠缠,侯爷也是万般无奈……” 邹落梨低头看着这个妇人,又觉着她十分可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东平侯父子两个怂货不敢出面,却让一个妇人来将所有的罪责都扛下来,真是叫人齿冷。 她伸手将侯爷夫人扶了起来,道:“此事到底是如何的,我尚不清楚,等王爷醒了再说吧。” 东平侯夫人怕的就是这个!王爷当时气恼之下追打他儿子,都把人扔水里了还不满意,还追到水里痛打,可见王爷的脾气着实不怎么好,若是等王爷醒了,必然还是恼恨,那不知道又要如何怪罪她的儿子。 她哭着再次跪下:“娘娘,求娘娘开恩,让他们父子回去吧,臣妾愿意留在这里等候,一切罪责臣妾承担……臣妾早上去求见老太妃,老太妃亦说臣妾说的有理,让臣妾来求侧妃娘娘允许。” 她去求过老太妃? 邹落梨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东平侯夫人想要承担一切,老太妃顺水推舟点头,是给东平侯一个人情。同时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同意,让东平侯夫人来自己这里碰钉子,以后东平侯一家子记恨的人就是自己。 都已经病了那么久了,还算无遗策呢。 邹落梨心里冷哼。 即便清楚老太妃的想法,邹落梨还是不能答应,就算是被记恨,也绝对不能放东平侯父子俩走。 她便道:“夫人,我跟你说清楚,这罪责你担不起。惹事的是世子,他不是三岁五岁的小孩子,惹了祸由大人帮他担着,王爷也不会那么糊涂,让你承担什么。我劝你还是别再说这些话了,回去了反倒是跟那父子俩说清楚,犯了错的坦然面对,王爷或许看在他勇于承担的份上饶了他,若是他躲在后面却推他母亲出来为他承担罪过,这种无耻不孝的行为只会让王爷和我深深厌恶。” “娘娘。”侯爷夫人哭着磕头,却也无话可说了。 “回去吧。”邹落梨说着,转身出亭子。 刚从亭子出来,就感觉亭子旁边的草丛好像是有什么活物动了一下,她扭头看过去,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侯爷夫人一声惊叫! 东平侯夫人因看见她要走,急忙的站起来想要追上,估计是还想哀求,但她才站起来就看见一个男人从亭子旁边的草丛里站起来,伸手在凉亭栏杆上一撑,人就跃了过来! 东平侯夫人不由自主的就尖叫起来,往前一扑伸手推了邹落梨一把。 邹落梨被推得踉跄了两步,脚下传来一阵剧痛,跌倒了。 但是这一下踉跄也避过了那个人的伸手一抓! 那个人追上来一步手腕一翻腕下露出一柄匕首,朝邹落梨的脖子刺了过来! 东平侯夫人整个人也往前踉跄着,又是巧不巧的挡住了那个人,那人只能将侯爷夫人揪住了,顺手往旁边一扔,再次来刺邹落梨。 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那边的侍卫们已经扑过来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走开了一些,离那些人是比较远,但是从那边能看见这边,侯爷夫人惊叫之前,薛晨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身形跃起来两三下便扑到了跟前,一脚朝那个人踢了过去! 那人忙闪开了,抬头就看见一道寒光冲着自己的面门过来,眼角余光还能看见另有三四个侍卫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一下没抓住,就失去了先机。 这个人心里非常清楚,所以并不跟薛晨对打,往后跃开直接退到了亭子外面,‘噗通’一声落了水。 侍卫冲过来了几个,有两个会水的几乎是跟脚就跳了下去。 这边,东平侯夫人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急忙的过来搀扶邹落梨:“侧妃娘娘,您没事吧?您……” “娘娘!” 有几个丫鬟婆子也乱叫着往这边跑。邹落梨一时跌在地上还站不起来,只觉着脚踝处剧痛无比,伸手揉了揉。 “娘娘,您是扭了脚吗?”薛晨上前查看,见她用手捂着脚踝的位置,便忙问道,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搀扶,手刚伸出来马上回过神来,急忙缩回去。 邹落梨点头:“好像是……”她扶着侯爷夫人的胳膊努力想站起来,刚动了一下就疼的重新坐下了。 “娘娘,奴婢背您!”一个婆子过来了,忙道。 于是众人手忙脚乱的将邹落梨扶到了这个婆子的背上,簇拥着急忙回紫萝洲。 第176章 扭伤 薛晨带着两个侍卫一直将邹落梨送到了二院,看着她被簇拥着进了内院,这才转身出来查问抓刺客的事情。 又吩咐一个侍卫去找李副统领,叫他多找几个人过来参加围捕,保护紫萝洲。 邹落梨被背着进屋,帘子一挑却看见齐王身穿一件单薄的长衫急匆匆的出来,差点迎面撞上。 她惊讶的叫道:“你干什么?才好点就又折腾?!” 正好齐王也在说话,急的不行:“伤到哪里了?”伸手直接把她从婆子背上抱下来,抱着回内室。 “我没事,就是扭了脚。你快点上床来!”邹落梨又气又急。 齐王将她放床边,弯腰将脚上的靴子脱了,托着双腿上床,因怕她生气,他自己也跟着上来,忙看她的脚踝:“扭到哪里了?” “你先穿上衣裳……”邹落梨气的不行。 两个人都是为对方着急,齐王为了能快点看看她扭伤的严重不严重,伸手接过慌乱的丫鬟递过来的棉袍胡乱的穿上,也不系扣子就看她的脚。 脱了足衣查看,脚踝的位置青了一片,已经微微有些肿,齐王看着她道:“我需要按按看骨头有没有事。” 邹落梨自己就是郎中,自然是知道的,点头咬牙:“按吧。” 齐王便一点点的按,查看是不是伤了骨头,邹落梨咬着牙忍着疼,她自己也能感觉地出来,疼的是筋而不是骨头,应该没有骨折,忙道:“好了好了别按了,应该只是扭了而已。”她吸着凉气。 “药酒!”齐王抬头叫。 冬香跟着邹落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猝不及防的有点慌,但并不乱,已经将药箱子拿了过来打开放在床边。 邹落梨自己在药箱子里找着:“没有药酒,但是有红花油。”她自己调制的,找出来递给齐王。 “我可要用力。”齐王道。 邹落梨点头:“知道……用力吧。”她扭开脸。 齐王为她揉擦红花油,扭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这种疼痛散开在了整个脚踝,按揉了一会儿就起效果了,痛感便小了些,应该也是痛麻了。 “还有哪里受伤了?”齐王擦完了药油,又问道。 邹落梨摇头:“没有了。”她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穿厚点就下床,吃药了吗?” 齐王将药油递给冬香,在丫鬟端来的水盆中洗了洗手,擦干了托着她的下巴:“你看我精神抖擞的,已经全好了,现在说你。” 邹落梨摸了额头,确实是不烧了,看他两眼清明神志清醒,确实是全好了。当然,还有些疲惫。 “你跌了一跤,还有哪里疼?”齐王问道:“刺客伤到你没有?” “没有,就只是扭了脚而已。我还没站起来,侍卫们已经冲过来了。”邹落梨想起来了,道:“对了,幸好东平侯夫人在跟前,帮我挡住了那个刺客。” “到底怎么回事?”齐王显然是听下人匆忙回禀的几句,具体怎么回事还不知道。 邹落梨就说了说:“我从正殿回来,东平侯夫人想给她儿子求情,把责任担下来,求我去旁边小花园里单独说,说了几句就有个人从旁边的草丛里跳出来。”她说到这里疑惑的蹙眉想了会儿,道:“好像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奇怪的味道?”齐王没听懂的问,接着又问:“蒙着脸吗?” “蒙着脸。”邹落梨点头,又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种香味,很奇怪……” 齐王也蹙眉,见她还在沉吟,便伸手轻轻拍拍她。冬香和萍儿在旁边站了许久了,萍儿嘴巴一张一张的一副有事禀报的样子,齐王便问道:“谁来了?” 萍儿忙道:“薛统领在外面。” 齐王就对邹落梨道:“我出去一趟。” 邹落梨点头,伸手帮他系扣子:“穿好衣裳出去。”将袍子上的盘扣都系上了,齐王下床去穿鞋系腰带,走了出去。 薛晨在堂屋等着,见他出来忙行礼:“王爷。” “人抓住了吗?”齐王问道。 薛晨道:“臣失职,没抓住。那人精通水性,且对府里的水道很熟悉,不知道从哪里逃脱了。” 齐王皱眉,道:“你看清楚长相了吗?” “蒙着脸没看清楚,但是那人穿着下人的服饰,却又不是王府内的装扮,臣正在追查。” 齐王点头道:“去查吧。另外,叫左长史去官府找些水性好的人,过了十五之后就叫进府,将府里整个水道全都摸一遍,所有漏洞全都堵上。” “是。”薛晨答应着。 屋里。 王爷一出去,冬香忙上前跟邹落梨禀报道:“娘娘,东平侯世子进府之后的走动都查清楚了。” “哦?” 冬香还没说就已经先咬了咬牙:“是大葱那个小蹄子。她嫁人之后暂时被分到凌霄阁帮忙,正好东平侯他们被安顿到凌霄阁休息。据和大葱一块儿服侍的下人娘子说,好像是……” 说到这里顿了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好像是东平侯世子跟大葱……勾搭上了。” 冬香还没嫁人,说着这些已经红了脸,道:“在屋里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那世子从那边出来之后,逢人就乱开玩笑,说什么王爷得了天仙美人的混账话……横竖就是从大葱嘴里说出去的,再无旁人!” 邹落梨恍然了,想了想问道:“这事是不是已经禀报给王爷了?” 冬香点头:“婆子来跟奴婢回禀的时候,王爷正好醒了听见,就叫奴婢来问,奴婢只能回了,王爷正生气呢,就听说娘娘遇刺了。” 两人正说着话,齐王已经进来了,过来便直接脱鞋上床,对邹落梨笑着道:“你也走不了了,倒是能陪着我,”他故意冲她暧昧的眨着眼睛:“在床上。” 邹落梨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抓住刺客了吗?” “没有。”齐王摇头,道:“不过确定只有一个人,而且可能是之前发现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吟了一下又对邹落梨笑,道:“没什么,过年了府里忙乱,客人进进出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进府的客人混进来的。” “什么意图呢?”邹落梨问道。 齐王又想了想,道:“再看看吧,多查些线索出来才能了解一些,现在就只是猜测,没什么用的。” 邹落梨便点头。 第177章 表妹的婚事 齐王伸手解她的衣裳。 邹落梨惊讶的忙伸手挡:“你做什么?” “睡觉啊。”齐王嬉皮笑脸的说了一句,见她马上就要变脸了,赶紧笑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调:“就只是睡觉!你不是照顾了我一晚上没睡吗?这会儿该困了,正好扭了脚哪儿也去不了了,倒不如好好补补觉。” 邹落梨指着那边的榻:“我去榻上。” “行了,就在这里凑合吧,我又不能吃了你!”齐王笑着:“再说了我还有事跟你商量,你离得那么远我怎么说?” “那我也……” “我真的不碰你。”齐王假装生气:“住在一个屋这么多天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邹落梨很无语,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知道了。 “躺下吧。那什么,我瞧着褚宁伯世子不错,要不把绮月嫁给他吧?”齐王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把她的棉袄长裙脱了,按着她躺下。 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不让她的注意力在同睡一张床上。 也果然,说的这事实在太突然了,邹落梨惊讶的全然忘了睡觉的事情,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要把张绮月嫁给别人?” 齐王扶着她躺下,将被子盖在她身上,转身将帐子放下来,却又看见冬香几个还在屋里,别别扭扭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进来,就道:“你们都出去吧,本王病还没好,侧妃脚扭了,下午到晚上的宴席就都不去了,让长史司那边的人陪着。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来禀报了。” 冬香等人忙答应着,赶紧退了出去。 齐王也躺下了。 邹落梨刚要起来,他马上先坐了起来,道:“你干什么?” “我……我坐着你说好了。”邹落梨看他将棉袍已经脱了,担心他的风寒反复,就推他道:“你躺下说,盖好被子。” 齐王就耍赖:“你不躺下我也不躺下,就这样。” 邹落梨无语。 “一人一个被窝,我真的不碰你,别矫情了,快躺下吧,一会儿弄得我风寒严重了怎么办?”齐王还埋怨她矫情。 邹落梨无奈,只好躺下了,有点别扭的道:“你要把张绮月嫁给别人?” 齐王这才满意的躺下,伸手给她将被子角掖好,道:“嗯。” “大葱已经嫁人了,她做的事情张绮月未必知道,再说了,就算是之前的事,张绮月似乎也不知道。”邹落梨觉着如此匆匆忙忙的给张绮月说亲事,太草率。 齐王哼了一声:“大葱为什么有哪些想法?还不是她们主仆私底下常说?” 邹落梨翻身看着他:“但是,你不是一直都想好好照顾张绮月吗?你……”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声音低了些道:“你其实一直都想让她做正妃,对吧?” 齐王也看着她,伸手想摸她的脸,被她眼睛一瞪,又缩了回去。 “好吧,我承认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齐王说到这里忙解释:“但那时候我还没有碰到你,我原本就该娶正妃,自然是娶一个不厌恶的,无论是赵曦月还是孙尚玉,都是老太妃的娘家人,我怎么可能让她们坐正妃之位,一辈子都被老太妃拿捏住?” “绮月才是我的亲表妹,相比之下,我自然是会扶她坐正位。”他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这是遇到你之前的想法,遇到你之后,尤其是你说你以后想过的日子,我听得明白,也想的明白。” 邹落梨脸有些红,这种话不用说的太多,只要心意相通,一两句便能明白。 她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尤其还是这种情况下,忙翻身向里背对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 “怎么是随便?我这一次就是专门给她相看女婿的,这几天进府的王孙子弟我都好好挑了挑,褚宁伯世子确实不错,为人温和厚道,年纪轻轻的说话做事也老成,绝对不会亏待了绮月。” 他在身后说着:“只是不知道伯爷夫人性情如何,倒是需要你多看看。” 邹落梨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她确实又累又困,昨晚上一夜没睡,早上起来一直到现在就没闲下来,跑来跑去的,还遇了回刺,脚又扭了,身心疲惫的很,现在躺在这温暖的被窝里,困意就一阵阵的袭上来。 也许是这段时间和他一个屋子习惯了,虽然别扭,但依然没能抵挡住困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齐王感觉到她呼吸慢慢的绵长,他说话的声音便慢慢轻了些,最后小心的起身来看她,果然睡着了。 齐王便小心的下床来,穿戴整齐从内室出来。 府里出了刺客,这不是小事。他怎么可能真如表面上一般的轻松?从堂屋出来低声吩咐冬香她们不要在院里走动,免得吵醒了娘娘,他来到了二院正堂,叫人再去找薛晨过来。 过了一会儿薛晨和左长史一起过来了。 两人行礼,薛晨禀报:“仍然没抓住,但是找到了和那刺客穿一样衣服的,是东城丝绸商张家的下人服饰,张家今天早上曾派了几个下人来拜年送礼。” 齐王皱眉想了想,道:“张家是本地人,且平常与王府也有来往,应该不是他们府上的人,可能只是被偷了衣服。” 薛晨点头:“臣询问过,张家府里这几天也是迎来送往的,且从各处回来了几个掌柜汇报生意情况,带回来一些脸生的下人。” 齐王道:“张家虽然是生意人,但是修桥铺路的很多善举,我这边有时候要做什么事,需要他们支持的时候也是义无反顾。”他吩咐薛晨:“衣服的事情去问问,也不用太大惊小怪,莫吓到了张家的老爷子。” 薛晨道:“是。”躬身出去了。 齐王问左长史:“你有什么事?”能跟着侍卫进内府,显然是有着急的事情。 左长史躬身道:“王爷,收到了定边侯的信笺,初十回来府上拜年,侯爷、侯爷夫人、世子,还有大小姐。”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信上说的是,送大小姐过来。” 齐王一听眉头皱了起来。 第178章 嫌疑人 邹落梨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身边被窝还有些温度,但是人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起来出去了。 这倒叫她松了口气,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又怕他促狭调戏。起身先看了看脚踝,昨天那一片青已经消失了,只是肿的有点厉害。 上面还有些红花油的痕迹,看着应该是才擦上没多长时间,想来是齐王醒来给自己擦得。 她下床慢慢的走着去盥洗间洗漱,出来就看见丫鬟已经进来收拾床铺了。 冬香急忙过来搀扶她坐在梳妆台前,蹲身想看看她的脚踝:“娘娘,你的脚怎么样了?可好些了?还疼吗?” “没事了,只是还有点肿,倒是不青了,也不疼。”邹落梨说着,叫她不用管了,给自己梳头。 “娘娘,昨天孙姑娘和张姑娘都来探望过,还有东平侯夫人、褚宁伯夫人,另有下午来的城里商贾人家三位夫人,奴婢请外院的曲嬷嬷去接待的。” 冬香一边服侍她梳头,一边低声禀报。 邹落梨点头,听见外室传来齐王说话的声音。 “身手看着像赵信?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济南吗?再说了,他能光明正大的进来,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邹落梨听出来他说的是昨天那个行刺的人,不由得蹙眉,赵信为什么要行刺自己? 赵信是定边侯的人,定边侯或者老太妃要杀自己?让赵信动手,那不是太明显了吗? 薛晨的声音:“是能光明正大的进来,不过他光明正大进来只能见老太妃……” 齐王沉吟:“你是说,偷偷摸摸进来,他想见的人不是老太妃?”顿了顿又问:“行刺侧妃又是何图?” 薛晨:“这个臣尚想不透。” 邹落梨低声吩咐冬香,挽个简单些的发髻。 外面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齐王便踱步走了进来。 邹落梨已经梳妆好,被扶起来站着,冬香去拿衣裳欲服侍她穿戴。 齐王摆手叫冬香出去,他拿了件家常的缂丝绵褙子过来帮她穿:“你今天脚还没好,就别出去了,好好歇一天。” 邹落梨倒不急说这些,忙问道:“薛晨说那个刺客是赵信?他为何要杀我?他是侯爷的人,又常来看老太妃,若是他行刺与我,这不是太明显了?侯爷和老太妃该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 齐王点头:“不错。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赵信还不一定呢,薛晨只是觉着身手比较像而已,但是他们之前不过交手了一次,认错了也未可知。”他帮她穿好了衣裙,扶着她坐在榻边:“定边侯初十过来。” 邹落梨又是意外:“定边侯要来?他往年来是不来?” “一般不来,只是派世子或者夫人过来而已,为的是避嫌,免得被人说与我这王爷过从甚密。”齐王说着摇头冷笑:“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像是为我考虑,其实只怕被人说与老太妃过从甚密罢了。遣了夫人来,该说的话照样都说了,也不耽误什么。” 不等邹落梨再问,又道:“还要带着赵曦月过来。” 邹落梨惊讶的看着他。 却没想到门口传来一声脆响,瓷器掉在地上的声音。两个人全都扭头看过去,见萍儿慌里慌张的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果儿跪在一旁:“奴婢无状惊到了王爷和娘娘,奴婢该死。” “没什么,收拾了就是。”邹落梨说了一句,叹气苦笑道:“赵姑娘手段狠辣,上一次差点置我于死地,就是我听见了心里都是一哆嗦。” 这话算是给果儿解了围,果儿赶紧和萍儿一起收拾。 邹落梨问道:“这是老太妃的意思?” 齐王想了想,点头道:“只怕是她的意思,老太妃之前存有私心,又防备定边侯,又不喜赵曦月,所以拖着婚事。但是经过了这一次落胎,你封了侧妃,她便感觉到了紧迫,所以改弦更张,决定要促成赵曦月为王妃之事。” 邹落梨道:“定边侯亲自送过来,也是因为这个?” 齐王点头:“应该是如此。” 邹落梨想说什么,又顿了顿。 齐王看着她叹气道:“你为何不问?难道你还疑我不成?我对她们三位都无任何男女之情,之前只是因为我必然要娶妃的,娶谁都是娶,只要不让老太妃的侄女外甥女抢去了正妃之位,她们如何争我根本不在意。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你,我连绮月都要安排嫁人,更别说那两位了。” 他起身过来坐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腰,轻声道:“落梨,我并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唯有在你面前,我才能放了心的嬉笑玩闹,不怕有什么口实不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你在我面前又何须犹疑?无论怎么想的,心里有任何的不痛快,都可以说出来。” 邹落梨心中感动,这些日子他做的那么多,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感受不到? 轻轻靠在他怀里,低声道:“我怎么会疑你,只是想起那位赵姑娘,”她苦笑:“那姑娘做事太嚣张,我还真有点顾忌。” 齐王忙道:“你要是担心,我叫定边侯当时便领回去!” “不用不用。”邹落梨忙直起身,看着他道:“只是说说而已,我又不傻又不笨,该怎么做自然是心里有数的,赵姑娘这一次来,我和以前也不同了,自然不可能还像以前那般没有还手之力。” 她的手被他紧拉着,笑看着他:“老太妃叫的,定边侯亲自送来的,岂能当场叫领回去?太妃和定边侯在你这里都是长辈,要对付他们需要徐徐图之,不可妄为。” 齐王还是想了想。 邹落梨笑着轻轻顺着他的胸膛:“我要应对她也有法子,你不用担心,说起来她直来直去的,暴躁嚣张,心里想的什么都在脸上,其实好对付,只需要你给我多添几个人手。” 齐王便道:“你想要谁,只管说。” 邹落梨想了想,道:“没有确切的谁,只是那天看见莫公公叫人收拾大殿,有几个嬷嬷着实的伶俐,说话做事特别利索,我这边丫鬟们都是好的,只是婆子略微有些弱,多找几个嬷嬷过来便可。” 齐王点头:“叫她们今天就过来。” 第179章 东平侯请罪 冬香进来回禀:“王爷,东平侯在正殿那边请罪呢。” 齐王皱眉。 邹落梨已经问道:“是东平侯本人吗?” 冬香点头:“是。” 邹落梨便转头对齐王道:“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就让他们走吧,说了好几回要告辞了,觉着也是吓得够呛。” 齐王哼了一声道:“原本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不过昨天侯爷夫人帮你挡了那刺客两次,倒是也有功劳。”说着起身去找自己的衣裳:“估计褚宁伯今天也会告辞,要不我想个办法叫世子过来一趟,你见见?” 邹落梨起身想服侍他穿衣,齐王忙过来按住她叫她坐着别动。 邹落梨好笑的道:“这成何体统?” “怎么不成体统?如果要告辞,伯爷夫人肯定会来找你,便让他过来请他母亲之类的借口,你见见。”齐王找出来挂在衣柜中的一件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穿上了,这才过来让她帮忙系扣子腰带。 “你是绮月的嫂子,总应该给相看相看。”他笑着说道。 邹落梨想了想,对于齐王来说,张绮月到底不同,她的婚事肯定不会那么草率,这也是能理解。于是点头:“那好吧,我便看看。”一顿又道:“但其实只看一眼能如何?最多就是看长得好不好。” “这便行了,还想怎么着啊?人家毕竟是伯爷世子,说白了,绮月父母双亡,娘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人家若是能答应,那也是看在绮月是我表妹的份上。” 齐王到底还是以现在人的正常想法给张绮月找婆家。 邹落梨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应允。 齐王穿戴整齐,正要出去,邹落梨又想起来了,忙道:“赵医正被禁在医所不能出来,你今天有时间去处理一下?” 齐王几乎没有想就直接摇头:“晾他两天,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本王的怒气。”他笑着对她道:“没事的,事情这么多,一件一件来不着急。” 说着出去了。 丫鬟马上进来扶着邹落梨往外走,欲送送他,齐王走到院里了又传来声音:“别出来了,好好坐着别乱动。” 邹落梨便坐下了,让冬香把内室的窗户打开一会儿,药油味太大了。 “娘娘,您的脚如何了?奴婢给你擦些药油吧?”萍儿过来询问。 邹落梨道:“没事,早上已经擦过了。” 丫鬟们便忙着开窗、熏香,又怕她觉着冷,端来了炭盆放在堂屋。 忙了一小会儿,甜儿跑着进来禀报:“娘娘,正殿那边的孙嬷嬷和好几个嬷嬷过来了!” 邹落梨没想到这么快,忙道:“叫进来。” 甜儿就去传,一会儿几个嬷嬷进来了,果然是之前在正殿那边的,过来福身行礼。 邹落梨笑道:“因着我这边缺几位持重管事的嬷嬷,便跟王爷提了提,让你们过来帮着整顿一下,院里的这几个姑娘年纪小,之前也不是一个地方服侍的,正经的规制也不是很明白,怕不懂闹了什么笑话,你们今后多提点着她们,这边的内务什么的,就摆脱你们了。” 几个嬷嬷忙躬身道:“是,娘娘尽管吩咐,奴婢们必将尽心竭力。” 邹落梨叫冬香领着她们去安顿住处,搬她们常用的东西什么的。从正殿搬到内宅这边来,到底不近,还得寻车辇。 紫萝洲这边院内院外的找东西搬东西,便忙起来了。 齐王从内宅出来,到了正殿这边,上了台阶果然看见东平侯和东平侯世子跪在台子上,听见他上来的脚步声,全身伏地磕头,瑟瑟发抖。 齐王哼了一声上前,道:“东平侯这是要走啊?” “臣罪该万死!是臣管束不严教子无方,逆子污言秽语惹恼了王爷,都是臣之过,臣愿领罪。”东平侯带着哭音道。 “听说本王生病的时候,你们三番两次的想要告辞?”齐王冷冷的道。 东平侯便重重的磕头:“那全都是夫人的意思,夫人哭闹,擅自找人往娘娘面前递话要告辞……” “无耻!”齐王怒了,骂了一句:“没承担的两个怂货!让妇人出来扛罪过,真真是不要脸了。” 说着上前去将那东平侯世子踢了一脚,道:“你还有没有点人伦孝道?喝了点黄汤你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说浑话的时候不是能的很?认罪的时候就屁都不放一个,让你爹、你娘给你承担罪责?你他娘的哪里还有点人味?!” 东平侯世子浑身乱哆嗦着,真的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只管连连磕头。 齐王原本气都消了,现在又被他这副样子气的够呛。 “王爷!”一个穿着深紫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的四十来岁的妇人从台阶上来了,急急跪在了那边:“都是臣妾无能不贤,没能给侯爷生下正嫡子嗣,又没能教导好世子,都是臣妇的罪过。” 伏地磕头。 齐王听着这话,猜测这位应该是东平侯夫人,他感激东平侯夫人昨天救了邹落梨,对她就很客气,忙让莫七过去将夫人扶起来,道:“夫人请起。昨天你救了侧妃娘娘,本王十分感激。” “臣妾万不敢当,这是臣妾应当应分的。”侯爷夫人被扶了起来,哭着再次求情道:“王爷饶了世子吧,世子到底年幼无知,这一次也是受到了教训,回去了侯爷自然会严厉教导,必然不会再犯。” 齐王看了看那位看着比自己岁数都大的世子,这还‘年幼无知’呢?心里摇头,这东平侯一脉看着就算是完蛋了。 一来他非常感谢东平侯夫人,二来说白了东平侯如何,跟他也没有关系,这位侯爷偏安一隅很多年了,在朝中没有什么牵扯,除了这么个爵位之外再无其他,现在看看世子又这么不成器,估摸着爵位也就三代到头了。 还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便对东平侯道:“侯爷请起吧,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本王不追究了。” 东平侯连连磕头道谢,称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儿子,这才颤巍巍的爬了起来。一家子躬身告辞,下台阶回去了。 莫七示意饶超送一送便可。 齐王进了正殿。 第180章 办个家宴 薛晨进来禀报刺客的事情。 依然是没抓到。 这么长时间了,齐王也估计到了应该是抓不住了,道:“人都撤了吧,正是过年的时候,别把动静闹得太大。后天定边侯就要来了,赵信应该会跟着现身,你多注意他就行了。” 薛晨答应:“是。”又道:“估计他料定会有人盯着他,也不会做什么反常的举动。” 齐王道:“如果从护城河水道进出王府的人真是他,那么必然不是受定边侯或者老太妃的指使,这两位绝对不会做这种多余的蠢事。也就是说,府里还有其他的人能指使赵信——之前的硼砂毒出现在府里,说明这府里有皇帝的人。这几条线索你查查,看看有没有关联。” 薛晨明白了,躬身道:“是。” 他们在殿内说了一会话,莫七就进来禀报:“王爷,褚宁伯和世子、公子们前来告辞。” 齐王便让薛晨去忙,这边让将伯爷一家请进来。 褚宁伯带着三个儿子进来了,躬身行礼。 齐王笑着请他们坐下,道:“突然的闹了些事出来,倒让伯爷看笑话了,又病了一日,冷落了你们,失礼的很。” 褚宁伯忙道:“都是东平侯世子酒后无礼,王爷教训他是应该的,只是王爷千金之躯受了这么大的气,又拖累的病了,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实在也是便宜了那混账世子。” 齐王好笑。 这位褚宁伯叫梁常,是武将出身,性格比较耿直敢言。爵位是他祖父驻守边关的时候,与狄瓦打了数十年的仗,一分国土都没有丢失挣来的,梁家就是习武世家,世子叫梁泽,也是从小练武之人。 莫七领着几个小太监端了两个黑漆彭牙四方桌上来,又另有太监端了茶奉上。 齐王做了个请喝茶的手势,道:“栖霞虽有些矿产良田,但到底偏了些,当初褚宁伯为何要请旨去栖霞长居?” 褚宁伯笑着道:“王爷有所不知,栖霞原是臣祖母的老家,臣的祖父出身不好……”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道:“其实朝里好些人都知道,臣的祖父是讨饭的出身,连老家是哪里的都不知道。要饭的时候正赶上朝廷征兵,便当了兵了。打仗有功,这才挣来了这个爵位,现在边关安宁,臣告老还乡,也就只能会祖母的老家落脚了。” 齐王恍然,又问了问栖霞那边的情况。 褚宁伯一边回答一边心里琢磨。栖霞离青州虽然不近,但这几年的跟齐王也有些来往,那边的大致情况王爷是知道的,现在如此询问倒不知道什么意思?听着听着,终于听出来一些眉目,似乎是结亲的意思? 正好这时候齐王也笑着问道:“原本想找个时间跟伯爷好好聊聊的,横生出这些事端,也没空多聊了。昨天和侧妃说起来伯爷的家事,侧妃就叫问问,世子今天多大了?” 褚宁伯恍然了,果然没猜错,忙笑着道:“犬子今年虚岁二十。” “成了亲或者定亲没有?” 世子梁泽就也明白了,脸一红低下头去,他的两个兄弟还小,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全都看着哥哥嘿嘿嘿的笑。 褚宁伯笑着道:“尚未定亲。这孩子的曾祖母在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去世的,两年后祖父也过世了,连着守了五六年的孝,婚事就暂且的没提。” 齐王点头道:“原来如此。”看了看褚宁伯,笑道:“二十岁了还没成亲,真的也是该着急了。想来伯爷也知道,本王这里住了几个表妹,都是十七八岁,十六七岁的年纪了,本王为着她们的事情也是着急的很。” 褚宁伯笑着连连点头:“可不,这年岁说起来都不小了。” 齐王道:“老太妃娘家的那两位表妹吧,说到底还有她老人家做主操心,我倒是也不十分的着急,只有我生母娘家的这个表妹,年纪也不小了,父母又过世的早,我很早就接来府里住着,就是想给找一门好亲事。” 说着喝茶。 这就等于说明白了,说亲的这位表妹的身份。 褚宁伯倒是很情愿的样子,笑着忙道:“王爷生母乃是先皇后宫的贤妃娘娘,听说贤妃娘娘出身苏州,最是温婉贤淑,想来王爷表妹也是聪慧温顺的姑娘,这要是谁能求娶了去,真是好福气呢。” 他这话分明就是很情愿的意思。 齐王笑了,道:“温顺倒是真的,只是聪慧嘛,就未必了,有些呆的。”他笑着问梁泽:“世子,你母亲呢?” 梁泽忙起身道:“母亲进内宅去给老太妃和侧妃娘娘告辞。” 齐王道:“想来现在应该在侧妃那边,你去请你母亲过来吧。” 褚宁伯父子心里都明白,这是将世子支开,估计王爷要跟伯爷谈婚事了。世子躬身行礼,红着脸退了出来。 莫七亲自领着梁泽进了内宅,来到了紫萝洲,往里禀报询问伯爷夫人是不是在这里,世子寻来请夫人去正殿。 过了一会儿,邹落梨陪同伯爷夫人出来了,送夫人的同时,也见了见世子。梁泽上前行礼,邹落梨回礼,简单说了两句,他们母子去正殿,邹落梨转身回房。 午时,齐王也没有回来,反倒是传来了在正殿那边设家宴的消息,齐王派了一顶肩舆过来,抬邹落梨过去。 “这是婚事谈的顺利吧?”冬香和萍儿服侍邹落梨换衣裳,说着。 邹落梨点头:“估计应该是。”早上褚宁伯一家子是来告辞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应该就走了的,现在又留下来用午宴,显然是婚事谈的多,耽误到了现在。 谈得多,那就是顺利呗,如果议不了亲,三两句话就能说完了,何须这么长时间? 自己脚都扭了,还巴巴的派了肩舆过来找自己过去,说不定都谈到哪一步了。 穿戴整齐,丫鬟们搀扶着出来坐上肩舆,一路来到了正殿这边。 齐王在外面等着她,见肩舆过来便跑下了台阶来迎,亲自扶着她下来,笑着道:“褚宁伯很乐意,连他儿子的八字都跟我说了,一直聊到现在,索性便留下来用午膳,办个家宴。” 邹落梨笑道:“我猜就是这样。” 第181章 活王八 齐王索性便将她打横抱起来,抱着上台阶。 邹落梨险险的压住了惊叫,满脸通红的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齐王‘噗’的笑:“你现在越来越爱跟我讲规矩了,怕什么?又没有外人看见。” 周围真就是众目睽睽,两边侍卫林立,太监嬷嬷们一大堆,在他眼里居然是没有外人看见。 邹落梨在多说两句,已经被抱上台阶,又有两个太监抬来了一个座椅肩舆,齐王将她直接放在了肩舆上。 从这里到正殿门其实就是几十步的距离了,抬着走到跟前,褚宁伯带着一家子在两边候着,躬身行礼。 邹落梨被搀扶着从肩舆上下来,回礼道:“失礼了。” 众人进了侧殿。 殿内放了两张雕花梨木四季富贵圆桌,男子们坐一桌,女人们坐一桌,中间放着一张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 褚宁伯夫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略微的发胖,笑容可掬的时候很有点像慈祥的弥罗佛,加之她心里应该清楚,王爷要办这顿家宴,可能有一半的原因是想帮他表妹看看她这个未来的婆婆脾气性情怎么样,所以她一直安静慈祥,温和有礼。 大户人家中,婆媳关系是很重要的,有个善良好脾气的婆婆,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的说,新媳妇未来的日子会好过。但如果婆婆的脾气不好,那么即便相公对新媳妇再好,那也没多大的用,将来的日子不会有多好。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得出来齐王对这位表妹的重视。 王爷重视,褚宁伯一家子反过来当然也就重视这位表妹。 邹落梨听着那边桌上王爷和褚宁伯的说话,真的倒是说的很多了,话已经基本挑明了。 “今天看样子是来不及了,从青州回栖霞怎么着也得几个时辰,即便是午后马上走,可能不及赶到家天就黑了,到底带着家眷,路上也不放心,不如明天一早再走。”齐王笑着道:“正好,晚膳请夫人和姑娘们进内宅用吧,把表妹请出来见见。” 褚宁伯一家当然愿意了,伯爷笑着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齐王高兴,叫多温几壶酒,他们那边倒喝了起来。 邹落梨知道,王爷并不是贪杯,是想让这位褚宁伯世子多喝几杯,然后看看他的酒品如何,毕竟昨天才发生了那位东平侯世子耍酒疯的事。 还好,隔着屏风看,褚宁伯世子应该是喝了三五杯左右,但依然还有礼数,话少了些,应该是觉着自己喝多了不该乱说话,嘴巴闭的紧紧的。 午宴结束之后,因为褚宁伯和世子都多喝了几杯,齐王也是才病愈,大家便各自回去休息,顺便也是和自家人商量一下婚事。 褚宁伯一家回了客院,齐王和邹落梨坐着肩舆回紫萝洲。 “娘娘,不好了!”才进了紫萝洲,邹落梨的肩舆还没有停下,冬香从后面追上来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消息已经传到了飞霞苑,说是张姑娘要上吊呢!翠缕急的不行,只能过来找您问怎么办。” 邹落梨猛地扭头,惊讶至极:“上吊?”不至于吧? 赶紧先吩咐冬香:“你先和孙嬷嬷带几个人过去,一定压住了别叫闹起来,人家褚宁伯一家子还在府里呢,不要让一丝风声传到人家耳朵里。” “是。”冬香赶紧招呼孙嬷嬷几个人跑着出去了。 齐王的肩舆先到的,他过来预备抱着邹落梨进去,就看见冬香急吼吼的跑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别告诉我是绮月闹起来了。” 邹落梨微笑:“你倒是真了解你的这位表妹……应该是知道了,说是要上吊呢。” 齐王也是猛听见了着实惊讶:“上吊?闹这么大?”想了想对旁边的萍儿道:“去把张姑娘请过来,有什么不满的当面来闹。” 邹落梨不等萍儿说话就道:“王爷难道不亲自过去看看?” “除了老太妃,还没有谁能让本王亲自过去……”齐王话没说完就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她的脸蛋一下,道:“你莫笑,叫她来把话说清楚,她必然还是要找你讨说法的,你当你没事了?” 邹落梨哼了一声:“你自己的表妹,你又是如此了解,何须我多说,又找我讨什么说法?”她要从肩舆上下来,转身找人扶自己。 齐王笑着忙伸手将她抱起来,抱着上了游廊进屋,一边笑道:“别说负气话,我是真的看好这门婚事,可千万莫叫那个不懂事的丫头把婚事搅黄了。她若是私下里找你,你一定劝着些。” 过了一会儿,邹落梨才道:“知道了。我尽力吧,至于听不听得,我也不敢说,你的这些表妹们……她们三个什么性子你最清楚。” “也就是绮月了,其他的人我都懒得管,更不会让你去碰她们的钉子。”齐王笑着:“绮月这边,就只能让你委屈委屈,帮忙劝劝,她要是说什么不懂事的,你只管放开了教训,听不懂就说白了,话给她讲明白。” 邹落梨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叹气道:“幸好那个爱挑事的大葱嫁人了,现下绮月身边留下的大丫鬟翠缕还是很明白事理的,知道要压住她们这位不懂事的姑娘。不然若是大葱还在,说不定这会儿已经闹得褚宁伯那边已经知道了。” 齐王被提醒了,叫了一声:“哎呦,你一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邹落梨惊讶。 齐王摇头道:“早上事情太多了,居然忘了处置这个丫鬟,原本是想把大葱干脆赏给东平侯世子,既然勾搭上了,留这样的人在府里以后万一在闹出什么丑事,丢的是王府的脸。” 邹落梨惊讶的道:“赏给东平侯世子?但是你不是已经把大葱嫁给哪个门房掌事了吗?” 齐王点头:“所以交代他们和离啊,不然呢?大葱和东平侯世子勾勾搭搭,她的新相公就该当这个活王八?” 邹落梨嫌他说话难听,打了他一下。 齐王‘噗’的笑:“这不就是吗?” “为什么要赏给东平侯世子,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邹落梨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便问了一句。 齐王冷笑:“大葱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正好凑一对儿。东平侯世子妻妾多,大葱不是爱算计这方面的事吗?去了岂不是如鱼得水?”摇头:“结果给忘得干干净净。” 说着话,已经进了屋了。 第182章 闹着要上吊 孙嬷嬷她们几个是正殿服侍的人,很清楚怎么治张绮月。 不嫌麻烦的找了辆车辇来飞霞苑,半请半强迫的夹着张绮月上了车辇,两个嬷嬷也跟着上来,一边一个将她夹在中间,看着像是劝解,但只要张绮月发出点哭哭啼啼的声音,就被她们拿吃的点心茶水的,请她吃请她喝的堵她的嘴。 张绮月虽然在王府几年了,但这架势还真的没见过,她胆子小又懦弱,被吓得一时也不敢发出声音。 车辇在内府的甬道里走着,是有些奇怪,但这些天先是老太妃病了很久,然后王爷也病了,侧妃娘娘又扭了脚,车辇肩舆用的多,便也能理解。 因此倒是没引起什么格外的关注。 来到了紫萝洲,孙嬷嬷等人夹着张绮月下了车,簇拥着送进了堂屋,张绮月白着脸再看到了齐王的一瞬间,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 “王爷……表哥,她们,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齐王沉着脸道:“你要做什么?你在房里闹什么?” 张绮月哭了起来,那手绢捂着脸,一会儿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却不说话了。 齐王皱着眉头等了一会儿,见她只哭个没完,一个字不说,极度的不耐烦起来,道:“我今天把话给你说明白,褚宁伯世子和你很般配,这婚事我很满意,晚膳你在这边用,褚宁伯夫人要过来相看你,你好好表现!” 张绮月呜呜呜的哭着,声音大了些,明显不愿意。 齐王声音高了些:“你哭什么?难道想在王府当一辈子老姑娘?”说了一句,停顿会儿可能觉着自己口气太过厌烦,缓了缓道:“表哥把话给你说清楚,我已经娶了你嫂子,今后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的,就只是她了,绝无其他可能。你这样拖着就是白白耽误终身,而且名声还不好听。” “那个褚宁伯世子,为人稳重老实,又是将门出身,性子好,懂事,家世又好,那位伯爷夫人脾气忠厚,必然是个好婆婆,能找这样的人家很不错了。” 齐王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见张绮月的哭声更大了些,好像专门哭给自己听得,他的不耐烦终于暴发了,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步,道:“你要是寻死觅活的不愿意,搅黄了婚事,今后就没这样的好机会了,你自己想清楚!” 里屋邹落梨听着就觉着不对。 难怪以前在齐王那边见到几位姑娘的时候,他总是一脸的不耐烦,原来还真就是如此。 她忙咳嗽了两声。 果然,齐王马上进来了,看见她脸上的怒气才消了些,道:“那丫头太不懂事了。” 邹落梨笑着道:“王爷,你身上这件衣裳太薄了,再加一件夹袄吧。”说着示意了一下,自己出去劝。 齐王明白了,在她耳边轻声叹气道:“交给你了。” 冬香和萍儿扶着邹落梨从屋里出来。 坐下了,邹落梨看见张绮月坐在那边一直捂着脸哭个不停,先没说话,而是吩咐萍儿:“出去叫烧些热水,煮几个鸡蛋。” 萍儿答应出去了,邹落梨对张绮月道:“姑娘为什么要闹呢?不满意这桩婚事,还是干脆就不想要婚事?” 张绮月依然哭着不理她。 “姑娘还是想嫁给王爷吧?”邹落梨道。 这一下开门见山,果然惊着了张绮月,她的哭声一下就顿住了,放下捂脸的手看着她,气的嘴唇都哆嗦,脸上又羞又恼。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大家心知肚明的,何必装不知道?”邹落梨道:“估计姑娘想的不单单是嫁给王爷,还是要嫁给他做正妃。现在王爷虽然有了个侧妃,但好歹正妃之位还空着呢,你还有希望。所以听说王爷要把你嫁给褚宁伯世子,是不甘心对吗?” 激将法很管用,张绮月终于忍不住了,又哭又怒的道:“你休要胡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算计这些?我,我从未想过……” 话说了一半却不说了。 邹落梨等了半天,她也没说出来,只能问道:“你从未想过什么?从未想过嫁给王爷,还是从未想过要当正妃?” 张绮月不说话,依然是羞恼交加。 邹落梨道:“刚刚王爷的话都说的很明白了,你难道听不懂吗?这话说出来伤人,王爷是不想伤了表兄妹的脸面,才一再的只是暗示你,你是非要让人将话说出来?” 张绮月狠狠咬住了下嘴唇。 旁边的翠缕又是担心又是着急的,紧张的随时想出来说几句似得,强行忍着才能忍住了。 不过听侧妃娘娘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之后,翠缕脸上的焦急之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因为她明白,侧妃娘娘能说得动自家姑娘。侧妃娘娘太聪明了,一句话就让姑娘止住了哭泣,虽然是生气了,但不继续哭是最好的,免得眼睛哭肿了,晚膳的时候让伯爷夫人看出来,那就不好了。 邹落梨道:“王爷刚刚说,绝无其他可能,你这样拖着就是白白耽误终身,而且名声还不好听。这话你应该听得懂吧?拖着就只是耽误你自己,你好好想想,真的就为了你自己单方面想的事情,一辈子呆在王府里?现在也就罢了,再过两年,你过了二十岁,怎么自处?等赵、孙两位姑娘都走了,府里只有你一位老姑娘之后,你又该怎么自处?” “做人不应该只看眼前,总得往前看,你难道就不想想一两年、两三年以后的事情?” “在正妃这件事上,赵曦月是最咄咄逼人的小姐了,可是你看见她做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没有?为什么她都不肯这么做?就是因为她知道,丢人啊!身为千金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以后还怎么自处?一旦传出去了,怎么活人?” 邹落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语重心长了些:“其实在王爷眼里,你始终和赵、孙两位姑娘不同,所以他才费尽心机的给你找合适的门当户对的婚事。他的这番苦心,你是打算就这么辜负了吗?他绞尽脑汁,你却弃之如敝履?” “我没有……”张绮月又急着辩解,恼怒中多了几分着急。 第183章 赵医正告老 邹落梨微微冷笑:“没有?那你为何要闹着上吊?” 她毫不留情的拆穿让张绮月简直无地自容。 事情就是如此,很多话不说开是为了给大家留脸面,但其实各人心里明白。邹落梨现在直接说开了,就是不给她装的机会——你既然都闹着要上吊了,那还装什么? “你但凡有一点点体恤你表兄的苦心,也不该如此。”邹落梨看着她继续说着:“他这般为你考虑,你却一点不领情,你试想一下,若是换成了你为别人如此费心周到的盘算将来,对方却哭闹着要上吊,你是什么心情?” 张绮月脸涨得紫红,眉梢的怒气倒是少了些:“并不是如此……你故意这样说……” “我故意这样说?你就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邹落梨道:“大葱走了之后,你这段时间难道就从没有好好想过?” 张绮月脸色一下就变了。 身后的翠缕、翠钏脸色也变了。 大葱是从小服侍张绮月的人,是她贴身的丫鬟,她被配人,对张绮月的触动自然是很大,张绮月岂能不想? “之后大葱做了些什么,想来你也知道了,她不就是钻了牛角尖,自以为是的例子吗?” 张绮月脸色难看了起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又开始绞手绢。 这话真的就是已经说的明明白白的了,大葱就是前车之鉴,自以为是的做一些事情,以为王爷对她始终是不同的,结果呢? 但其实,王爷的话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不想去仔细琢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邹落梨看她脸色一变再变,就知道心里头明白的很了,语气缓和了些道:“你表兄疼你,亦是因为一直以来你都懂事,你若与赵曦月一样,他又怎么会疼你惜你?” 说到这里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不要再做糊涂事了,为了你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莫要将你表兄的一番怜你疼你的心思都给耗没了。” 张绮月低下头去,半天没说话,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一直变着。 邹落梨知道她是已经被说动了,只是必然是有不甘心,毕竟这件事她想了很多年了,于是示意了翠缕一下。 翠缕是个很懂事的丫鬟,一向心思清楚,邹落梨对她还是挺看重的,给她使眼色,是想让她劝一劝。 翠缕是张绮月的身边人,张绮月看成是自己人,这个时候已经有些被说动了,自己人再去劝劝,她应该全然的能够明白。 “你回去吧,晚上伯爷夫人在这边用晚膳,你若是过来呢,我就当你是回心转意了,此事便可以继续谈下去。你若是不过来,那我和王爷就知道了,你依然不答应——不过你要想清楚,这桩婚事你不愿意,以后你表兄未必会在给你寻其他的婚事,你愿意一直这么耗下去,那就耗下去。” 邹落梨说着,示意丫鬟去把张绮月扶出去。 冬香上前,翠缕赶紧先将张绮月扶了起来,轻声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张绮月其实是个没主意的人,刚刚王爷将话说的那么明白,她已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现在被邹落梨劝说了这么大半天,真真是掰开了揉碎了说的清清楚楚,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依然固执己见? 她又怕侧妃说的成真,自己的事情以后真的没人管了。万一赵曦月和孙尚玉最后都想通了,嫁人了,府里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一个老姑娘…… 张绮月不敢想像那种情况。 自怨自艾又不知所措,被丫鬟扶着站起来,头晕脑胀的走出了紫萝洲。 刚走出来没几步,后面萍儿追了上来,给翠钏手里塞了几个煮熟的鸡蛋,笑着道:“将鸡蛋皮剥了,趁热在眼睛周围滚一滚,就不会肿起来了。”她又看了看翠缕,笑着道:“晚膳是酉时正左右,酉时初过来是最好的。” 翠缕点了点头。 紫萝洲屋里。 张绮月一走,邹落梨就让冬香搀扶着进了里屋,却发现齐王居然睡着了,应该是病才好,中午又喝了些酒,到底是有些疲累的。 邹落梨便不让人惊动,上前给他盖好了被子,伸手试了试,温度正常,便叫冬香悄悄扶自己出来。 刚出来,果儿就上前来低声禀道:“娘娘,医所那边传来了话,赵医正想见娘娘。” 邹落梨皱眉有些惊讶:“想见我?” “正是。”果儿道。 邹落梨想了想,让果儿去叫肩舆进来,她过去看看。 一会儿肩舆停在了院子里,邹落梨带着冬香和萍儿、果儿,孙嬷嬷和另一个姓江的嬷嬷,出了紫萝洲。 从紫萝洲到医所便有些远了,从内宅出来顺着夹道一直走,走了两刻左右才到。 医所这边依然是和以前一样,独独这一次门口多了两个侍卫站立,显然是盯着不让赵医正出去。 肩舆一直抬到了医所里的正堂,丫鬟扶着她下来,进了屋子。 赵医正站在后窗户边正看着外面发呆,冬香说了一句:“赵医正,娘娘来了。”他才回神,回头看了看便过来行礼。 “免礼。”邹落梨坐下了,问道:“找我来什么事?” 赵医正躬身道:“臣欲辞差告老。” “哦?”邹落梨挑眉:“不等朝廷和太医院的决断了?” 赵医正躬着身子看着地,过了一会儿才道:“娘娘,臣问心无愧。” “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告老?”邹落梨冷笑。 赵医正慢慢的直起身,看着她道:“臣是医者,给病人看病是臣的本分,臣不会去管病人是怎么生病的,为何生病……娘娘也是医者出身,该清楚这一点。臣说的问心无愧,是身为医者的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继续道:“至于王府中的事情,臣原本就不愿意牵扯。臣已年近五十,在太医院和王府医所效力了半辈子,现在想告老还乡,在老家开个诊所药堂,给普通百姓们看看病,我也怡然自得。” 赵医正倒是了解邹落梨,知道这么说她会改变态度。 也果然的,邹落梨听到这里脸色确实缓和了许多,沉吟起来。 第184章 想通了 赵医正躬身继续道:“娘娘无须多疑,臣说的都是实话。”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臣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给人看病。” 邹落梨想了想,道:“老太妃只怕是只信任你,未必肯放你走。” 赵医正道:“臣先辞差,老太妃想让臣为她看好这一次的病症,臣便看好了再走……另外,臣倒是想请教一下侧妃娘娘,老太妃有一处疑难症状该怎么处理?” 邹落梨道:“什么疑难症状?” 赵医正便道:“老太妃落胎之后,恶露不净,一直难以治愈。” 邹落梨缓缓的靠在了椅背上。 其实事情就是如此,明明他们都知道,老太妃根本不是什么受了风寒,是落胎引起的久病不愈,但因为不能说,所以就不说。 现在就这么说出来了,似乎也没引起什么震动。 赵医正如此坦白,显然是为了让邹落梨知道,他想要告老的心思是真的,并不是为了暂时脱身。 当然,他有这个心思,倒未必如他自己说的,想安安静静的给人看病,在民间治病救人。倒是很有可能,因为这一次老太妃落胎的事情叫他觉着着实危险了,甚至切身感觉到性命受到威胁了,所以心灰意冷,也想早点离开王府这个是非之地。 留在王府,就会被老太妃一直死死的捏着,就不由自主的必须夹在老太妃和王爷中间,早晚有一天平衡的不好,成了替罪羊。 邹落梨慢慢的问道:“脉象如何?” “脉来细迟,沉取虽然不散,为脾肾阳气不足,气不摄血引起的恶露不绝。心烦气躁腰酸背痛,口干舌燥。” 赵医正说的很详细。 邹落梨道:“恶露不尽,原有三种气虚、血热、血瘀,脉象和症状都先是老太妃是气虚型,用补中益气的药,常用的补中益气丸便可,也可将生姜和党参的量适当的加些。” 赵医正道:“确实一直用的此方,但是一直不太好。” 邹落梨想了想,道:“那天我去看望老太妃,见她极度烦躁,说话间脸上抽搐的厉害,应该是哪里疼痛?” 赵医正道:“小腹坠痛,按之更痛……但这是落胎之后的症状。” 邹落梨又沉吟了一会儿,道:“可加一味药,益母草。” 赵医正微微一愣,道:“你是说,老太妃还有血瘀症状?” “应该是,如果药物对症应该不至于久治不愈,现在如此显然是不对症,且这么长时间了依然是痛感强烈,应该是有血瘀情况,可以另外调制益母草丸,两种药分开服用,相隔半个时辰以上。” 赵医正想了想,点头:“娘娘说的有理,臣便试试此方。” 邹落梨站了起来,道:“既然赵医正想要告老,本妃便也不多留你了。”丫鬟搀扶着她往外走,到了门口坐上了肩舆,邹落梨看了赵医正一眼,淡淡的道:“定边侯后天来府里,赵医正倒是可以跟侯爷一起回去。” 赵医正低着头送了出来,听见这话也没抬头,只低声说了句:“是。” 邹落梨又回到了紫萝洲。 原本没想到赵医正会这么快告老,所以对付他还费劲些,将医所分成内外府来摊薄权利,现在他自己灰心了要退养,这当然是最好的,只要赵医正走了,医所剩下的医官们没有一个能担起来医正之职,将宋医官提拔起来,其他的人必然不服。 赵医正是赵家人,回济南之后有很大的可能会进入侯府效力,那么留在王府的他的那几个学生,郁郁不得志之下应该也会辞职,去跟随他们的师傅。 宋医官必然是不能走的,但别人都走了,他又能有什么本事掌控住医所? 医所新来的医官都是邹落梨找的本地人,不受老太妃的控制,自然是按照规矩从属长史司辖下,听从长史司和王爷的。 医所这一大隐患就算是除去了。 邹落梨叫人沏了壶茶,她坐在暖炉旁边看书喝茶,将脚放在暖炉旁边烤着,扭伤的地方暖暖和和的,倒是舒服了不少。 齐王这一觉睡了一下午,眼看快到酉时了还没醒,邹落梨去摸了摸额头量体温,又给诊脉,轻微的响动吵醒了他。 “我没事,只是有些疲惫而已。”齐王起来看见她给自己诊脉,便说道,打了哈欠,问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快点起来洗漱吧。”脉象确实正常,体温也正常,邹落梨这才放了心。 齐王起来洗漱了,叫人进来给他梳了发髻,穿戴整齐便去了正殿,晚膳依然是和褚宁伯一家一起用。 他一走,邹落梨便问冬香什么时辰了,听回说已经到了酉时了,便皱眉。 冬香劝道:“娘娘,您也别太着急,该说的您和王爷也算是说的透彻的很了,张姑娘不是糊涂的人……就算她在这件事上有点糊涂,那不是还有翠缕吗,翠缕是个难得清醒的姑娘,总会劝她们小姐的。” “希望吧。”邹落梨叹气道。 正说着,果儿从外面进来了,笑着道:“娘娘,张姑娘来了。” 冬香一喜道:“娘娘,您看奴婢说的没错吧?” 邹落梨微微一笑道:“请进来。” 果儿出去掀开帘子,一会儿,张绮月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件浅金镶边苹果绿撒花缎面圆领袍,一条葱绿花卉刺绣马面裙,外面罩着一件浅紫色羽纱面薄氅。 一进来,跟在后面的翠缕就服侍她将薄氅给脱了,拿去给冬香的时候,冲她笑了笑。 张绮月慢慢的给邹落梨福身,道:“娘娘。”脸上没有什么笑容,不过也不至于冷淡,平平常常的样子。 “免礼。”邹落梨看她这幅样子,应该就是被说服了,只是心中还有些不甘而已,但这不甘已经‘屈服’于现实了。 脸上也看不出来中午曾哭过,上了些妆容,打扮的精致,张绮月本就是个清秀的姑娘,稍微一打扮就很中看的。 邹落梨请她喝茶,看她不紧不慢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轻轻放下,神态端庄从容,心中笑了笑。 这是完全想通了。 翠缕确实是值得倚重的,她对她家姑娘也是忠心耿耿,知道什么是真的为她们姑娘好。 第185章 一箭双雕 伯爷夫人很守时,酉牌时分来了。 进门之后互相行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张绮月,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去,整个晚膳时候都一直笑着。 显然是很满意。 张绮月也暗暗观察了一下这位伯爷夫人,说话是有些直爽的,性格似乎是挺好,看她对待身边的下人都很和气,张绮月也有些放了心。 这顿晚膳便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其实邹落梨一开始还有些忐忑,怕张绮月又昏了头的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好在一切顺利。 用过了晚膳张绮月先告辞,她走了之后,伯爷夫人便合不拢嘴的一直夸她,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稍晚告辞的时候,直接便说了,回去之后准备庚帖,请媒人来提亲。 邹落梨送走了笑眯眯的伯爷夫人,回头就问果儿:“什么事?” 刚刚就看见了,果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脸上带着焦急,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禀报,又因为伯爷夫人还在屋里,被冬香用眼神制止了。 果儿道:“老太妃那边的姜嬷嬷来了,请您过去呢。奴婢回说伯爷夫人在,姜嬷嬷就恼了,说看您什么时候过去,让您自己想。” 估计是因为赵医正的事。 邹落梨想了想,过去看看也无妨,老太妃毕竟是老太妃,她开了口传,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还是不能违拗。 “正殿那边如何了?”她问道。 果儿道:“刚刚莫公公派了人过来说,王爷与伯爷和世子喝了几杯,相谈甚欢,可能还得一会儿。” 邹落梨便点头,让肩舆进来。 冬香急忙拿了一件大氅出来给她披上。孙嬷嬷也忙去叫了几个嬷嬷,五六个人过来提着灯笼跟着。 来到了老太妃这边的正房院,门帘子挑了起来,邹落梨被搀扶着刚走进了内室,迎面就一个什么物事飞了过来。 冬香和萍儿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挡,孙嬷嬷却好像是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冲上来挡住,那茶杯就打在了她的身上,冬天穿得厚,被砸了一下也没什么,孙嬷嬷赶紧福身,脸上还笑着:“太妃娘娘息怒,是娘娘过来了。” 老太妃靠在床上,脸气的铁青。 她当然知道是邹落梨来了,茶杯就是她砸过去的,就是要专门砸她这个侧妃! “你还知道来看你婆婆?!我病的快死了,你做儿媳妇的倒是自在得意,胡吃海喝宴请宾朋的,你还有没有点孝心?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吗?!” 老太妃怒叫道。 很明显,她骂的话并不是她心里想的,只是这会儿人多,她只能借题发挥而已。 邹落梨上前福身道:“太妃您身体如何了?可好了些?”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好像刚刚差点被砸的人不是她,老太妃骂的人也不是她一般。 她这样子更叫老太妃生气,怒叫道:“我好得很!” 邹落梨松了口气的样子,笑着道:“这就好。儿媳妇今天还找赵医正询问您的病情呢,还嘱咐他加一味药,好好调理太妃娘娘的身体。” 老太妃真真被她这副装傻的样子差点气晕过去。 她怒火中烧就是因为邹落梨趁着她生病的时候逼着赵医正辞差告老,自己失去了一个很有用的左膀右臂,而且最重要的是,赵医正走了,医所的人自然就会心散了,自己再也拿捏不住了。 没想到邹落梨不但敢大大方方的承认,甚至还说她给自己加了一味药!赵医正都没敢提,老太妃这是才知道! 这一气腹痛如绞,脸上肌肉抽搐个不停,瞪大眼睛死盯着她。 姜嬷嬷和雪云等人全都慌了,急忙的上前去又是顺背又是顺胸的,低声的劝着,哄着,有丫鬟急忙的端了水杯过去,又被姜嬷嬷一个瞪眼吓得缩回手,这才想起来,送上去水杯,只怕老太妃又是抓住了顺手砸侧妃娘娘。 这一屋子的人,跟着侧妃来的都是不知情的,总不能不管不顾。 “太妃娘娘您病了这么久,想来也是心烦气躁的很了,所以还是需要多注意调节自己的心情,心情调整不好,一直这样烦躁多怒,身体也就好不了。”邹落梨又笑着说着:“王爷因为您的病情已经很恼火了,他自己都急的病了一场,若是这样下去,儿媳妇都要跟着急病了。” “你给我加了什么药?”老太妃咬着牙问。 邹落梨道:“您问问赵医正吧。” 她是好心,若是说出来加的是益母草,那么这屋里稍微懂点药理的下人婆子可能就会猜到,老太妃得的是妇科病,而不是风寒。 告诉老太妃自己加了一味药,也是好心呢,总不能瞒着她老人家? 邹落梨抿着嘴笑。但若是老太妃因为这味药是自己加的,就不相信不肯吃,甚至因为负气不肯吃,那病好不了,真的不能怪别人了。 “太妃,您消消气,你看她……她是故意气您呢,您好歹忍忍,等您身子全好了再教训她不迟,现在气坏的也是您的身体……”姜嬷嬷坐在床边给老太妃顺着背,在她耳边低声的说着。 老太妃是个明白人,狡猾到了骨子里的人。今天这么失态失控,也确实是因为病的时间太长了,太烦躁了。 身体的痛一直折磨人,这种病本身又会让人心烦气躁,然后知道赵医正终于被逼的辞差了,这一下怒气暴发,也不想忍了,所以把邹落梨叫来怒斥,发火,就是要出出气,让自己舒服舒服。 可是没想到,叫她来反倒听了些不知道的消息,更气的不轻。 在姜嬷嬷再三的低声劝解下,老太妃咬牙忍住了,阴鸷的眼睛盯着邹落梨半天,才从嘴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邹落梨福身行礼,道:“老太妃您好好养病,那臣妾就告退了。”她转身,丫鬟们已经上前扶着她出来了。 一出来,就听见身后屋里传来老太妃的声音:“去把赵医正找来!” 邹落梨嘴角勾起个冷笑。 加益母草是对症的,老太妃的情况应该是有血瘀的症状,作为医者,邹落梨不能不为病患找出最佳的治疗方法。 但是,老太妃吃不吃,这就看她自己了。 赵医正深得老太妃的信任,知道他被逼着退养,老太妃可能会使手段留下他。但是现在知道赵医正背着她询问自己医治她的病情方案,甚至背着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加了一味药,那么老太妃还能全然信任赵医正吗? 还会想尽办法留下赵医正吗? 应该不会了。 只几句话而已,便能一箭双雕。 第186章 答应了 邹落梨回到紫萝洲,齐王还没有回来,她先去盥洗间洗漱了,出来脱了足衣,拿来了药油准备擦药。 正好这时候齐王进屋。 看见她自己上药忙过来,道:“怎么没叫丫鬟给你上药?”说着坐在床边,将她的脚放在腿上,打开瓷瓶倒了些药油在手心,轻轻的给她擦拭。 “不用,我自己能上药。”邹落梨想缩回脚来,被他一手握住了就动不得,他的手大,轻轻握着不至于让她抽回去,又不弄疼了她。 “害羞吗?又不是第一次。”齐王扭头看她,狭长的眸子带了些促狭,故意说这种暧昧的话。 原本没什么的,被他这一句话说的邹落梨的脸就红了。 齐王一边上药,一边扭脸看她,唇边带着笑:“疼吗?” “不疼。”邹落梨努力的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脸不要太红,只是这哪里是能随便能控制的住的?到底不好意思和他对视,转开脸道:“你是不是喝多了……好大的酒味。” “嗯,是喝了不少。”齐王轻轻揉着她的脚踝,看着她嘴角噙着笑,眼中也全都是笑意。 “好了,你快点去洗洗吧。”邹落梨赶紧说着,推他。 齐王想了想,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真的怕熏着了她,便笑着站了起来,却没有马上去洗漱,而是问道:“老太妃找你过去,跟你发火了?” 邹落梨倒不意外,这府里能有什么事情瞒过他去? “是啊,头一次见她这么失控。”她笑着道:“估计是实在烦躁的不行了,身上疼加上……总之病好不了,下不了床,人肯定失控。” 齐王过来端详着她:“可曾受伤?” 邹落梨好笑:“被孙嬷嬷几个挡的严严实实的,且老太妃病中虚弱,哪里就打着了我。” 齐王看她确实脸蛋红晕神情从容,不似受伤或者受了惊吓,这才放了心,去将自己的外袍脱了,扔在榻上,道:“赵医正去了?” “去了。”邹落梨便将赵医正请自己过去,跟自己请辞,自己顺水推舟等等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老太妃积攒了些烦躁,加上这件事所以就暴发了。不过,赵医正是真的要走了,外间的医官已经来了三个,都是本地郎中,除去内宅之外的人病了都可以找他们看,完全能够应付的过来。” 齐王点头,道:“很好,定边侯送赵曦月过来之前,必然是布置了一番的,必然也将赵医正算在了里头,现在这个时候逼走赵医正,不早不晚的,正好坏了他的安排。” 邹落梨笑了:“这一点其实我没想到,只算计老太妃呢,她的病看起来还会拖延一段时间。” 齐王不懂,问道:“还会拖延多长时间?” “三五个月都有可能。”恶露不绝是很麻烦的,现在腹痛的难以下床,如果老太妃肯按照自己的给药,吃益母草丸的话,过一个来月疼痛应该能好,但是恶露未必能清,按照现在的情况,估计还得调养三四个月,才能彻底好了。 当然,只要腹痛好了,身体其他地方也不疼了,那么下床走动吃饭睡觉什么的都不影响,只是身子不爽利,就像是经期过不去一直都有,难受不舒服罢了。 齐王笑道:“这样最好。” 邹落梨笑,催他去洗洗,酒味好大。 丫鬟已经将热水准备好了,齐王便去了盥洗间。 邹落梨忙让冬香进来收拾了药箱子,她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就躺下了,屋里是有些酒味,冬香和萍儿去拿了几个鎏银百花香炉进来,焚上了味道轻的沉香去去酒气。 邹落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以为会和前面的那些天一样,自己睡下了,齐王就会老老实实地去榻上睡。 没想到,今天的齐王格外的不同,从盥洗间出来,见冬香和萍儿还在屋里候着,就赶她们出去,还跟着去将门拴上了。 邹落梨面朝里听见了,心中紧张了些,但为了装自己睡着了还是忍着没动。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他的脚步声来到了床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上床躺下了,身子也被他抱进了怀里。 邹落梨大吃了一惊,浑身都僵硬住了,低声道:“你,你做什么?你去榻上睡……” “我昨天已经睡这里了。”齐王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有些无赖:“以后我都要睡床。” “那我去睡榻……”邹落梨想起来。 身子被他紧紧的抱着,他的脸贴在了她的脸上,气息就在她的耳边,让她汗毛都立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 “你休想。你忘了前天是谁把我扒光了?还占我便宜,便宜占尽了现在想不认账?”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我生病的时候,你紧张得脸都白了,照顾了我一晚上,你说叫我别吓你……你当我烧糊涂了,全都不知道?” 他压在了她身上,低低的叹息声就在她的耳边:“你分明的爱我,为什么还要装呢?打算跟我耗一辈子吗?” 温软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她紧张的闭紧了眼睛和嘴巴,他同样紧张的颤抖,呼吸急促…… 感觉到他的手已经控制不住的在身上乱摸,她急了,睁开眼睛:“我,我受伤了,我的脚疼,你要现在……这样吗?” 他的手停住了,伏在她身上喘息着好半天,终于从她身上下去了,但是也没放开她,小心的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的叹气:“你真是我的克星……” 她伏在他的怀里不敢乱动。 “等你脚不疼了,咱们就圆房,好不好?”齐王在她耳边轻轻的问着,语气半是哀求半是轻哄。 “你答应过我……” “我是答应过你,所以没勉强你。”齐王急急打断了她的话,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原是想不让她继续说了,但是这一亲却又没忍住,温柔缠绵的亲吻了半天,才有些气喘的放开了。 “你为什么还要别扭呢?我病了你那么着急,明明爱我,偏还要折磨我?”他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轻柔的哄着。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好久没说话,他追着问是不是答应了,她也不说话,好像是睡着了。 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她是默许了,顿时欣喜若狂,搂着她欲要纠缠,她假装吸凉气,红着脸推他。 他想起她的脚还扭伤着,只能忍了,容许她翻身向里,依然从背后搂着她,轻柔的在她耳边叹息着,喃喃的盼着她的脚快点好…… 第187章 定边侯夫人 元月初十。 邹落梨坐着肩舆来到了老太妃的上房院。 今天午时许,定边侯一家子到了,侯爷去拜见王爷,侯爷夫人领着赵曦月拜见老太妃,在老太妃这边用了午膳。 然后老太妃就命人将邹落梨请来了。 很明显,这是一种下马威,原本应该是定边侯夫人和小姐去拜见侧妃娘娘的,老太妃却传了侧妃过来见她们。 赵曦月要留在王府,老太妃就得给她撑腰。 邹落梨下肩舆的时候,冬香和萍儿上前欲搀扶,孙嬷嬷上来一步笑着道:“两位姑娘稍歇,我来搀扶娘娘吧。” 冬香和萍儿明白了,便退后。 孙嬷嬷搀着邹落梨进了屋。 有点意外,老太妃并不在堂屋中,侯爷夫人坐在上首,赵曦月坐在右边,夏妈妈坐在左边。 邹落梨一进来,几个人并没有马上站起来,侯爷夫人低头喝茶,好像没看见进来了这一行人,夏妈妈笑着扭着脸朝里,还在跟侯爷夫人说话,似乎也没看见。 只有赵曦月扭头看着门口,端端的坐着,眼睛死盯着邹落梨,脸上恨恨的。 在她眼中,邹落梨是抢了先机的人,即便是她看不上的侧妃之位,但只要想到成为了齐王的妻子,赵曦月就恨得牙痒痒。 邹落梨脸上毫无波澜,几个人对她视而不见,她对这几个人同样视而不见,示意冬香掀开内室的帘子,她走了进来。 大约是没想到她直接进了内室,外屋的几个人意外起来,侯爷夫人忙站了起来。 邹落梨已经进屋了。 老太妃依然躺在床上,姜嬷嬷、雪云等人在一旁伺候,赵医正、宋医官也在这里,看见邹落梨进来,他们俩赶紧的躬身。 邹落梨上前行礼道:“太妃娘娘可好些了?” 屋里人都顿了顿,赵医正才忙道:“好了些。”说的却又很勉强。 老太妃慢慢的睁开眼睛,扭头看了看她,接着就把脸转向里,冷声道:“谁让她进来的?我不想见任何人。” 不等姜嬷嬷、雪云等人回话,邹落梨已经笑着道:“老太妃命人去传我,我只当是老太妃要见我呢,原来不是?那传话的人是假传了?”说着盯了姜嬷嬷一眼。 姜嬷嬷倒是不害怕,眼睛看着地。 老太妃很不耐烦,厉声道:“出去!” 邹落梨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转脸看赵医正,笑着道:“赵医正,本妃跟你说的药,你可给老太妃用上了?” 赵医正脸上有些为难。 邹落梨却马上又恍然的道:“想起来了,现在已经不能称呼你赵医正了,该称你赵郎中。”她笑着看着他:“是不是还没给老太妃用呢?我瞧着老太妃这气色,该是没用……” “出去!”老太妃突然拔尖了嗓门高喊了一声,然后就因为破了音剧烈的咳嗽起来了。 姜嬷嬷和雪云全都着急了,慌忙的上前去扶着起来,又是捶胸又是顺背的,有丫鬟急忙的去端水。 “太妃娘娘保重身体。”邹落梨等她咳嗽的声音告一段落之后,才笑着道:“臣妾就告退了。” 从内室出来了。 她说这些话当然不是逞口舌之快,她就是要让老太妃知道,益母草丸是自己建议的,故意气她,让她不甘心痛痛快快的吃药——吃了自己建议的药,不就是认为自己是对的嘛? 老太妃平时是头脑清楚算无遗策,可现在她病了,心烦气躁,自然就会比平常少了些清醒,多了些气燥。邹落梨这时候不停的刺激她,她就越发生气,肯好好吃药的时间就会拖得越久。 从内室出来,邹落梨看见侯爷夫人居然又坐下了,依然是坐在上首的位置,便直直走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盯着她:“这是定边侯夫人吧?” 侯爷夫人仿佛这时候才察觉她出来了,急忙的站起来笑着福身:“哎呦,原来是侧妃娘娘……” “让开。”在她说话的时候,邹落梨已经冷冷的道。 定边侯夫人脸上一僵。 孙嬷嬷已经上前来了,双眼盯着侯爷夫人身边的丫鬟,语调冷声冷气的:“你们两个怎么一点眼力界都没有?长着一双眼睛是喘气的?侯爷夫人没看见侧妃娘娘过来,你们也没看见?真真是不懂礼数,要是在王府里,你们俩早被撵出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凑过来到侯爷夫人的跟前,几乎是对着脸骂的这话,唾沫星子都溅到侯爷夫人的脸上了。 侯爷夫人不得不让开,总不能跟一个下人脸对着脸,还得承受她的唾沫星子吧? 孙嬷嬷待她一让开,马上扶着邹落梨坐下了。 而她刚刚虽然好像骂的是下人,但其实等于骂的是侯爷夫人。 赵曦月已经恼了,拔高了声音道:“你指桑骂槐的说谁呢?!在侯爷夫人面前你一个下人也敢放肆?到底是谁不知礼数?!” 邹落梨坐下了,笑着道:“赵姑娘性子烈,我只当时随了谁呢,今天看看,却原来如此。” 这话说的侯爷夫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恕臣妾愚笨不解此意。” 邹落梨看着她道:“侯爷夫人不解?那我就给夫人好好解一解。”她指了指赵曦月:“你家姑娘这幅样子,你瞧瞧她像谁?” 侯爷夫人脸上陡然的变色。 赵曦月更怒了,猛地站起来怒叫道:“你少装腔作势!你是什么出身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会点医术就敢在王爷面前充医女,变着法儿哄了王爷爬上的你的床!你不过就是个……” “曦月!”侯爷夫人大声的喝止了她。 虽然侯爷夫人同样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位侧妃娘娘,但表面上的体面还是要保存的,当然,这不是给侧妃娘娘留体面,是给她这个侯爷夫人和侯爷千金留体面。 邹落梨突然的大笑了起来,笑声一点都没有遮掩,直接透出了屋里外面都能听得见,当然的,内室休息的老太妃当然也能听得见。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大家都知道老太妃就在内室休息,即便屋子大,中间还隔着次间,但是堂屋的人说话还是下意识的声音不太大,她突然如此的大笑,真是一点没有避讳病中的老太妃。 “好好好,这就是定边侯府的千金小姐。”邹落梨笑着,看着定边侯夫人不无讽刺:“定边侯府真真的是好教养,好规矩!什么哄了王爷,什么爬上床……” 她笑着对屋里的人说着:“你们听听,听听,这是没出阁的千金小姐说出来的话!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赵曦月的脸顿时涨得血红! 第188章 放肆 定边侯夫人双目死盯着赵曦月,一直盯着她坐下了。 她这般自然不是怪罪斥责女儿,而是认为女儿是没出阁的姑娘,如果这样吵架的话,当然会吃亏。有些话已婚的妇人说得出来,闺秀小姐却连听都不该听见。 她这么想自然是小人之心了。 邹落梨从没说过什么过头的话,那些难听的话还是赵曦月说的,邹落梨不过是重复了一遍而已。 赵曦月紫涨着脸坐下了。 侯爷夫人礼行了一半,也就算了,只是被挤得坐在了右边的位置,她的脸上也是青一阵紫一阵的,吃了个小亏,眉梢间有些气恼之色。 姜嬷嬷从内室出来了,将屋里的人扫了一眼,看起来是想呵斥谁,但又一时没找到合适的。 “娘娘。”坐在左边的夏妈妈慢悠悠的开口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老身走的时候,娘娘还是府里的医女,回来的时候您已经是侧妃娘娘了,老身也该给娘娘道个喜的。” 说着,坐在椅子上双手在腰上欠了欠。 这不是行礼,这是无礼。 “夏妈妈,你是老太妃的奶娘,在这府里头身份特别,即便是失礼了,谁又敢说你什么?”邹落梨笑着看着夏妈妈:“人都说为老不尊,照我看,为小不敬才是真的。” 这话等于是把夏妈妈和赵曦月全都骂了。 赵曦月就气的不行,在那边坐着像只青蛙一样鼓鼓的。 侯爷夫人这会儿反倒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茶,好像料定了夏妈妈既然开口了,就不会这么轻易的闭上嘴。 也果然的,夏妈妈笑着连连点头,仿佛没听出来邹落梨话里的意思,身子往外扭了一下,将后腰对着上首位置,笑着道:“一说起之前的事情,这就想起来了,老身扭了腰的那些天,还是娘娘不分昼夜的在床边照顾治疗呢,娘娘要不再给老身看看,腰好了没有?” 冬香和萍儿早变了脸色。 这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是把娘娘放在眼里的,所有的人对娘娘都极端的无礼。当然,她们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孙嬷嬷抢到前面去服侍,就是为了帮娘娘。 只是没想到这么过分! 夏妈妈这个老虔婆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指使娘娘给她看病?就算你是老太妃的奶娘,可也是个下人!一个下人敢让娘娘看病?这是极端的藐视娘娘! 冬香变着脸正要说话。 孙嬷嬷已经上前笑着道:“哎呦,夏妈妈腰好没好,瞧这姿势就能瞧的出来啊,这老腰扭得,只怕是二十来岁的女人都扭不出来吧?”她哈哈哈的笑着:“这么瞧着还挺妖娆的呢!” 她回头看着邹落梨笑道:“娘娘,您说是不是?” 邹落梨刚要笑,突然变脸道:“你干什么?!” 原来,就在孙嬷嬷一扭头的功夫,夏妈妈突然变了脸,站起来扬起手,一巴掌就朝孙嬷嬷的脸上挥了过来! 夏妈妈是宫里出来的人,心黑手辣的很。 不过,孙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样也是宫里出来的人。上前接夏妈妈话的时候,已经料到了夏妈妈要动手了,表面上打的是自己,其实是打侧妃娘娘的脸! 今天这样的架势,孙嬷嬷进来的头一眼就已经看明白了。 这几个人憋着劲是要落了侧妃娘娘的面子,打了她的脸,踩着侧妃娘娘给赵曦月立威,让赵曦月今后在府里不受侧妃娘娘的挟制,不看她的脸色。 所以孙嬷嬷站出来,只要是下人身份的人开口,即便是夏妈妈,她也敢顶回去。 现在更不能叫她打了自己,不然就等于是打了侧妃娘娘。 所以听见脑后的风声,头一侧伸手就把夏妈妈的手给抓住了,叫道:“哎呦呦,哎呦呦!”她笑了起来,声音很大:“夏妈妈这是要干什么?说你老人家腰好,你这愈发是要显摆一下吗?搞得这么大的动静?照我说,年纪大了别这么逞强,小心又闪了腰!” 夏妈妈没想到这个婆子这么厉害,双目瞪大了看着她:“你是哪个房里的?”她往椅子上坐。 这样子是妥协了,不打了。 孙嬷嬷自然适时的松开了手,让她坐下。笑着回话:“我是侧妃娘娘那边的啊……哦,对了,之前不是,之前不过就是个正殿服侍的杂役而已。”她看着夏妈妈坐下了,这才回到邹落梨身边站着,道:“夏妈妈高高在上的人,自然是不知道。” 夏妈妈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侧妃身边多了这么个厉害的婆子? 听她说是正殿的,便有些恍然。正殿那边是有几十个从宫里跟着出来的嬷嬷,原本是莫公公的手下,在正殿做些洗衣、缝缝补补的活计。 王爷就藩这些年,也没见这些婆子哪个翻了身的,就都只是些杂役而已,真的没引起谁的特别注意。真没想到,这些人里头倒有这么厉害的人,还被侧妃找到了。 夏妈妈脸上变色,坐下了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当然也看出来了,侧妃身边这个嬷嬷确实不好对付。她接收到夏妈妈的眼色之后,急忙往内室方向偏了一下头。 这是无声的询问夏妈妈,老太妃为什么还忍着? 侧妃娘娘刚刚那无礼的大笑,还有那个孙嬷嬷也是笑了好几回,声音同样不小,这是老太妃的房院,老太妃还病着,儿媳妇和她的下人这么无礼,老太妃为什么还要忍着? 夏妈妈是和侯爷夫人一起来的,来了之后并没有单独在老太妃身边细问的机会,自然也不知道老太妃为什么要忍着。 姜嬷嬷刚刚出来探了个头,却没说话,反倒示意自己问问。 夏妈妈皱眉。 “我们这样说话是不是声儿太大了?吵到太妃娘娘了吧?”侯爷夫人没得到夏妈妈的示意,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屋里没人回答,谁又能知道呢?还是站在她身后的她的丫鬟急忙躬身:“奴婢进去问问?” 侯爷夫人便点点头:“你进去问问吧。” 那丫鬟便躬身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出来,在侯爷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侯爷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却也是轻微的皱了皱眉头。 第189章 翻脸 一个穿着深紫色凌布比甲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过来给邹落梨上茶。 冬香看了一眼,并不认识这个丫鬟,她的心思还在屋里其他人的身上,只看了一眼并未在意。 那丫鬟已经快走到跟前了,冬香又扫了一眼托盘,看见托盘上的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下意识的,她就想上前去接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丫鬟已经端起茶杯往邹落梨眼前送:“娘娘您喝茶……” “你干什么?!”冬香又惊又怒的下意识伸手一挡! 下人上茶,都是将茶放在桌上,而且只是端茶盘,怎么敢用手触碰茶杯,更没有直直把茶杯端起来往主子脸前递的。 这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果然那丫鬟就好像是脚下一滑,突然人往前一扑,手里茶杯的水就往邹落梨的脸上泼了过去! 冬香伸手比较早,现在这么一挡,将大部分的水倒给挡住了,马上就烫的她大叫起来:“哎呀!” 邹落梨也觉着送茶的丫鬟有点不对劲,站了起来,有几滴茶水落在了身上,脸上也落了一两滴,果然烫的很。 “你好大的胆子!”孙嬷嬷忙上前将那丫鬟推了一把,厉声道。 即便是这样提高了警惕,想不到还是疏漏了这一下。 冬香被烫的一个劲的甩手:“端这么烫的茶水上来,还故意往娘娘脸上泼,你想干什么?!” 萍儿忙扶邹落梨,另一个嬷嬷看见那被推开的丫鬟转身想跑,一把就给抓住了叫道:“你想去哪儿呢?!” 上首这边乱了起来。 侯爷夫人稳稳的坐在那边端着一杯茶,嘴角带着冷笑看着。 赵曦月却猛地站起来厉声叫道:“放开她!我的丫鬟你们也敢动?!” 侯爷夫人一口茶喝进去,听见这话差点又给喷出来,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真真是又气又无语,低声道:“你坐下!” 邹落梨已经抓住了,示意嬷嬷将那个丫鬟按住,挑眉道:“原来这是赵姑娘的丫鬟?” 她坐下了,刚刚有些慌乱的丫鬟嬷嬷们也回到了身边身后站着,只有一个嬷嬷按住了那个丫鬟。 邹落梨转眼看侯爷夫人:“端这么烫的茶上来还这么不小心,这就是侯府教出来的下人?真是没规矩,丢侯府的人。” 侯爷夫人脸色变了变,转脸再次嗔怪的盯了赵曦月一眼。 自己这个女儿确实太沉不住气了,而且胆子太大也完全没把侧妃放在眼里,什么都敢承认。现在这不是将把柄送到人家的手里? 示意赵曦月坐下,侯爷夫人这才看向了邹落梨,笑着道:“娘娘见笑了。虽然是侯府的下人,不过也不是没规矩的,臣妾看着倒像是娘娘身边的人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没规矩。” “手都烫红了!怎么是大惊小怪?!”萍儿急怒攻心,顶撞了一句。 侯爷夫人马上抓住了,挑高了眉毛叫道:“这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主子们说话,这个没规矩的下人也敢乱插嘴?娘娘,这就是您教导的丫鬟?这里是王府,可不是乡下市井!” 邹落梨没搭理她,道:“萍儿,进去将宋医正请出来,给冬香上药。” 萍儿答应着,怒瞪了侯爷夫人一眼,进内室去了,刚进去就听见姜嬷嬷压低了声音的呵斥声,过了一会儿萍儿出来,宋医正也跟着出来了。 他的脸色很不正常,低着头不敢看屋里任何人,尤其是不敢看上首坐的邹落梨,走到冬香身边将药箱子打开了,从里面拿出烫伤药膏来给她上药。 一看侧妃娘娘将宋医正请了出来,侯爷夫人脸上也不自然起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扭开了脸沉吟着。 邹落梨道:“侯爷夫人说的没错,我就是市井乡下人出身,府里谁都知道。不过,赵姑娘这丫鬟同样这么无礼,难道赵姑娘也是市井乡下出身?”她看着侯爷夫人做出恍然的样子笑:“但赵姑娘明明是侯府出身啊?难道,市井乡下出身的人竟然是侯爷夫人不成?上梁不正下梁歪?” 侯爷夫人猛地转脸过来看她,脸上气急了的样子,但是转过来马上又看见了躬身站在后面给冬香上药的宋医正,她还是有些顾忌,闭上了嘴。 宋医正给冬香上了药,一声没吭提着药箱子又进屋里去了。 邹落梨始终面带微笑看着侯爷夫人,将她张了张嘴又闭上,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全都看到了。 宋医正进去,侯爷夫人终于缓了回神,大约的也想明白了,女儿示意丫鬟端太烫的茶水上来,意图烫了侧妃娘娘的脸,这是非常愚蠢的举动。不管嘴上怎么嘲讽,做什么落她脸面的事情,都不能真的伤了她,尤其还是这么蠢的叫一个丫鬟去做。 这要是真的烫着了,王爷那边怎么交代?王爷马上跟侯爷翻脸都有可能。 侯爷夫人顿了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这丫鬟确实是手脚笨了些,就是个粗使丫鬟罢了,也是乡下人出身,大约的看见侧妃娘娘觉着亲切,便失了分寸吧。” 邹落梨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只当是赵姑娘专门教的呢。” 侯爷夫人脸上的笑容终于还是维持不住,转开脸免得变色的神情又被看见。 这样其实谁也占不到便宜。 差不多就是翻脸互相讥讽,谁都没有体面。侯爷夫人她们来的时候估计是商量好了,在邹落梨的出身上做文章,开口就提她出身乡下,是个医女什么的,不让她有立威的机会——别说立威了,就算是侧妃娘娘的体面都不给,就叫她丢脸,不停说她的出身扎她的心。 但是,侯爷夫人估计是没想到,这位侧妃娘娘心理素质这么强……或者说,侧妃娘娘根本就没有将她自己出身乡下看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更不会脆弱到别人一提就羞恼什么的。 她反倒口齿伶俐,提的起放的下,拉的下脸来针锋相对,反倒是把侯爷夫人的体面给扒的一点不剩。 表面上看,谁也没占便宜,但其实真的觉得很丢了脸面的,是侯爷夫人。 邹落梨站了起来,叹气道:“老太妃病没好,本妃也没什么心情宴客,好在侯爷夫人不是外人,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自便吧。” 她摆摆手示意放了那个丫鬟,便往外走。 侯爷夫人没站起来,赵曦月自然更不会站起来。 当然了,这已经不重要了,都眼看着翻脸了,虚礼更不需要维持。 第190章 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这家人是豁出去了,什么体面都不要了。” 从上房院出来,冬香气的道。 邹落梨抿着嘴笑,今天在老太妃这边上演了全武行,她虽然事先没想到,不过还真不意外,毕竟之前赵曦月的所作所为那么泼辣,便能联想到侯爷夫人也不是什么良善温婉之辈。 在肩舆上扭头看冬香笑着问:“手如何了?” 冬香道:“娘娘,奴婢没事,上了药便不疼了。” 茶水虽然很烫,但是到底只有那么一小杯,加上现在寒冬腊月的,泼出来的瞬间温度就已经不会太高,没有耽误就上了药,邹落梨估计也不会太严重。 孙嬷嬷道:“娘娘,侯爷夫人这般的行为,是给赵姑娘仗腰子呢,做给赵姑娘看,示意她以后对娘娘无须太过有礼……”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这怕是另有企图。” 邹落梨笑道:“你是说,侯爷这一次来是逼着王爷娶他女儿做正妃?所以赵曦月不需要对我客气?” 孙嬷嬷有些讪然:“想来是如此。” 冬香就道:“这都已经昭然若揭了,嬷嬷无须替他们遮掩。” 邹落梨笑道:“今天倒是挺意外的,孙嬷嬷你们几位都是宫里出来的吧?” 她之所以问齐王要孙嬷嬷她们几位过来,是因为有天看见莫七唤这几位嬷嬷去给老太妃传什么话,孙嬷嬷在莫七面前回话,说的头头是道的,又不卑不亢。 邹落梨觉着这位嬷嬷很是能干,她那边需要这样能担得起事的人,所以问齐王要了来。 却真的没想到,孙嬷嬷不但能担得起事,还敢跟夏妈妈顶撞,这可真的是意外,倒能让给冬香几个撑腰壮胆了。 别看夏妈妈是个下人,侯爷夫人身份高,但真正有权势的,还是夏妈妈,毕竟侯爷夫人是客,她再厉害,住不了几天也是要走的,以后真正要应对的,是老太妃、是夏妈妈。 邹落梨不希望自己这边的丫鬟们看见这几个人就先吓得不敢出声。 现在有孙嬷嬷了,倒没有了这方面的担忧。 孙嬷嬷笑着点头道:“奴婢几个都是宫里出来的,一直跟着莫公公的。”说着将她们的几个的情况说了说。 她们比莫公公晚进宫几年,进宫之后分在莫公公手下,然后随着莫公公到了四皇子宫里伺候,四皇子封王就藩,她们又跟着过来。一直都是王爷那边二等嬷嬷,虽然不做粗活,但也不能近身。 邹落梨心中不由得想,不知道王爷身边这样的嬷嬷丫鬟还有多少,若都是这般能干的,倒是可以多找些来自己身边,放在王爷那里倒埋没了。 “赵姑娘一直盯着正妃之位,这谁不知道?之前还有张姑娘算是个威胁,现在张姑娘也要定亲了,赵姑娘怕是已经将她自己看成是正妃了,自然不会把娘娘放在眼里。”萍儿跟着走着抱怨着。 “王爷难道不知道他们那一家子是怎么想的?府里的太妃娘娘……就冲着那位,王爷也决计不会让赵姑娘当了正妃。”冬香说道。 话是说的没错,但是有些事情这些丫鬟也是一知半解,毕竟不是能开口议论的事。 邹落梨没说什么,孙嬷嬷和那几个嬷嬷也只是笑着听着,不说话。 …… 上房院。 侧妃走了之后,赵曦月气的不轻,对侯爷夫人道:“母亲,您看到了吧?那蹄子真不是好相与的,出身不高所以根本不要什么脸面,女儿跟她置气,才是真的吃亏了的!” 说着不忿,又对夏妈妈道:“她当初在这里的时候什么样儿?磕头跪拜,对夏妈妈您是不敢出口大气儿!再看看她现在,敢对您高声利齿的,真真仗颠的不知道姓什么了!” 夏妈妈没说话。 侯爷夫人却又担心赵曦月气急败坏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老太妃是什么病,为什么病了这么久,别人不知道,侯爷夫人却是知道。 赵曦月还是闺中小姐,自然不能叫她知道这样的事情。 侯爷夫人忙道:“别说了,你也消消气,回你的房院收拾一下吧,在这边吵闹了许久,夏妈妈也要歇歇的。” “娘……”赵曦月还想多说几句。 侯爷夫人道:“去吧,你带了那么多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新做的衣裳,压在箱子里只怕皱的不成样了,赶紧挂出来,还有那些首饰什么的整理一下,晚膳肯定会和王爷一起用,你快去洗洗打扮起来。” 她是了解女儿,知道赵曦月看重这些。 果然,赵曦月想起那几件新做的缂丝料子的衣裳,都是十分美的,尤其是有一件她特别喜欢,要不是路途遥远走的时候怕皱了,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她就穿着。 听了这话便觉着时间还真的有些紧,于是起身道:“那女儿先回蓝袖馆了。” 侯爷夫人点头。 赵曦月又跟夏妈妈行了礼,这才出去走了。 侯爷夫人这才看向了夏妈妈,道:“太妃娘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点?刚刚闹成这样了都没出来呵斥,这身子亏得厉害啊,赵医正又被侧妃趁机给夺了官职……” 又想了想,道:“实在不行,重新找个更好的郎中来看看?” 夏妈妈沉吟了一会儿。 老太妃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定边侯和夫人的,他们知道情况。不过呢,到底不是住在王府的人,知道是知道,更详细的却不清楚了。无论是老太妃还是夏妈妈,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多么详细的告知他们。 所以夏妈妈想了想,摇头道:“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是府里的医官们,正经知道的也只有赵医正和宋医官,现在当然不能找外面的人。赵医正虽然被王爷罢了官,但医术没问题,他也无须马上就走,治好了老太妃再离开,也没人敢说什么。” 侯爷夫人自然不可能反对,点了点头,还解释一下自己的建议:“我就是担心老太妃的病……” 夏妈妈皱眉道:“老太妃的病本也不是什么大病,赵医正不是说了吗,这种妇人病就是如此,没法子短时间内好了,就是需要调养,现在也没办法,只能按捺住了好好调理罢!” 侯爷夫人道:“但王爷那边弄了个侧妃,现在曦月回来,我担心她不是那个侧妃的对手。” 夏妈妈就冷笑起来:“夫人莫担心,你也看见了,侧妃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泼是泼了些,但没什么头脑,赵姑娘上面有老太妃看着,下面有新给的几个厉害丫鬟,另外老婆子我也盯着呢,这一次绝对能让王爷乖乖娶了姑娘为正。只要成了亲,那侧妃就是手心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侯爷夫人听了这话,才点了点头。 第191章 账目 邹落梨回到紫萝洲,刚进院子就听见内院甜儿的声音,好像在吵吵什么。 肩舆抬到了二院门,她下来的时候,看见四个婆子抬着两箱子什么东西从侧门那边走了。 “吵什么呢?”萍儿急急忙忙的先进去制止甜儿。 邹落梨的脚其实好的差不多了,已经消了肿,只是还不敢用力踩着地,所以还需一个人搀扶着走。 “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总共送来了三箱料子,刚一转头又跑来说送错了,有两箱是别处的,又给抬走了。”甜儿看见邹落梨过来,就忙迎上来跟着旁边抱怨着说。 “咱们院里新来了这么多的人,孙嬷嬷她们都只是拿着自己的私用衣裳过来,连被褥什么的那边都不让拿,咱们这边紧凑出来了一些,原本想这一次发料子做些的,没想到只给了一箱料子!” 邹落梨听着没头没脑了,也就没说话,进了屋叫冬香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茶边问她们怎么回事。 冬香虽然刚才不在院内,但她是邹落梨的大丫鬟,一直跟着她的,来到紫萝洲之后初期也是什么事都找她,所以问了问甜儿怎么回事,她就弄明白了,跟邹落梨详细禀报。 “这是奴婢跟绣房那边专门要的,这段时间咱们这边来的人多,很多都是只带着个人的衣物过来的。正好年前绣房那边剩余了好些做被褥帐子的各色料子,奴婢便跟绣房的张嬷嬷要了些,张嬷嬷说这些东西都是有定制的,咱们这边添了人,只要人口报上去了,自然就有这些东西。” 冬香说着也皱眉:“张嬷嬷的意思,过年中是不会发东西的,只是今年特别些,好几个房院的人员都有变动,所以专门加了这一次发放,当时也说了,咱们院是增人最多的,给我们的东西必然是最多,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只给了一箱子。” “那一箱子是什么?”邹落梨问道。 冬香道:“奴婢看了看,就是做被褥的凌布、麻布。” 邹落梨蹙眉想了想。 这不是第一次了,平常里就听丫鬟们嘀咕过,什么这个东西少给了,那个物件没见着。还有两次,这边婆子的份例都少了,冬香追着去要了半个月才给补上。 一开始紫萝洲这边人少,她又忙着别的事情,暂时顾不上,现在孙嬷嬷她们几个来了,就不能继续不管了。 如今张曦月重新回到府里,还有夏妈妈,今后内宅的事情只怕是比现在紧张数倍,若是被人拿捏住了日常用度,丫鬟嬷嬷们连月钱都拿不到手里,谁还有心思做事? 自己若是连自己房院的人的日常用度都不能保证,不是显得太懦弱无能了吗? 想到这里,邹落梨叫冬香去把绣房的张嬷嬷找来。 喝完了这杯茶,坐在榻边给放在窗户上的一盆老梅盆景浇水,看见冬香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穿着秋香色葫芦双福的褙子的妇人进了院子。 “哎呦,这不是龚嬷嬷吗?你不是在正殿那边理银钱诸事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啊,我们几个都过来了。张嬷嬷,您真是越来越富贵了啊。” “哎呦,龚嬷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操劳的命!哪有你们几位清闲啊。” 张嬷嬷一进来就跟院里一个嬷嬷打招呼,这嬷嬷是和孙嬷嬷一起来紫萝洲的,邹落梨甚至都没记住她姓什么,这一听倒是记住了,姓龚。 张嬷嬷穿的是挺富贵的,和龚嬷嬷站在一起聊天,一下子就把穿着靛蓝色长袄褙子的龚嬷嬷给比下去了。 “绣房的掌事,别的不说了,身上的料子都是极好的,穿的不比主子们差。”甜儿在旁边原本端着水壶伺候,听见了声音也伸头往外看,撇着嘴说着。 冬香领着张嬷嬷进来了。 “奴婢见过娘娘。”张嬷嬷福身行礼,眼睛往上抬觑了邹落梨一眼。 邹落梨笑道:“张嬷嬷,过年好。” 张嬷嬷似乎这才想起来应该给主子问过年好,赶紧笑着道:“娘娘过年好,娘娘才搬来紫萝洲,这边的东西想来是不齐备?奴婢们也知道,年前一个来月基本上都是给您这边准备东西。” 她料定了侧妃娘娘找她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就抢先开口了。 “整个绣房三十几个人,只年三十晚上和初一早上歇了半天,之后就一直在忙,紫萝洲这边的东西要得太急太紧了,有些东西一时凑不急也是没办法。” 邹落梨笑着道:“无妨。我找你来是问问,绣房可有账目?” 张嬷嬷一愣,顿了顿才道:“自然是有的。”马上又道:“但是账目只给内宅账房看,这是规矩。” “我不看其他房院的账目,只看紫萝洲的。”邹落梨笑着道:“张嬷嬷说得对,这段时间我们这边要得东西多,可能也有些混乱了,我想看看账。” 张嬷嬷有些惊讶,明显不愿意,低下头去琢磨着怎么推诿。 “倒不是为了查账,只是最近人多,各人都需要什么料子,需用多少,我都没数,看看账目大约的算算,今后这边添人的时候也好心里有个数。”邹落梨看着她,见她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就道:“若是张嬷嬷那边没有细账,我就叫人去内宅账房找,他们那边必然是有账的。” 张嬷嬷一听抬起头来,忙道:“有,有账……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回去取。” 邹落梨点头。 张嬷嬷躬身退了出去。 甜儿就撇嘴:“根本就不想让娘娘查账,看她那副不乐意的样子吧!您说要去账房查账,这才急了……可见必然有问题!” 萍儿轻声制止:“你少乱猜。” “这不是明摆着嘛!”甜儿哼了一声:“今天抬来的那两箱子,里面装的肯定和另一个箱子里的东西不一样,说不定是更好的,她们或者不甘心,或者欲动什么手脚,所以有个抬回去了。咱们这边要是不追问,她们就想着含混过去算了,咱们若是追问,可能会再给送两箱子过来,但必然是换了的,不好的东西!” 她撇嘴:“这谁猜不到啊?欲盖弥彰!” 萍儿好笑:“你少说两句吧,显得就你聪明似得。” 甜儿撅了噘嘴。 第192章 学算术 甜儿的话反倒是提醒了邹落梨。 邹落梨笑着问她:“甜儿,之前听你说,你跟你哥哥学过认字?” 甜儿点头:“学过,奴婢认识好多字了!” “也会算术吗?” 甜儿愣了愣,想了一下道:“点着算是会的。” 屋里其他几个人都‘噗嗤’的笑了,邹落梨也被逗得笑了出来。甜儿就涨红了小脸道:“又没有人教奴婢,娘娘,您要是找人认真教教奴婢算术,奴婢肯定也能看懂账本。” 冬香好笑的道:“愈发胡说起来了,你什么身份啊,还要找人好好教你?” 邹落梨却摇头笑道:“甜儿说的有道理,我还真的想找人教你们识字算术,不但是甜儿,其他人都学学。” 说着对萍儿道:“你把她们几个都叫进来,另外把那个龚嬷嬷请进来。” 萍儿答应着,出去将果儿、糖儿还有龚嬷嬷叫了进来。 邹落梨问龚嬷嬷:“刚刚听见张嬷嬷跟你打招呼,说你原来在正殿那边是管银钱诸事的?” 龚嬷嬷忙笑着道:“哪里就是银钱诸事,只不过是跟账房间的跑腿罢了,每个月领月钱是奴婢去,然后给姐妹们发下去,还有一些格外份例,正殿二院那边诸人的赏罚算一算,什么的。” 邹落梨道:“管着多少人?” “十来个。”龚嬷嬷笑着指了指外面:“就是孙嬷嬷她们一起的。” “孙嬷嬷是管着什么的?” “主管人事,还有些其他杂事,孙嬷嬷管的多,正殿那边除了内殿之外所有的地方,都是她管着。” 邹落梨恍然,想了想问道:“龚嬷嬷应该是懂算账,识的字?” 龚嬷嬷点头:“正是因为奴婢识的几个字,也懂一些算账,孙嬷嬷才叫奴婢专管银钱诸事。” 邹落梨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龚嬷嬷以后就管着我这边的账目吧。如今人少,暂时不用分得那么细,整个紫萝洲的帐全都你管着。甜儿也识的字,我瞧她算什么东西还挺快的,就交给你带她,教她算术、记账什么的。” 龚嬷嬷忙答应:“是。”又道:“不过娘娘,咱们这边的账目不归咱们自己管,各处分着管理……” 邹落梨点头:“我知道。”她笑了笑道:“我会去将账目要过来,咱们自己管着。” 不是她想跟府里其他地方分开,而是内宅一总儿都归老太妃那边管着,老太妃的人都是极记恨自己的,前面说过了,平常里就少这少那的,当时人少,且从春怀阁搬过来没多长时间,暂时还能凑合。现在人多了,若是以后还是不给东西,甚至克扣份例,人这么多,难不成要饿肚子? 别说不可能,这几个月邹落梨看的清清楚楚,有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等到了要什么没什么的时候在去找问,已经晚了,未雨绸缪才是正确的。 甜儿在旁边听了,早就高兴的想要拍手,因为娘娘和嬷嬷一直说话,她就双手合着满脸笑容。 龚嬷嬷笑着道:“娘娘既然有了想法,奴婢自然是尽心竭力给娘娘办差。”她扭头看了甜儿一眼,笑着道:“甜儿十岁上下,已经识的字了,现在学算术倒是正正是时候。” 甜儿倒给急的脸通红,忙道:“我十二岁……不,已经过了年了,十三岁了!” 龚嬷嬷‘噗’的笑:“十三岁了?怎么个头不怎么长?瞧着还跟十岁左右似得,平常里吃点好的。” 屋里丫鬟们又哈哈哈嘻嘻嘻的笑,甜儿涨红了小脸蛋。 她们一群人都凑到了堂屋里说笑,外间孙嬷嬷找丫鬟找不到,听见屋里热闹便进来看了看,笑道:“我说人都跑哪儿去了,原来都在这里呢,娘娘是和气,你们就也放肆了,活儿也不干,挤在这里说笑。” 邹落梨笑道:“孙嬷嬷,你来得正好。”叫她进来了,笑着道:“我才问了问你们之前都是做什么的,今后紫萝洲这边必然是要理顺起来的,另外这几个丫鬟也需要你教一教。刚才让龚嬷嬷今后带着甜儿做事,要不你就带着糖儿吧,糖儿年纪虽然小,但是少年老成,我也希望她能多学点东西。” 孙嬷嬷便笑着道:“娘娘吩咐的,奴婢自然办好。” 她因有事,在屋里聊了两句便带着糖儿出去了。紧跟着二院的丫鬟进来回禀,递上来一本账,说绣房那边的一个婆子送来的。 “张嬷嬷没来?”甜儿问道。 丫鬟摇头:“就是一个绣房的粗使婆子送来的,而且还不肯等,交给我之后转身就走了。” 屋里丫鬟们都有点变脸。 张嬷嬷不过是绣房掌事而已,居然也敢不把侧妃娘娘放在眼里。 邹落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来账目看了看。账本上写的确实是紫萝洲三个字,打开了,里面却并不是正经的账本,乱糟糟的写着什么:石青江绸单褂两件、湖色春罗衫五件、石青江绸貂成褂一件、织五彩缎八团金线褂两匹、妆缎三匹、大卷八丝缎一匹…… 写的还乱糟糟的,这里添一笔,那里化掉一笔的,看起来想鬼画符一样。 这不是账本,这是流水账,还是随手记得流水账。 邹落梨将账本给龚嬷嬷,道:“龚嬷嬷,你们平常里看的账本是这样的吗?” 龚嬷嬷看了一眼就惊讶的道:“绝不是这样的,这是流水账啊,根本不是账本,这上面写的也未必是咱们这里的……谁知道都是哪里的?胡乱填在上面就是紫萝洲的账目了?” 她抬眼看着邹落梨道:“娘娘,这张嬷嬷没安好心,分明是欺负您……” 她正想说,欺负您不懂账目,但是话刚说了个头就顿住了,猛地反应过来,娘娘未必不懂账目,如果不懂,为什么会叫张嬷嬷送账本过来?打开之后扫了一眼就直接扔给自己了? 邹落梨并不见怪,这几个嬷嬷新来的,不了解自己也是有的。何况,就算是冬香她们几个,也不是真的全都很了解自己的。 她当然看得懂账本。 “奴婢这就去找张嬷嬷!”甜儿人小气性不小,大声道:“欺人太甚!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邹落梨笑着道:“不用去找她。”她对龚嬷嬷道:“龚嬷嬷,你拿着这本账去账房,告诉他们以后紫萝洲的所有账目我们自己负责,他们要是不同意,就把账本给他们看,说我们的东西缺的多,可是找别人查,人家就是这么给我们交代的。如果他们推脱,就找外府的账房,要求一定要分开。” 第193章 比赛 龚嬷嬷听懂了,惊讶的道:“咱们这边跟内宅分开?只怕账房不愿意……他们也不敢做这个主吧?” 邹落梨道:“他们怎么做不了主?账房是一切账的开头,从开头便分开,清清楚楚。他们不做主,只是怕老太妃不愿意,找他们的责任而已。你只管去吵,撒泼也好,怎么着都好,就一定要闹得分开,说我们这边少这少那的,再不给连年都过不好。” 她对龚嬷嬷笑着道:“带几个人,门上的婆子,还有让孙嬷嬷也跟着你跑一趟,有撒泼的,也有跟他们讲道理的,总之,软硬兼施,叫他们今天就做决定。” 龚嬷嬷明白了,笑着道:“是,奴婢这就去……”她又想了想道:“估摸着可能会闹到长史司那边,娘娘先让冬香姑娘跑一趟,叫去找莫公公,将娘娘的意思跟莫公公说了,请莫公公先去长史司那边打招呼。” 邹落梨点头:“好。” 甜儿在旁边听着,一开始没听懂,这会儿终于听明白了,拍着手笑着道:“我跟嬷嬷一块儿去!”跳着跟着龚嬷嬷出去了。 冬香也急忙的去找莫公公。 这边丫鬟们就都知道要闹事了,居然都挺兴奋的,果儿笑着也跟着去凑热闹,只余下平常里略稳重些的萍儿在屋里服侍。 “张嬷嬷分明是以为您看不懂账,刚刚奴婢出去听门上的婆子说,她从咱们这边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嘀咕呢,说娘娘还能上天去了?会医术,会弹筝,还会看账本?” 萍儿出去重新烧了一壶水提进来,笑着跟邹落梨说道。 邹落梨抿着嘴笑,自己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以后,慢慢走着瞧。 账房那边应该是无论如何没想到,大过年的紫萝洲的人会来闹这么一出,这会儿其实就只有一位先生在里面,也是临时起意拿什么东西才去的,只想着拿了东西马上锁了门,依然回家过年。 没想到突然地涌来了几个婆子丫鬟,唧唧喳喳的吵了起来,账房先生懵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是少了东西了,年都过不去了。 不由得生气,跟这些婆子说,你们少了东西自然是去找给你们发东西的人,找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是账房,管总账的地方! 婆子就指着他说,找的就是你! 将绣房的账本仍在桌上,说这就是绣房给我们的帐,先生你看看像话吗?我们是几个婆子现在是有屋子住,却没有被褥暖和! 越闹越大,账房先生也看明白了,这些人是安心选了今天来闹事的,他自己处理不了,只能去请他的上司,然后上司来了分辨了半天,还是解决不了,最后将账房管事请了来。 直闹了几个时辰,一路往上询问,把府里管账的所有人都找到了,就差惊动王爷了。 大过年的,长史司那边的官员自然是不能让这点小事惊动了王爷,官员们商量了一下,一来王爷这段时间都住在紫萝洲,那边缺东少西的确实不行,那不成了少王爷的东西了?这府里谁敢少王爷的东西? 二来,侧妃娘娘叫人拿了绣房的帐过来,这就是证据,绣房那边耽误疏忽紫萝洲正常用度的证据。 当然,大家不敢把责任算到老太妃头上,正好,现在老太妃病着,这就成了最好的借口。老太妃病了,手下的这些内宅管事们就敢疏忽怠慢到了如此地步,真的应该是需要好好整顿一下。 只是要整顿,也得老太妃好了之后她来整顿,她老人家没把内宅事务交给任何人,现在谁说了都不算,就得等她病好。 其他地方乱也就乱点了,紫萝洲不能乱,王爷和侧妃娘娘吃穿用度,一天都不能少,一点都不能少! 于是官员们决定,紫萝洲的账目今后和内宅的分开,单另出来。 紫萝洲的众人达到了目的,嘻嘻哈哈笑着回来给邹落梨复命。 正殿。 今天不但是定边侯来拜年,还另有两位,一位原是西北边军的威远将军曲劲,因为牵扯上了五年前的贪饷案子中,被贬为了庶人回了老家,他老家就是义渠县的。 另一位是褚宁伯的堂弟。 这几位全都是武将出身,用过了午膳之后众人便来到了位于王府东边,侍卫营旁边的校场。 过年了图热闹,校场这边原本就有十几个侍卫比箭赢彩头,王爷、侯爷们过来了之后,便商定进行一场骑马射箭比赛,定了规矩,一共三个箭靶,每个箭靶射三箭,射中多者为胜。王爷、定边侯、前威远将军、褚宁伯的堂弟亲自比试。 齐王先下场,马跑过三个箭靶,分别射出来三箭,其中六箭正中靶心,两箭射偏,只有一箭脱靶。 接着就是定边侯下场。 定边侯已经将外面的长袍脱了,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装下场上马。他年近四十岁,正是壮年,这么装扮倒是有些威风,略方正的一张脸本身就显得严肃,现在凝重着脸在那边挑箭羽,更显得有些凌厉。 他的马旁站着一个身穿鸦青色江绸貂皮袄的三十来岁的壮汉,正帮他挑选着,那是赵信。 齐王侧头看了看,找薛晨。 薛晨就坐在旁边的台子上,在齐王的后面,感觉到齐王看向这边马上看过去,见王爷示意自己过去,便起身走了上前。 “一会儿这个比赛结束,你提议进行打斗比赛。”齐王说到这里压低了些声音。 薛晨附耳上前听了一会儿,点头:“是。”退下了。 那边,定边侯已经选好了箭羽,纵马开始在校场里转圈,赵信退后到了边缘,注意着,也是护卫着。 马匹跑起来,经过三个箭靶,每靶三箭,九箭射出去之后,周围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这九箭居然全中靶心! 定边侯自己也很高兴,骑着马来到了台子前,坐在马上看着齐王哈哈笑着道:“王爷,承让了。” 齐王也哈哈哈的笑:“还是侯爷射术精湛,武艺超群啊!看样子是常常练习。” 定边侯笑道:“哪里哪里,到底是老了,如此快速奔跑一圈已经气喘吁吁,荒疏的很了,若是在年轻十岁,也不至于累成这样。”说着下了马。 威远将军和褚宁伯的堂弟就笑着客气,说定边侯这般的厉害,他们两人就干脆就不要上场了,上去也是丢人。 定边侯自然是不肯。 原是玩闹,他们两位最后依然比赛了,只是都没有定边侯成绩那么好而已。 第194章 老将军 从校场出来,转悠到了后山。 河水从这里流过,河水旁边是一片开阔地,上面有个平台,围着白玉栏杆。这里原本是休闲的地方,逛到了这边,就看见几个太监在这边摔跤玩儿,正玩的热闹。 见王爷和侯爷等人过来,太监们忙过来行礼。 齐王笑道:“你们倒会找地方。”又对定边侯等人道:“在这里歇会儿吧,瞧瞧他们摔跤也好。” 众人自然是点头答应。 很快太监们就在平台上摆上了桌椅,上了些点心果子,甚至还温了酒,上了菜。 虽然外面冷了些,但是男人们就喜欢打闹,看着别人打架,他们喝着酒,很是开心。 好像是侍卫们瞧着太监们摔跤有些没意思,嘻嘻哈哈的在那边商量要真的捉对打一轮,谁打赢了有彩头。 薛晨正琢磨着什么彩头呢,被齐王听见了,笑着问他们商量什么呢。 薛晨就过来笑着回禀:“侍卫们瞧着人家摔跤也手痒痒,也想捉对比一下拳脚,正问臣要彩头呢。” 齐王哈哈的笑了起来道:“有意思,那就比比吧,至于彩头嘛……”他想了想。 曲将军就笑着道:“我有一样东西,可做彩头。” 齐王挑眉:“哦?什么?” 曲将军就从身上拿出来一柄看着很精致的匕首,笑道:“这是草民当年在西北行军的时候,从一个敌将身上缴获的,匕首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是无甚用处的,但因着这匕首锋利,草民觉着也算是难得,便留下了。今天带了来,原本是想赠与薛小侍卫的,他之前跟我提过,想要把匕首绑在脚腕上。今天不如就做给彩头?” 薛靖一听在那边笑道:“本来直接就可送与我,现在倒得打一架才能得着?” 众人哈哈哈的笑。 齐王笑着道:“好好,这彩头好。”又对薛靖笑道:“白得的有什么意思?比赛赢了得的才更有趣。” 薛靖就拱手笑道:“王爷说的是。” 薛晨笑着道:“只是什么比赛规则,臣等还在商量。”说着他看看定边侯身后的赵信,笑道:“另外,臣觉着只有臣等自己玩儿没什么意思,不如请侯爷府的护卫,还有曲先生的护卫都来参与一下?” 曲劲现在虽然是个草民,但他本是将军出身,身边的这两位护卫,之前也是他的副将。 齐王好似很感兴趣,笑着道:“这样好!”说着问定边侯:“怎么样侯爷,让你的护卫来试试?” 定边侯沉吟了一下。 曲劲将军却已经笑着连连点头了:“好好好,活动活动筋骨是最好的,若不是草民年纪大了,也跟他们玩一玩!” 褚宁伯堂弟笑着道:“我是没这个能耐,身边这两个不过小厮而已,根本不会武,不然的话倒也参与参与。” 这两位都这么表态了,定边侯如果执意不参加似乎说不过去,有些扫兴了,大过年的,不就是要热闹吗? 定边侯便也笑着点头道:“也好,就让赵信他们比划比划。” 齐王笑着道:“好!你们去商量规矩,饶超,给我们上些酒菜,羊汤什么的。” 薛晨等人去商量比赛规矩,饶超带了几个太监急忙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提了些凉拌羊肉,羊汤,烤鹿肉,烧驴肉什么的,提了几个小炉子专门温酒。 这些准备齐当,他们开始喝起来的时候,薛晨他们也商量好比赛规则了。 很简单,就是捉对过拳脚,一共十个人,先抽签,五场比赛之后余下五个人在抽签。 头一轮抽签,薛晨并没有抽到赵信,而是府里另一个侍卫抽到了,两人打了几回合,侍卫败。 薛晨得了王爷的指令,是要跟赵信对打的,心想这样抽下去自己未必能抽得到他,不如在抽签的时候做点手脚。 正想着呢,想不到就是这么巧,第二轮他就抽到了赵信。 这一轮是五个人,其中有个人轮空了,是薛靖。 薛晨和赵信上场。 齐王在台子上看着,笑着举起酒杯道:“来,干一杯。” 另外三人忙举杯,曲将军看了看场子里已经动起手的两个人,喝了这杯酒之后笑着问道:“王爷,薛统领可曾娶妻?” 齐王挑眉笑了道:“哟,老将军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打算给薛统领说媒?将军府上有未出阁的姑娘?” 曲将军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道:“王爷说笑了,我不过一介草民,家里的姑娘都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哪里配得上统领大人?” 褚宁伯的堂弟闻言脸色一正,正要说话。 他今天过来是奉了堂哥的命,来王府商议婚事的,王爷既然有意将表妹许给褚宁伯世子,褚宁伯那边自然就需要主动些。正好堂弟就是青州人,家在这边,来王府是极方便的,所以今天过来了。 既然已经要做亲家了,当然知道王府里的一些事。现如今王爷特别宠爱的,才封的一位侧妃,就是乡下姑娘出身。 所以褚宁伯堂弟听见曲将军这么说,顿时有点着急,怕触了王爷的霉头,王爷听了不高兴。 正想如何圆场。 定边侯阴沉沉的笑着道:“曲将军怕是不知道,王爷年前才请封了一位侧妃娘娘,就是义渠县人。” 曲将军惊讶的道:“真的吗?” 定边侯脸上虽然笑着,但一双有些阴鸷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看着好像有点皮笑肉不笑:“这能有假?老将军就莫要推脱了,王爷想和老将军联姻,那也是……” 这话说的便有些太过了,曲将军急忙正色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定边侯爷,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开,且不说薛统领只是王府统领,并不能算王爷的家人,无论如何都谈不到联姻两个字。另外,我既然贬为庶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亦是清楚的很,并不敢跟王爷府上的人有什么亲眷关系。” 老将军显然是很耿直的性子,说到这里看了齐王一眼。 “我平常也不与王爷来往,只是过年时节,到底是同在一个城里,不来给王爷拜年实在显得无礼,这才过来的。王爷谦逊宽厚,给我这老头子一点脸面,我才能与侯爷平起平坐饮酒吃茶,但我到底是和身份,自己清楚,绝不会有半点逾矩。” 他虽然已经贬为庶民了,但因为以前是带兵的将军,所以很忌讳这点,怕被人怀疑跟王爷私下里来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195章 打落水 定边侯脸色微变。 齐王却笑了起来,道:“老将军太过谨慎了,侯爷不是那样的人。”说着看向了定边侯,笑着道:“侯爷一向谨慎,自然是想得到的,这话要是传到了京城,怕是有心人会往本王与武将私下交往,意图不明上引。” 定边侯的脸就更变了色,张开嘴正要辩解。 偏偏齐王并没有给他辩解的时间,转脸看着曲将军笑着道:“薛晨尚未娶妻,也没有定亲。” 褚宁伯堂弟笑道:“老将军是行伍世家,府中女儿孙女的,必然都是能文能武聪慧巾帼,与薛统领倒是门当户对。” 不过曲将军因为定边侯刚刚那阴恻恻的皮笑肉不笑已经警惕起来了,就坚决不要开这种玩笑,摇头正色道:“万万不可,薛统领堂堂从三品武官,草民哪里能和他门当户对?都是草民多嘴,王爷勿怪。” 齐王看他如此谨慎,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好的这番聊天,等于是被定边侯给搅合了,褚宁伯堂弟嗔怪的看了定边侯一眼,定边侯也有些灰头土脸。 就在他们聊天的这点时间,场上两个人的打斗已经激烈起来了,一开始看着似乎两人半斤八两,但稍微时间一长,赵信便落了下风。 他明显是想要反击,攒足了力气瞅个空子一拳往薛晨的胸前打去,想要快速击倒薛晨,自己才能反败为胜。 薛晨却突然改变了步步紧逼的攻击之势,突然就开始后退,退了几步猛地一闪! 赵信收身不及整个人都扑了出去,然后‘噗通’一声,掉在了薛晨身后的河里! 观看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薛晨站稳了身体,看着河水中的赵信,故作惊讶的道:“哎呀怎么收势不及竟掉进去了?快来人……谁熟洑水?!” 侍卫们跑上去了几个,却面面相觑都很犹豫,有人亦是大声跟着叫:“谁熟洑水?大梁?大梁!我记着大梁夏天常常洑水玩儿的。” “大梁人呢?”薛晨问道,然后马上叫:“快去找!” 河边围了一大堆的人,却没有人马上下水。 台子上定边侯看见赵信落水,‘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白玉栏杆边看着。 “哎呦,怎么回事……”褚宁伯堂弟也说着,和齐王、曲将军一起往前走走到了台子边缘这边看着。 齐王背着手看着河水中忽上忽下的赵信。这地方是他和薛晨精心挑选的,流经府里的河水跟护城河是通着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地势平坦,水势也平缓,只有后山这个地方有个坡度,水势在这里才稍微凶猛些。 薛晨故意留个破绽给赵信,引他全力攻击,然后闪身把他晃下水,就是要看看他的水性如何。 岸上的人呼呼喝喝,看着着急的很,但是并没有人马上下水,最后跳下水的还是跟着定边侯来的两个小厮。 但是,齐王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赵信掉入水中之后就很沉稳,没有一丝慌张,开始就往岸边划水,眼看就要上来了,可能这个时候又觉着此事可疑,所以双臂在水中伸来伸去做出挣扎的样子来,等定边侯的那两个小厮下了水,他就顺势游到了岸边。 分明的水性很好,落水之后潜入水中的时间也挺长的,一看就是练习过的,或者是经常洑水。 之前潜入府中的那个人,还有那个刺客,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赵信。 赵信到底是收了谁的指使刺杀邹落梨?齐王沉吟着,看了定边侯一眼。 侍卫中终于有人下水了——不下水肯定是说不过去,这里是王府,客人掉进水里了,侍卫不下去救助只在岸边看着,这怎么合适呢? 所以在赵信上来之前,跳下去了两个侍卫,反而把已经到了岸边的赵信又扯住挣扎了半天,做出一副努力救人的样子来,最后几个人终于全都上来了。 “快扶着他们回去,将湿衣裳换下来,请医官过去。”薛晨道。 大家乱糟糟的答应着,扶着这几个人急忙的回去了。 看台上的又重新回来坐下,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玩乐的心情,只是薛晨和赵信就算全出局了,另一对比试之后,赢者和薛靖比赛。 最终,还真的就是薛靖赢得了比赛,拿到了那柄匕首。 比赛正酣的时候,莫七过来了,看见大家都在关注的看着比赛,就凑到了齐王耳边低声回禀:“王爷,娘娘午后去了老太妃那边,让奴婢跟您来禀报一声,老太妃今天应该依然不适,就没有出来。定边侯夫人和赵姑娘跟她在老太妃的堂屋都快要吵起来了,老太妃都没出声……” 说到这里莫七看了看那边坐着的定边侯。 继续道:“还有,侧妃娘娘从老太妃那边回来之后,就让人去账房闹了一回,要把紫萝洲的账目跟内宅其他的账目分开——如果老太妃尚有精神,必然是不会同意,毕竟若是分开了今后就拿捏不了紫萝洲了。但老太妃那边依然没人去阻止。” “这么两番试探,料定老太妃身体依然不行,今晚上必然无法和侯爷全家一起用膳。” 齐王听他说完,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莫七退下了。 那边的定边侯往这边瞟了一眼。 比赛结束,侍卫和护卫们意犹未尽,笑着互相约着明天继续再来比赛一场。王爷他们就从台子上下来,往回走了。 曲将军就直接告辞了。 齐王便客气道:“天色已晚,老将军在这里用了晚膳,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曲将军笑着道:“王爷恩典,原不应该辞,只是过年讲究甚多,草民不宜留宿。且定边侯大老远的过来了,王爷晚上设的该是家宴,草民就不打扰了。” 齐王也就不再挽留。 褚宁伯堂弟同样也告辞,齐王客气了一下,命人相送。 最后回到正殿的,只有定边侯陪同着齐王,到了正殿王爷就命莫七去老太妃那边询问一下,家宴是设在紫萝洲还是老太妃那边。 过了约两盏茶的功夫,莫七回来了,道:“老太妃说,她的病还没有好,怕是会过人,不宜在她那边办宴席,王爷自己安排便好。另外,她自然也就不来了。” 齐王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前几天不是说已经好了吗?怎么这又严重了?” 莫七躬着身子一顿,道:“奴婢传了医官来问?” 齐王皱眉摆手:“算了,晚膳之后再说吧。”转脸对定边侯道:“老太妃不能赴宴,今晚上的家宴便算了,侯爷便与我在这里用膳吧。你来了之后还没有去拜见老太妃,用过了晚膳之后便去看看吧。” 定边侯忙道:“是。”他亦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太妃居然不设家宴。 第196章 抢着执事 整个晚膳中,定边侯就有些心神不宁。 齐王心里知道,他这应该是太意外,没想到老太妃的病情比他预料的要重。另外,定边侯夫妻俩估计已经想好了,晚膳家宴的时候,是打算当着老太妃的面提他女儿赵曦月的婚事,让老太妃把话挑明,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议亲了。 这也是齐王担心的,所以他昨天就和邹落梨商量了一下。 邹落梨跟他说老太妃的病还没好,起床走动比较困难,更别说赴宴了。齐王还有点担心,邹落梨就说,想来今天定边侯夫人来了之后,老太妃会叫自己去见,只要赵曦月在,稍微的说两句不顺她心的话,赵曦月必然会闹,那时候看看老太妃会不会出来,若是不出来,就说明病的起不来。 果然,邹落梨今天故意闹了些事出来,老太妃都没出面,可见是真的起不来。 所以齐王才这么放心。 草草吃了晚膳,定边侯跟着王爷一起进了内宅,王爷回紫萝洲,侯爷去上房院探望老太妃。 转天。 齐王刚起身,上房院就来了人传话,说老太妃留定边侯一家子住到上元节,看了上元节的花灯之后再走。 齐王听了冷哼。 别说上元节,就算是留到下元节,定边侯盘算的事情也做不到。 之后几天,府里依然是有人络绎不绝的来拜望。而邹落梨也忙了几天,紫萝洲的账目要过来之后,她亲自看了看,账目在她入住之前都是很清楚的,等住进来之后就开始乱起来,很多账目上有的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 头两天还想叫人去跟账房的对对账,将这些东西对清楚,自己没收到过这些东西,怎么能记在账上? 但是对了两天实在太多太杂根本对不清楚,况且现在还是过年中,账房先生也要过年的,这样连续的对账他们也不愿意。 邹落梨便叫龚嬷嬷找来了账房先生,跟他们说好,从自己接手账目的那天起,以前的帐划死,以后查账该找谁找谁,自己这边只负责接手之后的账目。 这原本也是应该的,账房那边答应。 正月十四日。 邹落梨还在看龚嬷嬷新记得账本,跟她说哪里需要注意的时候,冬香进来禀报:“张姑娘、赵姑娘和孙姑娘来了。” 邹落梨让龚嬷嬷收了账本下去,对冬香道:“请她们进来。” 一会儿,三位姑娘便进来了,孙尚玉反倒走在了头里,进来之后恭敬端正的行礼,张绮月虽然勉强,但好歹礼数还算周全,只有赵曦月,福身都不愿意,看见前面两个人行礼,她甚至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便直接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紫萝洲的丫鬟们全都瞪着她。 邹落梨并不在意,让孙尚玉和张绮月坐下了,笑着道:“怎么今天有空一起来看我,老太妃那边可曾时常去问候着?” “常去。”孙尚玉笑着道:“原是知道娘娘扭了脚要歇着,不过明天就是上元节了,往年府里头都是要办个花灯会的,今年到现在了还没有动静,我问了问下人,说是老太妃病着,那边的人都忙老太妃的病,自然没心思办。我想,若是就这么不办,倒显得冷清,且赵姐姐回来了,府里总是应该办个宴席的,倒不如和花灯会一起办了,所以便叫了两位姐姐妹妹的来问问娘娘。” 邹落梨笑道:“这何须问我?还是要问老太妃啊,若是老太妃病着没心思管,她那边的管事婆子管事娘子一大堆,总该问她们。” 赵曦月冷着脸道:“孙妹妹不是说了吗?上房院所有的人都围着老太妃的病忙活着,哪里有心思管其他的?” 孙尚玉忙笑着道:“我去探望老太妃的时候,姜嬷嬷说了的,府里头该怎么热闹还是要继续热闹起来,也给老太妃添点喜气。侧妃娘娘无须有什么顾虑。” 邹落梨淡淡的看了看她道:“我有什么顾虑?只是以前府里怎么过上元节的我并不知道。办花灯会总得有人手,且以前用的宫灯花灯都放在什么地方,库房钥匙谁管着,这些我全都不知道,除了紫萝洲这边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手了,今天都十四了,哪里赶得及?” 说着对孙尚玉道:“孙姑娘如果真有这个心,倒不如你来负责?” 孙尚玉似乎没有惊讶之色,笑着道:“娘娘说的也有道理,想想竟然是我太贪玩了,只顾着想花灯会,倒是忘了要办起来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说到这里略微一沉吟,笑道:“如果娘娘当真信任我,那我就试试?” 说到这里用手绢掩着嘴笑:“说到底还是这颗贪玩的心放不下!到底想明天府里头到处都有宫灯赏,天上明月,人间花灯,那景致想想都实在是好。” 邹落梨刚要点头。 赵曦月眼珠子一转,大概是觉着孙尚玉一向奸猾,突然地抢这么个差事必然是有意图,马上就道:“哪里能劳烦孙妹妹?这里数我最大,你们都叫我姐姐,便是真的要费心张罗,那也应该是我。” 说着看着孙尚玉笑道:“孙妹妹,你知道往年用的花灯都是放在哪个库房,谁管着钥匙?老太妃那边的几个掌事,有时候连姜嬷嬷都指使不动呢,你能指使得了吗?” 孙尚玉身后的青燕马上就变了脸,气恼上头。 自家姑娘先提出来的,赵姑娘却偏要跟姑娘抢!一开始她怎么不提?分明是觉着自家姑娘如果接了这个差事,会指使内府下人做事,怕姑娘趁机立了威! 青燕的脸马上就开始发青。 孙尚玉却依然是那副和顺恬然的样子,听见赵曦月这么说,便点头道:“姐姐说的是,那怎么着?姐姐来担起这件事?” 赵曦月一挺胸脯道:“自然是我担着。老太妃那边的掌事人,总得给我脸面,我叫她们做事能更顺利一些。” “那行,那就交给姐姐了。”孙尚玉嘴角含笑说着道。 这时候,站在赵曦月身后的一个丫鬟疑惑起来,笑着道:“姑娘们喜欢热闹,一年一度的上元节赏灯又不容易碰到,自然是该热热闹闹的办,老太妃病着,府里头是该有个主事的人。不过咱家姑娘年轻,加上这就只剩下半天时间了,也是紧张的很,可能会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到时候姑娘们可得担待些。” 第197章 人间烟火 这丫鬟说了这番话之后,孙尚玉端起杯子喝茶,并没有搭理她,青燕倒是想说话,被旁边的紫燕扯了一下袖子,扭头看了看,明白了也就闭上了嘴。 屋里暂时没人接她的茬,丫鬟便窘住了。 邹落梨笑着看着这两位姑娘在这里抢着执事,又笑着看了看说话的丫鬟,道:“这丫头瞧着脸生,是新跟着你们姑娘的?”看了看赵曦月身后的几个人:“以前的丫鬟叫发儿吧?没跟着来?” 那丫鬟因为没人搭理正有些窘,听见邹落梨说话,为了脱离这窘境自然就赶紧的回话了:“发儿姐姐已经许人了,我们几个都是新跟着姑娘的。” “哦,你叫什么名字?”邹落梨问道。 那丫鬟道:“奴婢叫春宝,她叫夏宝。”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丫鬟。 赵曦月嫌春宝对邹落梨太恭敬了,有问必答的样子,自己的丫鬟太把侧妃当回事违了她的心意,一转头怒瞪了春宝一眼。 春宝顿时就涨红了脸,忙闭上嘴低下头去。 这一切,邹落梨都看的清清楚楚,自然是想的透透的。 显然赵曦月之前的丫鬟在回府之后都被裁撤了,应该是觉着她们没能力帮赵曦月吧,这一次来专门挑了几个懂事能干,有心计的。 但这几个信赖的丫鬟未必得赵曦月的喜欢,当然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些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只是因为需要才不得不接受这些丫鬟,赵曦月心里可能还有些不忿。 春宝这丫鬟说话是聪明,知道先把话说圆了,即便花灯会赵曦月办的不好,别人也不能说出来什么,不损她家姑娘的脸面威信。 但是偏偏因为对自己太过客气,反而得了赵曦月的白眼。 “春宝多大了?”孙尚玉在旁边笑着问道。 刚刚她还不搭理春宝的话呢,这会儿却又接着邹落梨的问话继续询问,这样子分明摆出一副同侧妃娘娘站起一起的样子来。 赵曦月的爆炭脾气,马上就怒了,横了她一眼。 孙尚玉好像没看见,笑吟吟的看着春宝。 春宝明知道自家姑娘已经不高兴了,但是这话却不能不答,只能道:“奴婢十七岁。” “跟我这丫鬟一般大,你们今后倒是可以好好的处处,说不定成了好姐妹呢。”孙尚玉好像没看见赵曦月快要气炸了的神情,笑着说个不停:“紫燕,你瞧春宝多会说话,长得又好,我瞧着倒把你和青燕比下去了……” 紫燕笑着马上道:“姑娘说的是呢,刚刚奴婢就想说这话,春宝夏宝两位姑娘,长得真真是一个清秀一个好看,若是出去了说是谁家的小姐,都有人信呢。” “我说啊,和一般人家的小姐比,不差分毫。”孙尚玉说的更过分。 别说春宝,就是旁边的夏宝都变了脸色,不安的一个劲瞟赵曦月。 这两个丫鬟显然是清楚她们小姐的脾气,知道这话在小姐耳中是很不中听的,怕小姐当场炸了。 邹落梨也听出来了,孙尚玉这分明是挑唆赵曦月和她的这两个新丫鬟的关系,她笑吟吟的听着。 心中却想,着实不能小看了孙尚玉。虽然表面上,赵曦月更加咄咄逼人一些,明抢了孙尚玉执事花灯会的事情,但真正的,赵曦月连和身边的丫鬟都未必能做到一条心。 这一点,不但比不上孙尚玉,便是连张绮月都比不上。张绮月懦弱无能,可身边却有个聪明能干的翠缕,一心一意的为她着想。 好在,赵曦月虽然脾气火爆,但好歹不算是没有头脑的,孙尚玉话说的太多,她也听出来些挑拨的意思,便闭上嘴没说话,只冷哼了一声。 话题说到这个地步,也就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时间,姑娘们喝茶闲聊,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盘算,又都是面和心不和的,所以没一会儿,赵曦月先起身告辞了。 她也想快点去忙明天花灯会的事情。 她告辞了一会儿,孙尚玉也就起身告辞了。 张绮月倒是留在了最后。 自从她被众人劝服了之后,不在一门心思盯着齐王,以前有些钻牛角尖的事情都想通了,甚至回想起自己的一些作为都觉着汗颜。 再加上大葱不在了,身边就是翠缕、翠钏姐妹,翠缕懂事,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苦口婆心的说通了她,张绮月也就心情开朗了些,想开了些,对邹落梨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那两位一走,张绮月就问道:“娘娘,孙姑娘和赵姑娘分明都抢着执事,想卖弄才干趁机收服人心,立下威仪……娘娘不应该答应她们。若她们真的因为此事立威,您在府里不是更加艰难?” 邹落梨笑了道:“叫她们抢好了,咱们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张绮月疑惑。 邹落梨笑道:“我跟王爷说了,明天晚上咱们去街上玩儿,看百姓的花灯——真正的华灯在街上,真正的流萤似火也在街道上才能看见。府里头挂的再是精致绝伦,又怎么比得上人间的灯火锦绣?” 张绮月惊讶的道:“去街上?咱们大户人家的女眷,怎么能去街上?” “怎么不能?便是宫里的皇后嫔妃,都可以戴了帷帽上街游玩呢,咱们有何不可?”邹落梨笑着道:“当然,你可能不习惯,没关系的,回去想想吧,若是愿意就跟我们去,不愿意的话就在府里跟她们一块儿玩,这都行。” 张绮月想了想,点头:“那我想想。” 若是以前,必然是心里想,侧妃娘娘出身乡下市井,自然不会把抛头露面当成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自己跟她可不同。 但是现在,一来心思定了,反而不会那般的小心眼,二来看见了翠缕在旁边使眼色,这丫头想来是担心她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翠缕见姑娘没说不合适的话,反而点头答应想想,很是高兴,知道姑娘越发想的透彻了,便笑着道:“王爷陪娘娘上街去看黎民百姓的人间烟火,是仁德爱民,真正的皇族心胸和气派。” 张绮月听见翠缕点的这句话,更明白了些。 便笑着道:“记着我有一副帷帽还是几年前来府里的那次戴着的,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了。” 翠缕便知道小姐这是答应了,笑着忙道:“奴婢回去了找找。” 张绮月便对邹落梨道:“娘娘,我也先回去了,也好准备准备。” 邹落梨笑着点头:“好。” 第198章 库房乱了套 上元节赏花灯,邹落梨不愿意管,是因为她知道这根本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孙尚玉来当着赵曦月的面说那些话,很有可能她并不是真的要办什么花灯会,而是故意给赵曦月挖坑。 老太妃病了好几个月了,夏妈妈也不在,姜嬷嬷、雪云等这几个平常里说话管用的,全都围着老太妃转,给老太妃侍疾,她们也累得不轻,对内宅的一些琐事当然就管的不像以前那么严了。 二院外掌事的嬷嬷娘子们,当然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偷懒了,尤其现在是过年,这些人也希望多些时间吃酒赌钱,玩她们自己的,谁愿意这个时候累死累活的搞什么花灯会? 再说了,老太妃病着,银钱是拿不出来,所以即便是有花灯会,也是找以前府里用过的各种宫灯,其他所需物件,必然也是捡府里有的拿,现置办显然是来不及了。 不动银钱,掌事们没有油水,更不会去费这个劲了。 邹落梨料定,赵曦月不会那么顺利的。 果然,去了没有一会儿就已经闹翻了天了。 邹落梨才用了午膳,冬香和萍儿拿了她们闲暇的时候做的珠花出来给她看,叫来了糖儿甜儿选珠花。正热闹呢,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如今还能找谁呢,奴婢不来搅扰侧妃娘娘,难不成去找王爷论个理儿?” 果儿忙跑出去看怎么回事,一会儿进来了,道:“是内库房的叶嬷嬷。” 邹落梨一点都不意外,道:“请进来吧。” 果儿出去请了一位年近四十的嬷嬷进来。叶嬷嬷是内宅掌管库房的总掌事,从没来过这边,进来了看见邹落梨在窗户那边的桌子坐着,忙过来行礼:“奴婢见过娘娘。” 邹落梨笑道:“叶嬷嬷来得正好,这里是冬香她们做的珠花,这几个老成了些,我正琢磨着上给谁好,你既然来的这么巧,就给你吧。” 说着示意了冬香一下。 冬香便将四枚珠花放在盒子里,拿了给叶嬷嬷笑道:“嬷嬷可别笑话我做的丑。” 叶嬷嬷看了看,那珠花不算很花哨,但很庄重,每一朵珠花都是用一颗南珠,十几个小南珠做成的,这南珠可是值钱的东西,下人哪里能得着? 她从没跟这位侧妃娘娘打过交道,没想到第一次来,就得了这么贵重的礼,顿时喜得嘴巴咧着合不拢,笑着道:“哎呦呦,奴婢哪里能受得了这么大的赏?娘娘真是太看得起奴婢了。” 邹落梨很随意的样子:“这有什么,这边多的是这种东西,今后叶嬷嬷常来,有新鲜的会给你留着的。” 叶嬷嬷是老奸巨猾的人了,侧妃娘娘话里的意思她岂能听不出来?这话里含了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侧妃娘娘受王爷宠爱,王爷给的珍珠宝石特别多。二层意思,侧妃娘娘看重自己,有拉拢之意。 叶嬷嬷也知道,王爷才纳了这位侧妃,如今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必然是宠爱有加的,她自然也另眼相看起来。 笑着接了过去,福身行礼:“娘娘真是太爱护我们这些下人了,奴婢今后一定常来,常来!” 邹落梨笑着示意萍儿端来个小杌子,叫她坐下了,问道:“什么事儿啊?” 叶嬷嬷顿了顿,就唉声叹气的苦着脸道:“实在是赵姑娘……赵姑娘明日要办花灯会,叫奴婢开四五个库房给她找东西,奴婢因说,这库房也不是奴婢自己的东西,哪里就能说开便开?开库房拿东西,那是需要对牌的,要记账的。” “赵姑娘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说找不到对牌,记账倒是没问题,叫奴婢记账,她拿东西!奴婢因说不行,她就火了,把奴婢骂了一顿……奴婢没办法,只能叫人把库房开开,她拿什么东西叫人在旁边记着。” “结果,一个不长眼的婆子给开了饰品库房,赵姑娘看中了一副鎏银镂空镶珠满绿琉璃水钻发冠,非要拿去了,说明天赏灯的时候戴……那冠子是王妃才能戴的,怎么能随便的拿?管钥匙的婆子因说了这话,结果把赵姑娘惹怒了,赵姑娘就叫了几个婆子丫鬟的进去,看见什么就挑什么!那库房如今乱了套,被拿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拿钥匙的婆子吓得不轻,要一头碰死!” 叶嬷嬷说到这里双手互相的拍着,哭丧着脸道:“娘娘,您说这算怎么回事?奴婢如何交代?现在都乱了套了,少了东西对不上账算谁的?那库房里放的全都是发冠、金钗、项圈、头坠,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丢一样,奴婢们的全部身家性命加起来都赔不起啊!” 说到这里,用手绢擦着眼角,假装急得哭。 邹落梨皱眉,道:“去找老太妃啊……老太妃病着,找姜嬷嬷啊,这些事情不是全都她们那边管吗?姜嬷嬷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妃的库房乱了吧?” 叶嬷嬷苦着脸道:“找了,姜嬷嬷说老太妃睡着,她是不敢打扰的,至于库房,她说若是别人这般作为,她管管也没什么,但赵姑娘是老太妃的内侄女,人家定边侯爷和夫人现在还在府里呢!她也不能说什么呀。” 邹落梨想了想,道:“叶嬷嬷也别为难,这样,赵姑娘还想要什么,你只管开了库房给,不用皱眉头。等她把要捡的东西全都拿去了,你们就辛苦辛苦,将库房重新盘点一遍,跟账目上对不上的,那自然就是赵姑娘这一次拿走的,她不签字也没关系,记在她头上。等老太妃好了,过问的时候,将这事给她好好回禀,想来老太妃也不能算在你们身上。” 叶嬷嬷哭丧着脸道:“只是老太妃……” 邹落梨笑道:“不用担心,老太妃若是不满意你们的做法,就说你们是问过我,我让你们这样做的。” 有人扛责任,这当然最好了。叶嬷嬷脸上终于露出喜色,忙站起来福身道:“娘娘,您真是活菩萨,救了奴婢们几条性命呢!” 邹落梨好笑:“不至于。忙去吧。” 叶嬷嬷答应着,拿了盒子喜滋滋的去了。 第199章 又来告状 果儿想不通,道:“娘娘,您为什么替她们担责任啊?这些个婆子们,一个个狡猾的很,说不定趁着这机会偷拿东西也未可知。横竖由您担着。” 邹落梨笑了,道:“东西又不是我拿的,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是赵曦月拿的。” 果儿还有点不懂。 萍儿笑道:“你真是笨!就算是有人趁机偷东西,那偷得也是老太妃的东西,又不是娘娘的。娘娘这么做,一来给叶嬷嬷主持了公道,还漏了个空,让她们得好处,今后叶嬷嬷再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是不是就喜欢来询问娘娘的意思?久而久之,内宅的这些掌事们,自然愿意来找娘娘拿主意。” 冬香在旁边笑着点头:“对,这就等于是拿老太妃的东西赏掌事们,又能让掌事们记咱们娘娘的情。” 萍儿笑着点头,继续道:“二来,娘娘是娘娘,她得担事。叶嬷嬷进门的时候怎么说的?找不到人做主了,总不能这些内宅琐事去找王爷回禀?所以才来找咱们娘娘的,咱们娘娘要是不担事,她们谁还能服了娘娘?这么好的机会拿来降服这些掌事们,有什么不好的?” 果儿恍然的还没说话,旁边甜儿已经大悟道:“娘娘真是厉害啊!” 屋里众丫鬟们笑。 转天上元节。 从早上开始,府里内宅各处就闹哄哄的,主要就是因为赵曦月办花灯会的事,她的下人人手不够,必须找府里的下人帮忙做事,但府里头的主子们没有一个出声的,她一个住在府中的客人指手画脚,谁会服她? 赵曦月又是爆炭焦躁的性子,有点事就责骂这个吓唬那个的,弄得府里怨声载道,上元节看着也没法好好过了。 “寅时不到就把奴婢们全都叫了起来,说是要在后花园的花厅摆宴,奴婢们苦劝,如今到底还是隆冬,花厅那边摆宴席太冷了,就怕主子们用膳的时候忽冷忽热的,再要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办?可无论怎么劝赵姑娘,赵姑娘就是不听。” 邹落梨起来没多长时间,内宅大厨房的掌事婆子就来找她抱怨。 这位大厨房掌事可正经是老太妃的人,不但是掌管厨房的一切用度开销,还管着与厨房有关的库房,就是各种锅碗瓢盆,其中只茶具就单独有两处库房。 没想到连这位都来找邹落梨告状了。 “赵姑娘是打算在花厅摆几桌?”邹落梨问道。 厨房掌事道:“说是最少五桌,因着是男女眷都有,所以还要奴婢去找其他掌事借屏风、花瓶摆设什么的,奴婢这边,还要预备三套旧窑十样锦,三套成窑五彩,三套越窑青釉……” 她语调十分烦恼的正说得起劲。 却不料已经逗笑了邹落梨,邹落梨‘噗嗤’笑了出来道:“这倒有意思,怎么都是三套三套的准备?既然图吉利,总得是双数吧?” 厨房掌事抱怨的正起劲呢,听见她笑了,便也住了嘴,跟着讪讪的笑着,道:“谁知道呢……” 冬香便在旁边笑着道:“估摸着赵姑娘是这么想的,瓷器杯具的也分上等窑或者官窑制的,这些是最好的,也有次一等的,在次一等的,依次类推,给大家用。” “哦?那能用最好的官窑瓷器的是哪三位?”果儿故意询问,扳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道:“怎么算,也不对啊?” 冬香就笑,用手指头点着她的额头:“笨的哟……” 邹落梨只笑,也不说话。 厨房掌事愈发讪然,道:“就是这样……从前过年,上元节的晚宴都在老太妃的正房院,用什么都有规制的,今年赵姑娘执事,做出来的这些……她实在是不将规制放在眼里,凡事都凭她的心思,她想如何就如何,奴婢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邹落梨想了想,道:“你问过老太妃没有?” 厨房掌事道:“老太妃病着,去找问过姜嬷嬷、雪云姐姐,连夏妈妈奴婢都问过了,她们也……都忙。” 邹落梨笑了,道:“恐怕不是忙,是她们不想得罪人吧?赵姑娘说到底是老太妃的内侄女,她们在赵姑娘眼里就是下人,怎么能反过来去管她赵家的小姐?” 厨房掌事呐呐的不说话。 邹落梨又想了想道:“去找找定边侯夫人吧,跟夫人说,府里头的宴席都是有规制的。” “找过了。”厨房掌事道:“定边侯夫人说,如今府里头没有执事人,上元节的晚宴这般的重要,总不能没人管?赵姑娘虽然年轻气盛些,但好歹她愿意操心,让奴婢们能办到的尽量按照赵姑娘的意思办到。” 赵曦月如此的作为,别人不劝,可居然连定边侯夫人都不劝,邹落梨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定边侯夫人可能是将这次执事当成是赵曦月露脸的机会了,给府里人一种印象,老太妃一旦病了不管事了,那么下一个管理内宅中馈的就是赵曦月。 这是针对自己。 不过,邹落梨自有安排。 沉吟了一会儿,对厨房掌事道:“赵姑娘如果还找你要东西,你就说已经着人准备了,无论是茶具还是其他碗具盘具都已经准备好,厨房开始准备夜宴的时候自然会拿出来。若是她着急,你就说,这些东西都是易碎的,自然是到用的时候才拿出来,若是提前拿出来了,一来没地方放,二来人多手杂的摔碎了算谁的?” 厨房掌事有些着急:“但是眼看就要到午时了,午膳后必然是要……” 邹落梨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午膳后赵姑娘就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了。” 厨房掌事有些惊讶,讪讪的道:“真的吗?”马上又回过神来这么问侧妃娘娘当然是很失礼的,忙躬身道:“既然娘娘这样说了,想来是必然的,奴婢这就放心了,谢娘娘恩典体谅。” “没事,你去吧。”邹落梨让她退下了。 丫鬟们也没问,因为她们都知道为什么。果儿去准备晚上出去要带的东西,冬香听见二院丫鬟禀报又有内眷客人来拜见,急忙进来禀报了,邹落梨着人请进来。 第200章 婚事不议 午膳。 齐王在正殿用的。 上元节自然是热闹,王府里来客人很多,偌大的酒席摆在了西侧殿,吃酒行令,还有歌舞欣赏。吃着喝着足闹了一个多时辰,行酒令的三巡又三巡,有些酒量不好的已经有些颠倒了,莫七带着太监们在下面看着,见谁吃多了酒需要休息了,忙上前去搀扶。 饭菜酒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也就各找人聊天,还有些过来给齐王躬身行礼,要从酒宴上退下,去花园转转的。 今天褚宁伯堂弟又来了,定边侯看见他后便怀疑了什么,端着酒杯想过去跟他聊两句。 巧不巧的,褚宁伯堂弟从酒桌上起身,来到了齐王身边,笑着道:“王爷。” 齐王便也站起身来,笑着道:“喝的有点多,咱们出去转转。” 他和褚宁伯的堂弟往外走,其他还留在席上的人或者作揖,或者也有跟着一起出来的,只是远远跟在后面,几个人聊着天。 定边侯看见褚宁伯堂弟跟王爷走了,顿了顿便也跟在后面,一开始有人过来跟他聊天,他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想了想便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王爷。 “下臣请算命先生算了算日子,二月初八乃是黄道吉日,适宜交换庚帖……” 褚宁伯堂弟说着,王爷一直点头:“好,那就二月初八。” 定边侯跟在后面很近,早有王爷身边的太监盯住了他,他自然不能偷听多少,便笑着忙走上前,惊讶状道:“难不成褚宁伯倒是与王爷做了亲家?” 齐王已经听见脚步声了,也料定了是他,转身笑着道:“不错,本王瞧褚宁伯世子敦厚老实,稳重能干,想和他们做一门亲,将本王的表妹嫁给他。” 说着就看见定边侯脸上一僵。 齐王已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是张家的表妹。定边侯无须担心,赵家表妹有你们这般关爱她的父母挑选婚事,自然轮不到本王操心。” 定边侯心里依然惊讶,因为他知道,张绮月是齐王亲自命人接来的,原本谁都以为必然是会成为齐王妃的人,没想到居然许给了别人。 “原来如此,这倒是要恭喜两位了,恭喜恭喜。”定边侯作揖。 褚宁伯堂弟忙回礼,笑着道:“王爷,既然已经说好了,那臣就告辞了,这也没多长时间了,臣还需要去一趟栖霞准备起来。” “也好,辛苦了。”齐王道。 褚宁伯堂弟给定边侯也作了个揖,转身走了。 现在就变成了定边侯和齐王在前面走,定边侯想了想笑道:“说起婚事来,臣觍颜以长辈自居,想问问王爷,您自己的婚事是怎么想的?” 齐王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着,暂时没说话。 定边侯一家子来了几天了,侯爷和夫人自然是很着急的,很希望能有一个老太妃、王爷都在的场合,谈一谈请封赵曦月为正妃的事,只要老太妃当场点头了,王爷就不能说反对的话。 但是,令侯爷和夫人没想到的事,这些天他们居然没找到这样的机会。 大过年的,他堂堂定边侯过来拜年,王爷怎么能不给面子?不办个盛大的宴席?主要还是老太妃病情没有起色,根本起不来床,就更不用谈一起用膳了。 侯爷确实没想到妹妹的病情这么严重,他这几天让夫人询问试探了几次,好歹的起来一天,正经商谈一下婚事,他们夫妻俩都过来了。 但老太妃确实起不来,侯爷夫人去亲眼看过的,实在没办法。 定边侯这几天就僵住了,本来想好的要说的话,现在只能找其他的机会。 这会儿只有他和王爷两个人,侯爷便想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 “今晚上本王欲与侧妃去市井中走走,看看平民百姓们的上元节花灯夜。长史司的几位官员陪同。”齐王慢悠悠的走着,扭头看了定边侯一眼:“侯爷可有闲情一起去?” 定边侯微微一愣,道:“王爷今晚上要出去?” “嗯,傍晚便出去,晚膳就在街上用了,看看有什么好点的酒楼什么的。”齐王笑着道。 他这么说着,跟在后面的几个太监,尤其是最前面跟着的饶超却有点变了脸色。 王爷怎么能把这事告知定边侯?定边侯一向居心叵测,若是他知道王爷要去街上,还在外面用膳,那不是很危险? 饶超着急,回头找了找,没见到莫公公跟着来。 “想要知道民间疾苦,百姓是否安乐,也只有真正走到民间市井才能看到,别人说的,始终是经过了别人的演化。本王虽然无甚才能,但是也希望辖下的百姓能够真正的安居乐业。” 齐王淡淡说着:“来封地这些年了,没有什么大事,但小灾不断,齐鲁又是有山有水矿产丰富之地,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些事说大不大,没有大到急报朝廷的程度,虽然地方官员必然是上报了,但想来到了中书省或者哪里的,就会压住,被其他地方更加紧急的事务挤下去。” “但这些事说小也不小,便只是牵连一户百姓,一个性命,那也是性命!所以,本王今后会多出去走走,了解一下真正的民生市井。” 说到这里,齐王侧头看了看定边侯:“定边侯,你觉着本王的想法如何?” 定边侯能说什么?只能躬身道:“王爷体恤爱民,仁德忠君,臣实在是钦佩。” 齐王淡淡一笑,看着他道:“这一次你们来,原本是应该和老太妃一家子好好的团聚,尤其今天上元节,吃一顿圆子,赏灯赏月,好好热闹一番的。可惜,老太妃病的严重,也无法和你们好好团聚。” “之前又给皇帝上过折子,老太妃久病,为人子的便也本王心中也焦躁,难有什么闲情逸致。过年的各项礼仪都减半,倒是委屈了侯爷和夫人。” 定边侯急忙躬身道:“王爷千万别这么说,王爷孝顺,皇上体恤,这都是人伦常情。臣只愿老太妃身体能尽快康复,王爷亦能尽快娶了正妃,为皇族血脉繁衍子嗣。” 第201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王微微一笑:“定边侯多虑了。本王和侧妃才成亲,正是情深意笃的时候,正妃人选,倒是不用着急,老太妃病的如此严重,为人儿子的怎么能这时候谈论婚事?若是被朝中言官知道了,弹劾本王,本王有何词能反驳?” 他笑着摆手:“此事就不急了,不要再提。”他继续往前走。 定边侯躬身答应,直起身之后依然站定没有跟上,脸色已经变了,沉默的看着王爷的背影。 饶超带着两个太监从定边侯身边走过去,笑着躬身行礼。 定边侯眉毛渐渐的紧皱起来,想了一会儿转身往他们住的客居绿临阁走去,他的小厮远远的跟着,这会儿便跑上来。 “去将夫人请回来。”他急促的吩咐。 小厮答应着去了。 绿临阁在春怀阁附近,离内宅比较近,定边侯走回来的时候,侯爷夫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侯爷,什么事这么着急?妾正在跟老太妃说话,她难得今天精神好,跟我说了很多……” 一见侯爷进院子,夫人便忙凑上来问道。 侯爷不等她说完就已经摆手了,道:“曦月昨天是不是忙着今晚上晚宴的事情?” “是啊。”夫人忙点头:“妾就是想劝老太妃一定参加今晚的宴席,当着王爷的面定下他们的婚事。” 侯爷冷笑:“别说了。齐王根本就没打算参加晚宴,他要带着侧妃去外面,说什么看看市井百姓是如何过节的……”说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分明是侧妃的主意,曦月忙活的时候不吱声,却突然的来这么一出,他们两位都不在,还办的什么晚宴?” 夫人脸色也大变了,道:“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她震惊又恼怒的指着外面:“满府的客人不管了?他们两口子要出去街上闲逛?堂堂王爷……” “还带着长史司的官员。总是,说的是冠冕堂皇,让人无法反驳。”侯爷道:“你快去跟曦月说,别在张罗晚上的事了,现在越忙乱,到时候越丢脸。” 夫人真是又生气又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只能答应,顿了顿又道:“老太妃……” 侯爷听见她提老太妃已经皱紧了眉头:“她能起来吗?” 夫人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摇头:“没确定,只是瞧着今天气色能稍微好点而已。” “哼。”侯爷重重的哼了一声:“曦月的事情从头开始就是她耽误了,在这里住了几年,若是她早开口,事情早定下来了!还不是因为她盘算的太多,跟我不是一条心,才会拖延到现在无可奈何的地步。现在人家王爷用她生病做理由,说太妃病着他为人子的却商量什么婚事,会被朝廷言官弹劾,多一句都不肯说!我都没法开口了。” “那……那怎么办?”夫人没主意了,有些气急败坏:“来之前都说好了,曦月今年二十岁了,决计不能在这么拖下去。” 侯爷想了想,脸上渐渐生了些戾气,但是他更沉稳,戾气只在眼中聚集,阴恻恻的想了好一会儿,道:“曦月在这里住到五月,若是春天过了太妃的身体还是没好,依然不提婚事,那就接回来嫁人吧。” 他声音低沉的道:“这条路走不通。” 夫人听着脸色也变了,有些紧张不安,道:“但是太妃她……” 定边侯没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出来。 侯爷夫人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只能点头:“那妾就去找曦月。”转身刚要走,又忙回来:“但是,晚上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就和之前一样而已。”定边侯自觉着这一次来是受了很大的冷落,但这冷落是因为太妃病了,是自己这位亲妹妹给的冷落,而且,似乎太妃也不是有意冷落他们,病的严重,实在也是没办法。最叫他气恼的,是女儿的婚事盘算了这么久,到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定边侯也无可奈何,只能强吞了。 侯爷夫人何尝不是觉着屈辱?何尝也是说不出来?只能气恼的去了。 …… 午膳过后没多长时间,内宅的人就都知道了,原来今晚上王爷要带着侧妃娘娘去外面赏灯,府里头惊讶的人有,失望的人也有。 酉时初,张绮月便来到了邹落梨这边。 她穿着一身银红菊花纹样领子粉色缎面交领长袄,外面罩了一件粉红色云锦斗篷,头上带着白色的帷帽。 翠缕、翠钏并另外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跟着。 一进来就对邹落梨笑道:“娘娘,过来的时候听下人说,赵姑娘知道今晚上咱们要出门,气坏了要去找王爷呢,被侯爷夫人拦住了,赵姑娘又去找老太妃,听说在那边哭了半天了。” 她之前被赵曦月欺负的厉害,现在只要听见赵曦月委屈哭闹的事情,她就特别高兴。 邹落梨笑道:“想来赵姑娘也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冬香进来禀报道:“娘娘,王爷问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现在就走吗?”邹落梨还有些意外,这会儿外面天还大亮着。 冬香笑着道:“王爷说了,早点出去,先去庙会那边转转,那边天亮的时候有好多的小吃摊子,都是青州府最有名的小吃,咱们也去尝尝。” 几个丫鬟年纪都不大,听到这里已经激动的不行了。 邹落梨便也笑着点头。回内室换了一件翠绿色滚边缎面花卉暗纹短袄,一条葱黄花卉刺绣马面裙,外面披着件浅紫色羽纱面薄氅。 身后丫鬟嬷嬷们也是跟的浩浩荡荡,从内宅出来坐肩舆到府城门这边,就看见有几辆马车等在这边。 马车都不大,前面两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后面几辆都是朱轮华盖车,侍卫们牵着马在周围等候。 齐王已经到了,看见她们到了便过来,伸手扶着邹落梨从肩舆上下来,笑着道:“你怎么没跟绮月一样,戴个帷帽?” 邹落梨笑:“我不用吧?以前上街也没戴过。” 齐王知道她,笑着点头,拉着她的手上了第一辆车。 张绮月带着丫鬟上了第二辆车,其他丫鬟嬷嬷们便上了后面的车,侍卫们上马,王府城门便缓缓的打开了。 第202章 英雄救美 才上了车,齐王就把她抱紧在了怀里。 邹落梨涨红了脸忙挣扎,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万一有人掀帘子怎么办?” “谁敢掀我的车帘子?”齐王搂着她低低的笑:“别乱动啊,车晃动的厉害,外面可是看得出来。” 他这么一说,邹落梨果然僵住就不敢乱动了,只能用拳头打着他的胸膛。 这当然推不开他,被他搂住了亲吻着,半天才放开她,在她耳边低声笑着说悄悄话。 才出门没一会儿,马车就走的慢了,听见车窗外面很近的地方有人吆喝:“小心别碰了。” 接着就听见薛晨的声音:“这么些的瓷器,这是要往哪里搬?” “王府啊,前面不就是王府吗?这都是王府买的。”一个陌生的声音。 齐王和邹落梨听了都惊讶,齐王便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见一辆车避在旁边,只是这道路有些窄,两辆车交汇的时候快要碰上了,那辆车上装的都是瓷器,一堆稻草包裹着,拉车的人有些紧张,免不了便出声请他们小心些。 齐王看着车过去了,叫车旁边的侍卫:“小屠,你记着这事,回去了问问这车瓷器是谁要的。” 侍卫屠勇答应:“是。” 经过这段比较窄的路,走上了一条略宽的街,只是这条街上也没什么人,旁边是河水,岸边的树木上挂了好些的灯笼,还有小孩儿站在树下仰着脸看,小孩家的大人指着灯笼说着什么。 河边也有些人,在河水里放河灯,大人们叫着家里的孩子:“不要玩河跟前去!” 邹落梨看着这番情景,很是感概。 齐王笑着道:“又想起以前的日子了?” 邹落梨点头:“是啊,那时候多自由自在。” 齐王听了自然不是滋味,伸手将她的脸蛋托转着看着自己,笑着问:“那些没有我的日子,难道现在了你还觉着是很好的?舍不得的?” 邹落梨好笑的转开脸:“不想跟你说。” 这回答倒是出乎齐王的意料之外,他还琢磨了一会儿,笑着追问:“这话什么意思呢?是承认现在有我才是最好的?” 邹落梨抿着嘴笑,正要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听见河边有人尖叫了一声:“啊!小姐,小姐!” 两人原本就挑着窗帘子,听见喊声一起往外看,正好就在他们马车经过的岸边,几个年轻的男子站在河边,车上看的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其中有个人落了水。 这几个位穿的都是男装,若不是尖叫着喊小姐,离得远的人倒是认不出来她们是女子。 还没等周围的人发现险情,一个人从马背上直接就飞跃了过去,落地正好就到了那几个姑娘跟前,一伸手就把那个水里的给拽住了。 是薛晨。 他骑马跟着王爷和侧妃娘娘的马车,所以就在跟前,离得又近看的又清楚,出手果然非常准。 他这么一出手,车上的人也就看清楚了,那个姑娘并不是落水里了,只是可能踩到了松动的石头,一只脚踩进河水里,她们站的位置,河水也不深,尤其是靠近岸边的地方,比较平坦。 薛晨将那姑娘拽上来的时候,只看见她低头跺着右脚。 “你干什么?快点放开我家小姐!”有个丫鬟声音好大,上前去用力拍着薛晨的手。 薛晨还薅着人家姑娘的衣领子,这才回过神来忙松开了手。 齐王看见了,‘噗嗤’的笑。 丫鬟还是扑上去双手在薛晨的手上乱打了几下,嗔怪的指着他叫着,薛晨急忙的退开了几步,看着有些讪讪然的样子。 倒是那被薅了一把的小姐没说什么,看样子似乎还在阻止她的丫鬟,又福身想给薛晨道谢,刚福了一半就反应过来了,赶紧的改成作揖。 王府车队两边骑着马走着好些的侍卫,好几个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还有人叫:“薛统领!我们要走啦!” 马车一直慢悠悠往前走着,过了这一段。 邹落梨也觉着好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女扮男装的跑出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齐王道:“这么一说想起来了,初十那天来府里拜年的曲将军,可能是看中了薛晨,原本想问问他娶妻没有的,但是被定边侯一搅合,话又没说出来。” 邹落梨听了倒是感兴趣,笑着问:“还有这事?那你应该再问问啊,薛晨似乎也老大不小了吧?” 齐王看着她笑了笑,点头:“是该再问问。” “曲将军是哪位?他女儿多大了?”邹落梨问道。 齐王好笑:“五十多岁了,如果有意,估计也是家里头的孙女儿。他是被贬斥的武将……”说到这里一顿,微微皱眉。 “被贬斥的武将?”邹落梨有些惊讶。 齐王道:“牵连上了一桩贪墨军饷案,但不是他贪,是他的手下,他有失察之过。正好遇上皇帝想要裁撤他的兵权,便做了借口,直接给贬为庶人了。” “这样啊?”邹落梨想了想问道:“这又如何呢?” 齐王便笑了道:“没,没什么。”朝廷里的关系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他现在也不想和她说这些,出来游玩就想好好玩,高高兴兴地。 “我会问问的。”齐王对她说道。 车外面,薛晨已经回来上马。一个年纪略大的侍卫笑着道:“薛统领,你艳福不浅啊,怎么伸手一拽就是个姑娘?看样子今年该是你的红鸾星动了?” 便有旁边一个侍卫也跟着笑。 薛晨脸色微微难看,上马之后马上催马往前走,追上王爷和娘娘的马车。 “怎么啦?英雄救美还不高兴?是人家小姐没道谢吗?不对呀我看见给你作揖了。”那侍卫还在笑着。 薛靖原本也笑嘻嘻的看着堂哥,到看见他一声不吭甚至脸上还有些难看的催马前面走了,薛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心里不由得一直叹气,急忙声音低了些的对开玩笑的侍卫道:“好了好了别说了。” 他也催马快走。 开玩笑的侍卫有点不太明白,但是另有明白的侍卫,骑着马在另一边走着,摇着头在那边给他示意噤声闭嘴,这个侍卫往周围看了看,见没几个人跟着一起笑,好像大家都知道什么似得,他便闭上了嘴。 第203章 吃馄饨 快到庙会的时候,马车就走不动了,大家下车来。 长史司的官员已经先过来了,有人都进去溜达了一圈,笑着过来给两人行礼,右长史便道:“王爷,娘娘,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一会儿还有社火,下官派人在那边占了几个位置。” 齐王好笑:“还要占位置?” 邹落梨却有些小激动,笑着道:“前年过年的时候我在县上看见过社火,不过就是人太多了挤不到跟前去,老远看了看,也没看清楚什么,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看看了。” 齐王看她喜欢,便也跟着喜欢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好,那就去瞧瞧!” 邹落梨忙回头看了看,嘱咐了一句:“照顾好张姑娘。” 一群的丫鬟婆子围着,外围还有黑袍侍卫们,前后左右的走着,一般人还真的是无法近身。 张绮月走在后面,看见表哥紧紧拉着邹落梨的手,一时都不肯松开,就算是那么多人保护,还不时的叫她小心别被挤了,她喜欢什么指着给他看,他便跟着笑,眉飞色舞的。 张绮月便如旁观者一般的看着,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暗暗庆幸自己选择嫁人是对的,没有死命的想不开耗下去。 其实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有些事情钻了牛角尖之后,便无论如何想不开,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得到。但一旦从牛角尖利出来了,想开了,突然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觉着以前的自己太傻了。 张绮月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的几个丫鬟都兴高采烈的指指这里说说那里,看见什么都新鲜,只有翠缕一直跟在她身边,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听着她说话,担心张绮月看见前面王爷和侧妃娘娘恩恩爱爱的样子难过,知道看见张绮月确实不注意前面的人了,也跟着丫鬟们高兴的看这里看那里的,这才放了心。 社火是在一片平地上举行,就是耍龙耍狮子,还有扮作戏本里各种人物演一出戏的,都是挑一段最热闹最欢乐的段子来演,就是为了增加过节的气氛。 笑呵呵的看完了社火,沿着街道往前走,一队踩着高跷的人就过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硕大的灯笼,将整个街道都照的恍如白昼。 邹落梨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真正热闹的夜晚到来了。 “贵人,赏个脸。”一个踩着高跷的人走到了邹落梨旁边,突然的弯腰下来对着她笑着说。 周围的侍卫们马上围了过来。 只是那踩高跷的人高高在上,侍卫们都得仰着脸看着他。 齐王拉着邹落梨的手,他们俩反倒没有那么惊,邹落梨抬头看了看,才明白那个踩高跷的人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让自己摸一下他手里灯笼的穗子,邹落梨笑着便摸了一下。 “贵人玉手理一理,日子顺遂又如意!”那个踩高跷的人说了一句,笑着直起身继续走。 大家都觉着好笑。 继续往前走,旁边有个馄饨摊子,一个年老的婆婆正在碗里放调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锅灶前忙碌着,一个怀里抱着个小婴儿的妇人坐在炉火前。 “四郎,咱们吃点馄饨吧?”邹落梨一来是有点饿了,她也很久没有吃街上的小吃了,另外,也是看到这一家子挺辛苦的,便有了帮一帮生意的想法。 齐王点头:“好啊。” 找了一张没人坐的桌子,两人过去坐下了,齐王扭头看了看,笑着道:“你们都坐,每人都吃点。”他看出来邹落梨是想照顾生意了,看见板凳不够坐,自己这边桌边还有两张板凳,就招呼长史司的官员过来坐。 “娘娘,您可真会找摊子,慧眼识珠。”一坐下,司典膳的官员柳大人便笑着道。 邹落梨奇怪,扭头看了看齐王,见他也莫名其妙,便问道:“这话怎么说?” “这家人就是义渠县的啊,”柳大人笑道:“常年在这里摆摊的,因着他家的调味特别好,臣也常来他家的这个摊子吃馄饨。” 齐王挑眉:“义渠县不就是青州府辖下?离得这么近,口味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 柳大人便笑着道:“王爷此言差矣。中华地广物博,有时候相隔十里风俗习惯可能就全然的不同,俗话说得好,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义渠县位于稷山的山脚下,稷山原是因为后稷得名,后稷乃是周族的始祖,因善于耕种,经常向民众传授种植庄稼的方法,故被后人奉为五谷之神。传说稷山周围种出来的五谷杂粮都要比别的地方香甜些。稷山后又有一处泉眼,终年泉水不断,水质清甜可口,那周围的百姓挑泉水吃,用如此清甜的泉水,如此香甜的五谷做出来的饭食,自然是别处没法比的。” 齐王听得哈哈的笑,道:“不愧是司典膳,说起吃的来倒是头头是道。” 左长史笑着道:“刘大人说的倒是精彩,只是那稷山在义渠县那边,到底是搬不过来的,这一家小商贩既然来到了青州,用的便是青州的水青州的粮,做出来的馄饨变也是青州味的,又与青州其他的商贩又和不同?娘娘为何需要对他们刮目相看?” 这么一说却也是道理,其他几位官员全都笑了起来。 没想到柳大人还有话说,笑着道:“长史大人你就没仔细听我说话……我刚刚说的是,这家的调味特别好。可没提水和粮食。” 于是大家又是一番哈哈哈的笑。 婆婆端来了馄饨笑着道:“这位官人说的对呢,我们义渠县的水就是格外的甜呢。” 柳大人就是很感兴趣,又多问了几句。 邹落梨住在家里的时候,当然是听过这些传言的,不过有些故事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演绎,变成了传说,几分真几分假。 但是馄饨却是真的好吃,柳大人说的没错,调的味道非常好。 因为他们这一群人多,小贩一家子忙碌了起来,连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都站起来忙这忙那的。 侍卫里有年岁大些的看着不忍心,便说了好几遍,唤他们不用着急慢慢来。 吃完了又多赏了几两银子。 张绮月到底还是抹不开小姐的脸面,不肯来这里吃东西,旁边有几个小摊子,卖一些胭脂水粉什么的,还有小草绳编的各种小玩意儿,她就在那边买了些东西。 第204章 被扑了 吃了馄饨,天已经完全黑了,于是继续往前走,前面就是青州府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了。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才离开馄饨摊子,就有几个身穿男装的姑娘跑到了摊子前,其中一个拉着另一个姑娘的手还说着:“小姐小姐,就是这一家!我问过了,确定是咱们义渠县的。” 马上有另一个姑娘低声道:“跟你说了几百遍了,出来不要喊小姐,要喊少爷!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那个喊小姐的就吐舌头,马上脆生生的对商贩道:“店家,来四碗馄饨。” 那小商贩忙上前躬身陪笑着道:“不好意思几位姑娘,刚刚来了二十多个人,将小人今天准备的馄饨都吃完了,小人这就要收摊子了。” “啊?没有了?”那姑娘很失望。 一直被叫小姐的姑娘便道:“那就走吧。” 她们几个也往灯火通明的这几条街道而来。 街面也很宽,到处张灯结彩的,各种各样的灯笼挂满了街面,有些商贩将灯笼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他就站在中间售卖。 “看那边。”邹落梨很欢喜,眉开眼笑的拉着齐王各个摊子上跑着,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但凡是她多看两眼的东西,齐王都会转身吩咐人买下来。 一忽儿跟着的几个太监手里就拿满了各种东西,只能先跑回马车停的地方,将东西放下。 “哎呦小娘子真真是独具慧眼!这银簪子上的梅花可是咱们青州府最有名的匠人金大师刻的,您瞧瞧这雕工,这曲线,多好看啊!” 邹落梨看见一个摊子上的簪子,便随手拿起来一支看着,那小贩便口吐莲花的说了起来。 滔滔不绝的讲了半天,邹落梨被逗笑了好几次,虽然簪子不怎么样,但小贩的售卖热情还是很高的,见她放下了簪子,马上指着一盒珠花道:“要不小娘子子在看看这珠花,这些珠花都是家里媳妇子亲手做的,一文钱两支!您看看这花色,这都是照着树枝上的花朵儿形状做的……” 邹落梨看了看,珠花倒是真好看,虽然做工粗糙了些,但配色很好。 “喜欢吗?”齐王在旁边问道。 邹落梨笑着道:“喜欢。” “喜欢就买。”齐王说着,选了一朵给她簪在发髻上,笑着道:“做工略逊色,不过夜色中看不出来,倒是颜色配得好,现在带着正好看。” 跟邹落梨想的一样。 继续往前走,拐弯的地方有一片空地,是因为地面有些凹陷,所以这里积了一滩水,旁边水浅的地方放了几块石头,只能一个一个的过。 齐王先过去了,转身伸手正要接邹落梨。 邹落梨伸出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踩上了石块。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她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邹落梨被吓得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时马上反应过来了,这是炮仗声,不知道是那个小孩子正好在旁边放炮仗。 这么想着感觉眼角余光看到了身边,侧头看过去,就见不断炸响的烟花鞭炮中,一个小孩儿的身影摔倒了,哇哇大哭。 邹落梨惊叫了一声,顾不上一直炸的鞭炮急忙跑了过去,感觉有炮仗弹在自己身上爆炸了,好像衣裳都会随时被炸的起火!她吓得叫了两声,但还是冲进去将那个孩子拉起来,急忙拉着低头跑,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只要能离开这些被放响的鞭炮就行。 刚将小孩拽出来,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很大的力气给扑倒了,滚了两圈才停下,身上一阵的剧痛! 周围鞭炮声和惊呼声响成了一片,邹落梨摔倒还滚了两圈,头都懵了,一直到被人扶了起来,眼前是齐王惊慌紧张的脸,她不停的眨巴着眼睛,努力将耳中‘嗡嗡’声赶走。 “你没事吧?伤哪里了?”齐王惊慌的问着。 邹落梨懵懵的摇头:“没,没事,那小孩儿……”她还记着那小孩儿。 齐王抱住了她一转身扬手就朝旁边一个人脸上挥去:“混蛋!” “啊!”那个人下意识的抱住了头,惊叫了一声。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衣裳,发出的声音却是女人的惊叫。 齐王也没想到她是个女人,扬起的手停在了空中,气的不行,但是又不好打一个女人。 薛晨等人已经跑过来了,一下子将那个人围住了,薛晨看了看那个人,顿时脸上露出惊讶。 齐王把手放下了,回头看邹落梨,捧着她的脸端详着:“好点没有?回神了吗?觉着身上哪里疼?” 邹落梨定了定神,摇头:“不疼,我没事。”终于回过神来了,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和这个身穿男装的女子估计是同一个想法,都是想救那个被鞭炮包围的小孩儿,但是自己离得近动作快了点,拉着小孩儿已经跑出来了,这个女子估计是离得远直接就扑过来了,自己和小孩儿刚跑出来就被这个女子飞身扑过来,扑倒在地上了。 “那个孩子没事吧?”她看见薛靖已经将那个小孩儿给扶起来了,小孩儿仰着脸嚎啕大哭的。 “应该没事。”齐王扭头看了一眼。 “是你?”薛晨却看着那个身穿男装的女子惊讶的道。 然后就又是一阵混乱,外面有人叫着:“小姐,小姐……你让我过去,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过去?!” 听见这喊声,邹落梨一下也想起来了。 这不是河边那几个姑娘吗?眼前这个身穿男装的姑娘,应该是那个踩进水里的那位,被薛晨拽出来了,所以他认得。 “没见过你这么莽撞的人,你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齐王刚刚在旁边自然是看的更清楚,她们俩都是想救人的,但还在生气刚刚邹落梨被扑重重摔倒的那一下,对那个女子呵斥道:“三脚猫的功夫,你瞎使什么?” 原来这姑娘居然还有功夫? 邹落梨感兴趣起来,忙笑着道:“没事,我没事,她也是好心救人。” 这位姑娘倒是不生气,大约的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涨红了脸给邹落梨赔不是:“不好意思了这位夫人,是我莽撞了……” “小姐,小姐!”那个嗓门很大的丫鬟还在那边气愤的叫着:“你们让我过去!” 侍卫们就是不让,被她在耳边喊的侍卫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皱眉。 “我没事,别看了。”这位小姐朝那边说了一句。 第205章 救人 救人的时候顾不上,邹落梨踩进了那摊水坑里,然后被扑倒在不远处,大氅上全都是泥巴。齐王看见她摔倒了顾不上其他,踩着水冲过来的,靴子衣衫下摆全都是泥。 大家换了个干净的地方,都在跺着脚上的泥水。 那个穿男装的小姐过来正经的给她作揖道:“夫人,刚刚是我莽撞了,实在抱歉。” “没关系。”邹落梨笑着看了看那边的薛晨,问道:“姑娘,你是本地人吗?谁家的小姐啊?” 那小姐涨红了脸,顿了顿才道:“我家不是青州府的,是义渠县的曲家,若是夫人受了伤扭了脚的,有什么都可以去义渠县曲家找我……” “义渠县曲家?”邹落梨惊讶的挑眉,笑着扭头去看齐王。 齐王原本还因为这个莽撞的小姐扑倒了邹落梨生气,现在听见了也惊讶起来,挑眉道:“曲劲老将军是你什么人?” 那小姐吃惊的看了他一眼。 她是小姐出身,自然是有眼界,眼前这两位穿着富贵,言谈行为都不俗,显然不是一般的人,尤其身边周围,那么多的丫鬟婆子跟随。 之前在河边把自己拽上来的那位男子,身穿黑色的长袍,虽然没有什么制式,但其他十几个人都和他穿的一样,缂丝的料子,这都不是普通人能穿的。 这些人看着都是护卫这两个人的,那眼前这两个人显然不是普通身份。 稍微一想也就能想到这两个人的身份,这青州城可是齐王的封地。小姐忙躬身行礼道:“启禀王爷,曲老将军正是家祖父。” 齐王和邹落梨互相看了一眼,都觉着好笑,这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初十的时候曲老将军就在我们府上,你是那天和他一起来的吗?今晚上是只有你出来?”邹落梨便问道。 小姐道:“启禀娘娘,家祖父初十那天就回家了,民女是今天才来的,”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听说青州城的上元花灯特别好看,便跑来看看。” “哦,那你们晚上住哪里啊?”邹落梨笑着问。 小姐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几个丫鬟,有些讪讪然,声音更低了些:“就是打算住客栈的,横竖我们都是男装。” 邹落梨‘噗’的笑了道:“你们虽然穿男装,但是这般清秀好看,任谁一眼都能看出你们是女子,更何况还有你那个嗓门很大的丫鬟总是改不了口。住在客栈还是不方便,不如就住在王府里吧。” 那小姐想了想,倒也没客气,点头答应:“那就麻烦娘娘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邹落梨笑道:“你就和我们一起转吧。” 她们说话的时候,薛靖已经将那个嚎哭的小孩儿抱起来了,但依然哄不下,小孩子一边哭一边张牙舞爪的,薛靖一个年轻小伙哪里会哄小孩,只能不停的颠着他:“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哥哥带你去找你爹娘好不好?别,别哭了……” 还有两个侍卫手忙脚乱的跟着一起哄,还有人去买了些小玩意儿送到跟前,那小孩儿看都不看一眼,继续闭着眼睛大哭着,乱挠薛靖。 薛靖一边躲一边着急,急了就大声叫:“哥,哥!你快过来!” 薛晨只好过去看看,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几个大男人对着一个嚎哭的小孩儿束手无策,面面相觑。薛晨叫薛靖把孩子给甜儿她们抱过去,糖儿甜儿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应该会哄孩子。 薛靖急急把孩子塞给甜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甜儿不停的哄着:“别哭了别哭了,是不是摔疼了?我瞧瞧……哎呦!衣裳被炸了个大洞!” 她声音稍微一大,把那个孩子吓得哭的声音更大起来。 糖儿忙推她:“哎呀你走开!” 孙嬷嬷看见两个小姑娘一样是手忙脚乱,又好气又好笑的过去把孩子抱起来哄。 “南哥儿,南哥儿……”一个年轻妇人叫着,终于跑了过来,看见孙嬷嬷手里抱得孩子,扑过来就将那孩子抢了过去:“南哥儿,你没事吧南哥儿?!” 又哭又笑的。 紧接着又跑过来几个大人。 齐王看那孩子的父亲母亲都过来了,就拉着邹落梨的手往外走,离开这片泥泞的地段。 侍卫丫鬟婆子们在那边跟那家人说情况,那家人自然是感激不尽,不停的躬身哈腰说着感激的话。侍卫们将刚刚买来哄小孩儿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给他们。 “民女叫曲文然,因听着州城的上元灯会热闹好玩,实在忍不住就和丫鬟们偷偷商量着来玩,也是不成体统,让娘娘见笑了……” 曲文然正在跟邹落梨说着话。 那个嗓门很大的丫鬟终于跑到跟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就忙忙上下打量着她,急的跺脚:“小姐!您怎么那么鲁莽啊?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奴婢回去了如何交代?!” “小昙!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喊小姐小姐的,你就是记不住。”后面一个丫鬟上前来,也是满嘴的埋怨,不过埋怨的是那个嗓门大的丫鬟。 这边齐王也将邹落梨拉到了前面走着。 冬香刚刚跑回马车那边去重新拿了一件银白底色翠纹斗篷过来,将邹落梨身上这件脏了的斗篷换下。 “水可进了靴子里?身上没有被炸伤吧?”齐王还在问着。 “没事,穿得厚,虽然摔了但也没多疼。”邹落梨还在笑着,抬头看了看,见薛晨在后面没跟上来,曲文然也被她的丫鬟们围住了,便压低了声音笑着道:“没想到这么巧,那位小姐是曲家的人,说不定就是曲老将军想要说给薛晨的孙女呢!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齐王蹲下身摸了她靴子周围一圈,确认水没有灌进去,靴子周围的足衣都是干的,这才站起来身,好气又好笑的道:“是不是缘分我不知道,只知道这位姑娘实在是莽莽撞撞的性子,在河边看河灯能把自己看到水里去,救个人却能把人扑一跟头……” 邹落梨被逗得‘噗’的笑。 齐王也好笑起来,拉着她继续往外走:“离开这边吧,绮月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邹落梨想起来了,忙转头看了看,道:“不会有事吧?” “放心,一大堆的人跟着能有什么事?”齐王说道。 他们这群人便继续往前走,离开了这片泥泞之地,往前走了半天就看见张绮月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正原地转圈茫然呢,应该是发现找不到他们了。还有几个官员跟着她们这一波。 第206章 抓小偷 大家走到了一起,邹落梨给张绮月和曲文然介绍了一下,然后一起转悠。 前面又出现一个戏台子,于是大家坐下了听了一会儿戏。 “这段戏讲的是唐时的一个女将军,她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妇人,丈夫是镇守边关的将领……” 台上的这出戏曲文然应该是听过,马上就跟坐在旁边的邹落梨说着,讲的津津有味。 邹落梨看她一边说脸上还带着向往之情,不由笑道:“曲姑娘性子倒是爽朗,你偷着从家里出来,你家人不担心吗?” “我留了信笺,告诉他们我们几个来青州城玩儿,明天就回去。”曲文然笑道:“我家祖父、父亲都是行伍出身,哥哥们自小跟着父亲练武,我虽然是女子,但也喜欢练武,跟着学了几年。哥哥们全都说我,武艺不怎么样,胆子倒是大。” 说到这里有些讪然:“刚刚确实是我冒失了,王爷说得对,我就是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显摆。” 邹落梨笑着道:“你也是救人心切,这是好心。”又问道:“你家人会不会来找你?” 曲文然听得一呆,想了想道:“不会吧?青州府又不远?” 邹落梨听她这话的意思,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于是便扭头,看见薛晨离得不远,便道:“薛统领。” 薛晨忙过来躬身:“娘娘。” “这是曲劲曲老将军家的孙小姐,出来玩只给家里人留了信笺,我请曲姑娘晚上住在王府里,但是又担心曲家那边不放心派了人来找……” 薛晨明白了,躬身道:“臣这就派个人去曲家报个信,请他们不用担心。”转身去找人了。 曲文然就扭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回头坐好,顿了顿问道:“那位是侍卫统领?” 邹落梨就抿着嘴笑,点头:“对,王府的侍卫统领。我们来的时候,是不是在河边遇见你了?” 曲文然马上又是脸通红:“娘娘看见了?” “看见了。”邹落梨笑着说了一句:“倒是有缘。” 曲文然的脸蛋就血红,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邹落梨看着样子,好像还真的有点意思了,不由得心里暗笑,听了一会儿戏,趁着给齐王递茶的功夫,凑近了他小声跟他说了。 齐王挑了挑眉也笑了,拉着她的手婆娑着。 听完了这场戏,便起身往回走,这时候社火队伍开始游街了,一阵阵的锣鼓喧天,踩高跷的、耍龙的、喷火的,一路走一路耍着,百姓们站在两边看着,不时地发出各种惊叹惊喜的叫声。 刚刚邹落梨摔了一跤,齐王就格外紧张起来,走路的时候一直拉着手,看热闹的时候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有什么突然事故他也能随时反应。 路边有个小点心摊子,摊子旁边站着一个小商贩,拿着一盒碎点心随手给路过的小孩,甜儿正好经过,那小商贩就给了甜儿一块,还凑近了说着:“小姑娘,这可是醉仙楼的点心,全青州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这麻糖用的都是最好的蜂蜜……” 甜儿很高兴的接过来就往嘴里放。 饶超本来和莫公公一直紧跟在王爷身后,因听见那小贩的声音很大,便回头看了看,这一看就见甜儿毫无心机的乱吃别人的东西,顿时急了,叫道:“不能吃……”跑过去一把将甜儿手里的麻糖抢过来,埋怨道:“什么呀你就胡乱吃?” 甜儿吓了一跳,被哥哥这样斥顿时小脸涨得通红,眼圈马上就红了。 那小商贩一看过来个年轻小子,一伸手就将饶超推得一个趔趄:“老子的东西怎么不能吃?你小子找揍呢吧?!” 薛靖立马过去了:“你说什么?” 那小商贩没想到这边这群人全都是和饶超一起的,薛靖虽然也很年轻,但是一身黑袍腰上系着寸把宽的犀牛腰带,干练精神,穿的又不俗,而且还没等他在说话,已经有三四个穿的一样的人往这边瞅,有一个已经过来了。 那小商贩顿时变了脸的躬身哈腰着赔笑:“是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大爷姑娘们,小的给你们赔不是了……” 薛靖哼了一声,对甜儿和饶超道:“咱们走。” 饶超拽了甜儿一下,甜儿撅着嘴跟着走。 齐王刚刚听见声音也往这边看,看了一会儿叫过来薛晨,低声道:“你找一个人盯着这个摊子……那两个人看着不像是小商贩。” 薛晨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一点不像一般的小商贩和气生财,他们俩态度蛮横,以为饶超和甜儿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挽袖子伸手的想动手,等薛靖他们过去了,才认怂。 齐王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个商贩一直送给街上走的孩童点心吃。 一般的小本买卖,哪里经得住? 当然,也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所以叫人盯着点。 像上元节灯会这样的热闹,总有趁乱做坏事的人,街上灯笼多,小门小户的都愿意领着孩子出来玩儿,别是拍花子的,盯一盯,没问题最好,有问题正好拿住。 人群中又有人喊:“小偷,有人偷东西啦!” 一个人在前面跑,一个人在后面追。 巧不巧的,那个跑的人一头往这边扎过来。侍卫们顿时嘻嘻哈哈起来,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瞬间就站在前面成了一个阵法,那个小偷一边还在回头看追的那个人,根本没注意前面,跑进了阵法中,这才发现前后左右全都是人。 那小偷有些惊,一下子刹住了脚,紧张的左右观察了一下,因看见齐王这边似乎人多些,还有女子,这是逃跑的好路线,只要往女子身边挤,女子必然惊叫躲避,然后人多一乱,他就跑了。 所以居然往这边跑过来。 结果他连步子都没有迈出来,突然就好像是四面八方全都冒出来了人,小偷只觉着眼前一花,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地就已经面门挨了一拳仰面跌倒了。 接着好几个人直接跌坐在了他身上,压得那小偷惨叫声不绝。 齐王和邹落梨好笑的看着,齐王笑道:“他们几个倒是玩的高兴。” 丢东西的人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侍卫们已经从小偷身上搜出来了好几个荷包,将失主的还给他,然后高声叫着巡逻的捕快,一会儿从远处过来了几个差人,一看侍卫的穿着,慌得忙过来躬身行礼,侍卫们将小偷交给他们。 齐王拉着邹落梨已经回到了马车这边,上车回府。 第207章 圆房 刚到了府里,齐王扶着邹落梨下了车,薛晨上前轻声道:“王爷。” 齐王便让邹落梨先回去,他转身询问:“什么事?” 薛晨过来道:“那两个小贩还真的有点问题,我们走了不久,暗中盯着的侍卫发现他们牵着一个小男孩领走了,侍卫一路跟到了城门口,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那人将孩子放在马车上,马车就出城了。” 齐王皱眉:“可盯着马车?” “盯着呢,已经加派了人手。” 齐王想了想道:“先暗中盯着,说不定后面有大鱼,若是真的以前的人贩子死灰复燃了,可能牵扯的地方更多,最好一网打尽,才能永绝后患。” 薛晨道:“是。” …… 邹落梨和张绮月、曲文然一起进了内宅,张绮月便告辞回飞霞苑了,邹落梨让冬香带两个人去安顿曲文然,就住在春怀阁好了,那边冬香熟。 曲文然行礼告辞,再次的道谢。 邹落梨回到紫萝洲,洗漱了刚出来,就看见冬香在屋里,正要询问是不是把曲文然安顿好了,冬香已经上前来笑着道:“曲姑娘过来了,她说之前扑倒了娘娘,看见娘娘手上有些擦伤,想过来给您送药。” 邹落梨有些惊讶:“不用了,一点小伤而已。” 冬香低声笑道:“奴婢也是这样说,娘娘这边有药,齐备的很呢,只是曲姑娘坚持,说她治疗擦伤碰伤的药膏是家里祖传的,很有效的。” 邹落梨便出来了。 曲文然果然在堂屋等着,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看见她出来忙福身笑道:“打扰娘娘了,民女刚刚才想起来,您的手有些擦伤的,民女这里有瓶药膏,专治擦伤碰伤,保证不会留疤,给您。” 邹落梨笑道:“谢谢。何须你亲自跑一趟?交给冬香就是了。” 曲文然便笑着道:“是我太鲁莽了,想来也不好意思。” “没事的。”邹落梨接过来瓷瓶笑道。 曲文然便福身告辞。 邹落梨叫冬香去送,曲文然在外面跟冬香客气,不用她亲自送,找个婆子就可以了,冬香说是娘娘吩咐的,如何如何。 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冬香依然还是带了两个婆子亲自去送了。 邹落梨坐在梳妆台前将发饰取下,头发散了下来,心里还在想着今天出门的事情,这个曲文然爽朗热情,但可能是出身行伍之家的缘故,感觉完全没有心机。 比如她刚刚亲自来送药的举动,邹落梨能感觉出来,她是因为愧疚所以把她认为最好的药送过来,但她可能没想到,她的这个举动会被很多人看见,又会被很多有心机的人各种解读。 “想什么呢?” 邹落梨想得出神,没注意什么时候齐王已经回来了,站在她身后搂住了她,她才反应过来。 “没,没什么。你去洗漱……”邹落梨的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他横抱了起来。 她低低的惊呼:“你做什么?” 齐王笑的很不一样,抱着她走到了床边:“你说我干什么?”将她放在床上,他马上跟着欺了上来,邪笑:“说好了你脚好了就圆房的,你又想反悔不成?” “谁跟你说好了?”邹落梨伸出脚想踹他,被他一把将脚抓住了,却不撒手了,暧昧的笑,意味不明的抚摸着。 “我,我受伤还没好。”邹落梨脸蛋绯红。 “怎么没好,今天走了那么远的路,瞧你好好的。”齐王摸着她的脚,抬眼看着她笑,狭长的眸子带着些促狭,也许是有些动情,他的薄唇有些粉红,双眸从她的绯红的脸蛋看向了晕红的唇,带着邪魅的暗示舔了一下下唇。 “冬香她们也许会进来。”邹落梨被他越欺越近,便愈发紧张:“进来看见了成何体统?” 齐王被逗得‘噗’的笑:“夫妻上床,还要什么体统?再说了,门我都拴上了,她们进不来。”他的手暧昧的在她唇上轻轻的婆娑着,带着某种强烈的暗示,邪气的笑着问:“你还有什么借口?” 借口?原本已经紧张的头有些懵的邹落梨突然被提醒了,忙伸出手来:“我今天又受伤了。” 齐王正要说你休想找借口,然后就看见手掌位置果然有些擦伤,脸色微变的忙松开脚抓住了手仔细看着:“是被曲文然撞倒的时候擦伤的吧?那个丫鬟莽撞的跟一头牛一样。”又懊恼:“我之前怎么没看到。” 说着转身去找邹落梨的药箱子。 邹落梨先是被他的形容词逗得‘噗嗤’笑了出来,曲文然分明的是长得清秀可人的小美人儿,被他这么一说,着实好笑,然后看见他乱翻找,就忙道:“梳妆台上有个小瓷瓶,是曲姑娘送过来的药膏,你拿过来。” 齐王就将那小瓷瓶拿了过来。 邹落梨伸手要,接过来打开盖子先闻了闻,味道很好闻,像栀子花的香味,从里面挖出来一点,擦在受伤的位置。 其实擦伤一点都不严重,只是擦破了些皮而已,略有些红血丝,也不甚疼,邹落梨自己都没注意,如果不是要当成借口,根本就不会提。 “药膏好不好啊你就乱用。”齐王还有些担心。 邹落梨好笑的顺口道:“这么点擦伤,如果不是想试试她的药,我都不会……”说到这里猛地顿住,后悔的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尖。 齐王笑着,特意重复:“这么一点擦伤?你还想当借口?”说着伸手把她手中的小瓷瓶拿过来顺手放在了一边,便将她轻轻按倒在了床上。 “我真的手疼。”邹落梨有点慌,觉着他今天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紧张的道:“等我……” “还等?”齐王覆了上来,温软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温柔缠绵的亲吻着,在她耳边轻轻的叹息着:“你当我是木头吗?天天和你同床共枕什么反应都没有?你知道这几天对我来说多么煎熬?” “我……” 邹落梨还想说话,嘴唇又被他封住了,被他抱着滚进了床里面。 “手疼,就放在这里……”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欲望,微微的颤抖,暧昧的喘息。 帐子放了下来,温暖的屋里春意盎然。 突然不知道哪里放起了烟火,映照在窗子上,将漆黑的屋里也映照的五彩缤纷,鲜艳夺目。 第208章 唇枪舌剑 邹落梨慵懒的翻了个身,就看见齐王只穿着一条松裤赤着上身站在床前正看着自己,他应该是才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水气,长发散开显得有些疏狂,唇边带着邪魅的笑。 邹落梨闭了闭眼睛,他的这幅样子太撩人了,不行,她有点受不了。 再次张开眼,他已经掀被子上来,拥住了她的身子。 “不要了,天都亮了……府里还有客人呢……”她说着,只是一张嘴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竟然有些娇媚,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发出这样娇滴滴的声音。 齐王更是身子都酥了,吃吃笑着:“任他谁在,都不能坏了本王的好事……” …… 可惜,到底还是有坏事的人。 冬香在窗户外面禀报着:“王爷,定边侯和夫人今天要走了,等着给王爷和娘娘告辞呢。侯爷夫人……说要来紫萝洲。” 她也知道搅合的王爷的美事,所以禀报的声音都有些紧张。 屋里沉默了半晌,才传来齐王有些没好气的声音:“知道了。” 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房门才打开,王爷和娘娘这才起身了。 待邹落梨穿戴整齐坐在堂屋,让冬香去请侯爷夫人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半个时辰,那边桌上的时晷已经指向巳时末了。 侯爷夫人进来行礼落座,笑着道:“若不是今天要走,断不敢来打扰娘娘。” 这话不无讽刺。 邹落梨亦笑着,道:“侯爷和夫人在这里的几日实在招待不周了,若不是老太妃病着,府里过节不敢太过喜庆,无论如何都应该载歌载舞的招待二位的。” “娘娘说的是,老太妃病了,府里是不该太过喜庆,照理说该避讳的也应该避讳。娘娘身为医者既然懂医术,想来应该知道……”侯爷夫人看着邹落梨,语带讥讽,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拉长了语调:“凡事都不应该过度,过度了,对身子不好。” 侯爷夫人是已经生过孩子的中年妇人,说这些话自然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若不是还顾及体面,更难听的都说得出来。 若邹落梨只是这年代寻常的女子,才成亲圆房不久,哪里能听得了这样的话?还不知道会羞愤成什么样,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即便如此也是只能强行的忍着,别让自己的脸红起来,淡淡的道:“夫人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倒有点听不懂,夫人给我解释解释?” 侯爷夫人冷笑,道:“娘娘这般人物,哪里就是真不懂?”她说到这里看着邹落梨,假装惊讶:“哦,娘娘莫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娘娘这般聪慧的人物。” 邹落梨淡笑:“当不起夫人的谬赞,聪慧也看什么方面了,侯爷夫人话里的意思我真个就是听不懂,实在不知道如何接你这话。不过这方面来说夫人倒是当得起聪慧二字,说的话都这般的高深,想来夫人这方面的手段也是很高明的,不然怎么知道不应该过度?还知道身为医者才知道的道理?” 侯爷夫人脸上有些羞恼之意,冷哼着刚要继续说。 “赵姑娘来了。”果儿进来禀报。 侯爷夫人脸色立刻变了,看着赵曦月从外面挑帘子进来,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不是叫你等着吗?一会儿就出去了。” 赵曦月进来的时候给她母亲行礼,眼睛瞟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邹落梨,顿了顿还是没行礼直接就过去坐下了,坐下之后眼睛往内室瞟着,脸色很不好。 “母亲来这里好久了,听丫鬟说是侧妃还没起身,让母亲好等?”赵曦月脸拉的老长,黑沉沉的,下死眼盯了邹落梨一眼:“侧妃是不知道父亲母亲今天回济南?还是故意的怠慢?” 侯爷夫人张了张嘴,但还是决定不制止。可能早上确实等的时间长了点,心里有火气,难怪刚刚说那种话。 邹落梨淡淡笑着道:“刚刚你母亲在这里说,叫我有些事情要有节制……” “娘娘!”侯爷夫人震惊的叫了起来。 邹落梨笑着看向了她:“怎么了夫人?为何如此惊讶?咱们不是正在说这个话题吗?需不需要节制,我是要跟王爷商量一下的……”她去看赵曦月:“赵姑娘,以你的聪慧,想来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我一开始都没听明白呢。” 赵曦月虽然没成亲,但好歹也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不,这时候的女子过了二十岁还没成亲,会被人叫老姑娘。 何况她在府里好几年,母亲不在身边,又成天的跟一帮人算计计较如何成为王爷的正妃,如何在王爷身边塞人给她做助力,继而盘算如何让自己塞的人爬上王爷的床…… 如此没有管束、肆无忌惮的盘算这种事情,那么男女之事她又怎么会全然不知? 听了邹落梨的话自然是马上满脸通红起来,继而眉梢便带了羞怒交加,眼圈红了,眼眶中含满了泪水,这就开始委屈起来。 羞怒是因为毕竟这样的事情,哪里是个一个姑娘家能听得了的?但是后续升出来很大的委屈,却是因为邹落梨话里的意思——王爷和她很恩爱。 这对赵曦月来说,才是诛心的消息。 侯爷夫人看见女儿羞怒窘迫委屈的样子,不由得大怒了,提高了嗓门叫道:“娘娘!你如此身份岂能这般的不尊重?轻薄至此?!” 邹落梨惊讶的挑眉看着她:“原来夫人也知道说这些话是不尊重,轻薄至极的?我心中原还嘀咕呢,夫人也是出身大族世家,怎地能说出那般放肆无礼的话来?难道这竟然是侯爷府里头内宅女眷们平常里私下常说的话?我因有这样的疑惑,反倒不好挑明了说,现在听夫人急了,原来也是和大家一样的。” 说到这里看着侯爷夫人笑着道:“既然夫人知道说这些话不对,为何又要说呢?” 侯爷夫人满脸紫涨,又气又急,还哑口无言。 赵曦月看见母亲吃了亏,哪里还忍得住,提声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把话……” “行了!”侯爷夫人心里清楚,自己的姑娘才是没成亲的,这话题若是说下去吃亏的是自己的姑娘,所以马上出声打断了,站了起来,道:“娘娘,臣妇这就告辞了。” 说着盯着赵曦月:“咱们走。” “娘!” “走。”侯爷夫人再次说了一句,警告的盯着赵曦月。 赵曦月很不甘心,但也没办法,确实不能拖延时间了,只能站起来,气愤愤的出去了。 第209章 不甚愉快 内宅唇枪舌剑,正殿这边齐王和定边侯也不是很愉快。 昨天上元节,定边侯知道女儿很是准备了一番的,他也想冷眼看看齐王到底对女儿如何。 万万没想到,王爷居然带着侧妃出府游去了,完全没把女儿辛苦准备的一切放在眼里。 想想实在不甘心,便又去老太妃那边试探了一下。 其实定边侯心里清楚,老太妃之前确实有拖延的意思,必然是她自己有了什么心思了。这一次来王府,还住下这么长的时间,定边侯便是想亲自来查看一下。 经过几天的试探查问,该知道的定边侯也都知道了,同时他心里有个怀疑,怀疑老太妃有什么死死瞒住的事情,而这件事才是她做所有举动的根本。 她之前为什么要那么不留后路?不但不给她自己留后路,也没给自己这个兄长留后路。 曦月在这边几年了,虽然有王爷守孝的缘故,但也有拖延的情况,而拖延这件事的人,反倒是老太妃。 当然,这一次来,老太妃看样子是想明白了,是想要促成曦月成为齐王妃的事情了。但是,偏偏身体不好,落了胎结果搞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更别说做什么事了。 齐王又不是木桩子,站在那里不会还手。 定边侯心里也是彻底冷了。 今天要走了,想想还是再次试探一下齐王本人的意思,若是他全然的无意,只怕自己回去了之后真的要死了心,赶紧为女儿寻亲事了。 过来正殿这边等了许久,齐王才姗姗来迟,进来之后笑着道:“侯爷今天就走?怎么不多住几天?” 定边侯道:“来了也有数日,济南府那边还有好些的事情要办,且住在王府多有打搅,是该告辞了。” 说着便开门见山问道:“只是臣还有一句话,想要跟王爷说说。” 齐王道:“说吧。” 定边侯就道:“王爷,臣在您面前斗胆卖个老,说起来臣也是王爷的长辈,王爷的婚事臣一直都记在心里,替王爷着急。之前先皇孝期虽满,但王爷依然悲伤不肯娶妻,这也情有可原。如今侧妃已经进门,臣觉着皇族正统血脉不能断了,所以,王爷还是应该早些迎娶正妃进门。” 齐王想了想,道:“侯爷再次提起这件事,本王就跟你说个实话,正妃人选本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很快就会给皇上递请封折子。”说到这里他笑着道:“所以请侯爷放心,此事耽误不了。” 定边侯闻言刚要说话。 齐王已经摆手示意他先别开口,继续道:“说起婚事来,本王倒是挺替表妹着急的,表妹的年纪似乎也不小了,之前有老太妃做主,本王虽然是表兄,但到底还是同辈,倒是不好越过了老太妃替表妹做主。侯爷,表妹的婚事该抓紧了,在这里住着也好,你们回去了正好趁着这机会给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今年就办了吧。” 定边侯凝住了半晌,才缓慢的道:“王爷的意思……”有些压不住心里的火,停顿住了半天。 齐王面带微笑等着他说完,但是等了一会儿看他脸色乍青乍白的,强忍着没说话,估计是火气忍不住,怕开口会暴发,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既然他忍回去了,齐王自然是面不改色依然微笑着,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给侯爷一句明话。回去了快点给曦月寻亲事,别在耽误了。”他微微笑着又加了一句:“这话之前跟老太妃说过好几遍,老太妃只沉稳着,我也不好表现的太着急。” 定边侯乍青乍白的脸色最终变成了铁青。 他不傻,当然知道齐王最后一句话有挑拨的意思。但是,女儿的婚事一开始是老太妃拖延的,这也是事实,他已经弄清楚了。现在被拖延,依然还是老太妃——不同之处就是,以前老太妃拖延,是因为存了其他算计的心思,而这一次拖延,是无可奈何而已,是因为病着没办法。 话都说明了,定边侯也不可能再说其他的什么,点头道:“臣知道了。”他作揖:“臣这就告辞了。” 齐王点头,笑着道:“本王送送侯爷。”说着站起来送他出府。 定边侯从正殿这边一出来,就吩咐小厮去内宅门口催一催,叫夫人快点出来。走到侧门这边的时候,看见夫人已经出来了,身边的丫鬟婆子站在车旁边,东西都已经搬到了车上。 侯爷对齐王拱拱手,转身上马。 看着定边侯家的马车缓缓出了府城门,齐王呼了口气出来,终于舒服了些。 他也知道,这一次定边侯来府里着实受了冷落,但这冷落不能怪别人,得怪老太妃。自己这个王爷虽然不能说仁至义尽,但脸面上该做的已经做到了。 定边侯这一次回去,必然是对老太妃更有意见了,他们兄妹之间的嫌隙也会更大些。 凡事不能急,慢慢来。 齐王面带微笑转身,没有回正殿直接往内宅走,莫七跟在旁边走了一会儿,轻声道:“王爷,您现在回紫萝洲吗?” “嗯。”齐王嗯了一声。 要不是定边侯一家子今天走,他根本就不想出来。 “奴婢听孙嬷嬷说,曲姑娘刚刚去找侧妃娘娘了。”莫七笑着道。 齐王脚步一顿站住了,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才叹气道:“我倒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客人……哎,不是说今天就走吗?”他扭头问莫七:“孙嬷嬷在哪儿?曲姑娘去是不是告辞的?这会儿该走了吧?” 莫七笑着道:“没呢,好像说是又不走了,在这边多玩几天。昨天不是有侍卫去义渠县曲家报信吗?曲姑娘身边的丫鬟就擅自改了报信的话,说她家姑娘和侧妃娘娘一见如故,所以在这边多玩几天。” 齐王一听又无语又厌烦,呆了半晌才气的道:“这曲家怎么回事儿啊?丫鬟也能做得了小姐的主?那么大的小姐跑出来也没人管管?” 莫七笑着道:“不是行伍世家出身吗?想来府里头规矩没那么多。” 齐王看着他奇道:“你做什么一脸的诡笑?心里编排本王什么呢?” 莫七‘噗’的笑了出来,躬身道:“奴婢哪敢?!” 齐王哼了一声,道:“去把薛晨找来,正好我问问他……”看看薛晨是不是对曲文然有意思。 莫七忙道:“薛统领安排昨晚上盯梢的事情去了,好像是又有了什么新情况,刚刚出去了。” 齐王只好无聊的背着手往长史司这边而来。 第210章 不管不顾 邹落梨和曲文然走在后花园的小路上。 “这丫头最喜欢就是擅自做主了,什么事都不问问我,自觉着她比我大一岁,就是最老成的。” 曲文然正埋怨着那个嗓门很大的丫鬟,小昙。 邹落梨却听得有些惊讶的笑:“小昙比你大一岁?我自当她才十四五岁呢。” “十七了,她就是圆脸显小而已。”曲文然往前看了看,小昙进花园的时候就看见了什么有趣的,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还叫上了甜儿和糖儿。 邹落梨笑着点头:“再加上叽叽喳喳的爱说话爱笑,确实以为很小呢。”说着又道:“原来你十六岁了?家里给你定亲了吗?” 曲文然马上脸蛋就通红,抿着嘴笑着低头不说话。 邹落梨也就笑着没有继续问下去,这倒是不着急,等熟了再问:“我昨天看见小昙买了一把剑,她也会武吗?” 曲文然点头:“我身边这几个丫头都会。都是从小跟着我的人,我自小随父兄一起练武,她们便也跟着学会了。” “你们家这家风倒是真好。”邹落梨笑着叹气道:“听你说的都能感觉的出来,一家子亲密无间,又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 曲文然道:“这话娘娘说我信,若是换个人说,我只当是讥讽我呢……过年过节的,我也不爱串门走亲戚,长辈女眷们见到我就总嫌我行动说话没有闺秀的气质,太过粗野,又嫌我父母亲将我从小做男孩儿养着,惯得我无法无天的……” 说到这里笑着摇头。 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往园子里走,再往里一点有个大花厅,里面放了些兰花、梅花的盆景,现在正是开的时候。 就这个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呵斥的声音:“哪儿来的没规矩的东西大呼小叫的?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后陡然的声音尖利了许多:“你敢走?!回来!”继而更提高了声音:“来人,来人!” 邹落梨听见这声音似乎是有点耳熟,只一时想不来是谁,冬香已经急忙的示意萍儿上前去看看。 曲文然脸色也变了,担心是小昙她们。 走快了些转过了这个弯,就看见一群人在这边,几个丫鬟嬷嬷围着的,果然是小昙和甜儿她们。 这群人的那边,是夏妈妈和赵曦月。 而那个大声呵斥的人,却让邹落梨有些意外,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聂管事!什么时候这个聂管事又被弄出来了? 她之前既然是奉了赵曦月之命做事,那么现在把她重新弄出来的应该就是赵曦月了吧? 没想到赵曦月还真是很有本事,才回来就已经将她之前的人手该找到的全都找到了。 “娘娘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那嬷嬷呵斥的声音停了停。 “我当是谁呢,骄纵的丫鬟也如此放肆没规矩,果然还真就是……”赵曦月冷哼的声音马上就响起。 曲文然急的上前去,叫道:“小昙,你又干什么了?” 邹落梨一行人过来,围着她们几个的丫鬟婆子们就散开了,小昙和甜儿糖儿赶紧过来,糖儿有些受惊吓,眼眶通红。 甜儿却是气的小脸通红,气鼓鼓的过来撅着嘴,对冬香道:“冬香姐……” “怎么了?”邹落梨问道,抬眼看了看那边。 “奴婢和小昙姐好好的在这边玩儿,因说了两句笑话,我们三个人笑的声音大了点,聂管事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就骂我们,说我们吵到夏妈妈休息了……奴婢真的没看见这边有人。” 邹落梨刚听甜儿说完,聂管事已经过来了,皮笑肉不笑的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娘娘……娘娘想来已经忘了奴婢是谁了?” 邹落梨微微一笑:“怎么会忘了呢?我才来府里的第二天,就是聂管事要教教我规矩的,如此深刻的印象,我是忘不了。” 聂管事面不改色,道:“夏妈妈难得出来转一圈,只是老人家爱静,听不得吵闹,这几个小丫头过来大呼小叫的,让她们小点声也听不见,依然吵闹,奴婢便教训了几句……原来是娘娘这边的人,早知道奴婢断不敢教她们。” 嘴上说着‘断不敢’,脸上表情却不是如此,反倒阴恻恻的斜睨了甜儿一眼。 “哎呦,这边怎么这么热闹啊?”突然旁边传来了这么一声笑,紧跟着从游廊下来了几个人。 是孙尚玉,带着她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娘娘。”她过来行礼,笑着道:“今天天气好,原本想去娘娘那边找您聊天的,经过这个园子便想进来走走,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倒是巧,也省的我白走一趟了。” 说着又看站在邹落梨身边的曲文然,笑着道:“听下人说,府里又来了一位姑娘,是义渠县曲家的小姐,想来这位就是了?” 曲文然忙福身。 邹落梨便给她们介绍:“这是曲姑娘。这是孙姑娘,孙姑娘是王爷的表妹。” 曲文然和孙尚玉互相行礼。 对面夏妈妈这时候叹气道:“原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赏赏景儿,却倒选了个最嘈杂的地方。唉,人老了,实在听不得吵闹。”说着示意扶着自己的人转身。 曲文然这边跟孙尚玉一边说话,一边也注意到了那位被人搀扶着的婆子居然没过来给娘娘行礼,直接就走了,她脸上微微的惊讶。 “这边花厅的梅花盆景很多呢,还有些曲姑娘绝对没见过的品种。”孙尚玉仿佛没看见现在这尴尬的气氛,笑着邀请曲文然和她一起往花厅走。 曲文然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一边对孙尚玉笑着,一边看邹落梨的眼色。 邹落梨笑着点头。 她们这些人一路往前走,花厅离得不远了,却看见夏妈妈在前面带着人先进去了,赵曦月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见她们似乎也是往花厅走,便也跟着进了。 曲文然一看刚刚那几个不善的人已经先进去了,就有点犹豫,想回头看看邹落梨的意思。 但孙尚玉却面带微笑十分热情的邀请她:“就是这里,曲姑娘请。” 邹落梨心知孙尚玉不怀好意,但她们本就是要来这个花厅的,倒也没必要因为夏妈妈和赵曦月她们就躲开。 所以她先走了进来。 第211章 抢着说话 邹落梨刚坐下就看见孙尚玉领着曲文然在那边看梅花,赵曦月趁机过来坐在了右边尊位上。 “娘娘,听说表哥给张姑娘寻了一门亲事,可是真的?”一坐下,赵曦月就问道。 邹落梨笑着,没说话。 赵曦月哼了一声语带讽刺:“娘娘真是好手段啊,这才几天,就已经弄走了一个。”说着瞥了那边一眼,道:“现在带进府的这位,难道是给娘娘……” “赵姑娘。”邹落梨冷冷打断了她的话,转头看着她:“就算是不管不顾了,也要有个分寸,何况现在还没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呢。” 赵曦月刚张嘴要回。 她身后的聂管事便咳嗽起来了,咳嗽了几声然后笑着道:“娘娘说话竟是高明的很,奴婢怎都听不懂。” 邹落梨看了看聂管事,冷淡的道:“聂管事不是一向视规矩如命?赵姑娘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说话这般的放肆,聂管事怎么不教教她?” 聂管事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娘娘这话奴婢真真是听不懂,这府里的规矩也不是奴婢说了算,若真是视规矩如命,这一条的出身……就有人达不到。”她好似说的含糊,但其实指向很明确。 赵曦月马上用手绢掩着嘴窃笑:“聂管事,你这么说话可不好,让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们俩一唱一和的讥讽。 夏妈妈进来之后,倒是没敢过来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去窗户那边的罗汉塌上坐下了,便有跟着的丫鬟婆子急忙的给她端上来茶水点心,还有丫鬟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 听见这边的说话,夏妈妈脸上露出些讽刺的笑容。 “娘娘。”曲文然和孙尚玉过来了,两人给邹落梨行礼,邹落梨示意她们坐下。 “兰花确实罕见,民女的母亲是最爱兰花的,也懂兰花,因此府里头很有些稀罕的品种,王府里大部分都有,且还有些没见过的,民女是知道,兰花是很难照顾好的,想来王府里照顾兰花的花匠是顶好的。” 曲文然坐下了之后便笑着道。 邹落梨笑道:“这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边这个花厅里的兰花,还有后山那边有一片的腊梅林是特别好的。可惜现在腊梅有些开过了,不过现在天气转暖,再过一个月就是花朝节了,那时候玉兰花开得好。” 小昙马上笑着拍手:“我们姑娘最喜欢就是玉兰花。” 邹落梨便笑道:“花朝节你们再来吧,那时候春暖花开的,咱们去外面游山玩水的转转去。” 曲文然本身就是爱玩不拘束的性子,再加上府里的祖父父亲都是武将出身,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当然高兴的点头:“好啊。” 孙尚玉就笑着道:“看着娘娘和曲姑娘,我真是羡慕的紧。” 曲文然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孙姑娘到时候一起去就是了。” 孙尚玉抿着嘴笑,好似准备说什么,却又没马上开口,稍微迟疑了一会儿。 果然赵曦月就按捺不住了,哼了一声道:“这话说着说着就愈发脱了缰了,还要出去游山玩水,听听,这是闺阁妇人说得出来的吗?”她扭头看了聂管事一眼,哼道:“聂管事,刚刚不是还有人提醒你,说你视规矩如命,身为大家闺秀,有人说话如此放肆,你是不是该教教?” 曲文然脸色都变了,忙道:“是我失礼了,我确实不是大家闺秀,身份不高……” 她说话的时候,正好聂管事也说话了,两个人都在说,曲文然自然不可能和聂管事争着说,便闭上了嘴。 “奴婢可真不敢教!再说了这府里头如今还有什么规矩啊?只能等老太妃病好了,正经好好整理一下后宅中馈,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聂管事讥讽的说着。 邹落梨皱眉刚要说话。 孙尚玉抢着笑道:“曲姑娘别这么说,其实赵姑娘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两位可能是听岔了娘娘话里的意思了,娘娘是说,花朝节在府里逛一逛……王府这么大,尤其是后山转一圈只怕也得两三天呢。” 曲文然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听岔……” 聂管事刚刚说的话是回赵曦月的那句,但说完了之后孙尚玉便抢着说,却没搭理她,她被冷落了,这会儿就又跟曲文然一起说了起来:“老太妃的病若是好了,花朝节、上巳节的才好办一办,若是没好,后宅的人都谨慎着,谁还能高高兴兴地游山玩水?有这心思的人都安得什么心啊。” 她又是和曲文然一同开口,曲文然当然不能同她抢,说了几个字只能又闭上了嘴。 小昙站在她身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气的脸都青了。 邹落梨淡淡的道:“萍儿,去把孙嬷嬷找来。”她看了萍儿一眼。 萍儿明白了,躬身答应着出去了。 聂管事看见这情形,便些微的有些紧张起来,一个劲的往夏妈妈那边看。 夏妈妈就道:“聂管事,我知道你会捏肩膀的,手法最好,过来帮我捏捏吧,人老了就是这么没用,天气一凉一热,浑身都不舒坦。” 这明显是给聂管事撑腰的意思。 聂管事果然腰杆一挺,过去了。 赵曦月冷笑着:“夏宝,你去蓝袖馆找几个婆子过来,看夏妈妈这腿脚的,怕是今天走的多累着了,说不定一会儿要抬肩舆回去呢。” 夏宝马上答应着,也去了。 聂管事就更得意了,在那边给夏妈妈捏着肩膀,得意的往邹落梨这边瞥着。 屋里气氛瞬间有点紧张,谁也没有说话,刚刚曲文然一开口聂管事就抢着说,同时说话自然是有点乱,有点嘈杂,然后现在谁都不说话了,屋里便静的有点吓人。 谁都看出来了,侧妃娘娘要找人来教训聂管事,可夏妈妈和赵曦月一点不怕,甚至也叫了嬷嬷婆子来,这是要对着干? 会不会打起来? 曲文然觉着是因为自己侧妃娘娘才恼了的,她不希望娘娘跟赵曦月她们僵起来,更怕娘娘吃了亏,便赶紧的笑着道:“娘娘,民女还想出去转转……” “别急着走啊!”赵曦月皮笑肉不笑的道:“锣都敲响了,好戏马上上场,你怎么能走?” 孙尚玉在那边面带微笑喝茶,仿佛周遭的一切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邹落梨知道,孙尚玉就是看热闹,闹得越大越紧张她越高兴,为此她也努力的挑唆了。 冬香也想出去。 赵曦月再次冷笑:“快去多找点人!” 冬香马上站住了。 第212章 要打群架吗 夏妈妈脸上仿佛是很淡然,语气也淡淡的:“你们啊,就是年轻气盛,对着干起来了,就顾不得体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几句话而已。” 又叹气:“老太妃病了几个月,这府里没人管,真个就是不成体统。” 聂管事轻声道:“谁说不是呢,后宅的那些得脸的嬷嬷们谁背地里不说啊,都盼望着老太妃的身体快点好,不然,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儿了,主子不像主子,奴婢不像奴婢的。” “可不就是主子不像主子,奴婢不像奴婢?”甜儿忍不住接了一句。 她年纪小喜欢玩儿,小昙又是个能说能笑见得世面也多的姐姐,她自然是喜欢的紧,今天跟着出来一块儿玩的。 屋里静了半天没人敢说话,却听着聂管事这个奴婢一声一声的针对娘娘,着实没把娘娘放在眼里,甜儿并不知道聂管事和娘娘有什么过节,只觉着这个奴婢太过分了。 她说这话,眼睛就盯着夏妈妈和聂管事。 聂管事的这句话原本说的就不是很得体,虽然她暗讽的是侧妃娘娘,但夏妈妈听在耳中也觉着刺耳。 更何况现在还被甜儿说破了。 聂管事怕夏妈妈恼了自己,一下子便恼羞成怒了,起身高声叫道:“来人!掌这个臭丫头的嘴!既然没人教她,那我今天就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她之前是管刑罚的管事,现在说话依然管用,马上就进来了一个婆子,看了看聂管事,见她指的是甜儿,便想过来。 邹落梨冷冷一笑。 冬香已经怒道:“我看谁敢?!仗颠的你们不知道姓什么了?” 那个进来的婆子便站住了,转头看聂管事。 聂管事刚刚多嘴顶撞,加上跟侧妃娘娘以前的恩怨,她心里是清楚的,自己和侧妃娘娘就是仇人。现在娘娘还没有什么威信,拿不住下人,今天正好又有夏妈妈、赵姑娘仗腰子,聂管事便安了心想给侧妃娘娘一个下马威,彻底镇住她! 自己是老太妃和赵姑娘的人,就算你从小医女变成了侧妃,也别想拿我怎么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聂管事是希望把事情闹大的。 “真真是鸡犬升天啊!一个春怀阁的粗使丫鬟,现在也敢跟我高呼乱叫的?”聂管事冷笑着:“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这后宅反了天了!” 最后‘反了天’那几个字,高声的喊了出来,以彰显严重性。 “谁反了天了?”突然门外传来了这么一句问话,紧接着果儿掀开了帘子,齐王背着手走了进来。 屋里人一愣,紧跟着急忙全都站了起来,福身行礼。 聂管事万万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是齐王,顿时吓坏了,腿一软差点跪下,扶着罗汉塌边站住了,惊得身子乱颤。 齐王沉着脸进来,过来扶住了福身的邹落梨,拉着她坐在了上首,皱眉道:“刚刚是谁在喊?” “奴……是奴婢。”聂管事是跑不掉了,只能出来跪下磕头。 齐王皱眉看了看她,想了想这是后宅的事情,应该让邹落梨处理,也是让她立威的机会,便转脸缓和了颜色问道:“落梨,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聂管事我记着之前处置了,怎么又出来了?谁放出来的?” 邹落梨摇头:“不知道。”她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正好,我还想问问呢。” 她当然看出来了,王爷是想让自己处理。 踱步走到了门口,果儿便掀起了帘子,邹落梨往外面看了看,笑了起来。 外面,孙嬷嬷带着龚嬷嬷几个人已经过来了。而赵曦月的丫鬟夏宝,也叫了七、八个婆子过来,也全都在外面。 应该是前后脚的刚到这边。所以,这会儿外面站了十几个婆子,分成两拨互相的盯着,仿佛对峙一般。 “过来得时候看见门口来了好些的婆子,这是要打群架吗?”齐王见她看外面,就问道。 邹落梨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呢,这就得问问赵姑娘了,你让夏宝找来了这么多的婆子,是不是想跟我打群架啊?” 赵曦月从齐王进来之后脸就涨得紫红,看见表哥进来就牵邹落梨的手,眉梢就带了怒气,但是她并没有任何害怕紧张,听见邹落梨直接就问自己,她冷笑着道:“这就得看侧妃娘娘是什么意思了!” “我是什么意思?”邹落梨回来坐下了,笑着道:“很简单,我叫孙嬷嬷来就是为了教教聂管事,叫她懂一点尊卑礼仪。” 说着道:“孙嬷嬷,你们几个进来,赏聂管事掌嘴,我瞧她太过能说,这张嘴该管管了。” 孙嬷嬷答应着,带着其他几个嬷嬷进来了。 “你敢!别以为表哥来了就有人给你仗腰子了!”赵曦月真真是勇的很,一点都不怕的叫了一嗓子:“来人!” 夏宝带着几个婆子也进来了。 邹落梨并不去管,盯着孙嬷嬷:“动手。” 孙嬷嬷示意两个嬷嬷上前去将聂管事的手臂扭住了,她便扬起手要掌嘴。 赵曦月的几个婆子虽然进来了,但是王爷在上面坐着,她们到底不敢放肆,亦没有赵曦月那样的傻大胆,所以尽管赵曦月声音很大,但她们眼睁睁看着聂管事要挨打了,依然没敢动。 “不准打!”赵曦月急了,对那几个婆子怒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上前拦住?!” 那几个婆子听见小姐中气十足的喊,想来是一点不害怕的,她们又有了点勇气,于是上前几步,将聂管事并孙嬷嬷几个人全都夹在了中间。 齐王气笑了。 “好,还真是反了天了。”他冷声道:“薛晨。” 帘子一掀,薛晨走了进来,行礼:“王爷。” 齐王没说话。 薛晨马上明白了,转身面对着邹落梨,行礼:“娘娘。” 邹落梨就道:“叫侍卫将这几个胆大包天已经管不住的婆子全都拖出去,每人二十板,这个聂管事……” 她冷笑:“原本我还想查问一下聂管事是怎么出来的,之前是怎么处罚的,现在看看倒是不用了,打二十板子直接交给人牙子卖了!” 薛晨答应:“是。” 他的声音才落,外面就进来了几个侍卫,并不用动手,只将手放在腰上的剑柄上,那些婆子便吓得缩脖子,王爷在又不敢高呼小叫的喊饶命,几个人畏畏缩缩的往外走,全都扭头看她们的主子赵曦月。 第213章 曲文然告辞 赵曦月自然是急了,不但急了而且炸了,满脸紫涨跳起来跺着脚叫道:“表哥!你竟然要偏心至此吗?!聂管事是府里的老人了,就凭她一句话就要发卖了,我的这些人全都是侯府的,她有什么权利打?!” 她冲了两步上前,薛晨便马上拦在了。 “不公平到了这种地步,大家还要什么脸?要打一起打!你们几个全都站起来!”赵曦月到底是姑娘家的,不能让薛晨身上撞,这愈发的成了火上浇油,气的厉声怒叫。 夏妈妈一看这还了得,王爷面前如此放肆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忙示意春宝和夏宝安抚住赵曦月,她转脸看着齐王道:“王爷,内宅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侍卫们来处置?这内府姑娘小姐一大堆,如今这里就坐着几位,侍卫们却大喇喇的冲进来,知道的这是奉了侧妃娘娘的命令,不知道的,还当要干什么呢!” 虽然她们那边吵得震天响的,但齐王和邹落梨倒很平静,齐王冷眼的看着,始终不说话。 意思很明显,这事就是内宅的事,就是侧妃来处置,她说什么代表的都是自己的意思。 夏妈妈看王爷不说话,也急了,声音提高了些:“规矩要是坏了,以后就乱了套!王爷,你是真的不管吗?侍卫以后随便在内宅走动,闹出来了丑事,侧妃娘娘担得起吗?!小姐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侍卫是王爷叫进来的。”邹落梨看着她:“夏妈妈倒不必急着给侍卫身上泼脏水,这种事情确实乱了规矩,不过先乱规矩的是谁?赵姑娘从侯府领来了这些凶恶的婆子,一声令下在这后宅就要横行了,这又是哪里的规矩?夏妈妈就不怕这种事情传出去了惹人笑话?” “侧妃娘娘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哎呦!”邹落梨也给气笑了:“明明是赵姑娘的婆子横行霸道,不把王府的规矩放在眼里,本妃制不住了才请王爷找来了侍卫平乱,夏妈妈不说追究事情的起因,反倒在这里胡搅蛮缠,还说握顾左右而言他?侍卫是没事跑进来的?乱了规矩的到底是谁?夏妈妈你睁大眼睛看着王爷和本妃,来说清楚,是谁?!” 夏妈妈看向了她,黑着脸半天没说话,能看得出来腮帮子的肌肉抽搐个不停,显然是被气的不轻,想继续自己的言论,却被直接揭开了意图,再继续说下去根本吵不过。 赵曦月被春宝和夏宝按住了,原本听夏妈妈的话似乎占了上风,她尚有些解气,怒瞪着邹落梨一副看你怎么回话的样子,现在发现被说的哑口无言的居然是夏妈妈,又气又急。 “叫赵信进来!我就不信了!表哥!我父亲说过……” “小姐!”春宝惊得高声大叫着制止。 夏妈妈也看到了,赵曦月这会儿满头满脸都涨得紫红,显然是已经气的失去理智了,还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也叫了一声:“曦月!”然后道:“扶你们小姐回去吧。” 她又盯着赵曦月:“去看看老太妃!” 这是让赵曦月去告状。 赵曦月愤怒的跺脚:“我要告诉老太妃!邹落梨,这事没完!我且看你能张狂几天……” 春宝和夏宝急忙的扶着她往外走。 被她叫来打群架的七、八个婆子眼睁睁的看着赵曦月被半扶半强迫的扶了出去,她们就成了砧板上的肉,没人给她们做主了。 “薛晨,拖出去之后找莫七,按照刚刚说的,叫莫七处置。”邹落梨说道。 薛晨答应:“是。”直起身转身出去,一转脸的功夫,看见坐在旁边的一位穿月白色贡缎绣百花纹夹袄的姑娘有些眼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曲文然。 昨天她穿的是男装,所以今天竟然没有一下认出来。 曲文然估计应该是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场面,惊得脸蛋雪白,睁着一双受惊的大眼睛。薛晨一转身,他们两人的目光就对上了,薛晨一怔看了她一眼,曲文然的脸蛋便慢慢的起了些红晕。 薛晨出去了。 屋里一时非常安静,谁也不敢说话,或者发出什么声音。 曲文然脸上有些不适和尴尬。 孙尚玉却依然平静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好好的一直在这边欣赏兰花。 夏妈妈站了起来,略略的福身道:“老奴就先走了。”她福身的时候也不是冲着谁,就是从罗汉榻上下来直接福了福,好像对着空气一样,然后就走了。 曲文然看见她如此怠慢王爷和侧妃,更是惊讶,努力的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别表现的太明显了。 “你们玩吧。”齐王笑着对邹落梨说道。 “王爷还忙吗?”邹落梨问道。 齐王正要回答,早已经在门外面等着的果儿进来了,道:“王爷,娘娘,曲家来人了。” 邹落梨就去看曲文然。 曲文然忙道:“说什么了没有?” 果儿笑道:“是两个婆子,说老爷还是请您今天一定回去,家里头有事了。” 其实经过刚刚的事情,曲文然也有些尴尬,现在家里人来叫,便对邹落梨笑道:“娘娘,原本想在这里多玩几天的,没想到家里突然有事了,就不搅扰您了。” 邹落梨想要留她在府里多住几天,其实是想给她和薛晨制造些相处的机会,然后看看他们两人有没有缘分,如果生了情意,那自然是最好的,可以撮合他们。 但是赵曦月今天这么一闹,她也怪没意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加上曲家有事来叫,自然不好多留,便笑着道:“既然你家里有事,那我就不留你了。花朝节你来玩吧?那时候府里的玉兰花应该开了,府里头还有赏红挑花的玩意儿,想来是热闹。” 曲文然稍微的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就红了,道:“若是家父家祖父允许,我就过来。” “好,我到时候叫人去接你。”邹落梨说着,对齐王笑道:“王爷,你若是没事就先回紫萝洲吧,我送送曲姑娘。” 齐王点头。 曲文然给齐王行礼,又跟孙尚玉告别。 邹落梨送她出来,一路往内府门走去。 第214章 注意不到的姑娘 齐王正要起身。 孙尚玉忙叫了一声:“王爷。” 齐王看向了她。 孙尚玉脸蛋有些绯红,笑着道:“适才娘娘说起花朝节,倒让我想起来了,前年花朝节的时候,王爷给我送了几支珠花,都是官内造办处的,格外的精致好看,我到现在还戴着……” 齐王想了一会儿,笑道:“我倒想不起来了,应该是莫七准备的。”他倒是好心:“你若是喜欢,我今年叫莫七在翻翻,库里头也许还有,若是宫中赏赐下来的,就叫人给你们几个送去。” 他站了起来。 “表哥。”孙尚玉忙跟着站了起来,一顿道:“这兰花开的真好,刚刚曲姑娘问那边几盆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齐王已经往外走了:“我更不知道了,这你得问花匠。” 他出来了,一出来就皱起了眉头。 花厅内,只剩下孙尚玉了。 看着齐王走出去的门口,孙尚玉很失望,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坐下了,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 青燕正要说话,紫燕忙拽了拽她的袖子,给她摇头示意她别开口。 青燕也知道自己没有紫燕那么有眼色,这会儿说话万一没说对,反倒更惹得姑娘伤心,她也得不到姑娘的好脸色,便闭上了嘴。 紫燕先去给孙尚玉重新换了杯茶,递过来轻声道:“姑娘,喝口茶吧。” 孙尚玉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挤出来一个微笑:“有时候想,赵曦月都比我更得表哥另眼相看……” 青燕到底没忍住,因为这话说的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是她能理解的,所以惊讶的急道:“姑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奴婢都能看得出来,王爷对赵姑娘那都是厌烦,厌烦透了!” 紫燕却明白姑娘的意思,忙道:“姑娘,紫燕说得对,王爷对赵姑娘那是厌烦,您可不能有这样的心思。他现在不注意您,那是因为身边女人多,您又是安静的性子,不稀罕跟那些女人争来争去的失了体面。” 说到这里她声音低了些道:“之前都是混战,乱着呢!现在奴婢瞧,侧妃娘娘倒是有手段的人,这不声不响的已经要把张姑娘嫁人了。至于那位赵姑娘,我看不用侧妃动手,她自己都能作死她自己。等侧妃把王爷身边的这些女人们清理的差不多了,王爷迟早会看到您。” 这话虽然现在来说算是得体的,但却并不是孙尚玉想听的,她嘲讽的冷笑,眼神也变冷了。 “刚刚赵曦月喊叫什么把赵信找进来,你们听见了?”她改变了话题。 紫燕忙点头:“奴婢听见了,这赵姑娘真是……年纪愈大脑子愈发混了。”她轻声道:“王爷和娘娘必然会生了疑心,咱们今后也得小心了。” 孙尚玉想了想,道:“叫人注意着点。之前听说过了年就要修缮水道了,找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盯着点……装成玩儿的样子,别叫人注意。” 紫燕答应:“是。” 紫萝洲。 齐王前脚回来没多长时间,邹落梨也回来了。 天也黑了,晚膳端了上来。 “赵信就在青州府住下了?”邹落梨问道。 齐王点头:“对,买了个宅子住在这边,装成是在这里养了个外宅。”他将邹落梨喜欢吃的几样菜换到她面前,笑着道:“吃饭吧。” “什么意思?给赵曦月撑腰?还是老太妃有什么安排?” 齐王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知道。不过老太妃肯定知道,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赵曦月做什么。再说了,赵曦月又能做出来什么大事?她脑子里想的不就是那点事吗?” 他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见她蹙眉沉吟,便笑着道:“吃饭吧,不用想那么多,他们盘算什么,到底脱不了那些事情,还能有什么?这里是青州,老太妃现在自己都做不了什么,就算有个赵信又能怎么样?” 邹落梨想想,这话倒是有道理,便点点头。 “看赵曦月今天的样子,有豁出去的意思,这段时间回府,定边侯和定边侯夫人必然是跟她说了什么,她有仗腰子的人了。”吃了一会儿,齐王道:“她现在只针对你,你少不得跟着她要生些气。” 邹落梨摇头道:“这一次定边侯和他夫人来,侯爷如何我不是很了解,但是这几天和侯爷夫人说话聊天的,看出来了些,赵曦月的性子,怕是有一些继承自这位夫人,她也是个倨傲没轻重的。” 齐王点头:“侯爷夫人娘家是世族,祖父也是封了爵爷的,只是不世袭而已。她家什么叔父又是皇商,富贵的很,这位夫人自小就是骄纵,据说说亲那阵子很出名的,就因为太过骄纵吓退了好几门亲事。” 他说到这里冷笑摇头:“巧了,定边侯亦是个心思深沉算计到了极致的人,他们夫妻俩都是这样的脾性,能教导出什么好性子的女儿来?” 两人用了晚膳,丫鬟上了茶来漱口,一边禀报:“薛统领让人带进来话,说莫公公那边按照娘娘的吩咐把人都处置了,聂管事也发卖了。” 齐王就被提醒了,道:“要不今后找几个太监进来吧?以后这些打人的事情就让太监去做,赵曦月那边弄了十几个婆子,又不服你,专门针对你,动不动就摆出来要打群架的样子,孙嬷嬷那几个人总不能天天跟着你?” 邹落梨想了想,先问道:“莫七他们之前是不进内宅的,这是老太妃的吩咐吗?” 齐王摇头:“是我的吩咐……也不能说吩咐,我和你没成亲之前,就住在正殿后面的寝殿,不怎么进内宅。府里的太监都是原本四皇子殿的,就是服侍我,我不进来,他们自然没必要进来,所以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这样的规矩。有一次老太妃专门提过,太监进内宅也需要通禀,”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起来:“说,毕竟府里住着她这个寡妇,还有几位小姐……” 邹落梨亦是无语摇头。 老太妃装的倒像,不让太监进来,却让医官出入自由,还把宋医官…… 她摇头,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办吧。一来太监们进内宅等于是推翻了太妃以前的安排,赵曦月、夏妈妈那些人肯定又拿这个挑刺。二来我也不想让太监来内宅。以后就别招太监了,好好的人……能少祸害点就少祸害点吧。” 第215章 准备嫁妆 齐王‘噗’的笑了,伸手便将她搂了过来,低低的笑:“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难道在你面前还需要装吗?”邹落梨红着脸嗔他。 “自然不用,你这样很好,我最喜欢就是你这个样子。”他吃吃笑着将她压倒在了榻上。 刚压倒还没来得及如何,屋里就有脚步声进来,冬香还在说话:“娘娘,曲姑娘……” 大约也没想到内室会是这样的情形,冬香惊呼了一声转身急忙出去。 邹落梨满脸通红的将齐王推开了。 齐王很有点生气,起身就去关门,还对外面斥着:“以后不许随便进来,再要是……” “曲姑娘如何?”邹落梨怕他说什么叫人笑话的话,忙提高了声音问道,打断了齐王的话。 冬香在外面声音有些惊慌:“曲姑娘已经到家了,去送的侍卫回来说的。” 齐王重重的将门关上,还重重的拴上了,刚刚斥责的话没说完,就用这种声音来警告她们。 丫鬟们已经收到了警告,悄没声息的都退出了堂屋,堂屋门也给关上了。 齐王这才转身看着邹落梨,脸上露出色眯眯的笑,慢慢的走向她。 “原来薛晨还派了人去送曲姑娘,倒是真细心,你说,他们互相是不是有点意思……”邹落梨急忙的离开榻,努力想要寻到话题,免得这个色鬼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得那副样子。 齐王已经扑上来将她搂住了,抱着就往床上放,嘻嘻的笑:“有意思挺好的,就正经把他们撮合在一起吧。” 赶紧给薛晨寻个媳妇,他自然是高兴。 “现在才什么时辰……”邹落梨被他放在床上,急忙的扭身爬起来,他却已经跟着上了床,还把帐子放下来了,伸手来脱她的衣裳。 “管他什么时辰,夫妻上床难道还要看时辰?”齐王和她圆房之后,说话愈发的露骨,过来把她挤在床的角落里,吃吃笑着百般轻薄…… …… 新婚燕尔,夫妻自然是好的蜜里调油。 转天又是将近午时才起身,收拾洗漱直接用的午膳。 吃了午膳齐王原本还不想出去的,看他的意思,今天就在房中和邹落梨黏糊一天了,只是外面事情多,丫鬟们到底忍不住了,禀报说早上莫公公让人进来问了两三次,王爷起身没有。 邹落梨红着脸把齐王推出去了。 这边齐王刚走,冬香急忙给邹落梨禀报:“张姑娘来了,也是早上过来了一趟,这会儿又来了,像是有什么事。” 邹落梨忙叫请进来。 张绮月进来坐了一会儿,也没专门说什么事情,仿佛就是来闲聊的,陪邹落梨说了会儿话,告辞走了。 萍儿进来跟邹落梨说,早上莫公公找王爷,是因为褚宁伯家来人了,估计是商议换庚帖的事情。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了:“张姑娘来,是不是想商量嫁妆的事情啊?她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说?” 冬香也恍然:“这么一想倒是真可能是呢,她哪里好意思说,但庚帖一换,合八字请期的,日子就快了,无论如何,一些绣品嫁妆现在就得快点准备起来,马上做,一年的功夫能准备好。” 邹落梨惊讶:“一年?” 冬香点头:“可不得一年。”她又惊讶:“难不成,成亲的日子就在今年?哎呦那可就得更快点了。” 会不会定在今年成亲,邹落梨不知道,但是听齐王说过,张绮月年纪也不小了,明年虚岁都二十了,若是拖到明年恐不好听,所以成亲的日子尽量定在今年。 这么一想,她也着急起来了,嫁妆这些的,总得自己给准备?齐王总不能连这些事情都管? 便叫冬香去把甜儿糖儿、孙嬷嬷等人全都找来,和她一起去库房看看,点算一下都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什么东西。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库房。 库房在紫萝洲的后院,原本是在侧院的,因为之前这个庭院没人住,自然也没什么东西,侧院就腾出来一间屋子放闲置的东西,那就是库房了。 邹落梨住进来之后,她自己又没什么东西,一开始缺这少那的,她自己倒没说什么,齐王知道了之后训了莫七几次,莫七又是外间的人,哪里能管得到内宅的库房?只能使劲给新东西,正好遇上了过年,王爷那边的东西送来的多,莫七就一股脑儿的往紫萝洲这边送。 很快那个小房间就放不下了,于是就在后面找了个空院子,专门做库房。 打开了库房点算,大部分是过年的时候送的礼,也有年底的时候庄子上送来的一些土特产什么的。 邹落梨看了看,也就是丝绸料子、金银玉器、首饰什么的比较多一些,正好,这些东西嫁妆里用得上。 孙嬷嬷听说是给张姑娘预备嫁妆,就在旁边道:“就咱们的库房里,衣裳料子金银珠宝的是够了,需要准备的就是一些大家什,还有需要预备的成对的吉祥龙凤等等这些东西,以及庄子田地,房契商铺等等。” 甜儿听得咋舌道:“嬷嬷,这些东西都要给吗?那张姑娘到底就只是表妹而已,又不是亲生的姑娘。” 龚嬷嬷‘噗’的笑了道:“别瞎说!” 甜儿吐舌。 张嬷嬷也笑了,想了想反倒问邹落梨:“娘娘,您觉着这些东西合适吗?若是哪些不该给的,就不准备了。” 邹落梨失笑:“我更不懂了,嬷嬷们见多识广又是过来人,该准备什么自然听你们的……没关系,我觉着宁可多给都不要少给。免得嫁过去了被人瞧不起。” 甜儿也‘噗’的笑:“娘娘嫁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呢,也没人敢瞧不起您。” 孙嬷嬷和龚嬷嬷都变了脸,冬香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这个小丫头愈发仗颠了!嘴上没有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 甜儿马上吓得小脸煞白。 邹落梨好笑:“别吼她了,不过是说句玩笑话而已,哪里就需要这么认真?再说了我是什么都没有,这话没说错。” 第216章 母老虎 她们一群人在这边说说笑笑,一边点算东西。 突然就听见隔了一面墙的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几个人在吵架,有人尖叫着什么。 只是离得有点远,听不真到底喊什么呢。 甜儿伸着脖子往那边看,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萍儿看了一眼,道:“可能是……”她脸上一变,转脸看邹落梨道:“哎呦奴婢想起来了,那边好像是内宅的大库!” 邹落梨愣了愣,道:“内宅的大库怎么会这么吵?”她想起上元节的时候,赵曦月想要执事,给内宅的几个库房添了些麻烦,大库的总管事都去找自己诉苦。 难不成赵曦月又生事端? 她在这边想着,甜儿却已经忍不住了,正好墙边靠着一个花匠做事的梯子,她就如猴子一般,蹭蹭的爬上了墙去。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慢着点……”萍儿一闪眼看见了,顿时又着急又紧张的忙跑过去仰着脸叫。 “这个丫头简直了……”孙嬷嬷也是好笑的摇头。 邹落梨笑着道:“算了不管她,咱们点咱们的。” 她们继续点算。正忙碌着,一个紫萝洲二院门上的小丫鬟带着叶嬷嬷过来了,道:“叶嬷嬷来找娘娘,果儿姐姐一个人在院里,就叫奴婢领了叶嬷嬷过来。” 邹落梨点头,问叶嬷嬷道:“什么事?” 叶嬷嬷苦着脸道:“娘娘,赵姑娘说要点算库房,检查账目,闹了好几个时辰了,奴婢实在没办法,让人随便找了本账给她,结果却又看见她名下领了好些的东西,这就又不干了,叫马上化掉。奴婢说库房是老太妃的人管着,账目都是对着库存的,哪里就能随便划掉,赵姑娘的人就在那边闹,摔坏了好几套瓷器了……” 邹落梨道:“去找老太妃啊,难不成老太妃依然不管这些事?” 叶嬷嬷哭丧着脸,犹豫了一下才道:“去找过了,姜嬷嬷等那几个拿事的,奴婢都没见着。” 邹落梨看着她,心里琢磨着,老太妃这是什么意思? 赵曦月这样胡闹,老太妃不可能不知道。后宅中馈一直都是老太妃掌着,现在赵曦月如此乱来,老太妃却袖手旁观? 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难道老太妃有意让赵曦月掌管后宅?只是,凭什么呢?赵曦月到底只是借住府中的一位亲眷千金,拿什么身份掌管中馈? “叶嬷嬷您也是掌大库的大管事,府里头的下人能有几个能越过了您去?您多找些人挡着赵姑娘,您自己就能呵斥住了赵姑娘那边胡作非为的其他下人啊。”孙嬷嬷说了一句。 叶嬷嬷叹气道:“哪有什么大管事……”她犹豫了一下,才道:“赵姑娘什么性子,你们该都知道,她想做什么谁敢拦着?” 邹落梨突然想明白了。 过年的时候定边侯和夫人来府上住了那么多天,有些眉眼就算邹落梨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听府里下人传来传去的,也知道了些。 老太妃病着起不来床,对定边侯和夫人自然是有些怠慢,而定边侯那边,好像对老太妃也有怨言,尤其是定边侯夫人,她在内宅出入自由,对老太妃的脸色不好,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有些内宅的下人都是看见了的。 定边侯和夫人都不是好惹的人,赵曦月在这边住了几年,依然没能将婚事定下。老太妃身为齐王名义上的母亲,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她却一直拖着,所以显然,定边侯和夫人对老太妃已经有了怨言。 而老太妃对这一点必然也是心知肚明。 她之前可能还觉着她自己占上风,但是这一次落胎没落干净,身体拖垮了,这是非常意外的事情,也叫她发现她一旦病了,很多事情就脱离她的掌控了。 齐王娶了自己。 侯爷没听她的意见,直接从京城回来了。 老太妃算是看清楚了,她依然还是需要助力,依然需要娘家的支撑,仅凭她自己,很多事情还是做不到。 所以决定做低伏小,也因此让定边侯过年中就把赵曦月送了回来。 赵曦月想要掌中馈,盘算的应该是先掌握实权。而老太妃那边睁只眼闭只眼,怕是因为,一来没有办法,她现在需要定边侯的帮助。二来她也确实觉着赵曦月应该在府里有些实权,来‘对抗’新晋的侧妃娘娘。 邹落梨封了侧妃。老太妃自然不会忘了她是如何对待这位侧妃的,尤其是逼着她试药。 老太妃怕她病情一直不好,邹落梨得到了王爷的宠爱,加上上面又没有正妃压着,时间一长这府里的中馈被邹落梨这个侧妃娘娘掌握了,那就情况失控,她就算是身体好了,怕也难以回到以前了。 所以,倒不如就让赵曦月去闹,去胡搅蛮缠。 老太妃和她的人躲避内宅的这些大小管事嬷嬷,是因为不想给她们撂明白话,不想从嘴里亲口说出来,让赵曦月去掌管内宅,免得以后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现在又需要赵曦月来掌管,所以就让赵曦月自己去办,瞎办胡闹也不管。 说不定老太妃还觉着胡闹有好处。 赵曦月胡搅蛮缠的,搅合的邹落梨管不好内宅,而赵曦月自己这种行为本身又得罪人,她便也一样得不到人心,管不了中馈。 这就是制衡,互相的掣肘着,等老太妃身体好了,那时候深受其害的大小管事嬷嬷们必然是千呼万唤,千恩万谢请她出山,她不费什么力气重新掌管内宅。 想了一大堆,但其实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而已。 叶嬷嬷苦着脸等着侧妃娘娘给做主,邹落梨想了一会儿道:“要不这样,你去外面找几个莫七的人,就说是……” 她的主意还没说出来,突然听见墙那边甜儿发出一声尖叫! 邹落梨吓了一跳,以为甜儿从梯子上摔下来了,慌得忙往那边看过去,这一看却见甜儿还在梯子上好好的,只是着急忙慌的要下来。 萍儿吓得伸着手好像要接住她一样,一个劲的说着:“慢点慢点……你喊什么?” “过来了!哎呦不好了,母老虎带着人过来了!”甜儿大呼小叫的叫着,从梯子上下来了,转身往这边跑。 第217章 又来打群架 所有人都呆了呆。 大户人家的丫鬟们,也没几个人听过这样的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甜儿叫着:“母老虎过来了!”跑到了邹落梨跟前,慌得小脸通红:“赵姑娘看见奴婢在墙头笑她们,就冲过来了!” 邹落梨已经看见了,墙角那边有个角门,几个婆子撞开了角门跑过来,后面跟着气势汹汹的赵曦月。 这情形简直就跟打群架的架势一样,婆子们就差手里拿着木棍什么的了。也是巧,一个婆子撞开了门,顺手将门后面的门栓拿在了手里,这就完全是来打架的架势了。 “我的娘啊……赵姑娘这一次回家去吃了什么药了吧?怎么变得这么恶?”萍儿和甜儿一起跑回来,看见凶神恶煞一般走过来的人,惊讶的低声道。 “还有她哪儿找来的这些恶狠狠的婆子?带了多少人进府啊?”冬香都有点怕了,急忙往邹落梨的身前站了站,若是谁敢对娘娘放肆,她就用身体挡着。 邹落梨感觉,赵曦月不是变了,而是她的本性彻底被激发出来了。 是因为定边侯和夫人被老太妃的拖延激怒了,所以豁出去了,给她仗腰子。老太妃也有点心虚害怕了,同时也是想让赵曦月豁出去的跟自己闹,后宅闹得越凶越乱,越显得离不开她这个老太妃,所以暗自的怂恿。 赵曦月于是便控制不住了。 “你说谁母老虎呢?!”赵曦月指着甜儿一声厉喝。 孙嬷嬷一看情况不好,急忙低声吩咐糖儿,叫她跑快点去找人! 邹落梨看着眼前这副情形,心里苦笑,难道正月十六日那日没打的群架,今天是要补上不成? 还好,赵曦月那边的婆子们还知道怕。今天跟着赵曦月的这些人,显然不是前几天的那些婆子,那些人每人挨了二十板子,伤势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好了。 今天跟着她的又是七、八个婆子,但被上一次那些婆子挨打的事情也惊着了,看见这边站的是侧妃娘娘,前面撞门冲过来的接婆子便脚步停顿,接着两边让开,让赵曦月先过来,她们倒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 “你说谁母老虎呢?!”赵曦月直直的指着甜儿厉声道:“你给我滚过来!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甜儿闯了大祸,吓得脸都白了,浑身发抖的往嬷嬷们身后躲。 “侧妃!”赵曦月厉声对邹落梨道:“这小蹄子一点尊卑规矩都不懂,你今天若是护着她,我跟你没完!” 音量倒是很高。 不过她也没有继续冲过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指着邹落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显然她心里还是虚的。 邹落梨微微一笑:“赵姑娘听错了,我怎么就没听见这里谁喊什么母老虎?这话都是外面市井妇人说的粗野的话,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只有我听过,深宅的丫鬟嬷嬷们哪个听过?哪个又会说呢?” 赵曦月张嘴就要说,那就是你教的! 春宝急急忙忙的低声叫了一声:“姑娘!” 赵曦月被提醒了,差点上当。 她冲过来指着甜儿,就是想今天铁了心先教训甜儿一顿,灭灭邹落梨的气焰,打了她的丫鬟,等于是打了她的脸,也报了正月十六那天自己婆子挨打的仇了。 不算报了全仇,也算是报了一半。 邹落梨现在是侧妃,赵曦月就算是再混账,再嚣张跋扈,也知道不能打她。 上一次当着王爷的面被全面压制住,赵曦月的脾气哪里忍得了,回去了之后大闹了一场,怪自己的父母,怪老太妃,怪他们没有给自己足够的权利,没有办法一下子将侧妃打趴在地上! 身边的人自然是劝,夏妈妈听说了,也叫姜嬷嬷来劝了一回。姜嬷嬷是老人精了,之前又有攀附赵曦月的心思,所以为赵曦月想的很透彻,真个就是掏心窝子的话跟她讲了讲。 侧妃的身份已经定了,不管姑娘你高兴还是不高兴,都不能对侧妃无礼,不然就是逼着王爷跟你翻脸,教训你,斥责你,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你自己。 真真是扳开了揉碎了,手把手教赵曦月今后该怎么做。 赵曦月听进去了,也知道今后要用手段,但她的性格改不了,今天去给库房的人立规矩,听见墙头上有人笑,抬头一看是那个侧妃身边的小丫头,最是口无遮拦的。 赵曦月就想找茬收拾她一顿,打这个小丫头的脸,就是打侧妃的脸。 只是没想到过来了发现侧妃本人也在这里。 被春宝提醒着没有说出来不可挽回的话,但赵曦月说出来的话却不能收回,否则丢脸的就是自己,于是道:“我懒得跟你们废话!”转身吩咐婆子们:“去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拽出来,撕了她的嘴!” 婆子们答应着,想要过来试一试。 “娘娘在这里,你们谁敢放肆?”冬香忙叫道。 萍儿也忙道:“你们这些人也是太放肆了些,来到娘娘面前不行礼不叩拜,大呼小叫挽胳膊撸袖子的,还想打群架吗?上一次打群架什么结果,你们不知道?!” 她不提上一次还好,一提上一次,赵曦月眼珠子都红了,厉声叫道:“好!我今天就要看看,你们谁不敢上!不敢上去的,回去就给我卷包袱滚蛋!孬种怂货,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萍儿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真不该提上一次。 那些婆子被赵曦月一威胁,想了想还是往上冲,到底是她们姑娘厉害,她们这些人拿的是姑娘的俸禄,姑娘说什么,就得听着。 一时的就看见这七八个膘肥体壮的婆子横眉怒目,朝邹落梨她们冲了过来! 第218章 脱臼 孙嬷嬷急忙的挡在了前面去,高声叫道:“你们真的要反了不成?!” “管他那么多,咱们拿的是侯府的月钱!”那边混乱中有个婆子乱喊着,显然是专门挑事的。 眼看这些人就要冲过来了。 冬香、萍儿几个人急急忙忙的冲上前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人冲撞了侧妃娘娘。 邹落梨也火气上来了,伸手将甜儿拉到了自己跟前,厉声道:“我看谁敢动!” 她们这边人少,那边的婆子已经冲过来了两个,冲到跟前看见侧妃娘娘护着甜儿,到底不敢跟侧妃动手的,犹豫了一下。 其中一个伸手先把甜儿拽过来。 邹落梨一伸手指着她:“你敢动一下?!” 那个婆子便缩回了手。 不过后面的婆子继续往前冲,眼看撞到了前面的婆子,婆子若是收不住也有可能撞到邹落梨。 赵曦月在后面看的眼冒怒火,伸手就把最后面的一个婆子用力推了一下,就专门想撞成一团,最好将侧妃撞倒! 就在这个时候。 邹落梨就看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在眼前这群混乱的人堆周围飞快的转着,一边转一边出手,就像是打木桩子一样,一个一个,将围在一起的婆子们给拽了出去,或者丢了出去。 那些婆子都是膘肥体壮的,估计是侯府专门找来给赵曦月壮胆色的人,而动手的这个是个年轻女子,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纤细苗条,但却能将这些婆子像扔麻袋一样的一个个扔出去。 站在对面的赵曦月也看呆了,过了半天了才惊叫起来:“哪儿来的疯子?!” 她倒叫别人疯子。 婆子们惊呼声不断,有些被扔出去了还懵着呢,根本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就摔出去了,爬起来懵头懵脑的到处看。 三两下,原本挤在一起乱呼乱叫的人就散开了,周围一圈跌倒在地,这边的孙嬷嬷并冬香、萍儿等人一脸懵的看周围,都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邹落梨和甜儿被众人挡着站在最后面,所以倒是看得最清楚。 “你是谁?!”赵曦月终于回过神来了,厉声叫着问那个女子,却又不打算听她说什么,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婆子。 一个婆子站的离那个女子比较近,刚刚她也没看清楚,再说了上下打量这个女子,瘦弱的根本就是个弱女子,哪里能想到会有功夫的?所以那婆子没思考就下意识的按照赵曦月的指使,伸手想薅住那个女子的脖领子。 那女子身子一闪,双手左右抓住了婆子伸过来的手臂,一掰!动作简直干净利落。 那婆子顿时就大声惨叫起来,手臂就像是一下子被抽了筋般的软了下去,疼的人都瘫在了地上,捧着手臂打滚。 周围的人都吓呆了! 那些婆子齐齐叫着的退了两步,震惊的看着这个女子。 “你是谁?!”赵曦月气炸了,怒叫了一声,反倒上前来了两步,慌得春宝和夏宝急忙跟着她。 那女子并不理她,反而看着周围的婆子们,道:“谁还想上来试试?”她挽着袖子笑:“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手脚。” 婆子们马上齐齐又退了两步,地上那个手臂脱臼的婆子吓破了胆,惨叫着急忙滚得离这个女子远一点。 “你到底是谁?”春宝忙上前来,站在赵曦月的身边:“是王府的人吗?怎么没见过你?如果不是王府的,你怎么敢在这里动手?姑娘,还是赶紧去叫侍卫进来吧,将这个闯入府里的人拿下!这人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奴婢怀疑她……她是刺客!” 那女子冷笑:“打不过就扣帽子?谁是刺客?我就是侍卫领来的!” 赵曦月怒道:“哪个侍卫?!” 那女子好像专门跟她过不去一样,就是不肯搭理她,刚刚都跟春宝对话了,却就是不把赵曦月放在眼里,赵曦月的问话她就是不搭理。 赵曦月真真给气的半死。 “你说你不是刺客,你就不是了?!”春宝高声叫着:“还不赶紧去找外间的侍卫!这府里头来了这么凶悍的婆娘,侍卫们都是死人不成?!” 她的声音刚落! 那女子跨上前几步就到了她眼前,扬起手就是两耳光打了过去! “侍卫是朝廷四品官员,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侍卫?”她盯着春宝冷冷的道。 春宝看见她走上前来了,也看见她扬起手了,若是换成一般的人,春宝完全有时间反应,那女子原本离她好几步远呢,但明明看见了就是没时间避让,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了耳光一般。 这女子的动作并没有什么诡异之处,就是一个字,快! 快的普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春宝挨了耳光,顿了顿才尖叫了起来:“你……你怎么敢?!” 赵曦月一看见自己的丫鬟挨打了,顿时也炸了!伸手就朝那个女子的头脸上没头没脑的打了过去:“你怎么敢!你哪儿来的野女人怎么敢?!” 早有夏宝和站在旁边的婆子急忙抱住她的手臂往后拖,离这个危险的女人远一点。 赵曦月的丫鬟被打了,也就等于她被打,气的暴跳如雷:“你怎么敢?!来人!抓刺客,抓刺客了!” 有她那边的婆子反应快的,也跟着喊:“抓刺客,抓刺客啊!” 她们那边的人闹成了一锅粥,邹落梨这边的人就是目瞪口呆的看着。 这个被称作刺客的女子倒是很镇定,转身看向了邹落梨。 冬香和萍儿下意识的就往前面挡了挡,这个女子武艺高强,刚刚确实帮了她们,但也确实不是府里的人,在王府没见过,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了。 “刺客在哪儿呢?” 有不明真相的婆子丫鬟跑过来询问,也有吓坏了的往外跑着叫:“快来人,快来人!” 邹落梨一看忙道:“萍儿,你去跟她们说别喊了,误传而已,莫要惊动了王爷和老太妃。” 萍儿忙答应着去了。 邹落梨这才问那个女子:“你是谁?哪个侍卫领你进来的?” 那女子躬身道:“见过侧妃娘娘,民妇是薛统领带进来的。” 邹落梨惊讶:“薛统领?” 第219章 福娘 这个时候,站在后面院门处的一个丫鬟这才赶紧过来道:“娘娘,这位是薛统领让奴婢带进来见您的,说是王爷吩咐的,以后就在您身边。” “在我身边?”邹落梨还是不太明白,看了看那个女子,问道:“你叫什么?” “民妇叫贾福娘,是薛统领找到民妇,说让民妇今后就跟在娘娘身边。今早上先领民妇去见过王爷。”贾福娘说道。 邹落梨疑惑,齐王知道,那可能是他找到人?找一个会武艺的女子跟在自己身边,避免像上一次那种差点打群架的事情发生?然后正好巧不巧的,今天碰上了给自己解了围? 她没时间多问了。 赵曦月在那边还在厉声怒叫着,夏宝看见婆子们都吃了亏,算上丫鬟她们那边十几个人了都打不过,留在这里就只能吃亏,所以和婆子们努力的想把赵曦月劝走。 春宝挨了打很是不甘心,气的乱颤个不停,但是亦知道不能留在这里叫人看笑话了,只能也簇拥着赵曦月走。 就这样众人连哄带劝拥着赵曦月走了。 那个手腕脱臼的婆子捧着手臂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 她们走了,这边也终于静了下来。邹落梨这才详细询问那个贾福娘:“薛统领找你是怎么说的?”一顿又道:“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贾福娘就道:“民妇原本是义渠县曲家的丫鬟,是曲小姐身边的,曲小姐从小就穿着男装与父兄一起练武,我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也都跟着练了几年。去年民妇因为年长,府里给民妇寻了一门亲事,丈夫是青州城里做小生意的,便跟着来了。” 她继续说着:“薛统领应该是送曲小姐回府的时候,曲小姐跟薛统领说了民妇的情况,薛统领回来之后便找到了民妇,请民妇进府跟随娘娘。” 邹落梨恍然了。 她们还在说着话,就看见从角门那边跑过来一个婆子,而这边院里的人已经警惕起来了,一看见那个婆子跑过来立刻就有两人上前去拦:“你们又想干什么?!” 那婆子慌的叫:“奴婢是库房的……”然后看见站在这边发呆的叶嬷嬷,高声叫道:“叶嬷嬷!” 叶嬷嬷听见了扭头一看,忙道:“她是库房的!” 挡着那婆子的人这才让开了。 这个婆子跑过来哭丧着脸对叶嬷嬷道:“叶嬷嬷,您快去看看吧,赵姑娘发疯了,在那边砸东西呢,砸了好几套瓷瓶茶具了,奴婢们死活都拦不住!” 叶嬷嬷一听,顿时顾不上其他,哭丧着脸急忙跟邹落梨行礼,慌里慌张的跑过去了。 邹落梨看着她的背影沉吟了半晌。 叫赵曦月这样闹下去? 还是有什么办法拿住了她,叫她老实点? “娘娘,咱们这边点算的差不多了。”孙嬷嬷在旁边轻声道。 邹落梨回了神,点头道:“那就关上门吧,将点算出来账目整理好了给我看。另外,王爷将田庄房院的地契房契都放在我那边,不过我没看过,等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道:“就明天吧,明天辰时你去找我,我把陪嫁契书给你,你就找人点算收拾。另外,你说的那几条,除了房契地契是有的,其他倒是真的没有,需要找人做,这也交给你了,家什什么的,你找甜儿的哥哥饶超,叫他在外面寻人做。” 孙嬷嬷答应着:“是。” 这边库房婆子将房门锁好,她们这一行人回到了紫萝洲。邹落梨让冬香领着福娘下去,跟她说说府里的一些情况,平常在哪里用膳,在哪里休息歇脚什么的。 快酉时的时候,命果儿去问问王爷什么时辰回来用晚膳。 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这边正吩咐着果儿,外面就已经传来了糖儿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邹落梨忙改了口,让果儿去催催厨房,她起身来堂屋迎。 还没出屋,齐王笑眯眯的进来了内室,道:“听人说下午曦月跑这边闹了一场?差点打起来?” 邹落梨点头:“是啊,差点打起来,幸好还是你找的那个叫福娘的小娘子来得及时。” 齐王笑道:“来得及时?曦月那边还有人手?上一次打的人已经伤好了?” 邹落梨抿着嘴笑:“不是上一次的那些人,另外的几个人,和上一次的人数差不多。” 齐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眉头蹙了起来:“带了这么多人来?”又忙问:“你没事吧?曦月是个没轻重的,说不定敢跟你动手。” “我没事,那些人哪里敢跟我动手?”邹落梨自己没事,也就不想说出来叫他担心了。 “和上次的人数差不多?她带了这么多婆子进府吗?”齐王还是想不通,正是因为没想到,所以他以为赵曦月的人已经不多了,进门那会儿还没有多少担心的,这会儿就有点生气:“怎么也没人管?” “内府的管事都是老太妃的人,就算是知道也没人会说什么。”邹落梨说着,示意丫鬟端水来给王爷洗手,道:“那个福娘是怎么回事啊?我听她说,是薛统领找到的她,而且是曲文然告诉薛晨的。” 她笑了:“薛晨去送的曲文然?那是不是说……” 齐王洗了手,接过丫鬟送上的手巾擦了手,挥手示意她们出去,这才转身看着邹落梨道:“是薛晨去送的曲文然,不过未必是因为他对曲文然有什么意思,他去就是为了找会武的女子。” “啊?”邹落梨不明白。 齐王看着她道:“是我前段时间吩咐他,就是上一次你差点遇刺之后,我叫他找找看有没有会武艺的女子,在你身边护着你。薛晨平常里也接触不到什么女子,所以挺头疼的,正好这一次曲文然来府上玩,听她身边那个嗓门很大的丫鬟说,曲文然身边服侍过得丫鬟都是会武艺的,所以薛晨就想问问。这一次曲文然回府,薛晨就亲自去送。” “路上问了问,曲文然跟他说,她身边是有那么一个丫鬟的,年岁比她们大几岁,从小在曲文然身边,跟着学了些武艺,去年府里做主把她嫁给了一个小厮,那小厮是个有本事的,早两年自赎其身出府去了,现在青州府摆了个小摊子卖些花粉胭脂什么的,丫鬟嫁过来之后也到了青州。给了薛晨地址姓名,薛晨就找到了,今天带进府来。” 第220章 准备嫁妆 邹落梨恍然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齐王唇边带笑看着她,眸光中有些深意:“所以说,薛晨去送曲文然是为了问问会武的女子的事,是为了你,不一定是对曲文然有什么意思。” 邹落梨觉着这话说的似乎不太对,抬眼看他:“这话什么意思?” 齐王唇角勾起,伸手将她搂了过来,唇落在她的唇上之前,轻轻的道:“没什么,我只想亲亲你……” “王爷,娘娘,晚膳准备好了。”外间堂屋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半晌,两人才手牵手出来用晚膳。 “福娘是已经赎了身的人,她相公的小生意亦能养家糊口的,答应进府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卖身。我也答应了,原本就只需要照顾你的安全,其他不用她服侍,所以白天来府里,天黑就回家,跟医官、典膳那些人一样。” 坐下吃饭,齐王说道:“至于她的薪俸和其他的,你定好了。” 邹落梨自然是希望如此,点头道:“能这样是最好了,女子也能凭本事挣钱养家。”她之前还想过,若是能遇到懂医术的女子,便请进府来做医官,不是医女,是医官,和所有的医官一样拿薪俸,不受人白眼,不低人一头。 只是暂时没找到而已,现在女医官没找到,女侍卫倒是有了。 齐王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邹落梨,她忙放下筷子叫冬香:“你安顿福娘在哪里休息?这会儿不早了,叫她回去吧,明天再来,或者你问问她家远不远?若是太远就用了晚膳再走吧,不然到家太晚了,家里要是没给她留饭……” 齐王被逗得‘噗’的笑:“你想的倒是周到。这些事情何须你操心?” 冬香笑着点头道:“是啊娘娘,您放心这些奴婢都能想得到,会安顿妥帖的。”又问:“明儿让她什么时辰过来?” 邹落梨想了想,道:“明天就辰时吧,今后什么时辰来什么时辰走我想想定一定。” “是。”冬香答应着出去了。 “这几天天气转暖,尤其是这两天特别暖和,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明天我带你出门去踏青如何?”齐王笑着问。 邹落梨想了想,道:“后天吧,明天还有事。” 齐王奇道:“你有什么事忙的?”又道:“就是福娘的事吗?不用专门坐在家里想吧?” 邹落梨白了他一眼:“早上和中午绮月都来了,倒让我想起来了,她的嫁妆现在应该预备起来,所以才去库房那边的,还有,晚上正好捡捡房契什么的,看给她陪嫁哪些。” 齐王恍然点点头,道:“今天也是忙这个事。定亲的日子估摸着应该是五月,五月有好日子,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七月好了。” 邹落梨微微一惊:“这么急吗?” “不算着急了啊,这不还有半年的时间呢?”齐王笑道:“时间够了,要预备什么多找些人,没什么忙不过来的。” 说到这里声音小了点笑着道:“快点嫁出去,我也省了心。” 邹落梨摇头无语。 吃了饭,邹落梨就去拿出来钥匙,将放房契地契的匣子打开了,从里面挑了挑,选了几张位置在一起的商铺宅子,还有田庄,叫齐王过去看看行不行。 齐王一开始还嫌麻烦,道:“你自己选选行了,随便哪个都行。” 正要去洗漱间洗个澡,突然想起来了,忙过来跟邹落梨道:“这里头有的是皇家的产业,那是不能当陪嫁的。” “皇家的产业?”邹落梨惊讶,翻着契书:“哪些是?这上面没写啊?” “这上面没有,但是有文书记载,和宗族籍谱放在一起。”齐王说着这才进盥洗间去洗澡。 邹落梨已经让孙嬷嬷明天一早来拿契书,今晚上必须定好。只能叫冬香和萍儿跑一趟,拿着她的钥匙去正殿书房,找到放宗族籍谱的柜子,将齐王名下的产业田庄登记册拿来。 吩咐她们找两个门上的婆子陪着。 两人答应了,急忙就去了。 一柱香的功夫回来了,邹落梨照着籍册上的查了查,发现正经比较好的田庄、商铺宅子,都属于皇家的产业。 正好齐王洗了澡出来,邹落梨就道:“查了半天,好的都是皇家产业,余下的不是太偏,就是有些不太好。” 齐王就道:“如果不太好,就多选几处给她,或者离栖霞她夫家近一点的地方,重新给买些田庄铺子当陪嫁。” 说着过来搂着她笑:“好了别管这些事了,不要耽误了我的大事。” “你的什么大事……” 邹落梨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上床去了。 转天。 起床之后邹落梨想了半天,又在契书中选了选,先找了两处商铺,位于青州城中的。又找到了一处离栖霞比较近的田庄,大约有五十亩地左右。 孙嬷嬷来了之后,她就将这张地契给她,告诉她其他的都不合适,有些皇家的产业还不能动,所以就选中了这一处,叫她找合适的人去实地看看,若是周围还有要出售的良田什么的,就买下来。 连同那两处商铺的房契一起给她,叫派人去看看,若是需要收拾的就收拾起来,然后就办过户手续。 孙嬷嬷答应了,拿上这些东西。又将昨天点算的账目拿了出来,请侧妃娘娘选选那些给张姑娘做嫁妆。 邹落梨想的也没有那么周到,让孙嬷嬷、龚嬷嬷、冬香等人都过来,一起商量着,那些那些的东西能做嫁妆,那些需要现准备。 足足忙了一上午,才将这些事情定好。 孙嬷嬷拿着拟好的单子去准备了。 那贾福娘早上来的早了些,一直在厢房等着,等孙嬷嬷走了之后,才由冬香带着进屋来。 邹落梨就给她定好了,每天辰时正进府,申时末出府,午膳就在府里用,和孙嬷嬷她们一样的膳食。每个月的薪俸二两银子,另外,年节都有赏,赏赐也是和孙嬷嬷她们一样。 贾福娘答应着也出去了。 那甜儿是个好动的,昨天福娘帮了她,今天就在院外面等着,等她出来了便上前去道谢,然后缠着人家要学武艺。福娘横竖也没事做,便和她在院里比划着玩儿。 屋里冬香跟邹落梨学说着昨天大库那边发生的事故,赵曦月砸碎了多少东西,如何如何的。 第221章 画舫被撞 天气转暖,邹落梨和齐王出门踏青。 头天就在城外的郊野,人少的河边玩了一会儿,虽然邹落梨挺高兴的,但齐王却觉着没什么好玩的。 毕竟这种景儿在王府里就能看见,河边,抽芽的柳树,河边生的迎春花,王府里随便一个大园子都有这样的景色。 他琢磨着想打猎。 但是春猎一般都是为了踏青,因为猎物经过了一个冬天并不是多么的肥硕,打一些瘦骨嶙峋的猎物也没什么意思。 正经该打猎的时候应该是秋天。 过年的时候王府里有些清客回老家过年,现在陆续的回来,有些人跟王爷说路上的奇遇,一个清客说就在青州城外一百多里地的地方,有处景致很不错。 “那地方叫棘玉潭,一大片的瀑布林,冬天被冻住了成了冰雕,这会儿春暖花开冻住的冰开始融化,但因为没有特别暖和,融化的比较慢,所以形成了一片水帘,据说煞是好看。” 齐王回来了跟邹落梨学着:“那背后是一整片的森林,你想想那是什么样的景致?必然是非常好看的。还有,那地方产一种蜜枣,吃起来很甜,据说像吃糖一样。” 说到这里他看着邹落梨笑:“咱们去看看吧?” 邹落梨道:“一百多里地呢,坐车也得两三天吧?慢的话也得四五天?” “用不了,今天走明天就能到。”齐王为了说服她,说话都讲究了些,笑着道:“若是遇上好走的路,我带你跑一段都可以,你不是说没骑过马吗?” 邹落梨好笑:“我是说过没骑过马,没说想骑啊。” “我带着你,骑马,坐车都可以,出门转转呗。”齐王努力的想要说服她。 邹落梨还是摇头:“有点远,想想都懒得去,你要是想去玩自己去好了,不带女眷你们跑得还能快点,说不定一天就到了。” “你不去我自己跑去玩什么?有什么好玩的?”齐王用手摸着她的脸笑着,假装嗔道:“去嘛!你之前嫌我把你困在这府里了,如今让你出门,你又犯懒!” 邹落梨‘噗’的笑了。想想能出门玩也是难得,远点就远点吧,能跟着齐王一起,多出去游山玩水才是好生活。 想到这里便笑着点头:“好吧,不过不是说那边已经到淄川了吗?那不是出了青州地界?你这个王爷不能跑那么远吧?” 齐王笑:“没有,棘玉潭属于三不管的地方,谁要是敢多嘴,就说那地方属青州辖下。”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邹落梨点头应允。 于是准备了一天,第三天一早便出发了。 张绮月那几位都是闺秀小姐,她们自然不会出门游玩,何况齐王也不想带她们。 早上出发,侍卫和太监都是骑马,只有邹落梨带着丫鬟嬷嬷们坐车,四辆马车,都是比较轻便的小车,路上走的较快,一天走了七十多里地,酉时天黑之前便到了歇脚的别院。 这个地方叫齐都县,此地挨着齐都山,齐都山脉是古齐地界中最大的山脉,齐都县这边属于其中的一处入口,山势比较平坦的地方。 这里的山中最适合打猎,且有很多猎物在这山脉附近活动,因此齐王在这里买了一处别院。 这一次去棘玉潭正好路过这里,于是就将晚上休息的地方安顿在了别院,倒是省心了。 第二天继续出发,依然走的比较快,中午还没到,已经到了棘玉潭镇。 同样也是先行的侍卫来这边早打探过,寻了一处短租的宅子,提前两天过来打扫干净了,他们一行人到了之后,便住在宅子里。 下午就去棘玉潭那边看了看。 到了地方之后齐王才发现,那清客的描述能力一般,这景色真是太美了,清客的描述与真实的景色比起来,比不上三分。 被冻住的瀑布一大片,底下是寂静的潭水,上面冰雕的瀑布,宁静致远、玲珑剔透。现在虽然是慢慢融化,但因为瀑布群特别的庞大,所以融化的水滴也显得气势磅礴、一大片的水帘落在潭水中,仿佛仙境一般。 景色太美了,众人都觉着不虚此行。 在棘玉潭冰雕这边游玩了两日,第三日,准备坐船游玩。 连着棘玉潭的叫清水河,听名字好像是一条小溪似得,但其实属于黄河支流,河面很宽,经过棘玉潭镇这里的河水比较缓平,两边是大片的青山,而且在河上也能看到棘玉潭的冰雕,河面上看的就是远景。 早上出发,一路来到了停船的码头。 邹落梨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码头并不像一般的码头,只有一条简易的栈道通向河面,且这边的河水似乎不算是很平静,看着河水居然还有些波涛汹涌。 靠码头的船也不少,很杂乱,有赏景的画舫,也有不少的小渔船,还有几艘货船,甚至还有一些竹排。 “这边河面不平稳啊。”她有点担心,问齐王:“码头为什么不找地势平缓的地方?” 齐王笑着道:“这里就是个临时码头而已,估计都不是正经官家建的,本地人图方便建的而已,这一片没有更平缓的地方,自然只有这里。”他安抚她道:“放心吧,那么多画舫停着,想来从这里坐船游玩的人也不少,应该不会有事。” 邹落梨点了点头。 侍卫们已经将码头的闲杂人等请远了些。 一艘画舫停在码头上,齐王拉着她的手走到跟前,薛靖先上了跳板走到画舫上去,同时也是试一试跳板放平了没有。 试着挺稳当的,到了画舫上站稳了,转身道:“很稳当,王爷上来吧。” 齐王就对邹落梨道:“我先上去了。” 邹落梨点头:“好,小心些。” 齐王笑,上了跳板几步就跃上了画舫,站稳便转身道:“你上来吧。”他站在跳板前伸着手,想扶邹落梨。 就在邹落梨刚要上跳板的时候,突然水面上连续的有人乱叫着,大家往叫声处看去,就见一条货船从上游过来,速度竟然不慢,直直的撞向了停在码头的这艘画舫。 侍卫们也惊得大叫起来!几个人跃起往画舫上跳,邹落梨被谁拽了一下,踉跄退后了几步跌倒,眼睁睁看见那艘货船将齐王的画舫撞得一震! “王爷!”她大叫。 第222章 王爷失踪 邹落梨只看见有两个侍卫落在了画舫上,但是也有侍卫掉在了水里! 画舫被撞得从岸边震开了,船上的齐王没站稳摔倒了,画舫被撞的转了半圈,邹落梨看不见船上甲板了。 “王爷,王爷!” 她急了,爬起来叫着想往前跑,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娘娘不可再上前了!”拉她的人劲很大,她被拽着连连后退,就在后退中,脚下简易的栈道一段段的掉落在水中! 周围到处都是尖叫乱喊的人,邹落梨的耳朵都被灌满了,她也听不见什么声音,眼睛只是死死盯着那艘画舫,画舫被撞得离开了岸边,转了一圈就到了河中,水势一大,直接冲的往下游去了。 “快,快拦住……”邹落梨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转身抓住了拽着自己的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薛晨:“薛晨,快去救王爷上来!” 她急的叫,眼泪一下子就盈满了眼眶。 “娘娘别担心,薛靖他们和王爷在一起……”栈道上好几个人落水,都是他们的人,侍卫们身手好些,在栈道上的人还能及时抓住什么避免落水,但其他的如太监、丫鬟嬷嬷的就没那么能干了,掉进去好几个。 “照顾好娘娘!”混乱中薛晨看见了福娘,将她一把拽过来站在邹落梨身边,随手又指了两个侍卫:“你们在这里护卫娘娘!” 他跳起来跃过一块掉落的栈道空隙,落在中间,伸手去扶被困在边缘的侍卫。 “娘娘,咱们往后点……”福娘急忙扶着邹落梨往后退,退到了栈道外面,踩在实地上这才放心。 “王爷的画舫怎么办,你们快去找船!”邹落梨惊慌的不知道怎么办,乱七八糟的吩咐着侍卫。 侍卫正要说话,听见站在栈道中间的薛晨已经冲着最前端的侍卫喊:“上那条船!快点,去追画舫!” 几个在栈道前端或者被困在两边的侍卫飞身跃起,跳上了船,码头被那艘货船撞得乱七八糟的,有船已经歪了,侍卫们重新集结,指定两艘没有被撞的船跳上去,让船上的船夫划着快点出码头,去追画舫! 薛晨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大声叫:“扶娘娘上车!” 邹落梨哪里能安心上车! 福娘只能扶着她再次往后退,离混乱的码头远一点,避免被人冲撞了。薛晨指挥着余下的人下水救人。 掉下水的大部分是在栈道这边,水势比较平缓,离岸边也近,不等人救已经有两个自己爬上岸了,其他的也被人七手八脚的救了上来。 最麻烦的就是一个侍卫,最开始画舫被撞的瞬间,几个侍卫想要跳上被撞的画舫,其他的都跳上去了,只有一个因为画舫突然转向掉进了水里,而那边水势比较急,再加上货船势头没停将栈道撞得乱七八糟的,那侍卫掉进水里就找不到了。 邹落梨看见有条路是往下游走的,便顺着这条路往前跑,看着河水中有没有画舫的影子。 福娘和两个侍卫只能跟着她。 跑出去了好一会儿,这里是小镇子,道路就不平,高高低低的,时不时被山或者房子挡住了河面,哪里能看到画舫的影子。 侍卫屠勇回头看身后的码头都看不见了,急的道:“娘娘,娘娘不能再跑了!咱们不能和统领他们再走散了!万一他们找到了王爷,又找不到娘娘了怎么办?” 最后这句话比较管用,邹落梨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的,心急如焚。 “娘娘,咱们回去吧,那么多侍卫跟着呢,绝对不会让王爷有事。”屠勇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落了水,侍卫中也有善洑水的,薛靖就会水!他们誓死都会护着王爷周全的!” “是啊娘娘,咱们回去吧。”福娘也劝着。 邹落梨左右的看着,想找个高点的地方,能看到河水的,最好特别高,能看到这一片河水流域。 “娘娘!”远处,几个人叫着跑过来了。 是甜儿、冬香她们。 邹落梨顿了顿,等她们过来了问道:“王爷的画舫找到没有?” 甜儿不敢回答,冬香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惊惶:“暂时没……但是又有两艘船去找了,一共走了四条船!” 去了四条船寻找,这河面虽然宽,但应该不至于找不到吧。邹落梨心情稍微定了些,这才问:“都有谁掉水里了,都没事吧?” “孙嬷嬷和果儿都上来了,已经回去了。”冬香道。 邹落梨转头到处的找着,依然继续往前走,她还是想找能看到河面的高处。 “娘娘,不能再走了,不能和统领走散了。”侍卫苦苦的劝着,屠勇不时的往后看,希望能看到人追上来。 终于,一个身影飞一般的跑了过来,叫着:“娘娘,娘娘别走了!” 是薛晨。 屠勇和另一个侍卫松了口气,两人急忙走到前面挡住了去路。 邹落梨只好站住了,又往周围左右看着,寻着高处。 薛晨已经跑过来了,急的道:“娘娘,您别走了,我问过了码头上的船夫,很多人说下游有些暗滩的,现在水势缓慢未必会顺利的到下游,说不定被暗滩挡住了。现在已经有七艘船顺着去搜索了,一定能找到,咱们现在就回去。” 邹落梨道:“能不能找到个高处,看看整个流域,也许能看到画舫在哪里……” 薛晨指了指周围道:“您看看,这周围虽然有些小山包,但是没有特别高的,根本看不到河水流域,何况走到跟前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娘娘你若是要去,就需要更多的侍卫跟随,现在不如将人手放在去搜救王爷上,您说呢?” 他说的当然对。 邹落梨是急的失去了主意,听他说的这么明白,自己再往外走只能带走更多的侍卫,而搜救的人便会减少。她点头马上往回走:“好,我回去,你别管我了快点回去多找些人手去搜救。” 薛晨指着屠勇他们俩:“你们两个护卫娘娘回码头,上车送回宅子。” “是。”两个侍卫答应。 薛晨便转身又往回跑。 第223章 寻找 邹落梨回到了岸边。 岸边依然混乱,侍卫们主要是寻找失踪的画舫和侍卫,其他的人救援货船上的人。 当时因为将栈道上的百姓都请到了外面,所以岸上的百姓没有受伤或者落水的,这是庆幸的地方,货船虽然撞了画舫和岸边栈道,但是因为船上装有货物,本身重量比较大,船体也结实些,所以受损不严重,码头的百姓们帮忙搭了一个跳板,货船上的人还有时间将货物转运上来。 邹落梨坐在车上,心急如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侍卫们去找了些火把竖在栈道两边,有人已经将断了的栈道搭了些简单的木板,能往前走一段。 “娘娘,您不用太担心了,他们已经坐船和顺着河往下找去了,肯定能找到的。”冬香劝道。 福娘点头:“娘娘,咱们回去等吧,天已经黑了,留在这里也没用,人多混杂,有些不安全的。” 邹落梨充耳不闻,只看着河面,希望突然的,画舫回来了,齐王能出现在她眼前。 冬香看她如此有些担心,只能下车去焦急的四面看着。 “找没有找本地的官府?”邹落梨突然想起来了,忙问屠勇:“赶紧去找找,多派些人手去寻。” 屠勇忙道:“已经找了,本地官府的衙差都过来了,现在沿着河岸找下去了。” 他说着话看见冬香一直看自己,便往边上走了走,冬香过去了,轻声道:“咱们一起劝劝娘娘,回去等吧?天都黑了,在这里不安全。” 屠勇点头,过来对邹落梨道:“娘娘,回去吧?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薛统领他们只要找到了,一定会马上通知的,咱们回去等如何?” 冬香忙道:“是啊娘娘,咱们回去吧?” 邹落梨不想回去,她都恨不能亲自去找,又怎么肯回去? 众人看她如此,也只能无奈的在这边等着。 天黑了之后便很冷,这边又是河边,冬香担心娘娘冻着了,正好车上有王爷的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便给邹落梨裹上了。 邹落梨裹着齐王的大氅,上面还带着一些他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让她强撑着的精神一下子涣散了,鼻子一酸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娘娘……”冬香吓了一跳,急忙急道:“娘娘您别担心,那么大的画舫,哪里就那么容易散架?只要人在画舫上,肯定就没事。” 邹落梨摆手示意别说了,她现在真的是听不进去任何的劝慰之言,只会觉着心堵的快要爆炸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心急如焚是什么感觉,确实如同心要被烧焦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事情都无法让她转移注意力,现在能让她脱离这种焦躁的,就只有齐王,他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夜深了。 货船上的货物已经搬得差不多了,那货船居然神奇的没什么事,只是船体稍微的有些歪斜。 “好了好了,别上去了,船舱里已经进水了,沉了就麻烦了,不要出了人命。”货船停靠的岸边,看似船主的人说着。 邹落梨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了,画舫万一被撞了个洞,沉了怎么办?! 她的心也跟着沉了! 之前太慌张,且也不是常坐船的人,所以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现在被提醒了,就控制不住的一直往这方面想,船如果沉了怎么办? 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她的身体不停的哆嗦着,根本控制不住。 “娘娘,您别担心……娘娘。”冬香不知道怎么劝,只能不停的叫着。甜儿和福娘在旁边,甜儿年纪小自己都吓得不轻,根本不敢开口劝,福娘才来没几天,跟娘娘也不是很熟,同样不好多说什么。 “统领!薛统领!” 不知道等了多久,横竖货船那边的人都少了很多,突然听见屠勇喊了一声。 邹落梨马上弹起来,掀开车帘子从车里出来张望,果然看见薛晨过来了,他的长袍下摆全都是泥巴,人也有些狼狈。 “找到没有?”邹落梨急忙问道,但心中并无多少希望,因为回来的只是薛晨一个人而已。 “还没有。”薛晨道:“娘娘,您回去吧,在这里等不如回去等,那个货船船主已经去找了些熟人,一会儿就过来跟我们一起寻,人多了这边太乱,再说您在这里也没用,反倒让臣不放心。您回去臣等也好全力搜索,只要有消息马上回去禀报。” 邹落梨不说话。 她不愿意。 但是又知道薛晨是对的,自己在这里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让他多操一份心,毕竟自己和王爷的安危是他的责任,自己在这里,薛晨就总得担心安全。 她当然不能让薛晨分心,她希望薛晨全力搜救。 点头:“好,我回去。”她忙道:“找到了马上派人去跟我说,另外一定多叫些人,所有能叫来的人都叫来,快点去寻。我担心画舫是不是进水了,进水是不是就会沉……” 薛晨就怕她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胡思乱想起来,忙打断了道:“娘娘您放心,臣已经在好了好几个船家一起寻,船上也有好些的船夫,都是非常懂的,他们知道往什么地方寻,今晚上肯定会有消息的。”为了让她放心,还说了些没把握的话。 听见说今晚上肯定有消息,邹落梨心里好受了些,点了点头。 冬香和福娘她们都看着,见娘娘终于同意了,松了口气。 薛晨便命屠勇和另一个侍卫护送娘娘回去,他们俩就专门负责娘娘的安危,现在人手紧张,一定要提高警惕。 屠勇和另一个侍卫点头:“放心吧统领,都什么时候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薛晨点头,转身走了。 马车终于往回走,刚离开码头这边,就看见前面过来了一大堆的人,很多人手里拿着火把,吵吵嚷嚷的。他们看见过来一辆车,便大声问:“是从码头过来的?人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麻烦你们了。”屠勇忙道。 那些人乱糟糟的说着,过去了。 邹落梨掀开帘子看了看,看着人不少,估计是把附近的村民镇民都找来了,人多力量大,她焦躁的心稍微好了些。 第224章 王爷找到了 邹落梨回到了落脚的宅子。 这里是临时赁的一个地方,住了两天了,一切都还好。孙嬷嬷、萍儿还有几个太监落了水,已经下先送了回来,果儿没事,安顿好落水的人之后,就在焦急的等着消息,急的一直在院里乱转。 看见娘娘回来了,果儿松了口气的迎上来,正要说话,先看见娘娘脸如死灰神情萎靡,又看到冬香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果儿就不敢说话,忙和冬香一起搀扶着娘娘进屋。 果儿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递给邹落梨:“娘娘,喝口水吧?” “不想喝。”邹落梨明明已经嘴唇干的起皮了,但还是摇头。主要是心情太焦躁了,焦躁的她完全没有心情做任何事,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听,只想看见齐王。 安全没有伤到分毫的齐王。 她现在真的是明白自己的心了,以前的那些不甘心,不满意,以至于成了亲之后的种种故意制造困难,现在看来都是矫情,现在她只需要齐王好好的回来,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她慌乱焦躁,心都快要炸了。 果儿还想劝劝,冬香急忙拉着她走开了些,轻轻摇头,轻声道:“别劝了,也别打搅娘娘了,你看娘娘完全什么都听不进去。” 果儿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情况如何呢?” 冬香摇了摇头,也不想多说。 夜更深了,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屋里屋外静悄悄的,邹落梨有时候会站起来去院子里等,有时候会回来等,不想说话也不想喝水,什么都不想干,只等着。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突然院子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声音还很远,但整个宅子寂静的很,邹落梨又敏感的很,马上听见了,急忙跑到院中去。 侍卫们也出来了,屠勇道:“我去看看。”打开院门出去了。 一会儿,嘈杂的声音大了些,听着就是往这边来的,隐隐还有人叫:“医官,叫医官起来……” 邹落梨的心都提起来了! 她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很多,马上叫道:“医官呢?!” 这一次跟着他们出来玩的是胡郎中和梁医官,梁医官也是本地人,都是后来招进府的,邹落梨让这些医官郎中们在外院,一开始只是给长史司和侍卫营的人看病,后来赵医正被罢黜,宋医官升为了宋医正,但他的能力不足,医所里有些医官不服气,过年的时候请辞了两个,医所这边的医官就很少了,基本上等于散架了。 而新来的这些医官们倒是凑整齐了,已经有四位医官,两位不愿为官的就在府里做郎中。 胡郎中和梁医官早听说出事了,因此早准备着呢,听见侧妃娘娘喊,忙答应:“在呢!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声音更近了,就在门外,太监将门打开了,一群人进来了,其中被扶着的人,背上背着一个人。 邹落梨看到了背上那个人的衣袍,心中顿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是齐王,是侍卫。 但是刚刚的冷静已经撑住了她,她沉声问道:“是那个落水的侍卫?情况如何?” “就是,人已经昏迷了,但是有心跳和脉搏。”有人回答。 胡郎中和梁医官忙上前劝,指挥着让将侍卫背到他们的房中,两个人拿着药箱子急忙的跟着回去了。 “叫人别围着了,侍卫交给医官们就行,其他的人还是赶紧去寻。”邹落梨吩咐冬香。 冬香赶紧答应着去说,不过没等她走到医官门口,背着侍卫回来的侍卫们已经出来了,对屠勇道:“我们这就继续去找,薛统领叫问问,这边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放心吧。”屠勇忙道。 侍卫们点头,马上出去了。 走到院中给邹落梨行礼,邹落梨问道:“搜索的情况如何?” 一个侍卫道:“娘娘放心,懂水的船家说了,这段时间并没有下大雨,河水稍微的有些破浪是因为正赶上冰川融化,但现在只是些微的融化而已,浪头不大,画舫是因为没有动力有被撞了所以才会顺水而下,货船撞的位置比较高,画舫进水的可能性也不大,即便是进水了,也不会一下子就沉船,只要船上的人尽快往外舀水,船不会沉。现在找不到可能是因为船体太轻所以顺势而下的速度快,跑的远了,所以请您放心。” 这个解释比较详细,且说的有些道理,听着应该确实是懂水懂船的人说出来的,而不是单单为了安抚。 邹落梨心中稍微的安了些,点头:“辛苦了,快去吧。” 侍卫们便又去了。 冬香一看娘娘颜色缓和了,忙跑回屋子端水,果儿已经端出来了,递给邹落梨:“娘娘,喝口水吧,您的嘴唇都干了。” 邹落梨这才接过杯子喝了口水,顿了顿道:“冬香,你去胡郎中那边守着,看看侍卫的情况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 冬香答应着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她回来了,说侍卫已经醒了。 邹落梨有些惊喜,忙问:“说什么没有?” 冬香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落水之后还被什么撞了一下头,幸好他是懂水性的,挣扎着游了半天,在下游水缓的地方上岸了,但是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或者船。” 邹落梨点了点头,道:“让他好好休息吧。” 依然焦急的等待。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慢慢亮了,一开始蒙蒙的,只有天边出现了一丝亮光,但是寂静似乎随着这丝光亮消失了,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也许是远处的什么鸟叫,或者是镇上起来的早的百姓们劳作的声音。 邹落梨后半夜一直呆坐着,这会儿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便站起来走到了院中,抬头看着天边的那丝亮光,希望自己等的人也如这丝亮光一样出现。 然后,就听见确实有什么声音,不是鸟叫,也不是百姓们劳作的声音,好像是马蹄声。 邹落梨侧耳细听着。 几乎同时,屠勇从厢房跑了出来,原本是直接跑向大门的,看见她站在院中微微一愣,叫道:“娘娘。” “是不是马蹄声?”邹落梨问道。 “臣好像也听见了,这就去看看。”屠勇说着,打开院门出去了。 这一次比较快,马蹄声很快就更响了,一路朝着这边过来,一直到了门口停下,院中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全都跑到院中来看,是谁回来了。 是个侍卫,下马和等候的屠勇一起进来,躬身行礼道:“娘娘,找到王爷了!” 第225章 安然无恙 院中所有的人发出一声喜悦的惊呼! 邹落梨却紧张的忙问:“王爷没事吧?” “没事,船上的人都好好的,就是画舫被冲到了一处险滩动弹不得,需要船过去将人接过来。薛统领看见王爷没事,就赶紧派臣回来给您回禀,请您放心。”侍卫道。 邹落梨提着的心重重的落了地! 她惊喜的像是浑身都轻了些,僵硬的脖子好像也终于能转动了,一顿又忙问:“是亲眼看到了王爷吗?” “是的,薛统领,还有臣等好些人都看见了。王爷在船上还喊,问您有事没有。”侍卫笑着道。 “太好了!” 周围的人欢喜的叫着。 “好……辛苦了。”邹落梨终于放心了,放心下来之后这才发现自己脚都有些发软了,身边冬香和果儿急忙的扶住了她,扶着她回屋。 “太好了娘娘,王爷没事,这下您该放心了。”冬香欢喜的说着,急忙道:“你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要不先用热水洗洗脸吧,您一晚上也不肯在屋里暖和着,手都冻得冰凉……”果儿也欢喜,高兴的絮絮叨叨的。 邹落梨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就好像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安心了很多,也欢喜了很多,但这种欢喜还能控制得住,因为还有点小担心,直到亲眼看到了齐王,可能才会全然的放心。 “要不要去辆马车?”她想起来了,忙对冬香道:“你去问问要不要派一辆马车过去?他们那边只有马匹,王爷回来能骑马吗?” 冬香答应着忙去问,过了一会儿笑着回来了,笑道:“侍卫说不用,有马匹就够了,王爷一点没有受伤,说中气十足的很。” 邹落梨也笑了,再次松了口气。 现在就眼巴巴的等着人回来了。 没想到这一等就又等了两个时辰,快到午时了,依然没看见人回来,邹落梨的心又提了起来,不免又开始胡思乱想,怀疑画舫没撑住是不是散架了?或者被水又冲到别的地方去了? 总之,心又开始焦躁起来。 叫冬香不停的去问那个侍卫,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王爷还没有回来? 那个侍卫起初说画舫被撞停的位置比较寸,救援的其他船比较难靠近,就是因为不能马上把人救出来,所以才让自己先回来报信的。 但是被冬香接二连三的问了几次,那侍卫也有些着急了,于是骑着马又跑去看怎么回事。 他这一走,没人回话了,邹落梨就只能独自的着急,因为急躁,所以一直站在院中,也不进屋,也不坐下。 白天外面比较嘈杂,这个镇子还是比较繁华的,周围是街道,各种声音不断。邹落梨站在院中听了一会儿,已经听得习惯了。 一直到了快午时,远处传来了很明显的嘈杂的声音,而这些嘈杂的声音和邹落梨听了一上午的声音完全不同,她马上敏感的叫屠勇快去看看,是不是王爷回来了。 屠勇跑出去街道看了一会儿,他还没有回来,马蹄声已经到了门口了。因为外面是街道,自然不能向晚上那样放开了跑,所以听着马蹄声不紧。 但听着不是一两匹马,而是很多匹。 邹落梨有种预感,这一次确实是齐王回来了。这种预感就是那么突然的袭了上来,她的心还没有因为这种预感而来得及发生什么变化,就看见大门口进来了一些人。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齐王,好好的,全须全尾。 “落梨。”齐王看见她站在院中,惊喜的叫道,大步过来。 巨大的惊喜一下子向邹落梨袭来,她呼吸都停顿了一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反应的,人已经扑向了齐王:“你,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声音颤抖中带着哭音。 齐王自然能感受到她的那种极度焦虑后的如释重负,紧紧搂住了她,感觉她的身子颤抖的剧烈,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低声的哭。 他搂紧了她,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邹落梨一下子挣脱了,忙不迭的看着他,上下的打量:“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我看看。” 齐王被她上下的摸了一遍,好笑:“没事,真的没事,别人都看着呢。” 这句话终于提醒了邹落梨,这里是院子里,周围多少众目睽睽,她往后退了半步,脸红了,却依然没有看周围,眼眸端详着齐王,见他笑嘻嘻的,但是嘴唇有些发白,忙道:“你应该喝点水,我给你诊诊脉。”说着拉着他进屋。 跟着齐王一起回来的侍卫们陆续的进院子,院中所有的丫鬟嬷嬷和太监们终于也都松了口气,王爷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是所有人衷心期盼的结果,于是大家都欢天喜地。 侍卫们去询问昨晚上回来的那个落水侍卫的情况,听说已经稳定了,早上还醒了一次,都吃了药,也就放心了。他们很多人都跳水里去过,两位医官郎中赶紧给他们检查一下,又吩咐赶紧烧水,快点洗个热水澡就没事了。 邹落梨拉着齐王进屋,让他喝了一杯热水,忙又给他诊脉。 齐王看着她凝眉垂眸的坐在身边,便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笑着道:“我没事,叫我抱抱你……” 邹落梨的心一直都浮在空中,在看到他的时候才算是全然的落了地,现在被他搂住了,一晚上的惊惶、焦虑、心急如焚就好像是做梦一样,她全身都放松了,情绪也有些崩溃,也紧紧的回抱着他,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别哭啊,怎么哭了……”齐王温柔的轻声哄着他:“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以后别这样吓我了,再也不要……”邹落梨‘呜呜’的哭着,伸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捶着:“你以后都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好,我会一直好好的。”齐王轻声哄着她,托起她的下巴给她擦着眼泪,温柔的笑着:“你终于肯说这样的话了,叫我知道你心里确实有我,我还当等你这些话要等一辈子呢……” “这些话我早就说过。”邹落梨脸红了,自己擦了一下眼泪,在他胸前又轻捶了一下。 “那时候说和现在说不一样,那时候我心里还有些悬着呢,一直到现在。”齐王笑着,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226章 打道回府 两人在屋里搂抱着缠绵了好久,这也安抚了极度惊惶的心,邹落梨还是给他诊了脉,检查了一下。 齐王也发现了她的手又冰凉,埋怨她必然是在院中站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多穿些衣裳。 邹落梨让冬香快去烧些热水给王爷洗澡。 齐王这才跟她说了情况。 画舫被撞了之后就顺着河水往下游走,齐王和薛靖都不知道如何控制船,一时手忙脚乱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画舫顺流而下。 被撞的时候紧急跳上来了几个侍卫,但是船夫被撞到水里去了,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在船上找了些舢板什么的,想将画舫弄到靠岸,但到底不会控制,结果反倒被暗流卷到了一处暗礁,搁浅了。 船体没有大量进水,只是被困在礁石中动弹不得,只能等救援。 天黑了之后,他们在船上也没找到什么点火的东西,后面的船就很难发现他们,一直到天快亮了,这才看到。 他们人都没事。 水烧好了,齐王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午饭已经端上来了,用过了午膳,彻底没事了。 “你脸色这么白,叫胡郎中过来给你看看吧?是不是受了凉?”齐王看见她吃了午饭依然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得担心起来。 邹落梨笑道:“我没事,我自己知道,放心吧。侍卫们很多都落水了,还有些找了一晚上也是又冷又饿的,两位医官忙着给他们看看,还有落水的孙嬷嬷、莫公公他们要照顾,够忙的了。” 齐王忙道:“对了,都忘了问。莫七他们没事吧?” “没事,薛统领头脑清楚的很,第一时间就把他们救上来了。”邹落梨说到这里其实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孙嬷嬷一点都不会水,若不是救的及时,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事呢。” 齐王点头:“薛晨还是很不错,镇定头脑清醒。”他看着她笑:“薛晨说,你急的不行,自己顺着河岸往下游跑,人都慌神了。” 邹落梨脸有点红,承认:“当时我都懵了,什么救人一点都没想到,幸好有薛晨在,若是指着我,孙嬷嬷她们可能都……” 齐王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你是因为担心我。别想了,那些事情没发生,所以不用心有余悸。”他在她脸上轻轻的亲着,用这种方法安抚着她。 “累不累?”他轻声问她。 她点头,一夜没睡当然累,他必然也累啊,在船上折腾了一晚上。 “睡会儿吧,今天哪儿也不去了。”齐王和她一起去休息。 所有人都累了一晚上,都是又疲又累的,王爷和侧妃先睡下了,之后外面的侍卫、丫鬟、嬷嬷太监们也都睡下了很多,只留几个人看守院子。 这一天就这么歇过去了。 转天起来,大家的精神才完全恢复。 齐王询问落水侍卫的情况,昨天吃了一天的药,吐了不少的水,已经完全好了。 “咱们去看看码头的情况吧,昨天有两三个船夫落水,还有寻你们的百姓们情况如何,被撞的栈道如何修复的,去看看问问,如何?” 齐王才去看了侍卫回来,邹落梨就问道。 齐王自然点头答应,吩咐了一声,和她一起带着一些侍卫出门。 “薛晨找了好些的人,本地衙门的差役,还有镇民村民的,都感谢一下,给点银钱什么的。”齐王陪她一起坐车,说道:“都不容易。” 邹落梨笑了,道:“四郎现在居然知道百姓不容易了?也是难得。” 齐王好笑的轻掐了她的脸蛋一下:“我是说救援的时候不容易,我亲眼看着的,回来的时候听船夫说,这些事情他们经常遇见,一年不得遇上个两三回的,有时候雨水充沛,河水流量就大,他们行船就更危险。” 说着摇头:“这就是矛盾。种田的农家百姓希望雨水充沛,收获更多的粮食,但对船夫和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来说,雨水太多又是风险增加。” 邹落梨点头:“是啊,每年的雨水能让农家百姓浇灌田地,又不让渔家百姓受灾,也没有那么巧的时候。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能让百姓富裕些,无论是农民还是渔民,手里有银子,家底殷实些,能扛住灾年,这才能解决问题。” 齐王想了想,点头。 来到了码头,看见码头这边已经开始修缮起来。 货船的船主也在这边,看见他们便忙过来了,因为不敢来见王爷,当然他也过不来,所以‘噗通’一下给薛晨跪下了,连连磕头认罪。 昨天连本地官府的人都出动了,这船主自然是知道,画舫中的人是重要的人。 薛晨让薛靖过来询问王爷,如何处置? 齐王道:“还处置什么,都不是愿意发生事故的。叫他们查清楚昨天是怎么回事,今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另外码头和其他船只的损失也要赔偿。寻找我们的那些百姓,咱们给些谢银,包括官府的衙差,该赏的赏些,别让人白忙。” 薛靖答应着去告诉薛晨,薛晨跟那个船主说了,船主连连磕头。 码头的损失不小,齐王询问了一下,估摸那个船主怕是赔不起,若是全叫船主赔偿,怕是倾家荡产,搞不好要卖儿卖女的还债了。便又让薛靖询问着些,若是真的赔不起,船主又没做过什么不法之事的话,便帮着些。 将码头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便回来了。 原本是想坐船玩的,现在自然没办法了,且邹落梨有些受惊,也不敢去坐船了,回府去在府宅里坐坐小船,在自家府里的湖水中游游也就罢了。 转天又去了附近的一处名唤天池的地方,也是一处池水,周围一些大小瀑布冰冻住了成为了冰雕的景儿。 翌日,受伤的侍卫已经彻底好了,活蹦乱跳,于是便打道回府了。 路上依然是走了一天一夜,回到青州城王府,已经是二月初七了。 邹落梨一回家就写了花笺,让人去给曲文然送去,请她二月十五日花朝节的时候来府里玩。 这是已经说好了的,曲文然的回信转天便到了,答应了,还说她祖父父亲答应,让她在王府多住几天。 第227章 闲话 二月十二日。 虽然离花朝节还有三日,但府里头丫鬟们私下里已经忙碌起来。 张绮月一大早就过来了,跟邹落梨抱怨她那边的一个婆子:“真真是张狂的不行了,眼里全然没有我,翠缕去劝,把翠缕当面就啐了一脸!谁不知道翠缕是我的大丫鬟,她这样就等于是啐我的脸。” 邹落梨惊讶:“这婆子是府里的,还是你的人?” 张绮月顿了顿。 翠缕知道姑娘不好说,忙道:“是府里的人,原本在我们那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不过是个二院上管着杂事的婆子,最近可能就犯病了。” “犯病了?”邹落梨沉吟了一下,恍然:“是因为你们小姐要出嫁了,她们这些人开始造反了?” 张绮月低着头拿手绢假意擦嘴角,挡着半边脸。 翠缕也涨红了脸点头:“就是从请期之后开始,很多人慢慢就知道了,因着……” “因着什么?”冬香看她说的结结巴巴的也是着急,道:“是不是嫁妆全都是娘娘这边准备,你们那边的掌事婆子娘子们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因此急了?” 她到底是丫鬟,下人们中间这些事情倒是清楚。 翠缕红着脸点头。 邹落梨蹙眉,道:“既然不愿意在你那边好好干了,也简单,就轰走好了,交给府里管人事的嬷嬷,只说你不用了。人手不够也没关系……” 张绮月急忙的点头:“够了,少几个人亦没什么,我那边原本事情也少,倒用不了那么多人,人少了还清静。”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道:“还有,那几个婆子背地里还说了些难听的话……” “什么难听的?”邹落梨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她说,便问道。 张绮月还在迟疑。 就在这个时候院里传来萍儿的惊叫声:“哎呦!果儿你去哪儿了?这不是你亲手做的新裙子吗?怎么都扯破了……” 听着声音很惊。 屋里人都有些惊讶,急忙的起身去看怎么回事。邹落梨出来看,见果儿却捂着萍儿的嘴,后面还跟着甜儿糖儿,几个人正要往厢房进去。 邹落梨道:“怎么回事?过来。”她看见果儿不但是裙子扯破了,头发也散了,脸上还有很明显的红掌印,这是挨了巴掌了?顿时又惊又怒,走过去了:“谁打你了?!” 又看见甜儿还在哭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糖儿帮忙遮掩呢。 果儿本想悄悄的,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娘娘,只能道:“也没什么……” “说。”邹落梨又看了看甜儿和糖儿:“你们俩也挨打了?” “没有没有……”糖儿慌得忙摇头。 果儿还在犹豫,冬香急的跺脚:“快说啊,怎么了?这不是你们脸面的事,这是娘娘的脸面,谁敢打你们,等于打的是娘娘!” 萍儿也扒拉下来果儿捂着自己的嘴,点头道:“是啊,到底什么事快说。” 果儿一脸为难还是不想说的样子。 邹落梨就问甜儿:“甜儿,你来说,怎么了?” 甜儿虽然挺喜欢搅热闹的,不过小丫头明白事理,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闹事,而且也从没有出过自己的丫鬟被打的事情。 甜儿一边哭一边说着:“那些个黑心烂肠子的混账东西,乱嚼娘娘的舌根,果儿姐姐和奴婢听见了,就找她们理论,那些人反而还梗脖子,说是听别人说的,果儿姐姐撕住了一个婆子,那婆子就疯了,转头把果儿姐姐胡乱的撕扯,新做的衣裳也扯坏了,其他的婆子还打了果儿姐姐两巴掌……” 果儿忙道:“奴婢也没有吃亏,奴婢也打了她,抓花了她的脸。” “是谁?又嚼什么舌根?”邹落梨着实恼怒,道:“别叫我追问了,赶紧全说了!” 她都已经生气了,让果儿快点说,但果儿居然还是犹豫,还是不想说。 急的冬香推了她一下:“你快点说啊!” 果儿低着头,就连平常里口无遮拦的甜儿这一次也不多嘴了。 她们越是不说,周围的人就越着急,邹落梨又气又急的刚要再问,袖子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她扭头看,见扯自己的是张绮月。 “娘娘……可能我知道。”她低声道。 邹落梨更惊讶了,她知道?自己的丫鬟被打,她怎么知道的?忙问:“是什么?” 张绮月看了看周围,将她拉着进屋,又吩咐:“你们都先不要进来。” 只她和邹落梨进屋坐下了,张绮月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娘娘和王爷出去玩,王爷不是出了些事故,一晚上没回来吗?” 邹落梨点头。 张绮月说着又顿了顿,可见这话又多难开口,声音更低了些的道:“也不知道是谁故意就传些难听的话出来,说……王爷一晚上没回来,只有娘娘和薛统领……” 邹落梨惊讶至极! 丫鬟们挨打了都不肯说,张绮月又是这般的结结巴巴,她只看情形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也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不着边际的混账话! “薛统领找了王爷一晚上。”邹落梨道:“那些人难道不知道吗?这闲话漏洞百出的,谁听不出来?王爷失踪了,身为王爷的侍卫统领,难道不是赶紧的找王爷?” 张绮月叹气道:“是如此呢!但是闲话闲话,不就是那样?即便是漏洞百出,但只要传的人不安好心,听的人也别有用心,那就会传开。至于那些混账愚昧的婆子们,根本不会管身漏洞不漏洞的,她们可愿意听这些事了。” 是啊,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不管有多假,但总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就是愿意传,愿意信,愿意看热闹。居心叵测的有,爱凑热闹的也有,搅混水的也有,另外,就是不愿意看见别人好的人,也有。 邹落梨想了想问道:“你刚刚说的,你那边几个婆子说了些难听的话,也是这个?” 张绮月点头:“正是呢,我想,怎么样也该跟您说说,防备起来。能将这种话传开的,我觉着背地里不简单,不是几个婆子就能编排的出来的。” 顿了顿,她就干脆直说了,声音更低了些:“我怀疑是赵曦月。赵曦月这段时间折腾的快翻了天了,一门心思的想把内宅中馈掌握在手里。但是她名不正言不顺的,从哪方面说,都是您挡在她前头,她必然是恨您恨的咬牙切齿。” 一顿,张绮月又道:“您再想想,您是侧妃娘娘,薛统领是侍卫统领,你们的闲话,也不是一般下人敢编造的。” 第228章 收拾一顿 丫鬟们都进来了,果儿和甜儿、糖儿低着头站在中间。 邹落梨询问,她们听见的是不是关于自己的闲话? 果儿见娘娘已经知道了,这才点头。 “说这些话的人是谁?我这就叫福娘一起去撕了她的嘴!”冬香终于知道是什么话了,又惊又怒的,气的一下子就炸了。 屋里几个丫鬟也是全都炸锅了,震惊的不敢相信,这是什么话!这些人怎么敢传这么离谱的闲话?! 甜儿道:“就是内院掌刑罚的那几个婆子!” “那些人!”冬香马上想起来了:“就是原来聂管事的手下?!” 甜儿点头:“要不谁敢真的跟果儿姐姐动手?谁不知道我们是娘娘这边的人,她们一个个的……” 冬香气的不行,对萍儿道:“萍儿,你去找福娘来,咱们这就去找她们去!” 萍儿也很生气,点头正要答应。 邹落梨道:“好了。”她摇头:“福娘虽然会功夫,但也不是为了跟着你们去打架的。再说了,这样的传言已经不是一两个人再说,张姑娘那边都有人传了,可见说的人不少,总不能听见一个说的就打一个人?那不要把福娘累死了?” 冬香急的道:“娘娘,那我们怎么办?什么都不做吗?奴婢可真咽不下去这口气!” 邹落梨想了想,道:“闲话已经传开了,想要从制止就需要从根子上做,处置那些跟风说闲话的人作用不大。”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莫七的声音:“娘娘在屋里吗?冬香?咦,这些丫鬟们都去哪儿了?” 丫鬟们都在屋里呢。听见声音萍儿急忙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进来:“娘娘,莫公公来了,说王爷已经拿了蓝袖馆的四位掌事婆子,还有赵小姐身边的春宝和夏宝到正殿那边,每人掌嘴二十,打板子二十。” 邹落梨惊讶,道:“莫七不进来了?” “莫公公说那边还在行刑,王爷命他亲自过来禀报,他还得赶回去呢,就不进来了。”萍儿笑着道,一脸的扬眉吐气。 何止是她,屋里的丫鬟们都喜上眉梢的,高兴的不得了,欢天喜地的好像有什么好事一样。 众人心里都清楚,王爷这是给娘娘出头,很明显,闲话也传到了王爷耳中,王爷根本就不信。 张绮月看着一屋子的丫鬟兴高采烈,又看了看脸色也缓和了抿着嘴笑的邹落梨,心中不由得想,幸好自己的决定没错。 之前转变态度,答应了和褚宁伯世子的亲事,说张绮月心中没有一丝丝的遗憾,那是假的。 她心中当然是有遗憾的,毕竟偷着喜欢表哥很多年了,如果不是心凉透了,哪里舍得下。但即便是舍下了,还是有些微的不甘心。 但是这段时间看的清清楚楚。上一次自己因为嫁妆的事情不好开口,来紫萝洲找侧妃娘娘,一早的来了两次,都没见到,就是因为王爷和娘娘还没起身。 这一次又是这样,娘娘还没找到办法解决,王爷却已经干脆利索的直接把背后主谋拉出来示众。 这些都看得出来,王爷对娘娘真是一往情深,信任的如同他自己一样。任谁都拆不散。 别说拆散了,就是安心给王爷做个侧妃,王爷都未必肯收。 张绮月之前被赵曦月算计的不轻,最恨的就是赵曦月了,别人谁被王爷收了、娶了她都不会太难受,唯独赵曦月,即便是张绮月嫁给了别人,也绝不希望王爷最后娶赵曦月做正妃。 现在看看,王爷对赵曦月的人出手这么狠,明显厌恶极了她,张绮月的心里就更加舒服了。 张绮月在这边陪着邹落梨用了午膳,便告辞了。 酉时许,齐王回来了。 夫妻俩进了内室,邹落梨服侍他换下外面的长袍,齐王笑着道:“今天闹了一天,你这边是不是也有人来吵闹?” 邹落梨摇头:“没有。倒是果儿,她是南方人,小时候过花朝节都是今天,所以穿了一件自己亲手做的衣裙,带着甜儿出去赏红拜花神,没想到跟人打了一架回来了,衣裙都给扯坏了,之后就没有人闹事。” 她问道:“你打了赵曦月那边的人,她去闹事了?” 齐王点头,无奈又无语的样子,换上了邹落梨递给他的家里穿的长衫,进小屋洗了手脸出来,道:“大闹了一场,嚎的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这话太夸张了,邹落梨逗得笑了出来。 “那你呢?你怎么办?”她笑着问。 齐王讪然:“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躲了呗。总不能连她一块儿打?”他摇头接过她递的茶杯,饮了一口。 邹落梨想了想,道:“那传言……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齐王愣了愣,继而好笑,将茶杯放下坐在榻上,拉着她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才道:“傻瓜,我有什么好问的?我信任你。” 他环住她的腰,手婆娑着她的脸蛋,感受着滑腻的肌肤,心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邹落梨抿了抿嘴,笑了:“这么信任我?” “当然。”齐王笑着又亲了亲她,道:“你和薛晨,是我最信任的两个人,薛晨五岁就进宫了,跟我一起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 他冷笑:“编排什么不好,却偏偏编排这种明明白白诬陷的混账话,可见背地里指使的人也不是什么聪明的。” 邹落梨故意道:“哦,原来你是更信任薛晨?” 齐王一愣,然后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便也跟着笑了,环着她腰的手作势掐了一下,当然,很轻,笑着道:“你是我娘子,我最信任的自然是你。”他翻身将她压倒在榻上,故意嗔道:“倒是你,一直不信任我,怀疑我,推我走开。” 满嘴的抱怨,要安慰的意图很明显。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是打算记一辈子吗?”邹落梨好笑,感觉他不怀好意,急忙想推开他,因为被他身体的变化弄得也有些发软,声音都娇嗲了起来:“快起来别闹了,马上要用膳了。” “不行,我要收拾你一顿才能舒坦……”温软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吃吃的笑着含糊的说着。 春天快到了。 第229章 花朝节 花朝节,又称花神节,《翰墨记》中曰:洛阳风俗,以二月二日为花朝节。士庶游玩。 花朝节各地的日子不同,主要是按照百花开放的日子来定,南方多为二月初二,北方多为二月十二日,或者二月十五日。 青州这边花朝节为二月十五日,风俗和各地差不多,亲眷友人郊外游玩赏花,称之为踏青。 王府的女眷们自然不需要出去,府里偌大,大大小小的花园就有十来处,要赏花的话,府里是最全的,只怕青州城的花加起来都未必有王府的花品种齐全。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府里的丫鬟们就早早起来,一些十几岁的小丫鬟更是兴高采烈,穿着花团锦簇的,有些手里拿着五彩丝带,有些拿着各种彩色剪纸,或者绑于树上,或者贴在墙上树上。 邹落梨早上还没睁眼,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是窃窃私语中却又忍不住低声的笑。 她睁开眼睛,身边的被窝已经没人了,她起身正要叫丫鬟进来,帐子一掀,齐王只穿着一件锦缎长衫出现在床前。 “你怎么起来了?”他忙道:“再睡会儿吧,天才亮。” 邹落梨揉着眼睛:“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齐王好笑:“被院子里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她们这群小丫头,明知道你和我睡觉都轻,有点响动就会醒,还这么早在院里嘈杂,我正要出去训她们两句。” 邹落梨想起来了,忙道:“别训了,我想起来了,今天花朝节,好玩的多呢,她们必然激动地不行,我也要早点起来,曲姑娘一会儿就来了。” 齐王还想让她多睡会儿,道:“义渠县到这边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就算是天亮再走,到这里也一两个时辰之后了,你着什么急?再睡会儿吧。”他凑到她脸上亲了一下,低低的笑:“昨晚上没睡几个时辰。” 邹落梨红着脸打了他一下,道:“不行,我得起来了。绮月昨天在我这里发了一顿感概,说这是她在王府最后一个花朝节了,她走了孙嬷嬷说,大约是想好好玩儿,我叫冬香她们多编些节目,今天好好热闹一天。” 说着让齐王给自己拿衣裳,她还是起来了。 齐王好笑:“一个花朝节而已,瞧把你们激动的。” 夫妻俩起身穿戴整齐,叫丫鬟进来梳头,果然冬香笑着道:“甜儿糖儿激动地不行了,寅时许就起来,就从没见甜儿起来这么早过,昨儿还担心那片玉兰花树开的不盛,今天一大早就要去看,把奴婢们笑的不行。” 邹落梨好笑,问道:“昨天绣房做的新衣最后给你们送去了没有?”转季的新衣正好是这段时间做好,邹落梨吩咐赶在花朝节前做好,正好让姑娘们穿新衣裳过花朝节。 别说甜儿糖儿,就是萍儿果儿都高兴的很。 冬香笑着道:“做好了,晚上天黑了才送来,送来了之后就是一顿埋怨,说她们绣娘们赶命一样赶出来的……” 说到这里冬香声音小了点道:“娘娘,老太妃的病一直不见好,赵姑娘那边又想拿事,可又不好好的做这些事,只知道来硬的,现在那些绣房啊、大厨房啊、浣洗房啊,全都私下里嘀咕,想让娘娘出来主事,别在让赵姑娘乱来了。绣房的裁缝送衣裳的时候来说的,也就是咱们紫萝洲了,若是换成其他房院,再不能叫这么催的。” 邹落梨笑:“怎么,她们忍不了了?绣房那位张嬷嬷掌事呢?她之前还算计咱们房院的料子,怎么不管管这些绣娘?” 冬香笑了道:“奴婢觉着这些绣娘裁缝来这里说这些话,可能就是张嬷嬷的意思……谁不知道,她绣房现在被赵姑娘第一个收拾,收拾的狠着呢!” “怎么收拾?”邹落梨还真不知道,问道。 冬香仔细给她挽一个坠马髻,一边说着:“算账啊。之前不是赵姑娘在总库那边拿了好些东西吗?当时叶嬷嬷还急的不行来找您,您说叫记着账,只要那天库里不见的东西,全都记在赵姑娘的账上?” 邹落梨点头,是有这事,她道:“原本账目是清楚的,但是她拿东西不肯记账,叫人乱拿走,那库里没了的东西可不就是要记在她账上?” 冬香点头:“原本就是这样的,叶嬷嬷也照着做了。隔了二十天了,账房那边要看账本,叶嬷嬷把账本送过去,那账上写着赵姑娘拿了那么多的东西,账房自然是要找赵姑娘的,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赵姑娘当时就炸了,去找叶嬷嬷,问为什么这些东西记在她头上。” 冬香说到这里笑:“算张嬷嬷倒霉,叶嬷嬷躲了,张嬷嬷被抓住了,偏巧,张嬷嬷那边的一些毛料子也有几箱子记在了赵姑娘的名下,赵姑娘说她连一根毛都没见到,更别说毛料子了,叫婆子抓着张嬷嬷,就指着她的鼻子问她,料子哪儿去了?是不是被她拿回家了,反栽赃到自己身上?” 邹落梨被逗得‘噗’的笑了:“真的?” “可不是真的!”冬香笑着道:“张嬷嬷着实被折磨了一回,好不容易脱身了,去找老太妃哭诉告状,老太妃病着不见她,她找姜嬷嬷哭了半天,姜嬷嬷也没说出半个字来怎么办。张嬷嬷这不就心冷的很了。” 萍儿进来收拾屋子,听她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会儿便笑着接道:“张嬷嬷从那次之后就想来您这儿,估摸着想换门庭了,可之前又得罪过咱们,不好意思来。” “所以这一次您叫她们绣房先把咱们紫萝洲的新衣裳做出来,她们手脚那么麻利呢!这不是怀着这个心思呢!”冬香道。 邹落梨恍然了。 坠马髻已经梳好了,她在镜中看了看,冬香正要给她选首饰,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让开。” 冬香一听是王爷的声音,忙躬身让开了。 齐王手里拿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过来了,在镜中端详了邹落梨一会儿,笑着道:“你梳这发髻是真好看,端庄又灵秀。” 说着打开手里的盒子放在梳妆台上:“叫人新打的首饰,你选选。” 邹落梨看了看,盒子里有三套,便选了一套点翠镶红玛瑙的首饰,一支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两只同款簪子,一对耳坠子,一对手镯。 “这套吧。”她道。 齐王便亲自帮她簪上,笑道:“这套素了些,赤金的怎么不选?” “我今天穿那件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褙子,这套首饰比较配。”邹落梨笑着说道。 第230章 不高兴的丫鬟 曲文然到的时候是辰时正左右,邹落梨亲自去迎的。 看得出来曲文然也是精心装扮了一番,一件藕荷色绣缠枝莲花宽摆交领长裙,腰中系着织锦香荷色宫绦,头上戴着一支赤金荷螃蟹簪,手腕上戴着一对血红七宝珊瑚玉镯。 曲文然也是标准的齐鲁地美女,身量比较高,修长苗条,可能是出身武学世家的缘故,双眸有神,不似一般女子的柔弱。这样的身形穿上男装老远看的话自然是更像一些。 当然,毕竟还是长得秀丽的美人,离近了看,若不是好好的装扮,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女子。现在穿着女装,稍微的打扮一番,便是个绝美的姑娘。 邹落梨和她一起进屋,坐下歇了歇,张绮月就过来了,和曲文然互相的行礼见过了,三人正聊着就听见外面有细乐传来,丫鬟们都穿着新衣服,喜气洋洋的说外面都布置好了,于是便出来玩儿。 细乐声是从外殿那边传来的,应该是齐王叫乐师们弹奏的。 先来到了后花园这边,花园里已经是花团锦簇的,有些花期早的花儿已经开放了,丫鬟们又在很多花树上系了彩带,贴了彩纸,老远看就跟一朵朵的花儿一样,着实好看。 在花园这边转了一圈,一直走到了玉兰树林这边,一大片的玉兰花树竞相开放,老远便能闻到花香扑鼻。 经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现在阳光照耀下看到这片盛开的花树,那心情着实的叫人非常的舒服。 玉兰花林前摆着香案,上面放着一些点心果子,这都是祭拜花神的东西。 邹落梨以前从未如此郑重的过花朝节,现在自然是入乡随俗,和大家一起焚香点蜡,祭拜花神。 拜过了花神,直接就在玉兰花树下摆了桌椅,丫鬟们上茶上点心,她们坐下聊天说话。 玉兰花瓣已经落了一些在树下,三个人坐在花树中,脚下又是这些花瓣,真个好像是神仙一般。 “这么大的玉兰树林我还是头一次见呢,果然母亲说的不错,要想看见什么珍稀的花草果子,不论什么,其他地方看不到的,王府必然是有。”曲文然让丫鬟拿出来自己带来的蜜饯果子,笑着道:“娘娘您尝尝,这是咱们县有名的果子。” 曲文然的丫鬟小昙笑着道:“娘娘必然是吃过的。” 邹落梨吃了一块,笑着道:“我还真没吃过,以前在乡下不怎么进城的,就算是进城也找不到这些东西。” 小昙就吐了吐舌头。 “她不懂事……”曲文然赶紧解释。 邹落梨一下子笑了,道:“没事的。你是和我还不熟,若是熟了就知道,我是不避讳这些的,我是什么出身满府的人都知道,而且我并不觉着我的出身有什么丢人的,乡下人也是堂堂正正的人。” 冬香她们几个在旁边连连点头。 小昙又吐舌头,不过这一次是替她们姑娘吐舌头。 张绮月脸上笑着,心中却有些不同的感觉,毕竟这些话她没听娘娘说过,以前她自己也是看不起娘娘的出身的,娘娘出身乡下,却又一点不觉着卑微,对齐王还那般无礼,这些张绮月都想不通,正是因为这些,所以对娘娘一开始还特别有意见。 今天才算是听到了娘娘的心里话。原来她竟然是这样想的。 张绮月出身大户人家的闺秀,当然不能理解,但是听了这话又觉着没什么不对的,似乎有些道理。 曲文然笑着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娘娘看着就和一般人不一样,不会看身份论人。” 果儿沏了一壶茶过来,笑着道:“这是今年的新茶,西北那边进贡的,听说是头一次种出来茶叶。” 曲文然挑眉:“西北苦寒,还能种茶叶?” 邹落梨笑道:“听说是因为现在的西北巡按大人是个好官,去了之后想办法让西北百姓多一些农作物来种,巡按老家是安徽的,盛产茶叶,所以就让西北的人将一些不适宜种粮食的荒地开了之后种茶叶。”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味道很一般,她笑道:“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才开始种还不熟悉土质水质,应该还在摸索中。” 曲文然也喝了一口,苦的小脸皱了起来,道:“这还贡茶?” “是进贡给了朝廷,为了让京城的人帮着宣扬一下,”邹落梨叹气:“可惜京城里没几个官员搭理,还是王爷听说了,叫人转送到这边来,他尝尝,所以送过来了好些。” 曲文然恍然的点头:“王爷真是心系……” 这话明显没说完,但是她也察觉了不应该这么说,所以就有些突兀的断了,好像说的是‘心细’两个字。 邹落梨也明白,有些话是不应该说,免得给王爷找麻烦,笑着道:“这茶只是尝尝而已,一会儿换好茶。” 张绮月自然是更喝不惯了,但听娘娘说的话,这茶是齐王专门要来的,便也硬着头皮喝了一杯。 好在,很快就换了好茶来。 在这里喝茶聊了一会儿,听了会儿曲子,孙尚玉过来了,过来给娘娘行礼,又跟其他两位姑娘互相见礼,只是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便没有坐,众人起身转了转林子,便往回走。 王府偌大,就这么溜达着回到了紫萝洲,已经到了午时,该用午膳了。 孙尚玉早上也出来了,只是来的晚了些,过来得时候邹落梨她们已经走了,听丫鬟说去了花园玩,于是又去花园找,结果到了花园,这边门上的婆子说,娘娘她们已经去玉兰花树那边了。 于是孙尚玉又去了玉兰花树那边,这才遇见她们。 孙尚玉自己一直都是满脸笑容,似乎一点不见怪,只是她的丫鬟青燕却已经憋了一肚子气,气的脸都铁青着走在后面。 “听说你们去棘玉潭那边了?好玩吗?我们家大少爷一直说要带着姑娘去那边玩呢,那边冰雕可好看了!可是一年拖一年的,到现在大少爷的儿子都五岁了,也没去成呢。” 小昙是个爱说话的,拉着果儿询问。 果儿便跟她说去那边玩的情况。 甜儿比较喜欢这位直爽的小昙姐姐,在旁边不时地插话,指手画脚的说着王爷遇险的事情。 她们几个丫鬟跟着小姐们的后面,说的热热闹闹地。 青燕沉着脸在旁边,伸着耳朵听着。 第231章 再提流言 回到了紫萝洲,这边的丫鬟们就忙着布膳。 青燕不去伺候她们小姐,却坐在游廊的廊椅上沉吟。刚刚听甜儿她们说笑,甜儿无意中开了小昙一句玩笑,说‘薛统领那样的勇武的人,遇事还那么冷静,姐姐你可捡着宝了……’ 小昙便满脸通红的去打甜儿。 青燕琢磨了半天。小昙一个丫鬟,怎么跟薛统领扯上关系的?外间的侍卫们,都是四品官员,统领更是从三品,怎么会娶丫鬟呢? 娶丫鬟的小姐差不多。 丫鬟跟着陪嫁,倒是有被收房的可能。甜儿开小昙的玩笑,估计是因为这个。 青燕的脑筋可就动开了,原来王爷和娘娘是有撮合这位曲小姐和薛统领的意思?难怪娘娘那么一个冷清的人,对这位曲小姐倒是另眼相看,两次主动邀请了来府里。 她们这些别院的人都心里嘀咕呢,这王府的姑娘住的还少了?侧妃娘娘要邀请别的姑娘来府上小住,嫌不够热闹怎么地? 现在终于明白了。 青燕眼珠子转了半天,琢磨了一个阴损的计谋出来。正好,她们云溪苑的一个婆子过来找她传话,云溪苑的厨娘们询问,小姐晚上什么时辰回去?晚膳是在那边用,还是依然在别处用? 青燕便道:“这会儿才午膳,急着问这个做什么?厨娘们必然又是打着偷懒的主意,盼着姑娘不会去用晚膳,她们好从现在开始就偷懒赌钱吃酒!” 那传话的婆子就讪然:“哪里哟,姑娘别瞎猜。” “且别管那些了,正好我有事让你帮忙。”青燕拉着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道:“明白了?” 婆子一听吓得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的,前两天王爷为了这个闲话把蓝袖馆那边的人通打了一遍!连她们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都没放过,赵姑娘闹得……” “哎呀,就只是说给那个外人丫鬟听,别人听不见,我盯着点,那个丫鬟自己出来的时候咱们说起来,不让别人听见。”青燕急的道。 “但是,那丫鬟听见了不找人问吗?一说起来,是从咱们嘴里听见的这话。”婆子急的道:“姑娘,就算是咱们小姐到时候也保不住咱们。” “不会的!我保证那丫鬟听到了绝对不会乱说,因为……”青燕凑到了婆子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婆子还有些担心,不愿意干。 青燕变着脸又威胁了两句,然后又保证出了事自己担着,绝对不连累了她。那婆子被逼无奈,也只能勉强点头答应了。 于是她们两人就在游廊这边做出嘀嘀咕咕的样子来,青燕的眼睛盯着院里忙碌的众人,等看见小昙一个人出来,忙拉着婆子往那边走,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哎呦,想不到薛统领竟然是这样的人!” 果然,小昙听见了,马上敏感的往这边看过来。 青燕和婆子假装没看见她,青燕问道:“真的这么说的?” 那婆子就点头,同样也不往小昙那边看,声音不大不小的,保持着小昙那个位置正好能听见的程度:“王爷在外面遇险一晚上,薛统领不忙着去找王爷,却忙着安顿娘娘,送娘娘回宅子,还陪了娘娘一晚上……哎呦,总之就是这些话,说的人可多了。” 青燕道:“不是连王爷都不信吗?还打了一些说闲话的板子” 婆子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道:“奴婢觉着无风不起浪!王爷得留着面子啊……”她说到这里,紧张的一直看青燕。 青燕知道她害怕,不敢往下说了,不过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因为她眼角余光已经看见那小昙丫鬟脸色都变了,转身走了。 “行了,你走吧。”青燕对婆子道。 婆子松了口气,急忙会云溪苑去了。 午宴因为是几个姑娘们和侧妃娘娘一起用的,齐王就没进来。而府里头,也就赵曦月没进来。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赵曦月今天为什么没露面,大前天在王爷那边闹事,叫王爷当着外间的长史司和侍卫营的人的面,将她痛斥了一顿,赵姑娘脸面丢尽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在内府张牙舞爪的想要掌事,得罪了不少的人,她被骂了,内府好些人看笑话。 所以原本是她那边故意传了些莫须有的闲话,想让侧妃娘娘难堪的,结果最后难堪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赵曦月性子冲动,但是也绝对不是傻瓜,所以这几天在房中痛定思痛,考虑今后该怎么做。 今天自然不会出来。 午宴挺热闹的,姑娘们难得吃了些酒,玩了行酒令,邹落梨本不擅长这些,不过行酒令的规矩中加上了药材,可用药材名来作诗,这个是她擅长的,因此倒也和大家玩的开心,不落下风。 大家水平差不多,每个人喝的酒也差不多。 丫鬟们不用服侍,另外开了一桌也行酒令,她们大部分不识字,更不会作诗,就简单的玩击鼓传花,也是热闹的很。 唯独只有本身爱玩爱笑的小昙,整个宴席上都心事重重的,虽勉强装着,但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 午宴之后,姑娘们都有些微醺,丫鬟便各自扶着她们去休息,曲文然就被肩舆抬着去了春怀阁,上一次她休息的地方。 到了春怀阁,曲文然进了内室,正要休息呢,小昙变着脸进来,叫其他几个丫鬟都出去。 那几个丫鬟看她脸色凝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便都依言出去了。 小昙便将今天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跟曲文然学说了一遍。 曲文然一听摇头道:“你真是糊涂。这话万不能信!” 小昙急的道:“怎么就不信,娘娘身边几个丫鬟之前说笑,奴婢也听见了,确实是出了事,王爷的船找了一晚上才找到……” 曲文然打断了她的话道:“糊涂!薛晨是王府的侍卫统领,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活不了!王爷失踪了,他不去找王爷,反倒……怎么可能?另外,跟着王爷侧妃娘娘出去的人何止一两个?娘娘这边的丫鬟嬷嬷必然是倾巢出动,王爷那边也有不少的太监去了,出了事故,侧妃娘娘身边必然是护卫重重,怎么只会他们两人?” 她摇头道:“说闲话的那个是孙尚玉的丫鬟?” 第232章 职责是什么 小昙听小姐分析的话,已经很有道理了,幡然觉着自己确实糊涂,听了些话就满脑子胡乱的想,不由得讪然,点头道:“是。” “那丫头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曲文然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满院子的丫鬟都忙着,她们姑娘只带着她和另一个丫鬟,那丫鬟在屋里忙得不轻,她反倒有闲心在院中老远的地方跟婆子嚼舌头?说的是侧妃娘娘的坏话,还偏偏跑到侧妃娘娘的房院来说?是嫌死的不够快吗?那么多丫鬟婆子,巧不巧的就让你听见了?” 曲文然说到这里问道:“是不是当时周围只有你一个?” 小昙想了想,点头:“好像是。” 曲文然冷笑:“不用说了,专门就是说给你听的,必然是……”说到这里她脸一红,瞪了小昙一眼,道:“必然是你们私下里混开玩笑,被那丫头听到了什么,这才故意说这些话。” 小昙脸红了,低下头去。 她这幅样子相当于是承认了。 曲文然气的道:“你千万不可在和人说这种玩笑话!若是这些玩笑传到了薛……我还怎么见人?!” 小昙当然知道这严重性,慌得忙道:“奴婢万万不敢放肆的,奴婢再也不敢和人闲聊了,在王府这几天必然庄重着。” “庄重些好,你也是放肆的有些过头了。”曲文然说着,摇头:“喝的有些多,我确实头疼,要歇会儿。” 小昙忙服侍她睡下。 其实,王府这会儿正在说这件事的倒不止她们主仆。 外府正殿。 内府女眷们高高兴兴的过花朝节,齐王却形单影只,没什么好玩的。当然,也有些爱凑热闹的酸腐书生们凑到女人堆里过花朝节,吟两首诗词什么的,外间清客也有来请王爷和他们一起热闹热闹的。 不过齐王向来不爱听清客们说话,文人的书生意气,在他耳中实在无聊透顶。若不是左右长史谏言他需要请些清客在身边,多听一些人的建议,他都不想养着这些清客。 所以今天挺无聊的,午膳就叫薛晨来陪自己。 正好,他也想问问薛晨对曲文然有没有意思。吃饭的时候就说:“曲家小姐今天来了,早上你见到没有?” 薛晨感觉到了,王爷和侧妃娘娘想撮合自己和曲小姐,但他是不愿意的,自然极力的避嫌。 “没有。” 齐王看他表情都很严肃,好笑的道:“怎么没见呢?” “曲小姐是闺阁千金,臣自然是要避嫌。”薛晨道。 齐王恍然笑道:“原来还知道避嫌啊?那天是谁看到曲小姐有危险就飞去救援的?” 薛晨挺无语的,看着他道:“王爷,当时臣只看见几个书生在河边,根本没看清楚面容,哪里知道那些人是女子?” 好像还真是如此。 齐王想了一会儿,干脆也不拐弯抹角了,笑着道:“好了,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了。曲老将军之前来府里,问过你的情况,当时我就注意了,估计是想结门亲事,还就这么巧,上元节你就救了曲小姐,我觉着你们挺有缘分的,人家曲小姐长得也蛮好的,配得上你。” 他看着薛晨道:“你也不用一脸的不愿意,人家府上虽然没有现职官员了,但既然是世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成了官身呢。” 薛晨摇头,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他知道,王爷是故意这样说的。 齐王确实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知道薛晨不是嫌人家不是官身。顿了顿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父母亲不在世了,就你们兄弟两个,你是哥哥,婚事总不能指着薛靖给你做主,本王帮你留意一下,怎么不行吗?” 薛晨忙放下筷子站起来躬身:“臣不敢。” “不敢,你就不要一脸的不愿意。”齐王说到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道:“你好好想想,还是赶紧成亲吧。” 最后一句话有些含义了。 薛晨也听懂了。 之后就没再说话,很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薛晨起身告辞。 齐王知道他需要好好想想,点头。 薛晨从正殿出来,站在正殿前的台阶上看着内宅方向,从这里都能看见内宅一些花团锦簇,听见隐隐传来的细乐声。 侧妃娘娘和王爷成亲之后,明显眉眼开朗了许多,之前不怎么出来,也不知道过得如何,但是这次上元节去街上看花灯,还有出门游玩踏青,薛晨也看的很明白,侧妃娘娘和王爷的感情很好。 很好很好。 有些事,一开始是情势所迫,放下了,但心里放不下。现在,心里也该放下了。 薛晨叹了口气。 刚从台阶上下来,正好看见贾福娘从内宅出来了,薛晨有些意外,叫她过来问道:“怎么现在出来了?” 福娘笑道:“娘娘说的,今天允我早些回去,府里头就是热闹玩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薛晨蹙眉,对于福娘这种不上心的行径不满意,道:“之前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但是你在内宅倒不常见到,今天正好一并说了。” 福娘已经看到他脸色不好了——她在内宅是护卫的职,所以直接归侍卫统领管了,薛晨是她的顶头上司,心中不免惴惴。 “王爷遇险那次,货船撞上码头的一瞬间,你在做什么?”薛晨问道。 福娘想了想,忙道:“甜儿糖儿在我身边,脚下的栈板裂开了,她俩差点掉进水里,我救了她们……”她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语调在看到薛晨脸色愈发黑了之后,后面已经低了很多。 薛晨沉着脸问道:“你的职责是什么?!” 福娘明白了,低下头去道:“是保护娘娘。” “你既然知道职责是保护娘娘,危机时刻你却忙着去救别人?如果换成你以前在曲府的时候,你也这样昏头吗?真正危险到来的时候,舍弃了你自己的命都要护着娘娘!更别说其他的人。” 薛晨声音严厉:“懂了没有?” “是,我懂了。”福娘之前也是服侍人的丫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尤其是现在她是女护卫,王爷找她来就是为了保护娘娘的安全。 薛晨道:“再不能有下次,不然你自己想想会是什么后果。”说着摆手:“走吧。” 贾福娘躬身行礼,走开了,只觉着背上出了一身汗。 第233章 果酒 申时许,冬香进来回禀:“王爷出府去了。晚上姑娘们必然还是要在您这里玩的,王爷不便进来,就去郊外转转,说看看农田什么的。” 邹落梨有些惊讶:“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黑了,出城去做什么?” 冬香哪里知道,笑着道:“想来只是闲得无聊吧。” “带了多少人?”自从上次看风景遇险之后,邹落梨就有点紧张兮兮的。 冬香道:“莫公公说带着五个侍卫,请您放心。” 齐王只是出去转转,自己未免也小心的过了头,邹落梨点了点头。正好这个时候,孙尚玉过来了,她就不在说这个话题。 今天孙尚玉似乎很积极,上午的时候因为到的晚了没赶上众人,满府的追着都还一直能保持满脸微笑,现在又是头一个过来。 有时候邹落梨都搞不清楚她心里到底再想什么。 当然,孙尚玉不简单,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从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上也看得出来,孙尚玉和她身边那个叫紫燕的丫鬟都是心机深沉的人,有时候甚至只说一两句话,就能鼓动的别人闹起来。 但是,孙尚玉这种不管心中怎么想,遇到了什么挫折都始终满脸微笑的态度,也着实的叫邹落梨觉着佩服。 邹落梨叫果儿找外面的嬷嬷去春怀阁请曲文然过来。 “张姑娘那边,娘娘就不用派人去了,我已经叫我的婆子去请了。”孙尚玉笑着,说到这里脸色微微的一顿,道:“原本也想叫人去请赵姑娘的,听人说赵姑娘去老太妃那边了,也就没请。” 邹落梨笑道:“孙姑娘想的周到。” “哪里,娘娘才是最周到妥帖的。”孙尚玉说到这里,笑着指了指紫燕拿的一个木匣子:“这是我拿的一些小玩意儿,午宴的时候行酒令,丫鬟们玩得开心,只是没有什么奖励,玩到后面都乱嚷嚷呢,晚宴就给她们准备了一些。” “孙姑娘真是体贴啊,奴婢们就多谢姑娘了。”冬香很懂事,马上笑着福身道。 孙尚玉笑着点头。 她过来的有点早,估计她午宴之后并没有休息,去请曲文然的人回来好长时间了,才见曲文然过来。 一进屋就赶紧的抱歉,自己这个午觉睡得久,竟然嬷嬷去请的时候才起身。 “午宴喝了些酒,是有些醉。”邹落梨笑着道:“晚宴咱们就不喝酒了。” “不喝酒?”孙尚玉有点意外:“那行酒令就没意思了。” 邹落梨笑道:“我这里有一种果酒,是果子酿的酒,很甜很可口,喝不醉人的。” 孙尚玉马上就笑着,一副很想现在就尝尝的样子:“好啊,那可以放开喝了。” 说着话,张绮月也过来了。 众人起身去花园游玩,看丫鬟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院子里摘花编花篮,一些年纪小的丫鬟追逐打闹的,倒也着实热闹。 因为孙尚玉的提醒,晚宴的时候,无论是行酒令还是玩其他的,邹落梨都加了一些奖励,大家为了这点小玩意儿也玩的高兴热闹。 宴席快吃完的时候。 这会儿大家都吃点差不多了,大部分就是在说笑,也有吟诗的,也有闹着叫人进来弹奏一曲的。 青燕端了一杯果酒给孙尚玉跟前送,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绕了半个桌子从曲文然面前经过,可能是她自己喝多了还是怎么着,经过曲文然身边的时候,脚下一软一个踉跄跌倒了,一杯酒全都倒在了曲文然的身上。 曲文然毫无防备,惊得低声叫了一声忙站起来,果酒已经全撒在身上了。 一桌子的人大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 小昙又惊又怒的过来:“你干什么?!” 正好,孙尚玉也同时惊怒交加的怒道:“真真是上不台面的东西,灌了两杯黄汤你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看看你干的好事!” 她声音更大更急,就把小昙的声音压下去了,曲文然其他的几个丫鬟倒不好在说什么。 孙尚玉说着慌忙的来到曲文然面前,拿手绢给她擦着,满脸通红的道歉:“哎呦这可怎么好,这……快擦擦,这还能擦的下来吗?” 曲文然自己低着头擦着,因为没防备也是满脸涨红了,别人不是有意的,她也不能说什么,且孙尚玉已经当面怒骂那丫鬟了,她只能连声说:“没事……” 几个人都拿着手绢擦,但果酒里面带着色素,撒在衣裳上面马上就浸了色,根本擦不掉。 邹落梨道:“去换件吧,已经擦不掉了,再说这么一大片湿渍,也不能穿了。” “好,我这就回去了。”曲文然勉强的笑着,觉着有点丢脸。 邹落梨想了想,拉着她笑道:“不用急,我这边房间多,找一个房间换衣裳就是了。”说着不等曲文然说话,就拉着她往外走,对屋里其他人笑道:“你们玩好了。” 曲文然看她似乎有什么顾虑,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出来。出来了才问:“娘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邹落梨想了想道:“不知道,青燕那丫头下午就搞了些小事出来,我听下人们背地里说些闲话,这会儿又这样,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倒是不要按照寻常的做法回去换衣裳,让哪个丫鬟回去拿一件你的衣裳过来。” 一顿看了看曲文然道:“其实你和我差不多高,身形也差不多,我这里正好有几件绣房才送来的新衣裳,你可以试试。” 曲文然自然不好意思,忙道:“不用了,叫丫鬟回去拿就是了。” 邹落梨笑着拉着她往放衣裳的厢房走:“走吧,别客气了,不过一件衣裳而已。这会儿天都黑了,想想叫丫鬟拿着你的衣裳满府的走动,也不好,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呢。” 侧妃娘娘的顾虑只要一说出来,曲文然也就明白了些,况且下午青燕搞了些小动作,她是知道的,那些话就是专门说给小昙听得,那么应该就是冲着自己,所以谨慎些为好。 便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娘娘了。” “别客气。”邹落梨和她一起进了厢房,谨慎起见,叫冬香找了两个嬷嬷在门外守着,萍儿找出来那几件新衣裳,拿出来让曲文然试试。 第234章 老太妃被下毒 曲文然在屋里换衣裳,邹落梨就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见孙尚玉过来,满脸的过意不去:“娘娘,曲姑娘在里面?哎呀,青燕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着,竟然这么不着调!她平常虽然嘴碎些,但做事还是稳妥的,今天想来是喝多了……” 邹落梨也没什么把柄,不能说青燕就是故意的,也只能笑着道:“应该是喝多了,果酒味道甜,大约她当时压得果汁呢,但到底是酒,喝多了也有可能醉。” 孙尚玉往屋里看了看道:“曲姑娘在里面,我进去陪个不是吧?” 邹落梨当然不能让她进去了,笑着道:“不用了,刚刚已经赔了不是,曲姑娘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计较的。”她道:“咱们回席上去吧,时辰也差不多了,倒是别叫人再喝多了。” 孙尚玉倒是不坚持,点头答应了。 邹落梨回头看了看,两个嬷嬷在门上守着,冬香还特别的低声叮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因此就和孙尚玉一起回到了席上。 经过刚刚的事情,大家也都不敢太放肆了,丫鬟们那两桌已经开始撤了。 张绮月询问:“曲姑娘没事吧?” “没事。”邹落梨笑着道:“时辰也不早了,差不多咱们也撤了吧?” 众人刚要点头答应,果儿从外面跑进来,到邹落梨身边凑到耳边低声道:“姜嬷嬷过来了,让您找个安静没人的屋子,她有老太妃的话传。” 邹落梨顿了顿,对张绮月和孙尚玉笑着道:“突然有点事,我就不陪你们了。” “娘娘您忙去好了。”张绮月和孙尚玉都赶紧道。 从正厅出来,果儿领着邹落梨来到游廊上,果然看见姜嬷嬷站在这边,脸色看着十分不好,煞白发青,好像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什么事?”邹落梨问道。 院中有丫鬟婆子们不停的走动,撤着酒桌和残羹剩菜,但离得很远,走的是那边的角门,根本到不了这边来。 可即便如此,姜嬷嬷还是不肯说,道;“劳烦娘娘找个没人的屋子,奴婢禀报。” 邹落梨看她的神情,事情好像还不小,点头答应了,便就近找了个厢房进来说。 厢房的正中堂屋点着灯,不过内室漆黑一片,应该没人。这个院子今天摆宴席,各屋都亮灯了,倒是不奇怪。 “说吧。”邹落梨进屋就道。 姜嬷嬷这才躬身,声音都有些颤抖:“老太妃被人下了毒!” 邹落梨真真吓了一跳!惊得心跳都停顿了一下,急道:“什么?!” “老太妃被人下毒了!现在已经吃了赵医正给开的药,但情况还是不好,奴婢……奴婢实在担心的很,想着娘娘您到底医术精湛,之前赵医正查不出来的毒您都查出来了,所以想请您过去看看。但是此事不宜传开,不能让别人知道。” 姜嬷嬷说道。 邹落梨心中迅速的盘算了一下。 是真是假? 应该不会是假的,姜嬷嬷多大的胆子也不敢编造这样的谎言。但是,老太妃久卧病床,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中毒? 让她去,她自然不能不去。就算不让她去,她知道了都需要去看看去情况,毕竟老太妃对外还是王爷的母亲,若是真的被毒死了,那王爷可说不清了,若是皇帝或者朝中的臣子趁此机会对王爷发难,安上一个弑母的罪名,那可就麻烦了。 她点头:“我去看看,不过要带上冬香和福娘,冬香要去给我拿药箱子。” 姜嬷嬷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邹落梨便转身叫门口的冬香进来,吩咐:“你去将我的药箱子拿过来,小心点别叫别人看见,福娘呢,在外面吗?” 冬香脸色难看,看着她欲言又止。 邹落梨一下想起来了。 自己先让福娘回家了。 今天花朝节,想着姑娘们在这里用午宴和晚宴,身边一直都是一大堆的人,自己也不会出去哪里,赵曦月的人基本上全都被打了一遍,头一茬被打板子的婆子们伤势还没好呢! 所以觉着不会有什么事,就让福娘先回家去了! 邹落梨真是后悔,但是现在后悔也没办法了,对冬香道:“那就叫上孙嬷嬷吧。” 冬香点头,她也不敢做主什么,只能听吩咐。 邹落梨刚吩咐完了冬香,看着她去拿自己的药箱子,突然听见屋里姜嬷嬷的声音:“是谁?!” 邹落梨一惊,忙回屋看。 姜嬷嬷正对着内室质问:“谁在屋里?!” 内室漆黑一片,怎么会有人?邹落梨正要说话,就看见小昙从里面出来了,紧接着,曲文然出来了。 “娘娘。” 曲文然涨红了脸有点紧张的过来:“我刚刚在那边厢房选衣裳的时候,听着……”说到这里她声音低了些,凑近了邹落梨的耳边道:“听着孙姑娘在外面说要进来,我就有点担心,着实不知道她有什么意图,就怕会有什么事,所以选好了一件衣裳,拿着另寻了这个没人的屋子换衣裳,也没叫人跟着,只带着小昙,只想谁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好快点换了衣裳。” 邹落梨明白的点头,孙尚玉刚刚的举动确实是有点可疑。何况,弄脏了曲文然衣裳的还是她的丫鬟,谁知道那主仆俩安得什么心? 曲文然换一个屋子换衣裳,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是聪明。 只是没想到姜嬷嬷让自己找个没人的屋子说事情,巧不巧的就找的她换衣裳的屋子。 “娘娘!这可怎么办?此事万万不能传出去!”姜嬷嬷说道。 邹落梨道:“曲姑娘不会说的,如果你不放心,就让她跟着我去好了。只有她们主仆而已,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若是能找到毒源对症下药,吃了解毒的药好了,便无顾忌了吧?” 姜嬷嬷犹豫了一下,也只能答应。 邹落梨去看曲文然,曲文然也点头。 邹落梨又问姜嬷嬷:“告诉王爷了吗?”她马上道:“此事瞒着别人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瞒着王爷!” 姜嬷嬷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既然知道了,王爷自然马上会知道。”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邹落梨也就没有避讳她,冬香和萍儿赶过来,邹落梨就当着姜嬷嬷的面吩咐冬香:“你快点把果儿找来,将此事告诉她,命她绝对不要传出去,只悄悄去回禀了王爷。” 冬香答应着忙去了。 她们这群人就跟着姜嬷嬷出来,往老太妃的上房院而来。过了一会儿冬香跑着跟上了。 第235章 两味药相畏 邹落梨走路上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老太妃中毒的时候,赵曦月在不在她那里,如果在的话,那赵曦月可就说不清了。 老太妃或者夏妈妈绝对不会因为赵曦月是老太妃的亲侄女就不怀疑她,说不定正相反,倒觉着她的嫌疑很大呢! 老太妃深沉狡诈,夏妈妈阴损,这两个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而老太妃因为病情久治不愈,估计烦闷的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了,可能濒临崩溃边缘,所以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当然,现在她中毒了,可能神志不清,但等她醒来,赵曦月未必那么容易脱身。 曲文然有些紧张,小昙提着灯笼走在她身边,甚至还不慎踉跄了一下。 邹落梨忙扶住了她,轻声道:“别担心。”她也有些过意不去,上一次曲文然来,赵曦月就大闹了一场,这一次又让她碰上这样古怪的事情,也许都会让她后悔,不敢来王府的。 邹落梨心里叹气。 曲文然也不好表现的太失常,忙点头道:“我没事,娘娘。” 一路来到了正房院。 进来就感觉气氛不对,整个院中如临大敌,门上的婆子看见是姜嬷嬷带她们过来了,躬身行礼,但依然是将曲文然主仆俩盯着看了半天,又小声询问姜嬷嬷,姜嬷嬷不耐烦的说了两句,这才讪讪然的让她们进去。 来到上房门口,一个丫鬟在门口守着,让她们这些人进去,屋里反倒没几个人。 果然不出所料,赵曦月一个人在堂屋坐着发呆。 赵郎中、宋医正在内室床边,夏妈妈在窗户下的榻上坐着,雪云在床边,再没有其他的人了。 看到邹落梨进来,赵郎中和宋医正全都松了口气,赵郎中急忙的道:“娘娘,您快来看看老太妃的情况。” 夏妈妈在榻上坐着没动,冷冷的道:“赵医正给太妃娘娘吃了解药,但是心里没底呢!” 老太妃这边的人,依然将赵郎中唤作赵医正,不想承认邹落梨的安排。 但这也只是口头上的倔强了而已,长史司那边医所的医正已经换成了宋医正。 邹落梨走到床边,先看了看老太妃的情况。 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呼吸微弱,枕头边似乎有白沫的痕迹。邹落梨伸手掀开了太妃的眼睑看了看,又把脉。 “娘娘,您坐。”姜嬷嬷对她很客气,端来了锦杌请她坐下把脉。 脉象不是很乐观,按之无力真元弱,按始得,轻取不应指,脉搏显现部位深。这是沉脉。 主里证。因邪郁在里,气血内困。老太妃吃了落胎药之后恶露一直不好,失血过多,因此会有如此的脉象,而脉见沉又平,便是阴邪入体的症状,这是中毒的表症。 脉象沉细而无力,心力衰竭之症。 难怪赵郎中都着急了,请自己过来,这情况太不乐观了。 “查出来毒源了吗?说你已经给吃了解毒的药,是什么?”邹落梨沉声问道。 赵郎中皱着眉头很是焦虑:“没有查到毒源,我给开的是寻常的一些具有解毒疗效的药物。” 就是不对症。 邹落梨想了想道:“已经吃了寻常解毒的药,这是现在能做的正确处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查到毒源。” 赵郎中点头:“正是,只是……”他又欲言又止。 邹落梨不知道他们这边又有什么不能说着或者难以启齿的事,她才不管那么多,现在她要尽快治好老太妃,不能让她被毒死。 “将老太妃晚膳用的饭菜剩余全都端来,若是没有剩余,将做饭菜用的原料都拿过来,经手的人应该是全都拿住了?”她问道。 姜嬷嬷忙点头:“全都拿住了,那些东西……” “快点拿来!别再说废话了,老太妃的情况很不乐观,再要是拖延,有性命之忧!”邹落梨还不客气的道。 姜嬷嬷哪里还敢怠慢,就算是那边的夏妈妈也不敢说什么,雪云急忙的出去找问去了。 这些东西已经全都扣住了,只是剩的饭菜不多,就算是有也被厨房的那些人吃了,没有查出来什么。 就在忙碌这些事情的时候,雪云先是去夏妈妈耳边低声说了会儿什么,夏妈妈点头应允。 雪云便来到了邹落梨身边,凑近了耳边低声道:“娘娘,赵姑娘下午过来得时候,带了几块牛乳菱粉香糕,说是她亲手给太妃娘娘做的。娘娘这段时间胃口一直都不好,吃什么都不多,她拿来的点心倒是合了娘娘的胃口,连吃了两块。” 邹落梨惊讶的看着她:“你们也敢给太妃娘娘乱吃东西?” 雪云就一脸为难,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邹落梨不会去帮着老太妃去找责任,只问道:“其他剩下的呢?” “总共拿来了六块,太妃娘娘吃了两块,赵姑娘自己吃了三块,夏妈妈吃了一块……但若是点心有问题,赵姑娘和夏妈妈又没事。”雪云道。 邹落梨想了想,起身去榻这边,让夏妈妈伸出手来,她给诊脉。 脉象有些弱,但也无碍,夏妈妈年纪大了,这种脉象也寻常。不过…… 邹落梨一边把脉,一边道:“赵郎中,太妃娘娘今天吃的药方子,你拿来给我看看。”一顿又道:“今天吃的药和平常都是一样的吧?这个方子吃了多长时间了?” 赵郎中忙找来了药方子,道:“一样的方子已经吃了有一个月了。” 邹落梨将方子反复的看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正要放下,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忙问姜嬷嬷:“太妃娘娘晚膳中,可有一道虫草蛋花熬胶?”刚刚检查晚膳的时候,是说了有这道汤的。 姜嬷嬷点头:“是赵医正说的,老太妃的身子现在需要大补……” 邹落梨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对赵郎中道:“虫草蛋花熬胶是大补,治疗大病后不足,这没错,但是府中所用为秦胶,就是秦艽,秦艽、牛乳都是药材,这两位药相畏,太妃先吃了牛乳菱粉香糕,晚膳又吃了虫草蛋花熬胶,所以引起的心脉沉细,腹中症结血脉不济。” 她说的时候,赵郎中的脸上已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第236章 解毒醒转 说实话,赵郎中没有查出来,还真不能怪他。 他又不做饭,亦不知道做饭用的什么材料,便不知道草蛋花熬胶用的是秦胶,自然想不到遇上了两味反药了。 查到了原因,之后就没有问题了,赶紧开了解毒脾湿缓血的药,赵郎中还有些担心,不敢开药性猛一点的虎狼药,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邹落梨不管那么多,老太妃的症状在延续会有危险,于是开了些虎狼药,叫马上去医所抓药回来熬。 正忙着呢,齐王来了。 不知道是谁挡了他,齐王顿时就暴怒:“让开!” 邹落梨在屋里一听见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极端的担心自己了,估计以为老太妃又有什么诡计,把自己叫来又要针对自己。 她忙道:“王爷。”赶紧去内室门口。 齐王已经大步进来了,一看见她安然无恙,果然大大松了口气,铁青的脸瞬时就缓和了很多,过来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你没事吧?” 邹落梨道:“我没事,老太妃吃了些相克的药,所以中毒了。” 原来真的是老太妃中毒。齐王更松了口气,当然,再不好表现的多么如释重负,顿了顿问道:“没事吧?” “已经熬药了,希望吃了药能好转。”邹落梨道。 “是什么药,什么相克?”就在他们夫妻俩说话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冷冷的质问。 是赵曦月。 估计赵曦月看到邹落梨来,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所以现在黑沉着脸死死盯着邹落梨:“你是不是又要说,是我带来的糕点有问题,是我给太妃娘娘下毒?!” 邹落梨懒得跟她闹,转身对夏妈妈道:“老太妃现在经不得吵。” 果然夏妈妈马上示意雪云,雪云出去叫了两个婆子进来,将赵曦月劝着出去了。其实赵曦月只是色厉内荏而已,老太妃突然中毒,她还偏偏在这之前给老太妃送来了吃的,她心里已经很不安了,担心的要死。 尽管对老太妃不满,但是在这府里,能帮她实现愿望的只有老太妃,而且无论如何,老太妃是她的姑母。 她当然不可能希望老太妃有事。 被扶出去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脸如死灰。 齐王担心邹落梨,自然不肯走了,要在这边陪着她,但是一来不太方便,老太妃衣衫不整,他不能在这里等着。二来赵曦月被拖出去之后,突然就大哭起来,哭着被拖远了,一会儿又有丫鬟回来禀报,说赵曦月在外面闹着要撞树。 屋里的人哪有功夫搭理。 邹落梨就让齐王去看看,怎么说赵曦月也是定边侯的女儿,不能叫她在府里出事。 “有曲姑娘在这里陪着我,且太妃中毒的毒源已经查清楚了,不会有事的,大约再过一个时辰我就回去了,若是那时候还没回去,你再来找我。”她说道。 齐王看她确实好好的没事,也就答应了,出去解决赵曦月的问题。 他前脚走,后脚药就熬好了拿来了,夏妈妈和姜嬷嬷看着似乎都有些紧张似得,赵郎中让雪云给喂药,夏妈妈一把将赵郎中的手腕子给抓住了。 赵郎中看了看她,忙道:“没事,这药是对症的。” 邹落梨当然知道夏妈妈这幅样子,担心的是自己。但自己若是想对太妃不利,直接不查出来她所中何毒不就行了?何必要查清楚毒源,还对症治疗? 她坐在那边椅子上不说话。 夏妈妈当然也知道,所以要了赵郎中一句保证之后就松了手,雪云将药给太妃喂了下去。 药是对症的,且还是药性比较强的,所以吃下去之后大约小半个时辰,老太妃就悠悠醒转。 “太好了!太妃醒了!”姜嬷嬷很高兴,急忙请赵郎中上前诊脉。 赵郎中上前诊了会儿,道:“脉象已经稳了,症状也逐渐消失。”他转头看了看邹落梨道:“多亏了侧妃娘娘快速寻到了毒源。” 老太妃醒了,但是还不能说话。邹落梨原本想上前检查一下的,但是想了想又算了,道:“既然老太妃没事了,那这里依然交给赵郎中和宋医官,你们辛苦些,多照顾老太妃,我就回去了。” 既然夏妈妈这些人对自己还是一副防备的样子,那何必上前去? 赵郎中连连点头。 夏妈妈脸色也缓和了很多,不过始终不肯说什么感谢的话。 邹落梨和曲文然出来,姜嬷嬷倒跟着出来了,走出来一段路,确定屋里人听不到了,姜嬷嬷才笑着道:“娘娘,让您费心了,老太妃好了之后,奴婢一定将此事告知老太妃,也让她老人家知道娘娘的一片苦心。” 这个婆子现在也开始转向了。 邹落梨微微一笑:“回去吧,好好照顾老太妃。” 姜嬷嬷答应着,这才回去了。 邹落梨她们从上房院出来往回走。曲文然大大的出了口气笑着道:“之前就听人说过,娘娘医术高超,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娘娘竟然如此的厉害!那赵郎中也是太医出身,竟然都查不出来。” 邹落梨笑道:“今天这个事倒是不怪他,他又不做饭,哪里知道补汤都是什么材料。” 冬香不太服气,撇嘴低声道:“那位赵郎中一向如此,水平真的很一般,之前好多次了,都是查不出来这个查不出来那个,有娘娘在才能知道他医术了了,不然王府指着他,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严重的病症呢。” 萍儿微笑:“太妃娘娘这一次生病,不就看的明明白白的?不信任别人,只靠赵郎中给她治,这都几个月了还没好呢!拖得人都垮了,看太妃瘦成什么样了,老了十几岁似得。” “好了。”邹落梨轻嗔:“这些话少说吧,有什么意义呢?” 两个丫鬟忙吐舌闭嘴。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两个丫鬟只顾着说话,结果好像是走错了路,原本下了游廊应该是垂花门的,但是眼前却出现了一片竹林,冬香有点懵,正要问这是哪里?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突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两个人影,在灯笼昏黄的光芒照耀下,能看到是一男一女,男的站着,女的跪着好像是抱着他的腿正在哭诉什么。 冬香吓了一跳道:“哎呦!什么人在那边?!” 昏黄的光中,邹落梨已经看清楚了那两个人,头都懵了一下! 第237章 不是那种人 太意外了。 那两个人,男的是薛晨,女的,居然是老太妃那边的叫雪云的丫鬟。 邹落梨看清楚的同时,曲文然也看清楚了,她脚步都踉跄了一下,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震惊至极。 薛晨已经看到这边的人了,用手拨开了雪云抱着自己腿的手,退了两步一时也有些慌乱,顿了顿才道:“娘娘。” “薛,薛统领。”邹落梨尴尬至极,惊讶至极。她无论如何不相信薛晨竟然是这样的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晨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哪里束手无策,雪云吓得已经背过身去,不想让这边的人看到她的脸,但是已经晚了,这边的人都看见了。 邹落梨去看曲文然,朦胧的灯笼光芒中,曲文然的脸难看至极,煞白煞白的,眼睛直瞪瞪的看着薛晨,顿了顿急忙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开了。 “哎,曲姑娘……”邹落梨急忙去追,也顾不上询问薛晨。 几个丫鬟同样面面相觑,小昙受到的打击一点不比她们小姐少,冬香忙跟着追上去,萍儿跑了两步回头见小昙还傻站在原地,忙回来拽着她赶紧跑开。 大家都有些慌乱。 曲文然又慌又惊又气,蒙着头往前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什么方向。 而邹落梨其实两步就追上了,但是因为现场太尴尬了,所以她也希望能避免,所以任由曲文然跑开了好远,她跟在后面回头看了看,见已经看不到那边的人了,这才伸手抓住了曲文然。 “好了别跑了,大黑地里别迷了路。”她说道,冬香那几个陆续也跟上来了。 邹落梨看着慌张无措,脸色煞白,震惊又愠怒的曲文然,想了想道:“也许有什么情况……我觉着薛统领不是那样的人。” 曲文然低下头去,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 “冬香,你和萍儿在前面带路,别再走错了。”邹落梨吩咐道。 那两个丫鬟答应着前面带路。 邹落梨怕曲文然乱走,拉着她跟着自己,不时的回头看看小昙跟上来没有,还想着怎么劝,半天才只想出来一句:“若他是那样的人,正好也算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没什么……谁也没提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回去缓一缓,别想他了。” 曲文然低着头,被她拉着走。 走到有挂着气死风灯的廊道上,邹落梨仔细看看她,怕她哭起来。 好像是擦眼泪呢,但是深深低着头,又不肯抬起来,也不肯说话,邹落梨也知道,曲文然到底和自己不算是非常熟,才开始来往,还没到跟自己说心里话的地步,这幅样子也没办法。 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劝慰着。 冬香这一次没走错路,送到了春怀阁。邹落梨让小昙扶着曲文然进去,又想了想道:“你缓缓吧,而且就那么一眼,未必是什么情况,你慢慢想想。” 曲文然看似确实对薛晨有意思,不然,邹落梨邀请她来府里过花朝节,她也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侧妃娘娘有意撮合,想来她应该感觉的出来。 但是现在难就难在这话并没有说开,只是才开始而已,就遇上了这样的情景,邹落梨连劝都不知道如何劝,只能含糊的说了说。 曲文然点头,没多说什么,低着头进去了。 看着她们主仆俩进屋,冬香道:“娘娘,这会儿已经很冷了,咱们快点回去吧。别让王爷等着急了,又去老太妃那边找您。” 邹落梨被提醒了,赶紧转身往紫萝洲走。 正巧,刚到门口齐王就出来了,正要去找她,看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忙迎上来上下的打量:“回来了,你没事吧?” 邹落梨好笑:“我有什么事?中毒的是太妃。” 齐王哼了一声:“那边的人都不省心,你过去我就担心。”说着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这才问道:“老太妃没事了?” “应该没事了,吃了对症的解毒药,赵郎中和宋医正在那边呢。”邹落梨道。 齐王顿了顿,也道:“现在我才知道,府里头这些医官有多没用!几次了,什么毒源赵郎中都找不到,他还是太医,来府里就是医正,他都找不出来,其他医官就不用说了。若不是你,这几次的病,真真就束手无策。” 说着,夫妻进了屋子。 邹落梨想着刚才遇见的事情,脸色也不好,齐王过来帮她脱斗篷,见她紧皱眉头的样子,忙问:“怎么还是不高兴?是夏妈妈说什么了?还是赵曦月又回去了?” 邹落梨想了想,他之前说过,薛晨和他一起长大的,他特别了解薛晨的,倒不如问问他知道不知道。 便道:“我和曲文然回来,路上遇见了两个人……吓着了。” “什么人?”齐王看着她也严肃了些,这会儿都快要到子时了,什么人还会在外面乱晃?显然不简单。 “你想不到的两个人,”邹落梨看着他道:“薛晨和另一个女子……” 果然,齐王听到这里脸上露出极度的惊讶和不信:“干什么呢?” 邹落梨有点窘,道:“好像说什么呢,那女子还哭呢,抱着他的腿……” 齐王更是震惊起来,却又笑了,摇头:“不可能,薛晨就不是那样的人。” “但我是亲眼所见。曲姑娘都受惊了,哭了一路。”邹落梨道。 齐王疑惑起来,想了想道:“那女的是谁,你认得吗?” “认得,是老太妃那边的丫鬟,叫雪云的那个。”邹落梨看着他,见自己说出来雪云的名字,齐王脸上却已经恍然了,继而摇头,继而神情凝重起来,蹙眉沉吟,好似什么事情想不通,她就问道:“怎么?难不成你知道?” 齐王想了想,拉着她坐在了榻上,将她搂在自己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们误会了,雪云是我的人,只有薛晨和我知道,如果有事,薛晨和她联系。” “你的人?”邹落梨惊讶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恍然了,轻声道:“你买通了她?” 齐王点头。 这一下换成邹落梨震惊了,吃惊的低声道:“那个雪云可是老太妃身边的贴身丫鬟,我看丫鬟中老太妃最器重她,没人能越过她去,你把她买通了?!” 第238章 原来如此 齐王看她这般吃惊,不由得好笑:“何须吃惊成这样?我身边一样有被老太妃买通的人,曾经有段时间我还怀疑过莫七。” 邹落梨更加的瞪大了眼睛。 齐王道:“先不说这些了,薛晨和雪云绝对不是那种关系,他们俩在一起也只有一件事,就是雪云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告诉他。” 邹落梨道:“但是,我们都看见……”她想了想,也有点不能肯定了,当时确实是太黑了,只两三盏灯笼的照耀下,哪里能看清楚到底是在做什么? 齐王也是这样说:“可能没看清楚吧,薛晨如果想要丫鬟,也不需要偷偷摸摸,他什么身份?看中了府里的谁找我要,或者他自己去买,收在府里又有何难?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这话也有道理。 外府的侍卫营有偌大一处院落供侍卫们居住,但是住在那里都是单身的侍卫,成了亲的都是在城中置办了家宅的,他们自己就是官身,家宅中置办丫鬟婆子的下人也不稀奇。 “那是什么事啊?”邹落梨想了想:“会不会和今晚上老太妃中毒的事情有关?”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去给老太妃看病的时候,雪云倒是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快走的时候,她拿了一堆被呕吐脏了的衣物被褥的出去了,想来就是趁那个机会去见薛晨。 这一点齐王也想不通:“你不是说,老太妃中毒是因为吃了赵曦月做的什么糕点,跟吃的药相畏了吗?” “正是这样。”邹落梨点头。 齐王蹙眉沉吟起来。 冬香在外面轻声道:“王爷,薛侍卫在外府院门处候着,求见您呢。” 齐王道:“知道了。”他正好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对邹落梨道:“今晚上被你们看见了,薛晨肯定是解释一下,不过你先警告一下看到的人,绝对不要说出去。” 邹落梨点头。 齐王出去了,她便叫进来冬香和萍儿,道:“今晚上的事情当没看见,绝对不要说出去。” 两个丫鬟知道厉害,连连点头答应着,冬香道:“曲姑娘那边呢?曲姑娘倒是不担心,但那个小昙是个大嘴巴,什么话都藏不住。” 这也是邹落梨担心的,她想了想,对冬香道:“你去一趟春怀阁吧,跟曲姑娘和小昙说,我问过王爷之后已经确定了,今晚的事情另有缘故,绝对不是看的那样,让曲姑娘和小昙不要误会,只是牵扯府内的一些事,暂时还不好说。你可以专门叮嘱一下小昙,叫她一定严守!” 冬香答应着忙去了。 过了一会儿,齐王回来了。 “怎么说的?”邹落梨问道。 齐王笑道:“我说绝不可能,果然就是误会。” 他和她进了里屋,这才轻声道:“薛晨不知道老太妃因何中毒,只知道传了你去,他知道福娘白天很早的时候就回去了,担心你去了被暗算,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只能自己悄悄进了内府去查看,正好看见雪云,便叫过去询问情况。因问了一句是不是她下的毒,雪云吓找了,拽着他的衣衫前摆解释,结果就正好被你们看见了。” 邹落梨恍然了,道:“为什么会怀疑雪云给老太妃下毒?” “雪云为什么会被我买通?她跟着老太妃那么多年了,老太妃那么精明深沉的一个人,怎么会信任一个被买通的人?”齐王倒反问她。 邹落梨哪里知道? 齐王便道:“雪云是跟了老太妃好多年,不过并不是一开始就贴身服侍,当小宫女的时候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责罚,这些是积怨。另外还有一件事,跟着老太妃从宫里出来,来青州府的一路,老太妃走了有一年多,当时还经过了雪云的老家,雪云老家有位表兄,日子穷的过不下去了,找雪云想办法,正好老太妃嫌人手少,雪云给她表兄出的主意,卖身做个小厮。” 齐王说到这里眼神变了。 邹落梨心里有点想到。 果然,齐王接着道:“她表兄长得不错,叫老太妃看上了,就想收了。但她表兄和她是一对,自然不肯,推脱墨迹中惹怒了老太妃,叫老太妃寻了个由头给打死了。” “因为雪云让她表兄瞒着身份,所以老太妃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怀疑雪云什么,但其实雪云对她已经恨之入骨了。”齐王说着:“我曾经让薛晨按照老太妃从宫里出来的路径重新走了一遍,查她到底做了些什么事,薛晨无意把雪云的这件事查出来了,回来之后将她叫来一问,立刻就跪下了。” 邹落梨恍然大悟。 还没等她多询问,冬香回来了。 她便出来到堂屋,听冬香禀报。 “奴婢去的时候,小昙正收拾东西呢,说是她们小姐说的,明儿一早就回去。奴婢将她叫到曲小姐身边说了,曲小姐倒没说什么,小昙却觉着是娘娘您为薛统领开脱。奴婢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嘱咐她们,此事一定不能泄露出去,她们倒是点头答应了。” 邹落梨一听蹙眉,那小昙也是个不省心的丫鬟。 “怎么了?”齐王出来看见她皱着眉头站在堂屋,也不回屋去,便问道。 邹落梨道:“我让冬香去跟曲姑娘说一下,今晚上的事是误会,但是她们好像不太相信。”她看着他道:“我想现在过去看看,跟她解释一下。” 齐王摇头:“太晚了,各处院门都关了,回来一趟不容易,明天再说吧。” 邹落梨要去解释,但也得想好了怎么说,雪云的事情告不告诉曲文然?告诉她的话,就有泄密的可能,雪云就会有危险,不告诉的话,又怎么解释的清楚? 所以还需要想想。 便也就算了,跟齐王回屋睡下了。 这一晚上折腾,睡下的时候都已经子时末了,又考虑明天怎么跟曲文然说,又和齐王说了一会儿话,睡着的时候接近寅时。 所以,早上醒来,已经巳时末了。 冬香急的不行,但是又不敢吵醒她,只能在外面廊道上急的来回走,等听见屋里的动静,急忙的进屋来,见她起身了就忙禀报:“娘娘,曲姑娘辰时左右已经走了!” 第239章 起了波澜 邹落梨吃了一惊忙问情况。 冬香正在回话,萍儿进来道:“王爷让绕公公来跟娘娘回禀一声,他已经叫薛统领追上去送曲姑娘了,请娘娘不用担心。” 邹落梨想了想。 曲文然心里对薛晨有了意思,看见昨晚上的那种事情自然是备受打击,羞怒交加心情难以平静,急忙想离开这里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人已经走了,让薛晨去送送,虽然有些尴尬,但到底是他们两人的事情,不管薛晨是怎么想的,曲文然对他的情意,他总应该有感觉,何况王爷也给他透露过。所以他到底愿意不愿意,他们两人之间说清楚,倒比外人在中间强行撮合强。 邹落梨想到这里,也就暂时安了心,看看后续如何吧。 有没有缘分,也是他们两人的事。 官道上。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奔跑着,青州府和义渠县相距近十里地,大部分都是这种官道,倒是跑的起来。 马车后面传来了急速的马蹄声,很快就追了上来,并且赶到了马车前面,然后慢了下来。 马车被挡住了,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 小昙掀开车帘子:“怎么停车了?”然后就看见薛统领骑着马在马车前面挡着,脸色一变,将帘子摔了下去。 薛晨骑着马来到了车窗旁,道:“曲姑娘。” 过了一会儿,车里面传来曲文然的声音:“薛统领,挡着我的马车是有什么事吗?” “曲姑娘走得这么急?来府上做客,走的时候总应该跟娘娘当面告辞,这般不告而别是不是有些没礼貌?” 这话惹怒了曲文然,她一下子掀起车窗帘子看着他:“我自会跟娘娘赔不是,不劳薛统领费心!” 薛晨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样子:“我没费心什么,只是娘娘担心你而已。” 曲文然看他这副样子,完全没有想跟自己解释解释的意思,又气又急,又怒又羞,不想多跟他说一个字了,放下车帘子道:“走。” 马车开始缓缓的走动起来。 薛晨便骑着马跟在旁边。 车里曲文然听着旁边一直有马蹄声,强忍着没有掀开车帘子看,不过她能忍住,小昙却忍不住,掀起车帘子看了看,顿时气愤的压低声音:“小姐!他还跟着呢!” 曲文然的另一个丫鬟昨天没跟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急匆匆的告辞,这会儿看见小姐和小昙都这么生气,只能赶紧的劝了一句:“跟着就跟着吧,想来是侧妃娘娘吩咐的,让送小姐回府。” “不用他送!”小昙黑着脸道。 另一个丫鬟就不解:“小昙,你到底怎么了?倒好像更生气,跟小姐……说了什么啊,突然的就这么走了?也不跟侧妃娘娘告辞,咱们是去做客的,小姐说要好好告辞,你偏急着走,这样是有点没礼数的……” “你不要啰嗦!”小昙道。 曲文然深吸了口气平静一下心情,对小昙道:“你别这样,冬香说的话你记着。”刚刚丫鬟的话提醒了她,自己就这样走了确实不对。 只是当时心情实在难以形容,只想赶紧的离开王府,不要再见到那个人,加上小昙极力催着离开,自己也就答应了。现在想想确实太失礼了,连丫鬟都觉着失礼。 她有点后悔。 小昙闭上了嘴,只是依然黑着脸。 马车继续走着,进了义渠县,道路就变得狭窄起来了,这里到底只是一个县而已,两边不是土窑房屋就是乱七八糟的摊贩,拐了一个弯,巧不巧的迎面也过来一辆马车,两辆车头对头,赶紧都停了。 对面那辆车旁边跟着几个家丁,其中两个就过来了。 “小姐,对面来了一辆车,这道儿窄,没法并排两辆车走,咱们往后退退吧?”车夫看见对方人多,便赶紧回头建议道。 没等曲文然说话,小昙已经厉声道:“不退!凭什么我们给他们让?” 车夫被这句话怼的不知所措。 却不料小昙的声音有点大,被过来的两个家丁听见了,那两个人同时冷笑了起来,一个道:“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厉害?叫我看看。” 从车缝和摊贩中间的缝隙中挤过来,伸手就想掀车帘子。 “别别别,两位,我们是城里曲家的,曲家的……”车夫慌了,急忙的挡着,说着。 “哎呦!”那家丁伸出去的手突然好像被火烫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痛的大叫了起来,就看见车辕上掉落一块小石头,还在打转。 家丁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低头看自己的手背,被小石头打中的地方已经乌青,眼睛能看到的肿了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马车后面,另一个家丁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被飞来的石头打了手,也抬头看过去,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骑在马上,跟着这辆马车。 “他娘的还挺横!”家丁大叫了起来,转身朝自家马车周围跟着的家丁招手:“快过来,要动手了!” 那几个家丁呼啦的便上来了,乱嚷嚷着:“要动手?谁敢跟咱们动手?!” “今天开了眼了!这县城里敢跟咱们傅少爷动手的人还真没见着过呢!” 这边道路窄,薛晨骑着马没法跟马车并行,所以跟在后面,这会儿人也被挡在车后面,刚才为了阻止对方家丁掀车帘子所以扔了一个小石头出去,没想到倒通了,马蜂窝了。 这帮人像是本地恶霸。 薛晨看见那五六个家丁冲上来,担心他们直接冲到马车前掀帘子,身形一纵手在车框上撑了一下,人已经从马上跳到了车顶,从车顶又跃下落在了车前辕子上,冷冷的看着过来的这些人。 车里,小昙的一句话就引起外面的轩然大波,听着对面乱嚷嚷的人不少,似乎已经过来了要打架一样,小昙就有点慌,顾不得许多忙掀开车帘子看外面什么情况。 正好,车帘子一掀开,就看见薛晨好像从天而降一样的落在车前面,挡着她们。 “姑娘。”小昙回头看曲文然。 曲文然看着挡在前面的薛晨,一时心里百感交集,原本努力平静下来的心,想要放弃尽管忘记的心,又开始起了波澜。 第240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当是谁,原来是曲家的姑娘。”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传来了这么一句话,乱糟糟嚷嚷的那些个家丁们也不喊了,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走出来一个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年轻男子。 “这是出门踏青去了?哟,什么时候府里还请了这么一位威风的护卫啊?”那年轻男子一脸轻佻的笑过来了,要不是现在天气还冷,手里要是再摇个扇子,这纨绔子弟的味儿就更正了。 “曲姑娘,年前我爹去求亲为什么就被赶出来了?瞧不上我?我还当姑娘什么天仙一般的人物呢,今天一看,也不过……”那男子说到这里故意拖着音不说了,哈哈哈的笑。 小昙惊怒交加的怒道:“姓刘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放下帘子!”曲文然也气的脸发青。 帘子放下了。 刘少爷急忙上前几步伸手想把帘子掀起来:“哎呦别呀,咱们好好见见面,你端详端详我,说不定就看上了……” “少爷!”吃过亏的家丁急忙的制止。 刘少爷的声音猛地顿住了,就好像是琴弦突然断了一样,最后一个音都变了调,仿佛是鸡被突然抹了脖子。 车里头小昙听见他的声音怪异,又着实好奇,忍不住又把车帘子掀起来看怎么回事。 曲文然动了动嘴唇,也没制止,因为她也想看看,薛晨怎么收拾他的。 就看见一柄剑搭在刘少爷脖子上,剑光凌冽的照着他苍白紧张的脸,触碰着他的皮肤,冰冷的剑锋却让他觉着烫的仿佛马上就要烧穿了脖子。 薛晨一双眸子也冰冷的落在他的脸上,比剑锋还冷。 “你,你不要乱来!我们少爷是刘家,刘家的大少爷!”家丁吓得不敢乱动,结结巴巴的警告着。 “滚。”薛晨冷声道。 “我滚……您把剑收一收。”刘少爷吓得两腿发软,声音乱哆嗦着,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连退后都不敢。 “再敢来骚扰,要了你的脑袋!”薛晨收了剑,顺脚就踹了过去,将那个刘少爷踹的一跟头翻倒:“让你们车退后!” 家丁们一拥而上急忙的将刘少爷扶起来,没有剑比在脖子上了,那刘少爷又回了魂,原地暴跳着:“上!给我上!” 幸好,这嚣张的少爷身边还有懂点事的人。 有个年纪稍大点的家丁有心眼的,他听见这个车上的护卫说话着实口气大,什么要了少爷的脑袋,这县城里谁不知道刘家?刘家在本地开着两个最大的酒楼,财大气粗的,他家少爷天天街上乱晃,县城不认识的真没几个。这人说话怎么敢这么狂? 所以这个家丁急忙的大叫了一声:“你是谁?!”先问清楚是谁,得罪的起就上去群殴,得罪不起还是劝少爷撤,别惹出大事。 薛晨冷冷的道:“齐王府侍卫统领,薛晨。” 几个已经作势冲上来的家丁就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下就僵住了。刘少爷也僵住了,脸上的愤怒收了收,有点害怕了,脖子也缩了缩。 那个年纪大点的家丁愣了一下,才急忙的将刘少爷扶着到一边儿去,小声的急道:“哎呦少爷,那是青州城齐王府的人,咱们可是万万得罪不起!齐王一句话,咱们全家脑袋都得搬家!依小的看,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让一让吧。” 那刘少爷又不是白痴,自然知道齐王府是得罪不起的,于是也快速认怂,挥手:“退退退,咱们退!”连挽回面子的撂狠话都不敢,转身急忙的先跑了。 家丁们呼啦一下让开了,急忙追着他家少爷去了。刘家的马车退后,到了宽敞些的地方便让在一旁,让出来了道路曲家的马车往前走。 薛晨从车上跳下来,依然骑着马跟在后面,将曲文然护送到了曲府门前,这才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薛统领。”曲文然从马车上下来,扭头看见他直接要走,忙叫了一声,追了两步过来。 薛晨便勒住马缰绳,看着她:“曲姑娘还有何事?” 他骑在马上没下来,曲文然就得仰着脸看着他说话。他高高在上,背后的阳光照得曲文然有些睁不开眼睛,也映衬的他仿佛更加英俊高大,曲文然的脸蛋慢慢的红了,低下头道:“多谢薛统领。” 她低下头,声音又不大,薛晨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略微俯身,猜测应该是感谢自己的话,道:“曲姑娘无须客气,赶紧进府去吧。” 说着直起身,又要走。 曲文然又抬起头来,急忙道:“薛统领,我……我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说完,已经满脸通红了,转身急忙的回府。 薛晨愣了愣。但其实,她到底信不信自己,他并不在意,他想要急忙解释的人,昨晚上已经解释过了。 抖了抖缰绳催马走。 曲文然的马车到了府门口,门房早已经回去禀报了,曲文然的二哥正好就在前院,听见了便出来接。一出来先迎面看见妹妹满脸通红低着头急匆匆的进府,他刚说了一句:“然儿……” 然后就看见一个人骑着马准备离开府门口。 此人穿着他却认得,这身玄色缂丝绣麒麟袍子,乃是齐王府侍卫的锦袍。曲文然的二哥马上反应过来,这个人是王府派来送妹妹回府的。 只是这样直接叫人走了多没礼数? 他赶紧跑上去笑着叫道:“这位侍卫大哥,你好你好,怎么急着走?进府喝口茶吧……”薛晨听见声音回头,曲文然的二哥见过他,更加惊喜:“原来是薛统领!快下来下来,已经到了府门口了,哪里能就这样走了?” 跑过来拉住了薛晨的马缰绳。 薛晨忙笑着道:“不了,府里还有些事……” “有事也不急于这一会儿半会儿的,这么远的路来一趟不容易,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能让你连口茶都不喝就回去,那我们曲家也太没礼数了。”曲文然的二哥笑着热情邀请。 薛晨无奈,不过人家已经这样说了,他直接走掉自然也是不好,只能下马,笑道:“那就打扰了。” “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得谢谢你送小妹回来,回回都是你亲自送,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曲文然的二哥笑着请他进府。 第241章 包藏祸心 青州城齐王府。 邹落梨正走在去蓝袖馆的路上。 下人来报,赵曦月正在砸蓝袖馆的厨房,甚至还想一把火把厨房烧了。如果是其他打砸泼闹,邹落梨也懒得管,但是要在王府里放火,那可绝对不行。 蓝袖馆的厨房在侧院后罩房,邹落梨赶到的时候,老远就能听见这边喊叫声震天。 “姑娘,您可千万不能犯糊涂……” “姑娘,快住手吧姑娘!” 丫鬟婆子们苦劝着。 后罩房的院中到处都是摔碎的锅碗瓢盆,走近厨房,面粉稻米撒的到处都是,菜蛋踩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赵曦月已经砸的差不多了,正在灶台前转悠,几个丫鬟婆子围着她,生恐她真的把厨房点了。 “你又在闹什么?!”邹落梨看见满地浪费的粮食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厉声道。 她真的想给赵曦月一点教训了。 这几个月在府里头闹得也够多了,原本邹落梨还只想冷眼看着,看赵曦月折腾后宅的中馈,老太妃急还是不急,看她们姑侄女的打起来怎么收场。 看了这么段时间了,发现老太妃根本不管——倒不是她不想管,而是病着实在没精神管,她身边那几个得脸有势力的丫鬟婆子,个个精的跟猴儿一样,老太妃不发话,她们谁都当没看见,不去得罪人。 弄得赵曦月愈发张狂,以为没人管她了? 邹落梨被满地被糟蹋的粮食气着了,突然就下定决心要收拾赵曦月。 “福娘,你上前去!赵姑娘若是还混闹,你给她一巴掌叫她清醒清醒!”邹落梨厉声道。 福娘答应着,上前去了。 侧妃娘娘过来喊了两声,那些扶着拽着拉着赵曦月的丫鬟婆子们全都松开了手,总算有拿事的人来了,她们偷偷的松了口气。 她们一让开,就只福娘一个人站在赵曦月跟前,赵曦月站在原地呼呼地喘气,脸涨得通红,瞪着福娘,仿佛是在打量她,看她是不是真的敢对自己动手。不过,她确实有些怕了,上一次福娘一个人出来把她身边好几个膘肥体壮的婆子都给打趴下,这可是她亲眼所见。 福娘也有些犹豫,别人呼啦一下让开,她离赵曦月还有十几步的距离站住了。 冬香皱眉,暗想这个福娘真的是不行!娘娘吩咐的事情她总是这样打折扣。 “姑娘,千万别再闹了,您是有委屈的,跟娘娘说说吧,让娘娘知道。”春宝刚刚被推到跌在地上,这会儿起来扑过来急忙扶住了赵曦月,她的身上脸上都沾着面粉,身上还有鸡蛋液什么的,看着怪恶心的。 “娘娘,我们姑娘是被人陷害了!你可得给我们姑娘做主。”春宝又扭头对邹落梨道。 邹落梨冷笑:“被人陷害了?这么多人众目睽睽,难道不是亲眼看着你们姑娘在这里打砸烧?!谁会陷害她?” “不是的,娘娘,”春宝着急了,急忙过来福身,声音低了些道:“娘娘,我们姑娘给老太妃送的牛乳菱粉香糕……” 她没有说下去,显然这里人太多了,有些话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只能眼神焦急又哀求的看着邹落梨。 牛乳菱粉香糕? 难道这里面的事情不是巧合? 邹落梨想了想,道:“带你们小姐回屋去,收拾洗漱干净了,想回禀就去我那里回禀。”她警告的看着春宝:“如果赵曦月还在这里搅闹,或者烧了哪里,绝对不会轻饶!”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春宝慌得忙说着,转身示意夏宝和几个婆子上前,连哄带劝,拥着赵曦月回正房去换衣裳。 赵曦月大约是发泄够了,或者也是被吓住了,一开始还扭着身子不愿意,但被劝了劝,也就回去了。 邹落梨皱着眉头看着满院子满地的狼藉,对厨房的人道:“收拾点算一下,砸碎的锅碗瓢盆,茶具碗具全都列个单子,去库房领新的。” 转身吩咐萍儿:“你去一趟库房,叫给她们领,砸坏的东西从赵曦月的月钱里面扣,让她们算清楚账目,递给账房。” 萍儿答应着:“是。”急忙去了。 她带着其他人回了紫萝洲。 经过一处花园的时候,因有几棵玉兰树看的正好,便进去转了转,之后才回紫萝洲,才进院子,门上婆子回禀,说赵姑娘已经来了。 王府偌大,一个庭园到另一个庭园往往距离不近,内宅的这几个姑娘们,加上老太妃都爱坐肩舆。只有邹落梨喜欢走路,算是一种锻炼,所以,赵曦月倒赶到了她前面。 邹落梨进了堂屋,看见赵曦月坐在椅子上,脸上依然余怒未消,嘴唇死死的抿着好像还在磨牙,当然了,眼睛看着别处,这副怒容不是针对邹落梨的。 她沉着脸过去坐在了上首,道:“说吧,谁陷害你了?” 赵曦月咬着牙怒道:“孙尚玉!” 她的眼睛依然不看邹落梨,大约是觉着一直对这位侧妃娘娘不客气,看不起她,现在却让这位侧妃娘娘来给自己主持公道,她觉着面子上下不来吧,所以眼睛只盯着别处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来。 “那个恶毒心机的女人!给我一个厨娘,说是济南府的人,一副好心的样子,又说多做点心给我吃,我也高兴,给老太妃吃,老太妃也高兴!我还当她多么好心,现在才知道,真真是恶毒至极!” 赵曦月气的口不择言。 邹落梨皱眉。 春宝在旁边听姑娘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忙补充道:“是这样的娘娘。我们姑娘前阵子去孙姑娘那边玩儿,孙姑娘叫人端上来两盘点心,都是济南本地的小食,我们姑娘很喜欢,就问是谁做的,孙姑娘把厨娘找来了,说她是济南府的人,说我们姑娘要是喜欢,就让领回去,她又不是济南人,倒是不怎么爱吃这厨娘做的点心。” 春宝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们姑娘便答应了。” 继续道:“厨娘跟着到了蓝袖馆,做了几次点心确实又好吃味道也正,我们姑娘就想,让她给老太妃也做些点心,老太妃这半年多一直喝药,嘴巴都是苦的,吃些甜甜的点心也能换换胃口。那厨娘就做了牛乳菱粉香糕出来,我们姑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她包藏祸心,提着去给老太妃送去尝尝,结果……” 春宝说着,小心的看了看邹落梨。 第242章 被人陷害 邹落梨皱眉。 赵曦月怒道:“孙尚玉就是故意的!特意给我这个厨娘,其实是想借着厨娘的手陷害我!我去找厨娘的时候,她还跑了!若是心里没鬼,她跑什么?!” 邹落梨原本不是很相信,觉着有一定的巧合在里面,何况赵曦月的为人,从来不会反省她自己,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 这种人想让人相信,也难。 不过听了她最后一句话,邹落梨这才吃惊起来,道:“厨娘跑了?”她转头看着春宝,现在这丫鬟说的话反倒比赵曦月清楚。 春宝点头:“确实是不见了。老太妃中毒了之后,我们姑娘回去左思右想觉着不对劲,想问问厨娘的,就叫人去传,没想到好几个人去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我们姑娘亲自去厨房寻,还是没人,所以一怒之下……” 赵曦月未必就是亲自去厨房寻,只怕真实情况是,听禀报说厨娘找不到了,所以一怒之下专门去砸厨房的。春宝肯定是替她们姑娘打掩护了。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邹落梨想了想问道:“那厨娘叫什么?孙尚玉把她送给你们姑娘,你们告知哪个管事婆子了?” 春宝脸上便有些为难,道:“只知道厨娘叫郑氏,”说着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并未做调动,两位姑娘都没提这茬……” “姑娘们想不起来这些细碎琐事,你们也没提醒?郑氏从云溪苑去了蓝袖馆,月钱还是云溪苑领去?人在你们蓝袖馆,蓝袖馆的人能愿意?”邹落梨问道。 春宝嗫嚅着,回答不出来。 赵曦月不耐烦的道:“这些琐碎的事情若是不到了领月钱的时候谁能想得起来?那郑氏来我这边还没有二十天呢,就已经暴露了阴毒的黑心!” 邹落梨冷声道:“你们回去吧。” “那郑氏陷害我的事情怎么办?!”赵曦月马上提高了声音:“谁替我去老太妃面前说清楚?” 听着这话似乎还想让别人去帮她解释?邹落梨冷笑了起来道:“谁替你去说清楚?赵姑娘觉着谁去合适?只怕是谁去赵姑娘倒又不放心了吧?又怕背着你去说的不是解释的话,是更加陷害你的话?” 赵曦月脸色一变,好像还真的被提醒了似得。 邹落梨冷冷的看着她:“二十岁的人了,难道一点担当都没有?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这点道理都不懂吗?若是不懂,那么从这件事上开始学!没人会去帮你解释,还有这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所有砸坏的一切东西,破坏的一切规矩,全都会算在你头上,一笔笔的算清楚!” 赵曦月一下子怒气上头,猛地站了起来! 春宝和夏宝在听到侧妃娘娘后面的话的时候就已经觉着不对劲了,这会儿不等赵曦月暴发出来,已经慌忙的左右扶住了她,急忙的说着:“娘娘,那我们先告退了……” 急忙的半拉半劝的,拉着赵曦月出去了。 赵曦月其实也惧怕站在屋里的福娘,尽管气的不轻,但到底没说出来什么就被拽出去了。 看见这个煞星终于走了,屋里丫鬟们都偷偷松了口气。 果儿讪讪的道:“这一次回来,赵姑娘就跟吃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冬香道:“娘娘,赵姑娘说的郑氏,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是真有其人,赵曦月不可能凭空编造出来一个人来推卸责任。那不是太傻了?”邹落梨说着想了想,对她道:“冬香,你去找内宅管人事的婆子,询问一下云溪苑和蓝袖馆两处厨房人员的情况,查查那个郑氏,让内宅婆子们尽快找到这个人。” 冬香答应着,忙去了。 邹落梨蹙眉想了一会儿。 其实她注意孙尚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总觉着孙尚玉好像不那么简单,有些事情背后隐隐有她的活动似得,但却又抓不住明显的把柄。 孙尚玉挑唆了几次事情,有两次甚至是当着邹落梨的面,所以邹落梨清楚,她说话还是很讲究的,如果当时不知道她的盘算,一般根本不会清楚她说的话有什么别有用心之处。也只有事后琢磨琢磨,才会想起当时孙尚玉说的话有用心。 这就是孙尚玉的聪明之处。 但是这些仅仅是感觉而已,并无实际证据。 孙尚玉平常里温和谦逊,对谁都非常好,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简直就是个长的美貌的弥罗佛。 如果说她包藏祸心,红口白牙说出来没有证据的话,估计谁都不信。所以有些事情邹落梨只是心里知道,从没有说过。 今天这件事,虽然有些苗头,但还是没有证据,即便找到了郑氏,郑氏若是咬定了是巧合,那谁也不能给她定罪,就更牵扯不到孙尚玉头上。 但赵曦月确实因为这件事惹恼了老太妃。 老太妃本来已经松动了,想要扶赵曦月坐上正妃之位,现在被她送来的糕点弄得中毒,受了这么大的罪,本身已经好点的身体又不行了,又要继续在床上躺着,那老太妃的恼怒该有多少? 老太妃会不会再次的厌弃赵曦月,放弃扶她坐正妃的位置? 如果真的这样,直接得到好处的人,就只有孙尚玉。 张绮月的婚事已经定了,庚帖已换八字也合上了,五月里就定亲了。而自己,已经封了侧妃。 这后宅的姑娘,就只剩她和赵曦月,赵曦月失去老太妃的扶持,就只剩下她了。 别说,这手段还真的很高明了。 虽然这一次依然是没有证据,但邹落梨已经肯定,孙尚玉绝对不是简单的人,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温和有礼弥罗佛一样的人,而是个心机深沉到可怕的人物。 萍儿回来了,说她已经跟库房和账房都说好了,只是两边的人,尤其是账房很为难,怕按照账目扣了赵曦月的月钱,她去账房闹事。 邹落梨道:“等闹事的时候再说。” 又吩咐道:“萍儿,你去找到甜儿,叫她装成是到处跑着玩儿的样子,去云溪苑和蓝袖馆两边转转,尤其是厨房、浣洗房这些地方,跟厨娘和浆洗婆子聊聊天,问问她们见过郑氏这个人没有,是不是从云溪苑去蓝袖馆的。” 她又吩咐:“记着叫问的别太刻意,装成是闲聊的样子。” 萍儿答应着,去找甜儿吩咐去了。 第243章 曲家的闲谈 义渠县曲府。 薛晨被曲二哥拽回府,到上房院这边来略微坐坐喝杯茶。 曲老爷听说薛晨来了,又叫曲二哥带着去上房,他要见见。 薛晨心中其实不愿意的,他想尽快回去。但是也不好推脱,只能跟着曲二哥来到了上房院,进屋才发现,不但是老爷在,老太爷也在。 曲老太爷,就是曲文然的祖父,过年的时候去齐王府的曲老将军。 薛晨一看满屋的长辈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就知道不好。 硬着头皮上前行礼,曲老将军笑着请他坐下,问道:“今天来是送孙女回来?”他转头问曲老爷:“不是说要在王府多住几天吗?” 曲老爷摇头:“不知道啊。”便笑着问薛晨:“是府里头有什么事吗?” 薛晨想起曲文然突然回来的原因有些尴尬,心里赶紧琢磨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脸上笑着正要说。 门帘子一挑,曲文然进来了,说着:“没什么事,是我自己和丫鬟们想的不周到,没有多带几套衣裳过去,结果昨天太高兴了,吃宴席吃酒的弄脏了几身衣裳,没换洗的了只能回来。” 老太爷和老爷全都恍然了,失笑着摇头,曲老爷还笑着跟薛晨解释:“我这个丫头啊,跟她哥哥们一起穿男装长大,没有一点女孩儿的样子。叫薛统领笑话了。” 薛晨即便知道这话的意思不对劲,也不得不回话:“曲姑娘开朗爽利,挺好的。” 曲老爷就当他是真的夸奖,尤其是最后三个字,听到他的耳朵里已经完全成了另一种意思,高兴的合不拢嘴。又转头假装嗔曲文然:“你如今也大了,别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有个避讳,长辈们在这里和客人说话,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大喇喇就进来了,成何体统?” 曲文然急忙的过来,就是因为听丫鬟说,薛晨没走成,被二少爷拉着回府,还没老爷和老太爷给叫去了,她就知道家里人肯定会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怕薛晨太老实说了实话,就赶紧过来帮忙解释。 虽然薛晨应该不会老实到木讷,不至于说实话,但以防万一。 内心深处,曲文然是不希望在王府的事情被家里人知道,她不希望家里人误会薛晨。 被父亲说了这么一句,曲文然就顺势起来了,福身行礼要告退。 刚站起来还没走呢,曲大哥从外面跑进来了,还叫着:“二弟,你听说没有,刘家那个臭小子,真是张狂的不知道姓什么了!敢当街骚扰妹妹……” 进来才看见父亲和祖父都在屋里,妹妹也在。 曲大哥忙闭上嘴。 曲二哥已经瞪眼问起来:“什么时候?!” 曲文然满脸通红,又气又急的也瞪着曲大哥。 曲大哥张口结舌,然后讪笑着挠了挠头。 “说啊,什么时候的事?刘家那小子真的这样,咱们没完!”曲老爷也不是好脾气。 薛晨一看,现在能说清楚的就是自己了,曲文然总不能自己来描述?曲大哥是从外面听来的,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他忙笑着道:“此事我知道,就是刚才进城之后没多久。”他便将当时的情况说了说,当然了,刘家少爷说的那些轻佻话就没学说。 曲家人已经气的不行了,曲二哥道:“有点钱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姓刘的那小子别叫我遇见,遇见一次我打他一次!” 曲大哥也怒道:“还遇见什么?现在我就去找他!” 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曲文然忙叫:“大哥!”赶紧去阻拦。 薛晨忙也一起阻挡,道:“打他不是个好主意,那人行为轻佻,怕就是那样的人,也未必是针对曲姑娘,可能在街上遇见一个姑娘都会那般样子,若是跟他们闹得不可开交,这种人便如牛皮糖一样粘在身上甩不脱,倒是麻烦。” 老太爷点头,道:“是啊,那少爷混吃混喝的不经打,两三拳再给打坏了更麻烦。不如去报官吧。” “报官?”曲大哥冷笑摇头:“那刘家家财丰厚,而且听说最喜欢跟人打官司,没怎么输过,赢了就会叫人赔偿多少多少银子……这都成了他们来钱的另一种生意了!” 薛晨忙问道:“两位曲家哥哥为什么要打姓刘的?” 曲二哥道:“教训他啊!叫他以后见着我妹妹躲得远远的,不敢再放肆!不然,这一次是幸好有你在跟前,下一次呢?” 薛晨笑着道:“若是想防患于未然,我倒有个主意。曲姑娘身边不是有些丫鬟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也会武艺吗?不如多找几个这样的人,以后出门都跟着曲姑娘。再要是遇见了姓刘的,丫鬟们出去揍他。姓刘的挨了丫鬟的揍,估计一次就够他吸取教训了,绝对不敢再惹曲姑娘,另外这么丢人的事情,想来他自己也不好张扬,也避免惹官非麻烦。” 他这话说完,曲文然便连连点头,拉着曲大哥道:“大哥,薛统领说得对,你快坐下吧。” 老爷和老太爷互相看了看,觉着这主意好,曲老爷道:“文然身边的丫鬟,有武艺厉害点吗?” 曲二哥嗤之以鼻:“全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花拳绣腿的不顶用……”话没说完就被妹妹瞪了一眼。 “能找到。”老太爷想了想,道:“隔壁梁山县下有个叫前庄村的,你们听说过没有?” 家里几个人互相看看全都摇头。 老太爷叹气:“成平日久,这些事情你们都没怎么听说了。本朝开国之前,天下乱了很多年,战乱中妇人们受苦良多。梁山县那边的民风彪悍,女人们在战乱之时便自我保护,互相的学武,出了好些习武的妇人,尤其是梁山县下的前庄村,村中所有妇人都武艺高强,彪悍勇猛以一当十,男人都打不过。那个时候,打仗的军队都绕着梁山县走。” 曲老爷道:“我倒是听说过。” 老太爷点头:“现在当地还是有习武的风气,都叫习武之乡。去那边找找看,聘几个武艺高强的女人回来应该不是难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曲家大哥二哥互相看了看,都点头。 没想到薛晨听了也很惊喜,道:“有这样的地方?”马上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去?” 第244章 很后悔 一屋子的人都有些奇怪。 老太爷问道:“薛统领也想聘习武的女子?” 薛晨点头:“王府需要几个。” 曲文然在旁边听着觉着奇怪,她知道薛晨想找会武艺的女子应该是为了侧妃娘娘,但是,侧妃娘娘身边不是已经有福娘了? 曲二哥便道:“那准备准备就去好了,梁山县也不远,骑马就是三两天的路而已。”他对薛晨道:“到时候一起去。” 薛晨点头应允。 “薛统领,王爷这段时间可还好?”老太爷开始准备闲谈。 薛晨忙道:“王爷挺好的。”忙又道:“老将军叫我名字就行。” “是啊爹,薛晨年岁不大,看着又是随和的人,您跟他不用客气。”曲老爷笑着点头,又扭头对薛晨笑着问道:“薛晨啊,听说你还有个堂弟也在王府做侍卫?” 薛晨点头:“正是。” “家里除了堂弟,其他的人都不在了吗?” 这就开始问家事了。过年的时候曲家这边亲戚多,曲老爷没陪着老太爷去王府,所以今天是头回见薛晨,觉着很好很不错,他心里头很满意的,所以笑眯眯的,问的也是很明显的问题。 一听父亲问这些,曲文然就忙站起来告辞回后宅去了。 薛晨在曲府待了一个来时辰,再三谢绝了人家邀他用过膳在走的盛情,从府里出来准备上马。 “薛统领。”曲文然从侧门那边出来了,叫了一声。 薛晨转身看是她,顿了顿过去,离得老远站住了问道:“曲姑娘,还有什么事?” 曲文然面上有些羞赧,抿了抿嘴道:“适才你说想聘武艺好的女子,我因有些不解,不是已经有福娘去了府里吗?是不是她不合适?还是……她做了什么?” 薛晨便摇头,笑了笑道:“贾福娘并无不妥,只是我想多找几个人。” 曲文然看他这样淡然的笑,隐隐觉着有种敷衍的意思,她便有些讪然,呐呐的道:“因福娘是我介绍的,担心她不懂王府的规矩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便想多问几句。之前在府里住了两次,也遇见了一些事情,知道不那么简单。” 薛晨看她如此讪然,便知道自己的随口敷衍叫她听出来了,想了想便也说了实话:“贾福娘对娘娘不算很忠心。当然,我知道忠心不是一两天就能养出来的,但既然聘在府里做护卫,就该有这份责任心,但有两次事情,她都没有马上想到娘娘,我觉着她不合适。” 曲文然恍然了,对于贾福娘如此也有些失望,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她一顿,想起昨晚上看到的事,瞬间就满脸通红。 薛晨反倒是面色平静,点头:“不错,昨天她先回去了,晚上娘娘被叫到太妃那边去她就没能跟着,这也算一件。” 曲文然看他提起昨晚上毫无羞愧或者羞惭,平静冷峻,堂堂正正的样子,说明他心中毫无任何见不得人的想法,也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会如此。 心里有鬼的人,任凭如何也绝对做不出这样问心无愧的样子来,尤其还是那种男女的私事,被当场撞见,哪里能如此平静毫无愧色? 说明他确实是堂堂正正。 她心中愈发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因为觉着自己对他的想法被侧妃娘娘知道,所以昨天撞见了那样的事情羞愤交加,一点都没多想想那种可能性,就仓皇的回来。现在弄成这样,反倒没法收场。 而且在薛晨心里,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跑回来,自己是怎么看他的,那么,反过来他怎么看自己?自己这样怀疑他,他还能…… 曲文然觉着自己和他的事情怕是没什么可能了,心中顿时沉到了底,又伤心又难受,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薛晨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两人这般站在角门这边说话,到底不合适,于是道:“曲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我就回去了。” 曲文然抬起头来,道:“没事了。”就这么一会儿,她的眼中竟然含了些泪水,水汪汪的有些悲凉,看着他的眸子也复杂难言:“薛统领,我不该怀疑你,我现在很后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就这么脱口说了出来。说完了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呆了呆脸蛋又瞬间羞得通红,再也没法说什么,转身跑进了角门。 薛晨倒愣住了,愣了半晌才默默的转身,到府门口这边牵了自己的马,往外走了走上马出城回青州。 回到府里,薛靖就过来追着问情况,曲姑娘为什么急着回去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靖是知道,曲家老将军有意和哥哥联姻,这事也跟王爷说了,王爷和娘娘都有撮合之意。原本这一次曲姑娘来府里过花朝节,是说要多呆几天的,薛靖还挺高兴的,这样哥哥和曲姑娘还能多见几面。 但昨晚上的事情他不知道,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的曲姑娘就走了。 追着问了半天,薛晨自然不会跟他说。倒是吩咐他,曲家那边若是来人叫,他就请几天假去跟着跑一趟梁山县,选两个会武艺又愿意出来做护卫的女子回来。 又叮嘱:“依然是之前的规矩,愿意来的才请,不愿意的不要强迫。跟贾福娘的月钱什么的都一样,可以住在外面,但最好是家人跟着来,不然出了什么事咱们说不清楚……” 薛靖知道这是给侧妃娘娘找女护卫,薛晨想得到的他也想得到,连连点头:“知道了,你不用啰嗦了,我知道!” 说着跑了。 过了一天,曲家那边就来人通知转天一早出发,于是薛靖就跟着去了,聘回来两位女护卫,都姓蓝,一个叫蓝雨,一个叫蓝秋娘。 这两个妇人进府之后,薛晨也没有马上叫她们去娘娘身边,而是先交给莫公公,学了一段时间府里的规矩,明白护卫的责任,这才让去娘娘身边护卫。 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245章 不要查了 王府里好些的人都在找那个郑氏,一直到转天上午才有消息。 郑氏已经死了,在内府后面的湖岸边发现的,因为地方比较隐秘,加上那边好些的柳树,平常里也没人过去,所以一直没人看见,直到一个撑船的婆子去收拾船,天暖和了主子们可能会坐船游内湖,结果到了船边发现一个死人。 婆子吓得怪叫,很快招来了一大堆人,死人已经泡的面目全非的,谁都不认识,只是有人知道内宅在找一个郑氏,便说会不会是呢? 于是便有人赶紧的过来找侧妃娘娘禀报。 邹落梨听说了,命萍儿去找郑氏熟悉的人去辨认尸体,她自己带着几个丫鬟嬷嬷也往湖岸边而来。 这边,距离冷宅比较近。 在府里时间长了,邹落梨也知道了,冷宅是因为处于王府最北角,另外这里是夏季储藏冰块的地窖所在,因此这里叫冷宅。 这边比较荒芜,冰窖在地下挖的面积很大,出口离得很远在另一个院子,所以,冷宅这边平常里没什么人来。 邹落梨过来的时候,萍儿已经在这边了,迎上来禀报:“奴婢找的是孙姑娘那边的几个厨娘,和郑氏在一起做饭也有两三个月,她们都说是郑氏。” 邹落梨点头道:“找人去寻仵作,叫仵作去冷宅那边吧,一会儿将郑氏的尸首抬到那边,请仵作验尸。” 萍儿答应着,忙让糖儿跑外府去寻人跑一趟。 邹落梨走近了尸首,蹲身看了看,尸首已经被泡的浮肿,面目确实难以辨认,身上也有各种淤青和伤痕,但这些都不能确认是致死原因,因为尸首在湖水中飘着,可能会因为碰撞到石头之类的留下这样的淤青。 邹落梨大致检查了一下,就站起身来,命人将尸首抬到冷宅去。 “等一下。”旁边突然传来了姜嬷嬷的声音,紧接着她过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雪云。 老太妃身边的两位最得力的丫鬟嬷嬷都来了。 雪云抬眼觑了邹落梨一眼,见她正看着自己,忙向右看了看,然后又向左看了看。 邹落梨想了想,才明白她是在摇头。 不知道是暗示什么?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过来?还是说她不知道郑氏的事? 郑氏和她没有直接关系,想来应该不会是后面哪一种情况。 上次撞见雪云跟薛晨在说话,看样子雪云也就不瞒着自己了。 也没时间给她多想了,姜嬷嬷上前来,躬身行礼,声音很轻的道:“娘娘……老太妃有话让奴婢传给娘娘。” 邹落梨点头,示意周围的人都散开,道:“什么话?” 姜嬷嬷道:“昨天赵姑娘去老太妃那边了,说郑氏原本是孙姑娘那边的人。老太妃想了好久,觉着无论是赵姑娘还是孙姑娘,一个是老太妃的娘家侄女,一个是她的外甥女,都决计不会对她有什么坏心思的,何况又都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就能做得出那般恶毒的事情来,所以,想让奴婢跟娘娘说说,此事就算了吧,到此为止,娘娘别查了。” 邹落梨心中已经恍然了,但还做出惊讶的样子指着郑氏的尸体:“这人这么巧的就在这个时间死了,太妃娘娘觉着没有疑点吗?” 她盯着姜嬷嬷反而语带训斥:“你们也是的,老太妃看在两位姑娘都是自家晚辈的份上不查了,你们怎么也不劝劝呢?这不是老太妃一个人的事,是关系到王府内宅安危的事情!如果老太妃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得起?现在又不是说怀疑的是两位姑娘,我也相信这种事情两位姑娘是做不出来的,但也不能排除她们身边有居心叵测的人。” 姜嬷嬷陪笑着忙道:“老太妃自然知道王爷和娘娘都是一片为了她着想的心思,只是这事牵扯两位没出阁的姑娘,怕影响了她们的名声。”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了看雪云。 雪云忙点头:“是啊,两位姑娘还没出嫁,名声毁了可不是小事。老太妃觉着糕点跟药物相畏就是个巧合,郑氏又不懂医,哪里知道药性?再说了老太妃所用的药方子都是保密的,只有奴婢和姜嬷嬷还有医官们知道,无论是赵姑娘还是孙姑娘的人,都无法得知。” 邹落梨做出沉吟的样子来。 姜嬷嬷道:“侧妃娘娘您若是大张旗鼓的查,那两位姑娘万一想不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因此来叮咛您……”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笑道:“当然,您若是一定要查,太妃娘娘也没法拦着您,只是这些话必然是要先给您说到的。” 邹落梨继续沉吟着,过了一会儿道:“既然太妃娘娘如此吩咐,那我自然不好在说什么了,就按老太妃的吩咐办。” 姜嬷嬷和雪云便笑着躬身,行礼告退了。 几个粗使婆子已经找了块木板过来,将郑氏的尸体抬走了。 邹落梨当然知道老太妃为什么不让自己查了。 郑氏这么巧这个时间死了,是非常有问题的,这一点以老太妃的狡猾不会看不出来。如果郑氏真的是被人指使了给老太妃下毒的,老太妃作为被下毒的人,怎么会不想查出来真相?不想知道是谁想要杀自己? 她是不能! 因为她担心真的查出来什么,如果真的是孙尚玉或者赵曦月做的手脚,那么就等于是自己抓住了这两位的把柄。 现在已经不是谁做正妃的事情了。这两位都是老太妃的娘家晚辈,若是她们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了自己这个侧妃手里,老太妃都脱不了身,都会被牵连。 所以才让姜嬷嬷和雪云一起过来给自己施加压力。 以老太妃的脾气,也是打落牙齿活血吞了。 邹落梨转身吩咐萍儿:“你注意着点,看看跟着去冷宅的有没有老太妃的人,仵作来了叫人盯着验尸,结果马上禀报给我。” 萍儿忙答应。 邹落梨这才带着其他的人回到了紫萝洲。 回来没到一个时辰就得到了验尸结果。郑氏是被人拧断了脖子死掉的——脊椎断了,是非常明显的一种死因,有经验的仵作无须费多少工夫就能检查的出来。 第246章 请封正妃 正殿。 齐王坐在上面的紫檀宝座上,正听着长史司官员的禀报。 “根据衙门户籍卷宗记载,最近三年时间,每年青州属地丢失的十岁以下孩子都在二十名以上,尤其是以上元节、中元节、中秋节、乞巧节等等这些节日里丢失的人数为多,这些丢孩子的人家都是报告了官府的,但能找回来的寥寥无几。” 齐王蹙眉听着,又问:“被卖的呢?” 长史司道:“被家里卖掉的倒是很少。这几年世道承平,王爷您来了青州之后鼓励开垦荒地,又拓展了更多的农作物和茶叶、果树等等的,如今整个齐鲁之地的百姓生活都不过,没有饿肚子的人了,自然就不会卖儿卖女。” 齐王便对站在旁边的薛晨道:“被卖的不多,但每年却还是丢掉二十多个孩子,这不是小数目。薛晨,你查查之前的那个人贩子团伙,我怀疑是他们中的人做的,毕竟会干这一行的人不多,一上来就这么熟练的更少了。” 顿了顿又道:“重点查上一次逃掉的人。” 薛晨躬身:“是。” 齐王又对长史司的官员道:“正好说到了开垦荒地的事情,你们几个去衙门查一下各处土地的情况,去年你们报上来的,有发现地主圈地占地的现象,去查查情况如何了。” 官员们躬身答应:“是。” “没事了,你们都去忙吧。”齐王道。 莫七正要上前给王爷端杯茶,一个官员忙出来道:“王爷,臣有件事情禀报。” 齐王便问:“何事?” 官员道:“王爷写了奏请册封正妃娘娘的折子,想擢升侧妃娘娘为正妃娘娘。王爷,臣反对。此事前所未有过啊,前朝从未有将王爷侧妃擢升为正妃之例。且侧妃娘娘出身贫寒,确实担不起正妃娘娘职责。正妃娘娘需要的是德才兼备,贤良淑德,对外能让朝臣官员称道,对内能够管束内宅各妃妾……” 齐王皱眉道:“侧妃怎么不是德才兼备?她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另外还精通医术,比你我都强!” 那官员被斥的一窒,涨红了脸道:“侧妃娘娘精通医术,这确实是比臣强,但臣不是医官,娘娘也不是,娘娘的职责是……” “她的职责是什么本王清楚,且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对内对外如何如何,亦不用你多说一遍。” 齐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老太妃病了几个月,内宅全都是侧妃一人打理,很是井井有条。侧妃不但德才兼备,且还仁心贤德,不奢侈,懂民心,过年的时候府里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没有了往年那些奢靡浪费,大大方方平易近人!你们平常里总是谏言,后宅奢侈太过,有碍本王名声,如今这种风气终于没有了,怎么不见你们夸奖一言?” 他站起来,从台子上下来,道:“侧妃娘娘人品如何,你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本王也知道你们并不是质疑侧妃的人品,而是因为担心娘娘的出身……你们都忘了,本朝先祖是什么出身?本王的正妃娘娘来自民间,正能体会民间疾苦,平日里做到劝谏本王爱民体察民情。” 他扫了一眼官员们:“这些你们谁又能做到?” 这句反问把众人都问住了,大家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齐王冷笑:“你们一个个官老爷住在大宅子里,每天想着怎么掌管王府政令,怎么辅相规讽本王,你们谁去外面街上走走了?去周边乡村看看了?去年对本王的劝谏,又有几条事关百姓的?” 一番质问,官员们全都不说话了,刚刚提出反对意见的官员也退了回去,一脸尴尬。 齐王缓和了一些语气,道:“本王知道你们有些话不好说出来。今天本王就跟你们说明白,本王不想跟任何人同气连枝去,也不想找任何人当本王的后盾。” 他看了看那个刚刚那个官员:“侧妃娘娘的出身,亦能让朝廷中的百官放心,本王也安心,这样何乐而不为?本王只想在这里做个逍遥王爷,好好的管理青州府辖下的这些百姓们,本地人能安居乐业,本王心愿足以。大家都满意,有何不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官员们自然听懂了,便齐齐躬身道:“王爷所言甚是,臣等明白了。” 齐王这才满意的点头:“没事就下去吧。” 众官员退下了。 紫萝洲。 午时快到了,邹落梨让冬香去外府问问莫七,王爷会不会来用午膳。 冬香答应着,但是还没等她出去,甜儿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道:“娘娘,不好了!赵姑娘去孙姑娘那边大闹起来,撕住了孙姑娘要打她呢!” 邹落梨一愣,继而无语,道:“多找几个嬷嬷过去。” “已经过去了好些,但是都不知道听谁的,赵姑娘这段时间快要蹦跶上天了想掌中馈,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又动手打孙姑娘,还喝令嬷嬷们一起动手,嬷嬷们哪里敢?也不愿意听她的……” 甜儿的话还没说完,邹落梨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福娘!快过来过来,”冬香忙跟着出来,顾不上去找莫公公了,赶紧叫着:“糖儿,去找孙嬷嬷,叫孙嬷嬷她们都来!” 那边都打起来了,娘娘过去要是拦不住,那赵姑娘混账起来说不定要对娘娘无礼,这又不是没发生过。 她们几个在后面吆喝着,将能叫上的人都叫上了,大家跟在侧妃娘娘身后,浩浩荡荡来到了孙尚玉住的云溪苑。 一进院子就听见青燕撕心裂肺的怒骂声:“今天我也豁出去了,就看看谁还敢上前!谁来我撕了谁!”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来!上来试试!横是一个死,谁怕谁?!” 紧接着就是更大的更刺耳的碎裂声传来,像是更大的一个花瓶被摔碎了,有人厉声叫着:“我看你敢跟我动手?!” 是赵曦月。 于是屋里马上乱喊乱叫了起来,感觉两群人又打了起来。 果然,论起嚣张跋扈,撒泼打滚起来,谁都比不过赵曦月。 第247章 神经病 邹落梨进屋,冬香和福娘全都在前面挡着,生怕什么不长眼的杯子茶壶甚至锦杌的飞过来砸着了她。 屋里真真是混战成了一片! 连平常里端庄娴静的孙尚玉,这会儿也已经狼狈不堪,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的,身上的衣裳也被撕开了,脖领子处的盘扣松开,耳朵上的耳坠子一个挂着一个没了,头上戴的发钗坠子都不见了。 她缩在角落里哭着,紫燕挡在她前面,紫燕前面还有两三个婆子丫鬟,更前面站着青燕,手里举着一个白底青花汝窑大花瓶,正跟对面的一群人怒叫着。 和孙尚玉相反,对面这群人,赵曦月打头阵,站在最前面面对着青燕,她一手拿着一根门栓,一手提着一支香炉的耳朵,随时准备将香炉甩出去砸人的样子。 “都住手!”邹落梨说了一句。 但是没人听见,屋里人正在对骂,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好像用声音压住对方都是胜利一样。 邹落梨转头找福娘:“福娘,你去把赵曦月给我拽过来!” 福娘答应着过去。 冬香慌得忙叫了一声:“把她手里的东西扔了!别叫她过来……” 话没说完,福娘已经冲到了赵曦月的跟前,劈手就把她手里的香炉给打掉了,赵曦月怒叫:“是谁?!”转脸看,另一只手里的门栓也被抢走了,人也被抓住了脖领子,毫不客气的拖了出来。 “啊!” 她的丫鬟婆子们都反应不过来,人就被拖走了。 “你干什么?你敢!”赵曦月怒叫! “你闹够了没有?”邹落梨着实气的不轻:“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杀人?来,我给你刀,你想杀谁?” 她转头叫:“去厨房拿把菜刀来!” 混乱中居然有人答应。 邹落梨转回头对赵曦月道:“横竖什么体面什么脸皮的都不要了,也别说什么大家闺秀了,现在这屋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市井泼妇!拿门栓算什么本事?你拿菜刀砍,我还佩服你勇气可嘉,让我另眼相看你!” 转头厉声催:“菜刀呢?!” 有人忙怯怯的回应:“已经拿去了。” 邹落梨痛骂了一顿,怒目看着屋里的人。 被她进来劈头盖脸这么一顿骂,屋里人好像也终于从刚刚那种亢奋的状态中回神了。赵曦月的人偷偷的往后退了退,原本挤在门口的也就退出去了一些。 紫燕急忙上前去将青燕手里的大花瓶给接过来。青燕一开始还不给,怒气冲天的瞪着这边,随时准备打谁似得,紫燕低声怒斥,强行抢了过来。 屋里一片的狼藉,地上到处都是碎瓷器,窗户上面的窗纱被撕了一个大洞,可惜了一副好纱料子。 紫燕又回身和另一个丫鬟一起将孙尚玉搀扶了起来,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娘娘,你可要给我们小姐做主!赵姑娘带着这些泼妇过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把屋里乱砸一气,我们姑娘只问了一句,她就冲上来打我们姑娘!”紫燕过来对邹落梨说道。 估计现在也就只有她还能说得清楚,如青燕那几个人,看那副样子气的乱颤,随时要爆炸的样子,哪里能清清楚楚的说明白情况? “孙尚玉想害我!”赵曦月眼睛都红了:“她想害死我!我怎么不能打她?!难道我就束手等着她弄死我?!” 邹落梨看了看她,用手指着急忙想过来的春宝和夏宝:“你们俩站住!” 那两个丫鬟被指住了,不敢过来。 邹落梨专注的看着赵曦月,见她眼瞳里面通红,鼻翼一张一缩的急促呼吸,脸颊处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神情似乎不大对劲。 刚刚骂她的时候,是因为屋里人很多,东西乱七八糟的,邹落梨没仔细看她,现在被拖到自己面前,这么仔细一看,邹落梨觉着不对劲。 “孙嬷嬷,去叫两个掌刑罚的嬷嬷进来。”她吩咐。 春宝顿时就腿软了,跌倒在地上,接着就跪着膝行过来哭道:“娘娘!娘娘饶乐我们姑娘吧!” 萍儿果儿急忙的挡住了她。 赵曦月愤怒至极!原地乱跳着挣扎,就好像是困兽一样!弄得福娘都差点抓不住她了,只能死命的钳住她的两只胳膊。 两个刑罚嬷嬷已经进来了。 邹落梨指着赵曦月道:“按住她。” 嬷嬷过去将赵曦月按住了。 邹落梨这才过去伸出手来给她把脉。 屋里的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春宝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过去,以为姑娘要挨打了,结果没想到娘娘却是给姑娘把脉? 其他的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的样子。 “侧妃娘娘!”青燕也是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从小杌子上又跳起来,愤怒地叫了一声。 “青燕!” 顿时两个人齐声制止。 一个是紫燕,另一个是孙尚玉。 青燕被制止了,气的乱颤。 脉急,轻按即得,反应神经高度兴奋,情绪焦躁,但是情绪处于即将崩溃的状态。 邹落梨刚开始诊脉,赵曦月突然就低头朝她的手咬下去! 顿时好几个人吓得大叫起来,站在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救援。幸好邹落梨反应快,急忙的缩回手,赵曦月被两个嬷嬷控制住动弹不得,一下没咬到她就没机会了。 “啊!赵姑娘这是疯了吧?!”冬香吓得忙跑上来想掰住她的头。 邹落梨道:“不用了。”脉象已经诊清楚了,她仔细看了看赵曦月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太阳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这种症状,结合刚刚的脉象,很像是躁狂性神经病的情况,赵曦月虽然脾气不好,但绝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疯狗一样了,这显然是病了。但是她并没有神经病的基础症状,以前也从没有发生过,尤其现在从脉象看,像是因为药物而引发的。 躁狂性神经病只能采用调理机体的阴阳平衡,改善脏腑功能,达到治疗的目的。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她平静下来。 “扶她回去,你们两个先别走守着她。”她吩咐两个嬷嬷,然后去案几前拿了笔墨,快速写了个方子:“快去抓药熬了。” 写好了递过去,抬眼见过来接方子的是夏宝,她一缩手道:“萍儿!” 萍儿忙过来,邹落梨将方子给她:“你去抓药。” 夏宝接了个空,又怔忪又懵然,然后又有点明白了,惊得脸上一下子惨白。 “娘娘,我们姑娘是怎么了吗?”春宝也回过神来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第248章 真的疯了 邹落梨没回答,反倒是回头看了孙尚玉一眼。 她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她的丫鬟正忙着查看她的伤情,整理她的头发和衣裳,而孙尚玉却震惊的看着自己。 确实是一脸震惊。 邹落梨想,她震惊什么?没想到自己医术这么高超,一眼就看出来赵曦月是被人下了药了,神经病发作了? 赵曦月这段时间本来就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也歇斯底里的闹过,现在来云溪苑撒泼大闹,任谁都会觉着是她嚣张跋扈的性子使然,任谁都不应该想到是被人下了药? 可偏偏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甚至连其他的怀疑都没有,直接就认定了,当着面开药了,所以孙尚玉才会这么震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谁给赵曦月下药的,简直昭然若揭。 邹落梨一直都觉着孙尚玉不简单。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老太妃吃了牛乳糕中了毒那件事,十有八、九也是孙尚玉动的手脚。 当然。 现在孙尚玉这般震惊的看着自己,也可以解释为,她震惊于自己‘偏袒’赵曦月。赵曦月这般歇斯底里的大闹,自己这个侧妃娘娘却不说先慰问被打的孙尚玉,反而倒摆出一副赵曦月生病了的样子来,孙尚玉心中不平。 不过,第二种可能性很小。 因为孙尚玉她自己平常的表现已经将这种可能性给打消了。平常她是那么周到那么体贴的人,就算是对谁不满,也绝对不会表露出来。 被邹落梨看了一眼,孙尚玉马上低下头去了,她应该是知道,她自己现在的表情不对劲,被侧妃娘娘看出来了。 顿了顿,重新抬头看着邹落梨,声音中带着哭腔,委屈的都有点哆嗦:“娘娘,您……您的意思是,赵姑娘真的疯了?” 邹落梨心里一笑。 孙尚玉说这句话,就是想引导自己往第二种可能性上想。 因为她也察觉了,她刚刚一瞬间的失态可能露了马脚。 邹落梨自然是顺水推舟,点了点头蹙眉道:“也许吧,不知道……但是赵姑娘突然这般的发疯,总得吃点药让她安静下来。” 她说着走到了孙尚玉的跟前,看着她:“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孙尚玉忙站起来,福身道:“我没事。”她声音依然微微颤抖着,顿了顿道:“就是确实被吓到了,赵姑娘真的……太吓人了,我真的不知道郑氏做的事情,郑氏在我这里也就两三个月,又是个厨娘而已,我只听身边丫鬟说了一两句,说她点心做得好,就留下了。” 她抬眼看着邹落梨,眼睛里聚满了泪水:“娘娘,我就算是闲的没事干,也不会去注意一个厨娘的去留,更不会注意她做了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话……虽然听着像是推卸责任,但却是事实,只是赵姑娘气冲上头,完全听不进去。” 邹落梨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没事就好。” 她转身往外走:“这里快点收拾收拾,紫燕,扶你们姑娘进屋洗洗,收拾一下。” 走到了门口突然站住了,想了想转身看着孙尚玉笑道:“孙姑娘,你不用担心。老太妃那边都说了,牛乳糕的事情必然是巧合,无论是你还是赵姑娘都是无辜的,她绝对没有怀疑你们。” 孙尚玉一愣,继而有些惊喜:“老太妃真的这样说?” 邹落梨点头:“确实这样说的。”她笑道:“这样你就放心了,不要想太多。”说着转身走了出来。 身后,孙尚玉听见她最后一句话,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有些紧张,想了想忙跟着出来相送。 邹落梨走得很快,已经出了内院。 如果说之前还有赵曦月这个嫌疑人的话,那么今天,嫌疑人就只剩下孙尚玉一个了。 孙尚玉身边应该是也有精通医术的人,但是这个人一直没露面,或者露面了,但是隐藏了精通医术的能力。 老太妃和赵曦月的药,都是孙尚玉下的。 现在,就是要查清楚,孙尚玉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孙尚玉是老太妃的外甥女,她被接到府上住,明面上的目的和赵曦月、张绮月是一样的,都想成为正妃。老太妃接她来,也是为了多一个棋子而已。 但是,从邹落梨进府,这位孙姑娘表现的一直都没有张、赵两位姑娘积极,她沉稳的很,端庄的很。 老太妃似乎也一直没有想起来这枚棋子。 现在,邹落梨怀疑是老太妃没想起来,还是情况反过来了,孙尚玉反而把老太妃当了棋子? 赵曦月性格暴烈,虽然也算是有点头脑的,但是遇事不冷静,又出身高贵没吃过亏,一旦吃亏了瞬间就会爆炸,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先想清楚前因后果。 所以,利用她做下毒、暗算的事情最合适。 出了事,谁都会相信是赵曦月做的,因为她跋扈,什么狠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相反,谁会去怀疑平常里一直笑容满面,如同一尊弥罗佛的孙尚玉呢? 邹落梨也往蓝袖馆这边而来,等她走到的时候,萍儿已经去医所抓了药回来了。 进屋之前,邹落梨低声吩咐糖儿,叫她去找掌管刑罚的嬷嬷们:“多来几个人,来了先不要出声,在院外面候着。” 糖儿懂事些,不像甜儿那般爱咋呼。 屋里,赵曦月依然是气的好似一头大喘气的牛一般,不过这会儿看样子是挣扎的累了,已经没力气了,被扶着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 邹落梨刚进屋,赵曦月就猛地站了起来! 之前就在的两个刑罚嬷嬷和福娘一起伸手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曦月愤怒的叫着,越是控制着她,她就越愤怒。 邹落梨走到她跟前,脸上露出些微的惊讶道:“赵姑娘,你的脸怎么了?”抬手示意丫鬟拿镜子过来。 赵曦月以为是讽刺她,愈发气的脸紫红,额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夏宝将镜子拿过来了,邹落梨让她放在赵曦月眼前给她照照,道:“你看看,这左右两边脸是不是不对称?一边脸肿了?” 第249章 按压穴位 赵曦月说到底是年轻的姑娘家,对自己的脸是非常重视的,邹落梨故意提她的脸,就是想转开她的注意力,不要这么的愤怒暴躁,无法控制。 果然,赵曦月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张脸紫红,因为这样极度的愤怒所以好像脸确实肿了一般,额头和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来,这样子当然不好看。 她暴躁的情绪顿时松了些,就好像是鼓起来的气泡被戳了个洞,泄了些气,鼓的没有那么大了,也就不会有随时爆炸的危险了,她大喘了一口气。 “福娘,给揉一下太阳穴,免得青筋暴起来落不下去,以后一直这样多不好看。”邹落梨吩咐道。 福娘听着奇怪,这话什么意思,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她也不敢啰嗦质疑,伸手给赵曦月揉太阳穴。 刚碰触到她的时候,赵曦月脸上明显厌恶烦躁,可能是真的怕青筋暴起来就一直浮在皮肤上吧,所以还是忍住了。 “风池穴按一按,轻一些。”邹落梨淡淡的道。 福娘便开始按风池穴,手轻了一些。 “角孙穴,手指肚上下的滑揉。”过了一会儿,邹落梨又吩咐。 赵曦月有点不能忍了,猛地一下闪头躲开了福娘的手,然后怒瞪着邹落梨,又开始呼呼的喘气。 福娘便扭头看邹落梨。 邹落梨淡淡的道:“看我干什么?角孙穴。” 冬香亦觉着福娘做事不勤快,很死板的样子,她们做下人的对这种状态很清楚,这是没有把娘娘当主子,存着随时可能出府去的心思呢。 当然,福娘和她们不一样,福娘没有卖身。但既然拿了府里的月俸,就该好好做事啊。 只是现在娘娘身边需要福娘这样的女护卫,所以谁都忍着她的一些不勤快没眼色而已。 于是冬香上前去,学着福娘的样子接手过来揉角孙穴,嘴里还轻轻的说着:“赵姑娘,这样您脸上的血气就会下去了,不然您头疼,脸上颜色也不好看……”她还笑着轻声问:“您就这怎么样?按得轻一点重一点?” 赵曦月缓了缓但并没有说话,不过闭上了眼睛,好似舒服了些。 “太冲穴,还是轻轻按压。”邹落梨道。 冬香一边揉一边转头看福娘,示意她给自己指一下,福娘便指了指太冲穴的位置,冬香很轻的换了穴位按压。 “互相交换一下。”邹落梨走近了些,轻声道。 按压这几个穴位都有减缓头痛、祛痛降躁的作用,这是缓和一下赵曦月的情绪。 如果针灸的话效果会更好,但是现在赵曦月镇定不下来,邹落梨若是拿出来银针,怕更刺激了她。 揉了一会儿穴位,赵曦月就好多了,脸上的颜色也恢复了平常。睁开眼睛看着邹落梨,道:“郑氏死了,我是不是说不清了?” “郑氏是从孙姑娘那边过你这边来的,这事知道的不止一个两个,两边厨房的人都知道,怎么就说不清了?”邹落梨道。 赵曦月嘴巴动了动。 邹落梨不等她继续说便道:“你现在别想这些了,休息一下静静心。”她看着赵曦月。还记得几个月前,赵曦月对昭玉痛下杀手,叫人直接抓着自己灌毒粉,那时候的她多么的嚣张! 赵曦月不是个下不去狠心的人,抡起心黑手辣,她一点不比老太妃差。 她不至于这么没承担里,当时王爷已经连番警告她,可是她还是赶带着一帮人来给自己灌毒粉,败露了之后也没有强行遮掩,仿佛这世上没什么她不敢承认的事。 坏事做了,但敢认! 这就是赵曦月。 这一次老太妃中毒的事情却闹得天翻地覆的,于是这样歇斯底里的闹,越是能看得出来,确实不是赵曦月干的,所以以她的脾气受不了被人这样诬陷,所以这般暴戾。 孙尚玉跟她就完全相反,阴损腹黑,躲在暗处动手脚,下手同样毒辣,却还能嫁祸给别人,真真是狠毒至极。 这两人碰到了一起,同样的手黑,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的赵曦月就不是孙尚玉的对手了。 这时候药熬好了端上来,丫鬟端到了赵曦月的面前,赵曦月警惕的看着。 她好像也恍然想到了什么,但可能想到的不多,头还是懵的,只是戒备心起来了,春宝接过去药碗捧给她,她扭开了头:“这是什么药?” 她问的是邹落梨。 “治病的药。”邹落梨道。 “我没病!”赵曦月猛地回头看着她,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你不是头疼吗?怎么就没病?”邹落梨道。 赵曦月又瞪眼去看春宝和夏宝,正要质问。 邹落梨道:“你不用质问她们,并不是她们告诉我的,是我诊出来的,你的脉象不稳,浮于表面,心浮气躁,每到下午的时候头便隐隐作痛,胸闷气促,这就是病了,这药是宁心静气缓解疼痛的,吃几幅就能好,但若是不吃,头疼会愈发严重。” 她说的很准。 赵曦月刚刚被按揉了好一会儿的穴位,心绪已经平稳了很多,加上屋里的人都谨慎小心的不发出什么声音,周围气氛安宁平静,她的气息也就跟着平静,听了侧妃娘娘的诊断很是准确,便接过去了汤碗。 “我为什么会头疼?”吃药之前,她问了一句。 邹落梨看她头脑清醒说话清晰,这会儿眼睛都清明了些,不似刚才在那种嘈杂的环境中眼神都浑浊血红,应该是体内的毒素还不多,一旦冷静下来,就能想到问题的关键。 若是在受刺激的环境中,周围都是喊叫声,尖叫声,亦都是阻止她的人,那么她气血上行,就会被刺激,头疼起来,越疼就越暴躁,成了一种恶性循环,这个时候如果没人阻止,她就会像发疯一样。 这就是躁狂性神经病。 “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什么原因造成的这可说不准,便是太医都不敢确定。”邹落梨道:“吃了药,若是感觉能好点,说明对症的,治好了头疼才是最重要的。” 赵曦月觉着这话有道理,于是便把药喝了。 第250章 凝神药 这药是凝神静气的,邹落梨在要药方子里加了些促进睡眠的,药效很强,喝了没多久,赵曦月就上下眼皮子打架,春宝和夏宝扶着她进屋去休息。 “福娘,你进去看着点,一会儿外面可能会有人吵,她若是醒了你按住。”邹落梨吩咐福娘。 “是。”福娘进了里屋。 邹落梨从屋里出来,来到了院子里。一出来就看见,所有掌刑罚的嬷嬷都已经过来了。 院中还站着一些这边的丫鬟婆子,紧张的盯着这些嬷嬷们,想看她们要干什么,有些胆子大不怕事的,还靠近了讥讽她们:“你们来干什么?我们这边可不欢迎,快些出去吧,莫踩脏了我们的地!” 刚才跟着赵曦月去捣乱的人也已经都回来了,现在悄没声儿的全散了,想蒙混过关,装成没有去闹过。 这些人里头,说都是拎不清的人,肯定也不对。但是被赵曦月惯得张狂跋扈目中无人的,倒也不少。 “除了春宝和夏宝,其他刚刚在云溪苑的所有人,全都拖出去打二十板子。”邹落梨冷声吩咐:“这些人打了一次不记,两次也不记,那就继续打!看看到底打几次能记住。” “哎呦娘娘……”有个离得近的婆子没走脱,被掌刑罚的嬷嬷一把抓住了,顿时马上开始嚎丧。 掌刑罚的嬷嬷一声厉喝:“闭上嘴!再敢嚎一句割了你的舌头!府里的规矩不知道吗?!” 一句就把那个婆子吓得闭上了嘴。 十几个刑罚嬷嬷如狼似虎的,将满院子的丫鬟嬷嬷全都拖了出去打板子。 冬香跟着跑出去吩咐:“拖远点去!” 邹落梨反身又回堂屋坐下了,内室悄无声息的,赵曦月应该是没有被吵醒,过了一会儿,春宝和夏宝怯生生的出来,两个人都吓得脸色煞白,一出来就跪在了地上。 “不打你们两个,是因为你们姑娘需要人照顾,不然你们今天也走不脱。”邹落梨道:“这顿打暂且给你们记下。” 春宝和夏宝连连的磕头,因为怕吵醒了姑娘,两个人都压低了声音带着哭音谢恩:“多谢娘娘!” “你们姑娘这段时间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以前没吃过或者不经常吃到的?”邹落梨问道。 春宝和夏宝冥思苦想,半天才一起摇头:“没有,姑娘吃的都是平常的那些……” “那这几天有别处来的人没有?”邹落梨又想了想,问道:“郑氏来这边的这段时间,应该给你们姑娘做过点心?” 春宝和夏宝就连连点头:“做过,做过的。”春宝又道:“姑娘虽然不是很喜欢吃点心,但是郑氏做的确实好吃,加上又是济南那边的本地口味,姑娘倒是也爱吃,郑氏也勤快,来这边的那段时间基本上天天做新鲜的各色点心。” 邹落梨道:“现在还能找到做点心的剩余原料吗?” 春宝忙道:“奴婢去问问。” 不等她站起来,夏宝已经道:“找不到了吧,姑娘砸了厨房,东西都……”她怯生生的抬眼看了邹落梨一眼。 春宝也就顿住了,是啊,厨房都砸了,前段时间的东西还能剩下什么。 邹落梨皱眉。 赵曦月砸了厨房,现在不但是给老太妃做的点心有不轨企图的证据找不到,连她自己中毒的证据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赵曦月砸厨房的时候,孙尚玉是不是在云溪苑偷着笑呢。 “一会儿等你们姑娘醒了,将这个药抹在她的太阳穴部位,有晴明镇定的作用。”她从身上拿出来清凉油递给冬香:“一次抹一点点就可以了,这个味道很冲,你们姑娘若是不愿意,就说是对她的皮肤好。” 冬香接过去,递给了春宝。 “是,奴婢记住了。”春宝忙答应。 “这几天不要乱给你们姑娘吃东西,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饭菜,只说是配合药物,今天这个方子继续去医所抓药,每天两剂,隔六个时辰。” “是。” 邹落梨站了起来:“不该告诉她的事情就别告诉她了,叫她安安稳稳的吃药,这药吃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停,至于怎么安抚她,你们两个是贴身服侍的丫鬟,想来应该有办法,不然要你们也没用。” 春宝和夏宝磕头:“是,奴婢们一定安抚住小姐。” 邹落梨从蓝袖馆才出来,迎面就看见齐王过来了。 “四郎,你怎么过来了?”她迎上去问。 齐王伸手就把她拉到身边,上下的打量:“我来找你,听人说你来曦月这边了,我怕有什么事就赶紧过来。”打量了一下她,好像没什么事,但是看看院子外面一溜儿被按在长条凳上挨打的丫鬟婆子们,齐王摇头:“又有什么事?” 邹落梨便将赵曦月去孙尚玉那边大闹的事情说了。 齐王皱眉:“这丫头疯了吧?最近这是怎么了?以前虽然跋扈,但也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邹落梨微微一笑:“还真让你说着了。”她扭头看他:“赵曦月的症状有点像是被人下了药……一种使人神经兴奋暴躁不安躁动的药。” 齐王听的不是很懂,但他只当是医学术语,他本身也不懂就没有追问,只吃惊:“被人下了药?有证据吗?” “没有。厨房都砸了,平常里吃的东西多,哪里能找到什么证据。” 邹落梨和他一起往回走,道:“四郎,你记得不记得,去年我还住在春怀阁的时候,有一次孙尚玉和张绮月去我那边,喝了一杯茶之后全都中毒的事情?” 齐王点头:“记得,是中了硼砂之毒。” 邹落梨道:“这件事到现在也没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因为当时外间的人可能会从院门进来,春怀阁的下人那时候还不多,根本照看不到。但是,”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齐王:“也不能排除院内的人做的可能性,毕竟,将毒下在喝的水里,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齐王点头,他特别了解她,知道她现在说这个肯定不是平白无故,道:“你怀疑和现在的事情有关系?跟老太妃吃了相畏的药也有关系?那是郑氏?”他惊讶了起来:“你怀疑孙尚玉?!” 最后一句声音有点高,可见多么的震惊。 第251章 循序渐进的下毒 邹落梨点头,给他分析:“你看啊,郑氏是孙尚玉送给赵曦月的,然后做了牛乳糕,结果牛乳糕跟老太妃吃的药相畏,老太妃中了毒——这条线是清清楚楚毫无疑问的。” “赵曦月最近一段时间特别的暴躁,我给她诊脉的时候发现,她确实有些歇斯底里的症状……是病,是药物引起的病症,而不是本身就有的,她平常虽然跋扈些,但绝对不至于没有头脑失去理智。” 这一点齐王同意,点了点头。 邹落梨道:“正好,郑氏前段时间在赵曦月这里,春宝和夏宝都说了,她每天做不同的点心,赵曦月几乎每次都会吃一点,也就是说,每天吃。” “这两种药物,都不是简单的从千金方上能找到的,所以我觉着孙尚玉身边可能有精通医术的人,甚至可能就是常常跟着她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别人不知道她懂医术而已。” 邹落梨说到这里蹙眉,沉吟了一会儿道:“从现在发生的事情上,回想到以前的事情,那么倒是揭开了一些谜团——那就是,这府里懂医术的,一直在背地里给人下毒的人,可能是孙尚玉。” 齐王蹙眉道:“孙尚玉那次在你那里也是中了毒的啊。” 邹落梨点头:“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她只喝了一口茶而已,些微的中毒不严重不伤性命,但是有些疼痛,脉象和其他方面都诊断的出来,医官们可以作证。” 齐王恍然了,道:“你是说,她用她自己亲自中毒来陷害你?” 邹落梨想了想道:“是不是为了陷害我……” 齐王冷笑起来:“这一点没什么可争辩的,太明显了,就是为了陷害你。” 邹落梨也就没有再说,只点点头。 他们夫妻边走边说,已经走到紫萝洲这边了,但是齐王又站住了,道:“我在外面还有事,是听说你去了蓝袖馆,有点担心才进去找的,这会儿就出去了。” 邹落梨惊讶:“不用了膳再去忙吗?” 齐王摇头:“有两件急事。”他顿了顿又道:“你刚刚说的这又是一件,我得跟薛晨说,叫他也知道。” 他摇头:“之前怀疑过是内宅的人,但是根本没有怀疑到孙尚玉的身上,也从未查过她和她身边的人,另外,你一说用毒,这就不仅仅是内宅了,还牵扯京城……” 邹落梨明白,这事他们夫妻曾经说过的,确实,若是有了点线索最好还是快点查。 “那就去吧。对了,孙尚玉可能已经察觉我怀疑她了。”邹落梨道:“赵曦月并不是突然这么暴躁的,她是从第二次进府之后,一直都如此暴躁,我估计孙尚玉可能觉着不会有人察觉她不对劲,但是今天我当着她的面给赵曦月把脉了,当时看见孙尚玉的表情那么震惊,我就觉着她……” 邹落梨说到这里摇头:“我当时也是没想到那么多。” 齐王明白了,手在她的手臂轻轻婆娑着,柔声道:“这么复杂的事情,瞬间哪里能想的那么周到。没关系的,她察觉就察觉吧。倒是紫萝洲的饮食要注意些了,这么一个善于用毒的人在内宅还没找到呢。” 邹落梨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正殿那边的饮食我也会一起安排。” 齐王点点头,便直接去了正殿。 邹落梨回到了紫萝洲,叫来了孙嬷嬷和龚嬷嬷,吩咐道:“你们带上几个人,彻查一下厨房,看看厨房的人有没有按照规定做事,有没有偷懒、不按制度、不干净等等的事情,若是有,立刻拿了厨房掌事婆子来。另外,去跟莫七说一下,叫正殿那边也查一下,两边一起开始。” 两位嬷嬷忙答应。 “娘娘,”果儿刚才就在旁边有事禀报的样子,但是邹落梨一直忙,她也插不上嘴,有点焦急的等着,现在终于吩咐完了,她忙上前道:“刚刚孙姑娘来过,但是走到了外院又回去了。” “哦?”邹落梨皱眉想了想,孙尚玉可能也有些慌了。 今天的事情不但自己意外,她也意外。 自己意外的发现了孙尚玉的疑点,而孙尚玉意外的是,自己当场就看出来赵曦月的情绪有蹊跷。 她以为每天给赵曦月下一点点药,赵曦月的脾气慢慢的变坏,变得暴躁起来,到现在发了疯,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孙尚玉太自负了,太小看别人,而高看她自己了。 转天一早。 姜嬷嬷过来请邹落梨。 看样子,老太妃应该是好多了,可以说话了,所以找自己过去。 跟着姜嬷嬷来到上房院,进了屋看见老太妃被移到了左次间,主卧那边应该在打扫,门关着,堂屋里还熏了香。 老太妃倚靠在床上,看见邹落梨进来就点头:“你来了,不用行礼了,过来坐吧。” 态度很和蔼。 当然了,她应该也知道了又是邹落梨救了她的性命,老太妃虽然一直躺在床上,但只要清醒过来,只要有精神了,估计姜嬷嬷和雪云会将府里发生的一切,一件不漏的都告诉她。 所有的事情老太妃必然是心里清楚的。 只是有没有精神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听她们说,曦月最近常常胡闹,总要你去收拾烂摊子,”老太妃看着邹落梨说着:“辛苦你了。” 邹落梨笑着道:“这都是应该的,太妃娘娘您好好养身体,尽快康复。” 老太妃转开脸去,似乎是想冷笑,但是忍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又转回来,看着她道:“让王爷给定边侯写封信,把曦月接回去吧。” 邹落梨吃了一惊,道:“让侯爷将赵姑娘接回去?”顿了顿她笑着道:“这样不太好吧?赵姑娘过了年之后才来的,这来了也没几天啊,王爷就写信叫接回去,定边侯会怎么想呢?” 老太妃脸色不太好,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尽管放心,侯府来了人必然是要来我这里的,我会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意思。”她皱着眉头沉着脸,停顿了一下又道:“曦月闹成了这样,怎么还能继续留在府里。” 第252章 出现曙光 邹落梨想了想。 老太妃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显然是想好了。 若是用些不痛不痒冠冕堂皇的话来反驳,只怕是没什么用,反倒让老太妃觉着自己另有目的。一旦她这样怀疑,那么必然会铁了心送走赵曦月。 但是现在,邹落梨并不想让赵曦月走。 正是因为赵曦月,孙尚玉那边才露出了马脚,现在才开始呢!邹落梨正想让她们两位斗一斗,自己来个坐山观虎斗。 孙尚玉到底什么目的,或者她是谁的人,她背后是谁,又是什么目的?她们斗得越凶狠,互相露出来的马脚就越多,邹落梨就看的越清楚。 想到这里她便点点头,做出答应的样子,只小心的问:“只是王爷心中怎么说?” “不用说的那么复杂,就说曦月这段时间想家了,便送回去。”老太妃淡淡的道。 邹落梨再次点头,道:“不提生病的事?” 老太妃微微皱眉,转头正视着她:“曦月闹成这样,确实是跟从前不一样,但也不能跟侯府说她病了,那我们不是来了罪过?” 邹落梨忙笑着道:“太妃娘娘思虑的是,我年轻不懂事,所思所想自然是没有太妃那么周到。只是我略懂医术,太妃娘娘也是知道的,凭我给赵姑娘把脉的情况看,她确实是有些病症的,心浮气躁,头痛不安,这都是生病引起的。” 老太妃眼神蓦地一闪! 她想到了什么。 马上转开脸去避免让邹落梨看到她的表情变化,顿了顿才又转过来,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她淡淡的问:“什么病?” “郁而化火以至于恼怒愤恚,神志逆乱而喜怒无节,”邹落梨知道自己说这些老太妃听不懂,因此说的更明白一点:“这些是邪祟入体引致的,赵姑娘原本性子虽然逆反些,但不至于神志不清,现在有时候已经到了心窍蒙蔽的地步,这绝对是病了。” “邪祟入体?”老太妃果然聪明,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邹落梨点头:“我医术尚浅,只诊出来这个情况,老太妃也可让赵郎中去诊诊看,是不是确实病了。” 她说到这里笑着道:“老太妃说送赵姑娘回去,这原本也是正理,只是现在正好病了,就给马上送回去,路上再要是严重了,只怕难给侯爷和侯爷夫人交代。若是将病医治好了在送回去,侯府那边咱们也好说话些不是。” 老太妃想了想,道:“若是这有此事,那就暂时不着急了。我会让赵医正去看看的,”她还是坚持叫赵医正。 邹落梨笑着点头:“好,我已经给赵姑娘开了药,料想吃个十天半月的便能全好了,到时候再给送回去,岂不是各方都好交代。” 老太妃已经急了,她还不知道赵曦月生病的事,也听得出来这事没那么简单,以她的狡猾当然马上就能联想到她自己吃了和药物相畏的牛乳糕的事情,如果这几件事背后有联系,是一个人所为,那可真的是不得了。 所以转脸咳嗽了两声,闭上眼睛往后靠,道:“你去吧,我也乏了。” 邹落梨忙站起来道:“那太妃娘娘您好好养病,我就先走了。”说着又笑道:“王爷这段时间来过几次,只是都没见着您,说您多在休息。” 老太妃声音有些烦躁:“知道了,让他不用来,心意到了就行。” “是。”邹落梨告辞出来了。 一旦老太妃知道了,那么离赵曦月知道真相也就不远了,等她也知道了,可就有好戏看了。 今天天气好,邹落梨没有直接回紫萝洲,而是到旁边的小花园转了转。 顺着湖边走了一圈,春风轻拂,柳枝婀娜,湖边开了好些的野生迎春花,倒是心情好了不少。 正跟几个丫鬟说笑着,果儿找了来,近前禀道:“这个月月底是义渠县曲老将军的六十五岁大寿,刚刚曲府送了请柬来府里,请王爷和侧妃娘娘去,王爷说他最近忙怕一转眼的就给忘了,所以叫人先进来回禀一声。” 邹落梨听了有点意外,道:“曲家的请柬送到内府了?” “送到了。”果儿道:“娘娘,您要现在看吗?奴婢去给您拿过来。” 邹落梨摇头:“不用,又不着急,回去再看就是了。” 她听王爷说过,之前和曲家的来往并不密切,因为曲老将军曾经在朝中为官,现在解甲归田了,老家离得近,这才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礼节性的走动走动。 也就是说,以前曲老将军过寿,没请过王爷。 今年和往年不同,应该还是考虑薛晨和他们孙女的事情。薛晨是男方,婚事总不能让女方先开口,但是薛晨父母不在了,他自己又不肯开口,弄得曲家那边也为难,只能拖着王爷和自己,这意思很明显,他们中意这门婚事。 不过,曲家的人可能还不知道,曲文然在花朝节的时候,为什么只住了一天就回去了。 她和薛晨的误会解除了没有? 曲文然回去之后到底跟她家里人说没说在王府看见的事?说没说她对薛晨心冷了,以后婚事不提了? 现在来这么个请柬,看样子应该是没提。但是,花朝节的第二天她分明是气呼呼的走了的啊。 薛晨又不是傻子,曲文然对他那般明显,他应该心里清楚曲文然为什么就走了。所以反过来薛晨又会不会觉着她不信任自己,或者不好相处? 其实无论是薛晨还是曲文然,邹落梨都不能说是非常了解的,她在中间当这个撮合人挺勉强的,当时是觉着曲文然喜欢薛晨,这门亲事有七成的把握,她觉着自己是顺势帮忙而已。 但是没想到后续这般曲折。 不过不管怎么样,曲家的这个请柬说明这事还有些希望。曲文然不管是还跟家里人说,或是她改主意了,明白是误会薛晨了,这婚事都算是有了点曙光,这一次去贺寿,找个机会让薛晨和曲文然见见面,最好能说上话。 起码努力一下,就算是最后婚事没成,也不至于是因为误会,让人觉着遗憾。 这么一想,邹落梨又来了精神,也不逛了,急忙回紫萝洲准备给曲老将军贺寿的礼。 第253章 有些惋惜 接下来的几天,赵曦月每天吃着凝神静气的汤药,天天睡好几个时辰,倒是没有闹什么。 紧跟着,又是一场倒春寒,这一次的倒春寒来势凶猛,且非常的突然,一个时辰前还艳阳高照春风和煦,一个时辰后便大风凌冽,骤然冷了许多。 姑娘们身体娇弱,先是张绮月,接着是赵曦月,先后病倒了。老太妃的病情一直反复,加上前几天还中了毒,虽然及时解毒了,但病上加病,这一次又受不了这倒春寒,风寒也来凑热闹。 府里头忙碌的就是医官们,内府外府到处跑着,府里其他方面倒是安宁平静。 所以邹落梨这几天倒是真正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虽然天气不太好,但是依然不影响她明天在庭园花园转转的心情。 这天沿着内湖走了一圈,依然精神挺好,看见前面是内府大门,想想也有好几天没去正殿了,既然已经走到这儿,倒不如过去看看。 于是从内府门出来,一路走到了正殿,正在上台阶,饶超已经从台阶上急匆匆的跑下来迎:“娘娘,您来了?” “王爷在做什么?”邹落梨问道。 “还是平常里忙得那些事。”饶超躬身道:“奴婢一直在外面服侍,倒不知道具体忙什么。” 邹落梨点点头,上了台阶进了正殿。 一进来看见齐王斜倚在窗户那边的榻上,小炕桌和榻上铺了满满的卷宗简牍。邹落梨走过去,好笑的道:“怎么简牍都翻出来了?这是再查什么?” 齐王闻言抬头看她,笑道:“你怎么来了?”正要下榻来,身边卷宗太多,他是整理过的怕弄乱了,小心的按住了这些要起身,邹落梨已经到了榻前。 “没事,刚刚在花园转了一圈,正好绕到了门口,就进来看看。”她坐在了榻边,捡起一张看了看,有些惊讶:“这不是王爷刚来青州就藩的时候,灭的那个人贩子蟊贼团伙吗?怎么又翻出来了?” 齐王原本没告诉她,知道她受不了这种事情,现在看她已经看见了,就叹气:“最近好像有点死灰复燃的迹象,近些年不断有小孩子失踪的案子,尤其是去年底到今年,发生好几起了,我怀疑是之前的漏网之鱼,便让侍卫们查了查,证据显示有些关系,所以我把之前的卷宗翻出来看看。” 说着他躺下了,直接枕在邹落梨的腿上,闭上眼睛叹气:“也许看的时间太久了,头有点晕。” 邹落梨双手抱住他的头,摸着额头道:“这几天天气不定,乍暖还寒的,你还是要多穿些,即便事情很多每天还是要劳逸结合,别累着了。”摸着觉着温度还真有点高,顿时担心起来:“不会是受风寒了吧?” 低下头,想用脸贴着他的额头试试温度。 齐王却顺手将她后脑扣住,吻住了她的唇。 邹落梨进来的时候屋里还有几个人,她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当这些人不存在,胡乱的配合了一下就急忙将他推开了。 齐王自然是不太满意,这个姿势他用不上力比较吃亏,所以干脆坐起来,一副准备好好再来一次的样子。 莫七带着几个小太监原本在殿内服侍,一看见王爷枕到娘娘的腿上,就急忙笑着招手示意几个小太监退下去。 “别闹了,让我好好检查一下。”邹落梨推开又搂过来的齐王,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摸着他的脉搏:“头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齐王不能亲她,干脆就躺在她的身上,哼哼:“想不起来了。” 邹落梨仔细诊了诊脉搏,略沉不匀,检查了一下眼睑,又叫他吐舌头出来看看舌苔。 齐王嬉皮笑脸的缠着她:“你凑近点我给你看……”说着先凑近了她。 邹落梨好笑的拍着他:“正经些!” 齐王哪里正经的起来,跟她纠缠了半天,倒是也检查完毕了,没什么风寒的症状,脉象不匀是因为最近太累了。 邹落梨拽着他起身出去走走,换换心情,也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劳逸结合。 横竖满榻的卷宗也弄乱了,齐王也就答应,和她一起从殿内出来。 “曲老将军寿宴的礼你准备了什么?还有两天了就到了。”齐王和她顺着甬道往后山走,拉着她的手。 “准备好了,昨天用晚膳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了?我还把单子给你了,你说吃了饭就看看的。”邹落梨道。 齐王失笑:“想起来了,昨晚上吃了饭就忘了。”他婆娑着她的手:“没事,你准备的应该没问题。” “你还是看看,免得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失了礼数。”邹落梨道。 齐王笑:“我也有想不到的地方,这些原本该问问典仪。” “我就是问过典仪官,叫他拟一个礼单子,我按照单子上准备的东西。”邹落梨说道。 齐王便点头:“那就行,没问题的。” “薛晨一起去吧?曲家那边这一次请咱们去寿宴,显然是还想商量一下婚事,我觉着曲姑娘回去之后没跟家里人提她看到了什么——估计她也想明白了,应该是她误会了。”邹落梨道。 “他当然回去,没有曲家这桩事,咱们去哪儿,他这个侍卫统领能不跟着?”齐王说到这里摇头道:“曲姑娘明不明白她是误会了薛晨,这是一件事,薛晨心里怎么想的,是另一件事。” 邹落梨听明白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叹气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总觉着他们俩人有点寸,说没缘分吧,上元节的相遇分明是有缘的。但说有缘分吧,曲姑娘都来咱们府了,和薛晨却没好机会见面,碰着了居然偏偏是那么尴尬的时刻……” 齐王摇头看着她,带着些认真:“你和曲姑娘觉着尴尬,是因为你们本身就往歪处想了,所以尴尬。若是叫我碰见,我是绝不会感到尴尬的,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事。” 邹落梨被说的有些讪然,道:“好吧,但是我没你那么了解薛晨,你也不能怨我。当然,我也相信薛晨的为人,知道他是个好人,也叫人跟曲姑娘解释了,谁知道曲姑娘还是那么着急的走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第254章 同意婚事 夫妻俩走了两刻左右,才到了后花园这边,要走到后山那边去,还得两刻,邹落梨已经有点累了,就想找给花厅或者亭子歇会儿。 正找着,从后山那边跑过来几只小鹿,排成排跳着过来了,快到众人跟前了才停下,一排鹿齐齐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 邹落梨顿时又惊又喜的,忙小心的靠近。 齐王看她如此欢喜,便也笑容满面,示意莫七他们不要跟上来,他和邹落梨两人小心的往前走着,靠近那些小鹿。 “这些小鹿一点都不怕人,难道是自己养的?我怎么不常见到?”邹落梨小声问。 齐王好笑:“后山不但有鹿,还有野兔子野鸡,更往里走还有野猪什么的,哪里都是养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而已。” “这些鹿不是咱们养的?”邹落梨很是惊讶:“但是一点不怕人。” 话音刚落,那些小鹿就扭身齐齐挑着跑走了。 邹落梨差点就摸着前面一头了,很是可惜,跺着脚。 “你要是喜欢,叫人猎两只过来圈起来养。”齐王笑着道。 邹落梨忙摇头:“千万不要!就叫它们这样跑着多好,圈起来就没意思了。”正说着又看见一只通体漆黑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跑过去。 邹落梨更加惊喜的叫,跑去追。 齐王看她突然的童心大起,玩着这般高兴,也跟着高兴起来,这几天忙碌的疲惫一扫而光,跑过去帮着她将那只小黑兔子抓住了。 小白兔邹落梨倒是常见,这种漆黑的小黑兔还是少见的,邹落梨抱着小兔子跟齐王来到一处凉亭坐下说话,玩了好一会儿,才将兔子放了。 夫妻俩往回走。 这段路来回着实不近,齐王看见邹落梨走的都有些冒汗了,拽着他的手也拖在后面,恨不能走几步就休息休息的样子,好气又好笑:“肩舆就在后面,坐上去就是了,或者你不想坐肩舆,传来车舆也行,累成这样还一定要走着,为什么要这般跟自己过不去?” 邹落梨‘嘁’了一声:“我啥时候跟自己过不去了?我是怕你生病,所以拖着你锻炼身体的。” 齐王被她逗得‘噗嗤’笑了:“这叫什么?你自己经常说的那句——倒打一耙。” 说着看她着实很累,就拉着她停住,他弯腰在她面前:“算了还是我背着你吧。” 邹落梨想了想,抿着嘴笑着爬上他的背:“那我不客气啦……” 齐王背着她往回走,笑着道:“莫七肯定腹内嘀咕呢,王爷莫不是傻了吧?十几个人跟在后面,肩舆软轿都不坐,偏偏像头牛一样背着娘娘走。” 邹落梨笑,脸贴着他的脖子,感觉温暖舒服,心里特别踏实:“你傻吗?” 齐王笑:“不傻,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所以才把你抢到了手。” 邹落梨被逗得笑了出来,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夫妻俩在前面笑着说着,慢悠悠的走着。莫公公带着一群太监,抬着空的肩舆软轿,还有扛着藤椅端着锦杌的,确实被王爷惊的目瞪口呆的。 …… 翌日。 齐王在正殿继续看卷宗,薛晨进来禀报了最新查到的一些事情,又说了明天去义渠县曲家贺寿的情况,早上最好辰时前出发。 齐王点头答应,想起昨天和邹落梨议论了一会儿的薛晨和曲文然的事。 他知道邹落梨的意思是想让薛晨和曲文然接触一下,最好是双方有好感,然后再说婚事。邹落梨一向如此,特别看重情投意合两厢情愿。 齐王原本以为她是因为一开始被自己抢来的,不愿意留在王府,有被强迫的感受,所以特别看重这一点。但是后来慢慢发现,好像不是。 她好像就是一直这样认为的,其他的事情上也是这种想法。 虽然这种意识在现时不是很合适,但齐王爱她,宠她,便很自然地尊重她了,将自己的习惯想法都改了。 薛晨的事情如果按照他的想法,还要什么两厢情愿?直接他和曲老将军谈定了,将婚事定下就行了! 多干脆? 偏偏邹落梨书得让两人先接触接触,尤其是曲文然,要对这桩婚事心甘情愿才行。 齐王这才没说什么,冷眼看着。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地步,薛晨和曲文然尴尬住了,曲家的长辈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齐王就还不如把话挑明了算了。薛晨从小就在他身边护卫,两人一起长大的,名为君臣,实际跟兄弟差不多。 所以等薛晨提起明天去曲家拜寿的事,齐王就道:“曲家一向和咱们来往不是很密切,往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走动,今年突然的来请本王和王妃去赴寿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薛晨愣了愣,沉默,过了一会儿道:“知道。” “那你心里怎么想的?”齐王站起来,踱步走到他跟前:“这屋里没别人,你喜欢不喜欢曲姑娘,只管跟我明说,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做主。喜欢的话,我就促成了这门亲事,不喜欢的话,这一次去就跟别人把话说明白,也免得曲家人不清楚,倒多生了事端。” 薛晨刚要说话。 齐王摆手:“你先别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说。”他笑着道:“曲姑娘误会了你,你也不用生气,你站在人家那方面想想,若是换成了你大半夜的看到那种情形,你会怎么认为?人家大姑娘家家的没见过那样的事,受惊吓才是正常的。再说了,我觉着曲姑娘转天生气回去,正好说明了她看重你,所以才会生气。” 他伸手在薛晨肩膀上拍了拍,叹气:“薛晨,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应该考虑婚事了,别耽误了。” 虽然说的是叫薛晨自己做主,但话里话外又都是撮合之词。 薛晨又沉默了好半天,想起自己送曲文然回义渠县那次,自己走的时候曲文然特意到侧门叫住自己,说的那番话。 曲文然的心意,他已经感受到了。 之前的一些心事,早该放下了,他也努力想要放下,现在,也许就是最好的时候。 薛晨点了点头:“好。” 齐王很高兴,在他肩上又拍了拍:“这就对了!你一向干脆利索,这事也该给人曲家有明话了。” 第255章 留有余地 二十七日这天,寅时末邹落梨就醒了。 昨天跟孙嬷嬷她们几个留守府中的掌事交代,主要是赵曦月那边,这两天倒春寒过去了,天气重新转暖,邹落梨担心赵曦月一旦好转了,又开始闹腾。 孙尚玉感觉到她自己做错了一些事情,可能露出些马脚之后,就安安分分的在云溪苑一直没出来,前几天说这个病了那个病了,她那边便也传出来她生病了,请了胡郎中去看过。 这几天消停,但邹落梨心里却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寂静。现在越是宁静,她担心暴发的时候越是控制不住。 自己和王爷出府去贺寿,她们两位可千万不要选这个时间闹起来。 因为有这个担心,所以昨天仔细吩咐了几位嬷嬷。今早上还是早早的起来,洗漱收拾,穿戴整齐了出来将孙嬷嬷她们叫来,又吩咐了一遍。 “萍儿就不跟着去了,她性子比较稳,有事了你们商量一下。外府侍卫营也留了些人,实在不行了就让侍卫去曲家报信,也没有多远。” 齐王从屋里出来,就听见邹落梨跟丫鬟嬷嬷们说着这些,过来道:“没事的,老太妃在家里,身边又有那么有主意的夏妈妈、姜嬷嬷那些人,真有什么不可收拾的事,自然有人去问她。” 邹落梨回身来到他身边,声音低了些的轻叹:“我就是怕她盘算的太多了,搞出什么麻烦。” “一天而已,不会有事的。”齐王安抚她。 用了早膳,卯时末左右一行人便出发了。 王爷和侧妃坐在前面的翠盖珠缨八宝车上。因为不想惊动沿途的百姓,所以没有仪仗。还将挂在马车周围的七彩琉璃灯笼给取下来了。 马车前后周围跟着的有十几个侍卫,全部玄色缂丝长袍,腰中寸宽的犀牛腰带。 后面跟着的是王府官员,左右长史和典仪官,并有八个太监,亦是骑着马。 再往后又是几辆朱轮华盖车,车里面坐的是跟着侧妃娘娘的丫鬟嬷嬷们。车窗帘子掀起来,露出甜儿的脸,高兴的看着外面的景儿。 这已经算是带的最少的随从了,但依然浩浩荡荡的,走在路上依然被路边百姓们多看几眼。 巳时正左右,到了义渠县。 “这是第一次回这里吧?”齐王在看到义渠县的破城楼的时候就有点担心,陪着笑脸小心的跟邹落梨说话。 邹落梨扭头看他这幅样子,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她看着他笑着柔声道:“以前我也不是常来县城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感概。而且就算是现在回村里,看到一些熟悉的人或者地方,心绪会有些起伏,但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怨恨不满。我跟你说过的话,都是真心话。” 齐王便搂住了她,低低的笑着:“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我特别高兴。”说着低头在她唇上亲吻着。 马车晃晃悠悠的,终于来到了曲家府门口停下,莫七过来掀起车帘子,齐王先出来,看见府门口站了两排的人候着,一见王爷出来,众人跪下磕头参拜。 转身扶邹落梨出来,齐王便来到了最前面的曲老将军前,亲自将他搀扶起来,笑着道:“何须如此大礼,曲老将军快请起。” 又叫薛晨:“薛晨,快将曲老爷扶起来。” 薛晨忙上前去扶曲老爷。 邹落梨去另一队将最前面的女眷搀扶了起来。这位妇人并无诰命裳在身,看岁数也就四十岁上下,邹落梨猜测这位应该是曲夫人,曲文然的母亲。 前面的人被扶了起来,后面晚辈们才跟着陆陆续续站起来,曲老将军请王爷和娘娘进府,一群人跟在后面。 齐王被请到了正院上房,邹落梨被请到了内宅后院上房。 刚刚在门口的时候,邹落梨就看见曲文然了,她在几个年轻妇人后面站着,这几个应该是她的嫂子,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碧纹湘绸长裙,打扮的娇艳欲滴,精神也不错。 邹落梨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曲文然偷眼去看那边扶她父亲起来的薛晨。心里就暗笑,看样子自己是多余操心了,这段时间还怪难受的,以为薛晨和曲文然就要这样错过了。现在看看,曲文然分明还是有意。 可能回府这段时间冷静了下来,听了自己的解释觉着有道理。甚至可能误会已经解开了。 邹落梨心里轻松了很多,心情都更好了些。 进了内宅上房坐下,曲夫人笑着道:“文然自小跟着哥哥们长大,淘气的过了头,胆子又大,穿了男装就敢出门,倒让侧妃娘娘见笑了。” 邹落梨笑道:“哪里,曲姑娘性格爽利,我是很喜欢的。” “上一次花朝节去府上搅扰娘娘了,这孩子一天没个准儿,去的时候还说多住几天呢,结果一天就跑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跟娘娘说的。”曲夫人说到这里笑着:“娘娘您别见怪,她就是这般毛里毛躁的。” 果然,曲文然没有跟家里人透露半点。 邹落梨心里暗笑。这也说明曲文然她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存着一些希望的,所以她自己就没有把事情说出去,避免完全没有转圜余地了。 留着余地,就说明她自己心里就留着希望。 她笑着道:“义渠县离青州城也不远,曲姑娘想去王府玩儿,随时可以去,也随时可以回来,并没有什么的。我还挺羡慕她的,想去哪里玩了,不用考虑其他的只管去。以前的时候我倒是这样,现在进了王府,倒没法那么自由了。” 曲夫人笑着忙点头,用手绢擦了擦嘴角,睨了大儿媳妇一眼。 大儿媳妇就笑着道:“娘娘,这一次回来可想回旺邑村看看?” 邹落梨笑了,道:“如果有时间就去看看,若是没时间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离得这么近,想回去随时就回去了。” 于是便聊了起来。 她们说话的时候,曲文然低着头坐在下首,看着倒是温婉的很。她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可见心里是高兴的。 这是见到了薛晨高兴的吧? 邹落梨心里想着,愈发觉着今天要谈的这桩婚事很有眉目了,她也跟着高兴。 第256章 婚事成了 午宴很是热闹,也不知道是被透了风声还是怎么着,知道了王爷和侧妃娘娘要来曲府贺寿,周围一些有头有脸的官绅世族来了很多,倒和过年的时候去王府拜年的人差不多。 曲家人忙得团团转,内宅的午宴足足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左右才结束,大家又浩浩荡荡的去园子里听堂会。 邹落梨用完午宴要更衣,曲夫人和大儿媳妇亲自陪着她来到了侧院正房,两人在外面等候,丫鬟们服侍着邹落梨进去。 等她换了衣裳出来,见曲文然也过来了。 两个婆子围着曲夫人和曲大奶奶正在禀报什么,一看见她出来忙不说了,曲夫人和曲大奶奶忙过来。 邹落梨便笑道:“你们忙吧,今天来府里的人多,想来是很忙的。正好我也有事想单独和曲姑娘说说。” 曲夫人听了这话,笑着忙道:“文然年轻不懂事,说话又没个数,难得娘娘您能这般的看重她,便请您多担待她了。” “曲姑娘知书达理,很懂事的。”邹落梨笑道。 曲夫人原本是客气话,贬低自己的女儿是为了谦虚,但没想到被侧妃娘娘绵绵软软的顶了回来,一时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娘娘说话就这样直? 觑了娘娘几眼,见她面色平静不似生气了,这才放了心。确实是很忙,婆子过来说这事那事的,娘娘又发了话,她便笑着行礼,带着大儿媳妇先去了。 看见她们走了,曲文然轻微的松了口气。 因为一整天身边都有人服侍照顾,并没有多少时间和曲文然单独说话,因此邹落梨也就开门见山了,笑着道:“你母亲在用膳的时候,问了问薛统领的情况。” 曲文然马上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去。 邹落梨笑着继续道:“上一次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横竖绝不是看到的那般。你也知道王府里人多,情况复杂些,有些事情没法说。” 曲文然抬起头看着她,道:“娘娘,我,我已经明白了……”她红着脸,嗫嚅了一会儿才道:“我回来想想,也是明白了,薛统领不是那样的人,我……我不应该怀疑。” 邹落梨一听这话就恍然明白了。 果然是她想通了,没有钻牛角尖,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宴请。 “是我……”曲文然正要继续说。 旁边传来了小昙说话的声音:“这事必须说不清楚,什么叫没法说?”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等说出来了才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顿时闭上了嘴。 原来,她是和冬香在说话,两个丫鬟还特别的走远了一点,站在那边的树底下。 其他的丫鬟们都跟着主子们,邹落梨和曲文然便往后园子走边说话,丫鬟们都跟在后面,本身离得远了,若不是小昙天生嗓门大,可能谁也注意不到她们。 邹落梨回过头来继续往前走。 虽然不知道冬香和小昙在说什么,但是小昙的那一嗓子,分明就是回自己刚才的话。 冬香和她那晚上都在,小昙之后的反应有些激烈,表现的似乎比她们小姐还激动。 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说而已。 她能看得出来,曲文然自然更看的出来。 顿了顿,曲文然讪然的道:“小昙的性子太直了些,完全不会拐弯的,又……又存了些心思,所以倒先急了,那天脸色也不好,娘娘您莫怪她。” “没事。”邹落梨笑了笑,道:“你身边的丫鬟们大约都是从小跟着你的,对你未来的夫婿要求严格也是情理之中。” 曲文然的脸马上通红,但是她不笨,转念之间便反应过来娘娘这话里有话。丫鬟们对自己的夫婿要求严格,可能也是因为她们把薛晨亦看成了她们自己的夫婿。 自己身边的丫鬟,别的人有没有这个心思,曲文然还不好肯定,但是小昙必然是有的,之前反应最激烈的就是小昙。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想法决定,其实也受到了小昙的怂恿。当然,小昙不是言语怂恿,而是她的行为刺激了自己,让自己昏了头,没有能及时的冷静下来想清楚。 当然,曲文然现在不是在怪小昙,她只是回过头去想了想,想清楚了而已。 邹落梨也不打算继续说这个,她来也不是为了说丫鬟的。笑着道:“你能想通是最好的,可见你是心思清明的人,虽然你没见过薛晨几次,就让你相信他是有些过,但王爷和薛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说了,薛晨绝对是个很好的人。王爷一直觉着你祖父说的话很对,只是后面不知怎么的,总觉着有点阴差阳错似得。” 说到这里她笑道:“希望今天能有好消息。” 曲文然红着脸低头。 两个人说着话来到了戏台这边,曲夫人和儿媳妇们在这边候着,忙请邹落梨上座,她们陪在旁边说话,其他更衣的夫人太太们陆续的都过来了,先过来给侧妃娘娘行礼,曲家的奶奶们安顿她们坐下。 堂会快开始的时候,先是一个太监进来跟冬香嘀咕了一会儿,接着冬香过来给邹落梨禀报。 邹落梨听她说着,另外也看见,同时也有婆子忙忙的到了曲夫人身边低声禀报。 “娘娘,王爷叫人进来和您说一声,薛统领和曲姑娘的婚事,他和曲老太爷,曲老爷已经开始谈了,曲家是很愿意的,已经商量媒人人选,和换庚帖的事了。” 冬香因为知道前因后果,所以现在婚事成了她也很高兴,笑着低声回禀。 邹落梨忙问:“薛统领在旁边吗?” “在。”冬香道。 这就是说,薛晨自己也同意了这门婚事,邹落梨笑了,去看曲夫人。 果然,曲夫人听完了婆子禀报,一样笑的合不拢嘴,赶紧低声吩咐了大儿媳妇一句,大儿媳妇就忙示意曲文然回去吧。 曲文然就知道婚事谈成了。 红着脸起来过来给邹落梨行礼告退,她先走了。 来府里做客的女眷们,有些也知道双方的这个意思,现在一看这眉眼便明白了,等曲文然走了之后,大家就笑哈哈的给曲夫人道贺。 曲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掩嘴摆手。 第257章 有个孩子 来曲府做客,倒不是为了这顿寿宴,最重要的还是薛晨和曲文然的婚事。 现在婚事谈成了,大家都很高兴。 外间男人们的午宴一直持续到了申时初,又有太监进来传,王爷问娘娘何时走? 这是问现在能不能走了。 邹落梨便点头,跟曲夫人等人告辞。 王爷和侧妃娘娘要走了,主人和客人们都一起出来送,大部分的女眷送到了内府门就回去了,曲夫人一路送到了府门。 王爷在这边等着呢,曲老太爷、老爷、少爷们都在候着,看见娘娘出来了,忙行礼。 一大群人在门口这边又说了半天,这才上了车离开了府门。 马车走出去了一段路,后面的喧嚣终于听不见了,齐王这才常常的出了口气,笑着道:“真是吵得头疼,想不到曲家人缘这么好,来的人太多了,在我耳边一直说话。” 邹落梨笑,她也是听戏听得时间有点长了。 “婚事定了?”她笑着问。 齐王点头,又出了口气笑道:“这事定了,我就去了一件心事。不然……”他一顿,没有说下去,笑着在邹落梨脸上摸了摸。 邹落梨道:“应该是曲文然自己的意思,她也后悔了。”她笑着:“这事能有如此的好结局,我也很高兴。” 齐王便告诉她商议的媒人是谁,换庚帖的时间等等。 夫妻俩在车上说,薛靖骑着马也追着薛晨询问:“哥,到底定下来没有?事情成了吧?” 刚刚王爷和曲老将军说话的时候,巧不巧的,薛靖被叫去做别的事情,居然没听见,等回来的时候看见大家都笑呵呵的,尤其是曲家的几位少爷,拉着哥哥说笑个不停,宴席上还老和他喝酒,薛靖就十分心急,想知道婚事确定了没有。 但是今天侍卫来是护卫王爷和娘娘的,不是来赴宴的,所以总是很忙,薛靖不时被叫去干这个干那个的,总没时间仔细询问。 这会儿走路上就追着问。 薛晨自然不搭理他,被薛靖问得急了,催马跑前面去了。 回到了王府。 邹落梨到家就叫来萍儿询问,府里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萍儿回道:“只老太妃那边来人询问过,您和王爷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再无其他的事情,赵姑娘那边,午后奴婢还去看过,说是才睡下。” 邹落梨想了想,问道:“老太妃那边的人是什么时候来问的?” 萍儿道:“早上,你们走了没多长时间就来问了。” 邹落梨有些奇怪。齐王从盥洗间出来了,他在小屋也听见了萍儿的禀报,出来就道:“你去找守门的人问问,老太妃今天是不是出门了。”又道:“别自己去,找个不是紫萝洲这边的下人,信得过的。” 这个要求有点难,萍儿愣了愣。 冬香忙道:“我知道找谁。”她拉着萍儿便出去了。 邹落梨扭头看齐王:“四郎,你到底怀疑老太妃什么?怀疑她病早就好了,现在是在装病,还是怀疑她在外面藏了人?”她笑:“难不成老太妃还养了个外宅?” 齐王就挑眉:“你别笑,我还真的怀疑她养了个外宅。” 他这么说,邹落梨反倒拿不住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开玩笑呢,好笑的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齐王道:“上次咱们去棘玉潭玩,老太妃出门去住了几天——这事你不知道吧?” 邹落梨真的惊讶了,摇头:“不知道。” 齐王道:“出去住了几天,只带着夏妈妈和宋医正,”说到这里他蹙眉,有些沉吟着道:“以前也是这样,有时候鬼鬼祟祟的出门,只这两个人跟着,姜嬷嬷和雪云这些人,全都不曾带过。” 邹落梨惊讶的看着他:“你怀疑什么?”外宅只是开玩笑而已,若是老太妃真有外宅,何须瞒着姜嬷嬷和雪云那些人,宋医正和老太妃的关系,她们不都知道?多一个便多一个,有什么可隐瞒的? 另外,去外宅还带着宋医正? 那不是有点可笑了? 齐王还在沉吟,显然他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灵光一闪,邹落梨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叫道:“我想来了!” 她很少这样失态,齐王都有些意外,看着她道:“你想起来了什么?莫不是知道老太妃出去做什么?” 现在正说着这件事,邹落梨想起来的事情当然会与此有关。 也正是如此。邹落梨点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去年我还住在春怀阁的时候,夏妈妈有一次扭了腰,那事你还记得吗?” 齐王点头:“记得。” “老太妃身边有个医女的,叫安怡,这个人王爷应该也知道?”邹落梨又问。 齐王再次点头:“知道,平常不怎么见到,应该是在老太妃那边不爱出来。” 邹落梨摇头:“我常去探望老太妃的,但是也很少见到她——或者这么说,如果不是她主动出现,就看不到她。上一次夏妈妈扭了腰,安怡出现了,但是很疲惫憔悴,看着像是连日做什么事情累得,但即便是非常疲惫了,但也过去照顾夏妈妈,还很尽心。” 齐王没听懂,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邹落梨继续道:“安怡是夏妈妈的孙女。当时是叫我去天天守着夏妈妈,一直看护到她的病完全好了为止,我去那边之后观察了几天,发现的这个情况。但是奇怪的是,原本以为安怡应该是看护老太妃的医女,夏妈妈既然病了,她应该常常出现的,但并没有,她好像在照顾另外一个人。” “安怡在照顾另外一个人?”齐王还是没懂:“不是老太妃?” “不是,是其他的人,不在老太妃那边。甚至,”邹落梨看着他:“甚至不在府里。” 齐王恍然了。 邹落梨道:“还有,当时我无意中发现从安怡身上掉下来一根带着红线的弹丸,就是拨浪鼓上的线弹丸。你说巧不巧,没一两天之前,我在宋医正的药箱子里发现了一个坏的拨浪鼓,就是掉了一根弹丸。” 齐王眼睛睁大了,显然,他明白过来了。 “你是说,有个孩子?!”他惊讶至极,沉吟起来。 第258章 外宅 邹落梨点头:“我当时还不知道宋医正和老太妃的事情,所以只当宋医正跟安怡是一对,还疑惑他们夫妻为什么要遮掩?后来知道了宋医正和老太妃的事情,安怡又一直在没有出现,我竟然将这件事忘掉了,一直到刚才你说外宅,我才猛地想起来。” 齐王已经知道她猜测的是什么了:“老太妃和宋医正已经生下了孩子,养在外面,安怡是专门照顾孩子的人。她精通医术,又是女人,老太妃却不把她留在身边,在府里都不常见到,那么显然是照顾老太妃更看重的人。” 甚至,猜测到这里,连许多年前的一些疑惑都好像有了答案,他仿佛是自语,又仿佛是跟邹落梨说着:“老太妃从宫里出来到青州府的时候,去外面转了一大圈,走了一年多,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把孩子生下来的。还有,上一次她连同侯爷一起陷害我,让侯爷进京参我,是给她儿子铺路?” 老太妃这般的绞尽脑汁算无遗策,那么她的孩子九成是儿子,若是女儿,她未必会费这么大的心思算计齐王。 当然,也有可能不止一个孩子,但绝对有儿子了。 邹落梨听着他说着这些,感觉以前觉着模糊不清的地方也终于慢慢清晰了起来。 原来,一张大网老太妃早就织开了,悬在了王爷的头顶。 “难怪,去年突然怀上了,连想都没多想就直接决定落胎。”邹落梨说道。 齐王点头,这也是个侧面的证明。 “现在回头想想,很多当时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豁然想通了。让我去照顾夏妈妈,还给我定了上下值的时间,我当时还奇怪老太妃怎么那么好心,原来不是,她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或者人。” 邹落梨说着摇头:“很多很多事,说都说不过来。” “不错,以前想不通的,现在都能想通了。那说明老太妃必然是有个儿子的。”齐王说到这里脸色凝重:“这下麻烦了,麻大烦了。” 邹落梨道:“一直都知道她算计的人是你,但是总觉着她不敢越过了界限,毕竟她在身份上是你的继母,还在你这里养老,她是要靠你过后半辈子的。但是现在知道她有个儿子,那么她可能会为她儿子盘算的很多,甚至……”分析到这里连她自己都吃惊,看着齐王:“甚至是齐王爵位?” 接着她就觉着不可能:“不太可能吧?王爵毕竟是皇族血亲,而且,她到底有没有孩子还是猜测,也许没有呢,也许是我们多心了?” 齐王到底比她想的多些,他从出生开始面对的就是各种的勾心斗角,所以根本不会有她这样的奢望,摇头道:“现在已经不能这样想了,不管有没有,我们都要当成她有儿子来应对,不然的话可能真的被算计的一无所有。” 他说着就往外走。 邹落梨忙去衣架上拿了一件黑色刻丝薄灰鼠皮带大帽的斗篷给他披上,帮他戴上帽子道:“你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干呢,小心着凉了。” 齐王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道:“我去叫人查查,很快回来。” 外府。 侍卫营这边,薛靖还在找薛晨。 薛晨从营房出来准备回去睡觉了,迎面就看见薛靖跑过来。 “哥,哥,”他一连串的叫着,笑嘻嘻的:“到底定没定下来?应该定下来了吧?我瞧着王爷和娘娘也挺高兴的,曲家那几个哥哥一直跟你喝酒,是不是婚事定了?” 堂哥和曲姑娘的事情有曲折,可以说最着急的人就是薛靖了。 薛晨烦的不行:“你今天值守,好好的去办差,瞎跑什么?”说着走了。 薛靖还要叫着追,屠勇正好从营房出来,忙叫住了他笑着道:“别问了,已经都商量好媒人了,换庚帖的时间都定了。” 薛靖一听惊喜的道:“真的?!” “我今天一天跟着王爷的,听得真真的。你也不想想,咱们去曲家是保护王爷和娘娘,又不是去做客,以你堂哥的为人,怎么可能去和曲家的爷们放开了喝酒?那是王爷亲口说的,叫他好好跟几个大舅哥熟悉熟悉。” 薛靖大大的松了口气,笑着拍了一下手:“太好了!” 堂哥的婚事终于定了,他应该也不会再想那个人了吧?薛靖终于放了心,高兴的转身正要蹦着走。 “王爷。”屠勇看见一个人披着斗篷过来,身形很熟悉,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王爷,忙跑过去。 薛靖也跟着跑过去:“王爷。” “薛晨呢?”齐王问道。 薛靖忙道:“才走。王爷您稍等,我这就去追他。” 齐王点点头。 薛靖就飞一般的去追薛晨,一会儿把薛晨找了回来。 齐王将他和邹落梨怀疑的事情低声跟薛晨说了,道:“你找几个人偷偷去查,想来不会离得太远,我估计会在城里,宅子不会太大太显眼,但是必然是富贵人家住的,外面看可能像是大户人家谁的外宅一类的。甚至都有可能在王府里,毕竟王府这么大,找个寻常没人去的地方,藏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反而没人去注意。” 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薛晨答应:“是。”他也非常意外,道:“雪云是老太妃贴身服侍的人,这么久了难道一点没察觉?” 齐王想了想道:“说一点没察觉可能也未必,但必然是没有证据的,不但是她,包括姜嬷嬷——老太妃在这件事上还是很谨慎的,知道的人都是至亲。夏妈妈是她的奶娘,安怡是夏妈妈的孙女,可见,并不是老太妃怀疑了雪云什么,而是她非常非常小心。” 薛晨点了点头,雪云也是谨慎的人,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敢乱说。毕竟,她做的是随时没命的事。 齐王又吩咐了一句:“一定找做事稳重口风严的人,千万不能被对方察觉。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查出来了就是老太妃致命的把柄,直接可以拔除了这个眼中钉。但是,要得必须是确凿的证据,还有就是一个对方毫无察觉的机会。” 薛晨明白的,他躬身:“王爷放心,臣一定小心谨慎,查个清清楚楚。” 齐王点点头。 第259章 走水了 他们在这边说这话,却听见内宅方向有些灯笼的光芒闪动,似乎是好些人同时走动。 齐王奇道:“都已经这会儿了,那边的人忙什么呢?” 正殿是全府最高的几处之一,站在这里能看到大部分内宅的情况。 薛晨扭头看了一眼,也有点奇怪:“是啊……刚刚臣回侍卫营,人都不在,臣也奇怪正找呢。” 齐王突然有点不太好的感觉,道:“还是去查查吧,今天你们大部分人都随我出门了,家里头还有个不省心的人。” 薛晨躬身答应,正要去,巧不巧的一个侍卫跑过来了,看见他们在台子上站着,略微的犹豫了一下。 齐王便问道:“怎么了?” 那侍卫于是小跑着上来:“臣是找薛统领的,晚上天快黑的时候,说是从外面进来了一车瓷器,是赵姑娘那边买的。又听内宅的嬷嬷嘀咕,说是云溪苑那边像是有什么事,臣等觉着蹊跷,想去看看,但是需要统领的令牌才能进内宅。” 齐王心中那种不太好的感觉就起来了,道:“薛晨,赶紧叫人去看看。” 话音才落,突然就看见刚刚灯笼光芒闪动的那个地方更加的混乱了,光芒更多了些,他们这边的人都看见了,几乎同时,大家心中都有个震惊的想法一闪而过。 “走水了!” 远处恰这时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了,喊声都没有落下,冲天的火光已经起来了! 薛晨已经大声喊了起来:“副统领,带几个人快点过去,召集人手救火!屠勇,快点去侍卫营将所有人都找来,命来正殿这边集合!” 他扭头找,看见莫七已经从别处跑来了,就大声叫道:“莫公公,快召集你的人手,去云溪苑方向救火!” 他喊完了,扭头一看齐王已经从台阶上跑下去了,这是往紫萝洲方向跑。 薛晨的职责是保护王爷的安全,自然马上跟上了,招手示意两个侍卫跟着自己,又喊:“薛靖,去把蓝秋娘她俩找来!” 齐王飞快的往紫萝洲这边跑着,他原本还寄希望于这边离云溪苑那边远,不会被火势波及,但是正跑着从重重房檐上面看见漫天的黑烟冲上了天,他就觉着大事不好! 紫萝洲可能也起火了。 齐王心急如焚,恨不能飞起来! 紫萝洲。 邹落梨在屋里正准备洗澡休息,突然听见外面好像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她刚从内室出来查看怎么回事,冬香就从外面跑着进来,脸色大变的叫:“娘娘不好了,云溪苑那边走水了!” “走水了?严重不严重?”邹落梨一边问着一边出来,却发现根本不用问了,她大吃了一惊! 火势非常的大,在这边就能看见冲天的火焰,几乎将半个天空都照亮了!而且火势应该是起来的非常急,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听见外面只是一些细碎嘈杂的叫声,出来站在廊下眺望了一会儿了,远处近处的,才有人大声的歇斯底里的叫:“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走水了,走水了!” 整个王府好像就是一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 “娘娘,娘娘!”甜儿几个人乱叫着跑过来。 “赶紧叫人去找王爷,若是王爷还在外府正殿那边,跟他说别急着回来。”邹落梨急忙的吩咐冬香和萍儿:“找守门的嬷嬷去叫人,多找些人去起火的地方!” 她说着话就感觉周围的烟似乎太大了些,就这几句话说完嗓子已经难受至极。 冬香和萍儿乱答应着,急忙的去找人,可她们还没有走出去中院,邹落梨就听见附近传来了好大的叫声:“走水了,快救火啊……” 几乎就在这喊声响起来的同时,突然众人眼前一下子亮了许多! 是院子外墙的哪里亦起了火! 甜儿吓得已经尖叫了起来:“起火了起火了!我们的房院也起火了!” “啊!娘娘怎么办?娘娘咱们快跑!”冬香顾不上去找人了,急忙的过来拉着邹落梨。 邹落梨道:“别慌,先问问是哪里着火。” “娘娘!” “走水了……” 周围喊叫声乱成了一锅粥,还有些粗使丫鬟婆子提着水桶水盆的到处乱跑着,萍儿忙叫着:“娘娘您先稍候,奴婢去看看哪里起火了!” 她还是比较冷静的人,跟着几个提着水桶的婆子往外院跑。 邹落梨往四周围看了看,顿时就觉着心都沉了,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好像四周围到处都起火了,到处都有火光,一时也分不清楚是远处的火光映照,还是真的就是附近起了火。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在丫鬟婆子们的喊叫声中,显得格外的叫人心惊。 “啊!娘娘看!”甜儿突然又是一声大叫。 众人随着她指着叫的地方看过去,蓦地发现火光冲天的起来,连炙热的热浪都感觉的到了!是内院的一棵树着起来了,这棵树靠着墙,也许是外院的树着起来将它引燃了。 “娘娘,咱们快出去吧!不能在这里呆了!”冬香已经急了,内院已经着起来了,这还得了?这是要出大事的! 邹落梨也觉着内院不能呆了,只要有火苗子进来,那么这火势就很难控制的住,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正要往外走,萍儿从外面跑了进来,急的连脚下的路都没看清楚,进来就被重重的绊了个跟头,但是她顾不得喊疼,顾不得其他,抬头大声叫道:“娘娘不好了,咱们院子的大门处着起来了,咱们出不去了!” “侧门呢?”这火起的很蹊跷,但邹落梨现在已经顾不上想其他的了,忙问道。 “侧门……”萍儿急忙的爬起来,甜儿和糖儿跑过去扶她。 “走侧门。”邹落梨吩咐道,带着众人往侧门走,但是心里却有种不详的预感,觉着侧门未必就没事。 火势一下子这么大,空气中充满了烧焦的味道,但是也隐隐能闻到一些刺鼻的火油的味道,这是有人故意纵火! 甚至,现在邹落梨都能想到嫌疑人是谁。 赵曦月! 除了她真的想不出来别人了,谁会胆子这么大?谁又会做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情?! 第260章 一片火海 刚从正院角门出来,侧院这边混乱的情况更甚,孙嬷嬷带着几个婆子忙着端水往门那边跑,看见邹落梨带着丫鬟们出来,孙嬷嬷忙放下水盆跑过来:“娘娘您快点出去吧,整个紫萝洲怕是都着起来了,您快去外府正殿!” “侧门着了?”邹落梨问道。 孙嬷嬷的脸被火光照耀的有些扭曲,看得出来亦是十分的紧张害怕,忙忙的点头:“一片都着起来了!” “天啊这可怎么办!”有丫鬟急的带着哭音的叫。 邹落梨再次看了看四周围,到处都是火光,从墙后面照耀出来,仿佛到处都有火光,谁知道哪个墙后的火势大哪个墙后的火势小?现在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走,说不定一头扎到了火势更猛的院子,直接出不来都有可能! 即便她平常里沉稳,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有些紧张起来。 “回正院吧。”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慌张,依然从角门回到了正院,沉声吩咐:“萍儿,果儿,你们快点端水将树上的火浇熄,甜儿糖儿,你们两个将周围的东西清理一下。” 她抬头看了看,幸好这棵树离房屋比较远,树枝没有延伸到房顶上,不然的话真的是束手无策。 “冬香,你去端一盆水出来,在找些棉布条浸水沾湿,每个人都用棉布条将口鼻掩住。”她沉声吩咐着。 “娘娘,咱们,咱们快逃吧!”冬香紧张的乱颤,左右周围的乱看着,好像还想找出一条逃生的路出来。 “现在不能乱走,不知道哪里的火势大,很可能陷入更大的火场里,且乱走的话,便是外面的人想进来救助,一时找不到,反倒耽误了救助的时间。”现在也只能原地等待救援了,邹落梨道:“快去!” 丫鬟们慌忙的答应着,急忙的按照吩咐去做。 这种时候就是需要有人头脑清醒发号施令,这样大家才不会慌乱的不知道做什么好,白白浪费了自救的时间。 烧着的那棵树一截树枝掉了下来,差点砸到了端着水盆冲过去的果儿,吓得萍儿尖声大叫。 树是外院引燃的,先着起来的是树梢,很快烧没有了,不停的往下掉着着火的树枝,邹落梨看见情况危险,就喊:“算了别管了!将水倒在廊道这边,顺着廊檐下倒!” 院中有处石亭子,暂时是比较安全的,邹落梨去站在石亭子中,正好将房院的情况看个清楚,哪里有火了,就叫丫鬟端水去浇熄。 内院已经是污水横流了,就算外面墙上或者门上树上被浇了火油,但现在已经掺杂了不少的水,已经燃不起来了。 内院的火势其实不大,刚刚比较惊心是因为院内的一棵树被引燃了,这棵树又引燃了周围的一些花草,不过因为离房屋都有点距离,倒是没牵连别处。 冬香拿来了浸湿的布条,邹落梨叫所有人用湿布条将口鼻掩住。又吩咐冬香端来几盆水放在脚下,进屋里去拿来了几床棉被。 “现在只能等救援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将这几盆水浇在棉被上,披着湿被子往外冲。”她对丫鬟们说着:“当然,最后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需要这么做,王爷肯定会想办法及时救咱们出去的。” 这话刚说完。 邹落梨就看见前面的夜空中,像是一直展翅的雄鹰飞过来,轻轻落在了墙头上。 是齐王! 他还披着那件黑色刻丝薄灰鼠皮带大帽的斗篷,泠然立在墙上,英挺卓然,看清楚众人在石亭这边,马上从墙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邹落梨一眨眼的功夫,齐王已经来到了跟前,动作迅疾的像鬼魅一般! 他着急询问的声音破坏了这灵巧鬼魅的形象。 “落梨!你没事吧?我看看,你脸怎么了?”齐王跑上石亭过来揽住了邹落梨,先上下的打量着,看见她脸上蒙着湿布条,顿时惊吓的忙问,伸手轻轻的揭开了布条。 “我没事没事,”邹落梨赶紧说着:“烟太大了,我怕吸进去太多烟尘会失去知觉,所以这样蒙着口鼻。你没事吧?” “我也没事,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又有两个人从什么地方飞跃上墙头,又从墙头上跳落院中。 是薛晨和另一个侍卫,他们落下之后先看了看院内的情况,见娘娘安然无事,已经和王爷在一起了,又听见齐王说的最后一句话,两人便重新挺身跃起,上了墙。 他们是在前面带路。 齐王将邹落梨大横抱起,从亭子里的石椅上借力一跃!跃上了墙头。 邹落梨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惊讶的低低叫了一声忙问道:“丫鬟们怎么办?” “放心吧,侍卫们在院门处救火呢,她们不会有事的。”齐王说着,跟着前面的侍卫跃上跃下,跳过几个房檐,落在了外院这边。 外院没有危险,起火的地方都是内宅,只有云溪苑方向的火势很大,将内宅都照耀的亮堂堂的。 这边很安全了,齐王放下她之后上下的检查了一下,见她毫无损伤,甚至连情绪都很稳定,没有惊慌失措,脸蛋干干净净的,他又询问嗓子疼不疼,吸了多少黑烟进去? 邹落梨摇头:“没有多少,很快就用湿布条捂住了口鼻。” 齐王这才放了心,拉着她的手来到了正殿前的高台上。 “冬香她们不会有事吧?”邹落梨还有些不放心。 齐王便指了指道:“从这里看的很清楚,紫萝洲那边火势不大,且着火的地方只有两个点而已,走近了我才看清楚,应该就是正门和侧门的位置,其他地方没有起火,现在正门的火已经被熄灭的差不多了,她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边果然看的清楚,紫萝洲那边火势原本就不大,现在看着已经很小了,侧门方向的火苗子从这里也看不见了,只有漫天的黑烟腾腾而上。 而这样也看的非常清楚,火势大的地方,就是云溪苑。 邹落梨看过去的时候,着实的吃了一惊! 整个云溪苑都陷入了火海,一大片的火海,将半个王府都照耀在了火光中! 第261章 火势小了 “云溪苑的火势怎么那么大?”邹落梨吃惊的问道。 齐王道:“因为那边浇了火油……你闻不到吗?有些隐隐的火油味道,咱们这边离得远,但据那边救火的侍卫说,整个院子到处都充斥着火油的味道” 邹落梨震惊的转头看他,道:“你,你怎么还能这般的镇定?那孙尚玉……” 齐王摇头:“现在已经这样了,就算是不镇定又有什么用?一个云溪苑的人都没出来呢,更别说孙尚玉了。” “是赵曦月吧?”顿了顿,邹落梨道。 齐王冷笑了一声:“除了她,我还真想不出来府里头有谁敢这般的大胆。”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跺脚道:“是我疏忽了。我就是说,她之前闹得那么凶,即便是有被下了药的缘故,但依着她的性子,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段时间她安静的有些奇怪了,风寒好了之后,我还叫人常看着她那边的动静……真真是没想到,她也学会装学会隐忍了。” 齐王伸手将她的身子揽的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婆娑着她的胳膊道:“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赵曦月这么嚣张,是因为有老太妃和侯爷给她当后台,她肆无忌惮惯了。她隐忍了几日,也不是为了迷惑你,是为了对付孙尚玉。” 邹落梨心中虽然懊恼,但也明白他说的有道理,赵曦月这几天装安静,更大的原因可能就是为了对付孙尚玉攒劲呢。 “老太妃!”她突然想起来了,惊得忙叫了一声。 齐王居然被逗得‘噗’的笑了出来:“你现在才想起来啊?” 邹落梨吃惊的看着他:“你还笑得出来?!” 齐王笑着手臂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放心吧,已经命人过去了,老太妃的正房院没事,一丁点儿火星子都没过去。外殿这边的太监嬷嬷过去了一半去保护老太妃,放心吧,架势是做得很足的。” 邹落梨一听,这才松了口气,又问:“张姑娘那边呢?” “飞霞苑也没有起火,派了人在那边盯着,若是有火苗子起来就让绮月她们出来,若是没事就在院中呆着。” “王爷!”一个太监急匆匆的从前面台阶上跑上来,跑的气喘吁吁的:“莫公公已经查明了,起火的房院共有三处,一处云溪苑,一处是云溪苑旁边的一处庭园,另外就是紫萝洲了,不过现在紫萝洲处的火已经全都熄灭了。” 他禀报着,那边叽叽喳喳的,一群丫鬟嬷嬷们过来了,邹落梨一看,果然是冬香她们。 邹落梨道:“你们都没事吧?有人受伤吗?” “娘娘放心,奴婢们都没事。”冬香忙道。 后面过来的是几个侍卫,这几个侍卫脸上身上不少的黑灰,应该是他们救灭的紫萝洲的火,其中有个侍卫的手被烧得起了泡,薛晨看了看,马上叫旁边候着的医官过来治疗。 邹落梨这才看清楚了正殿周围的情况。 所有的人应该都在这周围,一些医官和郎中在侧面台阶下聚拢等候,若是谁受伤了就马上能过来。宋医正等人没看见,估计应该是和其他几个医官一去被派到了老太妃那边守着。 台阶前面和另一边全都是侍卫,有一大半的人在这边。 “王爷!官府来人了。”一个太监跑进了大声禀报:“来了数十个衙差帮忙救火。” “快去吧。”齐王道。 那太监就答应着又跑了。 薛晨在台阶中间站着,也在吩咐侍卫们:“去两个人到飞霞苑看看,叫婆子们守紧了院门不要随便放人进去,外面救火的人又多又杂,莫被人冲撞了孙姑娘。再去正房院询问一声有事没事。” 两个侍卫答应着去了。 看薛晨安排的井井有条,齐王倒是不用多操心什么。 老太妃那边虽然无碍,但是需要一直过去询问是否安全,表示他特别紧张老太妃,这也是一种表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王爷,府里头其他地方的火都已经熄灭了。只有云溪苑还在救火,院内已经发现了几具尸首。”有侍卫跑过来禀报。 邹落梨脸色极度难看。 齐王反倒是还算平静,点了点头:“加快速度,尽量救人。” “云溪苑被浇了不少的火油,火势一起来,不烧完了是灭不了的。”薛晨上来对齐王道:“王爷,臣叫人去将布政使找来吧?” 齐王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一场火云溪苑估计死了不少人,就算他是王爷,府里死了这么多人也需要给官府交代,让官府的人来看着,也是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 他点头:“去吧。” 薛晨就去找人。 他们站在正殿这边一直看着云溪苑处的火,从子夜左右一直到了寅时许,火势终于慢慢的小了下去。 而正如薛晨说的,火势小了不是因为用水浇熄的,而是烧得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太监嬷嬷们还在不停的跑来禀报,青州城按察使大人带了一百名兵丁赶来救火,但是没有齐王的命令不敢进来。 齐王让薛晨去把他们带进来。 又有嬷嬷跑来,说老太妃惊吓到了,问孙姑娘赵姑娘怎么样,有没有事。 邹落梨这才想起来,倒是忘了询问赵曦月的情况,叫人问了问,说蓝袖馆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的,也没有人出来,火势起来了之后,院门都关的紧紧的。 “跟老太妃说,赵姑娘和张姑娘都没事,只是云溪苑那边火大,孙姑娘的情况还不知道。不过已经有数百人在那边救火了。” 邹落梨看着蒙蒙亮的天空,还有火势已经小了许多的云溪苑方向,叹气道:“请老太妃保重身体,不要担心过多。” 嬷嬷顿了顿,心想这话怎么回?犹豫了一下道:“姜嬷嬷命奴婢出来的时候悄悄跟奴婢说,她们几个都知道昨晚上的火是云溪苑那边最大,但是都瞒着老太妃呢,不敢跟她老人家说,怕她受不了。” 邹落梨道:“那你就将这些话跟姜嬷嬷说吧,让她看情况给老太妃回……云溪苑火势大,这也不是能瞒得住的,天亮了老太妃必然询问,若是叫几位姑娘去她那里看看,如何回答?” 嬷嬷听了就道:“是,奴婢讲娘娘的话传给姜嬷嬷,如何给老太妃回话,就看姜嬷嬷的了。” 说着躬身去了。 第262章 云溪苑烧没了 天亮了。 火也终于灭了。 布政使衙门和臬司衙门的官员过来给齐王行礼问安,禀报说火势已经熄灭,他们就带着救火的兵丁回去了。臬司衙门是负责城中刑事的,留了几个下属官员和十几个衙门的差役查看火后的情况,查找起火的原因,处理善后事宜。 齐王点头,薛晨上前道谢,亲自送他们。 “王爷!”他们走了没多久,薛靖急匆匆的跑过来,上了台阶走近了一些,声音压低了禀报:“宫门口拦住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的应该是赵姑娘……但是挡在车外面的是赵姑娘那边的大丫鬟,还有几位嬷嬷,死活不让检查车里面的情况,现在一定要出府去。” 邹落梨气的冷笑。 齐王居然还是平静稳重,想了想道:“那就不检查了,放她们走吧,不过跟她们说一下,叫别混在臬司衙门带来的兵丁中,小心出事。出了府她们的安全我们可就顾不上了。” 邹落梨冷笑道:“你倒是想的周到!”她对薛靖:“怎么着也得看看车里是不是赵姑娘吧?或者这样,叫我这边去几个嬷嬷,侍卫中再出几个人,护送她回济南,不然的话,定远侯那边要说他姑娘没回去,或者路上出了事,或者说王府把人藏起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齐王居然笑了拍手:“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对薛靖点头道:“就照娘娘的吩咐去安排吧,找你堂哥派几个人护送,一定要安安稳稳的把人送回定远侯府。” 别人不知道,但是薛靖昨晚上奉命就一直守在齐王身边,是知道的,听王爷和娘娘说了的,怀疑是赵姑娘放的火。 这大清早的,为什么起火还没查清楚,府里一团糟的时候,赵曦月却迫不及待的要走?这简直就是告诉大家,火是她放的,她心虚! 薛靖却想不通王爷和娘娘为什么要放了赵姑娘跑掉?娘娘倒还有些生气的样子,王爷甚至还笑得出来呢! 他惊讶的道:“王爷,娘娘,臣没听错吧?还要护送赵姑娘回去?” 齐王好笑的道:“没听错。赵曦月现在做什么都是心虚,做的越多证据就越多,你管她呢!照娘娘吩咐的,派人去护送。” 薛靖恍然明白了,忙躬身道:“是,臣这就去办。” 邹落梨已经招手叫来了孙嬷嬷,让她快去找几个嬷嬷敢去王府大门,一定要看看车上的人是不是赵曦月,她是不是活蹦乱跳好好的,然后护送她回济南。 孙嬷嬷答应着忙去找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大亮了,连云溪苑那边的黑烟都已经淡了许多。 “人到底怎么样?乱也去找找,现在我只想知道孙姑娘情况如何。”邹落梨正跟莫七说话。 莫公公带着数十个太监来回跑了好几趟了,就是查问孙尚玉是不是还活着,但云溪苑过火面积太大了,而处于正中的内院更是烧得遍地瓦砾,连走近都没办法,更别说找人了。 莫公公躬身道:“是,奴婢留下人在那边找呢,若是……只是可能……”他犹豫着这话怎么说。 邹落梨叹气:“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薛晨!你去找找。”齐王看见薛晨回来了,就道:“昨晚上不是派了几个侍卫进去救人吗?情况如何了去问问。” 晚上太混乱了,倒是派了几个人专门去救孙尚玉,但是成功没有也不知道,乱成了一片,也没人来回禀。 薛晨答应:“臣这就亲自去看看,老太妃那边还有另外两位姑娘的住处,臣也一并查看一下。” 齐王点头。看着他走了,对邹落梨道:“落梨,你在这里也站了许久了,回殿内休息会儿吧,我去云溪苑看看。” “我也想去看看。”邹落梨道:“我不累,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齐王也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叫她去睡觉,她肯定也睡不着,于是点头。 因为昨晚上的救火,整个内宅几乎算是泡在水里了,地上到处都是污水横流的,所以唤来了车辇,两人坐车往云溪苑走来。 快到了之后便看见到处都是残砖瓦砾,烧焦的木头,看着着实心惊肉跳的。 王府本身就很大,云溪苑是个五进的庭园,所以从老远就能看见火后的惨烈,堆积如山的烧焦的木头、瓦砾、残砖烂瓦,黑水四处的流着,越往跟前走,越是惨不忍睹。 云溪苑已经烧没有了。 连一处房院都没剩下,全部倒塌,坐车上都能透过云溪苑看到后面远处的庭园和花园。 周围依然有非常浓重的火油的味道。 “这么多的火油,想来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同时过来倒,必然是有个先后的,就算是当时快到睡觉的时辰了,但云溪苑这边院里院外的婆子也不少,怎么就连一个注意到的都没有?居然让倒了这么多的火油在周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邹落梨问道。 齐王点头:“对呀,这是个疑点。”他突然看见一处残垣断壁的院墙那边,齐齐的摆着一些尸首,都是烧焦了的,有些还能找到东西覆盖,有些暂时还没盖上,焦尸就那么放着。 他忙转头看邹落梨,邹落梨看的是另一个方向,刚要转过去,齐王忙伸手将她的脸捧住,不让她转向那边,轻轻地道:“别看那边。” 邹落梨一愣,明白了,脸色顿时就有些白,道:“伤亡很多吗?” 齐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叹气道:“肯定是有。火势这么大,情况必然是很严重,这也能想得到。” 正说着,就有几个衙差和府里的太监抬了四五个木板过来,每个上面都有人,不过都是活人,烧伤了的,有些还惨叫个不停,也有人大声叫着,医官,医官! “医所那边情况如何?将所有的医官和郎中都找回来。”邹落梨听见了声音,问道。 齐王点头:“昨天就去都给找来了,城里一些医堂的郎中也都请了来,药材什么的,布政使给我保证了,需要什么药就送来什么药,没有的马上去临近的城州购买,不会耽误救人的。” 车辇停下了。 第263章 孙尚玉找到了 侍卫们找来了一些木板,搭了一片干净的地方出来。 齐王和邹落梨从车上下来,站在木板上看着前面的一片焦土。 地上的污水横流,水面上甚至还有一层亮晶晶的油渍。几个衙差模样的人正蹲在地上查看这些东西。 “薛靖,跟府里人说一下,官府要查任何人都可以,包括内宅的姑娘们,想问话都要配合。”齐王对薛晨吩咐道。 “王爷,娘娘。” 还没等薛靖答应,薛晨从那边过来了,行礼道:“老太妃无事,上房院周围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只是老太妃并夏妈妈、嬷嬷们都有些受惊。孙姑娘已经找到了,人没事……” “找到了?人没事?那就好。”齐王蹙眉道:“怎么也没人禀报?” 薛晨躬身道:“救孙姑娘的侍卫都受了伤,且孙姑娘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受伤略重,侍卫们急着将她们送到医所去,倒是耽误了禀报。” “人没事就好。”齐王点头,说完了就背着手往前走了走,走近些看看那几个衙差还发现了什么。 邹落梨看他倒是心宽,问了这么两句就没事了似得,便自己问薛晨:“孙姑娘现在在哪里?她没有受伤吧?” “臣是在医所那边找到的孙姑娘,她本人没受伤,只是吸了大量的烟尘,医官给熬了些清肺的汤药。不过孙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受伤都严重,还在救治中。” 薛晨禀报道。 “其他的人呢?这边伤亡如何?”邹落梨问道。 薛晨想了想,道:“臣已经命人去点算了,但还不知道。”其实,他已经听人禀报了一个大概的数字,但是伤亡太大了,他怕娘娘受不住,再说又不是准确的数字,所以先没有禀报。 邹落梨叹了口气,转身对那边站的齐王道:“四郎,我想去医所看看。” 齐王便回来,道:“跑来跑去太累了吧?昨晚上又一晚上没睡,不如这会儿去休息,医所那边不用担心,医官和郎中那么多,且还找了城中医堂的郎中们来帮忙,应该忙得过来。” “我想去看看伤势什么的。”邹落梨叹气道:“再说了,就算不去医所,也得去看看老太妃。孙尚玉那边总也应该看看,云溪苑烧光了,今晚上她们住在什么地方还得安顿,哪里有时间休息呢。” 一顿又道:“张姑娘那边,是不是也该去看看。” 齐王道:“哪里用得着你去看她?照理她应该来探望你。”这话只是嘴上这样说而已,但是他也知道,起码老太妃那边、孙尚玉那边是需要去看看的,确实没时间休息。 于是两人重新上了车辇,往医所这边而来。 医所这边应该是除了云溪苑外最忙乱的地方了,到处都是惨叫的声音。 两个只是受伤被烫伤的嬷嬷坐在医所的门槛上,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昨天的惊险情况,看见王爷和娘娘过来,两个人忙跪下磕头行礼。 “起来吧,你们的伤势不要紧吧?”邹落梨道。 嬷嬷磕头:“奴婢们没事。” “你们是云溪苑的下人?负责什么?你们周围多少人出来了?”齐王扫了一眼医所院里面的情况,问道。 一个嬷嬷口齿伶俐些,忙道:“奴婢两人是二院的粗使婆子,负责烧水和内院粗活的,周围的人……”她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又扭头问旁边那个婆子:“都出来了吧?” 那个婆子点头:“和奴婢们住一个院子的全都出来了,奴婢们发现的早。” 前面说话的婆子忙纠正:“是外院守门婆子发现的早,火一起来就看见了,乱喊了起来,奴婢们还没睡,就赶紧往外跑,隔壁院子的丫鬟们也都叫起来了……”她又心里算了算,道:“估摸着二院和外院的粗使丫鬟婆子大部分都跑出来了,内院的就……” 另一个婆子也许是怕追究她们的责任,慌得忙道:“实在是火势起来的太猛了,外面才叫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多大的事,缓步过去看呢,那火!就跟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一下子整个院子到处都是!简直跑都没地方跑,奴婢们都是跟着人瞎跑才出来的。” 齐王道:“火起来之前,你们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闻到火油味道?” 那两个婆子疑惑的互相看了看,有个婆子又想了想道:“是有种怪味,奴婢们睡下之前闻到了,还说哪里来的奇怪的味道……只是不知道竟然是火油的味道。” 齐王无语。 不过这也难怪这些婆子们。火油本就是很珍贵的东西,王府里亦不多见,除非是需要用,否则现找的话,整个府里未必能找出来多少,所以婆子们不熟悉火油的味道,也是情有可原。 “人呢?睡觉之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齐王又问道:“巡夜的婆子们呢?” 要将火油倒在内院的位置,肯定是需要进云溪苑的,姑娘住的地方,对外人的防备应该是严一些的。 “巡夜的婆子们好像……没出来几个。”一个婆子嗫嚅着道。 另一个忙道:“有!奴婢看见了两个,不过都在里面呢,受伤挺严重的。”她指了指后面医所。 该问的已经问的差不多了,要问详细的,查清楚经过的话,那就需要官府的衙差和府里长史司的审理官来一起查问了。 齐王和邹落梨正要进医所,他又想起最后一个问题,问道:“火起来是什么时辰?” 两个婆子稍微想了想,其中一个就道:“应该是辰时正,奴婢听见巡夜婆子们在院外面喊人,叫她们的人快些,要到时间巡夜了……大概就是听见那声之后没有多长时间。” 巡夜婆子上值的时间,和各处院门上锁的时间是一致的,就是辰时正。 齐王虽然还有些疑问,但也将经过拼凑的差不多了。 倒火油的时间,应该是比巡夜婆子们集结的时间略早一两刻左右,这样巡夜还没有开始,但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各处院门上锁的时间了,所以只要是不值夜的下人,这个时间都会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就寝,没有人那时候还在外面闲晃。 那么倒火油的人被人碰见的可能性就小很多。 第264章 伤势严重 医所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天的惨叫声。 现在这里面到处都是受伤的人,目之所及便能看到数十个,有些也是伤的严重,疼痛的喊声不绝。但是,突然的这一嗓子还是非常的嘹亮,将所有人都给惊了一下。 “这声音……听着有点像青燕。”邹落梨听见冬香喃喃的说着,她自己也这样觉着。 看见齐王还在问那两个婆子问题,她便先进了医所。 一个人突然从厢房冲了出来,惨叫着:“啊,啊……”状似疯狂了一般。 冬香和萍儿尽管都已经警觉了,但还是被这个冲出来的人吓得也叫起来,慌忙的挡在邹落梨的前面。 冲出来的人,是孙尚玉身边的丫鬟青燕。 青燕脸上被烧了一片,左边的脸整个皮肤都没有了,血肉翻出,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速度比较快,因此很快血就落满了她的左肩和左胸,左半边身子都血糊糊的,看着格外的恐怖。她现在又一副受了大惊吓的样子,张着嘴大声尖叫着,脸上都扭曲了,脸上的样子就更加的惊悚。 冬香吓得乱叫:“啊……娘娘,娘娘咱们快走!”她转身想要拥着邹落梨离开这里。 青燕张牙舞爪的叫着,已经冲了过来,那样子实在太可怖了,冬香不敢再看闭着眼睛挥着手乱打着,想把她打开。 萍儿也吓得不轻,忍不住的叫着。 这两个丫鬟都是邹落梨身边最老成稳重的,都给吓成了这样。 但是邹落梨不怕,她是医生出身,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趁着青燕被冬香和萍儿阻挡,看准了她的胳膊上前去,一把将胳膊抓住反剪了——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控制住青燕,她现在这样疯狂,对她自己的伤口没有好处,伤的这么严重若是感染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就在她控制住青燕的同时,从旁边已经跑过来了几个侍卫,同样是在这里治伤的,冲过来一把将青燕抓住拖开。 “小心点,抓住她的手别叫碰到她自己的伤口,赶紧送回去。”邹落梨吩咐着,跟着侍卫们一起进了厢房。 屋里好几个病人,邹落梨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孙尚玉。 孙尚玉应该是听见了声音,已经坐起来了。她的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手上还蹭了不少的黑,衣裙上有明显被烧得痕迹。平常里端庄安宁的样子也没有了,双眼红肿嘴唇哆嗦,看道邹落梨的时候眼神特别复杂,看着是想哭,但又有怒气,全都强忍着。 “孙姑娘,你没事吧?”邹落梨忙过去询问。 孙尚玉低下头去——是为了稳定一下她自己的情绪,努力的控制着,但是这不容易,所以低头半天没回答。 “落梨?”外面传来了齐王的声音。 孙尚玉马上抬起头来,有些惊慌的看着门口,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她如此狼狈,衣衫不整,听见王爷的声音自然慌张。邹落梨便扭头对外面道:“我在这里,王爷别进来了,孙姑娘在这儿,人看着没事,我问问情况。” “好,我在外面等你。”齐王在外面说道。 邹落梨打量了一下屋里。 在这屋里治疗的就是孙尚玉、青燕和紫燕主仆三人,孙尚玉除了狼狈些没看见伤口,身边也没有医官。紫燕受伤的部位应该是在手臂,此时一个医官正在给她包扎。 另一个是胡郎中,胡郎中正在叫那两个侍卫将青燕抓住,他用银针给青燕治疗。 邹落梨看了看,走了过去。 “胡郎中这是要给青燕针麻?”她问道。 胡郎中点头:“她脸上的伤势严重,刚才醒来看到了就发了疯,这样子也无法处理包扎伤口,所以还是针麻之后处理好些。” 邹落梨更走近了些。 青燕依然是发疯了一般的叫着,挣扎着,接着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胡郎中不得不在下针的同时,还得拿旁边的手巾给她擦眼泪——是为了避免眼泪流到了伤口处,感染了。 幸好那两个侍卫力气大,控制的住她。 邹落梨看了一会儿,道:“胡郎中,余下的可是耳门穴、太阳穴两处?” 胡郎中点头:“正是。”他道:“娘娘可愿意帮忙?臣正好去准备手术用的东西。” 邹落梨用清水洗了手,上前去帮忙,用银针取了耳门穴和太阳穴两处,这两处下针都浅,一处四分,一处三分。 青燕挣扎不开,于是就只哭,但是现在脸部周围针麻效果已经出来了,眼睛有些不受控制,过了一会儿哭都哭不出来。 邹落梨又给她肩头的四处穴位下了针,让她肩膀酸软手臂无法抬起,这才让那两个侍卫放手。 “你们俩是昨天救了孙姑娘的?”她问道。 昨晚上侍卫没有多少受伤的,即便有也只是一些小烫伤,这两位看着受伤略重,那么就应该是冲进云溪苑救孙尚玉的人。 果然两个侍卫点头:“臣等正是。” “你们去外面吧,王爷在外面有话要问你们。”邹落梨道。 侍卫便行礼出去了。 胡郎中拿来了手术的一套东西,邹落梨问道:“可用我帮忙?” 胡郎中忙道:“多谢娘娘,无需帮忙,只是清理一下创口,包扎了就是。” 伤口面积不大,也只能一个人来清理,邹落梨点头站开了一些,看了一会儿,见处理的还是很顺利,伤口上的脏污已经用沾了消毒水的棉花球擦拭干净了,抹上止血和消炎的药膏,就可以包扎了。 她这才回身,看见冬香和萍儿都没敢进来,大约觉着伤口实在太吓人了。邹落梨又看了看紫燕的伤势。 紫燕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据医官说,伤势不严重。 当然,这种不严重是相对于昨天的那场大火的,那么大的火,位于火中央的云溪苑都给烧没了,这主仆三人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了,所以这表面的伤不算什么。 邹落梨这才重新走向了孙尚玉。 孙尚玉也已经定了神,刚刚还对她自己的狼狈有些讪然,下意识的就想遮挡,但是现在反倒坦然了些,仿佛是想通了,是应该让娘娘看看,自己多么的狼狈,多么的危险,自己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第265章 丧心病狂 “你没事吧?”邹落梨再次问了一遍。 孙尚玉眼圈通红的颤声道:“我没事,多谢娘娘关心。”她看了看那边的青燕,又看了看已经过来的紫燕,眼泪就簌簌的流下来:“娘娘,我实在想不到自己会得罪什么人,是什么人如此的丧心病狂!” 到底是受了大惊吓,说到这里忍不住的哭了起来,紫燕过来抱住了她,哭着叫了一声:“小姐。” 主仆两人就抱头痛哭了起来。 那边冬香和萍儿见青燕已经安静了,她们赶紧过来了,冬香忙上前去轻轻拍着紫燕的背轻声安抚着。 邹落梨也极力安抚:“万幸的是你们主仆都未伤及性命,紫燕,你和青燕做的非常好,将你们小姐护的很周全,王府和老太妃那边都亏待不了你们。当然,你们受的伤没人能替代你们,这一点你们是要受些苦楚的,安心些,好好养伤吧。” 紫燕哭着点头。 她本就话少稳重,便是这个时候也没多说什么,若是换了青燕,只怕是早大哭大闹起来了 孙尚玉看样子也不想忍了,再次的哭着道:“娘娘,查出来是谁干的没有?”说着看见邹落梨犹豫了一下,便道:“娘娘莫要瞒我了,我知道肯定是有人专门做的,绝非是哪个下人无意不慎引着了火……莫要用这样的言语敷衍我,起火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喊,整个云溪苑都被人泼了火油!” 她大哭了起来:“真真是太歹毒了!这是要把我们一个院子的人都活活烧死!” 她一贯端庄,现在这幅样子倒是真的很少见。 邹落梨道:“事情自然是会查清楚,也没人会隐瞒什么。昨天晚上那么大的火,整个青州城都惊动了,布政使、按察使两处衙门都派了人来,臬司衙门甚至还调了卫所的兵将来帮忙灭火。这岂能隐瞒?便是京城那边,想来过不了两天也会知道。” 说着她盯住了孙尚玉。 孙尚玉的哭声一顿,人也明显的僵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将脸往内扭假装擦拭眼泪,估计是快速思索了一下,转回来脸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了委屈和哭腔:“求王爷和娘娘一定要给我做主。” “知道了,你安心好了。让医官检查一下,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去青竹园吧,那边庭园小了点,不过好在安静,离老太妃的正房院也比较近,暂且在那边住着,等王府修缮过了之后,在选更好的。”邹落梨说着,吩咐了冬香一句:“你去找婆子,马上带人去打扫青竹园。” 冬香躬身出去吩咐。 “多谢娘娘体恤安排,多谢娘娘。”孙尚玉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青燕和紫燕都受了伤,我也会派几个人过去暂时照顾你的,等几天一切安定下来了,你自己在选人。”邹落梨说着道:“我去别处看看。” 孙尚玉忙起身行礼。 邹落梨从屋里出来,看见齐王正在询问几个侍卫情况,她就在医所里转了转,看看有没有忙不过来的情况。 医官和郎中们很多,其中有一部分是城中各处医堂的,暂时借来帮忙,人手倒是足够了。邹落梨顺便也看了看各人的受伤情况。 重伤两个,轻伤就多了,五六个轻伤,还有十几个轻微伤,就是烫伤烧伤了手臂,头发等等的。 药材也足够,官府出面从城里的药铺里采购药材,动作还是很迅速的,各个药堂医家的烫伤膏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她转了一圈,看见一切都还算是井井有条忙而不乱,这才放了心。 出来的时候,齐王已经等她半天了,见她没事了,两人依然出来上辇,来正房院探望老太妃。 “根据那几个侍卫说的情况,应该是有人冒充了是老太妃那边的下人婆子,给孙尚玉送些储雪的罐子,还说是孙尚玉自己求老太妃的人帮她存的,夏天做果酒用的,辰时一刻送过去的,那时候已经马上就到了锁院门的时间了,守门的婆子怕耽误了她们没法及时出来,耽误了自己下值的时间,所以没检查就让进去了。” 一上车,齐王就跟邹落梨说道。 邹落梨问道:“那些罐子里装的其实是火油?” “是的。而且其中两个婆子是赵曦月那边的人,云溪苑守门的婆子就认识,连名字都叫得出来。”齐王说到这里冷笑:“可见,赵曦月是偷着准备了不短的时间,各个细节都安排的如此周密。” 邹落梨蹙眉。 齐王道:“她原本是个跋扈的爆炭性格,又从不善于隐忍,这一次突然这么忍耐,私底下暗暗的准备这些东西,府里头所有的人都疏忽了。连那么多的火油是怎么进府里来的,守门的人如何就让进来了,这些都要细细的查。” 邹落梨有些担心:“在皇帝那里,这事会不会连累你?” 齐王摇头:“不会,我是受害者。现在查这起纵火案子的是布政使和按察使的人,牵扯到我,他们必然不敢掉以轻心,必然是会查个清清楚楚。赵曦月虽然是定边侯的女儿,但他们既然在青州为官,更加惧怕的当然是我,绝对不会被定边侯买通——再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府里烧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也不敢徇私枉法。” “这案子只要查,就简单的很,肯定能查清楚。赵曦月放火的经过是很周密的,但她并没有做任何缜密的遮掩举动。”齐王说到这里再次冷笑:“她依然仗着她父亲的身份,还肆无忌惮的,以为这事也没什么。” 赵曦月那样的出身,惯得确实无法无天的,以为天塌下来她父亲都能给她顶住。 这一次,倒要看看定边侯怎么给她顶。 “孙尚玉怎么样?”齐王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句。 邹落梨便将情况说了说:“青燕伤势最严重,且还是伤在脸上,刚刚是才醒来,猛地看见了她自己的伤口受不了,所以情绪失控。” 齐王无语,摇了摇头。 车辇来到了上房院,这边大约有五名侍卫守着,还有莫七派来的十几个太监,门里门外的站着,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第266章 气吐血了 齐王和邹落梨从车辇上下来,侍卫们过来行礼,齐王问了一句:“老太妃这边如何?” “很安静,一切如常。”侍卫道:“有些婆子想要出去打探消息,臣等便说外面火势还没有全部熄灭,出去了容易有危险,没让她们出去。” 齐王点了点头,估计这话是薛晨让侍卫说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盘算了一个主意。 夫妻俩走了进来,到了内院的时候,姜嬷嬷带着几个嬷嬷和丫鬟急忙的出来迎。 “奴婢参见王爷,参见娘娘。王爷,娘娘你们都还好?哎呦老太妃急的不行了,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担心王爷的很。” 姜嬷嬷站起来之后,便是一串儿的话不停的说着,表示着老太妃多么的担心王爷。 “老太妃如何?”齐王问道。 姜嬷嬷忙道:“老太妃没事,只是太担心王爷和娘娘了,还有孙姑娘那边如何……” 她还想问,但是王爷和娘娘根本不想回答她,已经进了屋子了。 屋里,老太妃听见禀报,已经从内室出来了,雪云搀扶着她,夏妈妈跟在后面,连不常见到的安怡也在这边。 宋医正依然是和平常一样站在外屋,只是今天情况不同,他带了两个医官守在这边。 “拜见太妃,太妃您可安好?受了惊吓吧?”齐王和邹落梨行礼。 老太妃也是忙忙的打量着他们,看见两人平安无事就做出大大的松了口气的样子,在雪云和安怡的搀扶下过去坐在了椅子上,叫他们也坐下。 “怎么回事啊?昨天的火势那么大,到底是怎么就起了火?这边的婆子想出去打听打听,说是门外面守了好些的侍卫,不让出去!”老太妃声音短促,气息依然不匀,看样子风寒没有全好,但是应该也有些气愤。 侍卫不让她的人出去,她觉着王爷趁机软禁她了? 邹落梨去看齐王。 齐王面色平静,眉头轻蹙带着忧虑道:“不让婆子们出去,是因为火势比较大,即便天亮之后,各处依然有些火苗子未救熄,没有着火的房院的人都不让乱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老太妃闻言脸色有些变,道:“到底怎么回事?火那么大,可是……可是有人放火?” 她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这样问了出来。 齐王一点没有遮掩的打算,点头:“是有人放火。” 听见他如此回答,老太妃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眼中已经有了了然,显然她心里清楚的很,谁是纵火犯。 齐王继续道:“一来昨天火势太大,整个青州城都惊动了,官府派了衙差,也请调了卫所的兵丁来帮忙灭火,这事闹得太大了,不用几天必有各种猜测及其流言传出。” 老太妃应该是还不知道详细的情况,所以齐王说的这些她都没想到,越听脸色就越难看,甚至还有些紧张起来。 齐王还在继续说着:“二来,昨晚上的伤亡太大了,烧死了七、八个人,严重烧伤的现在有两三个……” 他说到这里故意的一顿。 老太妃惊得脸上肌肉都跳了一下,又惊又吓的抬眼看他:“这么严重?!” 齐王看似有些愤然冷笑:“这是初步的统计,现在云溪苑都还没有开始清理,谁知道底下还有多少人!”他看着老太妃道:“太妃,即便儿子贵为王爷,但府里头死了这么多的人,那也是要给皇帝、给百姓交代的!我这一次能不能全然无责都未可知,那纵火之人,就是我也要查个清楚的!” 他盯着老太妃,一字一顿的说道:“何况,昨晚上火势大的还有紫萝洲,那纵火的人还想烧死我!” 老太妃腮帮子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着,她用力的咬着后槽牙,那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面前的地上,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姜嬷嬷和夏妈妈都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过了半天,老太妃才问道:“昨晚上看着是云溪苑那边的火势最大,尚玉……尚玉那边情况如何?” “脸烧毁了。”齐王道。 邹落梨心中惊讶,但是从齐王说话的语气上,她已经听出来了一些,好像是盘算着什么,她低着头假装找手绢。 “什……什么?!”老太妃的声音震惊,嗓子眼咕噜了一声。 “丫鬟的脸烧毁了,孙表妹倒是没事。”齐王看着老太妃,不等她这口气松下来,就接着道:“孙表妹没事,但是赵表妹却奇怪,一大早的上车回济南了。” 老太妃刚缓下去的这口气又猛地升了上来,一下子眼睛睁得偌大,又惊又气又急,嗓子眼再次咕噜了一声,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人也瘫了下去。 “太妃!老太妃!” 顿时屋里就乱套了,好几个人惊叫着冲上去搀扶。 “快扶老太妃进屋躺着!” “啊,宋医官!宋医官快来看看!” “老太妃,老太妃!” 屋里乱叫成了一团,齐王和邹落梨都站起来了,但是他们俩并没有上前,因为一瞬间围上去的人很多了。齐王等着大家乱叫的都歇一口气的空隙,说了一句:“扶进内室,让医官看看。” 安怡和雪云忙将老太妃扶进了内室,宋医正带着两个医官也慌慌忙忙的跟着进去查看情况。 气急攻心而已。 邹落梨心里很清楚,因此并没有往上凑,和齐王跟着进内室,站在门口这边看着慌乱的众人,医官们一会儿掐人中,一会儿按虎口,丫鬟嬷嬷们叫着端水,夏妈妈在那边亦是受了惊,突然也歪在了榻上,引得丫鬟们又是几声尖叫。 乱了好一会儿,经过一番抢救,老太妃幽幽的醒转。 一醒来还惦记着刚刚齐王说的话,颤巍巍的问着:“曦月……曦月呢?曦月去哪儿了?” “太妃,您就别操心这些了!”姜嬷嬷急的说着。 “赵姑娘走了,奴婢早上的时候还想找人去问问赵姑娘有事没事,听外面守着的太监说的,赵姑娘回济南了。”雪云回禀。 老太妃被气的头一歪,又晕过去了。 第267章 不受连累 老太妃这就气吐血了?若是知道赵曦月那边甚至还冒充了她上房院的人往云溪苑中运送了火油,更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这样想着,齐王一脸关心的在旁边看着,催促询问宋医正,老太妃的情况如何。 宋医正和医官们手忙脚乱的治疗着,反倒是邹落梨看不下去了,上前让别再继续掐人中了,这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倒不如叫休息休息,不要强行的再次弄醒转她。 医官们连连点头。 夏妈妈和姜嬷嬷又不懂医术,现在当然是听医官们的,见医官们都听娘娘的,安怡在旁边也点头赞同,她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借此,邹落梨给老太妃诊了诊脉。 这也是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给老太妃诊脉。 老太妃不过才三十岁出头,原本应该是身体最康健的时候,只是落了一胎着实伤下了,接着又是中毒又是风寒的,一直就没消停,身体确确实实的亏损了,即便是治好,也不能和以前一样。 “宋医正,你给老太妃开些凝神静气的药吧,最近府里事情多,又牵扯赵姑娘、孙姑娘,老太妃必然心浮气躁,她的身体如今忌讳燥气,多喝些凝神的汤药缓缓。” 邹落梨吩咐道。 她自己不开药,却吩咐宋医正开药,自然是为了避嫌。 宋医正忙答应了,去开了个药方子。 老太妃再次的醒来。 “王爷……”她醒来之后便焦急,大口喘着气,叫着齐王到跟前道:“府里走水,说到底也是王府自家的事。若是下人用火烛不慎引燃的,这么大的祸事,下人必然活不了,倒显得王爷不恩慈。若是真的是谁纵火,那更是家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王爷还是要快些叫人去将往京城报信的人拦回来。各处官府官员们,您也要亲自打招呼,让左右长史去!跟他们说事关重大,等查清楚了在上报亦不迟……” 姜嬷嬷顺着老太妃的胸口。 齐王叹气道:“不是儿子不想将此事压下去,实在是无能为力。适才儿子没说完。臬司衙门请调了兵丁前来帮助灭火,太妃您是知道的,哪怕是动用了一个卫所的兵丁,都是要用虎符的,要上报兵部。” 他看着老太妃:“青州城是我的藩地,又是我这里用兵,即便是救火,兵部的人也必然不敢不上报给皇上。此事我可不敢拦着。”他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摇头:“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彻查的。” “太妃,您身体弱,这些事情就别操心了,等好了再过问吧。”邹落梨这边还在安抚老太妃,和王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老太妃听不进去安抚之言,齐王说的话已经叫她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又气又急又紧张,气息虚弱又急促,快喘不上来气了。 “太妃,您也别着急了,落梨说得对,您还是好好养身子吧。”齐王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着急也没用。本王亦是很着急,想了无数的办法,可有些事情显而易见,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 他也安抚两句,但却又将老太妃的希望掐死,叫她着急。 老太妃嗓子眼又咕噜咕噜的。 姜嬷嬷急的轻声道:“老太妃,您歇歇吧……” 夏妈妈看见这幅样子也急了,忙道:“王爷,娘娘,老身无礼多句嘴,还是请老太妃休息吧,她这样子撑不住。” 齐王和邹落梨自然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点头也跟着劝:“是啊太妃娘娘,您还是休息吧。” “那怎么办?那此事怎么办……”老太妃被扶着躺下,却还在焦急的问着。 齐王道:“此事官府已经来人了,我会让长史司的人配合他们,他们查案子期间,长史司的人亦会一直跟在旁边,如果查出来什么,咱们当然会马上知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但咱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官府真的查出来了什么上报朝廷,我也只能确保他们不会瞎报,实话实说,其他的我也做不到,也不敢去做。” “毕竟这事闹得太大。”他最后说道。 老太妃颓然的躺下闭上眼睛。 确实,这事闹得太大了。 火势太猛,官府的人怕王爷有意外,所以慌张着急之下动用了卫所的兵丁,而一旦动用兵丁,必然要报至给皇帝。所以无论怎么说,这事也没法隐瞒。 老太妃闭上眼睛半天没说话。 齐王便和邹落梨一起行礼:“太妃娘娘,您好生歇着,我们就告退了。”说着转身往外走。 都已经走到院门口了,姜嬷嬷又追出来:“王爷!老太妃请您回去,她还有一句话跟您说。” 齐王看了看邹落梨。 邹落梨点头:“王爷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齐王便转身回去了,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又出来了,过来牵了邹落梨的手一起往外走。 “老太妃跟你说什么?”邹落梨问道。 齐王微微一笑:“老太妃把话挑明了。说赵曦月一直住在王府,纵火的事情如果查出来是她做的,老太妃有管教不严之责,她受了牵连,作为儿子的我也无法独善其身,她有什么样的罪过,都需要我这个儿子承担。” 邹落梨惊讶的道:“居然威胁你?!”她问道:“皇帝会牵连你吗?” “我跟她说了,赵曦月是早有预谋,暗中谋划了很长时间,外表倒装的一直养病,可见居心恶毒。且云溪苑烧得精光,是因为赵曦月派婆子伪装成老太妃的人,骗了云溪苑守门婆子,将火油运进去倒在了内院周围,这也是火起来之后孙尚玉脱不了身,内院伤亡惨重的原因。” 齐王说着冷笑:“她威胁我,我亦会叫她清楚威胁我的下场。她若是因为怕受连累而继续袒护减轻赵曦月的罪责,那么可能连她自己都彻底搭进去!” 邹落梨问道:“老太妃怎么说?” 齐王又是微微一笑:“她又给气的吐了一口血,让我出来了,她需要好好想想……其实这事于她而言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只有和我站在一个立场,指定赵曦月的罪责,才是不受连累的万全之策!” 第268章 是个大祸害 紫萝洲的房间没有受到波及,但是外面烧得也是一片狼藉。 齐王和邹落梨回来看了看,邹落梨的意思,叫人收拾收拾外面,依然住在这里。 但齐王是受不了这个委屈的,让邹落梨和他一起暂时在外府正殿的寝殿这边住,另外叫人收拾紫薇殿。 紫薇殿,是后宅最大的一处庭园,齐王正妃住的地方。 之后的几天,邹落梨忙得不可开交,主要是抚恤下人,失去性命的,每人按照二十两丧葬银子的规格下葬,另外每个人还有五十两抚恤银子,这银子有亲眷的就给亲眷,没有的就按照亲疏关系,给关系最近的亲戚。 孙尚玉也入住了青竹园。 青燕紫燕的伤势都不轻,每天要换药,尤其是青燕,换药就是揭皮带肉的,惨叫声能掀翻了屋顶。为避免影响了孙尚玉,又专门安排了一处小院子给两人居住,等病好了再说。 青燕脸受伤严重,就看孙尚玉能不能不嫌弃她了,若是不嫌弃还能回到小姐身边,但若是嫌弃,怕是就回不去了。 邹落梨又让嬷嬷现寻了几个丫鬟去照顾孙尚玉。 张绮月当天也过来正殿请安了。 她除了受了些惊吓倒没有其他的损伤,知道这场大火是赵曦月放的,也是吓得脸色煞白,估计是想起以前了,以前是赵曦月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可是她自己,幸好那时候赵曦月还没有这么疯。 这么一想,赵曦月真真是个祸害,府里住的这些人,张绮月、孙尚玉,还有侧妃娘娘,甚至老太妃,都曾经让赵曦月看不顺眼,咬牙切齿的痛恨过一段时间。 张绮月将这话跟邹落梨说了,邹落梨只能苦笑。 接着几天,先是曲家来人询问情况,接着栖霞的褚宁伯府也听到了消息,忙忙的派人来问,知道张姑娘没事,也没有牵扯到这总纵火案子中去,褚宁伯府那边才算是松了口气。 也果然如齐王说的,官府衙门的人这几天忙得不行了,天天往王府跑,长史司辖下的整个审理局一共十几个人,几乎跟这些衙门的人要住在一块儿了,贴身跟随。 纵火的痕迹非常明显,火油还浮在水面上厚厚的一层呢!另外人证一大堆,物证也是遍地都是。 云溪苑火势更烈,而且从里到外都被浇了火油,可见纵火的目的就是烧了云溪苑和里面的人。至于紫萝洲那边,倒更像是顺手点起来的火,紫萝洲戒备更严一些,便是外院也没有火油的痕迹,应该是没机会在这边浇火油,只是大门和侧门堆了些干柴树枝,火势一起来,将门引燃了,以至于里面的人暂时受困。 从门房到巡夜的婆子,都看见了赵曦月那边的丫鬟婆子们,抱着坛子的也不少人看见,很多人证明。所以纵火案子很快就查清楚了,各种证据指向的,就是赵曦月。 赵曦月在起火的第二天早上慌里慌张的跑回济南,这就是做贼心虚。 官府查问,赵曦月为何要对云溪苑放火,下人不好将府里小姐们的一些恩怨说的太详细,只能说赵曦月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暴躁,砸了她自己的厨房,还要烧了云溪苑的厨房,各处的库房大闹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些,都成了证据。 三天时间,官府就查清楚了,和左右长史一起,将案子的经过来报给齐王。 此事伤亡重大,官府不敢怠慢,已经派人将人证物证留存,一方面来人告知齐王,另一方面,已经派人进京,将案情禀报刑部和大理寺。 齐王点头。 禀报完毕,长史司的官员和布政使的官员告退出去,长史司辖下的工正部官就上前回禀:“王爷,府里烧灼过得地方需马上修缮,尤其是云溪苑,已经是烧得一点不剩了,臣是现在就派人开始先将残砖瓦砾收拾出来。” “不急。”齐王将手中的卷宗放在桌上:“虽然案子查清楚了,但是此事重大,现场就先那么放着吧。” 工正官就道:“过火的地方都不收拾吗?紫萝洲门口一片,还有零零碎碎被火星子波及的,也有不少地方,若是就那么放着,一来太难看了,二来雨季就要来了,若是一下雨,地上到处都是泥巴,行走都困难。” 齐王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便有点不耐烦,正要说他两句,不过想了想,又算了。 工正官,掌缮造修葺宫邸、廨舍。这是他的职责,多问两句也是应该的。 于是道:“这样吧,除了云溪苑和紫萝洲,其他的小地方就先修缮着,所有的花费都记下来,到时候一总儿找定远侯要。” “是。”工正官躬身退下。 莫七正好进来,在门口遇上了,躬身行礼笑着道:“苏大人。” 工正官叫苏东,笑着点点头:“莫公公。”出去了。 齐王看见莫七进来,不等他先说话已经吩咐道:“伤亡的人,抚恤丧葬花了多少银子,全都记下来,这些钱找定远侯要。” 殿内还有薛晨,齐王转头对他又道:“另外,拿我的印鉴去账房,领些银子出来,你亲自给当天晚上出了人来救火的各个衙门送过去,算是感谢。” 薛晨道:“兵丁那边呢?王爷若是给兵丁银子,怕是有些敏感。” “直接给按察使大人,叫他往下发。人是他借调来的,自然该他赏。”齐王道:“这样总不至于敏感了吧?” 薛晨答应着,和莫七一起去了。 亦是第三天。 下午,定远侯来了。 从青州府到济南府,马车就算是跑得快,也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可见,应该是赵曦月才到家,说明了情况之后定远侯便知道了严重性,不敢怠慢的马上来青州王府。 齐王已经回到了寝殿。 他前脚回来,冬香后脚就跟着进来禀报,说定远侯来了。 齐王听见了冷哼了一声,道:“叫薛晨去吧,领着侯爷去云溪苑和紫萝洲看看,然后把这几天查案子的详细情况,人证物证的都给他看看,免得他还抱着来跟我打马虎眼推卸责任的想法,我懒得跟他周旋废话。” 因着这边是外府正殿,其实在外面禀报的就是莫七,莫七在门口听见了王爷的话,忙提声说了一句:“侯爷求见您呢,在外面都跪下了!” 第269章 打马虎眼 齐王听了着实有点恼,跑出去道:“跪下怎么了?本王这气还没消呢,爱跪就跪着!” 邹落梨在寝殿内听见了,忙跟了出来,看见莫七被王爷的恼怒吓得后退连连答应着,但是又犹豫为难的样子,便上前笑着道:“四郎,生什么气?我倒有个主意。” 齐王扭头看她:“什么主意?” 邹落梨示意莫七先候着,拉着齐王回殿内,道:“侯爷来无非是给赵曦月收拾烂摊子的,赵曦月不知道厉害,但是定边侯知道。以他的为人,你想想他会怎么办?” 齐王早想到了:“肯定背地里动手脚啊!我已经吩咐薛晨了,按察使衙门查的卷宗我们这边留一份,派了薛靖去催衙门快点进京上报,一路上也会护送。人证那边也派人保护了,他未必有机会动手。” 齐王说到这里看着她:“你还有什么主意?” “我想,倒不如让他动手。”邹落梨道:“你也装吐血,表现的越严重越好,而老太妃那边,是真的吐血了,不用咱们去跟姜嬷嬷交代,这些人就会跟定边侯说,定边侯看到这件事把你和老太妃都气病了,肯定着急,会想尽办法推卸赵曦月的责任。只要他做的多,那么把柄就多,咱们抓住了,就是整治他的好机会。” 顿了顿,邹落梨继续道:“即便是一次整不倒他,这件事肯定也会给皇帝种下印象。且老太妃的身体不好,以防她暗算咱们,说咱们不孝,就这样告诉皇帝,老太妃之前身体已经彻底好了,但因为这件事又病重了。今后即便严重到什么程度,也都是这件事的由头。” 齐王想了想道:“你给老太妃诊了脉,她难道好不了了吗?” 邹落梨摇头:“也不是,但身体确实没法恢复到从前了。” 齐王又想了想,点头:“好吧。”他如此勉强,主要是不想装病,觉着太过示弱。 他于是去跟等在外面的莫七说,还是去请侯爷过来。 屋里,邹落梨开始准备,原本想找些动物的血,但着急之下哪里去找?想了想其实吐血并不需要太过夸张,一张嘴就是一大口血,一般情形下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只要装咳嗽的时候,咳出来的唾液中带着血丝就可以了。 她拿着刀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齐王进来了,看到忙跑过来:“你干什么?” 邹落梨笑:“一时找不到血或者像血的东西……” “有我呢!你怎么这么傻?”齐王嗔了她一句,抓着她拿刀片的手就往他自己的胳膊上划去。 邹落梨没想到他说着话就这样,慌得忙叫了一声:“哎呀,不用太多,别划太深……” 也幸好是抓着她的手随便这么一划,她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所以划得不深,出了些血。 邹落梨一边嗔怪一边忙用瓷瓶将滴出来的几滴血装起来。 “够了够了。”看见齐王还想多挤出些血来,邹落梨忙道:“只要咳嗽的时候带些血丝就行了。” 她拿了手绢出来,用手绢将他的伤口按住,叫他去床上躺着。 为了装的像一些,还给他的嘴唇上擦了些粉,显得嘴唇苍白。 一切准备就绪,莫七也带着定边侯来了。 “王爷万安!”定边侯刚进门口就叫了起来,左右的看着,见莫七走到内室门前做出请的姿势,示意自己进去,他忙进来了。 一进来看见王爷躺在床上,侧妃娘娘肃立在床前,他还愣了一下,才忙跪下道:“臣叩见齐王殿下,叩见侧妃娘娘。” “起来吧。”齐王缓缓的从床上起来,有气没力的说着,一边说一边咳嗽:“莫七,给定边侯看座。” “臣不敢!臣是来请罪的。”定边侯一边说着一边抬头觑着床上的齐王:“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曦月那丫头惊慌之下竟然抛下王爷和老太妃回去了,实在是太过没出息……” 听他这样说,齐王和邹落梨心里同时冷笑。 定边侯是狡猾的人,他当然不可能不打自招。即便是赵曦月的举动已经非常明显了,但是他也绝对不会承认。 而他急吼吼的过来,显然是查探情况的,看看赵曦月留下的证据有多少,能快速的抹掉多少。 “咳咳咳!”齐王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唇边咳出来一些血丝。 “王爷!”邹落梨惊叫了一声,忙用手绢去擦拭——所用的手绢,就是刚刚按伤口的手绢,一边擦拭一边轻声说着:“王爷,您还是多休息吧,不要说话不要动气。” 扶着齐王躺下。 齐王有气没力的摆手,断断续续的说着:“定边侯……叫薛晨……” 邹落梨轻声的答应着:“知道了,臣妾会叫薛统领招待侯爷的,您放心,休息吧。”她轻轻的给齐王盖上被子,又将帐子放了下来。 定边侯站在那边觑着眼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邹落梨放下了帐子,低头看了看手绢,手就微微颤抖起来,眼圈都红了,忙将手绢收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定边侯的注视下。 她低着头定了定神,这才抬起头来,轻声道:“侯爷,自从府里起火之后,王爷的身体就一直不适,咱们出去说话如何?” 定边侯自然是连连点头:“好,是。” 躬身先出去了。 邹落梨跟着出来,到了外殿,满脸忧郁的叹了口气。 “侧妃娘娘,王爷没事吧?”定边侯想了想,问道。 邹落梨点点头:“应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了而已,缓过这口气就没事了。当然,要缓过来也没那么容易,堂堂王府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实在太过肆无忌惮了,这叫王爷如何能平得了这口气!” 定边侯犹豫了一下,道:“曦月回济南是因为她母亲的寿辰快到了,所以没想那么多。只是她太不懂事,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没跟王爷说清楚,臣已经骂过她了,不该如此的,倒显得无情无义。那孩子单纯,也没想到这事多严重。不过,王爷平常里那般健硕的,今次竟然气成了这样?” 还在打马虎眼。 邹落梨惊讶的看着他:“听侯爷这么说,好像还不知道情况?”她变着脸道:“现在不止是王爷,老太妃亦是病上加病,气的吐了血!” 第270章 真的怕了 定边侯脸色微变,还在想怎么推卸。 邹落梨淡淡的道:“之前老太妃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王爷和我去探望的时候,老太妃气吐了血,我们是亲眼看见了,王爷担忧过甚,也病倒了。” “那臣先去探望一下老太妃?”定边侯忙道。 “先不忙,走水的事情须得跟侯爷说清楚。”邹落梨看着定边侯,清楚说道:“王府平常戒备森严,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侯爷看样子是一点不清楚?” 定边侯低着头琢磨着,没接这话。 看他这幅样子,是想要含糊混着,怎么着都不承认了? 邹落梨心里冷笑,直接给他揭的明明白白的:“看侯爷的样子,赵姑娘回去是没有跟家里说实话了。原本我也不想当这个坏人,这些话我也不想说的,但是现在王爷和老太妃都病了,这话我不说没人说,若是再让侯爷这幅懵懂的样子去老太妃面前,我怕她老人家更气的再吐几口血!” 定边侯脸色难看至极。 邹落梨冷冷的道:“一会儿让薛统领带着侯爷去看看府里被烧的情况,你也就知道了情况多么的严重。当天晚上已经惊动了城里各处的衙门,臬司衙门老远看着火势太大,就忙从卫所那边借调了些兵丁来残余灭火。侯爷应该清楚,兵丁调动是需要虎符的,而只要动了虎符,就一定要给兵部汇报情况。” 定边侯终于忍不住了,张了张嘴想说话。 但是现在邹落梨不想让他说了,继续冷声道:“至于为什么火势能那么大?侯爷去看看也就知道了,即便是过去了几天,地上的污水还是有的,就算是过几天太阳大把污水晒干了,但地里头的火油是晒不掉的!” 终于,定边侯脸色大变的抬眼看了看邹落梨。 邹落梨终于恢复了忧郁,声调也降了些,叹了口气道:“王爷年轻,原本很健康的,为什么这一次会如此突兀的病倒?就是因为担心火油。火油乃是朝廷的禁品,现在王府出现了如此大量的火油,王爷岂能不受连累?!不瞒侯爷说,这几天藩司衙门和臬司衙门的人快要把王府查个底儿朝天了!” “娘娘,”定边侯真的忍不住了,急忙的道:“娘娘您说这些是何意思?” 邹落梨冷笑:“我是什么意思?” 她站了起来,在殿中来回的踱步,斜睨着定边侯:“侯爷,赵曦月在王府发生火灾的第二天就匆匆回济南,你是一点都没有怀疑吗?府里被查了个底儿朝天,各个人证物证都指向了她!” 她盯着定边侯:“是赵曦月放的火!” 定边侯大惊失色! 当然,这种表情十分里头有七八分是装的,因为他早知道情况了。 提高了声音叫道:“娘娘!这话您可万万不能乱说啊!曦月不过是个闺秀小姐,哪里有那样的能耐?她不过是凑巧走水的那天回济南了而已,臣这不是为着这个特别来解释吗?” 邹落梨盯着他一字一字的道:“此事我岂能胡言乱语?当然是有证据了,大量的人证物证都清清楚楚的。侯爷一时不能相信我也理解,只是要告诫你,去老太妃面前就莫要这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我担心的是老太妃的身体,她若是再被气得吐血,侯爷吃罪不起。” 说着道:“莫七。” 门口候着的莫公公忙进来躬身:“娘娘。” “带侯爷去找薛统领吧,请薛统领带着侯爷去内宅,过火的几处都看看吧。”邹落梨吩咐道。 定边侯便躬身,跟着莫七出去了。 邹落梨冷笑了一声。 齐王便从内殿出来了,道:“这家伙居然还想蒙混过关,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邹落梨忙道:“四郎,你要不要再叮嘱一下薛晨?叫侍卫们一定看好了那些证人。” 齐王道:“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叫薛晨领着定边侯去转转,也是叫他看清楚定边侯的意图,薛晨明白这么做。” 他又往内殿走:“尤其是那几个卖火油的,是朝廷的通缉犯,和赵曦月的人没有关在一处,分了四五个地方,定边侯就是想杀人灭口,找点他们也得费些功夫。” 听他这样说,应该是准备的很充分的,邹落梨也就放了心。 再说薛晨,领着定边侯在府里走了一圈,尤其是去看了看已经烧毁了的云溪苑,和虽然不严重但原本是齐王殿下和侧妃娘娘住的紫萝洲。 定边侯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额头上的汗就没停,不停的用袖子擦着。 “证据都被官府收去了,连这地上的土都刨了两筐子带回去。”薛晨跟定边侯说着:“蓝袖馆所有余下的下人,现如今都在官府看押。” “蓝袖馆,是曦月住的地方?”定边侯忙问道。 薛晨看了看他:“是啊,正是赵小姐原本住的庭园。”他还停顿了一下,道:“侯爷不会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吧?” “真相?真相是什么,官府怕也没查清楚呢吧?”定边侯脸色难看,声音也有些尖锐:“薛统领就敢肯定什么是真相?” 薛晨盯着他道:“侯爷,我倒是真的能肯定。因为官府查的时候我侍卫营就一直跟着,满院子都是证据,官府已经查的清清楚楚,这会儿已经上报朝廷了。” 定边侯一到青州府,马上叫人去找留在这边监视王府的赵信询问详情。 赵信禀报,王府走水之后,他马上就派了人暗中查,但是到底不能堂而皇之的进王府,从外面查的话,就没那么快速和清楚。 所以只知道官府出动了,但并不知道这么快已经查清楚了,并且明明白白的认定是纵火案,纵火人就是赵曦月! 定边侯又急着来王府打探情况,所以现在听侧妃娘娘和薛晨直接都说是赵曦月干的,可见确实证据确凿了。 定边侯心中又是懊恼又是害怕!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听了薛晨的话,定边侯不能在多说其他的了,说多可能就错多。 他请薛晨找人带他去上房院,求见老太妃。 第271章 如何隐瞒 往上房院这边走,也看到了一些过火的痕迹,这些地方全都没收拾,就这样露着。 定边侯心里盘算,不能就这样不管,得想办法让王府快点将烧毁的地方修缮起来。万一京城的皇帝已经得到了消息,派人来查看的话,那这么惨烈的情况,只会加重后果。 但是,齐王又不是傻子,他当然是专门晾着这些地方不修缮,就是为了叫京城来人看看的。 所以得私下找找人了。定边侯一路想着到了上房院,由丫鬟带领着进了屋里。 老太妃在床上躺着,定边侯只能跟着进内室行礼:“太妃娘娘。” “哥哥来啦?坐吧。”老太妃让姜嬷嬷将自己搀扶着靠在床头,看着定边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曦月回去怎么说的?” 定边侯稍微犹豫了一下,跟自己的妹妹说不说实话? 老太妃先是冷笑,接着叹气:“这边是清清楚楚的了,连谁去买的火油,怎么弄进府来的,怎么谎称是我这边的人,混进云溪苑倒油的,一串儿的证人全都拿住了。” 她忍不住又冷笑:“曦月真真是好汉做事好汉当,全然没有一丁点想着事后的隐瞒!” 定边侯额头上的汗珠又冒出来了,只能不在遮遮掩掩,问道:“是不是……已经一点瞒住或者转嫁给别人的可能都没有了?” “再也别想这样的事!”老太妃有了些气:“人证物证多的数都数不过来!我倒还想着能不能遮掩,叫姜氏和雪云她们几个多打听着,结果到处都是只是证据!” 她看着他:“嫁祸给别人,给谁?曦月烧的是云溪苑和紫萝洲两处,总不可能是尚玉或者侧妃她们自己烧自己?剩下一个张绮月,已经是要出嫁的人了,且她身边的下人最少,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这么大的火能放的过来吗?余下的还能有谁?总不能是我?” 定边侯急的忙道:“娘娘!您看您说的这叫什么……我这不是着急吗?想着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认了这个罪。火烧王府,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全家的脑袋都保不住。” “你知道就好。”老太妃冷冷的道。 定边侯焦急起来:“娘娘,您总得想想办法?曦月不懂事,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自然会狠狠的教训她,但现在事情已经出了,总得收拾残局?不然若皇上真的怪罪下来,我怕连娘娘也会被连累。” 老太妃再次的冷笑,正想说,你也不用什么都把我捎带出来。 但是还没说话嗓子眼一阵痒,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咳嗽的力气大了些,浑身就软了,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她喘了口气道:“我实在也是没精神,”她摇头:“不瞒哥哥说,这几天我绞尽脑汁想了很多,想着什么办法才能保住侯爷的爵位,保住曦月。可想来想去……” 又缓了两口气,喝了一口雪云端来的热水,才继续道:“想来想去,万万难做到,只能退一步,保住侯爷的爵位。” 定边侯大惊失色的道:“娘娘!您这话是说,曦月保不住了?!” 老太妃定定的看着他,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自己掂量!你觉着能保得住吗?就算是整个青州城各级衙门的嘴你都能堵得住,那王府这些人呢?王爷岂能善罢甘休?皇帝就这么一个弟弟,最怕别人说他兄弟不睦,影响了他圣君的名声!王爷不肯答应,你如何保?” “就没有……” 定边侯才说了三个字,老太妃示意自己还没说完,喘着气道:“还有虎符!如何隐瞒?王府着火映红了整个青州城,把城里官员们吓得屁滚尿流的去调了兵丁来救火,动用了虎符,调用了兵丁,如何隐瞒?!” 定边侯顿了顿,嗫嚅着道:“难道证据方面实在的……” 老太妃摆手:“这些你趁早别想了,跟你说了,我守在这里想毁灭一些证据呢,可那些证据多的满地都是!我都办不到,你晚来三天,还想办什么?” 提着气说到这里,胸口又是一阵的剧痛,一串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万万是不能动气说话了,摆着手示意定边侯退下,她躺下了。 定边侯看她亦不像是装的,看这样子确实是没法撑下去了,只能出来了,出来在院中又徘徊了一会儿。 内室,姜嬷嬷雪云等人服侍着老太妃躺下了,就有外面的丫鬟来禀报,说侯爷没走,在外面转悠呢。 姜嬷嬷估计他是还想多问几句,于是出来。 定边侯看见她出来,果然忙上前来问道:“太妃娘娘如何?” 姜嬷嬷叹气道:“之前好多了的,可这事一出,气的连续吐血,一下子又垮了。” 定边侯心情沉重,道:“府里头是不是全都知道,火是蓝袖馆那边放的?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姜嬷嬷给他福了福身,道:“老太妃的话侯爷刚才也是听见了,真真没有一丝夸张,那天奴婢带着几个嬷嬷亲自去处理,想把一些明显的证据给先隐瞒了,只是转了一圈,各处门房都说看见赵姑娘那边的人了,云溪苑那边的人也是直直的指认赵姑娘,人证没有二三十,也有十数个!” “孙姑娘的母亲也是侯爷的妹妹,原本都是一家人,若是能说通了孙姑娘也行,但是侯爷若是现在去看看孙姑娘就知道了,她现在恨得咬牙切齿呢!身边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全都烧伤严重,若不是那两个丫鬟舍命相护,侍卫们冲进火里死命救她,她真的可能就烧死了。你说说,赵姑娘下手太不……” 姜嬷嬷叹气,道:“确实是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定边侯的心愈发沉了,事情竟然这般的严重,竟然连一点回旋或者遮掩的余地都没有。 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心想还是先去找王府长史司的工正官,哪怕是多给他一些银子,也要想办法让他尽快的开始修缮王府。 先把这些惨烈的火后痕迹擦去了。 定边侯从内宅出来,去找工正官苏东。 第272章 灭口之计 上房院。 姜嬷嬷回到了屋里,老太妃就睁开了眼睛问道:“他又问什么了?”她支撑着想坐起来。 姜嬷嬷忙上前去搀扶,道:“还是问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老太妃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喘了口气,才冷笑:“养了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蹄子,闯了这么大的祸事,还想保她的命?真真是不知死活,保她的命,死的就是侯府全家!” 雪云端了一碗参汤过来,一边给她喂着,一边轻声问道:“娘娘,赵姑娘这一次真的是活不了了?” 老太妃喝了一口,又眯着眼睛盯着地上发了会呆,才道:“王府被烧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皇上,不给皇帝一个交代,他就会派人来查,只怕是不但要查失火的事,还要把这边的所有事情都查个清清楚楚……” 她最怕的是,自己的那些隐秘的事情被查出来,那可真的就大难临头了。 所以,不能让皇帝派人来查。 只要皇帝看了证据,相信铁证如山,那么就不会在多此一举的派人来查了。 所以,老太妃已经下定了决心,按照王爷的意思,这一次把赵曦月的罪定实了,让这件事尽快过去。 雪云想了想道:“太妃,侯爷性子强硬,事关他姑娘的性命,只怕他不愿意坐以待毙,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要不要再跟侯爷说说,或者找人看着点,别让他在府里做出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姜嬷嬷已经皱着眉头道:“侯爷亦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事关重大,他岂能不知?刚刚太妃娘娘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侯爷还能做什么?你不要在这里瞎猜,引的太妃猜疑侯爷。” 雪云顿时大惊的忙道:“嬷嬷!奴婢怎么敢引太妃猜忌侯爷?!您这话说的奴婢实在担当不起。”说着,她急忙的放下碗跪了下去。 老太妃却仿佛没听见她们两人的拌嘴,一边凝神思索一边喝汤,过了好一会儿不见汤喂过来,这才看了看,见雪云跪在地上,就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你说的也有些……” 姜嬷嬷原本已经将雪云呵斥的跪下了,这本也不是多常见的事情,心中正得意,却突然听见太妃这样说,顿时脸色难看。 老太妃皱眉道:“侯爷刚硬,从没给谁认输过,更何况是他一直针对的齐王。”她又冥思苦想了一会儿,道:“雪云说的对,如今情形于我不是很有力,此事需要小心应对才能安然过去,不然一个大意说不定真的被牵连了。” 她看向了雪云,道:“你派个两个人跟着侯爷吧,若是他做了什么不计后果的事,赶紧来回报。” 雪云赶紧答应:“是。”低着头不看姜嬷嬷的脸色,从屋里出来了。 一出来就长长的出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已经是一手心的汗了。她其实有点后悔刚才的建言,也已经知道,自己上一次说的话让老太妃晕过去,‘无意’帮了王爷,这让姜嬷嬷生了疑心。 雪云心里暗想着,今后一定要加倍加倍的谨慎小心!千万不能被察觉了半点端倪! 外府。 定边侯走的是另一个门,他的小厮在正殿那边候着,他出来之后倒没见到人,顿时就有些怒气,询问了一个太监工正司怎么走,刚要按照指的路去找,他的护卫就过来了。 “侯爷。”护卫上前行礼。 定边侯左右看了看,见刚刚指路的太监已经走远了,急忙低声吩咐:“快去告知赵信,第一,命人马上回济南,凡是从青州府这边去的官员,只要是路过济南的,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护卫都惊呆了! 动了动嘴巴想问,所有的官员吗?不管是干什么的? 定边侯已经吩咐第二件事了:“第二,令他马上找到卖火油给姑娘的那几个证人,已经被抓了,所以要么在王府,要么在臬司衙门,”他眼睛眯着压低了声音:“找到了之后立刻灭口!” 护卫躬身:“是!”先答应了避免让侯爷觉着自己对他的命令有迟疑,然后才赶紧问道:“侯爷,您刚刚说的第一条,是所有的官员都杀了吗?还有第二条,若是人证在王府,该如何灭口?” 定边侯皱眉厉声道:“现在时间紧迫,青州城出去的官员众多,哪有时间慢慢查清楚他们做什么的?不管干什么的全都杀了!第二条,如果人证关押在王府,立刻报我!” “是!”护卫答应着,不敢怠慢的赶紧去找赵信了。 定边侯这才来工正司找苏东。找到了苏大人,软硬兼施的说了些话,又许了好大一笔的银子,足以让人心动的银子,终于让苏大人答应了,想办法尽快修葺云溪苑和紫萝洲。 定边侯从王府出来,为了不浪费时间,马上就让人先送了头笔银子去苏东的府宅中。 不过他并不知道,他从工正司前脚才走,后脚薛晨就到了,将苏东拿到了齐王面前。 苏东吓得不轻,只能不停的诉说自己被逼无奈,又猪油蒙了心,现在尚未铸成大错,磕头求王爷饶命。 齐王告诉他:“你只管找人做出修葺的样子来……”说到这里,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说完了,对苏东道:“这样你既能瞒着定边侯,让他以为你按照他的吩咐在偷偷修缮云溪苑,另一方面也能不真正动了云溪苑和紫萝洲那边。可听清楚了?” 苏东磕头:“臣听清楚了。” 齐王便道:“办好了,本王允许你安然辞官。若是办不好,让定边侯察觉了,你可是掉脑袋的罪!” 苏东连连磕头:“臣一定办好,一定办好!” 终于从王爷这边退了出来,苏东真是欲哭无泪,定边侯固然不好惹,王爷更是不好惹十倍!这两个人还都如此的狡猾,让自己做的事情这般的难办! 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苏东苦着脸去了。 屋里,齐王并不是很放心,吩咐薛晨找手脚轻的侍卫盯着点他,若是发现不对劲,立马拿下! 薛晨领命去了。 王府里,看似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其实更加的暗流涌动起来。 第273章 皇帝的用意 青州城这几天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过后,位于城中的青白江江岸上,突然浮上来一具尸首。 被渔民发现了,急忙报告了官府,官府派人去查。原本以为是大雨引起的河水暴涨,这个人是不慎掉进水里淹死的,但仵作查验了尸首,发现是被人勒毙的。 很快便有人认出来了,此人是臬司衙门的牢头。 臬司衙门的人死在了外面,这也是很震动的一件事了,官员们赶紧命人详查。 就在发现尸首的这天晚上,齐王府被人闯入了。 闯齐王府的人有四个,府里头应该还有内应,尽管王府戒备森严,但还是被这几个人摸到了侍卫营附近。 后来被侍卫发现,呼喊捉拿,这几个人马上退了出去,他们似乎对王府的地形非常熟悉,很容易的走掉了。 王爷知道了大怒,让侍卫营去报告了官府,令官府贴出去海捕文书捉拿敢夜闯王府的大胆贼人。 海捕文书一贴出去,整个青州城都知道有坏人闯了王府。 闹得是沸沸扬扬的。 十天之后,宗人府员外郎来到了青州府。 一进城就听见了各种消息,王府被人闯入了,如入无人之境,原本安宁的城里头这几天也不断的出现命案,有人莫名的被打,有人莫名的失踪。 人心惶惶。 官府亦是焦虑异常。 王府,上房院。 老太妃斜倚在罗汉床上,邹落梨端坐在床边的一张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上,她们前面摆着一张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 屏风的另一边,站着一位身穿从四品官员服饰的人。 “从头到尾就是这样,夜里火势起来,王爷就派了人来我这边,将庭园重重围上护着,外面什么情况我一点都不知道。”老太妃淡淡的说完了,接过来雪云奉上的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间或咳嗽两声。 “原来如此。”宗人府员外郎姓傅,傅员外郎点点头,道:“老太妃受惊了,幸而王爷应对得当,才没有伤到您老人家。” “可不就是呢。”老太妃说了一句,但是这话音中似乎带着冷笑,听着倒像是反讽一样。 “太妃娘娘是想起来什么了?”傅员外郎感觉到了老太妃话音中的讽刺,便问了一句。 老太妃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坐在那边的邹落梨。 邹落梨便淡淡一笑,道:“傅大人,有些话老太妃不好亲口说,但你来到王府走一圈查看一番,应该就清楚的很了,还有官府之前查的卷宗,想来你也看过了,心里应该明白,这话让老太妃怎么说?” 老太妃对她这番话并不满意,皱起了眉头。 但是并没有反驳,只是示意雪云将自己身后的大迎枕在挪一挪,她靠的不是很舒服。 “侧妃娘娘说的是,臣是已经询问过一些人,也看过卷宗了。只是臣依然觉着奇怪,赵姑娘只是一介女流,还是未出阁的闺秀,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傅员外郎便也直接问了:“皇上命臣来,亦是为了让臣查清楚来龙去脉,并不只是想要知道是谁做的,还想知道为什么这样做。” 邹落梨心中冷笑,看了老太妃一眼。 老太妃脸上果然也露出一丝冷笑。 真是不出所料。 齐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被烧死了这么多的人,官府把纵火的罪魁祸首都已经查清楚报上去了,皇帝不去惩治纵火之人,却命宗人府官员来查纵火之人为什么纵火! 很明显,皇帝还想抓王爷的错处。 纵火之人为什么纵火?是受到王爷的错待了?是被王爷逼迫了?还是这王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总之,就是查查看能不能找到王爷的罪状。找到了,就连同王爷一起处罚。甚至可能,罚王爷比罚纵火之人还要更重一些。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后宅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足以惩罚王爷,那也没关系,将王府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在朝廷中公之于众,让王爷的道德被诟病,被贬低。 员外郎要查内宅的事,只能来内宅问。 老太妃是赵曦月的姑母,员外郎以为老太妃应该会为她的侄女说几句‘公道话’。 邹落梨心里冷笑着。员外郎不知道,这王府里唯一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正是老太妃! 所以老太妃怎么会让你在这里查问?为了不让你继续彻查,她都已经做好了牺牲她侄女的准备了。 她这边想着,老太妃已经说话了。 “曦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是她就是这么有能耐!”老太妃咳嗽着,气喘吁吁的——这也让她更显得怒气未消:“案子查清楚了,从里到外是怎么操作的,应该也是清清楚楚,借助了什么人,这些难道还要本太妃跟你说清楚吗?!” 她大声咳嗽起来。 邹落梨急忙的说着:“太妃!太妃您老人家保重身体,千万别动气!”起身过去坐在床边,又一迭声的吩咐:“姜嬷嬷,快令人去请宋医正!雪云,端杯水来,不要太凉。” 傅大人透过屏风纱幕只隐隐看见里面的人忙乱起来了,人影急匆匆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也混乱,有人从屏风后面出来奔向门口。 傅大人只能惴惴不安,嗫嚅着道:“老太妃保重……” 屏风里面一阵的折腾。 所有的人都有故意夸张的意思,所以老太妃咳嗽的叫人揪心,侧妃娘娘声音急促的叫人紧张,丫鬟嬷嬷们忙乱的叫人不安。 折腾了老半天,终于医正也来了,老太妃的咳嗽终于好转了些,侧妃娘娘也回到了之前的椅子上重新坐下了。 傅大人就不敢再说之前的那些话了,担心又让老太妃生气。 “傅大人,老太妃身体不适,你若是还有什么一定要问的,那就快些问了,让老太妃能歇着去,若是没有询问的了,就罢了吧?”邹落梨端坐着道:“王爷这几天也病着,听说你来了还撑着病体起来了,你若是不去拜见王爷,我也好快点过去回话,让王爷歇下。” 侧妃娘娘这话里不满的意思很明显,听着老太妃的病还真的挺严重的,若是气出个好歹,自己也吃罪不起。傅大人忙躬身道:“臣告退,臣这就去拜见王爷。” 第274章 不担污名 傅员外郎从正房院出来,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便看见侧妃娘娘的车辇出来了,车辇是有帘子遮挡的,倒可算避讳了,他忙上前跟着车走,道:“娘娘,老太妃的病情一直都这么严重吗?” “自然不是,老太妃年前确实病过一场,但过了年天气转暖之后便已经好多了,医官们都说已经大好了,无碍了。是因为王府走水这事,老太妃气的吐了几口血,医官说心、脉都气的裂开了。” “啊?!”傅大人吓了一跳。 车里的邹落梨微微一笑,她这还真不是瞎说,血脉血脉,吐血自然是因为血脉爆裂。她继续说着:“火是谁放的,整个府里头到处都是证据,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傅大人还一个劲的追着问老太妃,老太妃能不生气吗?她本就已经被气的不轻了。” 车外面傅大人忙解释:“臣也是奉命行事,皇上是想知道详情。试想赵姑娘不过是个闺秀小姐,怎么能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这话你该去问赵曦月啊!”邹落梨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顾后果,一般的闺秀小姐做不出的事,除了她自己还有谁清楚?老太妃如果知道,就不会事后气的如此严重了。” 傅大人想了想,侧妃娘娘这话虽然有狡辩之意,但似乎又很有道理,难以反驳。 “皇上如果非要知道赵曦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那就将赵曦月抓到京城去询问好了。看看是不是我们王府的人亏待了她,或者说虐、待了她!所以才让她做出这么激烈的事。” 邹落梨在车里不无讽刺的说着:“对了,王爷是赵姑娘的表兄,再怎么说也决计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至于要薄待赵姑娘;而老太妃是她的嫡亲姑母,更不会薄待这个侄女,这么说起来,倒只有我这个侧妃有这个嫌疑了。” 邹落梨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的语气来,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 傅大人在外面有点不安:“侧妃娘娘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原来皇上原来是不放心我!那么我就得请傅大人留步了,你现在还是别急着去见王爷了,还是先在府里转转吧,询问一下府里的下人,该问的都问问,看看平常里我是否薄待了赵姑娘。现在就问,免得拖延了时间,倒疑心我先警告了府里下人。” 邹落梨在车里说着,不等傅大人说话,已经叫道:“来人。” 车后跟着的孙嬷嬷就过来车窗边:“娘娘。” “你们带着傅大人在内宅转转吧,除了张姑娘住的飞霞苑,其他地方都可以去查看。孙姑娘那边原本也该避嫌的,但是这一次被烧的云溪苑就是她原本住的地方,她的丫鬟嬷嬷受伤泼重,应该是也有话要说的,你们多几个嬷嬷领着去,莫叫进内宅了,在外面传丫鬟婆子们出来问话。” 自顾自的,邹落梨就吩咐着。 傅大人并无此意的,一听急忙的道:“娘娘,倒不用如此,臣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内宅都是女眷的地方,臣哪里敢乱闯。” “谁让你乱闯了,不是叫人领着你吗?”邹落梨声音带着冷笑:“不去还不行了!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背这种黑锅,绝不担这个污名!孙嬷嬷,请傅大人去吧。” 车外面,孙嬷嬷示意了两个嬷嬷绕道前面挡住了傅大人的路,她躬身道:“傅大人,请吧?” 傅大人不得不站住了,讪讪然的道:“不是都问过了吗?卷宗中都问过了,我就不用去问了。” 孙嬷嬷道:“奴婢只听娘娘的吩咐,大人还是别为难奴婢了,跟着奴婢转转吧。您放心,奴婢们领着您,没人会说闲话的。” 另一个挡路的嬷嬷又补充了一句:“自打王府走水了之后,先是来救火的,然后天天来查案的,内府外府的到处乱走,早已经没什么规矩了,傅大人不用想那么多,您替皇上查案,行得正立得端!” 傅大人一个官员,倒被两个婆子挤兑的说不出来话,只能点头答应,跟着她们去内宅转转。 这一圈转下来,不但没听到王府谁亏待赵曦月的话,反倒听了不少赵曦月在府里如何跋扈,如何嚣张的事情。 赵曦月放火之前的一段时间,确实嚣张的过了头,得罪了不少的人,下人们被折腾的不轻,这一次起火又伤亡惨重,还累死累活的各处收拾,点算损失等等,主子们病了好几个,她们又累死累活的照顾,能有几个人保持着好声气儿? 所以傅大人问了一圈,全都是骂赵曦月的。 若是问起侧妃娘娘来,大家的态度就各有不同了,有些说好的,那是极好,侧妃娘娘为人善良,对下人们宽宥体恤,又大方容忍。 有些说不好的,也不会直接说什么不好,只含含糊糊的抱怨,隐隐提一提侧妃娘娘出身贫民,身份不高,府里的中馈掌不起来,又不敢得罪赵姑娘,所以规矩都乱套了。 傅大人听了听,对侧妃的抱怨主要是后宅的一些鸡毛蒜皮,说白了,就是没有维护一些已经有权利的人的利益,而后宅这些掌事嬷嬷掌事娘子们的利益,不过就是多管一些事,多得一些小钱罢了。 絮絮叨叨,听了好些这样的话。 邹落梨先回到了寝殿。 齐王穿着白色的棉布长衫,也没系腰带,在屋里正来回的转悠,看见她回来了,忙准备上床去,问道:“姓傅的来了?” “还没有。”邹落梨微微一笑,说了刚刚在老太妃那边的言辞,自己将傅大人逼着去询问下人。 齐王一听也冷哼:“果然不出所料,皇帝最想罚的人是我。” “肯定问不出来什么,满府下人现在最恨的就是赵曦月。除非傅大人胆敢栽赃,不然抓不到咱们的把柄。”邹落梨道。 “他不敢。这个姓傅的我还是知道些,大长公主的女婿,为人还算是正直。”齐王沉吟了一会儿,道:“皇帝派人来查我,估计也怕朝臣们会多心怀疑,所以派的是个名声比较好的。” 第275章 证据显示 冬香进来回禀,傅大人求见。 自打邹落梨暂时住在寝殿这边之后,莫公公带着一众太监们就避嫌了,平常里不来寝殿这边,只在前面正殿伺候。 只是一切都是临时的,偶尔的也会混乱,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了,谁想在也顾不上去整顿这些事。 邹落梨点头叫请进来。 冬香领着傅大人进来了。 寝殿内室和之前在老太妃那边差不多,只是屏风换成了纱幕,挂在内室月亮门处,王爷和侧妃娘娘在里面,傅大人在外面磕头行礼。 “去把薛晨叫来,还有左右长史,命他们候在外面。”齐王没有马上叫傅大人起来,而是先吩咐。 冬香答应着,出去先把莫公公找来,请他带着人在外面候着,王爷肯定会不时的宣人传话等等。 莫七叫人去找。 “傅大人请起。刚刚去见老太妃了?”齐王这才让傅大人起来。 傅大人忙道:“是。臣是先来王爷这边的,下人说王爷尚未起身,让臣先去拜见老太妃和侧妃娘娘。” “嗯,来府里的路上应该看过了卷宗?刚刚听侧妃说过了,老太妃病的严重,且因为这个事气的不轻,一说起来就伤心,怕她牵动了病情更重了,所以有什么话问本王也是一样的。”齐王的声音也有气没力的。 傅大人已经听人说过了,气吐血的不止是老太妃,还有齐王,王爷现如今也病倒了,就是因为这一场火。 再加上皇帝让问的话,只要是不傻的人都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现在听王爷这样说,傅大人也有些讪然,忙道:“臣只是奉命而已,奉命问问清楚来龙去脉……毕竟这么大的事。” “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齐王叹着气,恹恹的说着:“放心,本王不会责怪你,本王亦想此事的真相尽快报到皇上面前,皇上处置了相关的人,此事快些过去,我这王府也好快些修缮。” 说到这里咳嗽了起来,好像去问侧妃了:“咳咳,对了,有没有叫人带着傅大人去看看云溪苑和紫萝洲?” 邹落梨又做出急忙的上前去安抚,顺背的动作,声音不大不小的问:“冬香,有没有带着傅大人去看看云溪苑和紫萝洲?” 冬香哪里知道?赶紧道:“奴婢去问问。” 傅大人一听,忙自己回答:“去了!王爷、娘娘,臣去看过了,也知道紫萝洲之前是侧妃娘娘的居所,王爷前段时间都在紫萝洲住。” 王爷咳嗽声正好顿住了,来了一句:“你知道了就好。” 到了这会儿,傅大人算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了,这个府里的人,上至老太妃、王爷,下至粗使丫鬟婆子,下人太监,所有的人对赵曦月都是满腹的怨气。 真是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是怎么的飞扬跋扈,能把阖府的人得罪的如此彻底。 以前觉着不可能,好歹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做得出来这样可怕的事?但是走了一圈之后,倒是将这点疑惑给去除了,深信不疑。 莫七在外面回禀,说薛统领、左右长史都已经候在外面了。 齐王就道:“傅大人,你去外屋吧,把他们几个都叫进来,给你看看这几天的发生的一些事一些证据。” 傅大人疑惑,道:“是。” 从内室出来,见薛统领、左右长史已经等着他来。薛晨将前几天城中死亡的牢头,王府被人夜闯的事情告之,傅大人进城的时候便听说了,点头表示知道。 薛晨便拿出来一些证据,告诉他,这些证据说明,这些事和定边侯脱不了干系,定边侯这段时间一直在青州城,死亡的老头,被打的衙差,或者是关押证人的,或者是抓捕证人的,总之,和王府走水案子都有关系。 王府戒备森严,但是自从失火之后,就好像成了没人看守的空府一样,任人来去自由。这也说明,王府里有内应,接应外面的人一次两次的来探王府,不知道想做什么,还是想杀什么人灭口。 “另外,还有按察使的两位官员,八天前上京述职,途经济南的时候被人袭击遇刺了,虽然当地的官府说袭击的地点已经出了济南地界,但两位官员中的一位并没有死,他亲口说的,就在济南城附近被人施以冷箭。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朝廷官员,这些人也太大胆了些!” 右长史也是气愤至极的说着。 傅大人心中有些恍然了,想了想道:“这些事情并无实际的证据……” 薛晨点头:“确实没有实际证据。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傅大人背地里指使人这样做,难道会留下证据吗?但凡是都讲究个因果,做出这些事的人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事情做成了谁得利?这还不明显吗?” 傅大人又沉吟了半晌,道:“进京官员遇刺的事情,想来现在已经报上了刑部,刑部必然是要查的,且看看能查出什么证据来。至于其他的猜测,如果真的有证据显示和王府走水的事情有关,想来也不是谁想遮掩就遮掩的过去的。请几位大人放心,我回到京城,必然会如实上奏皇上。” “这就好。”左右长史行礼。 薛晨也拱手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府里失火,出现了很多的火油,这些是朝廷的禁品,王爷担心受牵连,所以想让我再跟傅大人详细说说,关于赵姑娘是怎么将火油弄进府的……” 火油是朝廷的禁品,从皇帝得知王府失火之后便很关注这一点,所以无论是本地官府查的卷宗,还是这段时间各级官府的上报,都详细说了火油的来历。 确实和王爷无关,也实在牵扯不上。 薛晨多说一句,就是为了让傅大人去禀报皇上,王爷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他亦查的清清楚楚,在这方面绝不担莫名的责任。 傅大人自然是告诉他,关于火油方面,已经清清楚楚的了,不用再多说一遍,亦无王爷失责之处,请统领放心。 几位官员在外屋足足说了几个时辰,才算是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了傅大人,让他心里通盘有个数。 他们说话的时候,内室不时传来咳嗽声,间或有丫鬟急匆匆的出来传话,医官们进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第276章 圣旨到 晚上。 莫七领着傅大人去侍卫营附近的庭园休息。 薛晨在外面求见,齐王便出去了。 “这两天都没机会出来,直到刚才雪云才趁着没人注意出来一趟,跟微臣说,前天晚上子夜左右,定边侯潜入老太妃的内室,跟老太妃说了许久的话。老太妃看到他的时候,将屋里的人全都遣出来了,说的什么她也没听见,只听见似乎吵起来,吵了许久。” 听了薛晨的禀报,齐王沉吟了一会儿,道:“前天晚上,那就是姓傅的来之前的头一天?定边侯的消息这么灵通?” 薛晨点头:“毕竟济南府是他的地盘,就算是微服来的,但到了济南府还是很容易被他的人发现,骑快马来禀报,是能快几个时辰。” 齐王背着手在屋里踱步,道:“他去找老太妃,估计是清楚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找老太妃是请老太妃救救赵曦月,但既然吵起来了,老太妃肯定就没答应——今天在老太妃那边,听她说的话,确实也没有替赵曦月说话或者分担责任的意思。” 薛晨道:“老太妃是怕被牵连。另外亦怕万一让傅大人觉着事情有不清楚的地方,再要是详细的查,查出来她和宋医正的事情……” 齐王点头:“老太妃是早就下了决心,这一次不保赵曦月。定边侯折腾了这些天没达到目的,反而可能更有些把柄露出来,他自己应该也清楚,赵曦月是保不住了,若是强行这样做下去,只怕连他自己都会有麻烦。” 他转身问道:“定边侯今天没出现?” “没有。傅大人来了之后,他就没影了,估计是回济南府了。”薛晨有些担心的问道:“王爷,他会不会还想破釜沉舟?傅大人回京城路过济南府,不会像之前的官员那样被射杀吧?” 齐王想了想,道:“不管会不会,咱们可以多暗示姓傅的几次,告知他经过济南有危险,他若是担心,请你帮忙,你就答应他,叫几个侍卫护送他过了济南再回来。” 这样的话,回到了京城,傅大人必然会将这事写在奏疏中。虽然这一次却是没抓住定边侯的实际把柄,但皇帝对他必然更多了些厌恶和防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占地为王。各个朝代为什么总有皇帝忌讳藩王?就是因为担心藩王在当地势力太大,大到威胁了皇权。 现在定边侯把济南府当成了他自己的私人领地,谁过济南府还都得看他的脸色,他喜欢的人就平平安安的过去,他不喜欢的人就会有危险,那成了什么了? 济南府位于进齐鲁半岛的交通要地,他掐着这么个咽喉之地,是想谋反吗? 现在不仅仅是自己这个青州城的齐王,连整个齐鲁之地都要落入定边侯的手里,看他的脸色行事? 想到这里,齐王又低声吩咐:“另外,叫咱们在济南府的那几个侍卫放放风,说傅大人在青州城这边有重大的发现……让定边侯自己去猜去,如果他做贼心虚,真的对傅大人动手,那咱们是求之不得。” 那样的话,在皇帝面前,定边侯的谋反意图可是钉的死死地。 薛晨答应着去办了。 两天之后,傅大人告辞上路,回京城去了。 他果然是有些担心他自己的人身安全了,请薛统领分几个侍卫护卫他,薛晨便让副统领亲自带几个侍卫护送他回去。 傅大人安然的回到了京城,暂时没有消息出来,但青州城这边却已经安稳了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定。 齐王得知傅大人过济南府的时候非常安稳,没有任何的纰漏,就知道定边侯已经放弃挣扎了,他明白不能在动手了,再动手他自己都会脱不了身了。 王府这边,便开始了修缮。 苏东被罢官,提拔了副工正官上来,主管修缮府邸的事情。而这段时间,紫薇殿也一直在打扫整理,准备主子入住。 时间慢慢悠悠的过了将近一个月,这天午后,姜嬷嬷过来传话,老太妃要见侧妃娘娘。 邹落梨坐着肩舆跟她一起来到了上房院。 老太妃依然精神不济,所以也没有多说闲话,直接开门见山了:“我听说王爷叫把紫薇殿打扫出来了,准备让你搬进去?” 邹落梨点头:“王爷是这样说的。” “你可知道紫薇殿乃是齐王正妃的居所?”老太妃黑着脸,语调阴沉沉的:“你只是侧妃,怎么能搬到正妃的住处去?这段时间本太妃一直病着,府里头的规矩一点都不讲了?若是这般不论规矩,王府成了什么了?” 邹落梨道:“这些话妾都跟王爷说过,妾亦不想搬进去,甚至叫人收拾了其他的房院。但是王爷不肯,他要住的地方就是紫薇殿,修缮整理的事情也是工正司安排的,臣妾哪里能去指使那些官员们?只能听凭王爷做主。” “你不用把什么事都推给王爷,你若是不愿意搬进去,王爷能强迫你搬?”老太妃脸色愈发难看,有些怒气上来:“我把话放在这里,绝对不准你搬进紫薇殿!” 邹落梨抿着嘴,倒真的没法在说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嬷嬷看见本院的一个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便走过去低声问:“什么事?” “嬷嬷快回禀太妃娘娘和侧妃娘娘,京城来人宣旨,王爷请侧妃娘娘换上朝服,快回正殿!”丫鬟道。 姜嬷嬷听了皱眉,但是她也不敢怠慢,赶紧进来回禀了。 邹落梨一听就给老太妃福身行礼道:“太妃娘娘,圣旨不敢耽误,臣妾就先回去换衣裳接旨了,您若是还有吩咐没说完,一会儿臣妾接了旨之后再过来。” 老太妃黑着脸很不高兴,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圣旨来的可真是时候!不过她的注意力也马上被圣旨给吸引了,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清楚,现在到来的圣旨,应该是处理上个月王府起火的事。 皇上会怎么处理? 是承认王府被纵火,重则纵火之人,还是包庇定边侯,打压齐王? 第277章 同时册封 邹落梨一出去,老太妃马上问姜嬷嬷:“只说让王爷和侧妃接旨?本太妃呢?” 姜嬷嬷将那个小丫鬟叫进来详细询问,小丫鬟道:“前面传进来的话就是让侧妃娘娘快些换朝服接旨,没说其他的。” 老太妃一听,脸色更加的阴沉,想了想吩咐姜嬷嬷道:“你快去正殿那边听听旨意是什么,亲自去!一个字都别落。” 姜嬷嬷赶紧的答应了出来。 邹落梨坐着肩舆回到了外府正殿,先回寝殿换了朝服,来到了正殿这边。 正殿前的台子上已经摆了香案蒲团,大家都在殿内,邹落梨出来的时候看见一切就绪等的就是自己,心中还有些疑惑。 来宣旨的居然还是傅大人,看见她出来了便去香案前准备,邹落梨和齐王一起出来,轻声问道:“为何要让我也出来接旨?是处理纵火案吗?” 齐王专门将她的手牵着,脸上带着有些神秘的微笑:“好几件事呢,有牵扯你的,自然需要你来接旨。” “老太妃呢?”邹落梨又问。 齐王脸上的笑容更加神秘莫测:“她起不来,不来也罢。再说了,别听了圣旨受不了,当场如何了,传旨的人也不愿意看见。” 邹落梨一听,这意思是不是说,皇帝会问罪赵曦月? 但是已经没时间询问了,和齐王走到了香案前,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州齐王忠君体国,替君忧民,青州庶务鞠躬亲力,为君分忧。侧妃邹氏温婉贤良,恪守妇道,为齐王贤内助。加封邹氏为齐王妃,赐册宝尊名,择吉日大婚。” 邹落梨吃了一惊! 她隐隐的知道齐王是有这个意思的,但是齐王神神秘秘的一直没和她说,她亦就以为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且后宅的事情连续不断,老太妃又在上面端着,此事老太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她一点都没想到会来这样的圣旨。 她扭头看跪在右边略靠前的齐王,齐王正好这个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她挤挤眼睛笑。 邹落梨也笑了,刚想着是不是该谢恩了,傅大人继续念了起来。 “平阳孙氏女尚玉,蕙质兰心,善良孝顺,册封为齐王侧妃……” 邹落梨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惊讶的又去看齐王,齐王吃惊的抬头看了看,赶紧又扭头看她摇了摇头,示意他真的不知道! 邹落梨心中的喜悦已经是一点不剩,气的要命。 圣旨很长,居然还没有念完,最后说的才是纵火的事情:“济南定边侯之女赵氏曦月,飞扬跋扈,心地不纯,因平常一些琐事记恨,竟然在齐王府纵火,烧毁房舍庭园,烧死下人无数,如此心狠手辣,凌虐人命之人,违背我朝君臣宽厚爱民之意,实在可恨可恶,即日命大理寺少卿带圣旨至定边侯府斩首。定边侯教女不严原该连坐,因先祖护国有功,罪责暂且记下,闭门思过,一年不得出府。钦此。” 终于念完了。 众人磕头接旨,站起来齐王去接圣旨,邹落梨不知道为何就觉着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扭身看了一眼。这一扭身就看见孙尚玉穿戴整齐的跪在内侧台阶下面。 刚刚邹落梨就是从这处台阶上来的,当时没看见她。也就是说,她之后来的。 但是一道圣旨即便是很长,念完又能花费多长时间?不可能是圣旨念出来册封孙尚玉为侧妃之后,有人去通知她,她才来的。 也就是说,可能孙尚玉提前知道了圣旨的内容,早一旁等着呢? 邹落梨心里疑惑着。 齐王接过来了圣旨,傅大人将放着齐王妃册宝的托盘端过来,看见邹落梨扭身看别处,笑着道:“王妃娘娘?” 邹落梨忙回身。 傅大人笑着躬身将托盘奉上,道:“恭喜王妃娘娘。” “多谢傅大人。”邹落梨将托盘接过来,转身递给了上前来的冬香。 齐王请他进正殿,傅大人便躬身请齐王先进,他跟在后面。邹落梨便从侧面台阶下来了。 孙尚玉站在这里候着,看见她过来盈盈婷婷,敛衽一礼。 “恭喜王妃娘娘。”孙尚玉这礼倒是行的非常的端方,一板一眼找不出半分错处来。她的脸上亦没有喜上眉梢或者遮掩不住的高兴,清清淡淡,好像真的很淡定。 “孙姑娘,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的能耐,让皇上亲自为你册封。”邹落梨笑了笑,看着她问道:“赵姑娘这个定边侯之女都没做到的事情,让你做到了,真是恭喜你了。” 孙尚玉微微笑着,回看着她:“娘娘谬赞了,妾哪里有什么能耐,也决计不敢和赵姑娘相比,赵姑娘做的事情,妾是万万做不到的。” 想不到她居然也有给人软钉子碰的时候。 看样子确实是身份不同了,她的策略也跟着不同了,以前就是稳重宽厚,克己复礼,无论别人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一笑置之,要用手段也是背地里,当面绝对保持着温婉敦厚的样子。 现在成了侧妃了,马上言辞暗暗顶撞邹落梨来。 邹落梨回后面的寝殿。 赵曦月被斩首,这已经是最重的惩罚了。 原本定边侯和老太妃是和皇帝联手过的人,所以皇帝对定边侯一直还算信任,也多维护。但几年前开始,齐王便慢慢的将定边侯做过的一些违法的事情通过一些旁人的口来透露给皇帝。 定边侯为人嚣张,扼守着济南府这么一个交通要道,可能皇帝也确实暗示过他,让他呆在济南府,就是扼守住齐王的咽喉,在齐王和京城之间楔上一枚钉子。但是时间一长,定边侯自己就嚣张跋扈,以为皇帝会给他更多的权利,或者说,他自己还想要更多的权利。 皇帝有让他钳制齐王的意思,他便觉着皇帝需要自己,所以越来越肆无忌惮。 齐王采用的是潜移默化的离间分化之计,也果然奏效。一边是定边侯依然以为皇帝对他的信任有加,做事没有忌惮,而另一边是皇帝对定边侯的怀疑慢慢加深,对他的行为越来越不满。 斩首赵曦月,就是皇帝对定边侯明确的警告。 第278章 有能耐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邹落梨才回到寝殿,先是身边的冬香萍儿等人上前来恭喜,接着是孙嬷嬷她们,外面亦已经站了一大堆的丫鬟婆子贺喜,还有些正殿那边的太监宦官,也趁着送东西过来的时候上前贺喜。 邹落梨点头微笑,让冬香拿些点心果子出来赏赐这些人。 等恭喜的人好容易慢慢散出去了,萍儿过来道:“孙姑娘那边亦是人多的很,好些人都过去恭喜了。”她冷笑:“真是小看了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 后面的话终于忍住了。 萍儿是邹落梨身边最稳重的一个人,现在都忍不住了。 果儿一听说这个了,忙叫上甜儿和糖儿出去,无他,就是不想让甜儿听得太多,这丫头年纪小性子还急,嘴巴上没有个把门的,听到了什么说不定哪天就漏出去了。 冬香将有些乱的盘子收了收,道:“孙姑娘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看着好像被赵姑娘欺负的差点命都没有了,谁想到反手就来了这么一招!” 她看了看邹落梨,见娘娘脸色不好,她的声音便也低了些:“不知道孙姑娘是怎么能让皇上下旨的?她……” 萍儿脸色微变,忙对她摇头。 冬香也觉察到自己说滑了嘴,急忙把最后一句咽进去了。 邹落梨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想说,皇上总不至于知道孙尚玉?所以,丫鬟们以为是齐王向皇上求封的。 这一点,邹落梨可以确定不是。 因为她很清楚,王爷厌烦孙尚玉,一点不比厌烦赵曦月轻。 “娘娘,张姑娘来了。”外面果儿说了一句,接着将帘子掀起来了。 张绮月走了进来,满脸堆笑的过来行礼:“恭喜王妃娘娘。” “无须多礼。”邹落梨忙回神,笑着请她坐下,道:“这些天也不见你出门,正想着哪天得空过去看看你,问问有什么需要的没有,该准备的可准备的差不多了,日子是越来越近了,你可得打起精神来。” 张绮月就红了脸,低着头道:“多谢娘娘关心,有翠缕在,我才懒得管那么多呢。” 还强行嘴硬呢,邹落梨好笑。 大火之后,邹落梨搬到了齐王的寝殿,内宅的姑娘们就不好常常出来,加上事情特别多,倒是没见找张绮月几回。好在她现在真的没什么事,一门心思的准备嫁妆待嫁。 “娘娘,我听说,”张绮月犹豫了一下,才道:“孙姑娘被封为侧妃了?” 邹落梨点点头:“对。” 张绮月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轻声的又道:“还听说,赵曦月被……” 邹落梨点头:“被问罪处斩。” 张绮月的脸有些苍白,但是眉梢却带着一丝轻松,缓了缓叹气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在府里没少受她的欺负,但是听见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一时心里头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邹落梨却并没有一丝一毫怜悯赵曦月的想法。想想一场火死了那么多的人,她心里头就跟烧着了一样的烦躁愤怒。人人都说闺门小姐跋扈任性都没什么,深闺里的人,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恶来? 但是赵曦月就做到了,她就做出了这种天大的恶事! 死伤的人虽然都加重抚恤,但这些人都是白白死的,只因为赵曦月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想法,他们就失去了生命。 就只这一点,赵曦月死不足惜! “王爷回来了。”果儿在外面又往里传禀。 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张绮月低着头退后了好几步,跟在邹落梨身后来到堂屋,对进屋的齐王福身行礼。 齐王急匆匆的回来正要跟邹落梨解释,看见张绮月在她身后,只好道:“表妹也在?” 张绮月笑着道:“来恭喜王妃娘娘。王爷,娘娘,我就先告退了。”退了出去。 齐王便上前来拉住了邹落梨的手,急忙的道:“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向皇上请封的。” 邹落梨似笑非笑:“原来不是你请封的?那我就只独独感谢皇上了?” 齐王愣了愣,将她的腰揽住拢到身前,声音低了些的问:“你没有生气?没有怀疑我?” 邹落梨的手在他胸前挡住,想跟他隔些距离:“虽然我不怀疑你,但那你也得说清楚怎么办?人都已经封了侧妃了,你别告诉我你打算顺水推舟?是,你肯定会说没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话没说完,嘴唇就被他的唇堵住了…… 好半天才放开,邹落梨有些喘,低声的嘟囔:“你休想这样蒙混过关……” 齐王被逗得‘噗’的笑了出来,在她唇上又恋恋不舍的亲了好几下,才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不理她,不碰她,晾着她。她就算是再能耐,总不能叫皇上下明旨让我睡她吧?我就是不睡她,皇上还能派人来盯着?” 话刚说完,被邹落梨嗔怪的使劲推开了,齐王吃吃的笑,还想过来搂住她。 “别瞎闹,你难道就只有这个办法?”邹落梨忙让开,拍落他的手,嗔怪的看着他:“你不想想,她既然有办法让皇上下旨册封,自然有办法让皇上知道你不搭理她。况且,就算是她觉着这种床帏之事不好去惊动皇上,但是她心思敏捷,又那么多的心机,想让你……让你睡她,也不是做不到。” 齐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一梗脖子道:“她心机再多也不能勉强我!” 邹落梨突然觉着这对话特别好笑,十分好笑,以至于一下子笑喷了,笑倒在了榻上。 齐王也笑喷了,搂着她在榻上笑着滚着:“笑煞了,我倒成了被强迫的,被人用强……”他翻身压在她身上吃吃的笑:“你还没对我用过强呢,什么时候咱们试试?想来定然有趣。” 邹落梨笑个不停乱拳打了他好几下。 花拳绣腿的自然也打不疼,夫妻俩笑着在榻上闹了半天。 “王爷,娘娘,老太妃传你们过去呢!”直到外屋传来了冬香禀报的声音,两人才停止打闹,坐了起来。 第279章 修缮云溪苑 邹落梨头发闹得有些散了,叫冬香进来给她将发髻打理一下。 从铜镜中看见齐王依然在屋里踱步溜达,没有换衣裳,身上穿着依然是王爷的朝服,也一副不着急的样子,邹落梨奇怪的道:“你怎么还不换衣裳?就穿着件去吗?” “不用着急。”齐王来回的踱步,沉吟起来。 头发梳好了,邹落梨换下了朝服,换了一身淡紫暗刻大朵海棠花锦绣褙子,帮齐王将身上的朝服换下,换了件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两人便往上房院而来。 因为不着急,且又很多话要说,所以没有坐车辇,缓步而行。 “皇上册封孙尚玉,说明知道她这个人。但是她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让皇帝知道她?之前咱们怀疑硼砂毒和她有关,而硼砂和宫里有关系,这一次的册封证明了,孙尚玉就是跟宫里有联系的那个人。” 齐王拉着邹落梨的手,慢悠悠的走着,一边沉吟的说着:“这一切就对上了。她倒是心里清明,一旦感觉到开始怀疑她,就干脆不隐瞒了。而之前藏得那么深,一点都没让人怀疑她,这手段确实厉害。” 邹落梨道:“你觉着老太妃有没有怀疑过她?” 齐王摇头:“应该没有。老太妃一贯不注意她,甚至隐隐的还透露出对她的不满,怪她太圆滑了,说明老太妃也完全不知道她的底细。” “孙尚玉一个闺秀小姐,怎么能跟宫里、皇帝有关系?”邹落梨问道。 齐王想了想,道:“这得查。不过既然皇帝都明确下旨了,说明他们已经不想瞒这一层关系了,在这方面,咱们是被算计了。” 他摇头叹了口气:“只顾着注意老太妃、定边侯这些人,万万没想到这后宅还藏着这么一个大的。”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邹落梨道:“你是什么时候上请封折子的?我是说我……你怎么也没跟我说呢?” 齐王便笑了笑,牵起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下:“我没说是有点担心此事未必能成,皇帝疑心重,我一再的为你请封,他会觉着我心迫切,怀疑你有什么背景。” 邹落梨道:“上个月傅大人来查纵火案,你叫我装的懦弱没主见,又让有些下人回话的时候亦是做出看不起我身份的样子来,好像我在王府没什么用……这些都是故意的吧?” 齐王笑了,点头:“对,是故意的。皇帝听傅大人回禀,知道你出身不高,性格懦弱,没什么后台背景,自然很高兴,何况还有我一再的请封,他当然会顺水推舟的答应,他认为这是削弱我的好机会,而因为是我自己请封的,朝臣们也没话说。” 他笑着又亲了亲她的手:“皇帝虽然高高在上,但依然市侩,只是别人市侩的是利益,他市侩的是出身罢了。”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进了内宅。刚穿过花园,就听见前面一阵的吵闹声,倒是不很大,听着似乎是几个人一起在拌嘴。 冬香疑惑,忙示意嬷嬷去看看。 “别拦着,我们过去看看。”齐王听见拌嘴的人中似乎还有男人的声音,心里奇怪是谁进了内宅?哪个太监吗?便吩咐了一句。 没人过去阻拦,他们这一行人都走到跟前了,那几个拌嘴的还没看见他们,还在说着呢,只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倒听不清楚吵什么呢。 “别吵了,吵什么呢?”这边的嬷嬷上前去说了一声。 她喊完了,大部分吵嘴的人看见了过来的是齐王和王妃,赶紧躬身行礼,不敢再说话。只有一个背对着这边的男子没看见,还说着:“我们也不是要惊动谁,是听了府里人的吩咐才过来的,也不敢乱走,在这里候着呢不是?” “你们是工正司的?”齐王看见两个男子穿着青色长衫,头戴书生巾,这装扮是工正司吏的装扮,惊讶的问道。 那两个人回头看见了他们,一惊忙跪下道:“小吏参见王爷,参见王妃娘娘。”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齐王问道。 两个小吏忙道:“这段时间府里头收拾火后残砾,重新修缮,小吏是负责丈量和画图的,今天有内宅的嬷嬷去宫正司唤我们进来,说要重新丈量一下原云溪苑的地方,之前画的图也不用了,要重新设计,小吏们不敢怠慢,便进来了。只是一进来就被这几位姐姐嬷嬷围住,说我们乱跑没规矩。” 跟他们拌嘴的嬷嬷有个领头的忙道:“这些时日内宅纷乱,外间的男人们也是没规没矩的不经通禀随意出入内宅,什么文书、小吏、工匠,甚至一些杂七杂八的人都能进来!有些还到处乱走,见着丫鬟们也不避让,还笑嘻嘻的上前去,不知道安得什么心!都有人回禀到了老太妃跟前,夏妈妈前天还跟奴婢们说,以后不能让外间的人随便进来,今天奴婢们就看见他们两个在这边张头张脑的,奴婢们便上前质问。” 小吏虽然不是官员,但也是正经任职长史司的人,哪里能受得了被嬷嬷这样说?吃惊的道:“谁张头张脑了?”忙对齐王行礼:“王爷,小吏两人是被嬷嬷们叫进来的,叫进来了之后却又被她们呵斥……” “好了好了。”齐王皱眉,转脸轻声问邹落梨:“是你让他们来重新丈量云溪苑的?” 邹落梨摇头:“不是。”云溪苑这块地已经量好了,怎么修缮也都想好了,不修庭园而是连着旁边的园子,修个更大的花园出来,已经说好了,怎么会改? “奴婢知道,奴婢看见了,叫两位先生进来的是孙姑娘那边的陈妈妈,紫燕的妈。” 站在后面的一个小丫鬟突然说道。 “孙姑娘的嬷嬷?”冬香惊讶的追问了一句。 那丫鬟点头:“奴婢看见了。”她指了指几位前面站的嬷嬷:“几位才吵起来,奴婢想说的,声音没他们大,接着王爷和娘娘就过来了。” 谁也没再说话。 下人们都聪明,知道现在不该也轮不到她们说什么。 邹落梨只是惊讶,孙尚玉是还想住在云溪苑这块地上?她看向了齐王。 第280章 谁掌中馈 齐王忙摇头:“我可不知道,修缮的事交给工正司了。” 他拉着邹落梨的手继续往前走,道:“云溪苑怎么修缮我说了算,小吏们就算是画了图也是白忙活。” 邹落梨依然疑惑,自言自语:“孙尚玉是不想去住紫萝洲吧?紫萝洲修缮维护,而云溪苑这边却准备打扫干净直接修成园子,她不想去住紫萝洲,所以才让人进来丈量,重新修云溪苑?” 齐王并不想去琢磨孙尚玉是怎么想的,他一贯如此,他自己关注关心的人,他才会去考虑是怎么想的,若不是他关心的人,他懒得动半点脑筋。 “不用想那么多,”他跟她说着:“孙尚玉说了又不算。” 邹落梨蹙眉。 夫妻俩说着话,来到了上房院。 姜嬷嬷带了丫鬟婆子们在屋里屋外跪了一地迎接,邹落梨因专门看了看雪云,就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眼睛往内室一瞟。 邹落梨一愣,心想内室有其他人? 正想着,就看见内室帘子一挑,一个身穿水红色纻丝对襟大衫,内边绣云纹鞠衣,披银线绣云纹霞帔的女子走了出来。 头戴着五翟冠。 眉眼如画,温婉贤淑,唇上面抹着匀匀的一层口脂,潋滟动人,肤色白皙的脸蛋被水红色的衣裳映衬的更加好看起来。只是身形瘦弱,因为撑不起这样郑重的装束而显得有些单薄。 盈盈婷婷走了出来,头上的五翟冠上的珠子,还有霞帔下垂着的金玉坠子,随着她的走动而轻微的摆动着。 人靠衣装,就算是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穿上这样隆重华贵的大礼服,都会显得端庄高贵。再加上她故意的端着脸,眉眼努力的做出有威严的样子来,倒也附和本身的气质,便更显得高高在上。 邹落梨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穿着一身正式大礼服的,就是孙尚玉。 齐王也愣住了,道:“你怎么……”一顿。 孙尚玉这样的装扮虽然很夸张,现在看着很奇怪,但确实也没法说她做的就是不对。她郑重其事的穿着大礼服来拜见的是老太妃,她的婆母。 越正式,显得她对老太妃越尊重。 “妾拜见王爷,拜见王妃娘娘。”孙尚玉双手高举,恭敬的行了个叩拜礼。 “你们可算是过来了,我当你们要走到晚上去了。”随着这句略带着讥讽的话语,老太妃被紫燕搀扶着出来了。 姜嬷嬷、雪云等人忙上前去扶。 齐王和邹落梨忙给老太妃行礼,齐王又看了看孙尚玉,皱眉道:“傅大人去青竹园了?” 邹落梨笑着道:“王爷刚才没看见?孙姑娘去前面领旨了的,只是跪于台阶下面……”她一顿笑着道:“哦,我说错了,孙侧妃。” 不等齐王说话,老太妃已经道:“不错,今后是要改口了。” 邹落梨笑着点头:“是。” 老太妃坐下了,呼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种轻松似得,眉眼中不见一丝的伤感或者难受,反倒是舒眉展眼,似乎心情不错。 “皇上体恤本太妃病着,我没去接旨也没见怪,这都是皇上的恩典。皇上圣明,如今王爷正妃侧妃亦都齐了,是该好好的定定日子,把两桩喜事都办了。” 老太妃说到这里盯了邹落梨一眼,道:“原本这些事情该让正妃去做,只是你进府时间不长,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而且大婚仪式繁复,正妃想来也没那个时间去忙别的,倒不如交给尚玉,她在府里好些年了,什么事都知道些,总不至于临到头的抓瞎。” “太妃。”齐王不满,皱眉道:“你说的是中馈之事吗?现如今已经有了齐王妃,若是太妃身体不适不宜继续掌中馈,自然是该让齐王妃来掌。” 老太妃就扭头看他,语带讥讽:“王爷着什么急?本太妃虽然暂时管不了,但也不是一直都不管了,本太妃就是劳累的命,病好了自然继续管着。现在只是暂时让孙侧妃帮忙而已,我这也是为了正妃好,她忙得过来吗?” 说着看向了邹落梨盯着询问:“你忙得过来吗?” 邹落梨先看了看齐王,冲他安抚的笑了笑,这才对老太妃笑着道:“谢谢太妃娘娘的体恤,就让孙侧妃掌着好了。” 老太妃哼了一声,横了齐王一眼,冷冷的道:“还有件事。云溪苑那边已经清理出来了,烧得一点不剩,倒也好,我正嫌那周围多种了几丛竹林占地方,现在看着倒是空旷,按照之前的样儿重新修个五进的庭园,正房院可以更阔朗些。孙侧妃就还住那边,省事。” 齐王皱眉,转眼去盯着孙尚玉:“你非得住云溪苑?” 孙尚玉一双大大的眼睛便有些惊慌似得,闪了闪忙恭敬的道:“妾听老太妃和王爷的安排。”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老太妃怎么安排的刚才已经抢先说了出来,她是长辈,都已经先开口了,齐王还能坚决的反驳不成? 邹落梨看明白了。 孙尚玉这是已经和老太妃达成了一致对外的协定。 外,就是自己和齐王。 孙尚玉本就是和老太妃站在一边儿的,之前因为有赵曦月这个更合适的人珠玉在前,所以孙尚玉懂事的退避三舍,现在赵曦月没有了,她很自然的更靠近老太妃了。 她本就是老太妃的外甥女,现在被皇帝亲封为侧妃,老太妃接受她不需要任何犹豫。 皇帝册封的圣旨一来,孙尚玉清楚的很,王爷和正妃对她都有了戒备的心,她于是也不装了,直接找老太妃来求联手。 还真是不浪费时间,干脆利索。 邹落梨心中愈发有些沉重,孙尚玉和赵曦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赵曦月那种爆炭是很容易对付的,但孙尚玉不同,孙尚玉的心机太深沉了,难以预测。 再加个慢慢好转的老太妃。 老太妃之前被赵曦月惊人的操作气的吐了血,刚好点的身体又病倒了,经过这一个月的将养,好转了些,起码不会像之前那样每天昏昏沉沉睡觉了。 这两位有心机有手段的人联手,自己难受的日子才算是真的到来了。 第281章 话不好听 “圣旨说,让你们择日大婚。”老太妃看着齐王和邹落梨道:“那就早点准备,找个最近的日子办了吧。绮月不就在下个月定亲吗?这就要忙起来了。” 她转头又吩咐孙尚玉:“既然连着要办喜事了,那修缮的事情你就要盯好了,云溪苑一两个月起不来,就暂时搁着,先把其他过火的地方修好了,让那些工匠们先准备着东西,等王爷大婚之后,就开始修缮云溪苑。” 听这意思,老太妃是希望王爷和侧妃成婚的地方在修建好的云溪苑中。 齐王道:“云溪苑本王已经叫人修缮园子了,孙姑娘就去住紫萝洲。” 只是这一句,语气也很淡,没有多么的威严,多么的严厉。 但无论是孙尚玉还是老太妃都看出来了,齐王动了气。 老太妃冷冷一笑,正要说话。 孙尚玉忙抢着道:“此事先不急,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王爷和王妃大婚的事情,”她笑着看了一眼老太妃:“老太妃,您说大婚怎么办才好?” 这显然是暗示老太妃,暂时不说云溪苑的事情了,等没人了再商量。 为了云溪苑这块地让老太妃和齐王当面顶撞起来,这不是孙尚玉愿意看到的,她为人圆滑,尽管现在已经不想像之前那样韬光了,但也并不表示马上就要真刀真枪干起来。 同样没等老太妃说话,齐王已经冷冷的道:“大婚怎么办轮不到你说话。”他站起身道:“太妃,你病体未愈,还是多休息少费些心,儿子和媳妇就先告退了。” 拱手告辞往外走。 邹落梨笑着站起身来,福身行礼,道:“太妃,儿媳妇告辞了。” 孙尚玉慌得忙起身给他们行礼。 老太妃面色冷凝,很是不满,看他们走了,冷冷的道:“我病了这大半年,如今这些人已经是半点规矩都没有了。” 孙尚玉端端的坐下了,她身上的大礼服厚重,无论是站起还是坐下,任何一个举动都需要谨慎小心才行,端坐着笑着道:“太妃,您慧眼如炬,正是说到了点子上,就是因为您病了,才发生了这些天翻地覆的事情。您想想,您生病之前,曦月还好好的,后宅什么事都没有,如今的齐王妃,还是个府里的小医女。” 说到这里她特别停顿了一下,就是为了让老太妃听出来她后面的话很重要。 “您病了,王爷先请封她做了侧妃,没两个月又请封她加封王妃,一步一步,真真是缜密的很。您的病终于稍好些了,但小医女已经成了齐王妃了,曦月也都已经……万劫不复了。” 说到这里,孙尚玉轻轻叹了口气。 老太妃想了想,道:“曦月的事以后别说了,已经如此了说也没用,让下人们听见了,出去乱传一些话倒不好。” 孙尚玉忙道:“是。” 老太妃看了看她身后的紫燕,道:“现在你身边只有这个丫头了?另一个叫青燕的,怕是不能在你身边服侍了吧?” 紫燕一直低着头,听见了这话眼圈马上就红了。 孙尚玉脸上端庄微笑的表情也稍微变了变,眼角和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勉强的忍了忍,才算是忍住了,依然端庄微笑。 可见,着火的惨剧在她们主仆心中都留下了很重的阴影。 孙尚玉道:“青燕对我忠心耿耿,若不是她,我可能就……”嗓子眼哽了一下,忙停住忍了忍,缓过了这口气,才语气平静的继续道:“所以我还是想把她留在身边服侍。” 老太妃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这两个丫鬟对你忠心耿耿,这自然是好的。但是青燕的脸毁了,放这么个丫鬟在内室着实不合适,你想想,你现如今已经是侧妃了,若是哪天王爷临幸你,进屋子看见半张脸毁了的人,不给吓一跳?还能在你那里待吗?一想起你房里的丫鬟丑陋吓人,王爷还想去你那里吗?” 她淡淡的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些话不用我多给你说。” 老太妃就是老太妃,说话从不用去顾忌什么,去考虑对方的感受想法。 这些话听到了孙尚玉和紫燕的耳中,自然是非常非常不中听,若是换了另一个人说出来,只怕是主仆俩当场要翻脸了。 但说话的是老太妃,两人就得忍着。 孙尚玉还得做出一副心情沉重但是您说得对的样子来,点了点头道:“太妃娘娘英明,您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她顿了顿,红着眼圈的道:“儿媳妇一定谨遵教诲,回去了让青燕……给青燕安排去外面。” 老太妃满意的点点头。 …… 齐王和邹落梨商量了一下,大婚日定在了五月初五。 邹落梨终于可以自己定自己成亲的日子了,虽然这是第二次成亲,但头一次成亲自然不能和这次同日而语。 头一次是为妾,即便是说的多好听,名分听着多高贵,亦被称为娘娘,但妾就是妾。 她心中不舒服,有些难过,亦有些勉为其难。当然,嫁给齐王是心甘情愿的,是因为当时的形势所迫。 齐王和她已经有些心有灵犀了,对她没说出来的难过感受到了,亦在那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一定让她堂堂正正嫁给自己,只是同样形势所迫,他也不敢先说出来,怕短时间内做不到反倒让她更伤心。 说白了,两个人都是谨慎过了头的人。 现在,终于一桩心事落地了。虽然马上又来了一个侧妃,成了邹落梨心中的刺,但她对齐王有信心,亦明白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慢慢处理,心急焦躁没什么用。 五月初三,开了宗祠清理打扫。 京城宗人府、礼部各来了四位官员,与长史司长史、典仪一起准备。 五月初四,府里开始准备大婚的一切,阖府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正是鲜花盛开的时候,各处都摆了很多的盆景,花团锦簇的,着实热闹。 便是王府府城门上的灯笼,都换成了大红色的,上面贴着大大的喜字。 青州城也很快传遍了,明天王爷娶正妃。 因为很多贺客是从其他城池过来的,所以从初四晚上,府里人就没法休息了,城门口不时的来一些马车轿子,都是来贺喜的人,整个府门前灯火通明的,一直到天亮。 第282章 大婚 紫薇殿已经修缮一新。 这里原本就是正妃的居所,里面的一应物件都是崭新的,圣旨下来了之后,府里的绣房裁缝们便放下了其他的活计,专门做新婚用的衣裳、帐子窗帘、床帏被单、桌围椅垫等等。 邹落梨头天依然住在寝殿,早上起来在寝殿这边和齐王一起穿戴整齐。 亲王妃的头冠为九翟冠。冠顶两侧插金凤簪一对,凤嘴各衔珠结一串。冠底有翠口圈一副,饰金宝钿花九个,每个镶珍珠九颗,钿花之间饰有翠云,另外还有固定翟冠的金簪一对,插在冠的底部。 面颊两靥上贴了面花两对,正面六瓣花形,饰点翠并嵌珍珠。 身穿真红十二纹蹙金翚翟袆衣,深青地镶酱红色边绣三对翟鸟,披金线绣云凤纹霞帔,手拿玉圭。 齐王穿冕服,配九旒冕冠,玄色上衣配红色下裳,衣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纹,裳绣藻、粉米等四章纹,共九章。 谓之九章冕服。 辰时,便从寝殿出来,坐亲王车辇,行亲王与王妃的仪仗,从正殿出来一路来到了宗祠。 进宗祠行礼,宗人府官员上册,登宗室籍。礼部官员上宝印。长史念册封诏书。 之后便是王爷和王妃上前行礼,三叩九拜。 仪式冗长繁琐,从辰时末开始,一直延续到了午时末结束。从宗祠回来,王爷和王妃的车辇先到内宅大门口停下,换肩舆到正房院给老太妃行礼。然后回正殿,在这里接受贺客的叩拜。 回来上台阶的时候,邹落梨看见侧面台阶下面,饶超带着几个小太监挡着孙尚玉。 孙尚玉居然穿的亦是侧妃的大礼服,看那样子似乎是想上来行礼。 “她需要行礼吗?”邹落梨不知道,问身边的齐王。 他们两人从正面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来,两边各有四个太监,齐王这边举着一对金顶黄金绣龙版舆,一把曲柄七龙黄金伞。邹落梨这边是一对金顶黄金绣风版舆,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浩浩荡荡从宗祠回来的各位官员,官员后面是贺客。 齐王闻言扭头看了看她,见她示意侧面台阶,便看了过去,并且马上皱起眉头,扭头找人。 莫七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稍微靠后的位置,看到了忙上前来,边跟着上台阶边问:“王爷?” “那边,叫孙尚玉回去!哪有她行礼的份?”齐王压低了声音道。 莫七也看到了,忙答应了急忙从台阶上跑下去,饶了一大圈到了侧面那边,叫了几个太监跟着自己。 “孙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 从王爷厌恶的语气中,莫七就察觉到了王爷对这位还没新晋的侧妃的极度讨厌,所以心里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孙尚玉正在跟饶超说话,听见了他的声音,转身看了看,笑着道:“我来给王爷和王妃行礼啊。”她指了指饶超道:“饶公公却挡着不让我进去,我竟不知道这是为何?” 饶超的亲妹妹在王妃那边,饶超自然是全心全意向着王妃的,他也不用遮掩,这会儿脸上带着不耐烦和厌恶,揣着手睨着孙尚玉,身后几个太监将上台阶的路挡的死死的。 莫七道:“孙姑娘打算给王爷和王妃行礼?但你穿的这是什么呀?” 孙尚玉惊讶的道:“本侧妃已经被正式册封了,莫公公难道不知道?为何还一口一个姑娘?本侧妃穿的是礼服,今天这样的场合正合适,你说是什么?” 莫七淡淡的笑了笑:“孙姑娘,且不说册封礼还没有完成,即便是完成了,你这位侧妃也是在后宅行礼,该穿的是居服,而不是礼服。今天王爷和王妃大婚之礼,您这位还没行册封礼的姑娘穿着大礼服来正殿这边,知道的,您这是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当您是故意来捣乱的。” 孙尚玉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看着他更加的惊讶道:“册封礼?据我所知,如今的齐王妃当初封侧妃的时候,也没有举行册封礼。”她看着莫七笑了:“莫公公,那您告诉我,侧妃的册封礼是什么时候?” 莫七一下子闭上了嘴,脸色微微有些变。 他在王爷身边多年,有心计的人见过不少,何时都没有算计住他的,但是今天却大意了,居然被孙尚玉言语算计了! 王爷并没有说要给孙尚玉册封礼,自己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看见莫七变了脸色,孙尚玉脸上微微一笑,抬眼看了看饶超等人。 而饶超就是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让路,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推开的样子,站在那里睨着她。 孙尚玉道:“不管如何,我总是该上去行礼,恭贺王爷和王妃的。”她盯了饶超一眼,又盯住了饶超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你们这样当着我,不怕事后太妃怪罪?” 显然她知道饶超对王妃忠心耿耿,所以用老太妃吓唬另外几个挡路的太监。 莫七扭头看了看上面,王爷和王妃已经走上台阶,准备进殿了,若是他们继续在这边说话,声音肯定会传上去。 他着急起来,皱眉道:“孙姑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抛头露面?连市井婆子都知道的规矩道理难道还要奴婢来教你?你若是在这里胡搅蛮缠搅了王爷和娘娘的大婚之礼,你自己想想后果吧!现在奴婢请您快点转身离开这里,莫要再开口了,您若是再多说,奴婢就无礼了,叫人带着您回去。” 孙尚玉扫了正面台阶一眼,看见宗人府和礼部的官员已经往这边张望起来,更后面的贺客有些人也往这边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能真的让莫七叫人将自己拖走,于是还真就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青燕受了重伤,跟着她的一直都是紫燕,紫燕谨慎稳重,所以一直没开口,小姐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也幸好青燕没来,若是她来了,只怕早就按捺不住吵吵起来了。 看见她走了,莫七松了口气。 正殿门前,王爷和王妃已经踩着红毯缓步走进了殿内。接受官员贺客们的叩拜,一直到酉时末。 戌时正,终于回到了紫薇殿。 第283章 哪来的回哪儿去 紫薇殿乃是处七进的庭园,亦是后宅中最大的一处院落,位于后宅中线的位置。 在这里尚有一些洞房中的仪式,进行完毕已经到了亥时正了。这一整天的邹落梨穿着厚重的礼服,带着头冠走来走去,着实累得不轻,众人退出去之后,便准备休息。 丫鬟们服侍她和齐王将头冠和大礼服小心的脱下来,她们拿托盘托着出去。 邹落梨起身一边散开头发往盥洗间走,一边道:“好累啊,还以为只是仪式,不会太晚,没想到反倒比平常睡得还晚……” 话没说完就被齐王从后面抱住了,在她耳边吃吃的低笑:“想睡?今晚上可是咱们洞房花烛夜,不满足本王你休想睡。”把她横抱起来进了盥洗间:“先来个鸳鸯浴吧。” 一会儿,小屋盥洗间里就传来了低低的嬉笑,水声荡漾。 屋里春意盎然。 …… 转天自然起不来,一直到了午后,邹落梨方才起身。 齐王并不习惯睡懒觉,所以这种情况每次都是他先起来,若是有事就出去了。邹落梨起身洗漱了,唤丫鬟进来给自己梳头。 收拾整齐出来站在屋檐下,仰脸看了看被树荫遮住的太阳,如今的阳光已经很猛烈,眼看就要进入盛夏时节了。 听见谁在角门另一边说话,叽叽咕咕的好像许多人,邹落梨走了过去,就见果儿、甜儿、糖儿几个人正跟孙嬷嬷等几位嬷嬷在一块儿嘀咕。 甜儿小脸涨得通红,激动地道:“这不是专门针对咱们吗?!” 紧接着有人看见她过来了,忙行礼:“娘娘。” 所有的人跟着赶紧的行礼。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谁又针对咱们了?”邹落梨问道。 众人都顿了顿,就是脾气急的甜儿一时好像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孙嬷嬷道:“是这样的娘娘,早上辰时的时候,内宅管事们被聚拢了议事,去孙……侧妃那边,孙侧妃说了好些的新规定。说之前下到各房院的人太混乱了,好像谁想去哪儿去哪儿,这样不行,要改。这半年挪过地方的人都要各自回各自的房院,等着专管人事安排的嬷嬷重新分。” 她看了看其他的几个人,笑着道:“咱们这边所有的人都是半年之中过来的,这样的话不都要重新会各自的地方了?奴婢倒是觉着,孙侧妃那边管不着咱们,不过也有些担心,怕老太妃发话。” 邹落梨‘哦’了一声,先没说话转身回到了正房院中,依然在院中溜达着。 丫鬟嬷嬷们就散了,果儿去厨房端了午膳过来。 邹落梨正要叫人去问问齐王是不是在正殿那边用午膳了?齐王正好回来,夫妻俩一起用午膳。 “老太妃倒是大人有大量,之前孙尚玉和赵曦月斗得狠的时候,给她下毒栽赃赵曦月,她居然还能原谅了孙尚玉,”邹落梨摇着头道:“把后宅中馈交给了她。” 齐王道:“老太妃是什么人?能屈能伸着呢!她知道现在要对付的是你我,所以自然可以联手任何人,至于孙尚玉,这笔账是记着呢,早晚会算。” 他问道:“是孙尚玉做什么了?孙尚玉和赵曦月不一样,心里头算计很深,你还是小心些。” 邹落梨不愿意让他为内宅的事情操心,点头道:“我知道,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她也关心他:“定边侯那边如何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 “皇帝杀了赵曦月,这是给定边侯警告,他只要不傻就能体会到,表面上自然是要老实一些。” 齐王看见她只是吃拌青笋,其他的菜都很少伸筷子,不知道她为什么今天口味这么淡,便给她夹了几筷子糟鹅掌鸭信,继续道:“至于背地里,当然不会消停。” 不但不会消停,还咬着牙要报仇呢。 定边侯儿女很多,赵曦月虽然是唯一的嫡女,但在定边侯眼中也未必多么的宠爱,比较看重她,是因为想用自己这个唯一的嫡女结一门重要的亲事——跟齐王的婚事。 想要这门亲,当然是看中了齐王的权势地位和财富。 但是现在亲事是不用想了,定边侯一门心思盯着的齐王的一切,也化为了泡影,他能甘心吗? 以齐王对他的了解,肯定不会。 更何况还有老太妃呢,只要老太妃还占这个齐王继母的身份,他们兄妹俩的盘算的野心就不会停。而且到了现在,也没法收手了,收手就意味着死。 不过这些话齐王没有详细跟邹落梨说,同样的,也是不希望她担忧外间这些事。 夫妻俩聊着,用了午膳。齐王喝了杯茶,跟邹落梨说,昨天来的贺客还没走,主要是褚宁伯和曲家的人需要见见,商议一下婚事,便出去了。 申时许,紫薇殿这边就有人过来。 几个嬷嬷手里拿着比书还厚的一摞单子,想进来点算这边的人数,被守门的婆子直接拦住了。 这些嬷嬷们当然也不敢得罪守门婆子,她们虽然是奉了老太妃的命,从今天开始听孙侧妃的话,按照孙侧妃的意思办事,但她们清楚,紫薇殿这边的这位才是正妃。 正妃在呢,侧妃就掌中馈,哪个王府也没这样的事情,所以现在这样的形势未必能长久。但凡是有点心眼的嬷嬷,就不会傻乎乎的来得罪齐王妃。 “劳烦妈妈禀报一声吧,我们也是奉命过来的,就算是不让我们点人数,好歹的请孙嬷嬷或者冬香姑娘萍儿姑娘的给我们一句话,我们回去也能交差不是?” 领头的嬷嬷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的说着。 她们几个态度好,门房婆子就不好冷起脸,于是往里传话。过了一会儿,萍儿出来了。 “几位嬷嬷,回去跟所有人说一声,不管别人那边要做什么,怎么折腾,紫薇殿都不搀和,紫薇殿的事情王妃娘娘说了算。”萍儿笑着跟这几位说道。 说完了转身就走。 那领头的嬷嬷着急的道:“哎,萍儿姑娘,这话让我们怎么去回?” 萍儿站住了,回身看着她们:“就照原话回啊。这都不明白?” 领头嬷嬷被提醒了一句,一下子明白了,紫薇殿这边的话,是直接叫回孙侧妃的。孙侧妃管中馈又如何?你管不着正妃! 恍然了,嬷嬷便点头:“好,那我们就回去了。” 第284章 热闹的比赛 天气越来越热,春装也渐渐穿不住了,要换夏天的衣裙了。 王府有规定,转季的衣裳一般是头两个月开始做,主子们每个季节都有新衣,或者四套或者两套,下人们按照等级,一等丫鬟嬷嬷等人一年做四身新衣裳,二等的两年四身,如此类推。 邹落梨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加上身份一直变化,所以她的衣裳基本上都是现做的,一直就没有跟上府里这种老规矩。这一次也是,夏天的衣裳在被册封王妃的时候就开始做了,身份定了,绣房裁缝那边也是奉承她,将接下来夏天和秋天的衣裳全做好了。 主要也是因为她来了王府没有一年,夏秋天的衣裳都没有,之前耽误过,被莫七赶过去将她们好生训了一顿,这些人也就不敢怠慢了。 这天早上起来,邹落梨就觉着热,于是就换了一件新做的缥碧色撒花烟罗衫,配一条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缎长裙,来位于王府后面的大花园这边转转。 大婚之后的几天她都有些疲惫,一直没有出紫薇殿,就算是出来玩,也就只在紫薇殿内的后花园转,今天这是头一次来王府的后花园。 才进来就被里面的人声鼎沸给惊呆了! 花园里,荷花池上的长廊和亭子里居然挤满了人,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站在那边七嘴八舌的说话。 邹落梨停住了脚。 不等她问,跟着的丫鬟们都惊讶的问起来了:“哎呦那边干什么呢?” “这是做什么呀?怎么这么多人?” 看样子她们都不知道。 甜儿自告奋勇:“奴婢过去问问!”说着跑了过去。 冬香担心那边太乱,就道:“娘娘,咱们先回去吧?” 邹落梨却不想走,皱着眉头看着那边的人,人很多,但大部分是妇人,穿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衣衫,看起来像是外面的百姓。另外,人群中亦有几个男子,不过男子都很年轻,有些甚至是短打扮,瞧着像是店铺伙计或者什么学徒之类的。 园子里有十几个维持秩序的婆子,看到王妃站在这边,离得近的一个赶紧过来行礼:“参见娘娘。” “这里做什么呢?”邹落梨问道。 那婆子脸上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娘娘容……容禀,就是,就是侧妃娘娘办的,办的比赛……” “侧妃娘娘办的比赛?”冬香提声道:“别支支吾吾的,说清楚!” 那婆子只能道:“禀娘娘,侧妃娘娘头几天就叫人给城里有名气的裁缝铺子、衣料丝绸店家,还有城中有名的金匠们发了书函,说府里要办侧妃的册封礼,需要做些首饰衣裳,让想挣这个钱的人各自拿出一份得意之作来,今天进府里来比赛,谁做的最好,叫侧妃娘娘看中了,就选谁。” 邹落梨和丫鬟们都有点傻眼。 真是想不到,孙尚玉居然比赵曦月还能折腾! “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冬香问道。 婆子摇头:“外府那边如何肯答应让这些人进来,奴婢是不知道,只知道侧妃娘娘倒是叮嘱过,尽量让妇人拿着参赛的东西来。” 邹落梨看了看那边的混乱人群,无论如何是没法过去了,转身往另一处园子走。 “娘娘,侧妃这是……这也太过分了,谁答应她要办册封礼了?”冬香跟上来道:“上一次莫公公来解释,他都不算是说漏了嘴,从一开始就是孙侧妃自说自话!” 大婚之后,莫七确实找了个机会来跟邹落梨禀报解释,那天赶走孙尚玉的详情,孙尚玉自顾自说办册封礼,还故意歪曲莫七的话,莫七担心平白无故真的被她当枪使,所以抢先来王妃这边解释清楚了。 邹落梨走到了另一处园子,溜达了一会儿,叫甜儿和糖儿过来:“你们俩出去一趟找薛统领问问,今天这些外间的人是怎么进来的?孙侧妃那边是如何说的就让进来了?” 顿了顿又道:“问问后面还有这样的所谓比赛吗?” 两个小丫头答应着跑着去了。 邹落梨在这边看了一会儿花,游玩了半天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两个小丫头回来了。 “薛统领从月初开始请假三个月,前段时间买了宅原来今天是他定亲的日子,所以一大半的侍卫们都热闹去了,薛靖、副统领他们都去了,留下几个值守的侍卫。孙侧妃那边有几个婆子拿着孙侧妃的印鉴,站在府城门口将比赛的这些人接进来的,说是盯着不会乱走,办完了府里的事情还给送出来,侍卫们就让进来了。” 甜儿最快,叭叭叭的说完了。 糖儿又补充了两句:“因着这后宅一直在修缮,几个月都是这样,外间的工匠、瓦匠、木匠的亦是出出进进,这些小事侍卫们也不好去问王爷,所以就叫他们进来了。奴婢问后面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比赛,侍卫们也不知道。” 邹落梨也算是听明白了。 孙尚玉知道今天薛晨定亲,大部分的侍卫会去薛家和曲家帮忙贺喜,所以专门将所谓的比赛定在了今天,往留下的侍卫忙不过来,便疏于查问。 另外,府里修缮一直都有,也确实外间的人经常进内府,这段时间确实不像之前那般的戒备森严。 这么费心机,其实就是为了搞出来大动静,叫人知道她的侧妃册封礼要办的,还是很隆重很隆重的办。 这样闹得动静越大,最后就会把王爷和自己架起来。不办,面子上下不来,就会有闲言碎语,肯定会牵扯自己,说自己怂恿王爷不让办,自己的‘贤名’就会受到影响。另外,可能老太妃那边也不会答应。 孙尚玉倒是会盘算。 “去跟莫七说,叫带几个人进来,让那些人全都出去。”邹落梨吩咐道:“另外去找孙侧妃说一下,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准在发生了,若是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只要是治孙侧妃的,甜儿就觉着提气,大声答应着就要去,被冬香一把拉住了:“你急什么?就在这里待着!” 果儿在甜儿鼻子上笑着点了一下,奉命去找莫七了。 第285章 胡女 紫萝洲。 孙尚玉站在屋檐下扫量着这个院子。 无论如何她都对这里都不是很满意,她原本铁了心,抱着哪怕得罪了王爷都一定要让云溪苑的庭园重新修建起来,自己依然住在云溪苑的想法的。 但是她小看了王爷,高看了自己。 王爷一个凌厉的眼神,就逼得她不得不低头。 王爷的威严不容置疑,不容小看,从那次之后,孙尚玉算是明白了这一点,她也很能屈能伸,当时就马上低头默认了。 不愿意住紫萝洲,一来是因为这里原本是那个女人住的地方,孙尚玉觉着自己被贬低了。二来,也有一个隐秘的原因。 她担心这里的地形不熟,有人来找自己的话,会走迷了路,被人撞见。 这是她最担心的一点。 不过搬过来一个多月了,也没有发生什么。这一个月,孙尚玉将青燕调到了侧院,让她管理自己所有的库房,权利算是给的很大了。 紫燕因为受伤的地方在手臂,只要袖子放下来就看不到伤疤,加上紫燕有心计,孙尚玉确实也离不开她,所以依然留在身边。 至于其他的人,原本应该将二院的丫鬟提进房来的,但是,二院的丫鬟大部分都被烧死了,即便没烧死的,也受了重伤,无法在自己身边服侍。 她只能从别处找人。 但是孙尚玉一向谨慎,尤其是身边的丫鬟会知道她很多隐秘的事情,她当然需要找最最信任的,所以这些日子过去了,她还是一个都没找到。 想起这些,孙尚玉就恨得咬牙切齿。从小到大,她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所以,赵曦月被砍头的时候,她自己不能亲自去,就叫青燕去看了。 不嫌远,专门去了济南府,让自己这边的婆子陪同着,也是叫她们都去看看仇人的下场。 身边的人少,很多时候都忙不过来的。 像现在,紫燕奉命去问后花园比赛的事情,这内院里好像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就算是大太阳晒着,还是觉着有些孤单。 孙尚玉正想去侧院把青燕找来陪自己说说话,一转身的功夫,却看见身旁两三步远站着一个蒙着脸男人! 她猛的被吓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也就是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依然是身形瘦削声音低沉,那人缓缓的开口了:“孙姑娘,好久不见了。” “是你?”孙尚玉定了定神,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搬到这里之后想给你们送信,但是不知道怎么联系,还担心你再次来会走错了地方。” 那人声音不急不缓:“王府出了这么多事情,云溪苑烧没了,我们当然知道。至于我怎么进来的,”他似乎笑了笑:“自从王府重修了水道之后确实不好进来了,不过今天要多谢孙姑娘给我们找的机会。” 孙尚玉一愣,接着马上明白了,应该是和那群参加比赛的人一起进来的。 “有事吗?”她问道。 那人左右看了看,道:“孙姑娘身边的人伤亡惨重,人少了不少。我进来就只在二院看见一个丫鬟晃悠,内院都没人。你需要贴身的丫鬟。”最后一句是肯定句。 孙尚玉看着他:“皇……你们要给我丫鬟?” 那人点点头:“四个,全都是胡女。” 他的话被孙尚玉吃惊的声音打断了:“胡女?!” 那人道:“都是一半或者一大半汉人血统的,从小也都是在京城长大的,若是不专门说,没人知道她们是胡女,只是长得非常漂亮。” 他说到这里,看见孙尚玉脸上已经露出恍然的神情来。 他便点头道:“你猜的不错,这些人是来助你笼络王爷的。天家的意思你应该清楚,若是能让王爷按照天家的意思做事,那天家是不愿意伤了手足情义的。你的任务就是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他有什么出格的迅速禀报。” 说到这里这个人语气有些讥讽:“当然,天家知道这需要你笼络住王爷的心,博取他的信任,让他多在你这边停留,也愿意将他的事情告知你。所以给你这些胡女以助你。” 孙尚玉脸色有些难看,低着头听着。 “另外,还有一件最紧要的,这几个胡女必须都要能侍奉了王爷,你需要紧盯着,若其中哪位有了身孕,不得先让这边的人知道,而是迅速禀报给我,我来安排……”他话没有说完,而是意味深长的停顿住了,看着她问道:“你明白吗?” 孙尚玉明白。 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一儿半女的都没有,从他身边有女人开始,起初的几年他的女人没有一个怀孕的。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有些怀疑。 后来这种怀疑消失了,是因为皇帝身边的女人有人怀孕。但是,怀孕的人都没能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一个都没有。 渐渐的,之前的那些暗地里的怀疑又升了起来。隐隐有人传着,皇帝是没法生育的,那些后宫女人怀孕,是因为皇帝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堵住朝臣们的悠悠众口,也要打消暗地里的那些猜测。 但这些孩子不是皇帝的,所以皇帝不能要。因此怀孕的后宫女人位份都是不高的,结局也都不好,要么小产了,要么连大人的命都保不住,什么意外来了,一尸两命。 不过这样的猜测毕竟是大逆不道,且并无实证,真实的情况是皇帝后宫确实有人怀孕,有太医院所有太医为证。谁能说皇帝不能生育?谁有敢这样说。 就这样含糊的,拖延了这些年。 只是,皇帝的子嗣到底不是能含糊的,皇帝能拖延十年,但不能长久的拖延下去。他就是在努力,后宫的那些女人们怀不上也没办法。 皇帝三十多岁了,尚未有子嗣,朝臣们即便是嘴上不说,背地里也开始议论纷纷了,若是在拖两三年还是没有皇子,那么就不管是皇帝不能生,还是后宫女人不争气,朝臣们一定要上奏请皇上过继皇族孩子了。 为了朝局稳定,皇帝膝下一定要有皇子! 现在,皇帝居然想出来了这个主意——想偷齐王的种! 第286章 不能生育 孙尚玉想明白了,心里发出了阵阵的冷笑。 皇家体面,不过如此。背地里什么龌龊事没有? 皇帝为了拖延时间证明他自己能生育,可以让后宫的女人去跟侍卫私通,珠胎暗结了就大肆张扬,冒充孩子是他自己的,然后又用手段将这些未出世的孩子杀死,甚至连同大人一起。 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给他自己争取了这么长的时间,结果证明了,他确实无法生育! 于是,皇帝又开始打齐王的主意。 齐王是皇帝的亲弟弟,正统的皇族血脉,但因为这个身份,也是威胁皇位最大的人,皇帝既想要拥有正统血脉的子嗣来保住皇位,又不希望明着过继他弟弟的孩子,让他弟弟离皇位太近,对他形成威胁。 “现在你掌中馈是最好的时机,明天你就想好了办法,让她们名正言顺的进府来到你身边。之后就是你想办法让王爷信任你,宠爱你。” 那人盯着孙尚玉:“至于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什么册封礼,全都是无用的东西!我希望你放弃这些没用的,别再瞎折腾了。莫让王爷因为这些没用的事情对你厌恶。” 孙尚玉咬住了嘴唇,狠狠的咬了一下缓解自己心中的愤怒,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点头答应:“是。” 她又马上道:“但是,这不太容易,既然王府的事情您都清楚,那么您应该也知道,王爷极度宠爱正妃,就她一个女人。” 那人摇头:“哪个男人不好色?你是不懂而已,你放心,这几个胡女中有人已经晓人事,有这方面的手段……” 孙尚玉盯着他道:“是你没听懂我的话。王爷极度宠爱正妃娘娘,至今只有她一个女人。” 那人确实是没注意她之前的话,听她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愣了愣道:“之前不是有很多侍妾吗?也有怀孕的,叫什么玉?” 孙尚玉冷笑:“那是赵曦月做的手脚,王爷根本没碰那些女人!” 那人有些吃惊了,想了半天道:“王爷到现在为止只有正妃一个女人?没有人怀孕?” 孙尚玉反倒又一愣,心中恍然,然后点头:“对。” 她已经明白他想到哪里去了。 自己告诉他这个,其实是为了想让他身后的天家明白自己的难处,自己想要得到王爷的宠爱没有那么容易,若是自己做不到,今后问起罪来,也能减轻一些责任。 而且她看重自己的身份,想要得到这个册封礼,天家不看重,是因为没把自己当人看! 孙尚玉心中不满。 何况,别人不清楚,她心里清楚,只怕现在王爷对自己只有厌恶,碰都不会碰自己一下,更绝对不会有什么宠爱。这方面,孙尚玉不糊涂。 但是她刚刚的话,却让面前这个人想到了别处去。 皇帝是无法生育的,这差不多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了。 齐王和皇帝是亲兄弟。 所以,这个人听说齐王身边的女人也没有怀孕的,马上怀疑齐王是不是也无法生育? 所以他很吃惊。 这样一来,他背后的天家的安排就落空了。 孙尚玉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他有这样的联想,而且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有些担心呢。 她就静静的等着,等他的决定。 那人确实是没想到这一层,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很严重的事情,天家那边的打算真的就要落空了,要想别的办法了。他沉吟了许久,才道:“你先想办法让那四个人进府来你身边,一切就按照我的安排来。” 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总得需要一段时间来证明,王爷和王妃在一块儿不也没几个月?” 孙尚玉道:“封邹落梨为侧妃也就半年左右。” 那人稍微的提了点精神,道:“此事还需要时间考虑,你先不用管,按照我的吩咐照做……” 刚说到这里,他似乎听见了外面有动静,停下一顿,马上声音低了些道:“我走了。” 一转身进了屋子。 几乎前后脚,紫燕进来端着托盘从角门进来,道:“娘娘,比赛的事情都还好,刚刚开始,估摸着得一两个时辰才能有结果呢。奴婢又去厨房拿了些点心果子。”她端着这些进了屋子。 孙尚玉并不担心那人被发现,她跟着进来,果然看见后窗户开着,屋里没有其他的人。 “这会儿起风了,还是有些冷的,娘娘莫吹风了。”紫燕将果子点心放桌上,就去关窗户。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后窗户处传来了青燕的声音:“娘娘,娘娘!” 孙尚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以为那个人被发现了,她紧张的来后窗户这边查看。 青燕从角门跑进来,看见后窗户站的主仆两个,又气又急的跺脚:“娘娘不好了!”她说完了这句,就顺着游廊往前跑,看样子是要跑进来禀报。 孙尚玉就提着心紧张着。 青燕跑进了屋子,气愤的道:“莫公公带了十几个人过去,将所有参加比赛的人都撵出去了!还当面怒斥了咱们院的婆子,说以后再有这样的是,决不轻饶!” 她的脸上带着一层淡青色的纱布,遮掩着脸上的伤疤,也看不到表情,但是从声音和举动上看,她气的不轻,浑身发抖。 虽然放火烧云溪苑的是赵曦月,但青燕将这种恨记在了王府里除了她小姐和紫燕之外的几乎所有人身上,她的脸毁了,整个人也几乎毁了,所以她变得更加的暴躁,更加的愤怒。 有时候,孙尚玉甚至觉着她越来越像赵曦月了。 但是青燕是为了保护她才被烧伤的,孙尚玉心中依然感激,所以对她的这些愤怒都忍耐了。 现在也是这样,看到青燕气的就快要暴跳了,忙道:“撵出去就撵出去吧,我想了想,其实这事也不一定……”她看到青燕瞬间浑身激动的乱抖,眼看就要大爆发了,赶紧换了一种说法:“这就是我的目的,我并不是真的要搞什么比赛,做什么衣裳首饰,我就是要气气王妃而已。” 紫燕也急忙的上前去,在青燕的背上不停的顺着,嘴里安抚着:“你别这样急啊,你看你说着说着就急了……侧妃娘娘难道不知道,王妃必然不会允许那么多外间的人来内宅?她就是为了气她!” 第287章 遇刺 主仆两人急忙的安抚起了效果,青燕终于缓了这口气,疑惑的道:“娘娘您是为了气王妃?” 孙尚玉点头:“不错。府里头就有绣房和裁缝,都是和内造办一样的手艺,我又怎么看得上外间寻常百姓工匠的手艺?只是做这些挑衅一下王妃而已。我是让她知道,我现在是掌中馈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青燕现在不常在孙尚玉的身边,知道的她的真实想法也就没那么多了,便信了这话,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然后咱们怎么办?” 孙尚玉便笑道:“只是刺刺她的心而已,还有什么然后?”对她道:“青燕,你伤势还没有大好,回去多歇着吧,有事我会让紫燕去找你。” 青燕才来就被撵着走,心中不太舒服。她也知道了老太妃说的那些话,自家的姑娘如今是侧妃了,王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这边,自己在房里确实不合适,万一被王爷碰到,吓到了王爷再不来了,反而坏了姑娘的事。 她心中很伤心,但也只能忍了,点头答应着,落寞的出去了。 紫燕跟着她走了一段路,送她出了角门,看着她耷拉着头去了侧院,紫燕心里也不是滋味,也有股腾腾的火气没出着落。 她们受的伤都太重了。 罪魁祸首死了,但她们身上惨烈可怕的伤疤还留着,她们都需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这也是她们争斗的心陡然升高的原因。 不止是青燕,便是紫燕,便是孙尚玉,都是一样的,总有种怒火中烧的感觉。 紫燕刚回身要回屋里,就看见二院唯一的一个丫鬟跑进来,传话:“莫公公来了!” 话音刚落,莫公公已经带着两个太监进来了。 紫燕慌忙的迎了上去,笑着道:“莫公公来了?有什么话叫人传奴婢去听着就是了,何须您亲自跑一趟?” 莫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孙侧妃在吗?” “在。”这话是孙尚玉自己回答的,她从屋里出来了,看着莫七冷淡的回答,仿佛对他的出现不意外。 莫七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和客套,上前躬身行礼道:“王妃娘娘命奴婢来跟孙侧妃说一声,今天的事情不准再有下次,若是下次还随便让外人进内府来,严惩不贷。” 说完了,停顿了一会儿。 孙尚玉脸上冷冷的,站在台阶上睨着他,没有回答。 莫七也没有多等,略微一顿不见她说话,就躬身道:“那奴才就告退了。”说着,带着人转身走了。 孙尚玉冷冷的看着他走出了内院。 紫燕嗫嚅着道:“幸好青燕刚走了,不然若是她在这里,怕是要闹爆了……” 孙尚玉转身回屋,道:“你进来,我有事情吩咐你去办。” …… 之后的两个月,邹落梨特别忙。 张绮月月底定亲仪式才过去,六月里就是薛晨和曲文然成亲的日子。自从他俩的婚事商量妥当后,曲文然就不好意思再来王府了,邹落梨也是好几个月没见到她。 六月二十日成亲。 王爷和王妃亲自来薛府祝贺。 薛晨买的宅子离王府不远,因为王府位于青州城的中轴线上,所以周围多官府衙门,其次就是各官员的宅邸,少有百姓住宅。 婚礼自然是非常的热闹,薛晨年轻有为,加上手下都是些年轻的侍卫们,能玩能闹,从午宴开始就喝酒玩闹得天翻地覆地。 新郎官去义渠县将新娘子接来,行礼拜堂之后,又来拜见了王爷和王妃,新娘子就送进了洞房,新房那边一套仪式完成,新郎官又出来跟贺客们喝酒道谢。 邹落梨本想去新房看看新娘子的,但是来拜见她的人太多了,一些诰命夫人还专门陪在她身边,倒脱不了身,想想也就罢了,今天不见了,等过段时间薛晨重新上值了,曲文然应该会去看望自己的。 正好齐王那边也喝得有点多,想要回去了,于是夫妻两人出来回府。 王爷王妃要走了,阖府的人都出来送,薛晨一身大红的新郎袍子,脚步也有些虚,看着也喝了不少,薛靖在旁边搀扶着。 浩浩荡荡的门口排了一长溜儿,行礼恭送王爷和王妃。 街里街外,远处的酒楼高处,很多都站着人,往这边眺望着,看着这富贵人家的热闹。 车辇从薛家出来,沿着一条宽敞的街道往王府走着。 这边多衙门官府,或者大户人家的住宅,所以路宽,人少。侍卫们骑着马轻松的走在车辇的前后,因为今天是统领成亲的日子,所以一半不当值的都去贺喜了,就算是当值的,也难免会喝两口。 王爷宽厚,对他们一直都像是手足兄弟,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见怪的。 当值的侍卫也不是全都跟着,总得留几个在府里守着,所以人数有点少,十个左右,晃晃悠悠骑着马。 路上一切都很平静。 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从四面八方的墙上、街角,无数的黑衣人飞扑了出来,手中全都亮着明晃晃的刀剑,目标明确,直扑车辇上的两人! “不好!” “小心!” 侍卫们大声叫了起来,互相的提醒着,反应快的已经抽出剑从马上飞起过来阻挡! 邹落梨是完全吓傻了! 因为喝的有点多,一上车就靠在她肩上闭眼休息的齐王,却猛地睁开眼睛,好像是突然醒了一样,挥了一下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匕首就甩了出去,将迎面刺过来的一把剑给弹开了! “别怕,有我在。”他将邹落梨抱紧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说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小……”邹落梨看到一个黑衣人一剑朝他的背上刺过来,惊得尖叫,不过只叫了一个字出来,就看见一个侍卫从旁边过来,将那个人一脚踢飞了,继而跟上对打起来。 然后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是黑衣人是从角落里飞出来的,那么这会儿侍卫就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多了很多,刚刚人数还吃亏的侍卫,现在已经几乎是一个对一个黑衣人,还有多余。 邹落梨看到薛靖。 这可太意外了,他哥哥今天成亲,他忙着挡酒和扶醉醺醺的新郎官呢,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第288章 有喜了 打起来的很突然,结束的也比较快。 没过多久,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黑衣人的尸首,十个侍卫围在车辇周围,还在检查是不是有危险,其余的去追逃跑的人了。 “别怕,已经没事了。”齐王轻轻婆娑着邹落梨的背,又看了看车周围。 邹落梨努力的定神,道:“你是不是早有准备?这些……是什么人?”她问了这一句之后,马上又想到了,自己回答:“难道是定边侯派来的?” 齐王微微一笑点头,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端详着:“没事吧?脸还是有些苍白,吓着了?” 手指肚婆娑着她的脸蛋。 “我没事。”邹落梨稳稳心神,正要看看周围。 “别看了。”齐王柔声说着。 邹落梨抿了抿嘴,她其实没那么娇弱,身为郎中,怎么会害怕血腥场面呢?不过既然丈夫这般护着自己,她也就没去看。 车辇开始走起来,依然不紧不慢,前面八匹马儿晃着马头,好像一点都没有受惊。 只有一点不一样。刚刚看似都有点喝多了,骑在马上甚至有些歪七扭八的侍卫们,这会儿却好像是被打了强心针一样,个个目光如炬观察着周围。 果然,齐王是有准备,甚至可以说是布的陷阱。 车辇进了王府城门,一直往里走,走到了正殿这边才停下。 “没有活捉的?”齐王扶着邹落梨一起下了车,扭头问了一句。 薛靖上前来:“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抱着拼死的想法,若是被刺伤倒地跑不掉了,就马上自尽。” 齐王牵着邹落梨的手,感觉她的手好像哆嗦了一下,就知道这些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太残忍血腥,于是不再问了,拉着她的手上台阶。 “定边侯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查到了他是想满门抄斩吗?”邹落梨想不通,问道。 齐王道:“这些我们之前商量的时候都猜测过。定边侯性格强横,少有吃亏的时候,赵曦月的事情他咽不下这口气,用这种明显的行刺来警告我和老太妃,也是他做得出来的。” “和老太妃?”邹落梨敏感的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过马上又想通了:“老太妃后来也赞同杀了赵曦月,定边侯对她也记恨上了?” 齐王点头:“当然了,以他的性格不奇怪。原本他们兄妹就有些面和心不和,各自算计各自的,定边侯想让老太妃做主让赵曦月做正妃,老太妃却另有想法一直拖延,从那时候开始,不满就已经种下了。” 他也不用邹落梨询问了,继续道:“这一次的行刺也是看看他们兄妹是不是彻底翻脸,如果定边侯来行刺,说明他是决心跟老太妃翻脸的。” 邹落梨恍然的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觉着身上好像有些不对劲,她停住了脚,觉着小腹一阵的抽痛。 “怎么了?”齐王前面正走着,感觉到她停下,转头看她,正好就看见她的脸蛋一下子煞白,连嘴唇上的血色都褪的干干净净。 齐王一下子就吓到了:“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他忙上下的摸着她。 “不知道,好像肚子……好疼。”邹落梨说了这几个字,腹痛的已经站不住了,身子就往下软,被齐王抱住了,打横抱了起来,急急忙忙往台阶上跑着。 “快去叫医官!”他大喊了一声。 抱着她一口气跑上这几十级台阶,跑进侧殿将她放在了榻上,紧张的看着她:“落梨,你哪里痛?” 邹落梨双手捂着小腹,直觉着一阵阵的抽痛,和月事来的赶紧还不一样,她突然隐隐的有种感觉。 “你扶我去小屋……”她指了指后面。 齐王直接把她抱起来,抱进小屋放在马桶上,轻声道:“我帮你吧?你是不是月事来了?” “不知道,我得看看。”邹落梨推他,让他出去:“不用你,你先出去。” 齐王道:“那我在屏风后面。”他起身去站在屏风后面,道:“你要是不舒服就说。” 邹落梨解开了衣裙。 虽然疑心是月事,但又觉着不是,最近几天并不是自己来月事的日子,而且……这么一想的话,才发现自己好像有段时间没来了。 所以她有点怕,希望不要看到不该看到的。 幸好,没什么不对,内裙干干净净。 只是腹痛而已。 也许是刚刚受惊了。 她系上了裙子,叫齐王进来扶自己出去。 “没事吧?”齐王抱着她出来,放在榻上问道。 邹落梨摇了摇头,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是又有些犹豫。 “还是不舒服?”齐王小心翼翼的询问,伸手抚摸着她苍白的脸,想尽快看到她的脸蛋重新红润起来。 “只是有些腹痛,没事的。”顿了顿,她道:“一会儿医官来了诊诊脉。” “好。”齐王还是没想到,也没反应到那上面去,紧张的忙给她身后放迎枕,想让她靠的舒服些。 邹落梨自己就是郎中,所以想起了一些端倪之后就怀疑,但是又怕不是,所以暂时没和他说。 胡郎中提着药箱子,从外面进来了。莫七急吼吼的前面带路,进了殿在门口一个猛刹住脚,微微喘气躬身回禀:“王爷,娘娘,胡郎中来了。” “快过来给娘娘看看。”齐王道。 胡郎中和莫七都是一口气从台阶底下跑上来的,跑的是气喘吁吁,上前两步先缓了缓,这才赶紧上来,将要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了拿出来的小迎枕。 邹落梨伸出手放在小迎枕上,冬香忙展开手绢盖在她手腕上。 凝神静气,胡郎中把了一会儿脉,沉吟了一下,问道:“娘娘,最近可有晨起反胃呕吐的情况?上一次的月事何时结束的?” 邹落梨脸上一下子露出些许惊喜,脸蛋甚至迅速的浮起一层红晕,刚刚想到了这一层,她就回想了一下上次月事结束的日期,道:“并没有反胃,上一次应该是四月中……主要也是事情太忙了,我竟然忘了……” 胡郎中也笑了起来。 只有齐王莫名其妙,他还焦急万分呢,看见胡郎中居然敢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邹落梨脸上也带着神秘娇羞的笑容,他都要马上治胡郎中的罪了! “什么问题?落梨是不是不打紧?”他只能这样猜测。 胡郎中笑着收回手,躬身行礼道:“恭喜王爷,恭喜娘娘。王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第289章 夫妻私语 齐王呆住了,呆了半晌脸上才露出大大的惊喜,转身看着邹落梨喜道:“落梨,你有喜了!你,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高兴高兴?” 邹落梨抿着嘴笑:“我也是刚才想到的而已……” 一说刚才,齐王马上想起她腹痛,脸色都变了有些惊吓的样子来,忙对胡郎中道:“刚刚许是受了惊吓,你赶紧给娘娘好好诊诊,可需要吃些凝神的药?” 胡郎中已经诊过了的,赶紧躬身道:“娘娘本身体质很好,且她自己本就是郎中,平常里注意调理和锻炼,所以无大碍。也不用吃药。” 邹落梨赞同不吃药,点头道:“我没事的,刚刚确实是有些……是猛地想到了,有点受惊,但现在没事了。” 齐王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胡郎中于是躬身行礼告退,殿中的下人们忙上前来恭喜王爷和娘娘。 齐王到底还是担心她,叫莫七传来了肩舆,将她扶着坐上肩舆,他亲自扶着跟在旁边回到了紫薇殿。 “睡一会儿吧?累不累?想吃什么?喝点水吧?”刚把邹落梨抱着放在了碧纱橱的榻上,让她半躺下,齐王就凑上来一连串的问道。 邹落梨好笑的摇头:“不累,也不想睡,你不用这样紧张。” 齐王伸手摸了摸她还很平坦的小腹,笑着道:“我怎么能不紧张?我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早知道今天你就别去了,受的一番惊吓。” 邹落梨道:“你早知道定边侯会行刺?所以拿自己做饵?” 齐王也跟着上榻来,靠在迎枕上,将她搂在怀里,道:“我料到定边侯会行刺,毕竟他那个莽夫也没什么高招,没什么事是嚣张的他不敢做的。但是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动手,只是猜测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于他来说会是一个比较好下手的机会而已。” 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道:“我没跟你说,是并不能确定会不会有行刺的事,怕说了平白让你担心。没想到……” “没事的,我也没事。”听他这么一说,邹落梨便理解了。 “王爷,娘娘。”冬香进来躬身道:“莫公公命人传话进来询问,要不要派人去给老太妃那边报喜?想来这消息已经传过去呢。” 齐王就道:“去吧,你去。” 冬香答应:“是。” 齐王的手依然轻轻婆娑着邹落梨的胳膊,有一会儿没说话。 邹落梨抬眼看他,见他脸上还带着残余的喜悦的微笑,但是眉梢已经有了些担忧之色。 她知道他担忧什么,伸手在他的眉宇间婆娑着,想将他的担忧抹去:“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应对。无论是老太妃还是其他的人,现在其实在明面上已经无法针对我了,她们只能暗地里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齐王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尤其是孙尚玉那个人,阴险的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邹落梨看着他道:“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身边早已经跟铁桶一样了。这紫薇殿从里到外老太妃和孙尚玉都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做手脚,你放心好了。倒是你,我有些担心,定边侯无畏无惧,又仗着皇帝给他几分情面,做事不顾后果的,今天这一次不行,下一次……” “今天没得手,就没下次了。定边侯虽然是嚣张的莽夫,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头脑的,他亦是有点小聪明的人,不会在一个坑里摔两次。” 定边侯做了什么事,齐王已经查了大半,很多违法违律的事情都拿住了证据,只是这些事情未必能让皇帝下决心处置定边侯,所以还需要一件让皇帝都忍不了的事。 皇帝忍不了的,就是有人在地方上的势力太大,藐视皇权。定边侯已经触动了皇帝这根敏感的弦了,现在齐王需要的就是不停的加柴,将这把火烧旺,争取一次扳倒了定边侯。 另外,定边侯和老太妃是亲兄妹,虽然因为赵曦月的事情翻脸了,但如果遇到了危及性命的危险,他们可能还是会再次联手。 所以要跟扳倒定边侯,就得连同老太妃一起。 这不太容易,且老太妃深居内宅,她很多时候针对的是邹落梨。原本夫妻俩有什么事情都及时告知对方,没什么顾虑,但是现在邹落梨有了身孕,齐王的顾虑就来了。 “别说这些了。你想吃什么吗?我听人说,怀孕的人特别能吃,你不饿吗?”齐王换了话题,柔声问道。 邹落梨好笑:“我还没到胃口大开的时候。” 齐王突然想起来今天的宴席来,惊的道:“哎呀忘了!你今天在薛府喝酒没有?” 邹落梨还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轻拍着他笑嗔:“等你想来该注意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我当然早就开始注意了……” 齐王闻言这才放了心。 夫妻俩相拥着叽叽咕咕说着有了孩子该如何如何,甚至开始猜测,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王爷,娘娘。”丫鬟进来了,道:“侧妃娘娘求见。” 夫妻俩停止了窃窃私语,抬头看了看门口,齐王正要说话,见邹落梨下意识的皱眉,便问道:“你不想见吗?不想见就不见。” 邹落梨想了想摇头:“这次不见她明天后天的也会来。”孙尚玉为人表面上是特别有教养的,礼数会做的特别周全,所以如果今天不见,以后的几天估计天天都会决定要不要见她。 “叫她进来吧。”邹落梨跟丫鬟说,又推齐王。 齐王抱着她不撒手:“抱着怎么啦?让她看到又怎么啦?” 邹落梨看着他好气又好笑:“没怎么,只是这种幼稚的炫耀不符合我的性格而已,而且我和我夫君恩爱是我的隐私事,我也不想表现出来给别人看。” 齐王‘噗’的笑了出来,伸手在她鼻尖上按了一下:“你总是这么多的怪话!” 尽管这样说,但还是按照她的心意松开了手,从榻上下来了。给她腿上盖了条毯子,又在背后多放了几个大迎枕,让她靠的舒服些。 他自己去桌边倒茶,倒了两杯自己喝一杯,端了一杯想过来给邹落梨,萍儿忙道:“王爷,娘娘不能喝茶了,以后还是喝白水吧。” 第290章 俏丽的丫鬟 孙尚玉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湖水绿绣墨绿色波纹百褶长裙,颜色略深显得有些老气,加上梳的牡丹髻,整个人好像是一下子年长了几岁,看着像二十五六岁的人。 果儿领着她进来的,禀报了之后站在旁边就在打量她这一身,可能觉着心里奇怪,侧妃娘娘也只有来王妃这边才能见到王爷,为什么还打扮的这么老气? 这位狡猾的侧妃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妾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孙尚玉进来之后便殷勤备至,上前来敛衽行礼,恭敬的笑着。 “免礼,坐吧。”邹落梨道。 孙尚玉站起来了,仿佛才看见桌边站着的齐王,一慌,赶紧过去一样也是端方的敛衽一礼:“妾拜见王爷,恭喜爷。” 齐王还在等萍儿给邹落梨倒得那杯白水,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邹落梨就看向了孙尚玉的身后。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脸生的丫鬟,长得倒是都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樱桃小嘴儿,只有肌肤略微的差些,不是特别的白皙粉嫩。 一个穿着绣百蝶穿花淡紫色齐腰襦裙,另一个穿着粉紫色绣梨花对襟齐胸高腰雪纺纱儒裙,打扮的也很俏丽,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娇俏可人。 云溪苑大火之后,孙尚玉身边的丫鬟都受了重伤,邹落梨知道她会选新丫鬟,不过一来府里头掌事的依然还是老太妃那边的老人,动这种手脚会比较明显。二来孙尚玉自己也不傻,选身边的人当然会选特别信任的。 所以邹落梨就没有过问,也没打算怎么样。 现在看看,孙尚玉选的丫鬟如此年轻美貌,显然打的还是那种老套的主意。孙尚玉自己穿的低调暗沉,却让丫鬟打扮的花枝招展,倒是狡猾的很。 这也不算什么高招。 当然了,也许不是高招,但大部分的时候都管用,因为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好色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忠于妻子的想法,身边这么多美丽的女人等着他的宠幸,很少有人会觉着应该白放着。 但是邹落梨相信齐王不一样。 她和他夫妻一体,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很了解他了,多少个深夜,他跟她掏心掏肺的说着他的想法,他的亲生母亲,他小小年纪就被年长近十岁的哥哥算计,他的难过伤心,他难以接受的方面。 还有他为什么喜欢自己,他的所有心思。 她几乎都知道。 也正是如此,所以一眼看穿了孙尚玉的打算,邹落梨心中有些好笑,没想到深沉狡诈的孙尚玉居然也只会用这样老套的招数,这和赵曦月没什么分别。 当然,她会小瞧孙尚玉的这个手段,但不会小瞧孙尚玉这个人。 “妾来吧。”孙尚玉看出来齐王是想给王妃端杯水的,马上殷勤的上前想要帮忙。 齐王的戒心几乎算是与生俱来的,况且孙尚玉还有喜欢下毒这个‘爱好’,齐王怎么可能会把水杯交给她?靠近点都不愿意,端了杯子马上向榻边走去。 “你坐那边去吧。”他过来坐在榻边,将杯子递给了邹落梨。 孙尚玉接了个空,脸上的微笑不变,按照吩咐过去坐在了锦杌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道:“听说娘娘有喜了,妾很是欢喜,替王爷和娘娘高兴。”说着看了看邹落梨,笑着道:“娘娘,是胡郎中给您请的脉?用不用将宋医正起来再诊诊?宋医正到底是医正,医术要好些。” 邹落梨淡淡一笑:“医官们的医术没有高低之分,喜脉也是非常普通的脉象,这些事情就不劳侧妃费心了。” “你要干什么?” 她们刚对了两句话,就听见那边萍儿有些忍无可忍的压低了声音说话,这碧纱橱也不大,声音压得再低这边也听见了,就看了过去。 孙尚玉的一个丫鬟在那边好像是想倒茶,伸手拿茶杯又想要将萍儿手中的茶壶端过去,萍儿这才说了一句。 “你做什么?”不等那丫鬟说话,孙尚玉已经问了一句,又沉下脸:“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规矩不能忘,怎么总是记不住?” 于是那个丫鬟就急忙过来跪下了,另一个顺势也跟着跪下。她们跪在屋子中间,大家的眼睛自然是全都看向了她们——包括齐王。 两个丫鬟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前面那个急忙的磕头认错:“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无礼,请侧妃娘娘责罚。” 孙尚玉就冷笑:“王爷和娘娘还在这里呢。” 那丫鬟就忙膝行转了半步,仰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蛋看向了王爷,娇声怯怯的道:“奴婢无礼,请王爷娘娘责罚。”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 大概齐王也没想到,深沉工于心计的孙尚玉会用这么明显的棋子,愣了愣蹙眉正要说话。 邹落梨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暗示他别说话,她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笑着道:“这两个丫鬟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孙尚玉忙点头:“是啊,是妾新选的。”说着眼圈就一红,低声道:“青燕脸蛋毁了,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身边,紫燕受了伤亦是不能再做重活,妾身边总不能没人,只能禀明了老太妃,选了几个人来身边。” 邹落梨看见那仰着脸殷殷切切只看王爷的两个丫鬟长得都很漂亮,尤其看眼窝略深,眼睛很大,似乎不很像中原人,便道:“选了几个?从哪里选的?” 孙尚玉一听脸色就变了,忙站起来躬身,一副恭敬回话的样子:“娘娘容禀,一共选了十四个,四个放在身边,八个在二院,其余的都在外院了。” 说着她居然跪下了:“王妃恕罪,这些事情原本应该禀报娘娘的,只是娘娘之前忙张姑娘定亲的事,接着又是薛统领和曲姑娘的婚事,臣妾因想,妾身边的这些都是小事,哪里能劳烦了娘娘,便让掌事嬷嬷看着办了。” 这些话说的有水平。 一来好像是说十四个丫鬟一起由掌事嬷嬷给她选的,她并无过问,来她身边的这几个也不是她选的。二来似乎还挤兑了王妃一句,云溪苑烧得那么惨,她身边的人都没了,但王妃没把她的这些事放在心上。 第291章 幼稚的炫耀 邹落梨微微一笑道:“起来吧,哪里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你现在是掌中馈之人,并无需要提前告知我这些事情,何须多做解释?” 不软不硬的又给她怼回去了。 齐王想将空杯子放回去,正要起身,没想到地上跪的那丫鬟反应神速,膝行几步过来双手想捧杯子:“奴婢来吧。” 齐王马上将手一缩,皱眉正要说话,孙尚玉已经特别有眼色的马上呵斥:“没规矩,还不退下?!” 那丫鬟马上眼泪汪汪委屈至极的看了齐王一眼,膝行退后。 萍儿过来了,躬身伸出双手,眼睛还冷冷的扫了地上跪的丫鬟一眼。 女人们这些言语间的讥讽勾斗,还有这些的眉眼官司,齐王觉着挺没意思的,他估计张绮月可能也快过来了,就对邹落梨道:“我去外面了。” 邹落梨点点头:“好。”正要掀开被子下榻,送送他。 齐王去伸手请捏住她的下巴,迅速俯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着道:“坐着吧,不用起来。”他起身走了。 邹落梨一愣,接着满脸通红。 屋里所有的女人都愣住了,孙尚玉第一时间低下头去。 刚还说这种举动是‘幼稚的炫耀’,没想到齐王就来了这么一下,邹落梨坐着没动,脸上的红晕自己都能感觉到铺开了。 她脸皮薄,且这种事情很自然是看成隐私的,没有和别人分享的习惯,所以从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法气谁,齐王突然这样做,让她很是措手不及。 心中又好笑,有时候齐王不就是有点幼稚嘛。 齐王‘偷袭’成功了,心情很愉快的从屋里出来,背着手上了游廊,就看见冬香迎面过来了。 “如何,老太妃怎么说的?”他问道。 冬香小跑两步近前行礼,道:“老太妃传娘娘过去,说要嘱咐几句,奴婢回说娘娘和王爷回来的时候遇刺了,娘娘受了惊,这会儿已经躺下了,问老太妃是不是要把娘娘喊起来,老太妃就说不用了。” “遇刺的事情老太妃知道了?” “看样子是知道了,奴婢说了遇刺,老太妃一句都没有多问。” 齐王便点头:“回的好。”又嘱咐道:“娘娘有喜了,你们几个今后要更加的精心服侍,糖儿甜儿也别乱跑着玩儿,叫她们跟在娘娘身边,去哪儿你们几个都跟着。” 冬香福身:“是。” 齐王想起来了,道:“对了,你去侍卫营找薛靖,那边有两个姓蓝的女侍卫是给娘娘的,一直训练着,也学着规矩,估计应该差不多了,叫从现在开始就跟在娘娘身边吧。” 冬香答应:“是。” 齐王先走了。 冬香便又去侍卫营找薛靖,将蓝秋娘和蓝雨带进来了。她们两个也来过内宅,起火的那天,还有之后邹落梨几次出门,她们俩都和贾福娘一起跟着。 因为对贾福娘不是很满意,所以薛晨吩咐叫多训练她们俩人一段时间,最主要是训练她们的责任心和对娘娘的忠心。 屋里。 邹落梨看了看屋里的人。 孙尚玉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但显然不会多愉快。地上跪的两个丫鬟还在偷偷扭身看王爷是不是出去了。 果儿和萍儿一脸嫌弃的看着地上的那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叫什么名字?”邹落梨问道。 孙尚玉笑着道:“一个叫乐儿,一个叫欢儿。”她叹气:“我也没心思给她们取名字,便随便叫着,娘娘若是喜欢,您赏赐她们俩个好名字?” 邹落梨微微一笑:“欢乐祥和,挺好的。” 她依然看着那两个丫鬟。 孙尚玉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心想娘娘不会看出来这两个是胡女吧?她怎么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丫鬟虽然长得特别漂亮,但官话说的特别好,且还带着京城那边的一些口音,怎么会怀疑呢? 如今朝廷和番邦来往不很多,东南、西北、东北几个方向都封关着,在中原的胡人是非常少的,谁能见过? 孙尚玉心中不安,就说着其他的闲话,想让娘娘别再那样的盯着她的丫鬟了。 “娘娘,您身怀有孕需要多休息,好在府里头几件大事都过去了,如今只有张姑娘的婚事一件,等张姑娘嫁出去了,便能好好歇着。” 邹落梨点点头:“是啊。”她这么一说倒想起来了,册封圣旨刚下来的时候,孙尚玉做了好些的举动,摆出一副要给她自己办侧妃册封礼的架势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搞了。 是因为自己没搭理,她觉着没趣?挑不起事来,所以算了? “娘娘,张姑娘来了。”果儿进来禀报。 邹落梨点头让请进来。 张绮月进来,先恭喜娘娘,然后又给孙侧妃行礼,孙尚玉依然礼数周到,站起来回礼。 重新坐下了,便说了一会儿闲话。张绮月也特别的多看了那两个丫鬟几眼,主要是那丫鬟长得确实非常俏丽,非常的惹眼。 她心里应该也明镜儿一样。 两人在这边闲聊了一会儿,邹落梨脸上露出了疲乏的神情,孙尚玉马上懂事的起身告辞,张绮月和她一起走了。 冬香早回来了,终于等到她们告辞走了,便上前禀报了回禀老太妃的情况。 邹落梨也询问老太妃听到他们遇刺后的反应,听冬香说没有多问什么,就猜到了,老太妃估计马上就知道是定边侯做的。 “娘娘,蓝雨和蓝秋娘她们两人进来了,刚刚王爷说从现在开始就让她们跟在您身边了。”冬香说道。 这两个人都是曲家帮忙找来的,一个三十来岁,有个五岁的女儿,另一个二十来岁,都是没了丈夫的寡妇,当时来的时候是说过,不想再嫁了,所以自己找活计养活自己。 薛靖是专门找的这样的,能住在府里。这也是薛晨吩咐的,最好没有家累,不然像贾福娘那样,只将护卫娘娘当成是一份混薪俸的差事,太不忠心了。 邹落梨倒是不需要她们笃定不嫁什么的,相反倒是希望她们来到府里能在侍卫或者管家下人中寻见合适的人。 听了便点点头,让孙嬷嬷给她们安排住处,蓝秋娘和她女儿安排单独一间屋子。 第292章 确认一下 蓝雨和蓝秋娘出去了,邹落梨又叫冬香去把孙嬷嬷请来了。 “孙嬷嬷,你之前在正殿,跟内宅管人事调度的嬷嬷很熟是吧?”邹落梨问道。 孙嬷嬷点头:“也算熟悉,正殿那边的人事大部分归莫公公管,只有几个嬷嬷和丫鬟是奴婢临时管着,因着人少,所以一直就兼着。内宅人事上有什么事,也会互相的知会。” 邹落梨点头,想了想道:“你去负责人事调度的值房,找个嘴巴严的人偷偷问问,孙侧妃身边的丫鬟是怎么进来的,谁选的,什么方式到的孙侧妃身边……记着,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在打听这些,如果实在找不到嘴严信任的,宁可从旁听听,也别叫人怀疑。” 孙嬷嬷点头:“奴婢省的。奴婢知道找谁。” 刚要出去,又被邹落梨叫住了:“孙侧妃的房院这一次去了十四个,这些人的资料卖身契,都打听打听。” “是。”孙嬷嬷等了一会儿,见娘娘没有吩咐了,这才去了。 邹落梨坐在榻上沉吟了一会儿。 那两个丫鬟分明就是有其他民族的血统,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孙尚玉以为邹落梨就是个普通的出身农家的姑娘,眼界有限,知道的也不多,可能只会觉着那两个丫鬟格外的漂亮,而想不到其他地方。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界是她根本想不到的。 这就是孙尚玉小看自己的原因,倒也不能怪她。 孙尚玉说到底就是个闺阁小姐,她有什么能耐能找到这样的丫鬟?那两位丫鬟显然不是循正途进的府,而是被有心人专门送进来,专门送到孙尚玉身边的。 能有这样手段,随手就能找到这样姑娘的人,似乎也就是京城的人了。 之前已经怀疑孙尚玉跟京城皇宫有关系了,现在看看还真的是八、九不离十。 如果邹落梨猜的正确,孙尚玉是为皇帝做事的,这就更奇怪了,她一个闺秀,怎么会跟皇帝扯上关系的?还成为给皇帝卖命的棋子? 转天中午了,孙嬷嬷才来回禀。 “这一次到孙侧妃身边服侍的一共是四个丫鬟,另外两个叫美儿画儿,也是长得漂亮的紧,外府的一些小厮们现在都还在议论呢,说进府的时候好些人看直了眼。” 果儿在旁边撇嘴。 “怎么进的府?”邹落梨问道。 孙嬷嬷道:“从牙婆那边买的,说是青州府的官府在册牙婆,但是奴婢叫人去查问了,早上查问的人跟奴婢回禀,说没找到那个牙婆。娘娘可能不知道,这半年王爷命人严查买卖人口,在册的牙婆也减少了许多,衙门的人都有些乱。” “所有十四个人都是从牙婆一处买的?”邹落梨问道。 孙嬷嬷摇头:“不是,只有孙侧妃身边那四个是从这个牙婆处买的,另外还有五个也是外间买的,但是经另一个牙婆之手,这个牙婆倒是在衙门,一找就找到了。其余剩下的,就是府里各处调过去的。” 邹落梨沉吟了一会儿。 确实不对劲。 一般内眷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婆子,都是要信得过的人,就算是孙尚玉借住王府身边的人不多,这一次又受损严重,但要添人也应该是从府里其他的地方选上来人,怎么能直接将从牙婆手里买的人放在身边当贴身丫鬟? “其他的你见过没有?都长得……就是特别好看的?”邹落梨问道。 孙嬷嬷笑道:“奴婢是没见,但是只要出去听听外府的小厮们,就知道情况了。只有孙侧妃身边的四个是格外好看的看,其他的也就普通。” 邹落梨明白了。 从另一个牙婆手里买了五个丫鬟,其实就只是掩人耳目,为了遮掩那四个有胡女血统的丫鬟而已。 若是单单她们四个是从牙婆处买的,确实太显眼了。 所以,那四个胡女丫鬟,不出意料的话是专人送进来的,目的可能是勾引王爷。 邹落梨心中想清楚了,对孙嬷嬷道:“没事了,你忙去吧。” 等孙嬷嬷出去了,邹落梨将甜儿找了来吩咐道:“以后你盯着点孙侧妃和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就来回禀。” 甜儿爱跑来跑去的,年纪小也不怎么惹人注意。 甜儿也喜欢做这些,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酉时许,齐王回来了。 他们夫妻换了身衣裳,这才来到了上房院拜见老太妃。过来之后看见老太妃坐在院中的亭子里,这半年多倒是难得见到她出来,看起来身体是好多了。 “来了?听说有喜了?”老太妃看到他们淡淡的道,扭头就吩咐站在旁边的姜嬷嬷:“你去请宋医官过来,给王妃娘娘请个脉吧。” 姜嬷嬷躬身答应着去了。 齐王微微蹙眉,不过也没说什么。他们夫妻过来的时候就想到了,老太妃必然不是十分的相信,她心思百转千回的,也会这般的想别人,怀疑别人用这种事情做手段,必然是会找信任的人亲自把脉确定了才行。 没等宋医正过来,孙尚玉匆匆忙忙的来了,身后还是带着两个丫鬟,只是已经不是昨天那两个了,果然,亦是非常漂亮,看长相应该有胡女血统。 孙尚玉过来之后笑着上前行礼拜见,嘴里还说着:“今天倒是巧,原本想拜见了太妃之后再去探望探望王妃娘娘的,倒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邹落梨就想起她昨天去自己那里,也提议叫宋医正给自己把把脉。 这会儿匆匆赶过来,是料定了自己来老太妃这边,老太妃肯定会让医官当面把脉确认,她要过来亲眼看看,亲自证实? 她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她关心这事,是因为觉着自己怀孕了,她就有机会了? 姜嬷嬷请来了宋医正。 邹落梨便伸出手来,大大方方的让宋医正诊脉,侧眼看见孙尚玉眼神关切,嘴巴紧紧抿着仿佛还有些紧张。 “恭喜王爷,恭喜娘娘。”宋医正诊了脉,亦是满脸喜色的忙恭喜:“恭喜老太妃!王妃娘娘确实是有喜了,脉象很稳,娘娘身体康健,一切都很好!” 看起来宋医正倒是真的替他们高兴。 第293章 避一避吧 老太妃脸上挤了个干干的笑容出来,声音也干干的:“太好了,王爷后继有人,本太妃终于放了心。” 邹落梨看见孙尚玉听了宋医正的话之后,眼神很是复杂,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多了一层忧愁。 “老太妃身体可好些了?”齐王询问宋医正。 宋医正躬身将老太妃的情况恭敬的说着,无非就是那些话,赵郎中在定边侯之女赵曦月获罪之后就回济南了。 “太妃还是需要多注意身体,如今盛夏马上就要来了,外面暑气重,莫要常出去中了暑气……”齐王亦是没什么温度的说着这些废话,唠唠叨叨说了一长串,以显得他很关心老太妃。 屋里人不少,但气氛尴尬僵硬,略坐了一会儿,王爷和王妃便告辞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孙尚玉随即起身告辞。 老太妃斜睨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站的那两个丫鬟,道:“你应该知道,王妃有喜,你最好的机会来了,这几个月的时间一定要得到王爷的心,不然的话……” 不然如何,她没说下去,一副你自己知道的神情。 孙尚玉福身道:“儿媳谨遵教诲,一定尽力而为。”她也退了出去。 屋里没有其他的人了,夏妈妈便从内室转了出来,先问宋医正:“王妃确实有喜了?” 宋医正道:“是。” “几个月了?” “月份还小,二个月左右。” 夏妈妈点着头坐在了椅子上,宋医正看见她们是要说话了,便也退了出去。 “王妃有喜,这可是大事。只怕用不了几天京城宫里都能知道了,”夏妈妈看着老太妃道:“皇帝应该就会考虑过继的事情吧?” 老太妃反倒是想别的呢,沉吟了好一会儿,问夏妈妈:“尚玉身边新来的那几个丫鬟,我瞧着靓丽的很,是从哪儿找的?” 夏妈妈不知道,去看姜嬷嬷。 姜嬷嬷忙道:“是从牙婆手里买的。府里选了几个,不过孙侧妃都不是很中意,”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笑着道:“奴婢猜测,也许是不太放心,宁可从外面买,也要几个她自己的人,若身边的人都是府里的,孙侧妃可能担心被府里拿住了。” “府里谁会想去拿住她?”夏妈妈哼了一声。 老太妃就是皱眉自言自语:“哪儿找的那么几个漂亮的丫鬟?” “精挑细选呗。”姜嬷嬷笑着道:“孙侧妃身边的紫燕很是精明,心眼多的很,估计她早就奉命让牙婆寻了,精挑细选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好容易找了这么几个美人儿,打的主意也是人尽皆知。” 听她这么说觉着有点道理,老太妃也就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夏妈妈于是又说刚才的话:“王妃有喜?” 老太妃想了想道:“王妃有喜这也是早就想到了的,毕竟王爷成了亲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她又沉吟了一会儿,叹气道:“侯爷冒大不韪的行刺,可见心里头的恶气咽不下去,我现在连娘家都搞不定,闹不好侯爷把事情做砸了连累到我,哪里还有闲心盘算别的!” 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想回济南府一趟,跟侯爷好好说说,把心结解了,顺便在那边买处宅子……” 夏妈妈就吃了一惊的道:“娘娘,您这是要退一步?!”她明显的反对:“王妃不过是才怀孕而已,能不能生下来还两说呢!” 老太妃摇头道:“并不是说马上就决定了如何,只是多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已,毕竟我得为……”说到这里一顿。 夏妈妈明白的点头。 姜嬷嬷低着头眼珠子转了转。 老太妃继续道:“妈妈你都能想得到,今上如今还没有子嗣呢,若是齐王和齐王妃这一胎得了儿子,只怕今上会考虑过继的事情,所以他是必然不希望王妃这一胎有什么意外。如今这府里还有谁会让今上不放心?” 说到这里老太妃叹着气:“我也是出去避一避,让各方都放心而已。万一有什么事,也牵连不到我身上。曦月虽然死了,可闹出来的余波还没有过去呢,我不希望京城宫里,朝上朝下的再对我和侯府有什么议论。” 虽然之前她们的盘算是想断了齐王的后,但这办法已经在齐王娶了邹落梨之后就失效了,老太妃并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心里早有了准备,邹落梨迟早会给齐王生下子嗣的。 “姜嬷嬷,去给我倒杯茶。”老太妃嫌茶凉了,吩咐姜嬷嬷。 姜嬷嬷听见她亲自点自己的名字,便知道是支自己出去,答应着拿着茶壶出去了。 老太妃便对夏妈妈压低了声音道:“旭儿那边,我也想领出去转转,多和他在一块儿呆呆,都五、六岁的人了,跟我这亲娘在一起的时间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我怕他长大了跟我不亲。济南买宅子也是给他买的,那边毕竟是赵家的根基所在。” 夏妈妈压低声音道:“那齐王府的这些……” 老太妃下巴点了点外面轻声道:“就咱们这位侧妃,看着也不是省油的灯,跟我不一条心,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人家有主意的很!身边那么几个俏丽的丫头都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她打的主意怕是比咱们想的还深!倒不如我走开些,冷眼旁观看看她到底几斤几两。” 夏妈妈恍然了,点了点头:“她也许还想抢在王妃前面怀上呢,说不定会动这方面的主意。” 老太妃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传来了姜嬷嬷的脚步声,还故意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她就不说了,只是点了点头。 姜嬷嬷端着茶进来了。 …… 薛晨成亲后第四天,小夫妻俩就来拜见王爷和娘娘了。 薛晨在外府正殿那边,曲文然因没来过紫薇殿,就坐着肩舆进来。 穿了一身大红刺绣折技小葵花金边交领长裙,腰中系着秋香色的如意丝绦,装扮的虽然简单,不过脸上带着新嫁娘的娇羞晕红,一进门就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邹落梨看见她进来,便笑着道:“哎呦,新娘子来了。” 第294章 摔了 曲文然满脸通红的上前行礼:“拜见王妃娘娘。” 邹落梨已经笑着一迭声的叫人扶住:“别见外了,快坐下吧。叫我瞧瞧,”她又打量了一下,笑着道:“果然新娘子最亮眼了。” “娘娘还笑我呢,”曲文然红着脸,福身又福身的道:“臣妇给娘娘贺喜,恭喜娘娘大婚之喜,娘娘有喜大福,双喜临门。” 邹落梨被逗得‘噗’的笑了,道:“好好,同喜同喜,可以坐下了吧?” 曲文然这才笑着坐下了。 “娘娘,您没事吧?昨天回门的时候才听说您和王爷那天回府的时候遇刺了,真是吓到臣妇了,”曲文然收起笑容这才稍显凝重的问道。 邹落梨笑着道:“没事,这不好好的?侍卫们都有准备,已经交给官府去查了。” 曲文然道:“是不是赵?”她说了一个字。 邹落梨想了想道:“七八成吧,不过没捉到活的刺客,倒也不好没证据就指谁。不过这么大的事,长史司已经上报了,朝中的官员们必然有要求追查的,起码应该是不会再有下次了。” 曲文然摇头,她和薛晨定亲之后就不好抛头露面再来王府了,结果就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薛家收拾的如何了?之前王爷叫薛晨快点买宅子,他兄弟俩两个光棍也不当回事,亲事定了才张罗,也不知道收拾的如何,你们成亲那天我本想去新房看看你的,结果人挺多的,下人们也是手忙脚乱的,就算了没去。” 邹落梨说道。 曲文然笑道:“可不是,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新来的,谁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内宅的随便就往外跑,外面的小厮也是时不时就进内宅来了,幸好我娘想到了这些,跟我的陪房妈妈都是娘家府里的管事,她们且慢慢整顿呢。” 邹落梨看见她身后站的丫鬟了,是之前的几个熟面孔,但最熟的那个小昙却不在其中。 很巧,果儿笑着掀开帘子往里瞅了瞅,给那几个丫鬟招手,那几个丫鬟就看曲文然,曲文然笑着道:“去吧,我和娘娘说会儿话,你们别走远了就行。” 那几个丫鬟就高兴的答应着,忙往外走。 果儿问了一句:“小昙呢?” 几个丫鬟全都脸上微微一变,没人回答低着头出去了。 果儿一看她们神情不对,就没多问。 屋里的人已经听见了,曲文然脸上略微的有些不自然,顿了顿有些讪然的道:“之前小昙说了些话,我娘怕我相公心里不高兴,还是把她留在府里配人了。” 邹落梨笑了笑点头,没多说什么。 小昙之前是因为想多了所以做了些怂恿的事,这样摆明了心思的丫鬟其实不留在身边是好的,曲文然和薛晨才成亲,丫鬟就已经琢磨着要做通房,这未免也有点太不合适了。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正要起身去园子转转,带着曲文然丫鬟们在外面玩的果儿进来了,禀道:“老太妃知道薛夫人来了,想请王妃领着夫人过去说说话。” 曲文然看向了邹落梨,轻声道:“老太妃身体好些了?” “好多了。”邹落梨看她脸上有些迟疑,笑道:“太妃见见你是应该的,照理该是薛统领领着你去拜见老太妃,只是他可能还以为老太妃依然没大好不肯见人。” 曲文然这才点头。 邹落梨怀孕不足三个月,还是很谨慎小心的,这段时间出入都是坐肩舆。两人各坐一个,从紫薇殿出来往上房院而来。 原本邹落梨的肩舆走在前面,不过在一处拐弯的地方,因为她的肩舆较大,便让曲文然先过去了,四个婆子慢慢拐弯过来,继续往前走。 过了垂花门,一条长长的甬道,邹落梨的肩舆才过来,就听见前面传来了惊叫声。 她看到前面抬着曲文然的婆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跌倒了一个,肩舆一下子歪了,曲文然从肩舆上摔了下来! 顿时惊叫声四起,曲文然的两个丫鬟跟在旁边走着,另外还有王府的嬷嬷也前后跟着几个,离得近的下意识的都去接,顿时连同肩舆,几个人跌成了一堆。 “哎呀,快去看看!”邹落梨也惊得叫了一声。 抬着她的婆子马上停下来,小心翼翼的将肩舆放下。果儿忙跑上去看,冬香和萍儿搀扶着邹落梨从肩舆上下来,也赶过来看。 曲文然倒是没事,一个嬷嬷一个丫鬟被压在下面,她和肩舆都在人上面,接着又滚了下来,可能是哪里咯了一下,下人们慌得上前去搀扶的时候,她还疼的叫了一声。 “摔哪里了?慢着点!”邹落梨上前忙道。 “没事,我没事的娘娘。”曲文然还在赶紧的说着,扶着肋骨的位置慢慢站了起来:“可能是咯了一下……没事的。” 邹落梨道:“还是检查一下。”她伸手按了按她的肋骨:“这里疼吗?” 曲文然道:“刚才猛地那么一下有点疼,现在好多了。”她轻轻扭了扭身子:“应该没事。” 邹落梨仔细按了按肋骨位置,叫她左右都转转,看着能够活动自如,只是有一处按着应该是有点疼,蹙眉吸凉气,不过应该没大事,就道:“你自己再试试其他地方疼不疼。” 曲文然低头自己看了看,她自己磕到哪里自己清楚,就是肋骨处刚疼了一下,现在按着有点疼,但是还能忍,应该是伤得不重。 “娘娘放心,我没受伤。”她反倒是怕邹落梨惊吓到了,忙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邹落梨说着去看那几个爬起来跪下的抬肩舆的婆子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跌倒了?” 跌倒的那个婆子吓得不轻,她的脚扭了,钻心的疼,但是她不敢喊疼,亦不敢说别的,只连连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实不是有意的,这里不知道为何有个坑,”她转头哭丧着脸在地上找着:“原本是没有的……” 她转身找到了指着叫:“就是这里!” 因为这个转身,脚腕子一阵钻心的痛,婆子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第295章 绝不背黑锅 邹落梨和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王府内宅的道路大部分是铺着青石条的,只有花园有些地方铺的是鹅卵石,或者专门留的土路,周围种花种草长竹子之类的。 青石条铺就的路面上怎么会有坑呢? 两块青石条连接的地方,崩裂了一大块,崩裂下来的碎石不翼而飞了,所以形成了一块缺失的小坑。 邹落梨的几个丫鬟都紧张起来了。 冬香道:“怎么回事,不是阖府才彻底修葺过一遍吗?再说了这条路常走,我怎么没记着这里有个坑的?” “娘娘,这可是有人故意的?”果儿道。 邹落梨蹙眉看了看,道:“算了,不去老太妃那边了,萍儿你去回禀一声吧,就说我受了惊。” “是。”萍儿答应着便去了。 曲文然道:“娘娘,您没事吧?” 邹落梨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个借口而已。又对地上一直不断磕头的婆子们道:“你们起来吧,也不怪你们。找一个人去寻个石匠,看一看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坑的,然后补上。” 婆子们感激不尽的磕头。 几个人站了起来,但是那个扭了脚的行动慢了慢,努力站起来了但是脸都扭曲了。邹落梨看见了,忙道:“是扭了脚吗?坐下别动。” 那婆子逃过了惩罚已经很感激了,哪里敢当着娘娘的面坐下,又是不停的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坐下吧。”冬香过去扶着她让她坐下。 邹落梨上前查看,发现这个婆子的脚腕子脱臼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便问道。 那婆子顿时惊得汗毛又立了起来,以为王妃娘娘问自己的名字是要惩罚自己,哭丧着脸道:“奴婢叫……哎呀!” 最后高声惨叫。 邹落梨问她姓名,是为了转开她的注意力,跪在地上双手抓住脚踝位置,用力一扭! 脱臼的地方就合上了。 别的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有萍儿几个丫鬟看见娘娘居然跪在地上了,急忙的伸手来扶。 那婆子剧痛了一下,然后就觉着脚腕子处的痛感慢慢的消失着,婆子几十岁的人了,自然知道自己刚才是脱臼了,娘娘给她合上,又慌又感激涕零的磕头:“多谢娘娘恩典!娘娘真是慈悲宽仁,德泽恩惠!” 邹落梨被搀扶了起来,听了这话倒好笑了起来:“行了快起来吧,虽然脱臼的地方合上了,但过一会儿还是会肿起来,你快去找医官给你一些消肿祛痛的药膏擦拭。” 那婆子感激不尽的磕头。 这边曲文然也赶紧查看了一下刚刚因为挡着自己而被压在下面的丫鬟和婆子,两人也有些小伤,她也低声吩咐叫她们去医官处看看。 也就不坐肩舆了,一行人转身回紫薇殿。 回到屋里邹落梨再次查看了一下,曲文然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放了心。曲文然反倒是担心起来,轻声道:“娘娘,您可要万分小心才是了。” 邹落梨点点头,如今屋里都是她们两人的贴身丫鬟,就直说了道:“我刚刚突然想到的,正好借着这次受惊,以后就不去老太妃那边了,她传我我也不去。” 虽然老太妃没那么笨,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传了邹落梨过去之后动什么手脚,无论是在吃得喝的东西中下毒,还是做别的小动作,都太过明显太过幼稚,狡猾深沉如老太妃肯定不会做这些。 但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呢。 老太妃心思深沉,但保不齐身边有肤浅的人,或者想立功,或者有别的想法,做些幼稚找死的举动。之前的赵曦月不就是这样的人? 邹落梨不愿意冒一点险。 所以这倒是给她送了个好借口。 曲文然却误会了,道:“这一次的事,是……老太妃吗?” 邹落梨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是有人专门凿的坑还是凑巧了?如果是有人做的,那是谁……我也不知道。” 曲文然道:“横竖就那么两位。” 确实,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的,那么嫌疑人横竖就那么两位。 “也许是凑巧而已。”邹落梨笑着道:“算了,别叫这事影响了咱们的心情,估摸一会儿老太妃那边的人会来探望,等她们走了,咱们再去后花园转转。”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果然如邹落梨所料,姜嬷嬷急急忙忙的过来探望,看王妃斜倚在榻上除了脸色苍白些倒是别无不适,便又气又急的样子:“那些个抬肩舆的婆子们真真是该教训教训了!平常什么事都不做,闲的能把她们闲出霉来!叫她们做点事居然惹出这样的大祸!这幸好是……” 她又赶紧的给曲文然赔笑:“薛夫人您别见怪,奴婢这是急的口不择言了,只是今天真真是多亏了您,若是跌的是王妃娘娘,哎呦,奴婢万万不敢想。” 曲文然笑着道:“我也庆幸跌倒的是我。” 姜嬷嬷再次的赔不是,又连声说着庆幸的话,阿弥陀佛的。她甚至还在来之前就叫人去请了胡郎中,这会儿将胡郎中叫进来请脉——老太妃知道王妃这边不信任宋医正那些人,所以专门叫姜嬷嬷请的胡郎中。 胡郎中进来把了脉,说娘娘无恙,可能受了些惊吓脉搏跳的有点急,歇歇就好了。 姜嬷嬷连连说着佛祖保佑什么的,又说老太妃如何如何着急,关心着急的不行了,请娘娘一定好好休养,就莫出去了云云。 在这边表现的着实着急上火,很是说了一番话,告辞出门,在门口遇到了匆匆回来的齐王。 “王爷,奴婢奉了老太妃之命过来看看王妃的,还有奴婢也会让人查那条路上到底有什么问题,这王府内宅从里到外都修缮了一番的,是谁玩忽职守了,若是查出来了,老太妃说定然严惩不贷!” 姜嬷嬷又是一番话。 屋里邹落梨听见了,微微一笑。 姜嬷嬷过来的一番举动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老太妃不想让人怀疑是她做的,所以做出这番着急的样子来。 若要说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倒不如说气急败坏不愿意背黑锅。 听到消息姜嬷嬷就急忙过来了,谁不知道这举动可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老太妃那么精明的人,又岂能想不到别人会这样想?但她还是叫姜嬷嬷来了,这说明她必须这么做,就算是别人怀疑,她也必须这么做。 这反倒让邹落梨看明白了,今天的事情跟老太妃应该没关系。 第296章 跳舞的人 齐王没搭理姜嬷嬷急忙的进来了,看到邹落梨靠坐在榻上,忙问:“落梨,你没事吧?”过来榻边坐下,紧张的上下的检查,看她的脸色,又看她的身上。 邹落梨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手势,给他挤挤眼睛笑,声音却微微带着丝紧张:“臣妾没事……让王爷担心了,是臣妾的疏忽。” 齐王顿了顿明白了,道:“胡郎中说倒是没受伤,但是惊吓到了,看你脸色这般苍白,还是有些后怕吧?”他还是摸了摸她的脸:“把我也吓坏了。” 曲文然站在旁边低着头抿嘴笑。 外面冬香咳嗽了一声,道:“姜嬷嬷慢走。”听声音离得有点远了。 邹落梨这才笑着,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我没事,只是受了惊吓,正好想借着这个以后就不去老太妃那边了,所以说的严重了些。倒是文然,平白的替我摔了这么一跤。” 齐王便扭头对曲文然道:“薛夫人没事吧?” “臣妇没事。”曲文然赶紧道。 “今天多亏了你。”齐王还是有些后怕,虽然这话不应该这么说,但事实确实如此,若是摔的是邹落梨,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臣妇该做的。”曲文然福身道。 “老太妃传你去的?”齐王又问邹落梨。 邹落梨点头:“是。不过,”她道:“刚刚姜嬷嬷说的话你也看到了,倒像是真跟她们没关系似得。也许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齐王蹙眉道:“哪有那么巧!我叫人马上去查。” 邹落梨忙拉住他的手道:“王爷无须紧张,我已经叫人去问了,只是不用搞得那般大张旗鼓,悄悄查问就行。此事发生在内宅,就交给我好了,王爷不用多操心。” 齐王想了想,悄悄的查也好,便点头答应。 邹落梨便笑着道:“薛统领还在外面吧?人家新媳妇跌了很担心呢,你不请他进来看看?” 齐王笑了转头看了看曲文然。 曲文然已经满脸绯红的低下头去。 “那就叫薛晨进来吧,二院给你们腾个屋子……”齐王笑着道。 曲文然通红着脸抬起头来连连摇手:“不用不用,王爷娘娘……莫要开臣妇的玩笑了。” 邹落梨下了榻,齐王忙又问她如何,她笑着道:“真的没事,我没碰没摔,胆子也没有那么小不会受到惊吓,确实没事。王爷别晾着人家新郎官了,出去陪他们吧” “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那么客气。”齐王嘴里说着,不过曲文然在这里,他也确实不好一直呆着,陪她说了几句话,看她走来走去的确实无碍,这才起身出去了。 邹落梨便和曲文然一起在紫薇殿这边的花园转了转。 一下午,紫薇殿门口来的人倒是不少,先是张绮月听说了忙过来探望,接着孙尚玉也带着几个丫鬟急匆匆过来。 不过门上的婆子奉命全给拦住了,只说是娘娘受了些惊吓已经睡下了,请她们都回去吧。 邹落梨和曲文然在花园转了一个多时辰,回正房一起用过了晚膳,戌时正左右,外面的人传进来薛晨的话,曲文然便告辞了。 邹落梨命人烧水,她沐浴休息。 晚膳齐王和薛晨、薛靖几个侍卫一起用的。一方面贺薛晨新婚之喜,另一方面王爷这边也是和王妃才正式大婚,王妃还身怀有喜,可谓是双喜临门。 所以喝顿酒是难免的。 戌时正左右薛晨他们告辞了,齐王这才回紫薇殿。 莫七带着几个太监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内宅大门处,叮嘱了门上候着的婆子们,叫多几个人跟着王爷,王爷今晚上喝了些酒,小心夜里吹了风酒劲上来了。 婆子们答应着,跟在齐王的身后,一路往紫薇殿过来。 经过一处小花园,一大片的竹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竹林掩映中,有个精巧的小亭子。 亭檐下的气死风灯,这会儿却全都点亮了,一圈儿有六盏,将小亭子照耀的灯火通明的。 此时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亭子里跳舞。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薄衫,下面是一条纯白色的亵裤,外面罩了一件透明的白色薄纱对襟长罗裙,随着动作衣裙摆动飘飘欲仙,腿高高踢起,能看到光着一双白生生的脚。 就这样的装扮,在亭中翩翩起舞。 跳舞的人,舞姿倒甚是好看,一点不输王府中专门的舞娘。起手抬足,后踢腿弯腰,基本功看着也扎实,加上穿着轻纱长裙,有种衣袂飘飘的感觉。 还有另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旁边弹琵琶,穿的亦是差不多的轻纱衣裙,很小的风便能吹的衣衫拂动,苗条曲线隐隐若现。 琵琶弹奏的很轻,乐曲若隐若现,以至于稍微离得远点就未必听得见,也所以的,刚才往这边走并没有提前听到乐曲声。 “哎,那是什么……”跟在齐王身后的婆子中有一个想上前去说两句,不过被旁边的另一个婆子拉住了。 那婆子给她摇头示意,叫她别多管闲事。 于是婆子们低着头垂手站立。 齐王已经认出来了,这两个女子是孙尚玉身边的贴身丫鬟。 只凭着这两人的穿着,还有娴熟的舞姿,就能证明这两人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的丫鬟。 哪个正经人家千金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能夜深人静的时候穿成这样,在没人的地方这么熟练的跳舞?丫鬟不是舞姬,跟着小姐总应该懂礼仪规矩,像这样子还光着脚,成何体统? 当然,这两个人不是从小跟在孙尚玉身边的,所以她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真的要是查问起来,孙尚玉可以推个干干净净,说她自己一无所知,是被卖丫鬟的牙婆骗了。 所以齐王不打算去质问孙尚玉。 他反倒是有些兴致盎然的看着一女弹奏一女跳舞,似乎看的有些痴迷起来。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边的注目,琵琶的弹奏声突然急促了起来,跳舞的动作也跟着快速,飞旋,跃起,身轻如燕,穿的单薄所以玲珑曲线亦是看的清清楚楚,最后落地亮相,看向了这边。 琵琶声也停了。 第297章 脂粉味 两个丫鬟好像这会儿才看见了站在这边的齐王,急忙的从亭子里下来,跳舞的那个甚至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过来跪下,口称:“拜见王爷。” 齐王并没有让她们起来,低着头看了一会儿道:“抬起头来。” 两个丫鬟便抬起头来仰着脸,叫他看清楚。 脸蛋上还有些绯红,眼睛也都是水汪汪的,带着毫不遮掩的惊喜和娇羞,两个人甚至还有些竞争似得,一个脸蛋抬得有点高,另一个觉着吃亏了,便也抬高些。 齐王笑了笑,蹲下了身子,免得她们俩纤细的脖子抬酸了,看着跳舞的那个丫鬟道:“跳的很好看,从哪儿学的?” 那丫鬟就娇声道:“奴婢是从小跟着妈妈学的。奴婢的妈妈是从戏班子出来的,后来存了些钱自赎了身,做了牙婆子,买了奴婢之后因喜欢觉着奴婢生得好看身段儿也好是学舞的料,便教了奴婢。” 她倒是真不谦虚。 像她这么不谦虚脸皮厚的丫鬟确实很少见,站的有点远的几个婆子听见了,都面面相觑了一下,暗暗的撇嘴。 不过看王爷的样子,倒是很高兴还哈哈哈的笑了几声,像是真的被这两个狐狸精给迷住了。 齐王大笑着,又问:“听你这口音带着京城方言,是京城人士吗?” “奴婢是京城人士。”那丫鬟看着他笑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红红的小嘴微微撅起,又娇又媚的样子:“王爷猜猜奴婢是京城哪里的?” 齐王笑着道:“我猜……你应该是雎县那边的?” 那丫鬟顿时又惊又喜:“王爷真真是太神了!” 齐王被夸奖了,就得意的哈哈哈大笑着道:“那是,小时候我也是淘气的很,常跑出宫去玩儿,京城周围什么小吃我都很熟悉。” 说着伸手在那舞女丫鬟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笑道:“雎县的姑娘,怎么被卖到这边来的?” 那丫鬟被摸得满脸娇羞,道:“奴婢是小时候被拐卖的,原本是想将奴婢送到江南去,先到了济南……” 身边跪着的另一个丫鬟胳膊动了一下,碰到了这个丫鬟。 这个丫鬟一顿,笑容就有些僵,不过马上恢复了,道:“谁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边。” 齐王仿佛没看到这两个人的小动作,笑着继续问:“你们是怎么到的济南,坐船还是走的陆路?” 这个丫鬟脸上的笑容终于僵的掩藏不住了,僵硬的努力笑着,回话已经有些结结巴巴起来:“陆……陆路,奴婢们是坐的马车……” “走的陆路?”齐王看着她们笑了起来:“倒是奇怪,据本王所知,雎县虽然属京城辖下,但是距离天津特别近,来济南的话,从码头坐船走运河,两日便可直达,且能省却一半的路程。而走陆路的话,京城有官道直通苏州,却怎么反倒从陆路绕了一大圈到了济南?” 丫鬟脸上僵硬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她也终于明白了,齐王笑容满面的蹲着和她们说话,并不是被她迷住了,而是来套话来了! 小姐之前说过的,王爷不好色。但她们不信,她们觉着哪有男人不好色的?那个猫儿不吃腥? 但是现在证明,她们确实是小看了王爷,王爷的定力没有她们想的那么浅。 丫鬟脸色大变,也没办法继续仰着脸勾引王爷了,这一套都被看穿了!她低下头去颤抖着声音道:“奴,奴婢不懂,也什么都不知!” “不知?若是小时候被拐卖的,那么在人贩子手里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口音怎么倒是一点未变?难道人贩子拐了你们之后并未离开原地?这不合常理。但若是离开了家乡,小孩子学说话呢,口音自然会随着环境变化而改变。为什么没变?” 齐王看着她们俩,眼神冷冷的:“但若是长大了口音定了之后被拐卖的,却又哪有时间学的这样贤淑的舞姿?这跳舞的动作看着怎么着也得有四五年的功力吧?” 他冷眼看着这两个丫鬟:“我教给你们怎么回话,以后再要是有人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拐卖的,就说是十岁左右,这样既能说的过去为何口音未变,也能说得过去跳舞弹琵琶为何这般熟练。” 他站了起来,道:“来人,这两个丫鬟无耻暴露身体行为不检,拖出去杖责二十。”说到这里他咧开嘴笑了笑:“然后给孙侧妃送回去。” 身后离得略远站着的那几个婆子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目瞪口呆的,听到了吩咐赶紧上前来答应:“是。” 面面相觑偷偷笑着,也不知道她们高兴什么,将那两个惊呆了的丫鬟拖了起来。 “王,王爷!王爷饶命!”丫鬟终于回过神来了,哭喊了起来。 齐王往紫薇殿而来。 进了屋子,听见丫鬟禀报的邹落梨已经迎了出来,笑着上前来福身行礼:“王爷回来了。” 齐王伸手拉住了她:“怎么样,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吧?”他看到她脸上有些粉红,头发还散下来还没有干透,道:“洗浴了?” “嗯。”邹落梨点头,帮他将腰带松了解下来,长衫扣子解开帮他脱下。长衫这么一忽闪,一股很浓重的脂粉气扑鼻而来。 邹落梨一顿,在长衫上闻了闻。 齐王脱了长衫,正要去盥洗间洗漱,就看见她这个动作,奇怪的道:“怎么了?”然后赶紧道:“是不是很大的酒味?你难受了?”他想要将长衫拿过来。 邹落梨一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欲盖弥彰还是做贼心虚?” 齐王就愣住了,眨眨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我做贼心虚?我做什么……贼了?”说话中顿了那么一下,因为想起刚才和那两个丫鬟的事了。 女人对这些事情非常敏感的,邹落梨也马上敏感的抓住了他说话中微微的那么一顿,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老实交代吧,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什么了啊?你说的什么?”齐王确实是有点冤枉他确实没干什么,查问两个丫鬟的事也没打算隐瞒,但感觉不是现在她询问的事。 倒显得好像有什么似得。 第298章 席藁待罪 “你自己闻闻,多大的脂粉味。”邹落梨将长衫递过来,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又缩回去,免得他‘毁灭证据’。 齐王终于明白了,好气又好笑,然后觉着她这副吃醋的样子又有些可爱,似笑非笑的勾着薄唇,似嗔非嗔的一双挑花眼,妩媚中带着些嗔怪,虽是质问,但明显有有些逗自己的俏皮。 他身子都有些酥了,哪里还忍得住,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低低的笑:“不是酒味吗?哪儿来的脂粉味?” “你故意不承认是吧?”邹落梨察觉了他的逗弄,真有点生气了,在他身上用拳头锤了两下:“酒味胭脂味混在一起臭死了!快些放开我,莫惹得我动了气。” 齐王还想温存温存的,听她这样说怕她真的动了胎气,且今晚上是喝了不少的,只能放开了手,讪讪的笑:“你也是的……做什么勾搭我?”说着忙进了盥洗间。 邹落梨将长衫往地上一扔,道:“哎呀!你还倒打一耙?”追进去理论。 盥洗间传来一阵笑闹的声音,接着声音又低了些,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邹落梨从里面出来了,将身上有些皱了的衣裳脱了,上了床。 齐王洗了个澡,漱口刷牙,确信身上没有酒味了,这才出来。 关门吹灯,上了床后,这才将刚刚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孙尚玉的两个丫鬟,丫鬟意欲勾引他,而他就顺水推舟问了些话的事说给她。 邹落梨听他说完了,道:“你听着是京城的口音吗?但是我怎么觉着她们几个可能有胡人的血统?” 齐王点头道:“这也不奇怪。虽然现在东南、西北、东北等方向都因为疆域争端封关多年了,但打打谈谈,谈的时候总有进贡的事,前朝就有三次番邦进贡美女,有一次送来的最多,一百个美人儿。皇上一个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就赏给京城的皇亲国戚们。” 邹落梨嫌他说的难听,什么‘用得了’,把人说的好像物件一样,伸手打了他一下,又问:“只有皇亲国戚吗?” 齐王点头:“只有皇亲国戚。美女都是人,但也是贡品,”他知道她为什么嗔自己,笑着将她的手抓住了放在嘴边亲了亲,道:“有资格接受贡品的,只有皇亲国戚。” 邹落梨想了想道:“那就是说,这些女孩儿可能是这些人的后人?”她蹙眉有些奇怪:“那就奇怪的,这些女孩儿的父亲或者祖父都是皇亲国戚,怎么会被拐卖?” 齐王轻轻的叹气,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懂吗?她们虽然有皇亲国戚的血统,但是另一半血统低贱,有些高门注重血统,就会轻贱她们。可能父亲在的时候还好,但若是父亲不在了,或者传个一两代之后,她们——尤其是女孩儿,身份就很低贱了,府里未必肯留。” 他摇头:“横竖高门世族的后宅,什么事都有,这些人流落在外亦不稀奇。再说了,我倒怀疑这几个并不是流落在外的,而是被人偷偷收在外面。” “皇上?”邹落梨马上道。 齐王点头:“我隐隐听人说过,皇帝因为不育,什么法子都试过……宫外养着几个宅子的女人,什么样的都有,还吃各种药……就是宫里进不去的女人,吃不了的药,还有其他能想到的,全都在外面拭。” 邹落梨一脸震惊嫌弃。 齐王好笑:“他想要他自己的骨血,这也能理解,毕竟高高在上的皇帝,若是可能的话当然是有亲生的子嗣最好了,所以什么法子都会拭。” “那不是……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邹落梨道。 “可不,怀孕的也有不少,不过都瞒不过皇帝去,毕竟他紧盯着这个呢。所以最后证明,确实是他自己不育。” 邹落梨摇头,不想再说这种恶心事了,于是将话题拉回那两个丫鬟身上:“所以丫鬟可能是皇帝偷着送来的?之前已经怀疑孙尚玉也许跟宫里有关系,现在看看倒是慢慢的证据都浮现出来了。” 齐王点头:“她身边四个丫鬟都是京城人,这是没问题的。七八成的可能,是皇帝送来的,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或者是想……” 他一顿,有点想到了什么。 邹落梨嘴唇抿着,也想到了,惊讶的睁大眼睛看他,他也看着她,眨巴着眼睛有些吃惊。 然后邹落梨‘噗’的笑了出来:“不会吧?皇帝想……想让你睡了这几个丫鬟,谁要是怀上了,再来个狸猫换太子,把你的孩子偷走?” 齐王无语摇头,伸手将她搂过来:“幸好本王郎心如铁不动如山,除了你别的女人都看不进眼里去。” 说着,手已经不老实起来了。 邹落梨身子微微的蜷了起来,躲着他的手,有些气息不定:“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不行。” 齐王的手停住了,紧紧的搂着她,在她耳边低低的叹息…… 两人搂着好半天没动,过了一会儿她翻身背对着他,又被他揽着抱在怀里,不过他没做什么,只这么搂着。 安静了好半天,他差点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她‘噗’的笑了出来。 他以为她在笑自己,张嘴就在她的耳朵上轻咬了一口:“笑我?” 邹落梨低低的笑着:“没有,我是笑……那两个丫鬟想用美人计的,没想到反倒中了你的美男计。” 齐王好气又好笑,咬着她的耳朵轻微用了点力气:“美男计?我只给你用过……” …… 翌日。 邹落梨又是接近午时才醒,起来之后就听萍儿回禀,说孙侧妃跪在外面,已经跪了一上午了。 “地上还铺着一张席子,说什么席藁待罪,请王妃娘娘降罪的。” 邹落梨洗漱梳头,穿戴整齐了没让人传孙尚玉进来,而是她亲自出来看了看。正院当中,地上铺着一张席子,孙尚玉穿着一身素白长裙跪在席子上,身后跪着那四个丫鬟,其中两个全身伏地,看起来应该是昨天被打过的那两位。 邹落梨走过去问道:“孙侧妃这是为何?” 孙尚玉伏地磕头道:“臣妾前来请罪。臣妾的丫鬟不知道天高地厚,做出了无耻没规矩的事,臣妾没有面目求王妃娘娘原谅,请王妃娘娘重重责罚臣妾!” 第299章 恕你无罪 邹落梨淡淡的道:“恕你无罪,回去吧。” 此言一出,别说她这边的丫鬟意外,就连孙尚玉都是没想到,吃惊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邹落梨已经回屋了。 孙尚玉犹豫了一下,本还想多说些什么,但是王妃娘娘明显不想听自己说。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自己想多说两句,不过就是狡辩而已,意图混淆视听,而王妃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图谋,所以连听都不想听。 都是明白人,话都不用多说。 孙尚玉犹豫了一下,只能低声让丫鬟将自己搀扶起来,然后她又恭敬的福身行礼,这才带着丫鬟走了。 邹落梨这边的丫鬟只觉着不平而已。不过娘娘一向有主意,她们倒不敢多说什么。 午时齐王回来用膳,吃了饭也不出去了,说下午外间没事,陪她逛逛园子。 两人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冬香就进来禀报:“老太妃那边的人过来回禀,说老太妃想过两天去济南,叫人收拾东西呢。外间下人们知道了,不敢不来禀报。” 夫妻俩互相看了看,倒是真的很意外。 “老太妃要去济南?谁安排的?定边侯吗?”齐王问道。 冬香摇头:“来回禀的是外间的婆子,也不知道太妃身边的人跟王爷和娘娘回禀过没有,或者太妃自己说过没有,只是因为那边收拾东西呢,她们觉着不过来问问不安心,便来说的。更详细的事情只怕她们也不知道。” 邹落梨道:“去看看吧,当面问问。” 齐王也是这样想的,就点头。既然老太妃要走,那么邹落梨身为儿媳妇不能不去,所以亦跟着一同前往。 到了门上让丫鬟回禀,倒是没能马上进屋,稍等了片刻,雪云出来才领着他们进了屋子。 老太妃应该是才躺下,又起来收拾了,斜倚在榻上见得他们。 行礼之后,齐王便问道:“听说太妃要去济南?这是什么时候安排的,儿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老太妃道:“本想着王爷白天忙完了,晚上请你过来跟你说一声的……这也是才决定的。” “太妃您自己决定的?” 老太妃看着他点头,生怕说的不清楚连话都说的很慢,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不错,是我自己决定的。定边侯那边不知道。” 这个节骨眼上,她自然不希望让王爷认为她私下里跟定边侯又商议了什么。 缓了缓,继续道:“曦月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侯爷那边想来还没完全放下。侯爷夫人又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虽然养的不成材,可亲生的骨肉没了,想不开也是有的。” 老太妃说着看了看齐王:“定边侯的脾气王爷也知道,亦是个爆炭。我是怕他们夫妻总想不通,把这口气憋着,再要是憋出什么毛病来也不好,所以我想劝劝他们。但若是叫他们过来,怕他们来了看到他们女儿住过的地方又伤心,多想出些什么有的没的,所以干脆回去劝劝吧。横竖也不远。” 解释的非常清楚。 这还是老太妃头一次客客气气的跟齐王和邹落梨解释她要做的事。 两人心中也瞬间清楚了,她这是要避嫌。 邹落梨怀孕了,昨天还发生了肩舆跌倒的事情,老太妃不愿意让人怀疑这些事是她做的,所以要避出去。 正好,借口开解定边侯夫妻的名义,去济南,顺便的也能做很多的事情。 齐王瞬间想到了自己怀疑的那件事。 老太妃可能有个孩子。这段时间他叫人一直在暗中查着,但是老太妃防备的太严密了,一点痕迹都没有查出来。 若是老太妃去济南,可以肯定会带着这个孩子,济南是老太妃的根基所在,她的孩子去接触什么老太妃特别信任的人,或者交代什么,这都有可能。 在这里藏着的时候实在难以查探,但若是走动起来,那么查出来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何况,老太妃能在邹落梨怀孕期间出府去,这对齐王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少了一个威胁,这当然很好。 而老太妃走了之后,孙尚玉就不敢再做什么对王妃不利的事情了,毕竟那样的话就太明显了,她又不傻。 所以齐王心里赞同,不过嘴上自然要说些话。 “老太妃身体才痊愈而已,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颠簸?何况定边侯脾气暴躁,您回去劝他,倒让我不是很放心。” 老太妃叹气道:“王爷的一片孝心本太妃是知道的。不过定边侯到底是我的亲哥哥,他那脾气没人敢说什么,倒是只有我去劝他最合适,他也听得进去。另外,来青州府这么些年了,济南离得这么近都没回去过,心里也有些想念家乡。” 她看着齐王:“只是老来从子,本太妃要出这青州城,还得王爷允许。” 这是祖制。 齐王做出为难的样子想了想,道:“太妃想念家乡,原本应该成全你的,但路途遥远,儿子又不能离了封地陪着您前往,您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儿子不放心啊。” 老太妃不得不再次道:“路上走慢些,不过三五天的路程,我带上宋医正他们几个医官,王爷尽管放心就是了。” 还要带上宋医正,齐王几乎可以肯定了,老太妃这一次出去会带着她的孩子。 “那好吧,太妃思乡心切,我也不好一味地阻拦。我给你派十个侍卫……”他说着。 “侍卫就算了。”老太妃果然不同意,打断了摇头道:“侍卫是保护王爷安危的,我不过是女流,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楚,叫府里的护卫护送就是了。再说我已经叫人去给定边侯送信,侯府必然也会派护卫前来,足足够了。” “那好吧,还是太妃安顿的合理。”齐王便道。 他也知道,老太妃不会允许侍卫跟着。 不过不要紧,既然是要出这么趟远门,身为贴身大丫鬟的雪云必然是会跟着的。只要贴身服侍,总会见到那个孩子。 又说了些话,邹落梨询问需要自己这边准备什么,老太妃摇头,让她什么都不用准备,安心的休息。 又做出关心的样子,叮嘱再叮嘱让她好好养胎。 第300章 雪云暴露 王府府城东南角有个小门,是供内宅的下人们出入使用的。 内宅出去采买的一般都是嬷嬷,出去抛头露面的丫鬟很少。不过在孙侧妃这边,如今采买这项油水很大的差事,已经交给了青燕负责。 这自然是因为孙尚玉感激青燕舍身相救,极力的给她寻更好的差事。 只是,但凡是在小姐身边服侍过得贴身丫鬟,想法和外间嬷嬷丫鬟们都不一样,外间的嬷嬷丫鬟们争破头的好差事,在她们眼里却未必多吸引人。 毕竟,就算是掌采买差事,也只是下人而已,但若是跟在小姐身边,给姑爷做了通房,若是能生个一男半女的,抬成妾室姨娘的,就成了半个主子了。 何况青燕是因为脸烧坏了才不得不离开小姐身边的,所以即便是她得到了再好的差事,也不会有多么好的心情。 沉着脸,身后还跟着三个粗使嬷嬷拿东西,青燕从街上回到了王府,往小门这边走,快走到的时候看见小门前两个女人正在说话。 守门的是太监,很不耐烦的让她们走远点去说,别挡住别人的路。 青燕一下就认出来了。 那两个说话的女人,其中一个是王妃身边那个会武艺的女侍卫,叫什么福娘的。而另一个看着也有点眼熟。 她想了想,依然带着嬷嬷们来到小门,出示了腰牌几个人进来了。 进了府门之后她并没有马上走,而是低声吩咐那几个嬷嬷先走,她来到小门后面往外看着。 一伸头看见福娘带着那个女人也在进门,正跟守门的人说着:“这位是薛统领夫人身边服侍的丫鬟,叫小昙……” 青燕一下子想起来了,另一个女人确实见过,是薛统领才娶回去的娘子身边的丫鬟。 如今换成了妇人装束,青燕一下子没想起来。 福娘原本是从曲府出来的,这两个人认识倒是不奇怪。但是,青燕跟在孙尚玉身边的时候见过这个小昙,记得她应该是曲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怎么曲姑娘出嫁,反倒没有带着这个丫鬟陪嫁? 这丫鬟如今找来,不求见她们姑爷薛统领,为什么反而找了个旁人带着进府? 青燕本来就是个事多的人,再加上如今心理失衡,平常里没事总想找点事儿,所以就盯上了这两个人。 福娘带着小昙进了府,没有去侍卫营寻谁,而是领着一直往内宅走,找了一处僻静的凉亭,两人坐下了。 青燕是盯着她们想要偷听的,所以一路尾随,远远看见她们俩进了凉亭,就贴着墙慢慢靠近,又钻到了旁边的芦苇丛里,不顾脚下的湿泥,小心翼翼的终于摸到了凉亭,藏在靠水这边的亭子下面听着。 亭子里人的说话就很清楚。 小昙已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就是这样,太夫人和夫人都说我跟着小姐倒不合适,留在府里才是对我最好,便把我当场许了人……” 说着已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福娘叹气道:“说白了就是不愿意让你陪嫁过来!夫人也真是的,不过小姐也太心狠了些,你服侍她这么多年,她竟然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吗?” 小昙哭了许久,才道:“小姐心里对我也有气……” 福娘惊讶的道:“小姐对你为何有气?她不是一向脾气好?对你亦是最喜欢的。” 小昙就有些支吾,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哽咽的道:“都怪我,我不该说姑爷的坏话……” “你说姑爷的坏话?为什么?”福娘追问。 在亭子下面偷听的青燕也伸长了耳朵,想听听薛晨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坏事。 小昙又支吾了一会儿,大约的看了看周围,就听见福娘说:“放心吧,这边没人过来,周围一眼就看见了,哪里有人?” 这话一说,小昙似乎就放了心,于是道:“就是有天晚上,我看见,看见姑爷和雪云在一块儿……” 青燕的心猛地一顿!然后才重新跳了起来,跳的很快! “雪云?哪个雪云?”福娘还问着,然后马上想起来了,哦哦哦的叫着:“想起来了,是老太妃身边那个?” 她的声音也压低了很多,透着隐隐的兴奋:“你是说,你看见薛统领和雪云偷情?!” 福娘确实很激动,这可是薛晨的把柄! 薛晨对她不满,福娘岂能感觉不到,尤其是现在王妃身边又来了两个女侍卫,这明显是抢她的饭碗! 若是薛晨有把柄被自己抓住,那可太好了。 福娘简直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而躲在亭子下面的青燕,同样也要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了。 小昙断断续续的,将那晚上看到的情形说了,又道:“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你们府的侧妃……哦,现在已经是王妃了,王妃娘娘特别关注,先是找了丫鬟来警告我们,说看到的事情绝对不能传扬出去,接着又不知道跟我们姑娘说了什么,我们姑娘就跟吃了迷魂汤一样,居然信了,居然,居然……” 她说不出来。 福娘急的追问:“居然什么?” “居然还是答应嫁给姑爷。跟夫人都没说这件事,因为那晚上只有我和姑娘在一块儿,我偷着问姑娘,姑娘说都是误会,说姑爷和雪云根本没关系……可既然没关系我们看到的又是什么?她又不跟我说。” 福娘又是惊讶又是嫌弃,道:“这还能有什么?!肯定就是王……”她的声音忙压低了些:“就是王爷和王妃从中撮合,连哄带骗呗!小姐许是确实看上了薛统领,所以也就认了,男人嘛,哪个不是偷腥的猫?对于主子们来说这样的事情也不算什么。” 她对小昙道:“只是可怜了你!小姐不肯带着你出嫁,怕也是这个缘故。” 她们俩在亭子里说着,偷听的青燕却已经震惊不已! 青燕想的比亭子里的两位想的更多,毕竟她在王府多年了,王府的人和事她更清楚一些,所以听见小昙说的话,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情况根本不是这两人猜测的,什么薛统领和雪云偷情,而是——雪云是王爷安在老太妃身边的眼线! 第301章 有危险 一旦想通了,青燕就懒得听亭子里的两个人一个哭诉一个安抚了,她也不需要藏身了,所以直接从亭子下面的烂泥里钻了出来。 福娘和小昙正说着话,突然看见一个人从亭子下面钻了出来,半身的泥巴,却堂而皇之的走上来,还在石头台阶上狠命的剁了几下脚上的泥巴,然后睨了她们两人一眼,大摇大摆的走了。 福娘和小昙简直惊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的看着青燕走了,小昙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急的不行了,道:“那,那个人是谁?!哎呀咱们刚刚说的话她全都听去了,可怎么办?!” 福娘也惊得傻掉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青燕急匆匆的回到了紫萝洲,将刚刚偷听到的事情跟孙尚玉禀报了。 孙尚玉一听亦是吃惊,问道:“你听清楚了吗?” 青燕点头:“奴婢听得很清楚,一个字都不差!” 孙尚玉蹙眉想了半晌,道:“这不是说……” 青燕哪里按捺的住,连连点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奴婢也是这样想!薛晨是什么样的人?何须跟一个丫鬟偷情?雪云分明就是王爷安插在老太妃身边的眼线!小姐您想想,老太妃对雪云何其的信任,简直从未怀疑过!真是没想到……” 她连连的冷笑。 孙尚玉沉吟了好半天。 先是将刚才听到的话想了一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可能。然后又想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就能证明雪云是王爷的眼线?最后才想,要不要告诉老太妃? 她当然是要利用这件事给她自己谋最大的好处。 孙尚玉谨慎,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定了,薛晨和雪云见面应该不会有其他什么可能了,应该说明雪云是给王爷办事的人。她亦是应该将这件事尽快告知老太妃,得到老太妃对自己的重视和信任。 老太妃现在要离开王府,明显是避嫌,王妃怀孕了,老太妃不希望王妃有什么闪失意外。 其实老太妃的行为也是给孙尚玉的一个警告。让孙尚玉知道,连她都要避一避,孙尚玉作为侧妃更不要再动什么手脚了。 上一次的事情还有老太妃替孙尚玉分担嫌疑,以后再要是王妃有什么事,嫌疑人就只是孙尚玉一个。 老太妃对孙尚玉的警告,孙尚玉收到了。 她也明白老太妃对自己不满了,她们两人才结成的联盟可能因为这件事会有动摇。 孙尚玉当然不希望老太妃动摇对自己的信任,她自己势单力薄,背后的人又步步相逼,让她做的事情都非常的难,若是没有老太妃的帮助,孙尚玉觉着很难办到。 所以她很需要老太妃的信任和支持。 尽管老太妃决定出去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就只有孙尚玉一个人在府里面对王爷和王妃,但是,孙尚玉不是眼浅的人,她一向看得深远,长远来看,她需要和老太妃更紧密的结盟。 今天这件事,就是重新得到老太妃信任的最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孙尚玉没有再多想,起身让青燕服侍自己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便带着紫燕往老太妃的上房院而来。 紫薇殿。 福娘在二院门口走来走去的,有些焦虑,有些担心。 刚刚青燕光明正大的从偷听的位置出来,没理她们俩就走了,福娘马上就回过神来,她已经将两人刚才的话听去了,急匆匆走掉是去给孙侧妃禀报。 福娘虽然没弄明白薛晨和雪云的关系,但是一看到青燕,就觉着大事不好,孙侧妃若是知道了必然回去禀报老太妃,那老太妃说不定会来质问正妃娘娘,娘娘只要一问,就知道这事是从自己和小昙的嘴里泄露出去的。 福娘不希望自己再把薛统领得罪的深了,她只是个护卫而已,还想保住王府的这份美差事呢。 所以便也急匆匆的回来想给王妃禀报,但是走到了门口又有些惧怕,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深吸了口气,进内院禀报。 邹落梨正好在屋里,听了福娘结结巴巴的禀报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好!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耽误,急忙的叫冬香:“你快点去上房院,将雪云找来,就说是我急着找她,带蓝雨过去,若是有人阻拦,打走!” 冬香一听忙道:“娘娘的意思……” “快点,若是晚了可能雪云的小命都保不住了!”邹落梨厉声道。 冬香明白了,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着:“蓝雨姐,蓝雨姐!”叫着出去了。 邹落梨看了看跪在地上吓得哆嗦的福娘,皱眉不语。 小昙找来,显然是因为不甘心。她本是曲文然身边的大丫鬟,一门心思的以为她们小姐出嫁了,她必然是陪嫁丫鬟,以后是姑爷的通房,进而成为妾,当个大户人家的姨奶奶。 谁料到没能跟着小姐出嫁,被提前配人了,所以不甘心,追着来王府,却又不敢找她们姑娘,便寻了同在曲府做下人的福娘来诉苦。 福娘本身也是有些三心二意的,所以她们两人倒是能聊到一块儿去。 只是邹落梨没想到,小昙居然会将那天晚上的事情泄露出去,还那么巧,就被青燕偷听了去! 听到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大事不好。 孙尚玉必然会将这个消息禀报给老太妃,以换取老太妃对她的格外信任和重视。想想看,雪云在老太妃身边多年,老太妃、姜嬷嬷、夏妈妈哪个不是精的跟猴儿一样的老油条?三个精明的老家伙,居然被一个雪云给瞒住了,还是被孙尚玉发觉告知,那么孙尚玉在老太妃的眼中当然会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 老太妃对孙尚玉会另眼相看的。 所以孙尚玉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老太妃。 而以老太妃的狠毒,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她在知道了之后,肯定马上会除掉雪云! 想到这里,邹落梨的心都提了起来。 她又不敢多叫几个人去老太妃那边找雪云,万一若是孙尚玉还没过去,自己带了人或者叫很多人过去寻雪云,必然会引起老太妃的怀疑,雪云毕竟是那边的人,若是没能第一时间找到,说不定就可能被弄死。 只有出其不意的赶过去,快速找到快点带离那边,才最安全。 邹落梨急的在屋里来回的走。 第302章 直接打死 过了一个时辰了,也没见冬香她们回来,邹落梨很着急了,正吩咐孙嬷嬷和蓝秋娘也去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冬香回来了! 邹落梨看见跟在冬香后面进来的是雪白着脸有些惊慌的雪云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娘,娘娘……”雪云福身行礼,还有些慌乱。 “没事,一会儿和你说详情。”邹落梨跟她说了一句,然后问冬香:“孙侧妃去老太妃那边了没有?” 冬香亦是有些紧张的,忙忙点头:“奴婢们出来的时候她正好进去,看见奴婢带着雪云,就叫住了问雪云去哪里。当时奴婢才找到她,根本来不及说详细的,雪云还担心被老太妃怀疑呢,奴婢也是急了,直接和蓝雨姐拽着她往外跑,没回孙侧妃的话。” 邹落梨点头:“做得好。”她指着雪云道:“你领着她下去,跟她说明情况,叫她待在这边不要乱走,老太妃那边若是来人找她,就说不在,别叫找到了就行。”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 出来坐肩舆直接来到了外府正殿,找到齐王说了情况。 齐王听了亦是意外,道:“这么突然?”他先让邹落梨坐在身边,这才蹙眉沉吟。 雪云在老太妃身边多年了,这么突然的暴露了,老太妃那边可能会没完。 邹落梨道:“我就不坐了,过来就是赶紧跟你说一下,你心里好有个数,让下人来传,又怕她们说的不清楚。我还得回去,说不定老太妃已经派人去紫薇殿寻人了。” 齐王忙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回去。” 邹落梨进来的时候看见左右长史、薛统领并其他几个官员都在这边,就知道他这会儿很忙,便道:“你放心,我能应付的了,你忙你的好了。” 齐王还想说什么,莫七正好就在外面禀报:“王爷,您传的审理司和工正司的人都来了。” 邹落梨便道:“你忙吧,放心,我能应对的了老太妃,她如今对我亦是谨慎,不会有事的。” 齐王想想,她身边现在人多,倒是不用太担心,于是点头答应。 邹落梨坐着肩舆又回到了紫薇殿。内宅这边大家都紧张起来了,不知道是哪个丫鬟去将孙嬷嬷等人全都找了来,贾福娘也站在门口一步不敢离开。 气氛很是紧张。 邹落梨刚回到屋里坐下,冬香就进来回禀:“老太妃来了!” 邹落梨起身去迎,问道:“雪云呢?” “奴婢给安顿在了一处小院子,蓝雨姐带着糖儿她们陪着她。”冬香说着:“娘娘请放心,她们一时找不到,是在奴婢们住的院子后面,备弄里的小院子,原本是放杂物的,很少有人过去。” “已经叫人去找饶公公了,让饶公公带几个人也去那边,即便是找到了也没事,除非老太妃亲自过去,若是别的人,饶公公都能给拦住。”萍儿也急忙补充了一句。 邹落梨点了点头,出了堂屋来到了院中,老太妃已经带着姜嬷嬷、夏妈妈等人进来了。 铁青着脸。 这还是邹落梨看见的,老太妃自打落胎之后头一次出门。 “太妃娘娘,您怎么来了?”邹落梨笑着福身行礼。 老太妃直直的走过来,重重的哼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上台阶进屋了。如此怒形于色的老太妃还真不多见——可见有多生气。 她这副样子邹落梨自然不会见怪,现在雪云被安全快速的接到了自己这边,占上风的可是自己。 抿着嘴也转身上台阶,进了屋。 “雪云呢?!”老太妃也没坐下,转身面对着她怒道。她的一双眼睛血红,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确实是气的不轻。 想想也能理解,雪云在她身边多年,又是最得她信任的丫鬟,猛地得知这样的人居然是王爷的眼线,老太妃肯定气的够呛。 邹落梨便陪笑着道:“太妃娘娘快请上座,您难得来儿媳妇这边,若是能先找人来说一声就好了,我也让人收拾收拾屋子,现在看着有些乱,倒是失礼了……” “雪云呢?!”老太妃高声又叫了一嗓子。 “雪云?”邹落梨笑着道:“是儿媳妇叫冬香去找的,已经命人送到正殿去了。” “送到正殿去做什么?”老太妃眼睛危险的眯着,声音低了些,却更加重了语气。 邹落梨无法,只能笑着道:“是这样的,前几天有官员向王爷开口求娶雪云,王爷当时未答应,说要问问太妃您的意思,毕竟雪云是你的人。回来之后王爷便将此事跟我说了,让我去问问老太妃,只是我事情一多竟然给忘了。” 她笑看着阴恻恻气的微微哆嗦的老太妃:“王爷那边以为我问过了,因着没听见反对的话,他就只当是老太妃答应了,今天官员再次求娶,他就叫人直接去把雪云找去了……我这不是才知道,正想着是先去跟王爷说。 结果我把此事忘了,还没问呢。还是先去找老太妃问问您愿意不愿意把雪云嫁出去?这么巧,您就找来了。” 说到这里她又笑着叹气:“我知道老太妃一向看重雪云那丫头,不过呢,怎么着雪云年纪也不小了,总留在身边也不是个事……” 话没说完,老太妃已经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邹落梨便停住了,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道:“太妃您这是不愿意吗?哎呦,不知道现在去找王爷说还来不来得及,别他已经答应了!” “编排这么些话,真真是辛苦你了!”老太妃充满讥讽的说了一句,看了看周围:“给我找!” 姜嬷嬷便往外走,大声吩咐:“搜!” 邹落梨道:“姜嬷嬷,来,你给我说清楚一点,是找还是搜?搜什么?” 姜嬷嬷到底就是个下人,即便是有老太妃撑腰,但邹落梨现在可是正妃娘娘,她亦不敢太放肆了,听见王妃盯着自己问了这么一句,低着头忙退到了老太妃身边。 “搜!给我搜!”老太妃暴发了,怒道:“把这里给我彻底的搜一遍!我就不信找到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找到了不用回我,直接打死!” 第303章 言语威胁 “娘娘!”果儿看见跟着老太妃来的一院子嬷嬷们如狼似虎的,已经准备散开去找了,顿时着急,低声唤了邹落梨一声。 邹落梨笑着,故意嗔她道:“怎么了?老太妃是王爷的继母,要搜一下继子和儿媳的房院怎么了?” 她坐回了椅子上,道:“别说搜我们这里了,就算是叫王爷和我跪下候着,都是应该的,是当母亲的管教儿子。这话就算是传到了京城,传遍了朝廷,也不会有人说老太妃做的不对。” 老太妃听了这话连连冷笑,顿了顿,她也坐下了——从进门之后,因为怒不可遏,她都没坐下,站着发怒,就越发的控制不住怒气,现在坐下了,缓了一口气。 冷冷的道:“王妃不用言语威胁,就算皇上知道了我也不怕,咱们好好的去皇上面前说道说道,看看雪云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该不该处置了!” 邹落梨忙笑着请教:“太妃娘娘,您说雪云吃里扒外,请问是怎么个吃里扒外法?是如蔡嬷嬷?陈嬷嬷?还是正殿的宦官曹允、洪锐一样?是吃着王府的往外扒了?” 老太妃被她一番话说的脸色乍青乍白,阴晴不定的,半晌没说话。 邹落梨说的话就是威胁,她提到的这几个人,都是老太妃或买通,或安插在齐王身边的人。 最让老太妃心惊的是,这几个人全都是齐王那边找出来的,已经抓住了。现在人在哪里,是死是活,老太妃并不知道。 而雪云,老太妃还没抓住呢! “这事王爷得知道啊!若是雪云真的如此,那是万万不能嫁给官员的,不但不能嫁,还得问罪。”邹落梨故意的说着,叫人:“来人,去跟王爷回禀……” “哼!”老太妃重重的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怒道:“本太妃抓住了人亲自审,亲自叫人送到皇上面前,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理!” 邹落梨想了想点头:“我觉着太妃娘娘此言说的极是。就将这事闹到皇帝面前好了,让皇帝和朝臣们断断。” 她看着老太妃笑着道:“家务事虽然小,但也需要处理好,不然家中鸡犬不宁的,不但影响自家的名声,还连累家族名声。这道理皇上自然不会不懂,王爷的家事牵连的是皇族的名声,皇上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太妃,最好再让定边侯过来一趟,对了赵信不是还在青州?就让赵信去请定边侯吧,赵信姓赵,应该是老太妃娘家的人,他办事您应该放心。” 邹落梨说着,微笑着看着老太妃。 老太妃差点气炸了! 闭着嘴下死眼盯着她。 邹落梨就是面带笑容保持不变。 她话里的威胁、暗示,老太妃这般精明的人肯定听得出来。 这样的事情真的要是被朝臣们知道了,朝臣们不会说王爷不孝,只会指责老太妃这个继母不省心。 第一,王爷手里有人证,老太妃没有。第二,老来从子,老太妃虽然是继母,但是在大事上是要听王爷的,现在老太妃派人监视算计王爷是有实际把柄被抓着,这要是传到朝臣耳中,朝臣们必然如油开锅一样,万万不能容忍一个妇人这般放肆。 无论如何,事情闹开了都不会有人站在老太妃这边。 另外,邹落梨专门提了定边侯和赵信,是让老太妃想起来,她姓赵,不姓秦! 她不是皇族,只是先皇的妃子而已,真正的皇族血脉是齐王。现在的情形是,齐王就藩已经多年,对皇帝的威胁已经很小了,而现在最让皇上揪心的是皇嗣的问题,想要子嗣,他也许还要依靠这个唯一的血亲弟弟呢! 形势已经不同了,老太妃只要不傻,多想想就会知道,事情闹到皇帝面前,到底谁吃亏。 她本身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避出去的。 邹落梨稍微提醒一下,是让老太妃怒不可遏的头脑冷静冷静,想想她自己之前就已经想到了的情况。 果然。老太妃尽管快要气炸了,但还是强行的忍了,一句话都没说,大口喘气了半天,气息缓了下来,然后又是半天调整忍耐。 “太妃娘娘……”旁边的夏妈妈想说话。 太妃一伸手制止了她,还在平复着她自己的呼吸,一边心里盘算着。显然,就这样算了,放过了雪云,她也不甘心。 “雪云是我的丫鬟,王爷要把他母亲身边的丫鬟配出去,难道都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吗?”老太妃缓缓的道,双目依然血红盯着邹落梨,怒气勉强压下去了,但是急怒攻心,脸上眼睛里的愤怒还下不去。 邹落梨笑着道:“自然是要问问的,这不是儿媳妇刚刚解释过了嘛,王爷以为……” “行了!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同意!”老太妃不想听她胡搅蛮缠,怒道。 邹落梨就是一副你急我不急,你越生气我越笑的开心的样子,笑着道:“太妃听我说完,我是想说,王爷以为您已经答应了,所以他也已经答应了,王爷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是不能收回的。” 老太妃大怒!伸手抓了桌上的茶壶又给狠狠摔在了地上,怒叫道:“你们现在是想强迫我的丫鬟嫁人?!” “太妃娘娘!”夏妈妈早看明白了,大声的抢着说道:“娘娘息怒,您这般生气没有好处。” 老太妃急促的呼吸再次缓了缓,努力的控制着。夏妈妈提醒的对,其实今天这个形势胜败已分,自己控制不住的容易暴怒,是因为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败了。 在雪云被这帮人接走的那一瞬间,胜败已分。 再暴怒也没办法,就算是撕住了齐王妃跟她要人,她就是不给,自己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像赵曦月那样,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吧? 想到这里,老太妃焦躁的心就更冷了些。 她想起了赵曦月,就更明白了齐王妃刚刚提醒自己姓赵的意图。赵曦月的事情才过去,皇帝那边的气都未必消了呢!若是自己这个老太妃大闹齐王和齐王妃住处的事情真的传到了京城,传到了朝上,皇上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 第304章 抓人 老太妃再次缓了口气,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看着邹落梨冷冷的道:“齐王妃今天是一定要违逆本太妃的意思了?” 邹落梨便大惊失色的站了起来道:“儿媳可万万不敢违逆太妃的意思,太妃您想要什么您尽管说,儿媳妇能做到的一定全力做到,怎么敢违逆太妃?” 老太妃真真被她给气死! 心里都猜到了,若是自己顺着她这话说,自己想要的就是雪云,叫她马上把雪云交出来,齐王妃肯定会说她做不到! 没什么能耐,嘴皮子倒是利落,三两句话把人绕的晕头转向。 老太妃心中又气又急,还在努力的鄙夷齐王妃,认定她没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胡搅蛮缠而已,想了想自己身体不好,若是在这里一味的跟她置气,说不定把自己气的老毛病再犯了。 雪云落到了齐王和齐王妃的手里,想来必然是不会还给自己的,任凭自己再说的多,生气也罢,暴怒也罢,说道理也罢,人家是油盐不进,就是不给,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老太妃也是个聪明人,一旦认清楚了现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太妃娘娘您这是要走?不再多坐一会儿了?”邹落梨说了一句,自然没得到老太妃的搭理,她依然笑吟吟的跟了几步,送至院中:“太妃娘娘慢走。” 她福身行礼。 紫薇殿这边的人便跟着她躬身行礼,一院子的人如此恭恭敬敬的,看起来倒是壮观。 看着老太妃一行人出去了,邹落梨脸上的笑容落了,转身先吩咐孙嬷嬷:“你带两个刑罚嬷嬷去把青燕找来。” 孙嬷嬷一听叫自己带刑罚嬷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点头答是,便去了。 邹落梨这才吩咐果儿:“你去紫萝洲将孙侧妃请来。” 果儿也答应着去了。 邹落梨回到了屋里,坐在椅子上,叫冬香去把紫薇殿这边管刑罚的嬷嬷们都找来。 孙尚玉很聪明,应该知道自己这会儿找她是要做什么,她应该会想法子保全她自己和青燕。 不过,邹落梨也并没有孙尚玉和老太妃她们以为的那么狠,动不动就想着杀人。 过了一会儿,孙尚玉被果儿请了来。 孙尚玉面色严肃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进门之后跪下行礼,端端正正的跪着。而邹落梨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不说话,两个人便这样僵持着。 跟着孙尚玉来的只有紫燕,孙尚玉仿佛就是要摆出一副做低伏小的样子来,一脸平和端庄。过了一会儿,冬香进来禀报,姜嬷嬷求见。 邹落梨端坐着,早料到了老太妃那边必然会派人来保孙尚玉的,她从嘴唇缝里挤出来一个字:“传。” 姜嬷嬷笑着进来的,躬身行礼:“参见王妃娘娘。” 邹落梨斜睨着她。 姜嬷嬷笑着道:“老太妃身体一直都没有大好,拿东西也不稳当,刚刚在这里无意的摔了几个杯子,回去了还觉着心中不安呢,叫奴婢过来问问,太妃那边库房里有一套旧窑十样锦的茶壶茶杯,娘娘喜欢不喜欢,若是能看得上,奴婢便送过来。” 说完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尚玉。 邹落梨微微一笑:“不过是套茶具罢了,摔了也就摔了,我这里所有的东西,老太妃都砸得摔得,何须如此郑重?更不敢让老太妃赔。” 姜嬷嬷笑道:“老太妃和王爷王妃是和和美美一家人,怎么会来摔什么砸什么?手没力气拿不稳,王妃娘娘可莫要误会了老太妃。” “是不是误会,大家心里都清楚,至于赔偿就不用了。倒是听说姜嬷嬷喜欢看热闹,正好本王妃这里有出好戏要上演了,姜嬷嬷若是有时间的话,就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吧。” 姜嬷嬷过来,就是来以老太妃的名义给孙尚玉撑腰的,让齐王妃不敢惩处孙侧妃。原本就是要待在这里的,现在听了齐王妃的话,姜嬷嬷笑着忙躬身道:“王妃娘娘这会儿忙,奴婢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您先忙好了,奴婢等着。” 说着退到了一旁。 邹落梨不说话了。 冬香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好几种果子点心,邹落梨便开始吃起来。 姜嬷嬷站在旁边一直偷偷觑着,看她吃的酸果子多还是甜果子多。 邹落梨当然感觉到了旁边偷看的眼光,也知道她盘算的什么,心里头冷笑。 多吃了几口葡萄,姜嬷嬷的眼睛就紧盯着那盘子葡萄,想看清楚是什么品种的,是酸的还是甜的。 孙尚玉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她倒是确是展现了一个闺阁千金的品性和教养,端端跪着身体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亦不会到处乱看,脸上甚至还是平和温婉的表情。 丫鬟们都避免发出任何的声音,端茶递水,撤茶杯换温水,走来走去的几乎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屋里的人虽然很多,但悄无声息。 姜嬷嬷站了小半个时辰就有点站不住了,不停的觑着齐王妃和跪着的侧妃,不知道这两个人僵持住了是怎么回事。 她又扫了跟着孙尚玉跪在后面的紫燕,紫燕始终低着头恭恭敬敬。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屋里的人依然沉稳的很,齐王妃端坐在椅子上,慢慢的饮着丫鬟才端上来的压的新鲜果汁。 孙侧妃跪的稍微低了点,可见膝盖应该也是钻心的疼起来了,已经受不了需要用小腿来承受一些身体的重量。 姜嬷嬷也实在是撑不住了,嘴巴一动一动的,琢磨着怎么开口打破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果儿进来了,躬身回禀:“娘娘,孙嬷嬷回来了。” “找到了吗?”邹落梨问道。 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明显是孙尚玉让青燕藏起来了,甚至可能出府去躲避。刚才的情形和之前恰好相反,之前是紫薇殿想办法藏雪云不被老太妃找到,现在变成了孙尚玉想办法藏青燕不被紫薇殿找到。 果儿躬身道:“找到了,正要从西侧门出府呢,在府门口拦住的。” 她的话才禀报完,孙尚玉就好像是突然泄了气似得,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第305章 狡辩没用 邹落梨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带进来。”她淡淡的道。 孙嬷嬷和两个刑罚嬷嬷将青燕带了进来。 看起来还经过了一番挣扎甚至搏斗似得,两个嬷嬷的衣裳沾了些灰尘,有着褶皱。而青燕就更加的狼狈了,衣衫不整领口的扣子都扯开了,发髻也散了,一缕头发从侧面落了下来,看着倒是更有一种待罪之人的感觉。 嘴巴还被堵着。 应该是怕她污言秽语吧。 两个嬷嬷拖着她进来,她就挣扎着不跪,两个嬷嬷便用力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得跪下了。紧跟着又进来了四个嬷嬷,分别站在了紫燕和孙尚玉的两边。 姜嬷嬷看到这情形,马上闭上了嘴,甚至偷偷退了半步,一副打算冷眼旁观的样子。 看到她这样,邹落梨心里便很清楚了,老太妃的意思就是保孙尚玉而已,至于青燕的死活,并不在老太妃愿意搭理的范围内。 现在想全力保青燕的,只有孙尚玉。 紫燕看着青燕如此狼狈的被拖进来,又气又急,眼圈都红了。 孙尚玉倒是脸色不变,只是平静的扫了一眼而已,声音也很平淡:“王妃娘娘,请问这是何意?青燕犯了哪条律法家规了,要这样兴师动众的?” “孙嬷嬷,掌事嬷嬷在外面吗?”邹落梨问道。 孙嬷嬷忙道:“在。奴婢这就传她进来。”说着去门口伸手招呼了一下。 进来了一个掌事嬷嬷。是紫薇殿这边刑罚嬷嬷的掌事,姓古。古嬷嬷躬身行礼:“王妃娘娘。” “青燕犯了什么事,你说说。”邹落梨道。 古嬷嬷和孙嬷嬷等人都是从正殿那边调过来的,之前她是长史司下的审理司,是负责内宅礼仪规矩,禁诘横暴等事宜。 当然,之前这一块不太受重视,是因为当时掌内宅中馈的是老太妃,老太妃要在内宅专断独行,自然不可能弄一个审理司掌事嬷嬷来掣肘她自己。 邹落梨入主紫薇殿之后,便将内宅审理司掌事之职交给了古嬷嬷,让她重新建立起这套制度。 今天王妃大张旗鼓的叫人捉拿青燕,跟着去的人就是古嬷嬷的手下,古嬷嬷自然清楚什么事情。 听见王妃的问话,古嬷嬷躬身行礼道:“云溪苑走水之前,便有内宅的丫鬟嬷嬷们议论,孙姑娘身边的青燕姑娘着实厉害,嘴刁且狠,常常提了声在院子里骂这个啐那个的,很是嚣张跋扈。 走水之后因着毁了脸,不见脾气收敛,倒是更暴戾了些,前些天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把孙侧妃二院的一个小丫鬟给打了几个耳光,那丫鬟气不过要上吊,叫人撞见救下了,哭了这好几天……” 古嬷嬷的话还没说说完,孙尚玉已经冷冷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邹落梨挑眉:“哦?孙侧妃以为这些是本王妃给青燕加的罪?”她便道:“来人,将证人找来。” 古嬷嬷转身示意了一下门口,外面站的嬷嬷们马上去找人。 孙尚玉一看这架势,竟好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心中不免凉了半截。说实话,青燕确实脾气不好,她又是自己贴身的大丫鬟,难免倨傲骄纵些,在自己的房院中打骂小丫鬟甚至外间的嬷嬷妈妈都是有的。 若是这样挑毛病,那把柄就是一大堆了。 事已至此,孙尚玉阻止也是没用,所以倒是一声没吭的,心中只是盘算着怎么应对。 过了一会儿,找来了好几个丫鬟婆子,有两个是孙尚玉那边的,回禀平常里如何受到青燕的欺负,被青燕打骂。 这几个人显然以后是不打算在孙侧妃那边服侍了,所以说的很仔细,有个才十二岁的小丫鬟,说到被青燕打巴掌,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的流下来,倒是凄切的很。 青燕果然是暴躁的脾气,即便是到了这里还是不改,听见那小丫鬟说的真真切切的,她却认为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演戏,为了给自己加重罪责,突然的就想站起来,嘴巴被堵着发出‘唔唔’的声音往那个小丫鬟身上扑! 两个嬷嬷按着她呢,只是差点就被她挣脱。 那小丫鬟却给吓得尖叫了一声。紧跟着孙嬷嬷、冬香等好几个人齐声呵斥,叫她莫要一惊一乍的,在王妃娘娘面前无礼。 于是小丫鬟又是一阵磕头认错。 屋里一时又好不热闹。 邹落梨听这些人说完了,看着孙尚玉道:“孙侧妃还有什么话说?” 孙尚玉道:“臣妾确有话说。青燕原是臣妾的贴身大丫鬟,臣妾将自己房院内的责罚之事交给她了,她有权利责打管教臣妾房院的小丫鬟和外间婆子。” 邹落梨挑眉:“本王妃记得,似乎是老太妃不让她在你身边继续服侍了?” 孙尚玉忙道:“走水之后,青燕伤了脸,老太妃说过这话,臣妾将她调到了侧院管着库房采买,另外兼着责罚掌事。” “听着不止是打了你自己房院的丫鬟,还有其他地方的。”邹落梨又道。 孙尚玉想了想,陪笑着道:“青燕既然一直都负责管教小丫鬟们,便有这份心,有时候看见别的地方的丫鬟们做事不规矩了,也会多嘴说一说,这出发点原是好的,并无坏心。王妃娘娘也希望府里的下人们个个都守规矩吧?” 邹落梨微微一笑:“听这话,似乎青燕不管的话,府里的下人们就不守规矩了?其他的掌事嬷嬷、掌事娘子们都是摆设?整个内宅的规矩只靠着青燕一个人来维持?” “臣妾并无此意。”孙尚玉道。 邹落梨道:“青燕既然是一直在你那边教其他人规矩的,她自己就应该清楚规矩是什么。齐王殿下性情温和纯良,对待下人一向宽厚,在朝中素有仁爱之名。可青燕却暴戾张狂,对职份比她低的丫鬟婆子疾言厉色,非打即骂,这是毁王爷的名声呢! 此人既然是孙侧妃身边的人,孙侧妃不打算为王爷着想,为王爷分忧?” 孙尚玉顿了顿,王妃这话有些不好应对,回的不好连她自己都有可能搭进去。 第306章 去庵堂吧 姜嬷嬷听到这里已经料到了,今天孙侧妃是保不住青燕了。 孙侧妃是个聪明人,也能看得出来她是想全力保住她的这个丫鬟的,以她的心机和身份,想保自己的丫鬟原本不难,但是,这一次她的对手是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平常里似乎是很淳朴很温柔的,甚至有时候会觉着这位王妃很好欺负,出身不高,没有在大户人家生活过,很多人便下意识的觉着她没有多机智,手段也不会多高明。 但是,姜嬷嬷听老太妃跟夏妈妈说起这位王妃的时候,说府里所有的人都对这位齐王妃看走了眼的,包括她自己。 齐王妃绝对不容小觑,小瞧她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现在,姜嬷嬷就眼睁睁的看到了,心机深沉的孙侧妃被齐王妃一句句的说到了哑口无言。 王妃娘娘还在继续说着。 “王府里的掌事嬷嬷们学着规矩到老了的,掌着规矩到老了的,本王妃看着她们一个个倒是谦逊的很,平常里为人处世也宽厚。孙侧妃是明白人,该知道府里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来掌规矩,而不是像青燕这种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人!她维护规矩的方式就是对别人非打即骂,这是坏了规矩,还是维护规矩?” 邹落梨盯着孙尚玉道:“孙侧妃,你倒是说说看!” 孙尚玉嘴唇微微的有些哆嗦,半天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邹落梨冷冷一笑,道:“看这样子,孙侧妃应该明白了,青燕所犯罪责的严重性?” 她便道:“来人……” 孙尚玉急了。也是难得,终于露出急火攻心的样子来,不得不伏地磕头:“求娘娘高抬贵手!青燕虽然犯了些错,可她跟着臣妾多年,一心一意都为了臣妾,臣妾求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邹落梨冷声道:“如何饶了她?青燕做的事情危害极大,是对王爷名声的诋毁,对整个齐王府的规矩造成了破坏!怎么轻饶?” “娘娘!求娘娘高抬贵手!臣妾愿意替青燕承担罪责,娘娘如何惩罚臣妾,臣妾都毫无怨言,求娘娘饶了青燕一命!”孙尚玉磕头,声音中有了哭音。 邹落梨微微一笑。 孙尚玉很聪明很有心计,但是她在自己这里总是吃亏,为什么?这只有邹落梨自己清楚。 因为她不了解自己! 可以说是太不了解了。 孙尚玉不清楚自己的医术深浅,以为太医出身的王府医官们看不出来的毛病自己也看不出来,医官们认不出来的毒物自己也认不出来,所以才会在前几次栽在自己手上。 现在,她以为自己会和老太妃、赵曦月甚至她自己一样,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所以才会这样祈求自己。 但是,邹落梨原本就不想杀了青燕。 雪云虽然暴露了,但是性命无碍,邹落梨还打算给雪云安排一个很好的归宿,所以她根本没有多么的恨青燕,根本不至于就想要了青燕的命。 听到孙尚玉的哭求,邹落梨淡淡的笑了,道:“既然孙侧妃如此求情,本王妃也不是铁石心肠,也要给孙侧妃这个情面的。来人,将青燕送到城里的青松庵,让她出家吧。” 她对堵着嘴还在发出‘唔唔’声,还做出愤怒之色的青燕笑着道:“你这一身戾气就在佛祖面前好好化解化解吧。” 青燕愤怒的挣了一下身体表示着她的不甘心。 孙尚玉直起身来了,有些怔忪和意外,显然她是没想到王妃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孙侧妃,还不谢过了王妃娘娘的恩典?”孙嬷嬷在旁边提醒。 孙尚玉横了她一眼,顺便的,看了看姜嬷嬷。 姜嬷嬷紧紧闭着嘴巴,完全没打算求情。 孙尚玉无奈。她确实是失算了,以为王妃要杀了青燕,所以对于这种安排很意外,但心中还是松了口气的,毕竟后果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想了想,暂且答应了,保住了青燕的性命,等待以后。 于是磕头:“臣妾多谢王妃娘娘的恩典。” “带出去吧。”邹落梨吩咐古嬷嬷,又对孙尚玉道:“孙侧妃退下吧,我也乏了。” 刑罚嬷嬷将青燕拖了出去,孙尚玉便忙磕头行礼,站起来跟着出去了。 姜嬷嬷自然也不需要在这里呆着了,出来行礼,也告退出去。 邹落梨这才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了窗户前往外看着,问道:“是在城门口抓住的青燕?” 孙嬷嬷上前躬身道:“正是。孙侧妃那边的一个大嬷嬷领着已经出去了,奴婢追到的时候差点就跑了,是门口的侍卫听见了喊追出去给截回来的。” 邹落梨心里想,孙尚玉让青燕出去,是想躲哪里呢?孙尚玉在城里也有其他的落脚之处?还是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托付? 是不是之前的那个水性很好,从荷花池水道洑水进来的神秘人? 孙嬷嬷看见娘娘已经不问话了,她便从屋里悄悄退了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古嬷嬷迎了上来,悄声问:“娘娘还有吩咐吗?” 孙嬷嬷摇头:“没有了。”她也问了一句:“青燕呢?” “已经叫人送去庵堂了,放心吧,咱们的人盯着呢,必然叫落了发入了籍,跑不了她!”古嬷嬷说着,微微哼了一声:“侧妃倒是真敢!还想把人偷偷送出去。” 孙嬷嬷拉着她走远点,道:“孙侧妃是聪明人,可在跟王妃娘娘对着干这一点上就犯糊涂,这里是齐王府,说到底王妃娘娘才是真正的主人。孙侧妃再聪明,想违抗主人的意思将人弄出去,到底是做不到的。” “她是觉着老太妃叫她掌中馈就不得了了吧?也不想想,就算是掌着中馈又如何,那是老太妃想要拉拢她,甚至可能是拉她出来做挡箭牌,出头鸟的手段而已,她的实权是老太妃给的,想收回随时就收回了。” “可不就是。你看姜嬷嬷陪站在屋里头前后两个时辰,可为青燕说过一句话没有?真真是拎不清……” 两个嬷嬷说着话,走了出去。 第307章 福娘离府 有些事情,连齐王妃这边的嬷嬷都能看明白,孙尚玉又岂能不清楚? 老太妃虽然派了姜嬷嬷来,但孙尚玉并没有指望姜嬷嬷能帮上什么忙。对于老太妃来说,青燕根本无足轻重。 孙尚玉现在心里也非常的清楚,她又错估了形势。 错估了王妃娘娘的想法。 她将目的定的很低,就是保住青燕的命,没想到齐王妃根本就没想要了青燕的命。 孙尚玉再次的确定,自己需要好好的重新认识一下齐王妃,重新看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哪方面的能力是自己不可想象的,哪方面又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 齐王妃很多方面确实和大户人家出身的闺秀不同。 她的医术很好,好到连太医出身的医官们都比不上。一开始孙尚玉觉着这一点是齐王吹嘘的,齐王喜爱王妃,所以替她吹嘘她的医术。因此打心眼里,孙尚玉其实并没有将齐王妃的医术放在眼里。 直到自己给老太妃和赵曦月下毒被齐王妃一眼识破,孙尚玉才心惊的发现,齐王妃的医术太高了,高到自己无法想象。 另外,齐王妃的心地确实比较好。虽然这一点孙尚玉一样不想承认,但今天的事情看来,确实如此。 只有认清楚了对手,才能真正做到能和对方过过招。孙尚玉自诩聪明,但其实一直没有认清楚齐王妃,因此可能之前也从未成为过齐王妃的对手。 今后不会了。 以前犯过的错误,孙尚玉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紫薇殿。 正房堂屋。 嬷嬷们都出去了,邹落梨这才让冬香去把贾福娘找来。 福娘就在院里等着呢,估计她自己也知道,王妃娘娘一定会找自己,她就候着。 很快冬香带着福娘进来了。 邹落梨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道:“小昙来青州,薛统领和薛夫人知道不知道?” 福娘忙跪下了,道:“奴家也不知道,小昙跟我说,她的相公来青州办差事,她跟着过来的,我没有多询问。”她赶紧主动的解释:“她来找我,我以为只是因为之前我们都是在曲府为仆的,来到这里寻熟人聊聊天而已,奴家真的没有多想其他的。” 能听得出来,福娘这一次倒是真的有些怕了。 邹落梨道:“你和小昙都说了些什么?” 福娘顿了顿,怯怯的道:“没说什么,就是,就是她自己说起为何没能跟着小姐陪嫁,然后有些怨言,因此才说出来那次看到薛统领……” 邹落梨想了想,道:“福娘,关于这件事的严重性,闹了这么一天了,你应该也看明白了。小昙是外面的人,轮不到我罚她,但是你,我不能不罚。你就做到这个月底吧,下个月不用来府里了,月俸也不会少你的,月底最后一天走的时候,我叫人将你的月薪提前支给你。” 福娘顿时就哭了起来,磕头道:“都是小昙多嘴,奴实在是什么话都没有多说,求娘娘开恩!” 冬香和萍儿等人其实早就对她有些心结了,现在王妃也不愿意留福娘在身边,丫鬟们都觉着王妃英明,听到这里冬香就上前搀扶,道:“娘娘没有怪罪你,已经是开恩了,快起来吧。” 萍儿也搀扶另一边:“是啊,你不知道雪云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快走吧……” 两个人劝着,将福娘扶出去了。 邹落梨心里叹了口气。 福娘自打来到自己身边之后,做事就不是很上心,她领的是护卫之职,邹落梨一般也遇不到什么危险,所以平常里挺闲的,但是有几次遇到事,偏偏福娘要么不在身边,要么在身边也没有保护自己。 邹落梨想想,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其实无用,反而有害,她自己得过且过的混薪水,说不定会让其他的人看着学她,尤其是才来的蓝雨和蓝秋娘,是和她做的同一种差事,若跟着她有样学样,那才是麻烦了。 所以倒不如让她走。 福娘自己当然不愿意,这么清闲的一份差事,月俸还挺多的,就这么没了太可惜。在院中哭了一会儿,找孙嬷嬷给她求情,孙嬷嬷自然是不肯,和冬香等人一起劝她,终于劝走了。 几个丫鬟出去半晌回来,还在议论福娘,萍儿轻声道:“撵走了也好,虽说娘娘心善性子又随和,可她混日子的劲儿也太明显了。” 冬香问邹落梨道:“娘娘,那个小昙呢?” “对了,小昙还在府里吗?”邹落梨问道。 冬香道:“应该是早走了吧?” 果儿在旁边道:“福娘说走了。”她就问:“薛夫人说不定明儿后儿的就来找您闲聊了,这事要不要跟薛夫人说啊?” 邹落梨想了想,薛晨是在王府当值的,内宅的事情他也会听到,回去了会跟曲文然说的。 “看看吧,说不定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再说这事已经处理了,至于小昙,不过是个心里不平衡的丫鬟而已,她连累得福娘没了差事,想来应该也知道此事惹了些祸,今后应该改改性子了。 晚上古嬷嬷来禀报,说青燕已经在庵堂安顿好了,孙侧妃那边看着倒是平静,亦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 齐王听邹落梨说了她的处置,觉着轻了,只是她一贯如此,且现在她身怀有孕,处置轻些也无不可,齐王自不会多说什么。 老太妃那边加紧收拾东西,似乎还挺急不可耐的,两天之后姜嬷嬷晚上来禀报王爷和王妃,转天老太妃就要出发了。 齐王和邹落梨晚上便来到老太妃这边,说了些客套的话,一再的叮嘱她路上小心,到了之后来信等等。 孝顺的样子是要做出来的。 第二天天气晴朗,老太妃便启程了,跟着的马车足有十几辆,一半坐人的一半装的行李,看这架势跟搬家一样。 齐王和王妃坐着车辇一直送到青州府边界,实在不能往前走了才停下。当然了,老太妃是不可能让他们看到不该看到的人的。 老太妃一走,孙侧妃便告病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出院门,她那边的下人也严格约束,除了采买就是去探望青燕了,其他时间连紫燕都不出来。 第308章 立规矩 还有一个来月就是张绮月出嫁的日子了,府里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张绮月自打婚事定了以后,心也定了,身边又有翠缕这样明白事理的丫鬟帮衬,便再也没有搀和府里的各种事,安静的准备她自己的嫁妆,一直到六月底出嫁的日子。 褚宁伯世子提前五天就来到了青州城,直接住在王府外殿,成亲前三天接了新娘子,拜别王爷和王妃,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回栖霞了。 王府这边送亲的是薛靖和屠勇,另外有十个太监,一路护送到栖霞。 进入了七月,转眼就是七夕节。 王府中已经没有那么多闲住的姑娘了,王妃只是吩咐了一声,往年怎么办的今年就怎么办,丫鬟们喜欢热闹的,找个大点的闲院子去,爱怎么玩怎么玩儿。 就因为王妃的这个吩咐,丫鬟们都高兴坏了,私底下忙忙碌碌的,从办完了张姑娘喜事的那天开始就准备起来了。 早晨邹落梨和齐王是被外面低声说话的声音吵醒的,他们俩睡觉都很轻,若是有什么响动就会醒来。 “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早上不要在这个院里说话,吵醒了主子……”冬香压低了声音说着话,将之前在院里说话的丫鬟给叫出去了。 齐王看见邹落梨也睁开了眼睛,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揽,在她脸蛋上亲着,低低的笑。 邹落梨抓住了被子里他不老实的手,掐了一下手背。 他吸着凉气,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意图明显…… 邹落梨咬住下唇扭头看他,脸蛋绯红:“说了不行……” “你莫要欺我不懂,我问过别人了,说只要胎稳了是可以的。”齐王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又发狠揉捏了她一下。 邹落梨亦吸了口凉气,脸瞬间通红在他身上锤了一下:“你问谁?这样的事情你居然……去问别人?” 齐王说完了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原本好像好言哄着她顺从了自己,现在看她似有追究之意,莫要坏了现在的气氛,于是不管不顾的俯头下来,重重堵上她的嘴。 动作似乎有些猛,但到底小心着,不经意的便很小心翼翼…… 帐子如同水波一般晃动起来,屋子里春意盎然。 辰时许。 帐子里才安静了下来,就听见外面又有声音,似乎有人进了院子,接着就听见甜儿的声音——她虽然努力的压低声音,但是小丫头年轻声音清脆,压低了也听得清清楚楚。 “侧妃娘娘,您一大早儿的站在这里干什么?冬香姐姐她们都还没过来呢!” 接着就听见紫燕的声音:“侧妃娘娘来给王妃娘娘请安。” “请安?”甜儿声音就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然后就没声了。 屋里,齐王已经起来了,正在穿衣裳,见邹落梨也想起来,急忙伸手将她按住了,自己也俯身下来看着她柔声道:“你多睡会儿,不用着急。”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绯红的脸蛋上刮着,看了看被自己亲的潋滟的嘴唇,忍不住低头亲吻着。 “侧妃娘娘,您先出来……不是,奴婢失礼了,是王爷和王妃还没有起身,他们睡觉都轻,稍微有点声响便会吵醒他们……” 冬香的声音,她被找来了。 屋里,齐王和邹落梨被打扰了,齐王有些扫兴的抬起头来,面带不悦:“一大早的要干什么?”正要提声叫人。 邹落梨跟着起来了,伸手捂住他的嘴:“反正也要起来了,我问问她有什么事。今天叫她走了,明天再来怎么办?” 齐王道:“你乏了,我想让你再睡会儿。” 邹落梨摇头:“睡不着了。” “那就是不乏?那就……”他笑着又搂住了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贴。 邹落梨红着脸推着他:“有完没完了?我……可真的受不了。” “知道了,你身子受不了。”齐王一边笑一边叹息着,不甘心的在她雪白的肩膀上又轻咬了一口,终于放开了她。 两人穿衣下床,洗漱了出来。 穿戴整齐邹落梨打开了房门,来到了堂屋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先是丫鬟们鱼贯的进来,接着就看见孙尚玉带着她的丫鬟站在了门帘子外面:“娘娘,臣妾来服侍您洗漱。” 邹落梨有些意外,道:“你病好了?”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病已经好了。之前因着怕臣妾的病过人,没能按时来给娘娘晨昏定省,还请娘娘恕罪。”外面的孙尚玉道。 邹落梨想了想道:“回去吧,今后允你不用立规矩。” 孙尚玉在外面道:“臣妾不敢,服侍娘娘是臣妾的本分,娘娘宽厚,但是臣妾不能不知礼数。” “本妃说了允你不用立规矩。”邹落梨道。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孙尚玉福身行礼:“是,那臣妾告退了。” 她带着丫鬟们走了。 邹落梨这才回到了内室,齐王的头发已经梳好了,戴上了墨玉冠,长身玉立,隽秀清雅,正看着她笑。 邹落梨自己却是长发垂肩,身上穿的也是内室穿的一条纯白色棉布长裙,慵慵懒懒的样子。 “笑什么?我就是不习惯,大早上的……”她嘟囔了两句,过去坐在了梳妆台前。 齐王微微笑着,过来轻抚着她的长发道:“不习惯就不用谁来天天请安,又不是什么大事。” “王爷,长史司右长史请人传进来话,询问王爷起身了没有,若是还没有起身,便要叫莫公公进来唤您起身了。”果儿进来回禀道。 邹落梨抿嘴笑,齐王叹气:“这个老家伙烦死人了。”他便起身:“我出去了。” 邹落梨忙问:“不用早膳了?” “去外面用吧,今天事情比较多,所以他们也着急。”齐王说着便出去了。 这一天邹落梨的事情也比较多,虽然她没有特别安排女儿节如何如何,但到底是个节日,尤其是丫鬟们喜欢,早早的开始准备东西,必然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老太妃走了,走之前是将中馈交给了孙尚玉的,但是孙尚玉对这方面不是很上心,‘养病’两个月,基本上是什么都不管。 内宅的掌事们就不知所措,少不得最后还是来王妃这边询问。 第309章 晨昏定省 邹落梨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掌王府的中馈,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便是自己这个齐王妃,因为没得到老太妃的欢心,现在都无法执掌内府中馈呢。 如此大的权利给了孙尚玉了,她居然不上心? 当然,聪明人也能想的明白。孙尚玉显然是清楚她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虽然已经是侧妃了,但平常里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得不到王爷的垂青,位置都不稳,何谈其他? 她现在的重点是如何抓住王爷的心,而不是忙着去掌中馈。 执掌内府确实是很大的权利,但是权利越大责任越大,得罪的人可能也越多,民间不是有句话:当家三年狗都嫌嘛。 孙尚玉连王爷的身都近不了,说到根子上还不算是王爷的女人,就算是执掌了中馈又能如何?根本长久不了。 孙尚玉显然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去管事,想就这样低调混着。 晚上。 夫妻俩一起用过了晚膳之后,去花园转了一大圈回来,这才洗漱了准备睡下。 邹落梨头发已经散下来了,身上是那条内室穿的棉布长裙,齐王在盥洗间还在洗漱,冬香和萍儿在外屋点着艾草熏香。 邹落梨将白天命人研磨好的艾草、冰片、蒲草等一些草药的粉末装进了荷包中,挂在屋里各处。 这样一个夏天屋子里都可以不受蚊虫的困扰。 邹落梨提着几个荷包,正在屋里挂着,就听见果儿在外屋说话:“娘娘在里面?” “嗯,什么事?”冬香回答。 果儿没回她,进来内室跟邹落梨禀报:“孙侧妃来请安了。”说着朝门口努嘴,声音低了些:“已经在外面了,她说是来立规矩的,门房婆子也不敢拦。” 邹落梨惊讶的看了看外面,不是说不用她来立规矩吗? “娘娘,奴婢请她回去?”果儿见她没说话,便轻声道。 邹落梨想了想,难道孙尚玉就真的打算以后天天早晨晚上各来一趟,晨昏定省? 那不烦死人了? 她道:“请她进堂屋。”她将余下的荷包挂在了门上,从内室出来了。 果儿领着孙尚玉进来,她身后跟着那两个胡女丫鬟。 “娘娘。”孙尚玉福身行礼,抬头看见邹落梨散着长发穿着内室的长裙,便笑着道:“臣妾给娘娘梳头吧?” “不用了。”邹落梨的语气很疏离:“孙侧妃,本妃早上和你说过了,不用天天过来请安,以前如何,今后便如何。” 孙尚玉忙道:“之前是臣妾的失礼,臣妾并无小看王妃之意,也不敢藐视娘娘的权威,臣妾确实是病了怕过人,娘娘若是因为这个生臣妾的气,臣妾愿意赔罪。” “娘娘说的话你听不懂吗?”随着这一声,齐王从内室走了出来。 孙尚玉和她的丫鬟忙转身,看见齐王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衫,头发也散下来了,一身的闲散慵懒,隽秀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水气,更加多了些隐秘难言的魅惑之感。 这样的齐王,孙尚玉都未曾见过,更何况是那两个胡女丫鬟。 三个人好像都有点脸红了,低头福身行礼。 “参见王爷。”孙尚玉声音也奇怪的变了,更加娇柔了些:“臣妾并无它意,只是想……” “你且慢想。”齐王被打扰了,脸色就很不好,跟他一身的散漫慵懒成了鲜明的对比:“王妃的话你听不懂吗?说了以后不用来晨昏定省,为何这么晚了还要来?王妃身怀有孕,哪里耐烦你这样天天搅扰?” 孙尚玉低了低头,努力的掩饰了自己的惊讶。 她没想到王爷居然这么不耐烦,甚至比王妃还……王妃都还给自己留着面子呢,没想到全然不给自己留脸面,全然的对自己没有一丁点怜惜之心的反倒是王爷。 她的心更冷了。 王爷这个男人,她只怕是真的完全抓不住。 孙尚玉低头福身,怯怯的道:“是,臣妾错了。” “退下。”齐王沉着脸道。 孙尚玉再次道:“是。”敛衽行礼,带着丫鬟退下了。 那两个丫鬟看见齐王的时候还眼睛一亮,当然她们也吸取了另外两个挨打的丫鬟的教训,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是夤夜跟随侧妃前来请安,这种时候两个美貌的丫鬟自然是心思不纯,料想男人们这个时辰看见她们俩,难免也会心思蠢蠢欲动。 却不料迎头叫齐王给泼了一盆冷水。 两个丫鬟也是一脸沮丧,跟着孙尚玉退了出去。 齐王盯着她们出去了,这才缓了脸色,过来伸手把邹落梨搂着进内室:“以后跟她们说话不用那么客气,你稍微给她们点脸,她们就能蹬鼻子上脸来。” 邹落梨好笑:“我其实并没有多客气,只是人家就是要装不懂。”她扭头看着他笑道:“这个时辰带着两个俏丽的丫鬟过来,王爷想来明白这意思?” 齐王哼了一声,又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都是白费心机,之前内府路上出来一个坑的事情我没实证,若是有实证绝饶不了她!这样心思深沉歹毒的人,我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他看着她又涎着脸笑,凑到她耳边低低说着:“我对你如此忠贞,你可得好好服侍我……” 邹落梨脸红了,推了他一把微嗔:“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我不好好的……你就不忠贞了?就要去找别的女人了?我跟你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起了这个心,我马上就放手。我……”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他堵上了。 狠狠吻了半天才松开,他在她鼻子上轻轻的点着,好气又好笑:“瞧你认真的劲儿,玩笑都开不得了?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巴巴的终于得到了你,怎么敢起别的心思?”说到这里傲娇的一仰下巴:“再说了别的女人我也看不上。” “这话也不对,什么叫得到了我,分明是我得到了你……”顿了顿,邹落梨自己都被自己这句话逗笑了。 齐王也被她逗得‘噗嗤’笑。搂着她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冬香等丫鬟也都关在了门外。 丫鬟们也习惯了,忙将堂屋收拾了一下,熄灯关门出来了。 第310章 更加不合适 孙尚玉带着两个丫鬟往回走。 “娘娘,看王爷的意思,竟然是完全不好女色。”一个丫鬟觉着王爷连看都不多看自己一眼,这样的男人实在少见,那肯定就是有什么毛病。只是不敢用这样的话说王爷,只能说他不好女色。 另一个丫鬟就哼了一声道:“王妃看着样貌一般,好似忠厚老实,想不到这方面手段倒是真高!” “你觉着她像是有手段的?” “自然,不然的话怎么能把王爷勾的……” 两个丫鬟在后面编排着王爷和王妃,声音也低了些。孙尚玉皱着眉头走在前面,心中着实烦躁。 她现在只想让王爷多看一眼,便是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的丫鬟也行,只要王爷沾了别的女人,那就等于是撕开了口子,离自己得到王爷的那一天就更近了。 王妃怀孕,原本是最好的机会。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这种时候就该分房睡了。 孙尚玉称病,也是想等王爷和王妃分房之后,她便趁机接近王爷。最初想的还是很美好的,王爷毕竟是男人,自己和四个美貌的丫鬟名义上已经是他的人了,在和王妃分房睡的这段时间,王爷哪里熬得住孤寂?必然是需要女人的。 只是没想到,王爷和王妃就真真就不按常理来。 两人居然没有分房睡,王爷夜夜回紫薇殿。 孙尚玉还有些疑惑,怀疑这是王妃的安排,王妃将她身边的丫鬟给王爷做通房了,安顿在紫薇殿的偏殿或者侧院,所以王爷还是住在那边。 突然的开始晨昏定省,孙尚玉就是为了来查清楚王爷现在宠幸的是哪个丫鬟。 又是没想到,今晚上亲眼所见,王爷依然是和王妃同寝。 饶是孙尚玉心思多变,聪明至极,现在也有种无力的感觉。王爷不喜欢她,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若不是她厚着脸皮这两次来请安,可能都见不到王爷的面!这样的情况,让她如何做? 身边的丫鬟不能说不美,这么几个美人胚子就在这里,却还是勾不来王爷的魂儿……不,连眼神都勾不过来,别说魂儿了。 便是机敏如诸葛,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七夕节之后便是中元节。 老太妃不在府里,一切都是邹落梨说了算,她身子不便,能简办的就简办了,不能简办的,也都交给了长史司去忙。 七月底,盛夏。 用了膳的午后,邹落梨出来在花园这边的葡萄藤树荫下慢慢的转悠消食,冬香和萍儿两个人跟着她。 她怀孕已经六个月了,倒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她不嗜睡,连大夏天的午后都睡不着,只是胃口大了许多,一天不停的在吃东西。 “今天处暑,不是说你们几个丫头弄了个什么消暑的好玩的活动?你们俩去吧,我给你们放半天假。”邹落梨笑着道。 冬香就笑了:“娘娘说笑呢,奴婢们都走了,您自己哪里能行?再说奴婢已经不喜欢那些小姑娘的玩意儿了。” “你这是提醒娘娘,你年岁大了留不住了?”萍儿在旁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冬香顿时满脸通红的跺脚道:“你满嘴胡吣!”说着就去追她。 两个丫鬟打打闹闹的,邹落梨笑着看了一会儿,午后是有点热,但是她现在吃的比较多,吃了东西必然要走动走动,不然胃肯定不舒服。 吃的很多,肚子却又不算很大,衣裳稍微宽松些便看不出来,不妨碍行动。 “娘娘。”果儿过来了,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几个人,在那边站住了候着:“孙侧妃来给您请安了。” 邹落梨很无语,想了想点头:“请她过来吧。” 果儿便去请,冬香和萍儿马上也结束了打闹过来站在邹落梨身边。 “怎么又来了?王爷跟她说的还不清楚吗?”冬香轻声的嘟囔。 “看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见是又有了新的主意。”萍儿也轻声的说道。 邹落梨抿着嘴忍住了没有把唇角勾起来。她自然是因为丫鬟的话而会心想笑,确实,她也看到了走过来的孙尚玉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真是又有新主意了呢。 “参见娘娘。”孙尚玉过来行礼。 “免礼吧。”邹落梨看着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有什么事?” 孙尚玉便陪笑着脸道:“臣妾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娘娘如今身子不便,应该多休息的。只是之前臣妾病了,府里掌事们有事就都来烦扰娘娘,臣妾身为侧妃,也该给娘娘分担些,这都是臣妾的不是。” “你想分担什么,尽管去分担好了,不用过来问我。”邹落梨道。 孙尚玉笑着道:“是这样的。八月九月里是有两三桩大事,威宁伯七十大寿就在八月中,二十一日这天,伯府是必然要大办的,从十八日寿宴就开始了,王府这边自然是当天去贺便可,只是臣妾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娘娘是不是亲自去?” 邹落梨看着她道:“我如今的情况,能亲自去吗?” 孙尚玉便点头道:“是,臣妾知道了。往年王爷虽然为亲自去给威宁伯贺过寿,不过因着那时候也都不是整寿数,今年臣妾就问问王爷的意思,若是他亲自去,那臣妾……” 说到这里停顿住了。 果儿端来了清水、果汁、点心、和果子。 邹落梨吃了一颗葡萄,道:“先问问王爷去不去再说吧。准备什么礼,这些都有长史司的官员去准备,你若是想知道,就去问长史司的人。” “是。”孙尚玉答应着,笑着又问:“还有定边侯夫人的寿辰,也是七月底的,今年老太妃在那边,咱们这边若是还和往年一样只送礼不过去人,似乎不太好?” 邹落梨就道:“你想过去?” 孙尚玉忙道:“臣妾一介女流,若是独自过去自然是不合适。” “王爷是不能去,我去不了,那你是什么意思呢?”邹落梨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孙尚玉便笑着道:“臣妾想,臣妾便去一趟,主要也是为了探望一下老太妃,老太妃在外时间长了,若是没人替王爷王妃尽这份孝心,恐有朝臣啰嗦排揎王爷。只是臣妾独自去自然是不好,不如让薛统领随同臣妾去。” 第311章 右长史的谏言 邹落梨心中微微吃惊。 没想到她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想和薛晨一起出门?她一个王爷的侧妃,和侍卫统领出门,这合适吗?孙尚玉刚刚说了半天,难不成到了这里就突然变傻了?不知道这样是最不合适最不可能的情况? 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邹落梨都毫不客气的直接否决了:“绝对不可能,此事不妥。” 孙尚玉好像并不意外,叹气道:“臣妾也知道这样亦是不太合适。只是老太妃那边若是长久的不去探望,实在不好,臣妾怕别有用心的人传王爷的坏话,说王爷不孝。” 邹落梨看着她,见她眉头微皱,仿佛真的是很为难。 她突然跑来说这么一大堆的话,实在不知道是何居心。 “你若是想去就去,让莫七带着人陪同亦无不可,薛统领是万万不合适的。若是一定要派他去,你就不用去了。”邹落梨看着孙尚玉道:“孙侧妃,你明知道你和薛统领出门不合适,却又出这么个主意,实在让我很费解。” 孙尚玉顿时显得很惊慌,躬身道:“是臣妾想的不周到,臣妾的错。” 正殿。 齐王斜倚在紫檀木宝座,懒洋洋的听着右长史絮絮叨叨的说着。 “微臣这一次去京城,亦将这些事情都奏明了皇上,皇上体恤王爷辛苦,尤其是青州城前几年连着大旱、雪灾,若不是王爷英明,百姓又岂能安然度过这些灾年。” “行了,捡重点说吧。”齐王在他说话的间歇说了一句,常年听这些人说的官话,他清楚的很,这些人后面总会有个话锋一转的。 右长史顿了顿,果然话锋一转了:“王爷一向仁厚知礼,臣等也就偷了些懒,没有和在宫里一般敦促王爷,想不到现在竟然有了好些不好听的传言,这都是臣等的失职……” “什么传言?”齐王不耐烦的问道。 右长史便道:“齐王妃温婉和顺,这是朝中官员称道之处,但最近亦有官员在进吾皇的折子上弹劾齐王妃失德不贤惠,对侧妃冷漠,放置一边置之不理。而王爷因为宠信王妃,亦对侧妃严厉过了头……” 齐王惊讶的坐起身体道:“谁上的这种折子?” “王爷莫要追究是谁上的折子,这些传言对王爷和王妃的名声都不好听,尤其是王妃娘娘,若是被传定了不贤惠的罪名,那今后对王爷,甚至对未出世的小世子都……” “行了行了!”齐王很不耐烦,盯着他道:“说你想劝谏的话!” 右长史顿了顿,一脸的无奈只能道:“臣想劝王爷,对孙侧妃亦要一视同仁,现如今王妃娘娘身怀有孕,但是王爷未和娘娘分房而居,这不合规矩。还请王爷从今天开始与娘娘分房,晚上就寝莫去紫薇殿了。侧妃的紫萝洲,王爷应该多去。” 齐王看着他半天,气笑了:“好你个右长史,去了一趟京城有人给你仗腰子?你敢对本王的内宅之事指手画脚了?谁让你说的本王需和王妃分房?我不睡侧妃你都管得着?!” 右长史顿时摇头叹气无奈的道:“王爷,请您端正!这里是齐王府正殿,请您莫要如此放浪形骸。” 齐王站起来,冷笑:“本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我就问你,这话是谁让你说的?” 右长史摇头:“这些事情自有人关心。礼部、宗人府、詹事府……” “皇上?”齐王插嘴。 右长史脸上一僵。 齐王就知道了,冷哼了一声:“好啊,离得那么老远,本王床头的事都想管!侧妃倒是有能耐,能搬出皇上帮她开口让本王去睡她……” “王爷王爷王爷……”右长史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只能连连叫着,躬身道:“王爷,有些事情您心里该有数,如今皇族子嗣不丰,皇上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齐王压了压心头的火苗子,回去坐在了宝座上,缓和了语气道:“右长史,本王还在宫里的时候,你就在本王身边了,我什么脾气你应该知道。王府内宅的事情你也清楚,怎么就能听了别人的话,今天来跟本王说这些?” 右长史忙道:“王爷,臣对王爷一片忠心,绝无半天动摇。臣只是怕久而久之王妃担了不贤惠的罪名,影响娘娘的清誉。王爷您应该知道,朝臣中文官嘴毒,就喜欢在后宫嫔妃和皇族王府中寻这样的小事情抓出来大做文章。这一次臣进京,也确实听到了这样的话,有这个苗头。” 齐王哼了一声:“这分明就是皇帝造的势。皇帝背地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和内宅的妇人勾斗手段有何区别?甚至还不如有些妇人光明磊落!” “王爷!”右长史赶紧叫道。 齐王对他摇手:“别说了,本王和王妃夫妻一体情深意厚,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挑拨离间。孙侧妃是什么样的人,京里的人不知道,诸公应该清楚,本王是不会让她在王府久待的,更不会让她有怀上本王骨肉的机会。” 右长史听了这话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皇上至今无子嗣,王爷那就要做好准备……” “此事本王自有打算。”齐王道。 右长史劝不动他。正如齐王说的,老长史跟随齐王多年,从他还是四殿下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了,对他的性情自然是了解。王府内宅的事情,王爷也从未跟长史司的官员隐瞒过,所以他们都清楚。 齐王不愿意和侧妃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右长史也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他躬身退了出去。 齐王背着手在殿内走来走去,沉吟了半晌。 皇帝已经急的不掩饰了,亲自出面敦促右长史来跟自己谏言,还指使朝臣上折子弹劾邹落梨,就是为了给自己压力。 皇上想让孙尚玉怀孕?然后呢?孙尚玉就算是怀孕了,跟皇帝也没关系啊。 皇上如果想堂堂正正的过继皇子,那现在做这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又是何意? 也就是说,他还是不想过继皇子,而是想要他‘自己’的孩子? 第312章 皇帝是个下三滥 齐王还是比较了解皇帝的,他料定皇帝做这种不光明正大的事情背后必有用意,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八月九月,天气炎热,齐王和齐王妃去城外山中别院避暑,这两个月外间也没什么事,倒是过得安安稳稳。 每天齐王都陪着邹落梨,几乎寸步不离的,她吃得多,便也陪着她吃吃喝喝,她不管什么时候困倦了睡下,他也不离开,在旁边守着。 九月中下旬,天气转凉,秋天来了。 齐王这才带着侍卫们出去狩猎玩耍,出去了三天,带回来了好些的猎物,在别院烤了吃,一直到了九月底。 秋高气爽,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王府。 这一次出行就没带着孙尚玉,无论是她还是她的丫鬟们自然也没机会见到齐王。任凭孙尚玉聪慧狡猾,心机深沉,可连王爷的身都近不了,又有什么办法? 十月份,齐王妃的身孕已经近九个月了,医官们算的日子,应该是十月底的那几天生产。 齐王和齐王妃才回到王府没几天,济南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老太妃病重了。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邹落梨听到这个消息,头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屋里只有她和齐王,夫妻俩说话便没那么多讲究顾忌。 齐王也点头:“我也怀疑,不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又盘算什么。”他过来坐在她身边,伸手摸着她的肚子,沉吟着。 “老太妃病重,这边的人必然是需要过去看看,若是能动就给接回来,以免万一不治,总不能在济南出事?”邹落梨分析道:“王爷没有皇帝的圣旨不能离开封地,是必然不能去的,我这样子也去不了,那就只有孙尚玉了……” 她看向了齐王:“难道是他们又要捣鬼,把孙尚玉叫去商量?” “很有可能。之前皇帝就是和老太妃、定边侯联手把我过继,让我失去继承皇位的机会。” 齐王说着又沉吟了一会儿,道:“虽然因为赵曦月的事情,定边侯和老太妃之间有了嫌隙,但是老太妃这一次过去显然是为了求和,若是他们中间再有皇帝给调和着,重新联手是毋庸置疑的。” 邹落梨道:“那他们现在还能盘算什么?” 说完了,就看见齐王转脸看着自己的肚子。 邹落梨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肚子,道:“难不成……” 齐王看着她道:“很有可能,皇帝尚无子嗣,亦没有传出哪个宫嫔怀孕的消息,皇帝必然是心急如焚。他的为人我最了解,虽然披着皇帝的皮,可骨子里就是个下三滥,爱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这一点从齐王之前所遭遇的事情上,邹落梨亦有感觉。 齐王的亲生母亲亦是皇妃,历朝历代哪有将皇妃儿子过继给另一个妃子的先例?但是现在这位皇帝就能联手他父皇的后妃,外戚做出这样的事情,算计一个几岁的孩子,真真是可恶至极,手段下贱。 “他们叫孙尚玉去,是想如何?”邹落梨问了一句,自己又想到了一点,道:“是皇帝给他们教了什么坏主意,他们找孙尚玉过去面授机宜?” “有可能。”齐王点头,他想了想道:“现在就看孙尚玉是不是自己主动来求,如果她主动要去探望老太妃,那就十有八、九了。” 邹落梨想起几个月前的事,忙道:“定边侯夫人前两个月过生辰,孙尚玉在此之前曾经找过我,说想亲自去,还说让薛晨陪着她……我怀疑她没安什么好心,当时就给拒了,最后定边侯夫人寿辰,也没让她去。” 她道:“这一次如果她要去的话,是不是又会要薛晨陪同?” 齐王冷哼:“薛晨是本王的侍卫统领,自然是我在哪里他在哪里。孙尚玉若是要去,就叫副统领带人去行了。” 夫妻俩正在屋里说着,冬香在外面咳嗽了一声,挑帘子进来内室禀报:“孙侧妃求见。” 还真不出意料之外。 夫妻俩便出来到了堂屋,让传进来。 孙尚玉进来了,福身行礼道:“臣妾去正殿求见王爷,因莫公公说王爷回紫薇殿了,臣妾便寻了来,打扰了王妃娘娘的休息,臣妾知罪。” “什么事?”齐王问道。 孙尚玉道:“臣妾听说济南府来人禀报,老太妃病重。臣妾因思索,老太妃病倒在外,王府必然是需要人去探望的,但是王爷没有圣旨不能离开封地,王妃娘娘马上临产亦不能前往,若是王爷王妃都不去,只派长史司的官员或者侍卫统领去,那必然是会被朝臣们议论,恐王爷担了不孝的罪名。 如今能去的只有臣妾了,臣妾特来请王爷和娘娘的命,臣妾愿往济南府探望老太妃。” 果不其然。 孙尚玉明白,齐王和齐王妃也不是想不到她意欲前往,可能连那边有意用这种方式叫她过去都想得到,所以也没有费心机想什么更复杂的借口,直接就这样说。 现在大家都想知道的,是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老太妃真的病重了?还是有其他的什么事。 当然,大家心里亦都是明镜儿一样,如今是关键时期,齐王妃还有二十来天就要生了,这个节骨眼上老太妃病重?这种可能性是最小的。 齐王沉吟了一会儿,便道:“那你去吧,下午就出发吧,让侍卫副统领带人护送。”说着摆手:“出去吧。” 他并没有给孙尚玉提条件的机会。 你可以去,但是什么人陪同,何时出发你说了不算。 孙尚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齐王已经摆手了,她即便是现在要求什么估计也不可能答应,只能福身行礼:“是。”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齐王也跟着出去了,去吩咐副统领护送侧妃去济南府,需要注意什么,小心什么。 邹落梨在屋里来回的踱步,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托着腰。 快要生了,她的心情也有点紧张,而感觉到了某些人要在这个时候算计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她便更加紧张了些。 想了一会儿,叫冬香进来,轻声道:“你去找孙嬷嬷,叫她出府去找个人,就是之前走了的……” 说着声音更压低了些,轻声吩咐着。 冬香听完了,点头急忙出去找孙嬷嬷了。 第313章 目标是你 孙尚玉当天午后就出发了。 她前脚走,薛靖后脚就出发了,他自己一个人便装悄悄的去了济南府,一来是查看一下老太妃、孙尚玉等人在济南府的情况,二来也是随机应变,万一又有什么情况,他在暗处也有回旋的余地。 齐王吩咐他,到了济南府先找一直留在那边的侍卫。 两年前,齐王就在济南安排了两个侍卫做眼线,主要就是盯着定边侯,一年前又派去了两个,现在有四个人。这些年定边侯的一些罪状,主要也是这几个人收集的。 一切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孙尚玉去了大约三四天,便命人带回来了第一封信。 信里说的,老太妃确实病了,一开始只是寻常的风寒,但是因为她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以前的大病也没有好利索,所以现在一旦生病就很重。不过侯爷很重视,不但特意请了家在济南的一位已经退养的老太医,还重金聘请了当地一些名医给老太妃看病。 收到第一封信之后的五天,第二封信就到了。 “信倒是来的挺勤快的,写的什么?”邹落梨听齐王回来说孙尚玉又来了一封信,便问道,又猜:“是不是老太妃的病更重了些?” 齐王面色凝重的点头:“不错,是说更重了……你是不是也有感觉了?估计下一封信会说老太妃危殆,甚至弥留……我怕他们的目的是让你过去。” 这一点他们夫妻之前没猜到,他们原本以为老太妃闹这么一出,是为了叫孙尚玉过去面授机宜,回来做什么。 毕竟邹落梨怀孕九个月了,怎么能想到那帮人会想着让她现在这个大肚子孕妇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样的话,确实是太下三滥了。 齐王和邹落梨都是心思坦荡的人,尽管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了,但还是没想到人心会龌龊至此。 但是现在看到了第二封信,齐王心中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邹落梨接过信看了,也觉着似乎有这种可能。 大家谁都不是笨蛋,聪明人斗法,想要完全瞒住了对方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还是这么明显的主意。 但是,若几天之后来的第三封信不是孙尚玉写的,而是老太妃‘弥留’时写的呢?甚至可能,来的若是圣旨呢? 对方为了稳妥的达到目的,也许真的会直接来个圣旨,让你无法拒绝。 皇帝要这么做,显然是从得到齐王妃有喜的消息开始就盘算起来了,但是之前隐藏的非常好,可能连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更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齐王夫妻了。 所以临产之际皇帝突然动手,齐王和邹落梨觉着非常突然,即便是现在猜到了些,但也只能是仓促应对。 “他想干什么?总不会是……狸猫换太子?”邹落梨问齐王:“换了呢?他后宫里没有嫔妃传出有孕的消息,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他会怎么说?” 齐王蹙眉,这一点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皇帝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冒出一个子嗣? 或者也许,到时候想个什么借口?到了那时可能也顾不上借口是不是有漏洞了,而且即便是有,朝臣们没有证据又敢质疑皇帝什么? “不行,我得先准备准备,给皇帝写个折子,请求去探望老太妃。”齐王一刻都没耽误,马上回正殿去写了封折子,请旨去济南府探望老太妃,接她回来。 交给侍卫,让马不停蹄的送到京城去。 算一算,侍卫快马加鞭昼夜不停地跑,沿途驿站换马,两三天也就能到京城,能不耽误时间递上去,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为了能让折子不出意外的递上去,齐王同时给吏部侍郎王泉写了一封信,叫他选择时机,最好是在有其他官员在场的时候将折子递上去。 这个王泉是齐王亲生母亲的娘家亲戚,一直站在齐王这边的。 侍卫拿着折子和信马上出发了。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齐王和邹落梨虽然考虑的很缜密,但无奈现在是别人算计他们,且还是盘算了很长时间的,他们的应对就算是及时,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十月二十日,就是在齐王请旨的折子发出去的第四天,圣旨到了。 命齐王妃代替齐王去济南府将病情已至危殆的老太妃接回来,即日就出发。齐王不得擅离封地。 “你不用去,我去!我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就算是要问罪,我也有话说,就算是抗旨……” 齐王在屋里来回的走着,蹙眉愤怒的说着。 邹落梨坐在椅子上也在沉吟。 这些事情来的比较迅猛,变化也比较快,一直到现在她才算是彻底看清楚了皇帝的意图,虽然还是不知道后续皇帝要怎么圆他的谎言,但是现在演的是一出狸猫换太子,这是已经肯定了。 “你先别急。抗旨绝对不是现在的选择,现在没到那个地步。”她看着有点气急败坏的齐王道。 齐王真真气的不轻,道:“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邹落梨起身拉住了他,拉着他去坐在榻边,道:“你先别慌,这事咱们之前已经想到了,也安排了一些后手,我这边也有准备,不会受到伤害的。” 齐王青着脸看着她:“你不知道皇帝的手段,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知道啊。就冲他十几年前对你和你母亲做的事情,我就知道他什么龌龊事都做得出来。但是,他用的手段未必也多么高明,也就是后宅妇人们争斗常用的那些手段而已,只不过他是皇帝,为他办事的人多,成功率就高了些,倒显得他多厉害似得。其实不过如此。” 邹落梨为了安抚齐王,轻言细语的说着。 这话说的是事实,但是她心中也清楚,绝对不能小看了皇帝。别说皇帝了,就是定边侯、老太妃、孙尚玉,这些人中又有哪个是好对付的?谁,她都不会小看。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你去的,你是我的王妃,我应该保护你,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我还有什么用?”齐王这一次完全没办法听进去别的话,邹落梨也是头一次看他如此的气急败坏,如此的愤怒。 第314章 王爷的想法 “你就是在保护我啊。”邹落梨轻抚着他的脸道:“保护我未必就是守在我身边。你安排的一切,都是保护。你先别慌,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一次只要安排妥当,我不但能安稳的脱身回来,甚至还能将孙尚玉铲除。” 邹落梨轻言细语安抚了半天,总算是将齐王烦躁的情绪安抚住了,起码能听她说说她的想法了。 “就是这样,提前做的这些,到时候必然是有用,你放心,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她先将自己的计划详细的说了,然后道。 齐王依然蹙着眉头道:“但是,依然是有危险。第一,你之前说过你怀疑孙尚玉身边有精通医术的女子,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你想做的事情,对方精通医术自然也能想到,且说不定你一动手对方就察觉了。” 邹落梨点头,看他先不说第二,而是看着自己,便道:“这一条我当然想到了,也有准备。” 她想了想道:“其实我怀疑孙尚玉身边精通医术的就是紫燕,而且这种怀疑有七八分的肯定。因为从失火之后的情况来看,孙尚玉在毒物、医学这方面并没有受到损失,也就是说,精通医术的人还是跟在她身边。你想想,那次失火孙尚玉损失惨重,外间的丫鬟十之八、九都没了,身边青燕也没有了,从头到尾一直跟着她的,只有紫燕。” 她看着齐王道:“所以,只要先除掉紫燕,这方面就不用担心。而且,紫燕虽然精通医术,但是说句大话,相比较我而言,她还不够看。不然孙尚玉下毒,也不会被我一眼看穿。” 这还真不是大话。 孙尚玉之前接连失手被看穿,就是因为小看了邹落梨的医术。 齐王想了想,道:“好吧,这一条权且你有准备。还有一件,你身边有几个人孙尚玉最清楚,若是他们撕破脸直接来硬的,你带多少人去都是危险。” 邹落梨便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道:“这方面我也有准备,我叫人去找……” 齐王听她说完了,倒是半天没说话。 突然地,他心中有了另一个想法。 无论如何,他是不愿意自己怀孕将要临产的妻子去冒险的。但是现在圣旨已经下了,只要头脑清楚些,就知道这事没法改变,若是要改变那就是抗旨,结果就是不但保不住妻子,连自己也保不住。 这个想法一旦出来了,他也就不再反对,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只能如此了,你先叫丫鬟准备,我去嘱咐薛晨。” 说着起身。 原本那么强烈反对的,突然一下子大转弯,邹落梨还是有些不适应,惊讶的伸手抓住了他道:“四郎,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吧?你有什么想法要告诉我,我不希望你冒险抗旨。” 齐王回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道:“放心不会的。我只是想通了,说那么多矫情的话都没用,不如抓紧时间布置的更加周密一些。” 邹落梨听着这话好像是真的想通了,于是点点头,又道:“你跟薛晨叮嘱什么?薛晨是护卫王爷的,你在哪里他在哪里。” 齐王反倒惊讶的看着她:“你要去虎狼窝,我自然是会让最得力的人去保护你,这还用说吗?我恨不能自己……”他摇头,叹气道:“这个你就别和我争了,我在府里能有什么危险?薛晨他们当然是去护卫你。” 邹落梨忙道:“你也不能大意,万一呢?” “知道,我自然会安排妥当。”现在换齐王反过来安抚她,哄了几句话,终于脱身出去了。 邹落梨总觉着他主意改的有些突兀,但是也没时间多想了,叫冬香萍儿果儿都进来,一一吩咐着:“冬香,你去找孙嬷嬷,叫她……” 凡事能想到的,她都安排了一下。 大丫鬟被她指使着去办事,只能糖儿和甜儿两个小丫鬟进来给她收拾东西。算日子,离临产只有十天的时间了,这一次去很有可能在外面生产,所以稳婆是要带的,之前就找好了两个,命人去通知了叫收拾准备,明天跟着出发。 另外,生孩子的一切东西都得准备好。 两个小丫鬟也忙得团团转。 正殿。 薛晨急匆匆的进了殿躬身行礼:“王爷。” 齐王背着手从上面下来,走到他身边道:“王妃这一次奉旨去看望老太妃,你是如何想的?” 薛晨道:“必然是有诈。皇帝和老太妃都知道王妃生产就在这几日,却突然来了这样一个圣旨,显然打的主意……” 齐王点头:“你跟着去,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王妃的安全,不管出了什么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了,首要的任务也是将王妃安安全全送回来。” “是。”薛晨单膝跪下道:“王爷请放心,臣就是拼死也一定护王妃周全。” “嗯。”齐王倒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你去找个侍卫,身量与我差不多的,叫过来。” 薛晨顿了顿,就明白了,震惊的抬头:“王爷!您万万不能如此,这可是抗旨!” 齐王冷哼了一声:“皇帝混账,打的这么没人性的主意,我抗旨又如何?别说抗旨了,我……” 说到这里顿住了。 薛晨想了想,道:“王爷,皇帝身边有几个小人,这些主意可能都是出自这些人,若是打定了要如此,那又岂会想不到王爷的想法?若是皇帝想要趁机抓王爷的把柄,趁机来查,王爷岂不是被这抗旨的罪名钉的死死的?” “所以要找特别聪明伶俐的,反应快的,有应对能力的。”齐王明显是已经铁了心了,绝对不会改变主意,对薛晨摆手道:“快去找人吧,马上就找来,还要安排很多事情,没时间耽误了。” 薛晨看王爷的样子,无论如何是劝不动了。 他是侍卫,既然王爷要做这件事,他若劝不动,那就是拼死护卫了。于是起身道:“是。” 便去找人了。 王府的内宅和外府,都在紧张忙碌的准备着,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315章 倾巢出动 圣旨来的很突然,旨意也非常急,让即日出发。 所以这天晚上王府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夜未睡,忙碌的准备东西。 两个稳婆当天晚上就被叫进府里,另外还有四个奶娘。 齐王专门见了见这几个人,对于稳婆就简单些,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王妃,出门之后她们两人随时都要跟在王妃身边,不得离开,王妃生产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两个稳婆当然是磕头连连答应。 那四个奶娘,是找的才生了孩子的妇人。但是和其他大户人家的规矩不同,齐王允许这四个奶娘带着她们自己的孩子。 对于这几个人齐王特别叮嘱了一番。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但是齐王跟她们说,她们四个需要照顾好的,第一是齐王妃,第二是王妃生的孩子,第三就是她们自己的孩子。 出门在外,或者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听王妃的安排,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只要能安安稳稳回到青州,你们几个都是重重有赏。 四个妇人自然是感激不尽,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其实,一开始只是寻了两个奶娘,而且也是和寻常大户人家的规矩是一样,奶娘进府,自己的孩子就只能留在家中,喂养小主子的这段时间奶娘不能出府,不能见她自己的孩子。 突然的改变,自然是因为邹落梨被圣旨命令去济南府,几乎九成的可能,是要在外面生产了。 所以临时叫人去多找了两个奶娘,还允许她们带着她们自己的孩子。唯一的条件,就是要生的是儿子。 这样,邹落梨带着四个奶娘和奶娘的四个儿子去济南府,在那边生的话,不管皇帝和济南府的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难度都增加了。 邹落梨自然也有其他的安排。 他们想狸猫换太子,第一需要看看齐王妃是不是生的就是男孩儿,第二也得分得清楚谁是真正的太子。 邹落梨还没到济南,就先把水搅浑了。 转天,齐王府门口浩浩荡荡的一长串的队伍,最中间的,是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车,八匹马拉着,前后都是齐王妃的仪仗。 前面二十个太监,后面二十个嬷嬷,后面的一串马车上还有二十个丫鬟,另有几个掌事嬷嬷、奶娘稳婆也坐车。 车辇两边,各有三十个侍卫,全都是玄色暗纹绣麒麟刻丝长袍,腰中存把宽的犀牛皮腰带,腰带上悬着宽柄绣春刀,威风凛凛的骑着马。 王府的侍卫营这一次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阵仗实在很大,青州城的百姓们都被惊动了,一大早的出来看热闹。不过城中官府早已经在街道上设了障,百姓不能靠近。 齐王亲自骑着马送王妃,一路送出城,这才回去。 那头,齐王妃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的往济南府方向而去。这头,齐王骑着马大摇大摆的从城门回了王府。 城中百姓都看见了。 “娘娘,休息一会儿吧。”薛晨的声音在车外面响起。 车里邹落梨听见了有些惊讶:“出来才一个时辰吧,就休息吗?” 薛晨在外面道:“王爷吩咐的,每走一个时辰都休息一刻,免得王妃觉着劳累,且您身子重,不能久坐。” 邹落梨好笑,齐王想的倒是周到。不过也确实,她确实不能久坐,怀孕了坐的时间太长容易下肢静脉血栓,这还是她告诉齐王的。 于是答应了。 队伍便停了下来,丫鬟进车里来扶着她下了车,在周围活动活动,两个稳婆按照吩咐跟在旁边照料。 围着车走了两圈,然后上车继续前行。 依然是不紧不慢,走一个时辰就停下休息一会儿,午时便多停两刻,用过了午膳再继续前行。 如此的速度,自然是走不了多快,一天也就走了四十里左右。照这个速度,八天到九天才能到济南。 圣旨是让邹落梨即日出发,却没有规定她什么时候必须赶到,且现在大家心知肚明,老太妃是否真的‘危殆’都未可知,邹落梨当然不可能拼着自己和孩子出危险而快速赶路。 这个速度正好。 也幸好,青州和济南都是大城池,中间官道修的比较好,一路上都是平坦的大路,少了些颠簸,也让她少受些罪。 就这样晃晃悠悠,一路晃悠到了济南,到济南的这天,已经是出发后的第八天了。 入夜之后.进的济南府。 济南府这边的各级官员,定边侯带着他的属臣,还有在济南的官员爵爷等等全都来城门口迎接,因为已经是戌时末左右,整个城门挂满了照明的灯笼,照耀的城门恍如白昼。 济南,素有富饶之地之称,乃是本朝赋税最多的地方之一,所以亦是本朝最重要的城池之一。 济南府是齐鲁之地第一大府,这边的各级衙门是最齐备的,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都在此处。 官员们已经为齐王妃准备了住处,就在老太妃现在居住的宅子旁边,专门腾了一处宅子出来,供王妃居住。 “今天已经很晚了,各位官员们可散去,找人带着本王妃去居住的宅子即可。明日官员们也不用来拜见,本王妃来此地是为老太妃侍疾的,不耽误众位大人的公事。” 她在车中说道。 外面的官员们齐声答应是,然后起身让开,齐王妃的马车缓缓的穿过这些人,走向了城中。 侍卫们忠心耿耿跟在王妃马车周围护卫着。 薛晨的马匹旁边,一匹马晃晃悠悠的走着,马上的人也是侍卫打扮,但是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薄料大氅,大氅的帷帽戴在头上,几乎将他整张脸都盖住了。 进了城门之后,光亮就暗了很多,队伍中的灯光照耀着里,但是往前看,深远的前方,甚至整个济南府城,都沉浸在了一片漆黑的黑暗中,像是一个大怪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静静的等着猎物走进它的嘴里。 而齐王妃的这支队伍,就像是向它嘴里走进去的猎物,在静静的漆黑的街道中行走着,对前面的危险懵然不知。 第316章 济南府 宅子不算很大,庭院设计的也有些奇怪,正门并非朝南开的,反而是向西,两扇门两庹左右,若是肥胖些的人穿的稍微厚重些,进门都得稍微的侧身。 嬷嬷太监们看见这样的大门,不免心里都嘀咕,这么窄的门,带的箱子都无法抬进去。 虽然跟着的人心中都有些疑惑,但如今夜深了,也暂时顾不上计较这些。 邹落梨进了正房,屋里收拾的倒是很干净,空旷简单了些,看得出来很多原本的摆设移走了。 丫鬟们急忙的收拾着内室,窗帘、帐子、被褥等物,内室所用一应物件全都换自家带的。 “去问问薛统领,薛靖来了吗?若是来了就叫来。”邹落梨坐在椅子上吩咐道。 糖儿答应了一声出去找,一会儿薛靖进来了。 “娘娘。”他躬身。 “查到了什么?”邹落梨问道。 薛靖道:“老太妃病的蹊跷,臣无法进内宅查探,但是从周围丫鬟婆子的举动中猜测,未必是真的病了。孙侧妃来了之后一直和老太妃住在一个宅院中,就是隔壁的大宅子,而娘娘现在住的宅子,原本和隔壁宅子是一体的,今年中旬的时候才隔出来的。” 难怪这个宅子的大门那么奇怪,原来本是一处大宅子的侧门。 “隔壁宅子离定边侯府远吗?”邹落梨问道。 “定边侯府的宅子就在最里面,和这两处宅子是一条直线上的。”薛靖道。 一条直线上? 邹落梨沉吟了一下,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薛靖想了想道:“臣并未查出更多的消息。但从外面能看出来,定边侯府的戒备很森严,多了许多的护卫,这些护卫虽然穿着便装,但能看出武艺高强有规矩尊秩序的人,像是……” 他犹豫了一下。 “像是什么?” 薛靖道:“像是宫廷禁卫,或者内廷带刀侍卫。” 邹落梨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你依然在暗处,但是不要离宅子太远,若是有事我会叫糖儿去找你。” “是。”薛靖退下了。 邹落梨想了半天。 戒备森严,有疑似宫里的侍卫,那可能…… 才出去的薛靖又去而复转,在门口道:“娘娘,臣还有一事回禀。” 邹落梨叫他进来问道:“什么事?” 薛靖躬身道:“臣听人说,娘娘从青州府出发两天之后,京城宫中就传来了消息,说后宫有宫人怀孕了。” “哦?”邹落梨有些奇怪:“怀孕了?” 薛靖道:“说怀孕已经九个多月,快生了。” 邹落梨一震!瞪大眼睛看着他:“这如何说得过去?朝中有起居注专门记录皇帝后宫起居,司礼监亦有起居太监专门记录皇帝起居,岂能出现这种怀孕九个多月才公之于朝臣的情况?” “原本是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宫里是这样解释的,皇帝是醉酒之后临幸了一位在奉先殿侍奉的宫女,因着,因着……”薛靖略微结巴了一下,毕竟是还没成亲的小伙子,说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方不合适……所以起居注和司礼监的太监虽然记下来了,但是皇上事后叮嘱他们不让外传。” 后面的话就说的顺溜了许多:“后来宫女发现怀孕了,急忙的上报,皇上命暂时不要宣扬出去,一来是保护宫女的安全,希望孩子能顺利生下来,二来也是羞愧,怕朝臣们参奏,先隐瞒着,直到现在。” 邹落梨哼了一声,道:“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有了,臣告退。”薛靖退了出去。 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皇宫里一个宫女怀孕了,正好也是九个多月快生了!要说皇帝没有觊觎自己和齐王的这个孩子,邹落梨真真是打死都不信了! 还费心费力的编了这么个谎言。在奉先殿临幸了一个宫女?请问皇帝喝醉了酒去奉先殿做什么?祭拜先祖吗? 皇帝尚无子嗣,年纪都三十五六岁了,满朝廷的官员跟着着急,这个时候一个宫女怀了龙胎,这是多么天大的消息,竟然能隐藏的严严实实? 要说之前尚对皇帝是不是觊觎自己的孩子有一丝疑惑,那么现在简直是昭然若揭了。 刚刚薛靖禀报,说定边侯府多了许多像宫廷侍卫的人,那么这些人来的目的也清清楚楚,就是来抢夺自己孩子的。 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定边侯府隔壁,一旦自己妊娠动了要生,老太妃一变脸过来将自己的人拿下,换上她的人,那么自己到时候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外面再多的侍卫又能如何,身边的人被掌控住了,侍卫再多也没用。 邹落梨心里头飞快的想着,该如何的应对。 冬香出来轻声道:“娘娘,内室已经收拾好了,您是现在休息,还是先洗洗?若是太累就先歇下吧,明天早上再洗。” 邹落梨道:“现在洗,多烧些水。” 水已经提前让人烧了,冬香出去叫人将浴桶兑好了水抬进内室。 “糖儿和甜儿住在哪里?”邹落梨散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让冬香先将她的头发梳顺了,问道。 冬香轻声道:“已经安排好了,不和奴婢们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外院。她们的隔壁就是甜儿哥哥饶公公住着,这样有事的话可以传出去。” “稳婆和奶娘呢?” “也安排好了,一个稳婆去和糖儿她们住在一起,三个奶娘都隐藏在那些嬷嬷们当中。明面上跟着咱们进府的只有一个稳婆和一个奶娘,那个奶娘抱着她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里冬香抿嘴笑:“进府门的时候,就有这边的下人询问,抱着的那个孩子是谁的。” 邹落梨的头发擦干了,想了想,道:“就今天晚上吧。” “今晚上?”冬香有些惊讶:“咱们才来……” “正是才来就抓紧,让这边的人措手不及。”邹落梨道:“摆好了阵势一切准备就绪等着咱们的是他们,咱们已经完全被动了,稍微的突兀些,也能扳回来一些优势。” 冬香便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叫稳婆和奶娘进来。” 邹落梨起身正要去洗澡,果儿从外面进来了,轻声禀报:“娘娘,孙侧妃求见。” 第317章 抢孩子 孙尚玉已经进来了。 站在门口向屋里道:“娘娘,臣妾奉老太妃之命来探望。” 邹落梨扭头看果儿,轻声道:“她怎么进来的?” 果儿有些惊慌,低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是在二院门上听到传话的,和在府里一样,请她稍等然后.进来回禀。” 邹落梨心中就清楚了,在这里,孙尚玉她们想进自己这里,便会有人放她们进来,自己同意不同意没什么用。 她不由得便将屋子扫量了一番,心里马上浮现了一些想法,一边扫量一边对果儿道:“叫她进来。” 邹落梨踱步来到堂屋,孙尚玉便进来了,看见她福身行礼道:“参见娘娘。” “免礼,这么晚了还过来?”邹落梨道。 孙尚玉便陪笑着道:“听说娘娘大约是今天或者明天到,臣妾就不敢怠慢,一直等候着,您身子重,臣妾也担心的紧,老太妃虽然病着,可一样极关心娘娘,听说您到了老太妃立时就让臣妾过来看看您身体如何,可还撑得住?” “我好得很。”邹落梨想要给她们出其不意,现在就要表现的稳稳的,所以过去坐在了椅子上,道:“老太妃身体如何?原本到了就该去探望的,只是现在实在太晚,恐她已经睡下,我去了又要起来,倒是不耐烦折腾,便明天过去好了。” 孙尚玉看了看她笑着道:“娘娘看着精神倒还好,路上可曾有什么不适?这边有给老太妃看病的原太医院的太医,还有些本地的名医,都在府里呢,随叫随到。 邹落梨笑了笑:“感觉还好吧。我出门自然是带着府里的医官,这一点就不劳孙侧妃挂心了。到是老太妃那边,宋医正怎么说的?” “老太妃初时受了风寒,加上有些水土不服,两病叠加就重了许多。”孙尚玉道:“宋医正和太医们的意思,还需要多养段时间,万万不能移动。” 她们这是怕邹落梨着急,马上就要求把老太妃带去青州治疗,那她们的算盘就落空了。 邹落梨道:“明天我去看看,没事你也退下吧。” 孙尚玉道:“是。”倒是没有再啰嗦,真的就退下了。 邹落梨看了果儿一眼,果儿点头跟着出去。 “娘娘,您洗洗吧?”冬香轻声道。 邹落梨想了想摇头道:“算了不洗了,有点累。”她起身回到了内室,站在屋里等着。 冬香就在堂屋,等了一会儿果儿进来,她也跟着进来。 “孙侧妃在院里的时候站下了,将孙嬷嬷叫住装作叮嘱的样子,让奴婢们一定要照顾好了娘娘,说话间便问稳婆和奶娘是不是都带着,还说进门的时候听门房婆子说,一个婆子带着个小婴儿,问是哪儿来的。” 果然,她们最关心的是这个。 冬香忙道:“孙嬷嬷该是按照之前说好的回答?” 果儿点头:“当然,她说抱着孩子的不是婆子,是奶娘,孩子是奶娘的。因着娘娘的产期快到了,但是并不确定是哪天,奶娘若是没有个孩子喂着,对她自己亦不好,所以娘娘体恤,允许奶娘带着自己的孩子。” “孙侧妃问奶娘的孩子是男孩女孩,听嬷嬷回说是男孩,就没多问其他的,急匆匆的去了。” 果儿说完了。 邹落梨便吩咐冬香:“去吧。” 冬香点头出去了,转了一大圈,该叮嘱的人都叮嘱过了,时间就定在了丑时初,让大家都准备好。 邹落梨还在屋里沉吟着,突然听见外面些微的有些声响,似乎是二院外有人提声说话,渐渐的听着嘈杂起来,好像吵起来了。 “冬香……”她刚要叫冬香去看看,想起冬香还在外面,便起身出来看看。萍儿一直在她身边,过来搀扶她。 这是定好的,无论如何萍儿不会离开她身边,传话什么的果儿和冬香去。 来到屋子外面,声音便听得更清楚了些,确实是好几个人说话,听着其中一个人很激动,中间夹杂着婴孩儿的哭泣声。 看样子是要马上赶走那个孩子了。邹落梨和萍儿正听着,看见果儿跑了进来,便问道:“怎么回事,是要抱走奶娘的孩子还是要赶走奶娘?” 果儿忙道:“正是要赶走奶娘!姜嬷嬷带着几个婆子在外面,说是老太妃吩咐的,奶娘带着她自己的孩子成何体统?完全没规矩了!说这样的奶娘是万万不能留在王妃身边的,要赶走奶娘和她的孩子。” 邹落梨道:“找孙嬷嬷过去阻拦。” 果儿答应着忙去找孙嬷嬷。 其实孙嬷嬷这会儿已经到了二院了,正跟姜嬷嬷说着:“几位妈妈再不敢高声了!娘娘一路辛苦,好容易到了地方终于可以歇下,你们却来这里这般吵闹,便是老太妃知道了,怕也是要说几位妈妈的不是。” 姜嬷嬷袖着手站在旁边冷眼看着。 她领来的几个婆子拽着那个奶娘往外走,奶娘怀里抱着孩子,一连声的哀求着:“就算是要撵走,也容奴家禀报王妃娘娘,不然王妃娘娘以为奴家私自逃走……” 孙嬷嬷上前挡住了:“吵醒了娘娘,几位妈妈可是自己去娘娘面前说去?!” 其中一个婆子看了姜嬷嬷一眼,道:“让开!” 孙嬷嬷顿时一脸惊讶正要说话。 姜嬷嬷终于开口了:“孙嬷嬷,这是老太妃的意思,这奶娘抱着自己的孩子,这成什么话?!从没听过这样的事!王妃娘娘生了殿下,奶娘是喂自己的孩子还是喂殿下?” 孙嬷嬷也不去跟那几个婆子争执,只是伸出手来将奶娘的孩子接了过来抱着。 婆子们要撵出去的主要是这个孩子,这孩子是绝对不能留在内宅的,一个没注意竟然被孙嬷嬷抱去了,又惊又气,有人就想伸手抢。 “你干嘛?!”孙嬷嬷一闪身将孩子护在自己臂弯里,瞪着眼睛看着那个婆子:“好大胆!你还想从我手里抢孩子?” 那婆子就顿了顿,有点犹豫。 孩子哇哇哇的哭着,只有他的亲娘最心疼,奶娘用力的挣脱了几个婆子的钳制,过来忙又将孩子抱了过去,轻轻的哄着。 第318章 剑拔弩张 这几个人好像都是故意的,各说各话了半天,谁也不接谁的话。 奶娘将她的孩子抱去喂奶,那几个婆子见孩子又到了她手上,便立即命令将孩子连同奶娘一起赶出去,于是又要上前动手。 孙嬷嬷挡在那奶娘和孩子的身前怒道:“不管不顾了是吧?!王爷和王妃请的奶娘,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撵走?!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别管你们是侯府的还是老太妃身边的,明儿早上王妃娘娘起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这一嗓子终于起了些威慑的效果,那几个婆子有些顿住,全都去看姜嬷嬷的脸色。 姜嬷嬷也端不住了,上前怒道:“老太妃吩咐的!带着自己孩子进府的奶娘还真是闻所未闻!这样的东西还不赶出去,等着过年呢?!” “王爷和王妃请的奶娘,你说赶出去就赶出去?!” “叫赶出去的是老太妃!” 两个嬷嬷谁也不让,跟斗鸡似得互相怼着,现在也全都顾不上了,嗓门都提了起来。 “老太妃病着呢!你们自己的事情都管不过来,还能管得了王妃身边的事?连王妃请的奶娘的情况都知道?姜嬷嬷,你哄谁呢?老太妃的凤体这么精神,还让王妃娘娘来探望什么?” 姜嬷嬷冷笑:“这话你问不着我,谁下旨让王妃娘娘来的,你问谁去!我只知道,老太妃听说娘娘请的奶娘居然带着自己的孩子,气的病里头爬起来训人呢!王爷和娘娘年轻不知道,你们这些老家伙们也不知道,不懂?哪个大户人家请奶娘是连着孩子一起请进府的?” “带着孩子怎么了?”孙嬷嬷盯着她问:“姜嬷嬷,你跟我说说,奶娘带着孩子怎么了?至于你这样嘛?踩了你的尾巴了还是触了你的霉头了?你跳什么脚?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我懒得跟你废话!”姜嬷嬷一挥手:“给我把人和孩子弄出去!” 孙嬷嬷便张开了手怒叫:“我看谁敢!” 宅子小,二院这边剑拔弩张的,内院邹落梨站在屋檐下,听得也是清清楚楚。 “娘娘。”冬香从角门那边跑了过来,有些喘气的道:“另一个在内宅的孩子哭闹个不停,怕是要藏不住了!” 萍儿一听有点着急,看见娘娘还在沉吟,就问了句:“是哪个奶娘的孩子?” “就是姓王的那个奶娘的孩子。”冬香跺着脚道:“那孩子可能是娇气点,一路上就不太安生,哭闹个不停。” 这话倒让邹落梨分了神,忙问了一句:“可曾找医官给看了?” “胡郎中和两位医官都给看过了,说没事,就是个爱哭闹的孩子,出门上路周围嘈杂了些,于是就烦躁了。”冬香道。 邹落梨就松了口气,飞快的想了想,道:“那就让王奶娘把她的孩子抱过来,你去外面找孙嬷嬷,说我要生了。” 冬香顿了顿,有点紧张的答应:“是。”跑了出去。 萍儿和果儿一听,两人都忙了,将邹落梨搀扶着进了内室。 冬香跑到了二院,看见孙嬷嬷和姜嬷嬷两个人正脸对着脸瞪着眼睛,两人都快贴到一块儿去了,谁也不让谁。 孙嬷嬷身后一个奶娘正抱着她的孩子喂奶。姜嬷嬷这边好几个婆子撸着袖子随时准备上前去抓人。 “孙嬷嬷!哎呦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干嘛呢?”冬香叫着跑了过去。 二院的这些人虽然一直吵,但其实还是刻意的压着声音呢,毕竟这个宅子这么小一点儿,她们在这里若是放开了声音的吵,肯定会惊动了内院的齐王妃。 但冬香跑出来就是完全放开了嗓子喊的,这一嗓子着实把二院这些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那个孩子刚被哄得好了点,专心的吃奶,结果被这一嗓子吼得马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本就乱糟糟的院子就更乱了。看见孙嬷嬷往冬香这边看,姜嬷嬷趁机就转身叫婆子们上前去将奶娘拽走! 冬香又大喊了一声:“娘娘要生了!” 二院所有的人都是浑身一震! 姜嬷嬷吃惊的看着冬香都有点懵。 这个时候,内院也传来了混乱的跑步声,叫喊声,果儿跑出来了,对这边剑拔弩张的混乱场面视而不见,而是大声叫着:“糖儿!甜儿!” 于是糖儿甜儿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跑到跟前听果儿说娘娘要生了,两个小丫头便惊慌失措叫着乱跑。 “娘娘要生了,娘娘要生了!” “稳婆在哪儿?稳婆!” “冬香姐,冬香姐!”甜儿冲着冬香喊着过来了,人就在眼前,她却好像生怕冬香听不见一样,喊得山响。 冬香刚刚趁着姜嬷嬷和那几个婆子惊呆了的时候,又去拽那个要被撵出去的抱着孩子的奶娘:“快!你不能走,你快点进来!” 甜儿一过来,更是连着冬香一起往回拽,一时间就更乱了套。 姜嬷嬷眼看着奶娘又要被拽回去了,这会儿太乱了,她的脑子也乱了起来,只想着王妃要生了,得赶紧的去给老太妃禀报!瞬间也慌乱,没拿定主意怎么办。 这些丫鬟乱叫着,又叫奶娘回去,这边几个抓着奶娘的婆子不知道是继续抓着拽出去,还是放回去,都傻眼了,看姜嬷嬷。 “快进去啊!”冬香和孙嬷嬷转身往回走,临走还指着那奶娘叫。 奶娘抱着孩子急忙的求姜嬷嬷,也是乱称呼:“这位嬷嬷大人,娘娘已经要生了,奴家是被找来照顾小殿下的,若是因为出去耽误了,小殿下有个什么照顾不周到的,奴家吃罪不起!求嬷嬷大人放奴家进去吧!” 孩子哭,丫鬟叫,嬷嬷们跑来跑去的找人,内院二院已经是一片的混乱慌张。 姜嬷嬷头都要被吵炸了。慌忙中想起老太妃的话,无论如何不能让齐王妃身边有这么个孩子,这分明就是混淆视听,阻碍她们的大事! 她心一横喊道:“把孩子带出去!” 然而,跟着她来的嬷嬷还没有来得及答应,突然就听见内宅里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第319章 墙里出来的人 姜嬷嬷惊得浑身都僵住了! 生了?这是已经生了?! 这可坏了大事了! 她叫了起来:“娘娘是不是生了?!”已经顾不上抢奶娘的孩子了,直接就往内院冲:“娘娘,娘娘……快去禀报老太妃!” 一边喊着一边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屋里,看见王妃娘娘躺在床上,帐子放下来了一半,正好将房门这边的视线给遮住了。 稳婆站在床边,外面的大衣裳都脱了,袖子也绾的高高的,正将放在床头的一盆水里的手巾洗着。 那个叫萍儿的丫鬟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就把姜嬷嬷给挤到一边儿去,将水盆放在了榻上。 而在大床对面的榻这边,榻上的被褥已经全掀开了,已经放着一盆水,一个奶娘正抱着个孩子颠颠的哄着。 姜嬷嬷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真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的大声问:“男孩女孩儿?!” 那奶娘被她突然地冲进来大吼一声吓了一跳,孩子也因为这一声吼更加的声嘶力竭的哭着,奶娘极力的安抚着孩子,为了避免姜嬷嬷再乱喊乱叫的吵到婴孩儿,因此忙忙回答了一句:“男孩。” 说完了转身掀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姜嬷嬷头皮都炸了! 男孩! 她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慌张,一双眼睛瞬间都变得通红,看着有些恐怖,下死眼的盯了那奶娘手里抱的孩子一眼,再也不敢耽误时间了,转身就往外跑。 她往外跑,冬香和孙嬷嬷等人急忙的进屋,差点撞上。 “姜嬷嬷,这边怎么办?”一个跟着姜嬷嬷来的婆子在院里问,指着院中抱着孩子的奶娘。 姜嬷嬷已经顾不上回答,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留下她带来的那些婆子有些傻眼,面面相觑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抓着奶娘和她孩子的婆子也松开了手。 奶娘顾不上其他,只低头哄着自己的孩子。 “别让人进屋!”姜嬷嬷已经跑到院门口了,才想起这么一句,吼了一声也不管后面的人听不听得见,依然是头也不回的往外跑着。 孙嬷嬷和冬香等人进了屋,冬香和果儿、甜儿几个就留在了堂屋,孙嬷嬷进了内室。 冬香等人一转身的功夫,就看见那几个婆子跟着进来了,冬香急忙上前阻拦:“你们不能进去!” 那几个婆子顿了顿,姜嬷嬷说的是别让别人进屋,而这几个都是王妃贴身的丫鬟,王妃正在生产,需要丫鬟们跑腿服侍,不管是王妃还是所生的殿下若是有什么意外,那是老太妃、孙侧妃她们绝对不允许的。 这个节骨眼上了,也没时间争吵,她们就没进内室,也在堂屋守着,看着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双方一个目的,气氛暂时缓和了下来,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堂屋里人最多,但却非常安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婆子疑惑起来,轻声道:“怎么没听见王妃娘娘的声音?生孩子……不得喊啊?” 没等其他的婆子也发出这样的疑问,冬香已经满脸鄙夷的道:“你当是市井村妇生孩子吗?声嘶力竭的喊?大户人家的夫人们都有这样的定力,更何况是娘娘!” 这回答让发出疑问的那个婆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去看其他的婆子。有个看似领头的婆子想了想道:“管他呢!刚刚姜嬷嬷已经进来看过了,里面怎么样咱们不管,看住这些人就是了。” 其他的婆子就点头。 果儿马上抓住了这句话,问道:“看住这些人?你们是奉谁的命令来的?想看住谁?” 那婆子说漏了嘴,有些微微紧张,忙转开脸假装没听见。 看她的样子也知道不会回答,果儿怒哼了一声。 冬香走到里屋门口轻声问道:“孙嬷嬷,需要什么吗?” 过了一会儿,孙嬷嬷道:“再去端盆热水。” 冬香答应着急忙去了。 婆子们想了想,也没有阻拦。 屋里。 孙嬷嬷其实就站在门口的位置,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也是盯着点看那些婆子会不会闯进来。听声音暂时不会进来,她向稳婆摆手。 稳婆嘴里说着:“娘娘别慌,不要管外面的吵闹,只顾好您自己就行。”一边看着门口。 邹落梨已经换了一身比较利索的衣裳,方便一会儿万一要快速走路上车之类的行动,只是她大着肚子,也利索不到哪里去。这会儿身上还盖着被子遮掩,避免有人冲进来看出了端倪,所以觉着有点热。 “扶我起来。”她轻声吩咐。 稳婆和萍儿刚弯腰搀扶,就在这时突然屋里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咯吱’的声音,屋里几个人都是一顿,接着又是‘咯吱咯吱’的声音连续的响起。 大家都扭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邹落梨半躺着也扭头看,就看见靠后墙放的多宝槅子连同后面的墙面都在往旁边移动。 半面墙都在移动! 屋里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萍儿,去奶娘那边!”邹落梨最先回过神来,忙吩咐了一句。 萍儿明白了,赶紧走到了奶娘身边,伸手将刚刚她端进来的那盆水往榻边拖了拖,小半盆身悬空。 墙体横着开了一扇门大小,从里面马上走出来好些人,头一个就是老太妃!气势汹汹精神抖擞! “孩子在哪儿?我看看!”老太妃一进来就扫量了一下屋里,扫到了床上的邹落梨却没有仔细看她,第一时间冲向了奶娘。 “啊!”萍儿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好像是被墙里突然出来的这些人吓到了,伸手将那盆水打翻在地,顿时水撒的到处都是,屋里也散开了一种有些奇怪的味道。 “别乱动!”跟着老太妃身后鱼贯而出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婆子,姜嬷嬷指着叫了一声,两个婆子冲进来就将稳婆给一左一右的夹住了。 孙嬷嬷惊叫一声就往外跑,另外两个婆子在后面撵着,老太妃看都没看那边,双眼就是死死盯着奶娘怀里抱着的孩子,嘴里却厉声吩咐:“摁住!外面的,全都摁住!” 孙嬷嬷刚从内室跑出来,被两个婆子从后面扑.倒按住了,其他的十几个婆子冲了出去! 屋里老太妃一边走向孩子一边问:“那两个女侍卫呢?!” “护卫已经拿下了!”姜嬷嬷回道。 第320章 密道 邹落梨看见最后从墙里出来的是孙尚玉。 和前面急匆匆冲出来的人不同,她一副沉稳的派头,走出来之后就站住了,将屋子里一遍一遍的扫量着,目光落在了床这边,和邹落梨对上了,孙尚玉马上显出疑惑的样子来。 连老太妃听说生了男孩儿都失态了,她倒真稳的住。 老太妃冲过去并没有从奶娘手里抢孩子,只是掀开包孩子的被子看了看,看到是个男孩儿眼睛一亮,接着一眯! “来人!将……”她刚说了三个字,就看到了床上的邹落梨,马上也觉着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走了过来。 “太妃娘娘!外面的侍卫似乎已经察觉了,饶公公要进内院询问呢!”外面传来了声音,接着门帘子就被掀开挂了起来。 堂屋的情况便能看的清楚了。 冬香等人的双手已经全都被反剪按住了,甚至连嘴都堵了起来。 “说娘娘正在生产,不能进!”老太妃厉声说着,已经走到了床前,她双目死死盯着邹落梨。 邹落梨躺在床上,也看着她。 老太妃一伸手就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了! 好几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太意外了。 王妃身上的衣裳都好好的穿着,没有一点生产的样子,这是骗不了人的。老太妃饶是老奸巨猾,但也被这意外惊的呆了呆,下意识的伸手去摸邹落梨高高挺着的肚子。 好像是想查看一下肚子里是真的还是假的。 邹落梨死盯着她。虽然确定老太妃不会伤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被这个老东西伸手摸自己的肚子,她还是浑身汗毛倒立了起来,紧张的呼吸都停顿住了。 老太妃的手触摸到她的肚子的瞬间。 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感觉到了母亲的紧张,于是一脚就踹了过来,正好踹在了老太妃手按的地方。 居然把屏着呼吸的老太妃给吓得惊叫了一声,踉跄着后退,从脚踏上跌了下来! 孙尚玉、姜嬷嬷并几个离得近的婆子都惊叫着去扶,虽然险险的扶住了,但是老太妃还是受惊了,被扶起来的时候脸色煞白,瞪着邹落梨半天。 邹落梨微微一笑。 老太妃瞬间反应过来了! 她一转头气急败坏的叫:“紫燕!快过来给王妃诊脉!看看到底生没生!还有那个孩子,去检查一下是不是才出生的!” 紫燕是随着这些人一起从墙里出来的,被那些膘肥体壮的婆子挡住了,这会儿就从后面出来,答应着过来给邹落梨诊脉。 其实也根本不用诊,看都看得出来。 邹落梨侧头看着她道:“原来你也懂医?” 紫燕没说话,低眉凝神诊脉。 “之前算计老太妃吃下秦艽和牛乳两位相畏的药材,让她中毒的人,应该就是你吧?”邹落梨语气中带着讽刺问道。 孙尚玉过来站在旁边,冷着脸。 “给赵曦月下毒,令她狂躁不安,也是你吧?”邹落梨面带微笑着道:“连我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老太妃这么精明的人都被你算计了,还有赵曦月,那么强势的一个人,被你这软刀子捅了个大窟窿,血静悄悄的流干了都发觉不了。” 姜嬷嬷扶着老太妃站在脚踏前,她偷偷觑了一眼老太妃的表情,张了张嘴正想说,王妃娘娘别枉费心机的挑拨离间了!老太妃并不怪孙侧妃。 但是在觑了一眼老太妃的表情之后,姜嬷嬷决定闭上嘴不说话。 现在的形势是老太妃必须跟孙侧妃联手,所以她老人家才大度的没有追究以前的事情。 等这些事情平息了之后呢?一切尘埃落定,确定老太妃还是不会追究? 姜嬷嬷不说圆场的话,周围就没有一个人开口。孙尚玉依然是冷着脸看着,看见紫燕放开了王妃娘娘的脉搏就问:“怎么样,是不是没生?” “没有。”紫燕点头,从脚踏上下来:“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她走向了奶娘。 抱着孩子的奶娘有些紧张,她怀里孩子已经吃着奶睡着了。 “不用看了,那孩子不是。”邹落梨想坐起来,但是没人搀扶,稳婆、孙嬷嬷、萍儿等人都被按着呢,她伸手示意孙尚玉过来搀扶自己,孙尚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我带的奶娘都是带着她们自己的孩子。”邹落梨坐起来,让孙尚玉给自己背后放了几块大迎枕,舒舒服服的靠上了,面带微笑对老太妃道:“太妃娘娘身体好了?看着您精神抖擞中气十足,臣妾实在是太高兴了。” 老太妃刚才被这些突兀的变故也惊得呆了呆,不过很快还是定下了神,冷哼了一声道:“任凭你做再多的小动作也是无用!”她吩咐:“姜氏,马上把王妃身边的这些人全都关起来,这两个带着孩子的奶娘单独关押。” 说着指了指那面墙:“关到那边去!” 姜嬷嬷答应:“是。”然后问道:“叫咱们请的稳婆过来吗?” 老太妃看了邹落梨一眼,见她气闲神定,并无马上要分娩的样子,顿了顿道:“叫过来。” 又扭头吩咐紫燕:“你去开些催产的药,马上熬了给王妃喝!” 邹落梨脸色就变了。 老太妃看到她变了脸色,心里亦有种痛快,冷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弄些三脚猫的安排,就能与本太妃抗衡?本太妃算计别人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她见紫燕也往墙那边走,就催促:“快点!量大一些,叫她今晚上必须生!” 紫燕再次答应,走进了墙里。 邹落梨变着脸看着那面墙。 这墙里显然是有条密道,从隔壁老太妃住的地方通往这边,这样可以避开了外间的侍卫们,侍卫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内宅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故。 “你不用看。就算是外面的侍卫被惊动了,他们也没能力翻转现在的局面。”老太妃见她盯着墙里的密道,冷哼着道:“我们这边都有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呢!” 邹落梨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您是说——皇上么?” 老太妃脸上的冷笑僵住了,吃惊的瞪大眼睛,然后,人突然就往旁边倒了下去! 第321章 麻沸散 倒下的不只是老太妃。 屋里的那些正要将萍儿等人押入密道的婆子们,还有姜嬷嬷,孙尚玉,包括已经走到了密道门口的紫燕,都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身体比较弱点的孙尚玉、紫燕、姜嬷嬷先倒地了,接着就是那些彪悍的婆子们。 紫燕倒下的一瞬间好像终于察觉了,嘟囔了几个字出来:“这味道……”她转头想看之前被萍儿碰倒的那盆水,但是头还没扭过去就晕过去了。 邹落梨忙吩咐:“王奶娘,快带着孩子出去!” 王奶娘急忙的答应着,带着孩子出去了。 蓝雨和蓝秋娘从外面进来,差点和奶娘撞在一起,两人忙扶了一把奶娘,也是叫她快点出去。 钳制着孙嬷嬷、萍儿、冬香等人的婆子都晕倒了,她们恢复了行动自由,事先商量好的,几个人并没有大声喊叫,按照提前的安排,糖儿跑出去找侍卫进来,冬香和萍儿扶着邹落梨下床。 蓝雨和蓝秋娘护卫在旁边。 孙嬷嬷蹲到晕倒在地上的老太妃前面,稳婆和甜儿、果儿上前将老太妃扶起来放在她的背上。 孙嬷嬷背着老太妃从屋里出来,便有饶超带着几个太监抬着肩舆过来了,将老太妃放在了肩舆上,抬着出去了。 这边冬香和萍儿急忙的给邹落梨穿好了鞋,拿来了大氅披着,扶着往门口走。 她们只是稍微的落后了半步而已。冬香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甚至还看见了太监们抬着肩舆走出内院门的身影,扶着肩舆急匆匆行走的孙嬷嬷她们好像还回了一下头。 就是落后了这么一点点的路。 突然就从院中的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掩过来几个人,将她们五个的路给挡住了! “别出声,谁出声杀了谁!”是男人的声音,冷冷的。 这几个人穿着玄色的长袍,腰中紧紧系着犀牛皮腰带,腰带上挂着刀鞘,而刀,他们都拿在手里。 不用架在她们几个的脖子上,只夜色中那种寒光闪闪,已经足够威慑了。 蓝雨和蓝秋娘两个人先是一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突然的动手!但是对方人多,来的有七八个,分出四个人围着她俩,又是绝顶高手,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人给制服了。 刀架在脖子上,蓝雨和蓝秋娘不得不一步步退后,退到了邹落梨的身边。 邹落梨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没说话,从院中黑暗的地方走出来了一个人,慢慢的走了过来站在那边看着她们。 邹落梨也看着这个人。 此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同样一身黑色长袍,袍子上绣着深色暗纹,袖口领口的地方用金线绣着龙纹。 邹落梨盯了那龙纹图样看了看。 这个人走了过来,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肚子,走近了看的更清楚了,他的眼中闪着炙热的光芒,灼灼闪烁着贪婪,强烈的烧灼感让邹落梨马上感觉到了不适。 她双手抱住了肚子,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外面都是王府的侍卫,你们不想活了?” 那个人走了过来,随即双手伸了出来,好像想摸她的肚子。 “滚开!”蓝秋娘虽然被缴了剑,但并没有捆绑,她喝了一声,站在了邹落梨的身前。 “来人啊,快……”萍儿突然的大声喊了起来! 就在她喊得同时,寒光一闪! 蓝雨急忙的伸手一拉萍儿,侧身让过了冲着萍儿脖子扫过来的一刀! 她们几个人都站在邹落梨的身边,所以这一刀也险险的就在她的周围划过,邹落梨还没有如何,那个穿着龙纹袍子的人急的叫了一声:“不要伤了她!”喊完了,刀也停住了,那人呼吸也是跟着一顿,看清楚差一点点,又惊又怒的对那个挥刀的人叫道:“你好大胆!” 那个黑衣人马上跪下了:“臣罪该万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拦着我们是何道理?”邹落梨再次问道。 “娘娘,娘娘!”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了叫声,大家都吃了一惊,一开始以为叫的是邹落梨,不过马上就听出来了,喊叫的是紫燕。 紫燕醒了! 邹落梨心中更加的吃惊。 那个穿着龙纹袍子的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另一个黑衣人就进屋去看了一眼,然后出来:“爷,都晕倒了。那个懂医的丫鬟醒来了,正在弄醒孙侧妃。” 龙纹袍子的男人冷哼了一声:“一群没用的东西。”他看着邹落梨,满眼都是兴味:“你是怎么弄晕这一屋子人的?” 邹落梨看到那几个黑衣人都露出一分或者两分着急的样子来。心里就明白了,这些人拦住自己必然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马上带着自己离开这里。 外面就是王府的侍卫,只要时间耽误的稍微一长,薛晨必然进来查看。 但是这个穿着龙纹袍子的人显然是地位很高的,任性随意惯了,危急时刻他想要聊天,手下的黑衣人们也不敢阻止。 拖延时间于己有利,邹落梨何乐而不为? 她便道:“很简单啊,用药就可以了。”她看着这个男人道:“本王妃精通医术,定边侯府这边的人应该清楚的很。” 她努力的装出没有猜到一丁点这个人是谁的样子来。 “倒是听说过。”龙纹袍子的男人点着头,依然很感兴趣:“可用的什么药,怎么做到的,晕倒的就是她们的人,你的人倒是好好的全都没事?” 听他居然还要继续闲聊,其余的几个黑衣人全都急了,互相偷偷的看着使眼色,看那意思是在商量谁开口提醒。 邹落梨道:“用的是生根子、洋金花等一些药材,调制成一种能够致人晕倒的吸入式麻沸散,或者叫蒙汗药。当然了,这种药需要的是量大,所以你的人可以看到,堂屋和内室放了很多的水盆,这些水盆里都是这种药,内室还撒了一盆,就是为了挥发更快一些。” 龙纹袍子的男人露出恍然,甚至还有些赞许。 那几个黑衣人便更着急了。 第322章 疯批皇帝 邹落梨还没说完。 “还有,我们的人为什么没有晕倒?因为都吃了解药,我是孕妇不能乱吃药,所以用了针灸,那个婴孩儿没事,是因为他本身带着抵抗力,且他母亲的乳汁中带有一些药物,时间短一些是没有关系的。” “原来如此!” 这话是从身后发出来的。 是孙尚玉。 紫燕搀扶着她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瓷瓶子,应该是这瓷瓶子里的药让她及时醒转过来的。 麻沸散的药效不可能持久,像现在这样敞着门,屋里那些晕倒的婆子估计一个时辰之内都会醒转过来。 “王妃娘娘真真是好手段。”孙尚玉出来了,看了看那个穿着龙纹袍子的男子,转而看向了邹落梨:“您拖延时间也没用,外面不只是有您的侍卫,也有定边侯府的护卫。” 这话好像说的是邹落梨,其实提醒的是那个穿龙纹袍子的男人。 “这些手段自然是瞒不过紫燕去。”邹落梨还是继续拖延时间,所以忙接过来话道:“我瞧紫燕的医术不在我之下,想要悄无声息的放倒几个人应该也没问题。” 她专门看了看周围的黑衣人,意思很明显。 “王妃娘娘不用挑拨,您也挑拨不了。”紫燕受不了这么明显的暗示,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孙尚玉再次的道:“娘娘拖延时间也是同样,根本没用。” 那男人已经听明白了,便转身往角门走,道:“带走。” “带走?”先吃了一惊的倒像是孙尚玉,她急忙的跟上去几步,轻声道:“爷,您要带……” 两个人走开了些。 孙尚玉压低声音道:“皇上,您要带齐王妃去哪里?这里才是齐王妃生产的最好地方,对外也说得过去,带走了,您也不一定能名正言顺……” 后面的话有些结巴。 皇帝微微冷笑:“她能生养,朕要带她回宫。” “皇上,这万万不可,她,她怀的未必是男孩,若是生下来女儿如何是好?再说了,她是齐王妃,您带她回宫,怎么跟朝臣交代?” “除了齐王府的人,朝臣中谁认识她是齐王妃?朕说她是后宫的宫人,谁敢不信?”皇帝看着孙尚玉:“你一味阻拦意欲何为?朕让你尽快怀孕,你做不到,甚至允你身边的丫鬟哪个怀孕都是可以的,你还是做不到!你有何用?” 孙尚玉满脸涨红。 她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齐王妃正紧紧盯着这边,显然是想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孙尚玉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和皇上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已经被她听见了一言半语。 她的声音更低了些,深吸了口气,又说了起来。 邹落梨一直看着他们两人,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极低,一开始还能听到一两个字,现在看孙尚玉好像是说着什么大道理,长篇大论苦口婆心的样子,但是声音压得极低,根本听不见。 那几个围着他们的黑衣人原本是应该听从龙纹长袍男人的吩咐,将她们带走的,但是一来不知道带到哪里去,这不是事先说好的安排。二来外间怎么办?带出去了就和外面的王府侍卫碰个对脸,是要撕破脸打起来吗? 孙尚玉在那边跟穿龙威长袍的男人说着什么,她似乎有些激动,说的话又长又多,因为还要加快速度免得时间拖延的太久,因此语速特别的快,听着就像是急了。 那个男人背着手听着,一脸的不耐烦,看着她的眼睛慢慢也有些不善。 但是似乎孙尚玉说的有些道理,那人暂时没说什么。 “这样才是最稳妥的……” 邹落梨便是很仔细的听着,也只能隐隐的听到这么一两句。估计是孙尚玉在给这个男人出主意,想要将自己留在这里。 而这个男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最终目的当然已经明确了,但是他现在想干什么?带自己离开?去哪里? 自己这样子随时要生了,经不住折腾的。这些人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孙尚玉长篇大论的说完了。 却不知道哪一句话惹怒了那个男人,那男人突然勃然大怒起来,看着她提声道:“朕就是要带她回宫!”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惊得目瞪口呆! 邹落梨只觉着头皮发麻,暗中吸了口凉气!果不其然,她猜的没错,这个人居然真的是皇帝! 皇帝偷偷的来了济南府,目的不明。他居然还想带自己回京?这是疯了吧?确定自己肯定生男孩?还是另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她心中陡然有种绝望。如果说之前这层窗户纸没捅破,周围这几个黑衣人还摸不清楚他们主子突然想要干什么,时间还能拖延的话,现在这位皇帝突然怒喊了这么一声,那么可能自己真的就没时间了。 薛晨若是再不带着人进来,情况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她心中的焦虑‘腾’的升了起来。 此时,就在这些人的头上,漆黑的房顶上埋伏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已经趴在房顶上有一阵子了,因为不确定那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人是谁,他们稍微的耽误了一会儿。 现在他们也听见了那个男人的这句话,伏在中间的人举起拳头轻声道:“按照刚才的划分,一人一个……动手!” 就在‘手’字落下的瞬间,房顶的这几个人突然的暴起!从高处飞速跃下,几乎是来不及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地上围在邹落梨等人身边的黑衣人头顶,根本没有给反应的时间,同时挥手砸下! 无声无息的,这些黑衣人就倒下了。 而刚刚伏在中间的人也是同时跃起,他的目标是皇帝! 动手的人都是同步,他也不例外,同时举手砸下,皇帝就被砸的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孙尚玉发出了一声惊叫,这时候从屋顶跃下的人正好落地,顺手就给了她一掌,孙尚玉直接被打倒在地,晕了过去。 “落梨!”这个人转身朝邹落梨走了过去。 刚被这眨眼的变故惊呆了的邹落梨听见了这么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的看了过去:“四郎?” 正是齐王! 第323章 四郎来了 齐王过来扶住了邹落梨的肩膀,上下的看着:“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他伸手在她肚子上摸着:“受惊吓了?是我来晚了。” 邹落梨就算是听见了那个穿龙纹长袍的人是皇帝,都没有现在这样吃惊,眼睛紧盯着他仔细的看着,生怕是自己认错了:“四郎?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齐王在她脸上抚摸着,将她搂进怀里:“我一直就在你身边。”他再次的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邹落梨回过神来了,忙道:“咱们快点离开这里。” 正好,齐王也说着:“咱们需要快点……” 听到她说的话了,他便顿住,等她说完了点头,转身吩咐薛晨:“快叫肩舆进来。” 刚刚从屋顶展开偷袭的,当然是齐王身边最好的高手,侍卫统领薛晨就在其中,他朝院门处挥了挥手,便有四个太监抬着肩舆急匆匆的进来了。 齐王直接将邹落梨抱了起来,小心的放在了肩舆上,然后亲自扶着肩舆出来了。 “小声些,莫惊动了定边侯的人。”薛晨一出来就低声的吩咐着。 外间的侍卫不多,只有十来个,一些人还隐藏在黑暗中,几乎屏着呼吸。 邹落梨也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过齐王来了,就在她身边,这让她放心轻松了很多,从到了这里之后就紧张盘算的心终于也能休息了,放心交给他去安排。 不知道从什么黑漆漆的小路走了半天,终于眼前稍微有些亮光了,昏黄的灯光下一辆马车停着。 太监们将肩舆落下,齐王依然是直接把她抱起来,抱着过来放在了马车上,他自己跟着上了车,扶她进车里坐下。 马车便走了起来。 “这是悄悄回去吗?老太妃呢?”邹落梨问道。 齐王轻声道:“没错,就是顺着你的安排。老太妃已经先出发了,屠勇他们几个盯着,放心不会有问题。” 邹落梨之前的安排,就是想要悄悄的出去,不惊动定边侯府那边的护卫。 定边侯必然会以为老太妃从密道出来,直接控制了产房中的所有人,只要外面的王府侍卫们不大动干戈,就说明没有察觉。 那么他为了不让王府侍卫们起疑,自然也会按兵不动。 真真假假,互相迷惑。 而邹落梨就是想借着这种机会,偷偷的带着老太妃出济南府,回青州城。等回到了青州,老太妃是装病还是真的病重危殆,那都不要紧了,就算是死了都没事。 “其他的人呢?冬香她们……还有那几个奶娘和孩子?” “没事,奶娘和孩子都已经跟着老太妃的车一拨先走了,明后天应该能赶上。萍儿跟着咱们。” 齐王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道:“你觉着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邹落梨干脆就躺下了,枕着他的腿轻声道:“之前就让医官将预产期提前了十天左右,现在其实还没到要生的时候呢。” “我是怕你劳累,又惊吓的。”齐王低头在她嘴唇上亲着,说着这话,但其实邹落梨能感觉的出来,他也是受惊吓的那个人。 “你一直跟在身边?是从出发的时候就在队伍中?”邹落梨问了一句,接着想起来了,恍然道:“难怪那天晚上正说着,你突然就想通了似得,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齐王的手抓着她的一只手,身子俯下来贴着她的身子,感觉着她的呼吸,心里才算是安定了些,轻轻嗯了一声:“对,就是一起走的,装成了侍卫……我哪里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他吻住了她的唇。 缠绵辗转,两人都需要这一个吻来安抚各自的紧张,还有看到对方之后的终于放下心来的释然。 怕她身子受不了,齐王并不敢太加深这个吻,亲吻片刻就松开了,手在她的手臂和肚子上轻轻婆娑着。 “那个人是皇帝?你打伤了他……没什么后患吗?”刚才就想说的担心,邹落梨忙问了出来。 “我带着人在房顶上有段时间了,就是衡量了一下怎么动手不被察觉。指定了一个对一个,谁对付谁都定了,就是为了能够一起下手,不让他们看清楚情况。”齐王说到这里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也不是很肯定的道:“他们应该没看清楚。” 跟在皇帝身边的都是宫廷侍卫中的顶尖高手,尽管他们是偷袭的一方,薛晨等人的武功也不在这些侍卫之下,但也不能十成十的肯定没有发觉。 邹落梨没听懂,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他们没搞明白怎么被打晕的?” 齐王道:“侍卫们经常练武所以扛打,只要别叫他们看清楚,那么他们醒来之后就未必弄得清楚是被打晕的还是被迷晕的。我把紫燕和孙尚玉留在原地就是这个意图,或许能让皇帝怀疑孙尚玉。” 邹落梨恍然大悟之下又惊讶起来,道:“能吗?” 齐王也不敢肯定,摇头道:“就是要看侍卫们晕倒之前有没有察觉的,若是没有便好。皇帝疑心重,即便是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当时的情况是孙尚玉反对他带你回宫,这就已经注定了皇帝会对她起疑。” 说到这里他的怒气又起来了,道:“那个混账疯子,居然想带你回宫……” “对了,我当时也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没生,又不能确定这一胎就是男孩。原本以为会是狸猫换太子,怎么也会等到我生了之后再动手的。”邹落梨也想不通这一点。 齐王心中倒是些微的明白。 他更了解皇帝,毕竟是他的哥哥,而且还是在宫里的时候暗算过他的,齐王是最早的受害者,岂能不清楚? 皇帝在看到邹落梨大肚子的那一刻,眼中的贪婪,还有那控制不住的占有欲,房顶上的齐王看的清清楚楚。 皇帝的卑劣和后宫的龌龊,齐王知道。 也许那一瞬间,邹落梨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重要了,是男孩当然最好,但若是女孩也顾不上了。皇帝当时的想法,就是要母子全都得到! 第324章 兵分几路 齐王不想将那些龌龊的心思告诉邹落梨,就含糊的说了一句:“他那么贪婪,又不顾别人的死活,想要子嗣想疯了,看到你的时候可能顾不上男孩女孩的,先掳你回去再说。” 话音才落,就隐约听见了后面似乎兵器碰撞打斗的声音。 齐王也是习武的人,耳聪目明些,他低头看了看邹落梨,见她尚无察觉,于是轻轻敲了敲车壁:“稍微快点。” 马车便快了点。 “你睡会儿吧。”他扶着她躺下,柔声道。 邹落梨没听见什么声音,便点头答应。她从青州出发的时候其实就没怎么睡好觉,一路奔波来到了济南府,连坐下的时间都没多少,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也是叫她精神高度紧张。 现在丈夫就在她身边,这也让她彻底卸下了紧张防备,合上眼睛休息。 尽管仓促,但是马车里面铺的还是很软和的,不过现在走的路应该是小路,所以车身有些颠簸,齐王扶着邹落梨的腰和肚子,几乎是半托着,就是生怕她被影响了。 耳中还在听着后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咳嗽,齐王就轻声道:“进来说。” 车身很轻的震动了一下,有人跳上了车,接着车帘子掀开了,薛晨进来,看了看车里的情况就知道王爷是让自己轻声一些,莫吵醒了王妃。 他就凑近了齐王的耳边低声道:“定边侯那边已经发现了,正在追呢。另外一路引走的人多些,跟着咱们上来的追兵已经被解决了。不过天亮之后,就怕再次追击咱们的会换成皇帝的侍卫。” 齐王点头:“知道了。” 薛晨便退了出去。 齐王安排了另一队人走的是大路,护卫的是邹落梨来的时候坐的车辇。那一路人就是为了迷惑追兵。 但是未必能迷惑多长时间,且就算是暂时骗的了一时半会儿,但后续追兵如果不撤,总会威胁到自己和邹落梨。 齐王想了好一会儿。 天慢慢亮了,马车也终于走上了平坦的路。 齐王放下已经睡着了的邹落梨,起身来到车外面,叫薛晨上前来,低声吩咐:“叫侍卫去找到另一队人,叫他们打散往回走,再分两队人出去,每一队人都要有一辆马车,三四个侍卫,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需要每个队伍中有一两个人,还有奶娘稳婆……懂了吗?” 薛晨点头:“明白。” “咱们这一队也分出去一些人,伪装成一队人马。”齐王道。 薛晨有些犹豫:“咱们的人本就不多。” “但是相比其他的队伍,人还是多了些,所以咱们会被怀疑的。分出去一些人迷惑,只要他们查不出来王妃在哪支队伍中,混淆迷惑,尽量拖延,进了青州地界,追兵自然就会散去了。” 齐王道。 薛晨只好道:“是。” “你也分出去吧,你目标明显,对方会重点跟着你所在的队伍。”齐王又道。 薛晨想了想道:“王爷,臣伪装一下如何?臣亲自护卫您和王妃娘娘,若是有其他的问题,也好马上回禀,分兵之后走哪条路可能随时会换,若是臣不在您身边,走着走着怕就没消息了。” 齐王沉吟了一下,薛晨是统领,回程一路上的部署需要指挥,他应该在自己身边,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商量。便点头了:“好吧。”他回车里去了。 薛晨正要提缰绳走开。 齐王又从车里出来了,询问:“薛靖呢?可还留在济南府?” 薛晨忙道:“王爷放心,薛靖他们四个还在济南府,臣已经吩咐过了,老太妃突然被咱们带回去,宋医正和安怡必然没有准备,或许慌乱。只要安怡露面就会被薛靖盯住,盯住她一定能找到那个孩子。” 老太妃非常的谨慎,尽管齐王早就料到安怡是照料老太妃私生子的人,只要她露头就会被盯住,但在青州的时候,居然很长时间都一直没抓住对方一丝的漏洞。 这一次来济南,其实也是查找老太妃这个致命把柄的好机会。身在外面,老太妃难免会有轻忽,就算是她依然谨慎,但手下人也未必能一直保持着和在青州府一样的小心戒备,只要他们有一丝丝的疏忽,薛靖就能发现。 齐王见他一切安排的妥当了,便点头,再次回车里去了。 薛晨这才纵马走开几步,叫副统领过来低声吩咐,叫他亲自分几个人出去,找辆马车走另一条路。 然后又叫了一个侍卫去通知另一队人马。 分了好几个小队,都是三五个侍卫,带着一两个丫鬟婆子,一辆马车,轻车简从的走不同的道路,都是往青州府飞奔。 行进速度有快有慢。 薛晨让所有的侍卫都穿着统一的大披风,无论白天黑夜帷帽都戴着,他自己亦是同样的打扮,稍微的离远一点,谁也分不出来这些侍卫谁是谁。 齐王和邹落梨这一队人,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 主要还是因为邹落梨身子重,实在没有办法飞快的跑起来。 走了两天,已经出了济南府地界,到达临淄。蓝雨和蓝秋娘两个人在城门外面等着他们。 他们走的这条路也是专门选的,不全是官道,但大部分都比较平坦的路,路过的也都是些大城池。 到了临淄城外接到了蓝雨和蓝秋娘,便绕城而过,不进城速度可以快一点。绕过去之后到达一处树林外,便在这里安营休息。 这还是头一次住在外面。 外面虽然冷,但车上还是很舒服的,车子是新的非常结实,车门车窗关上了也很严密,被褥铺的软软乎乎的,跟睡在床上一样。 吃了点东西,邹落梨就上车休息了。 齐王跟着上去陪了一会儿,帮她将外面的大衣裳脱了,让她睡得舒舒服服地,一直陪着她睡着了才下车来。 马车不大,他若也睡在车上会挤到邹落梨的,齐王现在只希望她能休息好,他自己便是睡在外面都无所谓。 夜里有些风,一个侍卫给他拿来了一件厚点的大氅给他披着。薛晨在不远处点了一堆火,几个人围着火堆说话,齐王便也过去了。 第325章 对赌 “王爷。”侍卫们看见齐王过来,忙起身道。 齐王摆手示意他们坐下,问道:“情况如何?” 薛晨就道:“这两天有三支队伍都被追上过,也交过手,其中一支没打过被掀了马车,已经被察觉是疑兵了。估计咱们这边也很快会被追上。” 他们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不能放开了跑,因为邹落梨身子重。所以其他几支队伍也都不能跑得太快,这样就必然会被追兵追上,一一查看。 这倒不是问题,他们分兵了,对方也得分兵。 “宫里侍卫那边表露身份了没有?”齐王问道。 薛晨摇头:“没有,还隐瞒着,混在定边侯的护卫中。当然,定边侯的护卫也不敢表露身份,有时候还装一装山匪什么的,有时候干脆什么也不说,上来就打。” 齐王沉吟着。只要皇帝不表露身份,他这边就更好办一些。 当然,皇帝那边应该也不会表露,他总不能明着派他宫里的侍卫,来抢他的弟媳和未出世的孩子吧?此事现在混乱着,朝廷还不知道,但不可能一直混乱,朝臣们很快就会知道济南府的事情,齐王妃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不能平白消失了。 皇帝这几天的行为完全就是发疯,在看到自己媳妇和未出世的孩子之后,想要子嗣想疯了的他就疯了。 齐王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突然地,一阵尖利的口哨声打破了已经入夜了的安宁。 他们几个人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呲啷’的几声,侍卫们的刀剑已经出鞘!迅速的回到了马车边,将马车围了起来。 齐王轻轻跃上了车,掀开车帘子就看见邹落梨要坐起来,他也顾不上外面了,急忙进去将她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听见什么声音。”邹落梨睡得有点懵。 齐王忙安抚:“没事,”一顿又道:“不用担心,我在呢。” 邹落梨看他接着要出去,忙道:“你别出去了!你随便离开封地是大罪,小心被人看到了。” 外面什么情况还不清楚,齐王岂能不出去?他便拿出来随身带的蒙脸巾道:“我蒙上脸出去看看情况。” 将脸蒙上了,再次安抚了一句:“不用担心。” 便出来了。 一出来,心便有些沉。 薛晨等人护着马车,而马车外面也站了一圈的人,看起来应该有十来个,亦全都是黑衣蒙面。 齐王跃下了车。 对方略微的等了等,好像是等什么人的吩咐,然后没有发出任何的警告,也没有任何的询问,十几个人一起上来就动手! 薛晨等人也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掳走齐王妃,他们就是要看一下车里的人是不是齐王妃而已,要说也是废话。 所以他们也没有多问,挥刀上前迎战。 蓝雨和蓝秋娘过来站在车前,暂时还没有动手。萍儿这一路上其实也比较辛苦,她没有马车,只能骑马,但她又不会,只能找侍卫带着,情况特殊,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这会儿也忙过来站在马车前。 侍卫们清楚,现在就是你死我活,所以下手绝对很利索,能杀死的就绝不会留下活口。 齐王也动手了,一个黑衣人冲着马车过来,他上前一剑挥下,那个人看到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结果就被一剑劈到了前胸,倒地不起。 齐王转身正要寻找下一个对手,结果就看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战局,那个人穿着黑色长袍,长袍的袖口和领口有些金线闪烁,应该是绣着什么花样。 便是离得很远,齐王都觉着眼熟。 他飞身跃起,向那个人扑去! 果然,打斗的人都很紧张的关注着那个人,看见他直扑那人,瞬间就有几个人跃起回到那个人身边护卫,而在打斗圈中的侍卫们,因为对方的人数骤减而占了上风,他们也没有浪费机会,下手又狠又准,刺倒了对方两个人。 齐王落地,站在了那个人的面前,果然看见此人的衣领处是金线绣的龙纹图样。 那个人站着没动,脸上也蒙着蒙脸巾。 他也见不得人。 齐王也不说话,上前就动手,对那个身上有龙纹图样的人出招,而对方的护卫马上向他群起攻之,这一次这些人没有犹豫。 薛晨也已经看到了这边的情况,挥剑劈开了和自己对招的人,跃起过来,替齐王挡下了两个对手。 不出一声的,就这么打着。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齐王就只是攻击那个穿着龙纹图样的人,招招都狠! 对方的侍卫很是紧张,生怕这个人有一丁点的闪失。因为此人不会武功,所以必然是需要两三个,甚至更多的人护卫他,所以虽然他们人数占多,但是现在也有些力不从心。 躲过了齐王一招飞身跃起迎面的劈砍,看起来是统领的不得不将那人拉着退后几步,轻声说着什么。 那人看了看战局,又看了看齐王,最后看了看齐王,犹豫了一下,只能点了点头。 就算是疯子,也知道齐王一行人是已经拼了,他们也都是侍卫出身,个个都是顶尖高手,想要放倒这些人没那么容易。 他转身上马,统领带着两个人护着他先走,接着他们的人发出了一声呼哨,这边还在打斗的人便跳开了,飞跑回去上马,跟着跑走了。 齐王看着那些人纵马离开,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这才松了口气。 “王爷,咱们需不需要换个路径?”薛晨先问道。 齐王摇头:“不用,今晚上也不用赶路,依然是在这里休息。” “皇……不会带更多的人去而复返吧?”薛晨问道。 齐王摇头冷笑:“不会,他已经认栽了。” 皇帝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皇帝,而皇帝心里也清楚他被认出来了,刚刚自己的举动已经表现的很明白了,他要是敢抢自己媳妇和孩子,自己就要跟他拼命。 皇帝要想想后果,自己若是真的拼了,可能也不会在乎此事会不会被人知道,不会去遮遮掩掩,甚至可能会刻意让消息外漏,让朝廷知道。 到时候皇帝面对的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弄得不好就是轩然大波,被威胁的是皇权,是他的皇位。他真想用他的皇位来赌吗? 自己赌的起,皇帝赌不起,也不敢赌。 第326章 下一步棋 邹落梨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蓝雨和蓝秋娘一边一个扶着她。 看见齐王他们回来,邹落梨忙问了一句:“王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齐王过来正要扶她,一伸手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忙缩回去:“放心这不是我的血,我擦擦,你先上车吧。” 邹落梨道:“有侍卫受伤了,我给他们包扎一下。”她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缩回去的手。 齐王下意识的想要轻轻挣开。 “让我看看,我没那么娇弱。”邹落梨轻轻嗔了一句,检查了一下血迹的位置,确实是喷溅上的,而不是他自己身上的,又上下的打量了一下,他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了心。 叫萍儿去将自己的药箱子拿了过来。 这药箱子就是邹落梨贴身行囊,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 侍卫有几个受了伤,一个受伤较重,大腿处被剑刺穿了,邹落梨肚子大着实在不方便,叫萍儿和蓝雨、蓝秋娘全都过来帮忙,她在旁边指挥如何如何做,蓝雨动手清创,缝合包扎。 将重伤员的伤口处理好了,这才给其他几个轻伤的也包扎了,也有伤势更轻点的,侍卫们互相就给包好了。 对方也有受了重伤的,都被他们同伴一起带走了,原地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有侍卫去附近溪流中端了些水回来,大家将身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 邹落梨洗了手便上车了,齐王跟着上来。 “刚刚那个是皇帝吧?我看见他的袍子很熟悉。”一上来,邹落梨就问道。 齐王也就没有瞒着她,点头:“嗯,是他……不过放心吧,他不会再来了。” “他认出你来了?”邹落梨马上紧张的问道。 “认出来了,也知道我认出了他。他退走就是认栽了,知道我要跟他拼命,一旦拼了就不会再管那么多,把这事宣扬的天下皆知我也干得出来,到时候受威胁的就是他的皇位了。所以他了解了严重性,退走了。” 齐王想让她快些休息,所以便没有支支吾吾的废话,直接说清楚了,又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快躺下休息吧,你看你的脸色好白,我实在担心你。” 邹落梨本想继续问的,但是听见他的话,为了免他担忧,于是躺下了,等他给自己盖好被子,这才轻声道:“四郎,你就睡我旁边。” “太挤了吧?” “不挤。”邹落梨抓住了他的手。 齐王也就不再多说,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和大衣裳脱了,侧身躺在了她身边,伸手将她搂着。 “他到底想干嘛?”过了一会儿,邹落梨问道。 齐王顿了顿,轻声道:“想发疯,只要看到了喜欢的就想得到,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所以我跟他拼了。” “那以后呢,回去了会不会治你的罪?擅离封地说你谋反都可以。”邹落梨睁开眼睛看着他:“就算是明着来不行,那就使阴招,他是皇帝,想给你扣罪名还不是很容易的?” 齐王想了想道:“暂时不会。他没有子嗣,无论如何都要留着我以防万一,万一他死的那天名下,依然没有子嗣,就一定要过继我的儿子。除非他能够忍受将皇位传给其他皇族支脉。” “而且这事不是个能摆上台面的事情,所以必然要隐瞒。至于扣罪名,也没有那么容易,我好歹是王爷,他要扣的罪名得够大,还得有确凿的证据,不然朝臣们不答应。” 齐王说到这里冷笑:“他没有子嗣,就会一直担心皇位不稳,若是引起朝局震动,他会害怕。所以绕来绕去的又绕回来了,说到底还是子嗣的问题。” 邹落梨更加忧心起来,忍不住的伸手摸自己的肚子,轻声道:“那还得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若是儿子,马上过继了去,岂不是就没有顾忌了?” 齐王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并不是马上过继了就安稳了,总得长大些……”他顿了顿,这话有点不好说。 但是邹落梨已经明白了,点了点头。 齐王便继续往下说:“你也不用担心,下一步棋他怎么走已经是明摆着的,咱们还有时间想应对之策,现在放下心来,赶紧睡觉。” 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邹落梨虽然心中担忧很多,但她是医者出身,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需要的是休息,所以努力压下焦虑,闭上眼睛休息。 齐王并没有睡着。他一直不敢动怕搅了她的睡意,等确认她睡着了,悄悄起身又给她揉腿,从七个月之后,她就经常会半夜腿疼,抽筋之类的,他也知道怎么做。 轻轻揉了一会儿,看她呼吸绵长确实睡得安稳了,这才悄悄的下车。 侍卫们都睡在外面,倒是无所谓,辛苦的就是萍儿、蓝雨和蓝秋娘几个女人,不过也没办法。 薛晨也没睡,就在马车周围转圈走动,注意周围。 “王爷,您不睡会儿吗?”薛晨看到他忙过来问道。 齐王摇头:“睡不着。”他看了看周围:“没事吧?” “没事。” “受伤的人情况如何?” “也都没事,一个重伤的会好好照料安顿的,照这个速度两天便能到青州,臣已经叫人在边界等候,不会有大问题。”薛晨道。 齐王点了点头。 薛晨考虑的,也是刚刚邹落梨担心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刚刚皇帝已经认出您来了,他回去之后必然会想办法给您找罪名。” 齐王想了想,问道:“薛晨,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薛晨有点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间还在想这么不着边的问题,道:“能记得的,我都记着。” 齐王便点了点头:“没错,能记得的,我也都记着——我记着我母亲是如何被暗算的,我也记得我是如何被过继的……现在,也许到了该考虑如何报仇的时候了。” 薛晨看着他,恍然明白了,有些惊,但看到王爷刚毅果断的眼神,他的心马上也坚定了下来。 天亮了之后,醒来洗漱了一下便继续上路。 第327章 双生子 果然不出齐王的意料,之后的几天就没见到追兵,再走两天出了临淄地界,便进入了青州界。 青州界的边缘,分了几路的其他人在这里汇合等候,带着齐王妃的车辇,换了大车,走的官道,两天之后回到了青州城王府。 邹落梨坚持到家很不容易,一到家的当天晚上就胎动了。 紫薇殿侧院。 正房并没有传出叫声,只有丫鬟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端着水盆的,拿着各种棉布纱布的。 间或的会听见稳婆的声音,简单的说着什么,声音亦是不大。 齐王在院里来回的踱步,有时候会抬头看看天空,仿佛在祈祷什么,王府后面的皇家宗祠已经打开了门,但他没有过去拜祭先人,求先人保护他的妻子和孩子,他现在不想离开这里半步。 一盆盆红色的水盆又端了出来,齐王的心就更加的惊,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头也有些昏,有种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过去的感觉。 去济南府接着又回来,这样的辛苦疲劳,让她没有力气生了吗?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越想心里越害怕,终于忍不住走到了门口,掀帘子进了屋。 “哎呦,王爷您不能进来,血光会冲了您,不吉利!”堂屋的嬷嬷们马上就说着,急忙请他出去。 齐王还是往内室走:“我就看一眼。” “王爷不可,万万不可!不吉利的,不吉……”一个婆子还在叫着。 这话却惹怒了齐王,他一转身对她道:“闭嘴!王妃正在生孩子,你说什么不不的?!” 要不是真的怕不吉利,他当场就能叫人将这个嬷嬷给带出去一顿板子。 那嬷嬷吓得忙闭上了嘴。 “王爷,老太妃问起了呢,您要不亲自去看看?”另一个嬷嬷眼珠子一转忙道。 齐王现在哪里顾得上,懒得理,走到内室门前伸手正要挑帘子。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内室传来了一声比较轻的婴儿的啼哭声。 齐王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顿之下顿时大喜,叫道:“已经生了!”他赶紧的伸手随便抓了一个嬷嬷往里推:“快去看看!” 那嬷嬷被推得撞了进去,就撞到了一个正好出来的丫鬟身上,结果将一盆水给撞翻了,血水流了一地,门口混乱了些。 齐王在帘子掀起来的时候晃了一眼,但是没看清楚,床那边帐子放下来了一半,好像听见谁说了一句:“娘娘继续用力!还有一个……” 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门口的丫鬟嬷嬷赶紧收拾着,一团乱,有人在屋里叫:“别掀帘子,看风进来了!” 齐王慌忙的放下了帘子,顿了顿不能添乱了,只好从屋里出来。胡郎中等医官们在外面候着好几个,他想了想赶紧出内院找到胡郎中:“说是还有一个……是双生子吗?” 胡郎中愣了愣,心想这话听着难道不就是双生子的意思吗?谨慎起见他问道:“是已经生了一个,说还有一个吗?” 齐王就烦的叹了口气,跟他说不清楚! 扔下这几个人依然进了内院,在院里烦躁的走来走去。 屋里没有太大的声音,听不见什么凄厉的惨叫,齐王背着手走了有十几圈的时候,一个嬷嬷出来了,笑着福身:“恭喜王爷,王妃娘娘生了双生子,两位小公子!” 齐王大喜!喜悦瞬间冲上来,叫他的脑子都有点懵,顿了顿才惊喜的叫道:“双生子!” 又忙问:“王妃呢?王妃可好?” “王妃还好,需要休息呢。”嬷嬷道:“奴婢们将产房收拾好了,便请医官进来给娘娘请脉。” 齐王点头:“好,好。” 嬷嬷进去了。 齐王就在外面继续转圈,这一次换成了喜悦,高兴之余脚步就快了很多,转来转去的头都有点晕了,就见两位奶娘抱着孩子出来给他看。 小婴孩儿都不大,被裹在襁褓中软软糯糯的,一个倒是安稳着,另一个张着嘴还在哭。 “哭的这位是大公子长子,没哭的这位是二公子,娘娘生了他之后,在他额上点了一下。”奶娘笑着说道:“暂时还没找到区分的其他不同,娘娘就说先不洗掉这一点。” 齐王喜滋滋的点着头笑着,想亲一下两个孩子,听了奶娘的话忙又问:“娘娘可还好,我什么时候能够进去看看?” 奶娘一愣,摇头刚要说话。 齐王已经道:“别说不不不的,本王不讲究那些!”他干脆把没哭的小儿子抱了过来,低头在脸蛋上亲了一下,抱着进了屋子。 在堂屋坐了一会儿,小儿子也哭起来了,于是奶娘抱进去喂奶,产房也忙碌的收拾着,带血的被褥帐子都拿出来了,收拾了半晌,终于有嬷嬷去请医官。 齐王便先进了屋子。 他连着训了两个人,嬷嬷丫鬟们都知道王爷是要进来的,也不敢说不吉利的话了。 邹落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才擦拭了,头发还有些湿,疲惫不堪的闭着眼睛。 齐王悄悄的过来,坐在床边,想要伸手摸她。 “王爷,您洗洗手吧?”冬香端着一盆干净的水忙过来,轻声道:“娘娘吩咐的,外面进来的人第一件事就是洗手,谁都不例外。” 齐王洗了洗手。 胡郎中和两位医官进来了,在堂屋外面也是洗手换衣,这才进来。胡郎中先过来给王妃请脉。 “王爷放心,娘娘只是生产之后体虚血亏,需要好好调养。臣等去商议一下,从膳食方面给娘娘调理。” 都诊了脉,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胡郎中上前道。 齐王点头。 邹落梨睁开眼睛看了看,见齐王就坐在床边,便对他虚弱的笑了笑,头微微动着看屋里。 齐王忙道:“赶紧把孩子抱过来。” 奶娘忙将孩子抱了过来。 齐王扶着邹落梨起来看了看,将孩子放在她跟前让她都亲了亲,然后就扶她躺下了。 邹落梨实在是非常的疲累,闭上眼睛睡了。 屋里人退出去了一些,齐王看见奶娘将孩子哄睡了放在那边榻上,开始分辨着,便过去看了看。 “这里,有颗痣,小的这里没有……”孙嬷嬷和奶娘正在说着。 齐王看见自己的大儿子胖乎乎的肩膀上是有一颗痣,于是凑上去亲了一下。 第328章 长远的打算 邹落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腿有点不适,她难受的辗转。 接着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声音很轻柔,她仔细的听着,腿上的难受感消失了,舒服了很多,她长长的呼了口气出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齐王在床边坐着,正在给她按摩腿,轻轻的抬起放下。 “四郎。”她喃喃的叫了一声。 齐王扭头看她醒了,忙凑近了些:“你醒了?感觉好点没有?”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邹落梨点点头:“好多了。”她想坐起来。 齐王扶起来她,在背后放了些迎枕靠着,又叫丫鬟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住哪里?”邹落梨没看见孩子在屋里,忙问道。 “就在对面次间,我怕他们哭闹吵醒了你。”齐王笑着说。 奶娘抱来了孩子,邹落梨忙不迭的伸手抱过来了一个,低头看了看,心中着实欢喜的难以言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又有点发酸,又想看另一个,齐王便抱过来,坐在床边和她头对头,夫妻俩低头看孩子们。 “真乖,真可爱。”邹落梨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抬头对齐王说着,眼圈都红了。 “胡郎中检查了没有?”她又忙问。 “检查了,咱们的儿子康健的很,放心吧。”齐王轻轻的笑:“幸好之前请了四个奶娘,不然还真有点手忙脚乱。” 邹落梨抿着嘴笑,在孩子稚嫩的脸蛋上亲着,摸着他们的小拳头,爱不释手。 之前请四个奶娘,并且让奶娘带着她们的孩子,其实是为了去济南府的时候迷惑老太妃她们的,没想到邹落梨这一胎是双胞,倒是真的挺幸运的。 齐王为了感谢奶娘和她们的孩子在济南府所受的惊吓和承担的危险,还是允许这四个奶娘带着她们自己的孩子。这在皇家世族中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夫妻俩抱着孩子看了半天,换着抱换着亲,叽叽咕咕的说话,看看孩子们身上还有哪些特征可以分辨,半晌终于把孩子吵醒了,一个才哭起来,另一个马上跟着咧开嘴大哭。 两个婴儿就像是比赛一样,闭着眼睛哇哇哭着,看谁的声音大。 奶娘忙过来将孩子抱去喂奶去了。 这边邹落梨让齐王扶着自己下床,她想洗漱一下,齐王劝了劝,她自然是不肯,齐王便直接把她抱着放在了盥洗间,帮她洗脸刷牙。 邹落梨这才有种清爽点的感觉。 外面丫鬟们趁着这个机会急忙将床上的被褥重新换了一套崭新的,已经在炉子上烤了些时候,温软舒适。 喝了半碗粥,邹落梨将碗递给丫鬟,叫她们先出去,便问齐王:“怎么办?皇帝会不会马上过继咱们的孩子?一下子双胞胎,还都是男孩,我怕他迫不及待马上就要叫人来带走一个。” 她声音有些颤抖:“我绝对接受不了。” 齐王道:“孩子生了,长史司那边要记录,还要给宗人府和皇宫禀报,我想,正好叫他们一起上个折子,说双生子尚有些羸弱……先用这样的话搪塞着。短时间内,就算是皇帝再着急,他身边的人也会劝他,小婴儿急着抱过去没好处,暂时养在父母身边最好。至于长久如何,再做打算。” “长远能有什么打算?”邹落梨看着他:“我不仅仅只是想把儿子短时间内留在身边,我要我的儿子永远在我身边,安安稳稳的长大。” 齐王伸手抱住了她,在她额头上亲着:“放心吧,我已经在想了……长远的打算也有,你莫担心。” 邹落梨自从生了孩子之后,虽然身子疲乏的很,但是脑子没停,她明白这对双胞胎的来临,对自己和丈夫不仅仅是喜悦,还有担忧。 觊觎自己儿子的人,一定也是欣喜万分,甚至迫不及待。 虽然自己的丈夫是堂堂王爷,但是竟然可能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这让邹落梨心中非常难受,所以她真的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也想过很多遍,如何才能留下自己的孩子。 很明显,做不到。要留下自己的孩子只有一种可能,但那是不可能的可能。这话有点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现在听齐王这样说,邹落梨心中微微动了动,这话不能不问清楚,忙道:“你有长远的打算?什么打算?” 齐王并不想现在就告诉她。起码等她坐完了月子,身体好些了,所以还是安抚:“让我慢慢想想,你别急……” “你想……”邹落梨还想追问的,但是说了两个字又停住了。心里知道,和自己一样,想到儿子会被别人抱走,王爷必然也是心焦、五内俱焚的感受,他一点不会比自己受的煎熬少。 他想要留住儿子,做的事情就需要深思熟虑,真真正正兼权熟计、三思而后行。 自己一味的追问,将自己的烦躁焦虑传给他,只会加重他的焦躁,让他失于深谋远虑。 所以停顿住了,顿了顿轻声道:“无论如何,你都想好,无论做了什么决定都要告诉我。” 齐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落梨,你我夫妻一体,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瞒着你。孩子是咱们的心肝宝贝,我一定会护好了他们。我是你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 邹落梨的鼻子有点酸,靠在他身上:“但是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 “当然,我还得看着我儿子长大呢。”齐王在她脸上亲着,柔声道:“好了,莫要胡思乱想了,睡会儿吧。” 扶着她躺下。 邹落梨闭上了眼睛,她心中已经有了个想法,她需要快点恢复体力,精神起来,这样才能和他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问题,她不想就这样躺着让他去冥思苦想,她要和他一起筹谋。 齐王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感觉她呼吸绵长睡着了,这才小心的起身从屋里出来,轻声吩咐丫鬟嬷嬷们好好照顾娘娘。 又让糖儿去对面次间里看看,孩子们哄睡了没有。 糖儿进去看了看,出来回禀,已经睡了。 齐王这才进屋,亲了亲两个儿子,便从内室出来了。 第329章 本王要休了侧妃 原本齐王是要直接去正殿的,官员们必然是等许久了。 不过出了紫薇殿,他沉吟了一下又改了主意,转向了正房院老太妃住的地方。 紫薇殿外守着的莫七看见王爷拐了个弯,奇怪的忙小步跟了上去,正要询问,突然又明白过来了,急忙示意后面的太监先跑去禀报。 所以等齐王到了正房院的时候,院门候着三四个婆子,夏妈妈亲自带着,略带紧张的看着王爷走近。 “参见王爷。启禀殿下,老太妃身体依然不适,实在无法起身,命老身在这里候着王爷。”夏妈妈道。 齐王嘴角勾了个讥讽的笑容,道:“老太妃还没好吗?宋医正没给看看?” 夏妈妈嘴巴动了动,料想心里在说,宋医正还在济南呢,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嘴里忙道:“王妃娘娘将老太妃接回来的仓促,宋医正等人尚未跟上,不过王医官已经给老太妃看过了,说需要多多休息。老太妃亦觉着十分的疲累,让老身跟王爷和王妃娘娘说,这些天都不用过来请安,她只想好好歇着。” “请安都不用来了?”齐王故意问着。 “是。”夏妈妈老脸上肌肉颤抖着,又道:“得知娘娘为王爷诞下双生麟儿,老身恭喜王爷,王爷真真是大福。” “免了吧。”齐王转身走了:“本王才得了儿子是挺高兴的,这几天图吉利事情也多,就不过来了,等过几天吧。” 身后,夏妈妈脸色都变了,惊吓至极,看着他走远了急忙转身进院子。 齐王冷笑着往外府走。 老太妃简直都要把‘害怕’两个字写在她的脑门上了。她在济南府装病‘危殆’,却是为了算计王妃和孩子,现在被反算计,让王妃把她给弄回了青州府,她可能都要吓死了,怕自己顺便就直接弄死了她。 反正她病重‘危殆’嘛!就算是死了也说得过去。这是她们自己设的铺垫,最后死在这上面就是咎由自取。 不过,齐王这一次并不想顺水推舟的弄死她。他想让老太妃死,但要先解除了‘母子’的名分,他不希望老太妃是以自己继母的身份死去的,自己和自己的后世子孙都得奉这位为祖。 他觉着恶心。 所以他一定要查清楚老太妃的那些龌龊事,公之于众,逼着皇帝削夺了老太妃的身份和太妃称号,让她完全失去和皇族的关系,彻彻底底成为一个废人。 这一次王爷要除去的,是另一人。 齐王回到了外府正殿,倒不用找人去传了,长史司、侍卫营的人都在这里候着呢。 昨天娘娘生了孩子之后,所有的人就都在正殿这边等候王爷。 齐王一上台阶,众人就跪下恭喜王爷,这些人倒是真的都很高兴,王爷终于有子嗣了。 “免礼,都进来吧。”齐王说着进了正殿。 官员们鱼贯进了正殿,再次行礼,齐王就对右长史道:“上奏宗人府和皇帝报喜的奏表可写好了?” 右长史忙道:“已经写好了。”将奏表奉上。 齐王简单看了看,点头:“不错。”将奏表放下,沉吟道:“还有两件事情需要陈奏,第一,王妃娘娘去济南府接老太妃回来,一路辛苦了因此早产了几日,无论是母亲还是孩子身体都有些羸弱,需要休养。” 右长史顿了顿,道:“王爷,此事需要专门陈奏吗?” “需要。”齐王点头:“这是请皇上和宗人府那边考虑,无论是名号还是赏赐都可以稍微迟一些,孩子们都娇弱,经不起太高的封赏,恐折了寿数。民间不是还有个俗话,孩子要糙养吗?” 右长史明白了,众官员也都明白了,频频的点着头。 “第二件事。”齐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下脸来道:“上奏皇帝,斥责侧妃孙氏不孝不忠!” 官员们吓一跳,右长史忙道:“王爷?侧妃……如何不孝不忠了?” 齐王站起来背着手在台子上走来走去的,脚步略快,可见心里有气:“老太妃病重,孙侧妃是代表本王和王妃娘娘去为老太妃侍疾的,但她心中并不甘愿,对长途跋涉亦有怨言,所以在老太妃身边并无孝举,言语不敬,致使老太妃的病情加重,这是不孝。” 说到这里齐王语气更重了些:“王妃娘娘身怀六甲亲自去济南府接老太妃,明知道王妃娘娘快生了,她却拖拖拉拉,意图不明,不能体恤王妃娘娘的凤体,不将本王的子嗣大事放在眼里,这是不忠!” 他气愤愤的说着:“这样不忠不孝,实在让本王愤怒至极!”停顿了一会儿缓缓,一边看着底下的官员们,一个个的扫量过去,看清楚他们的表情。 缓了一会儿,齐王继续道:“况且,老太妃和王妃娘娘都回来了,她却独自一人留在济南,所为何意?这么长时间独自在外如何证明她的贞洁?哼,真真是岂有此理!原本本王想直接休弃,但因孙氏乃是皇上赐婚,所以特别上奏请示皇上,削去孙氏侧妃之封号,容本王休弃。” 听着是有道理。 孙侧妃在济南府表现如何,官员们并不知道。但是确实,王妃娘娘大着肚子亲自去济南府顺利的把老太妃接回来了,孙侧妃却没有跟着回来,这不对劲啊!哪有这样的规矩?孙侧妃一介妇人凭什么独自流连在外? 她是去侍奉老太妃的,现在老太妃都回来了,她为什么没回来? 王妃娘娘一回来就生产,可见是辛劳过了头,孙侧妃却不随同照料,这实在是不贤不良,没有分寸。 王爷话都说的明明白白的了,怀疑她的贞洁,这可是大罪名!孙侧妃单独在外几天了,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 之前虽然官员们都劝王爷速立侧妃,但那也是因为着急王爷的子嗣,现在贤惠的王妃娘娘刚给王爷生了双生子,相比之下孙侧妃却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两相比较,王爷想要处置孙侧妃,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右长史躬身行礼答应道:“是,臣这就去写奏折。” 其他官员也没有话说,躬身行礼,表示默认赞同。 第330章 吓唬老太妃 “去吧,薛统领留下。”齐王摆手,官员们便退了出去,薛晨依然站在原地候着问话。 “薛靖有消息了吗?” 薛晨躬身道:“尚未有消息传来……王爷莫急,王妃娘娘和老太妃回来才两天,那边就算是已经查到了,消息要传回来也需要点时间。” 齐王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有点心急了。 主要这一次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千载难逢。老太妃太狡猾了,她的那个私生子到底藏在哪里,可能就在青州府眼皮子底下,但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齐王心里着急。 若是这么个好机会错过了,就更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能查到的时机了。 “一定盯紧了,若是人手不够就再派过去几个人。”齐王道:“老太妃怕我顺水推舟的弄死她,我刚刚还去吓唬了她一下,以她谨慎周全的性格,想来会安排一下‘后事’,她的孩子是她的牵挂,必然会有话或者有什么安排,盯紧了应该能找到。” 薛晨躬身道:“是。臣一定会盯紧的,王爷放心。” 齐王点点头,让他也退下了。 薛晨走后,齐王沉吟了半晌,想想后面的事情接着怎么做。 向皇帝告状,给孙尚玉扣了个不忠不孝的罪名,是因为他比较了解皇帝,皇帝现在应该对孙尚玉不满了,齐王只是顺水推舟,把这把火点的更旺一些。 济南的时候,皇帝看到邹落梨的一瞬间,确实生了连她也抢回去的想法了,齐王在房顶上看的清清楚楚。 那时候皇帝已经不再单纯的只考虑肚子里怀的是不是男孩了,他可能看中了邹落梨的美貌,或者觉着她能生,甚至可能认为她是个有福气的女人,所以想据为己有。 这些话齐王不会跟任何人说,他了解皇帝,所以感觉到了他的这些想法。 齐王当然很生气,非常恼火。 但皇帝实实在在的想法就是如此,他感觉到了。孙尚玉并不了解皇帝,所以她还在按照之前的安排,想劝皇帝放弃带邹落梨回宫的想法,还是在济南府生孩子,如果生下来的是男孩,就来个狸猫换太子。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她觉着没有必要多生事端。 当然了,她和皇帝之间有什么龌龊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就是她自己的盘算了。 但是,孙尚玉不知道她的劝阻已经违抗了皇帝的心意,让皇帝对她不满了。而现在,齐王妃生了,不但是男孩,还是双生子!可想而知,皇帝得到了消息之后会是多么的懊恼,懊恼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果断的坚持带齐王妃回京。 这种懊恼必然会转为对当时劝阻他的孙尚玉的不满。 皇帝想要子嗣已经想的快疯了……不,是已经疯了。齐王觉着他确实疯疯癫癫的。 试想,得知齐王妃生了双胞胎,皇帝能不懊恼万分,后悔至极? 他必然会想,若是当时坚持把齐王妃掳回京城,那么现在这两个儿子都可以是他的子嗣,他能想出来一万个理由来给这两个孩子‘正名’。 然而,因为孙尚玉的劝阻,耽误了时间,一切泡汤了。 这个时候接到了齐王的告状折子,孙氏侧妃不忠不孝,那么恼怒中的皇帝可能会重罚孙尚玉。 这就是齐王打的主意。 他知道皇帝想要自己的儿子,想收拾自己,但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皇帝必然也需要时间筹谋。不过处置一个不听话的无用的女人,皇帝应该不会有过多的迟疑。 当然了,这是齐王的希望,皇帝会不会真的处置孙尚玉,也需要看看他会不会上当了。 右长史写好了奏折递了上来,齐王看了看之后点头同意,让马上给京城送去。 有官员禀奏询问,需不需要派人去济南府走一趟,将孙侧妃接回来? 齐王自然不愿意,申斥了一顿,孙侧妃已经是本王厌恶之人,只要皇上允许,本王立时就休了她,怎么还会派人去接? 不过,孙尚玉也不是傻子。 所以奏折走了三天之后,她从济南府回来了。 她应该也感受到了危险,所以回到王府之后,直接来到了正殿外面跪着,求见齐王。 齐王让她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之后,命人传了进来。 他要听听她怎么辩解,也好在皇帝如果征询的情况下,再次想好孙尚玉的罪名,将她的罪责钉的死死的。 “臣妾叩见王爷,臣妾罪该万死。” 齐王冷冷的问:“你何罪之有?” 孙尚玉磕头道:“臣妾奉命去侍奉老太妃,但是老太妃的病情一度恶化,臣妾无能。 王妃娘娘亲自去接老太妃,臣妾没能及时揣度出王妃娘娘的想法,以为王妃娘娘会等老太妃病情好一些之后上路,因此在王妃娘娘接了老太妃提前出发回青州之后,尚耽误了两天,将济南府的事情料理之后才回来,一路上不能侍奉老太妃和王妃娘娘,臣妾罪该万死。” 齐王冷笑了起来:“你倒是推得干净。王妃接了老太妃回来,倒是仓促了?你耽误了两天料理些什么?济南府有什么需要孙侧妃料理的事情?” “王爷容禀。老太妃在那边病了之后,定边侯请了已经退养的太医,和当地几个名医为老太妃看病,老太妃突然启程回青州,太医和名医们都有些意外,觉着老太妃的身体不宜长途跋涉,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又怕受了牵连,臣妾需安抚他们。” “另外老太妃走的匆忙,连姜嬷嬷这样贴身的婆子都没有带,遗留在济南府的东西也需要收拾,老太妃病了一段时间,所需所用都很多,便是收拾东西也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 孙尚玉说着再次磕头:“臣妾罪该万死。” “就是这些吗?”齐王问道。 “请王爷责罚臣妾。”孙尚玉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又磕头道:“臣妾尚有另一件事回禀。定边侯对王妃娘娘突然带老太妃回青州有些不满,已经上了折子弹劾王妃娘娘!臣妾虽然据理力争,无奈定边侯老糊涂了,颟顸又自负,臣妾实在拦不住,只能尽快回来禀报王爷。” 第331章 软禁 齐王更加冷笑了起来。 她想用这个消息讨好自己? 听她说了这么半天,齐王知道,她对她自己现在的处境心里明白的很。原本济南府安排的一切,上面有老太妃、定边侯这些人顶着,她只做出一副听话顺从老太妃的样子来就行了。 如果事情有偏差,或者事后王爷怪罪,她只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一切推给老太妃和定边侯就行了。 就算这种睁眼瞎话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事情确实是老太妃做的,齐王和王妃想要追究,先得扳倒了老太妃,才能伤及她。扳不倒老太妃,她就不会有事。 何况背后还有个更大的靠山呢。 原本她能安然无恙的。 可是,没想到算无遗策的老太妃反被王妃娘娘暗算了,王妃不但自己安全脱身了,还把老太妃给弄了回来! 最可恨的是,王妃把她给留在了济南府! 她一个齐王侧妃,不侍奉在老太妃和王妃身边,却单独一个人留在了济南,这还能说得清吗?名声是已经毁了! 所以,想来孙尚玉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两边请罪,两边保命。估计她在济南府耽搁两日,就是给皇帝请罪的,她会请罪,当然也会想出来一些保命的主意,让皇上觉着她还有用,不要处置她。 她对皇帝来说最有用的地方,就是能在齐王身边继续当奸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她必然是跟皇帝这样求得,留着她,让她回到青州,她能做出更多对皇帝有用的事情来。 如果皇帝那边允许了,那么下一步,孙尚玉就是回到青州得到齐王的谅解——就是她现在正在做的事。 想让齐王不重重责罚她,起码留下她侧妃的身份,那么就得给齐王一些消息,让他觉着自己也做了事。 所以说定边侯弹劾了王妃娘娘,就是想得到齐王的稍稍心软怜悯,放过她。 可惜,齐王从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还是亲眼看见孙尚玉如何随同老太妃欺负王妃的。 孙尚玉还不知道,齐王当时也在现场! “回去吧,禁足紫萝洲。”齐王冷冷的吩咐:“莫七,你领着她回去,包括这一次回来的所有妇人。老太妃身边的那几个,已经跟侧妃沆瀣一气了,说不定带回来了什么不干净的,就不要让去老太妃那边搅合了。” “是。”莫七躬身答应,顿了顿又问:“若是老太妃问起来……别的人也就罢了,只有那姜嬷嬷,怕老太妃必定会问。” “本王怎么说的,就怎么回老太妃。”齐王冷冷的道。 “宋医正他们几个如何处置?”莫七又问道。 “老太妃这一次生病,多亏了宋医正辛苦照料,自然是有功的,让他在医所将养吧,既然很劳累了,就不要到处乱走了,你多派几个人陪着他,莫出门,也莫让人打扰。”齐王想了想,摆手:“其他的照此处理。” 莫七躬身再次答应:“是。”招手示意太监们过来,将所有这次回来的人都带着一起去紫萝洲。 孙尚玉脸色灰败,站起来下了台阶,又在原地站定犹豫了半天,回头看了看上面。 王爷就在玉石栏杆后面站着,冷冷的看着她。 莫七过来,将孙尚玉请走了。 “王爷,王爷!奴婢是老太妃身边的人,奴婢该回老太妃身边服侍……王爷……”殿门外传来了一阵叫声,接着似乎是嘴巴被堵住了,‘呜呜呜’的继而没声了。 原本因为王妃娘娘才生了双胞胎,整个王府都喜气洋洋的,下人们里外走着都笑容满面,很是高兴。 但是孙侧妃一回来,很多下人就觉着王府的气氛像是突然变了,原本大晴天的,突然阴云密布。官员们都很谨慎,其他的人便也小心慎言,不敢乱说乱传什么。 上房院。 老太妃正在屋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的,看见夏妈妈回来了,忙问道:“怎么样?回来了?” 夏妈妈点头道:“回来了,宋医官、姜嬷嬷他们和孙侧妃一起回来的,不过现在宋医官等人已经被送到了医所,不让到处走也不让人去探望,等于是给软禁起来了。孙侧妃那边也是,全关起来了。姜嬷嬷和孙侧妃关在了一起。” 老太妃脸色就更加的铁青,过了一会儿才问:“安怡有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 夏妈妈摇头:“这个确实不知道。孙侧妃一行人才进府,所有的下人就被莫七的人给拦住了,拦在正殿外门处候着王爷的令呢!王爷令下之后就被带走了,谁都没办法上前说话。” 顿了顿夏妈妈又安抚:“安怡是有分寸的,宋医正走之前必然是安顿好了,您放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给定边侯带信,叫他向京城和朝廷传开了,您的病已经好多了。” 这也是不得不如此,老太妃现在万万不敢继续‘病’着了,更不敢‘危殆’什么的,就怕王爷心狠手辣的直接给她‘病亡’了。 这里是王府,王爷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所以尽管王妃娘娘很不体贴的到了济南府就把她接了回来,但老太妃就是不能用这个事来做文章,就怕文章做到最后,才发现死的人是她。 “他但凡有点脑子,就应该想得到,应该自己做!”老太妃恼怒地叫了一声,真真怒不可遏。 定边侯看着好像还有点头脑,其实就是个莽夫草包!济南府是他的地盘,据他说,他的护卫将府邸所在的整条街都包围的水泄不通的,绝对不会出任何的意外! 可说的这么厉害,怎么就叫一个大肚子的孕妇给算计了?安安生生的逃走了,还把晕倒的自己给弄出来,带回来了! 弄了个什么破密道,看着隐秘的很,万无一失了呢!谁能想到怎么的就情势反转,自己醒来的时候就在回青州的车上了,周围没有一个自己的人! 老太妃到现在都没十分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但是现在她自己的危险处境还是清楚的。她还担心她的孩子,自己突然不见了,小宋和安怡能不能明白出了什么事?小宋这个当父亲的,应该能照料好孩子,别被人发现吧? 老太妃焦虑烦躁,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脑子一团浆糊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第332章 取名 王府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喜庆的很。 王妃生了双胞胎,消息很快传开了,四面八方能够得着的人都来送贺礼,尤其是洗三这天,偌大的王府都好像拥挤了一些,外府内府各处花园子里都是人。 不过邹落梨还是精神不济,只见了见曲文然和回娘家的张绮月,其他的便是侯爵夫人都没见。 两个孩子穿着崭新的袍子,还给戴了金玉冠,抱到了外府的乾坤殿洗三。 连续五天都是贺客盈门,当然,只有洗三这天王爷亲自出来了,一些离得近的贺客也看到了双胞胎,之后接待的便是长史司的人。 京中的贺礼从第六天开始便陆陆续续的到了。 长史司的官员忙碌了好几天,选了好些的名字给王爷过目,请王爷给两位小公子起名字。 齐王将这些名字拿着给邹落梨看,邹落梨都不是很满意。 于是齐王将自己另外想的几个名字拿出来给她看。 “逡渊,陌渊。”邹落梨看了其中两个名字,问道:“这是取自楚辞中的九思:逡巡兮圃薮,率彼兮畛陌。川谷兮渊渊,山峊兮硌硌?” 齐王点头:“世间路难行,欲要长成参天大树,就会有万般坎坷,学会克服才能长大。”他笑了笑:“只是长史司的官员们必然不同意,嫌寓意不吉。” 邹落梨又念了念:“逡哥儿,陌哥儿,陌哥儿……”她笑着点头:“可以啊,念着还挺顺口的。”寓意来说,她也喜欢。她同齐王想的一样,自己的孩子来到了世上,虽然父母盼望的是顺风顺水一辈子平安快乐,但既然生在了皇族,那么坎坷艰难是必然要面对的,希望他们能勇敢面对,克服困难,坚强的长大。 双胞胎出生第十天,圣旨和赏赐、贺礼也全都到了。圣旨上写的很好,齐王喜得麟儿,血脉承继,皇家同喜。 赏赐、贺礼无数。 还给两个孩子授了封号。长子授金册金宝,封齐王世子。次子授涂金银册银宝,封齐宁郡王。 齐王带着俩儿子接了旨,心中皱眉。 按照一般皇家的规矩,授世子和郡王封号,应该是孩子满十岁的时候,且还是要齐王亲自上奏请封才可以。 才出生的孩子就给封号,还是皇帝如此主动赐封,这还是很少见的。 之前长史司上奏折的时候,齐王就专门说了此事,当然了,主要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让皇帝不要想马上就过继自己的儿子。 但是没想到皇帝的回复也很快速干脆,直接给了封号。 这封号虽然是按照皇族规矩来给的,但也明明白白的显示了,皇帝要过继齐王次子的决心。 先给了郡王的爵位,再过段时间直接过继就名正言顺。 看样子,皇帝真的是没打算等多长时间。 之前在济南府的事,他必然也会思考,他心地的龌龊想法已经被齐王识破了,齐王的态度也亮明了,皇帝只要还顾及他的皇位,就不敢再发疯乱来。 所以他现在走的算是正途,先给封号,之后过继养在宫中。 齐王回到了紫薇殿侧院,进了产房。 邹落梨已经起来了,她前几天趁着齐王不在,顶着嬷嬷们的反对洗了个澡,之后这几天洗澡洗头的便顺利了很多,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整个人精神都不错。 从奶娘手里接过了一个儿子,抱着去榻上靠坐下,问道:“皇帝册封了?” “是啊。”齐王先去小屋洗手洗脸,这是邹落梨的要求,他这几天过来都习惯了,洗了手脸出来道:“终于也算是不再乱来了,态度摆明堂堂正正过继。这样朝上朝下也说得过去,那帮子文官们就没话说。” “如果那样的话,咱们是没法拒绝的对吧?”邹落梨道。 “是啊。”齐王过来坐在榻边,伸手将另一个儿子接过来,摆手示意奶娘和丫鬟们都出去,这才道:“原本规矩是孩子到了十岁左右,父王上奏请封,皇帝才会着宗人府量度,然后册封。他这么着急封了世子和郡王,其实是为了快点过继。当然,若是过继的是太子,那么自然是越小越好,早点养在宫中,按照太子来教导。” “那怎么办?”邹落梨蹙着眉头看着他。 齐王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想把她皱起来的眉头给揉开了:“容我想想……” “皇帝打算什么时候过继?就你说的,越小越好……那是要多小的时候?” 齐王想了想道:“最晚应该是五岁,早的话,”他沉吟了一下,道:“照常理应该是三岁,孩子无论如何应该在亲娘身边吃几年的奶,但咱们这位皇帝……” 他摇头,不敢保证。 顿了顿,见邹落梨又紧皱眉头沉默不语,齐王有些心疼。自打生了双胞胎,她都还来不及欣喜高兴,就已经开始忧愁这件事了,坐月子的这些天都是如此,沉默的思忖着。 齐王担心她的身子,这样忧愁多思,如何能养好了身体? “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是你这样我着实担心,怕你忧思成……”他轻轻的叹着气,凑到她唇边亲着,低低的柔声说道。 邹落梨忙问:“你到底想到了些什么?我心里明白,有些事情无法说清楚,可能只是想想而已,但我想知道你如何想的,从哪方面……起码我心里有个数。” 齐王想了想,道:“我是这样想的,过段时间寻个合适的机会,我给皇帝上个密折,答应过继。” 邹落梨蹙眉看着他。 齐王继续轻声道:“但是争取陌哥儿在身边多养两年,最少两岁之前不进京,然后,进京的时候我亲自送去。” 邹落梨脸色就有些变了,道:“你亲自送去?你想干什么?原本在这里还安全些,若是你进京了,就怕皇帝找茬对你……” 齐王点头:“所以决定之前会做好一些准备。最少两年的时间是要争取的,这段时间内,”他声音低了些:“先跟那个所谓的继母断了干系——处理了她的事,然后借着这件事进京。” 第333章 另一道圣旨 “你进京要做什么?”邹落梨只想知道这个。 齐王想了想道:“若是能做点什么,那就做,若是做不了,那就算了,陪他几年。” 邹落梨稍微品了品这句话,明白了。 想了半天,心中虽然无奈,但这也是现在来说最好的办法了。为人父母的,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如果实在无法阻止过继,那么就只能尽力的留下陪他长大。 邹落梨心中突然也有了些想法。 不过这想法才萌生而已,她也需要多想想,仔细想的周到些可行些,然后和他商量。 于是点头不再追问。 “皇帝圣旨还说了什么?”她换了话题。 “就是赏赐册封,没有其他的。”齐王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道:“孙尚玉的处置,估计皇帝还在考虑——想用这个奸细,但是又觉着没大用处,且之前还坏了他的大事,所以是有些左右为难。” 这话里稍微的有些讥讽,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本王已经直接禀明了要休了孙尚玉,她的罪名不忠不孝也够大,皇帝若是还想让她毫发无损的留在王府,有些困难。” 邹落梨点了点头。 “老太妃这几天都快要吓死了……”齐王笑着,又跟她说老太妃的事。 夫妻俩在屋里说了好半晌的话,到了午时左右出来在院中转了转,阳光温暖,将孩子也抱了出来晒会儿太阳。 邹落梨是医者出身,她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王爷对她很是信任,那些奶娘嬷嬷们虽然暗中咋舌,但也不敢多说废话。 接下来的半个来月,就在这种祥和安宁中度过了。 起码紫薇殿到正殿是这样的气氛。至于老太妃那边,甚至于紫萝洲是怎么样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孙尚玉自己也知道她的处境,但是现在除了等,她也没有其他办法。给皇帝的请罪信已经送去了,连着三封呢。 但是皇帝会不会饶恕她,就未可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又失策了,没想到王妃娘娘这般争气,一胎生了俩,还都是儿子! 孙尚玉现在觉着这位王妃生来就是来克自己的。自己一直自诩聪明,也沉稳内敛,保存实力,之前赵曦月闹得天翻地覆的,她都冷眼旁观着,也是看看这位王妃到底几斤几两。 轮到她了,她也没有做赵曦月那种没头脑的蠢货做的蠢事,桩桩件件,她都是细细盘算,前后想好。 但是,就是克星啊,真真的没法用常理来说。 孩子满月这天。 王府又是一番热闹,头天开始就有贺客陆续前来。 宫里又来了人传旨,满月当天到的。皇帝又是一番丰厚的赏赐,这一次连圣旨的语气都温暖了许多:齐王和王妃贤伉俪情深,着细心抚养孩子。一胎双生,这是天降吉祥,赐福齐王,两个孩子都是天之骄子,旭日升天必成大业。 这圣旨里的话就越发说的明白了。 两个孩子都是终成大业,一个能继承王爵,另一个自然就是成为皇帝了。 “从圣旨的语气上看,皇上料想已经和群臣商议过了,是打算过继齐宁郡王的。” 正殿,齐王府的官员们随同王爷接了旨,就在这里商议。 “皇上如果是明言了,那么就是三五年的事了。王爷,咱们还需要早做准备,齐宁郡王的奶娘也要另寻她人,不可再用之前的那个奶娘了,需要寻名门中妇人为奶母。”左长史道 右长史忙点头附和:“还有,王爷万万不可再答应让奶母带着她自己的孩子进府了,这是绝对不行的。” 齐王坐在上面的宝座上皱着眉头,他现在根本不想听这些。 薛晨站在另一队中,看了看齐王的神情,道:“两位长史,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商议,现在还请两位带着各位大人去招待宾客,宴请京中来的人。” 左右长史抬头看王爷,王爷蹙眉一言不发,盯着他脚下的某处地方正在发呆,于是只好躬身行礼,告退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薛晨才躬身道:“王爷,臣命人去问了问跟着传旨太监一起来的人,说是尚有另一道圣旨,后天宣读。” 齐王一惊,道:“不会是……” 薛晨忙道:“臣也想过,应该不会是过继齐宁郡王的圣旨,倒是有可能……” “处置孙尚玉。”齐王已经回神了,他说道。 薛晨点头。 齐王这段时间心心念念想的也都是儿子会被过继的事情,所以刚才听薛晨说还有一道圣旨,脑子懵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应该不会是传旨过继的事情,孩子还小,皇帝就算是再着急,也绝对不可能在一岁之前过继。 孙尚玉如何处置,皇帝一直没说话,但他绝对不可能不处置,因为齐王是上了折子明确说了的,皇帝就要给回答。 齐王想到这里更想明白了些,恍然道:“孙尚玉活不了了?”今天不一起念了圣旨,反倒要等到后天,是因为不想破坏了三天满月酒这个喜庆的气氛吧?如果只是其他处置,又有什么避讳的? 皇帝要过继齐宁郡王,所以现在已经把齐宁郡王当成他的儿子看待了。他儿子的满月喜事宴席上,皇帝当然不希望见血那么的不吉利。 所以,对于孙尚玉的处罚一定是很严厉。 薛晨点头:“臣也是这样觉得。若只是责罚,无须等到三日之后。只有见血要命的事,才会避开世子和郡王的满月日子。” 齐王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薛靖那边如何了?” 薛晨忙躬身道:“臣也要禀报这件事。薛靖已经有消息了,盯上了安怡。” 齐王惊喜交加:“盯上了?!” 薛晨道:“是。安怡身边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十来个护卫,但可能还是担心他们这些人从济南回青州不安全,所以不得不找了当地的镖局护卫。臣想,安怡是不敢找定边侯,但是老太妃和宋医正都走了,她也没有其他办法,所以只能如此。咱们有两个侍卫已经混到了镖师中,只怕现在已经找到了那个孩子。”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第334章 人之将死 满月酒也在热闹高兴的气氛中过去了。 第四天一大早,齐王刚到了正殿这边,京城来的传旨的礼部员外郎就求见。 齐王命传,心中更加的确定了。 果然,员外郎进来行礼,禀道:“王爷,尚有另一道旨意,是关于王爷陈奏孙侧妃不忠不孝之事,皇上对孙侧妃的处置,因着前三天都是齐王世子和齐宁郡王的满月礼,臣不该造次,皇上也特别叮咛不要破坏了气氛,所以今天才来禀报。” 齐王面露微微的惊讶,道:“原来如此。员外郎是要将孙侧妃传到这里传旨吗?” 员外郎想了想,看了看周围。 齐王摆手,让众人退下。 员外郎这才上前一步,轻声道:“请王爷着人准备一杯鸩酒,臣连同圣旨一起带去。” 齐王一顿,没有多问什么,转而对莫七道:“你听见了?” 莫公公忙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转身急忙的出去了。 员外郎道:“皇上对孙侧妃的行为很不满,孙侧妃是皇上赐婚,但却辜负圣恩,怠慢老太妃和王妃娘娘,实在无法无天,皇家中绝不容许这样的人留着。她又没给王爷生下一儿半女,实无半点功劳,无可轻恕。” 齐王点头道:“全凭皇上做主,皇上圣喻,臣亦会谨记在心。” 莫公公进来了,亲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酒。 员外郎示意跟着自己来的人端了过来,躬身行礼,由莫七领着往内宅紫萝洲而去。 内宅。 邹落梨早起就洗了个澡,穿了一件水蓝色蝶恋花暗花对襟短袄,一条蓝底浮花绣水纹马面裙,抱着孩子出来到花园这边逛逛。 丫鬟们跟着两个,其他的都留下来,忙着收拾东西,从今晚上开始,王妃和世子、郡王就要搬回正房院了。 坐月子的时候邹落梨虽然也常出来走动,但只限于在住的院里,且都是中午太阳最大的那段时间,所以也憋得挺难受的。 虽然现在天气很冷了,但她心情却很好。 “小世子倒是挺乖的,一直睡觉,郡王就喜欢哭闹,也不爱睡觉,带他出来才最高兴了,您看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呢。”抱着陌哥儿的奶娘笑着道。 邹落梨便笑道:“以后别这样称呼,这么小的孩子叫名字就行了,逡哥儿、陌哥儿,叫着多好听,世子、郡王的,听着都累。若是跟外人说起,也只称公子,不用称呼封号。” 冬香点头道:“王爷也说过几遍了,就叫小名儿,好养活。” 一行人走到了花园深处,一阵风迎面吹过来,奶娘打了个寒战,正要说话,顿了顿又闭上了嘴。 王妃娘娘特别有主意,带孩子也不算是很娇惯,月子没满就把孩子抱出来了,就算是外面有风也没说不行,反倒是别人劝了,她总会说两句。 奶娘也就没多嘴。 邹落梨当然心里有数,带着孩子从树叶沙沙响的林中出来,便慢慢往回走。 这时候本来留在紫薇殿收拾东西的果儿跑来了,近前来道:“娘娘,正殿那边传来了消息,”她凑近了些,低声道:“原来京城来的传旨官员手里还有一道圣旨,是给孙侧妃的。现在已经端了一杯鸩酒过去传旨了。” 邹落梨着实吃了一惊! “鸩酒?”皇帝要赐死孙尚玉? “正是呢。”果儿道。 邹落梨吃惊的站住了,出神想了好一会儿。 齐王上了折子陈奏孙尚玉的不是,邹落梨当然知道,但是她没想到皇帝居然这么心狠手辣,甚至不给孙尚玉第二次机会,直接就赐死了。 但是这也说明,皇上认为之前的手段已经失败了,他已经完全放弃了之前的做法。 现在有更好的方式,就是堂堂正正过继陌哥儿。朝臣们都已经知道了,也赞同,且过继了陌哥儿之后,皇上没有子嗣的重大隐患也消失了,何乐而不为? “知道了。”她道。 果儿便先回去了。 邹落梨接过陌哥儿抱着,慢悠悠的往回走,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刚到紫薇殿,上了游廊就看见果儿又急匆匆的过来了。 “又怎么了?”不等果儿说,她先问道。 “孙侧妃说,临死之前想见见您,传旨的员外郎让人去请王爷的示下,王爷就命人过来问问您愿意去见吗?还说您想去就过去,不想去就不去。”果儿道。 邹落梨蹙眉想了想,转身让奶娘先将孩子带回去,她带着冬香和蓝雨、蓝秋娘来到了紫萝洲。 紫萝洲外院里院跪的满满的都是人,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深深低着头不敢乱看,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生怕受了连累。 走到了正房外面,才听见里面传来了哭声。 是紫燕在哭。 孙尚玉跪在正房中间的蒲团上,感觉到有人进来便抬头看,见是邹落梨,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王妃娘娘,我料到您会来。” 旁边等候的员外郎忙过来行礼。 邹落梨对他微微点头,然后问孙尚玉:“你要见我?” 孙尚玉微笑着,转头去看那位员外郎:“这位大人,请您回避一下,我有些私密的话要同王妃娘娘讲。” 员外郎犹豫了一下。 邹落梨对他客气的笑道:“这位大人,您去喝杯茶稍等等吧?” 见王妃娘娘也如此说,员外郎点了点头退了出去,跟着他的人,包括端着鸩酒的都鱼贯退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邹落梨问道。 孙尚玉看着她,微笑着:“娘娘,您愿意过来,是不是想看看我临死之前的模样?您现在是不是有种扬眉吐气,格外舒畅的感觉?” 邹落梨没说话,过去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她道:“倒不是。我过来只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罢了。” 孙尚玉微微的冷笑,道:“王妃,我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您现在虽然容光焕发仿佛一切都拥有了,但臣妾不得不给您一句忠告,男人的恩爱难长久,不知道您能维持这份恩爱多长时间,只是希望等到了失去的时候,坐在您清冷的屋里,您能想想臣妾临死之前说的这些话。” 第335章 鸩酒 邹落梨看着她道:“你叫我来就是想说这些?难道是我高看了你,事已至此的你,也只能说这些无能为力的话?” “娘娘是不是高看了我,我不知道。不过我就是后悔,确实是小看了娘娘。”孙尚玉看着她道:“娘娘别急,人之将死,也都把一切看透了。有些忠告我想说给娘娘听。” 她的冷笑扩大了些:“世间的人,情分能有多少?能维持多长时间?您现在万千宠爱于一身,也许转眼间一切都成空了。男人哪个是能忠贞一辈子?别说男人,便是女人都是一样。 看看老太妃,她这个女人守住了先皇给她的那份情了吗?先皇把他自己的四儿子都过继给了她,可她呢,还是想生下她自己的孩子!” 邹落梨身后的蓝雨和蓝秋娘全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忙回头看看门口,查看是否有人偷听,还有,那个员外郎和他的人是不是走远了,会不会听见。 邹落梨身子微微的震动了一下。 她心中当然是震惊的,想不到孙尚玉也知道这样隐秘的事情。 不过孙尚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却以为她并不知情,现在知道了所以震惊,因此脸上便更加的冷笑:“很震惊吧?老太妃那边藏着的秘密多着呢!够您跟她斗一阵子了。” 她的眼睛看向了门口,脸上的冷笑多了一丝神秘:“斗倒了老太妃,可能又有新的女人来到了王府内宅,您又要接着开始斗了……这么一想,您倒是辛苦,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邹落梨注意到她盯着门口了,转身看了看,蓝雨和蓝秋娘脸上都有些疑惑,见娘娘示意她们,于是蓝雨走到了门处,伸手将帘子掀了起来。 大吃了一惊! 老太妃就站在门外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门口多长时间了,她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所以居然连蓝雨和蓝秋娘都没听见声音。 “老太妃,您也来了?”孙尚玉的笑容讥讽了些:“也是来听我的临终之言的吗?” 老太妃黑沉着脸站在门外面,转头叫道:“人呢?!圣旨都下了,还拖延什么?快死的女人发了疯,伤到了王妃怎么办?!” 一嗓子就将在厢房喝茶的员外郎给叫了出来,员外郎带着人急忙的过来了,看见老太妃的脸色不好,顿了顿只能陪笑着行礼道:“老太妃。” 老太妃看了看他,深吸了口气,然后就像是变脸一样,忽的开始微笑,点头声音也温和:“大人辛苦了。” 员外郎都被老太妃这唱戏一样的变脸给惊到了,讶异的看了好几眼,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了,赶紧的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臣的职责。” 老太妃指了指屋里道:“圣旨都下了,就尽快执行吧。快死的人了,只怕万一起了什么同归于尽的心思,闹出了麻烦倒不好。” 她这么说,吓到了那员外郎,慌得忙躬身:“老太妃说的是!”急忙招手身后的人跟上,他进了屋子。 “娘娘。”上来给邹落梨行礼。 邹落梨点头,转身出来了,在门口给老太妃行礼:“太妃娘娘,您身体好多了?” 老太妃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好多了,全都好了,这还是多亏了王妃去济南府把我接回来,才能这么快治好了病。” 邹落梨微微一笑:“只要老太妃能凤体康健,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她们说话的时候,门帘子从里面被放了下来,没听见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咕咚’一声好像是什么倒地。 紧接着,传来了几声惊呼,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邹落梨心里料到可能是紫燕,示意了一下蓝雨:“你进去看看。” 蓝雨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急匆匆的出来,轻声道:“孙侧妃已经饮鸩断气了,紫燕碰了桌子角,头上好大的一个血窟窿。” 她刚说完,员外郎已经带着人出来了,拱手道:“太妃娘娘,王妃娘娘,孙侧妃的尸首请人收了吧。她的丫鬟也自尽了,倒是忠义。” “知道了,员外郎大人请……” 邹落梨的话还没说完。 老太妃抢了一句:“大人若是无事,就在青州多呆几天。本太妃身体已经大好了,倒是想办个宴席庆祝庆祝王府最近的喜事,大人不嫌弃,就留到赴宴之后再回去。” 员外郎笑着道:“臣多谢太妃娘娘的恩典,只是臣需要及时回京复命,怕是赶不上太妃娘娘的这顿宴席了。” “既然是急着回去复命,那倒也不好多留你。”老太妃道。 员外郎带着他的人给两位娘娘行礼,退了出去。 老太妃转头盯着邹落梨,道:“孙侧妃死前说的话,王妃莫要往心里去,她要死了心中不甘,自然是疯言疯语的,”说到这里意味深长了起来:“有些话听听就算了,若是真的计较,别沾染上什么甩不掉的晦气,毕竟死人的话不吉利。” 邹落梨微微一笑:“知道了,太妃娘娘。”看了看她身后:“您怎么没带人来?” 接着又恍然:“姜嬷嬷还在紫萝洲这边关着呢吧?”她笑了道:“您放心,臣妾在这边让人收拾收拾,料想一两天之后就能回去了。” 别看老太妃现在表面上看好像很镇定,还能威胁齐王妃呢,但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是肝胆俱颤,心惊肉跳! 孙尚玉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强忍着胆颤说了这些话,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姜嬷嬷,转身就往回走,她需要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邹落梨看着她走远了点,马上转身吩咐蓝雨:“快去禀报王爷,孙侧妃临死之前当着老太妃的面说破了她的事。” 蓝雨刚想询问。 邹落梨道:“你就这样去回禀,王爷明白。” 蓝雨忙答应:“是!”转身就往外跑。 邹落梨又叫来了莫七道:“快找两个人进去将紫燕抬到医所去,看看还有没有救。” 莫公公也忙答应:“是。”急忙招手叫了两个太监进去,将一头鲜血的紫燕抬了出来。 第336章 飞笺 邹落梨又叫来了饶超,吩咐道:“找人把里面的尸首抬出去吧,孙侧妃的后事如何办,听王爷的安排,后事办完了之后,这边的人就放了,原本是哪个房院的都回哪里去。需要的地方找内院的管事嬷嬷协助。” 饶超答应着,转身叫人进来将尸首先抬出去。 “娘娘,院子里这些人呢?”饶超指了指跪在院中的那四个胡女:“这几个孙侧妃贴身的丫鬟如何处置?” 他这么一问,那几个胡女马上就痛哭起来,哭叫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她们几个一喊,里里外外跪着的人都跟着哭喊起来。 “所有原本孙侧妃身边服侍的人,全部送去找总管事叶嬷嬷,叫她分派活计,仅限于绣房、厨房、浣洗房,谁能干什么就干什么,若是都干不了,就打发了吧。” 因带的人不多,吩咐莫七饶超将大致的事情做了,回到了紫薇殿。 又找来了孙嬷嬷道:“你们去一趟紫萝洲吧,多去几个先将那边的里里外外查看一遍,看看有什么……”顿了顿道:“见的人见不得人的,全都拿过来。找识字的,书信、飞笺等等一样不落,都一一看过。” 孙嬷嬷答应:“是。”赶紧出去找人办去了。 邹落梨沉吟了一会儿。 孙尚玉找自己过去显然是故意的,她同时还让人去找了老太妃,就是为了将老太妃的秘密告诉自己,却又让老太妃知道。 这样老太妃跟自己和王爷的争斗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和谐了,今后必然又是你死我活。 正殿。 齐王听了蓝雨的禀报,就知道老太妃要急了,一旦急上头了,可能什么不管不顾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沉吟了一会儿,命人去将薛晨找来:“你亲自去一趟济南,若是找到了孩子立刻抓了送回来,让薛靖跟着你回来,其他的那几个依然留在济南,密切注意着定边侯的举动。” 薛晨忙道:“是。” “马上出发。记着,现在老太妃已经知道了,肯定会通知定边侯动手,你只要抓住了孩子就千万别耽误,路上小心点。” “是。”薛晨再次答应,从正殿出来没有耽误半刻,直接就上马出发了。 下午,陆陆续续的,孙嬷嬷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 先是在孙尚玉住的正房盥洗间发现一个门,这个门的另一边却是一条死路,里面放了些柴火什么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邹落梨一听比较重视,还亲自去看了看。 紫萝洲是她原本住的地方,自然是非常熟悉的,过来看了看,这个门原来是没有的,应该是孙尚玉住进来之后才新开的。且这个门开的很隐蔽,却比较的粗糙,看着不像是工匠做的。 邹落梨想起济南府的那个密道来。 看样子,也许是孙尚玉早有准备,也许是回来这一个月,她和贴身丫鬟为紧急情况准备的后路,但不管怎么说,这条路并没有打通。 信笺中,发现了两张手掌大小的飞笺,上面写了两首诗,其中一张上面还画了幅石榴花。 邹落梨将这两张飞笺翻来覆的看,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石榴,亦称多子果,这飞笺上的诗也是暗示生子之意,看样子写飞笺的人给孙尚玉要说的意思,就是催生子嗣。 晚上等齐王回来了,邹落梨将两张飞笺递给他:“这上面的字迹你熟悉吗?” 齐王看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道:“跟皇帝的字迹不是很像,倒是这画应该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将飞笺翻过来看了看,道:“这飞笺用的是印金花五色笺,软韧如缎素,乃是大内使用的,民间绝无。” 他将飞笺扔在了桌上,道:“从孙尚玉那边搜出来的?” 邹落梨点头。 齐王微微冷笑:“那位想做什么现在已经昭然若揭,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孙尚玉这个闺秀联系上的,还能让孙尚玉为他卖命,这倒也是少有。” 邹落梨想了想道:“是不是跟孙尚玉的父亲有关系?她父亲不是获罪过吗?也许是那个时候,因为什么的,皇帝见到了孙尚玉?” 齐王也想了一会儿点头:“有可能。皇帝知道孙尚玉是老太妃的外甥女,能住在我这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监视我的好机会。” 不过现在倒也不用细细去追究这一点了,毕竟孙尚玉已经死了。 “孙尚玉故意叫我过去,又叫了老太妃,当着面揭穿了她有孩子的事,这是逼着老太妃跟咱们掀桌子。”邹落梨想了一会儿,又有点懊恼:“我也是大意了。” 齐王忙道:“应该不是她找人去叫的老太妃。你想想,鸩酒都端过去了,传旨的官员怎么可能还允许她指挥丫鬟婆子的找这个找那个?请你过去不也是要经过传旨官员,询问过我才行吗?” “老太妃是自己过去的?”这么一点醒,邹落梨一下恍然了。 齐王点头:“不错。她最怕的就是我顺手叫她‘病亡’了,所以上一次皇帝派人来传旨册封的时候,她就急不可耐的出来过,叫京城官员看她已经好了。今天也是如此,让京城更多的人知道她病好了,断了后患。 其次,应该是还想偷偷过来听一下,孙尚玉临死之前会说什么。人都快要死了,什么秘密也没有带进棺材里的必要,而老太妃必然是有些秘密在孙尚玉手里的。她专门过来偷听,亦是有可能。” 老太妃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她想偷听就办得到,进院子之后下人们当然会看见她,但只要她不让人出声,下人们就不敢乱传禀。那边是紫萝洲,邹落梨带的人都在屋里呢。 邹落梨听完了想了想,倒是觉着他说的更有道理些。 “放心吧,我已经叫薛晨亲自过去了,这一次九成能把孩子找到带回来。”齐王最后又安抚她道:“老太妃被突然带回青州,这是让他们措手不及的,安怡不过就是个下人,宋医正一旦也被带回来,她必然会惊慌,想尽快回来。” “那就好。”邹落梨点了点头。 第337章 掀桌子了 过了五天,薛晨、薛靖兄弟俩回来了。 “娘娘,王爷请您去正殿呢。” 邹落梨起来没多长时间,正抱着孩子在屋里溜达,听奶娘们说着养育孩子需要注意什么什么,果儿就进来禀报道。 她让奶娘抱去了孩子,叫其余的丫鬟都留下,只带着冬香和蓝雨来到了正殿。 还没进来就听见殿内有孩子的哭声。邹落梨就知道,已经将老太妃的孩子找到了。 不过一进来,还是吃了一惊。 居然有两个孩子,都在那边榻上坐着,一个正仰着脸哭个不停,一个倒是不管周围怎么回事,只顾着埋头吃东西。 两个孩子都是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甚至都有三分的相像。 地上跪着几个人,邹落梨只认识一个安怡。 旁边站着薛晨和薛靖。 齐王看她进来了,便朝她伸出手来,邹落梨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直到十天前小人才见到了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一直跟着这位女官,因她说是官家人,小人更是不敢多问。这位女官事又比较多,小人寻得镖师她都要亲自看一看,觉着不好的就不用,耽误了两天时间……” 地上跪着的一个男人之前应该是正在说话,邹落梨进来他就停了会儿,等她坐下了便继续说起来。 “以前认识这个女官吗?”齐王问道。 那人忙道:“不认识,小人就是在镖局混饭吃的人,哪里能认识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官?一般大户人家都有护卫,出门在外的都是自家护卫跟随,很少有找镖局的,即便是找,也多是管家一类的人来联系,府里女人很少能见到的。” 齐王想了想道:“你们镖局以前接过定边侯府的镖没有?” 那人摇头:“没有,小人的镖局很小,在济南府有更大的镖局,所以大点的生意都被大镖局接去了。” 这个人说完了。 齐王半天没再继续询问。 邹落梨这才悄声问道:“怎么?难不成老太妃居然有两个儿子?” 齐王摇头:“当然不是,其中一个是假的……”顿了顿,又道:“也有可能两个都是假的。” 鱼目混珠,混淆视听,老太妃也会这招。 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声音:“太妃娘娘,容奴才进去禀报……太妃!” 随着这几声,老太妃已经是急匆匆的从门外面冲了进来,莫七想上前拦,但老太妃冲进来的势头很猛,莫七亦不敢冲撞,上前两步赶紧又退开。 齐王和齐王妃都坐着没动,只盯着她,看她如何。 姜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这才跟着进来了,也是一路跑着的,可见老太妃跑的是有多快。 老太妃差点就要冲到那两个孩子面前了,但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急促的喘气,大口的呼吸,似乎想努力的镇定下来。 “太妃,您……”姜嬷嬷冲上来扶住了老太妃的胳膊,急忙的劝着,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老太妃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两个孩子。 邹落梨和齐王也关注的看着,就看两个孩子谁会扑向老太妃。 很奇怪,两个孩子看到了老太妃都没有扑上前,哭着的那个继续哭,吃的那个倒是不吃了,像是吃够了,伸着手像是等着人服侍。 莫七便小心的上前,用帕子给那个小孩儿擦着手。 屋里的大人们全都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小孩,但两个小孩儿自顾自的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老太妃不停的喘气,姜嬷嬷低声极速的说着什么。 邹落梨想了想,道:“姜嬷嬷,看样子你也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应该是不长时间吧?” 姜嬷嬷脸色微变,顿了顿才看了过来,放开搀扶老太妃的手,福身道:“王妃娘娘是什么意思,奴婢没听懂,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老太妃双手握拳,依然是死死盯着那两个孩子,如果不是大家心知肚明这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是她亲生的,说不定会以为她现在心里想的是要弄死这两个孩子。 齐王看着老太妃的神情,心中突然有些警惕起来。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如果老太妃不能将她的孩子带走,说不定真的会起了杀心也未可知。 可能,老太妃会觉着孩子的命和她自己的命比起来,还是保她自己的命重要。 齐王看了一眼薛晨,薛晨明白了,走过去站在了榻角两个孩子的旁边。 “听不懂吗?”邹落梨还在笑着继续跟姜嬷嬷说着:“你跟在老太妃身边多年,可有些事情直到最近才知道,你心里难道就不揣摩揣摩?老太妃不信任你,眼前又是这么大的一件事,你该如何做?” 姜嬷嬷想说些给老太妃表忠心的话,但又不能明着顶撞王妃娘娘,所以心里盘算了一下。 不过这么一盘算,感觉还是不说话为妙。无论是老太妃还是王妃娘娘,还有冷眼旁观的王爷,都是玲珑七窍的人,王妃娘娘现在盯着自己询问,但其实是为了刺激老太妃而已。 老太妃知道她自己的孩子落在了王爷手里,已经是肝胆俱裂,崩溃边缘,可她又不能露出马脚,让王爷和王妃猜出哪个孩子才是她的,所以情绪已经绷紧了。自己若是一个字回的不对,说不定就会成为出气筒。 如今王爷和王妃已经跟老太妃翻脸了,最后的结果必然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主子们掀桌子了,奴婢们最想做什么?唯有尽力的在这滔天的巨浪中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姜嬷嬷闭上嘴不说话了。 邹落梨看了看老太妃,老太妃还是直勾勾看着那两个孩子。 殿中的气氛非常紧张,连蓝雨都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站在孩子身边,看着老太妃的举动。 老太妃身后的丫鬟根本不敢乱动,甚至都不敢乱看。 “把镖师带下去。”齐王道。 薛靖朝外面示意了一下,进来了两个侍卫将几个镖师带了下去,只有安怡跪在中间。 其中一个侍卫进来之后先在薛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薛靖点头,又来到了台子上,对齐王和邹落梨轻声禀报道:“跟着安怡的那几个丫鬟婆子全都拷问过了,都说这两个孩子一直都在一起,她们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老太妃的孩子。” 第338章 如何分辨 齐王蹙眉,想了一会儿道:“知道了。” 薛靖依然回去站着。 齐王看了看邹落梨,轻声问道:“你看这俩孩子哪个像老太妃或者宋医正?或者你有没有办法能分辨出来是真是假?” 邹落梨刚要说话。 突然就听见有人尖叫,两人看了过去,见老太妃猛地往其中一个孩子那边冲,那个孩子看见她狰狞的表情,顿时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跟着她的丫鬟都没想到,忍不住的惊叫,不伸手去拉反而捂着自己的嘴。 齐王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然而,他想看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老太妃只是冲上前两步而已,就在薛晨刚要上前一步阻挡的时候,她猛地又站住了,站着看了那孩子半天,缓缓的转身来看着齐王和齐王妃,黑沉着脸,却又带着讥讽的冷笑。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恨,看得出来怒不可遏,但是必须忍住,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显得格外的狰狞,身体也在微微的发抖,她对齐王和齐王妃的仇恨已经是毫不遮掩,恨到了骨子里! 就这样恨恨的盯着他们,却又没说话,咬着牙死盯了一会儿,慢慢的往门口走去。 “老太妃,您这是要走?”齐王往前走了两步,冷冷的道:“不和故人相认吗?” 老太妃的背影都有些哆嗦,双手握着拳头,被门槛绊的踉跄了一下,慌得丫鬟和太监都忙伸手去扶,她自己却扶住了门框站住了,缓了缓便走了出去。 齐王看着门口沉吟了好半天,才对莫公公道:“莫七,去把安怡拖到那边掌嘴。” 指了指两个孩子的位置,目光示意了一下。 邹落梨身子动了动。 莫七忙让门口的两个太监进来,将安怡拖到了那两个孩子跟前,莫七大声道:“别哭了!再哭就要打她了!” 一个太监就高高扬起手,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 莫七要是凶起来,样子也是有些吓人的,加上围在身边的这些大人们看着都不怀好意,将两个孩子吓得全都大声哭了起来。 安怡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摆出一副随便处置的样子来。 “王爷……”邹落梨站了起来。 齐王知道她必然是不同意这种方法的,所以示意莫七吓唬一下,他一看吓唬没用,也就摆手让那边停下。 “这两个孩子说不定都是一直跟着安怡的,所以你当面打她,两个孩子都会哭。这样分辨不出来。”邹落梨道。 齐王也知道,点点头道:“带下去吧,薛晨,让你的人好好审审。” 薛晨答应,两个侍卫进来将安怡带下去了。 那两个孩子还哭个不停,都是四五岁的小孩儿,想让他们哭很容易的,但想要哄好就麻烦了,莫七听见刚刚王爷说话的声音都快要被孩子的哭声给压得听不见了,王妃娘娘也看着这边面有不忍之色,便上前小声哄着,又端了点心给两个孩子。 孩子也不搭理他,依然大哭不止。 齐王看这一时半会儿的是哄不住了,只能叫莫七找几个太监进来,将两个孩子抱出去哄。 殿内安静了些,齐王才对邹落梨道:“你瞧着哪个更像点?” 邹落梨道:“都有点点像。”她摇头:“凭长相是不能断定的。还有就是刚才的这种试探,就算是老太妃露出了马脚,但也不能绝对认定。” 齐王点点头,叹了口气坐下了,道:“没错,如果不能十成把握,就不能把孩子当成老太妃的罪状送到皇帝面前。老太妃狡诈,她刚才的举动要是装的,等到了皇帝面前反咬我一口,告我一个不孝弑母,我就麻烦了。” “王爷,娘娘,臣有个主意。”薛靖道。 “说。”齐王道。 薛靖就道:“臣之前看过些地方志、各朝代律法案子,前朝有过这样一个案子。有两个妇人争夺一个孩子,都说这孩子是她亲生的,争夺到了衙门,县令就想了个主意,让这两个妇人一人拽孩子一只胳膊,谁拽过去了就是谁的。 两个妇人便开始拽起来,那孩子吃痛自然是大哭,其中一个妇人便松开了手,另一个妇人以为县令会将孩子判给她,谁知县令说她必然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另一个才是。” 虽然齐王没听过这个案子,但是却马上猜到了县令为什么要这样做,道:“因为孩子的亲生母亲舍不得孩子受罪?” 薛靖点头:“正是。咱们或者可以用这种方法试一试?” 他刚说完,薛晨已经在那边摇头了。 因为薛晨知道,王妃娘娘肯定不同意。 果然,邹落梨摇头道:“不行。就算是老太妃做的事情大逆不道坏了人伦,但孩子无辜,让孩子看一看选一选,能不能分辨出来老太妃是他母亲,这样可以,但其他凌厉一些的手段还是免了吧,别用在孩子身上。” 薛靖忙躬身:“是。” 齐王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又道:“不过,显然老太妃不太常和她的儿子在一起,所以这两个孩子看见她都没什么反应。”他见邹落梨马上想要说话,就知道她想起谁来了,不用她问已经道:“刚刚已经把宋医正找来过,宋医正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弄醒了之后就只哭的声嘶力竭……比安怡还没用。” “还是要找人一直问他,晓之以理。”邹落梨道。 齐王摇头:“只怕他不会说。就算是他自己初衷如何,现在事已至此,他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若是他泄露了哪个是他和老太妃的孩子,他和孩子、老太妃都没有活路。他能开口吗?” 这倒也是。 生死关头,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 “审安怡。”薛晨道:“她是从一开始就侍奉孩子的人,别人不知道,她必然是知道,便是动刑,臣也定让她说出来。” 齐王点头:“你先去审吧。还有一起的那些丫鬟婆子下人,所有人都别放过,一个个的仔细审问。老太妃这一次去济南府,必然是和孩子住在一起的,她更关注哪个孩子,多和哪个孩子在一起,平常里的行为说话,一字都不要漏!我就不信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薛晨躬身答应:“是。”带着薛靖出去了。 第339章 滴骨验亲 齐王这才转头问邹落梨:“落梨,你有什么办法查验吗?” 邹落梨摇头:“没有……只能从其他方面来查。”她想了想问道:“这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齐王知道她担心什么,叹气道:“我又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自然不会对那两个孩子如何,只是需要查清楚到底哪个是老太妃的孩子,或者都是,亦或者都不是。如果查出来了,老太妃的儿子自然是要交给皇帝,让皇帝去处置。” 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邹落梨心里叹了口气,道:“想知道有没有老太妃的儿子,就先需要得到孩子的信任,听孩子说老太妃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从这些事情中能查出。” 齐王想了想,道:“我曾经听人说,《洗冤集录》中记载检滴骨亲法,谓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来认亲生男或女何以验之?试令某乙就身刺一两点血,滴骸骨上,是亲生,则血沁入骨内,否则不入。俗云‘滴骨亲’,盖谓此也。” 他看自己说的时候邹落梨就已经摇头了,说完问道:“没有道理吗?” “没有。人的骨头在没有皮肉的保护下,软组织会腐蚀,任何液体都能渗进去。”邹落梨道:“现在没有……” 一顿,道:“我想不出现在有什么办法验。”可以验血型,但那需要血清,现在没有条件设备能提取出血清。 齐王只好叹气,摆手叫莫七:“把孩子带下去吧。” 邹落梨忙道:“你准备把孩子送到哪里?谁跟他们住在一起询问探查?” 齐王想了想:“交给薛晨?叫薛晨找人吧,不然呢?”他看着邹落梨,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道:“总不能让咱们自己费心?” 邹落梨道:“跟孩子住在一起而已,我平常里本就没事,带着孩子花园里到处转而已,倒不如交给我,我来看看。” 齐王有点不同意,摇头道:“老太妃那边眼睛都血红!她必然是会想尽办法把孩子弄回去的,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孩子放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邹落梨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了,道:“四郎,我同你一样,也不愿意一直让老太妃顶着咱们继母的名头,要查清楚母亲的事情,给母亲正名,所以第一步就是必须扳倒老太妃。何况现在已经撕破脸了,老太妃那边岂会束手就擒?她自然会想办法对付咱们。如今最有利的证据已经掌握在咱们手里了,岂能轻忽?亲自查验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齐王将她的手抬起放在嘴边亲了亲,还有些犹豫。 “这王府内宅什么情况我也不是不知道,从赵曦月开始,各方面的危机都遇到过,现在整个紫薇殿就和铁桶一样,什么手段都渗透不进来。我自己就是学医的,什么下毒、药粉的,在我这里都没用,你放心好了。” 齐王道:“但是她到底是有继母的身份,只怕她来硬的。” “现在都撕破脸了,还怕什么软的硬的?就算是来硬的我不听又如何?她能怎么样?告状?传我不孝顺的话?我又不是没有嘴,我不会说吗?”邹落梨说着摇头:“再说了,老太妃这样的人,料想也知道这种办法没什么用,她不会做这种无用之功。” 她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我把这两个孩子带在身边,等于是把危险带到了身边,我和孩子都会被老太妃盯住。但是你想想,就算是这两个孩子在别处,老太妃一样会死盯着,她现在的目的恐怕已经变成了和咱们的你死我活。” 其实齐王心里已经明白了,那两个孩子待在紫薇殿,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就像邹落梨说的,紫薇殿就跟铁桶一样,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攻击,紫薇殿的人应该都是可靠的。 孩子放在别处,老太妃神通广大未必没办法做什么。 想了想便答应了:“好吧。”他道:“只是今后就要不断的应对老太妃的刁难了,你可有准备?” 邹落梨微笑道:“之前她也一直刁难我啊,放心吧,我有准备。” 夫妻俩在这边说了半天的话,外面又有官员来回禀事情,邹落梨便起身回来了,莫七叫了几个小太监带着那两个孩子亦跟着一起。 回到了紫薇殿,邹落梨让孙嬷嬷带几个人去将左右侧院收拾出来,叫两个孩子各住一个。 这两个孩子似乎也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尤其是晚上住的地方应该不在一块儿,所以分开他们让他们各人单独一个院子的时候,也没有哭闹。 逡哥儿和陌哥儿现在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邹落梨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想着那两个四五岁的孩子。 其实是有些感概的,想到如果这两个孩子里有老太妃的儿子,最终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心里到底不是很舒服。 为人母之后,心都变软了。 这边才安顿着这两个孩子,果儿就过来回禀:“娘娘,太妃娘娘想见两位小公子,让姜嬷嬷过来把孩子抱过去呢。” 邹落梨无语冷笑,道:“就说世子和郡王正在哭闹,没法抱出去。” 果儿道:“姜嬷嬷来的时候奴婢回的是两位小公子才醒,不让别人抱,姜嬷嬷不听,只说一句话,老太妃想两位小公子了,要抱过去。黑着脸带了四个嬷嬷,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冬香听了不由得惊讶,过来道:“凶神恶煞?她们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抢?” “自然是不敢,只是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横竖凶横的样子是摆出来了。”果儿道。 冬香已经摇头道:“根本不用搭理她摆什么架势,这里是紫薇殿,她如何耍横?直接叫她回去!抱走孩子是绝不可能的事儿……”她对邹落梨道:“娘娘,奴婢同果儿一起去回了她。” 邹落梨点点头。 两个丫鬟就去了。 老太妃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不会把孩子交给她,但是偏偏让姜嬷嬷多此一举的来这么一趟,这应该是警告自己吧?她已经盯上自己的儿子了? 第340章 宋医官来求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让萍儿去把两个孩子领过来,她来到厢房等着。 两个孩子被人带着走来走去的,都是陌生人陌生环境,俱都有些害怕,一个比较爱哭,领着过来得时候哭哭啼啼的,另一个也哭丧着小脸,很是紧张。 邹落梨先让萍儿领着两个孩子在那边玩会儿,两个孩子一开始都拘谨,小玩意儿送到手里都不爱玩,看着似乎也不稀罕。 既然是老太妃的孩子,当然娇生惯养,不缺什么好玩的。邹落梨叫丫鬟缝了两个小沙包,教他们打沙包玩儿,两个孩子一开始只在旁边看着,慢慢的也有了点兴趣。 酉时许齐王回来了。用膳的时候,就让这两个孩子过来一起用膳,邹落梨也想看看两个孩子爱吃什么。 一下午都在一块儿,又一起吃了饭,两个孩子就已经和她熟了些,问他们话偶尔也能回答一两句了。 邹落梨先问他们的名字。 爱哭的那个就是不说,邹落梨问了好几遍,不爱哭的那个反倒着急了,指着爱哭的孩子道:“他叫赵炎。” 姓赵? 邹落梨挑眉看了看齐王,齐王也有些意外,她便又笑着问那个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岳。” 都姓赵,从名字上倒是似乎没什么深意。邹落梨看看这两个孩子的眉眼,又想了想刚刚吃饭的情形,两个孩子倒是都比较有礼仪,且行为举止看应该都是被伺候惯了。 “行了,这会儿也晚了,送他们回去睡吧。”齐王道。 邹落梨便道:“冬香,你找孙嬷嬷说一声,叫她寻四个丫鬟八个嬷嬷,分别照顾这两个孩子,同吃同睡,不得离开半步。白天就送到我这里来,要出紫薇殿就同我一起。” 冬香答应着,出去找孙嬷嬷了。 两个孩子出去的时候,居然还知道作揖退下,像模像样的。 邹落梨心中微动,忙问道:“这些都是谁教你们的?” 赵岳道:“安怡。” “你们想不想她?晚上要不要她来陪你们?”邹落梨又问。 赵岳撇了一下嘴:“她是下人,我们才不会想她。” 邹落梨蹙眉,道:“这话是谁说的?” “母亲大人。”赵岳道。 邹落梨想了想,又问赵炎:“赵炎,你呢?你要不要谁去陪你?记得名字吗?” 赵炎大约是看赵岳说话挺多的,他也好了些,赵岳提起母亲大人,似乎提醒了他,他也道:“母亲大人说过,我想叫谁陪我玩,谁就得陪我玩。” “哦,那你想找谁陪你玩儿?”邹落梨问道。 赵炎道:“小南。” 赵岳大约是怕他能选人,自己不说话就选不了人了,忙也抢着道:“我想叫阿昌陪我!” 邹落梨便转头去看齐王,轻声道:“找这两个人来吧,陪他们好了。” 齐王想想亦无不可,点头叫人去找。 过了一会儿丫鬟过来回禀,说小南是跟在赵炎身边的丫鬟,才九岁。至于阿昌,却是个小厮,也九岁。问小厮能让进来吗? 九岁的孩子而已,倒是无所谓,邹落梨叫让两个孩子进来陪赵炎、赵岳。 终于把他们安顿了。夫妻俩回正房抱着孩子在屋里溜达,说话。 “瞧这两个孩子的样子,倒是跟安怡不是很亲近似得,老太妃故意安排的?怕这两个孩子跟她不亲,倒跟安怡亲了?”齐王说道。 邹落梨想了想道:“可能安怡负责总管孩子的一切,反倒没时间贴身照顾孩子。小孩子当然只跟贴身照顾他的人亲近。这两个孩子都只有四五岁,别人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管老太妃叫母亲大人,就都这样叫,但其实母亲是什么含义可能都不清楚,在他们心目中,最亲近的人应该是他们今天选的那两个孩子。” 齐王点头。 今晚上没风,夫妻俩便抱着孩子在院中逛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洗漱睡下。 过了两天。 宋医正来求见王妃娘娘了。 孩子在自己这里,邹落梨倒是想过,宋医正可能会来找,但他会要求什么?总不会以为求求自己就能带孩子走吧? 宋医正应该不会那么天真。 邹落梨看着跪在屋中的宋医正,道:“宋医正有什么事?” 宋医正看着憔悴了许多,对于过来这边似乎连他自己都犹豫不决,顿了顿才道:“臣求娘娘开恩,莫……莫伤了孩子的性命。” 邹落梨道:“我自然不会伤了孩子,这也不是我的目的。如今情势已然如此明了,宋医正心里应该清楚。之前你跟老太妃……”顿了顿,道:“宋医正不是糊涂人,有些后果应该想得到。” 宋医正低着头,半晌都说不出来话。 “起来吧。”邹落梨道:“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别伤了孩子,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和王爷都不会伤害这两个孩子半分。” “王妃娘娘,您……您和王爷是不是要将孩子送往京城?”宋医官抬头问道。 邹落梨点了点头。 宋医官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绝望,嘴唇微微哆嗦着,又是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邹落梨道:“我如果问你哪个是你的儿子,这里面有没有你和老太妃的儿子,你是不是也不会告诉我?” 其实这话是废话。宋医正确实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跪在那里,过了一会儿,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叹气道:“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再来吧。现在这般……我无能为力。” 宋医正依然好半天没说话,旁边的冬香都有点急了,想上前提醒他一下,娘娘可不是闲的没事等着看你哭呢。 邹落梨伸手示意了一下,让她不用催。 之前宋医正曾经帮过自己数次,从这些事情上邹落梨能感觉的出来,宋医正本人其实还算善良,从头到尾他并没有害过谁,也努力的想要尽他自己的能力帮助自己。 这一点,邹落梨就很感激。 其实,就算是宋医正不来求她,她心中也早有计较,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从她见到赵炎和赵岳这两个孩子之后,便有尽量保全的想法。 当然,能尽量保全的估计是那位非宋医正和老太妃的孩子,他们俩亲生的那个孩子,怕是无论如何保不住。 第341章 帝王之相 老太妃在到正殿抢孩子未果之后,回去就吐血了。 真的吐血,加上冬天天气寒冷,引发了之前的一些旧疾,便又病倒了,而且这一次实实在在的是到了病重的情况。 夏妈妈年纪大了,这一次可能也有些急怒攻心,跟着也病倒了。 这两个人一病,倒是意外的让王府内宅安宁了一段时间,尽管两个孩子在邹落梨这边,但并没有人敢来做什么手脚。 只是,暂时还分辨不出来两个孩子谁是老太妃的儿子。 “这个我是不喜欢的,比我玩的蹴球小了许多,又滚不起来,没意思。” 腊月里,糖儿、甜儿两个小姑娘带着小南阿昌一起正在打沙包玩儿,赵炎看了一会儿也加入了进去,几个孩子都穿的棉滚滚的,有时候绊倒了也无妨,伤不到自己。其实规矩也是闹不清楚的,就是几个孩子跑来跑去的玩儿而已。 赵岳就矫情一些,丫鬟们叫他一起去玩,他就摇头不肯。 “那就吃点东西吧。”邹落梨笑着叫丫鬟将果子点心给他端过去,问道:“你喜欢玩什么?可敢放炮仗?” 赵岳小脸上马上露出了向往之色,向往中又带着懊恼:“我不……母亲大人不让。” 邹落梨便问:“你母亲是单单不让你放炮仗,还是也不让赵炎放?” 赵岳道:“赵炎他不敢放!”他生怕自己被比下去,忙忙的道:“他胆子更小,都不敢看!” 说着指了指翠玉豆糕,张开了嘴。 冬香笑着拿了一块糕点送到他嘴边,赵岳咬了一口吃着。 邹落梨也笑着看着,道:“以前过年你们都是怎么过得?你们的母亲大人有没有去陪过你们?” 赵岳小脸上露出了茫然,摇了摇头。 邹落梨想了想,问道:“你们很少见到母亲大人吧?” 赵岳点头。 “她去了之后带你玩的时间多,还是带赵炎玩的时间多?”邹落梨问了这句话之后马上就觉着问错了,赵岳才四五岁的一个孩子而已,哪里能知道这个? 再说了老太妃带着谁的时间多,孩子自己怎么知道? 果然赵岳回答不了,继续吃东西。 邹落梨换了一种询问方式:“母亲大人是更喜欢你一点,还是更喜欢赵炎?” 赵岳想了想,小脸上似乎有些懊恼,过了一会儿摇头:“不知道。” 邹落梨看了他一会儿,叫丫鬟给他喝点水,别噎着了。 似乎是老太妃对赵炎更好一些?赵岳这个孩子是有些喜欢比较的,他身边跟他一样大的孩子只有赵炎,身份又‘一样’,所以他爱比较的人自然就是赵炎了。如果老太妃对他更加偏爱一下,小孩子只要感受到了,赵岳的性子可能就会显摆。 但是没有,却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就是说,起码赵岳这个小孩子自己的感觉,是老太妃没有比较偏爱他。 不过,这也只是分析而已,不能说明什么。 邹落梨是十二月的生辰,生辰过了之后便是过年了。到了腊月二十八这日,京城来了人。 依然是带着皇帝的赏赐来的,不过这一次来的不是礼部或者宗人府的官员,而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内侍,已经六十多岁的一个老太监。 这老太监叫扁寇,在宫中服侍了两代皇帝。 传旨之后,扁寇就急忙的扶起王爷,笑着道:“王爷快快请起。今年的秋闱,齐鲁这边考乡试的人数竟然多达四百人,按照以往的定例,齐鲁一省只选一百名中举,但皇上欣喜此地文风盎然,特别放宽,允许多选五十人入举,明年参加春闱。皇上说了,这都是王爷在这里治理的好。” 齐王自然是谦逊:“本地自古就是出文人的地方,跟我没什么关系。” 扁寇笑着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见王妃娘娘让奶娘将孩子抱回去,就忙笑着道:“娘娘容禀,皇上这一次让老奴过来,是专门看看齐宁郡王的。”他走到两个奶娘身前,将两个孩子打量了一下,笑道:“倒是真长得一模一样呢,这如何分辨的出?” 抱着陌哥儿的奶娘就笑着道:“郡王脚底有颗痣。” 扁寇便笑道:“这就是齐宁郡王了吧?”他伸出手来:“给我抱抱。” 奶娘脸色就有些微变,去看王爷和王妃的意思。 邹落梨还有些担心,齐王已经点了点头笑道:“扁公公想抱,就让他抱抱好了,我小时候他也抱过的。” 奶娘便将孩子给了扁公公。 扁寇小心的接过来了孩子,笑着对齐王点头:“王爷说的没错呢,您小时候奴才也是抱过的,只是现在奴才年纪大了,抱孩子自然是担心呢,奴才自己都小心着。” 他果然小心翼翼的轻轻颠着,端详着陌哥儿,笑着道:“真好,郡王长得跟王爷小时候真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尤其是这眉毛。” 齐王好笑:“眉毛淡的很呢,这你都看得出来?” 扁寇也笑了道:“看得出来,奴才不但能看出来眉毛,还能看出来郡王的天庭饱满,这是……不凡的长相啊!” 中间停顿的那一下很明显,齐王和邹落梨都听出来了,他是故意的这么一顿。 难不成他暗示,他原本想说的是‘帝王之相’? 扁寇话说的有点多,加上孩子对他是很陌生的,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陌哥儿不太愿意了,张开嘴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扁寇吓了一跳,急忙的颠颠哄了哄,但是孩子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哭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不得已,扁寇急忙将孩子还给奶娘,笑着:“哎呦呦,哥儿别哭,奴才喜欢您喜欢的紧呢!” 奶娘抱过了孩子。 邹落梨便对齐王道:“王爷,臣妾带着孩子退下了。” 齐王点头:“坐肩舆回去吧,今天有点冷。外府这边也不知道是谁,这会儿就放炮仗,别吓着孩子了。” 邹落梨点头,带着奶娘孩子出去了。 扁寇恭敬的躬身行礼,一直等着王妃娘娘出去了之后才直起身来,又看着门口半晌才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就看见王爷正盯着他。 第342章 丹药 扁寇对齐王躬身道:“实不瞒王爷,老奴这一次来也是替皇上来看看齐宁郡王……如今朝中已经有大臣提出来了,过继齐宁郡王为皇嗣,想来王爷也听说了?” 齐王点头:“听说了。”他去案几后面坐下,伸手翻了翻,找出来一张奏折递给他:“这是本王给皇上的密折。” “是,奴才一定亲手呈给皇上。”扁寇说着双手接了过去。 齐王看着他,笑道:“也不用瞒着你,在我两个哥儿中过继一位皇嗣,我已经想到了。之前本王上了折子,孩子早产了十日,所以身体羸弱,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想让孩子在母亲身边多养几年。只是现在皇上让你来是看看孩子的情况,想来是着急。”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扁寇便也点头:“正是呢。皇上的后嗣一直都不丰,虽有后宫嫔妃怀上,但无奈实在都是命薄之人,竟没有一个留得住。王爷和娘娘都是福泽厚重的人,一胎就得了俩,这两个孩子必然也都是有福之人,若是立了其中一位为皇嗣,也能稳得住江山社稷。” “皇上的意思,是打算什么时候过继?”齐王问道。 扁寇道:“过了年,”他忙笑着道:“当然了,皇上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让奴婢前来,就是问问王爷的意思,您和王妃娘娘可同意?” 说的倒是挺好听,但齐王心里清楚,皇上让扁寇前来并不是询问自己同意不同意的,而是给自己撂明白话的,过了年他就要下旨过继孩子,让自己不要做什么反对之举。 “皇上至今无子,我朝无有皇嗣,身为齐王,我自然是亦是着急,这一点我与皇上的心思是一样的。过继陌哥儿,于我来说也是荣耀,怎么会不同意?”齐王说道。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扁寇松了口气。 显然,他也是这样想的,给任何一个寻常的人都会这样认为,皇帝要过继自己的儿子,还是储君人选,将来的皇帝,这是莫大的荣耀! 齐王看他松了口气,这才继续道:“只是孩子到底太小了,想在他母亲身边多养几年,这也是为了孩子着想。”他看着扁寇道:“本王自然知道,孩子到了宫里必然也是最好的东西供着,最贴心的人服侍着……” 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道:“只是,宫里头什么情形我不清楚,但于孩子来说似乎是有点……”他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到底是长大一些进宫才好。” 扁寇沉默了会儿。 齐王看他已经被说动了些,就继续道:“一般的孩子也都是五岁左右开始启蒙,即便皇嗣早些,四岁开始启蒙,那时候再进宫并无什么妨碍。四岁的孩子还小,以前的人和事都很容易就忘掉,这都不妨碍什么。” 扁寇一听,齐王这是想让孩子四岁才过继?这可跟皇上的意愿离得太远了,皇上很着急,想过了年就过继呢! 慌忙的道:“四岁只怕是太大了些,皇上必然不会同意。” 齐王道:“四岁开始启蒙晚了?” 扁寇有些迟疑:“并不只牵扯启蒙……” 齐王点头:“若是这么说,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如今后宫无后,那些嫔妃们闹得也是……这话也不该我说,所以扁公公就莫去皇上面前传了,只是我的一点担心而已。你说是不是?” 扁寇犹豫了一会儿,没说话——这些话他更不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但是心里明白。 “所以,还请扁公公回去了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孩子过继是早晚的事,真不用急于一时。万一急着过继了去,还吃奶的一个小婴孩儿放在后宫,想想实在是……” 齐王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着扁寇:“扁公公,你说是不是?” 扁寇已经被他说服了,想了想道:“王爷的意思老奴清楚了,回去了一定会从旁说说的……皇嗣年幼,太着急了确实也是不合适。” 齐王点点头:“其实这些话密折里本王都写了,只需要皇上犹豫的时候扁公公说几句。本王又无它意,都是为了孩子好。” 扁寇再次觉着有理,不由自主的点头:“不错,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皇嗣好,安安稳稳妥妥当当,大家都放心。” 他现在已经一口一个‘皇嗣’叫了起来。 看他已经完全被说服了,齐王这才叫莫七进来,领着扁寇下去领赏,既然已经到了年跟前了,自然是在这里过了年之后再回京。 齐王就直接回了紫薇殿,告诉了邹落梨。 “扁寇回去会劝皇帝,皇帝看了我的密折,见我一口答应绝无‘反抗’,想来会认为我也没有不答应的余地,若是放松了这方面的戒心,想来也就会答应陌哥儿在家里多养两年。” 他跟邹落梨说着:“先将老太妃的事情处理了,之后再想办法……” 邹落梨点着头,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我正有个事情急着跟你说。”她声音轻了些道:“甜儿去找她哥哥,听饶超和跟着扁公公来的小太监聊天,那小太监说皇上正在用丹药。” “丹药?”齐王有点奇怪:“帝王吃丹药并不奇怪啊,多是求多活几年的,不过咱们这位皇上不育,又着急想要孩子,想来各种法子都试过,吃丹药也是一种。” 邹落梨点头,微微笑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丹药是有毒的,当然这种毒是非常非常微量的,便是炼丹的道士术士也绝对不会相信他们炼制的丹药有毒。但是我能肯定,吃的时间久了,肯定出问题。” 齐王愕然的看着她,想了半天想不通,道:“你连丹药都没见过,怎么就确定有毒?” “我不用看丹药。”邹落梨道:“炼丹的过程,就是制造有毒物质的过程。” 齐王没听懂,看着她。 邹落梨道:“炼丹用的器皿,一般是铜炉或者铁炉,这些都是金属物质,而炼丹过程中的一些化……炼化反应,会将金属物炼制到丹药中,吃的久了,身体会发生金属物质中毒,但是因为是一点点堆积起来了,所以很难提早发现,所以一旦病发,可能就是已经严重了。 而还有一点,这种中毒不易被医者察觉,会误导医者的治疗——也就说是,病发了之后误诊的机会又很大。” 她努力说的简单点让他能听懂。 第343章 兵营哗变 齐王想了想,不去研究她说的那些听不懂的,道:“意思就是,皇上吃丹药久而久之会中毒,但是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且发现之后的治疗很有可能还不对症?” 邹落梨忙点头:“对。” 齐王眉头微蹙,沉吟了半晌问道:“肯定吗?” 邹落梨道:“如果确实是常年吃的,就可以肯定。” “那就是说皇帝快要死了?但是他自己和太医们可能还不知道?”齐王还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邹落梨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只是将我能想到的后果告诉你,如果想要知道皇帝是不是快要死了,得让我亲眼看看他。” “亲眼看看就行了吗?”齐王又问。主要是这个消息太意外了,他的问题确实很多。 如果是金属中毒的人,表面上肯定能看的出来,但有着表象的反应却能有其他的解释,如……纵欲过度,熬夜等等的,这些可能是皇帝身上会发生的正常情况,所以太医们会用药调理这方面,反而耽误了病情。 齐王沉吟了半晌。 “如果你要送陌哥儿进京,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亲眼看看皇帝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咱们商量着来。”邹落梨看着他道。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齐王大吃了一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直接反对:“不行,太危险了!我……我去没什么危险,你去的话……” 邹落梨仰脸看着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齐王舔了舔嘴唇,将她的身子揽在自己身前,柔声道:“落梨……” 正准备好好的跟她谈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论如何京城那个虎狼窝是不能让她去的。 却凑巧的很,这个时候果儿在外面急声禀报:“王爷!薛统领有急事禀奏,请您马上过去呢。”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了,齐王只好对邹落梨道:“那我先去看看。” 邹落梨倒有些紧张:“不知道什么事?你……小心些。” 齐王点点头,从内宅出来,刚走到正殿这边,在台子上焦急走来走去的薛晨已经看到他,从台阶上飞快的跑下来:“王爷,都指挥使曹大人命人来报,说青州卫所发生哗变!” 齐王脸色一下巨变! “怎么回事?” “据说是因为军饷的事情,但是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方面的问题,而且曹指挥使的意思,是打算要从济南府调兵过来镇压!”薛晨道。 齐王紧张了起来,蹙眉思索了一会儿,道:“马上备马,我亲自去卫所看看。” 薛晨急忙的道:“王爷三思!现在还是不知道卫所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您过去实在太危险了。” 齐王道:“卫所兵士哗变,这是会牵连我的,若是动了济南府卫所的兵,更有可能给我扣个擅自调兵的罪名,说我谋反都可以了!”他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迅速的想了想,吩咐道:“你带两个人跟着我去,余下的人都留在府中,所有过年休假的侍卫都找回来十二个时辰轮班值守。” 说着已经往外走。 薛晨也没时间劝了,只能跟着走了几步,叫那边的侍卫过来,亦是快速的吩咐了几句,让侍卫们快点行动起来! 齐王到了府门口,马匹已经准备好了,他上马往卫所方向跑去。 内宅。 邹落梨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账房的人抬来了一箱银锞子,都是做成了花生、葫芦、糖果等的形状,每颗都是一两重,是过年的时候给下人们发赏钱的。 “账房先生说了,请娘娘过目,若是娘娘还有什么想要的样式,只要府里头有模子,一天就能做出来,保证不耽误年三十放赏钱。”抬着箱子进来的嬷嬷进来回禀。 糖儿和甜儿年纪小就喜欢这些玩意儿,马上凑上去看,甜儿从箱子里拿了几颗送给邹落梨看着,笑道:“娘娘您看,这个葫芦形状的真好看,可以吊一串儿,挂在身上。” 萍儿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摁了一下:“你就想美事吧!还给你挂一串,你想要多少?!” 屋里人哈哈哈的笑。 “哥儿喜欢吗?你看好玩儿不?”那边,冬香拿着一颗糖果的逗逡哥儿。 “娘娘,还有一箱子的小玩意儿,都是王府下面的各个头目掌事送来的,给两位小公子玩儿的。”另一个嬷嬷跟着进来回禀。 跟着又抬进来一个箱子。 甜儿马上过去将箱子打开了,看了看回头道:“娘娘,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过两位哥儿还小,哪里玩的了呢!” 邹落梨便走过去看了看,见箱子里放着都是小孩玩的东西,有软木雕的房子,丝绸做的绣球鞠球,甚至还有大孩子玩的陀螺,滚圈等等的。 她拿起一个陀螺看着,心中还有些奇怪,难道是给赵炎赵岳玩的?下面的人倒是对内宅的事情很清楚。 “娘娘,宋医正求见。”果儿进来回禀道。 邹落梨正笑着听萍儿逗糖儿甜儿两个小丫鬟,听见禀报奇怪的蹙眉,道:“他有什么事吗?”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奏。”果儿道。 冬香过来了,也皱起眉头:“宋医正到底还想怎么着啊,上一次娘娘不是都跟他说清楚了吗?赵炎和赵岳在这里也挺好的……还想怎么样?” 邹落梨想了想,道:“传他进来吧。” 确实,宋医正从被老太妃豢养了之后,就心里门清他的处境,也知道他的结局,上一次该说的都说了,从当时宋医正的反应看,他听懂了,也明白不应该再纠结。 所以现在突然又来,是有什么事? “突然的怎么这么多事?”那边,糖儿无意的说了一句,又轻声问萍儿:“萍儿姐,这箱银锞子要不要收起来?别丢了一两颗的,咱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萍儿点头道:“也是,找人抬出去吧。”抬头找人的时候,却发现抬箱子进来的那几个嬷嬷全都出去了。 可能是屋里人太多了,她们自觉的就在外面候着。 萍儿就出去找人。 第344章 蝎子 宋医官被领了进来,跪下磕头:“臣叩见王妃娘娘。” “什么事?起来回话吧。”邹落梨道。 宋医官站了起来,有些嗫嚅。 冬香看不惯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就道:“娘娘问你什么事呢?有话快点回禀,娘娘还有其他事。” 宋医官顿了顿,感觉王妃娘娘也没有遣开丫鬟的意思,只能道:“老太妃让臣过来跟娘娘说一声,她身体不适,拜年什么的,王爷和王妃不用过去搅扰,就是祭祖也别叫她,她没精神……” 邹落梨皱眉,第一个反应是非常反感。 但是马上,就觉着哪里不对劲。 老太妃要说这些话,为什么不是让姜嬷嬷来说,反倒是让宋医正过来?宋医正刚好去给她看病,所以顺便叫过来传?但不对啊,老太妃一向很注意避嫌,可能在她自己那边稍微的放松些,但是出了她的门,宋医正就是个医官,绝无其他特别的地方。 而且传的这句话总觉着有些多余,是废话。 邹落梨疑心起来了,问道:“老太妃叫你专门跑一趟,就是为了传这句话?还是还有其他的?” 宋医正嗫嚅着。 邹落梨道:“你这么犹豫是因为老太妃话说的不好听,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话说不出来?” 这么一问宋医正就比较好回答了,点头讪讪的道:“老太妃……话说的很不好听,但就是这个意思。” 邹落梨蹙眉看着他,就这个? 然后就亲眼看见,宋医正突然地眉头一皱,脸上有些痛苦的神情,好像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身体一歪就跌倒在地! “啊!”果儿站的不远,倒被吓了一跳,失声叫了一声。 “啊呀,怎,怎么回事?!”冬香也惊叫。 邹落梨忙起身走到跟前,见宋医正的嘴唇已经开始泛黑,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来! “快!将他抬到那边榻上。”邹落梨忙吩咐:“马上去找医官过来!” 几个丫鬟慌忙的乱答应着,糖儿忙跑出去叫人去找医官,余下的丫鬟七手八脚的将宋医正抬到了榻上放着。 邹落梨上前先检查了一下眼睑,嘴唇已经全黑了,好像吃了桑葚一样。叫丫鬟拿来了自己的药箱子,拿出来压舌板将嘴巴撬开,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从这些基本就能判断是中毒了,且毒性很猛烈,甚至可能是剧毒。 “冬香,将桌上绿豆糕碾碎调水端过来。”正好,邹落梨因为觉着有些上火了,所以叫厨房做了绿豆糕,吩咐的就是将绿豆熬烂加些面粉做成,糖油都没让加,绿豆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不用煮烂绿豆汤色碧绿的时候服用,清热解暑的效果比较好。如果煮烂绿豆连浓汤一起服用,解毒的效果更好。 现在着急可以先用绿豆糕代替。 冬香赶紧拿了一块绿豆糕,桌上果子盘里有勺子,三两下的给捣碎了,到了一大杯的水,将绿豆糕粉倒了进去搅了搅,端了过来。 邹落梨给宋医正诊了诊脉,脉象紊乱,或沉或浮,人也惊悸、抖动、抽搐,没人给按住胳膊,脉诊的不是很稳当,不时的就被挣脱了。 果儿看见了忙过来按住了胳膊,这时候冬香也已经将绿豆汤端了过来,邹落梨看了一眼道:“喂下去吧。” 果儿便将宋医正扶了起来,冬香上前去给灌了下去。 喂了绿豆汤之后冬香马上退开了,邹落梨上前去让果儿扶着宋医正躺下,叫她按住胳膊,她伸手诊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屋里尖叫声四起! “啊!啊啊!”真真不像是寻常的尖叫,突然的就破音了,叫声中的恐惧立刻就能感受得到,大大小小几个丫鬟奶娘同时叫着! 比刚刚叫声还大还乱,邹落梨惊得下意识的转身看,这一看,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的惊叫了一声!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屋里地上到处都爬的是蝎子! 蝎子个头都不大,大人的手指大小,几乎所有的蝎子都翘着尾巴,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 这么多的蝎子,好像一瞬间就满屋子都是,而且还在快速的增加着! 邹落梨站起来冲向抱着孩子的奶娘,从这边跑了两步靠近了,就看清楚了,这些蝎子都是从那个装着小孩儿玩意儿的箱子里爬出来的,看这样子,似乎箱子只有表面一层是玩具,下面全都是蝎子! 奶娘丫鬟都吓得乱叫乱跳着,一个奶娘眼看着孩子都抱不住了,另一个奶娘也尖叫连连,好像是被咬了,身子踉跄着就要跌倒了! 孩子马上就要跌到了蝎子堆里! 邹落梨真真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反应,冲过去一把将快跌倒的奶娘怀里的孩子抱了过来,又伸手将另一个奶娘怀里的孩子抓了过来,抱着两个孩子就往外面跑! 反应快,速度也快! 冲到了门口,正好刚刚跑出去传话的糖儿听见屋里尖叫成了一片,急忙进来看什么情况,在门口碰上了,邹落梨厉声道:“出去!” 糖儿吓得忙连连后退。 邹落梨将两个孩子全都塞到了糖儿的怀里,马上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上和胳膊。 暂时没发现爬到身上的蝎子——她当然不是担心自己,第一时间检查自己是怕自己身上爬了蝎子,然后蛰到了孩子。 “到这边来。”她叫着糖儿,进了旁边的厢房。 糖儿抱着两位小公子,生怕跌了碰了,又被这突然的不知道什么事的变故吓得小脸煞白,急忙跟着进了厢房。 跨过门槛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好在,就在她抬脚的同时,院中的一个嬷嬷跟过来了,接过去了一位小公子,还问着:“娘娘,怎么了?” “将孩子放在榻上。你赶紧去找嬷嬷进来,屋里全都是蝎子,快把丫鬟奶娘带出来,门关上。”邹落梨一边吩咐着,一边过来接过孩子,放在榻上之后就将襁褓打开。 “找医官来,用草药将蝎子熏死!”她最后道。 那个嬷嬷慌忙的答应着,急忙去了。 “关上门!”邹落梨又道。 糖儿急忙将门关上了。 第345章 一团乱 邹落梨已经打开了两个孩子的襁褓,里面的小衣裳全脱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蝎子。保险起见,将脱下来的小衣裳和小被子一卷去扔在了门外面,叫糖儿:“别愣着了,快给哥儿找棉袄!” 两个小孩儿被脱得光溜溜的,厢房虽然有暖炉,但还是冷的翘手翘脚哇哇大哭。 糖儿慌忙答应着,赶紧去衣柜那边翻找,这个厢房本就是放置衣物的,所以衣裳不少。 这边邹落梨掀开被子给两个孩子盖住了,跟着也过去翻找,很快找了两件一模一样的棉袄棉裤,过来给孩子穿上了,依然用被子盖上。 她自己这才去衣柜中翻了件长袄一条长裙,进内室去脱衣裳检查。 “糖儿你去把门拴上,暂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一来是避免进来的人可能身上带着蝎子,二来也是避免有人故意将蝎子带进来,趁着混乱放蝎子咬孩子。 糖儿答应着将门去拴上了。 “哎……怎么回事?娘娘?奴婢听见哥儿一直在哭?”巧不巧的,才从里面拴上门,外面就有人推,一推没推开,于是有婆子在外面叫了起来。 邹落梨在里屋才脱了裙子,就从上面掉下来一只蝎子,翘着尾巴快速的向她爬了过来! 她一脚就给踩死了。 紧接着就听见外屋糖儿发出了一声惊叫! 邹落梨顾不得衣衫不整,急忙跑了出来,看见地上也有一只蝎子,糖儿吓得叫个不停,但还是努力的想把蝎子踢开,但是又不敢下脚,于是围着蝎子转圈儿。 邹落梨过去一脚就给踩死了。 “从哪里掉下来的?”她问道。 糖儿太惊慌了,根本没看清楚,张了张嘴摇头:“奴,奴婢没看清。” “好,没事,你盯着点哥儿们。”她毕竟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邹落梨怕她吓坏了,安抚了一句,进里屋将身上的衣服全脱了,从里到外新换了一身,将地上的衣裳包住放在了角落。 出来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从这个厢房出来了。 院中已经乱成了一片,丫鬟嬷嬷乱跑着,邹落梨也没时间多管,走到另一间离正房略远的厢房,进屋将门关上,让糖儿在门口守着:“谁也别让进来。” 她将孩子放在了榻上,再一次的解开了衣裳,仔仔细细的检查。 两个孩子被这番的折腾,周围又是叫声不断,早就已经嚎哭不止。邹落梨暂时也顾不上,将孩子衣裳脱了,手脚身上仔细检查,没有任何被蛰的痕迹,才一件一件给穿上衣裳,包裹住这个,然后检查另一个。 亲自的检查完了,赶紧解开怀给两个孩子喂奶。 逡哥儿还好些,哄了一会儿就开始吃奶,虽然一边吃一边抽泣,但好歹不哭了。陌哥儿却是个很能哭的,怎么哄都不肯吃奶,张着小嘴大哭不止。 逡哥儿却也能不受影响,吃了一会儿奶就好多了。而陌哥儿终于闻到了奶香,愤愤然的吃了起来,吃一会儿张开嘴还要哭两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邹落梨虽然一阵的忙乱惊慌,但是现在看着两个儿子使劲的吃奶,尤其是陌哥儿愤愤然的小模样,真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不由得便笑了。 低头在两个儿子脸上各亲了一下,心里想,王爷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或者他那边的事情把他绊住了? “娘娘,您没事吧?”孙嬷嬷在外面问道。 邹落梨道:“没事,赶紧叫医官救人,我这边不用问了,也别过来吵。” 孙嬷嬷答应:“是。”听见她在外面低声吩咐了几个嬷嬷和糖儿一起守着。 邹落梨站了起来,抱着两个孩子轻轻的哄着,慢慢的来回踱步,走到里屋去,外面的声音便更小了一些。 近半个时辰左右,终于把两个孩子哄睡了。 邹落梨将孩子放在榻上的时候,这才觉着自己腿都发软,好像浑身虚脱了一般,刚刚真是提着一口气。 从屋里轻轻的出来,并没有让人进去,而是对糖儿道:“糖儿,你找一间没人的屋子去把衣裳换了,从里到外都换,确定身上没有蝎子了,绕游廊过来。” 糖儿忙答应:“是。”赶紧去了。 孙嬷嬷看见娘娘出来了,忙过来道:“娘娘,您和公子都没事吧?” 蓝雨和蓝秋娘刚才不在屋里,只要娘娘不出门,她们俩有时候在内院厢房,有时候在二院跟人聊天,之前在二院,听见叫声,便过来守在门口。 “没事。”邹落梨问道:“情况如何了?” “哎呦,屋里的人都被咬了,都抬出去了,正房门已经关上了,可已经跑出来了不少,丫鬟嬷嬷们都找呢……丫鬟们也不中用,有些嬷嬷都怕呢。” “奶娘呢?”邹落梨问道。 孙嬷嬷苦着脸摇头:“两个奶娘都被咬了。” 邹落梨想了想道:“快去找另外两个奶娘,叫她们马上进府来。不要来这边了,去清晖园。找人去叫莫七,让他带他所有的人进来,协同医官在这边清理,整个紫薇殿全都要清扫一遍,确定一只毒虫都没有了才行。你们几个分人去守着冬香和奶娘她们,严重的赶紧治疗,别耽误……” 她猛地想起来了:“对了,宋医正如何了?” 孙嬷嬷忙道:“刚刚一起抬出去了。”她道:“娘娘,此事实在蹊跷,宋医正来了没多久就……” 邹落梨打断了她的话:“现在顾不上算账,先把这边的蝎子弄干净了再说。”其实不用多想,她都已经知道了,此事和老太妃脱不了干系。 老太妃说的是回去之后吐血了,病重了,结果没想到居然来这么一手。下毒对自己没用,紫薇殿管理严格也进不来,所以干脆就直接弄了一箱子蝎子进来! 真真是什么恶毒的法子都敢用。 吩咐之后孙嬷嬷去了。 糖儿也按照嘱咐换了一身衣服过来了,邹落梨问道:“从里到外都换了?” “是,都换过了,奴婢是从那边绕过来的,身上绝对不会沾了蝎子。”糖儿忙道。 邹落梨点头,叫她进屋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轻一点别吵醒了。”她轻声吩咐。 出来带着蓝雨和蓝秋娘两个人来到了清晖园。 第346章 硫磺粉 清晖园在紫薇殿旁边,是最近的一个庭园,位于一个大花园中,原本是给主子们逛花园的时候走累了进去休息用的。 来到了清晖园,糖儿她们三个忙着点暖炉,烧水,去找各种哥儿会用到的东西。 陆陆续续的,这边也过来了许多人,先是甜儿过来了,她刚刚虽然也在屋里,但是因为跑的比较快,倒是没有被咬到,只是出来后慌得很,以为自己被咬了,这么长时间定了神,让嬷嬷帮自己检查了确实没有被咬,按照孙嬷嬷的吩咐,去从里到外换了衣裳,跟着过来。 接着过来了几个嬷嬷,都是原本在二院的。孙嬷嬷已经先警告了,过来的人一定要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沾了蝎子,绝对不能把毒虫带到这边来。 一个时辰后,另外两个奶娘也进府了。 四个奶娘回来之后都留下了,只是跟丫鬟们一样可以轮班,白天两个晚上两个,这样她们也不至于太累。 整整两个时辰的慌乱。 这两个奶娘来了之后,邹落梨也终于安心了,让她们这几个人在清晖园守着两位小公子,她只带了蓝雨一个人,准备回紫薇殿查看情况。 她们俩刚从清晖园走出来,便有个嬷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娘娘,奴婢是正殿的,龚副统领让奴婢快进来问问,需不需要他们进来,奴婢找了一个时辰了,总算找到……” 邹落梨点头:“叫副统领带四个人进来,让三个人来清晖园外守着,不要再放任何人进去了,若是有拿东西的,也要详细查验过之后叫人拿进去。余下两个来紫薇殿。” “是。”那嬷嬷忙跑出去了。 邹落梨回到了紫薇殿。 这边依然是混乱得很,只没有刚才那样乱喊乱叫的了,满院子都是太监嬷嬷,四处的找着蝎子。 内院里,好几个医官都在这里,各自指挥着太监们如何如何的,同样忙碌不堪。 看见邹落梨过来,医官们忙过来行礼:“娘娘。” “胡郎中和其他医官在治疗被蝎子咬的人吗?”邹落梨没看到胡郎中,便问道。 几个医官点头:“胡郎中,王医官都在那边,娘娘放心,都看过了,虽然蝎子有毒,不过救治及时,都没有生命之危。” 邹落梨自然知道。 这种小蝎子毒性是很大的,但每只蝎子的毒素剂量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并不致命,只要救治及时,确实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孩子就不同了,尤其是对婴儿来说,若是被蝎子蛰一下就非常危险。 想想,万一两个哥儿都被咬了,自己当时还被宋医正突然晕倒给引走了注意力,即便是马上救治,只怕也只能救了一个…… 况且还有很多的不确定,自己身边能有及时救治的药物?小婴儿能不能撑到唤来了医官,带来了解毒的药? 真真是歹毒至极。 “娘娘。”龚副统领过来了,躬身行礼,忙问道:“您没事吧?两位小公子呢?” 邹落梨摇头:“我和孩子都没事。王爷呢?”她问道。 龚副统领道:“青州卫所兵营发生了一些事故,王爷赶过去看看情况,薛统领陪着。” 邹落梨一惊:“什么事?他只带了薛统领?” 龚副统领忙道:“娘娘请放心,薛统领会护好了王爷的。” 邹落梨蹙眉,心想怎么这么巧?这么多事情几乎同时发生,全都是老太妃动的手脚?那她也太神通广大了。 “龚副统领,叫两个侍卫去老太妃那边守着,若老太妃询问,就说是这边出现了好多的毒虫蝎子,为了保护老太妃的安全。严格盘查进出老太妃房院的人。”邹落梨吩咐道。 龚副统领答应一声,转身叫跟着他的侍卫过去。 “快,就用这个药粉,打开门之后快速的撒……”一个医官正在跟两三个太监小厮说着,那几个太监小厮都有些害怕的样子。 龚副统领走了过去,道:“什么药粉?我来撒。” 医官便道:“这是能让蝎子动弹不得的硫磺粉,正房屋里据说很多很多,所以要快,打开门之后马上撒出去……” 边说边比划。 龚副统领自己倒是挺稳重的,听了之后点头,左右手都拿着药粉,医官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手里还备着两瓶。 龚副统领回头看了看,示意不用他上前,左手将那两瓶也拿着,只揭开了右手这瓶药粉的盖子,来到了正房前,踢开了房门。 甚至都没有多迅速,而是先把屋里看了看,看清楚了才将药粉撒在了门槛、门框上。 房门突然打开,蝎子也没有反应过来,没马上涌出来,停顿了一下才开始往外涌,但这个时候药粉已经铺天盖地的撒了过去,蝎子对这种药粉的味道十分敏感厌恶,马上迅速的往后退。 门口的蝎子退干净了,龚副统领进了屋子,看见果然是满地满屋子都是,于是屏着呼吸四处的乱撒一顿。从外屋到里屋、次间,每间屋子都撒了些。 四瓶药粉撒完了,出来将房门关上,然后问医官:“这药粉管用不?里面蝎子很多,若是药效不太好,就多来几瓶。” 医官道:“紧闭门窗闷一个时辰,保证全都死。” 龚副统领点头:“那就好。” 外面院中,太监小厮和嬷嬷们还在不停的找着,门窗的缝隙,台阶廊椅的缝隙。邹落梨看了一会儿,觉着这样找不是办法。 院子太大了,蝎子又小,藏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等没味了出来,还是很危险。 “去挖些艾草吧,点着了排成排熏,来回过几遍,然后换薄荷点着了继续熏几遍。再准备硫磺熬成水,四处的喷洒,角角落落都要洒到,晒几天之后再撒硫磺粉和雄黄粉,依然是角角落落都撒到。” 邹落梨对医官道:“这样应该差不多就能全都杀死了。” 这样肯定全都能杀死,只要不要漏了什么地方。不过如果满院子都这样做,蝎子毒虫的,基本上会绝迹的。 医官答应着,带着几个人回医所去,打算多准备些药材。 第347章 天翻地覆的闹呢 邹落梨询问受伤的人在什么地方时,孙嬷嬷过来了,将她领到了侧院。 “赵炎和赵岳两个孩子幸好刚刚在一处玩儿,不在正房屋里,若是他们俩也在屋里,难保不会被咬到……想想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孙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最后欲言又止了。 她想说什么,邹落梨知道。 老太妃真是心狠手辣,能陷她自己的孩子于危险中都不顾。 还有宋医正,不知道怎么了就那么巧的在那个时间中毒发病,如果不出意料之外,应该是老太妃安排。他当时是受了老太妃的指派来传话,传的却是一句不重要的废话,太明显了。 邹落梨断定是老太妃干的,因为这府里除了老太妃也没别的人会做这种事。胆子很大,针对的是世子和郡王,谁敢? 其次,能找到这么多的蝎子,顺利的弄进府里来,除了老太妃那边的人,没人能做到。 来到侧院看受伤的人。几个丫鬟都不是很严重,只被咬了一两下,现在都起来了,甚至还在院子外面站着,叽叽咕咕的学说着刚才的情形,每个人都后怕不已。 只有两个奶娘有点严重,其中一个跌倒了,脸上被蛰了,肿的像大馒头一样,医官又给割了个十字放毒血,看着就有点瘆人。 “娘娘,您没事吧?” “娘娘,哥儿们呢?” 看见邹落梨进来,几个丫鬟忙围上来询问。 邹落梨道:“我和孩子都没事,你们呢?都不要紧吧?” “我们没事。”丫鬟们忙道。 邹落梨道:“哥儿们都安顿好了,你们不用担心,好好休息。最好不要在外面走动,回去安安静静的坐着或者躺着,吃几副药将毒素清一清之后再走动。” 丫鬟们都答应着。 天黑了。 齐王还没有回来。 邹落梨回到了清晖园,两个孩子已经醒过一次,吃了奶又睡下了,也许是哭的时间长了,加上受了惊吓,睡得倒是挺沉的。 “娘娘,晚膳端上来吗?”厨房来人询问,糖儿便进来问道。 邹落梨没什么胃口,正要摇头,又想起自己还在喂奶期间,还是要好好吃饭的,只能点头:“传吧。” 也是巧,糖儿这边正将饭菜端进来,齐王已经急匆匆的过来了。 “落梨,你们没事吧?”进来就拉住了邹落梨上下的打量。 “没事,我和孩子都没事。”这句话成了邹落梨今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你怎么样?兵营那边出了什么事?” “就是一些人闹事。”齐王忙又进内室看两个儿子,见他们睡得挺安稳的,便轻声问:“哥儿没事?仔细检查过了?” 邹落梨跟着进来点头道:“放心,检查过了没事。” “我给你检查一下。”齐王拉着她道。 邹落梨脸一红忙道:“我没事,我自己检查过了。再说要是被蛰了,早就毒发了。” 齐王现在倒没有其他的心思,满心都是焦虑担心,道:“自己检查的不全,背上自己又看不见。”他过去将内室的门关上了:“我听医官说了,若是蛰的地方是腿脚等离心脏较远的地方,未必能马上感觉到。” “我没事……” “给我看看。” 纠缠了一会儿,邹落梨到底没执拗过他,解了衣裳给他看过了,确实没有被蛰,这才放了心。 帮着她穿好了衣裳,齐王在她肩上轻轻按了按:“我出去一趟。”说着就要出去。 邹落梨便一把拉住了他:“你做什么去?”尽管这样问,但其实她已经猜到了,道:“去找老太妃?去了你打算怎么说?” “我还说什么?我把夏妈妈和姜嬷嬷杀了!”齐王眼睛微眯一丝戾气闪过。 邹落梨抓着他的手不放开,道:“现在杀鸡骇猴已经没用了。老太妃的亲儿子都在这边,她依然能放一箱子的蝎子过来,一点不怕她儿子遭了鱼池之殃。而且还先给宋医正下毒,扰乱我的注意力。如此狠毒的心思,还在乎夏妈妈和姜嬷嬷吗?” 齐王顿了顿。 他的性子一向亦是沉稳,心中便是有再多沟壑,脸上也很少表露,对老太妃他早已经是恨之入骨,但从未做过任何会授人以柄的事情。 今天确实是气坏了。 听了邹落梨的劝,自然也明白这话是有道理的,平静了一下情绪,道:“我只听人说有蝎子,不知道宋医正的事。” 邹落梨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想想,从宋医正求见开始就已经设局了。宋医正来说的就是句废话,而且这种话一般都是姜嬷嬷过来传的,老太妃在外的时候,将宋医正只当一名普通的医官,怎么会让医官来传这样的话?” “抬箱子的嬷嬷呢?查过了没有?”齐王问道。 “已经叫人抓了。”邹落梨想了想摇头:“不过估计嬷嬷们也不知道,她们都是府里的人,有名有姓有家人,事后连逃走的都没有,还有两个在紫薇殿外面看热闹,问出了什么事……总之,暂时看着应该不知情。” 齐王想了想道:“不杀了她身边的人也行,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能让再次发生。我叫人以后盯着老太妃那边。” 邹落梨点头道:“我已经叫龚副统领派人去了,不过只有两个侍卫,是那阵混乱的时候去盯着的,暂时而已。” 这一点他们夫妻俩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 齐王点了点头,出去叫人去将莫七找了来,命他挑选十二个硬气点的太监,从此分成三班在老太妃那边值守,但凡是老太妃那边的人想要出府,或者谁进来拜见,全部搜身检查! “明日我会跟薛晨说一声,侍卫营那边随时待命,只要老太妃那边有人不配合,或者闹事的,甚至是老太妃自己,你们便去找侍卫,他们便会过去。”齐王说着道:“从外府到老太妃的正房院,选一条最简单的路径,今后此路上的门由专人守,侍卫要进来一路放行。” 莫七听完了,一一记下道:“是。” 齐王这才回到了屋里。 第348章 大闹清晖园 用膳之后,夫妻俩又给两个孩子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 “王爷,莫公公来了,有事回禀。”甜儿进来禀报道。 齐王便让进来。 莫七进来之后躬身道:“启禀王爷,娘娘,老太妃那边……反应激烈,老太妃说要亲自过来找王爷,问问您是不是要把她圈禁了,她要让朝廷的人都知道……天翻地覆的闹呢!奴才从没见过老太妃吵吵的那么大声过。” 邹落梨蹙眉道:“这是想闹得让那位扁公公听见吧?” “听见又如何?紫薇殿闹蝎子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不知道。”齐王冷笑:“皇帝想要过继陌哥儿,老太妃却在王府对孩子下手,看看到时候皇帝是处置她还是处置我,拎不清的老东西!” 邹落梨没说话,心中对这种对赌不是很以为然,她更加谨慎些,但凡有其他的可能,就绝对不赞成这种对赌,将自己的生死放在一个疯批皇帝的手里。 所以可以多做一些事情,让老太妃愈发的失控了才好。只要她失控,被抓住的把柄就会越多。 她对莫七道:“你去一趟扁公公住的房院,询问一下,就说府里头突然出了点事太混乱,问他那边有没有什么事。若是他问,就将紫薇殿的情况说说,甚至可以带他去看看。” 莫七便躬身道:“王爷,娘娘请放心,此事扁公公已经知道了。之前紫薇殿混乱的时候,奴婢就看见扁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有在外面站着看的。比奴才过去的还早。” “那你也去一趟。”齐王也赞成,道:“关心一下他嘛。” 莫七就明白了,躬身答应:“是,奴才这就过去。”说着顿了顿,道:“那老太妃那边……” “不用管,闹去吧。”齐王皱眉道。 莫七再次答应,出去了。 晚上,夫妻俩就住在了清晖园。 原本就是快过年了,满府忙碌,谁想到又突然来了这一出混乱,整个王府的人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医官那边不知道王爷和娘娘的意思,以为他们想在年三十晚上回到紫薇殿居住,所以晚上都没敢睡,一.夜都在做药粉,指挥人抓蝎子。 子时才过,齐王和邹落梨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疯狂砸门的声音! 夫妻俩一下都坐了起来。 声音倒没多大,毕竟隔着两重院子,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齐王起身穿衣,对她道:“我去看看。” 邹落梨也跟着起来了,去厢房看孩子。 孩子们倒是听不见,睡得挺沉的。 邹落梨便也出来了。 冬天的夜很冷的,即便是裹着厚厚的鼠皮大氅,邹落梨依然觉着寒风刺骨。然后走到二门外,突然就觉着这边很热闹,甚至都有种热的感觉。 外面喊叫的是老太妃,夹杂着其他人的惊叫声。 “哎呦,老太妃您仔细伤了自己……” “老太妃求求您了,千万把手里的刀给奴婢……” 邹落梨看见齐王要打开院门,院门里面的守门婆子吓得不轻,连连劝着:“拿着菜刀呢!您听听,直往门上砍呢!王爷您还是先回去吧,万万不能伤了您。” 齐王并不缩手,甚至还冷哼了一声,将门打开了。 外面,老太妃果然手里举着一把菜刀,迎头的砍了下来! 齐王完全可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老太妃就肯定动弹不得,但是齐王太厌恶她了,根本不想碰她,甚至连近一点都不愿意,所以只是侧身一让。 老太妃整个人就扑空了,往里踉跄了一下,闪的差点摔倒在地。 “哎呦太妃娘娘您小心!” “我的娘……老太妃您快放下刀吧,若伤了您如何是好!” 跟着老太妃来的几个嬷嬷乱喊乱叫着,却没有马上进来搀扶,反倒是这边守门的嬷嬷趁着老太妃踉跄没站稳的时候,急忙上前搀扶,其中一个就趁机将她手里的菜刀抢了下来。 “太妃娘娘,您小心!” 老太妃踉跄着,被人扶住了,站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冲着那个抢走了自己菜刀的嬷嬷厉声叫道:“菜刀给我!” 那嬷嬷吓得退后了两步:“奴婢帮着太妃娘娘拿吧,这菜刀不长眼,别伤到了您。” 嬷嬷说话的同时,老太妃也在说话,依然是厉声一句:“菜刀给我!”说着冲上前去就要将菜刀抢过来。 “哎呦,太妃娘娘饶命!” 没想到这边这个守门婆子倒是个有心眼的,如今王爷和王妃娘娘都在看着,她没有因为惧怕就将菜刀还给老太妃,反而周旋起来了,围着另一个婆子跑着转圈,嘴里叫着‘饶命饶命’的。 老太妃追了两圈,已经气的七窍生烟。 齐王站在门口处,原本以为没人敢阻止老太妃,只有他亲自阻止了,没想到这边一个守门嬷嬷倒是胆大,他倒成了旁观的人。 他扭头冷冷的看了看外面那些跟着老太妃来的嬷嬷。 姜嬷嬷就站在最前面。老太妃亲自挥着菜刀来撒泼,姜嬷嬷等人自然是来助阵的,不过现在王爷都过来了,她们这些人不能真的站在后面一动不动,让老太妃抢了菜刀往王爷身上砍。 墨迹了一会儿,老太妃被那个守门嬷嬷缠住了,一时半会儿连菜刀都抢不回来,姜嬷嬷们不能继续在外面看了,只能赶紧进来,上前拥住了老太妃或扶或搀的,极力劝着:“老太妃,您消消气吧。” “您仔细伤了手,奴婢帮您教训这个不长眼的混账!”另一个嬷嬷上前一步道。 齐王冷笑,并没有说话,甚至站在那里连动都没动过。 这个嬷嬷也就只敢上前一步,做出一副样子来,想来是给老太妃看的,真当着王爷和娘娘的面,她不敢在这边放肆。 抢了菜刀的嬷嬷顺势将菜刀给了这边的另一个嬷嬷,然后嬷嬷又给了另一个人,于是这样三传两传的,菜刀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老太妃,大晚上的这是要干什么?”齐王看了看被砍了几刀的大门,道:“这门碍着您了?要是您瞧它不顺眼,明天我把这门卸了给您送过去,您亲自劈了当柴烧吧。” 第349章 同归于尽 老太妃大闹了这半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指着他喘了半天气才提声怒骂道:“你不孝!你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母妃!” “儿子怎么不孝了?”齐王微微一笑问。 “你好大的胆子敢叫人将我圈禁?秦皇汉武传下来几千年,可有过儿子将母亲圈禁的道理?!”老太妃说着守着就好像要吐血的样子:“你这是忤逆!” “老太妃误会了。今天紫薇殿被人送了一箱子蝎子去,跑了满院子,好些下人都被蛰了,儿子这是为你好,在您那边多派些人守着,是为了护着您的安危!” 齐王说着口气中的讥讽就愈发的明显:“毕竟您之前病重,甚至还说吐了血,儿子生怕您被惊吓了,病情加重,所以才让多些人过去护着您。” 邹落梨在这边看见清晖园外面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薛晨带了几个侍卫已经进内宅了,站在门外面看着。 还有些丫鬟婆子,陌生的太监。 估计应该有扁寇的人。 “放屁!这些话留着去骗别人吧!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铲除了,命人在我院外守着,进出的人都要盘查,你这不是把我圈禁了是什么?!?我现在问你,秦思琅,你安得什么心?!你现在是不是想杀了我?你想弑母!” 老太妃厉声叫着。 “已经说过的话,本王不想说第二遍。”齐王已经不耐烦起来,老太妃气急败坏豁出去了,现在摆出母亲的身份破口大骂,他却不能跟她对骂,那样实在有失自己的身份,所以扭头道:“还看什么,还不过来把老太妃送回去?晚上这么冷,老太妃这一折腾必然又会病重!” 最后一句话,让姜嬷嬷脸色变了。 薛晨马上带着侍卫过来。 齐王看着姜嬷嬷等人搀扶着老太妃,在侍卫们的‘护送’下走远了。 他这才转身走到了邹落梨身边:“你怎么也出来了?冷不冷?”伸手将她的肩膀搂住了,也用自己的斗篷裹住了她。 “不冷,我没事。”邹落梨和他一起往回走,叹气道:“想不到老太妃也有这样撒泼打滚的时候。” “没招了,豁出去了呗。”齐王冷笑:“如今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时候了,做什么都不用顾忌,去济南府的时候也是要算计你我的,你我无恙,反过来将她的把柄拿住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她拿菜刀过来是要同归于尽吗?”邹落梨问。 齐王顿了顿,好笑起来看着她,见她也在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开玩笑,伸手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真有这样的心思呢,你就莫要再去她跟前了,也莫要让她近身。” “你也一样。”被他这样一说,邹落梨开玩笑的心思反倒没有了,倒真有点担心,忙道。 夫妻俩回到了屋里,再次睡下。 晚上折腾了半宿,邹落梨第二天早上起来的便晚了很多,醒来身边的被窝早就凉了,忙爬起来洗漱。 丫鬟们进来收拾屋子,奶娘便也抱着孩子进来了,两个哥儿倒是醒的早,吃了一顿又睡了。 用过了早膳,便有医官在外面候着。 邹落梨叫进来询问情况,医官时候已经按照她的吩咐,今天开始喷洒药水了,药水喷洒过之后就只能多等一段时间,现在是冬天,这几天的天气看着似乎还要下雪似得,所以没法晒院子。 邹落梨知道医官是想说,过年是别想回去紫薇殿住了,可能春暖花开之前都未必能搬回去。 她点头:“知道了。”又问受伤的人病情如何。 医官道:“其他的人都没什么,伤势很轻的已经都好了。唯独宋医正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查不出中的什么毒吗?”邹落梨问道。 医官点头:“是啊,中的什么毒查不出来,所以只能用一些解百毒的药材,暂时效果不是很好。” 邹落梨想了想道:“都有什么症状?” 医官便说了,又道:“中毒情况略重,若不是娘娘很及时的给他服用了绿豆汤,可能就……”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也幸好胡郎中有位姓李的好友,虽然是个赤脚郎中,但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平生最擅长的就是解毒,胡郎中已经将他请来了,据李郎中的判断,虽然情况严重,但应该可以救治。只是恢复的话想来就会慢些了。” “可已经开了药给吃了?”邹落梨道:“还是要全力救治。” “药已经吃了两剂,情况没有继续恶化,若是这一两天的能稳定住就不会有问题。”医官道。 邹落梨点点头:“那就好。” 医官便退下了。 邹落梨叫人去找孙嬷嬷。 一会儿人便都来了。 “孙嬷嬷,你现在带人去收拾春怀阁,两日之内收拾出来搬过去。大约的要在那边住三四个月,一应物品都换新的,绣房过年这段时间要辛苦些,给两位哥儿新作几件小棉袄棉裤什么的,然后接着就做春天穿的衣物。” 孙嬷嬷答应着退下了。 正殿。 齐王正听薛晨禀报着卫所的情况:“曹指挥使之前就是济南府那边的驻军统领,跟定边侯必然认识,这次不跟其他二司商议就直接要去济南府调兵,已经属越权。王爷要参他,用这一条就可以。” 齐王道:“若真有侵吞军饷的情况,查清楚了一起参不是更好?” 薛晨想了想。 站在旁边的左长史忙道:“王爷三思!自古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藩王与当地驻军有联系,青州卫所又是齐鲁之地最大的卫所,驻兵最多,若您不经过皇上的同意就直接查驻军中的事务,可能会引起皇上的猜忌。更何况,无论是谁侵吞军饷,都是兵部那条线上的问题,咱们王府完全没必要蹚浑水。” 薛晨也躬身道:“左长史说的有道理。臣也觉着不宜涉入太深。卫所一向是敏感的地方,各处藩王为了避嫌都不和卫所的指挥使来往。上一次王府失火,卫所派了兵丁来帮忙,长史司都专门写了个折子解释,现在牵扯军饷这么大的事情,王爷还是不牵扯为妙。” 第350章 已有眉目 齐王想了想,这话倒是有道理。 现在自己一来焦虑皇帝要过继自己儿子的事,二来还有个老太妃已经撕破脸掀了桌子,不定能做出什么歇斯底里的事情来。 卫所的事情自己一向避嫌,尽管这个曹指挥使很有可能跟定边侯有交情,这一次的事故也未必就是凑巧,但牵扯卫所,自己不搀和最好。 即便不搀和,但弹劾曹指挥使涉嫌侵吞军饷,以至于让兵丁们在过年前的几天闹哗变,引起青州城不安,这还是可以的。 自己这个藩王坐镇青州,为的是替皇上看着齐鲁地界的安稳,为了江山社稷,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参奏曹指挥使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他点头:“那就长史司写个参奏的折子吧,将情况说的严重些,若不是本王亲自去处理,哗变可能酿成大祸!” 左右长史躬身道:“是,臣等明白。” 下去写奏折去了。 薛晨没有跟着一起出去,而是等他们出去了,躬身道:“王爷,臣还有一件事回禀。” “说。”齐王道。 “薛靖去臬司衙门查赵信的情况,没想到听到了两桩案子,青州城里失踪了两个男童,都是最近发生的。” 齐王心中一动,问道:“几岁?” “两个男童都是四五岁。”薛晨道,他知道王爷想到了那个方向,因为他也是这样怀疑的,道:“前两年陆陆续续的便有孩童失踪的或者被拍花子拐卖的消息,之前王爷让臣等彻查,也查出来了,确实是很久以前那个人贩子蟊贼的余孽做的,已经抓了大部分。 今年一直都没有失踪孩童的报案了,没想到最后几天了,倒又来了这样的事。” 齐王问道:“那个人贩子团伙还没抓干净吗?” “人数太多了,剿灭了大部分,但是,”薛晨顿了顿道:“一个不留的清理干净还是有点难。但这样的人,即便是溜了一个也能继续为害。” 齐王点头,就算是一个人贩子也很危险,哄骗孩子跟着走,四五岁的小孩儿,父母亲一眼没看住可能就会被抱跑了。 “查清楚。另外去失踪男童的家里,将男童的样貌,神情,失踪时穿的衣裳,总之就是各种细节都问的清清楚楚。”齐王吩咐道。 薛晨道:“是。” “安怡等人,审问的如何了?”齐王又问道。 薛晨道:“招出来了一些事情,他们在青州府的住处,平常里的一些情况……但是到底哪个孩子是老太妃的,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还是没人知道。他们在青州府的住处臣也去彻查过了,里面搜出来好些的东西,能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很小就在一起长大的。” 齐王蹙眉:“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安怡呢,开口了没有?” “也招了,但她也不知道。”薛晨道:“老太妃确实是在从京城来青州的路上生的孩子,宋医正亲自接的生,之后在济南府停留了几个月的时间,便出现了第二个男孩。起初一段时间只有奶娘能接近孩子,所以安怡也无法分辨。” “孩子四个月左右来的青州,到了青州之后安怡奉老太妃的命令,让奶娘用她自己的名字买的宅子,宅子买了之后奶娘就被灭口了,然后重新买下人请奶娘,而老太妃身边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夏妈妈和安怡,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那边宅子里的下人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谁的。” 齐王奇怪的问:“宋医正也没去看过吗?” “去看过,开始鬼鬼祟祟的,装成郎中去看病,所以把那边的下人也瞒住了,孩子两三岁左右,老太妃才去看过,这时候那边的人才慢慢知道了,可能是老太妃的孩子,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老太妃的身份。那几个下人都是卖的死契,平常里也不让他们出门。” 薛晨又说了半天,老太妃确实是非常谨慎,安排的滴水不漏,完全知道情况的,只有她自己、宋医正、夏妈妈和安怡,所以确实瞒的很紧。 听他说完,齐王沉吟了好半天,才问道:“搜出来的东西呢?可有什么疑问之处?” “也没有,两个孩子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样的,没有厚谁薄谁。”说到这里,薛晨沉吟了一下, 齐王看到了,道:“想到了什么就说。” 薛晨道:“臣倒是觉着有一处挺奇怪的。赵炎身边贴身服侍的是个小丫头,而赵岳身边贴身服侍的却是个小厮,一开始臣也以为是因为赵炎和赵岳跟着两个小孩玩得到一起去,所以就选了他们贴身服侍,但是回家跟文然说了,她就肯定的说,赵炎定然是老太妃的孩子。” 齐王又奇怪又好笑:“怎么就肯定了?” 薛晨也笑了起来:“她就是照她自己想的说……赵岳更端方有礼数一些,身边服侍的是个小厮,是想让他知道小厮是如何服侍主子的。而赵炎倒像是更加娇生惯养一些,身边服侍的是丫鬟,丫鬟当然更加精细温柔些。” 齐王不是很明白。 薛晨道:“文然的意思,等以后可以表露身份了,赵岳就是赵炎的小厮,赵岳更端方有礼数,是因为他是下人,所以需要学规矩。” 齐王蹙眉想了一会儿,道:“倒也未必没道理。”他想了想,道:“薛晨,过年这几天,你将赵炎和赵岳带出去在城里转转吧,看看他们认识什么地方,哪里熟悉,听听他们说话什么的,或许有蛛丝马迹。” 薛晨刚要答应。 齐王又接着道:“但是别让王妃知道你带他们出去试探,只说是带出去玩。”他微微叹了口气:“之前还想着不急,但是现在看看,我倒担心起来了,王妃到底心软,这两个孩子在她身边久了,怕生出来感情来,今后再有什么……她定然不忍心。” 薛晨明白了,躬身道:“是。” 齐王也站起身来,和他一起从正殿出来,薛晨去办事,齐王回到了春晖园。 听邹落梨说要把春怀阁重新收拾一下搬过去,齐王点头,他是没有意见的。 第351章 不谋而合 齐王又想起另一件事要问她。 “落梨,赵炎和赵岳两个孩子在你这边也有一个月了,你观察的如何?有没有觉得谁更像是老太妃的孩子?”齐王说着,忙又道:“咱们现在就假设,其中有一个是老太妃的儿子。” 邹落梨奇怪的道:“为什么问这个?是有什么发现或者审出来什么了?” 齐王忙摇头笑道:“没有特别的发现。只是我想问问而已……老太妃这般的大闹,扁寇回去之后必然跟皇上提及,皇上或许会询问,所以咱们的时间未必就很多。” 邹落梨明白了,想了想道:“我觉着,如果假设确实有一个孩子是老太妃的儿子,那么赵炎更像一点。” 齐王眉梢一挑! “为什么?”齐王马上问。 “怎么了?”邹落梨却看到他的反应不大对,反问了一句。 齐王笑着道:“有个人和你猜测的一样。你先说为什么会这样选,然后我告诉你是谁,她又是为什么会这样选。” 邹落梨便点点头,又想了想才道:“表面看起来,赵岳更懂事一些,也坚强些,懂礼数,甚至还学了几个字。若是按照常情来说,如果会这样精心的教育一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应该是亲生的。” “但是,别忘了那是老太妃。老太妃本身其实并不懂多少深明大义,她也没有多高多远的眼界,且出身富贵,自然不会觉着孩子应该从小教读书写字,成才有出息。因为她的孩子不需要努力,不需要成才有出息,只要是她的儿子,此生已经注定了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齐王点着头笑着听。 邹落梨继续道:“赵炎爱哭娇弱,没规矩不懂礼数,不管玩什么东西都只顾他自己,全然不顾赵岳,这是娇惯的结果。但是赵岳就更大方些,有什么好玩的,若是赵炎想要,便也舍得给他。这应该从小被教的如此。” 她说完了,看着齐王笑道:“看你一直点头,难道我说的理由也和那个人说的一样?那人是谁?” “女人啊,有时候还真的是……”齐王感叹摇头,笑道:“没错,理由都差不多,当然她可能也就是进府来陪你聊天的时候见过几次,不像你观察的这么仔细。” 他这样一说,邹落梨已经想起来了:“是曲文然?薛晨说的?” 齐王点头:“曲文然应该是进府来陪你说话的时候见过几次吧?或者你们俩其实已经议论过了?” 邹落梨摇头:“她只见过一次,也并没有询问。毕竟牵扯老太妃,曲文然还不像薛晨那般在府里随心所欲,什么话都可以对你说。” 大年三十了。 从白天开始齐王和邹落梨就忙碌的很,齐王在外面忙他的那摊子事,邹落梨忙得就是内宅的事了。 连着两晚上丫鬟嬷嬷们没睡觉,将春怀阁打扫清理,重新收拾了一遍,年三十一大早,邹落梨就抱着孩子搬到了这边。 正房一切都安顿妥了,厢房等处还在收拾。 牵扯过年,后宅的琐碎事务不少,如今老太妃是一件都不管了,各级管事们不得不来找王妃娘娘,而王妃娘娘的精力也不全都在这上面,十几个人等着回话,往往要来个三四次才能各自把事情禀报了。 内府的管事们心里头都嘀咕,现如今王府真的是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老太妃死死拿捏着掌中馈的事情,半分手都不肯送的,生怕别人抢了重要的事情去,在这内宅有了威信将她压下去。 之前那位赵姑娘更是疯疯癫癫的,为了掌内宅的家,什么狂妄的事情都做过。 可这位齐王妃娘娘,从封妃的时候开始,就对内宅中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实在是追着询问到她跟前了,倒是也不会说不管,问什么也能给做主,可就是从不主动,亦也没有迫不及待,总是懒懒洋洋的样子。 掌事们都不知道,如今掌内宅中馈竟然不算是大权在握了还是怎么着? 当然,如今内宅的形式她们也看得清楚,变化太大。赵曦月一度嚣张跋扈到了无人能管的地步,但转眼间,被斩了。孙尚玉突然的就出头了,被封了侧妃了,但也是转眼间,又被赐毒酒自尽了。 形式转的太快了,掌事们也不敢随便的给谁表忠心了,都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埋头做事。 春怀阁一片忙碌。 赵炎和赵岳也跟着搬过来了,两个孩子现在一门心思的都在玩上,对搬来搬去的其实有些不耐烦的。 辰时过后,果儿进来给邹落梨回禀:“薛侍卫请人跟娘娘回禀,他和几个侍卫要上街去买些小孩儿的玩意儿,正好王爷提及说赵炎和赵岳两个孩子这几天烦躁的很,就说带出去玩玩,请娘娘示下。” 邹落梨一听自然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好几个侍卫一起出去,安全上面当然没问题,正好赵岳和赵炎确实心都不在院里了。 “好,领出去玩玩吧。记着要是买炮仗,要那种专门给小孩子玩儿的,威力太大的绝对不能给他们玩儿。” 果儿答应了,去领着两个孩子出去,叫小南和阿昌陪着他们。 两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跟着去了。 这一去就是大半天。 齐王用午膳的时候回来的,听邹落梨念叨说侍卫们把那两个孩子带出去玩了,这都午膳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就笑道:“想来在外面吃了吧,几个侍卫都年轻爱玩儿,难得过年了能轻松些,你倒多余担心。” “我就是怕那两个孩子……”邹落梨说着顿了顿,好笑:“也是,估计吃的喝的玩的呢,今天街上热闹着呢。” 夫妻俩用过了午膳,又有掌事嬷嬷来问东问西,齐王很不耐烦,让邹落梨别管那些琐碎的家务事了,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去花园转悠去。 邹落梨本也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上心,两个孩子也需要多晒太阳。 太阳出来了,天空湛蓝,空气也不错,只是太冷了,夫妻俩都披着厚厚的大氅,孩子被裹在大氅中睡着。 转了一大圈回到屋里。 第352章 嚎啕大哭 夫妻俩一下午都在一起哄孩子,到了酉时许,天都黑了,冬香却进来禀报:“王爷,左右长史传进来禀报,说布政使大人陪同都指挥使大人求见。” 邹落梨惊讶的道:“都什么时辰了?多大的事情这会儿来找你?”外面远远近近的已经有炮仗声响起了。 齐王亦是蹙眉,想了想道:“你去叫人请扁寇,让他先过去。” 冬香躬身答应去了。 邹落梨看着他问道:“是因为都指挥使吗?” 齐王点头:“藩王最忌讳跟掌兵权的官员来往,如今扁寇在府里,青州城里的大小衙门就没有不知道的,曹指挥使原本也避讳着,今天却顾不得许多前来,还是这个时辰,想来是真有重要的事情。” 邹落梨一听担心起来,忙道:“是不是又让你去兵营?你小心些,当兵的哗变还是很危险的吧?万一要是……” 齐王忙笑着安抚道:“没事的,我有分寸,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去。” “就算是必须去,也要多带些人,上一次你只带了那么几个人……”邹落梨有些埋怨。 她不提还好,提了这一句,齐王便想起自己去处理兵营哗变的事情,家里头却闹了场蝎子大战,忙道:“我走之后不要让人随便进来了。” 邹落梨也知道引他想起了那件事,赶紧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齐王这才换了衣裳,往外府正殿去了。 王爷一走,冬香将冷茶换了,嘟囔道:“王爷和娘娘真真都是脾气太好了,想起那件事奴婢都心惊胆战的,娘娘您倒是一点不生气似得。” 她也是午膳的时候才回来的,小腿处被蛰了,但因为穿得厚,只伤了一点点皮,情况不严重。 可能是她回来之后看见王爷和娘娘甚至都没怎么提蝎子的事,她还心有余悸,所以有些意外。 邹落梨道:“这跟脾气好不好没关系,是有用没有的问题……我们就算是很生气很恼怒,有什么用呢?” “但是……”冬香真有点想不通,嗫嚅了两个字,又叹气:“娘娘说的也是,奴婢想明白了。” 邹落梨倒好笑起来:“怎么?我还没说呢你就明白了?” 冬香点点头:“奴婢确实明白了。抱怨生气有什么用?将老太妃做的那些事情找到证据扳倒了她,不比骂一千遍一万遍更有用?” 邹落梨笑着没说话。 冬香是下人,这样说话其实不是很合适,她们几个丫鬟尽管什么事都明白,但确实没当着娘娘的面说过这种话,吐了吐舌头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赵炎和赵岳回来了,两个孩子都玩的很高兴,如今跟邹落梨也很熟悉了,叽叽喳喳的说着外面什么什么好玩,展示着给他们买的各种炮仗。 又急着问晚膳什么时候用,急着吃了晚饭出去放炮。 一直等到了戌时,正殿那边传来了话,齐王他们还在议事,让王妃娘娘先用晚膳吧。 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居然年三十晚上了还急着议。不过邹落梨知道齐王没出去还在府里,倒是也放了心,便先用了晚膳。 赵炎赵岳两个孩子吃了饭马上跑出去放炮,因为喜欢上了今天带他们出去玩的侍卫,让嬷嬷领着他们出去找那几个侍卫。 邹落梨少吃了点东西垫了垫,想等齐王回来之后一起吃饺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回来,心里就已经非常着急了,先披了一件碧蓝掐金丝翠羽面大氅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忍不住从院里出来,在花园附近晃悠着等。 “娘娘,要不奴婢去看看吧?”冬香跟在后面问道。 邹落梨摇头:“不用了,等一会儿好了。” 正在说话,隐隐的好像听见哪里传来了哭声,忽而略大,听得清楚些,确实有人哭。 邹落梨停下脚步,注意听了听。 “好像是谁在哭?”冬香马上也听见了,惊讶的道:“这大过年的……” 跟着她出来的是蓝秋娘,耳力好一点,侧耳听了听道:“似乎是老太妃那边的上房院传来的。” 邹落梨惊讶起来,想了想往上房院的方向走了走。 春怀阁往上房院有条甬道,穿过甬道就到了,这边里外府更远,所以那边放炮仗的声音便很小了。甬道空旷,加上这边其实算是内宅比较偏的地方了,所以周围倒没有太嘈杂的声音。 而站在甬道这头,听着上房院那边传来的声音便很清晰了。 果然是有人痛哭,邹落梨甚至听出来了,哭的人是老太妃! 她惊讶至极。 冬香也听出来了,吃惊的呐呐道:“听着怎么像……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她又听了会儿,不安起来:“娘娘,老太妃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为了让京城来的人听见?” 邹落梨蹙眉,想了想道:“秋娘,你靠近些去听听,不用进正房院,只在院子外面听听,确定是不是老太妃在哭。” 蓝秋娘答应着往甬道那边跑。 但其实,邹落梨已经确定了,是老太妃在哭,听着真是凄厉无比,完全放开了的痛哭,一点不怕人听见,不怕传什么闲话。 有种豁出去了的感觉,嚎啕大哭,哭声凄惨痛苦,说的难听些,比家里死了人还哭的更惨的那种。 哭声中充满了悲愤凄凉的感觉。 是突然有什么事? 甚至一瞬间,邹落梨心中还沉了沉,心想难不成老太妃又做了什么?可能会让赵炎和赵岳受鱼池之殃的事?现在已经得逞了? 但她刚从春怀阁出来,春怀阁里里外外下人很多,蓝雨还在那边,甜儿糖儿一直陪着奶娘们,绝对不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 邹落梨甚至怀疑是不是宋医正没治好,不幸人没了?老太妃比自己更早得到禀报? 不然的话,邹落梨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情况会让老太妃这样毫无顾忌的,豁出去的在年三十的晚上这样痛哭。 王府里,只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传遍了。 “是不是宋医正没救过来?”冬香也有些疑惑,也往这方面想。 邹落梨蹙眉:“应该不是,今天医官还来说,情况已经稳定了。” 第353章 烟花 主仆俩又听了一会儿。 哭声中的愤懑很明显。 冬香忍不住讪讪的道:“真不知道她老人家生什么气,明明是她弄了些蝎子……紫薇殿上上下下多少人被咬,您和王爷都没说话呢……” 邹落梨蹙着眉头。老太妃这样嚎哭,未必是因为最近的什么事——也许,是她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末日将要来临? 哭的是她自己千万算计都白费了?哭的是她的孩子保不住了?哭的是她自己的可以预见的可悲下场? 如果说去济南之前还是老太妃运筹帷幄的话,那么济南府的‘一役’,老太妃她们确实是大败,胜负形势也彻底颠倒了。 蓝秋娘回来了。 “哭的确实是老太妃,也确实没什么遮掩,就在房里那么嚎啕哭着呢。听见老太妃院里的下人也悄声议论,惊得不轻,好像是突然就这样了,并没有什么事发生。”蓝秋娘道。 邹落梨想了想,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领着两人回了春怀阁。 刚回来没多长时间,齐王终于回来了。 邹落梨忙让丫鬟去厨房传膳。 齐王进屋换衣裳洗漱,出来笑着道:“外面已经开始放炮了,烟花都准备好了,等咱们用了膳就叫外面的人放起来。” 说着看见邹落梨的脸色不太好,便过来搂住了她的腰,低头看着她笑:“生气了?还是担心了?放心吧没事,是曹指挥使知道我上了折子,特别来请罪的,又解释了半天兵营的事,无非是说他自己没责任。” 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我也没事。”邹落梨支吾了一下。 齐王奇怪起来,道:“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邹落梨想了想,估摸用不了多长时间,老太妃大过年的却在屋里嚎哭的事情肯定会传到他耳朵里,便跟他说了。 齐王听了同样也惊讶,道:“哭什么?觉着大难临头了?” 邹落梨抿嘴,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齐王笑着拉着她的手坐在了用膳的圆桌边,道:“哭就哭吧,她哭咱们就该笑!说明她自知她的路走到头了。” 邹落梨坐下了,心中亦明白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感受。 齐王心中对老太妃无疑是恨之入骨,这个女人魅惑他的父皇强行过继了他自己,甚至可能还有谋害亲生母亲的事,从不得不叫这个女人为‘母妃’的那一刻开始,齐王就必然是咬牙切齿的恨! 自己听到了老太妃的哭声,因为初为人母所以感觉到了老太妃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有些难受。 但深受老太妃迫害的自己的丈夫,所以她绝对不会对老太妃生出一丝丝的同情,她也不会有一丁点的犹豫。 邹落梨想明白了,知道自己不该对老太妃有什么同情或者怜悯,自己应该坚决的和丈夫站在一起对付老太妃。 这么一想,瞬间就通透了,之前的那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感同身受的对老太妃的痛恨。 齐王心情很好,吃了三大盘饺子,吃饱了就抱着哥儿在屋里转圈走。 外面开始响起密集的鞭炮声,邹落梨就将已经准备好的棉布团塞住了两个孩子的耳朵,免得太吵了。 “何须如此,内宅不让放炮,外面的人想放的叫他们走远点。”齐王看她忙忙活活的,便说道。 “又不是很麻烦,咱们只需要堵住耳朵,满府的下人喜庆的很都想玩想闹的,给他们诸多限制反倒没意思。”邹落梨笑道。 齐王微笑着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你真是太心善。” 邹落梨好笑道:“也就只有你才这样认为。” 齐王有些惊讶的挑眉道:“除了那几位,阖府的人谁会觉着你不好?我倒要问问她们是不是没心啊?” 邹落梨被他认真的劲儿逗笑了,伸手打了他一下:“别闹了。” 烛光闪烁,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巧笑嫣然笑靥如花,带着一种以前没有的妩媚,齐王不由的心动,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想亲她,声音中带着笑意:“落梨……” 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逡哥儿突然哭起来了,邹落梨忙伸手接了过去,齐王的心思落空了,不由得叹气。 陌哥儿就像是凑热闹一样,跟着也哭了起来,于是奶娘丫鬟们都进来了,忙忙的检查,换尿布,喂奶哄孩子的一阵忙碌。 一下子要照顾两个孩子,还是很麻烦的,也幸好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身边服侍的人多,但有时候还是会手忙脚乱。 齐王便从屋里出来了,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天空,天空中不时的窜起几串烟花在空中爆开,很是好看。 甜儿过来看见王爷站在外面,便道:“王爷您冷不冷?奴婢去给您拿大氅出来?” 齐王摇头:“不用。赵炎和赵岳还没回来吗?” “没有呢,侍卫们接他俩出去的时候就说肯定要在外面玩通宵了。”甜儿说道。 齐王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其他的,依然看着远处的天空,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神情思索。 好半天邹落梨和奶娘总算是将孩子哄得睡着了,找了找见齐王站在门外,忙拿了一件大氅出来给他披上,道:“这么冷,还是穿厚些。” 齐王低着头看着她,顺手搂住了她的腰身贴在自己身上,含笑看了半天,才道:“叫外面放烟花吧?” “好。”邹落梨抿着嘴笑。 嬷嬷出去传话,丫鬟们就端了张花梨木短榻出来,并拿了两个暖手炉。 突然间,密集的烟花腾空而起,瞬间又绽开了,仿佛是空中绽开了无数的花朵,绚烂夺目。 城中的百姓都知道齐王府今晚上要放烟花的,所以都等着呢,王府这边一开始放,城中其他各处的烟花倒是少了很多,仿佛一城的人都在看王府的烟花。 齐王扭头看坐在身边的邹落梨,见她仰着脸看着,漂亮的眸子被烟花的光照耀的亮晶晶的,眉眼带笑睫毛微颤,美的叫他怦然心动。 他揽住她的腰身,头俯过去,温软的唇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354章 新的圣旨 子夜之后祭祖,一直到寅时许才结束,回到春怀阁已经卯时正了,这才歇下。 和往年一样,初一这天午后便有来拜年的人,齐王用过了午膳去正殿,先是王府长史司的官员们一起拜年,接着就是城中的侯爵贵胄们进府。 初一初二两天都是如此忙碌。 初三下午酉时许,扁寇来到了正殿这边,准备告辞,初四一早他就回京了。 谁想过来的时候听莫七说,王爷酉时初就把拜年的人打发清回内宅陪王妃和公子们去了。 扁寇听了便道:“这可如何是好?想着明天卯时就出发呢,那时候王爷想来还没起,倒不好搅扰,所以今天来告辞,没想到王爷又回去了。” “扁公公莫急,看晚上王爷还出来不,王爷成亲了之后都是这样,正殿如果没事了就不爱在这边呆着,愿意回内宅去,若是有事再出来。”莫七笑着道:“晚上应该是还有来拜年的,估摸得出来。” 扁寇就道:“那就好。” 因着这会儿没事,便和莫七聊了一会儿。 “早上去和老太妃告辞的,老太妃也没见……”扁寇笑着说着:“似乎还是病体未愈。说起来老太妃也是有些想不开,尊年也不大,身体倒是过分羸弱了。” 莫七听他说这个话题,就谨慎了起来,顿了顿才道:“这几天府里的事也不少,扁公公您肯定也听到了些。不过这都是些家务琐事,想想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婆媳在一块儿,也会有个啰嗦话没说清的时候。我们王妃和老太妃并无嫌隙,就怕离得远的人不知道,传些有的没的,把话传歪了。” 扁寇便笑着道:“莫公公放心,若是皇上问起,我自然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王妃娘娘性情和善,府里上下都赞不绝口,我在这里的几天也是没少听到。” 莫七笑着忙忙的点头道:“正是,正是呢!我们王妃性子最好,仁善宽厚……” 正要多说些夸奖王妃的话,一个太监正好这时候进来了,道:“莫总管,京里来人了。” 莫七和扁寇都有些惊讶,急忙的出去查看。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在春怀阁刚用过了晚膳的齐王得到了莫七的禀报,皇上又来了一道圣旨,是下给齐王的。 他换了衣裳去正殿接旨。 戌时了,还在等他的邹落梨依然不见人回来,不但是奇怪,甚至有些不安起来了,不知道圣旨是什么,为什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正好孩子已经哄睡了,于是换了一身长袄,披了件银丝素锦孔雀纹大红羽缎斗篷,带了几个丫鬟嬷嬷来正殿。 到了正殿外面,见里面昏暗的很,似乎没点灯,但是莫七带着数十个太监都在外面躬身候着。 “娘娘。”见她过来,莫七忙过来行礼。 “王爷在里面?”邹落梨问道。 莫七点头道:“在呢。” 邹落梨本想问他,圣旨是什么?王爷为什么不回去?不过想想不如直接进去问齐王,便迈步进了正殿。 正殿的灯都没点,只有齐王身后的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的蜡烛点亮了两只,因此灯光特别的昏暗。 齐王坐在宝座上,手撑在膝盖上,不知道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四郎?”邹落梨轻声道。 齐王抬起头来,看见她进来了,很自然的伸出手:“落梨。” 邹落梨走过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你怎么了?怎么不回去?圣旨说的什么?” 齐王往旁边坐了坐,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搂住了她的腰,暂时没说话。 邹落梨看着他,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蹙神情纠结,一双狭长漂亮的眸子也染上了忧愁之色,虽在她的注视下努力的想要给她笑一笑,但笑容都那么的无力,甚至有些彷徨。 “圣旨说的什么?”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再次问道:“别一个人纠结,无论如何还有我,咱们一家人只要想永远在一起,就没人能把咱们分开。” 现在能让他这么难受的,只有过继这件事了。 齐王从小吃了不少的算计,性格也比普通人更加坚忍些,很少会看到他如此无助彷徨的样子,想来也只有儿子过继的事。 听她直接就猜准了,齐王也没隐瞒,轻声道:“就是过继的事。” “什么时候?”尽管猜到了,也早有这方面的准备,但邹落梨的心还是沉了,问道。 “四月之前送进宫去。”齐王道。 邹落梨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齐王将她搂紧,过了半晌才道:“上一次的话说了一半没说完,你就和逡哥儿留在青州,我自己带着陌哥儿进京……” “然后呢?进京之后你要做什么?”邹落梨道。 齐王想了想,道:“能做什么做什么。” 邹落梨就道:“我和你一起进京,也是能做什么做什么。”她看着他轻声道:“事到如今了,你什么都不用瞒着我,你想做的事情必然是需要靠近皇帝身边的,但你是王爷,除了禀奏之外如何接近皇帝? 我若是一起去了,可以进后宫见嫔妃们,暂时我也不能说保证有什么用,但总是能更大范围的接近皇帝。” 齐王道:“我是不希望你有危险,无论如何,你和逡哥儿还能没事。” “没事?如果你和陌哥儿出了事,你觉着我还能没事?”邹落梨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 齐王忙将她搂紧了,轻柔的哄着:“我知道,我说错了……我只想保住你和逡哥儿。” “保不住的,你又不天真,该明白如果你有事,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然无恙,可能会死,可能会……” 邹落梨说到这里,齐王眉心都跳了跳。 她伸手摸着他的眉头,轻轻的婆娑着:“四郎,你的出身无法改变,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选择的,事到临头该面对的就只能坦然面对。我选择嫁给你的时候,也做好了这个打算,如果有一天我需要面对一些事,我会堂堂正正的面对,绝不惧怕,也绝不退缩。” 齐王搂紧了她,双臂有些微微的颤抖,他的脸贴着她的脸,不知道是谁的泪水滑落,打湿了他们的脸。 第355章 和盘托出 齐王被她说服了,也终于跟她和盘托出了所有的想法。 “朝局其实早已不稳,皇帝登基十几年了尚无子嗣,官员们都是各怀心思的。我年纪比皇帝小十岁,很早又因为过继的事失去了母族的支持,原本在朝里没什么势力,只有两三个跟我的老师有关系的官员才站在我这边。” “之前也没打算如何,只是他们会传一些隐秘的跟我有关的消息给我,或者让我防备,或者如何的。这几年,皇帝愈发的胡闹,加上一直无子女,朝中官员背地里议论——其实大部分官员心中已经笃定相信,皇上是不育的,只是没人敢说出来而已。”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人想起我这个齐王来。站我这边的几个官员并不敢做什么,但暗地里已经将有可能为我所用的官员列了个名单密递给了我。” 齐王说到这里叹气:“只是我早就没有了争位之心,所以并没有跟名单上的人走动。一直到孩子出生,皇帝起了过继的心,我这才开始准备。” 说到这里他看着邹落梨:“所以,真的没什么把握。” 邹落梨点头:“我心里有数。”这样的事情能有多大的把握? 她问道:“你想如何做呢?” “去了京城之后,寻合适的理由多留京城一段时间,跟这些可能会站在我这边的官员联系联系,试探一下他们的意思。”齐王想了想道:“这里面也有把握大的,都是这些年皇上做了些伤人心的事,有些官员早已经很不满了。” “至于之后如何,就得看联系官员的情况了,这些都是一步一步来的,所以我说一点把握都没有。”齐王说道。 邹落梨点头:“我知道,我不天真。” “当然,另外还有些其他的情况……曾经的太子太傅高泽是两朝的太子太傅,出身渤海高氏,名门世族家学渊博,在天下文人中地位很高。先皇在世的时候,他曾经谏言先皇传位给我。先皇驾崩之后就被贬了,若不是因为他是太子的师傅,只怕命都保不住。” 邹落梨有些奇怪:“太子太傅?那不就是现在这位皇帝的师傅,他为何不去支持他的学生,反倒支持你?” 齐王道:“高泽正直无私,品性高洁,当年教授太子的时候就已经觉着太子性情阴鸷,不是个圣明之君,虽然他不是我的师傅,但跟我的师傅有交情,所以能凭本心来进言。” 邹落梨点头:“原来如此。” “新皇登基之后寻衅贬了他的太傅,但不敢伤他的性命,不然天下文人唾沫都能淹死他。前几年朝中文官闹出各种事情,皇上压制不住,于是将高泽太傅请了出山。” 齐王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会儿,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这位太傅是否还是以前的想法,若能得他襄助,朝中文官们便能得大半。” 邹落梨道:“但这样的人……皇上必然也会盯紧了吧?你去了之后必然不会让你和太傅联系。” “这是自然。所以会有明争暗斗。”齐王道。 他又和她说了很久,将现今的形式,他已经想到的,去了之后会遇到的情况,最好的或者最坏的,都跟她全说了。 邹落梨听完了,心中反倒是有底了些。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再想想。”齐王在她唇上亲了亲,轻声道:“有些事情我得想清楚。” 邹落梨现在知道了他的全部想法,也明白他需要想清楚什么,便也没有那么的担心,点头答应:“那你早点回来。” “你不用等我了,我想清楚了就回去,你先睡。”齐王柔声道。 邹落梨便起身回去了。 齐王依然坐在昏暗的灯光中沉吟着,思索着,这一想便是整整一.夜。 天亮了。 齐王也理顺想清楚怎么做,先叫莫七进来,命他找人往内宅传话,等王妃娘娘醒了之后就禀报一声,自己没事,早上不过去了。 在寝殿这边洗漱换了衣物,一边叫人去将治疗宋医正的医官找来,询问宋医正的情况。 医官禀报,宋医正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体内毒物也清的差不多了。 齐王便命人将宋医正找来。 “臣叩见王爷。”宋医正被传来之后.进殿磕头行礼。 齐王打量了他一下。病还没有全好,所以憔悴了许多,但他身上最明显的,还是那满身的忧愁和说不出来的难受的感觉。 “听医官说,你中得是蝎子毒?”齐王道。 顿了顿,宋医正才很低的回答:“是。” “你应该清楚的很了,你是怎么中毒的?”齐王又问。 这一次,宋医正犹豫了很久。他自然不能说实话,但说不知道或者其他的搪塞之言,却根本不能瞒过去。 如今的情势,就是明摆着的。 “老太妃能对你下毒手,你自己想到过没有?现如今你还打算和老太妃一起隐瞒吗?”齐王看着他,晓之以理:“你们在京城如何开始的,本王不知道也不会问,不过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难道还要任凭老太妃摆布,利用你至死?” 宋医正低着头,不知道想的什么。 齐王继续道:“老太妃给你下毒,甚至只是为了拖延一点那箱子蝎子被发现的时间而已,你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何轻,你自己应该明白?她心狠手辣,对你都能毫不犹豫的动手,那么对你们的孩子呢? 你现如今死咬着一字不吐,是为了保住你们的孩子吧?但你想过没有,只有你和老太妃知道谁是你们的孩子,老太妃若是想要下手除去隐患,反倒更容易。” 这话刚说出来,宋医正的身体明显的震了震! 说明王爷的话说到了关键,他不是没想到过有这种可能,也害怕担心这种情况会出现。 老太妃心狠手辣,没人比宋医正更了解了,若是为了保住她自己的性命,那么杀了自己和儿子,死无对证,她自己就脱离了危险。 只要这种要命的把柄不被齐王抓住,那么身为继子的齐王又能对她这个母亲如何? 只要宋医正和孩子死,老太妃就安然无虞。 第356章 盘问宋医正 齐王也看到宋医正的反应了,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他继续道:“本王知道,你咬死了不说,是因为本王要用你们的孩子来扳倒老太妃,这种事情本王不能擅自处理必须上奏皇帝,而皇帝无顾忌,查实了的话,你们三人都无活路。” “说就是死,如果不说,可能还有一线生机。”齐王看着宋医正道:“你现在必然也是这样想,就算是老太妃要对你下毒手,也无所谓了,能保住你们孩子的命就行…… 我刚说的话虽然令你紧张,但你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老太妃念及孩子是她亲生的,母子人伦,舐犊之情也许会让她回心转意,好歹能让你们的孩子活着。” 齐王说着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殿内踱步:“你这算是搏一搏。不过我有另一个建议你也可以听听,看看是否值得换种方式搏一搏。” 说到这里,薛晨进来了,看见殿内的情形顿了顿。 齐王没让他先说,而是继续说道:“皇帝要过继本王的儿子,本王亦要一同进京。所以你和老太妃的事情本王进京之后必然会向皇上禀奏,将本王查到的所有证据交上去……虽然没查出来赵炎和赵岳哪个是你们的儿子,但那也不重要的,或者交给皇帝去查,也许皇宫里的人会有其他的手段。” 他踱步走到了宋医正的跟前,低头看着他:“其他那些大量的人证物证已经能够证明,老太妃与你有私情,还生了私生子。所以老太妃的性命是保不住的,你和孩子也保不住。” 宋医正不敢抬头,所以头‘砰’的一下磕在地上,身体颤抖的哭了起来。 薛晨站在那边淡淡的看着。 齐王又开始慢慢的踱步。 “但若是你现在告诉本王,你和老太妃的孩子是哪个,本王答应你,尽全力保住你和孩子的性命。” 他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天空阴暗了下来,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本王从始至终要对付的人就只有老太妃,并无其他人。你无辜也罢,有辜也罢,本王不关心。但只要你现在肯配合,或许有一丝生机。”齐王说完了,转身看着宋医正道:“你下去好好想想吧。” 宋医正哭着磕头,刚要爬起来。 “王爷,臣有事禀奏。”薛晨道:“或者宋医正也可以听听。” 宋医正一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身朝门口两人跪着。 齐王也有些奇怪,问道:“什么事?” “昨天初三,薛靖之前和赵炎赵岳两位小公子约好了,晚上带他们去赶花灯集,但就在城外的集市上遇到刺客了。” 宋医正吓得一哆嗦! 猛地抬头盯着薛晨。 齐王惊讶的道:“都没事吧?” 薛晨躬身道:“人都没事。集市上人多混乱,咱们的侍卫在暗处保护的人很多,刺客并未得手。臣听到了消息之后便赶去查看情况,一共五名刺客,三人死了,活捉了两个,带回来的时候便迅速的提审,还没能来得及及时禀报。” 说着薛晨看了一眼宋医正:“那两个人招了,说是收钱办事,行刺的目标就是赵炎和赵岳。” 齐王蹙眉,道:“是谁?” 薛晨道:“还在查探,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王府内宅的人……曾经有过联系,臣那边以前查过那些人,专门收钱找刺客,夏妈妈曾经就找过他。” 齐王想了想已经明白了,转身看着宋医正道:“你现在相信了?” 一顿,马上猜到他可能依然不信——太巧了。 便道:“本王早知道你不会告知你和老太妃的孩子是哪个,我之前也没有直接问过你,因为就知道你不会说。为什么今天突然又改了主意?是因为昨天来了圣旨,皇上明确了要过继本王的儿子,我着急了,所以找你来晓之以理,想让你明白,你还有另一条路可以搏一搏。” 他看着宋医正道:“而在圣旨到来的时候。赵炎和赵岳已经被领出去赶集了,所以此事不可能是本王设计,来离间你和老太妃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马上想起了另一件事,现在想起来就恍然大悟了。道:“年三十那天,老太妃突然在她的屋里放声大哭,一点没有顾忌,完全不管不顾,当时本王还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现在倒是恍然了。 想来那天她下定了决心要除掉她的亲生儿子,为她自己绝了后患。但到底是她亲生的孩子,她自然心痛,所以才会那般失态,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 齐王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说着,有时候好像都是自言自语。 宋医正跪在下面虽然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但神情疑惑,有种焦虑不安的感觉,听了王爷的话想了一会儿,突然好像也明白了些,脸上惊恐震惊,头却更加的低了。 齐王还在踱步沉吟,好半晌回到了上面的宝座上坐下了,看着宋医正道:“确实是有些巧,所以本王不会逼你,你自己回去想清楚,你到底要赌哪一头。是赌老太妃还能保住你们的孩子,还是赌本王的话,尽量保全你和孩子。” 该说的全都说了,该劝的也劝了,若是宋医正能想通当然是最好,但若是他还想不通,死咬着就是不说,那么齐王也就不会再试探说服他,下一步的手段就不会这么温和了。 他摆手:“下去吧。” 宋医正这半晌也是绞尽脑汁的思索。就如王爷说的,他其实只能搏一搏,看看什么办法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但无论哪种办法,其实都是一丝丝的希望而已。 这一点他也很清楚。 “臣……告退。”他颤声说着,磕头正要退了出去。 齐王又发话了:“今后侍卫们领赵炎和赵岳出来玩的时候,你也去见见吧,多陪陪孩子。” 宋医正身形猛地一顿,脸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但是看见王爷已经转脸看向了薛晨,明显没时间听他说感激的话,便赶紧的重新跪下磕头:“臣多谢王爷隆恩。” 起身,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第357章 要出发了 薛晨看着宋医正出去了,道:“他会不会将王爷的话告诉老太妃?” 齐王淡淡的道:“本王既然跟他说了这些,就已经想到了。老太妃与我之间只有至死的仇恨,到了皇帝那边,必然是互相告状,给对方安必死的罪名。谁能赢,要看皇帝肯相信谁,这话我之前说过,这个形势并没变过。” 薛晨道:“但皇上从不放心王爷。” 齐王点头:“没错,不过皇上也从未真正将老太妃、定边侯这些人放在眼里过,利用他们的时候可以联手,利用不着了,随时都可以叫他们死。他对谁弃之如敝履,是绝对不会有半分的不忍,或者看半分从前的情面。 所以,这一次只要我给皇帝一个必须选我的理由,皇帝就会毫不犹豫弃了老太妃和定边侯。” “陌哥儿。”薛晨已经想到了理由。 齐王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要过继自己的儿子,这就是理由。 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和老太妃闹翻,将老太妃跟他人私通的证据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就不得不选自己,而弃老太妃。 当然,自己这也是赌。 只是胜算大一些而已。 想要保护自己的儿子,那么就需要将胜算搏的更大一些。 “薛晨,今天就叫侍卫们把孩子领出来在外府玩,让宋医正去见见,从旁观察。另外抓住的那两个刺客再审的话也带上宋医正,叫他在旁边听着。”说到这里齐王沉吟了一会儿,道: “老太妃已经下定决心要舍弃她儿子保全她自己了,那么必然还会继续,以后你们带孩子出门小心点,不管去干什么都带上宋医正吧,叫他亲眼看看。” 薛晨躬身道:“是。” “没事了。”齐王说着也从宝座上下来,一起出了正殿,回到了春怀阁。 到了院中,邹落梨便迎了出来,道:“正想去看看呢,你是不是一晚上都在外面?”她看了看他有些红丝的眼睛,有些心疼:“你一晚上没睡?” 齐王和她一起进屋,点头:“多想了一些事情……”知道她肯定心疼埋怨,忙道:“回来就是补觉的。” 邹落梨一听,自然什么埋怨都咽了下去,忙进里屋亲自将床褥子铺好了,齐王便睡下了。 转天,虽然年没过,但齐王却减少了见一些来拜年的闲人的时间,反而每天都在和侍卫统领副统领,长史司的几个官员,还有几名府里的门客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邹落梨知道他在做准备。 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情况,不过现在的情况是不能不去了。齐王表面看着像是不务正业没个正行,但其实性格隐忍且低调,真正要做的事情往往看似完全不在意,不过一旦事情临头了,会发现他早有准备。 老太妃不怎么出门,正月十五日王府办了场花灯宴都没出来,对外依然称病。 当然,邹落梨和齐王知道,她现在应该也没什么闲散心情,对于她来说,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 赵炎和赵岳住在府里,老太妃不是没想办法,一开始的时候还想将两个孩子弄回去,但明显做不到之后,就起了杀心。 跟在邹落梨身边的丫鬟嬷嬷们都是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的,所以大家都谨慎小心。再加上如今的内宅大部分人都选择听王妃娘娘的,老太妃已经慢慢失势了,所以她想在内宅动手几乎不可能。 赵炎赵岳如今跟侍卫们倒是亲近,所以经常出去玩,外面的机会倒是多了些。 然后,也没什么效果。 现在已经没什么阴谋可以去盘算了,牌都明了,老太妃的想法一点被看穿了,基本就是束手无策。 二月花朝节。 园子里的玉兰花开的正好,天气又很好,快到正午的时候邹落梨带着儿子们来花园这边散步。 “听说真是不行了,连胡郎中都找去了……老太妃那边什么时候相信过胡郎中啊,完全将他看成是咱们这边的人,从没找他看过病,这一次都顾不上了,想来确实熬不过去了。”冬香正跟邹落梨说着。 邹落梨倒是没说话。 旁边萍儿道:“夏妈妈是因为安怡吧?安怡一直被关着,她肯定担心……” “那还不是安怡助纣为虐?”甜儿在旁边翻着白眼说道。 冬香问道:“娘娘,您说夏妈妈是真的不行了,还是老太妃又在想什么诡计呢?这眼看的咱们就要进京了,夏妈妈偏偏这个时候病重了?” 邹落梨其实心里也在这样想。 这几天才传出来的,夏妈妈已经不行了,就这几天的事了。府里头的医官们天天的往上房院那边跑。 不过邹落梨知道,现在宋医正反而是不敢过去了,老太妃对他亦起了杀心,王爷那边对宋医正说了,以后老太妃传他可以不去,老太妃的人敢来硬的,便去找侍卫。老太妃赏赐的吃的喝的等等一切,全都不要。 即便这样,宋医正有一两次还是险险的又被人下了毒。 “叫人注意着点,看看老太妃的人都做了什么。胡郎中已经过去了吗?太医院不是来了两个太医和咱们一起上路吗?现在派人去找那两位太医,请去跟胡郎中一起给夏妈妈看看。” 邹落梨吩咐道。 果儿便答应着去找人。 想了一会儿,邹落梨问冬香:“老太妃那边的人现在要出府应该很难了吧?” “过年那一阵子很难,现在已经放松了很多。”这事常常在外面跑的糖儿知道,忙回禀道:“老太妃吃的药、补品什么的总有去外面买的时候,也不能一直将那边的人都关着,她们出去采买什么的也就放松了些。” “不能放松,内宅这边找嬷嬷看住了,她们的人不让出去。”邹落梨正说着,突然觉着好像什么不对劲,抬眼往四周围看了看,就站住了。 丫鬟们见她盯着园子外面某一处看着,便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就看见隔壁园子的一处阁楼,有几个正站在楼上看着这边。 站在最前面的,目光冷冷的,正是老太妃。 邹落梨也看着那边,嘴里吩咐着:“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们跟嬷嬷们都说一声,收拾东西准备行李肯定混乱,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别快走了叫人捉住了空儿做出什么事来。” 几个丫鬟也看着那边,齐齐答应:“是。” 第358章 终于说了 正殿。 莫七从殿内出来,对外面候着的宋医正笑着道:“王爷传你进去,医正请吧。” 宋医正便低着头跟着他进了殿,对上首坐的齐王磕头:“臣叩见王爷。” “什么事?”齐王问道。 宋医正嗫嚅了一下。 齐王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道:“你们先下去吧。”那几个人边鱼贯的出去了。 正殿只剩下宋医正和齐王,连服侍的太监都退下了。 宋医正还是有些嗫嚅,顿了顿道:“臣,臣是来禀报……”他抬起头来看着齐王,道:“王爷,进京之后臣不求能生,只求王爷能保住臣的孩子。” 齐王道:“本王不是已经说过了?本王尽量。” 也许是他的语气有些冷,也许宋医正想要的更坚决的保证没得到,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双手撑着地,嘴唇哆嗦着。 齐王便站了起来,道:“如果你想要本王保证保你儿子不死,本王现在可以说,但你应该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哄骗你而已。所以现在本王能说的依然是上次跟你说过的,尽量。” “如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过两天就要出发了。不管你说还是不说,你和孩子都会随同进京,本王手里有哪些证据也跟你透露过了,只要将证据交上去,任凭老太妃如何狡辩都没用了。至于如何处置就是皇上的事,本王亦不需要再费心去查那两个孩子哪个是老太妃的。” 宋医正心里也清楚,拖延到这个时候自己的筹码确实不多了。 他不得不赶在出发前的两天来找王爷坦白,一是老太妃依然想要杀人灭口,对孩子也一直在下杀手。王爷和王妃这一次进京要经过济南府的,无论如何那是定边侯的地盘,宋医正担心孩子在经过济南府的时候出事。 二是侍卫们发现了一些新的证据,找到了之前赵炎和赵岳住过的一处宅子,那边的库房中找到了老太妃的一些旧时衣物、首饰,宫里带出来的,其中有几样还是先皇赏赐的。 这些都是铁证。 宋医正也感觉到了,一开始王爷很想知道赵炎赵岳哪个是老太妃的孩子,让侍卫们紧张的查找着,但后来,因为一些证据的出现,已经能够证实老太妃和人私通有了私生子的事实,那孩子到底是谁,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齐王想让老太妃死,他又不是想去对付一个孩子。 宋医正这才急了,犹豫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来说。 听王爷话说的也不客气了,宋医正不得不磕头,嗫嚅着道:“臣罪该万死,一切都是臣……无能……” 忽而哭了起来。 马上要走了,齐王这边事情繁多,原本也不想给宋医正机会了,但是想想若是能知道哪个孩子是老太妃的,当然是最好,所以才传他进来的。 但是现在看他如此,齐王心里就厌烦起来了。 刚要出言训斥,宋医正已经哭着磕磕巴巴的道:“是,是赵,赵炎……” 齐王一顿! “赵炎?” 宋医正哭的已经控制不住了,哭声都大了,接连的重重磕头:“臣罪该万死!臣就是个窝囊废……老太妃曾经找过别的人,他们都敢说不,都敢逃走,臣却不敢,就是个无能的废人,任凭她摆布……” 齐王听着听着还真有了怒气,确实觉着宋医正就是个窝囊废! “臣本想一死了之的,可,可这时候老太妃怀孕了,臣居然,居然想着孩子如何如何的,一门心思盼着孩子生下来,赵炎……生下来之后,才到的青州,臣连最后一点羞耻心都扔了……” 宋医正说到这里放声大哭,全身伏地。 齐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他如此可怜凄惨,又无语摇头。想想这人也是有点可怜,可悲。 所以忍了一会儿。 门外面的莫七听见了屋里的哭声,伸头看了看,然后又把头缩回去了。 宋医正哭了一会儿,断断续续说着他是如何被老太妃胁迫,不得不成为她的面首,然后在外面养着那个孩子,从到了青州买了宅子之后,便寻了另一个长得略像的孩子一起养大。 老太妃做这件事还是非常缜密的,甚至平常里她去看孩子,在下人面前都不会太明显的厚此薄彼。 “你说赵炎是你和老太妃的孩子,可有什么证据?”齐王问道。 宋医正道:“赵炎左边眼角有颗痣,接生的稳婆可以作证。” “稳婆在何处?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齐王问道。 找到给老太妃接生的稳婆,此事齐王不是没想过,只是知道老太妃生了个孩子的人只有夏妈妈、安怡和宋医正这三个人知道,如果这三个人不说,就查不出来,所以一直都没办法找到。 不过,孩子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老太妃想见她的儿子,就总会留下痕迹,现在孩子五岁了,痕迹证据已经不少。 宋医正便详细说了稳婆的情况。 齐王马上叫薛晨进来,令他找侍卫去苏州查访这个稳婆,找到了直接带到京城去。 “赵炎他自己知道是老太妃的儿子吗?”齐王问道。 宋医正点头:“知道,但也是这么跟赵岳说的,两个孩子还小,想等他们长大些再看看情形。” 齐王想了想,又问道:“你还有其他能证明赵炎是你儿子的证据吗?” 宋医正摇头:“没有了。” 齐王便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医正犹豫了一下,还是磕头退下了。 齐王也知道,随着更多的证据被找到,宋医正是看到另一种能保住他儿子的可能性正在变小,所以才会来告诉自己。 不过,倒也不能怪他,为人父母的想尽办法要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这不能说不对。 薛晨回来了,问道:“王爷,宋医正说的您信吗?” 齐王想了想,道:“信,为什么不信?宋医正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欺骗我有什么好处?他儿子也活不了。” “那赵岳……” 齐王没有多想直接就道:“当然还是带着……”他又轻声吩咐了几句。 薛晨点头。 第359章 出发 邹落梨回到了春怀阁。 院里院外都是忙碌的丫鬟嬷嬷们的身影,院中摆着几个大箱子,这几天都是这般的情形。只是大箱子一个个的装满,然后去放在车上,用油布盖着,一车车的也装满了。 几天前,齐王才向皇上递了折子,请求他们夫妻亲自送齐宁郡王进京。另外,正式的将老太妃的事情上奏皇帝,请皇上定夺。 皇上同意了他们夫妻送孩子进京的禀奏,还关心备至的命太医院来了两名太医随行,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路上平平安安。 为了能过继陌哥儿,皇帝也是很用心了,甚至很好说话。 从青州到京城,一路大路行走,大约一个月左右到京城,但是带着孩子肯定会走的慢一些,所以提前半个月出发。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京城,那么倒也不在乎早走半月还是晚走十天。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嬷嬷们收拾东西,偶尔的说一下什么什么就不带了,东西太多了能精简一下还是精简吧。 就看见齐王从游廊那边过来了,也有廊上的丫鬟看见了,赶紧禀报:“王爷回来了。” 邹落梨迎了上去,道:“外面准备的怎样?” “差不多了。”齐王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笑道:“今天精神不错。” 她这些天确实精神不太好,考虑的事情太多,而且前途未卜,是有些焦虑的。 邹落梨笑,和他一起进屋。 用膳的时候,齐王和她说了宋医正过来汇报的事情。果然邹落梨还是有些吃惊的:“赵炎?他说了是赵炎?” 齐王点头笑道:“你猜的一点不错。” 邹落梨下意识的问道:“你相信吗?” “信啊,宋医正现在说谎有什么好处?他应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说了是赵炎,我就会把赵岳留在这边不带去京城了?”齐王道。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 齐王便道:“会带着赵岳的,不过不和咱们同路走,而是叫人领着跟在大队伍的后面,如果派去找稳婆的人有消息了,能将稳婆带去京城,且稳婆能证实赵炎是老太妃的孩子,那么赵岳就不用露面,既可以保全。但若是没找到,到京城之后再看情况,实在不行还得把俩孩子都交出去。” 邹落梨明白了,这也是能最大限度保全孩子的办法。如果赵岳不是老太妃的孩子,那么就是个完全无辜的小孩儿了,能保全尽量保全。 但所有的事情都无法保证,她和齐王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未必能保住,更别说其他的孩子了。 京城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老太妃可过来了?”齐王问道。 邹落梨摇头:“只说夏妈妈快不行了,胡郎中都叫去看了。我刚刚吩咐了,让京城来的那两位太医一起过去,万一老太妃是想动什么手脚,太医若是查验出来,也是人证。” 齐王看着她叹气摇头:“你还是心地太善良了……你都想不到吗?如果老太妃真的想用夏妈妈的死来动什么手脚,那么就会像给宋医正下毒一样,下的是真死手,而不是跟夏妈妈一起演戏——满府的医官,瞒得住谁啊?” “再说了,老太妃有私生子的事情.人证有几个?这位夏妈妈是不是其中的一个?咱们是因为顾及她年纪大了不经折腾,再说又有安怡、宋医正,还有其他那些服侍赵炎赵岳的下人作为人证,所以没抓夏妈妈过来。但在老太妃的眼里,这个现成的人证会不会成为她的威胁?别的人她够不着了,动不了,夏妈妈可就在她身边。” 邹落梨想了想有点无语,过了一会儿才讪然的点头:“也是……”老太妃对她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对别的人又有什么顾忌?现在已经是图穷匕见,这段时间老太妃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心狠手辣? 若不是他们这边盯得紧,无论是赵炎还是宋医正,还有那些人证都保护的很周全,老太妃实在翻不出来他们,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 “后天就出发了,这两天确实要注意老太妃狗急跳墙。”齐王道:“咱们走之后,老太妃需要有人专门盯着,她和她身边的人都不能出府,明天如果夏妈妈还是好不了,就先送出去。免得咱们走了之后,她又死了,老太妃以给她办后事的名义把什么送出府去。” 邹落梨点头。 “内宅的人你都吩咐过没有?”齐王又问。 “还没有,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直接就禁足了吗?内宅好些依然是老太妃的人,咱们全都走了,想困住她没那么容易。”邹落梨道。 齐王道:“所以不但是老太妃的人不能出府。咱们走了之后,内宅所有的人都不能出府了,有急事外面的人给办。” 外府的人没有听老太妃的,只要齐王想软禁她,命外府的人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王府,就没人能进出。 用过了午膳,夫妻俩分别的忙碌。 邹落梨将孙嬷嬷等十几个嬷嬷全都找了进来,命她们这些人都留守府里。主要的任务就是看住了老太妃,不要让老太妃做出什么事情来。 王爷和王妃进京的目的已经明摆着了,老太妃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是有手段,但想来她亦不会做出像赵曦月那种没用的蠢事。 转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太医昨天跟着去看了夏妈妈的病,来禀报说确实病重的很了。不过现在邹落梨已经没心思去详查夏妈妈到底如何病的,病因是什么。按照齐王说的,没耽误时间马上就将夏妈妈给移出了王府,派人监视保护起来。 同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安怡。 至于安怡会不会怀疑是老太妃下毒对夏妈妈灭口,那就让她自己去考虑好了,左右这一次进京,安怡开口不开口都对大局没有影响。 齐王在外面再次的将人证物证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另外又安顿了自己走后府里保护——其实是软禁老太妃的情况,外府的全都是自己的人,不会出任何意外。 忙碌了一天,晚上早早睡下。 二月十四日早上。 寅时许夫妻俩就起身来,换上了出门穿的衣裳,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逡哥儿和陌哥儿。 邹落梨出来先上了车辇,齐王又去查看了一下赵炎和宋医正,其他要押送的证人等等,确认没有意外,这才过来上车。 终于,向出发京城了。 第360章 被挡住去路 前面行路的几天还是很顺利的,如此大队人马实在也走不了多快,坐在马车上的头几天还新鲜着,所以大部分人都不觉着累。 从青州出来一路到济南都是官道,路还是比较的平坦。大约走了八天左右,便进了济南地界了。 如何过济南,齐王还是布置了一番的。 现在这种明摆着的情况,定边侯肯定不会让他们轻轻松松的过去,老太妃若真的完蛋了,定边侯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定边侯老奸巨猾又同老太妃一样的心黑手辣,真的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老太妃已经红了眼,为了保住她自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定边侯知道严重性,必然也会在他们途径的时候,向那些证人下手。 最危险的就是宋医正和赵炎了。 如果能不进济南城,最好就不进,绕城而走,一来大队人马的也方便,二来避免进城容易出城难。 就在济南府城外百里亭附近,齐王爷的车队停了下来,在这里布置了布置,准备分开几路,走不同的路绕过济南府。 济南府地处交通要道,四面八方都是通路,怎么走都是可以绕过去的。 就在布置完毕准备各自出发的时候,突然有侍卫骑马飞奔而来禀报:“王爷,有一队人马半个时辰前从城里出来正接近此处,脚程很快!” 齐王听了惊讶,道:“多少人?” “应该有五十人左右。”侍卫禀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出城过来的应该是定边侯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定边侯本人就在其中。齐王心里算了算,侍卫从城门口看到了情况,用了半个时辰跑过来,这应该是单独一人一马最快的速度了。 而一队人骑马飞奔的话,最晚一个时辰便能过来,而若是自己依然坚持分几路走,也就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就会被发现,若是定边侯也早已经在几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人手,那么分开走反而更加危险。 显然,上一次从济南府回青州的分兵,已经让定边侯吃到了教训。 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分了,就走官道。 于是大队人马晃晃悠悠的开始往前走,大约走了三刻,对面一队马匹便席卷而来。 官道上很多马车、人、商贩等等的,见到这队奔驰的马队无不忙不迭的快速避让。 薛晨带着几个侍卫走在前面,远远看见这样的架势,急忙纵马快走几步,上前阻拦。 而对方跑的几匹马一直急速奔驰,都已经看见他们了还是没有缓下来的意思,尤其是最前面的一匹,好像故意挑衅似得直直奔着薛晨的马头过来了,一直快接近了,感觉再不拉缰绳就要碰上了,这才猛地拉了马缰绳。 他坐下正在疾驰的马儿便嘶鸣着前蹄高高扬起,前蹄在空中蹬了几下才落地。 很嚣张。 薛晨被迎面扑过来的尘土吹的眯了一下眼睛,他看清楚了最前面扑过来,一直到跟前了才收马缰绳的就是定边侯。 “侯爷,这是干什么?”等尘土过去了,薛晨才冷冷的道。 定边侯看到了他,微微一笑:“本侯知道齐王和齐王妃带着世子、郡王路经济南,当然是来迎接的。” “侯爷倒是真客气,跑出来百里迎接?”薛晨道。 定边侯往他们几个的身后看了看,望着那一望无边的长长的车队:“劳烦薛统领带本侯去拜见王爷和王妃。” 薛晨哼了一声,看了看定边侯身后黑压压的几十名护卫,道:“侯爷着什么急?马上就到济南府了,进了城之后在拜见也不迟。官道上尘土飞扬的,王爷和王妃嫌呛。” 定边侯的马开始哒哒哒的往前走,从车队的旁边慢悠悠的走过,他那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队伍中的人,仿佛要将所有人一个个的扫过去一般。 “本侯特来迎接,王爷不见怕是不合适吧?”嘴里冷冷的说着,继续往前走。 因为他带来的人直接停马在官道上,所以王爷的车队已经停下来了,侍卫们全都看着薛晨,等着他的命令。 薛晨拨转马头,夹了夹马肚子奔跑了几步,挡在了定边侯的前面,冷眼看着他。 定边侯停下了马,也看着他。 两人好像就这样较劲,谁也不让谁。这时候一个太监从后面跑了上来,道:“薛统领,王爷问为什么车队停了?” 没等薛晨说话,定边侯已经道:“回禀一声,本侯要拜见王爷!” 那太监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他了,听见他这一声叫先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答应,而是去看薛晨。 薛晨想了想,又看了看挡着王爷车队的那几十个人,人数上几乎都快要赶上侍卫的人数了,就这么挡着不让。 即便是要动手,也需要王爷点头。 薛晨便对那个太监点点头,轻声道:“回禀一声吧,定边侯带了几十人挡在前面,要求见王爷和王妃娘娘。” 那太监点头答应,转身往回走。 定边侯的马被薛晨挡着,眼睛就死死盯着那个走开的太监,仿佛要通过这个太监看到王爷一般,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他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嘲笑着刚才薛晨说的话。 “王爷和王妃此次进京阵仗不小啊。”他坐在马上将车队后面的情况扫量了一遍,语带讥讽的道:“这是阖府出动了?老太妃也在吗?” 薛晨冷冷的道:“定边侯何必明知故问?” 定边侯的马有些烦躁,在原地哒哒哒的走着,鼻子里喷着热气,想要越过这个挡路的马儿。 “本侯并不知道老太妃是否跟着上京,本侯连王爷要去京城,都是头两天才知道的。”定边侯看着薛晨依然嘲讽着:“王爷将消息封锁的太严密了,若是本侯能早点知道王爷和王妃娘娘亲自送齐宁郡王上京,一定早早准备,为王爷和王妃接驾。” “哦?你想怎么接驾啊?像现在这样挡着去路吗?” 突然的,从旁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定边侯往那边看去,见车队的另一边走上来了几匹马,最前面的,正是齐王! 第361章 禁军 定边侯似乎略微的有些意外,顿了顿才下马,躬身行礼道:“臣见过王爷,王爷辛苦了。” 马儿迈着小步子过来,一直到了跟前才停下。齐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定边侯:“免礼吧。” 定边侯便直起身,但依然还是需要仰着头看着王爷:“王爷,既然到了济南府,臣自当进地主之谊,请王爷和王妃娘娘不要嫌弃,驾临臣的府邸,臣已经备了酒菜,为王爷和娘娘接风洗尘。” 齐王依然是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的道:“本王此次是奉旨进京,时间紧迫,路上不能耽搁。定边侯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你让开道吧。” 定边侯仰着脸看着他笑着:“王爷此言差矣,即便是奉旨进京,皇上也没规定您一定要急匆匆赶路,再说了您提前了半个月出发,路上便是再耽误,也不会误了皇上定的时间,还请王爷给微臣这个面子,请进济南府。” 齐王看着他,微笑了起来:“赵凃锐!你这是要强迫本王去你府上了?” 定边侯也微笑着:“臣不敢,臣是诚心诚意的来请您的。” “本王要是不去呢?” “王爷,臣真的是诚心诚意想让您和王妃娘娘在济南府歇歇的,从青州出来必然也有五六天了,王爷您承受得住,王妃娘娘凤体娇弱哪里能承受得了?更何况还有世子爷和齐宁郡王,两位小公子更加娇弱不耐长时间赶路,在济南府住两天在继续前行,也能缓缓不是?” 定边侯语气诚恳,但就是不肯让路。 看他的样子,今天是要强行将自己‘请’进济南城了。若是进了城,自己这边便是人再多,也陷入了被动。 侍卫们虽然都是身手不凡,但也架不住要保护的人太多,进了城一旦被分割,情况就很危险。 齐王冷冷的看着定边侯,心里快速的盘算着。 就在僵持住了的时刻,突然远处又有很杂乱的马蹄声往这边奔,一开始声音不大,但慢慢的听的清楚了,只要是常骑马的人便能听得出来,过来的人数不少! 齐王脸色微变。 定边侯脸上显出了得意。 显然,他认为过来的是他的人。 直到那群人奔跑过来了,冲开了定边侯带来的那些护卫们,将护卫们逼的向两边一直退,中间让出了一条窄路来。 定边侯扭头看了一眼,这时候才发现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站在地上看不了多远,视线都被前面的马匹和人挡住了,但是他看到骑马站在后面的薛晨脸上轻松释然。 定边侯有些愕然,转脸再看齐王,见齐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像真的不太对。 正想着,一个人骑着马终于过来了,定边侯并不认识,但他认识这个人身上穿的官服。 黑色锦袍上金线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这是京城禁军统领从三品的官服! 定边侯面色大变! 那禁军统领已经从马上下来了,过来单膝给齐王跪下:“臣京畿卫左大营统领王昆拜见王爷!” 齐王道:“免礼。” 王昆站了起来,躬身道:“臣奉旨出京,到济南府迎接王爷,护送王爷、娘娘和世子郡王一路进京,请王爷放心,臣等一定誓死保护!” “嗯,辛苦了。路上如何走是薛统领安顿的,你跟他碰个头吧。”齐王说道。 王昆道:“是!”于是去找薛晨。 这边,齐王笑眯眯的看着定边侯道:“赵凃锐,现在可以让本王过去了吧?” 定边侯脸色难看,仰着脸看着他挤出些干笑来,道:“王爷说笑,臣是来迎王爷的,哪里敢不让王爷过去?王爷误会了。” “本王现在也不想去你的府邸休息两天了,如何?”齐王笑着看着他道:“难不成这也是本王听岔了,误会了?” 定边侯又紧张又尴尬,顿了顿干笑着道:“臣确实担心王爷和娘娘路上太过辛苦,但一切都听王爷的,若是您不愿意进城修整,臣自当恭送。” 齐王闻言淡淡一笑:“那就让开吧。” 定边侯顿了顿,只能默默的让到了一边去。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定边侯的人寻了过来,见侯爷无奈的点头示意,他们便让开了官道。 行进的速度快了些,按照齐王的吩咐,绕过了济南城。 向皇帝要求派禁军来接,是齐王提出来的,他料定济南府难过,自己不想在这里跟定边侯纠缠,也不想让自己的人有什么危险。 皇上是巴不得齐宁郡王一路安全, 另外,看到了齐王上奏的老太妃的事情,皇上非常震怒。老太妃在外有私情,还生了私生子!这已经是皇家最大的丑事了。 齐王这一次进京,就是将大量的人证物证送进京,交由皇上处置。 这件事皇上确实是看了奏折才知道,这关系的是皇家的脸面,还有他几年前做的那个允许老太妃出京随齐王就藩的决定。 照理来说,后宫的女人进了宫,一辈子就在宫里,若是皇帝殁了,后宫的女人就或者殉葬,或者一并送入皇家寺庙出家。 能留在后宫颐养天年的,只有皇太后,太妃,或者生了皇子皇女的太嫔。 新皇登基之后,降下恩典让赵老太妃去青州齐王府养老,是新皇的私心决定,让这个不是皇弟亲生的母亲过去掣肘挟制自己的弟弟。但老太妃出宫不合祖制,当时朝臣们大部分是不同意的。 皇帝坚持,才最终将老太妃送了出来。 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丑事! 这种事情一不能隐瞒朝臣,当然也瞒不住,二不能不查清楚,否则无法跟列祖列宗交代,身为皇帝,容许这样的丑事发生在皇家,那是会让朝廷人心不稳的。 皇帝当然也知道,齐王选在送齐宁郡王进京的时候将这件事揭破,就是要跟老太妃鱼死网破了,利用他不能不过继齐宁郡王的时机,扳倒老太妃。 无论如何,皇帝需要子嗣,皇帝不希望齐王一家子进京遇到任何危险,所以便也应允了派出禁军,齐王从青州出发的同时,命京畿禁卫军派一队人马来济南府迎接。 第362章 童谣 路上慢慢悠悠走了一个月,终于快到京城。 京城之外的百里亭,便有朝臣官员奉命来迎接。 齐王也没想到,带领官员的居然是高泽高大人,已经六十岁高龄的高大人如今是礼部尚书。 王爷和王妃的车辇选了一处平坦空地停下,高大人带着众官员上前跪下磕头,齐王从车上下来,很客气的上前亲自将高大人搀扶了起来。 “那个老大人看着倒像是个大人物一般,王爷对他好生的客气恭敬。”车辇上,糖儿和甜儿端来了热水,邹落梨洗了洗手脸,擦去脸上的疲惫困乏。 听见甜儿这么说话,邹落梨伸头通过她掀起窗帘的车窗往外看了看。 齐王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人过去坐在了亭子里,另有两三名官员跟着进了亭子在周围站着,似乎是想要长谈一般。 其余的官员们就在亭子外面候着。 “一个娃,两个娃,一对娃娃分不清。天府星,紫微星,双星同现风云变。”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小孩子唱童谣的声音,一开始邹落梨没注意,但因为听见儿歌中似乎有‘一对娃娃’的表述,因此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 等听清楚了童谣内容,她蓦地就觉着头皮一阵发麻! 这分明说的是自己的两个儿子逡哥儿和陌哥儿! 古往今来,皇家都有一层避讳,后宫女人若生了双胞子谓之不详。皇帝的子嗣降生,是天府和紫薇星降临,原本是祥瑞,但若双星一起诞下,便有兄弟阋墙,争夺皇权之忧。 为什么会在京城郊外听见这样的儿歌?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邹落梨将睡觉的逡哥儿抱了起来,心里琢磨着。 凉亭中。 高大人也正在跟齐王说着:“王爷您听见了吧?就这段时间开始,京城小孩子间便开始流传这样的一首童谣,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散播的。 王爷,您上奏的老太妃之事,皇上已经和几个大臣密商过了,臣意是彻查到底,但崔大人曹大人却认为此事不宜多查,只让皇上下密旨申斥老太妃,另外还要下明旨训斥王爷,让王爷恭谨孝顺。” 齐王听见他前半句说的是童谣,后半句说的就是老太妃的事情,很明显,高大人是认为童谣是老太妃派人来散播的。 当然这并不意外,老太妃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而她现在最有用的手段,就是她的身份了,想办法给自己扣个不孝顺的罪名,说不定还能把情势扳回去。 “双星不详。亏她想得出来。”齐王冷笑:“皇上圣明,怎么会听这样的无稽之谈?且孩子降生之后,皇上已经连续下了几道圣旨,本王得了双生子乃是祖宗福祐所及,王府积善之庆,宗室蕃衍之徵也,令本王惟善抚之。皇上说过的话,怎能幡然?” “此事也不可不防。”旁边一位官员说道。 这位官员,就是礼部侍郎王泉,算起来和齐王母族是远房的亲戚。也是一直心向齐王的人。 齐王道:“老太妃是本王继母,若不是她做了这样欺辱先皇难以饶恕的事情,本王无论如何都不会上奏朝廷,会孝顺奉养她终老的。但现在本王不得不将如此重大的侮辱皇家的事情禀报皇上,她却认为本王是要置她于死地,对本王恨之入骨……”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其实在本王这里,亦是很为难的。” 高大人一听便道:“王爷何须拘泥,本朝以孝治国,以孝教化天下,这不假,但若长亲犯了欺辱先祖的恶行,已然失去了被孝养的资格。” 王泉点头道:“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除了皇家之外的任何人家,母亲在父亲去世之后与人私通,这已经是失节,普通百姓是要问奸判罪的,若是世族贵胄,会褫夺诰命,剥夺牌坊,重则赶出家门!” 另一个官员也点头:“若不是顾及皇家脸面,皇上命严守口风,此事可能已经在朝中成了轩然大波了。” 王泉对齐王道:“王爷放心,此事皇上必然不会偏袒老太妃,臣等也会据理力争的!” 其他几个大人也点头。 谈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齐王才回到了车辇上。 “再往前走二三十里,今天就歇下了,明天一早出发,大约午后左右进城。”齐王对邹落梨说着,抱过去陌哥儿亲了亲。 “刚刚不远处有小孩儿唱童谣,你可听见了?”邹落梨忙问道。 齐王点头:“听见了,说是近段时间京城里外开始流传起来了,估计该知道的人已经知道了。”他轻轻婆娑着她的胳膊道:“老太妃必然是会有应对,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不用担心。” 邹落梨道:“高大人可跟你说了皇上的情况,他的身体如何呢?” 齐王微微一愣,道:“我没问,高大人也没说……”他问道:“你难道就断定了皇上身体肯定不好了?” “我也不是断定……” 其实齐王问了那一句之后便已经知道了她的回答,因为之前这个问题他们夫妻谈过,于是点头:“明白明白了,等前面休息的时候吧,今晚上停下休息,必然还是要深谈的,我且问问。” 邹落梨点头,又问道:“来的这些官员,都是……”她没说完。 齐王明白她的意思,点头:“是的。都是心中对我有偏之人,若是有什么事,可能会选择站在我这边。”他又蹙眉想了想摇头道:“只是我没想到高大人会来,摆明这种姿态让皇上知道,是何意呢?” 邹落梨便道:“进京之后便能明白了。” 无论什么形式,亲眼看过才能明了。 又走了三十里左右,歇在了一处皇家寺庙。 这处皇家寺庙离京城大约五六十里地,是比较远的,但是因为寺庙中有几株皇家珍品樱花树,因此每年樱花盛开的季节,皇上或者后宫嫔妃们还是会大老远的来这边赏樱。 巧不巧的,他们到达的时候,正好就是樱花开放的时候,满园子的樱花盛开,香气扑鼻,绚烂多姿,也是非常漂亮了。 第363章 有刺客 果然,这天晚上很晚了齐王还没有回来。 邹落梨洗了澡,和奶娘一起将两个孩子哄得睡下了,又在禅房院中站了一会儿,直到戌时末了才回屋躺下。 齐王一直没回来。 这几个大人是站在王爷这边的。邹落梨在看到了人之后,心中反而更加的沉重起来,有些叹息,有些无奈,忧心忡忡。 他们想做的事情,和现实的情况比较起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是鸡蛋碰石头。 当然,邹落梨知道齐王不是脑子不拐弯的人,如果真的是毫无可能,他肯定还是会选择顾大局,认清形势,该认输的时候就得认输。 但一想到陌哥儿,邹落梨心中就焦虑万分。 正百转千回的想着这些事情,就听见外面好像有什么响动。她猛地定神,仔细听了听。 悉悉索索的,似乎真的有什么声音。 邹落梨猛地坐了起来,先伸手摸了摸身边,两个孩子睡在她里面,都没事睡得还算沉,邹落梨便从床角拿了一件长衫穿上了,小心的掀开帐子看了看。 屋里没有人,但悉悉索索的声音依然若有似无,像是从后窗户那边传来的。邹落梨盯着后窗户看了一会儿,猛地发现有什么东西在窗户缝中来回的滑动! 她几乎只思索了一眨眼的功夫,便马上提声叫道:“来人,冬香!” 从出门开始,夫妻俩就很戒备,晚上孩子也跟他们一起睡,而不是交给奶娘。而奶娘和丫鬟们都是睡得不远,或者在厢房,或者在次间,主要是晚上喂孩子邹落梨一个人还是弄不了。 一嗓子喊了出来,邹落梨就看见窗户缝中的东西一下子缩了回去,接着外面传来了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来人啊!”她又喊了一声。 很快,奶娘先披着衣裳进来了,接着就是冬香、萍儿几个丫鬟,因没听见孩子哭声,正要询问,就在这时大家都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喊:“抓刺客!抓刺客!” 丫鬟奶娘都有点懵,邹落梨刚要下床,这时候因为她刚刚的喊声,逡哥儿先醒了,闭着眼睛哇哇的哭了起来,紧接着陌哥儿也跟着哭起来。 邹落梨叫奶娘赶紧过来查看,她自己下床来,先将衣服穿戴整齐,见冬香想去开门看看,忙道:“先别开门,王爷听见了声音应该会马上过来,等他过来再开。” 刚刚后窗户那边绝对有人。 齐王回来的出乎意料的快,邹落梨话音才落,睡在外面厢房的果儿已经看见王爷进院子了,忙拍门:“开门,王爷回来了。” 冬香将门打开了,齐王一阵风的跑了进来道:“落梨,你们没事吧?” 邹落梨也迎上去:“我们都没事……哪里有刺客?” 齐王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摇头:“不知道,我正在和那几个官员说话,突然听见喊刺客,便赶紧过来了。” 邹落梨指了指后窗户:“刚刚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我也没看清楚……” 齐王一听已经走了过去,看了看又端了只烛台凑近了些观察,然后将窗户打开看外面。 “发现什么了没有?”邹落梨也过去看。 “你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刀片或者匕首一类的薄片?”齐王问道。 他这么一提醒,邹落梨想想还真的有点像薄薄的匕首,忙点头:“对,好像是的。” 齐王伸手在窗户边缘的痕迹上碰了碰,道:“应该是有人在外面想用匕首划开窗栓。” 邹落梨脸色都变了。 齐王沉吟:“调虎离山?” “什么?”邹落梨问。 齐王道:“外面早已经发现了刺客,薛晨禀报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在大禅房那边,我就马上回来看你们的情况,快到的时候才听见另一处又喊抓刺客,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难怪刚刚他回来的那么快。 “现在看好像是调虎离山,其实是为了孩子。”齐王说到这里想了想。 果儿带着一个嬷嬷进来了,嬷嬷有些急促的禀报着:“王爷,禁军的那位统领说了,来的刺客不少,他们现在已经被围在了寺庙中,但王爷和王妃在这里太危险了,他们希望能进来……” 正禀报着,院中已经传来了薛晨的声音:“王爷!” 齐王便出去了。 “情况怎么样?”见薛晨站在院中,他问道。 “刺客的人数不少,大约有二三十人左右,分得比较散,引得我们的人也不得不散开,臣担心这边的情况,所以带了些人过来。” 薛晨道。 齐王叫他带几个人去后窗户那边转转:“刚刚那边有人。” 薛晨答应着,带了两个侍卫过去了。 “大人!大人!来人啊,快找医官……”突然外面传来了几声声嘶力竭的喊声,齐王听得心一沉! 难道刺客行刺的目标还是那帮大人?他马上担心起高泽等人了,刚要叫侍卫去看看,就见薛靖带了数十个侍卫、禁军冲了进来。 “王爷!”薛靖看见他站在院中,忙道:“您没事吧?” “我们没事,薛统领已经在这里了。”齐王忙问:“外面什么情况?哪位大人受伤了?” “好像是崔大人……”一个禁卫回答道。 紧跟着,王昆也带了十几个禁卫进来了,同样也是看到齐王忙道:“臣护卫来迟!王爷您没事吧?” 齐王点点头,道:“找人快去护卫那几名大人,也许刺客的目标未必是我们。” 王昆楞了一下,道:“但是臣的职责……” “快去!”齐王沉下了脸。 王昆顿了顿,可能心里衡量了一下要不要听王爷的话,最后还是答应了,躬身道:“是。”转身命令:“多带几个人去看看那几位大人,保证身边都有人护卫。” 跟着他的禁卫答应:“是!”带了几个人去了。 齐王就站在门口,蹙眉看着外面,心里快速的思索着。这里是京城郊外,周围全都是京畿禁卫军、御林军。 这里闹刺客,显然是明确的目的,且有把握能做到,不然的话不会来送死。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人跑进来,王府跟着前来的医官们也过来了几个,听到王爷、王妃没事,都松了口气。 第364章 老太妃的胜算 侍卫和禁卫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因此尽管被攻击的很突然,且因为对方分散了很多地方,一开始让他们有些晕头转向,但很快便稳住了阵脚。 不过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突然袭击的时候很有目的性,等侍卫和禁卫们反应过来开始对他们采取分别合围的时候,这些人便开始撤退了。 来得快去的也不慢,在禁卫军完成合围之前,大部分的刺客都撤退了,几个受伤的被抓了起来。 薛晨出去问清楚了情况,回来给齐王禀报。 “其他的人倒无大碍,只有崔大人伤势严重,太医和王府的医官都在那边,但是已经救不过来,凌晨左右断气了。” 齐王蹙眉,道:“在什么地方?” “现在停在外面,高大人想去看看,臣让人劝住了,现在还未必安全,寺庙里面也许还藏着刺客,等明天一早马上就出发。” 薛晨道。 齐王道:“还有别的人受伤吗?” “大人们就没事,侍卫禁卫有几个受伤了,也不严重。”薛晨说着声音低了些道:“屠勇和其他几个侍卫带着赵炎,他们那边也被发现了,连夜转移了。” 齐王一惊:“现在安全了吗?” “已经没事了,臣叫薛靖去看看。” “小心点,不要上了当,也许有人就是想让我们去看看情况,然后跟上了他们。”齐王说着,总觉着今晚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薛晨点头:“臣知道,让他们加倍小心。证人那边王爷也请放心,禁卫军大部分都在那边,臣刚刚出去询问的时候,说刺客并没有接近那边,想来他们的行刺目的不在那些人证。宋医官也安然无恙。” 正禀报着,一个侍卫过来了,道:“王爷,高大人询问您和王妃、世子郡王是否安全,他想过来探望。” 齐王道:“我们都没事,刺客未必清理干净了,现在最好不要乱走。”顿了顿道:“记着,高大人王大人他们几个身边,最好留一两个咱们自己的侍卫,莫要全都让禁卫军护卫。” 薛晨明白了,对侍卫轻声又吩咐两句。 侍卫躬身道:“是。”退下了。 齐王回到了屋里。 他刚刚就在门口站着,和薛晨的对话邹落梨都听见了,便问道:“崔大人是谁?” “崔多,詹事府的詹事。”齐王也有些想不通,蹙眉道:“为什么会行刺他?是随手乱杀的?” 邹落梨觉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问道:“你是不是跟我说过这个名字?” 齐王想了想,道:“说过,他就是力主过继陌哥儿的官员之一。” 邹落梨心中有什么灵光闪过,自言自语的重复:“力主过继的……”顿了顿又道:“童谣……” 齐王看着她,似乎有些被提醒了,也蹙眉沉吟着。 “先是京城传唱双生子不祥的童谣,接着力主过继的官员被刺杀,还是在迎接咱们的时候……”邹落梨看着他道:“怎么觉着好像背后阴谋巨大?” 齐王想了一会儿,点头:“如果明天有人在朝堂上参奏我,说童谣是我故意放出去让孩子唱的,刺客也是我安排的,为的就是不想过继孩子……也不意外。” 他想通了,邹落梨也跟着想通了。 “不错!若是有人栽赃这一切都是咱们做的,为的就是阻止皇上过继陌哥儿的心思,那么皇上必然恼恨咱们。这样的话,就连你现在上奏的关于老太妃的事情,都可以因为这些而起变故!” 没错。 皇上一旦认为齐王不择手段想要在京城制造议论,最终让皇上无法过继了孩子,那么满心想要子嗣的皇帝必然气疯了,别说在老太妃的事情上不会支持齐王了,甚至可能对齐王降罪。 很明显,这些应该是老太妃和定边侯做的。 定边侯计谋不行,但论起武力来还是非常厉害的,即便这里是京城,寻几十个亡命之徒也能办到。 且亡命之徒并不是一定要刺杀了被侍卫重点保护的王爷王妃、世子和郡王的,他们只要制造混乱,然后在混乱中杀了力主过继的官员,若是能顺便杀了宋医正或者隐藏在暗处的赵炎,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邹落梨道:“想想,如果我是老太妃,我现在能怎么做?可能唯一的胜算,就是给你扣上不孝的罪名。这是最容易能引起朝臣们重视和认同的。而她明白因为皇上需要过继陌哥儿,所以在她和咱们的争斗中会站在咱们这边,所以先做这些事情让皇上认为你要破坏过继。” 齐王点头:“过继陌哥儿,皇上也可以走另一条路——就是给我定罪不孝,杀了我或者圈禁我,然后强行过继孩子,那时候必然不会有人反对,因为我已经是罪人了,无法抚养孩子。” 两个儿子早已经又被喂饱哄睡了,倒是他们夫妻俩,因为想到这些可能性,低声的商量着,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上早早的便出发了。 过了午时,终于进城了。 城门口又有些官员迎候,扁寇拿着圣旨过来,允许齐王和齐王妃进京城,并赐了暂住的府邸。 “扁公公,昨晚上皇家寺庙的事情皇上可知道了?崔大人……伤势严重没救过来,臣请进宫当面跟皇上陈奏。” 圣旨宣读完之后,王爷和王妃上了车先回府邸修整,等皇上传召。另一边王昆忙上前将扁寇拉住了说道。 扁寇点头:“行刺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我亦有另一道圣旨给崔大人的家人,现在过去安抚。”顿了顿道:“王大人跟着老奴吧,和老奴一起进宫,老奴帮你禀报。” 王昆赶紧的答应。 齐王和邹落梨被安置的府邸,原本是本朝早期的亲王府,后来有了藩王之制,亲王府就空了下来。 但是因为修建的时候规制在那里摆着,并不合适赏赐给其他大臣们,所以这个府邸就空了好几十年。 偶尔的有皇族的亲王、郡王因为什么事情被传召进京,便会被赐住在这里,因此倒也不算残破,过几年总会修缮一下。 丫鬟婆子先将正房院打扫了出来,将王府带来的被褥帐子全都换上了,齐王和邹落梨这才从车辇上下来,住进了正房院。 第365章 奉召觐见 到达京城的第二天,齐王和齐王妃奉召进宫。 一个看起来有五十来岁的太监到宫门口迎他们,一路红墙游廊,绕过太和殿,走向中和殿。 一开始老太监的身边有几个小太监跟着一起走,齐王和齐王妃身后两位奶娘抱着孩子,后面也跟着几个太监。 绕过了太和殿之后,前面走的几个小太监就往前快跑,想来是先去禀报了。 那老太监看身边没了人,便故意的走慢些,让跟着自己的王爷走近了些,这才面带微笑声音略小的道:“王爷小心,今日朝上有三位官员上奏弹劾你。皇嗣过继之时你多有推搪,是心怀不满。另外皇上最近几天接到了好几封密折,都是从青州府那边送来的。” 他说着如此令人吃惊重要的话,脸上却带着微笑,看着十分的奇怪。 齐王很意外,不知道这个老太监为什么突然悄悄跟自己说这些,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周围。当然,心里知道这老太监脸上的微笑是为了迷惑那些听不见他说什么但可能看见他对自己说话的人的。 “王爷您不记得老奴了?老奴是……” 老太监刚说了几句,发觉后面走着的其中一个小太监追了两步上前来,忙闭上了嘴。 齐王和邹落梨对了个眼神。 邹落梨眼神询问,这个人你认得不? 齐王蹙眉微微摇头,他不记得了。 老太监只顾着注意后面那个小太监,见他似乎并不是发觉了什么,只是想追上奶娘的脚步,不想落下太多而已。 老太监的眼睛还看着别处,再次低声的道:“王爷,老奴是柳生,在先皇身边服侍的时候得罪了新进宫的老太妃,差点被杖毙,是贤妃娘娘的一句话救了老奴。此事您找在宫里多年的老奴婢问问,都知道。” 他应该是顾不上说太多来取得齐王的信任,因此径自说了下去:“老奴瞅准了一个机会偷着看了其中的一道密折,是老太妃上奏弹劾王爷您的。说您不肯过继儿子,是因为您有夺位之心。 还说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您还有弑母之心,是因为您怀疑您的亲生母亲贤妃是被当今皇上和老太妃联手害死的。您此次进京心怀叵测,欲借皇上的手杀了她,然后在……” 前面有人迎了上来,老太监闭上了嘴。 齐王和邹落梨又对了个震惊的眼神。 这个自称叫柳生的老太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太妃上了这样的折子,翻出以前的事情,来跟王爷拼个你死我活? 她是提醒皇帝,以前利用她做的那些事,还是真的想让皇帝记起来,对皇权威胁最大的依然是齐王? “奴才参见王爷,王妃娘娘,参见齐王世子,齐宁郡王。”来人身穿司礼监太监的服饰,看起来却又十分的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却比领路的这个老太监柳生,还有那个扁寇的官职都高。 长得亦是很漂亮,皮肤白皙的能跟女子相媲美了,丹凤眼脉脉含情,行为说话都带着一个娇气,真是个比女人还娇的人。 似乎也很懂规矩,过来之后跪下行的大礼。 齐王道:“免礼,请起。”等那人起来便问道:“你是司礼监……” 那人忙笑着躬身道:“奴才是司礼监掌事常易,王爷,娘娘请随奴才来。”说着示意柳生可以让开了,他笑着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然后眼睛就盯了盯奶娘抱着的两个孩子。 齐王和邹落梨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这个常易在后面说:“哎呦,这就是世子爷和郡王爷了吧?呦呦呦,真真是龙眉凤目,凤骨龙姿,超群绝伦!奴才能见到两位爷,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夫妻俩同时站住了回头看。 邹落梨很看不惯这个太监造作的样子,忍着没有露出厌烦的神情。 齐王更明白点,已经知道这个太监真实的身份可能是什么了。所以才会比扁寇那种在皇帝身边服侍了几十年的太监官职还高吧。 他目光扫了一眼已经站在旁边低着头候着的柳生身上。 柳生好像感觉到了王爷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嘴巴动了动,神情有些着急,却又不敢说话,连多给王爷一些暗示的眼神都不敢,生怕被那个常易发现了,赶紧又低下头去。 齐王心里想着他刚刚警告的那些话。 权当是真的,那么见皇帝的时候还需要小心为上,不能让皇帝看出来一丁点不愿意过继孩子的样子来。 老太妃不会坐以待毙,这是他早已经想到了的,但是没想到在自己那般的严密监视之下,老太妃居然还是能顺利的将消息、密折传出来。 老太妃告的状也是非常恶毒的,是直接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现在连齐王自己内心都不得不承认,老太妃确实不好对付。 自己将她的事情来告知皇上,是因为确实是她自己做的,私通男人,生下私生子,这些都是事实。 而老太妃向皇上告发自己的那些情况,虽然确实是自己的想法,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举动,老太妃密折中说了证据什么的,不知道是什么证据?要命不要命? 需要先找到或者查出来老太妃送来的证据是什么。 太监常易稀罕了两个孩子半天,仿佛这时候才发现齐王和齐王妃都站下了等着他,这才赶紧笑着上前道:“哎呦,看奴才!一见到世子爷和郡王爷高兴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奴才失礼了,请两位随奴才前来。” 这才前面带路。 邹落梨和齐王跟着他,终于中和殿的台阶,到了门口被引着进了殿门。 皇帝坐在殿内的宝座上。 两人上前磕头行礼:“臣(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奶娘抱着孩子也跪下了。 皇帝的声音透着激动:“免礼。”他站起从宝座上下来了,走到了齐王面前看着他。 齐王也看着他。 上一次见面,皇上还是个蒙着脸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一次已经身穿龙袍一副九五之尊的高贵样子。 旁边,邹落梨也在看着这位皇帝。 同样,上一次见面因为天黑慌乱,且不知道此人身份,所以她根本没仔细看清楚,现在,天光明亮,她也看清楚了皇帝的脸色。 第366章 皇帝有病 皇帝三十六七岁的年纪,不过面相看着更老一些,皮肤松弛,油光明显的泛起,还有嘴巴周围几乎密密麻麻的痘痕,看着有些可怖。眼袋有些重,眼睛一圈透着病态的青色。 肤色暗沉,除了各种痘痕之外,黑的也有些不正常,一看就像是有什么病症。 当然,这是在医者眼里。 刚刚从台阶上下来,邹落梨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脚步不是很稳,左脚轻一些,右脚重一些,像是长短腿似得,下台阶有些瘸,但是站在平地上或者在平地上走路就没有这种感觉。 皇上将他们打量了一下,笑着问道:“皇弟和弟媳一路辛苦了,宅子可还满意?” “皇上亲赐住宅,臣弟感激不尽,谢皇上圣恩。”齐王道。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眼睛在邹落梨身上转了一圈,就移到了后面,看向了那两个奶娘手中的孩子。 他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越过了齐王和邹落梨,走了过去:“这就是两位哥儿了?哪个是齐宁郡王?” 邹落梨侧身让了一下,依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 抱着陌哥儿的奶娘急忙的蹲身:“奴,奴婢抱得是郡王爷……” 这句话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皇帝,皇帝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奶娘就给吓得忙低下头去,双腿都在微微的哆嗦。 齐王看到皇帝好像是想抱孩子,加上见奶娘被吓得都快瘫地上了,担心摔到了孩子,下意识的就想过去。 刚迈步,就被旁边的邹落梨伸手拉住了衣袖。 齐王疑惑的看了看她。 邹落梨只拽了他一下然后便松开了,面上丝毫不觉,仿佛她动都没动过,眼睛只盯着皇上。 皇上已经伸手将陌哥儿接过来了,低着头看着,表情惊喜的非常夸张,眼圈甚至都有些红了,嘴巴周围起的那些痘也开始泛红,抱着孩子的手微微的哆嗦着。 邹落梨双目紧紧盯着。 “这,这孩子长得真……”皇帝不知道想说什么,结巴的说了几个字,顿住了,依然是惊喜的看着孩子,慢慢的向旁边迈了一步:“真,真好。” 然后就看见他的双腿一软,平地居然趔趄了一下! 奶娘本就已经心惊肉跳紧张到不行,被这突然的一下趔趄吓得忍不住的惊叫了一声。 几乎同时,齐王和邹落梨已经全都伸出手去,扶住了皇帝和孩子。齐王扶住了皇帝托着孩子的双臂,邹落梨扶着皇帝的胳膊肘,看见旁边的太监已经扑过来了,她赶紧松开手退开了两步。 孩子却已经哇哇大哭起来了。 “陛下小心,这大殿的青玉石是该换了……”常易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见了柳生就道:“快查查地上是不是落了水,若是有水珠子,是很滑的。” 柳生和两个太监已经扑过来在地上用自己的手擦着。 皇帝被扶着过去坐在了宝座上,但是怀里的孩子却还是不肯让他抱,嚎哭个不停,皇帝颠了颠看着是哄不下,只能抬头找人。 太监过来之后齐王依然扶着他,见皇帝找人了,这才赶紧的伸手接过来,转身递给了邹落梨。 邹落梨轻轻哄了哄,因为她身上熟悉的奶香味,陌哥儿的哭声马上就小了些,刚刚那个差点瘫倒的奶娘慌忙的过来把孩子接了过去。但她刚接过去,孩子的哭声马上就提高了一些。 奶娘吓得脸发青。 皇上好像有点紧张。 齐王将孩子给了邹落梨之后,见皇帝一直盯着自己媳妇和孩子,顿了顿便上前轻声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这才看了他一眼,道:“朕没事。” “皇上请勿忧虑,奶娘头一次进宫面见陛下,所以紧张了些,孩子虽然稚小,但能感觉到大人的感觉,因此才会啼哭,稍微哄哄就好了。”随着齐王的说话,陌哥儿的哭声已经小了。 邹落梨又将孩子抱了回来,轻轻的哄着。她从一开始就亲自喂孩子,且这一个月在路上都是她亲自带着,孩子和母亲之间可能也有一种灵犀,所以她抱回来之后,陌哥儿的哭声又小了些,抽泣了几声重新睡着了。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顿了顿还是想站起来,这一次是常易伸手扶他起来了,邹落梨在这边低头看着孩子,眼角余光感觉到了皇帝想要站起,便抬眼看了一眼。 常易似乎是用了些力气才将皇帝扶起来。 皇帝走到了齐王面前道:“朕看两位哥儿长得真是一模一样的,皇弟和弟媳是怎么区分的?有什么特征吗?” 齐王道:“身上还是有些长在不同地方的痣,还有孩子模样虽然确实长得一样,不过看得多了也能分出来。” 邹落梨重新低头看着孩子,见孩子睡得沉了些,这才将孩子重新给了奶娘,双目盯了奶娘一眼,示意她稳重些,莫那副吓得慌乱的样子。 奶娘将孩子接过去了,邹落梨这才重新站好,这一次就半低着头听着皇帝和齐王说话,心里却想着刚才皇帝的一举一动。 上下台阶的时候脚步都不稳,很大可能性是脑子里有问题了,不是神经上的就是血管里的。容易受惊,坐下了之后就浑身僵硬,想要再站起来就沉重无比,需要人搀扶才能起来。 反应迟钝,这着实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反倒像是个七老八十的人,或者是身形肥胖行动不便的。但这两种情况皇帝都不是,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他病的不轻。 刚才邹落梨凑近了搀扶了一下皇帝,马上就闻到他身上有股药味,这药味比较奇特,是一种类似河边死鱼的腐臭味,不浓重,但闻久了很熏人。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而这也是非常有道理的,病人得病的情况会反应在他的脸上,皇帝眼睛发青,脸上油重痘重,脚步浮虚,左脚抬不起来,原地都会踉跄,这都是体内有沉疴的表现。 皇上想知道两位皇子怎么区别,齐王示意两个奶娘抱着孩子上前,这一次奶娘终于没有出状况,皇帝看了齐王指的孩子身上的痣,这才满意,多盯了陌哥儿几眼。 第367章 王爷的建议 “好,好。皇弟和弟媳将两个哥儿养的很好,朕心甚慰。” 齐王躬身道:“这是臣弟的本分。”说着他抬头看着皇帝道:“陛下,臣进城的时候,听到城中有孩童在传唱一首童谣。” 皇帝神情一顿,才问道:“什么歌谣?” 站在皇帝身边的常易似乎很吃惊齐王居然主动的提这件事,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马上低下头去。 齐王笑着道:“粗俗俚语,臣弟不便学说污了陛下的耳朵,只是听着像是说皇族王家双生子不祥……” 皇帝又顿了顿,皱紧了眉头:“竟然有这种事?” 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显然他早就知道。 齐王点头:“臣弟听得很清楚,心中着实有些疑惑,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臣弟和弟媳一路送郡王进宫,一直都平安无事,却不料竟然听到了这样的童谣在京城传唱,臣弟心中有些不安。” 这话是告诉皇帝,这首童谣只在京城传唱,其他地方没有。言下之意,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皇帝听到了自然会想,如果这事是齐王自己授意的,这么说岂不是自揭其短? “臣弟喜得双生子之后,陛下连下几道圣旨祝贺,臣弟铭感于心,陛下教诲臣弟能得双生子乃是祖宗蒙荫,嘱咐臣弟好好抚养,字字句句,臣弟悉心铭记,不敢有半分的懈怠。但是听到这样的流言竟然会在京城之地散播,实在令人不安。”齐王说着。 皇帝想了想,道:“詹事府的崔大人遇刺这件事,皇弟是怎么想的?” 齐王便道:“臣弟很震惊,也很担心,甚至有点……”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道:“有点怕。” 皇帝看着他,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怕?” 齐王点头:“一来,这些大臣是奉旨去接臣弟的,却在和臣弟一起回来的时候遇刺了,臣弟想不明白,这些刺客想要行刺的是臣弟或者臣弟的孩子,还是大臣?若是这些大臣,那就更奇怪了,怎么其他时候都好好的,那么巧,臣弟进京了,这些大臣就遇刺了?” 这话简直都是说白了。 只要不傻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如果是齐王自己找的刺客,为什么要选在齐王自己进京之后才行刺,还专门的跟自己一路的时候出手?是生怕别人怀疑不到自己头上么? 果然,皇帝沉吟了起来。 齐王继续道:“二来,臣弟进京之后先是听到童谣,接着又是同行的大人遇刺,虽然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但想想甚是复杂,所以臣弟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皇帝又沉吟了一会儿,才缓和了脸色道:“此事朕会命人彻查。皇弟和弟媳无须担心。” “谢皇上隆恩。”齐王躬身说着,一顿又道:“启禀皇上,臣弟这一次进京,还有另一件事。” “此事……”皇上很快的说了两个字,听着像是要推脱似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顿住,考虑了一下又改了主意,道:“是关于老太妃的事吗?” 齐王点头:“正是。臣弟已经将人证和物证全都带来了,另外还有宋氏奸夫,私……生子,赵炎。” 皇帝脸色难看,皱紧了眉头,好半天才道:“你确实查清楚了吗?” “臣将人证物证都可以交给大理寺,由大理寺审查。”齐王道:“老太妃和宋氏奸夫是在从京城出来之后勾搭上的,可能是因为因奸成孕的情况,所以故意在路上盘旋,一直到孩子生了才去青州,给私生子安排住宅和下人的事情在进城之前便由不相干的下人给办好了,所以臣一直都没发现。” 齐王说到这里躬身道:“臣实在是愚钝。若不是这一次老太妃在济南府病重,而露出了马脚,被齐王妃察觉,臣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皇帝扫了邹落梨一眼。 邹落梨始终半低着头。 “此事关系皇家脸面,臣弟亦不敢大意,所以彻查了半年有余,虽然是暗地查访的,但也费了大手脚,几乎将青州城翻了过来,终于查清楚了一切。人证的口供,上一次同臣的密折一起递上来一些,那些都是才开始的时候得到的,后来又查出来了一些证据,实在是……确凿无疑。” 齐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老太妃毕竟是太妃娘娘,臣弟亦是为难。若是换成其他的事情,便是老太妃要拿着菜刀砍了臣弟,臣弟都跪着领受不敢有丝毫的反驳,但这件事实在是关系太大,臣弟只能禀奏皇上,请您定夺。” 皇帝黑着脸想了半天。 “大理寺本就是查涉及皇族案子的地方,若是交给他们,想来不该说的他们也不敢说出去。”齐王见皇上为难,便道。 皇上还是好久没说话。 旁边的常易只关注的盯着皇上,皇上若是生气,他也跟着生气,皇上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现在皇上皱着眉头为难,他便也一副为难的样子,好像他是皇上的镜子一样。 “此时不宜宣扬。朕也只是找了几个心腹大臣重臣商量了一下。”半天,皇上才慢慢的道。 齐王便点点头,道:“皇上这样说,自然是有皇上的道理,百姓们都有句俗话,家丑不可外扬,皇家牵扯朝局稳定,这种丑闻若是能压下去,便不让人知道的好。” 皇帝脸色微变,道:“压下去?怎么压的下去?老太妃如此的不知廉耻不顾皇家体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叛逆之举,朕绝对不会姑息!” 齐王听了这话却并没有喜颜悦色,而是慎重的看着皇帝道:“皇上,若是能不传扬,悄悄的处理,您觉着如何?” 其实,这可能是皇帝考虑的一种方式,现在却被他主动提了出来。 皇帝便问道:“如何悄悄处理?” “适才皇上也说了,知道的也就是一些朝廷的重臣,那么只需要给老太妃想个罪名,褫夺了她的太妃尊位,还有……”说到这里的时候,齐王顿住了,停顿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有些意味深长:“褫夺她齐王继母的尊位,贬为庶人,然后再处置。” 第368章 绕开大理寺 皇帝似乎已经猜到了齐王的建议,抬眼盯着他看,盯了许久也没再说话。 齐王也回看着皇帝,并不避开眼神。 皇帝如果选择保老太妃,治齐王的罪,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难看,因为他还要过继齐王之子,等于是将要治罪父亲过继儿子,这若是被百姓们传成了为了抢夺人家儿子才这么做的,有损皇家的体面。 后面的史书如果也照着这样写,那可真成了千古骂名了。 他们两个互相盯着看,仿佛是比赛看谁先躲开眼睛,先躲开的好像就是更心虚一些似得。 这个时候,邹落梨低着头轻轻的道:“恳请皇上褫夺老太妃齐王继母尊位,王爷和臣妾亦是商量过的。想想齐宁郡王若是有这么一位祖母……后世会如何写权且不说,朝中众臣和天下百姓的议论只怕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提醒皇帝,这里还有一层关系呢! 皇帝须要想一想,齐宁郡王若是今后登基做了皇帝,却被人说有这样一位疑似与人通奸生子的祖母,皇帝的尊严何在?威严又何在? 齐王不想认老太妃这个继母,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齐王和齐王妃也不遮掩,但也确实并不是只因为这一点点的私心。 皇帝还在沉吟,脸上却更加的晦暗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道:“此事重大,容朕想想吧。”他又想站起来,抬身一下没站起来,又坐下了,慌得常易忙伸手去扶。 皇帝却放弃了站起来的想法,指着陌哥儿道:“去把宫里的奶母找来。” 常易忙答应着,转身示意了门口的太监。 邹落梨低着头看着地上,虽然她已经有准备,今天奉旨进宫,可能皇帝会直接把陌哥儿抱走,但现在近在眼前了,心中还是难以承受。 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长得白胖的奶母被领了来,皇帝示意她去看看陌哥儿,那奶母就凑近了抱着陌哥儿的奶娘,小心的笑着伸手,将陌哥儿抱了过去。 “陌哥儿这几天就先留在宫里吧,先跟奶母熟悉熟悉。朕过两天就下旨过继。”皇帝看着齐王笑着道:“后宫好久没有孩子的哭声了,朕倒是很想多听听……” 真真是巧的很。 皇上正说着他想听孩子的哭声,陌哥儿就哭了起来,而且是放声大哭,表明他现在是完全醒了。 小婴孩儿可能是不习惯陌生人的味道,或者正好也饿了,这时候的婴儿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就哭。 皇上话都还没说完呢,听见了哭声先是有些失笑,接着有点烦,然后等了等看那个奶母哄不住,就沉下脸明显着急了。 因为是皇上示意奶母抱过去的,所以不管是跟着来的奶娘还是邹落梨都不敢将孩子接过来,就只能看着那个奶母轻轻颠着孩子,白胖的脸上已经急的冒汗了,不敢往上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又忍了忍,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皱着眉头忍着烦躁——可见他根本不是真的想听孩子的哭声。 奶母还是哄不住,急的已经有点用力的颠着孩子。 皇帝终于忍无可忍的道:“行了行了,交给齐王妃吧。” 奶母慌忙的将孩子捧给了齐王妃,她自己跪了下去。邹落梨抱过来孩子哄了哄,依然哄不住,就交给奶娘。 “皇上,孩子可能是饿了,或者该换尿布了,请让奶娘退下吧。”邹落梨行礼道。 说话的时候逡哥儿也醒了,跟着哭了起来。 皇帝摆摆手。 两个奶娘蹲身行礼,忙退下了。 齐王看见皇帝黑着脸盯着那个奶母,就道:“皇上,孩子认生,所以一时半会儿可能不让奶母抱。倒也不用着急,叫这个奶母一同跟着奶娘带几天孩子,必然就能好些。” 邹落梨也点头:“王爷说得对,只需奶母跟着照顾几天孩子,孩子熟悉了她身上的味道,就不会再排斥了。” 皇帝一听她都这样说,脸色便缓和了,道:“竟然会这样?那就让她跟着你们回去吧。” 奶母刚刚没哄住孩子,跪下的时候就看见皇帝的脸色难看得很,吓得不轻,现在听皇上如此说,忙磕头谢恩,又膝行转向,给齐王和王妃磕头谢恩,这才站起来,小心的退下去找那两个奶娘了。 “你今天禀报的事情,朕需要好好想想。你把带来的人和证物都交给司礼监,”皇帝想了想,转头对常易道:“你现在就去安排,所有人关在宫内,去将奸夫宋氏和私生逆子带来,朕要亲自询问。” 常易忙答应着:“是。”退下去安排了。 人证物证不给大理寺或者刑部,却交给了司礼监,这说明皇上要亲自查问了。不过也不要紧,这事重大,连皇帝自己都说了,已经召心腹大臣商量过,且王爷进京浩浩荡荡,带了好些的囚车,囚车里押了很多人,这事京城都传遍了。 有时候传言是很厉害的,皇宫里的一些事情只要有几个人知道,那么传遍京城也是迟早的,尤其还是这种男女私通的香艳之事。 即便没有传开,齐王也会想办法让皇上无法遮掩,全权的不受任何压力而私下处理。 皇帝这才对齐王道:“皇弟和弟媳一路辛苦,就先下去吧。” “是。臣(臣妾)告退。” 夫妻俩行礼,然后退了出来。 奶娘被领到了侧殿去给孩子喂奶,两人等了一会儿,带着奶娘孩子一起从宫里出来了。 “你看出来了什么?”一上车,齐王就问道。他也看到了,邹落梨没怎么说话却一直默默观察着皇帝。 邹落梨便将自己发现的情况说了说,道:“这些都说明皇上是有顽疾在身,说不定已经是沉疴难治了。”她想了想,道:“如果能给他诊诊脉就好了。” 说着看齐王。 齐王好笑的马上摇头:“不可能的,皇帝怎么可能允许你给他诊脉?再说了,这要求如何说?只要你说想给他诊脉,皇帝会马上怀疑自己得了什么重病,能让你一眼看出怀疑。” 这话倒也是。 第369章 沉疴难治 “医案呢?皇帝的医案应该在太医院,肯定是封存的很严密吧?”邹落梨问了一句,不过自己也想到了答案,叹气道:“若是能看到医案也好,我应该也可以判断个七七八八。” 齐王还是摇头道:“也不可能,皇帝的医案是后宫最高的机密了,别说咱们,就算是住在后宫的人都未必拿得到。” 说着他疑惑起来,看着邹落梨道:“你是不是已经有很大把握确实皇帝已经病入膏肓?” 邹落梨想了想道:“病症到了什么地步确实没法预料,所以我想诊脉或者看医案,这样才能判断出来他的病情严重程度。” “能看出来的,确实就是生病了?”齐王道。 邹落梨点头:“面相看的很明白,病的不轻。还是那句话,要准确判断,知道他是沉疴难治还是病入膏肓,或者其实只是一种普通的疾病,就必须亲自诊脉或者查看医案。” 齐王听她说的如此肯定,不由得也开始琢磨起来。若是能知道皇帝的身体情况,对自己当然是非常有利的。 诊脉或者医案,哪种更容易做到? 诊脉需要皇帝知道,自然是更难一些,但是医案就不一定了,手段可以多一些的。 “回去了找薛晨问问,看看有没有办法将皇帝的医案弄出来,或者偷偷看看。”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夫妻俩回到了暂住的王府。 齐王果然马上叫来了薛晨。 “两件事,第一去查查大理寺卿和少卿的性格,平常做事的原则等等,还有他们现在对老太妃这桩案子的了解程度。宗人府现在的情况。第二,先从皇宫周围探探,潜入太医院将皇帝的医案弄出来有多大可能……记住一定要小心些,莫让任何不相干的人察觉。” 薛晨听了吩咐躬身道:“是。” 接下来的两天,皇上再无召见,夫妻俩就在王府哪儿也没去,亦没有官员前来打扰——这也是正常的,亲王进京都是非常谨慎,不会明面上和任何官员来往,而官员们也不会主动来联络,不然引起了皇帝的疑心,那也是不得了。 薛晨是王爷的侍卫统领,自然也是被紧盯的人之一,所以他自己也没有出门,而是找了几个侍卫装扮了之后偷偷出去查探。 两天之后查出来了一些情况,过来给齐王禀报。 “大理寺卿是个油滑之人,因他妹妹十年前被选进后宫,之后升位昭嫔,他这才一路直升到了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但实际没有多少才能,凡事也看皇帝的眼色行事,自己并无主意。” 薛晨说到这里道:“倒是现在的大理寺少卿李轩李大人,三十岁上下,朝中人多说他年少有为,之前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十年左右,查案是把好手,之后拜在了高泽大人的门下,这才升的快了些,去年升为大理寺少卿。” “高泽的学生。”齐王沉吟了起来。 “另一件事,太医院那边臣昨晚上亲自去查探了,且臣之前在皇宫的时候也有些了解,若是碰到天气不好或者外部有什么情况的,皇宫的布防倒也不是没漏洞。”薛晨说道:“这需要等机会。” 齐王想了一会儿,道:“你找几个身手灵活的,专门盯着太医院等机会。最好有记忆力比较好的人,看一遍医案能记下来,若实在找不到,就用纸笔记下来。” 顿了顿,道:“准备一下,晚上去一趟少卿府。” 薛晨明白了,躬身道:“是。”下去准备了。 丑时。 这个时辰是人们睡得正酣之时,也是巡防、更夫们最困的时候。 王府的墙头上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衣服,披着黑斗篷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明明是从府里出来的,却不走门要翻墙头,翻出来之后落在了墙外的槐树下,不停留马上开始顺着墙根奔跑,一口气跑出了两条街。 然后两人就分开了,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奔跑的速度极快。 饶了一大圈,转来转去的,其中一个人先回到了之前分开的地方,停下等候,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却从他停下的树上跃了下来。 显然,其实是树上这个人先到,到了之后上树观察,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两人树下会合了,还是顺着墙角走,一路来到了大理寺少卿李府。同样不走门,从后角门的墙边翻了过去。看这翻墙的动作很是熟练,像是常干这梁上君子的勾当。 大理寺少卿李轩,此时正酣然睡着,睡梦中好像感觉到被人推搡,却不知道为何,很是恼怒,挣扎了一会儿依然感觉被推搡着,一时火了,蓦然的睁开了眼睛。 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做梦,然后就惊悚的发现,自己的床边站着两个黑衣人! 全身上下都是黑色,面上蒙着黑色的蒙脸巾,黑色斗篷的帷帽都戴着,除了眼睛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李轩惊得张开嘴刚要大声叫,其中一个人已经出手如电,将他的嘴巴捂住了,同时亮了一下绑在手腕上的匕首手柄,冲他挑了一下眉。 “李大人,找你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莫吵醒了身边的美人,弄得大家尴尬。”另一个站在床边的人低声道。 李轩又惊又俱的看着这两个人,想问:你们是什么人? 捂着他嘴巴的黑衣人便低声道:“李大人放心,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给你个案子请你查。寻个没人的房间说话吧?”嘴上说的客气,但已经出手抓住了李轩的手臂,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 此人的动作很轻,并没有惊动李轩的小妾,将李轩拽出内室,到了对面的次间中。 “我乃齐王府侍卫统领薛晨。”拽着李轩的人先自报了家门,这才松开了他,并将自己的令牌给他看了看。 李轩又是惊惧又有些恼怒,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另一个黑衣人。 薛晨顺手将挂在榻边的一件长衫拿过来扔在了李轩的头上。 李轩更加恼怒,将长衫扯下来正要扔出去,但想想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实在难看,所以愤愤然的穿上了:“你又是何人?” 第370章 大理寺少卿 另一个黑衣人将头上的帷帽推到后面,取下了脸上的蒙脸巾。 李轩并没有见过齐王,但是看此人眉宇间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看着他气愤愤的穿衣裳的样子嘴角便勾出个嘲讽的笑,眼梢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威严。 一个念头在李轩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有些吃惊的低声道:“你是……齐王?” 齐王微微一笑:“本王打扰了李少卿的好梦,李少卿不见怪吧?” 李轩有些慌,顿了顿急忙跪下道:“臣不敢,臣叩见齐王殿下。” “免礼。”齐王果然高高在上,那副样子好像不是他把别人从床上拽下来的,而是坐在他齐王府的正殿光明正大的接受李轩的叩拜。 “王爷,您找微臣是有什么事情?”李轩站了起来,顿了顿试探着问道。 知道了对面这个人的身份,李轩就对这两人鬼鬼祟祟潜入自己府邸,偷偷摸摸将自己从床上拽下来的举动理解了,怒气自然就消失了。 为了避嫌,王爷不能和朝臣来往,朝臣也不能和王爷来往。 王爷想找自己,自然只能用这种鬼祟的办法,这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好,避免麻烦。 现在李轩就只想知道,让堂堂王爷不惜用这么见不得人的方式来见自己,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定边侯之女赵曦月,是你去济南斩首的?”齐王道。 李轩继续惊疑,点头道:“正是微臣……奉旨去的。”他强调了一下是奉旨。心中有些惊疑,王爷难道是为了这件事?赵曦月可是因为烧了齐王府才被判斩首的。 齐王微微一笑,看着他道:“本王此次进京,还有一件更大的案子——老太妃通奸生子案。” 李轩蓦地睁大了眼睛,心中的震惊就如睡梦中突然被耳边一阵擂鼓惊醒了一般! 齐王这么说,其实也是为了试探他,看他有没有听到风声。从他现在的反应看,应该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了。 “案子本王已经查清楚了,奸夫和私生子也已经押解进京,全都交给了皇上,皇上这几天也在审着。”齐王看着李轩道:“但是本王希望李少卿能够去找皇上,将此案要过来,经过大理寺。” 李轩惊疑不定,想了想道:“臣不解王爷之意。皇上亲自审问,必然是有原因的,此事又关系老太妃……关系皇家脸面,皇上不希望大理寺插手,臣有何本事能力,去将案子要过来?” “明人不说暗话,本王是担心案子不经过大理寺,皇上不能秉公处理。”齐王双目紧盯着李轩,唇角依然勾着一抹笑:“本王想让老太妃的丑事大白于天下,让这个贱妇名声尽毁,不配继续做太妃娘娘,更不配担着本王继母的名义。” 既然都偷偷摸摸来了,把这位大人从床上拖下来了,那么就真的不用藏着掖着了。齐王说了明白话。 李轩惊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又停顿了好半天,才道:“王,王爷……” 齐王微笑的看着他:“李大人心里怎么想的只管说,本王今天来了,就是想和李大人推心置腹。” 这可有点强迫人的意思,人家并不想和你推心置腹。 李轩想了想,道:“王爷,大理寺虽然负责办理关系皇族的案子,但也必都是皇上的旨意,关于您说的老太妃的案子,臣并没有接到皇上的圣旨,且臣毫无所知,这么看来皇上是并不想让大理寺插手,起码不想让微臣来查。皇上有皇上的考虑,臣身为臣子,自然是谨遵圣意。” “刚刚说了明人不说暗话,”齐王淡淡笑着看着他:“李大人何必装?皇上不将案子交给大理寺是因为什么,本王想让大理寺插手这个案子又是因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明镜儿一般吧?” 李轩紧闭着嘴没说话。 “本王希望你能考虑清楚,然后去皇上面前将此案要到大理寺审理,起码要在大理寺过一遍,案情卷宗在大理寺留一份。”齐王看着李轩淡淡的道:“至于你怎么选择,你可以慢慢考虑。本王相信李大人心思清明,能想得明白。” 说到这里亦不再废话多说,一边将帷帽重新戴上,一边往门外走。 薛晨跟了上去。 李轩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走到院中墙边,然后翻身跳了上去,人就不见了。 王爷说的话他听得很明白,没说出来的话也清楚的很,能年纪轻轻就爬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李轩不是个拎不清的人。 齐王此次进京是送齐宁郡王来的,是为了郡王过继给皇上的事,也就是说,齐宁郡王将是太子殿下,是将来的皇帝。 齐王把他的态度说的那般的明白,明确告诉李轩,他绝不能容忍老太妃在这桩案子中能活着脱身,甚至还保住名声不毁。 齐王决不允许。 大理寺如果就装傻不管,老太妃毫发无损没事了,那么齐王那边自己就无法交代,若干年之后,新皇登基,自己的下场就再明显不过了。 另外,李轩还不能不考虑自己的老师高泽的意思。 老师心里怎么想的,李轩更加的清楚了——只怕对皇上、这位齐王的看法更复杂一些。李轩既然选择了高泽为恩师,在朝中便有了共同进退之义,恩师要做一些事,他是必须支持的。 齐王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他的意思也万万不能违拗。 可恨王爷就盯上了自己,将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地,在皇上跟前要去做这只出头鸟儿。 对了,齐王一开始就提醒自己,是自己去济南府斩首了赵曦月,虽然是奉旨,但必然是已经得罪了定边侯,得罪了老太妃的。 他提醒自己应该明白如何站队。 当然李轩根本不想去站定边侯和老太妃那边,他也完全没必要,根本和那一方没有什么利益。但是现在,老太妃的案子是皇上亲自在办,皇上的意思却也清楚明白的很。 李轩再也睡不着了,坐在椅子上前思后想,反反复复将利害关系理清楚,想明白。 第371章 偷密折 宫中的奶母跟着来到了王府,暂时陌哥儿是不会进宫了,邹落梨放了心,这几天哪儿也没去,就在看医书。 一边看书,一边将自己知道的各种金属中毒的症状,临床表现,治疗方式等等的全都记了下来。 写着写着就会想起来什么,将那天见皇帝的场面回想一下,把陌哥儿的奶娘叫来仔细询问。 “皇上抱走了陌哥儿的时候,你可曾在他身上闻到了什么味道?” 奶娘一听询问这个很是害怕,邹落梨不得不安抚两句:“进宫之前才哄得陌哥儿睡下,照理他应该睡得很踏实的,突然的醒了实在有些奇怪。你能想到什么只管说,本王妃又不会怪罪你。” 奶娘这才定了定神,想了想道:“皇上身上好像……是有些药味的。” 和邹落梨闻到的一样。 “除了药味还有什么?他曾经抱着陌哥儿说话,就在你面前,你可闻到了其他的味道?或者看到了什么?”邹落梨又问道。 奶娘想了想,怯怯的压低声音道:“皇上口中的味道很难闻,似是……死鱼味?横竖非常的腥臭。奴婢也没敢抬头看,只晃了一眼,皇上的牙很黄……” “死鱼的腥臭味……”邹落梨蹙眉沉吟,她那天在皇上身上也闻到了这股味道,不过因为是从后面靠近而且仅仅搀扶了一下便避开了,所以隐隐的闻到了些,以为是身上的药味。 现在听奶娘这么说,倒像是嘴里的味道更加浓重些,张嘴说话就能闻到。那么可能这并不是药味,而是因为金属中毒引起的反应。 又问奶娘还有其他的没有,奶娘摇头。 邹落梨便去找齐王询问,他和皇上说话的时候比较多,又靠的更近一些,可在皇上张嘴说话的时候闻到了死鱼的腥臭味? 齐王点头:“是臭的很,一口牙也坏了不少,年纪也不大,怎么就作成了那样?” 邹落梨忙问:“牙齿是什么样子的?” “黄,好像有一圈痕迹,像是勒了一根绳子。”齐王嫌弃的道:“我只看了一眼,便不想多看了。” “明显不明显?”邹落梨还是继续追问。 齐王想了一会儿道:“不是很明显,但眼明之人看的还是很清楚。” 见她对这个感兴趣,想来也是因为她说的情况,便问道:“这些都是病的症状吗?” 邹落梨点点头:“是的。”说完马上又去找医书。 齐王也就不追问了,知道她需要的还是确凿的诊断。 皇帝的医案暂时还没有下手的机会,而另一件事这两天也没有进展。皇帝不知道对青州押解来的人证物证查的如何了,一直没有什么举动,甚至没有找近臣再次商议这件事。 而那个李轩,似乎还在纠结。 齐王又等了两天,觉着自己不能再等了,必须再给添把火。 “四郎,你说皇上牙齿上有一圈痕迹,是不是像这样的?” 齐王换了一身黑衣,正要和薛晨一起出去,就被邹落梨叫住了询问。她画了一幅图,上下两排牙齿,牙齿上画了一道痕迹,让他辨认。 齐王看了看点头:“就是这样……他大笑的时候便看得见。” 邹落梨蹙眉:“我可不想再见他了……”她盯着画看了看,然后疑惑的抬眼看齐王:“你们去哪里?” 齐王顿了顿。 “去哪里啊?”邹落梨看他这样一身装扮,这会儿都已经快子时了,便觉着不大对劲。 齐王想了想,又不想瞒着她,只好先让薛晨去外面等着,道:“就是想进宫去一趟……” “进宫?!”邹落梨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齐王忙道:“放心,我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对那里面很熟悉,不会被发现的,我只是想找找那天那个太监柳生。” “你找他做什么?”邹落梨问道。 进京的时候已经说好了的,什么事情夫妻商量着来。这几天邹落梨没怎么询问他都在忙什么,是因为她自己就很忙,但是现在既然担心了,询问了,齐王就不能不给她解释清楚。 “我去找过了大理寺少卿,叫他将老太妃的案子要过去审理,但这个李轩一直没动静,估计还是有些顾虑。皇上那边也没什么消息了,我想继续添把火,去找柳生问问宫里的情况。 之前他不是说偷看过老太妃递给皇上的密折?我看看他是不是可以信任,若是能信任,便让他将密折偷出来一份,混在皇帝批阅过的折子里,送到内阁官员那边,这样事情就闹大了,皇帝遮不住。” 邹落梨听了之后问道:“你想让柳生太监偷出来?但那样的话,他自己不就会有危险?” 齐王点头:“所以我先去问问宫中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凡事都是你亲自去,这实在是……”邹落梨迟疑了一下,想说如此做,哪里还有什么胜算? 齐王知道她的意思,叹气道:“那也没办法。我在京城的时候还小,没能力也没本事培育势力。现在要做一些事,只能自己去办。” 邹落梨想了想道:“不用去问,我现在就有个办法。” 齐王疑惑的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 “这种事情最好不要连累其他的人,尤其是那个柳生太监,他很有可能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么这个人留下有大用处,别叫他轻易涉险。”邹落梨说着问道:“你还记得皇帝身边的那个长的很妖艳的太监,叫常易的?” “记得。”齐王想说那可能是皇帝的面首,但是张了张嘴又算了,没说出来。 “按照你的想法,是要偷着将密折找出来混在批过的折子里,让送去给官员们办理览阅。如果,犯这个错误的人是常易……他既然是皇帝身边的太监,那么接近折子的机会很多,栽赃到他的身上,皇帝便不会怀疑其他的人。” 邹落梨道。 “问题是如何栽赃?”齐王问道。 邹落梨已经想好了,低声跟他说了半天。 齐王想了想,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除了常易,皇帝身边的太监一个都不牵连,顺便还能看看这个柳生太监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便可以一用。” 第372章 喘疾 又过了两天。 这天下午,邹落梨找来了宫中跟着回来的那位奶母,问道:“这几天跟在陌哥儿身边,可知道他的习性了?” 奶母当然一口应承:“奴婢知道了,郡王爷性子很是好,也不怎么哭闹,着实是懂事的紧。” 邹落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陌哥儿有些喘疾的,你可知道?” 奶母一怔。 邹落梨抬眼看见了,顿时沉下脸来:“跟了这么多天了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平常可注意过陌哥儿?” 奶母吓得马上跪下了:“奴婢每天都跟着郡王爷的,并未听人提起……” “还得叫人提醒你?”邹落梨冷哼:“是本王妃命那几个奶娘丫鬟不要跟你说的,就是想看看你可是真的关心陌哥儿,可关注他的行为反应,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不上心!” 奶母被斥的无言以对,只能磕头认错:“奴婢罪该万死。” 邹落梨沉着脸哼了一声:“万死就罢了吧!陌哥儿的喘疾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是能看明白,本王妃便不怪罪你,若是你到时候还不明白,本王妃就去启奏皇上,你不适合做陌哥儿的奶母。” 奶母听了这话真真是又惊又诧,什么注意的地方?自己又不懂医,连字都不认识,怎么看明白?看明白什么? 齐王妃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紫衣的三十多岁女子,大约也觉着王妃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想了想陪笑着道:“娘娘,奶母到底是才来,亦不懂半点医理,让她自己看明白,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齐王妃转头蹙眉盯着她:“你说什么?” 三十多岁女子就忙跪下了,陪笑着道:“娘娘恕罪,您一心都是为了陌哥儿,奴婢们亦都是如此,奶母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可她是皇上亲自挑选的,想来必然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对陌哥儿有半点怠慢,只是才来没几天,什么都摸不着门,因此有些昏头罢了。 若是娘娘不放心,奴婢可以教教奶母的。” 齐王妃似乎对这个女人还算是信任,加上这番话说的也有些道理,缓了缓便蹙眉不耐烦:“这可是你说的,便由你去教她吧,若是赶到进宫的时候了,她还是一无所知,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三十多岁女子忙磕头:“是。”扭头示意了一下奶母,两人退了出来。 这女人帮自己求情,奶母自然是感激不尽,一出来就忙福身道谢:“多谢这位姐姐……姐姐,我见你常在王妃娘娘身边,只当你是她的贴身婆子,只是怠慢了,竟不知道您贵姓大名?” 三十多岁女子便惊讶的笑:“我并不是什么贴身婆子,我也是个奶娘啊。” 奶母顿时吃惊:“是吗?” 三十多岁女子:“不错,我就是个备用的奶娘,若是其他奶娘有什么事或者遇到了什么不合适的日子,就我去,若是不需要,我便不能近哥儿的身。”她笑着道:“王妃娘娘是学医的,这方面比较仔细,你来了这些天应该知道了。” 这倒是,刚刚不是才被严厉训斥过嘛!奶母是真正领教了齐王妃的仔细严格。 “我姓蓝,叫蓝秋娘。” 蓝秋娘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对奶母继续道:“王妃娘娘说陌哥儿的喘疾,其实不严重。《黄帝内经》中说:阴气在下,阳气在上,诸阳气浮,无所依从,故呕咳上气,喘也。只到了一些特殊的季节,遇到了特殊的东西,喘疾才会犯。” 奶母真真的惊了,直着眼睛看着她:“没想到……姐姐你竟然如此知文识字!如此的……” “我大字不识得一个!”蓝秋娘‘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医者才懂得话,我们这些下人哪里懂的?还不是听王妃娘娘说了,我才死死记住了?就是为了讨娘娘欢心,也是为了让娘娘知道,我们都谨慎上心着呢!” 奶母这才恍然了,失笑道:“原来这样,我还以为……”她讪笑:“我只当郡王爷身边的奶娘个个都这么厉害,那我可真的比不上。” 蓝秋娘于是做出一副关心教导的样子来,道:“你并没有什么差的,只是来的时间太短,很多事情不知道,娘娘又是个严格的人,随时会查问,因此你才吃了亏。 比方说头一个,你在王爷和娘娘面前无须一口一个‘郡王爷’,哥儿年岁小,王爷和王妃都希望他能福寿安康,因此学的民间的法子,唤着他的小名儿集福,你一直称呼郡王爷,怕孩子小担不住,反影响了寿数。” 奶母一听点头:“我是说,其他的奶娘丫鬟们都叫哥儿名字,只是宫里头……”这句话她没说完。 蓝秋娘便点头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也是的。到时候哥儿进了宫,自然按照宫里头的规矩来。” 说着她好像被提醒了,道:“对了,娘娘昨天还念叨起,不知道陌哥儿进宫之后住在哪个宫殿,可收拾好了?他的喘疾是需要小心些的,平常人用的东西有些避讳,不能接近。”说到这里蓝秋娘看着奶母:“这也是娘娘今天想起问你的缘故。” 奶母忙问:“到底哪些东西是避讳的?” “很多花草树木的香味,比方说百合花、桂花、松木等等香味浓烈的,还有花蜜,蜂蜜……” 蓝秋娘的话还没说完,奶母就打断了她:“蜂蜜?松木?”她很是惊讶:“幸好姐姐提醒了我!哥儿住的宫殿已经收拾好了,里面好些松木家什呢!还有蜂蜜,若是你不说,只怕是进宫之后会……” 蓝秋娘就点头,继而又发愁:“正是如此。只是能引发哥儿喘疾的东西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跟你全说出来,且也怕有疏漏的。” 奶母当然担心哥儿进宫之后喘疾发作,到时候只怕第一个问罪的必然是自己。所以很是担心,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道:“要不这样?姐姐你横竖不用谨慎服侍哥儿,不如跟我进宫一趟,去哥儿要住的宫殿亲眼看看都有什么不能用的,我叫人全都清理走。” 蓝秋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第373章 查找密折 “进宫?”蓝秋娘想了想,点头:“为了哥儿好,我觉着这倒是个办法,进宫亲自去检查一下,正好你也跟着看看那些东西避讳,以后都不要在哥儿身边用这些东西。” 奶母现在满心都是担心,怕自己弄不清楚哥儿的喘疾原因,以后出了事自己就是头一个逃不掉罪责的人,所以赶紧道:“现在就走吧?” 蓝秋娘摇头:“明天吧,我正好找另外两个奶娘问问,大家把能想到的东西都说一说,尽量减少疏漏。” 奶母点头:“也好,宫里头我也需要打招呼,给你办个临时腰牌。” “明天一早。”蓝秋娘道。 就这样说定了。 奶母急匆匆的出府去宫门口找人打招呼办临时腰牌去了。 蓝秋娘这才回到了正房,王爷和王妃都在屋里。 蓝秋娘禀报:一切都按照计划,奶母果然上当了,着急带她进宫去陌哥儿要住的寝殿查看。 邹落梨便拿出来两个小盒子交给她:“檀木盒子里是盘香,进去了就点上,一刻后就会产生眩晕,两刻左右昏迷,记着掐准了时间。松木盒子里装的是药粉,以防万一的,在书房万一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将药粉对着人的眼睛撒出去,可以让人短暂的失明,你便可脱身。” 齐王道:“明天皇帝书房那边是常易当值,你就按照安排好的做。皇帝的密折一般会放的几处,御案后面的书架最下面,会有几个金丝楠木雕暗八仙小柜,或者书桌那边紫楠木多宝盒……总之你记住,装密折的必定是楠木家什,楠木耐腐避虫,密折装在楠木盒中不会损坏。” 他说的都是他小时候在父皇的书房看见过的东西,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不过,大致的位置不会错。 “总之就是尽快,手脚轻,莫被发现。”他最后道。 蓝秋娘躬身:“是,请王爷和娘娘放心,臣一定办好差事!” “对了,给你的药记着吃,明天早上寅时准时吃药,一天接触任何药都不会有问题。”邹落梨又吩咐。 蓝秋娘道:“是,娘娘放心。”她下去准备了。 第二天辰时许,蓝秋娘和奶母就出现在了宫门,被验看过腰牌,两人便进了宫。 这位奶母,因为是目前皇宫里唯一一个近身服侍陌哥儿的人,因此她自己也多了一份责任。且她身为奶母,哥儿一旦离了亲生父母的身边,她就是哥儿最亲近的人了,她自己心里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非常上心。 陌哥儿住的宫殿叫舜燕宫,就在太子东宫旁边,这里其实是个暂时居住的宫殿,等陌哥儿正式被封太子了,就会搬到东宫去。 太子奶母身份定了之后,虽然无官无职,但在后宫身份却很高,宫人们也都知道。所以奶母带着‘奶娘’蓝秋娘到了舜燕宫,宫女们跟在后面毕恭毕敬等着吩咐。 一进殿内,蓝秋娘就摇头:“这味道不行。”说着拿出来熏香交给宫女:“用这个熏熏吧,先不用开窗开门,就是要闷熏一会儿屋里,这味道哥儿熟悉。” 奶母点头,宫女自然不敢多问,也不会有疑问,忙将几盘熏香拿去在殿内点着了。 蓝秋娘走了一圈,指着松木的家什:“所有松木的东西都要清理出去……这样,先将要移走的东西都搬到正堂,等屋里熏一会儿了在一起搬出去。若是一直开门关门的,倒没了闷熏的效果。” 奶母当然是连连点头,宫女们就按照吩咐,找所有松木做的家什先搬到正堂放着。 宫中用松木做的家什不多,大部分是浴桶,杌子等等一些东西。找出来之后,蓝秋娘就又看所有的帐子、床幔、榻上的条褥、大迎枕,每个都要上去闻闻,询问是用什么水洗的,可沾染了什么香味。 这样稍微的多问了几句,时辰就过去了一刻左右,屋里的宫女并那个奶娘,都觉着头有点晕晕的。 蓝秋娘也不让人搬东西了,就是问这问那,几个人晕着回答,好像做梦一样,没过一会儿,几个人就东倒西歪的晕过去了。 蓝秋娘迅速的将穿在外面的大衣裳脱了,露出里面一身嬷嬷装扮,从后窗户翻了出来。 按照王爷给画的图,抄近路来到了中和殿南书房。 此时是巳时初,皇帝刚刚开始上朝,跟着去朝上的是柳生,而留在书房这边的是常易。 蓝秋娘贴着墙根来到了南书房外面,先往里看了看,并没有人走动,于是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皇上不在这边,也就没有人勤快的忙碌,蓝秋娘又十分警觉,进了书房之后先贴着墙边往里看了看。 屋里只有一个人,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忙什么呢。 蓝秋娘刚要走过去,那个人却起身进了小屋,里面传来了瓷盆碰撞的声音,蓝秋娘也是仗着有功夫胆子大,快速的窜到了书桌前,将放在下面的香炉打开,把里面的熏香拿出来掐灭,换了王妃给的迷香。 然后又回到刚才躲避的角落猫着。 那个太监出来了。 正是常易。 他提着一个水炉好像要出去,不过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改了主意,转身回屋将水炉放下,找了一块手巾垫在水炉下,又去打开了一个冰鉴。 冰鉴,暑天用来盛冰和放置食物于其中的容器。蓝秋娘看明白了,他应该是在清理收拾书房里的冰鉴,可能是要准备用了。 没一会儿,他就扶着头坐下,摇了摇头好像想让自己清醒清醒,但失败了,干脆就去那边榻边伏着趴下睡了。 蓝秋娘记着娘娘说的话,严格的掐着时辰,暂时先没动,等确定到了两刻,这才悄悄的从角落出来,快速的奔向王爷说的那几个地方查看。 果然这几个地方都有楠木家什,或者是八宝盒,或者是柜子,没锁的先翻了翻,不出意料没有。 有锁的也难不住她,齐王在青州出发前,就已经找了最好的锁匠做了几把万能匙,蓝秋娘一把一把的拭,都能打开。 在其中一个紫楠八宝盒中,果然发现了几卷密折,打开看了看,全都是老王妃递上来的! 第374章 皇上圣裁 蓝秋娘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抬头查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异常情况,那边睡着的常易静悄悄的动都不动。 她这才将密折快速的看了看,找出来其中一个提到老太妃自己私通的案子,喊冤并指控这是齐王诬陷她,想要弑母的密折拿了出来。 将余下的依然放回去,整理的像是不曾动过,按照原样锁上。 拿着这个密折在御案上翻了翻,很容易找到了一堆御笔朱批过的奏折,将这个密折放在了中层。 按照习惯,皇帝御笔朱批过得奏折是要下发到内阁,先由内阁几位大人过目,按照皇帝如何办理的圣旨,给下面的人派下去。 蓝秋娘再次查看了一下刚刚自己动过的所有地方,没有什么痕迹。这才去香炉中将没有燃完的盘香拿出来用手掐灭,将原本的熏香放了进去。 这才从南书房出来。 此时才巳时末,一般这个时候下不了朝。 蓝秋娘低着头还是抄近路回到了舜燕宫,将自己的大衣裳穿好遮住里面的嬷嬷衣裳。 然后先将正堂这边的两个宫女叫醒,只说她们是不是太累了,怎么就睡着了?赶紧整理这里的东西吧,乱七八糟的。 两个宫女有些慌,怕人知道了以为是偷懒,也不敢多问,就忙按照蓝秋娘的吩咐,将门打开,开始往外面搬松木家什。 蓝秋娘又去将内室的几个宫女陆续叫醒,一样只含糊说着是不是累了,又继续说着这些帐子床幔不行,褥子也得换什么的,快速的给她们安排了一堆的事情做。 宫女们都有点懵,又马上被安排了好些事,也没时间多想,也当是自己困了迷了一会儿,赶紧都忙起来。 最后奶母才自己醒过来。 醒来之后看见殿内大家忙碌成了一团,那边蓝秋娘叭叭叭的说个没完,这个需要记住,那个也不能留下。 奶母不由得讪然,过去了讪讪的道:“糊里糊涂的竟然睡着了……” 蓝秋娘回头笑着道:“没事,想来是你这些天太累了。也是呢,天天跟着哥儿们,哪个不是累得随时随地都想睡觉?” 又道:“放心吧,我已经将殿内不合适的东西都叫人抬出去了。引起喘疾的东西太多了,我想了想,倒不如这样,以后但凡是哥儿这边用的东西,都清清爽爽的什么都不要乱加,水洗的也就用清水,莫用什么香,屋里也干脆别点香了,平常来多开窗通气,清爽干净更安心。” 奶母也觉着这样最好,自己也不用记那么多避讳之物了,忙忙的点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陌哥儿现在的屋里用的多是紫檀木的家什,那么宫殿中就用紫檀木的。 忙活了一顿,赶在午时前,两人出了宫。 那道密折很顺利的就跟随着一堆被批过的奏折送到了内阁大臣的手中,大臣们看到了,当然是非常震惊,几乎没到半天,此事已经在朝臣中传开了。 老太妃上密折参奏齐王,却在密折中透露了她自己的私情,虽然自称是冤枉的,但朝臣们只要消息灵通些的,便早知道了这一次齐王进京是押解了好些人一起来的。 不用说,就知道押解的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了。 转天上朝的时候,朝堂上已经轰轰烈烈的闹了起来,有些朝臣要求彻查老太妃私通之事,有些朝臣要求皇上处置齐王对老太妃不孝的问题。 这个时候,大理寺少卿李轩站了出来,严词厉目痛斥老太妃私通之事,这是藐视先皇,藐视皇家!朝廷的规矩在哪里?皇家的体面在哪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形同叛逆! 更何况,老太妃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会倒打一耙诬陷齐王,众臣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的一番侃侃言辞,机虑深沉,振聋发聩,说的那些主张先问齐王不孝之罪的朝臣们哑口无言。 于是主张彻查老太妃私通之事的朝臣们占了上风,甚至到了一边倒的地步。 皇帝没办法,朝臣们人心浮动气势汹汹,却也不能不顾,而且此事曝光,他是绝对不能偏私老太妃的。老太妃犯得可是欺君之罪,若是徇私了,皇家颜面何在?皇权的威严何在? 何况,皇帝为什么要偏袒老太妃?这个老女人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反而是给自己添麻烦的讨厌之人。 她现在对齐王的牵制作用已经很小了,不中用了。 朝臣们在下面吵,皇帝在上面也考虑良久,吵得他头疼病都犯了,摆手道:“此事交由大理寺主审。李轩,齐王带来的所有人证物证都带到大理寺去,彻查清楚!” 李轩忙出班:“臣遵旨。” 当天,一直关在宫中的那些人证物证全都移到了大理寺。 要彻查清楚其实很容易,齐王已经查的很清楚了,证据都送到手上了,以大理寺的能力,两三天的时间,就已经将事情从头到尾查问明白,整理成卷宗,在上朝的时候递给了皇帝。 后宫这几天自然也在查,密折到底是怎么被混在朱批过的奏折当中的,不过到底是没头绪,当天在书房当值的是常易,常易承认自己偷懒睡了一会儿,但书房中并无有人去过的痕迹,放密折的地方也没有撬锁的痕迹。 皇帝要罚常易,却有点舍不得,还在恼怒中。 朝上,李轩将老太妃私通的铁证卷宗递上去,皇帝看过了之后暴怒至极,将卷宗扔在了地上:“无耻!可怒!” 震怒之下直接褫夺了太妃尊号,贬为庶人! 当然,这是他在演戏,此事他早就清楚的很了。但若是当着朝臣的面不表现的愤怒些,被察觉了早清楚这种丑事还袒护老太妃,有损皇家体面,他这个皇帝也不好交代。 “皇上!”李轩跪在殿下大声道:“赵氏尚有齐王继母的尊号,她大逆不道做出如此无耻之事,已经将皇家体面踩在了脚下,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承担齐王继母的身份!请皇上圣裁!” 不知道这个建议是不是真的直击人心,李轩话音才落,大臣们一下子就跪下去了七七八八,一起大声叫:“褫夺赵氏齐王继母的尊号,请皇上圣裁!” 第375章 不能饶了定边侯 皇上还有些犹豫。 “皇上,赵氏做出如此违逆之事,全然没有将皇家放在眼中,更加不将先皇、皇上和齐王放在眼里,试想她但凡有一点顾念齐王继母的身份,也不会做出此等大无耻的事情来,齐王若是还有这样一位继母,为这样的母亲尽孝,也会成为皇族的笑柄,天下的笑柄。” 高泽站了出来,躬身禀奏。 他的声音平和,却比周围那些激动到面红耳赤大声吵吵的人更有说服力。 大部分的朝臣都点头称是,马上也有人站出来附和:“臣附议!” “臣附议!” 皇帝刚刚被吵得很疼的头才清静了一下,看见众朝臣又要群情激奋起来,心中便有些着急。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袒护赵氏太妃,那么褫夺她的一切似乎也是顺理成章。总不能贬为庶人了,却还留着齐王继母的身份?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便摆手:“传旨,褫夺赵氏齐王继母的身份,着宗人府立即夺了她的封号,封了她的宝册!” 宗人府、礼部官员忙都出来,躬身:“臣遵旨。” “传旨,命禁军速派一队人去青州捉拿赵氏,十日之内押解进京问罪。”皇帝继续道。 李轩马上又奏:“皇上,济南府定边侯乃是赵氏娘家哥哥,针对此人,臣亦有本奏。” 皇帝微微一愣,道:“你有何奏?” 定边侯做的很多事情皇帝都知道,只是和老太妃一样,到底要如何处置他,还是继续睁只眼闭只眼,皇帝尚未决定。 没想到李轩却似乎有准备。 皇帝心中不由警觉了些,李轩到底是何时开始查赵氏兄妹的? 李轩奏道:“臣奉旨彻查赵氏奸情的时候,发现好几处都有定边侯协助的痕迹,询问了几个证人,亦有这样的说法,赵氏与人通奸生子,此事定边侯必然是早就知道,甚至还暗地里帮忙遮掩。臣递上去的卷宗中,最后一张便是证人画押的供词。” 皇帝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太监将卷宗从地上捡起来,重新捧给皇帝。 皇帝看了看,果然只是证人的一些证词,看样子倒像是真的只是这一次审讯的时候顺便审出来的。 于是升起的怀疑放下了,刚要说话,礼部侍郎王泉出班:“皇上,臣礼部侍郎王泉有本上奏,臣弹劾定边侯赵贼私蓄精兵,豢养打手,圈占百姓良田,强抢民女,与人贩子蟊贼勾结蓄养买卖男童女童,罪大恶极!” 一番话,震得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的。 皇帝皱眉看着王泉。 这个人是齐王亲生母亲的娘家亲戚,当然,因为只是沾边,且他早在礼部为官,也并无大权,所以一直以来皇帝都没想着要动他,也没必要。 但王泉是齐王的亲戚,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今天这个关键的时候,此人突然跳出来弹劾定边侯,分明是为齐王彻底的铲除后患。 王泉抓的机会也很准,今天朝堂上光明正大的在议论赵氏太妃的私通案,他此时又将要弹劾的定边侯的罪状一一罗列出来,朝臣们都听见了,记住了。 到底办不办定边侯,皇帝没什么犹豫,即便是对他所作所为有所耳闻,但一直并没有想要办他的意思,从开始就想的是睁只眼闭只眼,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定边侯在济南,可以为皇帝掣肘钳制齐王。 只要有这一条,定边侯做多少违律的事情,皇帝都未必要处置他。 但是现在,王泉当着朝臣的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摆出这么多违律的罪状来,朝臣们不会去管现在查出来多少证据,只听着这些罪状恐怕就已经上头了。 果然,马上就有大臣出班:“定边侯养兵自重,这是谋反的大罪!” “此事还需要查实……”皇上道。 “皇上!臣有本奏!”一个大臣跳了出来大声叫道:“定边侯圈占百姓良田,乃有确凿实证!臣去年奉旨下齐鲁收取海盐盐税,在济南曾经被定边侯多方刁难,甚至有百姓半路拦臣的轿子喊冤,状告定边侯抢占自家田地,还抢了家中女儿!实在是罪不可恕! 臣已经将此事专门写成了折子上奏。” 皇帝没问奏本在哪儿,或者什么时候上奏的。 很明显,因为常易揣摩了自己的心思,所以将这道奏折压下了,没报上来,这叫留中。 哪些折子递上来,哪些折子留中,由司礼监太监说了算。 朝廷上,很容易出现墙倒众人推的局面。现在就是如此,一个两个的大臣冒出来弹劾定边侯,那么就有三个四个出来,因为是紧急弹劾没有奏折的,所以就当着朝臣的面将弹劾的内容说出来。 桩桩件件,都是违律的事情,很多还有些严重。 朝臣们都有种凑热闹的心态,一个人说定边侯罪大恶极,另一个可能就说他欺君罔上,第三个人可能甚至会说他意图谋反。 于是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群情激奋,大家火冒三丈的大声怒斥定边侯的各种罪状,如果不是定边侯这会儿不在朝上,这些人说不定会扑上去生啖其肉喝其血! 最后这些人吵吵完了。 内阁另一位老臣出来,和刚才的高泽一样,仿佛是总结一般的说道:“将赵氏太妃褫夺身份贬为庶人,是皇上圣明。但定边侯此人桀骜不驯,性格暴戾,若是考虑不周,对他不加防范,却也恐酿成事端。” “臣附议。定边侯所恶,非一桩一件,他在济南府多年,当地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只派一队禁军去青州,只怕他会狗急跳墙。”有大臣道。 皇帝冷笑了起来:“他敢如何狗急跳墙?难不成敢动禁军?!” “皇上万万不可大意,即便是他不敢明着来,也需防范他背地里的阴险招数。赵氏案情重大,若是不能将本人押解来京城,审问出口供画押,留存宗人府备档,后世史书如何记载?百姓口口相传若有偏差又如何纠正?” 王泉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今天是一定要咬死了定边侯了。 听了他的话,众臣觉着有道理,于是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激愤发言。 第376章 不忠不孝 皇帝只觉着头疼欲裂,心中烦躁的想发怒,想冲过去把这会儿正在巴拉巴拉说话的那个臣子一脚踹一边儿去! 若是换成其他的事情,皇帝早叫他们闭嘴了! 只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乃是皇家中事,关系皇家的体面,皇权的威严,皇帝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皇位不稳,所以他不能也不愿意为了赵氏兄妹对朝臣翻脸。 听了半天,并没有人为定边侯说话开脱。 也是,老太妃都倒了,谁还会为定边侯冒大不韪? 皇帝被逼到这个份上,也只能处置了。想到这里,皇帝皱着眉头摆手示意大家别说了,道:“传旨,禁军中军出五百人,二百人去青州捉拿赵氏,三百人去济南捉拿定边侯,将两人押解进京问罪。” “皇上圣明!”大臣们如愿以偿,磕头齐声。 终于退朝了。 皇帝揉着头瘫在了后殿的榻上,吩咐人去传太医,又头疼的叫:“常易,把济南府官员履历都拿来。” 他要重新找一个能掣肘齐王的人,必须撑得起来! 常易自从犯了错之后便小心翼翼的,听见了吩咐赶紧的去书房翻找。 …… 几百禁军出京,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定边侯就算是再桀骜不驯,也不敢跟禁军作对,那不是真成了谋反了? 所以禁军去了济南和青州,很顺利的将定边侯和老太妃押解进京。 从那次朝上情况失控逼的皇帝不得不下令捉拿老太妃和定边侯,一直到两人押解进京,齐王都一直很低调,表现的好像和这些事情都没关系。 皇上不傻,当然知道这背后必然是他串联的结果。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氏兄妹是必须要处置的了。别怪皇帝心狠手辣,谁让他们自己没用,被人抓住了那么多的把柄? 定边侯押解到京城之后,又是由大理寺少卿李轩来查他,结果这么一查不得了,违律犯法的事情真真是罄竹难书。 这其中,甚至有圈占皇族土地的事。 就是占了青州府齐王的一块地,虽然不多,可能也是定边侯手下的人不小心占的,齐王狡猾的没有吱声,现在却成为了定边侯的一大罪状。 皇家王爷的地你也敢占,这不是谋反? 私养兵甲是有些夸张了,但也不清白,一个侯爷手下足有上百名‘护卫’,这还不是养兵自重? 虽然皇帝心里清楚,这是他默许的,为的是让定边侯能够和齐王的府兵对抗。但现在被朝臣掀开了,那就成了意图谋反了。 这些年定边侯在济南府一手遮天,得罪的人也不少,不但是当地的官员对他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就是京官中也有不少被他算计掣肘,被截夺了好处等等,原因很多,总之就是一句话,敌人很多。 查清楚了这些,朝臣们又群情激奋了一次,墙倒众人推,大家一致奏请皇帝严惩赵氏兄妹。 事到如今,这两个人确实是可以杀了。 不过,皇帝并不想这么简单的就杀了这两个人,他想要把齐王牵扯进来,赵氏老太妃虽然已经不是你的继母了,但你也不能在她被问罪赐死的事情上毫无责任。 一天为子,你就是她的儿子,她死了,你就是不孝,这帽子怎么着也得给你扣上! 于是,这天上朝之前,命人去传齐王,大殿外等候。 众臣上朝,刚有人开始提让皇上尽快处置赵氏兄妹,皇帝便道:“朕传了齐王前来商议。”说着命人将齐王叫进来。 齐王进了殿,跪下磕头。 “齐王,关于赵氏兄妹的案子,大理寺已经查的很清楚了,今日商议如何定罪,朕特意找你前来询问你的意思。”皇帝看着齐王不怀好意的道:“那赵氏说起来也是做了你十年继母的人,如何处置她,你是何意?” 齐王当然有准备。 他也不需要准备其他的答案,他就是要赵氏死! “启奏陛下,臣惶恐。臣十岁被过继给赵氏,从那之后便极尽孝道,小心奉养,只希望能侍奉终老。这之间虽然亦有各种不和传言,但那些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揣测,臣为先皇之子,奉父皇之命认赵氏为继母,怎敢不做孝顺之人?” 齐王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表示自己现在心情很激动,需要平复一下。 继续道:“怎能想到,赵氏此人用心险恶,实在是臣不能想像之重!她不将臣放在眼中也就罢了,但她胆大无耻之极,敢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不将先皇放在眼里!皇家的脸面对她根本无足轻重,如此恶毒无耻之人,竟然是臣之继母,臣实在是无颜面对!” “臣亦怀疑,赵氏背着臣还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使臣背上不忠不孝的名声,来掩饰她自己的这些丑事。” 皇帝听到齐王这句话,眉梢都跳了一下。 很明显,齐王说的就是密折的事。 既然密折被‘不小心’混在了朱批过的奏折中,送到了内阁大臣的手里,那么这件事当然也不会成为什么秘密,所以齐王必然听说了。 他已经知道赵氏背着他给皇帝上密折,弹劾、污蔑自己,齐王这番话自然是有根有据了。 不但是他自己知道,皇帝知道,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 所以这话没人会反对,会觉着齐王说的不对。 “臣进京之后听到了一些不知所云的童谣,也听到了很多不堪入耳的关于臣王府中各种不和的传言,甚至有污蔑臣,污蔑臣的王妃,这些传言想来也是有人居心叵测放出来的。” 果然,齐王接下来的话真真是一点不出乎意料之外。 “臣现如今哪里还能对赵氏说出一个求情的字来?若是那样,臣岂不真的成了不忠不孝之人?!臣如何面对皇上,百年之后又如何去面见先皇?列祖列宗?”齐王说到这里磕头:“所以,臣求皇上莫要施一时之仁心,对赵氏兄妹手下留情。臣恳请陛下,将两人即刻处斩!” 一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 激的一些朝臣们也跟着出来跪下,大声禀奏:“臣等附议!恳请皇上将两人即刻处斩!” 第377章 赵氏斩首 赵氏兄妹被斩首的头一天,齐王来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进宫了,只有少卿在,听见王爷来了急忙整肃衣冠出来迎接。 “臣拜见齐王殿下。”李轩磕头行礼,道:“殿下前来是所为何事?” “来看看赵氏。”齐王一身玄色夹暗金绸纹直缀长袍,腰中系着一条蓝色如意丝绦,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睨着李轩。 李轩便道:“王爷请。” 齐王这才从马上下来,昂首大摇大摆光明正大进了大理寺。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同样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身形颀长器宇轩昂,经过李轩身边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薛统领,请。”李轩讪然,继续做着请的姿势。 大理寺的监牢很阔朗,里面倒也没有多阴森,并不见寻常监牢常见的刑具挂在墙上,大门打开了,里面甚至还挺亮堂的。 李轩前面带路,从大门进来一路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打开了别有洞天,里面居然很大,十几间牢房中关的全都是女人。 李轩将齐王带到了赵氏所在的监牢前,便默默躬身,退了下去。 薛晨站在牢房门口处并不过来。 齐王慢慢的踱步走到了牢房前,隔着铁栏杆看着里面的人。 赵氏已经看见有人进来了,看见走过来的是齐王,她并不意外,甚至还冷笑了一声。 “来看我的笑话?看我临死之前是不是痛哭流涕?”她慢慢的站起来,走到了齐王面前,同样隔着铁栏杆看着他冷笑着:“我的好儿子,你别得意,你的死期也不远!” 齐王淡淡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亲眼看着你死,我很安心。”说完,转身往外走。 “你不想知道你亲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赵氏在他身后突然尖叫了起来:“不想知道当今皇帝是怎么和我联手弄死你娘的?!哈哈哈,你不敢!只要你知道了,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齐王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想知道的事情不需要赵氏告诉自己,他会查清楚,会和那个人较量一番!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从女监出来,齐王叫李轩带着自己来到了关押宋医正和赵炎的监牢,看着里面衣衫褴褛凄惨悲凉的父子俩,他道:“因为要避开赵氏兄妹斩首的日子,所以你们还能多活几天,有什么未了之事可以跟本王说,本王尽量帮你做。” 宋医正慢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停顿了半晌才苦笑:“王爷和王妃娘娘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不相干的想来也不会连累,赵岳那孩子……虽然不是我儿子,可从小就在我身边,我对他……” “放心吧,我会叫人好好照顾赵岳,尽量找到他亲生父母,若是找不到就养在府里。”齐王道。 宋医正点点头:“多,多谢……” 齐王看了看赵炎,小孩儿蜷缩在他父亲的怀里,睁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心中着实不忍,转身走了。 从大理寺出来,上了马慢悠悠的走着,一边沉吟。薛晨跟在他身边,过了半晌忍不住轻声道:“王爷,宋医正为什么到现在还想着赵岳?难不成……” 他的话没说完。 齐王转头看了看他:“难不成赵岳才真的是他和赵氏的儿子,所以临死之前都要将赵岳安顿好?” 薛晨点头:“总觉着破朔迷离的。” 齐王微微一笑,摇头:“谁是他的儿子,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之前一定要弄清楚,是因为要借此弄死赵氏,现在赵氏必死无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赵岳和赵炎这两个孩子说到底无任何罪过,便是宋医正都没什么大罪,何必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 薛晨骑马跟在旁边,默默的没说话。王爷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受了王妃的影响,如果是以前的王爷,决计不会对这些人施以任何关注,说冷酷也罢,说无情也罢,王爷是皇家出身,本就需要一颗冷血残酷的心。 但是,这也不能说王爷就变得婆妈了,该酷烈的时候,比方说朝上必须要让赵氏死,他一点都没有手软。 转天。 午时正,齐王和邹落梨坐着马车来到了午门外,齐王掀开车帘子,就看见正对面的断头台。 赵氏兄妹已经被押了上来,两个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皇上为什么会在午门公开斩他们?在大理寺处置了不是更好一些?毕竟是皇家内的事情,叫百姓们议论不好吧?”邹落梨轻声问。 齐王摇了摇头:“我也拿不准。” 邹落梨看着他:“想给你警告?赵氏是你的继母,想落你的面子,毁你的名声?” 齐王又想了想,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揽在自己的胸前:“皇帝做事没有什么章法,也许只是那天在朝上被我逼急了,气急败坏。” 皇家女眷,即便只是地位低下的宫嫔美人,一般赐死都是用鸩酒或者绞死,很少有斩首的,更别说还是这样推至午门,在百姓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斩首。 那天齐王在朝上坚持请求皇帝对赵氏斩立决,将朝臣们也带的很多人一起请求,搞得群情激奋,皇帝可能真的是火了,干脆就在午门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把这位太妃娘娘,齐王的继母给斩首了。 就叫百姓议论去吧!看看谁的名声受影响。 齐王并不在乎,甚至他内心深处还希望赵氏就是这样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被斩首的,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其他的人……都得死吗?”邹落梨又问。 “相关的人都活不了。”齐王点头,声音很是淡然:“只是到底牵扯皇家的丑事,不能将宋医正等人和赵氏兄妹一起杀,怕百姓的议论无法控制,所以过段时间才会处置他们。” 这也是他在朝上求来的,他求皇帝即刻处死赵氏兄妹,所以其他的人才能多活一段时间。 掩耳盗铃罢了。 第378章 给皇帝诊脉 赵氏跪在台子上,神情恍惚眼神无力,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还是听见了什么,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台上,引得下面看热闹的百姓们齐齐惊呼。 刽子手上前将她一把拎了起来。 她便又跪好了,浑身颤抖,人之将死,所有的体面也都保持不住了,低着头眼泪鼻涕的落了下来,抽搐个不停。 午时三刻,监斩台上的李轩已经将斩首的令箭给了刽子手。 尽管知道赵氏必死无疑,绝无任何获救的机会,但到了这会儿齐王的心还是提了起来,亲眼看着刽子手举起了刀,亲眼看见刀落下,两颗人头滚落! 齐王嘴角勾了起来,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王妃,见她同样睁大眼睛看着断头台,似乎有些受惊,忙伸手将她的眼睛蒙住了:“别看了……已经死了。” 接着他放下了车帘子:“走吧。” 马车缓缓的走动了起来。 邹落梨靠在他身上,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能感觉的到他轻松释然了,赵氏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他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仿佛他以前从未轻松过一样。 那种感觉难以言表。 她现在才能体会他的心情,真正的体会。 “四郎。”抬眼,她想说话。 他已经俯下头,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们的马车来到了宫门外,这里有太监候着,见他们过来了就上前来迎,前面领路。 皇帝召见他们。 应该是要让陌哥儿进宫了。 之前皇帝就等不及,看那样子恨不能两三天之后就要陌哥儿住进宫里去,不过预备给陌哥儿住的宫殿要重新收拾打扫,皇帝指派的奶母又进宫禀报,陌哥儿有些喘疾,还需要将宫中,尤其是舜燕宫周围的一些花花草草全都要铲了。 皇帝一听陌哥儿有喘气,很是惊讶,传召齐王去问详情。齐王禀报说不严重,小孩子都有些这样的毛病。 皇帝不信,又招来了太医询问,太医们也是这样说,皇帝这才信了。 于是又叫人将舜燕宫周围乱七八糟的花草树木全都铲了。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 赵氏兄妹已经被斩首,齐王最大的心病也去了,皇帝这个时候要求陌哥儿进宫,料定了齐王和齐王妃再无推托之词。 夫妻俩跟着太监来到了中和殿。 柳生在殿门口候着,看见他们过来了,忙迎上来笑着道:“王爷和王妃来了?请稍后,奴婢进去回禀一声。” 齐王和邹落梨点头。 柳生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脸上略微有些难色,轻声道:“皇上可能是太累,这会儿居然斜倚着睡着了……王爷,娘娘,要不稍等一会儿?奴婢给您两位找个侧殿先等着?” 邹落梨心中却一动,忙问:“殿内有谁在?” 柳生愣了一下,摇头:“除了陛下没有其他人,常公公刚刚才出去。” “带我进去。”邹落梨轻声道。 别说柳生了,就连齐王都愣住了。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邹落梨说着已经先迈门槛进了殿。 柳生惊得忙跟上,齐王伸手拉了一下邹落梨,却没有拉着,马上也跟着进了殿。 邹落梨进来看了看,殿内果然没人,皇帝斜倚在西窗下的黄花梨三屏风罗汉床上,闭着眼睛。 她悄悄走了过去。 柳生跟着进来,看见她居然直直走向了皇帝,惊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差点惊叫出声!慌得忙要小跑追上去,无论如何都要请齐王妃出去! 齐王一伸手就抓住了柳生,对他眼神示意叫他就站在门口这里,注意看着点,若是有人进来了就出声提醒。 他自己也往里走,眼睛紧紧盯着邹落梨。 邹落梨脚步很轻,但是动作并没有任何的偷摸,除了悄无声息这一点,她就是光明正大的走向皇帝,好似要上前行礼。 一直走到了脚踏前站住了,看了一会儿睡觉的皇帝。 呼吸绵长,紧闭的眼睛没有丝毫动静,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仿佛有什么不适,所以眉头紧皱着,嘴巴微微张开,睡相略微的有些狰狞。 她继续上前,伸出手来…… 她后面的齐王都屏住了呼吸! 在她率先进了殿,齐王愣了一下之后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但是现在看见她一副镇定的样子伸手给皇帝诊脉,齐王都惊得身体有些僵硬。 要是这个时候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后果不敢想象。 邹落梨还是很镇定,她相信自己的判断,皇帝这会儿应该是熟睡的状态,伸手拿住了皇帝放在心口的手腕,凝神诊脉。 她也屏着呼吸,一来是因为离得太近便闻到了皇帝身上那股腐臭味,果然味道很大,皇帝身上的衣衫都是熏过香的,香臭两种味道混合,真的不太好闻。 二来她确实也紧张。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现在皇帝睁开眼睛,或者谁进来看见了,只怕是自己和王爷、孩子的脑袋都得搬家。 脉见沉象,脉气鼓动乏力,沉而无力,这是脏腑虚弱,气血不充的症状,脉沉而兼弦细,重按方可得,血管中的问题非常严重。 年纪不到四十岁,却有这么严重的血管疾病,必然是因为生活中某种不合适的习惯引起的。知道他一直吃丹药,那么八、九不离十。 邹落梨一旦开始沉浸在诊病中,就忽略了周围的情况。 齐王看见她诊着脉沉吟不绝,一只手诊完了之后又换了另一只手,甚至动作都忘记了要轻轻的,有些快速,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还强行忍着,让她好好的诊断。 门口的柳生吓得都快要晕过去了,只觉着人生漫长,尤其是这会儿,简直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凌迟的感觉一样。 齐王睁大眼睛看着邹落梨,就在实在忍不住了想要轻轻出声提醒的时候,邹落梨终于松开了皇帝的手,回过身来。 齐王马上伸手拉着她往外走。 邹落梨回头看了几眼,皇帝睡得很实,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过他的嘴巴张的更大了些,开始打呼噜了。 但他这是侧身睡姿。 侧睡有助于改善血液循环,一般是不会打呼噜的,除非是血管出现了严重的疾病。 所以,断症是没问题了。 第379章 皇帝的脉象 “你胆子太大了!”齐王拉着她终于出来了,门口还是和刚才一样没人,一出来他就压低声音说道。 柳生软着两条腿出来,看样子吓得快尿裤子了。 “没人看见吧?”邹落梨看了看周围。 “你现在才来问是不是晚了点?”齐王真的是有点生气,又嗔了她一句,这才抬眼去看柳生轻声道:“柳公公,刚才的事情……” 柳生变着脸:“王,王爷,奴才什么都没看见……”他突然站直了,躬身,声音也稍微恢复了些音量:“奴才不敢吵醒陛下,还请王爷和王妃在此处稍后片刻。” 齐王略微的一僵,马上知道可能是有人来了。他没回头,点着头道:“好吧。”拉着邹落梨的手轻轻捏了她一下。 邹落梨当然也听出来了,点头没说话,身子挺直了动都没动。 果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常易的声音:“王爷和王妃来了?柳公公,你禀报了没有?” 柳生这才看向了他,很客气的笑着微微躬身:“陛下像是睡着了,奴才也不敢上前打扰……” “睡着了?”常易疑惑,又对齐王和齐王妃笑着道:“两位请稍后。”他进了殿。 门口三个人都微微的松了口气。 齐王和邹落梨心中都对这位柳公公刮目相看了,刚刚还吓得腿软,转眼就装的一切正常。在宫中多年都能安然无恙的人,到底是能稳住的。 常易进去看了看,出来也是笑着轻声道:“确实是睡着了,两位稍后片刻吧。” 齐王和邹落梨点头。 常易又进殿内了,但齐王和邹落梨保险起见并没有在门口谈论刚才诊脉的情况,两个人耐心的等着。 大约两刻左右,皇帝醒来,传他们进去。 “刚刚去午门了?”见到两人皇帝便问。 齐王并不隐瞒:“从那边过来的。” 皇帝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带着讥讽的笑意,仿佛齐王的这种执念很好笑,抬眼看着他们:“明天就让陌哥儿进宫吧,钦天监选了日子,这个月吉日吉时都适合,定好日子过继。” 齐王和邹落梨已经心中有准备,两人答应:“是。” 齐王心中略微的一动,道:“皇上,若如此,与赵氏有关的那些人犯何时处斩?” 皇帝却以为他着急着要将所有人都杀了,尤其是赵氏的孽种,他想如何皇帝就偏不想如何,脸上淡淡的露出些冷冽之色:“此事先不急,待皇宫喜事办完。” 齐王看皇帝的神色就知道以为自己着急杀人,自然顺水推舟没说话,恭敬的道:“是。” “那就回去准备准备吧。”皇帝又和颜悦色起来,想起明天陌哥儿就能进宫了,他心情还是很好的。 接着又想起来了一个问题,道:“对了齐王妃,陌哥儿的喘疾可严重?” 邹落梨忙站住,福身道:“回禀皇上,小孩子这个年纪或多或少都有些喘疾、癣病等等这一类的小毛病,是因为年纪小身体抗病力弱,周围环境很容易引起他们的身体反应,但只要照顾周到,就不是大问题。” 她说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皇帝,皇帝虽然才小睡片刻起来,但精神却很不济,好像睡了一觉反倒更累了似得,坐在那里佝偻着身躯,喘气都有点费力气。 皇帝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就让原本跟在陌哥儿身边的奶娘也进宫吧。”他看着他们夫妻,眼光瞬间有些冷冽:“之前不是有个奶娘和宫里的奶母一起进宫来查看舜燕宫的情况?听着倒像是对陌哥儿熟悉的很,也让她一起进宫。” 齐王和邹落梨都觉着头皮一麻! 蓝秋娘根本不是什么奶娘,进宫之后露馅了怎么办? 但是现在当然不能迟疑,邹落梨忙答应:“是。” 齐王低着头蹙眉,难道是密折的事情引起怀疑了?今天他进宫来,就发现皇帝身边的太监少了好些,之前几次进宫见到的那些都不见了,只看见常易和柳生。 难道是因为密折的事情被皇上给杀了? “退下吧。”皇帝摆手,很疲惫的样子。 齐王和齐王妃行礼退下。 从中和殿出来,柳生一路送到了大殿门口,因为周围有太监走来走去的,也不好说什么。 出宫门上了车,齐王这才又嗔她:“你真真是胆大包天!也不和我商量一下,什么事都敢做!” 邹落梨讪然:“突然的知道有那么个机会,哪有时间商量?”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冒险了,因此赔笑着好言柔声哄他:“好了,别生气了,我也只是想进去看看,进去观察了一下,觉着皇上是真的睡着了才去诊脉的。” “如果没睡着呢?突然睁开眼睛了呢?你打算怎么说?”齐王今天着实吓着了,抓着她的手婆娑着生气。 “打算……没想好,哪有时间想啊。”邹落梨赔笑,赶紧的换话题:“你不想知道我诊脉的结果是什么?” “是什么?”嗔了她好几句了,齐王的气也消了些,问道。 “脉象上看,皇帝的身体很不好,气血不充,血管凝固,只怕是问题很大。”邹落梨看着他,想了想道:“如果不好好医治,寿数不多了。” 虽然之前她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候不能肯定,所以齐王听了依然是又惊又喜:“真的吗?那他……怎么看不太出来?仿佛好好的。还有,太医们诊不出来这样的脉象吗?” 邹落梨细心的跟他解释:“太医们自然是能诊的出来,但是沉脉也有很多情况。为什么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切脉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望闻问呢,就是这个道理,观察病人的脸色、眼睑、舌苔等等,询问他的症状,这些结合在一起才能判断病情。” “太医们不也懂望闻问切?”齐王反问。 邹落梨点头:“太医们自然懂,但是有一点他们不清楚。就是一些临床……病人外部的表现代表的什么,比如皇帝眼底的黑青色和经常的疲乏感,他们可能认为是纵……” 一顿。 “纵欲。”齐王说了出来。 第380章 进宫后的计策 邹落梨点头:“对,因为这样想很顺理成章,但其实还有一种不太常见的表现,就是重金属……丹药中毒。我今天诊的很明白,就是中毒了,且已经到了晚期。” 她说着解释齐王另一个问题:“至于为什么看不太出来,因为有些毒物对人体的腐蚀是从内而外的,外表看起来跟常人无异,身体虽然有不舒服的地方,但是可能会被解释成其他的情况,所以一直发现不了。 直到最后发作,那就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才会明白。” “而且,皇帝若是觉着身体不舒服,更会多吃丹药,那样就等于是天天吃毒,越发的不舒服,越发的还要吃,如此循环成了死结,便是太医圣手们又能如何?” 齐王点头。 便是他远在青州,也听过宫里的一些事情。太医们自然是不赞同皇帝吃丹药的,可皇帝又想长命百岁,对丹药的相信倒比对太医们更多一些,所以也不听劝。太医们能如何?皇帝一定要吃,他们若是说得多惹怒了皇帝,说不定脑袋就得搬家。 所以太医们有时候也很难,只能尽力医治而已。 “蓝秋娘怎么办?她进宫会不会露馅?”齐王又问。 邹落梨点头:“当然会露馅啊,她又不是真的奶娘,只要谁让她……就露馅了。” “那怎么办?”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也不知道,回去好好想想吧。” 其实蓝秋娘能跟着陌哥儿进宫近身照顾是好事,但需要装成奶娘,这就有点麻烦。宫里宫女嬷嬷的眼睛那么多,若是哪天陌哥儿哭闹起来了,谁顺嘴的叫蓝秋娘去喂去哄,那该如何是好? 又想了一会儿,对齐王轻声道:“今晚上让薛晨亲自去探一探宫中术士给皇上炼丹的地方,如果发现了炼丹的原材料就偷回来一些,但记着千万别偷已经练好的丹药,怕是有数的,别惊动了皇帝。” 齐王点头:“好。” 回到了府里,齐王就叫了薛晨去单独吩咐。 邹落梨将蓝秋娘叫道了身边,将皇帝的要求说了,见蓝秋娘也变了脸色,就道:“皇帝未必有什么证据,可能只是知道那天差不多的时辰你和奶母进宫了,有所怀疑而已,你也不必惊慌,只要稳住,别叫人看出破绽,就不会有问题。” 蓝秋娘也道:“但是奴婢并非真的奶娘,若是进宫了之后,谁要是专门试探,如何是好?” 邹落梨已经想好了,低声道:“一会儿这样……” 说了一番话。 蓝秋娘听了便点头:“是。” “进宫之后,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陌哥儿,当然了,皇上是认太子的,估计身边的人必然也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你只需要从旁看护就可以了。另外,”邹落梨说着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个茶杯过来,递给她看: “这样的瓷碗茶具,到时候会有一套和其他的常用的东西一起跟着你们进宫,记着,自己千万别用这套茶具吃茶。” 蓝秋娘看了看,那茶杯就是龙泉青花白瓷,边缘有一圈金纹的,和王府里用的并无区别。 当然,这种官窑茶具很矜贵,只有主子们待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边缘的这圈金纹,其实是含有一些物质。”邹落梨说着,将皇帝身体的情况,自己诊脉的判断,还有等候今晚上薛统领拿来了炼制丹药的原材料,基本上就能判断皇帝到底是中了什么毒,等等情况详细告诉了她。 这套瓷碗茶具,边缘的金纹中加了一些物质。一共有四套,所加的物质全都不同,端看皇帝中的什么毒,就拿一套对他所中之毒有催化作用的瓷器。进宫之后皇帝若是去舜燕宫看望陌哥儿,只要是喝茶或者喝汤什么的,便用这套茶具奉给他。 简单的说,就是加快他的毒素发作。 “有机会就用,没机会不用强求。皇帝中毒已经很深,就算是不帮他,他也快发作了。”邹落梨道。 蓝秋娘点点头:“是。” “怕吗?如果怕的话,就不要用。”邹落梨问道。 蓝秋娘摇头:“不怕。奴婢蒙王爷和王妃重用,必定尽心竭力不辱使命!” 邹落梨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道:“那就好,你先去吧,一会儿开始。” “是。”蓝秋娘退下了。 陌哥儿的奶母来到王府已经一个来月了,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长时间,还以为很快就能回宫呢。 这天晚上天才擦黑,奶娘们才哄睡了两位哥儿,几个人在外屋低声说话,一个奶娘手里还做着一双足衣。 突然就听见外面脚步匆匆,王妃身边的那个叫果儿的丫鬟进来了,伸头看了看问道:“冬香姐在不在这边?” 随着她的问话,几个奶娘好像还听见了上房那边传来了一些呵斥声。 “没有啊,才用了晚膳,冬香应该在上房王妃娘娘身边吧。”一个奶娘回答,又问:“怎么了,外面听着怎么有点吵?” 果儿就靠在门框上,一只脚踩着门槛叹气道:“别提了!又是秋娘……嘴馋的很!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正正的叫王妃娘娘抓住了,气的正骂她呢。这种时候也只有萍儿姐和冬香姐敢劝,偏冬香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萍儿姐叫我出来找她呢。” 奶娘们一阵啧啧啧。 宫里的奶母一听忙问:“蓝秋娘吃了什么?” “今天王爷的晚膳里有两道菜,一道酒酿清蒸鸭子,一道醉鹅肝,”果儿拍着自己的手:“你说说,这不是找死?!她虽然是备用的奶娘,可也是奶娘啊,吃这些东西,还怎么给哥儿喂奶?” 奶娘们发出高一声低一声的惊呼:“她竟然吃这些?!” “哎呦真真是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王妃本就讲究,她还这般的没顾忌!” 果儿点头:“秋娘那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特别不讲究,不爱干净,”说到这里她压低了些声音:“王妃说了奶娘们每天都要洗澡,她就不!偷懒好几天不洗,王妃都知道呢!所以你看现在,都不太让她喂哥儿了。” 第381章 不合格的奶娘 一个奶娘点头:“自己作呗,这样下去都快要被赶走了吧?我还担心她,问她自己有没有挤着点,她说都要没了……” 果儿不懂,问:“你说什么呢?什么没了?” 几个奶娘就嘻嘻嘻的笑:“你个小丫头不懂。” 她们几个说话,宫中来的那个奶母一边听一边跟着点头。她来这边一个来月了,一开始王妃根本就不让她奶哥儿,就是嫌她,虽然没明说,但奶母心里清楚。 一直到过了十来天了,奶母吃的喝的都是跟着其他的奶娘,严格遵守王妃娘娘的所有要求,王妃这才开恩,允许她开始奶哥儿。 真就是特别的讲究,连洗澡用什么水都要求了,如果不按照王妃吩咐的来,立马就是一顿训斥。 那个蓝秋娘吧,其实奶母觉着她还算是个挺能干的人,不过确实有那么一点憨直,不细心,不懂得怎么巴结王妃。 奶母觉着,王妃其实也知道,也比较喜欢蓝秋娘的能干,但是不喜欢蓝秋娘太憨,太不讲究。 这么说吧,如果蓝秋娘不是奶娘,可能王妃娘娘会更加喜欢她一点。 “哎呦不跟你们说了,还不知道娘娘这会儿气成什么样了,我得赶紧去找冬香姐。”果儿说着就走了。 奶母看看其他人,奶娘们没有打算去看热闹的意思,她想了想问道:“咱们不去看看吗?听听娘娘都说什么?” 一个奶娘就笑着:“我们都知道娘娘的意思……”说着看向了她,道:“不过你倒是真的该过去听听,娘娘肯定会说好些话,平常该怎么注意的,你听听有好处,莫再犯和秋娘一样的错儿,省的挨骂!” 另一个奶娘点头表示同意。 而奶母自己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便站起来,急急的来到了上房院。 冬香已经回来了,正劝着。 但王妃娘娘确实很生气,正怒斥着跪在地上的蓝秋娘:“本王妃心好良善,真真就把你们惯得要上天了!酒酿的菜你也敢吃,还把一盘子剩菜全吃了!我看你是不想在府里待了吧?!” “娘娘恕罪,奴婢就是一时贪嘴……”蓝秋娘跪在地上哭着哀求。 “你是奶娘,虽然是备着的,可随时都可能用,那几个奶娘但凡有点什么事都需要你去喂孩子,你怎么就敢这么不把差事当回事?让你闲着几天,你真的就当自己是来吃闲饭的?!你看看你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快成了主子了吧?!”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蓝秋娘就一直哭着磕头。 冬香和萍儿一左一右跪在王妃脚边,仰着脸劝着:“娘娘莫生气了,秋娘犯了崔,您处置她就是了,何必自己这样气?气坏了身子划不来。” “是啊娘娘,秋娘又贪嘴又懒惰,要不就将她赶出去吧!” 齐王妃一听这话气的冷笑,指着蓝秋娘怒道:“她分明是听到了我和王爷的谈话,知道皇上钦点的她跟着陌哥儿一起进宫,所以张狂的不知道姓什么了!一转头就去贪嘴吃东西,完全没有将我和王爷放在眼里!” 奶母听到这里一愣,转头想问问什么情况,就看见果儿也凑过来了,和她一起躲在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奶母忙低声问:“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果儿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今天王爷和娘娘进宫,皇上说了让哥儿明天就进宫,你们明儿就全跟着去。” “我们?都有谁啊?”奶母听了心中觉着不好。 “就是现在陌哥儿的奶娘,还有秋娘啊。”果儿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微变,就笑着道:“你放心,正经的奶母还是你,王府跟着去的只是先陪着照顾照顾,等宫里的人熟悉了上了手,她们就都回来。包括奶娘和秋娘。” 奶母一听这才放心。 自己是陌哥儿的奶娘,这身份可不能叫别人抢了去! 然后才低声道:“叫秋娘也进宫?为什么啊?”若是为了多一个奶娘备用,那自己和现在陌哥儿的奶娘已经两个人了啊,为什么要多加一个秋娘? 果儿摇头:“那谁知道?”她看着她:“您是宫里出来的,您该比我们清楚。” 奶母摇头:“陛下君威难测,我可不知道。” 果儿仿佛是很感兴趣似得,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宫里头常有这样的事,就是有些宫女头天还是宫女呢,转天可能就成了嫔妃了,一下子就能连升几级!可是真的?” 奶母道:“那是被皇上宠幸了。” “哎呦,那不是……很容易?”果儿小脸红了起来。 奶母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容易,你说的那种事根本就很少,多得是被宠幸了也就那样,悄无声息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你在宫里,那跟我说说宫里的事呗。”果儿问道。 奶母并不想多说,低声道:“我也是才进宫没多长时间,之前宫里没孩子,哪里用的着奶母?”她将手指头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低声道:“别说话了,听听娘娘是怎么说的,我也别犯了一样的错误惹娘娘生气。” “不会的。”果儿嘀咕了一句,也就真的没再继续说什么。 屋里,王妃娘娘明显气上头了,历数了蓝秋娘的种种不是,斥责她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话记在心里,因为不常喂哥儿就偷奸耍滑的,吃不该吃的,喝不该喝的,不讲卫生,不天天换内衣,不让穿主腰偏要穿……等等等等。 王妃痛骂了半天,质问蓝秋娘现在是不是已经没有奶水了,无法喂孩子? 篮秋娘只哭着磕头求饶,看样子是默认了。 “混账东西,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若是在青州,你早就滚蛋了!”王妃气的又是一阵乱骂。 冬香和萍儿一旁苦劝着。 “滚下去吧!气得我头疼。”最后,终于王妃发话了,真的也是气的乱颤不停的揉着额头。 冬香马上摆手示意蓝秋娘快出去,她和萍儿将王妃娘娘扶着进了内室。 蓝秋娘哭着从屋里出来。 奶母和果儿忙迎了上去。 第382章 偷取丹药 果儿劝了啼哭的蓝秋娘两句就进屋了。 奶母自然是不会往娘娘身边凑,拉着蓝秋娘快速的走出了上房院,回到她们住的院子,低声劝了一会儿,看她不哭了,这才问道:“皇上说了让咱们明天进宫?” 蓝秋娘还抽抽搭搭的,点头:“王爷和娘娘用膳的时候说起了。” “几个人?” “就你、我和陌哥儿的奶娘。”蓝秋娘可能是被骂怕了,怕得罪更多的人,忙对奶母道:“我们俩就是跟在身边一阵子,等王爷和娘娘回青州的时候,我们还是要跟着回去的,不留在宫里。” 奶母听她也这样说,松了口气。嘴上便开始说漂亮话:“你们留下又如何?我倒觉着挺好的,不然你们走了就我一个人喂哥儿,反倒是担了更大的干系。” 没想到蓝秋娘听了这话不但没安慰她,反而还点点头:“这话倒也是呢!原本就只是王府的哥儿,我们这些人就都已经跟什么似得……娘娘恨不能拿着鞭子在后面赶着我们。我进府的时候把自己的孩子都抛下了,还当是正经奶娘呢,谁知道还是个备用的?” 她看着奶母委屈的问:“你倒是说说,你听过哪个大户人家请奶娘还请备用的?我成天没孩子喂,可不就没……这能怪我?我不喂孩子,还不让我吃这个不让我喝那个,我也是个人,我……” 说不下去了,低头抹泪。 奶母听她这番话,倒是更把心放下了,这样的人,在王府都待不住,更别说在宫里了!所以不用担心。 放了心,便又多劝了两句。 蓝秋娘抹了一会儿泪,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慌忙的抬头看着她道:“对了,叫我进宫是叫我喂孩子吗?我已经……若是那样的话,我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奶母也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哪有那么容易就欺君之罪了?那不是谁都能得这样的罪名……” 蓝秋娘仿佛现在才发现了这是个重大的问题,惊慌失措的看着她:“怎么不会?我们不都是奶娘吗?但若是皇上让我喂孩子,我怎么办?皇上若是发怒了,我脑袋都得搬家了!” 说着又要大哭起来。 奶母听了就赶紧道:“不会的……这样!我给你作证,就说你其实主要是服侍哥儿其他方面的,比如说注意他的喘疾,日常用的东西,穿的衣物等等的,主要不是喂孩子。” 蓝秋娘刚要放声哭的样子,一下子刹住了,惊喜的忙点头:“对对,就这样说。其实我本来就是如此啊!娘娘成天叫我给哥儿做这做那的,很少叫我喂孩子。” 奶母便更加肯定的点头:“放心,进宫之后有我呢,我帮你说。再说了,有我和哥儿现在的奶娘,已经两个人了,难道还喂不了一个哥儿?” “可不!”蓝秋娘放心了,松了口气破涕为笑。 奶母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宫了,心情还是很激动,忙道:“那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吧。” 很巧,刚说到这里,冬香亲自找过来了,对她们道:“王妃娘娘说,皇上下旨了叫你们明天带着哥儿进宫去住,你们现在赶紧收拾东西。” 说着又单独叮嘱蓝秋娘:“秋娘,你也是的,眼看要进宫了惹了娘娘这么大的气!进宫之后可得注意了,再别如此了,就算是今后不喂哥儿,可吃的喝的也得注意,不该动的别动。 你和哥儿的奶娘都是去帮衬一段时间的,等哥儿熟悉了宫里服侍的人,你们还回来,这段时间就忍着点,好好服侍。” 蓝秋娘自然是频频点头。 冬香又对奶母笑着道:“秋娘其实是很能干的,对哥儿的事又上心又明白,就是性子有点直,有时候不会做人。进宫了难免做出不合适的事情来,还请您到时候多担待。” 奶母当然一口应承:“放心吧,她们进宫是帮着我照看哥儿的,我自然担待她们。” 冬香笑着点头,便走了。 于是大家开始收拾自己和陌哥儿的东西。 丑时。 上房屋里,齐王还没睡,坐在椅子上沉思,但也没有多点灯,只在脚下放着一盏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发出昏黄的光芒。 门外轻声的有人说话:“王爷。” 齐王闻言抬头:“进来。” 薛晨走了进来。同时,邹落梨也从内室走了出来。 “王爷,娘娘,这是臣在炼丹房找到的东西,”薛晨进屋躬身禀报,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纸包:“原本以为不多,本想分开装的,只是没想到摆了满满一桌子,有二三十样,实在没时间一一包起来,就全都装在了一起。” 邹落梨过来接过了纸包,打开看了看,里面全都是粉末。 “丹炉是什么做的?”齐王问道。 “铜炉。”薛晨禀道:“臣检查了一下,铜炉倒像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般的铜鼎炉子。” 邹落梨并没有多问,她已经准备好了器皿,那着那药包就去旁边的桌上,用长柄勺挑了一点出来,倒在了一个杯子中。 “可有人发现?炼丹房在什么地方?”齐王看见她去检查了,就去帮她将桌上烛台上的蜡烛全都点燃,然后回来继续问薛晨。 薛晨低声道:“并没有人发现。炼丹房在太医院内,幸好臣对太医院很熟悉,倒是很轻松便找到了。” “太医院内?”齐王很是惊讶,先皇时期还将炼丹处放在了钦天监那边,没想到如今这位皇帝更加过分。他冷哼道:“先皇便是痴迷长生不老的丹药,四十多岁就薨了。皇上才登基之时还及其厌恶术士,将先朝的方士术士杖杀流放了,没想到最后他也重蹈覆辙。” 那边正在忙碌的邹落梨说了一句:“掌握了全天下最大的权利,就不想死了,想永永远远的掌控天下,说到底就是贪欲。可他们想不到,正是这种贪欲害了他们自己,如果不吃丹药,说不定还能活个七老八十呢。” 皇帝现在热毒攻心,已经是药石无效了,所以只能依靠丹药,这样中毒就只会越来越深。 第383章 毒疮 邹落梨一晚上没睡,将药包中的粉末仔仔细细检验了,断定皇帝应该是汞中毒。 而他的一些症状也验证了这个可能性。汞中毒就是会发生口腔炎,口中会有腥臭味,牙龈出血疼痛,齿槽脓肿,齿龈会出现灰黑色的汞线。 她选了那套含汞的瓷器,放在了蓝秋娘她们进宫带的东西中。 从府里出发前,她再次私下提醒蓝秋娘,如果没机会就不用强求,最重要的是人身安全。 齐王亲自将陌哥儿送进了宫去。 一进宫陌哥儿就被抱走了,去了舜燕宫,齐王来中和殿拜见皇上。 “朕命钦天监算过了,五月底便有吉日,就定在那天过继。”皇帝看起来有些有气没力的,斜倚在紫檀木的宝座上,眼睛半睁不睁的看着齐王:“齐王和齐王妃收拾收拾,这几天就回去吧。” 齐王道:“皇上,臣进京一趟不易,本想碰到了祭祀之日可随皇上祭拜奉先殿的列祖列宗们,也是臣的一番孝心。尤其是这一次还有这么大的一件事,臣若是能在先皇的牌位前亲自说明,亦能了了心愿。” “祭祀之日?”皇上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最近的一次祭祀亦到了中元节了,你久离封地不妥吧?” 齐王忙跪下道:“臣尊皇上圣旨,这几天就回去,只是请皇上恩准,臣回去之前先去奉先殿祭拜。” 这倒没什么不可以的,说起来也是应该。 皇帝便点点头:“允了,就明日吧。”说着吩咐常易:“明日齐王和齐王妃去奉先殿祭祖,你着人预备。”他说话尽量简单,几个字几个字的说,感觉气跟不上似得。 齐王磕头:“叩谢皇上圣恩。”站起来退了出去。 常易跟着出来,躬身道:“王爷,明日您和王妃什么时辰进宫?” 齐王想了想,道:“奉先殿那边想来是要准备的,倒凭公公做主了,你说什么时辰合适,本王便什么时辰进宫。” 常易一脸的媚笑,道:“呦,王爷这话奴才可承受不起,祭祀的时辰还是需要请钦天监算算。这样吧,奴才一会儿就去找钦天监的官员给算算,命人现在就去打扫准备,明儿一早派人去通知王爷和娘娘时辰,您看如何?” “自然是好。”齐王很客气,笑着点头,转身走了。 常易站在原地看着他走了的背影,又沉吟了许久。过了一会儿听见殿内传来了很大的喘气声,忙转身小跑着进殿。 “陛下,陛下您又不舒服了?”常易跑到了榻前,扶着趴在榻边大口喘气的皇帝,伸手给他顺着背:“传太医来看看吧?” 皇帝想只觉着一阵阵的恶心往上翻,吐又吐不出来,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躺在了榻上气若游丝的道:“给朕拿……拿丹药来。” “皇上,今天已经吃了两颗了。”常易一脸的担忧,眼睛都红了起来:“褚方士亦说一天只能吃两颗……” “拿来!”皇帝又气又急的提声叫,只叫了两声却又因为气跟不上,重新开始大口喘气,趴在了榻上,一边喘气一边用手锤后背,喘着道:“疼,疼……解开,解开!” 常易手忙脚乱的赶紧将皇上的衣裳解开了,外面的大袍子一脱,里面白色的中衣上赫然的出现了几块黑坨坨。 解开了中衣皇帝还是趴在榻边,他的背上更加的骇人,已经烂了一大半了,背上的毒疮一坨一坨的,有些破了皮,往外渗着一种带着腥臭味的液体。 常易先去榻头的百宝盒中拿出来了一个紫檀木小盒子,从里面拿了一颗丹药,又去桌上端了杯水,跪着扑过来捧给皇帝,服侍他吃了。 然后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来了一盒药膏,跪在地上,小心的给皇帝背上涂着。 皇帝吸着凉气,疼的半昏迷过去。 “都怪奴才,都怪奴才……”常易一边给皇上涂药,一边哭着自怨自艾:“若不是那天让圣上滚在了草地上,您也不会被虫咬成这样,都怪奴才……” 边落泪边擦药。 门口的太监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便轻声问:“常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常易一听是柳生的声音,马上用力擦了一下眼泪,急忙先将榻上的被子掀开给皇帝盖在身上,这才转身起来:“柳公公,你去太医院请李太医过来,一会儿你们就在外面候着,莫教人进来打扰。” 柳生在外面回答:“是。”去了。 常易小心掀开了被子,继续给皇上擦药。 过了片刻,李太医来了。 常易不让其他太监进来,便只有李太医一个人提着箱子进了殿,过来看见皇上背上的情况,也吸了口凉气:“怎么……没有好,反倒更严重了?” “这要问你!”常易通红着眼睛怒瞪着他:“你说你的药膏专治蜱虫噬咬,很有效的,现在如何?!” 李太医忙检查了一下,顿了顿道:“常公公,您在仔细想想,皇上是因为那天宿……歇在草地上片刻,回来后就这样了?可还去过其他什么地方?或者做了什么事?” 常易眼睛红着,脸也红了,怒道:“没有!” 李太医无奈,只能将毒疮看了又看,实在不能肯定这是什么引起的。 常易说是那天和皇上在草地上‘玩耍’,回来之后背上就红了一片,没两天就生了疮然后严重了起来,太医也只能认定是被蜱虫咬了。 但是很明显,之前的药膏是没有用的,不但没用,看起来仿佛是反倒起了坏效果。 李太医当然不敢这么承认,忙道:“之前的膏药就别用了,想来是……另一种更毒的虫子,臣再看看,再看看。” 说着请脉,检查眼睑舌苔,诊断了半晌,才小心的从药箱子里拿出来一瓶药膏:“先用这个吧。” 这个药膏是用金银花、薄荷等药材做成的,治疗毒疮自然是效果不大,但是能抑制痒痒和痛感,给病人一种好点了的错觉。 太医院的太医们现在心中都清楚,皇上的病情没那么简单,可谁也不敢明说,说了可能就会被已经热毒攻心精神有些失常的皇帝给杖杀了。 他们现在都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能混过去一天是一天。 第384章 朝局如棋 李太医从殿内出来回太医院。 大理寺少卿李轩正好从甬道中过来,老远就看见他摇头叹气,便上前笑着拱手道:“李太医,这是怎么了?” 李太医一顿,忙换上笑脸回礼:“李大人,没怎么啊……您这是要去求见皇上?” 李轩点头:“之前赵氏兄妹的案子,还有些最后的事禀奏一下。” 李太医想了想道:“过一会儿吧,现在皇上料想是不见的。” 李轩就笑着道:“怎么了?是皇上身体有什么不适吗?”他马上又道:“皇上今年便一直不舒服,我也是知道的,听太医院院使提过,高大人也常问着。” 他笑着看着李太医道:“李太医,咱们也是同宗,好歹的有什么消息透露透露?” 李太医又想了想,皇上背上生了毒疮,这事太医院的人都知道,便是自己不说,别人可能也会说出去的,且李轩是高大人的学生,高大人现在是朝中的重臣,亲近点对自己有好处。 想到这里便低声道:“皇上背上生了些毒疮,是热毒引起的,只是不知道是被何物咬的……这不,才去看过了,正不舒服呢,李大人,你还是过会儿再求见吧。” 说着马上抱拳:“告辞,我先走一步。” “李太医慢走。”李轩马上回礼。 看着李太医走远了,李轩才回身往中殿方向看了看,蹙眉沉吟了一会儿,便直接从宫里出来了。 他的家丁牵来了马匹,扶他上马的时候,李轩悄声吩咐道:“你速去齐王暂住的府邸一趟,找齐王府侍卫统领薛大人,告诉他……” 说着更凑近一点几乎是耳语的道:“皇上背上生了毒疮,看太医的意思,似乎很难治。” 那家丁答应了,小声问:“若是薛大人问小人是谁?” “就说是我告知的。”李轩早看明白了,朝中一些大人们的意思,只怕并不是指着皇上快点过继了齐宁郡王立为太子,他们应该是另有想法。 别看朝中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似水,和往常一样,但水面下其实已经有些暗流涌动了——就是齐王进京那天开始的。 皇帝一直没有子嗣,而后宫因为子嗣闹出过不少的荒诞事,这两年皇上做事也愈发荒唐,尤其是去年,喜怒不定的好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而今年开始身体就垮了,病弱不堪精神不济。 朝臣们又不是瞎子,个个机灵着呢!这些情况看在眼里,心中各自明镜儿一样。 以高泽为首的一些官员们站的什么立场,眼明一点的也都知道。只是之前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显。 去年齐王得了双生子,今年奉旨进京,朝臣们有些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这一次朝上奏禀处置赵氏兄妹,李轩也看的很明白,他自己就是挑头之人,所以他很清楚,私底下真的没有和别的朝臣一起商议,共同进退。 但就在没有商议好的情况下,当天朝上的文武百官有一半出声,站在齐王这边,按照齐王的心思要求处置赵氏兄妹。 虽然赵氏兄妹是咎由自取,但事实也是,一切都合了齐王的意。 这就明明白白的了。 只是大家都不说而已。 李轩是聪慧至极的人,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见风使舵顺水推舟,他做的很熟稔。 现在齐王在朝中群臣的心中位置已经很重了,李轩适时会巴结的,但巴结的绝对不能太明显。 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告知皇上的身体情况,看着像是不经意,但这却关系重大,尤其是像齐王这样……谋大事的人。 李轩现在还没有成为齐王信任的人,但只要这个消息带到,可能情况就会改变了。 齐王府。 薛晨听了这个李府家丁的禀报,并没有任何表示,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而已。等那个家丁走了之后,便叫薛靖悄悄跟在后面,看看他去哪里。 小半个时辰,薛靖回来了,说看着那个人进了李少卿的府邸。 “可注意出来了没有?” 薛靖也是常盯人的,自然知道,点头:“上树盯了一会儿,亲眼看见那个人跟府里的人打招呼说话,也并未再出府,这才回来的。” 薛晨放了心,便来禀报给了齐王和齐王妃。 “李轩这是想投靠我了?”齐王听了微微一笑:“上一次朝上发难帮我拿下的赵氏,现在需要更多的信任了。” 他转头问邹落梨:“落梨,他说的有没有可能?皇上真的会生毒疮?” 邹落梨点头:“可能性很大。”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是真的,那么皇上的病情甚至比我想像的更加严重。” “去年那一次见到皇帝,觉着有些疯疯癫癫的。”薛晨在旁边突然说了一句:“这一次进京,倒好像清醒了些?似乎好多了,怎么反倒是病情严重?” “皇帝得的不是疯病,他是因为热毒攻心无法控制情绪,所以才会喜怒无常疯疯癫癫,但如果像现在这样身体开始垮下去了,那自然就没有疯癫的力气。”邹落梨道: “所以看着好像是今年比去年清醒稳重,疯病似乎好了些,其实并不是的,他是病的更重了。” 薛晨恍然。 “有什么办法加快些?”齐王问:“蓝秋娘那边就不管了,别叫她冒险。” 蓝秋娘进宫的主要目的是护着陌哥儿。 邹落梨想了想,道:“皇上让我们明天进奉先殿祭拜祖先,是急着赶咱们走吧?” 齐王点头:“当然,他急着过继陌哥儿,想来对他自己的身体也是开始担心了,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膝下无子,那皇位可能会被权臣掌握,由那些人选皇族中人继位,到时候不知道什么场面呢。” 他摸着下巴继续道:“急着赶咱们走也是担心这个。他想把咱们的儿子立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却万万不希望我染.指皇位的,所以自然是快点赶我回青州最安心。” 邹落梨道:“我想想吧,不过未必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对齐王道:“四郎,现在是关键的时候,皇帝的身体情况已经说不清楚了,有可能还能撑段时间,也有可能突然的就病发了。” 齐王点头,沉吟着。 第385章 祭祀突变 翌日一早,宫里来了位太监传话,奉先殿已经收拾好了,钦天监算过,辰时末巳时正乃是吉时。 夫妻俩便收拾了一下,抱着逡哥儿,卯时正从府里出发来到了宫门。 王爷王妃的车辇走的是正阳门,从他们这边过来经过东华门,百官们走的宫门。 过来得时候,东华门这边正好一群官员们出来,或者上马或者上轿,乱糟糟的时候,看见了齐王的车辇过来,众官员急忙的让自家的车马轿子让开路,他们恭立两旁。 “为何官员们这会儿就出来了?”齐王问了一句。 薛晨骑着马跟在旁边,听见了就忙上前一些低声道:“皇上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但是并未有口谕辍朝,官员们就得每天进宫候朝,一般辰时许才能知道皇帝上不上朝。” “参见齐王殿下。” 突然有个官员从人群中出来,跪下行礼道。 齐王微微吃了一惊。 跪下的是大理寺卿叶大人,他跪下之后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的少卿李轩。 李轩顿时就有些难办,在叶大人的注视下只能也上前,正要跟着跪下,却被一个人从旁边伸出手来拉住了。 李轩扭头看了看,是礼部侍郎王泉。 叶大人这突兀的一跪,正在往外走的,或者已经站在旁边候着王爷车辇过去的官员们都愣住了,有些面面相觑有些暗暗吃惊,有些犹豫着,有些已经跟着跪了下去。 但是,高泽等几位位高权重的官员并没有跪下,他们甚至还退后了两步。 齐王也并没有搭理跪下的叶大人,他直视前方,薛晨也忙催促了两声,车辇缓缓的过去了。 “这个叶大人,故意的吧?”等车辇走过了东华门,邹落梨才道。 齐王蹙眉点头:“他的女儿在后宫……”叶大人的跪拜实在是很突兀,官员们若是被带的全都跪下了,他会非常难办。 东华门这么显眼的地方,齐王的车辇经过,引得满朝文武跪拜行礼,这不是太过张狂了,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齐王的话没说完,他显然怀疑是皇帝授意的。 从正阳门进了宫,到了内宫门处下车,一路来到了奉先殿。 奉先殿乃是供奉皇帝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就是皇家宗祠,一般每年这里都有几次大的祭祀,外地皇族王爷郡王的进京,也必来叩拜祭奠。 奉先殿外,很长的一段台阶,齐王和邹落梨站在台阶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落梨从奶娘手中将逡哥儿抱了过来,也整理了一下逡哥儿头上的金冠。 逡哥儿还挺乖的,已经醒了,但是不哭也不闹,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母亲。 薛晨带着两个侍卫跟着进宫,他们的兵刃已经放在了内宫门口。 齐王和王妃这才缓缓的开始上台阶,步履轻而缓,一步一步。 上了台阶来到殿前,没想到看到了常易站在殿外候着,两侧十来个太监,端着各种祭品香烛。看到齐王和齐王妃上了台阶,常易便忙过来躬身:“王爷,娘娘。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好,多劳费心了。”齐王道。 齐王刚要进殿。 突然有个太监从侧面的台阶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叫着:“常公公,常公公……” 常易有些变色,转脸过去压低声音叱道:“大呼小叫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太监却还是很着急,上了台阶直接就跪下了,因为冲劲往这边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不好了,您快去看看,陛下……陛下……” 常易顿时紧张又惊慌,声音也压不住了:“陛下怎么了?!” 却又不等那个太监回答,直接就往侧面台阶跑去,开始下台阶了才想起来似得,回头看了一眼,但也顾不上说话,跑走了。 两边站的十来个太监,倒有一半忙给齐王和齐王妃躬身,然后跟着他走了。 齐王不由得蹙眉,扭头看了邹落梨一眼。 邹落梨也有点懵。 “皇上怎么了?”齐王略顿了顿,问道。 “奴才们不知道。”余下的太监不知所措,好像他们里面没有主事的,听见询问赶紧跪下了,其中一个回答。 齐王有些疑惑的看着邹落梨,眼神询问。 邹落梨知道他想问什么,难道皇帝病发了?但是她也不是神仙,没亲眼看到哪里能知道?虽然诊过脉了,知道皇帝的病情了,但要她预测皇帝什么时候病发,这可真有点夸张。 齐王当然也知道,只是下意识的就去看她而已,见她微微摇头,便也蹙眉不语。 两人眼神交流,其实也就只是一瞬间而已。 这个时候刚刚来报信的那个太监又从侧面台阶跑了上来,叫着:“小支,常公公让你速去太医院,叫所有的太医去中和殿。 另外,今天廖太医和王太医沐休,小崔小真,你们两个快去廖府和王府请两位太医速速进宫!” 被叫到的太监忙答应着,爬起来急忙的奉命去了。 那太监这才过来对齐王和王妃躬身道:“王爷娘娘恕罪,这突然的……这边的这些人都需一用……” 齐王摆手:“知道了,不用管这边了。”他问道:“陛下怎么了?”他刚刚都已经听见了,根本不用装没听见或者不知道。 那太监却一副为难的样子,停顿了一下才道:“陛下并无大碍,请王爷和娘娘放心。”说着躬身,急匆匆的走了。 欲盖弥彰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边候着的太监又走了三四个,余下只有几个人了,跪在地上低着头毫无主意。 “王爷,看样子今天的祭祀……”邹落梨轻声的问着。 齐王想了想,道:“只好等等了。” “下去等吧?”邹落梨道。 齐王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担心会发生什么突然的变化,薛晨带着两个侍卫在台阶下面,和他们站的近一点好歹也安心些,于是点头应允了:“好。”将逡哥儿接了过来,抱着孩子夫妻俩下了台阶,重现站在了奉先殿前的空地上。 那几个太监依然跪在奉先殿前,并没有跟过来。 第386章 进退两难 “王爷,发生了什么事?”薛晨看见他们下来,马上问道。 台阶下面倒是没有宫中的人在周围,齐王轻声道:“突然有人来叫走了常易,样子很慌张,说陛下什么的……感觉好像突然病危了?” 他转头看邹落梨,轻声道:“是不是有点奇怪?” 邹落梨点头:“是挺怪的,有点……”有点刻意。 “什么意思?试探您?”薛晨也有点懵。 齐王蹙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远远近近的,是有些太监宫女的乱跑着,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大人,臣去周围看看。”一个侍卫发现周围多了一些人似得,白玉栏杆和远处的门口,都有人影晃动,便小声对薛晨道。 “别走远,看看就赶紧回来。”薛晨点点头。 宫里好像是出事了,但现在真正有危险的是王爷,只跟着进来了三个侍卫,王爷、王妃和世子爷却都在这里。万一是皇帝用的什么手段,故意在宫里演出乱局,然后趁乱对王爷下手…… 薛晨头皮都有些发麻。 “王爷,咱们尽快出宫吧?”他马上道。 齐王想了想道:“现在出宫不是正好说明我心中有鬼?万一谁要是被安排的在宫门口等着我,打个照面说我联络的人,那可真说不清楚了。” 他马上就想起刚刚在东华门遇见朝臣们的事情了,今天这个时辰是常易定的,皇上不上朝,常易也知道,想要让自己经过东华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出来的官员,并不是什么难事。 今天难道真的是一次试探。 薛晨却更加紧张:“如果不出去,宫中自乱成一团,甚至有人乱喊什么刺客,对您和王妃不利……” 他们只有几个人,宫廷中侍卫众多,多来几个乱刀一挥,薛晨就算是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 进退两难。 齐王怀里包着的逡哥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安,小嘴张着眼看就要哭起来了。 邹落梨忙将孩子接了过来,轻轻的哄着,低头在他脸蛋上亲着,温柔的抚慰着他。 “王爷,大人。”刚刚去周围查看的那个侍卫回来了,脸色凝重:“臣发现周围多了很多侍卫,殿外似乎还来了禁卫军。听跑来跑去的太监说,好像是皇上突然病重了,急宣所有的太医。” 真的还是假的? 薛晨想了想道:“如果是真的,咱们应该马上出宫避嫌。如果是假的,倒是怕皇上弄了什么陷阱,一动不如一静,待在这里更加稳妥些。” 这话有道理。 只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谁能知道?也不能问了,常易刚刚那副样子,若是追问的多,也显得心中有鬼。 “出宫吧。”想了片刻,齐王就决定了:“咱们走东华门,薛晨你先走,若是看到有人就挡住,别让接近我们。” 薛晨答应:“是!”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即便让他贴身跟着王爷和王妃,也未必能有多安全,所以没有任何迟疑,吩咐其他两个侍卫:“你们紧跟着王爷娘娘,一定不能出差池!” 两个侍卫答应:“是。” 薛晨往东华门跑了过去。 齐王和邹落梨抱着逡哥儿亦往东华门而来,走的倒也不是很快,就和进宫的时候一样,缓步而行。不过大家现在其实是极度的紧张,眼睛紧盯着前面,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走出去的路上果然看见不少的太监嬷嬷们急匆匆的走来跑去,看见他们往外走都要盯住看一会儿,但是并没有人上来阻拦。 眼看前面就是东华门了,这时候看见从那边急慌慌的过来一位官员,迎着他们一路小跑过来,大家都是脚步一顿! 不过齐王马上从官员的官服上看出来了,这是个太医院的太医,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倒跟常易刚刚说的,速速将太医们全都传进宫吻合。 “是个太医。”他轻声道。 邹落梨瞬间灵光一闪,轻声对一个侍卫道:“装成无意的样子撞他,将药箱子撞翻!” 侍卫都没时间答应已经急忙的上前去了,走过去之后假装回头:“王爷这边……” 然后狠狠的和跑过来的太医撞在了一起,将药箱子撞翻在地,盖子翻了起来,里面的药瓶药膏药水滚撒了一地。 “哎呦呦,小心!” “啊!” 顿时好几个声的提醒和惊叫,那太医抬头看见过来的是齐王和齐王妃,来不及去管自己的药箱子急忙跪下磕头:“臣拜见王爷,娘娘,臣失礼了,罪该万死!” “无妨无妨。”齐王忙让侍卫将太医扶起来:“快看看摔着了没有。” 邹落梨扫了一眼药箱子里滚出来的东西。 都是常用的药,有些药瓶子翻了碎了,里面流出来的药水只凭颜色气味她都能猜出来是什么,另外还有些贴的药膏,针灸艾柱等等。 另一层里面是一些方子,医书。 侍卫慌忙的扶起太医,低声说着抱歉,帮他将药箱子收拾了递给他,太医这才慌里慌张的给王爷娘娘告辞,继续往宫里跑。 邹落梨轻声道:“咱们快些出宫,皇帝应该不是真的病危,是试探咱们。” 齐王已经将逡哥儿抱过来了,闻言加快了脚步,低声问:“药箱子里有什么?” “就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才奇怪。”邹落梨轻声道:“皇帝病危,那么之前看的病吃的用的药肯定不少,但是这个太医药箱子里全都是些常用的药材,甚至连治疗毒疮的药都没有。 这说明,要么他不是主治皇上病症的人,要么皇帝之前的病情还没有急迫到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将急用药材备在药箱子里。” 她低声道:“所以怎么想,都觉着今天突然病重是假的。” 当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从东华门外.遇到官员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奇奇怪怪的,皇帝试探齐王,或者说制造混乱想要做什么的可能性更大。 已经走到东华门内宫门了,出去就可以坐车辇走,通过圆圆的宫门洞,就能看见薛晨站在外面。 就在这个时候,从内宫门旁边,突然‘呼啦’的出来了两队禁军,挡在了他们面前! 第387章 于本王何干 “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很巧,挡住齐王去路的,就是去济南府接他们进京的京畿卫左大营统领王昆,从禁卫军中慢慢的踱步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齐王站定了看着他,冷冷的道:“出宫。” 王昆走过来几步,笑着道:“臣听说王爷今日进宫是要在奉先殿祭拜,时辰尚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齐王转身将逡哥儿递给了邹落梨让她抱着,这才看着王昆道:“宫里似乎出了些事情,本王为了避嫌所以出来了,并未祭祀。” 王昆好像有点没想到他这么会说的这么直接,顿了顿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王统领不知道吗?”齐王料想他会装傻,冷冷的说了这句,也没让他回答,继续冷声道:“本王更加不知道。 常易被当着本王的面叫走了,奉先殿的太监也叫走了七七八八,祭祀是祭不成了,本王还待在宫中作甚?所以出来了很奇怪吗?” 王昆似乎被怼的无言以对,停顿了好长时间没说话,只能直勾勾看着齐王。 齐王也冷冷的看着他。 “王爷。”已经出了内宫门的薛晨又回来了,被后面的禁卫挡住,便叫了一声。 王昆慢慢的回身看了看,眼神示意了一下,禁卫们便让开了一些,薛晨走过来站在了齐王身边。 “宫里是有旨意吗?封了宫门了?”薛晨问道。 王昆还是没说话。 显然,没有传出来这样的旨意,所以王昆虽然拦住了齐王,却又没什么正当的理由,被齐王两句话训得就没办法回话,只能这样强行挡着。 “没有?那么王统领挡着王爷是何居心?”薛晨又道,双手摊开了:“我只带了两人同王爷娘娘进宫,无半寸兵刃在身,若是有什么后果,王统领一力承担吗?” 王昆脸色已经难看起来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为难,不由自主的就往内宫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在等新的指示。 但也许是宫里头没想到王爷会毫不犹豫的出宫,所以没有那么快就将指示传到宫门这边来,反正王昆被为难住了。 “王爷,娘娘!”突然有人叫着跑了过来。 邹落梨听出来是蓝秋娘的声音,很是惊讶的转身看过去,心都不由得‘突突’跳了跳,难道是陌哥儿有什么事?! “奴婢见过王爷娘娘。”蓝秋娘过来之后福身行礼。 邹落梨忙问:“陌哥儿没事吧?” 蓝秋娘就一脸的无辜笑容:“郡王并无事啊。 是常公公早上命人去舜燕宫嘱咐的,说王爷和娘娘今日进宫祭祀,让舜燕宫派个人去奉先殿候着。 等王爷和娘娘出来了,禀报一下郡王爷这几天的情况。奴婢便去了,谁想到去的晚了,说王爷和娘娘已经出宫了,奴婢担心完不成差事,所以便跑着追了过来。” 说着笑着道:“郡王爷一切安好,在宫里也适应了,宫里的嬷嬷、宫女们照顾的及其妥帖,请王爷和娘娘放心。” 邹落梨看她似乎不像是有什么隐喻,眼神坦荡还一直点着头,说的应该是真的。 这才放了心,点头道:“那就好。这边没事,你回去吧。” 蓝秋娘行礼退下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齐王很耐心的听着,仿佛真的并不急着出宫,等她们说完了,这才又去看王昆,并不出声催促。 王昆还是站着没动,依然挡着路,但心中其实已经很不安了。宫里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他心知肚明,但皇上并没有口谕说到齐王会出来,他阻挡只是因为知道宫里的一些安排,如果王爷不在宫内,那些安排就落空了。 谁能想到王爷这么迅速的会出现在东华门这边? 那个奶娘过来说的一番话,又提醒了王昆,王爷的次子已经住进了舜燕宫,很快就会被过继给皇帝,立为太子,成为将来的皇帝。 这种情况下,朝中哪个大臣是傻子,会把齐王得罪死? 薛晨再次出声了:“王统领,你可找了人去询问?就这样也不问也不让开路,你到底意欲何为?王爷久不进京,你们这些人就敢这么无礼?” 顿了顿,王昆对齐王躬身道:“王爷,娘娘请恕罪,臣已经派人进宫询问去了,请两位稍后片刻。” “为何要挡着本王?宫里的事情于本王何干?”齐王问道。 王昆张口结舌,只能闭上嘴,过了一会儿再次行礼:“王爷恕罪。” “恕你无罪,只是你说清楚,宫里的事情于本王何干?”齐王就盯着他问这个问题。 他已经看出来了,王昆这会儿已经心虚了,尤其是自己把话几乎说明,王昆应该清楚的很。 宫里可能的把戏自己已经看穿了,还有什么装下去的必要? 且东华门这边没有收到明确的旨意叫挡着自己不让出去,说难听点,若是今天自己安然无恙,那么以后问起罪过来,王昆就得一人承担。 王昆又不傻,他自己能不明白? 所以齐王并不见的多着急,只是盯着他问这一句话,叫他明白,他若是强行挡着自己不让出去,那么今天这事自己就会记住,以后必然有他好受的。 王昆再次的看了看内宫方向,心中着实有些急,甚至有点生气。常易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弄得现在王爷倒把仇记在自己身上了! 又想起舜燕宫的那位未来太子,皇帝无嗣,太子必然是他,自己若是得罪了齐王,今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心一横,躬身道:“王爷恕罪,臣亦是职责所在,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和娘娘见谅。”说着躬身退开几步,一挥手让挡路的禁卫军都让开。 禁卫军‘呼啦’一下让在了两旁。 薛晨给王昆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当先走了出去。 齐王和齐王妃终于走出了内宫门。上了车辇往外走的时候,齐王回头看了一眼宫里,好像看见有个太监从里面正往东华宫门这边跑过来。 他擦了擦手心中冒出来的冷汗,接过逡哥儿,又伸手搂住了邹落梨的肩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第388章 夤夜访客 回到王府,才不过巳时正而已。 早上的惊心动魄就跟一场梦一样,就连逡哥儿进了一趟宫,都是一声没哭的出来了。 但是私底下,心知肚明的人不少。 众臣从东华门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齐王的车辇,大理寺卿叶大人突然的当着众大臣的面给王爷行大礼,而王爷却视而不见的过去了。 这些不寻常的讯息,拎得清的人都明白。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就在平稳安静中度过了。宫里并没有传来什么惊人的消息,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薛晨回府之后本想找个脸生机灵的侍卫去宫门外打听一下消息,但是被齐王制止了,现在盯着自己的眼睛肯定很多很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已经猜到七八分的事情,多打听也没什么意义。 他谨慎小心,没想到有人还是按捺不住了。 子时末,夜深人静,正是酣睡正浓的时候,齐王躺在床上却还睁着眼睛出神,今天的事情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回来跟邹落梨谈了很多,邹落梨认为,皇帝用这么不体面的手段来试探,说明他感觉到他自己的身体可能不行了,所以紧张害怕。 这对齐王来说当然是好消息,但越是到了最后关头,越是要更加谨慎小心,莫要因为一点点的失误而阴沟里翻船。 所以他怎么能睡得着。 怕吵了身边人的睡眠,所以齐王开始还装睡着了,一动不动的,一直等听见邹落梨呼吸绵长了,这才睁开眼睛思虑着。 不知道出神了多长时间,突然听见窗户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齐王一下子便坐了起来,正要出声询问。 外面传来了薛晨的声音:“王爷?” “什么事?”齐王看了一眼睡在身边的邹落梨,轻声问道。 “王泉大人求见。”薛晨道。 齐王很意外,想了想低声道:“领到内院书房。”他轻轻的起身下床,穿了外衫长裤,从屋里出来了。 内院书房,礼部侍郎王泉正等候着。 “王大人?突然前来有什么事?”齐王进屋便开门见山问道。 王泉算起来是他母亲的远房亲戚,一直都站在他这边的,现在这种时候前来必然是有重大的事情,所以没必要寒暄客套。 王泉躬身道:“王爷,今天在皇宫里的事情,臣等已经打听明白了,皇上是想对您下手!” “哦。”齐王因为猜到了一些,所以并不意外,道:“为什么突然要对本王下手?” “应该是有人进了谗言……” 王泉的话还没有说完,齐王一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王泉便住了嘴看着他。 齐王自己倒是沉吟了半晌。 王泉一张嘴就是‘应该是’,显然他并没有证据说明是真的有人进了谗言,但齐王已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今天邹落梨说的,皇帝可能是最近感觉到了他也许会死,所以突然对自己起了杀心。 人一旦惊觉自己快死了,会做出一些以前不敢做或者不能做的事。 “如何动手?”齐王想明白了这一点,就没有继续问这个问题。 王泉忙道:“皇上在寝宫和奉先殿都安排了刀斧手,若是您听到他病重,赶去寝殿查看,或者您进入奉先殿等候,都会被刀斧手埋伏…… 皇上料定您听到了他病危的消息,会留在宫中试图掌控局面。” 在皇上看来,这等于是给齐王的一个天赐良机,齐王会认为皇位可能就在眼前。天大的好事突然降临在自己头上,是谁都难免会昏了头。 “即便您留在奉先殿外等候,乱局一起,皇帝也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的对您下手。”王泉说着看着齐王道:“今天真的是好险!” 确实有这种可能,如果自己一家子在宫中稍微停留的时间的久了些,就算是自己毫无不合适的举动,皇帝也有可能红了眼,一心就想要了自己的命! “今天的事情高大人已经打听清楚了,跟孙大人、李大人都见过了,对于皇上的作为他们甚是恼怒,将臣叫去商议了一些……”王泉看着齐王一字一顿的道:“大事。” 齐王蹙眉:“明说了?” 王泉点头:“明说了,若是皇上薨了,他们愿意拥立您为新皇……齐宁郡王年幼,若是为君的话,必然是要有辅政大臣,而皇上身边的几个重臣都昏庸无能。 只怕到时候连常易那样的东西都会把持了朝政,高大人他们万万见不得那样的情况发生。” “都有谁?”齐王问道。 王泉说了几个名字。 “皇上的病情,高大人他们知道多少?”齐王又问道。 王泉忙道:“知道的不少。太医院的院使乃是孙大人的儿女亲家,孙大人虽然和叶大人一样,有女儿在后宫为妃,但却并不偏袒皇上,甚至更加痛恨皇上的昏庸,比高大人更甚。” 说到这里顿了顿,轻声道:“皇上病的非常重,可能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他现在的脏腑已经腐烂了,背上的毒疮也开始发作,这些病症加在一起发作出来,神仙难救!” 王泉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惊叹,显然他不知道,齐王已经掌握了皇帝的病情。 “需要本王做什么?”齐王又问道。 王泉忙道:“大人们请王爷按兵不动,什么都不要做,和之前一样任何官员都不见,甚至最好连宫里都不要在去了,只是要想办法留在京中,能拖延到皇上病发是最好的。其他的事情,他们去做。” 齐王想了想,道:“知道了,你快点回去吧。另外以后别来这里了,有事的话,就在你府……” 说着去看薛晨。 薛晨忙道:“我们有人一直注意着大人府上,有事您就将一盆老梅盆景放在您外院书房的窗户上,当天晚上便会有人去找您。” 王泉忙点头道:“知道了。”他对齐王躬身道:“王爷,那臣告退了。” 齐王点了点头。 薛晨领着王泉出去,命外面的侍卫送王大人回府,千万别叫人看见了。回到屋里,看见王爷坐在椅子上蹙眉沉吟。 第389章 赶你走 过了两天,以齐王的眼线耳目,也将那天的情况弄清楚了。 皇帝可能是动了杀心,在宫里埋伏的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军。但却又优柔寡断不能下定决心,所以布置的时候没有那么决绝,没敢让禁卫军也进宫大动干戈。加上身边的几个出主意的亲信如常易等人,其实根本就是蠢货,以至于出现了很大的纰漏。 之后的几天,皇上依然没有上朝,朝中上下隐隐的也在传言,皇上确实得了重病,太医院的太医们似乎还束手无策。 “石青缂丝洋灰鼠皮袍两件、金黄江绸十二章灰鼠皮袍两件、玉色春绸袷袄两件……” 这天一早,齐王和邹落梨才起身没多长时间,常易就来传旨,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皇上赏赐了他们好些的东西。 “青白玉福禄寿发钗成对、和田白玉雕喜上眉梢发钗成对、金点翠甲虫发钗成对,”常易念到了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最后道:“另外,赏赐美人两名,贴身服侍王爷。” 箱子都已经抬进了堂屋,随着常易最后的话音落下,两个穿着一样的梅红暗花百褶抹胸长裙的年轻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跪在了箱子旁边。 “奴婢拜见齐王殿下,拜见王妃娘娘。”娇娇滴滴的开口请安。 邹落梨忍不住的蹙眉。 “臣谢皇上隆恩。”磕头行礼,跪谢皇恩。 常易忙的伸手将齐王搀扶了起来,笑着道:“皇上念及王爷千里迢迢送子进京,不能多停留便又要转回程了,实在是辛苦的很,所以才赏赐了这些东西。”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两个美人一眼,笑的很是猥琐:“王爷慢慢享用。” 齐王便笑着道:“皇上实在是天恩浩荡,臣惭愧惭愧。”看着常易问道:“皇上可好些了?” 常易脸色就有些微变,顿了顿才笑着道:“好,好多了。”他拱手想说告辞的话。 但是齐王并不给他这个机会,马上追问:“臣想求见皇上,不知公公能否帮忙传禀?” 常易停住了,转眼看着他,脸上一瞬间非常难看,不过他马上调整了表情,问道:“王爷求见皇上是何事?” “自然还是祭祖的事情。本王已经进京了,若是不去奉先殿祭祖,实在是有违常理有违人伦,恐天下人议论本王不孝。前几天的祭祖没成,本王想求皇上另定时间,允许本王再次祭祖。” 齐王说到这里还很体贴,强调道:“到时候就不麻烦常公公了,只需要奉先殿的太监们稍事准备便可。常公公只需要专心在皇上身边服侍。” 常易低下头去好像是沉吟,但齐王眼尖,已经看见他低头之前脸色就难看的很了。 上一次的事情群臣背地里都有议论,私下都传开了。常易那天专门去奉先殿,其实就是为了设计齐王的。 齐王今天这么说,就跟明说差不多。 “此事奴才帮王爷回禀给皇上,至于皇上允不允……”常易说到这里又停住,觉着自己还是不应该过多猜测,皇上怎么决定,自己不该先猜出来告诉齐王,叫他有所准备。 于是道:“若是有机会,奴才会回禀皇上的。” 齐王便点点头:“劳烦常公公了。”说着叫人送他出去。 他和常易说话的时候,邹落梨已经回内院了,齐王转头看见赏赐的那两个美人还在地上跪着,邹落梨并没有管,于是他也不管,就晾在这里好了。 从屋里出来,追着邹落梨的脚后跟回到了内院。 进屋看见她抱着逡哥儿在屋里溜达,脸色似乎不太好,齐王想了想笑道:“皇上还想恩威并施。” 邹落梨没说话。 齐王就过去了,双臂环住了她和逡哥儿,低声笑:“怎么啦?赏了两个美人,你就连我都不想理了?” 邹落梨白了他一眼,他那么想抱,就干脆将逡哥儿放在了他的怀里叫他抱着:“我是懒得说话而已。”她过去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也不叫恩威并施,这是明晃晃的赶咱们走。” “我还没祭祖呢,就不走。”齐王低头看了看逡哥儿,睡得挺香,便抱着来回的踱步。 “王泉跟你说的可靠吗?就那几个大臣,我觉着一个个都是心机深沉的很,到现在除了王泉,其他的人都还在你这里表露过分毫,咱们若是就按照他们说的尽量拖延不走,万一最后不可收拾了怎么办?” 齐王道:“大臣先想的是自保,这也实属正常。心机深沉才能谋大事,才不会出昏招。”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尽量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这原本也是咱们商量好的,陌哥儿已经进宫了,难道真的就将他撂下,咱们回青州?” 邹落梨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总觉着朝中的大臣们狡猾的过了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没把握。 她的性子就是谨慎周全的,所以从没有做过这么没把握的事情,陌哥儿又被领进宫去了,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免心情不好。 齐王自然是知道,将逡哥儿放下,过来和她坐在一起,低声安抚了许久。 进京之后祭祖,这本就是个很好的借口,又过了两天,齐王这边没准备要走的迹象,皇上那边也没有再催促,倒是有一天撑着上朝了,在朝上的时候看起来精神还挺好的,像是专门告诉大家,朕身体好得很。 也就在这天下午,常易又来传旨了。 “陌哥儿进宫数日,奶母、宫人俱都悉心照顾。朕悯齐王妃思子之心,特允戌时进宫探望。” 宣了旨,常易笑着对邹落梨道:“齐王妃,收拾收拾,准备进宫吧?”说着将圣旨递过来,并不去看那边已经变了脸色的齐王。 邹落梨接过来旨意,这才站起身来,道:“劳烦常公公了,您慢走。”说着提声:“冬香,送送常公公。” 常易这才转眼看着齐王,依然是对他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躬身行礼笑着道:“奴才告退了。”说着退了出去。 第390章 俯仰无愧 邹落梨急着撵常易走,就是怕齐王脸色继续难看下去。 看着常易出去了,这才转眼看铁青着脸的齐王:“我进宫……” “你不能去!”齐王不等她说话,已经断然的道。 邹落梨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生气什么。皇上单独传自己进宫,分明的不怀好意,且不说会不会有什么事,就算是没什么事,自己的名声也会有影响。 更何况,谁敢保证没事? “原本想去看看陌哥儿的,但你这样担心,我就不去了。”邹落梨道。 齐王确实很生气,如果邹落梨坚持要去他会更生气,现在听她这样说,心里好受了很多,气也消了些,点头道:“你别去。要是传出去了不好听,皇帝那么疯,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再说,说什么去见陌哥儿,却让戌时进宫,戌时陌哥儿都睡了,看什么看?” 他说话的时候邹落梨走向了他,齐王张开手将她搂住了,心情更好了一些,轻声道:“我知道你想陌哥儿,我也很想他。但是你绝对不能自己进宫,绝对不行。” 听这话,其实需要安抚的人是他。 邹落梨伸手在他背上轻轻的婆娑着,嘴里答应着:“好,好,我不进宫,不进宫。” “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都用上了,无耻。”齐王还在说着:“济南府的时候,他就对你不坏好意……” 邹落梨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看着他柔声道:“别生气了,我不去。你别一直想他要做什么,被他带起了情绪,咱们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这话终于叫齐王冷静了,他的头靠在她肩上,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情绪。 “不去,要怎么说?别给扣个抗旨的罪名。”邹落梨看他冷静了,便道:“然后顺势把咱们赶出京去。” 齐王想了想,道:“就说突然身体不适吧。” 邹落梨便点头,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借口,只能先搪塞过去,至于皇帝会如何怪罪,那也只能等着看他如何出招了。 这本就是明摆着的,传自己进宫就是不怀好意,虽然邹落梨很想去看看儿子的,但也深知进宫了之后面临的危险和后果,去不去都会很麻烦。 申时末,齐王才派人进宫请罪,说王妃突然身体不适,实在无法进宫探望齐宁郡王了。 然后,就等着看皇帝如何。 就在进宫请罪的人回来没半个时辰,便有一队禁卫军过来将他们暂住的这处府邸给围住了。 “王昆带队,大约有一百人左右,前后左右各个门都堵上了。”薛晨进来禀报。 这会儿天都黑了,禁卫军们带了不少的火把,将整个王府周围照的通明,齐王站在屋檐下往外看,都有种气氛紧张的感觉。 “王昆。”他沉吟了一会儿,道:“走,去看看。”说着往外走。 薛晨忙示意薛靖多找几个人过来,薛靖刚要走,齐王却又吩咐道:“薛靖,你多带几个人去后宅。从现在开始你们紧跟着蓝雨,不要离王妃和逡哥儿太远。” “是。”薛靖答应了一声,看了看薛晨又问:“但是王爷,您……” “没事。”齐王说着已经往院门走去。 薛晨只能示意薛靖按照王爷吩咐的去保护王妃,他自己一个人跟着齐王出了府门。 府门外面,王昆骑在马上,周围十几个起码的禁卫军,后面整齐的站着两排禁卫,虎视眈眈的盯着大门。 门打开,齐王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 王昆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下了马,上前两步拱手道:“臣参见王爷。” “圣旨让你围了本王的?”齐王淡淡的问道。 王昆道:“是。” “然后呢?”齐王问道。 王昆摇头:“只让臣来看护王爷、王妃娘娘和齐王世子,莫让人来打扰王爷,并没有说其他的。” 齐王看着他淡淡笑着问道:“王昆,本王若是现在要出府呢?你待如何?” 王昆愣了愣道:“圣旨……”一顿。 齐王道:“本王猜一猜,圣旨上说的是,不让人进府,府里人也绝对不能出去,是这样吧?”他看着王昆,见他默然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就又问道:“但若是本王现在一定要出府,你能硬拦着本王吗?” 说着还提醒了他一下:“就如前几天在宫里那般,本王定要出宫,你难道将本王绑了不许出来?” 王昆皱起了眉头,一直不知道齐王殿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试探自己什么。 倒是不用他太费劲的想,齐王已经说了出来:“如果本王没猜错,给你的圣旨是常易派人传的吧?如果你心里有数,想来知道这圣旨只怕也是出于常易之手?” 王昆脸色就变了,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像是怕这话被别人听见。 齐王看见了他的举动,微微一笑,很配合的声音低了些:“王统领,你也是正四品的武将,难道不想别人提起你的时候称你一声英雄,你自己年老之后回想过往能自觉着俯仰无愧?还是你想永远受制于一个皇帝的身下之……” 他意味深长的拖长了语调:“玩物?” 这话却是有些严重,王昆的脸顿时紫涨了,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羞愧愤怒。 “禁卫军现在情况如何,本王不知道,但是事关本王这边的事情,三番两次常易都是命王统领来做这个坏人,本王忍不住也会想,王统领是不是得罪了常易?” 齐王说到这里笑着道:“明人不说暗话,很多人都不想明着得罪本王,王统领想来应该知道。次次都是你来出头,你不觉着……” 说到这里齐王微微沉吟了一下,才笑着选了个婉转点的词:“不太好吗?” 说完了,转身回府。 王昆站在台阶下面,依然面红耳赤。 薛晨看了看他,道:“王统领,王爷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少做一点而已。” 说了这一句,他也跟着进了府,“咣当”关上了府门。 王昆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禁卫上前询问:“大人,您……上马吗?” 王昆猛地转头看着他:“上马做什么?就在这里傻守着,上马往哪儿去?!” 那禁卫吓得忙答应着退回去了。 第391章 禁卫围了府 王昆直接坐在了台阶上,缓了好半天羞愧感才消下去一些。 皇上为什么宠信常易,后宫里的那些事朝上朝下就没有不知道的。而常易恃宠而骄,经常会猜测皇上的意思擅自拟旨甚至矫旨,这在宫里宫外,也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的。 上一次拦着齐王不让出宫的事情,已经让王昆非常恼火了,因为他事后想了想,觉着自己被当成了出头鸟,甚至连常易本人都不愿意明面上得罪了齐王,他却让自己扮黑脸。 这一次也是如此,常易手下的太监来传旨,又是不清不楚的,说的是围住了齐王府不让进不让出,但没说若是齐王本人一定要出去,那如何是好? 王昆也明白,常易他根本做不了主,根本不敢下什么决然的命令。 暗杀了齐王?他根本不敢!连翻脸都不敢。 但是又想让齐王害怕,迫使他离开京城,所以自以为是的出一些模棱两可的方式,自以为霹雳手段能够吓着齐王,却不想,在齐王面前他就是个笑话! 皇上这几天病的严重,常易做的这些事情也不知道皇上知道多少。即便是皇上的意思,但这些行为手段绝对不是皇上的,皇上也没有那么蠢。 当然,这些想法王昆只敢心里头想想,脸上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 “大人。”另一个禁卫小心的过来,因为刚才王昆斥了一个禁卫,他们这些人还有些害怕。 “什么事?”王昆问道。 那禁卫这才又走近了一步,声音低了些的禀报:“您让人盯着点宫门,刚刚传来了消息……高大人李大人进宫了!” 王昆抬眼,因为这两个姓氏在朝中比较普遍,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追问了一句:“内阁的高大人和李大人?” “正是两位阁老。”禁卫道。 王昆点了点头,脸上明显松了口气。 这两位进宫,显然是为了今晚上禁卫军围齐王的事。王昆是接旨的人所以清楚,常易不敢把齐王怎么样,但是朝臣们不知道,一听说禁卫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必然担心皇上要对齐王下手。 看样子,朝上的局势要变换了,有些心机深沉的老臣们,终于抻不住要出面了。 他们是心向齐王的,王昆很清楚,所以必然是去请求皇上莫要伤害齐王,这些老臣们都是文臣出身,有些还是大儒或者世族出身,一个个嘴皮子厉害的很,肯定是会说出几十条绝对不能动齐王的理由来。 说实话,王昆是松了口气的,他真心不希望自己再接到什么圣旨,对齐王进一步的做些得罪的事。 其实,连王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现在的他已经不希望齐王出事了,有意无意的,已经站在了齐王的立场考虑最利自己的局面。 正想着,禁卫军队伍后面些微的有些乱,王昆刚站起来想看看怎么回事,一个禁卫已经从那边跑过来了,躬身禀报道:“大人,内阁孙大人,还有大理寺少卿李大人过来了。” 王昆忙要去看看,就听见孙大人怒气冲冲的叫着:“让开,都让开!我倒要看看你们想干什么?王昆!你真敢!” 禁卫们哪里敢拦他这位一品高官?忙不迭的让开了,孙大人气冲冲的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王昆心中讪然。 孙大人虽然五十来岁了,但其实平常里身体挺好的,健步如飞。这会儿却拄了个拐杖,明显今天是要跟自己对上了,自己要是想进府什么的,他就能躺在台阶上说自己打了他这位一品大员。 赶紧上前拱手笑着道:“孙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孙大人看着他冷笑着:“王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亲王的府邸你说围就敢围上?你眼里有没有我朝天下,有没有皇族宗亲?!” 王昆慌得忙道:“孙大人,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围了王府啊,实在是有圣旨给下官,且也不是围了……臣是来护着王爷和娘娘安危的。” “呸!” 孙大人怒呸了一声道:“圣旨在哪儿呢?给我看看!” 王昆为难:“圣旨是下给臣的,臣实在是……” “皇上病了数日,连早朝都罢了,还有精神下旨让你平白无故围了齐王府?王昆,你别跟我在这里装疯卖傻,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清楚!有些人混账脑子又不清醒,你不应该!你做事心里要有点数!”孙大人倒是不坚持要看圣旨,指着王昆怒斥着。 李轩急忙过来了,急忙的安抚暴怒的孙大人:“老大人,您别气坏了身子,王大人这不也是奉旨办差吗?只要别在王爷面前失礼就行。” 说着他笑着问王昆:“王大人,贵手下没有冲进王府,惊扰王爷和王妃娘娘吧?” 王昆真的是冤枉死了!急的面红耳赤的道:“我岂敢!在这里候着呢,绝对不敢靠近半步。”说着他声音轻了点的道:“李大人,好歹你能听得进去,你帮我跟孙大人解释解释,我这里也是为难的很,圣旨下了,我总不能抗旨吧? 来到这边王爷都出来了,我也是亲自解释了的……” 孙大人和李轩几乎同时打断了他的话:“王爷出来了?” 王昆点头。 孙大人忙问:“王爷说什么?” “王爷就是询问我为何围了王府,听说是圣旨,又问还有其他的没有,我说没有了,他就回去了。” 王昆说道。至于王爷和他说的另一番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孙大人沉吟起来。 李轩忙问:“王爷还说什么话没有?他可恼怒?” “王爷没说别的话,也没有恼怒,甚至还很理解下官的难处,说了两句话就回去了。”王昆道。 李轩点了点头。孙大人听到这里显然放了心的,脸色好多了,也就没有再骂人,而是过去坐在了台阶上,一副你们如果想进府,就从我身上踩过去的样子。 王昆现在是巴不得赶紧有来解围的人,哪里会对他无礼!陪笑着也坐在旁边,面对着他的那些禁军们。 第392章 最新消息 府内。 齐王在屋里来回的踱步,沉吟着。 薛晨也得到了消息,李大人和高大人进宫了,孙大人和李轩来到了府门口,怕王昆对自己下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倒让齐王很是疑惑。 邹落梨同样也觉着奇怪:“皇上给王昆下旨叫围了咱们,却又什么都不做,就只干围着,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逼着咱们自己主动离京?” 齐王摇头:“府都围住了,还怎么离京?必然是要等另一道圣旨了,圣旨说什么才是什么。”他蹙眉:“确实是太奇怪了,感觉接下来怎么做,他自己都难住了。” “是啊,从对你下杀手开始就很怪异,宫里都已经布置过一次了,现在府也围了,照理说速战速决才对,可偏偏黏黏糊糊的,现在反倒是逼的几位老大臣按捺不住进宫去摊牌了……这步棋应该对皇帝不利啊,他不该逼着老大臣们明确站队才是。 所以皇帝打算怎么着?”邹落梨道。 齐王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摇头:“似乎是有些昏招。”自言自语的道:“难道是病的严重,确实头脑不清楚了?” “高大人他们进宫,那就明确站队了,局势就变了,皇上会怎么着?”邹落梨只想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她担心的是在宫里的陌哥儿。 齐王正要说话。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薛靖的声音:“王爷,娘娘。” “怎么了?”齐王问道。 薛靖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蓝秋娘! 她装扮成了家丁模样,脸上还图了些什么灰,一张脸有些黑,猛一看倒是像男子。 邹落梨顿时惊了:“你怎么回来了?陌哥儿他没事吧?!” 蓝秋娘忙忙的躬身:“娘娘放心,陌哥儿没事,奴婢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觉着一定要来告诉王爷和您,只是一直没机会出宫……” “什么事?” “你是怎么出宫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邹落梨和齐王几乎同时问道。 蓝秋娘躬身道:“奴婢是跟着高大人的轿子从宫里出来,然后混在孙大人的下人中靠近了王府,薛靖在侧门接应的。” “高大人已经出宫了?”齐王很惊讶,看了看刚刚禀报的薛晨道:“不是说才进宫吗?” 薛晨也奇怪。 蓝秋娘道:“是,高大人和李大人进宫没见着皇上,被太医们挡着,只能出来了。皇上现在病情严重,昏迷了好几天,是太医用了什么特别有效的药,今晚上才醒过来,高大人他们进宫的时候,皇上才醒根本没精神,所以太医不让见。” “皇帝昏迷了数日?” 大家都很震惊。 蓝秋娘点头,这才详细的道:“就在王爷和娘娘进宫祭祖前一天的晚上,奴婢奉命去中和殿禀报陌哥儿的情况,过去的时候外面却没人,奴婢看见有机会,就上了房梁偷听了一会儿里面的说话。” “皇上那天已经不行了,昏昏沉沉的跟常易叮嘱王爷和娘娘祭祖时怎么做,臣听得很清楚,皇上断断续续的说,不要真的杀……逼他们离开……” 屋里的人都认真的听她说着。 蓝秋娘道:“然后皇上就晕过去了。奴婢看见常易去御案那边拟旨,就赶紧出来了。” 齐王听了半晌没说话。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也恍然想通了:“所以说,这几天的行为其实都是常易的主意?皇上昏迷了根本不知道,但是昏迷前是安排祭祀的事情,是想用那天我们进宫的机会来做些事情,逼迫或者吓唬我们离京的,但常易把事情办砸了,且越往下越没法圆回去。” 她说着看着齐王:“传我进宫也是常易的主意,自以为是,以为这样就能逼着王爷下决心离京。” 齐王点头:“对,你没进宫,常易又觉着这是抗旨,不做点什么让皇上的脸面下不来,于是就调派了禁卫军把咱们这里围了。但他又不敢真的决定要把我怎么样,这么一步一步的,搞得他自己都难以收场了。” “而围了这里之后,大臣们急了,以为皇上要对我动手了,于是全都出动,进宫的进宫,来这里阻挡的阻挡。”齐王说着,之后的事情真的是全都想通了: “太医们也是朝里的臣子,现在朝局一触即发,他们明白一定要皇上快点醒过来,快点稳住局面,所以用了什么很有效的药。” 所有人都点头。 这就说得通了。 常易本就是没什么头脑心机的人,只是在皇上昏迷了之后他大权在握,且平常里恃宠也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皇上没怪罪,所以他就敢一道一道的下旨。自以为聪明的想逼着齐王一家离开京城。 说不定还想着,等皇上醒了,知道齐王已经离京了,他还是大功一件呢! 但其实他就是个蠢材,做的事情完全没有顾及到后果,一步赶一步,搞到现在朝臣们都以为皇上要杀齐王,进宫摊牌去了,他才慌了。 “只是,那什么药啊那么管用?”薛靖问了一句。 大家就都去看邹落梨。 邹落梨哪里知道,摇头道:“不知道,想不出来。不过既然皇上的病一直由太医看着,那么太医们了解病情也是正常的,紧急关头想要弄醒皇上倒是也不难。” “这样的话岂不是对身体更加不利?”齐王问道。 “那是自然,皇帝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还要被这样的折腾……”邹落梨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不过,如果确实病的严重,可能这几天都没有吃丹药,这对他可能会有一定的缓解作用。” 齐王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所以无法断定皇上什么时候毒发身亡。” 邹落梨点头。 齐王沉吟了一会儿,问蓝秋娘:“你如何回去?” “奴婢还是从角门出去,只要有侍卫掩护,我就能混到外面哪位大人的轿子前,装成家丁跟着走。至于宫里,奴婢拿了另一个嬷嬷的腰牌,到时候换了这身衣服,大摇大摆的回去。” 齐王一听道:“那你赶在关宫门前快回去吧。” 蓝秋娘躬身,知道王爷和娘娘关心陌哥儿,道:“王爷娘娘请放心,奴婢贴身护着陌哥儿,绝对不会有半分差池的。” 第393章 危机四伏 这一晚上就再没有什么情况,大约子时左右,已经坐在台阶上睡着了的孙老大人被李轩叫醒了,说没事了,回去吧。 孙老大人看见禁军们都撤了,这才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被搀扶着坐轿子回去了。 转天早上,皇上便来了一道圣旨,允齐王和王妃翌日再次进宫祭祖,祭祀后三天之内离开京城回青州。 这天便准备了准备,第三天一早进宫。 这一次没有看到常易,奉先殿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夫妻带着孩子很顺利的完成了祭祀。 从奉先殿出来却看见了柳生。 “王爷,皇上请您去南书房一趟,临走了,有些话想要交代。”柳生躬身行礼道。 齐王便扭头看了看邹落梨道:“你先出宫吧?” 邹落梨点头,心中是有些担心的,轻声道:“小心些。” 齐王点头,跟着柳生去了。 邹落梨又对薛晨说了一句:“跟紧了王爷,千万……小心。” 薛晨躬身道:“娘娘放心。”说着跟上了齐王。 邹落梨看着他们走远了,心也提了起来。上一次在寝殿和奉先殿就埋伏了刀斧手,虽然听蓝秋娘说,皇帝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要动手,但已经摆明了军马,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怕皇帝觉着无路可退,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她抱着逡哥儿,身后跟着奶娘和冬香,几个人往宫门走。 齐王跟着柳生往前走,看样子是去太和殿,便问道:“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柳生假装回头躬身,往后看了一眼,见和自己一起来传齐王的两个小太监走在薛晨后面,而薛晨是故意落后了几步的,因此离得有段距离。 他这才继续往前走,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前几日一直昏迷,常公公命令我们决不能外传,前天王府被禁军围了,太医给皇上用了药,皇上才醒来。” “什么药?”齐王知道目前来说这个不算是最重要的事情,但忍不住就是想知道,什么药这么神奇? 柳生轻声道:“奴才不知……太医神神秘秘的,只跟常公公说了。” 齐王蹙眉。 “皇上现在如何?传本王去是何事?” 柳生再次的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扫了一眼周围,这才低声道:“奴才不知道,奴才也有好几天没见到皇上了,我们这些贴身服侍的,如今只有常公公一个人能见到皇上……还有太医,什么事情都是常公公传话。” 齐王顿了顿,道:“也就是说,传本王过去的口谕,也是常易代传的?” 柳生道:“是。” 齐王顿时蹙眉,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南书房并无什么布置。”好像是想到了上一次祭祖发生的事情,柳生急忙道:“奴才未见到有禁军或者侍卫在那边。” 齐王听了心中也没有轻松多少,反倒是更加不安。这背后必然是有什么阴谋,皇帝醒了,他不会什么都不做。 现在自己已经祭过祖,留在京城的理由也没有了,皇帝是想让自己尽快离开的,所以,另有什么手段? 跟着柳生来到了太和殿的南书房,柳生在门口禀报:“齐王到了。” 过了一会儿常易出来了,笑着躬身:“王爷请进。” 齐王跟着他往里走的时候心中已经觉着不对劲了——常易说的是‘王爷请进’,而不是‘皇上传王爷’什么的,觐见皇上,须得皇上传召应允进去才可以。 心中有这样的疑惑,便更加提高了警惕。 进了书房,抬眼往上看,却并没有看见皇帝。他转头将书房里面扫量了一眼,亦没有皇上的身影,便问常易:“陛下呢?” 常易笑着躬身道:“陛下让王爷再稍后片刻。” 齐王皱眉看着他,顿了顿还是没问,料想就算是自己问,常易也不会回答的。他只能暂时的按捺住性子,将书房再次的打量了一番。 案几上干干净净,床下.榻上也整整齐齐,如果不是常易收拾的太勤快的话,那就可能是,皇上之前根本不在这边。 …… 邹落梨走出奉先殿没多远,就有几个太监小跑着追了上来,口中叫着:“皇上口谕,王妃娘娘请留步,皇上有口谕。” 邹落梨站住了,转头看了看,那几个太监跑到跟前叫道:“皇上口谕。知道齐王妃思子心切,今日既然进宫了,允特去舜燕宫探望齐宁郡王殿下。” 邹落梨忙福身道:“谢皇上隆恩。” 前面领头宣旨的太监便笑着躬身道:“娘娘,请吧,奴才给您带路。” 邹落梨心中犹豫了一下。 她当然想念陌哥儿,很想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但这里是宫廷,处处危机四伏。这一次进京见过皇帝几次,虽然确实没有像去年那样的疯癫了,但他确实也不怀好意。 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去。 没办法,口谕也是圣旨,自己不去就是抗旨,如今齐王不在自己身边,就算是这几个太监突然变脸给自己扣个抗旨的帽子,将自己当场拿下,邹落梨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她还带着逡哥儿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于是点头,跟着这几个太监拐了个方向,往后宫走去。 穿过了一条很长的甬道,进了后宫的大门,又是一条很长的甬道,过了垂花门,进入一处花香扑鼻的花园,穿过花园,上了游廊。 走了许久,这才到了一处宫殿。 邹落梨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努力的记着路,走到这边的时候,发现花草树木少了很多,有些地上还有翻过的痕迹,显然是之前是种过花草的,最近的时候将这些铲了。 她便心中有了底,确实应该是往舜燕宫走。因为陌哥儿进宫之前,舜燕宫周围确实是将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都铲了的。 进了院子,太监们站在门前躬身行礼,意思是请她直接进去,不用通报。 邹落梨稍微犹豫了一下,转身示意抱着逡哥儿的奶娘紧跟着自己,她便进了屋子。 一进来就看见一个人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邹落梨大吃了一惊! 竟然是皇上! 第394章 为了陌哥儿留下 邹落梨没时间多想,赶紧上前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心中已经飞快的思忖着。皇上为什么会在这边?不是传了王爷去南书房吗?这是个圈套? 她眼睛往四周围瞟了瞟,却没发现屋里还有其他的人,顿时更加不安紧张起来。 “王妃免礼。”皇上轻声道。 以邹落梨这样医术的人,只这一句便听出来了,皇帝明显的中气不足,声音很轻是因为要掩饰他的气喘,可能稍微提高点,就会明显的喘起来。 “谢陛下。”邹落梨起身,道:“陛下,刚刚太和殿的柳公公传了王爷去南书房,说陛下您在那边召见……柳公公是假传了圣旨吗?”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一来试探一下皇上为什么在这边,想干什么?二来也是有意无意的表露出对柳生的不满,皇帝便不会怀疑这个他身边的人。 皇帝微微一笑,眼神烁烁的看着她点头道:“确实,朕传召了齐王过去,不过朕想先来见你。” 邹落梨强忍着才没有皱起眉头,顿了顿只能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帝依然微笑着看着她,暂时没说话。 邹落梨其实也在观察皇帝,他虽然看着精神不错,脸上甚至有些红润,眼睛似乎有神,但其实眼底还是有一丝的疲惫,始终坐在椅子上,话也尽量往简单里说,一句话不会说很多字。 “齐王妃,你想陌哥儿吗?”过了好一会儿,皇上突然道。 邹落梨心中警觉了起来,想了想道:“臣妾自然是想念齐宁郡王,但臣妾也知道皇上有意过继他为皇子,知道了圣意,臣妾就已经将陌哥儿看成是皇家子嗣了,他进宫之后,臣妾希望他平安无事,祝福他健康长大,再无其他。” 她怕皇上询问的这句话里有埋伏,自己如果回答自然是想念儿子的,皇上万一来一句,那你也留下……邹落梨该如何回答?如何自处? 这种话皇帝去年在济南府的时候说过,保险起见,邹落梨并不想给他任何的机会说这些轻浮之语。 另一方面,现在屋里除了自己和跟着自己的奶娘、冬香之外,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人都不在,皇帝这样的安排,真的是居心叵测,若是在允许他说出一些含糊暧昧的话来,给后宫的人乱传,那她这个齐王妃可真的要说不清了。 这番话虽然不至于是严词冷对,但话里的意思也明明白白的了。 皇帝很聪明,自然是听出来了,又是微微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笑容反倒似乎有些苍然之感,好像他再感概什么,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半低着头沉吟了起来,时不时的明显吸一口气。 他低下头去,邹落梨就抬起头仔细观察他。 扶着椅子的手似乎很用力,所以手指节都抠的发白了,有一根手指头微微的颤抖,好像是控制不住。 是身体疼痛?还是其他原因? 刚刚看他的双目,倒还算是炯炯有神,这也是让邹落梨比较疑惑的。她已经知道了,皇帝现在病的很重,前几天甚至都昏迷了,照理说怎么也不应该恢复的这么快,就算是吃药好点了,也不至于这么精神,眼神烁烁。 太医到底给了什么神奇的药物,能起到这样的效果? 这个邹落梨暂时不知道。但她知道,这药物绝对不是对症治疗病情的药,绝对只是暂时提神的一种东西。所以皇帝的病没有好,依然很沉重,等药劲过去了,皇帝依然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而且,现在看皇帝的反应,他自己应该也知道。 太医们不敢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隐瞒皇上,且可能也隐瞒不住。 很轻微的,皇上缓缓的叹了口气,慢慢抬眼看着她,脸上的微笑露出了一丝苦涩:“朕想留下你,并不是……”顿了顿,声音中也有了些苦涩:“你是陌哥儿的亲娘,朕想让你一直陪着他、护着他,看着他长大。” 一瞬间,邹落梨的心都仿佛被戳了一下,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陌哥儿还那么小,就被迫带离了自己身边,好多天没能见面,今天似乎有希望能看见了,可到了这边依然没见到,邹落梨心中的失望到底有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谁这会儿跟她说一些母子间感性的话,她都会情绪失控难以自制的。 但讽刺的是,现在跟自己说这话的人,偏偏就是让自己母子分离的罪魁祸首。 当然,邹落梨先在也弄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应该是明白他自己已经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虽然能够过继儿子,将皇位传下去,但到底太小了,还是个婴儿,便是继位了又如何,朝廷中的大权肯定是会落在权臣手中。 如果是一心为国、行为端方的权臣也就罢了,但若是落到了居心不良的臣子手中呢? 一旦这些权臣有了争位的心思,第一个被铲除的,只怕就是小皇帝。 另一方面,后宫的人那么多,小皇帝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如果能让他的母亲待在他身边,自然更加安全些。 邹落梨心中一方面痛恨皇帝拆散了自己母子,另一方面想到陌哥儿也许会遇到的不好的情况,便心如刀绞。 情绪一时有些难以自制,只能低下头去深吸着气,努力的想要将情绪平复下来。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抬起头来,却发现皇帝一直盯着自己,眼神中似乎还饱含着希望。 邹落梨真真差点就冷笑了出来,忍住了表面上恭敬的道:“臣妾和王爷即便是远在青州,亦会关心陌哥儿的,不管他以后如何,臣妾和王爷都会拼命的护着他。”她福身行礼:“请皇上放心,臣妾和王爷忠心耿耿,忠于陛下和皇子殿下。” 皇帝听明白了,很是失望,脸上都遮掩不住,失望的看着她许久,嘴巴一张一张的似乎还想说些劝阻的话,但半天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过了许久才勉强的抬手摆了摆:“朕知道了……你去吧,陌哥儿在后院,你可去探望。” 邹落梨于是福身行礼,告退了出来。 第395章 见到陌哥儿 从房里出来,邹落梨舒了口气,就看见蓝秋娘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娘娘。”她福身行礼。 邹落梨点头示意她莫要多说,领着自己去见陌哥儿。从正房出来,来到了后院屋里,她终于见到了儿子。 陌哥儿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醒着正哭闹,被邹落梨抱过去了之后,小家伙儿继续的哭了几声,突然就张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在确认什么,哭声也变成了哼哼,哼了几声突然咧开嘴笑了。 反倒是邹落梨,实在控制不住的掉眼泪,不停的亲着他的脸蛋,轻声的叫着:“陌哥儿,陌哥儿……” 陌哥儿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发出了很轻的咿咿呀呀的声音,旁边的奶娘惊喜的道:“哥儿会说话了!” 顿时引来了其他几个奶母、宫女的笑声。 “说话?” “哎呦奶娘您真的是太着急了些,哥儿这哪是说话啊?” 奶娘也笑着不停的点头,对邹落梨说着:“娘娘,哥儿还没发声过呢,这还是头一次呢。” 邹落梨抱着陌哥儿半晌,将他放在了榻上,又将逡哥儿放在了他旁边。 逡哥儿原本睡着,到了这边之后不知道何时醒了,两个小家伙并排躺着,可能是感知到了旁边有人,小家伙们努力的扭头想看,然后互相的看到了,就都发出清脆的笑声。 邹落梨现在心中的喜悦,真的是难以描述。 “哎呦,这小脸变得快呦……”突然的逡哥儿的小脸皱了起来,然后张开小嘴就哭了起来,周围的奶娘宫女们全都笑了起来。 “可能是尿了,麻烦端些水来。”逡哥儿的奶娘说道。 宫女们去端水。 逡哥儿一哭,陌哥儿便也跟着哭了起来,奶母过来正要抱,邹落梨轻声道:“我来哄他吧。” 奶母楞了一下,好像有点不愿意,还是陌哥儿的奶娘笑着将她拉到门口轻声道:“听说王爷和王妃三天之后就要回青州了,我们也是要走了,便让王妃和陌哥儿待一会儿……无碍的,今后就只有你陪着陌哥儿了。” 那奶母一听也是的,倒也不必盯得这么紧。心中这样想着,脚步一松,便被奶娘拉着出去了。 蓝秋娘转头看了看,见屋里除了王妃娘娘身边的人,舜燕宫的人暂时都忙去了,便低声道:“娘娘放心,奴婢一直守着哥儿,这些天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 邹落梨轻轻点头:“皇上下旨让我们三天之后便走,若是有其他的办法留下便罢了,若是不行,我会想办法让你留在陌哥儿身边。” 又问:“奶母如何?” “她对陌哥儿倒是真心实意的,毕竟知道哥儿的身份不同。独独就是有一点,想在哥儿身边占个最重要的位置,想着以后让哥儿将她当成半个母亲……”蓝秋娘说到这里听见脚步声过来,忙闭上了嘴。 一个宫女端着水进来了,放在了杌子上,又忙去找手巾。 “只要她现在真心实意对陌哥儿好,其他的倒也无妨。”邹落梨轻声道。她是绝对不会让陌哥儿长时间离开自己身边的,所以奶母的所谓长远打算,并不重要。 宫女奶娘的都进来了,给两个孩子换了尿布,邹落梨抱着陌哥儿进了内室亲自喂了一会儿,哄睡了这才出来。 奶母已经进来了。 不等她说什么,蓝秋娘笑着禀报:“娘娘,常公公派了人来,说娘娘不宜在宫中时间太长,况且王爷已经出宫了,若是回府没看到王妃娘娘……倒也不好。请您还是及时的离开吧。” 奶母在旁边忙忙的点头。 邹落梨低头在陌哥儿脸上亲了亲,抬眼看着蓝秋娘。 蓝秋娘明白,福身道:“奴婢们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好郡王殿下。” 有些依依不舍,但邹落梨确实不能在宫里多停留了,王爷说不定已经出宫了,确实,如果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府,以王爷的聪慧,必然会马上想到自己还在宫里,甚至猜到皇帝将他调去南书房,其实是来见自己了。 他肯定会着急的。 “辛苦你们了。”她说了一句,便带着人从屋里出来。蓝秋娘和陌哥儿奶娘并其他几个宫女出来送。 “奴婢们……”奶娘可能是想问什么时候出宫,被蓝秋娘拽了袖子一下,便闭上了嘴。 邹落梨心里很不是滋味,当然也没心思回答,而且现在情况如何发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走出了舜燕宫,几名送出来的宫女躬身行礼,就一起站住了。然后互相的看了看,都想让别人去带路,一时竟然没人站出来。 蓝秋娘便笑着道:“我给娘娘引路出宫吧?”她问的是那几个宫女。 宫女们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她们能少跑点路才是最好,但也没人出头表示赞同,只是其中一个转身先回去了,于是其他的几个也跟着回去了。 蓝秋娘于是正大光明的来给娘娘引路。 “那几个人懒得很,从这里出宫路很远,来回要半个时辰,她们都不愿意走。”看到前面走的王妃娘娘回头见到自己露出疑惑的表情,蓝秋娘忙笑着解释道。 邹落梨点了点头。 “进宫之后,你常被传到皇帝面前吗?皇帝除了问陌哥儿的情况,还问过什么?” 蓝秋娘道:“奴婢被传去过两回,第一回是进宫的时候,皇上除了问陌哥儿的情况之外,还问了臣几个问题,就是关于上次跟奶母进宫,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果然,皇上是有些怀疑了。 “不过奴婢早想好了回话,也没有什么破绽,皇上那时候便已经精神不济了,所以最终没有追问。” 蓝秋娘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些:“第二回,就是王爷和王妃上一次进宫祭祀之前,奴婢上了房梁听到的那些话。” 邹落梨点头,想了一会儿道:“皇上身边现在除了常易,还有什么能见到他的人?” 蓝秋娘皱眉想了想,道:“好像就是两三个给皇上开药的太医了,其他的人……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皇上病了之后,后宫的人都挺紧张,讳莫如深的。” 第396章 特效药 她们边说话,边往宫门走。 走过了一条很长的游廊,过了垂花门,眼前是一个大园子,穿过这片园子前面便是后宫的大门了。 “奴婢倒是听奶母说了两句闲话,好像是后宫的人很多都对常易不满……不管是内监还是宫女嬷嬷,大部分都恨死他了,不但是因为他在皇上面前专宠,且还不给别人活路。” 蓝秋娘道。 “哦。”这个倒是看得出来,邹落梨想起另一群人,问道:“后宫的嫔妃呢?” 蓝秋娘便道:“以前还挺能闹腾的,都是子嗣的事儿,奴婢进宫之后听了不少,以前的嫔妃们为了怀上真真是什么手段花样都搞出来过,很多都闹得挺大的,朝里头上上下下的都知道,也有弄得皇上灰头土脸的。” “结果就是个死呗,闹的花样到最后被揭穿了,皇上就是赐死。如此互相用手段的,自己作死的,足有十来个,只妃位以上的就有五位。 后来皇上也不怎么抬位份了,现在后宫里只剩三位妃子,都是年纪大了些的,不肯闹腾的,甚至连事儿都不愿意多管,只求自保的,所以倒是没什么事了。” 邹落梨问道:“所以常易专断,后宫也没人管?” “没有,皇上……本就是挺宠常易的,又有什么祖制,后宫不得干政,偏偏没有祖制说太监不能干政,皇上病弱,便更加多依靠常易,后宫的嫔妃们也没办法。”蓝秋娘说道。 邹落梨点了点头。 她们已经走到了花园这边。 也许是正好午时许,用膳的时间,花园子这边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邹落梨回头看了看奶娘抱着逡哥儿,刚刚喂饱了,这会儿睡的挺沉的。她回头刚想继续询问,突然眼角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就又看过去。 一大片的花丛下,露出了一缕粉红色。 “那是什么?像是衣带?”邹落梨站住了问道。 蓝秋娘等人闻言看过去,冬香一看就道:“好像是宫女穿的衣裳啊,颜色很像……”说着已经走过去了。 蓝秋娘急忙两步走到她前面:“小心点。”她先走了过去,很快看清楚了,低低的惊声道:“是个人!” 邹落梨听见是个人的时候,反倒站住了,转身示意奶娘离自己近一点,然后看着那边。 蓝秋娘上前去查看,冬香还有点害怕,站在后面看着,被蓝秋娘叫了一声,才过去帮忙,将那个人抬了出来。 是个宫女,看起来不到二十岁,不知道是死是活。 抬出来放在了地上,蓝秋娘俯身听了听心跳,忙道:“还活着!” 邹落梨这才走了过去,伸手试了试颈部大动脉,果然还在跳动,便吩咐蓝秋娘将她放平不要乱动,先检查了一下是不是有外伤。 并没有,衣衫还算是整齐,没有发现什么破损或者伤情。 于是拿起她的手诊脉。 脉搏跳动的非常强烈和快速,邹落梨的手刚触到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人都晕过去了,脉象却这般的强烈,这是很少会有的情况。 仔细诊了一会儿脉搏,又掀开眼皮看了看眼睑,发现眼睑充血的可怕,像是喝醉了酒……不,比喝醉了酒还夸张,整个眼睑充满了红血丝。 用手捏住了下颌穴位撬开了嘴,稍微靠近闻了闻,倒有一种淡淡的还算是好闻的味道。 邹落梨也一时不能肯定,这个宫女因何晕过去。 想了想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来了风油精,打开了放在这个宫女的鼻子下面熏着。 没反应。 便吩咐蓝秋娘:“你拿着这个一直放在她鼻子下面。”将瓶子交给了蓝秋娘,邹落梨从头上拔下自己的一支银簪子,小心的取人中穴、风池穴、大钟穴和天柱穴,用簪子扎了一会儿。 终于,宫女幽幽的醒转了。 睁开眼睛看见她们几个人,还有点懵,皱眉半晌才努力的想要坐起身来。 “好点了吗?能说话吗?”邹落梨问道。 那宫女并不认识她,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道:“头晕……这位娘娘,您是……” 不认识,但从邹落梨的衣裳穿戴也看得出来身份。 蓝秋娘便道:“这位是齐王妃。” 那宫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急忙的想要磕头:“奴婢拜见王妃娘娘。” “行了。”邹落梨示意蓝秋娘扶住她,问道:“你是怎么了?吃了什么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 “奴婢晕倒了……”那宫女有些困惑似得,想了一会儿才道:“奴婢好像是做梦一样,梦见在花园里玩儿,奴婢想摘些花……” 她用手揉着头,难受的说着:“奴婢只觉着头很晕,周围好多的花,都是奴婢最喜欢的,奴婢只想着摘花回去……” 邹落梨蹲身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道:“你之前吃了什么,想的起来吗?” “吃了药。”那宫女道:“奴婢有些风寒,去太医院请了些药,吃了好些天了。” “什么药?”邹落梨问道。 “治疗风寒的药。”宫女道。 这么问怕是问不出来什么。邹落梨想了想,道:“你是哪天得的风寒,从哪天开始吃药的?之后都去了哪里?” 宫女脑子有点不好使的样子,想了半天才道:“大前天……病了,晚上去的太医院,没人了,只能等第二天,奴婢又不敢告诉别人,怕被移出去……前天早上去请太医院,一位医官给奴婢的药,是药丸,当天中午便吃了。” “然后呢,吃了药感觉如何,病好了么?”邹落梨问。 宫女点头:“当天就好多了,睡了一觉……好像是做梦了,梦见什么也忘了,只是觉着挺好的……特别好。” 邹落梨心中隐隐的明白了点,就问:“是不是吃了药之后觉着一切都很美好,身体的病症也消失了,什么难受都没有了。觉着自己可能是在睡觉,做的梦也是很美好的,做的都是平常最想做的事?” 宫女忙忙的点头:“是。” “你有没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太医院?”邹落梨问了这句之后想了想,又道:“总之就不是你原本该待的地方?” 那宫女点头:“在太医院。今天早上才回来的……医官说奴婢全好了,不用吃药了,但其实奴婢还留着两枚药丸呢。” “刚吃了一枚?”邹落梨问。 宫女点点头。 邹落梨已经恍然大悟了。 第397章 闯宫 命人将宫女扶起来,邹落梨道:“还剩下一枚药丸就不要再吃了,你的病已经全好,多吃药对身体并无好处,带在身上吗?拿出来给我。” 那宫女似乎有些不舍,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未……”音,然后又顿住了,似乎有些怕,委委屈屈的从怀里拿出来一块帕子,将里面包的一枚药丸给了邹落梨。 邹落梨拿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是有她已经猜到的洋金花的味道,其他的药材,还需要回去了仔细查。便放在了荷包中:“你回去吧。” 说着带着其他几个人走了。 冬香有点疑惑:“太医院的药管的不是严的很吗?她怎么还能留两枚在身上?吃了药怎么就那么奇怪?” 邹落梨轻声道:“显然是偷的,你没听她说,吃了药觉着好的很,那是因为上瘾了。” 一旦上瘾了,为了再次吃到那‘好东西’,就什么都敢做。 她们一行人终于走出了皇宫。 但是邹落梨不知道,就在她刚出来之前,齐王才又进了宫。 他被柳生领到了南书房,并没有马上见到皇帝,而是等了好半天,当时就感觉很不好。皇帝过来之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家常话,就让他出来了。 齐王心中很是疑惑,一开始还以为皇帝专门叫自己过去,就是为了让自己看到他精神抖擞。 确实挺精神的,似乎病已经全好了。 等齐王出宫回到王府,这才得知王妃根本没回来。 齐王马上就想到自己被叫到南书房,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皇帝来了之后却根本没什么事,说的都是废话。 他一下子就气炸了! 同时还慌了怕了,担心邹落梨在宫里出了什么事!马上转身重新回皇宫,真真是气的不轻。 到了宫门前被守门的拦住了。 “王爷,您不是才出宫吗?皇上又传召您了?”守卫上来行礼问道。 “让开!”齐王厉声喝了一句,脚步没停继续往里走,那个守卫有点懵,没能及时的让开,就被齐王推了一把,踉跄的后退。 其他几个守卫又惊又懵的看着,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薛晨跟在王爷后面往里走,心里一样也着急担心,但是看见王爷如此失控,又觉着可能在宫门口就会有麻烦。 果然,进了宫门,门楼上已经冲下来了十几个守卫,一个统领带队将去路给挡住了,那统领暂时还尊礼数,拱手道:“臣参见齐王殿下,殿下您这是要进宫?可有皇上的传召?” “本王有急事上奏。”一下子十几个人挡着,其他的方向还在继续的过来侍卫,这架势让齐王也清醒了些,如果一味的强闯,肯定是进不去。 “既然没有传召,还请王爷在这里稍等,臣命人进去传禀王爷求见,皇上允了您再进去。”那统领说道。 齐王心急如焚的,勉强控制住了情绪也只是暂时的,一听他如此耽误时间,心头顿时火起,变着脸道:“本王说了是急事!耽误了你来承担吗?!” 那统领脸色一变。 薛晨忙上前两步对那个统领道:“王爷确有急事,只王爷和我进宫,这位大人有何不放心的?就算是传禀求见,也是到了中和殿由人传禀,你让王爷在这里等候是何道理? 若是皇上听了急事上奏,让王爷马上觐见的话,难道还要在跑回来这里传?从这里到中和殿也得两刻,你让皇上等着吗?” 那统领就有些说不出来话,看了看齐王的脸色,还在犹豫。 薛晨上前一步走近了些,低声道:“王爷脸色不好,正是急事着急的,你还一直阻挡,他就更急更生气!真的若是耽误了,你可一人承担?” 这么一解释,就将刚刚强行闯宫的事情给解释过去了,那统领一听恍然明白,看样子是真的有急事,于是便让开了:“王爷请。” 薛晨说得对,就算是传话求见,那也是宫里太监的事情,没有宫门口就拦住的道理。 众人一让开,齐王大步往前走,一路往南书房而来。 巧不巧的,常易正好从书房里出来,跟门口的柳生吩咐着:“你去一趟太医院,传太医过来……”说着呢突然看见远处两个人直直的往这边走,南书房大门的太监都没敢阻拦。 看穿着就认出来了,是齐王。 常易皱眉,马上想起齐王是不是知道了,皇上刚才去见了齐王妃? 他急忙的端着笑脸迎了上去,心里想着,这会儿绝对不能让齐王进去!皇上正不舒服,若是让王爷看见了,那就不堪设想。 “王爷,您这是有什么事吗?怎么又回来了?”跑出去好几步将齐王挡住了,常易笑着躬身道。 “禀一声吧,本王求见皇上。”齐王眼睛死死盯着常易,简直想活剥了他! 常易被这双眼睛一盯,瞬间就有种汗毛都立起来了的感觉,周身都是冷风嗖嗖的,脸上的笑容也僵了:“王,王爷求见皇上是有什么事?” “重要的急事!”齐王声音冷冷的,甚至都听得出来强压着火气。 常易本是常年服侍皇帝的人,威仪看得很多,并不会惧怕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着齐王的目光和态度实在是非常有压迫感,那种天生的皇家威仪,真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旦爆发了,就让人抬不起头的感觉。 “皇,皇上已经睡下了,实在不方便……王爷若是求见,就在此稍后……” 常易正说着,却没想到齐王突然脸上暴怒,推开了他直接往书房走去! 他不知道,是他的那句‘皇上已经睡下了’惹怒了齐王,齐王愤怒至极!虽然齐王并不相信邹落梨会在这边,但是常易的话被他听成了挑衅之语,皇帝居心叵测留齐王妃在后宫,常易明显是知情的,现在还在说这样的话,这分明是在自己面前故意陷害王妃! 一把怒推,常易完全没有防备,被推得踉跄后退,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齐王已经走到了门口,常易狼狈爬起来叫:“拦住他!”的时候,齐王已经进了屋子了! 第398章 太医侍疾 齐王进了南书房,看到的情形却让他吃了一惊,呆住了。 皇帝趴在窗户那边的雕花细木贵妃榻上,只穿着一条青色的松裤,整个背部都露了出来,背上一块一块的,全都是已经烂了的毒疮。 齐王进来的动静不小,但皇上好像没听见一样,趴着一动不动的。 “王爷,”薛晨紧跟在齐王身后,因此也看见了,一顿之后马上回神,道:“咱们赶紧出去,就说什么都没看见……” 并没有找到邹落梨,却看见了皇帝这般的情况,齐王瞬间心中也乱了一下,不过马上镇定了下来,心思一边转念着一边摇头:“晚了。” 看都看见了,说没看见谁信?皇帝肯定不会信。一部分是靠猜测的,但邹落梨猜的还是很准,皇帝果然病入膏肓,只看这背上的毒疮,已经是完全没救了。 “王爷,你!”常易冲了进来,又气又急!怒叫了一声马上顿住,惊慌的看向了榻那边,他出去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也就是说,皇上的一切都被齐王知道了。 “你好大的胆子!出去!”常易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对齐王厉声叫。 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齐王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了,到底怎么办?自己知道了皇帝的情况,皇帝会杀自己灭口? 他打定了注意。 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失控的常易,眼神蔑视而冷静,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常易,你好大的胆!皇上病情如此严重,你还在一味的隐瞒,什么居心?!皇上事关国本,若有什么闪失,你一个太监能承担后果吗?!” 他那不用刻意便让人感觉压迫的皇家气度瞬间就让常易怂了,缩着脖子看着他,声音都怯懦了许多:“皇,这都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滚!”齐王冷冷的说了一句,对薛晨道:“叫外面的人快去传御医,都找来!” 薛晨答应着,伸手直接抓住了常易的衣服领子,揪着出去了。吩咐外面的柳生:“快去传御医。” 柳生赶紧叫腿脚快的小太监跑着去。 屋里,齐王想了想,走到了榻边看着皇上,见他终于醒了,微微的动了动,便上前道:“皇上?” 皇帝果然猛地吃了一惊,一下子抬起头来,但是因为抬头的动作太猛了,晕了晕头又垂了下去。 “皇上?”齐王走到了跟前去,伸手将他扶住,想把他扶正趴好,这样耷拉在榻边看着实在难受。 皇上就疼的吸了口凉气,道:“别,别动朕。” 齐王就没动了,想了想问道:“皇上,您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也不找太医好好治疗?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只常易一个人手忙脚乱的只顾着遮掩,讳疾忌医,反耽误了病情。” 皇帝依然是耷拉在榻边,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慢慢的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臣原本是想起另一件事忘记了禀报,便转回来了,但是在门口看到常易神色不定惊慌失措,说皇上睡着了,现在不过午时,睡得什么觉?臣怀疑他做了什么不利于皇上的事情,便推开他进来查看。” 齐王解释道。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皇上,您这病情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会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齐王问道,过去坐在了榻边。 其实他也是无奈,既然已经看到了,就没办法装不知道,越装越显得心虚,显得别有用心,反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看到了,按照正常的情况,皇帝好歹是他的兄长,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一开始,蠢货太医当成花柳病在治,”皇帝含糊的说了一句,又冷笑:“热毒很多种,连病因都搞不清楚。” 他说到这里停下了,喘了一会儿气,如果一口气说很多话,会让他感觉很累。 齐王扫了一眼御案那边,见上面放着一个檀木盒子,盖子半开半闭,隐隐能看见里面的是丹药。 可见,太医现在依然没敢告诉皇上,热毒是丹药引起的,或者告诉了,皇上不信,依然还在吃着。还梦想着能延续他的寿命。 “你待如何?”皇上突然问了一句。 齐王愣了愣,道:“臣听皇上的,您若是觉着此事依然还是要隐瞒众臣,臣自然不会说,三日之后臣就要回青州了,只希望皇上能够尽快治疗好病情,陌哥儿在这边……希望您能看着他长大。” 皇上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努力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王爷,太医传来了。”薛晨进来道。 “叫进来。”齐王完全没有隐瞒太医的打算,直接道,说着站起来让开了位置。 皇上也没有反对,他也没力气了。况且之前知道情况的那几个太医一直治不好,他也心灰意冷。现在原本是最怕知道的人——就是齐王,也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几个太医进来了,看见皇上的情况,有两个没什么意外的反应,其余几个全都吃了一惊,慌忙的上前查看。 “好好诊病。”齐王道。 几个御医上前看病,李太医从药箱子拿出来了一些棉纱,一些药水,用棉纱沾了药水正要跟皇上擦拭,另一个太医马上问:“这是什么?” 李太医详细的说了。 那太医就变着脸道:“原来李太医早知道?为何不跟我们……” “行了。”齐王倒给打断了,道:“治病要紧,快点查清楚热毒的缘由,对症治疗!” 几个太医就不敢互相推卸责任了,赶紧的凑到一起查看一会儿,低声商量一会儿。 费了很长时间,足有半个时辰左右,几个太医终于达成了一致。 因为皇上耷拉着也不知道醒着还是昏迷了,便过来跟齐王禀奏:“皇上的热毒应该是外邪入体,邪祟侵蚀脏腑引发的,如今已经是气血不足,一般虎狼药皇上的身体也受不起,只能先用一些药性温和的暂时压制热毒。” 齐王点头:“就照你们说的开药,快点熬了给皇上服用。”又道:“你们所有的人,从今天开始每天轮值,皇上身边一直都需要有两个太医贴身侍疾,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太医们躬身:“是。” 第399章 夫妻吵架 太医们出去了,齐王行礼道:“皇上,您休息吧,臣也告退了。” 皇帝微微抬了一下头,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但是半天没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齐王等了一会儿,见他再无什么动静,就出来了。 出来看见常易站在那边气的脸通红,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死死盯着自己,他也没搭理,对柳生等几个站在门口的太监道:“以后会有太医一直守在皇上身边,你们所有的人也需打起精神好好服侍,不可懈怠。” “是。”太监们跪下道。 齐王这才指了指常易:“皇上怎么宠幸你,本王不管,但若是本王知道皇上的病情确实是因为你的谗言才耽误的,本王绝不轻饶你。” 常易又气又怕,顿了顿低下头去。 齐王这才继续往外走,转头低声问薛晨:“王妃……” 薛晨赶紧道:“王妃已经回府了,知道您又进宫就派了薛靖来禀报,适才告知了臣。” 齐王已经看见了,薛靖站在南书房大门外面候着,他走过去问道:“王妃没事吧?” “王爷放心,王妃娘娘和世子爷都没事。”薛靖道。 齐王脸色不是很好看,冷着脸快步走出了宫,上马回到了王府。 而邹落梨回到王府之后就将那枚药丸给溶解了,用各种药材实验了一下,查出来这药丸里面确实有洋金花——就是常叫的曼陀罗。 另外还含有生草乌、天南星等药材。 这些药材都有麻沸的作用,华佗曾用的麻沸散中便含有这几类药。 很显然,太医给皇帝吃这个药丸,是为了抑制他的疼痛,让他在短时间内精神焕发,而不被人看出来病情。 实际这药对皇上的病情并无一点帮助。 而那个得了风寒的宫女,应该是被太医用来试药了,太医们要给皇上用这种药,但是又不敢直接用在皇上身上,于是就选了几个正好那期间去看病的宫人,让他们试药。 宫女吃了药之后被麻沸了,飘飘欲仙感觉很好,于是偷了两枚药丸出来,想继续吃。 就在这个时候,齐王回来了。 邹落梨迎出去,想告诉他自己知道皇上为什么精神抖擞了,到底是什么神奇的药那么有效果,然后就发现,齐王黑着脸很不高兴。 “四郎。”邹落梨便陪笑着:“怎么了?进宫没出什么事吧?我耽误了一些时间,是因为我……” 齐王猛地转身看着她:“邹落梨,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有些话传出去不好听?流言可怕!” 邹落梨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跟自己生气,这还是成亲之后的头一回!又委屈又明白他的担心,顿了顿解释:“我也没办法,四个太监过来挡着我,说允许我去看看陌哥儿,我说不去吗?那些人上来扭住我怎么办?” 齐王气的看着她:“就是不去!我不信那些人敢强行绑了你?你知道不知道宫里多危险?皇帝是病的……如果不是,他本就对你……” 邹落梨脸也红了,也是恼的:“秦思琅,你说的轻巧!我带着逡哥儿呢,能跟几个太监真的撕破脸纠缠?!” 她转身进了里屋。 齐王站在原地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气的想干脆出去,脚步挪了半步又停住了,气呼呼了半天最后还是跟着进了里屋。 丫鬟奶娘一看王爷和王妃吵起来了,吓得全都噤声,奶娘赶紧抱着逡哥儿去厢房了。 邹落梨坐在榻边看见齐王进来了,转开了头也不想理他。 齐王先软了,过来坐在她身边,被她马上挪开了距离,他也没追过去,只看着她声音低软:“我知道你没回来,吓坏了……你也该替我想想,知道你留在宫中没出来,那一刻我多惊悚?” 邹落梨转脸看着他:“所以我才想和你解释啊,你干嘛说什么传出去不好听?我做什么不好听?你如果不相信我……” 齐王马上过来将她的嘴捂住了,脸都涨红了的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是怕!很怕你知道吗?”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我知道你很想很想陌哥儿,如果能看看他,冒一定的风险你也愿意。我只是气我自己,居然蠢得被皇帝算计了。” 他告饶了,邹落梨也就心软了,她本也不是不依不饶的人,缓了一会儿,才道:“我也有错。确实听见说能去看陌哥儿,我当时就没有了其他的心思,或者也许,如果我坚决不去,那些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刚刚还在吵架,现在夫妻俩又搂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认错,齐王轻轻婆娑着她的背,两个人都知道,是担心而已。 “皇帝也在舜燕宫?”互相认错说软话哄了一会儿就好多了,齐王这才问道。 邹落梨点头,将皇帝说的话说了,果然,齐王听了怒气又升上来了。 “听皇上说的是想让我这个亲娘在陌哥儿身边。”邹落梨担心他怒火冲天的又要做什么,急忙的道:“而且那意思好像他自己已经知道他命不久矣了。” 齐王就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情形。 “你进宫之后又如何了?没有……闯什么祸吧?”邹落梨问道。 齐王想了想,道:“我看见他背上的毒疮了。” 邹落梨大吃了一惊!看着他道:“看见了?怎么看见的?” 齐王便将情况说了一下,知道她必然担心便赶紧安抚:“已经看见了,遮掩也没用,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叫了太医去治疗,也算是我这个当弟弟的一点手足之情。” 邹落梨沉吟了半晌,她也知道,事已至此确实无奈,齐王的处理比装没看见更好一些,起码堂堂正正属于突然知道了之后的正常反应。 鬼鬼祟祟才更会引起疑心。 “那个药,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她道:“应该是一些有麻沸作用的药材,可以短暂的让人兴奋,精神,如常人一般。但确实对皇帝本身的病情并无半点好处。” 她将出宫的时候遇到一个试药的宫女的事情也说了。 知道了这么多情况,从头到尾的理一遍,皇帝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就清清楚楚的了。 第400章 摄政王 “王爷,娘娘,有圣旨。” 就在夫妻俩还在里屋说话的时候,冬香在外面说道。 可能以为他们还在吵架,冬香声音都怯怯的,看见王爷拉着娘娘的手出来了,这才知道已经和好了,倒是挺快的。 “给谁的圣旨?”齐王问道。 “请王爷去接旨。”冬香道。 齐王便松开了邹落梨的手往外走,邹落梨很担心,跟着走出了门,齐王又转头对她笑:“没事,放心好了。” 邹落梨蹙着眉头看着他,哪里能放了下心! 他等于是闯进宫去的,还闯到了皇帝的面前,看到了皇帝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一幕,现在皇上怎么想的?会不会杀人灭口? 皇帝忌讳齐王,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情,齐王远在青州的时候还没什么,从来到了京城,皇帝几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死死盯着,稍微有点什么放皇帝不放心的地方就会收到警告。 现在,皇上会如何做? 邹落梨着实很担心,甚至怕跟着来传旨的人就有禁军,直接将齐王给拿下了。赶紧叫冬香去前面看看,可有宫廷的侍卫或者禁军? 冬香亲自跑出去看了看,回来禀报:“没有,来传旨的是那位柳太监,不是常公公。王爷跟他在说话呢,好像也没什么。” 邹落梨听了稍微的放了些心,便等着齐王回来。 没想到居然很长时间,一直到申时末了,齐王才从前面回来。 他一进屋邹落梨就惊奇的问道:“你是和柳公公说话说这么久吗?他来传旨,过这么久回宫,皇上不会起疑心?” 齐王过来道:“你知道皇上的圣旨说的什么?” “什么?” “让咱们暂时不要回青州了,在京中多留一段时间。”齐王道。 邹落梨听的一呆,看着他问:“为什么?不是之前还急着赶咱们走吗?他病的那么严重……怕你在京城对他有威胁啊。” 齐王没有回答,先去小屋洗手洗脸。 “传晚膳吧,午膳便没吃,这会儿好饿。”他在小屋说道。 邹落梨于是叫丫鬟去传晚膳。 齐王从小屋出来,道:“我也奇怪,所以问柳生是怎么回事,柳生只说,我走了之后皇上就传了高大人进宫,说了挺长时间的话……”他看到邹落梨想问,也知道她要问什么,点头道:“太医当时就在跟前,估计皇上没有继续隐瞒他的病情,甚至可能传高大人进宫就是为了告知病情的。” 邹落梨呆了一会儿,道:“什么意思?现在怕朝局不稳,反而需要你留在京中稳定朝局了?” 齐王想了想,点点头:“可能是如此。”他又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我是皇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的病情已经瞒不住了,且也不想隐瞒了,说到底人都怕死,到了现在想要好好治疗了,所以只能传重要的能够信任的大臣进宫商议。” 他边想边道:“但是,一旦病情传开了,朝臣们必然不会老老实实的,那些不安分的人必然会想趁机掌握更大的权利。皇上没有子嗣,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朝局一旦乱起来,他担心连他自己都未必控制的住。” “尤其是大理寺卿那几个人,他们自家有女儿或者妹妹在后宫,属于皇亲国戚,有了一定的权利,便想占得更多,偏偏又都昏聩颟顸,根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让他们为了争权开始在朝廷里面搅混水,那可能会有大麻烦。” 邹落梨道:“这么说来,皇帝第一个找的是高泽高大人,说明他虽然胡作非为的,但……也不算昏庸。” 齐王冷笑:“他能认清楚臣子中谁是真正为了天下安定,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谁是奸佞弄臣,想要掌握权利的,说到底也是因为皇权。昏庸不昏庸,看的是施政如何,对百姓如何。”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邹落梨点头,承认对皇帝的评价片面了。 丫鬟们开始上晚膳,夫妻俩的话暂时停了停。 晚膳摆好了,这才继续说刚才的话。 “应该是高泽大人进言,让我暂时留在京城。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很有可能已经开始想之前没想过的情况了。”齐王道。 这话说的不是很清楚,邹落梨没想明白,问道:“什么情况?” 齐王却又似乎有些犹豫,顿了顿摇头:“也未必,只是一些猜测而已。” “什么猜测?”邹落梨想知道,还是追问。 齐王看着她笑了起来,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她的嘴边:“吃口鱼,我便告诉你。” 邹落梨张开嘴吃了。 “只是我猜的,未必……”他还是谨慎的先这样说,然后才道:“可能高泽亦会进言,陌哥儿到底太小了,若是将皇位交给他,不另立……” 邹落梨灵光一闪,已经恍然大悟了,道:“摄政王!” 齐王笑着点点头:“对。如果不立摄政王,那么就等于是将一个小婴儿交到了一群心怀叵测的大臣的手里,小婴儿什么都不懂,哪里能震慑谁?那以后还不是朝臣们各显神通,看谁本事大谁就来摄政了。 即便是皇帝设立辅臣,现如今比较合适的几位全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陌哥儿太小,这些老臣能辅政到陌哥儿长大亲政吗?” 邹落梨道:“你怀疑高大人进言的是让你做摄政王?一来你是陌哥儿的亲生父亲,绝对不会抢他的皇位,二来正因为是他的亲生父亲,所以绝对忠心耿耿的为他守护好江山。所以,皇帝突然下旨不让咱们走了,暂时留下?” 齐王道:“这未必是高大人真正的意思,但他揣摩皇帝的想法,可能会认为这种情况皇帝比较可能接受。”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你觉着如何?”邹落梨问道。 齐王点头:“当然很好啊。”他看着她笑:“我并不是多么想做皇帝的,这你知道。之前有这个想法,是想替我母亲翻案报仇,但如果做了摄政王,那么这些事情也能做到。” 说到这里他吸了口气,道:“现在反倒希望是这种情形,因为这样的话,皇帝对我便能放了心——我并不想抢他的皇位。”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也觉着这样的话,反倒能让皇帝卸下一些对齐王的警惕,不失为一种比较好的选择。 第401章 皇上的决定 皇宫。 几个官员候在寝宫外面,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或者站在白玉栏杆后面看着前面空旷的一切出神。 常易低着头端着一盆脏水出来了,交给门口的一个小太监,马上便有一个大臣凑了上来,轻声询问:“皇上如何了?” 常易抬眼看了看,见询问的是大理寺卿叶大人,黑沉的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些,道:“皇上醒了,可见现在所用的药还是有效的。” 叶大人闻言松了口气,看着常易正要说话。 常易眼睛盯着又走过来的两个官员,趁着那两人还没有走近,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叶大人,一会儿出宫你稍慢走几步。” 说完,不等其他大臣过来询问,转身进去了。 叶大人愣了愣,明白过来了。 常易进了寝宫,隔在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屏风外面站着两个大臣,都是内阁的阁老,屏风里面,雕龙凤呈祥的紫檀大床上,趴着的皇帝已经正慢慢的说着话。 周围站着四五个太医,有小心给皇上诊脉的,有轻轻的清理着皇上背上的毒疮的。 “先由内阁暂代……”皇上说几个字总是要休息一会儿:“高大人,你去找齐王,说,就说……” 屏风外面,高大人仔细的听着。 皇帝喘了半天的气,却在这点时间里改了主意,道:“传齐王进宫吧,朕亲自说。” 高大人愣了愣,道:“皇上,您龙体为重,这几天不宜操劳。” 皇帝慢慢的摇头,慢慢的道:“我们兄弟……有些话是要说开的,”他摆手:“明日吧,明日辰时,你们几个陪齐王进宫,在,在外面候着。” 两位大人原本听见皇上让齐王进宫都在面面相觑,蹙眉沉吟,后来听皇上说叫内阁大臣陪着王爷进宫,顿时松了口气,心中的疑虑便消除了,两人脸上都露出放心的神情。 高大人便道:“是。” “退,退下吧。”皇帝道。 “皇上保重龙体,切勿思劳过甚,齐王和臣等一定尽心竭力稳固朝局,请皇上放心将养龙体,您龙体康复,才是朝廷之福,天下百姓之福。”两位大臣恭敬的说完,躬身行礼往外退。高大人抬头又看了看李太医,李太医便跟着两位大臣一起出来了。 “皇上情况如何?”高大人轻声问道。 原本在外面候着的大臣们也马上围了上来。 “今天好些了,停了丹药,吃了些食物,因此还算精神。明日皇上见了齐王之后,便开始清创……”李太医说到这里顿了顿。 “有什么话直说,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这些人因何被皇上传进宫,李太医你应该清楚,别支支吾吾的了!”一个大臣比较性急,道。 李太医于是道:“清创很危险,我等都无把握,可能三成希望。” “只有三成?!”叶大人低声惊叫。 顿时好几个大人转头怒瞪着他,叶大人忙闭上了嘴。 李太医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若是不清创,之前也说过的,可能就,就真的这几天……” 高大人摆手:“好了好了,此事我们知道了。”他回头将所有的大人都扫了一眼,道:“如何治疗是皇上自己的决定,皇上难忍疼痛,是以决定清创,我等就不要多说了。” 说着对李太医道:“那我们先告辞了,明日进宫,”说到这里顿了顿,忍不住又再次的叮嘱:“明日是非常重要的,皇上的龙体,你们务必看护周到,今天到明天这段时辰,万万不可大意。” “是,大人放心,我们十几个太医,今天全都在这边守着,一步都不离开。”李太医道。 高大人这才放了心,点着头转身走了,其他的大臣有些跟着也走了,有些还互相说了会儿话,才慢慢往外走。 大人们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常易凑到龙床前看着太医给皇上背上的毒疮上药,眼睛不时的瞟着皇帝,嘴巴一动一动的,很想说什么。 但是从齐王吩咐了太医必须时时刻刻守在皇帝身边之后,这里就总是有人,常易一直没机会跟皇上单独说话。 他心中非常不安。 祭祖那天差点真的对齐王动手,之后传旨让齐王妃进宫,命禁卫军围了齐王府,这些旨意都是他下的,常易知道自己已经将齐王彻底得罪了,齐王爷若是成了摄政王,恐怕第一个要得就是自己的脑袋。 常易心中也埋怨皇帝。之前明明对齐王千防备万小心的,盯贼一样的盯着齐王,齐宁郡王进宫了之后,一副恨不能马上就把齐王赶出京城去的样子。齐王进宫祭祖,皇帝叫来了禁卫军安排,常易在旁边是听见了的! 虽然皇上确实没说真的动手,派禁卫军只是警惕,吓唬齐王,但他没有将他的意思说清楚就晕过去了,而那个时候齐王爷马上就要进宫了! 该如何做?禁卫军看的是常易的脸色,你是常常跟在皇上身边的人,是皇上宠信的人。 常易能如何?只能努力的揣摩皇上的意思。 只是他根本就不是个有谋略的人,这等大事被他一番安顿,不出意料之外的走偏了。齐王是什么人?当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齐王出宫了之后,常易觉着事情很不妙,若是再由他留在京中,连自己可能都会成为齐王的眼中钉。所以之后他下了两道旨意,都是逼着齐王离开的。 然而王爷并没有走,皇上却醒了,不但醒了,好像还头脑清楚了,居然将他之前决定的事情来了个大大的反转! 原本是要赶走齐王的,现在却要给齐王天大的权利,让他做摄政王! 常易听到皇上跟高泽说这个决定的时候,头皮都差点炸了! 他觉着他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了。 看见太医们围着皇上身边忙碌,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常易便从屋里出来了,刚刚还在外面的大臣们都走了,他往寝殿院门处看去,果然看见大理寺卿叶大人还在那边磨蹭着,背着手踱步到门口的一丛竹子前,仿佛在欣赏竹叶。 常易走了过去。 第402章 沆瀣一气 “叶大人。”常易走过去叫了一声,依然往外走着,仿佛他只是路过打声招呼而已。 叶大人回头看了看,也只是点了点头,依然背着手在竹林前站了一会儿,这才扭头看了看四周围,没人注意便迈步往外走,跟着常易前后脚来到了寝殿旁边的一处花园亭子里。 常易先过来的,已经将周围的人打发干净了,亭子外面一片安静,没有闲杂人等走过。 “皇上已经定了封齐王为摄政王?高大人今天拿到圣旨了?”叶大人走到常易跟前,马上问道。 常易摇头:“没有,皇上又改了主意,要明天齐王进宫亲自说。” 叶大人吃惊的看着他:“皇上要亲自说?皇上病情如此严重,现在的样子若是让齐王看见了,岂不是一切都知道了?” 常易顿时冷笑了起来:“上一次就已经看见了,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情况?”说到这里常易就咬牙:“齐王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真叫人想不到,反倒将我怒斥了一顿,我当时也是被镇住了,应该立时叫人拿下的,皇上又没说……” 叶大人皱着眉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道:“皇上亲自说,说什么?”他想了想冷笑:“他惯会朝令夕改,说什么还不一定呢!” 常易却不耐烦,道:“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一定的,皇上就算是朝令夕改,主意不定,但到底是摄政大事,岂是儿戏?” 他看着大理寺卿:“叶大人,如今后宫里最大的就是庄妃、良妃,接下来是您的女儿文妃,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皇上一旦驾崩,便是庄妃、良妃都无法留在后宫养老,怕是都要送去皇家寺庙出家,更别说妃位之末文妃了……您这位国丈大人也算是做到头了。” 叶大人皱着眉头黑着脸不说话。 “背地里做过的那些事,有一桩算一桩,齐王必然是桩桩记在心里,他若是得了大权,第一步必然是要立威。叶大人我问问您,您觉着齐王要立威,会拿谁先开刀?”常易冷冷的问。 叶大人脸色越发黑沉,还是没说话。 他不说,常易帮他说:“宫廷里,不用别人去猜,我心里清楚,我当然是第一个。”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副决绝的凄然的笑,仿佛已经视死如归了。 “但朝廷里呢?对摄政王来说,后宫不过是非常不重要的一个地方,但朝廷就不一样了,朝廷乃是他必须迅速立威的地方,他会拿谁开刀?拿几个人开刀?”常易说着冷笑:“我思来想去,朝廷里跟齐王结了仇的人还真不多。” 他不无讽刺:“说到这,王爷的人缘还是真不错,大臣们虽然个个油滑世故,亦有老谋深算之人,可我想来想去,竟然全都……” 他说到这里猛地一顿,然后双目盯住了叶大人,道:“全都有意无意的臣服了齐王,对齐王背地里下手暗算的,竟然只有那么几个蠢材!” 叶大人这会儿已经不是黑沉着脸了,他简直都勃然大怒了! 袖子一甩怒道:“可笑至极!我这两朝老臣为何要在这里听你这个小人胡说八道!” 说着就要走。 常易便提声道:“叶大人!我说的全都是实话,你若是不爱听也没办法,实话就是这样伤人!你在城门口算计齐王,只怕齐王已经将你记下了,更何况你女儿文妃曾跟皇上提起要将齐宁郡王养在自己膝下。 你想想这些事情被王爷知道了,可是不是要第一个砍了你的脑袋?!” “齐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那赵老太妃还是他名义上的继母呢,最终又如何?脑袋滚在了午门外!简直亘古未有的奇事!” 要拂袖而走的叶大人生生顿住了脚,又生气又担忧,站住了忍了半天气,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转头看着他:“你到底有何办法?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拉倒!” 常易看着他,声音缓和了些:“叶大人,你刚刚说你是两朝老臣,但是我得告诉你,这可能更是齐王不能放过你的理由!” 叶大人脸一变正要说话,但是马上想到了什么,神情思索。 常易点头:“没错,您自己也想到了。您想想您是何时入朝的?巧不巧的,您入朝之后没多长时间,前朝贤妃——也就是齐王的生母便出事了,之后齐王被过继,老皇驾崩新皇登基,您女儿也进宫了……可曾有一件让齐王觉着称心的事?” 常易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叶大人,你想想,如今的皇上登基十数载,后宫却连番大戏,年年都有嫔妃被贬被杀,满朝文武官员,被牵扯的不下百人! 就算到时候摄政王齐王不去清算后宫,朝中的大臣们能不清算?若是清算的话,现在还活在后宫的这些嫔妃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叶大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常易说到了点子上。叶大人不怕别的,就怕得罪的朝臣们联手找自己算账,虽然说身在朝廷,谁不会得罪几个人?但只要家中有女儿或者孙女的进了后宫,那得罪的人就特别多。 “这些话你别再说了,本卿什么处境自己清楚。”叶大人只想知道,常易说这番火上浇油的话,到底想要拉着自己干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只管明说。” 常易也知道油已经浇的差不多了,叶大人必上自己这条船,盯着他道:“到了现在,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齐王!” “如何杀?”叶大人居然都不算是很意外。 他也是在朝中混迹多年的人,尤其是他的女儿进宫了之后,为了得到子嗣也是用了不少的手段,什么没见过?常易之前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显然是已经跟齐王摆出你死我活的架势了,他现在说出要杀了齐王的话,有什么奇怪的? “明日齐王进宫,就是个机会。”常易冷笑着:“无论皇上准备如何,但现在宫廷里还不是他齐王的天下,禁卫军听得还是皇上的圣旨。” 他看着叶大人:“下旨,我就可以。” 第403章 唯一的生路 叶大人皱着眉头道:“你可知道此事的后果?” 常易冷笑:“自然是想清楚了。若是刺杀齐王没成功,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叶大人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一张老脸都皱了起来:“你倒是明白。”而且不先说成功了如何,反倒是将没成功的后果说了出来,且还这样的简单直接,这未免也太晦气了些。 倒是没错,如果没成功,那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是头脑清醒,你我都明白的道理,无须避讳。”常易道:“但是要知道,即便是不刺杀齐王,你我的结果又有什么不同?可能不过是多苟活几天罢了。” 叶大人想了想:“如果成功了,朝局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头一点,皇上那边只怕也无法交代。” 常易看着他:“齐王若是被刺,皇上如今的病体能撑得住吗?他现在连说话都很困难。” 叶大人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大吃了一惊。 常易也知道他猜到了,真的就是明人不说暗话,直接道:“皇上若是也跟着驾崩了,那么必然是齐宁郡王登基。皇上没有立辅臣,于是现在朝里谁的权势大,谁就做辅臣。”他看着叶大人: “虽然高大人、孙大人几个人都在内阁,权势熏天,但是那几个老家伙都是六七十岁的人,能活几天?叶大人,你堂堂大理寺卿也不是吃素的吧?” “良妃和庄妃的娘家,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齐王成为摄政王,他们这些皇亲国戚被赶尽杀绝?良妃的祖父跟您一直都有来往吧?想来私底下也说过不少,只要你们几位大人联手,跟内阁的那几位能成为拉锯之势。” “但若是皇上没驾崩呢?”横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叶大人也没什么避讳的,他需要常易把话说清楚。 果然,常易确实说的很清楚了,看着他冷冷的道:“皇上必然驾崩。” 叶大人还是吸了口凉气。 之后两个人就半天没说话,叶大人还在衡量,常易等着他的决定。 确实,按照常易的安排,自己倒是能有一条活路,而且说不好今后还能掌握更大的权利。毕竟,齐宁郡王只是个小婴儿,后宫里是需要人抚养的。只要和良妃、庄妃的娘家人谈好,身处妃位的这三位全都留在后宫中照顾小皇帝,绝对是可以做到的。 朝臣们就没有理由反对。 自己的女儿留在后宫照顾小皇帝,那么皇亲国戚们就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可以和高大人等人形成暂时平衡的局面。 而高大人、孙大人都是年届七十的老人,其他几个人也都六十多了,而且其他人的威信不能和前两位相比,若是这两位死了,那么朝局必然向自己这方倾斜。 一旦局势有利,清算高大人的人,掌控朝局都是易如反掌。毕竟,自己的女儿是后宫太妃,是将小皇帝养大的人! 叶大人想到这里,还真的觉得希望很大。 “你要如何让禁军听你的话?”叶大人一旦觉着这个计划可行,便开始想必须要做的干净利索,万万不能出什么差池。 常易道:“圣旨。” 叶大人摆手:“我知道你要写圣旨,但是别忘了,第一皇上还没驾崩呢,第二禁卫军就一定只遵圣旨?他们又不是傻子,朝局现在如何,他们不会一点不清楚,得到了暗杀齐王的圣旨就一定会听?上一次的教训可不能忘了。” 常易道:“上一次是我没有给禁卫军说明白。他们不愿意得罪齐王,这也是正常的。明天不同,明天是有确切的圣旨,而且我必然也会找对皇上忠心耿耿,与齐王没有任何来往的统领。” “谁?”叶大人问道。 他是为了要清清楚楚的知道所有的经过,确保万无一失。 常易却笑了,道:“此事要想万无一失,这个叶大人就不需要知道。圣旨给哪个禁卫军统领,除了我自己谁都不会知道。” 看见叶大人皱眉要继续追问,他道:“而且此事不需要太多的人,如果将所有禁卫军全都调入宫中大张旗鼓,反倒容易落下话柄。只需要十个武艺高强的人,便能结果了齐王。” 一顿笑着道:“或者二十个。” 叶大人想了想,也就不再多问,点头道:“好,那么我现在就去找其他国戚,宫中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放心,我在宫里还是说一不二的。”常易道。 叶大人于是转身走了。 常易又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直接回了他自己的住处,拿出来了早已经藏好的,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写好了‘圣旨’。 将圣旨卷了起来揣在怀里,先回到了寝宫这边。 太医们小心翼翼的,终于将所有的毒疮全都上了药,又给皇上喂了喝的药汤,扶他趴着休息。 常易躬身站在旁边看着,心里又紧张又难受,还有种将要做大事的激动。 皇上并没有处置自己,常易知道是因为他身体不好需要自己照顾,所以才暂时的手下留情。如果身体好些了,皇上只怕会算一算自己在他昏迷期间擅自矫旨的事情。 这也是他必须对齐王动手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常易之前的昏招已经将他自己送到了绝路上,他不孤注一掷,就只能等死。寻和自己现状差不多的,若齐王摄政就必然只有死路一条的人来联手,这也是唯一的一条生路了。 “皇上现在尚好,你们几个在这边候着,我回去太医院一趟。”李太医轻声对其他几个太医说道。 太医们点头。 常易忙跟着李太医走了出来,轻声道:“李太医,皇上明日清创,我们需要准备什么?之前只说要准备热水,但是我想,必然是要准备些东西的。” 李太医想了想,道:“准备些棉布,最好是白色的,用开水煮一煮,然后晾起来晒干,再撕成一条一条的。其他的就不用了。” “好。”常易答应,看着李太医走了,他便也跟着往外走,到了库房这里叫人打开了,将李太医要得东西吩咐了,叫人去寻。他自己却在库房中翻找了一会儿,拿了一盒金坠角揣在怀里,出来往皇宫禁卫营这边而来。 第404章 皇位还是摄政 王府。 齐王听说高大人求见的时候,便料到皇上可能已经跟他明说了,高泽是来说明话的。 “臣叩见王爷。”高大人进来便磕头行大礼,这也是除了朝堂上之外,高大人第一次见齐王。 齐王忙亲自将他搀扶起来,笑着道:“高大人免礼。”并亲自扶着他去坐在了锦杌上,他自己才回去坐在了椅子上。 “王爷来京许久,臣未能前来拜望,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朝中的规制不可破,原本也是应该的。”齐王笑着看着高大人,暂时没问他的来意。 高大人倒是没有多说其他的闲话,看着他道:“王爷,臣此次前来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想明日见王爷,说说请王爷入朝摄政之事。” 倒是真的非常开门见山了。 齐王想了想道:“皇上想好了吗?” 高大人点头:“想好了。”他还是有点坐不住,尽管年纪大了,但心情一旦澎湃起来,便站了起来。 “朝中如今的形式,王爷来京这么些日子了,想来看的也很清楚,皇上并非昏庸之君,自然知道如果此时他的龙体支撑不住,朝局迎来的必然是混乱的局面。不管是臣还是其他什么人,绝无控制住局面的可能,朝局一乱,天下只怕也会跟着大乱。” 齐王点了点头。 高泽大人继续道:“皇上尽管之前另有想法,但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如今的朝廷,唯有齐王您亲自出马才能稳住。您是亲王,皇上的嫡亲弟弟,正统的皇家血脉,还是齐宁郡王的父亲,您来摄政,朝中大臣必然心服口服,天下百姓亦尊您为正统,绝不会有任何不轨之心。” “明日进宫看看皇上怎么说。”齐王道。 高泽突然转头看着他,道:“但是王爷,臣等还是觉着,您来继位最合适!” 这话一出,齐王都吃了一惊。 皇上提出让自己做摄政王,在众朝臣的心目中,这应该是最合适的最能接受的情况,虽然皇帝兄长过世,因无子嗣亦有弟弟继位的情况,但目前皇上显然绝对不想让自己继位,恐怕高大人等人都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这个建议。 但他为什么要坚持让自己继位? 高大人仿佛也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已经解释了:“皇上一旦驾崩,朝局必乱!皇帝后宫尚有三位妃位,四位嫔位,这些人的娘家都是身居高位的皇亲国戚。 尽管您为摄政王,但是这些皇亲国戚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权利被彻底消除?必然是以抚养小皇帝为名,留在宫中,留住各自家中的势力。” “这些人亦不可小觑,尤其是他们很有可能联手,那就更加可怕。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在朝中亦有不少的同党。若是暂时容忍他们,不出两年,必然会成为最大的隐患。” “皇上在位的时候尚且要绞尽脑汁的平衡各方,您即便贵为摄政王,也断然无法迅速的瓦解他们,若是掣肘多了,这隐患只怕是会成为大患!” “王爷,为了朝廷长久的太平,您继位才是一劳永逸最好的方法。只要您登上九五之尊,现在的后宫就必然全部清理,所有的人都直接出局。” 高大人说到这里躬身道:“王爷,恳请您答应。” 齐王示意旁边的人扶高大人坐下,他沉吟了许久才道:“皇帝突然又不让我着急出京了,我便想到可能是让我留下做辅臣。陌哥儿是我儿子,他若为君,我留下辅佐本就是心之所想,所以倒也不会有过多考虑。 但是高大人现在的建议,本王倒是真的需要认真想想。” 高大人道:“王爷仔细斟酌也是应该的,只是臣等都忠心希望您能站出来一劳永逸重振朝刚,朝廷这些年在政务上毫无建树,多年的昏聩,基业都快要败光了。” 齐王道:“我会好好想想,晚上给高大人明确的答复。” 他知道时间不多。 高大人看他明白,便觉着此事可能差不多,站起来躬身道:“若是王爷答应,此事如何办,臣等已经有了想法,您不用担心。” “知道了。”齐王道。 高大人于是告辞,毕竟明天很重要,他需要很多的布置。 齐王命薛晨送送高大人,等他们出去了,这才进了里屋,看着屋里的邹落梨道:“真是猜的一点都没错,果然这些大臣是这样想的。” 邹落梨蹙眉想了半天了,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齐王想了想,道:“如果之前没有摄政王这一说,倒是可以考虑,但现在皇上若是亲自封我为摄政王,我就不想其他的可能了。” 他知道邹落梨需要知道理由,便道:“第一,皇帝如果驾崩,那么摄政王与皇帝并无什么区别,同样是大权在握,而我那时候辅佐的是我的儿子。 第二,若是强行登基为帝,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是为了活命,当然可以搏一搏,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危险了,我何必在我儿子手里抢这个皇位?” 邹落梨道:“名正言顺?” 齐王笑了,道:“我要的名正言顺,自然不是指望皇帝给我的,而是我自己心中认为的。很多人觉着我可能是真的很想当皇帝,但并不是,我只想做到一些事而已,现在来说已经做到了,皇位对我来说反倒成为了一种累赘。” 邹落梨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齐王便过来搂住了她,笑着问道:“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想做皇后吗?” 邹落梨微微一笑:“我怎么想的你该知道,我只想你能在这混乱的朝局中平平安安,只想陌哥儿和逡哥儿能安安稳稳长大。你当不当皇帝,如何是对陌哥儿最好,我便觉着是最好。” “所以,你也觉着辅政最好?”齐王问道。 邹落梨想了想,道:“我依着你。毕竟朝上的情况我没你那么清楚,如何能够衡量的明白?但我相信你的决定,必然是为了咱们和孩子们好,所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赞同。” 齐王笑了,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405章 禁军西大营 常易来到了禁卫营西大营,找这边的统领叫章碌的。 章碌和其他的禁卫统领不同,其他人都是经过武举或者京畿各级军营历练,有军功之后层层提拔上来的,而章碌这个统领,是银子买来的。 章碌本身其实是京城里的一个混混,混的很有了些名气,甚至五城兵马司都拿他没办法,有时候混混们捣乱混战什么的,反而还需要找他出面协调帮忙。 章碌跟官家打了交道,慢慢的心思也就活络起来了,想要正经的端官家这碗饭,当地痞的时候弄了不少的银钱,便请人帮他上下打点。 禁卫乃是保卫皇帝安危的军队,但也有亲疏远近,真正能在皇帝身边护卫的,乃是禁军侍卫、左右两大营,这是皇上的嫡系,多是朝中为官的官家子弟,跟朝廷有关系的,绝对值得信任。 而另有东西南北中五大营,其中东南北中四大营,都是武举中选出来的,之前是平民,通过考取武举进入禁军,亦可以信任。 独独这西大营,一开始是挂职了一些朝中的大小官员子弟,平日根本不来禁卫营的,只是挂职领俸禄而已,另外有个朝廷的官职,这样出去说起来也有些面子。 后来就更乱了,有门路的,想要花钱买武官的,全都被安排进了西大营,这里就成了鱼龙混杂之地,也是所有禁卫军中,最被看不起的一支。 他们也从不被重用,一般驻地都在城外。这样的一支队伍,里面大部分浑水摸鱼的,所以章碌在这里反倒成了头目,最后混成了统领。 常易这样身份的人,常常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其他的禁卫营统领其实心目中对他并不是很看得起,更不会为了丁点银子就给他做打手,所以常易就常找西大营的章碌,两人就成了银钱维系的朋友。 常易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不能去找禁卫军的其他人了,现在皇宫里什么局面,皇上是什么意思,只要有耳朵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数了,他去找别的人,只会更快的暴露。 所以,他出宫上马,来找章碌。 见到了章碌,先递上了那一盒金坠角。 章碌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顿了顿嘿嘿的笑:“一出手就这么大方,想来这一次要办的事情也不得了?” 常易非常严肃的点头:“不错。这只是定金,做成了,另有三盒。” 章碌道:“金锭不更好?” 常易急道:“我只能从首饰库房拿,金锭那是在银库!你是怕我不被发现吗?” 章碌拿起一枚金坠角看了看,其实这和金锭没什么区别,反而更容易出手,若是从朝廷的银库里拿金锭或者银锭,那背面都有朝廷的官印,只能融了才行。 “什么事?”章碌问道。 常易想了想,低声道:“此事绝对绝对不能外传,你要找的人也必须是你非常放心的,最好没有家事拖累,事后便去别处安身立命,或者躲避十年八载的再回来。” “这么严重?”章碌皱眉道:“那这点金子可就……” “我刚刚说的是独独给你的,另外再给你两盒,你找五十个人。” “什么事?”章碌满意了,再次询问。 常易低声的,详细的说了。 章碌吃惊的张大眼睛:“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常易将手里的圣旨给他晃了晃:“第一,你有圣旨,如果有人问起,你可先将圣旨拿出来,谁敢不听?便是事后你们脱身,亦可用这道圣旨走人。 第二,如果事情办成了,那朝廷已经是另一幅局面了,说不定你们不用走,只要有我在,你们就是有功之臣,我掌了势,让你们进侍卫营!” 到底不是件小事,章碌皱着眉头沉吟着。 常易道:“就这些金子,便是给你两三辈子你也花不完吧?即便是最后不得不走,有这些金子你还担心什么?找个地方逍遥快活的过一辈子,比在禁卫营待着强多了,何况,皇上现在的情况,朝廷马上就要变天了,你西大营到时候是个什么情景,还未可知呢。” 后面这番话,说服了章碌。 章碌的西大营虽然不受待见,但也并不是一点消息都得不到。齐王很有可能会掌握朝廷大局,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但是章碌听人说过,齐王为人看似随和,但其实很有雄才大略,若是他有了大权,只怕会革除腐政励精图治,到时候,西大营真的未必保得住。 章碌混饭吃的地方就没了。 倒不如搏一把。 他本就是混混出身,倒是没什么不敢干的,点头答应:“好。”将那盒金坠角装进了怀里:“其他的三盒,明天一早再给我两盒。” 常易道:“再给你一盒,事成之后给你余下的。”他看着章碌:“你放心,到时候肯定是后宫大乱,我能拿出来多少都给你!后宫都在我的手里,还怕少了你的?” 章碌听了,自然是更加坚定了,心想就算是只拿两盒金子,也够自己下半辈子挥霍了。所以,到时候见机行事,若是好办就尽量办好,若是被发现了,那自己就尽快脱身,一走了之! 这样想好了,点头满口答应:“好!。” 常易将圣旨也给了他,叫他收好。再次的叮嘱他,最好今晚上就先进城,免得明天太早了城门还没开,耽误了大事。明日早晨什么时辰,从哪个宫门进,他会亲自去宫门口接他们进宫,等等。 这边安顿好了之后,常易立刻回城,先到大理寺卿叶大人的府里,询问叶大人跟其他人联络的情况,并将自己这边办的如何说了。 叶大人听了,知道他找到是西大营的禁卫,有五十人之多,倒更有了些把握。 便告知常易,其他的几个人他也联系过了,良妃、庄妃娘家人的情况和他自己差不多,如果不想坐以待毙,就只能和他们站在一起,所以答应了,只要成功了,他们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叶大人。 常易也知道,这些大人们都狡猾的很,事到如今都给他们自己留着后路呢,包括叶大人,真正冲在前面的就只是自己。 但这也是没办法,他现在确实没有退路。 第406章 延迟进宫 翌日。 卯时正,齐王准备进宫了。 虽然有圣旨也有高大人亲口说的情况,但毕竟事关重大,且皇帝亦是朝令夕改主意不定之人,政局朝局都多变,所以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齐王担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吩咐所有的侍卫都留在王府照应,他自己只带薛晨进宫。 皇帝多疑,宫中亦有规矩,他若是多带几名侍卫进宫,会让皇上起疑心的,之前一直也是如此。 但是,今天邹落梨不同意。 好像越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她越是紧张,心中总有种叫她不安的预感。 “规矩可以带三个人,你就带三个侍卫。家里若是有什么事,便是多留下两人又有什么用处,只要你进宫没事,我们就不会有事。况且,万一宫里有什么变化,你抽一个人去舜燕宫和蓝秋娘一起保护陌哥儿,不是更好些?” 齐王听了她的话,想想也有道理,便点头答应:“好吧。让薛靖、屠勇也跟着我吧。” 他朝服都穿好了,准备走了。 “等一下。”邹落梨叫住了他,急忙将自己忙活了两天做出来的东西递给他。 “这个里面装的是药水,喷人的眼睛,只需要一下那个人便马上失去战斗力。”她先拿出来一个绿色的瓷瓶,指着上面的木塞子道:“按这里,对着这里试试。” 她指旁边。 齐王顿了顿,不由得好笑:“你让我带这玩意儿……” “这玩意儿怎么啦?是我费了好几天的劲琢磨出来的,手都磨破了!”邹落梨马上伸出自己的手给他看。 齐王摸着她的手又想笑又不敢,无奈的只好点头,按照她的要求对着别处按了一下木塞子,果然喷口处喷出来一缕绿色的水柱。 “这力道你感觉到了吧?到时候记着就这个距离,喷到眼睛对方就得瞎!” 做这个喷嘴并不难,早在汉唐时期,后宫和勋贵的女人们便开始提炼花朵中的香精,制作口脂、胭脂等等的妆品,那时候便已经有了蒸馏器,喷嘴便是根据蒸馏器的原理做出来的,只是非常非常小,可以直接装在荷包中。 邹落梨跟他说着,又拿出来另一件东西。 “这不就是刚刚这玩意儿?大了许多吧?”齐王好笑的看着:“你这几天跟几个丫鬟忙活的就是这些东西?” 邹落梨点点头,将大了好几号的喷嘴递给他:“里面装的药水不一样,刚才那个是喷人的眼睛,这个就无所谓了,如果你被围了,或者敌人太多,你就将这个往他们站立的地方喷,即便是离的有段距离都没有关系,短时间内的气味会让他们退让。” “这么厉害?”齐王接过去之后刚要试试。 邹落梨忙道:“这个不要拭,这个是一次性的,按下去之后就得喷完,不然就浪费了,里面没有压力喷不出来了……总之,就是味道很怪的药水。” 将这个像竹筒一样的喷嘴给了他,叫他直接挂在绦子上,这样看起来像是装饰,竹子的也没有任何的杀伤力,进宫的时候不会被要求摘下。 最后拿出来一小瓶的风油精递给他:“到了宫门口将风油精涂在人中处,你们几个全都涂一些,这样如果万一用到了那两瓶药水,你们自己不会受影响。” 这个瓶子更小,亦可以装在荷包中,齐王尽管觉着好笑无奈,但为了让她安心,还是装了进去。 看见自己将这些东西都装好了,邹落梨依然蹙眉忧愁的样子,齐王搂住了她的腰柔声哄着:“放心吧没事的,之前几次进宫还没有皇上的话,说起来都比这一次凶险,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这一次皇上找我要说什么都知道了,还有那几个官员一起,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邹落梨点了点头,道:“但是你自己还是要谨慎小心。” “知道了,我会的。”齐王又叮嘱她:“你万万不可出府,不管是谁找,谁请,甚至是圣旨都不要出府,以防有诈。” “好,我绝对不出府。”邹落梨为了让他放心,重重的点头答应。 齐王原本想去抱抱逡哥儿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那样的话感觉好像是告别似得,可能会更让邹落梨紧张,不如就和平常出门一样,轻松一点,也免得她过分的担心。 所以便直接从内宅出来了,叫薛晨、薛靖、屠勇三人跟着自己。 他自己并没有带兵器,三个侍卫虽然带了,但是在宫门口依然是要解下来的。 邹落梨做的这些小玩意儿,对于习武的人来说就跟开玩笑一样,不过到底是她精心准备的,齐王自然不能辜负了她,到了宫门口,拿出来风油精滴了两滴涂在自己的人中处,交给薛晨等人,叫他们也涂些。 之后收起来依然装在荷包中,下马进宫。 …… 就在齐王出府的时候。 在齐王府外面远远盯梢的几个人看到了,马上分成了三路,往高大人、孙大人等几位今天奉旨和齐王一起进宫的大人们的府邸跑。 这几位府邸外面的某处胡同里或者角落中,都有宫里的一位太监等候,高大人这边,是常易本人亲自在这里。 得到了禀报,齐王那边已经出府了。常易马上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往高大人的府邸处走来。 时辰是差不多的,所以大人们也都差不多这会儿出门。常易刚到了府门,穿戴整齐朝服的高大人就出来了。 “常公公,你怎么来了?”看到常易,高大人很是惊讶。 常易便上前两步,揣着手道:“高大人接旨。” 高泽忙跪下:“臣,接旨。” “皇上口谕,令所有人等推迟至巳时正进宫,钦此。”常易道。 高泽很是惊讶,没有马上接旨而是抬头看着他,疑惑的问道:“常公公,皇上因何推迟一个半时辰?” 常易皱着眉头,叹气道:“还不是疼的厉害?昨晚上一.夜辗转反侧没睡好,凌晨了才迷糊过去,寅时醒了一回,实在是乏的动不得,奴才心疼的很,回禀说不如让大人们晚一两个时辰进宫,皇上也好多歇一会儿,皇上点头答应了。” 第407章 陷阱 高泽将信将疑。 皇上病情严重,这是事实,若是说晚上疼的睡不着,早上为了多睡一会儿便让大臣晚些进宫,这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 官员们进宫等觐见,等一两个时辰的时候多得是,似乎没必要专门下口谕。 但是常易说,是他心疼皇上所以主动回禀,皇上点头答应了,所以看样子不是皇上说必要去下口谕,而是常易觉着应该是正式些,所以来下了口谕。 “常公公,王爷那边……” 高泽想问,王爷那边是不是也有这道口谕。 常易却同时正好在说话,他的声音略大,将高泽的声音压下去了:“高大人恕罪,奴才要尽快回去照顾皇上,实在没时间在这里多呆,这就告辞了。”说完,不等高泽再说话,常易转身上马回宫。 高泽站在门口想了许久,找来下人吩咐:“你们分几个人去齐王府,孙大人李大人等人的府邸去看看,是不是都有这道口谕。” 几个家丁答应着,分别跑了。 而在不远处,有人盯着他们这些人,去其他府邸的家丁并没有人阻拦,也没人跟着,唯独那个去齐王府的,才跑出去两条街,就突然被从墙角里跑出来的两个人给撞到了。 那家丁刚要骂你他娘的是不是没长眼睛…… 突然迎头一棍子下来,他就晕过去了。 皇宫。 齐王进宫之后,便由太监前面引路。 才过了两道垂花门,对宫廷很熟悉的齐王边站住了脚,问道:“这是往后宫去的路,你要引本王去后宫?” 那太监忙站住了,笑着躬身道:“昨晚皇上宿在玉坤宫。” “玉坤宫?”齐王很是疑惑,问道:“皇上龙体不适,不是一直都在中和殿的寝宫吗?为何会去玉坤宫?” 玉坤宫在保和殿后面,是保和殿和后宫之间的一处宫殿,原本是给皇上娘娘们出行更衣的处所。 太监忙道:“回王爷的话,玉坤宫现如今是保和殿的寝宫,皇上昨日吩咐的,中和殿寝宫睡得不舒服,且太医们也说了,这几天中和殿寝宫因为皇上一直在没有打扫过,气味也不太好闻,换个寝宫休息,中和殿这边也好打扫打扫,就挪去了玉坤宫。” “皇上既然要见本王与众大臣,应该在中和殿或者保和殿,为何会在寝宫?”齐王继续问道。 太监躬身回道:“这个皇上就没说了,只吩咐领王爷和众大臣去见他……”他自己还想了个可能的理由:“许是皇上龙体不适,不想挪动吧?” 齐王蹙眉。 中和殿或者保和殿,都是前殿,如果在那边有什么事情,找禁卫、传大臣都更快一些。 玉坤宫虽然还没到后宫,但已经就在后宫边上了,侍卫、禁卫一般很少过这边来,且玉坤宫不是个正经的寝宫,所以这边平常里未必有侍卫把守。 但是,太监的回话似乎也不能说有什么问题。 以皇上现在的身体情况,挪动起来确实不太容易,比较受罪,他要传的旨意只需要当着自己和大臣的面说出来就行了,倒是未必一定要在前殿中。 齐王想到这里,便准备迈步跟着那个太监往玉坤宫走。 薛晨却还是不放心,很轻的提醒道:“王爷,玉坤宫离前殿实在有些远。” 齐王点了点头,道:“本王知道,但又不能不去。”皇上如果就是在玉坤宫召见,他却不肯去,那成了什么了?皇上不会反过来疑心他心怀不轨? 只能说,现在他处于的是劣势,进了宫之后只能多加小心,但没有决定什么的权利。 几个人跟着太监一路来到了玉坤宫。 上了游廊,齐王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吩咐薛靖:“你现在去舜燕宫,若是有人阻拦,就说是本王让你去探望一下齐宁郡王,必须见到陌哥儿,一直到我这边没事出宫为止。” 薛靖忙答应:“是。”转身走了。 前面领路的太监回头看见了,惊讶的忙问:“王爷,那位侍卫是要去哪里?如今宫里头不让乱走动。” “他肚子疼找茅厕,本王知道附近有,给他指了。”齐王说着便盯着那个太监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宫内的人也不让走动?为何如此谨慎?” 那太监瞬间有些惊慌,顿了顿忙笑着道:“启禀王爷,这还不是皇上龙体不适,宫廷里怕有些人乱传闲话,妄议皇上,引出了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出乱子?”齐王似乎对这几个字比较疑惑,重复了一遍,但是却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示意那太监继续带路。 太监便再次看了看薛靖消失的地方,暂时也没办法,只能前面继续带路。 到了宫门口,这边有几个太监守着,看见他们过来便躬身行礼,领路的太监也没让禀报,直接做了个请的姿势,往里请。 齐王便进了玉坤宫。 进来之后便觉着情况不对劲。 玉坤宫里安静的很,照理说皇上在这里休息,那么服侍的太监总应该有,这会儿已经辰时了,就算皇上没醒,太监们也该准备了。 但竟然连一个走动的人都没有。 玉坤宫的正房门紧闭着,里面就跟没人一样静悄悄的。 齐王看见那领路的太监推门进去,似乎是去禀报,不由得皱眉。一般应该是有太监在门口候着,而不是直接推门进去。 过了一会儿,那太监就出来了,躬身道:“皇上请王爷进去。” 齐王便迈步进了屋子。 然而,屋子里并没有人,连太监都不见一个,齐王一看到屋中完全不像是皇上住进来的样子,心就已经沉了。马上进内室看了看,依然没人,床上干干净净。 “王爷!”外面的薛晨突然叫了一声。 屠勇已经冲进来了,屋中完全没人的情形让他呆了呆。 齐王走了出来,一出来就看见院中突然多了几十个身穿禁卫军服饰的人,他们手中拿的亦都是禁卫军使用的腰刀,每个人的刀锋都对着背对着屋门站立的三个人。 薛晨并无兵器,只能摆出双拳对着这些人。 第408章 被伏击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要造反吗?”齐王边说着边出来,背着手站在门口台阶上,将这些人扫了一眼,人数和站位大概就知道了。 这些人必然是真的禁军,站位都是禁军们常训练的人数占优便呈雁阵半包围,人数大概有二三十,这院子虽然大,但也挤不下这么多人,所以还有一些在外面。 影影绰绰的。 齐王估计,外面可能还有二三十人。 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满脸凶恶的人,冷笑了一声并不浪费时间,直接道:“上!” 薛晨刚要先冲上去尽量先抢一把他们手里的刀,这个时候突然从后面传来了一声:“统领让开!” 他迅捷的往旁边一让。 从屋子里直接飞出来了一张桌子,接着两张椅子,紧跟着桌椅屠勇飞身出来,伸手将剑扔给了齐王:“王爷接着!” 他自己飞扑向被迫闪避飞出来的桌椅的那些禁卫。 薛晨紧跟着也冲了上去,两人趁着对方一时不察,被飞出来的桌椅弄蒙了急忙躲的功夫,上前用擒拿手,一人抢了一把刀。 齐王接住了屠勇扔过来的剑,低头看了看,发现居然是一把名剑,这应该是摆在玉坤宫里的摆设,刚刚他进屋的时候晃了一眼看见好像在架子上。 拔出宝剑,将剑鞘扔在了一边,一个禁卫已经举着刀冲了过来! 这些人确实是禁卫,但又有种亡命的感觉,不说废话,上来就是下杀手,对他亦没有半分的犹豫,显然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杀了自己。 齐王现在也没时间多想,打起精神对付这些人。 但是,打了一会儿他们三个人就有些力有不逮,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实在太多了,若不是这些人的身手比寻常禁军侍卫要差那么一截,他们三个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便是如此,很快薛晨和屠勇两人身上都带了些伤。 主要是他们两人不但自己要应对敌人,而且他们俩不由自主的还会分神去注意王爷那边的打斗,一旦发现王爷那边围过去的人多了,他们马上不顾一切就要冲过去解围,所以难免顾不了自己。 舜燕宫。 薛靖进后宫的时候还挺顺利的,并没有什么人阻拦。 这也让他心中不安起来,后宫怎么如此松懈?尤其是到了舜燕宫了,虽然也遇到了一些太监宫女,但居然没人停下询问他是谁,怎么进后宫了,仿佛这里随便可以走动似得。 这里可是舜燕宫,齐宁郡王住的地方。 薛靖心中不安,忍不住就走得愈发快了些,一路快速进了后院,到了这里终于被宫女拦住了:“哎哎哎,你是谁?哎呦这怎么回事,你,你这穿的……你是外面的人?怎么进来的?!” 薛靖穿的不是宫里人的服饰,她们终于看到了。 “我乃齐王殿下身边侍卫,奉齐王的命令来探望齐宁郡王。”薛靖拱手道:“请这位姐姐通禀一声,找郡王身边的奶娘叫蓝秋娘的……” “哎呦!是齐王的侍卫,居然进了内宫……”谁知道那个宫女竟然更慌张,好像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慌忙的转身往屋里跑:“张选侍,张选侍!” 很快,另一个宫女出来了:“什么事?” 这个宫女已经跑了过去,转身指着薛靖,震惊的叫着:“他,他说他是齐王的侍卫,居然进了内宫!” 薛靖急忙的上前几步,再次抱拳:“两位姐姐莫慌,我是奉齐王之命来探望齐宁郡王的。” 后面出来的那个张选侍虽然看起来比前面那个宫女更年幼一些,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却更沉稳,忙让那个还在惊呼的宫女闭嘴:“别叫了崔姐姐,人家说了是齐王命他来的,王爷命人来探望郡王,这原本也是应该的。” “但是,但是他一个侍卫怎么进……”前面那个崔宫女还在惊讶。 “郡王在这里,奉命进来又有何难?”张选侍盯着崔宫女,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不该在这里的本应该是我们。” 崔宫女终于明白过来了,脸上一吓,赶紧就点头。 张选侍大约觉着她的声音很轻,薛靖离她们十来步的距离听不见的。但却不知道薛靖乃是侍卫,本就比一般人耳聪目明,听见了这话顿时起了疑心。 这两个宫女原本不该在这里? 那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们是做什么的? 薛靖马上担心起来了,拱手道:“我进去探望郡王……” 很巧,正说着,蓝秋娘听见动静从后院出来了,还在问着:“什么事?”然后就看见了薛靖,又惊又喜:“薛侍卫,你怎么来了?” 那两个宫女便忙侧身让开了,崔宫女很惊慌,顿了顿突然的转身就跑了,留下那个叫张选侍的,咬着下嘴唇站在原地,看得出来她也非常的不安,非常的害怕,但还是忍住了想跑的念头,站着没动。 薛靖道:“郡王爷还好吗?” “好啊,没什么事。”蓝秋娘看他并没有回答,反而是马上问郡王是不是好着,就知道可能有什么事情,忙回答了一句,看了看还站在旁边强自镇定的张选侍,道:“薛侍卫请进吧?你是要探望郡王爷吗?” 薛靖自然巴不得,点头:“好。”说着对张选侍拱手,然后跟着蓝秋娘进了院子。 等进来了回头看了看,见那位张选侍这才忙不迭的走掉了,看背影还有些慌乱似得。 “那两个宫女是什么人?为什么自称不该在这边?”薛靖马上低声询问。 蓝秋娘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听了这句有点没头没脑的,道:“她们都是今年进宫的侍女,是翊坤宫的,那边现在不是没有主子嘛,她们成天的也没事干,偶尔的来这边玩。张选侍和崔选侍都特别喜欢孩子,尤其是张选侍,经常过来这边。” 薛靖忙问:“可有异常?” “并无,放心吧,这些人来了只是围着看看,便是奶母都不允许她们随便抱哥儿,何况我们俩也都在呢。她们过来看看,跟孩子玩一会儿都觉着很高兴,看着应该是真心喜欢孩子,并无其他的目的。” 蓝秋娘说着笑道:“其实都是十四五,十五六岁的姑娘,哪里能有什么坏心思。” 薛靖点了点头:“还是要小心些。” 第409章 杀虫剂 齐王三个人已经从内院打到了院外,果然院子外面还有大约二三十个人,见内院的禁卫伤了几个,他们便也一拥而上。 齐王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这叫车轮战,自己三个人便是武艺再高也抗不住这么多人轮番上前,况且这些禁卫也不是省油的灯,武艺也不在他们之下。 想的有些分神,突然觉着胳膊上一阵剧痛,被划了一刀,同时听见薛晨和屠勇都在叫:“王爷小心!” 齐王清楚他们两人不但要面对敌人,而且还要分神顾着自己这边,不能久耗下去! 于是便顺着这一刀的势,直接倒在了地上。 划了他一刀的,正是西大营禁卫统领章碌,章碌想要拿到所有的赏金,所以从一开始打起来就一直盯着齐王。一刀得手看见齐王倒地了,章碌心中一喜,冲上来高举刀就想直接了结了他! 齐王倒地的同时已经拿出来了邹落梨给他的小喷瓶,对着章碌的眼睛就喷了过去! 章碌顿时惨叫了起来,刀也落了地,双手捂住眼睛在地上乱滚。 因他惨叫的声音实在有些凄厉,且他是统领,来刺杀齐王的这些禁卫全都是他召集的,现在他突然受了重伤惨叫的如此凄惨,其他的禁卫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响,下手都慢了些。 薛晨和屠勇趁空退到了齐王身边,正要扶他起来。 齐王自己已经站起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木质的瓶子,对着四周围的人开始喷了起来。 邹落梨是用盐碱、除虫菊等制作杀虫剂的药材做的这瓶药水,使用的都是非常烈的药,只是以防万一,出现危机的时候脱身用。这种浓烈的杀虫剂如果大量喷洒的话,可以让人短时间产生眩晕,恶心呕吐等不适症状。 药性还是很猛烈的,如果不小心沾在皮肤上,需要快速用大量的清水洗,不然皮肤会被灼伤,如果不慎喝了,一两口就可以要人命。 而齐王用这瓶药的时间比较凑巧,他刚给章碌喷了什么东西,然后现在他便捂着眼睛惨叫着还在地上滚,这就给其他禁卫们一个威慑,以为他现在喷的东西也是和刚才的一样,是会让眼睛瞎的东西。 所以禁卫们看见他喷这玩意儿,一时都被镇住了,定住了不敢动,然后马上就闻到了刺鼻的吓人的味道,离得近的禁卫甚至感觉到有水珠落在脸上手上,顿时落了水珠的地方便是一阵灼热的疼痛! 这震慑力很惊人,离得近的禁卫吓得连连后退。 “走!”齐王道。 薛晨和屠勇将他护在中间,三个人从阵型的缺口跑了。 禁卫们挡着眼睛捂着鼻子退开了一些,看见他们三人跑掉了一时都不知道是追还是不追,能拿主意的章碌此时却还在地上滚着。 “怎么办?!”一个禁卫着急,问了一句。 另一个正要说话,就看见说话的那个禁卫好像是被什么气味顶了,又后退了好几步,于是也忙后退。 “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有人叫骂着。 “现在怎么办?追不追?!” 退开了一段距离,众禁卫这才乱叫乱问了起来。 “谁去看看章统领。”有人说着。 “到底他娘的追不追?现在不追就完了!”有人知道厉害,急的不得了。 但是谁能拿这个主意? 就在他们混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齐王三人已经跑到了保和殿,这边便有值守的侍卫,老远看见他们三人都拿着刀剑,顿时紧张,冲过来‘呼啦’一下围住了他们! “你们禁卫是要造反吗?!”薛晨厉声叫道:“可有皇上的圣旨?!” 围上来的禁卫莫名其妙,顿了顿道:“齐王殿下,您先将兵刃卸下。” “本王今天奉旨进宫面见皇上,你们此举是皇上的旨意吗?将圣旨拿来给本王看看,若真是皇上的意思,本王甘愿伏诛。”齐王冷冷的道。 禁卫们互相的看了看,其中一个道:“王爷请卸下兵刃!” 齐王也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怎么办。他确实很后悔,实在是大意了,因为皇帝人之将死是真的要托付江山了,没想到居然给自己来这一手! 但是他还是想不通,皇帝的病情已经没救了,这是铁定的事实,他要在临死之前杀了自己,到底为什么?真的就不管不顾这秦氏江山了?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有人叫了一声,随着叫声,又跑过来了十几个禁卫,领头的,是左大营统领王昆! “王统领,齐王殿下……”这边有禁卫赶紧想要回禀。 王昆已经对齐王惊讶的道:“王爷,您这是……在哪里受的伤?出了什么事?” “你们确实不知吗?”齐王问道。 王昆道:“确实不知!” 齐王便示意了一下薛晨。 “今日王爷奉旨进宫,一个在宫门口候着的太监领路到了玉坤宫,说皇上歇在那边,王爷才到院中,就有五六十名禁卫冲出来,不由分说的就下杀手!” 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腰刀:“这是禁卫的腰刀,我们从对方手里抢来的,你们休说完全不知!” 王昆惊得目瞪口呆!顿了顿道:“王爷是在玉坤宫遇伏?” 薛晨点头。 王昆便转身道:“传所有左大营禁卫进宫护驾!速点一百人去玉坤宫,将那边的所有带刀禁卫全部拿下!” 他的手下禁卫答应:“是!”跑着去了。 齐王道:“如果不是皇上的旨意,那么现在皇上可能会有危险。”他在看到王昆听了自己遇伏之事的表情后便明白了,王昆应该是不知道,保和殿这边当值的禁卫也不知情,那么很明显,伏击自己的禁卫是另一伙人。这不是皇帝的意思。 那可就是造反! 无旨擅自在宫里动手,行刺自己这个亲王,那么事情败露了皇帝怎么肯善罢甘休?所以动手的人必然对皇上也有举动。现在皇帝身体虚弱随时可能会呜呼哀哉,这也会让心怀不轨的人壮了些胆子。 听他这样一说,王昆顿时脸色大变,慌忙的往中和殿跑去! 也就是说,皇帝依然是宿在中和殿的寝宫。 第410章 皇帝宾天 他们跑向中和殿,王昆上台阶的时候看见前面正在慢慢悠悠往上走的,居然是应该在皇上身边照顾的两名太医。 王昆顿时急了叫道:“李太医!” 李太医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回头看是他,道:“王统领怎么了?” 王昆大声问:“还有谁在皇上身边?” “常公公。”李太医被他这般模样吓到了,道:“今日皇上要清创,我等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王昆哪里耐烦听他说这么多,已经跑上了台阶。 齐王跟在他后面,刚才王昆慢了两步,他原本是可以超过去的,但是想了想脚步也顿了顿,依然是跟在王昆后面。 两位太医看见胳膊上流血手里提着剑的齐王,然后跟着上来的薛晨和屠勇更是浑身是血,全都惊呆了! 十几个侍卫飞快的跟了上来。 齐王跟在王昆后面进了寝殿,跨进门的时候就听见王昆怒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他也看见了,皇上趴在龙榻上,而常易用一条白绫缠在了皇帝的脖子上,整个人都骑在皇帝的背上,正用力的勒着白绫! 齐王眼睛睁大了,脚步却停了下来,站在门口,薛晨和屠勇跟着冲进来,他伸手拦了一下。 目前为止,他还不想扔下兵刃,所以离得远点是比较稳妥的。 王昆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常易给拽了下来,左手顺势猛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常易重重的落地,直接就起不来了。 “皇上,皇上!”王昆急忙的查看皇上的情况。 侍卫们冲了进来,看到这情形忙跑过去,几个人将常易按在了地上,几个人跪在了脚踏上,不知所措。 “薛晨,快叫太医。”齐王道。 薛晨转身对着外面喊:“李太医!快点……”说着跑了出去,一会儿拖着李太医进来了。 看到寝殿内的情况,李太医直接吓得腿都软了,屠勇去把另一个太医也拖了进来,拖到了榻前:“快给皇上看看!” “快,快!”王昆又气又急,将李太医直接拽到了皇上这边。 李太医哆哆嗦嗦的忙给皇上诊脉,王昆这时候才抽出空来将皇帝脖子上的白绫给取下来。 屋里所有的人都吓得呆若木鸡,震惊的都傻了。 “皇,皇上……”李太医哆哆嗦嗦的说着:“皇上……” “皇上怎么样?!”王昆急的怒叫。 没想到,回答王昆的不是李太医,而是头耷拉着好像已经死过去的皇帝,应该是还有一口气,被王昆就在耳朵边上的怒叫声给吵到了,慢慢的,慢慢的抬了抬头。 “皇上,皇上!”王昆看到了,又惊又喜的叫。 “齐,齐王……”皇帝依然垂着头,气若游丝的说着,王昆一开始没听见,不得不凑近些仔细听,半天终于听到了。 “王爷,皇上叫您!”王昆赶紧回身叫道。 齐王这才将手里的剑递给了薛晨,走了过去。 皇上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榻边耷拉着脑袋,好像头断了一样,齐王凑过去听了听,没听清楚,只能跪在了榻上,还是没听清。 “皇上能翻身吗?”他问李太医:“扶皇上躺好吧?” 李太医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出来了,皇帝现在不能动了,动的话可能就直接…… 齐王只能凑到了皇帝的头边,仔细听他说话。 “齐,齐王,朕……朕禅位于你,你登,登基……”皇帝断断续续的说着。 王昆在另一边跪着,也听见了这话,脸上有些震惊之色,瞟着齐王。 齐王脸色很平静,只是静静的听着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点头。 “陌,陌哥儿太小了……恐,恐……”皇帝的头突然耷拉了下去。 “太医!”齐王忙叫。 李太医就在诊着脉,这一瞬间脸色煞白,手微微的哆嗦起来,过了半天才伸出哆嗦的手又试了试皇上的颈动脉,然后从榻边直接滑的跪在了地上,带着哭音道:“皇上……殡天了!” 这一瞬间,屋里却没有哭嚎声,反倒是安静的可怕,大家好像都反应不过来似得。王昆也从脚踏上蹭了下去,跪在了地上,偷偷抬眼看了看齐王。 齐王依然是有些平静,甚至淡然,停顿了许久才道:“王统领,吩咐人去敲丧钟。另外找人去请高大人他们,照理他们今天应该跟本王一起进宫的,为何迟了?玉坤宫那边的人捉拿的情况也查问一下,不可放走了一个!” 说到这里,慢慢的抬眼看了看那边被控制住的常易。 常易本就是个娘娘腔,根本不经打,王昆一拳直接把他打晕了,这会儿还没醒。 “将此人看押好,不可让其自尽,玉坤宫那边造反的禁卫抓住了之后,令大理寺、刑部和监察院三法司一同审理。”齐王缓缓的说完了。 “是。”王昆答应着,起身退出去,示意几个侍卫跟他出去,他将齐王的吩咐又分派了下去。 正说着话,一个手下禁卫急匆匆跑了上来,躬身道:“统领,左大营的禁卫全部进宫了,到达玉坤宫那边之后,那边只剩下几名伤重的禁卫,其他的都已经跑了!” “找!”王昆说了一个字,就知道这不容易。对方也是禁卫,怎么找?谁知道谁是玉坤宫那边造反的禁卫? 这时候薛晨出来了,问道:“京城挂职的官员子弟是不是在西大营?” 王昆忙点头:“不错,全部都在西大营。”他忙问:“怎么,有你认识的?” 薛晨摇头:“官员子弟怎么会做如此凶险之事?只是刚刚在玉坤宫打斗的时候,我见到一个禁卫很是眼熟,想了半天想起来曾经在街上遇见过,那时候他跟在吏部员外郎之侄小窦大人身边,小窦大人说那几个人和他是一个营的兄弟。” 王昆点头明白了,叫道:“将所有西大营的禁卫全部扣押!” 薛晨道:“舜燕宫那边可派了人去?” 王昆这才想起来!顿时脸色一下子煞白,紧张的赶紧吩咐:“快快,去些人到舜燕宫保护齐宁郡王!” 第411章 刺客禁卫 薛靖和蓝秋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内院走,还没有走到突然就听见远处似乎有什么嘈杂的声音。 薛靖很敏感,马上站住听了一会儿,离得太远也听不出来什么名堂,便对蓝秋娘道:“蓝姐,你赶紧进屋就守在郡王身边,最好让无关紧要的人都出去,只留下你和奶娘。我去看看。” 蓝秋娘也听见了远处似乎不太对劲的声音,点头:“好。”赶紧进屋了。 薛靖便从内院又出来,站在院门口听了一会儿,嘈杂的声音便大了起来,接着看见附近有太监宫女的到处乱跑着,还有人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不好了,有刺客!” 薛靖又惊又怒!觉着可能是王爷那边出事了,王爷进宫没多长时间,怎么就乱了? 他虽然担心王爷和堂兄那边,但是又不敢离开舜燕宫,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走出来一点,看见一个太监从那边惊慌的跑过,于是过去将他抓住了:“出了什么事?!” “不好了不好了!玉坤宫那边有人造反……好些禁卫,提着刀到处跑……”太监吓得磕磕巴巴的说着,话没说完使劲挣脱了,急忙跑掉了。 薛靖头皮都炸了! 果然是王爷出事了。 刚往玉坤宫那边跑了两步,又生生的停下了。王爷让自己来照顾齐宁郡王,可能就是感觉到了会出事,如果自己不管不顾的跑过去,郡王要是有什么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站在原地前后的看着,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跺跺脚,还是选择回身进了舜燕宫的院门。 刚进来顺着环廊往后院跑,就看见这里面也乱了,宫女嬷嬷们到处的瞎跑瞎叫,找地方躲藏。薛靖眼角余光看见横着平行的游廊上跑着一个人,似乎还抱着什么,转头看过去,这一看,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那不是皇上给齐宁郡王选的奶母吗?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难道是齐宁郡王? 蓝秋娘和奶娘呢?! 薛靖大惊之下,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从这边的游廊上跟着对面的奶母走着,见她拐进了一个角门,他便也跟了过去。 并没有看见蓝秋娘和府里跟着来的奶娘。 薛靖快走了几步跟上了奶母,甚至已经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而奶母依然毫无察觉,在前面小碎步的跑着。 薛靖不希望郡王有任何的闪失,所以不想知道奶母趁乱抱着郡王爷这是要去哪儿,去见谁,只想尽快将孩子抢回来!所以看准了上前两步,伸手在奶母后颈重重敲了一下! 奶母无声无息的就晕过去了。 薛靖在她倒地前将襁褓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果然是齐宁郡王,张着小嘴还在哭着。 “陌哥儿乖,不哭了。”薛靖笨拙的哄了哄,赶紧还是抱着孩子先离开这里。不知道奶母有何目的,如果这边有人接应她的话,那么薛靖是一个人,还抱着孩子,可能难以抵挡。 他抱着孩子快速的往回走,想着现在应该尽快找到蓝秋娘和奶娘。 一来快点哄好了郡王别叫这么一直哭下去,怕哭坏了,二来有蓝秋娘在,遇到什么人想动手的话,胜算也高些。三来,舜燕宫这里,她们更加熟悉,最好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对孩子最好。 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角门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居然是刚刚遇到的宫女,张选侍。 张选侍显然是看到了他敲晕奶母抱过来孩子的一幕,站在那里满脸震惊,等看到薛靖也看到她自己的时候,张选侍惊慌了一下,然后——居然从角门上卸下来门栓拿在了手里。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快……快点把郡王爷放下,”张选侍哆哆嗦嗦的说着,最后一句却暴露了她的害怕:“求,求求你了,别伤害他……他又不懂事。” 薛靖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点放下孩子!”张选侍突然攒了点勇气,声音提高了些,也果断了些,还把手里的门栓给高高举起来了,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薛靖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他真的可能会笑出声来。 “郡王是我们家的郡王,我怎么会伤害他?”说着抱着孩子还是往角门这边走。 张选侍被吓的连连后退,眼看着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但是又毫无停下的意思,不得不侧身给让开了路,等薛靖要过去的时候,又闭着眼睛用力把门栓往下砸:“你快点放了郡王!” 薛靖连看都没看,一伸手就把门栓给抓住了。 陌哥儿因为被她的叫声给吓到了,哭的声音更大了些,哭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人哄他,小家伙很生气,嚎啕的哭着。 “哦哦哦,不哭了,不哭了奥……”看起来张选侍是真的喜欢孩子,眼里全都是孩子,她高举着的门栓已经被薛靖不费吹灰之力的抓住了,她也没什么力气反抗。 这会儿的注意力却全然的被陌哥儿给吸引走了,很自然的松了手放弃了门栓,凑近了轻声哄着陌哥儿,伸手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的触碰着。 薛靖有点无语,将门栓扔了,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正好,张选侍也抬头问他:“你想干什么?” 两人同时张口,问的还是差不多的问题,问完了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张选侍低头继续哄着陌哥儿,心疼的道:“给我抱吧,我哄哄他。”说着伸手。 虽然孩子哭得声嘶力竭的薛靖也很心疼,但还是毫不犹豫的伸手推开了她:“离远点!你是谁我都不知道。” “我是……”张选侍刚要说话。 “少废话,你要是心疼孩子就去找到蓝秋娘和王府跟着来的奶娘。”薛靖黑着脸打断了她的话,道。 “我到哪里去找,我也是往回走的时候听见什么刺客什么的,好些人乱跑乱叫,我担心郡王,所以回来看看。”张选侍一边说着,看见薛靖已经迈步往前走了,急忙快步跟上。 第412章 丧钟 蓝秋娘并没有走远,她还在后院疯狂的找陌哥儿呢。 刚刚外面乱了起来,她就赶紧回内院,一回来却看见王府跟着来的奶娘在院子里,就忙问陌哥儿呢,奶娘说奶母抱着呢,两人便找奶母,这才发现人居然不见了。 她们自然是又惊又吓,急疯了! 满院子正找着,就看见薛靖抱着孩子迎面过来了,张选侍小跑着跟在后面,还念念叨叨着什么。 “哥儿没事吧?!”蓝秋娘和奶娘全都扑了过来,奶娘已经慌不迭的将孩子抱了过去,转身就掀开了衣襟。 薛靖到底是个还没成亲的小伙子,看见了慌忙背过身去,这一转身就看见张选侍紧跟着自己,不由得皱眉。 “陌哥儿没事。我刚才在外面遇见那个奶母抱着他急匆匆的往侧门去,不知道想干什么,就直接把奶母打晕了。”薛靖伸手推了一下差点收不住脚撞在自己身上的张选侍,嘴里回答着蓝秋娘的话。 蓝秋娘赶紧看了看陌哥儿,小家伙吃着奶,哭嚎声终于也消停了。 “外面怎么了?”孩子没事,她这才放了心,赶紧过来问薛靖。 薛靖道:“出事了,估计可能会有人来舜燕宫……咱们还是要带着陌哥儿人尽快离开这里。” “好!”蓝秋娘顿了顿就将自己腰上的布腰带解了下来,过去给奶娘遮挡住,扶着她和薛靖往外走。 张选侍愣了愣,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于是也跟着往外走。 刚走出院门,就看见有两个手里提着刀的禁卫往这边跑过来! “张选侍,你扶着奶娘。”蓝秋娘忙叫着,担心陌哥儿又给激哭了,等张选侍慌忙答应着过来扶住了奶娘的胳膊,她这才松开了手,冲了上去! 薛靖已经和两人打了起来,一交手就落了下风,对方两个人,还都有兵器,他赤手空拳的哪里打得过,不得不闪来闪去的尽量阻挡,好在两三招之后,蓝秋娘上来了。 张选侍扶着奶娘站在台阶上,就算是她不懂打架,也看得出来蓝秋娘和这个王府的侍卫因为没有兵器落在了下风,她扭头看了看,回身去院门后面,将门栓又给卸下来了。 “蓝姐姐,这里有门栓你要不要用……”她拿着门栓对着打成一团的几个人喊,一句话还没喊完,就觉着眼前一花,手里的门栓已经不见了。 半天才回过神来,看见门栓已经在薛靖手里了,而薛靖因为有这个门栓,打斗中就不再一味地躲闪,招招都是狠手,终于将和他对打的那个禁卫给一门栓闷倒了。 冲上去抓起那人手里的刀,直接在身上补了一刀! 张选侍瞪大眼睛,吓得叫都叫不出来。 薛靖将刀扔给了蓝秋娘,他们两人合力对付余下的那个禁卫,场面马上反转,那个禁卫招架不住,想要逃跑,别人又不给他机会,没过几招也被一刀砍翻了。 蓝秋娘还有些犹豫,薛靖伸脚将那个人掉在地上的刀挑了起来,再次的给补了一刀。 留下活口可能就是后患!谁知道现在宫里是什么情形?杀一个就少一个敌人! “走。”薛靖提着滴血的刀过来,因为怕吓到孩子,声音还很轻。 他和蓝秋娘一前一后,张选侍扶着奶娘走在中间,一路往中和殿这边而来。没走出去几步,又碰上了几名禁卫。 这几个禁卫一看到他们的样子,同样是啥话都不说,直接扑上来就动手。 薛靖也不废话,现在只要跟他动手的全都是敌人,他也绝对不会去考虑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就是打倒这些人! 但是这一次的禁卫有五六个人,他和蓝秋娘应付起来很费劲,打斗起来不能离开奶娘身边,以防露出空隙,对方会对孩子下刀。 就在眼看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又跑来了数十名的禁卫! 薛靖在晃眼看到的时候,心中都绝望了,今天看样子是要交代到这里了。他挥刀将蓝秋娘面前的一个禁卫挡开,厉声道:“带着她们退回去!” 蓝秋娘也看到跑过来的那些禁卫了,知道现在已经是生死关头,根本没时间多说,转身护着奶娘和孩子:“快往回走!” 几个女人护着孩子踉跄着往回走。 薛靖正要拼了。 没想到先冲到的禁卫没有对他动手,反倒是挥刀冲向了跟自己打斗的那些禁卫。 后面过来的禁卫有十来个,一过来直接分割包围,将前面那五六个禁卫分开围住了,每个都是二打一甚至三打一。 薛靖反倒没有了对手,停下来呼呼的喘气,警惕的看着打成了一团的场面。 蓝秋娘和奶娘、张选侍没能走脱,几个人混战在一起挡住了她们回去的路,她们只能退回来,站在薛靖身边。 “怎么回事?”蓝秋娘问道。 薛靖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低下头去,吐出来一口血。 张选侍惊呼了一声。 “受伤严重吗?”蓝秋娘问道,伸手在他背上轻轻顺了顺。 张选侍看着薛靖,身子动了动似乎是想过来看看,但还是站住了,咬着下嘴唇依然扶着奶娘。 “没事,撑得住。”薛靖说着却又吐了一口血。 “哪里受伤了?”蓝秋娘看他好像伤的不轻,很是担心的问道。 薛靖已经懒得回答了,只摆了摆手。 打斗了一会儿,人数多的禁卫就将人数少的禁卫给打趴下了,活捉了三个,两个受伤倒地。 “你是什么人?”禁卫中看起来是领头的过来问薛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们看得很清楚,薛靖刚刚是拼死保护孩子的人。 “我乃齐王殿下的侍卫,薛靖。”薛靖直起身,带着警惕回答道。 那禁卫便拱手道:“我们是禁卫军左大营,封王爷之命来保护齐宁郡王。” 薛靖一喜,忙问道:“王爷没事吧?他现在在哪里?” “王爷在中和殿。”禁卫道:“请薛侍卫护着齐宁郡王同我一起去见王爷。” 薛靖点头:“好。” 刚要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沉闷的钟鸣声,又闷又悠长的尾音震荡了许久,然后又是一声。 “丧钟?!”禁卫的脸色大变。 第413章 治伤 薛靖等人跟着禁卫往中和殿而来。 路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甚至还碰到了一两个手提着腰刀的禁卫,双方见到了总会紧张的对峙,然后互相报出隶属哪个大营。 跟着薛靖一起走的左大营禁卫人多,且是第一个奉命进宫的大营,遇到他们的人都不会与他们对抗。 而其实左大营的禁卫们并不能分清楚迎面碰上的一两个禁卫是敌是友。 他们护卫的是齐宁郡王,为了以防万一,只要对方不动手,他们也就不动手,相安无事,只求现在安稳的将齐宁郡王送到中和殿。 太监宫女嬷嬷的,更是惊慌失措四下躲藏。 在禁卫们的保护下,终于到了中和殿,站在门口的薛晨老远就看见了,急忙的迎了上来,见到薛靖先问:“陌哥儿呢?” “哥儿没事。”薛靖回身指了一下。 齐王在寝殿内听见了,马上也出来了,看见奶娘抱着的陌哥儿,急忙的过来抱了过去。 陌哥儿虽然吃饱了,但是因为周围太嘈杂,他并没有睡着,被抱离奶娘身边,便张开小嘴哭了起来。 齐王低头看了看,小家伙哭的中气十足的显然没有受什么伤害,他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薛靖伤势严重,抬头道:“薛晨,叫太医出来给薛靖看看伤,你们两人的伤也包扎一下吧。” 薛晨答应:“是。”顿了顿看看屋里。 “没事,叫太医出来。” 齐王知道薛晨犹豫,是因为皇上刚刚宾天,太医们都在屋里哭呢,若是这会儿叫出来大喇喇的在这里治伤,是不是会被说对先皇不敬? 但看堂弟的伤势确实不轻,薛晨也很担心,略犹豫了一下便进去将太医叫了出来。 “李太医,给我的侍卫看看伤。”齐王道。 李太医不敢怠慢,答应着忙过去给薛靖看看。 齐王低头在陌哥儿脸上额头亲了亲,这才将孩子重新交给了奶娘,指了指偏殿:“去那边。”示意蓝秋娘跟着。 奶娘抱着孩子,蓝秋娘和张选侍便都跟着,去了偏殿。 齐王看见李太医打开的药箱子里有棉布条,他是见过邹落梨用这种棉布条团一团堵两个儿子的耳朵的,于是弯腰伸手拿了两条出来,追上了奶娘,亲自将陌哥儿的耳朵塞住了,对蓝秋娘道:“你们守着半步不要离开。” “是。” 齐王转身回来,其他两名太医也出来了,过来对他道:“王爷,允臣看看您的伤势吧?” 齐王便道:“先给他们俩看,他们伤的更重一些。” 薛晨和屠勇异口同声的道:“王爷您先看,请您保重贵体!” 齐王也知道自己不看,他们俩断然不肯先看伤势,便点头让太医查看。屋里,才殡天的皇帝还在,倒是不好进去,只能凑合在这里包扎一下。 王昆也很忙,和薛靖一起过来的禁卫们上前去给他禀报舜燕宫的情况,王昆听到了就皱紧眉头,一直叫着:“不好,不好!” “统领大人,幸好齐宁郡王丝毫无伤,王爷身边的人也都没有大事,怎么不好?”领头过来的禁卫还觉着自己有功,不知道为何王统领会一直说不好? 薛晨在那边也转头看王昆。 王昆皱眉道:“都已经去了舜燕宫,说明玉坤宫那边的人早就跑脱了,”他也知道薛晨他们必然关心,看过去道:“现在都散在宫里了,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薛晨想了想道:“他们一群人去玉坤宫就是针对王爷的,我们三人脱身之时,他们必然就散了,不会在玉坤宫傻等着被抓,这也是正常的。暂时只能命人去将几个重要的宫殿护住。” 王昆皱眉道:“就是人手不够,我们左大营全都进来了。” “其他营呢?”薛晨问道。 王昆稍微支吾了一下,看向了齐王。 正在包扎手臂的齐王道:“其他营,一来不归王昆管,若是不说清楚就让进来,没弄清楚抓的是西大营的人,那各营乱打一气不是更加乱套?二来是不清楚现在造反的只有西大营,还是其他的营也有人参与,若是放进来了,反倒可能会将才稳定下来的局势又翻转了。” 王昆忙点头:“王爷说的是!”并不是他不想叫其他营进来,说实话他现在心里并没有抢功劳的想法,只求宫廷平安! 薛晨对齐王道:“王爷,其他的营臣不知道,但是可以保证右大营绝对不会参与,右大营的统领陈吉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王已经点头:“既然你相信右大营,便由你去找右大营统领,命他们进宫!”转头对王昆道:“你传令给你的左大营弟兄,右大营的人同你们是一起的。” 他这是对薛晨非常的信任,只要薛晨相信的人,他不用一定要听到理由。 薛晨忙躬身:“是。”急忙的去了。 薛靖看他尚未包扎伤口就走了,急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太医给齐王和屠勇包扎了外伤,李太医也给薛靖检查过了,对齐王躬身道:“薛侍卫吐血是因为脏腑受了伤,最好不要再动,静养几日看看情况。” 薛靖刚要说话,齐王摆手道:“你去偏殿看着陌哥儿。” 屠勇忙轻轻推了薛靖一下:“快去。” 薛靖无奈,看护陌哥儿也是很重要的,他也不能说不去,只能躬身答应,去了偏殿。 “王爷,现在如何?”王昆看了看屋里,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齐王道:“等高大人他们进宫吧。”现在他当然知道了,高大人等人没有按照定好的时间进宫,必然是被阻挡了,或者被拖延了。只是他不知道今天宫里头闹得这么大的造反事件,是常易一个人做的还是有其他的同伙。 常易一个人应该没这么大本事吧? 终于,几个禁卫护着高大人和李大人两位来了,两位老臣颠颠的走着,上台阶的时候腿都在哆嗦,颤抖个不住,若不是禁卫们搀扶,他们俩都不知道要摔多少跤了。 如此的惊慌失措,应该是因为听到了丧钟声。 第414章 裹乱 “皇上,皇上……”高泽大人终于从台阶上爬上来了,颤颤巍巍的叫着往寝殿走,见到门口的齐王又叫:“王爷。” 齐王点头:“皇上在里面,进去吧。” 高泽就哭着进去了,接着是李老大人。 两位老臣进去哭,王昆就也跟着进去了。 就在他们才进去的时候,突然中和殿外冲进来了十几个禁卫,一直冲到了台阶下面。 屠勇是跟着齐王一路打过来的,高度的警惕,看见情况不对大声喊了起来:“那些禁卫是什么人?!” 这一嗓子将台阶下面守卫的左大营的禁卫们喊醒了,知道进来的未必是自己人,急忙的列阵挡在台阶前,面对着那些禁卫。 王昆刚进去,听见喊声马上又出来了。 “你们是哪个营的?”他走到台阶边居高临下问着。 “东大营的,今晨开始在东华门值守,有西大营的兄弟叫我们过来,说这里有禁卫造反!”那十几个禁卫中有人大声道:“你们是哪个营的?” 没等王昆说话,那些人中有人已经叫了起来:“别废话了,我认得他们,他们就是左大营造反的人!” ‘造反’这两个字一蹦出来,就跟火星子蹦到了油锅中一样,顿时炸开了!双方立马混战到了一起! “造反的是西大营!”王昆大声叫着:“亮出你们的腰牌!” 打都打起来了,谁还听他的。 “别打了!造反的是西大营!”屠勇也跟着喊。 那些禁卫中有人可能稍微的犹豫起来了,但是如果不是一起停手,这种混战就很难一下子停下来,犹豫的人被不犹豫的人一刀劈面看过来,慌忙的躲开了,哪里还敢犹豫?更是要打起精神来打斗! “都别打了!”齐王过来站在台阶上面,厉声道:“丧钟你们可听见了?如此关头还在宫廷中裹乱,再不住手全都按造反处置!” 一看见站出来的是齐王,听见齐王说的话,东大营的禁卫们马上就全都跳开住了手。 “双方将你们的腰牌都亮出来。”齐王道。 于是互相对峙的双方都将腰牌亮了出来,守在这边的就是左大营的,冲进来的就是东大营的。 “造反的乃是西大营的人,本王亲自动过手。”齐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东大营的禁卫:“他们去东华门通知你们,你们就全都过来了?东华门还有人看守吗?” 东大营的禁卫们还有点懵,顿了顿一个禁卫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王爷,留了十个人,我们十个人奉命……奉,伪命来护驾,走到一半的时候听见了丧钟响,就,就愈发着急,顾不得的冲了进来……王爷恕罪!”说着跪了下去。 东大营的禁卫马上都跪下了:“王爷恕罪!” 齐王道:“恕你们无罪。去通知你们的西大营禁卫有多少人?” 那东大营的禁卫道:“只有两人,全都带着伤。”他急忙的又解释了一句:“那两人我们兄弟都认识,知道是西大营的,所以才轻信了他们。” 齐王道:“不太好,你们赶紧回东华门看看,可能已经被攻破了,若是西大营的人已经跑了出去,就快去通知你们统领,带其他东大营的禁卫迅速在东华门外集结!” 东大营的禁卫答应:“是!”赶紧带着其他的禁卫往东华门跑去。 齐王这才回头,正要跟王昆说话,看见高大人和李大人煞白着脸站在门口,一人扶着一边门框乱哆嗦着。 他们应该是听见了打斗声跑出来看,被刚才紧张的气氛吓到了。 齐王忙过去道:“两位大人没事吧?还是进去陪着皇上吧,外面的事情不用担心,宫廷中……已经控制住了。” 鉴于两位老大人年纪都不小了实在不禁吓,别被打打杀杀的气氛吓出什么毛病来,齐王便撒了个小慌。 “王爷,西大营为何会造反……这又是怎么回事?”高大人颤巍巍的问着。 齐王想了想,反问道:“高大人,原本定好了今日辰时进宫的,为何你们所有的人都没按时来?” 高泽一听满脸震惊:“是常公公去宣的陛下口谕,说陛下身体不适要多歇歇,进宫的时间推迟一个半时辰。”他忙转身看李老大人:“李大人,我还命下人去你府上询问过。” 李大人忙忙的点头:“我也收到了口谕,确实是说延后一个半时辰进宫。” 齐王恍然了,便道:“两位进去吧,待本王将宫内叛军料理了,再说其他。” “另外几位大人怎么进来?”高大人问道。 齐王道:“已经叫人去接了,先后的应该会进来。”只要别碰上西大营的叛军,还有……被西大营骗了,现在还不知道到底造反的是哪些人的那些禁卫们。 宫里不是很安全,但因为皇上殡天,必须要重臣进宫,便是危险也只能冒了。 王昆有事禀报,忙让两个禁卫将两位大人扶进去了。这才对齐王轻声道:“王爷,这样可有些大事不好! 各处宫门守卫、各宫廷值守的都不一定是哪个大营的人,若是西大营的人先去了,如刚才那般哄骗混淆,说造反的是别的营的人,那整个宫廷不是乱套了? 况且,现在还不能肯定造反的只有西大营。” 禁卫军太多了,造反的也未必就是整整的一个大营,可能是这个营有一些,那个营有一些,他们这些人私下里联系好了,以什么作为标志,那才是大麻烦了! 齐王点头,他刚刚就想到了这一点。 沉吟了一会儿,道:“只能等右大营的人手进来,然后召集其他几个大营的统领先单独来,若是敢独自来的,就是心中没鬼的,若是不敢来,或者来不了的,那就是有问题。” “统领没有问题,就由他们自己选人进宫护卫,统领所选必然是他们信任的。” 齐王说到这里想了想,道:“不算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如此。” 王昆点头:“是。”他的左大营是已经全都进来了,也应该没有参与造反的,所以王爷怎么试,王昆都不怕。 第415章 王爷须得继位 齐王沉吟了一会儿,对王昆道:“现在不能肯定西大营造反的那帮人是不是已经从东华门逃出去了,且外面有没有他们的人也未可知,王统领,你能不能派一百名禁卫去护卫王府?” 王昆一听忙单膝跪地道:“王爷之命臣怎敢不从?臣这就派人前去,誓死护卫王妃娘娘和世子爷的安危!” 说着马上下台阶去将自己的副统领找来,令他亲自带一百人去护卫王府。 皇上临死之前的口谕王昆听得很清楚,齐王说不定就是下一位皇帝了,他现在怎么能不表现出誓死效忠? 又有几个官员进宫了,王昆领着进寝殿去。 之前皇上病情严重,这虽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但原本说好了今天进宫宣旨的,就这么殡天了,对大臣们来说还是有些突然的。 王昆一开始没敢跟先进来的高大人、李大人说皇上的死因,和齐王一起站在外面等着右大营的禁卫进宫。 宫里头时不时的传来打斗的声音,各种不太好的消息也陆续的传来,先是东华门传来了消息,果然有西大营的禁卫出去了,但奇怪的是,亦有一群拿着西大营腰牌的禁卫进宫,数量不少,大约有上百名。 当时守着东华门的禁卫还不知道造反的是西大营,就全给放进来了。 齐王听了头都疼起来了。 这不是更乱了吗? 好在,这个时候薛晨带着右大营统领陈吉,领兵进了宫。 右大营和左大营一样,都属于是皇上近侍,人数也比其他大营多,共五百禁卫。 陈吉跟着薛晨来给齐王行礼:“王爷,臣奉命进宫护驾!” 齐王点头:“皇上已经龙驭上殡,这里只能暂时听本王的。现在只知道造反的是西大营,未必是全部,但是稳妥起见,暂时需要将所有拿着西大营腰牌的禁军全部拿下关押,只要是反抗不肯就擒的,就地正法!” 陈吉躬身:“是。” 齐王道:“还有,我们久未居京城,并不认识几个人,只打斗的时候认出来其中有西大营的禁卫,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其他大营可有参与造反的。 即便是没有,但昨夜到今晨,在宫中各处值守的几大营禁卫都有,不排除有些先见到了西大营的禁卫,被他们欺骗以为造反的是其他大营的人。 刚刚便有东大营的禁卫冲到这里来护驾的,所以你要仔细吩咐你的手下,遇到了一定问清楚。” “另外,派十个禁卫出去,找到另外几个大营的统领和副统领,命即刻进宫来这里见本王。” 陈吉仔细听完了,答应:“是!”躬身退下,急忙找来了自己副统领和手下,一一吩咐去了。 齐王问薛晨:“你可去王府了?” 果然不出所料,薛晨躬身道:“臣回去看了看,王府没事。臣已经吩咐过侍卫们了,紧守府门,绝不让任何人进去。” 齐王点了点头。 “王爷,王爷……”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了高大人颤巍巍的叫声。 齐王对薛晨道:“统领们来了传报。”这才进了寝殿。 刚一进来,几位大人突然就转身对着他全都跪下了,高大人叫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等等等等!”齐王惊讶,然后看见王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就知道应该是他说了,忙打断了高泽的话,道:“此事还需要商议一下。” 高泽道:“王爷,这还有什么商议的,皇上薨逝之前口谕传位与您,这亦是满朝文武之心中所想,王爷能继承大位,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王爷万勿推辞!” 其他几个大人马上也跟着叫:“请王爷万勿推辞!” 齐王有点头疼,刚刚事情太多,他只顾着外面造反的禁卫,忘了嘱咐王昆一句,叫暂时别说他听见了什么。 当然,这可能也不是嘱咐一句就可以的事情,王昆是宫廷禁卫统领,听得是皇上的话,皇上临终遗言,他可能也不会听自己的劝就当没听见。 “几位大人先请起来。”齐王道:“你们应该知道,皇上今天召集我等进宫,原本是要过继陌哥儿,让本王摄政。 这个意思,皇上已经和高泽商量过了,高大人应该很清楚。本王也愿意为摄政王,尽心竭力护佑陌哥儿长大,为他治理天下,稳定朝局。” “王爷,皇上确实跟老臣说过这个意思,但皇上临终之前改了主意,亲口下旨传位给王爷,王爷不可推辞啊,若是您一味推辞,只恐朝局出现崩乱!” 高泽指着外面道:“现在宫廷中已经有犯上作乱者,王爷若是不肯继位,天下只怕都要大乱!” “是啊王爷,”李老大人也道:“现在的情况是,皇上并未来得及过继齐宁郡王,若是由郡王爷继位,朝中便会有臣子另选其他皇族中子嗣出来,只怕到时候更加的麻烦。” 齐王有些头疼,这件事他已经想好了,下定决心给自己的儿子当摄政王的,却不料又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皇上当时已经……说的未必清楚。”他想含糊一下的。 没想到高大人马上道:“王统领和李太医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会有错?!” 齐王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当时在皇帝身边的还有李太医,李太医还忙着救治皇上,应该是也听见了。 他只能道:“皇上虽然是亲口说的,但鉴于他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且和他昨日的意思完全不同,此事还需要三思。” “王爷此言差矣,皇上一直就……”高大人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词语,顿了顿改成另一种说法,道: “皇上愿意听取良言善谏,从不独断专行,改变主意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件事皇上临时改了主意也是顺理成章的。 常易那混账胆大妄为,勾结西大营犯上作乱,若是没有王爷威严坐镇朝廷,怎么能平定了今日的乱局?皇上想的很清楚。” 齐王讪然,今日的乱局哪里平定了?外面还乱着呢。 就如证明他的想法一般,薛晨这会儿进来了,大声道:“王爷,各统领已经进来了!” 第416章 搜城的命令 齐王便让各位大人先在屋里等候,他出来见一见统领们。 站在台阶上看了看,下面站的大约不到十个人,便问道:“都谁没来?” 王昆忙道:“左大营副统领另有任务,没有过来。” “启禀王爷,南大营统领三日前得了重风寒,因着怕在京城传染,所以回乡养病,臣南大营副统领周宁奉命进宫护驾,整个南大营所有的禁卫全部已经集结在了西华门外。” 齐王点了点头。 “西大营统领章碌没来。”陈吉禀报道:“但是去找的禁卫听西大营的人说,章碌一大早就进宫了,带了大约几十个人。” 齐王皱眉道:“西大营副统领呢?” “王爷!” 这边正说着,远处有禁卫叫着快步跑过来了,这个禁卫身后跟着两名禁卫押着一个双手被反剪了的人。 “叩见王爷,此人乃是西大营叶副统领,刚刚到东华门叫弟兄们带他进来拜见王爷。”禁卫过来单膝跪下禀报道。 那个叶副统领被押过来,双膝跪在了地上:“臣叶春叩见王爷。” 齐王下了几节台阶,问道:“见本王想说什么?” 叶春磕头道:“章统领……章碌所作所为,臣确实一点不知道!西大营的大部分兄弟也都不知道,求王爷明鉴!” “你知道章碌造反了?” “臣不知道。臣今日在大营中听说宫里出事了,正要带禁卫前来,便有本营的兄弟说统领带了人一早便进了宫,臣是知道的,今天宫廷中并未有任何地方安排西大营的值守。臣当时便有些怀疑……” “之前章碌做过什么叫你怀疑的事情?或者你察觉了什么?”齐王继续问道。 叶春想了想,道:“臣确实不知道章碌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他原本也不与我们这些人来往密切,虽然是一个大营的,但也仅仅是表面关系。只是臣知道他一贯桀骜不驯,不将一些规矩放在心里。且臣知道,他与宫中的一些太监来往密切,偶尔的也……” “也什么?”话说了一半犹豫起来了,齐王皱眉问道。 叶春有些紧张,道:“偶尔的也和太监联手,偷些宫里的东西出去卖。臣是听人说的,但从没有遇见过,所以也不好查他。” “他与常易来往也密切吗?”齐王问道。 叶春连连点头:“来往非常密切!两人经常互相帮忙办事,宫里的就是常易帮着办,外面的就是章碌帮着办。”一顿,忙道:“但这些臣都只是听手下的弟兄说起,臣也绝没有参与,甚至不知道详情。” 齐王听了蹙眉。 陈吉凑近了齐王耳边轻声道:“王爷,叶春此话倒是没撒谎。西大营的情况复杂些,一部分是官宦子弟,一部分是混迹街头的地痞,有了些本事想混个官身的,全都是买的官职。 这两部分人互相不对付,平常不来往的。叶春就是官家子弟,只是出身不太高,亦需要努力有所建树,想往上爬。” 西大营大致的情况,齐王也知道些,听了陈吉的解释便点点头。 “平常里跟着章碌,以他马首是瞻的人,你总该知道有哪些?尽数告知……”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了一下。 原本是想让叶春告诉其他禁卫们,哪些人可能是跟着章碌造反的,但是想想禁卫众多,哪里能一一告知?再说了如果不认识的,告知了又有什么用?查腰牌?只怕查的功夫就动起手来了。 “叶春,今日情况已经混乱,所以本王必然是要将西大营所有的人都抓起来的。但是,只要事后查清楚绝对没有跟随章碌造反的人,本王不会牵连无辜。 你亦可找你的人传下去这话,只要心中无愧的西大营的兄弟们,找附近的其他禁卫交出腰刀束手就擒,等着三法司查明真相,还你们清白。” “是!多谢王爷给弟兄们活路!”叶春感激不尽的连连磕头。 齐王示意带他下去。 然后吩咐其他统领:“南大营立刻接管京城各处城门,令各城门现在关闭不许进出,携五城兵马司的衙差满城搜索西大营的人。为了避免对百姓影响过大,所以时间到明日辰时,明天辰时准时开城门。你们要抓紧时间。” 南大营副统领躬身道:“是。”正要领命去。 齐王道:“且慢。” “王爷还有何吩咐?”南大营副统领道。 “齐王府那边,本王让左大营的禁卫过去了些,但是想想还是不太放心,你最好再派几个人过去,避免王府里被不知情的搜城的官兵搅扰。” 南大营副统领忙躬身道:“王爷请放心,臣一定派人护卫好王妃娘娘和世子爷殿下!”行礼退下了。 “北大营统领带你们的禁卫接手各处宫门,同样是不许出不许进。若是有强行闯宫的,立刻拿下!” “是。”北大营统领也领命去了。 齐王转身对王昆等人道:“左大营留守中和殿,右大营和东大营所有禁卫在宫廷中仔细搜索,所有在宫里的西大营的人全部捉拿。” “是。”右大营和东大营的统领答应。 “你们都认识章碌,重点搜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齐王道:“此人能进出宫廷,实在是危险的很,捉到了便快速传开,让余下的叛军尽快投降。” “是。”陈吉答应着看了看薛晨,道:“王爷,臣和薛大人进宫的时候听他说了情况,之前在玉坤宫跟王爷动手的人中,很有可能就有章碌,是他亲自带人在那边截杀您的。” “若是如此,他此时可能还在宫内。”齐王道:“一定不能叫他走脱!” “是。”几个统领副统领再次答应,下台阶去了。 “王爷,臣和陈统领说过打斗的情况,就是那个眼睛被药喷了的人,臣怀疑他就是章碌,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瞎了?”薛晨道。 齐王一听忙道:“那药只是暂时让人眼睛不适,并不会真的瞎眼,两种药都只是脱身用的,没有其他作用,章碌和他的手下现在应该都没事了。” 薛晨恍然明白,点头。 第417章 众矢之的 齐王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统领们按照命令去办,迅速的便有条不紊起来,禁卫们阻止任何人在宫内乱跑乱喊,该做什么的还是做什么去,之前宫内的混乱感觉也好了很多。 他没有回寝殿,先来侧殿看陌哥儿。 陌哥儿终于睡着了,脸蛋上还有哭泣留下的痕迹,小家伙睡梦中还忘不了受了委屈,偶尔的抽搭一下,被父亲抱在怀里,也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小嘴上翘,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齐王低头在他的小脸蛋上亲着,心中着实有些后怕。 若不是薛靖过去和蓝秋娘一起护住了孩子,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那个奶母想把孩子抱哪里去?万一就此找不到了…… 真是不敢想这种可能性,一想就觉着头皮炸了。 他抬头对薛靖等人道:“今日在宫里你们遇到的事情莫与王妃讲。”他自己想想那种可能性都手脚发麻,更别说让邹落梨知道了会如何了。 几个人都答应。 “王爷。”薛晨在外面轻声叫道。 齐王刚要询问,马上又传来了高泽的声音:“王爷,臣等进来了?”不等齐王说话,高泽领着众大臣已经进来了。 齐王道:“莫要大声。” 他的下一句是‘咱们出去说。’ 但是没想到高泽很是着急,听了王爷的前半句马上就道:“是,臣知道了。”声音果然不大,但是已经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王爷还请您莫要再推辞了,如今宫里的情况臣等都看明白了,若是您还推辞不受,宫里的乱局就控制不住!戒备森严的宫中尚且如此,朝廷如何?天下如何?” 高泽说着看了看齐王手里抱得孩子,道:“齐宁郡王年幼,且尚未过继先皇膝下,就算是臣等一力支持齐宁郡王继位,但各地藩王可服气?本朝的郡王共有……” 说到这里一顿。 另一位大臣忙道:“一百多位。” “本朝郡王共有一百多位,便是只取半数,五十多位都觉着自己有资格继位,那便如何?再取个半数,二十来位不仅仅是想想,还想付诸行动,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高泽行礼道:“王爷,汉唐都有藩王之乱,不可不防啊!” “王爷,请您三思啊。”其他大臣便一起道,好在还知道王爷不让他们大声,都压着声音呢。 齐王对他们的劝谏没有多少感觉,只担心儿子会被吵醒了,低头看着陌哥儿,陌哥儿耳朵里堵着布条,倒是没有丝毫被吵醒的迹象。 齐王就放了心,心里盘算着怎么回复这些大臣。 “王爷,齐宁郡王实在太年幼了,若是这么小便登基为帝,从此天下社稷便担在了他的肩膀上。不错,您是可以为摄政王来辅政,但是郡王从懂事起就要承担天下的责任了,他是皇帝,从懂事起他就会被这样教导,小小年纪的孩子,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吗?” 李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他的年纪和齐王差不多,所以从齐王低头看儿子的目光中突然想明白了,能说动齐王改变主意的,只能是他对儿子的这份慈父之心。 “齐宁郡王要想亲政,必然需要到二十岁以上,王爷您想想,这二十年您是一刻都不能放松,甚至不能离开京城,不然皇上年幼威信不足,都有可能会出现朝局不稳的情况。 二十年,谁知道会发生多少事情?边境能够一直安宁?各处无灾无祸?一旦需要您亲自前往处理的,朝中又如何?” 李轩这话一说出来,几位大臣马上就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斜睨着他。 反倒是高泽几位老大人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他们都老了,肯定不可能在朝中二十年,一旦他们这些人全都走了退了,那么朝局有什么变化真的说不准。 谁不觉着自己是必不可少的人物,自己走了,身后必然会起一些的小纷乱?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齐王眉头蹙了起来。 其他的老大人们劝谏的话,他是一句都听不进去,铁了心当这个摄政王,完全不想改变主意。 但是李轩的话却让他不得不认真想想。 李轩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就差明着说,一直到陌哥儿亲政之前,自己是不能离开京城,不能出事,甚至最好不要生病。 因为陌哥儿太小,不存在什么皇帝的威严,所以威严是自己这个统领朝政的摄政王的,而不管摄政王这个名头多么的震慑,但到底不是皇帝,不名正言顺,一旦摄政王有什么变故,那么朝局跟着乱起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如果朝局乱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小皇帝。 因为自己不能保护好所以出现的问题,陌哥儿就是众矢之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齐王心中不安了起来。 这话不能说全然的没道理。而且如果让陌哥儿登基,那么确实,从现在开始天下的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齐王确实有些犹豫起来。 “王爷,皇上薨逝前的圣旨便是让您登基,这是先皇的遗旨。”高泽也看出来了,齐王被李轩的话说的犹豫了,忙道:“臣等都是见证,先皇遗旨不能不尊啊。” “王爷,先皇的遗旨不能不尊啊。”其他大臣们便又一起说道。 看起来高泽确实是这些大臣的领袖,他说什么大臣们都跟着说什么。 齐王蹙眉道:“让我想想吧。” 李轩还想说什么,他觉着王爷是因为自己的话才动摇了的,所以自己说的话很管用,说到了点子上,现在便有种‘乘胜追击’的想法,一举劝动了王爷答应继位,自己就是首功。 不过这时候高泽转眼看了他一眼,李轩是很懂看眼色的人,马上就闭上了嘴。 “王爷,东华门外聚集了一些大臣们,都是听到了丧钟过来的,在外面乱嚷嚷什么的……想要进宫来。”有个北大营的禁卫一路小跑着上来台阶,过来禀报道。 “乱嚷嚷什么?”高泽问道。 禁卫顿了顿。 “说。”王昆也道。 那禁卫就道:“乱嚷嚷,是谁要造反什么的……” 第418章 被迫登基 外面的大臣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只听到了让他们震惊的丧钟响,北大营的禁卫奉齐王的命令将宫门全都守住了,不让进不让出的,有些大臣就开始乱想起来。 齐王想了想,道:“高大人麻烦你走一趟吧?将这些人领进来。” 如果大臣们在宫门外面乱嚷嚷,影响当然不好,而且现在宫里的这几位大臣虽然都是重臣,但到底也只有几位而已,大部分的官员都在外面,若是叫他们群情激奋起来,说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西大营造反的禁卫并没有全部拿住,甚至还有逃出宫去的,若是这些人在大臣们中间搅合搅合,说不定又要起乱子。 高大人自然是义不容辞。 不过——他竟然还有条件。 跪下了,磕头道:“臣见其他大臣之前,有几件事担心,需王爷明示。第一,先皇的遗旨臣是必然会据实转告众臣,但若是王爷还行推辞之词,臣担心会引起朝廷的纷乱。 第二,先皇是如何薨逝的,臣亦会据实告知众臣,众臣若是知道先皇乃是被害身亡,必然群情激奋,若是此时没有新皇登基稳定局势,一旦失控如何处置?” 齐王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王爷,臣等恳求王爷,莫要再推辞了。臣等知道先皇临终前的意思,因此才想要力劝王爷接受先皇的遗旨。但是其他大臣不知道,若是得知了先皇遗旨,王爷却推三阻四,只怕立时就会闹出乱子来。”李老大人道。 这几个重臣就使劲点头。 齐王蹙眉。 王昆在旁边其实早就不耐烦了,心中对齐王如此的犹豫有些不以为然的,先皇的遗旨都亲口说了,传位齐王,您还矫情个什么呀? 同时对大臣们如此啰嗦想要说服王爷也不耐烦,现在什么时候了?宫里宫外情势如此的紧张,你们还长篇大论的在这里说个没完。 想到这里干脆跪下了,大声道:“臣亲耳听见先皇遗旨,传位齐王殿下!臣遵旨,臣誓死效忠陛下!”说着给齐王磕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王怀中的陌哥儿不安的动了动,他马上感觉到了,赶紧将陌哥儿转身递给薛靖,道:“快抱进去。” 薛靖抱着孩子进了里屋交给奶娘。 齐王只顾着照顾孩子,而王昆的叩拜已经让其他的大臣回过神来了,大家都跪下了,一起高声叫道:“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们的叫声,屋里一声嘹亮的儿啼声传了出来。 齐王一心二用,没有回答而是背着手从偏殿出来了。 大臣们好像是铁了心了,也跟着出来,这一次是所有大臣一起跪下齐声高叫:“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前各处站着的禁卫们不知道情况,看见大臣们如此,便也跟着跪下,大声喊着万岁万万岁。 整个中和殿前,远远近近,里里外外足有几百名禁卫,一起跪下这样喊,声势还是很大的,很惊人,感觉整个宫廷都能听见。 “皇上,请您万勿再推辞,莫让朝臣们彷徨,引起朝局动荡!”高泽全身伏地大声道。 齐王真的是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 从圣旨传他进京开始,他都没有认真想过做皇帝的可能,他只是想要尽力的保护家人,尽量的活着。而知道了皇帝的意思,对做摄政王这件事倒是认认真真考虑过得,也接受了。 但现在却被形势逼着继位为帝。 他还没跟王妃商量呢。 想到这里,齐王道:“此事本王尚需跟……” “王爷!”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禁卫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路叫着跑上台阶。 刚上来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已经被李轩一声厉喝:“大胆!陛下面前你敢放肆?!” 那个禁卫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跑进来的时候为何看见门口禁卫们全都跪着叫万岁,忙改了口:“启奏陛下!西华门外有三十多位官员,要求进宫,另有十多位大臣去了齐王府门外,要求王妃出面给他们解释!” “什么?”有大臣震惊。 齐王又惊又怒!厉声道:“薛晨,再带五十名禁卫去齐王府,将所有官员全都叫到宫里来,本王给他们说法!” “是。”薛晨道。 起身去看王昆——因为他要带的人是王昆的人。 王昆马上也大声答应:“是,陛下!”站起身跟着薛晨一起下台阶,去安排人手去了。 薛晨走之前,将屠勇叫到一旁低声吩咐:“宫中虽然形势已定,但不能不防暗箭,你万万不可离开王爷身边。” 屠勇点着头,还纠正:“是陛下。统领大人。” 薛晨微微一笑:“看王爷自己的意思,咱们自己人别跟着搅合。” 屠勇便点头:“知道了,放心吧大人。” 薛晨这才去了。 “陛下,如此看来,很多大臣已经被蒙蔽了,甚至开始怀疑您,若是现在不当机立断,恐后果不堪设想啊!”高泽叫道。 “是啊陛下,万万不可再犹豫了。”其他大臣们叫道。 齐王也知道,现在确实不能推辞拖延了,形势就在这里,再拖延下去真的可能会有乱子。 “众卿平身。”他道。 大臣们愣了一下,才互相看了看,全都露出了喜色,大声答应:“谢陛下!”起来了。 “高大人去东华门,李老大人去西华门,告知众臣今日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详情,将大臣们领进来。”齐王说着吩咐:“去叫两顶肩舆过来。” 两位老大人现在是义不容辞了,躬身答应,被搀扶着下台阶去了。 “陛下,若是群臣进宫人数会很多,恐有些混乱,且此时西大营造反的禁卫还未全部抓获,还请您移步太和殿,更加安全些。”李轩道。 齐王摇头:“就在这里吧,大臣们知道了宫里的事情会如何想如何说,本王……朕总需要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形,朕不宜躲开。” 李轩一听忙道:“是。” 心中想,齐王心思缜密,真的不是容易摆布的。 他现在都不知道他跟众大臣站在一起坚持扶齐王登基,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对他自己而言,是利是弊。 从大臣们的角度来说,他们有些人何尝不也是被逼着拱齐王登基? 第419章 不服的人 奶娘已经将陌哥儿又哄得睡着了,齐王再次来到了偏殿,抱着陌哥儿在屋里来回的踱步,看着儿子的小脸,心里想着自己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现在甚至连跟媳妇商量的时间都没有。 一直到听见外面的屠勇轻声禀报,大臣们已经进来了。 他将儿子放在榻上,示意关上里屋和外屋的门,外面大臣多也许会闹起来,声音会很大,这才出来了。 出来低声吩咐王昆:“多派些人在偏殿门外守着,若是乱起来,不许人靠近这里半步。” 王昆忙答应:“是。”赶紧又招手叫禁卫过来吩咐。 他手下的几百名禁卫,现在已经分得到处都是,留在这里的也不算很多了。 现在宫内四处搜捕造反的人的禁卫倒有两个大营,中和殿这边守卫的反倒少了很多,所以王昆干脆将余下所有的禁卫全都叫了上来,一部分守在偏殿门口,一部分就跟着他,守在新皇身边。 大臣们进来之前已经听高大人和李大人说过了宫里的情况,先进来的大臣进了中和殿,接着就大哭起来。 紧跟着,十来个面色凝重的大臣冲了上来,领头的厉声叫道:“先皇的遗旨在哪里?!” 齐王一看,前面领头的,就是大理寺卿叶大人。 “叶大人,本官已经跟你说过了,先皇薨逝的突然,只有口谕,你在宫门外的时候一言不发,现在却在这里叫嚣,是何用意?” 李老大人跟着上来厉声质问,只是老大人年纪大了,走了那么长的台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如今这般疾言厉色的质问,说完了之后马上就连声咳嗽起来,将气势也给咳嗽没有了。 叶大人冷笑着,将前后左右的大臣们都扫了一眼,转眼看着李大人道:“事关江山社稷,如此大事仅凭你们几个人的一家之言,就要定下新皇吗?皇上未立太子,也从未表露过一丝一毫传位给齐王的意思,你们想干什么?想要夺权篡位不成?!” 屠勇端来了屋中的一张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请齐王坐下。 看的出来,在这里还有一番闹腾,但凡是心中有一点点其他想法的大臣,就不可能乖乖的看着高大人等人叩拜了新帝。 “听见先皇遗旨的有禁卫左大营统领王昆,太医院院使李太医。”高泽领着另一群大臣也上来了,听见了叶大人的质问,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惊讶。 “今日原本皇上传了齐王殿下,本官,李老大人等内阁五位大人一起进宫,商议皇位继承的事情,但是早上临出门前,本官和其他五位大人全都被常易常公公的手下欺骗,谎称皇上口谕,推迟进宫的时间。” “殿下一人进了宫,被领到了玉坤宫前便遇伏,殿下和身边三位侍卫全都受了伤。”高大人说到这里给坐着的齐王躬身行礼。 大臣们便跟着往齐王这边看过来,王爷受了伤,这是显而易见的。 “幸而有侍卫拼死保护,殿下才得以回到中和殿,在这边遇到了值守的王昆王大人,终于翻转了局面。殿下也马上想到了皇上可能有危险,和王大人一起来到寝殿查看,一进来亲眼看见胆大包天的常易将白绫套在皇上脖子上,意图弑君!” “殿下和王大人上前将常易拿下,马上叫太医前来诊治。在太医诊治的时候,皇上下了口谕,亦是遗旨,命齐王殿下继位登基。” 高泽说到这里将所有的大臣都扫了一遍:“事实便是如此,当时情况下的经过亦无任何其他可能。 另外,齐王殿下乃是先皇的嫡亲弟弟,先皇薨逝,身后无子嗣继承大统,大位自然该由血统最正的齐王殿下继承,你等有何疑虑?” 高泽毕竟是百官之首,且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大部分的官员听了便对齐王跪下道:“臣等没有异议。臣等叩见皇上,陛下万万岁。” 叶大人带着那十几个人依然站着不跪,冷笑个不停:“这番说辞不过是你们这些人商议的而已!你们说皇上是被常易谋害,有何证据?除了你们这几个自己人,还有其他人证吗?” 他说着将王昆、李太医等人用手指头扫着点了一遍。 “叶大人此话怎讲?难道所有的人证你都要归我‘我们这些人’中不成?那么找再多的人证前来,又有何用?你一张嘴只说不信,谁能如何?”李轩抢着说道。 叶大人冷笑连连正要说话。 齐王微微咳嗽了一声。 已经叩拜的臣子们便躬身行礼,静静候着。 叶大人其实一直都在注意齐王的反应,所以听到了这声咳嗽也顿了顿,仿佛等着听齐王要说什么。但其实,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已经暴露了他摄于齐王威严的事实。 齐王冷冷的扫了叶大人和他身后的那些人一眼,淡淡的道:“先皇遗旨很清楚,亦有人证,朕不想听你们当着朕的面废话连篇。”说着道:“王统领。” 叶大人紧张的微微哆嗦了一下。他尽管摆出一副大无畏的质疑样子来,但是他进宫之后便看的很清楚,如今宫里的形势已经定了,常易显然是已经被抓或者被杀,他的那些西大营的禁卫,也蹦跶不出什么水花来。 他一上来就质疑,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现在齐王摆出新皇的威严,两句话便让他闭了嘴,一句王统领,就把叶大人吓得哆嗦,以为要抓自己了。 “臣在。”王昆上前道。 “命内监们收拾整理中和殿,为先皇准备后事,所有大臣进宫之后在门口哭别,就不要进去了,中和殿设为灵堂。” “是。”王昆示意一个禁卫叫司礼监总管上来。 “常易已经活捉了,你们若是还有疑问,便允你们去三法司会审的堂上旁听。”齐王看着叶大人道:“大家倒是都听听,一个太监为何竟然敢如此嚣张如此胆大,起了弑君谋逆的心思。听听他是否能交代出同党来。” 此言一出,叶大人并他身后的几个大人全都变了脸色。 第420章 漏网之鱼 “启禀陛下。”比司礼监太监更快跑上台阶的,是几个从外面跑进来的禁卫,上来跪下磕头道:“在舜燕宫附近等宫中各处一共抓获的西大营禁卫有五十名左右,统领命臣等前来禀报,宫中各处大的威胁已经消除了,请陛下放心。” “很好,仔细搜查宫内各处,不要有漏网之鱼。”齐王道:“另外,通知你们各自统领,宫中不可一直这样关闭宫门。 所以他们只有四个时辰的搜查时间,四个时辰之后,各处宫门就要放开,如往常一般遵守开关宫门的时辰。宫内人等,也按照往常进出宫的规矩,如常出入。” “是。”禁卫们答应着,躬身退下。 这时候司礼监的几个太监便上前来跪下,前面的那个带着哭腔道:“陛下,奴才等乃是司礼监的掌事太监,现带领宫中四监八局共一百三十八名掌事太监候旨领罪!” 齐王顿了顿,这才想起来,居然将这群人给忘了。 “常易所作所为,奴才等全然不知,求皇上明察!”太监们带着哭腔的说着,重重的磕头,以至于寝殿前的磕头声响成了一片。 “免了吧。”齐王道。 太监们磕头的声音虽然大,但是全都耳朵支棱起来听着新皇的吩咐,他一说话,大家马上停下了,都是全身伏地等着听吩咐。 齐王沉吟了一会儿。之前太混乱,只顾着防备那些拿着腰刀的禁卫们,倒将这一群人给忘记了。但是,太监虽然没有兵器亦无武艺,却也不能小觑,因为人数实在是众多,以齐王所知,如今宫中太监可能有近万人之多。 这群人要是乱起来,也是不得了的。 常易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所有太监里最大的头头,如果说宫中的太监们都和常易有勾结,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一个都没牵连,应该也不太可能。 “将所有中和殿的太监,无论值守与否全都拿下,送至大理寺,与常易弑君案一起审理。有牵连的绝不姑息,若是无关系的,也不要勾连。”他吩咐道。 王昆答应:“是。” 台阶下面小小的混乱了一下,中和殿这边的太监还是很多的。 正在王昆跑下台阶试图让混乱马上停止的时候,突然中和殿外更大的混乱声传来!紧跟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全都是手拿腰刀身穿禁卫服的人,冲进来的一瞬间声势还是很大的,将寝殿前的大臣们都给吓了一跳,尤其是一些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文官,有些惊得大叫,有些直接吓瘫了! 齐王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台阶边缘,看着那些人。 这些人声势虽然浩大,但是中和殿这边乃是禁卫们重点守护的地方,他们刚一冲进来,马上就从四面八方的围上来了更多的禁卫,这些人就有点像是被请君入瓮一般,迅速的就被围在了中间,而且很快的,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了。 另有近身侍卫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般,过来迅速的站在了台阶上层,挡在齐王前面。 王昆这时候正好下到了长长的台阶中间,于是就站在中间对这些人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被围的禁卫们互相的面面相觑,顿了顿才有人高声叫道:“我们是西大营的!”这个人将腰刀高高举起,道:“我等过来只是想问问齐王殿下,因何要抓我们?章碌与常易的勾当,我们全然不知!” “先皇薨逝,遗旨传位齐王殿下,尔等还不拜见皇帝陛下?”王昆道。 那些人顿了顿,有人扔了刀跪下了,于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便也跟着扔了刀,跪下磕头:“臣等叩见陛下,臣等冤枉,求陛下明察!” 陆陆续续的,大部分被围的禁卫跪了下去。 齐王道:“朕确实下令,将所有西大营的禁卫尽数捉拿大理寺。但朕也说过,只追究跟随章碌谋反之人,其他人只要没有参与谋反的一概不追究不牵连。”说着看了看前面跪着的一地太监道:“你们所有人都是如此。” 太监们就高声叫着:“谢陛下隆恩。” 被围的禁卫们有些也跟着喊,但是同时,他们中间有人低声的说着:“万万不要相信!这是哄骗我们束手就擒的计策,只要我们此时扔了刀,只怕当场会被砍死!”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又是在禁卫中间,外面还有其他营的禁卫将他们包围,稍微离远点都听不见,更别说站在台阶上的人了。 但是齐王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并且认出来了,这个禁卫是在玉坤宫对自己动过手的,今早上的事情,才过去没两个时辰,只要照过面的,齐王都忘不了! 马上指着那个人道:“将那个黑脸的禁卫拿下!今晨他便是跟着章碌的!” 禁卫们一阵乱。 外面的禁卫马上动手,被围的西大营的禁卫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还手,大家挤来挤去的,眼看又要乱起来了。 屠勇站在高处大声叫道:“陛下旨意你们听得清清楚楚,只拿今晨跟着章碌对陛下动手的那个禁卫!” 他用手指着那个禁卫,力求让大家知道,只是这一个人,和你们其他的都无关:“此人我也记得,现在却混在你们这群人当中,是何目的昭然若揭!西大营的其他兄弟们,你们若是不想被利用,就别乱动手。” 这两嗓子还是很管用的,有些要乱的迹象的禁卫们停住了,甚至还有人帮忙将那个奸细给推了出去,外围的禁卫将他抓住,双手反剪着押走了。 余下的西大营的禁卫们便全都将腰刀放在了地上,由王昆的人将他们带走了,接着是中和殿的太监们。 将这些人带走之后,形势便更加明朗了,很快各处的禁卫都来禀报,大部分在宫里的叛军都已经捉拿了,大的危机已经没有了,现在只是搜查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中和殿寝宫这边,也收拾整理起来。 齐王带着陌哥儿,来到了中和殿的正殿,与群臣商议登基和先皇的后事,过来之前,命王昆传令,接齐王妃和世子爷进宫。 第421章 公然污蔑 王府。 齐王进宫之后,邹落梨心中便总有不安的感觉,想了许久还是不放心,便让嬷嬷派外间两个小厮到城门口守着,看看有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小厮去到东华门就看见混乱了起来,接着宫门都关了,这小厮还跑到其他的宫门查看,因着几处宫门相隔也远,等他询问过两三个宫门之后,一个多时辰已经过去了。 所有的宫门都被禁卫守住了,不让进不让出。 邹落梨正在心焦中,突然府门外面也乱了起来。 “娘娘,外面突然来了一大群的禁卫,将王府给围起来了!”冬香听了外面传进来的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吓得急忙跑进来禀报。 屋里几个丫鬟奶娘一听全都有些惊慌。 邹落梨蹙眉道:“别慌,”吩咐蓝雨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他们要闯进来……” 话还没有说完,远远的就听见了敲钟的声音。 邹落梨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得脸都煞白。 甜儿又叫着跑进来:“娘娘,娘娘!” “小点声……”萍儿忍不住说道,奶娘已经抱着逡哥儿急忙进了内室去。 甜儿不歇气的道:“娘娘放心,说是王爷派来的禁卫,是保护咱们的,说宫里头出事了,王爷担心娘娘和世子爷,所以派了禁卫来!” 一听这话,邹落梨哪里能放心?反而更担心了起来,刚刚敲得是丧钟,就是说皇上驾崩了?怎么偏偏这么巧,王爷进宫没多长时间皇帝就驾崩了?那王爷现在如何?陌哥儿又如何? 本想叫蓝雨出去问问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出去询问,吩咐萍儿道:“你带着果儿、糖儿就在屋里守着,我不回来你们哪儿也别去,也不要抱逡哥儿出去。” 萍儿答应:“是。”拉着果儿进了里屋。 邹落梨便带着蓝雨和冬香几个人从内宅出来,来到了府门口吩咐蓝雨出去询问一下谁是禁卫的头领,领着进来。 过了一会儿,蓝雨领着先进来的是王府侍卫李副统领,过来行礼道:“娘娘。” 邹落梨道:“外间来的禁卫军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左大营的,说是王爷派来保护王府的,宫里头出了事,有几个叛军趁乱逃出来了,王爷担心他们危及娘娘和世子爷,因此派了人来。”李副统领道:“娘娘请放心,这些人确实是来护卫王府的。” “宫里的情况如何?”邹落梨忙问道。 李副统领就摇头:“臣也不是很清楚,臣询问禁卫副统领,他含含糊糊的好似不方便说,臣只知道皇上驾崩了,宫里似乎也有什么事,”一顿忙道:“王爷应该没事。” 邹落梨就道:“去把禁卫副统领叫进来。” 李副统领答应着出去,一会儿领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禁卫。禁卫副统领低着头来到面前,便跪下行礼:“臣禁卫军左大营副统领叩见齐王妃娘娘。” “免礼。”邹落梨叫他起来,道:“宫中现在如何?皇上驾崩了?” “是。” “王爷呢?” “王妃娘娘请放心,王爷并无大碍,左大营的禁卫已经进宫了,现在守在王爷身边,还有高泽等几位大人也进去了。”副统领道。 邹落梨一听心就沉了:“并无大碍?他受伤了?” 副统领一顿,只能道:“受了些轻伤,不过太医已经给包扎了。” “为何会受伤?谁敢对王爷动手?” 副统领便将宫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最后道:“详情臣也不知道,之前一直都很混乱,不过左大营的禁卫军早早进宫守在中和殿,王爷也在中和殿那边,且造反之人并无太多,臣出来的时候宫中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齐宁郡王呢?”邹落梨忙问。 “郡王也没事,已经被接到了王爷身边。”副统领道。 邹落梨听到这里终于放了些心,道:“辛苦了。”说着转身欲回内院。 谁知道还没有穿过正房院,就听见墙外面传来了好些人乱喊乱叫的声音:“叫齐王妃出来!” “皇上突然驾崩,此事实在蹊跷!” “对,齐王为何封禁宫廷?这分明是心怀不轨!” 邹落梨惊讶的站住了脚,回头看了看,见李副统领打开院门快步走了出去。 院门打开的一瞬间,看见外面密密麻麻站了好些的人,大部分依然是身着禁卫服的兵士。 “王妃娘娘!臣乃是詹事府詹事曹杰,臣主理皇上内务,如今却连宫门都进不去!请问娘娘,齐王此举可有旨意?若是无旨便擅自封禁宫廷,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邹落梨原本不想管,既然外面有那么多的禁卫,那就交给李副统领他们去处理好了。 但是才走了两步,突然就听见了这么一嗓子,顿时站住了脚。 这个曹杰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该公然说王爷谋逆?! 外面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好几声斥责怒叫,接着就听见了李副统领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信口雌黄污蔑王爷,再敢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 没想到那个曹杰的声音更大:“来啊,来把我抓起来!我看你们齐王府已经是无法无天了!齐王敢把宫廷封禁,你们敢光天化日王府门前一刀砍了朝廷命官!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李副统领平常也是个沉稳的性子,最爱笑,但是不多说话,性子很随和的。他都沉不住气了,可见外面情况不是很妙。 邹落梨忍不住了,她不能就在这里听着外面的这些大臣们口无遮拦的污蔑齐王,直接把什么‘造反’‘谋逆’这些话公然嚷嚷出来,让这些大臣们在自己的家门口挑唆对齐王的仇恨情绪。 她快步走到了院门前,示意守门的太监:“开门。” “娘娘!”莫七从后面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躬身道:“娘娘,您三思啊,外面如此之乱,来的大臣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您出去了只怕……” 说到这里却又迟疑。 “怕什么?”邹落梨听他没说完,就反问道:“难道要听着那混账东西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的污蔑王爷?” 第422章 沐猴衣冠 莫七一听娘娘这口气就知道她火了,吓得也不敢再劝,只能躬身道:“奴才先出去。” 忙带着几个太监先出去了,分站在台阶两边叫道:“齐王妃驾到。” 邹落梨走了出来。 乱糟糟嚷嚷的大臣们并未住口,反而有人趁乱提声怪叫,故意的发出一种下流的声音。 邹落梨岂容这些人得逞! 她从决定出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准备要收拾这群人了,厉声道:“李副统领,谁在怪叫?找出来掌嘴!” 十几个大臣混乱的站在府门前,周围又是密密麻麻站立的禁卫,人数实在很多,但凡有几个人同时说话,混乱的就根本听不清楚东西南北。 不过侍卫们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李副统领现在肩负着保卫娘娘和世子的重任,自然是不会有半点怠慢,在台阶上一双厉目横扫整个府门前站立的所有人,早看见是哪个大臣在怪叫了。 王妃一声吩咐,李副统领出手如电,窜出去将躲在大臣们身后,以为低着头怪叫两声就没人会发现的那个人给拖了出来! “王,王妃娘娘!臣,臣是朝廷命官,你怎能折辱?!”那个人突然就被拽出来了,吓得浑身乱抖大声叫着。 “你是朝廷命官,本王妃还是本朝的亲王妃!你见到本王妃不行礼不下跪,却故意发出下流怪叫,分明是你故意折辱本王妃!”邹落梨怒道。 李副统领将人拽出来,顿了顿才扬起手准备掌嘴。 “哪里用得着李副统领动手?”邹落梨道:“蓝雨!” 蓝雨便走上前道:“是!” 那个大臣一看出来的居然是个女人,还当是王妃身边的嬷嬷婆子,顿时又气又急,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气晕过去。 当着众大臣的面要打自己嘴巴子,这已经是很大的折辱了,现在还找一个婆子来动手,这分明是要把自己羞辱到底! 李副统领确实不好动手,他是男子,又是王府侍卫副统领,若是像后宅妇人一般对人动手掌嘴似乎有些上不得台面,如今听了王妃的话,便明白了王妃就是要故意用这种手段羞辱这个大臣,于是示意两个禁卫上前来,将这个大臣双臂反剪控制住。 蓝雨上前就要打。 “王妃娘娘,你就算是亲王妃,却也没有权利当众责打朝廷命官!”一个大臣冲上来大声叫道。 邹落梨听他的声音有点熟,冷笑道:“你就是刚刚说话的曹杰?” “正是本官。”那个曹杰倨傲的仰着头。 李副统领声音不大不小的禀报道:“禀娘娘,曹大人是后宫曹良妃的娘家哥哥。” 曹杰马上扭头横了他一眼。 邹落梨冷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对蓝雨挥手。 蓝雨看懂了,不再管这边如何说,扬起手对着那个被钳制住的大臣就开始掌嘴。 “娘娘!怎么能如此?!” “万万不可!”好几个跟着来的官员都惊叫。 “曹大人!”被打的那个大臣尖叫了起来,愤怒至极的挣扎着,但是钳制住他双臂的是王府的侍卫,他一个文官哪里能挣脱的了。 “你,你!”曹杰一看自己说的话王妃娘娘根本没搭理,还是对跟着自己来的官员动手了,顿时又气又急对着邹落梨道:“娘娘,此事本官绝不轻了!一定要王爷和娘娘给本官一个答复,要天下百姓来议论议论,王妃娘娘一介女流怎么能如此羞辱朝廷大臣!” 邹落梨眼睛盯着李副统领。 李副统领过来了,躬身道:“娘娘?” “叫侍卫们将这十几个人围住,不要让一个走脱,今天我要一个一个的教训!”邹落梨道。 李副统领明白了,招手示意了一下手下侍卫们,原本站在府门口这边的侍卫就跟着过去了四五个,走到了外围去盯着十几个大臣。 “王妃娘娘还不叫人住手!”曹杰看见自己嚷嚷了半天王妃根本没搭理,那个动手的婆子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咬着牙狠命的打着大臣的耳光。 大臣又羞又恼,而且这个三十来岁的婆子看起来也是有劲的很,几耳光已经把大臣打的两边脸充血红肿,嘴角已经开始渗血了。 “如此可还有王法律例?!” “娘娘,万万不可如此折辱朝廷命官啊!”一个大臣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冲出来大声叫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被妇人如此的羞辱,吾等还有何面目站立在朝廷之上,还有何面目……” “沐猴衣冠!”邹落梨也被这群一口一个‘妇人’‘一介女流’的混账官员给气坏了,厉声骂了一句。 那官员张口结舌的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们好大的胆子!”李副统领也看明白了,这群大臣就是欺负齐王妃是女流,觉着他们文官谏臣朝堂上都敢侃侃而谈直言进谏,更别说在女流之辈面前了。 他们一部分人去找齐王闹,一部分人就来找齐王妃闹,想把齐王封禁宫廷的事情闹成意图造反。 但是他们看到齐王妃就已经忘记了官员的体面,用那种习惯的蔑视女流妇人的语气来说话。 李副统领不允许有人如此当面的欺辱齐王妃,冲过来拔出腰刀指着大臣们厉声道:“谁再敢对王妃娘娘说一个无礼的字,本统领立刻切了他的舌头!” ‘呲啷啷’的十几声,站在邹落梨左右的侍卫全都拔了刀剑! 双方剑拔弩张! 大臣们看到王妃叫内宅妇人对他们同来的官员掌嘴,觉着有辱斯文了,气的须发倒立。 王府侍卫们觉着大臣们言辞欺辱王妃娘娘了,同样气的拔剑相向。 “王妃娘娘这是要干什么?想要杀了我等朝廷命官吗?”曹杰一看大臣们被拔剑的侍卫们气势有点吓住了,只瞪着没人敢再说话,于是立刻大声叫着,往前走了两步。 大臣们也跟着走了两步。 曹杰于是更大声地叫:“我等就是来问个清楚公理正义,若是王妃娘娘连这些都容不下,那要杀便杀吧!” 他一再的欺近,李副统领哪里还能容他继续靠近,上前直接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第423章 谋逆之臣 曹杰的怂恿起了效果,跟着他来的大臣们再次热血上涌,高声叫着,还有人想往上冲。 不用邹落梨吩咐,甚至都没等李副统领带领王府的侍卫们动手,左大营的禁卫们已经上前将大臣们给拦住了。 这些从宫里出来的禁卫们更清楚现在的形势,宫里头确实已经是王爷控制局面了,如果不出意料之外,继位登基的不是齐王就是齐王的儿子郡王,怎么都跑不出齐王家了。 禁卫们现在不表示自己的效忠,什么时候表示? 不过带领他们的左大营禁卫副统领本人倒是始终没说话,只示意禁卫们动手却不发一言,事后谁也别想找出他的不是来。 “你们可是要造反?!”果然,看到居然是禁卫们上前拦众大臣,曹杰就气疯了,怒叫道。 邹落梨马上伸手指住了他:“来人!将这个满嘴造反、谋逆的罪臣给本王妃拿下!” 李副统领大声答应:“是!”他收起刀刚要动手。 左大营的禁卫已经先动手了,而且一下子就扑上来了四五个人,直接就将曹杰给按翻在地! 周围还在蠢蠢欲动的大臣们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他们都是跟着曹杰来闹事的,现在眼看着领头的被这样按倒,显然齐王妃是已经铁了心要跟他们硬碰硬,看谁厉害了! “齐王妃!现在要造反的是……”曹杰被按在地上脸都蹭着土了,气的快要吐血了,差点就说出来要造反的是你,险险的顿住。 “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本王妃的面一忽儿‘谋逆,’一忽儿‘造反’,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说本王妃一介女流,怎么,以为本王妃一介女流就拿你这个混账颟顸的谋逆之臣没办法了吗?!” 曹杰一听他自己反倒被扣了帽子,急赤白脸的叫:“臣乃是詹事府的詹事,皇上的起居事务全都是臣的责任,现在臣被挡住不得进宫,因而来询问王妃娘娘的,如何就成了谋逆之臣?!” “你目无皇家尊严,带着十数人来王府门前撒泼闹事在前,当面藐视说本王妃一介女流在后。”邹落梨看着曹杰冷冷的道:“你还敢反问本王妃?” “臣是来询问王妃娘娘,齐王封了宫廷,可有奉旨?!”曹杰高声叫道。 邹落梨冷笑:“询问?你在府门外高声喊叫谋逆,分明是意图污蔑、栽赃齐王,当着本王妃的面撒泼打滚的搅闹,哪里有询问的样子?” 邹落梨现在是铁了心,不但要给这个曹杰扣一顶‘谋逆’的帽子,还要将这些大臣的脸面扫尽。就是要将他们的行为归于骂街一类,叫他们还自命清高文臣,一副看不起女人的嘴脸。 她伸手指着那些大臣们:“穿着官服似乎人五人六的,却在这里撒泼嚎叫,你们一个个的互相看看!哪里还有半分为官的样子?亏你们有脸说斯文!你们和撕头发骂娘的混账痞子流.氓有什么区别?” 又指着曹杰:“齐王乃是本朝亲王,今日奉旨进宫,你又怎么敢红口白牙的说出来谋逆两个字?栽赃亲王殿下,我看你才是欲图谋反!口口声声王爷封了宫廷,却不敢去宫门口堂堂正正的询问,撕扯着这些蠢货来王府门前撒泼,你安得什么心?” “你们这些混账泼夫们,真该让天下百姓都看看你们的嘴脸,就你们这些人,还敢自称公理正义?朝廷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邹落梨铁青着脸,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驳的机会,劈头盖脸的痛骂。 大臣们像是被骂傻了,完全呆若木鸡,每个人都张着嘴但是每个人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禁卫们都听得呆住了!哪里能知道,齐王妃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李副统领看见更多的人靠近齐王府门前,刚要命人查看就见前面一个人带着十几个飞奔先过来了。 是薛晨。 “统领回来了。”有站在外围的侍卫小声的说着。 邹落梨也看见了,正好她也骂完了。 薛晨因为老远看见一群大臣混在禁卫中间,就站在王府门口,而王妃娘娘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就知道已经起了冲突,所以先跑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有大队人马。 “娘娘,臣来迟了。”薛晨跑到了跟前,经过大臣们的时候,扭头将他们一个个的盯着过去,上前给邹落梨行礼道。 邹落梨歇了口气,缓了缓脸色才点头道:“不晚,来的正是时候。”指着曹杰道:“此人自称是詹事府的詹事曹杰,却在王府门前大放厥词,一再污蔑王爷,本王妃怀疑他故意陷害王爷,居心不良!你将他拿下送往大理寺严审。” “是。”薛晨忙道。 他过来的时候已经看清楚了,王妃娘娘虽然气的脸通红,好在并没有受伤,亦中气十足的在骂人,可见王府这边的情况还稳得住。 “还有这些人,全都自称是朝廷命官,却也跟着这个头目一起撒泼打滚嘶吼嚎叫,栽赃陷害王爷,折辱本王妃,全都拿下送往大理寺查办!”邹落梨就是故意用这些低俗粗鲁的字眼,就是要将这些文臣们所谓的体面都给扒了! “是!”薛晨再次答应,他一听‘折辱’两个字,脸色一沉扭头看了一眼李副统领。 李副统领现在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看着薛晨的脸色,见他示意拿下,便叫侍卫们动手,将所有大臣都拿下。 于是,大臣们又开始嚎叫起来。 什么我们是朝廷命官,你们怎么敢如此等等。 既然薛晨已经带着人回来了,那么外面的事情邹落梨就不用操心了,转身回了府。 外面鬼哭狼嚎了一会儿,就没声音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外间薛晨传话进来,说宫里已经没事了,王爷派人来请王妃娘娘带着世子爷进宫。 邹落梨这时候还不知道齐王已经被形势所迫不得不答应登基。她只当是宫里安全了,但是外面可能还有流窜的叛兵,齐王担心她和逡哥儿的安全,所以让他们进宫。 同时她也担心齐王的伤势,亲眼看看不碍事才能放心,所以没多想,抱着逡哥儿带着人,便进宫了。 第424章 被挟持 马车走到了东华门,这边的守卫宫门的禁卫出来跟薛晨禀:“皇上请娘娘从午门进。” 午门乃是皇宫正门,只有皇上和皇后才可以走。薛晨便明白了,点头答应,马车继续往前走。 不过坐在车里的邹落梨并没有注意到是从哪个门进的宫,她抱着逡哥儿,脸色凝重。 宫里的详情她还不知道,王爷的伤势如何?陌哥儿可受惊了? 皇上死的很突然,按照宫中太医的说法,虽然确实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但也不至于如此突然的就没了。是病故的还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皇上突然驾崩,后面该怎么办?皇上还没有来得及过继陌哥儿,继位的事情显然就不会顺利了。各处的藩王很多,难保不会出现一两个觊觎皇位的,起了心要争夺一下的。 马车进了内宫门便停下了,祖制规矩不能在宫里行马,到了这里要换轿子或者肩舆了。 停着一顶八人抬的肩舆,邹落梨抱着逡哥儿坐了上去,继续往里走。宫廷偌大,走了许久前面依然是长长的甬道,很多很多的殿门。 “大人。”前面出现了一道垂花门,几个禁卫从里面出来了,正好看见薛晨带领一群禁卫走过,忙躬身行礼。 薛晨看到他们这几个禁卫单独走着,不由得有些怀疑,站住了问道:“为何只有你们几个?在这边做什么?” 那几个禁卫上前两步,声音低了些的禀报道:“大人,我们几个是搜捕叛兵余孽的。刚刚发现了好似章碌的影子,一路追到了这边。” 薛晨一惊!忙问道:“确定是章碌吗?”心里却在想,章碌还没有抓住? “我们也不是很熟悉他……” 就在这几个禁卫跟薛晨说话,薛晨因此落后了几步的瞬间。前面,坐在肩舆上的邹落梨突然感觉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扭头看过去,就发现甬道右边墙上,一处房檐的下面藏着一个人! 那个人此时正站起来作势往这边扑,正是因为他没有静静的藏着而是有了动作,才让邹落梨发现了,看见的一瞬间忍不住的就惊叫了一声! 然而已经晚了,那个人直接从墙上往肩舆上扑过来! 邹落梨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抱紧了逡哥儿,侧身往旁边一让。抬肩舆的太监们听见惊叫声忙抬头看,而后面的四个也看见人影往这边扑,想都没想的便躲,八个人脚步乱了,肩舆也往一边倒了下去。 顿时周围惊叫声响成了一片。 邹落梨只觉着晕头转向的,先是胳膊然后是背上先后传来剧痛的感觉,眼冒金星了半天,发现自己滚落在了地上,脖子上架着一柄刀。 顾不上其他,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逡哥儿,逡哥儿已经醒了,但是好在并没有摔到,邹落梨将他护的很好,小家伙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和母亲的眼睛对上了,马上咧开小嘴笑了。 薛晨已经迅速的冲了过来。 “谁敢上前,我一刀抹了她!”挟持了邹落梨的人大声叫道。 薛晨怒道:“章碌,你敢!”但是脚步已经急刹住了,确实不敢上前。 逡哥儿被身边这一嗓子吓着了,小家伙呆了呆,邹落梨低头在他脸上亲着:“不怕不怕,逡哥儿不怕。” 她这才抬起头来,扭头看了看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 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穿禁军的官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一次反叛的禁军。 她的目光平静,脸上表情很冷静,这倒让章碌愣了愣,一顿之下马上感觉到已经被包围了,周围尤其是身后有禁卫在悄悄的靠近。 “不准上前!”章碌更大声地叫着,他很是狼狈,身上好几处的血口子都在流血,可见是经过了很激烈的战斗,紧张的鼻翼一张一翕的,看得出来非常的仓皇焦虑,腰刀架在邹落梨的脖子上,紧张的都控制不住的使劲压着,邹落梨白皙的肌肤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 “我们不上前,不上前!”看到王妃娘娘好像是受伤了,薛晨有些怕了,将手中的刀放在了地上:“你莫要伤人,放开她,我让人给你让出来一条路,你可以走!” 章碌慌里慌张的四下里看着,又给自己壮胆一般的冷笑着,对薛晨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放了她你们马上乱刀就上来了!”他大声叫着:“让开路!” 邹落梨低头看了看逡哥儿,又抬头找人,薛晨、李副统领等府里的侍卫都在紧张的看着她,想弄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邹落梨并没有给这些人使眼色,她找到了蓝雨,双目盯着她,然后低头看了看逡哥儿。 再次抬头盯着蓝雨,眼神闪烁。 蓝雨好像是明白了,顿了顿便悄悄往前凑了凑。她是妇人,手中并没有任何的兵器,所以她的靠近并没有引起章碌的紧张。 章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拿着武器的侍卫和禁卫的身上。对方人数很多,已经将他包围了,所以他非常紧张。 谨慎的站了起来,同时他对邹落梨叫道:“站起来!”他的刀还架在邹落梨的脖子上,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邹落梨慢慢的想要站起来,又做出双手抱着孩子不扶着哪里就站不起来的样子,一下没站起来于是很自然的将逡哥儿放在了地上,然后猛地抬头盯着蓝雨! 同时她迅速的站了起来用身体挡在了章碌和逡哥儿中间,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样也迫使站在她身后没反应过来的章碌不得不退了几步。 蓝雨已经一阵风一般的冲了过来,将地上放着的孩子抱了起来! 章碌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蓝雨已经将孩子抱起来退开了,瞬间五六个侍卫冲上去将她和孩子围了起来护住! 章碌气的暴跳如雷,一刀就往邹落梨的背上砍了过来! 周围好几个人同时大声惊叫,几道寒光闪烁! 邹落梨根本看不清楚什么,只觉着眼前人影晃动,晃得她头都晕了,然后身体被人用力的一拽,整个人差点飞出去! 第425章 凌迟处死 薛晨在看到王妃娘娘给蓝雨使眼色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娘娘是让蓝雨将孩子接过去。 薛晨就更加的焦虑,娘娘这是想要牺牲她自己保住孩子。 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将手放在了腰上的匕首柄上,聚精会神的注意着,但是因为他是章碌重点盯着的对象,所以也不敢擅动。 直到蓝雨冲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章碌还在被迫后退然后被突然发生的一幕惊住的一瞬间,薛晨就如炮仗一般的弹了过去! 一把抓住了邹落梨的胳膊,将她往回拽,同时匕首已经拔了出来,往章碌的心脏插去! 章碌的一只手还抓着邹落梨的胳膊,邹落梨飞了出去,他也被拽的一个踉跄,薛晨的匕首就插歪了,没能一刀毙命,但是也插在了当胸的位置,他用尽力气咬牙切齿的这一刀,插得很深,章碌惨叫着仰面倒地。 邹落梨又是一阵的天旋地转,等眼前的金星消失了,已经被侍卫们挡在了后面,冬香、萍儿等人都扑过来了,扶着她惊吓的叫着问着。 她回头看了一眼,穿过挡着她的侍卫们,看到薛晨已经将那个章碌放倒了,几个禁卫冲上去将那个人双手反剪正在捆绑,而那个人胸前插了一柄匕首,鲜血顺着匕首往外流着。 “逡哥儿呢?”她被扶着站了起来。 “逡哥儿没事,奶娘抱着呢。”蓝雨忙说着,赶紧看了看邹落梨的背,伸手摸了摸:“娘娘恕罪。” “应该没事,不疼。”邹落梨知道她想检查自己是不是受伤了,刚才一直特别紧张,头都有点懵,所以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现在只觉着浑身到处都疼,背上反而没有觉着特别疼。 蓝雨看了看,道:“您背上好在没事。”刚刚章碌最后那一下子着实吓到了好多人。 众丫鬟围着邹落梨正在说着,远处急匆匆的跑过来了数十个人。 前面跑得最快的就是齐王。 他听人禀报说王妃进宫的时候遇到了藏匿的章碌,被章碌挟持了,齐王这一下惊得差点魂都没了,顾不得殿上的那些大臣们,就飞一般的跑来了。 “落梨!”老远看见丫鬟们围着邹落梨,齐王叫着跑过来。 “王爷。”邹落梨忙迎上去。 “你没事吧?”夫妻俩几乎同时这么问。 “让我看看,受伤了吗?没事吧?”齐王上下的打量着,前后的看着,紧张的脸都煞白。 “我没事,没受伤。”邹落梨说着也看了看他,齐王健步如飞跑的飞快,说话声音也中气十足,想来就算是受伤也确实无大碍。 “逡哥儿呢?”她扭头找。 奶娘急忙将逡哥儿抱了过来。 邹落梨接过孩子,夫妻俩全都低头看,小家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刚才有点吵不太高兴。 邹落梨低头在逡哥儿的脸蛋上亲了亲,齐王也跟着亲了亲,小家伙就好像是感觉到了这是父母亲,咧开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没有什么比听见自己孩子的笑声更让人心情愉快的了,一瞬间,所有的焦虑紧张,不安害怕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高兴。 夫妻俩低头看着乐呵呵的孩子逗了半天,齐王这才抬起头来。 一抬头,脸色就变了。 黑着脸走了过去,看见章碌却晕了。齐王心中自然是恼恨到了极点,对薛晨道:“送去大理寺,等查清楚了与常易勾结谋反之事,此人凌迟处死!” “是。”薛晨答应。 齐王知道邹落梨一向不喜欢这么残忍的手段,所以吩咐的时候声音不大,刻意没敢让她听见。 又叫来了车辇,夫妻俩带着孩子坐着车辇往中和殿而来。 坐在车辇上,齐王这才将高泽等人要求自己登基,自己不得不答应的事情说了。 邹落梨有些吃惊:“你答应了?” 齐王点头,道:“实在也没办法,说了很多了。”详细的将过程说了说,最后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翻来转去的改变主意。 一来是没想到皇上临死之前突然又变了主意,二来也是后来想了许多,大臣们的有些话也有道理,若是一定坚持让陌哥儿登基,后面可能会有很多复杂的情况。” “皇帝驾崩前并未过继了陌哥儿,一定让陌哥儿登基,一怕藩王们不服,若是有一两个也想争皇位的,就是大麻烦,二怕即便是藩王们答应了陌哥儿继位,却又不服我做摄政王,若是争摄政王之位,那边又是另一个麻烦。” 齐王说到这里叹气:“我是万万不能叫别人去做这个摄政王,控制了陌哥儿的。” 这个是自然,邹落梨点头。 “所以不管是哪种情况出现,都是很复杂的局面。而如果我答应继位,因为我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身份上名正言顺。京城现在并无其他藩王,我只要掌控了禁卫军,其他的藩王就找不到正当的理由反对。” 确实,如果齐王不继位,显然情况会变得复杂很多。 “我也想过,咱们不争这个皇位,带着两个儿子回青州去做我的逍遥王爷。”齐王说到这里苦笑:“但是这也不现实。不管是哪个藩王最后登基了,必然还是会将我当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论起皇家血脉来,我才是正统,最终还是无法保证别的皇帝不会除去我和我的子嗣以绝后患。” 其实这些他不说,邹落梨也能想得到。 齐王看着她柔声道:“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容我后退或者躲避。我也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就答应了。” 他说的邹落梨都明白,甚至她刚刚进宫的时候已经想到了一些,所以也明白现在的处境是不得不答应。 点头道:“我一直就是那个说法,这件事看你的决定,你如何决定我都支持。大臣们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希望发生抢夺皇位的混战,就得快刀斩乱麻。” 齐王从答应了登基之后,心中一直担心的就是邹落梨会不开心,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得找她商量商量。 现在听见她这么说,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第426章 后宫乱局 到了中和殿。 大臣们都在殿外候着,看见齐王抱着哥儿和王妃一起上了台阶,便过来跪下齐声道:“臣等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还没登基呢,大臣便改了称呼,邹落梨有些意外,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都起来吧,登基之后再拜见也不迟。”齐王便道,让他们先去殿内等候。 他和邹落梨先来到了偏殿。 邹落梨终于看到了陌哥儿,忙抱了过来,小家伙睡得挺香的,已经安稳好长时间了。 “祖制规定的就是先登基后办丧事,且未免周围的藩王蠢蠢欲动,所以可能登基的日子会选明后天,后宫有很多事情马上就会来找你询问。”齐王跟邹落梨柔声说着:“只怕是会很忙的,你能不能管一管?” 邹落梨看着他笑了道:“可以啊。你怎么啦?为什么跟我说话这样小心翼翼的?” 齐王看见她笑着,便也跟着笑了,松了口气的道:“我没跟你商量就自己答应了这般大事,自然是心里头不安,怕你生气。”伸手摸着她的脸,轻轻的叹气:“刚刚听说你出了事,实在也是吓到了。” 邹落梨明白了。 自己进宫被人挟持,当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所以见到他之后脸色一直都不好,齐王又担心自己出事,又担心自己心里不高兴,所以一直悬着心。 一瞬间,邹落梨仿佛回到了三年前,自己才被齐王带入王府,当知道自己只能永远留在王府里的那段时间,她也是这般没精神,心神不宁。齐王也是这般谨慎小心的看自己的脸色,担心又不敢说出来。 她笑了,声音也温柔了许多:“我不会生气,也没有多心,只是宫里头出了这许多的事,你和陌哥儿都在宫里,我自然受惊吓。只要孩子和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不管今后做什么,我都会打起精神来。” 齐王终于开心了,点头:“好。”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这才出去了,依然去正殿和大臣们商议登基的逐项事宜。 邹落梨将陌哥儿放在床上,本想让奶娘将逡哥儿哄睡的,没想到才放下,陌哥儿倒醒了。双生子就好像真的是心有灵犀一般,逡哥儿在旁边咿咿呀呀的,陌哥儿就努力的想要扭头看旁边的人,然后也跟着哼哼唧唧,两个孩子就像是许久未见了寒暄聊天一样。 丫鬟奶娘们都被逗笑了。 进宫的那些惊魂事情,终于也能够放下了。 邹落梨问蓝秋娘,今天陌哥儿在宫里的情况。 蓝秋娘上前来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也是紧张危险,邹落梨听完了不免出一身冷汗。又将薛靖叫了进来,说了些勉励感谢的话。 薛靖自然是行礼称不敢。 “娘娘,外面来了好些后宫的宫人,也有几个尚宫,候了半天了。”薛靖便禀报道。 邹落梨想了想,是该赶紧安排一些事了。 “薛靖,你去叫莫七带着他的人到外面候着。然后你自己和受伤的侍卫们就在右偏殿休息吧,医官一会儿过去看看,你们也别乱跑了。” 薛靖忙道:“臣没事,臣的伤已经包扎了。” “过去吧,万一有事直接叫人过去找你们,也方便。”邹落梨道。 薛靖便答应:“是。”出去了,一会儿,莫七进来了。 “派人去找太医,给受伤的侍卫、禁卫们治疗。另外外面的宫人,你问清楚都是什么职位,将品级最高的传进来。”邹落梨吩咐道。 莫七答应着躬身退下。 一会儿带进来了两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宫人,道:“启禀娘娘,这两位是尚服局的尚服,尚仪局的尚仪。其他几位尚宫都在,奴才先带了她们进来。” 莫七到底是在宫里待过的人,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是哪两处的宫人,所以先带进来了。 邹落梨点点头,对莫七温言道:“莫公公,你在宫中待过,很多事情就要劳烦你了。” “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莫七忙跪下了道。 邹落梨叫他起来在一边候着,这才道:“尚仪局和尚服局,应该是一个掌管礼仪教学,一个是掌管服侍宝藏的吧?” 两个尚宫就忙磕头道:“正是。” “臣是尚服局尚服孙氏,掌管尚服局的四司,司宝司、司衣司、司饰司、司仗司。” 孙尚服是年纪稍大一些的,便显得老成,说话简练也到位,估计心里头明白,这位王妃娘娘怕是对后宫的女官司职根本不了解,所以直接禀报清楚她掌管的是什么。 邹落梨便点头道:“皇帝和皇后的冕服,登基所用的羽舆仪卫,一天一.夜的时间,快点准备妥当,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 “是。”孙尚服磕头,行礼便退了出去,马上带着人去准备了。 “登基大典的一应礼仪,需要的所有东西你要准备妥当,”邹落梨又对另一个尚仪局的尚宫道:“亦是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后天天亮之后,所有东西都要准备齐备。” “是。”尚仪局的尚宫也磕头行礼退下。 然后就是其他女官觐见,陆陆续续的便全都来了。既然要准备登基的事情,后宫当然是很忙的,不过其他的地方,如尚膳局等处,邹落梨只吩咐以前如何现在依然如何,务必不要自乱阵脚,安安稳稳的把这几天忙过去。 具体这些地方如何做事的,她也不知道,当然只能让按照以前的来。 足足一个多时辰,终于吩咐的差不多了。 莫七也是忙得很,不停的被人请出去。一直到邹落梨将女官们安排好了,这才进来回禀:“后宫的嫔妃们,尤其是三位妃子在那边哭先皇呢,哭了好几个时辰了,还吩咐了将她们的宫殿各自都挂了白……娘娘,您看如何安顿她们?” 邹落梨也不懂,问道:“按照规矩应该如何?” “照理应该是送出宫去。”莫七想了想,道:“奴婢找宫里年纪大的老太监询问一下?什么时候送出宫去,后宫何时挂白,这些奴婢也不是很明白。” “你去问问吧。”邹落梨点头。 第427章 良妃的意图 天黑了。 殿内殿外候传的人终于少了些,只是还乱糟糟的。 邹落梨这边刚将尚宫局的人打发干净了,冬香就急忙的来禀报:“娘娘,王爷还在正殿,晚膳您和王爷也在这里用吗?奴婢之前问过莫公公,莫公公说他去安排,但是又不知道御膳房什么时候传膳,莫公公出去好半天没回来了。” “我叫他去问别的事情了。”邹落梨想了想,道:“这个殿应该原本有服侍的太监,怎么没见着?难道都在正殿?” 冬香也纳闷:“不知道。奴婢去看看吧。” 邹落梨点头,看着冬香出去了,她也跟着走了出来,在殿内时间太长觉着有些闷得慌。 才出来就看见薛靖站在对面的偏殿门口,正在跟一个女子说着什么。 那女子邹落梨见过,她带着逡哥儿进偏殿的时候,她就和蓝秋娘、奶娘等人在一起,好像是陪着陌哥儿的。 邹落梨回头往殿内看了看,轻声叫蓝秋娘出来。 示意了一下对面,轻声问道:“那年轻的女子是谁?” 蓝秋娘看了一眼,回道:“是宫中的选侍,姓张。新进宫没多长时间,她和另一个崔选侍都是翊坤宫的。 翊坤宫现在没有主子,所以她们平常挺闲的,舜燕宫里翊坤宫不远,她们又喜欢小孩子,所以常来舜燕宫玩。” 说着忙道:“张选侍是真的挺喜欢孩子的。而且奴婢也很小心的,将她家世问的清楚,父亲是苏州辖下吴江县的县令,去年宫中选人,她家里便将她送进京备选,今年进的宫。” 邹落梨恍然的点着头,道:“看着和薛靖倒是有点熟?” 蓝秋娘看了一眼,笑了,轻声道:“这不是今天的时候……”将薛靖看到奶母抱着孩子出宫,薛靖抢回来孩子,却被张选侍误以为是坏人,还想救下陌哥儿的事情说了。 邹落梨听完也笑了,道:“这么说这姑娘倒是心眼挺好的?”顿了顿,脸色微变的道:“奶母偷偷抱着陌哥儿想去哪里?” 蓝秋娘愣了愣,摇头道:“奴婢不知道。今天宫里实在太乱了,也没问……” “那个奶母现在何处?应该抓住了吧?”邹落梨说着道:“去找找,若是抓住了就带过来。” 蓝秋娘躬身道:“是。”下台阶去找人。 邹落梨往正殿看了看,正殿灯火通明的,里面群臣站了不少,似乎在争论什么,有几个人声气儿很高,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 冬香已经回来了,过来轻声道:“奴婢问了问门外面的太监,说官员们争论禅位还是继位,又是什么传位诏书的,争了老半天了,还有一位老臣争得晕过去了,还找了太医来治疗。只怕是皇……王爷现在也没心思用晚膳。” 邹落梨蹙眉。 正巧,薛晨从台阶下跑了上来,急匆匆的正要进正殿,看见她在偏殿门口站着,忙过来行礼:“参见娘娘。” 邹落梨忙问道:“王爷怎么用晚膳?午膳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还有,这边服侍的人呢?御膳房在什么地方?这么多人晚上住哪里?” 薛晨忙道:“先皇是被身边的公公常易给勒死的,所以中和殿这边所有的太监都被关起来了,查问有没有关联。派了几个过来,也不知道……”他扭头看着,想了想道:“娘娘稍等,臣先回禀王爷让查的一件事,然后再出来找人询问晚膳的事情。” 邹落梨叹气道:“算了,你忙你的吧,晚膳的事情我问别人。” 薛晨行礼,便进了正殿。 正好,莫公公急匆匆的也回来了。 “娘娘,奴才询问过了,宫中的老人都说,新皇登基前就该送走后宫的人,一天都不能耽搁。”莫七看见王妃娘娘站在门口,以为着急知道让自己去问的事情,忙过来回禀:“先皇的人,照理是不该跟新皇同时在宫中……” “知道了,这件事先不着急。”如今天已经黑了,不管怎么样也得等明天,所以邹落梨摆手道:“你叫人去御膳房,问问晚膳什么时候送上来。 若是没有的话,也不用怪罪,毕竟太乱了。就找人回王府,叫王府做晚膳送过来。多做一些,王爷今晚上不知道要到什么时辰了。” “是。”莫七答应着去安排。 邹落梨转身进屋,没多长时间,蓝秋娘将那个奶母带来了。 薛靖应该是在外面看见了,也跟着过来,站在殿外听着。 “宫中混乱的时候,你为何带着陌哥儿出了舜燕宫,是想去哪里?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邹落梨问道。 奶母看起来很受惊吓,几乎不用怎么吓唬就已经痛哭流涕的磕着头招了:“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是良妃娘娘让奴婢将郡王爷抱过去的……” “良妃?!”邹落梨眼神犀利了起来,问道:“良妃什么时候让你把孩子抱过去的?” “早晨。一大早的时候良妃那边就来了人,说宫里头可能会有事,让奴婢偷偷把郡王抱过去,千万别惊动了其他的人。 奴婢当时不肯,后来……后来宫里真的乱了起来,奴婢怕郡王出了事奴婢担不起,后宫里原本就是良妃的位份最高了,奴婢也是听命行事……” 也就是说,良妃早就知道宫里会出事。 邹落梨蹙眉继续问道:“良妃是派什么人去找得你?早晨是什么时辰?” “早晨寅时末就来了,奴婢当时还睡着,是小宫女偷偷将奴婢叫醒出去,见到的良妃身边的大宫女,她传的话。”奶母说着痛哭着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对郡王爷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点加害之心!” 看奶母的样子,这话邹落梨倒是信。 想了想摆手道:“带出去吧。和所有的宫人都在一起,明天在做定夺。” 蓝秋娘便将奶母带了出去。 薛靖在外面也听明白了,奶母确实不像是专门要加害陌哥儿的,而那个良妃显然是不怀好意,而陌哥儿若是被奶母真的带给了良妃,只怕是就成了人质。 薛靖也松了口气。 第428章 缟素女子 酉时末了。 齐王依然是未用晚膳,肚子饿也就罢了,被这些特别能说会道的大臣们说的简直头晕。 内宫太监弑君,先皇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太上不得台面,所以对外到底要怎么说,这是一个问题。因为齐王是皇上的弟弟,所以到底是禅位还是传位,这也是个问题,需不需要来个传位诏书? 当然现在先皇已经薨了,那么就只能由大臣代笔了,这样可行不可行,由谁来代笔,这都是问题。 经过这一次不算正式的朝议,齐王算是领教了文臣们的啰嗦和计较。 还有一个时辰要关宫门了,宫里头今天太乱,御膳房也没那么多晚膳,所以不能留所有的大臣在宫里彻夜详谈。也终于的,大臣们退下了。 留下了高泽和李老大人两位又说了一会儿,事情没定下来,齐王只能亲自将两人送出宫去,路上继续说。 “继位就是继位,皇帝驾崩因无子嗣,亲弟弟继位的情况,汉唐都有,既然古有常例,就按照常例来,何须如此麻烦?”李老大人是力主简单化的人。 这件事上高泽和他意见不一致,高泽认为应该有个诏书,避免被人说齐王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争论了一下午了,新皇眼看的疲累困倦,也没争出个子卯寅丑来,高大人看着比自己年纪大也比自己更倔的李老大人,有些无奈。 齐王是赞同李老大人的意思的,点头道:“就这么定了,莫要再扯其他更复杂的称呼了。” 现在二对一,高泽也只能答应了。 这个答应了,另一件事高泽就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于是道:“臣认为,登基之日就定在后日。距离京城最近的藩王封地在沧州,离京城也就是一日的路程,按照今日晚上得到消息算,明日可能就会有动静……” 李老大人叹气:“沧州就藩的乃是恭王,恭王年迈,且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会有想法?” 高泽反驳道:“恭王年迈,世子却正当壮年!恭王乃是世宗帝的弟弟,也是皇家嫡脉,恭王世子在先皇朝的时候,便多次进言建议将齐王封地再往东挪,不可说毫无居心。” 他转头看着齐王道:“皇上,恭王世子是有野心的。且现在朝局如此混乱,若是先皇被太监弑君的消息传到了沧州,不敢肯定恭王世子会如何反应啊!万一若是起了争夺之心,或者进京或者联系其他藩王,这都是后患!” 登基的日子不宜拖延太久,这也是共识。所以这一点上齐王和李老大人并未与高大人争论,齐王点头:“可以,就定在后日吧。” 高泽连连点头:“虽然仓促了些,但朝局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商议着,将争了大半天没有结论的几项事情都定了下来,也到了内宫门口了,高大人和李老大人磕头行礼,出宫去了。 齐王这才转身往回走。 心里想着儿子媳妇,脚步走的很快,不过走着走着突然觉着不大对劲,站住了脚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这是哪里?”他问道。 虽然今天反叛的禁卫都已经拿下了,但是亦不能说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所以薛晨还是很谨慎的,齐王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听见询问也怔住,四下里看了看,扭头问其他的侍卫:“这是哪儿?你们……怎么都没看出来走错了路?” 跟在后面的有五六个侍卫,有个小声道:“臣还以为皇上想溜达溜达呢。” 另一个也小声道:“臣没来过宫里,不知道路啊。” 齐王听见了,好气又好笑:“算了算了。”连他这个宫里长大的人都迷了路,更别说他们了。 抬头左右的看,辨认了一下方向。 其实迷路也是因为天黑了,加上他心里想着事,所以走岔了路口,然后就一路走错。 看着这边像是后宫了,于是转身往中和殿方向走。 经过一处垂花门的时候,便听见里面有女子哭的声音,哭声不大但是凄凄惨惨的,齐王就扭头看了一眼。 他还没看到什么,身后的侍卫们已经好几个人先后厉斥:“谁?!” “站住!” 齐王也看见了,一个浑身缟素的女子突然就从垂花门后面冒了出来,提着灯笼低着头往这边走,然后又被侍卫们的声音吓到了,抬头一看这边这么多人,吓得灯笼都掉在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那女子站在原地不敢动,仿佛吓傻了。 “看见皇上还不叩拜?!”一个侍卫斥道。 齐王微微蹙眉。 那女子就恍然的慌忙跪下,磕头道:“婕妤梁氏叩见皇上,皇上圣安。” “免礼。”齐王想要继续往前走。 婕妤梁氏却并没有起来,又磕头怯生生的道:“妾罪该万死,尚未有旨便擅自为先皇布孝戴孝,妾罪该万死,”说着膝行了几步来到齐王面前磕头,已经哭了起来道:“求皇上恕罪!” 齐王低头看着她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然后看见她不经允许又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蛋看自己,怯怯的又娇俏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 绕开了这个女人,他继续往前走。 薛晨等侍卫自然也看的明白,跟着往前走了许久,一个侍卫回头看了看,见那个梁婕妤还站在那里等着,仿佛是等皇上的吩咐。 这才头一天而已,皇上尚未正式登基,后宫的这些女人们已经开始了这些手段。 回到了中和殿,上了台阶,齐王这才问薛晨:“后宫可曾搜过?” 薛晨躬身道:“搜过。反叛的禁卫实在是分散了,若是不搜不能保证安全,所以后宫各处也都搜了。” “坤宁宫呢?” 薛晨明白了,忙道:“坤宁宫也搜过。但是因着前朝久未续立后,坤宁宫空了很长时间了,搜过那边的人说,须得好好打扫准备东西才能入住。至于后宫其他的人,今天娘娘倒是问过,只是天晚了,想来娘娘也没有决定让她们连夜出宫。” “那我们住哪儿?”齐王摇头。 这话倒不是问薛晨的,说完了就进偏殿了。 第429章 后宫如何遣散 今晚上住哪里,正好邹落梨也在问这件事。 莫七一下午忙得焦头烂额的,这会儿被娘娘这么一问,呆怔住了,接着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竟然……” “你竟然忘了?”齐王接了这句话,走了进来。 莫七更吓得不行,膝行转向对进来的齐王又是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行了,出去吧。”齐王摇头。 邹落梨迎上来服侍他脱下来外面的大衣裳:“用过晚膳了吗?” 齐王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委屈的道:“没呢,都饿过劲了。” 邹落梨大吃了一惊:“没有?不是叫人给你端了一碗芥菜馄饨吗?” “哪有时间吃啊,那些人一个个嘴巴说个不停,我头疼的要命,殿内气味熏得我快要晕过去了。”齐王还是很委屈。 邹落梨忙叫外面的丫鬟:“快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不是已经跟御膳房吩咐过了吗?” 一会儿冬香进来禀报道:“宫里头规矩说,之前找御膳房,御膳房只准备就用了半个多时辰……” “算了算了,有没有点心什么的端上来些。”齐王嫌丫鬟啰嗦,直接打断了。他今天听人说话还不够多么? 一会儿,冬香端来了一碟子吉祥如意春卷,一碗紫参鸡汤。 “一下午这事那事的,倒把自己的事给忘了,刚刚才想起来晚上住哪里,这才想起问问……倒也不能怪莫七,他也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看着齐王吃晚饭,邹落梨便坐在旁边跟他说着:“听说很多太监都被关了起来,尤其是一些掌事太监,所以他们也乱着。” 齐王点头:“常易弑君,自然要将所有的太监都查查。今天就在偏殿将就一晚上吧,明天一早你叫人收拾坤宁宫,那边很多年没有人居住了,好好打扫,换上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住。” 他想起来了,道:“对了,后宫的所有人,明天一定要遣走。” 邹落梨点头:“今天我让莫七找宫里的老太监问了问,说是……先皇宠幸过得全部送去出家,没有的,选侍以下的宫女留下,选侍以上的全部遣散出宫。” 齐王点点头没说话,这个就按照规矩来好了,他没什么意见。 咬了一口春卷,突然明白过来了她为什么要专门说这个,抬头看着她道:“你又想破坏规矩?” 邹落梨正要说呢,被他这样一问觉着好笑,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又要?还破坏?用得着说的那么严重吗?” 齐王笑着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你说你想干什么,然后自己想想是不是破坏规矩。” 邹落梨哼了一声,顿了顿还是道:“我觉着让后宫那么多女子都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今天莫七去敬事房找来了……那个册子,上面登记的侍寝女子超过了二百多,九成都没有位份,且都只……一次两次的……” 齐王正在喝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汤都喷出来了。 “讨厌。”邹落梨红着脸嗔他。 齐王接过来丫鬟递过来了手巾擦了嘴,又换了一块擦手,站起来伸手将邹落梨拉过去,揽住了腰回了内室。 “你想将这些人全都放出宫去?”他笑着问,进了内室发现奶娘都在,便摆手叫奶娘们出去。 奶娘们弯腰想把榻上睡觉的哥儿们抱着,邹落梨和齐王齐声阻止:“不用了。” 邹落梨道:“今晚上孩子们和我们睡。你们和丫鬟们去偏殿,将就将就吧。”两个奶娘答应着,福身退了出去。 她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所有人都放出宫肯定做不到啊,只是想,嫔位以上的按照规矩该如何就如何,虽然都没子嗣,但这是规矩我也没办法。 其他的那些女子,很多都是才进宫三五年的,现在不过二十岁上下,将这些人遣散出宫各自回家过日子,总比叫她们青灯古佛一辈子强吧?” 齐王拉着她坐在了榻边,看了看睡着的两个孩子,又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刚才的事情了,笑着道:“行吧,你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不过可别做的太过明显,敬事房的侍寝册子,最好仿制一份,免得引起朝臣的注意,再来几个多事的找茬弹劾你。” “弹劾我?”邹落梨哭笑不得:“这才刚开始,就有人想弹劾我?” 齐王看着她脸色严肃了些,道:“落梨,正好说到了这里,我也有话跟你说。登基那天我会同时下册封诏书,册封你为皇后。但是你也要有准备,可能会有人说……” “说我身份不匹配?”邹落梨不用猜都知道了。 齐王点头,这些话之前便说过,早就说开了的,所以倒不会成为夫妻间的问题:“可能还有更难听的话。” “德行不匹配?皇后需要出身大家,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端方贤惠,允你充盈后宫?”邹落梨眨巴着眼睛问道。 齐王都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的招架不住,笑着忙想将她搂进怀里,却被邹落梨推开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齐王就知道了,忙严肃起来正色的道:“我是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吗?从心里有你那时候开始,就从未想过三妻四妾,什么身份也改变不了。我跟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突然的听到大臣们说什么话,心里不舒服。” 邹落梨抿着嘴笑了,只要自己的丈夫对自己一心一意,谁说什么话她都不会不舒服。 “你须得知道。大臣们并不是真的在意皇后必须出身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贤惠端方,他们只是有他们自己的目的罢了,谁觉着谁家的姑娘当皇后更合适,那也是因为有利益关系……” 齐王还想说的更明白些。 嘴巴被邹落梨捂住了,她看着他,眉眼弯弯:“知道了,放心吧。” 看她如此,瞬间齐王心里就踏实了,将她抱紧了,声音也轻了很多:“落梨,咱们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后面肯定还有很多的艰难困苦,只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特别踏实。” “嗯。”邹落梨的声音很轻柔。 第430章 不愿意出宫 转天早上辰时初。 昨天宫里的大混乱,所有人都忙碌到了很晚,能早起来的人就很少。 薛靖受的伤比较重,薛晨护送娘娘进宫之后,娘娘命太医给受伤的侍卫禁卫治伤,宫里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薛晨就叫他一直休息着。 因此薛靖睡得倒是早,美美的睡了一晚上,早上便醒的早。 从偏殿出来,天才蒙蒙亮而已。 伸着胳膊站在了台阶边上,薛靖看着中和殿前的一片空地,心情还是很舒畅的,王爷当了皇帝,这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突然,隐隐听见好像有哭声,薛靖心中一凛,转头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看,然后下台阶走了过去。 走的近了,哭声便更加清楚了些,听着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像是一群人在哭,而且是女人。 在中和殿的侧门外面,薛靖走出门去,被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 侧门外面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女子,有些一身缟素,但大部分只是穿着素色裙子。有些呜呜咽咽的哭着,有些呆呆跪着,有些甚至站在一旁悄声的说着话。 薛靖走路没声音,他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将这些女子们也给惊得呆了呆,很多人的哭声都一顿。 薛靖扫了一眼,便明白了。 这些都是后宫女子。 他看见了张选侍。 张选侍也在众人之中,跪的比较靠后,换了一身浅碧色轻柳软枝长裙,并没有哭,甚至还在偷偷和旁边跪着的人说话,等感觉到气氛不对才抬起头来看。 这一看就见薛靖正盯着自己。 张选侍慌张了一下。 薛靖盯了她一眼,这才转头问侧门旁边立着的禁卫:“她们这些人跪在这里想干什么?” 两边各站了五名禁卫,面面相觑了一下,一个躬身道:“不知道。早上天没亮就陆陆续续过来跪在这边了,啥也不说就是哭,我们也没问呐。” 另一个道:“就是,还当她们是为先皇哭丧呢。” 薛靖正要询问,又想了想伸手指着张选侍:“你过来。” 张选侍愣了一下。 周围的女子们就都扭头看她,有些眼神甚至出现了怀疑之色,张选侍的脸迅速的红了,嗫嚅着站了起来。 “你们别再发出声音了,若是吵醒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薛靖警告了众女子,然后对张选侍道:“有什么话去候在门口,等娘娘醒了再回。” 张选侍还在犹豫。 这群女子跪在这里是有目的的,现在看见这个侍卫选中了张选侍去说,她反而还犹豫,就着急的催促:“快去啊!” 一个人出声了,便有其他的人也跟着催:“能去皇后面前回禀,你还不快点!” 张选侍就赶忙的上前,跟着薛靖进了侧门,因为有薛靖的话,禁卫们并没有阻拦她。 离开侧门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中和殿前台阶下面,薛靖才回头看着张选侍问道:“跪在外面的都是什么人?” 张选侍低着头道:“都是选侍、婕妤。” 薛靖没明白,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张选侍抬眼看他:“全都是这两年进宫的选侍婕妤,新皇登基不能留在宫里的人,但,”犹豫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声音低了些道:“但是不愿意出宫的,所以来求娘娘留下。” “不愿意出宫?”薛靖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起来:“你也不愿意出宫?” 张选侍依然低着头,脸蛋却好像红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薛靖心里有些不舒服,过了一会儿才道:“皇上未必肯留着三宫六院,他和娘娘情深,娘娘性子又烈,不能接受……” 张选侍一下子抬起头来,眼圈却红了:“谁说我留下就是想……我,我只是没有,没有……” 薛靖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话,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没有什么?” “咳咳!”突然台阶上面传来两声重重的咳嗽声,惊动了他们俩,两人抬头看去,见蓝秋娘正站在上面。 两人同时脸红了,张选侍慌张了起来,薛靖忙跑上台阶:“蓝姐……”上来就发现,娘娘居然也起来了,站在殿前空地上,因为台阶很长,在下面看不见。 薛靖更有些紧张,忙跑上来躬身道:“娘娘。” “那个是张选侍吧?这么早过来是有事吗?”邹落梨笑着问道。 薛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面的张选侍,道:“侧门那边跪了有三五十个宫人,臣听见哭声过去查看,张选侍也在其中,便叫过来询问。” “哭?”邹落梨往侧门眺望了一下。 薛靖道:“臣怕吵醒了皇上和娘娘,不让她们出声,正问张选侍呢,说好像都是选侍和婕妤,照理是该出宫的,但又都不愿意,所以跪在外面想求娘娘。” 邹落梨恍然了,想了想道:“把张选侍叫上来。” 薛靖就扭头叫张选侍上来。 张选侍上来了,忙跪下行礼:“妾拜见娘娘,娘娘万安。” “起来吧。”邹落梨叫她起身,问道:“你们为何不愿意出宫?回家不好吗?” 张选侍低着头,在娘娘面前不敢不回,也不敢耽误,道:“回娘娘的话,妾等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或者被家里人执意送进宫的,若是被遣散回去了,免不了还是或遣嫁或如何,反倒是在宫里更……清净。” “宫里清净?”这话听得蓝秋娘都觉着好笑。 张选侍脸蛋一下子绯红,道:“宫里,宫里真的……” “好了,我知道了。”其实邹落梨反倒是理解张选侍的话。先皇病重大半年,这段时间自然少了选人侍寝的情况,加上张选侍今年才进宫,又被派到了没有主子的翊坤宫,当然就会觉着清静清闲。 她的情况昨天大致的了解了一下,父亲是县令,虽然在选美的范围当中,但若是父母亲不愿意将她送进宫,便是用点手段也很容易的。 所以,她父亲应该是想将她送进宫的,张选侍担心她回去之后会被随便嫁给谁,所以不愿意出宫。 当然,这是张选侍的情况,至于侧门外面跪着的那群女子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愿意出宫,就不一定了。 第431章 遣散妃嫔 邹落梨想了一会儿,抬眼又看了看张选侍和站在那边的薛靖。 薛靖有点无聊的挠着头,偶尔的看这边一眼。 昨天邹落梨就看见他和张选侍在一块儿说话,今天早上起来又看见,两人在一起说话的那样子,旁人看到了亦会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氛围,邹落梨是女子,更加敏锐一些,能看得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何时进宫的?”邹落梨问道。 张选侍忙道:“妾闺名若兮,二月初一日进的宫。” 邹落梨问了是哪两个字,想了想道:“知道了,你让那些人都回去吧,今天必然是有结果的,到时候再说愿意不愿意也不迟。” 张选侍有点没明白过来,眨了眨眼睛,还是赶紧的跪下了:“是,妾告退。”急忙的退下了。 邹落梨便回了偏殿,让冬香将昨天莫七找来的敬事房的侍寝名册拿出来,自己翻了一会儿觉着烦,就让冬香她们几个找找看,上面可有张选侍的名字。 从二月初一日之后的名册开始找,倒是并不多,几个丫鬟看的不到半个时辰就找完了,没有张若兮的名字。 邹落梨心中便有了想法,不过这需要跟齐王先商量,然后让齐王去问薛晨和薛靖本人的意思。 今天的事情却还多着呢。 “派人打扫坤宁宫,莫七,你找十几个人回一趟王府,将王府中常用的东西搬来。”邹落梨转头又对冬香道:“你也跟着回去,找孙嬷嬷她们一起收拾内室的东西,被褥帐子,还有衣物什么的,全都搬来布置在坤宁宫。有需要尚寝局的事,就找她们。” 冬香答应:“是。” 也不是第一次搬家了,倒是不用嘱咐太多,该怎么做冬香都知道。 “莫七,后宫的人名册司籍该都在尚宫局那边吧?你再找人将尚宫局的尚宫找来。” “是。”莫七顿了顿,见娘娘摆手示意没有别的吩咐了,赶紧和冬香一起出去了。 “叫饶超跟着一起进宫,宫里头事多,他多带些人手来。”邹落梨又想起来了,忙对萍儿道。 萍儿急忙追着冬香去说了。 过了一会儿,尚宫局的尚宫来了。 “你找司籍将后宫所有人的名册递上来,嫔以上的,赶紧收拾东西,酉时前离宫,去皇家寺庙出家。嫔以下的,询问愿意不愿意出宫,愿意出宫的便遣散出宫,不愿意的记录下姓名,明日辰时之前递上来。” 邹落梨吩咐道。 尚宫答应着忙去办理。 “娘娘,良妃也直接送去出家吗?”蓝秋娘还记着呢,良妃昨天趁乱的时候居然想控制住陌哥儿,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邹落梨点头:“直接送去吧。”其实良妃和她父亲,还有文妃、文妃的父亲大理寺卿叶大人等等这些人想要做什么,已经是昭然若揭,根本不用猜。 陌哥儿没有受什么伤害,邹落梨也就懒得去考虑如何处置她们。叶大人,还有良妃的哥哥曹杰等人,已经交给了大理寺,他们这些人的罪责自然有大理寺去查明白,按照律法和皇上的意思处置。 至于后宫的这些女人,邹落梨觉着送她们出家其实已经是惩罚了。 “是。”蓝秋娘虽然觉着实在是便宜了居心叵测的良妃,但这是娘娘的意思,她自然不能不遵从。 安顿了半天,齐王才睡起来。 昨天确实是累着了,又受了些伤,邹落梨给他吃了些凝神的药,这一晚上睡得很踏实。 洗漱了出来,和邹落梨一起用早膳。 邹落梨就忙将张选侍和薛靖的事情说了:“我觉着他们之间有点情意的意思,或者可以撮合撮合。” 齐王听了好笑:“都这么忙了,你居然还能发现这等事情?你确定没看错?是真的有情意?” “肯定没看错,这方面女人的感觉是很准的。”邹落梨笑着道:“你赶紧问问薛靖……或者先问问薛晨?长兄为父,可能这事需要薛晨同意。别耽误了,后宫的人要定下是走是留,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有这方面的意思,我就让张选侍出宫,然后找地方安顿她。” 齐王又好气又好笑:“都这么忙了你是真不嫌麻烦!” 邹落梨嗔他道:“我都看见了总不能当不知道,让他们错过去吧?”这年头如果错过了,可能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邹落梨是不愿意看见有情.人糊里糊涂的就错过。 “好好好,娘子这么热衷保媒,为夫我当然不敢怠慢。一会儿出去就问。”齐王好笑的说着,用过了早膳进屋去抱两个儿子正亲着,外间已经有丫鬟传话进来,大人们进宫了。 “叫他们去太和殿的书房。”齐王吩咐着,又对邹落梨道:“你也和我一起去太和殿吧?”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后面寝殿方向:“毕竟先皇的尸体还在后面寝宫躺着呢。” 邹落梨本来是不想折腾的,但是听了这句话就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去太和殿。” 太和殿,又称金銮殿。乃是皇宫最大的宫殿,每日皇帝上朝的地方。亦分正殿,侧殿,左右南北书房。 太和殿是没有寝殿的,左侧殿中有一耳房,是供皇上更衣休息的地方。 一家子来到太和殿,邹落梨和孩子们就去了左侧殿,今天就在这里休息用膳,吩咐事情。 齐王尚未登基不能称上朝,且太和殿明日登基会使用,也需要重新收拾,所以只能在南书房接见群臣商议登基之事。 书房比较小,大臣们来得多挤不下,很多就只好在门外面站着。 午时之后,后宫的妃位、嫔位便出宫了,由宫中的车辇一起拉着,去位于城外的皇家寺庙中出家。 一共也就十来个,虽然也有哭闹的,三位妃子亦没那么容易答应,又是要求见皇后娘娘,又是要见家人的,但都被驳了。 禁卫们去往宫门口一站,妃子就不敢多说什么,她们三个心中都有鬼,亦知道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兄父都已经被送往了大理寺,若是还闹腾,只怕她们也会被送去大理寺而不是皇家寺庙了。 哭哭啼啼的,最后还是出了宫。 第432章 中宫之争 南书房。 齐王沉着脸坐在上面,正听着下面一个臣子侃侃而谈。 “中宫之位,绝不能轻易许之,应该在高门贵族中遴选贤良淑德礼仪端方之女,方能匹配。 皇上,中宫母仪天下,恩慈黎民,绝非什么人都可。 齐王妃娘娘聪慧善良,皇上对她敬之爱之,可册封贵妃之位,依然是非常的恩赐了,但中宫人选,还请皇上慎重。” 昨天争论的是禅位还是继位,拟不拟传位诏书,今天又开始争论中宫的人选,好像这些文臣们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争论一般。 齐王原本是不想提这个的,明天登基大典,直接就在大典上册封皇后。在他看来,邹落梨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这本就是顺理成章的。 但其实他自己也清楚,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力主自己登基的那几位大臣们,肯定会想要更加的稳固他们的势力,这些人必然会觊觎中宫的位置。 他们府中谁的女儿孙女得到了中宫之位,就等于谁在这一次扶持齐王登基的大戏中独占了鳌头,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今天大臣们一来,便开始了‘商议’中宫之位人选的争论。先出头的都是肱骨老臣们的学生、下属,各自为他们的老师上司出头。 “皇上,唐大人所言极是,中宫之位必然是需要一位出身名门,端庄贤惠的人匹配。齐王妃是皇上为齐王的时候的正妃,然已经有些传言,齐王妃出身寒门,无名门闺秀的教导。善良随性,却并不附和中宫之德,亦无法母仪天下。” “请皇上三思。” 前面说话的几个大臣,好歹的还勉强夸了夸邹落梨,安了些‘善良’‘聪慧’的字眼,但皇后应该具备的‘端方贤良’等词,是绝对不会用在她身上的。 就如齐王昨天说的,这些人其实根本不在意坐上中宫之位的人是不是真的贤良淑德礼仪端方,他们也根本不在意母仪天下的人是不是真的配得上。他们无非是想给他们的利益上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齐王也肯定,他们这些人私下里必然是商量过中宫人选的,甚至竞争者会有谁,他们互相的都清楚。 而竞争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力主自己继位的老臣,毕竟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威信,能够在私底下的时候便抢到这种资格。若是官位低些的官员们,他们自己都清楚,他们不配。 老臣们也笃定,自己这个还没登基的新皇会比较忌惮他们,担心中宫人选上的事情不随他们的意,自己这个皇位便会得而复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朝堂上就是如此,昨天大臣们还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剑拔弩张争得是皇位,今天就已经勾心斗角争谁是第一功臣了。 李轩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齐王眯着眼睛看着他,知道他站出来是推荐人选了,不出意外的话,他推荐的必然是高泽家的女孩儿。 “皇上……” 齐王站了起来,直接打断了李轩的话:“你们的顾虑朕知道了。不过朕也有些肺腑之言,不知道爱卿们想不想听?” 皇上都这般的谦虚了,大臣们谁能说不听呢? 李轩只能默默的退了回去。 高泽低着头,眼神闪了闪。这朝堂上的人没有几个是傻子,皇上选这个时候说话,说明是知道,李轩要开口推荐的必然是自家的女孩。 皇上不愿意在人选说出来之后给自己难堪,所以直接打断了李轩的话。 “王妃乃是朕的结发妻子,同朕一起面对过很多艰难的时候,还为朕诞下双胞儿,便是民间贫民百姓都知道富贵不忘糟糠之妻,朕身为天子,难道还不如寻常百姓?难道你们是要朕在登上这九五之尊的时候,成为抛弃发妻的卑劣之人?” 齐王站在脚踏上,将地下站着的大臣们一一看了过去:“你们所说的仪容端方,贤良淑德,哪一项王妃没有?” 无人回答,谁也不敢红口白牙真的说王妃没有。 齐王声音严厉了些:“至于什么出身名门,历朝历代,不是出身名门但是却能母仪天下的皇后多了去了!后世史书亦都是歌功颂德,哪位仅仅是因为并非出身名门就被史书贬低的?” “何况,出身名门也有骄奢跋扈的,历朝历代同样多得是,爱卿们都是读圣贤书的,不用朕来提醒你们都有哪些了吧?” 齐王说到这里冷笑了起来:“朕已经有了妻子,原本封为皇后是堂堂正正顺理成章的,可你们却一本正经的在这里争论中宫人选,你们可曾将朕放在眼里?” 这话便有些严重了。 李老大人先跪了下去。 大臣们还在犹豫,互相的偷偷面面相觑,在看高泽和其他几个大人的眼色。 齐王便明白了。 真正一心为公没有私心的,只有这位李老大人,他应该也不会想要让自家的女孩儿进宫为后,所以他心里对今天这中宫之争其实是不置可否的。自己说了些重话,李老大人就表示出听从的意思。 但其他的大臣,尤其是众臣之首高泽,依然是没有表示。 李轩看起来又想要说话,先看了看高泽的脸色,然后脚步轻轻的往中间挪。 齐王从脚踏上下来,亲自将李老大人扶了起来,道:“什么册封为贵妃便是非常之恩赐,朕一点都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朕只记得在青州最艰难的时候,是谁陪在朕的身边,是谁和朕携手扶持才能走到今天。” 他抬眼看着众臣:“朕的后宫,全权由皇后做主,而朕的皇后,必然是朕的发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无论你们认为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朕都承担的起! 爱卿们若是不想商议国家大事,反而一定要在朕的后宫这件事上争论不休,朕也不多说什么,你们自去争论。” 说着,回到座上喝茶。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皇上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中宫皇后必然是现在的齐王妃,你们反对也没用,无论你们明里暗里威胁恐吓这样会有什么后果,皇上都不会改变主意,他担得起任何后果! 第433章 心里明镜儿 高泽没有再表示什么,大臣们也就没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论,新皇是什么脾气大家还摸不透,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当出头鸟,来试一下皇上的逆鳞在哪里。 “皇上,今日后宫众人出宫,臣听……” 又有大臣站了出来,可能是想换个议题,但一开口依然是后宫的事。 齐王还是打断了他的话:“今日不议后宫的事情,朕说过了,后宫的事情皇后全权处置。明日登基大典,京畿周边卫所将领可有什么异动?各处藩王可有不赞同的话传到京城?明日上朝卿等可想好了先皇的后事如何办?这些事情你们都心里有数了?” 大臣们再次的闭上了嘴,这一次是真的确定了,皇上的逆鳞可能就是皇后娘娘,谁要是再质疑这一点,可能皇上真的要翻脸了。 这才是头一次正经的一起议事,谁也不确定皇上若是发怒了或者翻脸了,该怎么收场? 高泽站了出来,躬身道:“皇上。现所有叛兵已经尽数捉拿,弑君阉人常易也交由三法司审理,但大理寺卿叶大人有与常易来往的疑点。大理寺这一次的审理,叶大人若只是旁听,便需要有人主理,臣举荐大理寺少卿李轩主理此次逆犯的审理。” 齐王点头:“允了。” 李轩是高大人的学生,高大人自然是会举荐他,不出意料之外的话,只要审出来叶大人和常易有关系,那么弑君重罪,叶大人必然会受牵连,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且不说,大理寺卿的官位肯定是保不住的。 高大人想让李轩升任寺卿之位。 齐王暂时不会去遏制高泽,毕竟他登基确实是高泽一力支持的,朝中大臣们很多也都看高泽的脸色。但是,这并不表示高泽说什么齐王都会答应,想要钳制他,登基之后便可以开始了,不能让他做大。 这也是当皇帝的无奈之处。 不做这个皇帝,高泽在齐王这里便是忠心耿耿直言善谏的忠义正直之臣。但是,一旦做了皇帝,成为了皇权的中心,就会知道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看清楚很多以前不用看清的面目。 这两天的议事,齐王也看清楚了高泽的习惯,他所想的事情如果有一桩没能达成,那么必然的马上会提另一桩,而且必须得到同意的回复。 就如同是换什么一样,这件你没答应我,那么另一件必须答应。这也是他的狡猾之处,总会有自己的目的能达到。 齐王看明白了,先不动声色,等自己坐稳了皇位再说。 这一天,就在大臣们的议事中过去了。 宫里依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太和殿这边是举行登基大典仪式的地方,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冬香回府将王府所有的太监都带了来,太和殿这边原本也有些老人,确定跟常易毫无关系的马上就放了出来,他们领着人收拾准备。 午后必须出家的嫔妃们走了之后,尚宫局的人开始查问其他的宫人,是想出宫还是想留在宫里,一直到了天黑都还没有收集齐。 齐王今天让大臣们出去的早,酉时正便散了。总不能所有的事情一天解决,那也不可能,没说到的明天继续议。 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薛晨,便想起早上邹落梨叫他问的话,忙问薛晨:“薛靖呢?” 薛晨还愣了愣:“臣让他今日休息了。臣这就叫他过来……” “不用不用,你回去问问他好了。”齐王笑着道:“皇后见他这两天都和一个叫张选侍的在一块儿,那个张选侍的情况皇后也查看了,才进宫几个月,并未见过先皇。所以皇后便想问问薛靖是什么意思。” 薛晨有些诧异的笑了,道:“还有这样的事?臣不知道啊……” “薛靖去接陌哥儿的时候也见到这个张选侍了……你问问吧。”齐王笑道:“毕竟是后宫的人,牵扯出不出宫的,倒是早些知道了早些打算。” 薛晨忙躬身道:“是。”一顿又笑道:“多谢娘娘。” 齐王点头,从正殿出来要去偏殿的,薛晨忙又道:“坤宁宫已经收拾出来,娘娘便带着哥儿们先过去了,嘱咐臣,您要是忙完了也直接过去,晚膳就在那边用。” 齐王便往坤宁宫这边而来。 进来正房,屋里已经掌了灯,邹落梨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帮他将外面的大衣裳脱了。 从小屋洗漱了出来,看见晚膳已经摆在了堂屋,邹落梨笑眯眯的等着他,齐王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怎么了?今天这么高兴?” 邹落梨笑着看他:“夫君帮我稳住了中宫之位,为妻我自然是高兴。” 齐王顿时便有些紧张,忙过来将椅子挪到了她身边,伸手将她的肩膀搂住:“你都知道了?” “可不?吵吵的那么大声。”邹落梨依然笑着:“何况我这边还有甜儿这么个爱听墙角爱传话的姑娘。” 齐王就忙解释:“昨天不是说过吗?你莫生气,大臣们考虑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什么端方贤淑的,全都是借口,他们也根本没资格评论你。” 邹落梨看他是真的紧张着急,好笑的道:“我根本没生气。你说得对,在我眼里,他们根本没资格品论我是不是贤良淑德,也没资格决定谁做你的妻子最合适。”她看着他,眼里含着笑意:“我的高兴是真的打心眼里的——因为你说的那些话。” 齐王抿着薄唇看着她,也笑了,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亲。 “我心里明镜儿一样,很清楚他们想要说什么做什么。高泽是世族大家,但也是浸染在尘世中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做到高洁无私,不沾权势?现在的他已经是权势熏天了。 李轩站出来,我就知道高泽已经有这个心思的,连他这个世族出身的人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无论是皇位、权势、还有虚名,我都看得很轻很透,那些东西根本入不了我的心。”他的唇在她唇上轻轻的厮磨着,温柔的说着:“我的心里只有你和孩子们,你们才是我最珍视宝贵的。” 第434章 登基大典 转天,登基大典。 尚服局紧赶慢赶,将皇上和皇后的冕服赶做了出来。 “宝册,印玺,还有这个……”冬香和萍儿两人也是换了一身崭新的宫裙,端着长条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过来,上面放的是皇后的印玺宝册等等。 邹落梨已经换上了冕服,腰部束着大带并革带,前身戴蔽膝,后身戴大绶。头上戴着十二龙九凤冠,面上点着珠翠面花。 果儿、甜儿糖儿也跟着进来了,同样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各色首饰,另有一块皇后手持的玉谷圭。 登基大典已经开始了,新皇登基,马上便下了册封皇后的圣旨。 当然,这册封只是形式上的,圣旨是莫七送过来,并印玺宝册等等的,请皇后娘娘去太和大殿。 “我哥哥说,皇上一宣圣旨,大臣们居然还惊讶呢,好像不知道皇上今天就册封皇后,还有人想出来说话呢。”甜儿就是几个丫鬟中消息最灵通的人,不管听到了什么都马上过来告诉邹落梨。 邹落梨将玉圭拿了起来,看了她一眼,笑道:“然后呢?” “然后?皇上没等他们说话,就说中宫母仪天下恩慈黎民,天下百姓必然是万民敬仰,崇敬尊慕,然后问大臣们是不是如此,有人就提声叫是!” 甜儿说到这里特别将那个‘是’字提的声音很高,将周围几个丫鬟都给逗笑了。 邹落梨也笑。 “娘娘,尚宫局的人在外面呢,说已经将所有宫人全都问过了,愿意出宫的已经叫收拾东西了,不愿意出宫的名单册子都在,请您看看呢。”糖儿最后过来,低声嘟囔:“偏巧选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萍儿忠厚些,忙道:“未必是故意的,只是凑巧了而已。” 冬香笑了道:“大约她们也没想到皇上登基大典上就册封了皇后?” 这话说的很是别有意味,连甜儿都听出来了,别人都笑,只有她撇嘴,着急的道:“娘娘,后宫里的女人也太多了,您可不能不防!我听哥哥说,有一天晚上皇上送大臣出去,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路,结果就被一个后宫的女人给沾上了……” “沾上了?!”好几个人都惊讶的疑问。 邹落梨也看着甜儿。 甜儿小脸急的都红了,赶紧的道:“是碰到了,就是故意的碰到皇上,跑出来跪下给皇上哭,又显示她对先皇忠心什么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呀?”冬香听不懂,皱眉道。 “就是有个后宫的先皇的女人,一身孝服的专门等着皇上路过她的地方,然后出来跪下拜见皇上。”甜儿于是又换了另一种说法。 丫鬟中有不以为然的,有还是不明白的,也有轻嗔甜儿大惊小怪,什么都往娘娘面前说的。 邹落梨笑着没说话,已经听明白了。 难怪那天晚上四郎回来就问后宫的女人怎么处置?为什么当天没有遣散送出宫去什么的,原来已经有人在他面前露过脸了。 后宫的女人们手段多,邹落梨是知道的,尤其是先皇的后宫,因为十几年没有子嗣,后宫更加是八仙过海什么手段算计都用出来了。 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每当先皇知道出生的子嗣不是他的,伴随的必然是后宫一个或者几个女人失去性命。但即便如此,后宫的人依然是层出不穷的在这方面下功夫。 便是那些没有参与的女官宫人们,只冷眼看着,看的多了也明白了许多不能见光的手段。 这么一想,邹落梨还真的犹豫起来了,所有不愿意出宫的宫人们,全都留下吗?这些人中是真的没地方去,没家人可以投靠,还是另有想法? 正想的出神,外面候着的莫七已经着急了,叫一个宫女进来传话,催请娘娘快一点,大殿上皇上和大臣们还都等着呢。 于是,邹落梨手持着玉圭从坤宁宫出来,坐肩舆来到了太和殿前,踩着红毯上了台阶,进入了太和殿。 两边文武大臣,跪下行礼,口称:“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銮殿宝座上的新皇帝站了起来,笑着亲自走下来迎她,携着手重新上来,坐在宝座上。 “这么打扮真好看。”坐下了,秦思琅转头看她笑着说道。 邹落梨抿着嘴笑:“好看吗?我只觉着头重脚轻。” “行头是重了些,你且忍忍,还有祭祀和祭天,好长时间呢。”她如此隆重庄严的打扮是很少见的,秦思琅怎么看怎么觉着好看,扭头一直看着她,心里都要笑开花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登基为帝高兴成这样了。 宝座上皇帝夫妻笑意晏晏低声说着体己话,殿上的大臣们行礼三叩九拜,拜见新帝与新后。 皇上和皇后再次起身,带着众臣去奉先殿,先祭拜祖先,之后再去天坛祭拜天地。 从正午开始,一直到申时末,祭天仪式才完成,坐着车辇回到皇宫,就在太和殿门前,皇上让群臣散了。 原本是想直接和邹落梨一起回坤宁宫的,但大臣们散了,却有两个人没走,就是李老大人和另一个内阁老臣。 邹落梨便先回去了。 两位老臣随着皇上回到了太和殿南书房,跪下行礼,直接请辞要告老还乡。 皇上自然是很意外,亲自将两人扶起来,道:“为何突然请辞?朕今日才登基,今后朝堂上还要倚重两位老爱卿呢。” 李老大人道:“皇上恕罪,臣实在是年迈,对朝政亦有心无力了。臣的儿子也不争气,在政务上没什么见解和雄心,臣无能教导不出能为皇上分忧的能臣来,只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另一个老臣点头:“臣也老了,能支持皇上安稳登基,臣的心愿已了,亦想此时告老还乡。” 皇上想了想,道:“是朝堂上有什么不顺心的?或者二位有何建议朕没采纳?” 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这两位老臣现在就告老,他们两位在,还能平衡一下高泽的权势,若是他们现在就走,高泽在朝堂上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第435章 告老还乡 李老大人忙道:“皇上多虑了,臣等哪有什么不顺心的?臣原本是已经辞官的人了,若不是高大人挽留,晓以厉害,臣也不会一直留在朝中。” 他也知道有些话是要跟皇上说清楚的,所以顿了顿道:“先皇驾崩前的一两天,朝局实在危已,先皇无心朝政,一门心思都在子嗣上,后宫混乱不堪,皇亲们牵扯在里面,各种攀扯撕咬,天天都是见血要命的事。 高大人一力支撑实在是很累,请老臣等人留下协助,老臣当时也是义不容辞。” “但老臣确实年迈,只想安度晚年,所以与高大人也是说好了,扶持新皇登基之后,臣便告老。” 李老大人说着躬身道:“皇上,您才登基,朝中的事务必然是纷杂混乱,需要您一一的理顺、规制起来。 您正当盛年,聪慧圣明,必然是有一番作为的,臣相信您必能创出承平安乐的盛世来。 朝堂上,大臣们多数都是支持您的,登基之事您也能看得出来,只需倚重能臣,以皇上的英明,朝局很快就会稳定下来。” 另一个老臣点头道:“皇上登基之后,正是应该焕然朝政,琢选良才,开创盛世。” 皇上听他们的意思,已经明白了。他们应该确实是早就想好了,新帝登基之后便告老,并无流连权势的想法。 至于后面朝中平衡,他们都已经一心要退养了,自然不会再去考虑这些。 皇上也不能要求他们太过。 想通了,就笑着点头,叹气道:“朕才登基,本还想凭借几位肱股老臣的威信和世故,学学如何治理朝政,但是你们说的也是,想要儿孙绕膝安度晚年,朕也不能强行留下你们,也好,允了你们的辞呈。” 两位老臣磕头谢恩,告辞而去。 皇上在太和殿上倒是出神了半天。 坤宁宫。 邹落梨回来也没闲着。 尚宫局送来了愿意留下的名册,人数居然高达六千多人。 先皇在世的时候,年年选美,就算是最后一年都没落下,每年进宫的年轻女孩儿都有一千多,而因为年纪到了送出宫的不过几百名。年年都是这样进宫的多出宫的少,因此邹落梨询问的时候,得知后宫的宫人居然高达上万名。 现在各处掌事询问了一边,愿意出宫的不过三千多人。 “愿意出宫的大部分都是二十三四岁到二十七八岁这个年龄中的,这些人,年纪已经算大的了,也没了那争宠向上的心思,也许还想着赶紧出宫说不定还能找到人家。 至于其他年纪太老或者太小的,都不愿意出宫。年纪太老的,宫外能找到亲人的很少了,能在宫里养老不比外面强?至于年纪太小的,自然是还想着在后宫争一争,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人上人。” 尚宫局的尚宫巧不巧的,就姓尚,别人便直接就叫她尚宫。 尚宫已经四十来岁了,听莫七说,十三岁就入宫了,服侍了两朝皇帝,算上新皇已经是第三朝了,从进宫之后便在尚宫局当差,可以说是一辈子都是尚宫局的人。 所以说话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避讳。 邹落梨心中不免皱眉。 “娘娘,虽然说这样做不是很合规矩,不过娘娘自有娘娘的道理,现在看看人数,倒是也不多,出宫三千多人,等先皇的孝期过了之后,后宫再进些人,便也能补上了这些缺了。” 尚宫笑着说道。 邹落梨道:“六千多人还不够吗?还要补?” 尚宫脸上的笑容一僵,抬眼吃惊的看着她:“娘娘此话何意?宫里就……不打算进新人了?皇上……不选后宫了吗?若是只用旧人,只怕是这话出去不好听。” 邹落梨实在忍不住蹙起眉头,尚宫说话才是真的不太好听,她听不下去。 当然,可能尚宫自己不会觉着,或者说宫里其他的任何人,不了解自己的人,全都不会觉着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妥。 新皇登基,自然是要选美的,自然是要充盈后宫的,这是必然的事情,怎么会有例外? “好了,先把这愿意出宫的三千宫女遣散了吧。手续如何办按照规矩来,莫亏待了她们。”邹落梨摆手示意尚宫出去。 尚宫便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邹落梨叫来了莫七,吩咐道:“给各地官府下本宫懿旨,宫女出宫之后,各地官府要给予关注和照顾,无论是行路还是回到本地的,负责人身安全和留置妥帖,是当地的人,户籍办理不可为难,不可拖延。” 莫七躬身行礼:“是。”看看皇后没有其他吩咐了,便退了出去。 邹落梨又叫来了孙嬷嬷:“孙嬷嬷,你们几位嬷嬷都是在宫中待过的,本宫现在交给你们一个差事,将所有宫中女官的资料收集一下给我。不要各尚宫局自己填制好的,那些上面的资料是她们自己写,自然是怎么好怎么写。 我要你们去查去问,主要是六尚一司,每一处六品以上女官的情况。尤其是各尚局的管事女官们。” 孙嬷嬷答应:“是。” 邹落梨叫她出去,又把冬香和萍儿叫到眼前:“若是只你们几个,人手明显不够了,坤宁宫这边好几年没什么人,只这些洒扫收拾的嬷嬷,看着也不是很合适,宫里填充宫女人手的事便交给你们了。 翊坤宫、储秀宫等等,那边的宫女都是这两年新晋的,亦愿意留下,你们就从这些人中选过来服侍的人吧。” 冬香儿答应:“是。” 甜儿在旁边忙补充:“两位姐姐可睁大眼睛好好选,千万莫选那居心不良的人进来!我人笨嘴笨的,怕被人算计了。” 几个宫女都被逗得‘噗嗤’的笑。 邹落梨也被逗笑了,道:“你还笨?你那小脑袋瓜子里装的比她们几个加起来都复杂!”笑着道:“行了,你也别闲着了,去找你哥哥,问问皇上身边人的情况,若是皇上不要以前的那些太监,也只能重新选,就交给他去办了。” 甜儿赶紧福身答应:“是。”跑出去找饶超去了。 第436章 撮合一对 皇上登基也有三天了。 这几天邹落梨都很忙,直到这天终于有了点闲工夫,加上天气很好,风清日朗,于是抱着两个儿子来御花园转转。 逡哥儿和陌哥儿两个小家伙仿佛真的是双胞胎心有灵犀一般,重逢了之后就开始学说话了,只要两个小家伙在一起,便咿咿呀呀个不停,说着只有他们俩懂的婴儿语。 大人们在旁边听着,常常被逗得前俯后仰的笑。 御花园风景秀丽,鸟语花香的。邹落梨走到了一处荷花池前站住了,后面跟着的太监嬷嬷便忙端来了桌椅摆上,宫女们手脚麻利的摆了一桌的点心果子。 现在邹落梨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几十个人,拿什么的都有,抬着桌椅的,提着食盒的,提着水桶的,端着空盆的,随时可以在外面野餐。 坐下了欣赏荷塘美景,怀里抱着一个儿子,前面的小篮子里坐着另一个儿子,邹落梨的心情舒畅的不得了。 “娘娘,薛统领求见。”甜儿从花园门那边一口气跑过来回禀。 邹落梨有些意外,薛晨求见自己有什么事?点头:“传。” 甜儿又一溜烟儿跑回去,过了一会儿薛晨自己从那边过来了,甜儿又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参见娘娘。皇上给了臣半个月的假,允臣回去接家眷进京,臣即刻就动身。想问问娘娘,青州那边还有什么必要的东西,臣这一次一并带了来。” 薛晨过来行礼道。 邹落梨恍然了,笑道:“回去接文然?是啊,也该把她接来了。”想了想摇头:“没有什么必要的,不过府里头的一些常用之物还是带来吧,叫孙嬷嬷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回去。” 薛晨躬身道:“是。” “文然有身孕了吧?路上走慢些,皇上怎么只给了半个月的假?”邹落梨疑惑。 薛晨忙道:“臣快马回去,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而已,且已经提前写了信叫收拾东西,到了之后便可以马上出发。”其实是薛晨自己急着回来。 主要是皇上才登基,宫中事务繁忙,各大营的禁卫虽然都已经臣服,但到底还是亲身在皇上身边护卫着才放心。 邹落梨道:“不用着急,我和皇上说,你只管好好收拾慢慢走。” 薛晨躬身道:“是,多谢娘娘。” 邹落梨忙问:“薛靖的事情你问了没有?” 薛晨一听便笑了,道:“臣问了,那小子只傻笑也没说什么,不过臣瞧着是愿意的,薛靖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邹落梨笑了道:“行,你是他哥哥,想来是很了解他的,你说愿意便是愿意。那我问问张选侍的意思,若是她也愿意,便是好事一桩,若是她不愿意,我倒不能勉强……” 薛晨亦是了解娘娘的,笑着点头道:“臣也跟薛靖说了,只看张选侍自己的意思。” 邹落梨点头:“好。” “多谢娘娘恩典。”薛晨便道谢行礼告退了。 果儿笑着马上问:“娘娘,是不是现在就将张选侍找来?” 其他几个宫女也是连连点头,都是年轻的姑娘,她们就喜欢看这种现实中的才子佳人配对的事儿。 “你们倒是着急。”邹落梨好笑,横竖现在也没事,便点点头:“找来吧。” 果儿便去找,一会儿便将张选侍叫来了。 “妾叩见娘娘。”张选侍过来行礼。 邹落梨将逡哥儿也给了奶娘,叫奶娘抱着两个孩子在周围转转,这才问道:“张选侍,你想留在宫中,可有什么想法?” 张选侍不知道娘娘传召自己的意思,听见这么问顿时便有些慌,忙磕头道:“娘娘容禀。妾,妾不知道该如何说,妾不愿意回家,是因为知道回去了,亦是会被父亲……原本妾不该说父亲的坏话,只是……” “不愿意说父亲的坏话,就别说了,本宫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邹落梨道。 张选侍忙道:“妾留在宫中并无其他的心思……娘娘若是不信,便将妾调往他处,哪里都行!妾绝无怨言。”说着磕头。 邹落梨笑了笑,道:“你很喜欢小孩子?” 张选侍一愣,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正要说话。 邹落梨看她神色就知道又想歪了,便也就直接询问了:“你不愿意被父亲掌控终身,想来也是有自己主意的人。现在若是能有一个钟爱你的人,愿意娶你为正妻好好的过日子,你可愿意出宫?” 张选侍一瞬间还是害怕,但马上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 邹落梨是很心细的人,只从张选侍的表情变化便看得出来,她大约的是一个很有警觉心的人。 “薛靖薛侍卫还没有成亲,本宫看你年岁与他相当,似乎也有些缘分的,你若是愿意,本宫可以给你们做这个媒。” 她便干脆直接说了。 张选侍的脸一下子就通红,眼睛瞬间也水汪汪了起来,羞赧的低下头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也不用她说什么了,只这副表情还不够明显吗? 旁边全程听了的宫女已经有忍不住窃笑的,这一声笑,更让张选侍羞得深深低下头去。 邹落梨也‘噗’的笑了道:“原本直接问就是了,倒是我还想铺垫铺垫,枉费劲。” 笑着看着张选侍道:“薛靖是侍卫统领薛晨的堂弟,跟着皇上很多年了,从青州府里来的人都对他熟悉的很,你若是想多了解他,倒是可以和我身边这些丫头们多来往,她们都知道。” 说着又回头看了看冬香她们几个:“你们平常也多带张选侍一起玩耍。” 冬香等人福身:“是。” 萍儿已经笑着道:“只是这样的话,张选侍怕是要出宫一段时间了,奴婢们哪里找她去?” 邹落梨被提醒了,便道:“张选侍……张若兮,你今天就出宫吧,先去王府暂住着,那边还有几个丫鬟,你就和她们一块吧。等薛晨和媳妇从青州回来了,再商议你们的婚事。” 张若兮满脸通红的磕头,小声的谢恩。 冬香记着娘娘刚说的叫多带带她,马上便领着去跟两位哥儿玩了一会儿。 第437章 放了无辜的人 糖儿提了热水过来沏了一壶茶。 萍儿听说张若兮要去王府暂住,忙对邹落梨道:“娘娘,王府那边还有几件事。 一是这几天府里头往这边搬东西,好些的账目都乱了。 二是府里那几个小丫头,走的时候太匆忙也没来得及嘱咐她们,估摸她们听说了宫里的情况也是无头苍蝇乱转。奴婢今天跟着一起回去,把这些事情安顿安顿吧?” 孙嬷嬷虽然是两边跑着,但到底不是管内宅的,内宅一些事情也不知道。 邹落梨便点头:“好。” “对了,萍儿姐,你回去找找看,正房院的耳房里有一个镶金檀香木盒,一定找到了收好拿来。那盒子里装的是一些卷宗证物,那可千万不能丢的。”果儿忙提醒。 邹落梨也想起来了,道:“装的是不是老太妃案子的一些卷宗?” 萍儿也想起来了,和果儿一起点头:“正是,当时说是暂时用不上的一些卷宗,但也叮嘱了叫收好,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到。” 果儿笑着道:“现在必然是用不上了,不过也万万不能丢了的。” 萍儿道:“知道了,我回去了找到带来。” 邹落梨被提醒了,想了一会儿道:“老太妃案子的其他人……那个叫赵炎的孩子,还没有处置吧?” 宫女们面面相觑,全都摇头,萍儿轻声道:“不知道呢。要不奴婢叫人去问问?” 邹落梨点头:“去问问吧。”她既然想起来了,就得问清楚。之前和四郎谈论的时候,夫妻俩都对赵炎那个孩子不忍心,无论大人做了什么事,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这方面,秦思琅比任何一心想要报仇的人都想的开,也看得通透,他不会将仇恨记在一个孩子身上。从始至终,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就只有是让老太妃和定边侯付出代价。 冬香和张若兮又回来了,张若兮要去收拾东西了,过来行礼谢恩。 邹落梨便叫果儿直接去找薛靖询问,顺便告诉薛靖,自己对张若兮的安排。 等她们都走了,邹落梨起身抱着陌哥儿沿着荷花池转了一圈。 回到原处重新坐下,果儿已经回来了:“启禀娘娘,奴婢问过薛侍卫了,薛侍卫说,宋医正、赵炎等人全都没有处置。先皇处置了老太妃之后就病重无法上朝,其他人的处置就暂时搁下了。不过大理寺已经审结,还报上来了,请的是秋后问斩。” 邹落梨蹙眉:“全都斩么?” “涉案的全部处斩一个不留。”果儿道:“薛侍卫说,皇上昨天的时候还询问过,只是又被别的事情耽误了。” 邹落梨看看时辰,也快到午时了,就道:“去看看皇上下朝了没有。”说着她抱起逡哥儿,带着人往回走。 回到坤宁宫,秦思琅也下朝回来了。 邹落梨跟他说了来,秦思琅点头:“我昨天和薛晨提了一句,就被别的事情给耽误了。你若是有时间就处理了吧。” “说大理寺报上来的是全部秋后处斩。”邹落梨道。 秦思琅冷笑:“那是叶大人的意思,他之前全看先皇的脸色,先皇想狠狠处置这些人给我看,他就弄出这副血腥手段,幸好没有来得及。” “那我全放了?”邹落梨笑着问道。 秦思琅好笑的看着她:“你说全放了就全放了,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老太妃和定边侯伏法,我的心结就了了,其他的人我并不想牵连,尤其是那个小孩子,管他是谁的孩子,也就那么大一点的人,有什么罪过?” 邹落梨点头应允。 用过了午膳,皇上又去了太和殿的南书房,继续解决上朝的时候大臣们禀奏但是没解决的事情。 邹落梨想了想,此事还得派个重要些的人去办,身边的宫女嬷嬷分量还是不够,大理寺那边未必放人。 薛晨早上说的是即刻出发,想来是已经走了。 于是叫人去找李副统领。 过了一会儿果儿跑回来禀报:“皇上今天才封了薛统领为大内侍卫统领,李副统领为大内禁卫统领,奴婢去找的时候说李副统领去禁卫营去了,薛侍卫倒是在,奴婢给叫来了。” 说着忙又道:“薛侍卫也被封了禁卫军西大营的统领,所有人都忙得不行呢。” 新皇登基,首先当然是要将负责宫廷安危的职责交给自己人,这是必然的。 禁卫军西大营这一次反叛,正要也给了皇上一个重新建立这个营的机会,之前西大营所有的禁卫现都在刑部等候受审,薛靖虽然目前来说是个无兵之将,但正好可以重新选人,选上来的,自然就全都是他的人。 薛靖过来行礼:“臣叩见娘娘。” 邹落梨道:“本宫给你一道懿旨,你去一趟大理寺将老太妃案的所有人都放了吧。允许赵炎跟着宋医正,他们想回青州也可,去哪里都可,不用为难。” 薛靖愣了愣,问道:“安怡也放了吗?” 邹落梨还奇怪了一下,他为什么单独问安怡? 不过马上就想起来了,薛靖之前暗中盯着安怡很长时间,就是为了查清楚老太妃的孩子住在什么地方,之后安怡被抓,审问她的也是薛靖,但安怡咬死了就是没招。 估计薛靖觉着安怡不是那么的无辜,就这么放了心中有些不服吧。 邹落梨点头道:“也放了。说到底安怡做的事情并没有一件是为她自己做的,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老太妃的指使,她的身份也让她并没有什么推搪的余地。” 说到这里顿了顿,叹气道:“其实在府里的时候跟安怡接触过几次,她根本没有她自己的想法,一切都按照老太妃和夏妈妈的意思去办,这么说起来,也是挺可怜的一个人。” 薛靖便也点头了:“是,全听娘娘的吩咐。” 邹落梨便写了一道懿旨,叫他拿去大理寺宣读。 酉时天黑之前,薛靖回来禀报,人都已经放了。宋医正、安怡等人都想来给皇上和娘娘磕头,叩谢天恩,留他们性命。但是薛靖并没有允他们进宫,不过也叫人安排了一下,给了些银子,让他们能够回青州。 第438章 没有改变 放了宋医正、安怡这些人,邹落梨还是轻松了很多的。 之前和老太妃的所有种种仇怨纠葛,总算也是完全结束了,再无任何牵绊。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对丈夫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不过没想到晚上秦思琅回来,却是怒火中烧。 “什么事这么生气?”邹落梨见他完全黑着脸,眉头紧蹙怒气特别的明显,很少见到他回到家里还这副样子。 秦思琅没说话,只搂住了她,将头放在她的肩上好半晌。 邹落梨温柔的婆娑着他的背,他不想说,她也就不追问,等他缓过来这口气再说。 静静的搂着她半天,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僵硬的身体明显松了下来,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也因为她的抚慰而慢慢消失了。 好半晌,秦思琅终于松开了她,道:“母妃的事。我想追封母妃为皇后,没想到高泽居然带头反对,还很激烈。” 邹落梨也有些惊讶:“高泽为什么反对?” “我也有些意外。”秦思琅蹙眉道:“难道是这两天上朝,我驳他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想做的事情他也坚决的不同意,带着群臣反对我,叫我知道他在大臣中的分量?” 邹落梨疑惑:“是这样吗?” “不知道。”秦思琅也不是很确定,想了一会儿摇头:“不过这件事上他反对,我真的是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他的一切恼恨、伤心都是因为他的母亲,他费尽心机的让老太妃失去了自己继母的身份,为此不惜让老太妃多活了一段时间,全都是因为他想要给他母亲正名,现在他既然已经当了皇帝,当然要追封他的母亲。 “如果你想现在就和高泽翻脸,那么就翻脸好了,一定追封母亲,用这件事打击高泽,甚至直接贬了他。 但若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动了高泽的话根基会不稳,朝局会乱,那么你就忍忍,不要翻脸,说服他。” 等秦思琅气平了些,人也冷静了下来,邹落梨这才说道。 秦思琅点头:“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现在确实还没到动高泽的时候……”他摇头:“其实,这件事之前,我虽然知道高泽在朝中的权势已经高的危险了,但并没有要动他的意思。但是这件事上他居然反对,可见对我,他是没什么顾忌的。” 也许,一力扶持新皇登基,高泽也难免心生骄傲,甚至不将新皇放在眼里了。 “人,一旦到了特别的顺境,确实容易得意忘形,这跟性格、品性什么的都没关系,是人之常情。” 邹落梨道:“你若是不想翻脸,就单独找他谈谈,让他明白你想要追封母亲的原因。看看他会不会改了主意,若是顺从了你的意思,那便说明他还有顾忌,若是这样都不能叫他改变主意,那么说明他确实有些张狂了。” 一顿,邹落梨又道:“不过高泽毕竟一把年纪了,且也算是有底蕴的人,你态度放下,他应该不至于依然执拗。也许他要的就是你摆出倚重他的姿态来。” 这话有道理,秦思琅点了点头。 他从小就学会了忍辱负重,才能走到现在这地步。如今他已经贵为皇帝,况且现在的情况倒也到不了忍辱负重的地步了,只是忍一时之气而已。 夫妻俩用过了晚膳,抱着儿子逗了一会儿,哄哥儿们睡了,两人便手牵着手到坤宁宫的后花园转一转。 “内阁六位老臣,已经请辞了三位,我也不得不将高泽提拔为内阁之首,其余两位都是看他的眼色行事。”秦思琅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想跟他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之前一力支持我登基,我心中还是很感激的,他应该知道。” 邹落梨摇头道:“权利到了眼前,可能真的是没人还能够保持平心静气的吧。” 秦思琅道:“大理寺已经给高泽了,他还想掌控监察院和吏部,吏部若是给了他,以后朝廷里的官吏只怕一半以上都是他的人,这才是真的养虎为患。所以我没有同意,他就开始反对我,想让我知道,没有他的支持我什么事都做不成。” “监察院和大理寺不该一个人掌控吧?”邹落梨道。 秦思琅点头:“那是自然。高泽现在做的已经不合适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蹙眉想了想,道:“他自己可能还没有察觉,甚至觉着这样是在帮我稳固朝局。” 叹气道:“若是换成其他的事情,倒也不用这么快就对立起来。” 邹落梨道:“别生气了,你应该清楚,母亲的事情必然会随了咱们的心意,这是谁都阻拦不了的。” 秦思琅也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白天因为这个事惹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就想说些高兴的,搂着她的腰笑着道:“薛靖的事情你安排妥了?” “妥了,叫张若兮先去住在王府里。”邹落梨抬眼看他,见他愕然了一下,忙笑着道:“张选侍,名字叫张若兮。” “你问她自己了?她为什么想留在宫里?” 邹落梨摇头:“她说了两句,好像是因为她父亲什么的,我听着也不是很好的话题,就没让她说下去。” 说到这里叹气道:“为了宫女出宫的事情忙活了几天,也听了一些人的故事,不愿意出宫的倒未必都是想往上爬的,还有很多是不愿意回家,不愿意再一次被父母兄长或者家人掌控命运而已。” 秦思琅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我打算将后宫彻底整顿一下,选一些明白我的想法的人掌管六尚一司,后宫的人也着实太多了,慢慢的送出宫去,这几年就不选人进来了。”邹落梨说着看他:“你觉着如何?” 秦思琅一点都没察觉她是在试探自己,点头答应:“好啊,我什么时候听莫七说,后宫所有的太监、嬷嬷、宫女加起来有两万多人了,着实吓一跳!养这么多人实在没必要。” 邹落梨抿着嘴笑了,点头:“你答应了,我就这样做喽?” 秦思琅终于明白过来了,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笑着低头在她鼻尖上轻轻按了按:“你别想那么多,咱们只是换了个住的地方而已,以前是如何的,现在依然如何。” 第439章 不配追封 皇上还是想的简单了。 转天上朝,高泽就称病了。 而李轩带着几个大臣跪在了太和殿前,请求皇上收回圣命。 “说什么已过两朝,追封并不合适,什么违了祖制,将先皇至于何地什么什么的。”不出意外,甜儿又跑去听去了,但是小姑娘不好好读书,所以文臣们说的那些拗口的话都学不来,只学了些她自己听得懂的。 邹落梨蹙眉问道:“皇上呢?” “上朝呢啊,奴婢去问过,哥哥说这几天事情多的很呢,各处藩王都有上表,还有前朝留下的多少事,简直一塌糊涂的。”甜儿道。 之前先皇病重了许久,朝政自然是荒废了,还不知道遗留了多少事务要急着办。还有,这才登基几天而已,连京城都只是表面上看着平静,内里还不知道多少事呢,更何况九州各处?尤其是那些边疆驻地的守军们,能够安心稳定的继续领兵守卫吗? 皇上是先皇的弟弟,先皇死的突然,并未留下传位诏书,只要谁不服,那么想找到反叛的理由还是很容易的。 偏偏朝堂上的大臣们也无法跟皇帝一条心,文臣们还在想着怎么给他们自己的功劳上多加一笔,在新皇的这个朝代,能够成为权势熏天的大臣。 邹落梨有点上火,想了想吩咐果儿道:“你去找莫七,叫他将高泽、李轩等反对皇上追封母妃的官员名单写一份给本宫,将这些人的家人,尤其是父母、妻儿的具体情况也写上,要详细的,尤其是高泽!一个时辰之后就要。” 果儿忙答应赶紧去传话。 一个时辰之后,邹落梨就拿到了名单和各人的家庭情况。 看了看,其他的几个都只是附庸而已,领头的是高泽,帮腔的李轩。 邹落梨现在也知道了,朝廷上便是如此,位高权重之人必然是有些自己人的,只要他有什么建议或者反对什么,指使一下便有人替他说话表态。 将高泽的家人情况再三看了几遍,邹落梨想明白了高泽为什么坚决反对了。 高大人年届六十,出身渤海高氏,乃是名门世族,世族人家对于联姻也是非常重视的,能与高氏联姻的一般也是名门贵胄或者书香门第。 高泽的母亲出身当地一户书香门第,在高泽十岁的时候去世。高家给求了当地官府的恩典,赐了牌坊。 高泽母亲的节表上所写,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兰心蕙质,总之,是什么好听说什么。 但是邹落梨发现,高泽其实算是他父亲的侧室养大的,从他四岁起,他母亲就在家庵住着,说的是修心养性,其实不就是带发修行,半个人都出家了。 高泽父亲妾室亦多,共有六房姨娘,高泽是一位周姓姨娘养大的。 外表是名门世族,内宅却又是这样的情况,邹落梨就算是不仔细查,想都想得到必然是有什么缘故。高泽母亲为什么会抛下年幼的儿子不理跑家庵住着?高泽父亲纳了那么多的妾室姨娘,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嘴上仁义道德,骨子里起码是个好色之徒。 但因为有强大的名门世族的光环,所以这些内宅的事都被淹没了,尤其纳妾娶小,文人们甚至还给编了不少好听的名称来,谁又会认为这是人品问题? 邹落梨看明白了,就叫冬香叫来肩舆,她要去太和殿。 带着皇后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太和殿这边,并未进来,到了门口就停下了。 邹落梨坐在肩舆上看了看那几个跪在外面的大臣,如今已经接近下朝的时间,若是他们一直在这边跪着,下朝的官员们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起码对皇上的威严是个损害。 邹落梨下了肩舆,踱步到了众人面前。 李轩忙带着众大臣磕头:“臣等叩见皇后娘娘。” “你们跪在这里,是为了让皇上收回追封先贤妃的圣命?你们为何反对?”邹落梨问道。 有个大臣便抢着道:“隔代追封,有违祖制!” “臣等上锡天恩下昭祖德,为君之臣必当竭力以报君恩,为圣上,为天下分忧解难。圣上追封先贤妃虽是仁孝之意,然圣上心中应该以天下为重,隔代追封后妃,实在非圣贤之君应该所为。” 李轩侃侃的说了起来:“孟圣曾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现如今新皇登基朝局未稳,天下百姓心中惶惶,皇上既有雄心抱负,正该励精图治大展抱负,而非只看眼前自身之事。” “说得好。”邹落梨笑着点头称赞:“李少卿言辞恳切,冠冕堂皇,实在是说的很好。” 李轩大约是觉着她用的词不是很贴切,稍微的顿了顿,低头看了看地上以避开眼神,主要也是为了别让皇后看到他瞬间露出了鄙视。 很显然,这些大臣们从心里是看不起皇后娘娘的,觉着皇后娘娘出身不高,必然是没读过什么书的,用的词都不那么准确! “贤妃虽是皇上生母,但生前亦列淑妃之后,淑妃尚未追封为后,贤妃如何追封?皇上还要赐谥号上封册及附祭庙庭之礼,这实是违了祖制!新皇才登基就做有违祖制之事,这必然影响皇上的威信!天下百姓如何议论?后世史书如何记载?” 另一个跪在李轩身边的,姓傅的大臣就更加敢说一点,看样子是个心直口快或者说是口无遮拦的人,当然,这样的臣子自以为是直臣——直言进谏,不管不顾。 傅大人这话等于是说,皇上的生母不配追封,不配配享太庙。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李轩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可能话太难听了恐娘娘心中不快,是觉着需要缓和一下的,忙道:“皇上一片孝心,臣等都明白,皇上以仁孝治国亦是正理,然现在朝廷初定,尚有弑君之贼尚未伏法,反叛之兵尚未伏诛,皇上应该雷霆手段,稳定朝局,伏诛逆臣,震慑宵小。” 跟着他的大臣们便齐声道:“请皇上稳定朝局,伏诛逆臣,震慑宵小!” 第440章 皇后发威 邹落梨等他们齐声慷慨的说完了,这才微笑着问道:“李少卿,你母亲可有诰封?” 李轩愣了愣,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 邹落梨并不着急,站着斜睨着他,等着回答。 李轩心中快速的盘算着,但是也不能不答话,亦不能拖延,且诰命这样的事情朝廷是登记在册的,自然更不能欺骗,只能道:“臣曾经替母亲求过诰封,臣乃正四品少卿……”他隐隐知道了皇后询问的意思,还挣扎着想含糊过去。 皇后却不允许他含含糊糊,马上盯住了问:“曾经?” 李轩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顿了顿只能道:“臣的母亲是四品诰命夫人。” 邹落梨微微一笑:“你父亲是什么官职?” 李轩的脸一下子就通红,张口结舌了半天都没说出来。 邹落梨冷笑着等。 李轩紫涨了脸,声音有些嗫嚅:“臣的父亲……乃是一乡绅……” 邹落梨冷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你父亲并非官身?可你却给你母亲求了诰封,朝廷也很给你体面,随你的官职封了你母亲诰命夫人。”她声音更冷了一些:“你母亲可还在人世?” 李轩现在已经完全明白皇后娘娘想说什么了,偏偏他就是被捏住了七寸,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说什么都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嘴巴嗫嚅了半天,只能磕头,一言不发。 其他的大臣亦听出来皇后想说什么了,低着头不敢多说话。 邹落梨冷笑着道:“据本宫所知,本朝的律法封赠官眷均随丈夫品级,李少卿,你母亲去世已有五年,五年前你尚还在五城兵马司为官,并非四品品级。 更何况,你父亲只是乡绅,你母亲的四品诰命妇人,是不是你升任大理寺少卿之后请封的?且还是随了你的品级?这又是哪个祖制哪章律法记载的?” “大理寺掌管刑狱,各地大案定刑之所,你被提拔为少卿,可知道重任在肩?你可有雄心壮志?李少卿任大理寺少卿之后,可曾想过以公事为重?为何专注私事,将给你母亲请封这样的事情摆在前面?” 邹落梨说到这里看着李轩冷冷的问:“这些问题,李少卿可能回答本宫?” 李轩全身伏地,已经没脸抬起头来了。 邹落梨半天没说话,就等着他的回答。 当然,赐赠诰命其实本就是朝廷的恩典,随丈夫的品级封赐只是规定,但并不是不能通融,历朝各代随儿子品级册封的诰命夫人多的很,只要皇上愿意降这个恩典就行。 但现在皇上要追封他的生母,其实和大臣们想要给自己的母亲请封诰命是一样的,大臣们希望给自己的母亲身后的荣耀,皇上亦是这样的想法。 而且皇上的生母贤妃在临死之前是被陷害了的,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这才使得当时的四皇子秦思琅被过继给了别的妃子。现在皇上想要追封生母,其意主要是为自己的生母正名。 大臣们不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清楚的很,之所以反对其实也是因为皇上要翻案,这就牵扯先皇了,他们不希望先皇的名声有损,所以才反对。只是这个理由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却不能说出来。 所以大臣们用大道理来约束皇上。然而,他们却又自身不正。 现在皇后抓住的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看他们敢不敢把不敢说的说出来,如果真的说了,那就来翻翻先皇的旧账吧。 皇上要给生母正名,这是必然的。大臣们若是撕破脸都要反对,以至于将先皇所作所为都翻出来,那皇上和皇后也摆出不惜一切和他们论一论的架势来。 李轩回答不上来,他是决计不敢牵扯先皇的,这样闹大了他可收不了场。 其他大臣们也是大气不敢喘,深深的低着头。偌大的太和殿前,这会儿静的仿佛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还有你,傅大人。”邹落梨看了看跪在李轩身边的大臣,冷声道:“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母亲也是随你的品级请封的诰命。你这又是哪朝的祖制,哪朝的律法?” 傅大人这个‘直臣’张了张嘴还想回话,但是想了想到底不能出这个头,且皇后问的没错,自己原本也是为母亲请封诰命了的,甚至还想起府中另有亲眷在家乡要了原本不该得的牌坊。 一想到这些马上怂了,伏地磕头一言不发。 “还有你,廖大人。”邹落梨看向了后面跪着的一个大臣:“你后宅府中何人是你嫡妻?家乡的那位王氏,还是随你在京城任上的楚氏?” “据本宫所闻,楚氏现在你府中掌管中馈,说一不二,府中的下人奴婢都称她为夫人。所以傅大人,身为官员,你这是要娶平妻吗?还是你有意休妻?老家的那个为你生了一子一女的王氏,现在又算是什么身份?” 邹落梨踱步到了这群跪着的大臣旁边,看着廖大人:“廖大人,你来给本宫讲讲清楚。”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廖大人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是臣无德!臣回去就将楚氏发卖出府!” “发卖?人家楚氏跟着你好几年了,也给你生了子女,你一句话就将人发卖了?就因为本宫询问,你不想让你自己背上官员娶平妻的罪名?你可真是无耻无德!” 邹落梨变着脸厉声叱道:“亏你还有脸跪在这里指摘皇上!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所谓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廖大人直接被骂的瘫在地上了,冷汗眼泪鼻涕的全都直流下来,恨不能地上裂一条缝出来他好钻进去。 其他几个还没被点名的官员都是如跪针毡,如芒刺在背,生怕皇后下一个叫到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皇后娘娘铁青着脸在这里扒大臣们的家事,把这些之前还义正言辞言之凿凿的大臣们说的是齐齐伏地不敢抬头,所有人都满脸羞愧,无言以对。 皇后又是好半天没说话,就是要让这些大臣们好好品品这羞愧尴尬的滋味。 第441章 追封生母 半晌。 邹落梨将跪着的几个大臣扫了一眼,道:“真是可笑至极。严于律人宽于律己,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吧?一个个倒真是读了圣贤书出来的,可惜圣贤书在你们的心目中不过是工具罢了!你们何曾真正的将圣贤的话听进去了? 于你们有用的便拿出来,自以为站到了大道理一边,理直气壮的驳斥、顶撞别人;于你们无用的便装不知道,装想不起来,一句不提一句不用!” 皇后把几个大臣的家事扒的干干净净,直接当面质询,其他的大臣们哪里还敢出头说话,跪着听训瑟瑟发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邹落梨看着李轩道:“李少卿,这话你可懂?本宫不是名门闺秀出身,且闺阁女人当然也不能和饱读诗书的大臣们相比,有些古话实在理解不了,李大人给本宫讲解讲解。” 擒贼先擒王,这群大臣明显是看李轩的态度行事,邹落梨现在就要将李轩质问的哑口无言,叫他心服口服。 “臣,臣不敢!”李轩尴尬至极,羞愧难当。 “你们呢?谁来给本宫讲解一下?”邹落梨将所有大臣看了看:“既然都跪在这里了,想来心里都想好了长篇大论正经的大道理,是要给皇上说的。皇上忙着处理国事,本宫就替陛下分忧,先听听你们的见解。” 大臣们都全身伏地不敢抬头。 “不说了?跪在这里是何用意?难道就是为了跪着?还是觉着本宫不配听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重臣的宝贵见解?” “臣等不敢!”这句话倒是说的齐刷刷的。 邹落梨又是好半天没说话,冷冷的眼睛看着他们。大臣们就算是不抬头也知道被皇后盯着,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真真是难受至极,跪着的人里看得出来有些还在哆嗦,应该是惭愧的吧? 半晌,邹落梨看着李轩问道:“李少卿,高大人病了?” 李轩声音都颤抖,羞愧的无脸抬头:“是……” “什么病?几时能好?用不用本宫派太医去看看?”邹落梨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本宫还等着他的病好了,传他进宫问话呢。 高氏乃是名门世族,高大人的母亲必然也是知书达理的一代才女,本宫初掌中宫,想多请一些名门闺秀出身的诰命夫人们进宫,多请教请教呢。” 这话明显是要查问一下高大人的母亲家事了!李轩等人已经领教了皇后娘娘的厉害,哪里敢回答!半天李轩才颤声道:“臣替老师感谢娘娘关怀,臣……必将皇后娘娘的话带到老师跟前。” 邹落梨转身坐上了肩舆,看着他们语气惊讶的问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大臣忙磕头,然后侧头偷看李轩,李轩也无法跪下去了,磕头行礼站了起来,腿肚子都有点转筋,躬身慢慢的退后,一直退出去好远,才转身走了。 几个大臣亦同样的退出去,然后追上李轩嘀嘀咕咕的,有些还在擦冷汗,有些腿还在哆嗦。 邹落梨这才回宫。 申时正,秦思琅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笑着问邹落梨:“你今日到底是如何斥责李轩等人的?我实在是好奇的很,想听听。” 邹落梨道:“有用没用?李轩他们回去之后可又琢磨其他的办法了?” 秦思琅已经笑了起来:“有用,太有用了!不但李轩等人不敢再说反对的话,连高泽都上了请罪的折子!” 邹落梨倒是没想到这么立竿见影的有了效果,惊讶的笑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今天朕已经下旨了,追封母亲为后。后天吉时奉牌位进奉先殿。”秦思琅笑着看着邹落梨:“我倒是没想到你几句话就轻松的把那些人给说服了,还考虑如何找高泽谈谈呢。” “你到底怎么说的?”他又追问。 邹落梨笑了,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人查了查这几个大臣的家事而已。”说了说情况,道:“他们完全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找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高泽虽然没有给他母亲求追封诰命,但想来是有什么问题,这样的名门世家公子,嫡母却常年隐居家庵,内宅肯定有什么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怕被人问。” 秦思琅恍然笑道:“原来这么简单。”他想了一会儿失笑着摇头:“是我钻了牛角尖了,只想着如何用大道理说服了这些大臣们,倒没想到这一点,查查他们自己做的事。” 邹落梨道:“你的事情太多了,前朝压了不少的朝务,各地的情况还不明朗,我也只是想尽我所能帮帮你而已。” 秦思琅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你帮了我很多,幸好,我有你。” 这件大事办成,他的心愿便完全达成了,很是开心。 用过了晚膳,夫妻俩一人抱一个儿子去花园溜达,如今已经是初夏,花园中花儿盛开香气扑鼻,清风徐徐着实令人神清气爽,心情更加的舒畅。 过了两日,皇帝追封他的生母为恭诚宁安康穆慈贤张皇后,奉牌位入奉先殿,以皇后之礼重新修葺陵墓,配享太庙。 常易、章碌谋反的案子是头等大事,经过一个月的紧张审讯,查的清清楚楚,所有涉案的人都抓了起来。 常易、章碌罪大恶极,当即就被凌迟处死了。其他跟随章碌等人造反的禁卫全部处斩。 原来的大理寺卿叶大人,良妃的娘家父亲、哥哥等人全都被牵连,皇上才登基并不想弄得血流成河,因此网开一面,将他们贬为庶民,发配三千里。 皇上也并未对高泽、李轩等人见怪,按照之前的默许,将李轩提拔为了大理寺卿。 其实秦思琅心里明白,李轩还算是有些能力的官员,只是他在朝中站队太明显了,这影响了他的品行。 但这种行为,秦思琅是理解的。李轩如果不拜在高泽门下,他就出不了头,现在可能还只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官吏,想要出头就只能找高官为师,那么自然利益就被绑在了这名高官的身上。 朝中官员大致如此,这是根子上的问题,就得从根子上解决。 第442章 御花园 转年九月,御花园。 一场初秋的大雨过后,微风轻轻吹着很是凉爽,将盛夏的暑热吹走了不少。暴雨在假山的石头窝中堆积了不少的水,现在还往下滴着,亦能带来一些清凉。 一岁多的逡哥儿和陌哥儿分别被两个宫女牵着手,小短腿迈的还挺起劲的,笑呵呵的在九曲回廊上来回的走着。 “娘,娘……”逡哥儿转头找母亲,看见跟在后面的邹落梨,马上笑着转身,小小的身体努力的跳跃着,要让母亲抱他。 宫女们忙双手托住了小家伙的胳膊。 邹落梨上前两步将逡哥儿抱了起来,在他胖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怎么啦?才走了几步就累了?” 逡哥儿藕荷一般的胖胳膊搂住了她的脖子,也不知道什么事那么高兴,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曲文然跟在邹落梨的后面,看见逡哥儿这样不由得也笑了,道:“逡哥儿是不是更腻着您一些?” 这话才说完,陌哥儿也叫了起来:“娘,娘!” 宫女们都‘噗嗤’的笑,陌哥儿的奶娘急忙的将他抱了起来哄,曲文然也是好笑的急忙过去哄着:“哥儿看这里,嬷嬷做的软糕可好吃了……” 陌哥儿却已经看见母亲抱着哥哥了,很不愿意的左右扭着身子,朝母亲的方向张开小手:“娘,抱抱,抱抱……” 奶娘、曲文然加上几个宫女都哄不住,小家伙眼看就要哭闹起来了,邹落梨只好将逡哥儿交给了他的奶娘,过来将陌哥儿抱了过去。 逡哥儿不知道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已经知道让着弟弟了,倒是没哭闹,将手指头放在嘴里看着弟弟依然傻呵呵的笑着。 跟在曲文然身后的是她的丫鬟,还有抱着她女儿的奶娘,小姑娘才一岁四个月,原本睡着呢,被两个哥哥一闹腾醒了,没睁眼就先放声痛哭了起来。 曲文然和奶娘手忙脚乱的去哄孩子。 这边,两个小家伙都胖乎乎的,邹落梨轮流抱了一会儿就抱不动了,后面端着桌椅的嬷嬷们急忙过来将桌椅摆上,她这才坐下。 又哄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才终于又跟着宫女们玩去了。 九曲回廊不宽,但也没有别人会来这里玩儿,所以邹落梨也就坐着没动,曲文然哄好了女儿,叫奶娘领着去找两个哥哥玩儿,过来陪她坐下。 “看娘娘带两个一样大的孩子好累啊,别管多少奶娘宫女嬷嬷,可自己真真是一点不轻松呢。”曲文然笑着道。 邹落梨也笑着点头:“可不,皇上在还好点,他总能一下子抱俩,我是抱不动了,现在抱着一个多站一会儿都累的够呛。” 说着又羡慕:“姑娘就是文静啊,很少看你家姑娘哭闹,又乖又听话。” 曲文然‘噗’的笑:“那是在外面胆子小!在家里也是可能闹腾了,闹得她爹都头疼。” 邹落梨有点不信:“真的假的?” “这能有假?就中秋节那天,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高兴的药了,满院子的到处乱跑,大夏天的一身的大汗,小脸就跟洗过一样,就那样还乱跑着。 奶娘丫鬟怕她摔倒了,又怕中暑了,跟在后面追,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一直到她爹亲手抓住她,我的天啊裙子都能拧出水来了,就那还咯咯咯的笑呢!” 邹落梨想了想小姑娘疯跑的样子,被逗得笑个不停。 曲文然笑着摇头:“她学走路学的早,我只当是好事呢,实在没想到这么皮,早知道晚点教她走路。” 邹落梨更笑的不行:“什么呀,早晚也是要学会了,早晚都会这么皮!”笑了半天又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女孩儿,不管是文静的还是调皮的,都觉着好。” “那是您有俩儿子了,觉着好就再生……”曲文然‘噗’的笑。 邹落梨也笑,看着她道:“若兮呢?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进宫?” “身子觉着不适。”曲文然脸上的笑容小了些,叹气道:“可能是头一胎吧,反应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薛靖都急的不行了。” 邹落梨忙道:“叫胡郎中去看看吧,宫里的太医各有专长,胡郎中在妇科方面还是更好些的。” 说着已经吩咐:“冬香,你出去叫人跑太医院,让胡郎中现在就去薛统领府上……西大营的薛统领,给薛二夫人看看,怎么着也得吃东西啊,什么都不吃哪里行?双身子呢。” 冬香忙答应着去了。 曲文然道:“胡郎中倒是去过,还说不要紧呢。” 邹落梨笑着点头道:“胡郎中是那样的,他说不要紧那就真的不要紧。也不用太担心,一开始反应强些也是常有的。” 正说话呢,那边突然传来了孩子们齐声的大叫,引得两人忙扭头看,原来是两只兔子从草地上蹦蹦跳跳的出来了,孩子们叫着都要去追。宫女们忙去将兔子挡住了,小孩子们就上前去,摸兔子的耳朵。 “小心着些,兔子可是踢人呢。”曲文然看见她姑娘也伸着小胖手急吼吼的摸兔子,急忙嘱咐了一句。 邹落梨抿着嘴笑,薛晨夫妻俩真的是很宠这个姑娘了。 “娘娘,镇国公老夫人,定国公老夫人求见。”甜儿过来禀报,在宫里一年多,她也稳重了些,不像之前那么爱到处跑着玩了。 邹落梨摇头:“不见,有事就明天来。”坐了这正宫娘娘之位后,几乎每天都有官宦夫人们求见,但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来说说话,拐弯抹角提一提她们的要求之类的。 一开始邹落梨还每有人求见,就必然是要见的,后来也想通了,她也要有自己的时间,听这些夫人们说些空洞奉承的话太浪费时间,还不如多陪儿子们玩会儿呢。 曲文然笑道:“定国公老夫人来,只怕是报喜的,她家孙媳妇生了个姑娘,高兴的很呢。” 邹落梨微微一笑:“我知道这事。老夫人盘算的什么也清楚,”她看了看草地上蹲在那里圆滚滚的俩儿子,笑道:“我是绝不会给孩子们定什么娃娃亲的。” 第443章 孩子的童真 宫女们上了茶,两人边品茶边聊着。 曲文然笑着点头:“对对,您这想法身边的人怕是都知道。相公在家都说了呢,如今京城里的官绅贵胄们,家里生了姑娘的就每每大摆宴席,高兴之情溢于言表,谁不知道心里盘算的什么?只是这些人都不了解娘娘呢!” 邹落梨好笑的摇头:“二十年后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现在就开始琢磨这个……这些人实在是太夸张了。” “您觉着夸张,可别人都已经想如何快人一步呢。” 曲文然说着去看自己的姑娘:“别说您了,就是我家妞儿,都有人琢磨起来了。” 邹落梨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谁啊?怎么说的?” 曲文然笑着摇头:“定国公府的世子爷,说他大儿子如何如何的,跟相公要我们姑娘的八字,把我相公气的——他儿子都十二岁了……” “啊?!”邹落梨被吓了一大跳,顿了顿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好歹也是国公爷,攀权富贵的如此明显,真真是脸面都不要了。” “可不。”曲文然亦跟着摇头。 小兔子被孩子们揪着耳朵玩了还一会儿,最后终于逃走的时候,耳朵已经耷拉下来了。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小妇人们带着孩子在花园中玩了一下午。 一直到申时正,老远就听见脚步声纷杂,有人往御花园中传话:“皇上从太和殿回来了。” 曲文然这才惊觉时间不早了,忙笑着站起来道:“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臣妇也该回去了。”福身行礼。 邹落梨点头笑着道:“若兮好点了就让她也多进宫,别那么生份。” 曲文然答应着,也没等皇上过来行礼,直接叫奶娘抱了孩子,行礼出去了。 花园另一个门,秦思琅背着手过来了。没等邹落梨迎上去,逡哥儿和陌哥儿已经看见了他,叫着:“爹,爹!”蹒跚着小胖腿就奔过去。 慌得宫女们急急忙忙的跟着追。 秦思琅急忙跑过来一手抱一个,将两个儿子抱了起来,笑着左右亲了亲:“玩什么呢这一头的汗?” 邹落梨迎上来,笑着道:“就是瞎跑呗。”又问:“怎么今天这么早?” “不早了,我跟大臣们说过了,以后不准长篇大论没完没了的啰嗦,朕每天申时要准时放班回来陪媳妇儿子。”秦思琅语气中不无抱怨。 每天辰时上朝,午时初下朝,但大臣们每每都有朝上议不完的事情,下午了就去书房或者偏殿继续议,有时候能议到深夜。 两个小家伙还没玩够,被父亲抱了抱亲了亲就满足了,挣着小胖腿儿又要下去,放下去了便由宫女领着去那边继续玩。 秦思琅伸手搂着邹落梨慢慢溜达:“今天两位国公府的老夫人来求见,你都不肯见,是心情不好吗?”说着在她头发上亲了亲。 邹落梨扭头看着他失笑:“这你都知道了?一天天的都是谁那么多嘴,这些小事都要跟你说啊?” “宫里就是这样,人多嘴杂。何况还是两位国公府的老夫人,她们想让我知道,必然是能找到办法。”秦思琅道。 邹落梨笑着摇头:“哪有什么心情不好,我心情好得很!就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才想陪着儿子们玩,跟曲文然聊闲天,不想见她们。” 秦思琅一听原来如此,这才放心了,笑着道:“你高兴就好,不见就不见吧,这些事情都是你说了算,你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就不见!” 夫妻俩搂着往儿子们玩得那片草地走过去。 “是莫七跟你说的吗?”邹落梨问道。 秦思琅笑着点点头:“我现在倒是能体谅体谅他了,想想有些事他也为难,有些人他又不能得罪。那些人想让我知道的事,他不说也有别人说。” 顿了顿道:“好在他还知道分寸,到底是有了点年纪,这几年也看明白了一些事的。” 邹落梨点头。 秦思琅道:“定国公老夫人怕是琢磨着想给逡哥儿或者陌哥儿定个娃娃亲。”他笑着摇头:“也是拼了那张老脸了,趁着现在还没定太子,能给逡哥儿定下是最好的。” 邹落梨道:“都已经想的那么远了?” 当然,这话是抱怨,而不是惊讶。自打知道一些贵胄们打的什么主意之后,便已经明白他们那些人看的是真的很远。 逡哥儿和陌哥儿现在还不到两岁,但自有‘高瞻远瞩’的人开始琢磨太子人选,自以为聪明的抢先一步能将太子妃定下。 “不用搭理她们,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就按你说的我把话放出去了,孩子冠礼前不立太子,不定亲。” 秦思琅道:“孩子就是孩子,该玩的时候开开心心的玩,该读书的时候认认真真的读书,那些权柄利益的肮脏把戏,离孩子远远的,别污了他们的眼和心。” 这是邹落梨的要求,孩子们的童真不容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去污染,她和秦思琅作为父母亲,一定要保护好孩子。 既然皇上发话了,估计以后打这方面主意的人总会收敛收敛。 过了一会儿,邹落梨又问道:“朝上忙吗?” “忙啊,每天事情太多忙不完。”秦思琅道:“所以我想明白了,就算是我不睡觉的批折子、听他们议事,一样也是忙不完,倒不要那么拼的好,每天都要按时回来陪你和儿子,不然见你的时间太少了。” 邹落梨道:“对,劳逸结合嘛。” 秦思琅又想起来了,道:“对了,你之前说的各地建立官家药堂的事已经开始办了,尤其是一些偏远的乡村,征集走方郎中和本地医者,另外也开设医馆教授医术,多教一些学医的人出来。” 这些都是邹落梨的建议,她本身是医者出身,这方面当然更有经验一些,详详细细的写了个方案给秦思琅,他当然也很重视,专门从国库拨款办理。 夫妻俩说着话,围着儿子们转悠溜达着,一直玩到了酉时正,天色开始慢慢的暗了下来,这才抱着孩子们回坤宁宫用晚膳。 第444章 大结局 用过了晚膳,带着儿子们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夫妻俩就开始忙起来了。 给两个孩子洗澡,大部分都是奶娘宫女们的事,不过如果秦思琅在的话,邹落梨就会叫着他亲自动手,为了多和孩子们玩耍。 调皮的孩子玩了一天,这会儿还是很兴奋,洗个澡将水桶里的水闹腾出来一大半,夫妻俩从盥洗间出来的时候,就跟他们自己穿着衣服洗了个澡一样。 孩子没睡,夫妻俩根本没法去收拾自己,邹落梨只能暂时先换了一身棉布的长裙,让秦思琅去洗澡,她先哄孩子睡觉。 “娘,昨天的故事还没讲完呢。”逡哥儿心心念念着母亲每天晚上讲的故事,急忙的问着:“采药的姐姐今天又遇到了什么事?” “好,给你们讲今天采药姐姐又遇到了什么事情。快躺好,闭上眼睛。”邹落梨先吩咐他们睡好了,这才语气缓慢轻柔的讲了起来。 奶娘和宫女们静悄悄的收拾好,过来等候着。 “这一天小姐姐又进山采药,突然碰到了一条好长好长的蛇,吐着信子朝她游了过来,小姐姐吓坏了,但是跑不掉,怎么办呢?她突然想起来,刚刚经过一片开了好多花的地方,采了很多美丽的凤仙花,凤仙花就是驱蛇的……” “什么是驱蛇的?”逡哥儿没听懂。 邹落梨道:“就是蛇极讨厌凤仙花的气味,闻到了就会躲很远。这就叫驱蛇,比如端午节的时候,会在院子里撒雄黄粉,也是为了驱蛇。” “凤仙花是什么?咱们花园子里有吗?”陌哥儿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睛问道。 邹落梨点头:“有。”柔声道:“闭上眼睛。” 陌哥儿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长得什么样?” “凤仙花啊?长得可漂亮了,颜色也很好看,有粉红的,大红的……”邹落梨轻柔的缓慢的说着,过了好一会儿,孩子们就安静了,呼吸绵长起来。 已经洗了澡的秦思琅轻轻的走了进来,走到邹落梨身边轻声道:“你去洗洗,我陪着他们。” 邹落梨点头站了起来。 陌哥儿马上察觉了,小家伙其实已经很困了,但还是勉强的睁开眼睛叫:“娘……”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着。 邹落梨忙俯身在他脸上亲着,叫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柔声哄着:“娘在呢,快睡吧。” 秦思琅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 逡哥儿也动了动,秦思琅又在他的小胸脯上轻拍着。邹落梨温柔的说着:“睡吧,睡吧……” 柔声哄了一会儿,两个哥儿终于睡熟了。 夫妻俩很轻的起身,奶娘们这才小心的过来。 “晚上若是哪个孩子醒了起夜,轻手轻脚的一些,哄着点别叫哭,莫要将另一个也吵醒了,不然这样两个都睡不好。”邹落梨出来的时候叮嘱宫女。 “是,娘娘放心。” 秦思琅拉着她回屋轻声催着:“好了,快回来洗洗吧。” 邹落梨心知他想做什么,脸一红白了他一眼。 秦思琅低声笑,拽着她回了正房,却不想盥洗间的水还没有换好,冬香萍儿忙忙碌碌的走进走出的换着水,夫妻俩自然不能这会儿亲热。 秦思琅有些遗憾,只能出去在院子里等着。水换好了他也没进来,倒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邹落梨怕他来厮混纠缠,被身边人看见了不好意思,也没唤他,急忙的洗了澡,换了一身浅碧色软缎长裙,便出来找。 “落梨,你过来看。”秦思琅站在院中仰着头,听见身后脚步声没回头就知道是她,轻声叫道。 邹落梨走了过去,也仰着头看天空。 秦思琅将她的腰搂住了,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道:“今晚的星星很亮。” “嗯。”邹落梨轻轻嗯了一声。 “你记不记得在青州王府的时候,有天晚上也是这样,星星很亮,我跟你说喜欢你,叫你留下,你一脸的伤心……我的心痛的跟刀绞一样。”秦思琅说着,微笑着轻轻叹息:“那天的心情特别晦暗,有种灭顶了的感觉,为什么我就是留不住我想留的人?” 他点头在她额头上亲着,婆娑着她的脸蛋:“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哪里能想到现在?若是知道现在你和我的情形,该多高兴?” 邹落梨看着他抿着嘴笑:“是啊,那时候若是知道现在的情形,会怎么想呢,可能觉着白伤心了?” 秦思琅低头看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仿佛也藏了星星,星星中是自己的倒影,他的唇轻轻的碰触,她便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扫在他的唇上,让他的心都跟着颤动。 “也不能说白伤心了。”他搂紧了她,在朦胧的夜色中声音也显得格外的轻柔:“无论是伤心还是欢喜,都是和你在一起的感受,是见证,等咱们老了回想起来,才是有滋有味的。” 邹落梨轻笑,在他胸膛上轻轻的拍着:“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说这些话?什么老了……”她假装轻嗔:“你老了,我可还年轻呢。” 秦思琅轻轻的笑,唇落在了她的唇上,温软辗转柔情似水。 好半晌才松开了。 “为什么会这么有感触?”邹落梨伏在他的胸前,低声问着。 秦思琅抬头看着天空:“只是看到了和几年前一样的星星,突然想起那时候的事,那时候的心情。所以想,再过几年也许有一天晚上,也会看到和今晚上一样的星星,想起今晚上的事。” “嗯。”邹落梨又嗯了一声。 “所以,今晚上总得做点值得以后回想的,高兴的事。”他在她的耳边低声的说着,吃吃的低笑。 她明白了,脸上有些发烧,在他身上锤了一下,身子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今晚上得有个女儿吧。”他抱着她进屋,说着。 ‘啪’的一声,身上又挨了一下,这一次可真真是用了力气的,声音好大。可他却并不疼,反而更开心的吃吃笑。 进了屋,将门反脚就给踢上了。 夜,还很长。 日子也还很长。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