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千金狠大牌》全集 作者:公子齐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001)蛇蝎美人 秘书进来的时候夏明月正在办公室里抽烟,翘着笔直修长的大腿,明艳唇齿开合,吐出一团白雾,快意好似神仙。 见人进来,抬手按进烟灰缸里。 秘书说:“夏总,董事长今天临时有事去外地了,借钱给韩家的事让你去处理一下,这是餐厅地址。” 说着把写了地点的便利贴放到她的办公桌上。 夏明月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喃喃说:“韩霁风他老子都跳楼自杀了,他怎么不跟着一块去死,接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要像现在狗一样四处求人。” 标准的落井下石,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秘书虽然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听到这样恶毒的诅咒还是微微的打了一个冷战。 夏明月一下班就直奔‘素月’餐厅。 正赶上下班高峰期,上合路车满为患,车子走走停停,她撑着脑袋望出去,长长的一条车龙,若要杀出重围没点儿工夫是不行的。 可是,她不急。 现在是韩霁风有求于夏家,她想看看这个男人忍辱负重,到底有多少耐心烦。 韩礼让自杀的第二天有记者拍到韩霁风坐在风倾大厦的顶楼上,衣衫飘渺,头顶是无数璀璨繁星,钻石一般,沉甸甸的仿佛要压下来。可是,人比繁星寂寞。这个一夜之间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落破如斯的名门名子哥坐在那里就像一抹孤鸿。新闻板块上配了诺大的几帖插图,细微之处看得一清二楚。拿到报纸的人率先看到图片,有人唏嘘一声,猜他会不会跳了下去?于是急不可耐的寻找答案。 夏明月根本不会做这样的遐想,男人俊朗眉目间除了伤怀更多的是深思,与其说这个男人要去死,不如说他是想置死地而后生。夏明月怎么看,都是一副要驰骋天地的劲头。 就连夏符东也说,韩霁风非池中物,稍作扶持一定能够直冲云霄。 所以韩霁风一打着世侄的名号来府上借钱,夏符东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大有日后为自己所用的意思。 夏明月哼声,城府深的男人有几个不是禽兽?说不准夏符东就是要养虎为患。 约好的六点,等她抵达的时候已经就要八点了。 夏明月踩着十寸高跟鞋款款而入,宜人风姿,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风景线,赚得无数回头率。 桌前,扔下包说:“韩先生,久等了。” 韩霁风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正式得跟来参加葬礼似的。可是这样低沉压抑的颜色还是被他穿出了玉树临风的感觉,映着餐厅里不算明快的灯光,身形如剪。抬首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这样一个有着妖精一般的嘴脸,可以魅惑众生的男人,难怪家道中落,还可以欲索欲求。 夏符东一个吝啬到极至的男人却肯把钱借给他。 韩霁风伸出手来,手指白皙修长。相触的一刹,掌心却很凉薄。 磁性嗓音道:“夏小姐,久仰。” 夏明月冷笑。 坐下后,开门见山:“我这一次是替董事长过来的,你之前向他借钱让清润集团起死回生,他已经答应你了。” 韩霁风话语简单:“谢谢。” 夏明月抬手压断他的话:“韩先生说谢还言之过早,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韩霁风微微挑了下眉,示意她说下去。 夏明月呷了一口清水说:“董事长肯把钱借给你,我却不是十分乐意。说白了,我是夏家名正言顺的合法继承人,这些钱不论被用作何种支出,都有我的一份子。我就有义务让它在支配使用的过程中将风险降到最低,以保证最后自己可以最大限度的享受自己的权益。但是借给韩先生,我觉得风险大得如同打水漂。且不说这些钱何时能够收回来,比起打水漂,我更担心这是一块砖,一但抛了出去,不知要损失夏家多少块玉。” 韩霁风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嘴唇单薄,抿紧后弧度优美,沿嘴角一点点向上,他竟然在笑。可是,眼底却殊无笑意。 淡淡说:“都说夏家的夏明月小姐十分了得,今日见了,才觉得传言有的时候还是非常婉转温和的,描述起一个人来并非那么直接且一针见血。” 毒舌的夏明月碰到了恶毒的韩霁风,被他的辛辣干脆一语回击。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站了起身:“我看韩先生并非那么急着用钱,既然如此,我回家吃饭了。” 韩霁风叫住她:“夏小姐等一等,这钱是我从夏伯父手中借来的,他既然已经应允了,你有什么权利捏着不放?即便你此刻不给我,等夏伯父回来,一样会借给我,到时候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夏明月挑高了尾音:“哦?结果真的会相同么?”眼角一眯,狐狸一样笑了起来:“据我所知地产业三天后有一项竞标,明眼人都知道那可是块肥肉。小女子不才,猜想着如果清润集团想起死回生,非以这一次的竞标为契机方能峰回路转。我爸回来的确会把钱借给你,但我查过他的行程,最少也要在一星期以后。韩先生觉得结果会没什么不同?” 她笑得何其开怀,韩霁风却恨得牙龈痒痒,之前只是听闻她的种种,此女毒如蛇蝎,没想到真是如此。 夏明月还是扭着腰枝离开了。 清风扶柳,好一个妩媚风情。 韩霁风定定的看着,也是灵光一闪,忽然就打定了一个注意。 管家见红色跑车开进来,忙迎了过去:“大小姐,你回来了,晚饭已经吃过了,我让厨房给你留了些。” 夏明月跳下车,拍拍他的肩膀:“谢谢张叔。” 这是夏家唯一个肯对她真诚以待的人,是夏家很有资质的老管家了,听说当年夏符东和许曼丽情投意合的时候他是见过许曼丽的,对她也算可以。 夏明月刚一进厅门,一个不明物球一样滚到了她的怀里,力道之猛险些将她撞个跟头。 身后接着有阿姨叫:“小少爷,慢点儿跑……小心!” 夏明月扳着他的脑袋将人移出来,瞪了他一眼:“走路不长眼睛?” 六岁的夏明日一看是她,伸出手臂就来揽她的腰。甜甜的叫:“明月姐姐,明月姐姐,你回来了。” 这才是夏家真正的小太阳,可是不会发光,都说从小看大,小家伙傻乎乎的,脑袋并不十分灵光。几首诗都背不利索,更别说英语,算数那种高难度的东西。 夏明月摩挲着他的脑袋暗中诋毁,小小年纪就喜欢美女,长大了跟你老子一个德行。 告诉保姆:“带他去别处玩。” 夏明日不肯,硬是被阿姨拉着离开。几步一回头的望着夏明月,搞得跟一母同胞亲姐弟似的。 夏明月真的饿了,可是没人管她,去厨房里找了吃的,回房间专心工作。 突然想到什么,拔通秘书的电话:“将三天后房地产业的那次竞标的详细情况整理一份,明天早上交给我。” 她倒要看看这项投资值不值,会不会被韩霁风一手千金挥霍掉了。 夏明月这辈子最讨厌血本无归的买卖。 早上是被夏明星的鞋跟敲醒的,隔着门板听见她在走廊上来来回回数次,敲在地板上掷地有声。 夏明月有轻微的起床气,板着脸爬起来,洗澡后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装,西装裤包裹着线条完美的胯骨和长腿,女人味实足。 下楼后看到那一家在和乐融融的用早餐。 吴雪看了她一眼,只当无物,一旁催促夏明日快吃,保姆已经等着送他去幼儿园了。 本来就吃得慢,扭头看到夏明月,更是放下手中的勺子,高兴的唤起来:“明月姐姐,快来吃早餐。” 捏着熏肉三明治的夏明星白了夏明日一眼,没好气说:“吃你的饭。” 夏明月一缕浮风似的,轻笑着走过来。摸了摸夏明日的小脑袋:“早啊,明日,小孩子吃饭要快。” 一句话顶吴雪十句,“嗯”了一声,埋首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夏明月扫了一眼,饭桌上哪有她的早餐,况且西餐不对她的胃口。抬腕看时间还早,自己出去吃清粥小菜。公司附近就有一家,手艺不比家里的厨子差。 夏明星见人一走,彻底没了胃口,将咬得面目全非的三明治扔到一边,一天的好心情都去了大半。 自打这个女人进了夏家,就将她的风头全部抢了去。更重要的是她那副理所应当的嘴脸,让夏明星看一次就想撕一次。她尝试过跟夏明月打架,可事实证明她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大多时候都在这里伺机报负或者生闷气。 吴雪本是南方人,北方呆久了,说起普通话来还是软软的:“你也就这点儿本事,跟三明治撒气有什么用,有本事把那些属于你的都抢回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夏明星彻底恼了,一拍桌子站起来。 “既然你们都看不上,那我走好了。” 吴雪的火气更大了:“你要走就走好了,没人拦着你。” ☆、(002)真是造孽 夏明月吃过早餐直接回公司。 张洁见电梯门打开,拿起桌上的文件迎过来。 “夏总,这是你昨晚让我查的资料。” 夏明月一伸手接过来:“谢谢。” 翻看之后就觉得韩霁风不仅是个有头脑的人,还是一个冒险家。也或许本就走投无路,才有了这种铤而走险,破釜沉舟的冒险精神。成败不过一条命,大不了像他老子一样一了百了。 嫣红的唇型里溢出笑:“就算韩家破船三千钉,在我看来老爷子仍是在赌博。” 夏明月将文件丢到一边,等着韩霁风再度找上门来。 当晚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整个销售部空无一人。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有了清脆的回声,越发显得厅堂静寂。胃里空得厉害,知道这个时候回去也没什么吃的。回去的路上索性去吃大排挡,两杯扎啤下腹步履轻快不少。 一到家就听到吴雪在发脾气,嗓音柔软,可是吐出的话语锋利,骂一家子的下人是废物。 仔细聆听,原来是夏明星失踪了。 夏明月下意识抬腕,这个时候还不到午夜,就值当吴雪这样大惊小怪,不愧是夏家的掌上明珠。 她踢踏着高跟鞋进来。 看到吴雪眼中明光幻灭,很快冷下脸来望着她,好像那个致使夏明星夜不归宿的人是她。 不等夏明月上楼,吴雪已经驱散了下人唤住她。 “明月,你先等一等,我有话对你说。” 年过半百的女人风韵犹存,两腿自然交叠往沙发上一坐,俨然一副当家祖母相。 夏明月站在楼梯上,饮下杯中的清水问她:“你想说什么?” 吴雪面无表情的盯紧她:“明月,既然你住到了夏家,我希望你能守夏家的规距,和明星好好相处,不要处处针对她。毕竟明星起始就住在这个家里,大家对她众星捧月也都习惯了,忽然进驻一个外人来,她难免会感觉不自在。” 夏明月漂亮的唇形钩出浅浅的弧度,一脸好笑的回敬她:“我想你搞错了,我不是外人,我是夏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论地位和夏明星没什么不同,我没义务迁就她。”想了一下,又说:“夏明星年纪已经不小了,本事不济,心理能力还差到这个地步,干脆死到外面不要回来了。” 这样恶毒的话语被她轻飘飘的吐出来,森冷又入骨三分。而她的目光笔直有力,藐视众生般。话落,指腹轻轻一松,玻璃杯子应声落地,大理石地面上溅起晶亮刺目的水花。 如同她轻蔑的诅咒,割裂得人心口生疼。 吴雪顿时脸色苍白,倏地站起身来。 此刻就听管家说:“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厅门处韩霁风扶着烂醉如泥的夏明星站在那里,侧脸映着微光,眸色幽黑沉静。刚才的一幕一定被他看到了,此刻正抬起头来看向厅内灯火辉煌的高处。 从不见哪个女人这样趾高气扬却又这样好看的,素衣黑发,身型被拉得很长,纤细均匀似摄影师加出的特技镜头,仿佛画中的女神像。 夏明月扫了来人一眼,云淡风轻的上楼去了。 吴雪心中百味陈杂,又说不出的尴尬,一边收敛情绪叫人将夏明星扶到楼上去,一边请韩霁风进来坐。 忙不跌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月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 韩霁风淡淡说:“至于怎么醉的我不清楚,会所的走廊上遇到就已经是醉了,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就直接送了回来。” 吴雪连声道谢,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现在世道这样乱,她一个女孩子跑出去喝什么酒,真是不叫人省心。霁风啊,你快进来坐吧。” 韩霁风如乔木的身影只在厅内立了须臾,等人一将夏明星接过去,就打算离开了。 “阿姨,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吴雪便招来管家送客。 时间当真不早了,上原路上一派清幽,比起远处的灯火霓虹,仅有路灯反射出的淡淡流光从他的身上缓缓的滑闪过去,清幽如画。 韩霁风漫不经心的打着方向盘,漆黑眼眸一片深思,不知想到什么,骤然间嘴角微微上扬。 ☆、(003)出乎意料 出乎夏明月意料,韩霁风并未找上门来。托人打听了一下,这次房地产业的投标如期举行,至于花落谁家,肯定跟韩霁风没有一点儿关系。夏明月没想到韩霁风这样有骨气,自己反倒跟夏符东没办法交代起来。 夏符东将钱借给韩霁风定然有他的用意,如此一来被她给搞砸了,免不了要算到她的头上。 不要看夏明月每天住豪宅,开跑车,穿华服,这一切都是她辛苦赚来的,并非谁的恩惠。实则夏符东骨子里对她相当刻薄,那哪里是个大气的男人。 张洁紧张的问她:“夏总,董事长问起来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时光不能倒流,错过的就是错过了。谁会想到韩霁风会如此反将她一军,连唯一起死回生的机会都放过了。 夏明月靠到椅背上哼声:“将来兵挡,水来土屯,不然还能怎么办。” 当天下午飞机一落地夏符东就给夏明月打电话,勒令她立刻回家见他。 夏明月交代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就先回家去了。一进客厅没想到韩霁风也在,风度良好的男人,从着装就能看出来,裤线永远熨烫笔直,连领带的颜色搭配都显得煞有介事。 夏明月唤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夏符东板着脸,看不出喜怒。 夏明月硬着头皮准备迎接他的一场脾气。 不想,事情急转直下,夏符东忽然说:“霁风不肯用这个钱,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这次机会对于韩家不容错过,他糊涂,你也跟着一起胡闹?” 夏明月吃了一惊,转首望向韩霁风,这是唱得哪一出? 韩霁风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一副看风景的清闲模样,看似为她解了围,那滋味更似摆了她一道。 夏明月只得顺着话茬讲:“既然韩先生不肯用,我总不好硬塞给他,我们夏家又不是放高利贷的。” 夏符东当着人面还是唠叨了她几句。又说:“以后霁风就来我们公司上班了,你们是同事,好好照顾他。”接着对韩霁风说:“你既然决定不再子承父业,而是到我们的公司来帮忙,我自然很高兴,你就放心吧,伯伯不会亏待你。” 韩霁风笑笑:“以后全指望伯伯和夏小姐照顾。” 夏明月眯起眼:“他去公司做什么?” 夏符东呵了声:“这你就不知道了,霁风可是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从业几年在业界风生水起,不知比我们公司法务部的那些人强多少倍。以前叫他来帮忙他还总是不肯。” 夏明月若有所思的看向韩霁风,男人一身倜傥,容颜自若,无懈可击。她心中只是不明,韩霁风这个人怎么看都是有着一腔报负的人,如何就肯卑躬屈膝,甘为别家企业鞠躬尽瘁? 男子低沉温润的嗓音响起来:“怎么?夏小姐不欢迎我的加入么?” 夏明月亦有她的狡诈心性,敛神笑言:“韩先生哪里话,求之不得。” 两人明里暗里刀光剑影,哪有半点儿欢愉。 晚饭快做好了,夏符东去楼上换衣服。 对韩霁风说:“世侄,你先坐着。” 客厅里只剩两个人。 夏明月卸下一脸浮华,开门见山:“韩先生到底什么意思?好好一个扭转家族命运的机会你不要,偏偏跑到韩家甘为孺子牛,这似乎不是韩先生的作风。” 韩霁风十指交握,淡淡的“哦”了声:“夏小姐很了解我么?你觉得我该是什么作风?” 夏明月顿在那里,实则她并不了解韩霁风。韩礼让活着的时候,两家是有生意上的往来。但是那时的韩霁风并不插手家族生意,以至于在韩礼让出事之前,夏明月甚至不知道韩礼让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困顿之余,香风拂面,何时夏明星走了过来。 嗓音清甜的唤了声:“霁风哥,你来了。”嘟起红唇娇嗔:“要不是听张叔说家里来客人了,我还不知道呢。” 说着,夏明星一脸欣然的坐到了韩霁风的身边。 夏明月抬眸,看出她明显精心打扮过,哪里像是偶然听说,毫无准备……那嘴唇艳丽得就要滴出血来,一副活吃人的模样。 见佳人那股子服帖劲,识趣的站起身离开。 对韩霁风道:“韩先生自便,我也先上楼了。” 身后撇下夏明星缠着韩霁风说话。 夏明月一路听着夏明星的娇笑声,想着这个韩霁风还真是魔力,从不见夏明星这个娇蛮跋扈的大小姐对谁低眉顺眼过。如今倒好,春意盎然都写在脸上,掩不住的一腔幽幽女儿情。 也难怪了,韩霁风一身西装,丰神俊朗,这样的男人最能迷惑人眼了。 当晚韩霁风留在夏家吃饭餐。 ☆、(004)心无芥蒂 奢靡的灯光下几个人团桌而坐。 夏符东时不时的叫韩霁风吃菜,心里的喜欢不言于表。 倒是韩霁风,饭桌上话语很少,明显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夏明星心不在焉的数了一会儿米粒,抬起头说:“爸爸,我想好了,打算去公司帮你和姐姐的忙。” “姐姐?” 夏明月含在嘴里的一口饭险些在夏明星的这声“姐姐”里喷出来,如果她没有记错,这还是夏明星第一次破天荒的叫她姐姐。 侧首望过去,发现夏明星这会儿十分入戏。比起她的僵硬表情,夏明星倒显得乖巧可人。 夏明月努力将嘴里的饭食反卷吞咽。一抬头正对上韩霁风似笑非笑的目光,灯光艳丽,并不确定,因他眼角微微上扬,不笑亦像笑着。 不由得想起之前自己公然诅咒夏明星的话是如数被韩霁风听到耳朵里去的,如今他会怎么想?觉得她是灰姑娘的姐姐?! 事实上韩霁风只是觉得好笑,她一个眼神望过来,睁得圆圆的眼睛,两腮同时鼓起,活脱脱的一只小松鼠,一个转弯忽然遇到了,表情一时难以转换,只说不出的滑稽。 比起之前见到时连眼角都不带弯的那一脸假笑可爱多了。 韩霁风眼睫低垂,隐忍笑意一笔带过。 那表情更加没有天理,男人的睫毛可以那样长,垂下时眼窝竟有阴影。 这边不等夏符东表态,吴雪最先喜笑颜开:“小星,你终于想明白了?”转而又对夏符东说:“既然小星有这个心思,你不防让她到公司锻炼一下。这一回是她自己想做的,总不至于再打退堂鼓。”说着冲夏明星递了一个眼色。 夏明星马上举起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爸,你就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夏符东放下筷子,沉吟说:“我当然也希望你能早一天懂事,毕竟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国森早晚都要指望你们。你既然想明白了,就去公司锻炼一段时间。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你姐姐和公司里的前辈,这回一定要争气。” 夏明星得到应允,像吃了蜜枣似的。看向韩霁风,露出一口浅粉弧度的白牙。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霁风哥你要多指教。” 韩霁风微笑:“指教不敢当,以后我还全依仗夏小姐。” 他说的是夏明月。 夏明月翘起一侧嘴角,全不当一回事。 晚上却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真的想不明白韩霁风进国森到底有什么企图,就算预料前路艰辛,不再子承父业,那么干他的老本行就好了。以他在律政界的赫赫威望实在不至于屈尊国森,法务部的那点儿薪酬对他而言简直杯水车薪。 之前夏明月查了下,有人预测这个男人一年收入上千万,这对于一个工薪阶层是绝对不可能的。 或者比起这些,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如果真是如此,她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野心勃勃。 上午有广东的大客户过来,夏明月很早抵达公司,拿上文件后和张洁一起出去。 正赶上韩霁风来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大厅里遇个正着。 她穿的很正式,一身白色套装,套装下是一双纤细高跟鞋,显得整个人婷婷袅袅。与他匆匆对视一眼就离开了,那双眼睛倒格外的黑白分明。 韩霁风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电梯门打开。 夏明星早他一步到达人事部,见人进来,一边打招呼,一边对人事部的员工介绍。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韩霁风,董事长刻意聘请的法律顾问。” 夏明星说起来的时候一脸得意洋洋。 人事部的同事并非全都孤陋寡闻,韩霁风的大名有人早有耳闻。只知道是无往不利的大律师,不想竟是风度翩然的佳公子。 合同签署得很顺利,许多事情轻车熟路。况且董事长钦点的两个人,相关部门哪里敢有半点儿怠慢,不等上门来一切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事务所那边还有未完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这三天韩霁风还不能来公司上班。既然手续已经办妥,就直接离开了。 夏明星提议中午一起吃饭。 被韩霁风直接拒绝了,他中午有约,就说:“改天吧。” 夏明星表示理解,杏红的衣袖下一段皓洁的手腕抬起来挥了挥:“那改天见,霁风哥。” 韩霁风出了大厦驾车离开。 抵达“花之轩”的时候苏婉清已经到了,看到他进来,倒了杯茶水给他。 茶是上好的龙井,空气里泛着淡淡的香气,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韩霁风道了谢,坐下来问她:“到很久了?” 苏婉清悠悠的转着手里的杯子说:“没有,也是刚刚到。”先不急着点菜,而是放下杯子撑起下颌将目光对准他:“说实话韩霁风,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国森工作。” 他做人一向随性而为,自己不愿勉强的事别人就更加的拿他没有办法。而她认识他一把年头了,知道朝八晚五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或是纵横天地的一匹狼,适合在天地间驰骋,如何能被束缚得住? 中午的日光滚烫,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落到桌上宛如寒霜。室内冷风开得很足,咝咝的吐着凉气,所以并不会使人生汗。 韩霁风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杯子,闲散地抿了一口,漫不经心:“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忽然想改变一下生活状态。” “你不是喜欢自由?” “可是做律师自由么?” 苏婉清按理无话可说,这个行当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比谁都能感同身受。赚的确实不少,可是每天累得跟条狗似的,压力却一天比一天大。 可是,他们早已适应了这种高强度。当所有苦痛折磨通通捱过去了,其实更多的是光环围绕的快感。然而在她看来,韩霁风压根不是畏惧这些的人,否则他不会一路劈荆斩棘,不到三十岁就已站到巅峰。 “不管你说什么,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最初想要的。” 韩霁风松了领带扣子,闲散的靠到椅背上。邪气的一钩唇角,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耀眼。 “人的初衷是会改变的,现在我想要更多的平静,这样就可以照顾我的家人。” 苏婉清嘴唇动了动,一时无言以对。 一想到韩家天翻地覆的变化,心里就说不出的复杂。 韩霁风却是一脸平静:“好了,我们点餐吧。” 说着叫服务生进来,共事这么多年,彼此的口味也都了解,不用寻问,几道菜就已经点好了。 苏婉清坐在椅子上恍惚的看着他,感觉自己又被眼前的一切所麻痹,他们不用过多的言语,就能将彼此一眼看穿,却又是那样的心无芥蒂。多么好。 ☆、(005)行事作风 她真是留恋一种曾经拥有,又即将失去的怦然感触。 苏婉清懊恼的皱紧眉头,都说她是敢作敢为的女强人,岂不知她也有懦弱到连一句真心话都不敢说的时候。 “怎么?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韩霁风淡淡的问她。 苏婉清轻轻的摇了摇头,晃散一脑子的神思。方才拿起筷子吃东西,只说:“不是,就是不太饿。”早上忙着看卷宗,并未吃什么东西,可是这会儿胃里满满的,食不下咽。 这时包里的电话响起来。 苏婉清放下筷子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是一个当事人打来的,电话里说找到了新证据,可能对审判的结果有影响。她顾不得想太多,拿上包说:“霁风,当事人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 韩霁风提醒她:“慢点儿开车。” 一桌子的菜只简单的吃了几口便结帐出来了。 “花之轩”的内部结构设计宜人,走廊悠长,蜿蜒而出,两侧有无尽绯糜的灯光,映着墙壁上的花纹,精美似图腾。 软棉的长毛地毯落地无声,只前厅悠扬的古筝若隐若现。 优雅的氛围突然被“爆戾”的女声打破,韩霁风皱了下眉头,忍不住回头。 走廊尽头有人缓缓的走过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掐着电话按在耳朵上。仿佛失聪了,讲话的声音很大,还爆粗口。 “那帮人就是孙子,耍无赖也不看看对方是谁,欺负到姑奶奶头上了是吧?”纤细的鞋跟被地毯绊了一下,身姿跟跄向前,不禁低呼出声,胳膊肘儿忽然被人捞了下,手指修长有力。夏明月下意识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攀上来人,只不过电话讲得专注,斥责的话语没有停下:“再这么不长脑子,区域经理你也别打算干了。下个月坚决不给他们发货,除非把欠款补全……” 足足讲了几分钟,口干舌燥挂了电话。一抬头遇上一双清冷漆黑的眼,仿佛明月下的一缕幽潭,多看一眼都会溺毙其中。 夏明月甩开他的手,笑起来:“原来是韩先生。” 看吧,又是一脸假笑,眼角都不带弯的,哪见半点儿喜气洋洋的样子。 韩霁风嘴角一钩,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回敬她:“夏经理工作的时候还真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即便夏明月喝多了,也能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可是她敢保证,他是打心底里记恨她的。 不由得冷笑连连:“韩先生如何懂得我们销售部的难处,货销不出去,全公司的人都等着饿死。偏又经济低靡,市场萎缩,公司还要一个劲的上新品加任务,手段不强硬一点儿,想完成任务岂不是白日做梦?”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西装的质地极好,触感光滑。“你既然进了国森,以后大家同仇敌忾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当我是流氓也好,地痞也罢,到底不是一个部门的人,我的行事风格无需你来考评。你只需做好你的份内事,有赖账不给或者破产倒闭逃避责任的,到时候还指望韩先生伸手帮我们销售部一把。至于其他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韩霁风感觉一侧肩头重下来,她多半的力量都倾注上面。支撑一个弱女子还不是问题,没将她的手拔开,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供她靠着。不由若有所思的打量,早听说这个女人说话行事不拘小节,实实在在的雷厉风行。手底下几个区域经理各各也都本事非凡,大都比她资历过人。可是见了她,听闻还是像老鼠见猫那般闻风丧胆。真被指着鼻子骂了,也只能默默受着。却不得不说,自从夏明月进了销售部,当上总经理一职,国森的销售业绩一路闯新高,不论新品种的推广,还是回款率都是往年所不及的。 单凭这些,就敢说这个女人有过人之处。 难怪清瘦的一把骨头,讲起话来却这般有底气。对着手下人指点江山的模样,好像侠士。 静了一会儿,韩霁风声音温和:“要不要送夏经理回去?” 夏明月眼风瞟过来,入腹的几樽白酒还在微微发酵,那眉梢眼际都添了几分春色。 就是这个眼含风情的模样,看得韩霁风心头一震,下一秒别开视线。 就听夏明月说:“不麻烦韩先生了,我还有客户。” 就说现在的业务不好做,她这个销售部经理都快沦为陪酒女了。 转首说:“我得去洗个脸,你先走吧。” 韩霁风走出几步没有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她还呆在那里,半侧身体靠着墙,正掏出根烟点上。 那灯光雕琢的画面,仿佛洒着泛黄的金色粉尘,有呛人的嫌疑,仿佛旧时光的老旧磨片,不由让他想起《花样年华》里的张曼玉,妩媚风流,却又*蚀骨。 半下午的时候,司机直接将夏明月送回家去。 已是醉得半梦半醒,一下车就摇摇晃晃的上楼准备睡觉。 夏明星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夏明月醉成这副模样,夸张的皱起眉头,吵着让下人捧几束新鲜的花进来驱散味道。 嘴里嚷着:“天天跟个醉鬼似的,简直丢我们夏家人的脸面,几辈子也没出过你这样的人……” 夏明月头疼的厉害,耳旁像有苍蝇在嗡嗡的叫着,她下意识的用手掸了掸,径自往楼上去。 吴雪听到抱怨声,走出来问:“怎么了小星?” 夏明星将自己摔到沙发上,一脸的不屑:“某人又喝多了,搞得家里都臭死了。” 吴雪知道她指的是谁,过来说:“不知哪里跑出的下贱胚子,也只能那样了。你可别像她似的,女孩子学人家喝什么酒。” “我哪有喝得烂醉过?” 吴雪点着她的脑袋:“你忘了那天晚上的事了是不是?要不是霁风把你送回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喝得醉醺醺的,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夏明星忽然拉上她的手:“妈,你说那天是霁风哥送我回来的?” ------题外话------ 小伙伴们,第二章是修改过的,可以重新看一下,嘻嘻 ☆、(006)思念如潮 吴雪板起脸来:“不然呢?你醉成那个样子还可以自己走回来?” 夏明星眉舒目展的笑起来,全不当吴雪的脾气是一回事,亲昵的揽上她的脖颈蹭了蹭。 “妈,你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吴雪脸面再也绷不住,笑着说:“你呀,多大的人了还跟我撒娇。数算一下,都能嫁人了。” 夏明星红着脸,拉长语调:“妈……你怎么又说这事,谁要嫁人啊。” 吴雪一本正经:“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你爸认识的朋友多,改天让他托人给你找个知根知底又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夏明星将脸一扬:“我才不要爸帮我找呢,那些个纨绔的世家子我才看不上,要找也要我自己来找。”不想跟她聊下去了,随手捞起一个苹果站起身说:“妈,我不跟你说了,反正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出了厅门一边咬苹果,一边给韩霁风发短信。短短的几行字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能说的,不过一句谢谢。 那滋味氤氲在心头,也只有自己知道,咬一口苹果都泛出甜蜜,甚至于甜的发腻。 韩霁风回的很快:“什么?” 她打了大大的笑脸过去,接着说:“谢谢那晚你送我回来。” 他也仅是语义简单:“不客气。” 夏明星不死心,继而道:“改天我一定要请你吃饭,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韩霁风或许在忙,隔了一会儿回复说:“那改天再说。” 夏明星抱着电话坐在后花园的长椅上,仰望长空,心里止不住的跳动。其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二十四岁,大学都毕业了,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只是她眼眶一直高,一般的男人不被看在眼里。毕业之后还没正经的谈过恋爱。如今心里的涟漪激荡,仿佛又回到了年少青衫的时候,远远望着心仪的男生心跳如鼓,想方设法的设计“偶遇”,目地不过是想多看一眼。即便那样,也很满足。 现在终归不太一样了,觊觎的情感不再是昙花一现,只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能心满意足。再有心动的人,自然而然的想到“尘埃落定”,不抓到手里,是不能够死心的。 或许是阳光太过浓烈的缘故,夏明星整个人发晕发眩,像做了一场美梦似的开怀。 夏明月一直睡到天亮,洗了澡下楼去。 夏符东在家,属于她的那份早餐也中规中距的摆在餐桌上。 进到餐厅里跟夏符东和吴雪打过招呼,扔下手提包坐到椅子上。 夏明日一看到夏明月就开心的不得了,姐姐长姐姐短的唤她。还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鸡蛋羹推给她。 “明月姐姐,你多吃一点儿。” 夏明月抬起手来揉他的脑袋:“谢谢明日,你快吃吧,姐姐不吃。” 她这一伸手不要紧,直接被吴雪瘟疫一样拔开了。 当着夏符东的面直言说:“明月,我是长辈必然要说你几句,你既然是夏家的孩子,出去后代表的就是夏家的脸面,一个大姑娘喝得烂醉如泥的跑回来像什么样子?” 夏明月纤细的手指被吴雪的钻戒划到了,那切割的棱面竟然咯得她生疼。这个女人果然全身都是锋利的刺,看不顺眼的人一分钟都别想好过。 她沉默须臾,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许曼丽,那就像吴雪眼中的一粒砂,被剔除是早晚的事。到最后也真的没能逃出生天。 骤然抬起凌厉的眸子,眯眼看了吴雪两秒钟。感觉出她紧绷的神经,心里忍不住好笑,这年头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在吴雪眼里她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亡命之徒,不怕她是假的。 嘴角若隐若现一丝冷笑,再转首,敛神道:“阿姨说的没错,一个女孩子整日喝酒的确不好。销售部的这个经理不好当,爸不防给我换个职位,以免整日丢夏家的脸。” 别人是一醉解千愁,她昨天那一醉就是几百万的生意。 夏符东心知肚名,表扬她还来不及。 听夏明月这样说,直接侧首呵斥:“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生意场上的事哪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昨天明月和广东的客户签订了一单几百万的大生意,不联络感情,红口白牙就能办到了?以后明月再醉酒回来,要厨房弄些醒酒汤给她喝,其他的话就少说。” 几句话,吴雪面红耳赤。 面上还要维系,她一把年纪早已历练成了实力派。嗔怪的望着夏符东:“你发那样大的脾气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在苛责明月,哪里知道她有应酬。做为一个长辈,说她不也是为她好。” 那嗓音轻软,触碰心田,说得无不委屈。 难怪许多年来夏符东会一头栽在这个女人的温柔乡里迷失心智,许曼丽的耿直与之差了太多。过钢易折的道理,夏明月就是在许曼丽的身上看到的。 夏符东再不肯多说半句。 夏明月倒尽胃口,勉强咽下两口清粥,借口公司有事就先走了。 夏明星用了整整一早上的时间浓墨重彩,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又是给予重任,做财务总监的秘书,私心里也想隆重一下。 夏明月纤细的手指在落地窗上胡乱的钩画着,张洁进来时看到也不吭声,放下她要的文件就出去了。知道夏明月有这样的习惯,思考的时候就喜欢对着玻璃窗愣神。这时候打断她,定要引来一场脾气。 夏明月觉得夏符东可真是偏心,财务总监的助理……看似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与她的销售部经理还没办法比较。可是用意良深,那财务总监是国森的元老,一身绝技,之前国森财务出现问题,就是被他拯救的,本事堪称翻云覆雨。夏符东将夏明星放到这样的人身边,无非就是想让她多学些本事傍身,其他的倒是其次。毕竟年轻,等技艺学好了,什么样的职位坐不了。 到底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日头爬上来,在她脸上渡了层迷幻不清的金粉。夏明月就那样神色清冷的望着整个世界,透明的玻璃窗子如同一面镜子,照出她寂寥的内心。 短暂的脆弱,忽然很想家了,思念过去的家人。 ☆、(007)莫非附马 韩霁风用一上午的时间就把事务所的事情交代清楚了,这一天并非突如其来,早在许多天前他就已经开始筹备了。想挽留的人无数,可是劝不住,也只得天高任鸟飞。 事务所的同事为他举办了欢送会,晚上七点在“皇城国际”。 时间还早,韩霁风先将日常用品装上车带回去。 苏婉清帮他把东西搬出来,原本刚结束了一场官司,全身心的疲惫,只想蒙头大睡。此刻两手虚软的托着箱子,一句话都不想说。可是满满的情绪哽在心口,多到涌到喉咙里,更是不敢吐露只言片语,只怕一张口便如洪荒一样爆发出,到时候只会令彼此难堪。 默默的将纸箱子放到副驾驶上,再轻轻的替他关好门。 韩霁风见她脑门上生了汗,脸也白的厉害。 就问:“怎么?身体不舒服?” 苏婉清下意识抚了一下脑门,勉强打起精神:“今天的官司有些难缠,觉得累。” 韩霁风说:“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苏婉清点点头,只说:“慢点儿开车。” 韩霁风打开车门上去,不等关合,就听苏婉清忽然道:“霁风,你等一等……”他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眯着:“什么?” 苏婉清的眼睛里有一缕慌色悄然闪过,她觉得自己晕眩得更加厉害了,两腿就像踩在棉花上。她想,自己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清。顿时口干舌燥,舔了舔发涩的嘴唇:“哦,没事,你走吧。” 韩霁风发动引擎离开。 她懊恼的环抱住自己,巨大的无力漫上来,觉得自己就像浅滩里的鱼。 知道说再多都无济于事,他已经和国森签订了合同,不会轻易改变。而她真正想说的话肺腑中来回反复,早不知几个回合,滚烫灼心,内里已经快要腐烂了。可即便如此,还是强撑着坚硬的躯壳,到了此刻仍旧没办法说出来。 她就是这样懦弱,活该什么也得不到。 晚上的欢送会苏婉清没有出席,谎说自己生病了,实则不过是在家里闷闷不乐。 抱膝坐在窗台上看混淆不清的繁星点点,其实分不清是星光,还是霓虹,城市的夜晚哪里会纯粹。 韩霁风本来有些酒量,可这一晚同事都来敬酒,许多人不止一杯,散场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醉了。 车子是不能开了,叫了代驾回家。 一进门,宋晓雪就闻到呛鼻的酒气,吃了一惊:“霁风,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说着过来扶他到沙发上坐。 韩霁风扯了领带扔到一边,西装来不及脱就直接歪到沙发上了。只觉得那灯光刺目,手掌朝上摭住眼睛。 “妈,我想喝水。” 宋晓雪一边念叨:“怎么喝这么多的酒啊……”一边去给他倒水喝。 很快端着杯子过来,见他要睡了,不由将人拍醒。 “霁风,快起来喝点儿水,要睡去房间里睡。” 韩霁风将眼上的手掌移开,腕表散出的寒光一闪而过。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没有去接那水,反倒握住宋晓雪的手。狭长眼睛眯起来,沉沉道:“妈,我觉得对不住你……” 一句话,宋晓雪泪如雨下,怪自己如此不争气,马上偏首抹去。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什么时候对不起妈妈了。” 韩霁风喉结微微滚动,声音沙哑:“我没有保护好爸,也没能守护这个家,是我对不起你。以前的我多么自私……” 宋晓雪身体向前拥住他:“傻孩子,妈妈不准你再这样说。是你爸爸他没出息,经历这点儿风浪就撇下我们娘俩不管不顾了先走了,即便到了地下,我也不会原谅他。” 她的鬓发已经生了白霜,以前从来没有发现。韩霁风知道她一直保养得很好,没事去去美容院,和朋友打打牌,以前的日子过得可是清悠。短短的几天,容颜似就老去了,短暂如一朵花开的时间。 方知道人世间有很多珍贵的东西不起眼,也留不住,等到想要珍惜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才有那样多追悔莫及的人。 韩霁风说:“妈,我已经换了稳妥的工作,以后不会满世界的飞了。下班可以回来陪你一起吃饭,平时也能照应你。” 宋晓雪感叹:“你这样又是何必,家里有许阿姨陪着我,没事也可以找老朋友打打牌,你用不着太过担心我的。” 韩霁风抓着她的手,他有他的恐惧,只是不肯说出来。 既然成了国森的员工,就要按着国森的机制按时上下班了。 他做了律师很多年,再棘手的问题都碰到过,法庭上也是什么样的变数都能遇到,往往事关一个集团的生死,资金牵涉之大,说出来会吓到人。时常就像站在风口浪尖上,却冷静自持,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微然不动的本事。 一个公司法务部的这些事于他算是简单的,即便遇到重大的变革,毕竟也仅是针对一家公司的问题。长期专注而统一的研究,应对起来问题的多样化相对少些,自然也就轻松许多。 所以,即便才来上班,所有工作却已经上手了。 韩霁风的工作能力摆在那里,深山里请来的大佛,连实习期都省去了。 多少法务部的老员工也不敢在此人面前卖乖,国森对他的重用程度简直众所周知。 就连总裁千金都跑来鞍前马后,有瞧不惯的,背地里酸溜溜的说:“莫非还要是国森的附马爷不成?” 中午休息的时候,夏明星从楼上下来。 一见到人就笑逐颜开的迎上来:“霁风哥,我们一起吃饭吧。” 韩霁风淡淡说:“好啊,去餐厅吧。” 夏明星刻意皱起眉头:“说好了我要请你请饭的,去什么餐厅啊,那里人多,闹哄哄的。我们不如去外面吃,楼下不远就有一家餐厅,我偿试过了,味道不错。” 说着拉起人就走。 果然不是很远,连车都不用开,走几分钟就到了。 夏明星嘻嘻的笑着:“其实我早已经订好了位置,所以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 韩霁风微笑:“你倒是真的长成大姑娘了啊。” ☆、(008)无事生非 夏明星嘟起嘴巴:“霁风哥,我早就长大了好不好,是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她苦笑着摇头。 其实两个人打小就认得,只是见过的次数不多。孩童的时候差了几岁就仿佛差了很多事,“阅历”不同,即便见了面也不亲近,总觉得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后来长大了,也都去外面读书。即便住在一个城市,两家也时有往来,孩子们却从不见面。一晃几年的时间过去,夏明星再见韩霁风还是去年的生日宴上,韩礼让带着他一起过来。面对面她竟认不出他,知道就是几年前的那个韩霁风后大大吃了一惊……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对她置之不理的少年郎,几年的时间过去竟然挺拔如斯。她还记得那天他穿黑色西装,硬领白衬衣,衫得眉目分明,只道是说不出的好看。 不过在韩霁风的心里还一直把她当小孩子。 也跟她的生长环境有关,因是衣食无忧的大小姐,虽然毕业了,却并不急着找工作。所以心性看着不是特别成熟。每次韩霁风见她,不是跟朋友一起,就是依附在父母的羽翼下,很难不把她当小姑娘看。 就是这个小姑娘想在他的面前摇身一变,即便不能变成优雅的白天鹅,但至少要把她当女人看。 由其她今天穿了职业装,个子高挑,怎么看都女人味十足。 经她纠正,韩霁风细细的打量一眼。 眉目端正的说:“嗯,的确是大姑娘了。” 知道他在敷衍了事,并未打心底里认同。 夏明星拉长了声调:“霁风哥,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人家没有跟你开玩笑啊……” 韩霁风耸了耸肩,笑着提醒她:“再闹下去就真的没有时间吃饭了。” 夏明星这才猛然想起今天中午的重头戏是什么。 催促他:“那我们快走吧。” 靠窗的位置,光线独好,视野也异常开阔。从这里望出去能望到整条商业街,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像笋尖一样冒出来,如若是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定更好看。夹在摩天高楼间,冉冉的一轮日,想想就能让人热血澎湃。 难得的是这家餐厅不仅视野好,做出的东西也很好吃。 夏明星预定的西餐,听说韩霁风在英国留学几年,想来国外的东西一定吃得惯。美中不足是下午还要上班,规定不能喝酒。 不由得抱怨:“本来想点一瓶红酒的,想到下午上班就算了,实在有些扫兴。下次吧……下次我们晚上再过来。”她一脸向往的说:“从这里看夜景一定十分漂亮。” 韩霁风优雅地靠在椅背上,握着刀叉的手指白皙修长。 一个眼神投望过来,表情只觉得淡,却又淡得很有味道,像风骨凛然的中国水墨画,比任何浓墨重彩的东西都要好看。 淡淡说:“好啊。” 夏明星贪婪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怎么样都看不够。 但时间有限,容不得人遐想连连。 眼见上班的时间就要到了,两个人拿上包匆匆的离开。 抵达公司大厅后,夏明星不忘提醒:“霁风哥,你可是跟我说好了的,改天晚上我们再一起去吃东西。” 韩霁风嘴角一动:“骗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 夏明星不得再次纠正:“我说过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可在韩霁风看来也不是十足的女人,在他眼中,女人虽然不能个个堪称尤物,但风情是要有的。那是一种区别于丫头片子和女汉子的东西,俱体是什么很难说,大体上来讲就是一种感觉。 如果非要举个实例的话,眼前走过去的那一个就再好不过。 他不知怎么就将目光瞟向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夏明月,又或许是在看到她以后才想到了这个话题。总之,此刻在韩霁风眼里,夏明月是女人中最好的典范,连感觉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夏明月很机敏,被人注视不会感觉不到,清冷的视线看过来。 韩霁风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目光没有回避,坦然一笑,瞬时阳光灿烂。 将大厅里路过的几个女人电得七荤八素。 惟她一脸默然,仿佛男人这种生物在她看来可有可无,轻重不过一粒埃。步子没有停顿,快速出了大厅。 总经理的车子正好开到门口,她一弯腰上去了。 夏明星看到这一幕,进到专人电梯里忍不住撇嘴:“什么东西,整日一副公司没她就运转不了的恶心样。” 转首盯着那跳动的红色数字一路向上。 当晚夏明月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氛围不是很对,那对母女坐在沙发上虎视眈眈的望着她。 她怎么会想到一走一过都能激起别人的不满,夏明星一回来就向吴雪报怨过了,说夏明月这个女人每天就知道招摇过市,只看着就让人生厌。 这更是扎在吴雪心口上的一根刺,有的时候她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跟杂草一样呢?那样的难剔除。 轻蔑的一哼声:“随她的那个妈,又能好到哪里去。”马上叮嘱她:“她的能力你爸还是认可的,所以你更要努力,不能让她给比下去。整个夏家一旦落到她的手里,我们娘几个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 夏明星翻起白眼:“夏家会落到她手里?怎么可能,她在我们夏家算什么东西。你放心吧妈,爸他还不至于这么糊涂。” 手里掐着杯耳,低下头不再说话。 吴雪见她是有什么打算,坐过来问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夏明星抬起头来欲言又止,最后只含糊说:“有些事我自己还没理清楚,等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说吧。” 没一会儿披星戴月的夏明月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个时间夏符东在书房里看书,下人也都忙完各自的事情休息去了。 客厅里灯火辉煌,映着两张无事生非的脸。 ☆、(009)她的恶梦 吴雪张口叫住她:“明月啊,你这每天从早到晚的都在忙什么?就算你是个经理,也不该比你爸还忙。可别小小年纪不学好,走上某人的老路。到时候让我听到什么风声,别怪我们夏家不讲情面,把你扫地出门。” 夏明星“哧”一声笑了:“妈,你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也不看她骨子里流着谁的血,又是什么人调教出来的,不三不四大抵是一种天性……” “夏明星,你再诋毁我妈半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夏明月扭头看向她,指掌紧攥成拳。“倒是我要提醒你,别整日自持高贵,论血统大家没什么分别。再精美绝伦,做不出成绩,即便不被说成废物,也是花瓶,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夏明星恼了,扬起手臂就要打她。 被夏明月眼疾手快的钳制住,另一只手抬起就是一下子,狠狠的打在夏明星细皮嫩肉的脸颊上。 眼角余光一撇,骤然一阵幽暗。夏明月立在那里没有闪躲,生生的受了那么一下。 吴雪的巴掌更是狠毒,打在脸上火烧火燎,连耳朵都嗡嗡的响起来。 就听她恶狠狠的说:“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下流胚子,敢在我们夏家撒野。别以为有老爷子护着你,我就拿你这个野种没有办法……” 动了她的宝贝女儿,吴雪真是气着了,嘴唇微微的打着颤,怒骂的声音都变得无比尖锐。 夏明月半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给人一种受教的错觉。 “阿姨,无论你怎么骂我,或者打我,这都是应该的。身为晚辈就是要听你的话。我知道你坦护小星,不论对错都不想她受一丝半点儿的委屈,这些我都理解。可是做为姐姐,我并没有恶意,说她几句不过想她快快成长,可以独挡一面,这样等爸爸退休的时候,也能安下心来。” 吴雪听得一头雾水,这个野丫头不该奋起攻之么? 她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直到听到楼梯上“咚咚”的脚步声,吴雪才骤然想明白什么,一时间连肠子都悔青了。恶毒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夏明月,恨不得一朝置她于死地。 夏符东的质问声不出所料的响起:“吴雪,你又在做什么?刚才那番话是你一个做长辈的应该说的话么?莫非你容不下明月是真的?” “符东……”吴雪换上凄婉神色:“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夏符东亦被气得脸面发白,打断她的话:“你诋毁明月是野种,间接就是在侮骂我。怎么?你还想将她扫地出门?吴雪啊吴雪,之前我怎么没看出你是这副心态,当初接明月回来,不是也经过你的同意了。” “符东,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 吴雪试图解释。 夏符东也有一股子的倔脾气,上来了直叫人没办法。 夏明月清平大戏看够了,拉上夏符东的胳膊:“爸,你别说阿姨了。我知道阿姨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刚刚说小星的时候没注意措词,一时将阿姨激怒了。我知道无论小星想不想好好上班,那都不是我该说该管的,夏家家大业大,即便她什么都不想做,也会一生衣食无忧。” 夏符东火气仍盛:“就算夏家家大业大,也不能白养一个废物。她倒还好意思坦护,小星到现在还这么一无事处都是她给惯出来的。不用你说,我就要好好的说道说道她……” 说着矛头转向夏明星,劈头盖脸:“我告诉你小星,机会我已经给你很多次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不成气,杀下心来好好干,将来公司的股份你一分别想得到。我们夏家不养米虫,你好自为之。” 这一场闹剧终以夏明月的险胜收场。 夏明月见好就收的上楼。 夏符东背后回首望向正抬起头的吴雪,微微的一动唇角,扯出一个似明艳似阴森的诡异笑容,隐在散落的发丝下,只说不出的恐惧。 吴雪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不由得想起一个可怕的梦,梦里许曼丽就是这样转过身来看她,一袭白衣,长发披散,诡异的笑容在脸颜上一点点的绽开来,那笑声转眼迷漫整个梦境……她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连睡衣都湿透了。 当时夏符东就睡在她的身边,被她吵醒之后按开手边的台灯,问她:“怎么了?” 吴雪气喘吁吁:“没事,做恶梦了。” 话落,床头的电话响起来。 夏符东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说:“我马上就过去。” 吴雪问她:“怎么了?” 他说:“许曼丽和明月出车祸了,据说已经不行了……” 吴雪心里“咯噔”一声,脊背之上冷汗涔涔,鬼上身了一样。想起睡梦中许曼丽唇齿开合,是说了什么,那时只顾得慌张,哪里听得真切。这一刻她看到夏明月的唇齿就以那样的弧度无声开启。借着厅内明亮的灯光,隐隐辨别是句恐吓的言词。直吓得心脏停跳一拍,全身的筋骨都在微微抽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夏明月已经转身上楼。 哪里还顾得上夏符东是否心生嫌隙,兀自深陷在恶梦之中回不了神。惊恐沿着神精末梢一路往上,很快操纵整个大脑,一心笃定夏明月此番是来锁命的。 夏符东见她无动于衷的站着,哼了声,拂袖离开。 二楼有公共的阳台,正对着家里的后花园。夜晚园中有两盏灯亮着,朦朦胧的一片灯影照下来,空气中仿佛浮动着深蓝的色泽,越发衬得彼时一片幽静。 而城市绚烂的灯火又离得那样遥远,仿佛是隔了两个世界。看得到,摸不着,让盯着的人一身向往。 夜风撼动着衣角轻轻的吹着,女子抱膝蜷在那里很安静。 远远望去似在发呆,又有可能是睡着了。 夏符东走过来,抬手抚摸她的发顶。 “怎么?还为刚刚的事情难过?”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010)人心叵测 夏明月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神清亮,宽人心似的,就那样勉强的扯出笑:“我没有难过,阿姨说的都是对的。我本来就是寄人篱下,闯入了不该闯入的世界。或许我应该离开……” 夏符东说了句:“傻孩子。”就在阳台上的摇椅上坐下。“小星从小就是你阿姨的眼睛珠子,这些年大家都宠着她,难免有些无法无天。可是本性并不差,只是调皮了些。你阿姨也是因为你说了她一时失了理智,并不是真的针对你,你要理解她。往后再别说离开的话了,现在你妈妈不在了,我有义务好好的照顾你,也当是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月色与灯光掺杂,永远都是混沌不清的。其实并不能十分清楚的看清一个人的嘴脸,就像此刻。 夏明月轻轻的眯着眼睛,想将夏符东这个人看得再清楚一点儿,可到底只是朦胧的一团影。 她就在这团暗影中微微的笑着:“爸,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能理解。就算阿姨和小星不喜欢我,为了你我也会和她们和睦相处。夏家就是我的家,她们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夏符东略感欣慰道:“明月你要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爸爸就知道你最懂事……”望了眼后花园,悠悠叹:“这些年我亏欠你们母女太多了。” 夏明月唤了声:“爸。”接着说:“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恨过你。妈妈临死之前还曾对我说过,遇到你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听到这番话夏符东似是震惊,转首望着她,有几秒钟的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哑声说:“她真的这样说?” 夏明月点点头。 夏符东终于忍不住眼眶里泪花闪烁,拿衣袖抹了下,无不感慨的说:“我以为她是恨我的……” 夏明月悠悠说:“怎么会?” 不知名的一道光影闪过,照亮她的眼,同时照亮她一眼的冷清和唇齿间讥讽的弧度。这样冰冷的脸孔同那个温婉的吐着宽容话语的女人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天使与恶魔,撕下面皮才能看得一清二楚。 被黑夜屏障之后,是是非非又哪里分得清呢。 一大早夏明月就被冷落了,吴雪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还是只有夏明日……夏家那个并不明亮的小太阳甜甜的唤她:“明月姐姐,明月姐姐……” 然后将自己最心仪的早餐推给她吃。 至始不见夏明星,也是,她昨晚哭得差点儿断气。以她的脾气,就算哄好了,早饭也不会下来吃了。 出来的时候听管家说,夏明星一早就去公司了。 夏明月抬头看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不过斗转星移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夏明月沉下脸子,紧紧握住方向盘。 整个上午夏明星闷闷不乐,可是守着同事的面不敢表露太多。加上一上午都很忙,抽不出多少时间理会个人情绪。 中午终于得出空来上楼,巴巴的等着韩霁风出来。 却听法务部的人说韩霁风一早来公司走了一趟就出去了,公差还不知办到什么时候。所以,回来的时间也是遥遥无期。 夏明星扫兴得连中午饭都没吃,就直接回财务部了。 晚上七点多韩霁风才驾车回来。 拧开门子唤:“妈,我回来了。” “呀,霁风哥,你终于回来了。” 最先听到声音的夏明星,举着铲子从厨房里跳出来。 韩霁风微微的眯着眼,神色惯常的冷淡,薄唇一抿:“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晓雪也从厨房走了出来,说:“小星本来是来找你的,我留下她吃晚饭。这不,我们包了饺子,就等你回来了。”见人杵在那里,催促:“还站着干什么,去换件衣服准备吃饭吧。” 夏明星转身跟着宋晓雪进了厨房,边走边说:“阿姨,我来帮你。” 等韩霁风换好衣服下来,热腾腾的水饺已经摆上桌了。 夏明星忙着拿碗筷,顺带瞥了他一眼,发现这人真是标准的衣服架子,这样普通的浅灰色家居服穿在他的身上仍旧有型有款。 笑嘻嘻的:“霁风哥,你一定饿了吧,快坐下吃饭。”转首又叫宋晓雪。 夏明星这个人本来就是自来熟,况且跟韩家并不陌生,小的时候夏符东还带她来韩家玩过几次。 宋晓雪坐到桌前的时候就说:“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下子明星都长成大姑娘了。阿姨将人请进来的时候我就没敢认,经她一说,我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接着夸赞:“跟你伯母长得真像,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夏明星率先夹了一个水饺放在宋晓雪的碟子里。 “阿姨,这个先给你,是我向您赔罪的。真是罪过,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过来看看您,以至于您都快认不出我来了。” 宋晓雪被她哄得眉开眼笑:“你这个丫头啊,打小就机灵,长大了越发招人喜欢了。” “如果阿姨喜欢我,那我以后经常来陪您好不好。反正家里有明日,我妈她现在都懒得理会我。” 宋晓雪说:“你要能来陪陪阿姨,阿姨当然高兴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顿饭就没能停下来。 韩霁风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吃了几个就放下筷子。站起身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夏明星不可思议:“霁风哥,你怎么吃这么少?” 韩霁风蹙眉:“我胃不好,不喜欢吃这个。” 宋晓雪对夏明星说:“不用管他,他就是不太常吃这个,死面的不容易消化。” 夏明星忽然一脸自责:“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提议晚上吃这个了。” 宋晓雪安慰她说:“不要紧,他不喜欢吃,我们自己吃。阿姨喜欢的不得了。” 韩霁风叫下人给他冲一杯咖啡送到书房去,转身对夏明星说:“晚上我还有工作,就不送你了。” 夏明星应了声:“你去忙吧,我自己开了车。” 一天的坏心情终于在下班之后得到扭转,夏明星回家的时候嘴里还哼着歌。 ☆、(011)仙风道骨 吴雪问她:“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一个朋友家。” 吴雪不放心:“没有喝酒吧?” 夏明星凑近来说:“喝什么酒啊,我又不是酒鬼。” 吴雪见她面色不改,不像是说假话。这才安下心来:“这样我就放心了,既然没事就早点儿回房间休息吧。” 夏明星捧着文件上楼,这些都是周若明给她安排的任务。 夏符东私下里嘱咐过,将夏明星交到他手里就是为了多学些东西。周若明和夏符东有很深的交情,对夏明星自然尽心尽力。夏明星自己也是心知肚名,明知到了不该蹉跎的时候了,不能像以前一样为了表示心中的不满,就浪费自己的好时光来做无谓的反抗,以为这样夏符东就能顾及她的感受将夏明月扫地出门,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自己却因此被看成是百无一用的废物。夏明星想,她倒要让所有人看看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于是加班加点也要将周若明交代的任务消化明白。 东西很繁复,不知不觉大半夜的时间就过去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夏明月已经出门了,方想起来今天是六号,从今天开始驻各地办事处的业务员和区域经理们都陆续的赶回来了,她这个三头六臂的销售部总经理自认必不可少,定会马不停蹄的忙碌几天。 今天张洁也到的格外早,上来的时候销售部空无一人,敲了敲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果然在。 拿着早餐进来:“夏总,还没吃早餐吧。豆浆油条还是热的,马上吃。” 夏明月心满意足的“唔”了声:“真觉得饿了,不想动,还考虑要不要打电话叫外卖。” 张洁笑着说:“再忙还是要吃早餐的。” 夏明月扔下手里的文件到沙发上坐,“老三元”的早餐做的就是跟别家的不一样,豆浆香醇浓郁,油条外焦里嫩口感更是一级棒。钟情这家早餐的人很多,每天不排个几十米的队就休想买得到。她往往都是垂涎三尺,可是没有那样的耐心。 这会儿又感觉饿,眨眼就解决掉了。 抽出纸巾擦了擦,抬头说:“告诉销售内勤,下班之前不论销售员们回来多少,先把收到的承兑交给我。” 这样一来心里也就有数了,大体能估摸出这个月的战绩如何。 “我知道了,夏总。” 临近中午的时候二十一楼的电梯门打开,黑色套装配黑色高跟鞋的女人走进来。 张洁迎上来一笑:“付经理,你回来了。” 付谣推了一下无边镜框,脸上笑容温暖,这样的女人就像一本书似的,一眼看出知性。 “夏总在里面吧?” 张洁引她进去:“夏总,付经理回来了。” 夏明月自办公桌后抬起头来,那样明艳的五官,隐隐透着一股锋利,偏又笑得真诚。 站起身说:“我真没想到你会回来的这么快。” 付谣叹口气:“就为了回来陪你吃顿中午饭,早上四点半就包车去机场了,乘了今天最早的航班回来。” 夏明月开门见山:“这次你带了几千万给我?” 付谣指着她冲张洁啧啧叹:“看到了吧,我们夏总多势力,气都不容我们喘顺,就直奔主题去了。”手掌抚到胃上,做出夸张的表情:“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不让吃饱,哪有力气谈论工作。” 夏明月叫上她:“走吧,我们去吃饭。” 就近原则,就选在公司的餐厅。 点好菜后,付谣撑着脑袋问她:“最近怎么样?” 夏明月回答干脆:“还是老样子。” 付谣喝了一口茶水说:“你呀,就是标准的女强人。” “你又何偿不是?”夏明月心平气和的反驳她,又问:“怎么不先回家看看孩子?” 付谣靠在椅背上,那表情都快哭了。 “甭提了,段楚生本来是抱着素素去接机的,小家伙啊……”她伸出手来比划着说:“一个月不见,长的又白又胖,不知道多惹人喜欢。我哪里忍得住,就要伸手抱她,没想到刚一碰到就哇哇的哭个不停,紧紧揽着段楚生的脖子一脸委屈,就好像我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 铁板一样的女人被一点儿柔软的东西划伤了,眼见就在这里血流不止。 夏明月真的看到她眼中的晶亮,孩子果然最是母亲的软肋。 “不要紧啊,你不在家的时间久了,素素难免会感觉陌生。有机会让段楚生带着素素去跟你住一段时间,你是她母亲,天性使然,也很快就熟悉过来了。” 付谣苦笑:“我们家段楚生也是这么安慰我,说我没出息。孩子不过就是小,我又不常在家,难免就跟我陌生起来了,值当我在机场掉眼泪。”侧首看了她一眼,又说:“其实他不懂,我并非全是因为这个,只是感觉愧对他们爷俩儿。我哪有个做母亲做妻子的样子……” “你这样不也是为了整个家庭。”现在经济这样低靡,付谣一个人却拿几个人的工资,这一点连段楚生都不及,所以辞了工作退居二线。 付谣摇头:“不光是这个,还有一个女人的好胜心与虚荣心。” 夏明月没有接话。 付谣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 “咦”了一声:“那个不是韩律师,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明月告诉她:“现在他是法务部的职员。怎么,你认识他?” “怎么会不认识,你忘记了,我也是政法系毕业的。韩霁风了不得,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万千女性痴迷了一把年头的学长。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有宿舍的姐妹喜欢他,着了魔似的收集有关他的一切资料,只差挖地三尺了。” 夏明月失笑:“这么夸张,是个怎么样的人?” 付谣摇头:“一点儿不夸张,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微一颌首:“青年才俊,又是高冷范,据我所知是个不太容易亲近的人。不知道这些年变了没有,其实我只跟他同校两年,没等毕业韩霁风就出国深造了。后来听过一些有关他的言论,意料之中的事业有成,而且帅得没有天理。现在看来,传言是真的。” 她轻易不花痴的,可是,这样的男人总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菜已经端上来了,夏明月隔着氤氲的雾气看几桌开外的男人,不由想起“仙风道骨”四个大字。 ☆、(012)婚姻大事 下班之前,张洁敲了两下门板进来。手里拿着截止当前所有回来的销售员上交的承兑记录。 “夏总,这是你要的。我统计了一下,还有十几个销售员没有回来,内勤已经安排好了值班人员等着记帐,明天一早会把统计出的结果交给你。” 夏明月拿到手里过目,数据罗列得很清楚,一目了然。 这些数据每天都在她的脑子里过,每月的任务量也都是她和几个部门商定之后决策的。心里一把尺子莫说多清楚,形势是忧是喜,一眼就能看出来。 “明天可以向董事长申请几瓶茅台犒劳出征回来的各位英雄了。” 张洁一下就明白了,跟着笑起来:“看来这个月的业绩是超标了。” 夏明月耸肩,何止是超了,形势简直一片大好。在这个国民经济普遍不景气的时候,销售部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实在不容易。 接着又嘱咐张洁:“通知各部门,明天的经济分析会只设在上午。” “我知道了,夏总。” 夏明月到家时夏符东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等着吃晚饭。 夏明月正好将之前的数据拿给他看。 果然,引得夏符东一阵开怀,直夸她的决策行之有效。 “这个月的业绩我真是没想到,今天去参加坐谈会,爸还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说我们国森在当前这个形势下实在难得。看了这个月的业绩,我对国森接下来的发展更有信心了,明月啊,你是功不可没。有你在,真是帮了爸大忙了。” 夏明月并不揽功:“单凭我一个人怎么能成事,主要还是各部门的配合,加之销售部的这些人也真的是很努力。所以爸,明天中午我想犒劳一下大家伙,允许他们喝酒庆祝一下。” 夏符东完全赞同:“这个你说得算,一切开销交上来报销就是了。”想了一下又说:“不然直接在十号晚上举行一个酒会当庆功宴好了,让全公司的人也都跟着乐呵一下。从过年到现在,公司还未举办过这一类的活动。” 夏明月说:“这样也好。” 吴雪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客厅里爷两个聊得热火朝天。 心里面不是滋味,转身默默的进了厨房。 听得只言片语了解到两人是在谈论销售部的事,吴雪越发冷下脸来。早知道夏明月不是省油的灯,在夏符东面前特别会演戏,装出善男信女的模样,实则刻薄又恶毒。不由暗暗想着,非有一天将她打回原形,彻底从夏家撵出去。 夏明星听到明天公司要举办酒会,本来高兴的不得了。可是一听是销售部的庆功宴,表情马上就垮下来了。 吴雪故意问她:“怎么不笑了?刚刚不是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夏明星不满的说:“我哪知道是为销售部举行的。”负气的坐到床上:“我不参加就是了。” “为什么不参加?”吴雪过来轻拧她的胳膊:“你就不能给我争点儿气,逃避算什么英雄,时间久了,搞得大家将你遗忘了,倒将那个死丫头衬得风光无限。到了那个时候,我看你这个正牌的夏家大小姐也别想当了,隐姓埋名算了。” 夏明星听了这几句话心里异常烦燥。 “妈,你就别说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她是私生女。” 功高盖人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个野种,这样的人如何登上大雅之堂? 吴雪也不想太过打消自己女儿的极积性,态度缓和一些:“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公司里的那些个叔叔伯伯这些年和我们家都有些交情,又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到最后总不至于向着别人。当务之急就是你要争气些,一定要做出点儿成绩来给他们看看。” 夏明星转动着眼珠子想了一下说:“妈,你上次不是说要让爸给我找一个好人家么。”她拉起吴雪的手,目光坚定:“你说,如果我们找一个颇有能力的人强强联手,是不是打败夏明月就会容易许多?” 吴雪吃了一惊:“你是怎么冒出这个想法的?” 夏明星很认真的盯紧她,无论如何不像在说笑。 “我只是觉得夏明月虽然城府很深,却不是无人能及。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夏家的一切。如果我们找个人帮忙守护住了,将来她就什么都别想得到。” 吴雪莫明的生了紧张:“那你有中意的人吗?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 夏明星一脸期待:“妈,你觉得霁风哥怎么样?” 吴雪思忖片刻,想起韩霁风的种种,实在找不出否定他的理由。反观认识的年轻人里,倒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选了。重要的是就连夏符东也格外的看好他,之前两人一起闲聊的时候,夏符东的弦外音里还曾表露出这方面的意向。只是当时觉得夏明星还小,就一直没往心上去。 “经你这样一说,我倒也觉得霁风再合适不过了。如果我出面去说,你爸爸他肯定也会同意。” 夏明星听后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央求:“如果是这样当然再好不过,妈,你一定要跟爸好好说说。如果由他出面跟霁风哥说,我觉得这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吴雪说:“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跟你爸说这事。”接着催促她:“时间不早了,快点儿睡吧。” 夏明星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事。早上眼睛有了黑眼圈,打了厚厚的粉才敢上班去。 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偏销售部的人都回来了,各种各样需要入帐的单据很多,一天下来马不停蹄。 下班的时候没有回家,而是买上水果直接去了宋晓雪那里。韩霁风还没有回来,之前打了电话说在公司加班,几点回来不能确定。她就留下来陪宋晓雪聊天,直到吃过晚饭才回去。 宋晓雪一直将人送出来,开怀的说:“小星,你能来陪阿姨说说话,阿姨觉得开心多了。” 夏明星笑着:“阿姨要是不闲我烦,以后我天天来。哪天过来时我去市场上买点儿新鲜的菜,我们一起吃火锅吧。” 宋晓雪说:“好啊,到时你来接上阿姨,我们两个一起去。” “好的。”夏明星挥了挥手:“阿姨,再见。” ☆、(013)参加酒会 几天下来夏明月的骨头要散架了,直到十号这一天也没能停下来喘息一口。 销售部内部开了大半天的会,逐个听取业务员汇报上个月的市场情况。接着又针对这些问题和几个经理开了一个小会,将遇到的问题整合出来,交代几个人联系相关部门协调解决。 夏明月下到二十一楼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张洁马上站起身提醒:“夏总,销售员们已经赶去酒会现场了,你再不准备时间只怕来不及了。” 夏明月步伐很快,腾出一只手来看时间。累了一天,神色慵懒,轻轻的吐出:“不急。”她手上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进门前想起什么,扭头说:“你打电话让‘盛妆’把我的礼服拿过来。” 张洁不敢耽搁,马上按下一串号码。 等人一将礼服送到,张洁马上给夏明月送进去,销售部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更换行头了。 张洁也有些束手无策:“夏总,礼服到了,妆怎么办?” 夏明月此刻还是一身米色套装,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均匀白皙的小手臂。脸上的妆很淡,参加酒会并不合适。这样的一身行头想要短时间内改头换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明月一手拿起包,一手接过衣服。只说:“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 张洁转身下楼了。 一等夏明月走出大厅,就见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夏总,很不巧,车子竟然出了问题,无论如何打不着火。我已经打电话叫了其他车子过来……” 汇报的时候心虚不已,小心翼翼的盯着夏明月,掌心生汗。明知道一切都不妥帖,再等一会儿就到了下班高峰期,从这里到酒店经过一条最堵的街,免不了是要迟到的。 然而销售部的庆功宴,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夏明月啊。 夏明月抚额,时间本来被她掐算得很精细,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车子会出问题。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韩霁风从电梯间里走了出来。 夏明月闻声望过去,嘴角微动,问他:“韩先生是要去酒会现场么?” 韩霁风桃花怀邪的眸子懒洋洋的眯着,听她这样问,点了点头,又说:“夏总有什么指示?”那眼光自她身上滑闪过去,干练的职业装,妆容寡淡,如果去酒会的话,现在的夏明月可算一身“狼狈”。 夏明月不以为意,只说:“想搭你的车。” 韩霁风微微颌首:“走吧。” 夏明月一上车就直接坐到后座上。 韩霁风脱下西装外套扔到一边的副驾驶上,发动引擎缓缓上了大路。他开车一向四平八稳,年纪不大,可是从做事的种种细节已经看不出半点儿年轻人会有的鲁莽。 后座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韩霁风眼风上抬,夏明月淡薄的声音适时响起。 “别回头。” 韩霁风了然,眸子随之覆下。 车子夹杂在滚滚车流里蜿蜒向前,无数车影滑闪而过,宛如洪荒之年的一场随波逐流。 他伸手拔开音乐来听,一首嗓音浑厚的英文老歌,伴着冷风轻微的吐气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无形中缓解许多尴尬。 快到目的地时,夏明月忽然叫停。 韩霁风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夏明月说:“走的太匆忙,忘记拿鞋了。你先去酒店吧,我到附近买双鞋子。”其实脚上的这双可以凑和,颜色合适,只是款式不合心意。夏明月就是这样一种人,如果优雅,细枝末节都不该留有瑕疵。否则干脆一件都不要换,何必不伦不类。 而前面不远就是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选一双鞋子配这一身行头用不了多少时间。 韩霁风一手扶在车门上,意态有些漫不经心的望着她,眼中掠过类似惊艳的神色。残阳如血,如火如荼地漫烧整个天际,原本该是十分绚丽的,在一个妖艳的女人面前却成了苍白无力的背景画。不知她是哪里来的魔力,眨眼之间神奇换装,真像手里藏着一把仙女棒,轻轻一摇,万物发生改变。 原本穿着惬意的女人,此刻发髻高绾,妆容精致。嫣红的唇与长天一色,是种血染的妖娆。一条珍珠项链挂在她细而白的脖颈上,宛如银河般璀璨。 只一个淡淡的眼神浮起来,眉目如画,韩霁风借着傍晚氤氲的空气仿佛嗅到一种冷香,清亦清,淡亦淡,却暗香蚀骨。 蹙了下眉头,淡淡说:“你这个样子跑过去买鞋,是想让原本就不畅通的路况彻底瘫痪么?” 夏明月低头,露肩礼服的确不适合在马路上行走,只怕会产生和小说里落路新娘一样的效果。 她大方说:“那麻烦你了。” 韩霁风按着夏明月的指示直接将车开到一家店前停下。夏明月是这家店的白金会员,大多的鞋子都是从这家里拿的。 所以,一进来店员都认得,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夏小姐,你好啊,今天真是漂亮,是要参加什么晚宴么。” 夏明月应了声,直接让人挑一双和这身礼服匹配的高跟鞋。 店员乐不可吱:“夏小姐来的真是时候,今天刚到了两款新鞋,全中国也找不到重样的,我看跟你的这身礼服就很搭配,我拿来让你试一下。” 夏明月叫上韩霁风一起坐到沙发上等候。 店员很快将鞋拿过来,打开来让夏明月看,是那种浅口的高跟鞋,脚踝上有晶亮的钻石镶嵌,华丽是华丽,总觉得配身上的礼服略显沉重。 夏明月皱了下眉头:“不是还有其他的款式?” 店员见她不是很满意,又去拿另外一双。 夏明月脱下脚上的鞋子微微的弓下身来试穿,礼服束缚,动作不敢太大。 忽然那鞋被韩霁风夺了去,下一秒只见他蹲下身来帮她套到脚上。夏明月吃了一惊,下意识就要往回缩脚,只见他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握住她的脚踝,没有抬头,磁性嗓音淡淡说:“再耽误一会儿时间真要来不及了。” 他单膝着地,却如王子般高贵优雅,绅士的叫人说不出其他来。吐字低沉,亦是不容人反抗。夏明月骤然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也知道再挣扎下去何其小家子气。只是她的脚踝莫明滚烫,像是大量血液汇集不通,在他的掌心里慢慢的胀大了一样。 ☆、(014)败下阵来 按在皮沙发上的两只手一点点的收拢,指甲不知不觉镶嵌进去。 韩霁风倒是有条不紊,穿完一只,又去帮她穿另外一只。 正好那店员拿了鞋子过来,看到之后想是误会了,笑着说:“夏小姐的男朋友可真是贴心。” 越描越黑的道理夏明月很知道,听了扭曲的话没去理会。起身时看了韩霁风一眼,男子松散的额发低垂,隐隐看不清眼中光色。 她到镜前左顾右盼的照了照,倒是没想象中的那样笨拙不堪,相反,配上身上明艳如玫瑰的礼服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野性散发出。 镜中与韩霁风的眼睛重合,她微微的颌首示意。 韩霁风动了动唇角:“漂亮。” 夏明月毫不犹豫的选了这一双,转身告诉店员:“那一双不用试了,把我来时穿的鞋子包起来吧。”接着到柜台前付帐离开。 抵达的时间不早不晚,正是许多领导隆重登场的时候。 酒店的灯光明快至极,无数反光的镜面与水晶灯,将整个空间装缀得好像龙宫。 夏明月挽着韩霁风的手臂进来,销售部的那些同事们早已经热烈的鼓起掌来,欢迎自己的领导人。 其他人见了也只是笑,两人携手而立,分明一对璧人。 夏明星本来在和别人聊天,听到这边的动静望过来,那脸一下便白了。 画面宜人得令她晕眩,韩霁风一身西装,笔挺英俊。不可思议的俊逸脸庞礼貌性的挂着浅笑,衬着深邃如海的眼睛,真真的是朗眉星目。而不可否认,夏明月亦是风度从容。两个人就像一对金童玉女,成功的走一台盛大华丽的T台秀一样。 难怪打了几个电话韩霁风都没有接,原来是同那个女人在一起。 夏明星呼吸困难起来,灌下一杯香槟,方觉得好了一些。可是心口还是堵得厉害,总觉得那里被一只手狠狠的钳制,烦燥的想要甩开,但无从下手。就像每每跟夏明月发生争执,都想一下子将她赶出夏家,却无论如何办不到一样,那滋味就跟吞食了苍蝇一样。 一等两人分开,即刻敛神走了过去。 放眼望去,本以为自己是今晚的佼佼者。她用一下午的时间盛装打扮,只这一身行头就花了十几万块。花为悦已者容,无非就是想让韩霁风眼前一亮,一改往日认知,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女孩儿了,正在准备嫁他为妻。不想被人捷足先登,还是她此生最为忌惮的人。 走近来,唤了声:“霁风哥。” 韩霁风转首望过来,不吝啬夸奖:“今晚很漂亮。” 可是,在他的眼中分明少了惊艳。 夏明星勉强笑了下:“我姐姐今晚才叫漂亮。”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望向场地间旋转如蝶的夏明月一眼,没有发表意见。 夏明星近而说:“我这个姐姐啊,漂亮是真的漂亮,只是脾气太急燥了,谁的话都不肯听,发起火来还喜欢爆粗口。或许跟她的生长环境有关,不过我们都很理解她,所以也都特别接纳她。” 但是只有满身瑕疵的身才需要人来包容,说到底夏明月是有许多的不足之处。 夏明星想,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韩霁风不会听不明白。夏明月跟他们分明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韩霁风侧首,长睫上映着亮眼光圈,笑一笑,阳光灿烂。 “你这个姐姐看似狂燥,或许正说明了她的魄力。” 夏明星刹那间哑言,竟一时想不出拿什么样的话来应答。最后只说:“或许吧。” 音乐响起来,华丽曼妙的华尔兹。 夏明星放下杯子,抬起手来:“霁风哥,你不请我跳一支舞么?” 她的舞技一直是她的骄傲,舞姿优美在整个学生时代就是出了名的,这跟她小时候学了一段时间的国标有很大的关系。加上天生丽质,生就的美人胚子,那一种亮眼是足以动人心弦。这一支舞早在过来之前她就想好了,一定要和韩霁风一起跳。 果然,华丽的舞池,曼妙的佳人,到底引来一屋子人的喝彩。 夏明星眼睛发着明亮的光,轻轻的抬起下巴,似一只优美的白天鹅,华丽的礼服更如涟漪一般微微荡漾。 若论拼美貌,她赢了。 连夏明月都要表扬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对着镜中得意洋洋的人说:“今晚的你不仅衣服漂亮,舞姿更漂亮,花瓶做的很成功。” 夏明星顿时表情僵硬,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看向她:“夏明月,你什么意思?” 夏明月一边抽出纸巾擦手,一边说:“我就说你这个人空有其表,你那个妈还偏不信。” 她留下一股香风飘散而去。 夏明星忍不住尖叫:“夏明月,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要怎么清楚?其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今天是销售部的庆功宴,专为那些销售英雄高唱凯哥来的。而她却像一只花蝴蝶似的大秀舞技,是不是有点儿本末倒置? 可能在其他人看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一从夏明月的口中说出来,足有锥心刺骨的痛楚。 就像夏明星私下里时不时拿“野种”,“私生女”这样的词汇羞辱夏明月一样。 她们总在用一些别人看不到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践踏着对方的尊严,只看谁的承受能力差,会提早败下阵来。 ☆、(015)做我儿媳 酒会散场的时候不早了,夏明月觉得累,缩在椅座上睡着了。直到回到夏家,司机才叫醒她。 她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的上楼,是打算直接回房间睡觉的。 路过夏符东和吴雪的房间时,正好听到她的名字,从那道微小的缝隙里传出来。 质疑的人是夏符东,他说:“明月分明比明星大,这个时候先给明星找了,明月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吴雪往脸上拍着爽肤水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她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谁有合适的了,就先操办谁的。又不是拦着不让她找,要是明月这会儿有中意的人选,我们也给她办就是了。关键她不是没有么……但是明星不一样,他和霁风从小就认识,又对霁风有感觉,我们趁着这个时候搓和一下两个孩子不是件很好的事。况且你打早不是就很好看霁风,现在小星那边倒不用我们去商量了。” 看夏符东坐在床沿沉思,她直接走过来说:“而且依我的意思啊,直接让霁风做我们夏家的上门女婿,他们韩家败落了,而我们夏家正兴盛,让他做夏家的上门女婿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吴雪有自己的考虑,将夏明星嫁给韩霁风是为了助她一臂之力,但如果将夏明星嫁出去了,反倒是给夏明月腾了位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韩霁风一起招进来,这样一来,就能名正言顺分夏家一杯羹。说到底得再多都是夏明星和韩霁风两个人的,总比便宜了夏明月那个野种强得多。 夏符东说:“不知道做上门女婿这件事霁风会不会同意?那孩子自小就傲气,现在韩家虽然落没了,却不能说将他的骨气也一并抹煞了。” “这跟骨气有什么关系啊,让他做夏家的上门女婿只是想着小星嫁出去了,我们做老人的会舍不得。将来就算两个人结了婚,要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大可以两个人出去住,我们又不会干涉他们的自由。依我看,霁风到底愿不愿意,就看你怎么跟他说了。有时间你不防探探他的口风……” 夏明月一上午就在思考这个事情,昨晚在走廊里听到的话一直盘踞在她的心口挥散不去。总觉得从吴雪口中说出来的事就没那么简单,这对母女以前或许对整个夏家是一心一意的,可是自从她进入到夏家,明显分裂成两个终极对决的派系来。可悲的是,她这一边势单力薄,夏符东看似会说句公道话,可是夏明月知道,私心里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门板响了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按了按眉骨唤进。 张洁走进来说:“夏总,驻各省的业务员们都已经出发了。付经理让我告诉你,这张是走之前刚收到的承兑,一个客户出了点儿问题,到今天才落实。” 夏明月看了一眼说:“直接交给王经理,让他将这个和这个月的报销单据一起交到财务部吧。” 张洁点头说:“我知道了。” 出来后拿给销售部的王强,告诉他说:“王经理,夏总让你把这个承兑一起交到财务部去。” 王强拿到手里,“呵”一声:“这个付谣真是了不得。”接着又说:“你让夏总放心吧,我先把报销单据签个字,下午就送到财务部。” 这会儿手头还有点儿事,一直忙到下午才想起签字的事。 等到送到财务部的时候,那边的人已经准备下班了。 王强在门口看到夏明星,想她是周若明的助理,没什么顾虑的就直接将东西交到她手上了。 告诉她:“明星啊,这些是报销单据和承兑,你拿进去吧。”临了又嘱咐一句:“可千万别弄丢了。” 夏明星刚刚应下,手里的电话就响了,是宋晓雪打来的,问她今晚要不要过去一起吃火锅。 怎么可能不去?夏明星提早出来就是有这样的打算。 忙说:“我过去阿姨,你在家等我吧,我马上就过去接你,我们一起去菜市场。” 已经走到电梯口了,挂断电话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不过一沓纸,便直接收到包里想着明天早上再交上去也不迟。不等装好,电梯已经来了,她一步跨了上去。 菜市场离韩霁风家的别墅区有一段距离,夏明星载着宋晓雪过去。抵达之后车子开不进去,只得停在外面。她拿上包和宋晓雪走了进去,两人形同母女般其乐融融地挑选新鲜的果蔬。 这种地方宋晓雪不常来,只在韩礼让活着的时候,心情大好时会亲自来挑选食材给他做美味的东西吃。自从家里出现变故后,就再没了那样的心情,除了夏明星去,其他的时间连厨房都懒得进,都是想吃什么就直接让家里的阿姨做。 至于夏明星就更不来这种地方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哪里又真的懂得什么民间疾苦。 刚一踏进来连这里的味道都受不了,想抬起手来挡,一想到宋晓雪在身旁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一路美滋滋的,表现出兴趣盎然的样子。无论看到什么都好奇,对着宋晓雪问这问那的。 宋晓雪许久以来第一次来菜市场,见夏明星兴致勃勃的问东问西,觉得难得,就说:“明星啊,现在像你一样对下厨感兴趣的女孩子可不多了,大都是什么都不会做,只等着吃。你妈妈可真是有福气,生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儿。” 夏明星亲昵的揽着她的胳膊说:“阿姨,你可别夸我了。我妈她天天嫌我笨手笨脚的,得到机会就不停的数落我,要是有你一半喜欢我就好了。” 宋晓雪呵呵的笑着:“我啊,真巴不得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妈妈哪里会不喜欢你啊,嘴上说你,心坎里不知道多疼你呢。” “是真的么?” “阿姨还会骗你么,天下当妈妈的都一个心态。”她看着夏明星说:“将来哪家娶了你当媳妇,那也是福气。” 夏明星不由得红了脸,叫了声“阿姨”说:“哪有人愿意娶我啊。” 宋晓雪说:“怎么没有,不然给我当儿媳妇吧。” ☆、(016)事故发生 “阿姨……” 宋晓雪笑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好了,阿姨不哄你了。我们去看看那边的油麦菜。” “好。” 两人拿起来看了看,觉得还算新鲜。 宋晓雪说:“这个挺好的,我们称上几棵吧。” “好。”夏明星挑了两棵又看上旁边的西红柿,又大又红的,色泽诱人,转首过去挑选,让老板拿个袋子给她,捡了几个卖相好的。 接着两人又去挑选其他的食材。 夏明星扳着指头数算平时最爱吃哪几种,又问了宋晓雪和韩霁风的喜好,都在这一条街上采购全了。 打算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卖糯米粉的。 难得夏明星认识这种东西,指着对宋晓雪说:“阿姨,就是这种东西和成面之后包上豆沙馅在那种做饼的东西上烙一烙才好吃呢。以前爷爷活着的时候,有一次跟他一起去乡下,就吃到了这种东西,那种味道到现在我都没有忘记。” 宋晓雪“咦”了一声,走近去看了看。笑起来:“对,乡下是会常吃这种东西,由其是北方。我以前回老家的时候也是时常吃到,那时候还跟他们学习怎么做来着。明星你既然喜欢,我们买点回去,明天你过来,阿姨做给你吃。” 夏明星叫着好,又忽然想起来:“明天公司里事情多,估计没有时间过来了。” “那我赶在饭点上给你送去好了。” 夏明星拉着她:“阿姨,这怎么好意思,还要让你跑过去。” 宋晓雪说:“这有什么,阿姨每天呆在家里也闷得很,正好当是找了件事打发时间了。到时候叫上你和霁风一起,他还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呢。” 夏明星高兴不已:“那阿姨明天中午我叫上霁风哥,等着你一起吃饭。” 在韩家腻到很晚回去,唯一扫兴的是她离开的时候韩霁风还没有回去。 本来想等一等他的,想到不好打扰宋晓雪太长时间,就先离开了。 到了车上发动引擎才忽然想起包不见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把车里都翻遍了,也没见包的影子。其实脑子里是有余印的,当时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分明拿着包下去的。可是后来放到哪里了?她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一想到里面还有重要的单据,夏明星懊恼得就快哭了。赶紧驾车去菜市场找,可是赶到的时候发现人家早已经收摊了。只有路上陈铺的一些烂菜叶,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她本来怕黑,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茫茫夜色去哪里找? 别说这里空无一人,就算有人,也不见得会把包还给她。那里光是现金就有几千块。 夏明星内心里生出绝望,慌乱的不得了,一直嘀咕着:“怎么办,怎么办……”到头来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得奄奄地开着车回家去。一路上想着,明天到了公司和王强说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暗骂自己真是猪脑子,出来时将那些单据交了又能耽误多少时间呢。 一整晚没有睡好觉,早上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直接去公司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王强上来,她不敢太张扬,一路小跑过去:“王经理,我找你有点儿事。” 王强停下步子,不忘问她:“那些报销单据今天能审核完毕吧?我还要拿给我们夏总签字。” 夏明星忍不住一阵瑟缩,面露难色:“王经理,我就想跟你说这事……我想问一问,如果那些单据找不到了,能不能再补办一份?” 王强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明星只得硬着头皮说:“昨天我将那些单据放到包里,没想到一不小心弄丢了……” 不等她说完,王强大呼了不得。 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丢了呢?不是让你马上交到财务部去?那些单据可是上个月所有销售员的报销单,关键那里面还有一张几百万元的承兑你没看到么?那些东西怎么能够轻易补办……”小姑娘想事情还真是简单。 夏明星怕了,苦着脸:“王经理,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王强直接摇头:“这个办法我想不出来,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他扭头就走,也不再跟她多说下去。 夏明星想要叫住他,可是陆陆续续的有同事上来了,她也不好再缠着王强说这事。心事重重的回到财务部,脑子里百转千回,想着如何向周若明交代这件事。 为此整个上午都是心神不宁的,同事让她做事,叫了几声都听不见。去茶水间里倒杯咖啡,还不小心烫到了手,一边吹着一边默默的掉眼泪,肺腑中的委屈一股股的往上涌。 直到现在,她仍没想到该怎么跟周若明说,只得一点点的往后拖,能拖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 快中午的时候接到宋晓雪的电话,说她已经到国森楼下了。 夏明星才骤然想起来跟宋晓雪有约,看时间马上就下班了,不好让宋晓雪在楼下等,马上叫她乘电梯上来。勉强的打起精神迎在财务部的门口,看到宋晓雪后笑着说:“阿姨,你来的还真早。我已经给霁风哥打过电话了,等他一下来我们就去餐厅吃饭。国森的餐厅是外面承包的,东西做的相当不错,你可以点几样偿一偿。” 总不好让她在这里站着,就请她到里面的茶水间坐。可以从门口的过道直接过去,不会有人注意到。 等电梯门一打开,韩霁风从里面出来,表面上似乎十分平静,可脸部线条绷得很紧,简短的叫了声:“妈……” 宋晓雪知道他那样就是在发脾气。 马上赔笑说:“我在家里呆着没事,就做了点儿吃的给你和明星送过来。” 韩霁风淡淡说:“以后不要不声不响的跑到公司来。” 宋晓雪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气,看似很好说话,实则全不是那样,引他不快终归没什么好。 就好声好气的解释说:“妈正好闲着无聊,想也没想就过来了。以后不会了……” 夏明星看了一会儿,嗔怪韩霁风:“你这是什么态度啊?阿姨不过就是在家里闷得厉害,给我们送吃的而已,有什么不对?哪有你这样当儿子的。” 韩霁风这才微微缓和,其实也只是不再说话,脸面还是冷的。这是个工作和生活划分十分清楚的男人,不喜欢没有原则的胡乱搅和。一旦有太多人情掺杂其中,就会引发他的不快。所以,以往他当律师的时候家里也从不干涉他。 ☆、(017)她的威力 夏明星推开门说:“都别站在这里说了,先进去等一会儿吧。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走。” 他们前脚才步入。 财务部那两扇厚重的大门被人“嚯”一下推开,夏明月踩着十寸高跟鞋走进来,每走一步似都要将财务部的大理石地面糟出洞来。目标明确的走至夏明星面前,不等众人反应,抓起手边的一沓文件扬手甩到了她的脸上,顿时如落花流水,四散纷飞。 “夏明星,你是猪脑子吗?”她细白的脖颈高抬,满腔怒火都写在脸上:“你这么干,让我手下的人怎么吃饭?” 夏明星被她这一下子打懵了,紧绷了一上午的弦忽然在这一刻怦然断裂,她的脑子紧跟着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夏明月竟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只脸上被文件单页划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成了唯一的触感,却比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要难以承受。 况且她也没有想到夏明月会当着这些同事的面一点情面不留,这跟当众打她的脸又有什么分别。反应过来,眼眶就已经红了,下一秒拔开人群冲了出去。 有人上来劝导夏明月,其实心中亦是畏惧。 “夏总,你先消消气,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再补就就是,你这样……” 夏明月一个冷硬的眼神望过来,将那人接下去的话语生生逼退。 “补就?”她提高了嗓门,拿蔻丹艳指指着他:“你们财务部这么多脑袋就是用来吃闲饭的么?以为凡事都能补就?如果抱着这种心态工作,我劝你不如早点儿滚蛋。” 整个财务部顿时静悄悄的,哪里还有不识趣的敢往枪口上撞。 总算周若明及时赶了过来。 财务部的总监,夏明月总要给他几分面子。 见了人也是赔笑道:“唉呦明月,老远就听到你在这里发脾气。这次的事我也听说了,的确是我的手下人办事不利,太过马虎大意了。说到底是我管教无方,都是我的责任。你就当给周叔几分薄面,容我一点儿时间重新运作,保证给你满意的答复,不让你手下人吃一点儿亏还不行么?”见夏明月气乎乎的站在那里,一边拉着人出去,一边好声好气:“你看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你发再大的脾气也无济于事。这件事就包在周叔身上,保证不会对你们销售部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我这样说你还不放心吗……” 两人一走远,整个财务部大有逃过一劫的意思。 宋晓雪心有余悸的看着,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刚刚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儿深吸口气,悄悄的问:“霁风,这个女人是谁啊?火气怎么这样大?” 韩霁风无声的拉着她出去。 走廊上说:“公司的事你不懂,快回家去吧,以后别不声不响的跑过来。” 宋晓雪抚着胸口:“真被刚才那个女人吓到了,你们公司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跟只母考虎似的。以后谁敢娶回家做老婆……”接着又说:“我看明星被吓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肯定很委屈,你快去哄哄她。” 韩霁风推着她离开:“行了,妈,快点儿回去吧。” 下雨了,打在广场的大理石上,嘀嗒嘀嗒……响个不停。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赶上这样的天气,连加班的人都少了起来。所以整个大厦静悄悄的,立在廊前听雨声,都变得格外清析起来。 由其透过那晕黄的灯光,将每一条雨丝都看得十分清楚。 夏明月没有带伞,站在厅门前并不急着离开。先是用手接了一会儿雨水,等掌心湿透了,缩回来,在衣服上蹭了蹭,再反复的去接,像个固执又顽皮的小孩子。若是小时候,许曼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呵斥她:“你又在胡搞什么,那样不是将衣服都弄湿了?” 可现在不会了,不论她反复多少次,耳边都是静悄悄的。她想听一句妈妈的声音,可是没有,更别说有一个人张牙舞爪的袒护她。其实有的时候她很羡慕夏明星,那样虚荣任性的女人都有人疼爱,如夏符东所说,真如眼珠子一般。她是嫉妒她的,所以一旦可以找夏明星的茬,哪怕只是一个微茫细小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用尽全力的去苛责她。 很多东西她得不到,觉得夏明星也不配得到。 夏明月从包里摸索出一根烟点上。 手上有了湿意,火柴划了几次才绽出火光。她低下头点着,再将火柴梗浸进雨水里。如果许曼丽还活着,亦会痛斥她:“女孩子不学好,学人家抽什么烟?” 如果……可是,通通没什么如果。 当生命终结的时候,一切喧嚣都随之结束了。不论那些美好的,亦或嘈杂的,无论我们多么怀念,都不可能再拥有。 就像一个孩子的叛逆期,不想学习,不想穿中规中距的校服,想染五颜六色的头发,甚至早早的恋一场恋爱……一切被大人们所禁止的,叛逆的时候通通想做。等到被束缚的时候,就想自由自在,不被管束,世界要是仅存我一人了该多好。 可是,生命在时光里节节败退。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空虚和束手无策。那时候你就在想,不过就是顽劣年纪一句肆无忌惮的话,为什么就成了万劫不复,永不超生的诅咒? 于是三拜九叩,想要时光倒流。可是每每梦想成真的时候,发现真的不过就是一场梦。 夏明月呼出一口白气感叹:“梦易碎,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另一只手无力的攀上自己的肩头,几天下来那样累。 韩霁风一从电梯里出来,就一眼看到夏明月蹲在那里抽烟。说是蹲着,不如说是蜷缩。她本来就很消瘦,蹲在地上的时候双手环抱住自己,整个人即刻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缩在子宫里的胎儿,刹那间任人生出怜悯的感觉。 如果要夏明月知道此刻的自己给人以这样的错觉,她一定会跳起来,变形金刚一样恢复常态。 ☆、(018)一起喝酒 韩霁风忽然怀疑,那个张牙舞爪的夏明月是不是仅是她的一种保护形态。 他抱着种种猜疑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夏明月首先看到两截笔挺的西装裤腿,皮鞋也是一尘不染。她缓慢的抬起头来,男子清峻的脸颜落入眼底。这个男人就像从天而降,从来一副不染凡尘的模样。 她只是没心没肺的眯着眼:“韩律师要来一根么?” 韩霁风蹲下身来与她对望,他没有抽烟的坏习惯,一切等同于慢性自杀的事情他都会杜绝,没有人能猜得到他到底有多强的自控力。 抽出她手里的烟揉碎在指掌中,凉凉说:“企图用二手烟谋杀我,同样会被告得倾家荡产。” 夏明月忍不住偏首好笑。 “你还真是病入膏肓。我觉得在你将我告惨之前应该先去医院看看你的职业病。” 韩霁风煞有介事的一挑眉:“听起来是个好建议。”接着问她:“有没有好医生,可以介绍给我认识。” 夏明月掐灭手里的烟,郁闷得只想叹气。每次跟这个男人对话,表面上都是心平气和。其实他一语双关的本事了得,或许律师做久的人讲起话来都是这样辛辣干脆,一语道破。 他在暗示她也有职业病。 可一个销售部总经理的职业病会是什么呢? 她偏着头:“韩律师觉得我是丧心病狂?还是灭绝人性?”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没什么表情,淡淡说:“我只是觉得你跟我很像。” 以前做律师的时候不知多少人说他灭绝人性。在他自己看来稀疏平常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就是高强度,所以他一直知道那些做他助手的人很痛苦。 其实只是一种习惯,他不仅这样苛责别人,更加刻薄自己。那种近乎残酷的强迫在每个成功人士的身上多多少少都能看到,否则你凭什么轻而易举,坐享其成? 那天晚上在国森的酒会上,她一袭红衣站在最前端的舞台上,身后是所有身着工装的销售员,青一色的黑西装白衬衣,玉树琼枝作烟萝,独衬得她陌上花发,美人如玉。 一曲激情四溢的《少年壮志不言愁》唱罢。 豪情举杯,一饮而尽,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情怀不可思议的破土而生。 他在下面望着,不由得想到曾经的自己,从海外携壮志归来,就是要有所作为的。熟悉的人都说他的身上有种戾气,锋芒毕露,不怀疑他的成功,可是伤人伤已。 韩霁风望着那时的夏明月,隐隐体会到了朋友口中的锋茫到底是什么。 夏明月失笑,站起身说:“韩律师事真会说笑,我跟你哪里能比。”雨势渐小,逗留的时间也不短了,就准备回去。 等着她的,还不知是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 韩霁风叫住她:“夏总,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喝一杯?”夏明月喃喃,接着就笑了:“一醉解千愁,也好。”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馆。 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顺便介绍这里的招牌菜。 夏明月点了剁椒鱼头和水煮肉片,韩霁风明显喜淡,只点了青菜和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问她:“要喝点儿什么?” 夏明月说:“啤酒吧。” 很好看的玻璃杯子,杯身布满花纹。半握在她白得近乎透明的指掌里,隐约散着谜样的光彩。而她的指甲修剪漂亮,亦染成艳红的颜色,却难得的并不让人感觉艳俗。 韩霁风第一次发现女人的指甲染成这种颜色原来这样好看。就像她那嫣红又性感的嘴唇,说话时微微的离开一道缝隙,一副懒得说话的模样。 只是不停的端起酒来吞咽下去,看似有些酒量,七八杯下腹,眼角不过风情尽染。但是眼睛很清亮,所以确定她的脑袋相当清醒。 半晌不再说话,撑着一侧脸颊沉默地注视着窗外。 韩霁风是很好的陪客,坐在那里并不打扰她。知道她在想事情,亦或根本没有任何心情想事情。 有的时候人就是如此,想要一个人陪着,可是话语不用多。想喝喝酒,也不是为了借酒装疯,一股脑将心中的苦闷倒出来。世界静悄悄的,有些可怕,多一个人呼吸,会相对没那么安静。 今天的夏明月倒不是特别苦闷,她只是想不明白要将面前的这个男人怎么办。 她的心里很清楚,这绝非一个只是养眼的男人。弄不好,多看一眼都能万箭穿心。 所以,能达成统一战线很好。否则将是个非常强劲的对手,以她的实力未必招架得住。 夏明月烦恼的又喝下去一杯,对面的男人再神通广大,可终归进不到她的心里去。她就将实物摆在这里,鼻观眼,眼观心的盘算着接下去该将他怎么办。 直到觉得自己喝得差不多了,再没有理由继续沉默下去。而且桌上的东西都已经成了残羹冷炙,抬起头说:“我们走吧。” 韩霁风起身去付帐,男人最基本的美德。 出来发现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韩霁风提议说:“夏总,我送你回去吧。” 夏明月出来吹了风,原本就不混沌的脑子越发清醒了,又怎么可能让他送?拒绝说:“不麻烦韩律师了,我自己打车回去。”说着,伸手招来的士。上车前说:“谢谢韩律师今晚的招待。” 韩霁风说:“夏总客气了。”接着帮她带上车门,目送车子离开。 出租车在细雨绵绵的夜风里穿行,街上积聚的水花被滚动的车轮溅起来。 车上开着广播,王菲拿独特的嗓音慵懒地哼唱着:“……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只等别人兑现……” ☆、(019)给她道歉 夏明月回到家的时候,夏符东和吴雪果然没有睡,坐在客厅里三堂会审似的等着她。 夏符东问:“打电话怎么不接?” 夏明月找了借口搪塞:“刚才有饭局,不方便。”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明知故问:“这么晚了,你和阿姨怎么还不睡?” 这一问引得吴雪暴跳如雷:“明星在楼上哭得眼睛都肿了,饭也不肯下来吃,你让我们怎么睡?” 夏明月知道逃不过,干脆坐下来。 “今天我斥责她,完全是因为她做错事。” “那你就可以当着全财务部的人劈头盖脸的骂她?你让她的脸放哪里放?”吴雪气得咬牙切齿,那场面不用夏明星说她都想得到,夏明月恨不得分分钟将她利索斩杀,如何会手下留情。“再不济她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打她的脸呢?以后要她在公司里怎么做人?” 夏符东叹口气说:“明月啊,这一次你的作法的确有些过激了。明星犯了那样大的错误是不应该,今天我就已经批评过她了,她这一疏忽不要紧,给几个部门添了多大的麻烦。可是,你阿姨说的对,再不济明星她是你妹妹,你也该为她的立场考虑。我真是没想到这一回你会这么鲁莽……明天早上给她道个歉吧,明星的脾气自小就大,这个心结不打开,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说罢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 “道歉?”夏明月支起耳朵听,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做错事的人不是她么?我并没有冤枉她……” 可是这样的话一出口她就反悔了,心想着又是何必呢,她的心从来跟明镜一样,这会儿反倒糊涂起来了。 不等别人再说什么,站起身说:“好吧,明天我跟她道歉。”抬手抚了下额头:“没别的事我先上去休息了。” 随手按开那盏最明亮的水晶灯,踢掉鞋子将自己扔到床上。顿时感觉刺目异常,翻了个身一头扎进被子里,呼吸渐渐困难起来,总觉得胸闷气短,却无论如何不肯掀开被子放自己一条生路。活活闷死好了,一了百了,这世界如此让人透不过气来。 愚钝的念头一闪而过,夏明月很快打起精神,起身从包里摸索出电话,直接给付谣打过去。 声音冷静,一字一句:“我需要一次不小的经济状况,大到可以动用法务部最大的一张牌。而且恭喜你,你临走前交来的承兑丢掉了,麻烦你尽快想办法解决一下。” 付谣直在那边尖叫起来:“夏总,你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得了。” 夏明月笑着:“我没跟你开玩笑,另外,你们上学时不是有一个专门收集韩霁风各种喜好的舍友,还能联系得上么,问她那些东西多少钱肯卖。” “从朋友圈里找那个人不难。”付谣不解的问:“不过你买那些东西做什么?” 夏明月半真半假的说:“勾引韩霁风。” 早上夏明星被吴雪强拉着下楼。 夏符东坐在沙发上唤她:“小星,你过来。” 制选祸端的罪魁祸首,反倒成了受害者。 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夏明月懒得用人多说,站起身说:“明星,昨天是姐姐的态度有问题,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跟你道歉。” 夏明星一双眼嫉恶如仇的望着她。 比起原谅她更打算撕碎她。 夏明月隐忍着一腔怒火,心平气和:“好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记恨姐姐了。这些事你不用再放在心上,我会想办法补就。”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夏符东不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小星,你姐姐既然已经跟你道歉了,你就别再那个样子了。况且这次本来就是你自己疏忽大意,做好为姐姐说你几句又怎么样。” 夏明月不等她做反应,转首对夏符东说:“爸,我要去D市处理这次的事情,昨天晚上我已经给付谣打了电话。另外那边一家公司打着破产的名义将资产偷偷转移了,却欠了我们上千万的货款。这次我过去,想收集一些材料直接起诉他们,否则损失没办法挽回。但考虑到相关问题我是外行,想让法务部的韩律师一起过去。” 这样的理由夏符东没道理反对,况且几千万不是小数目,就算夏明月不说,一般这种情况也会出动法务部的人协助解决。 夏明月能这样的识大体让夏符东倍感安慰,从神色就能看出来:“既然这样,你们赶快出发吧。”又说:“明月啊,你妹妹的事你就多担待些,毕竟她经历有限,能帮她平事就帮她平了,以免日后她在公司不好做人。” 夏明月点点头:“爸,你放心吧,我知道。”接着道:“那我让张洁先通知韩律师,订今天的航班过去。” 韩霁风一早接到要临时出差的任务,放下筷子去房间收拾东西。 宋晓雪跟进来问他:“怎么突然又要出差了?这样急匆匆的,也不及早吱会一声。”接着提醒他说:“可别落了东西。” 韩霁风拖过门口的箱子,许多日常用品就井然有序的摆在里面,又随手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重要的文件,前后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就整理完毕准备出发了。 宋晓雪一旁看得啧啧叹:“你啊,整日跑习惯了。这个抬腿就走的本事还真是了得。” 以前她还没有注意,一是因为韩礼让活着的时候韩霁风并不跟他们一起住,而且他打小就独立惯了,从来不用别人帮忙打理生活,宋晓雪照其他的母亲参与感难免要少许多。由其在韩霁风小的时候,要是听他哪个同学的家长抱怨说孩子不懂事,整日操心,不知道她有多羡慕。从韩霁风上小学开始,他的一切学习乃至生活用品就勒令别人不许乱碰了。 韩霁风出门前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宋晓雪送他到门口说:“你就放心的去工作吧,不用担心我。” ☆、(020)惹人怜惜 韩霁风叫上车去机场,抵达之后才发现是跟夏明月一起出差。 之前张洁电话里并没有说,看到之后有些意外。 夏明月一身舒适的休闲装,摘掉眼镜看她,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这次的事麻烦韩律师了。” “应该的。”韩霁风磁性嗓音淡淡说,坐下来问她:“对方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明月颌首:“等到过去再谈不迟,让那里的区域经理跟你详说。” 其实这家公司的状况并非突如其来,早在她进销售部之前问题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候的总经理就拿它没办法,所以几千万的欠款里有一大半是历史遗留问题,如果他们想躲清静,可以完全不去理会,却被夏明月和付谣抓来当典型。 付谣早在电话里就说过了:“反正讨债的事就是给公司里创造收入,只要能将钱收回来,谁会管是什么时候的问题。” 夏明月觉得也是,谁会跟钱过不去,于是干脆的决定就拿这家公司开刀。 两个半小时的行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夏明月一上飞机就要了毯子盖到身上。 韩霁风侧首:“夏总要休息一会儿?” 夏明月含糊的“嗯”了一声,其实她是害怕,无论坐多少次飞机,每次起飞的时候她都会惊得满头大汗,即便在天上平稳飞行那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根本没勇气往窗外看,一看就会止不住的想,人生中意外这么多,又是这样的高空,如果不慎坠落定是万劫不复的吧。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最能窥破人性,人果然都是怕死的。如果能够好好的活着,谁会想着去死呢。 空姐已经拿甜腻的嗓音做温馨提示。 夏明月绷紧了神经,巴不得现在睡死过去。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她提着一口气,随着那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机舱呈现一个上升的坡度,那一口气已顶到了喉咙,夏明月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着那一个失重的到来…… “我给夏总讲个故事。”韩霁风温润的嗓音里隐约有笑意,可是无防,仍旧动听的不得了。他说:“医院为防止病人出逃外设100道围墙,两精神病患者仍欲逃出医院,于夜黑努力翻墙,翻至第30道墙下,‘累了么?’‘不累。’于是二人继续向外翻。翻至第60道墙下,‘你累了么’‘不累。’于是二人继续向外翻,翻至第99道墙下,‘你累了么?’‘累了!’‘那好,我们翻回去吧。’” “噗嗤!”那一口气息吐出来,夏明月发现自己走神了,原本那样大的恐惧都没有觉察飞机是如何扶摇直上的。 她睁开眼睛望过来:“没想到韩律师还会讲笑话。” 韩霁风眼眸轻抬,看到她之前紧握在扶手上的手指缓慢的松开了,不像先前,骨节上一块块触目的象牙白。 漫条斯理:“你是第一个夸我会讲笑话的人。” “怎么,韩律师讲的笑话别人觉得不可笑?” 韩霁风蹙了下眉头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会时常讲,不过讲完发现听着的人都被冻结了。” 夏明月再一次被他逗笑,眼角弯弯,喜气洋洋的模样。 不由调侃他:“如果以后再有人让你讲笑话,你就直接把你讲笑话的结果说给他们听。” 韩霁风似笑非笑:“这倒是个好主意。” 飞机在天空中平稳飞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到海拔几千米的高度。赶上今天的天气不错,湛蓝的一片天,厚厚的云层都被踩在脚底下。透过窗子望出去,时而能看到其他的飞机远远的飞行过去,甚至可以一眼辨别出是哪家航空公司的飞机。忽然跑到天上打个照面,连感觉都变得很不一样。 夏明月生了勇气向下望,即便是这样的高度,其实地下的风景还是隐隐约约的看得到。起码轮廓是清析的,不论山川,河流,还是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她伸着脖子,竟像充满好奇的小孩子。 韩霁风问她:“害怕坐飞机?” 夏明月敛了表情看他,而他一脸气定神闲,想来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她可答可不答。 接着转过头去,没了先前的兴致勃勃。 良久,低声说:“噩梦使然。”夏明月沉默了好一会儿,连空气都微微凝滞,以为她不会再说下去了,却听她低声道:“一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和我妈开车回家,开到一个很陡的长坡时,车子忽然不受控制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向前冲去,速度那样快,从高往下,我觉得整个人都是失重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是停不下,刹车失灵了,最后撞到了路边的栏杆上,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妈已经不在了……” 是呀,就那样连她唯一的亲人都失去了。如此轻而易举,很多时候就像做了一个梦,很难相信那是真的。 她转过头来看他,努力的维持一个笑嫣,显得有些没心没肺,或许是想让人看到她的坚毅,这个女人明显不喜欢示弱。 可是韩霁风还是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一缕潮湿的东西,用再明快的笑嫣也掩不住的殇。有的时候不是流下泪来才能暴露自己的难过,咬着牙齿忍耐,会更加的惹人怜惜。 夏明月动了下唇角说:“你很惊讶吧?我这样的人原来也是有妈妈的,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每个人当然都是有妈妈的,再坚硬的女人终究不是一块石头,又怎么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失去至亲的感觉韩霁风比谁都懂,当时韩礼让跳楼自杀,他也觉得是恍然一梦。 他与她的不同是,当生命里给他生命的人失去时,他用冷漠封锁了这一切,自己不去提,身边的人更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起来。就仿佛一刀划下来,口子已经很深很深了,再骤然的洒下一把盐会是什么滋味? 可是,她却显得漫不经心,甚至可以打笑自己。虽然表情僵硬,内里的悲伤让人一眼看穿。可这个女人的顽强他却看得一清二楚。或许在她的私心里也是想将痛不欲生的事情一笔带过去的,但又明显不可能。很多人不去善待她,比起让那些扒着伤口不顾及别人的死活想看笑话的人动手,不如自己来做。明知是躲不过,何不自己动手。 这样一想,多少掺杂着一丝自行了断的情怀在里面,疼也不说疼。这样的夏明月,不是不可怜。 ☆、(021)十分明智 韩霁风肺腑中不知泛起一种什么滋味来,就像喝了一种高度酒,下腹又急又快,呛得整个人喘息都困难起来,闷闷的竟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怪自己多嘴,他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好奇心也一向不重,今天真是不该。 “时间还早,睡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夏明月真的感觉到累了,顿时有种元气大伤的错觉,伤及了筋脉,所以不用别人提醒,她也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调养生息。 重新盖好毯子缩回椅子里,又长又厚的睫毛覆下来,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 人时而还是要允许自己软弱一下,就像在这几千米的高空上。 “以后再别对人笑着讲悲伤的事。” 半梦半醒时夏明月听到了这一句,十分莫明其妙的一句话,所以不确定是真的听到了,还是仅是做梦。 付谣亲自来接机。 远远看到夏明月和韩霁风夹杂在人流里走出来,抬起手臂挥了挥。 “夏总,这里。” 一走近,即刻伸出手来:“韩律师你好,付谣,见到你很高兴。按理我是该叫你一声学长的。” 韩霁风桃花眸子眯起来,似在打量:“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付谣说:“在你出国之前,我们在一个校园里共同学习了两年,你当然是我的前辈。” 那时候他赫赫有名,万人敬仰。而她只是一个每天戴着眼镜泡图书馆的小人物。所以他的印象里当然不会有她。 一上车夏明月就说:“付谣,这边的情况到底什么样,过后你仔细说给韩律师听。” 付谣打着方向盘说:“我知道了,夏总。”又说:“酒店我已经给你们订好了,先去休息吧。我下午还有个客户要见,所以所有事情明天再谈。晚上一起吃饭,我过来接上你们。” 夏明月说:“也好。” 抵达酒店后夏明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这边的天气跟北方不同,闷热又潮湿,皮肤一接触到空气整个人都汗湿了,衣服粘乎乎的帖在身上很不舒服,哪里还有A城那种只是燥热,空气却很干爽的感觉。 所以一个下午呆在冷气屋里,半步不想踏出去。 付谣晚上过来时,听说夏明月对这里的种种不适,反倒开怀的说:“现在知道我们这边的销售员多难做了吧,夏天的时候一天洗两次澡都嫌不够,衣服从来都粘性十足。到了冬天也不见得就好受,没有暖气,碰哪里都冰凉一片。”她终于说到点上了:“看在我们如此可怜的份儿上,夏总回去是不是该考虑给我们办事处的业务员们加工资了。” 夏明月不买她的帐,扔下毛巾说:“你们这个办事处的奖金已经算高的了,再涨要其他办事处的人怎么信服?”说着,拿起吹风机呼啦啦的吹起头发。 付谣的声音在这嗡鸣声中模糊不清:“奖金高那是因为我们这边做的业绩好,也不是白跟你要的啊。” “好好做,奖金的事年后再说。” 只吹了一半,夏明月就停下来了,任那波浪长发懒懒的垂在肩头。去箱子里找了件素色长裙穿上,原本极淡雅的颜色,被她高挑的身材撑起来,就有了惊滟的效果,宛如性感的吉普赛女郎。 付谣想到她的来意,坐在椅子上说:“我会尽量将时间拉长到一周左右,够不够你的美人计奏效?” 夏明月手里的动作停了下,眯着眼说:“该是够了。” 付谣一语道破:“这是我看到你最没自信的时候。”以往几千万的合同你问她有没有把握签下来,但凡你问了这句话都像是在侮辱她似的,非引得她的嗤之以鼻。 看来生意和感情果然是两码事。一方面信心十足的人,不见得另一方面就同样得心应手。 付谣猜夏明月多半是没有谈过恋爱。 两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韩霁风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了,黑长裤白衫衣,袖口卷起,露出均匀有力的小手臂。头发洗过之后没有打发蜡,蓬松浓密。听到脚步声转首看过来,年轻的皮肤在大堂的灯光中好像上好的瓷器,阳光又充满活力,竟一副仅二十出头的模样。 付谣心里垂涎三尺,觉得夏明月的每一个决定都十分明智。 意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夏明月同样不置可否,刚从电梯出来,一眼看到韩霁风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脸上似有阳光,但是怎么可能,现在分明是夜晚。 韩霁风站起身来:“可以出发了?” 付谣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学长,让你久等了。” 韩霁风说:“也是刚刚下来。” 考虑到晚上有可能会堵车,付谣选餐厅地址的时候没敢选离住宿酒店太远的,就附近一家叫做“芳菲楼”的地方。之前公司有其他的领导过来,也在这里接待过几次,据反应食物做的还算美味。 她自带了红酒过来,觉得这是个暧昧的夜晚,少了这个怎么可以。 几个人都有些饿了,一进来就直接点菜。 付谣翻了一下菜谱,想起来说:“这地方空气潮湿,所以这里的人常年食辣,几乎每道菜里都会放一点儿,简直是无辣不欢,你们两个有没有不能吃辣的?” 夏明月表示自己可以。 韩霁风选择微辣。 所以付谣刻意嘱咐过,每道菜都不要放太多的辣,轻微即可。 哪知道这边的轻微和北方完全是两个概念,即便嘱咐过了,还是辣味十足。 付谣驻这里两年,早已经习惯了。跟日常的菜肴比起来,的确不算是特别辣的了。 但夏明月还是被辣得咝咝吐气,可是越辣却越喜欢吃,这就是人的怪癖。 只韩霁风吃的最少,不过每样菜也都礼貌性的偿试过。红酒倒是喝了大半瓶,最后上点心的时候,几个人都没怎么吃。 付谣付了帐,驾车送两人回去。 路上和韩霁风说起母校的种种,见他一副颇有兴致的模样,话匣子打开了,就滔滔不绝起来。 ☆、(022)生胃病了 韩霁风以听为主,话并不多,遇到好奇的地方偶尔会问一两句,付谣在本校读过本科之后又直接升研,呆了七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熟悉入骨。但凡他能问到的,她都能做到细致入微的解答。 连带这些年来母校里发生的那些奇闻趣事,她都可一样一样的历历数来。 韩霁风也是感叹时光之快,白驹过隙般,很多事情陌生得恍若隔世。 付谣提议:“学长,有时间的时候不防回去看看。你可是学校的传奇,直到你离开,还时常有老师将你当榜样激励我们。就连校友群里,你也是经久不衰的话题。若要其他人知道如今我有机会跟你一起共事,估计要被羡慕的不得了。” 韩霁风这一路走来其实有很多发展的机会,最后却选择了做律师。在很多人看来,多少有些淡泊名利于一身的感觉。其实这些年母校时不时的也会向他发出邀请,希望他能够回去给法学系的学生讲一堂课。动过回去的念头,可是时间的缘故,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实现。 再被怎么传颂得出神入化,他自己却从不这样觉得。 听到付谣这样说,也仅是一笑了之。 直到酒店门口,付谣终于肯闭上嘴巴。 夏明月和韩霁风一起乘电梯上楼,离得近了发现他的脑门上出了好多的汗。之前车里的灯光暗淡,竟然没有注意到。 不由问他:“你怎么出那么多的汗?很热么?” 韩霁风好看的眉毛蹙起来,说:“胃疼。” 夏明月看到他的手紧紧的按在胃口那里,想着这个动作已经持续好一会儿了。 “原来你有胃病啊,怎么不早说,是不是吃了太辣的东西发作了。” 韩霁风的胃病是老毛病了,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哪里会照顾自己,饥一顿饱一顿的,胃病就形成了。后来长大了,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没太多的时间打理自己,胃病不仅没能得到改善,反倒愈演愈烈。到了现在时不时就会发作,真正疼起来的时候吃药都不太管用了。 “怎么办?”夏明月看他的脸色都变了,白得吓人。于是拉上他就往下走:“去医院吧。” 开始韩霁风还不肯,只说:“吃点儿药就好了。” 夏明月盯紧他:“你该不会害怕去医院吧?” 韩霁风抬头对上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男人的尊严得到了挑衅似的,刹那间表情古怪,竟幼稚的想证明什么,到底跟着她去了医院。 到达的时候衬衣都已经汗湿了。 夏明月说:“你这个样子一定得看急诊。” 医院幽深的走廊里,灯光不算明快。她蹬着纤细的高跟鞋,一路走过去,步伐飞快。直至整个走廊都回荡着如此清析的声音。 而那时韩霁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薄唇紧紧抿成一道线,俊颜亦痛苦的扭曲。只是天生丽质的人再怎么面目狰狞,也不至于不堪入目,眉头紧锁的样子,情绪隐忍,不似平时不落凡尘,方觉得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夏明月语气强硬:“疼的厉害不要跟着我跑来跑去的,你坐到椅子上去,我去叫医生。” 暗淡的灯光里,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而夏明月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已经一股烟似的跑走了。 很快医生连带两个护士走过来。推着韩霁风去做检查,结果出来前,先被安置到病房里打点滴。 韩霁风躺在床上将手缩在被子里。 下一秒被夏明月抓出来,握在手里。脸上有笑,近似哄骗:“听话,打完针阿姨给你买糖吃。” 韩霁风绷着脸。 “噗嗤”,一旁的小护士笑起来。 “这么大的人还害怕打针么?” 韩霁风锐利如锋的眼风一扫,嘴唇抿得更紧了。 夏明月看也不看他,忍俊不禁的对医生说:“快点儿打吧。”感觉到掌心里的挣扎,提醒他:“乱动会滚针的,再扎一次更疼。” 说完这句话果然安份下来。 夏明月不可思议,又忍着笑意不敢笑出来。 医生打上针就出去了,嘱咐明天去拿结果。 时间已经不早了,窗外一轮明月照下来,窗棱上一团朦胧柔软的光。 夏明月转首看向床上,这个时候的韩霁风已经十分困倦了,疼意使然,只是蜷在被子里不说话。映着天花板的灯光,消瘦的五官轮廓分明。 每个人都有柔软无助的时候,这时的韩霁风也不例外。一米八二的个子微一蜷缩,便没了往日的高大挺拔。而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突起的锁骨,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这样瘦。 也是,胃不好的人,很难胖得起来。 “难受就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以前许曼丽最常说的话,不论她是肚子疼,还是头疼,亦或心情不好,感觉心脏疼痛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催眠她。她也真的会睡,无计可销,眼睁睁的承受只会倍加痛苦,不如逼迫自己睡去,一觉醒来就真的不那么疼了。 韩霁风没有睁开眼睛,长睫却微微动了一下。 夏明月过来帮他掖好被角,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药水打完。 整个病房安静极了,仿佛只有药水落下时的“嘀嗒”声。就那样一滴一滴沿着透明的管子一直流淌进他的血液里,遍布四肢百骇。 韩霁风本来睡觉极轻,不知不觉睡着之后,医生何时来拔的针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一缕阳光洒进来,薄如蝉翼,却耀眼异常。 疼痛得到缓解,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023)暗香袭袖 病房门被敲响,接着付谣提着保温桶走进来,看到病美人韩霁风一脸抱歉的说:“学长,实在对不住,要不是昨晚带你吃了辛辣的东西,你的胃病也不会发作。” 韩霁风一身条纹状的病服,硬生生的穿出了玉树临风的视觉效果。笑了声,淡淡说:“我这是老毛病了,时不时就会发作,跟你没有关系。” 付谣还是免不了的愧疚。 “不管怎么说,是我执招待不周。今天早上夏总跟我说你吃出了问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她做出惊忪的表情,接着说:“这个时候你一定不能再吃刺激性的食物了,医生说不好消化的也不行。吃粥吧,皮蛋瘦肉粥,我们夏总一大早去砸我的门,着实花了些工夫熬制出来的。至于味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你试试看吧。” 说着给他盛了一碗。 韩霁风本来没胃口,闻到这个味道忽然有了食欲,况且昨晚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里空得厉害。 米粥入口即化,那种软香几乎是瞬间融化于唇齿间,说明熬得很到火候,不花费些工夫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几种食材的味道充分融合,在他看来真是恰到好处。 韩霁风偿了两口,真心夸赞:“你们夏总的手艺还真是不一般。”让他着实没想到。 付谣笑笑:“我们夏总无所不能。” 在她看来就是这样。 其实夏明月比她入公司要晚,早在夏明月进销售部前,她就已经跑了两年市场了。跟着其他的区域经理干,业绩一直平平,两年来不见什么起色。直至遇到夏明月,算是遇上了伯乐,从此她的才能得以发挥,很快业绩攀升,一路坐到了区域经理的位置上。 所以在她看来,一个真正的好领导,不仅自己表现优秀,同时还要能激发手下人的才能。能同时做到这两点很难,但是夏明月却做到了。所以整个销售部没有哪个人敢不服她的。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笑笑,问她:“你们夏总呢?” 付谣向外一指:“本来一起上来的,说是取结果去了。我去看看她。” 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出去了就没打算再回来。走廊上碰到夏明月,压低声音说:“机会好好把握,我为夏总肝脑涂地去了。” 夏明月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服,一走一过仿有暗香袭袖。 她挥了挥手:“再见。” 进来后,一脸沉重,望着正在吃粥的韩霁风只是不说话。 韩霁风问她:“付谣出去找你了,没看到?” 夏明月微微皱眉:“我让她先回去了。” 韩霁风点点头,看她一脸不高兴似的,又问:“听说你去替我拿结果了?” 夏明月点头又摇头的,神情里透露出惋惜,是那种欲语还休的无耐。 韩霁风俊眉微蹙,倒是还能维系一脸平静:“是结果不好?” 夏明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韩霁风放下手里的勺子,起身朝她走过去:“拿来我看看。”而他那样子似已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夏明月微一迟疑,那手也顿了下,劝他说:“算了,也没什么大病,医生说打两天针就好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那表情无疑是让他坚信自己定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从她手里拿过单子,一眼扫过去,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看着她。 夏明月终于忍不住那笑意:“不是告诉你了,没什么大病,医生说轻度的胃炎,吃了刺激性的东西才发作的,住两天院就没事了。” 韩霁风板起脸来,样子严肃,又分明不是在发谁的脾气,只看她看得很认真。或许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女人竟然会开玩笑,笑起来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虚惊一场,不过她一时玩心大起的恶作剧。 韩霁风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将化验单微微卷起,抬手在她的头上敲了下。当然不疼,然而这个动作一结束自己都免不了怔愣,神色很快恢复如初。转过身去,继续吃碗里的粥。 空气里泛着怡人的香,在她走进来的一刹韩霁风就闻到了,是那种淡淡的薰衣草香,他最喜欢的味道。在这个晨光四溢的早晨闻到,不由得让他想到普罗旺斯薰衣草庄园,幕天席地的片片花海,一眼望不到头。 韩霁风同时吞咽着碗里的粥,从未觉得生场胃病如此惬意。 按着医生的嘱咐是要住院,这两天的工作注定没办法进行了,时间只得推后。 付谣哼哼:“依我看是命定良缘,人不留人天自留。” 夏明月细细的品味着这句话,谁知道呢?! 每月中旬,是各驻办事处的销售员最忙的时候。付谣更是,每天早出晚归,往返于不同的客户之间。韩霁风这边自然是照顾不上,所以整日就只有夏明月在医院里陪着。 说是陪着,起初两个人并没什么话可说。 夏明月不是个聒噪的人,病房里淡然处之,等他打完点滴了,就去将护士叫进来。到了饭点,再准时送饭过来。有时也出去透气,只是这里的天气燥热,动不动就一身的臭汗,不如呆在空调房里舒服,所以她倒是很少出去逛街。闲暇的时候就在病房的椅子上看看资料或者杂志。赤足散发,猫一样蜷缩在椅子上,入起神来如入无人之境,困奄时眼睛一闭就那样打起盹来。 韩霁风却是个工作狂,即便住院,手里的工作也很难停下来。叫夏明月将他的手提电脑拿来之后,就见他有事没事的对着电脑敲个不停,十指击键如飞。 平光镜下一双桃花眸子像湖水一样,温和深沉,却隐隐透着一种让人无所遁形的波澜莫测。 果然,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024)悲从中来 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雨,从病房里听着噼里啪啦的,似下得不小。足足维持了两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夏明月走到窗前将窗子拉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看来今天晚上能凉爽一些了。” 韩霁风侧首看过去:“今晚付谣没事的话,你们一起出去逛逛吧,不必要在这里照顾我了。” 已经足足两天了,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刮目相看,钢筋水泥铸就的一般,即便整个晚上不睡觉,也不会吵着累,再有倦意,亦会神色自如。照顾起人来并不比专业的看护差,仿佛无所不能,一切事情都可亲力亲为。 夏明月看着窗外发光的叶子,微微的眯着眼说:“算了,明天韩律师就出院了,再做什么也不迟。省着像昨天晚上疼得满头大汗,连叫医生的力气都没有。这边的事务还都指望韩律师,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韩霁风嘴角噙着一抹钩子,若有似无。 “我这一病不要紧,不仅耽误了夏总的行程,还得夏总这样劳心劳力的照顾。看来日后不像销售部的其他员工一样对夏总鞍前马后,心理上都会过意不去。” 夏明月操起手臂看他:“你觉我就是这样收卖人心的?” 韩霁风没有说话。 夏明月倚在窗棱上不痛不痒的笑着,她说:“人心不是靠收卖的。” 窗明几净,雨后有清澈的阳光,反射进来在她的脸上铺了层淡淡的金粉,直耀得人睁不开眼。 韩霁风眯着眼,忽然趣味横生,想看清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吃过晚饭夏明月去外面透气了。手机就扔在病房的沙发上,忽然响个不停。没有办法,韩霁风拿起电话给她送出去。 医院的VIP病房,环境优雅清静之外,这一层的尽头还有一个可供观景的阳台。每当夜幕降临,夏明月都会跑来这里吹风,今天难得空气凉爽,这样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果然,韩霁风准确无误的找到她。 手臂撑在栏杆上,呈现一个半趴的姿态,长而卷的头发披散着,一半垂在手臂上,一半垂在栏杆上,如海藻一般蔓延开,远远望去生机勃勃。而她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埋在其中,越发显得如白雪堆砌,仿佛轻轻呵口气便能融化掉。 韩霁风无声的走近。 看她一脸闲适在那里哼歌,离得这样近,连细碎的歌词都要听得一清二楚。其实她的嗓音很曼妙,带着一点儿特有的慵懒,韵味别然。 韩霁风从小到大没有追星的习惯,却记得上学的时候,每当暮色降临,他从教室到宿舍穿过那条两侧长满樱花树的林荫路,花开时节,落花成阵,浩如烟海,广播里隔三差五播放一首老歌:“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即便漠然穿行,时间久了,还是耳熟能详。 此刻那熟悉的旋律正从夏明月的嘴里冒出来,忽然想到那些被遗忘的时光,淡漠如韩霁风,还是隐隐怀念。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来。 不等韩霁风开口,夏明月已然回过神来。蓦然转身,他已将电话递到她的面前。 唇齿开合,无声道谢。她接起电话的同时,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电话是付谣打来的。听语气含糊不清,夏明月猜她一定是喝多了。 “怎么?今晚有应酬?” 付谣电话里说:“傍晚的时候苏子行过来了,晚上一起吃的饭,考虑到他今晚就走,你又在医院,时间匆忙,就没叫你……几个同事席间喝了几杯……” 她连语气也是醉醺醺的,但是喝了酒,话语忽然变得很多。 她又絮絮的说:“明月,你说我今晚怎么这么容易醉呢,刚才吐了一次,这会儿感觉好受多了……”她又忍不住叫夏明月的名字:“明月啊……”她也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这样“明月,明月”的唤她。 夏明月等了一会儿,可是再没有下文。付谣忽然变得很安静,一度让夏明月以为她打着打着电话睡着了。可是,转而一想不可能。她一定是难过,否则情绪不会这样失控。分明就很反常。 夏明月猜她哭了,这样一个女人在她面前掉眼泪,难免让人心惊肉跳。 忍不住问她:“怎么了?不会跟段楚生吵架了吧?” 付谣吸着鼻子,问她:“明月,我们是上下级,也是朋友吧?” 夏明月不置可否:“当然。” “那你能来陪陪我么?我觉得很害怕……” 害怕……这样的词汇从付谣的口中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夏明月知晓事大,想也不想,去病房拿上包直接赶往付谣那里。 雨后的凉爽没有维系多久,很快又燥热起来,汗液将薄衫打湿了,粘在身上堵塞呼吸,不由使人心烦意乱。 夏明月在汽车总站旁的肯德基里见到付谣,临窗的位置上,她撑着头坐在那里,形单影只。 “怎么会跑来这里?” 抵达时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客运站旁边,地处荒凉,加上人来人往无数,总觉得乱糟糟的。 付谣请她坐下,先问她喝什么。见夏明月摇头,才说:“苏子行在这里坐车,之前才送他离开。” 那是另一个区域跑装饰纸的同事,每隔几个月总会来这边出差,联系了这边的同事就没有不招待的道理。今天正好一起在附近吃的晚饭,结束时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苏子行不得匆匆忙忙的离开,付谣步行送他过来。 据付谣说进站时就已经到了检票时间,那同事奔到检票口的时候转身过来摆手道别。那昏黄的灯光照在人的脸上黯然失色,让看着的人忽然悲从中来。 ☆、(025)能言善辩 他们做业务员的就是如此,每天东奔西跑,总像没个定数。本来饭桌上还都吵着辛苦,她劝苏子行休息一夜,明天再辗转下个城市不急。可是,他明天早上约了客户,不得半夜乘车赶过去。一脸沧桑的说:“去了那边在车站旁边找家旅馆凑和一下得了,也很便宜。” 那种行色匆匆看得人心酸不已,却如一面镜子,照的又如何不是自己的辛酸疾苦? 所以,当她站在那里看着苏子行的背影时,就如同看着她自己。亦或是段楚生眼中的她,无论怎样,都是充满苍桑的一个人一张脸,像漂浮不定的浮萍。 付谣说:“苏子行在饭桌上说他的老婆正在跟他闹离婚,他现在吃不准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夏明月一脸平静的听她讲完,肯定的说:“他的这种迟疑直接影响到了你。” 付谣抬眸看了她一眼,咬着吸管心不在焉的喝着饮料。 她有些示弱的说:“明月,你不知道,我忽然很害怕……怕那面镜子照出的不堪实则就是自己的模样。” 今天这个同事因为工作的关系,夫妻之间无以为继。或许明天那个家庭破碎的就是她…… 这种困扰绝对不是她一个人有,只怕销售部里每个成了家的人都有。每月六号回公司,十一号离开,一年在家的时间有限。无论跟爱人还是孩子相处的时间都少之又少,指望电话联系,总有一天会握着听筒无话可说。问吃了没有,是否去见客户……其他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很多时候挂了电话心里一阵阵的怅然,眼前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实实在在的孤家寡人。 夏明月靠在椅背上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别问我这个问题。”付谣推开手边的空杯子,又说:“等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再问我。” 所以才说人是软弱的,问题无法面对的时候就选择逃避。 夏明月知道,等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天,这个女人还会精神抖擞的跑客户,做业务……今天晚上的一切不过就是她的一次酒后失言,颜面却不会失。 她上前去一把拉起她:“行了,回家睡觉吧。既然是明天的事,那就明天再做打算。” 办事务离这里不远,付谣声称自己可以打车回去。拉开车门,又问:“你今晚还在医院?” 夏明月说:“你就不用操心我了,快回去睡吧。” 付谣上车前哼哼:“夏总,我觉得就算韩霁风是个弯的,也没办法抵御你的风情万种……你从不知自己身上的魅力有多致命……” 夏明月哭笑不得:“付谣,你真是喝大了。” VIP病房有休息室,韩霁风打点滴总要打到很晚,所以这两天夏明月都在那里凑和。里外间,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可是,今晚驻足街头,她却犹豫了。这个时间回去韩霁风或许已经睡了,坐在站牌前的长椅上想着是不是回酒店。 手机在掌心里一阵震动。 是韩霁风打来的,夏明月接起前深吸一口气。 “喂,韩律师,还没休息?” 韩霁风淡淡的“嗯”了声,问她:“这个时间了还不回来,付谣没什么事吧?” 夏明月粗略提取重点,唇际含笑,只说:“她没事,就是有点儿喝多了,已经回去睡了。” 韩霁风说:“那你路上小心点儿。” 夏明月挂了电话,毫不犹豫的招来出租车去医院。 病房里那一盏灯还亮着,韩霁风靠在床头打电脑,听到开门声,侧首说:“你还没吃饭吧?那里的粥还热着。”轻微颌首示意,接着那目光重新聚集到电脑屏幕上,专心致志。 夏明月扔下包去洗手,回来拆开纸袋子一看,是本地一家知名粥店的外卖。过来的第二天早上,付谣就曾对她大力推崇过。说:“现在遍地都是速食,想吃什么没有,何必自己起个大早熬粥,早晚将自己熬成黄脸婆。干脆去‘如意家’订一份,什么口味的都有,再挑剔的人也能打发得心满意足……” 夏明月一边笃定付谣没有看过她同学寄来的邮件,一边记住了这家粥店的名字。只还记得付谣说这家店轻易是不会送外卖的,韩霁风是怎么办到的? 吃起来味道真的不错,再配上特制的小菜,味蕾一下子打得大开,直至吃得一滴不剩,将餐盒扔到垃圾筒里,洗漱后准备去睡。 见韩霁风仍旧全神贯注,掩手打了个哈欠提醒他:“韩律师,病人要注意休息。” 韩霁风漫条斯理的“嗯”了声:“你先去睡。” 这一晚夏明月做了梦,梦到自己也是无根的浮萍,漂浮不定。原本是种十分惶恐不安的感觉,不知不觉生根发芽,莫明有了归宿。吃过的饭菜仍旧唇齿留香,顿时有了家的温暖,哪里还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然而梦又是乱七八糟的,吃饱喝足的自己忽然又变成了一只妖精,不负众望,果然风情万种。最后一张口,却是将眼前人一口吃掉了。 “啊……”她被自己血淋淋的生猛吓醒了。 一阵刺目的阳光袭来,刺得眼孔生疼。下意识伸手去挡,想起梦中的情景不由得好笑,自己哪里是只妖精,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只恶鬼。 “多大的人了,睡着睡着竟能兀自笑出声来。” 夏明月寻声望过去,韩霁风正伸手拉开另一侧的窗帘。 简单的黑长裤白衬衣,穿在他的身上也是翩翩抢眼。而且夏明月觉得他是在笑,嘴角微抿,眉眼飞扬。于是格外注视他的眼睛,真的看到眼底一点点微蕴的笑意,仿佛这世上最美的星光。 惊讶自己的血腥,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在睡梦中,又怎么舍得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吃掉。 夏明月随意敷衍:“做了美梦当然要笑。” 韩霁风懒洋洋的笑着:“做了什么美梦?” “梦到韩律师今天出院,是不是足以让人笑出声来?” 韩霁风就那样似笑非笑的:“夏总还真是能言善辩。” 夏明月厚着脸皮说:“跟你们律师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026)心怀鬼胎 一大早付谣也过来了,见到韩霁风忍不住歉意连连:“学长,这边的工作实在太忙了,你住院的这两天也没顾得上来照顾。” 韩霁风说:“哪里话,是我给几位添麻烦了。”不过他做事还是很有效率,对于这边的情况详细了解后,在医院的这两天已经做了整合,方案基本成型了。又说:“希望不会太过耽误进程,这两天可以集中处理之前的事了。” 付谣看了夏明月一眼,说:“不急,不急,工作事小,身体事大,学长还是养一养再说。” 办完了出院手续出来,付谣开车送两人回酒店。 韩霁风坚持要工作,付谣不得将对方企业的现状说给他听。说实话,一团糟糕,再加上又是宿疾,很多问题是扯不清的。以前夏明月针对这家公司的问题专门问过法务部的人,都说没有办法。再多的款项收不回,也只能束手无策。心底里已经认了倒霉,根本没做能收回的打算。 所以说给韩霁风听的时候,付谣直皱眉。私心里觉得,真是苦了这位大师兄。看他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工作上,而她们却像玩心正盛的小孩子,不过心怀鬼胎。 无论如何面上还是要一本正经,他问起什么,她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大体情况就是那家企业以前是国森的大客户,早在她调来当区域经理前就跟国森有着深重的业务往来。随着年景的不好,公司的业务直线下滑。前期款项已经拖欠不少了,不知那时的同事是怎么想的,不仅没有及时终止两家的业务往来,或在量上有所降低,也没有跟公司做详细的汇报说明,许是怕失去这样难得的大客户。于是恶性循环,等到她调到这里的时候,业务基本上已经被作死了。 夏明月是什么人?她一说明情况,她当即拍着桌子勒令断绝和这家公司的所有业务往来,一切等收回欠款再说。 但当夏明月这一决策人上台的时候窘状已经形成了,亡羊扑牢为迟已晚。所以这个烂摊子看似是算到了他们的头上,实则跟他们没有多少关系。 付谣无奈的说:“如今的问题就是公司根本不跟我们讲道理,问题交由我们处理,如果起诉的话,证据也是要我们来收集。我老早就给以前负责这边的同事打过电话,但是无济于事。人都调走了,谁还有心管以前的事。所以无法,就一直搁置。这不,现在听到风声说是先前的老板将公司卖给了另外一家,听闻事情不那么简单,公司又交代下来让我们处理这事。” 韩霁风眯眼倾听,表情认真。那睫毛隐隐重叠,越发显得长而重。这男人五官鬼斧神工也就罢了,就连抿嘴皱眉这样的小动作都精彩非常。 付谣啧啧叹,心里连呼了两声“天生丽质”。 想到什么,那目光总是不受控制的往夏明月那里瞟,俊男美女,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夏明月对她的汇报很满意,云里雾里,听得多了,简直让人摸不到解决问题的半点儿头绪,明摆着把人带到阴沟里去了。 付谣将问题说得千难万阻,实则就是想让韩霁风在这里多钻研几天,这样她们就可假公济私,成就美满姻缘。 看韩霁风认真思索,她说:“学长,问题是有些难办,不难办我们夏总也不会叫你过来了。所以慢慢来,一切都不要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提供的,你尽管说就是了……”反正说了也无济于事,那些对帐单,承兑什么的,她根本拿不出。现在就算去那家公司核实对帐,也找不到人。 夏明月坐在冷气房里一身清爽,抬腕看了眼时间,提醒那两人:“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付谣收拾文件站起身:“你和学长去吧,我万万不敢跟你们一起吃饭了,各各千金之躯,在我这里吃出问题那还了得。” 况且下午她还要去银行存支票,看时间赶过去的时候那边正好上班。 时间就是金钱,在外面拼死拼活为了什么? 既然付谣不去,夏明月只得和韩霁风两个人去。考虑到这个时候外面热得厉害,就提议去酒店的餐厅里吃。 一路中央空调吹着,滋味还好受一些。 两人均点了清淡的食物,清汤面搭配呛拌小菜。吃完之后并不急着离开,借着这点儿时间谈些公事。 坐得时间久了,被阳光一照,全身懒洋洋的,像一只被晒得蓬松的猫,所有毛发都微微的舒展开。 夏明月的脸上有光,倾靠在椅背上错开一些,仍旧有光。所以每每嘴角上弯的时候,都显得特别明媚。 韩霁风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若有似无的打量她。 最后问她:“夏总喜欢薰衣草?” 夏明月抿压一口茶水说:“是喜欢,总想到梦寐以求的薰衣草庄园去看一看。可是,不得不说梦真就是梦,到现在也没能实现过。” 韩霁风自若的挑眉。 夏明月接着说:“以前是因为穷,不能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现在是因为没时间,即便有了钱,也没能过去看一看。” 夏家的事韩霁风也是后来才多少听得一些,这个夏明月是夏家的私生女,一年前才回到夏家。诚然这两年忙于工作,他再没到夏家里去过,只零星的听来一些关于她的传闻。流言蜚语并不友善,甚至有些略带攻击性的言词在这个圈子里流传甚广。 韩霁风没再说什么。 夏明月自动转移话题说:“回去休息一下吧,韩律师工作一上午了。” ☆、(027)熏然若醉 公司不断有电话打来,夏明月这个销售部总经理每天总有忙不完的事,手机攥在掌心里有些发烫,她告诉对方:“等一等。”从包里翻出蓝牙戴上,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摇控指挥。等处理好所有事情,半下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天际晚霞绯红,这样宜人的色泽看得人心情大好,忍不住想要装扮自己。 耳朵被吵得嗡嗡作响,先去洗了脸,然后对着镜子一点点的上妆。 这样精致的妆容不出去做点儿什么,总觉是对不起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夜晚来临的时候夏明月独自去了酒吧,一进来就叫酒喝。 酒保将调好的酒放到她面前,微笑着说:“小姐,请慢用。” 清淡的VODKA,喝起来跟饮料差不多。可是再甜美的酒也有醉人的功效,夏明月深知,可是不去理会。有的时候人需要的就是一醉方休,然后借酒装疯。只有这样,一切才都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她一袭纯白长裙,腰身收敛紧致,玲珑曲线仍旧一览无余。连续几人上来搭讪,意图明显,百般讨好的想要喝一杯。 夏明月唇齿嫣红,完美的展露着一个弧度,那样性感迷人的样子,可是眼底的色泽终归太过冷清。一句:“不需要。”就将所有意念轻轻斩断。再怎么垂涎三尺,也得退避三舍。 直至最后自己感觉有些头昏脑涨,放下手上的杯子,从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推到酒保面前:“帮我打个电话,就说我喝醉了……” 韩霁风半下午的时间没有看到夏明月,再接到她的电话却是一个陌生人打来的。只说夏明月喝多了,翻找她的号码才将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里说:“先生,您快过来把你朋友接回去吧……” 韩霁风按着酒保报上的地址直接打车去了酒吧。 纸醉金迷的灯光下,夏明月趴在吧台上小声的哼歌。 韩霁风走过去唤她:“夏总……” 有的人喝醉了酒会变得跟平时大相径庭。韩霁风相信,夏明月就是那样的一种人。平时所有的淡漠都写在脸上,快言快语,常常讽刺得人无所遁形。可是,喝多了,眼角弯弯,一直在笑着,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看到他,眼里闪过迷茫,认出后抬起手来指着他:“韩律师,好巧,你也来喝酒?” 韩霁风拉起她的胳膊:“你喝多了,我来接你回去。” 夏明月执拗着不肯:“我还不想回去……”身子蜷缩着不断往后躲避,意欲逃离他的掌控。鉴于空间的局限性,果然,再退一步,整个人毫无防备的向后仰去。 韩霁风手臂一个用力,准确无误的将人带到怀里来,有惊无险。她咯咯的笑了起来,他的心脏却在同一秒钟炸裂开来,连带全身的血液都一股脑的向头顶涌去。此时此刻,他就像个毛头小子那样,心脏忍不住的剧烈跳动。 夏明月的嘴巴不可思议的柔软,扫过他鼻尖的时候带着迷幻的酒香,瞬时熏然若醉。 与此同时,她的手臂蛇一样攀到了他的脖颈上。 “韩律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分明是她太不小心了。 韩霁风板起脸来,硬是将她拉了起来。 “回去。”她半是撒娇的模样看得他莫明心堵,若是此刻不是他,而是一个陌生男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夏明月根本站不稳,一脱离他的钳制整个人晃悠悠的往下滑。韩霁风不得伸出手来搂着她,以免她一头栽到地上去。 离得这样近,酒意更浓了,恍若三分醉。顾不得理会,拦腰抱起她就向外走。再撕扯下去,看笑话的人只会更多。 计程车还等在外面,韩霁风打开车门将她扔到后座上,至始没什么表情,只告诉司机:“回酒店。” 夏明月半侧脸颊紧靠在玻璃窗上,想睡觉,长裙下的双腿微微收拢弯曲。 她极少穿这样绊脚的衣服登场,追溯起来,还是年少青衫的学生时代。一旦步入职场,都是以轻便干练为主。今天以这样的方式出场,没想魅惑众生,她是打算动人心弦的。 成功引来韩霁风的注意,借着车内的灯光打量她,今晚的夏明月似乎与众不同,安静得匪夷所思。长而微卷的睫毛像蝴蝶的翼,时不时的轻微颤抖。见她睡得并不舒服,韩霁风伸出手来,原是打算将她的脸和车窗分开一段距离,不想轻轻一动,她就想条八爪鱼似的腻了上来,一颗脑袋塞到他的胸膛里,十根指头在他腰侧紧紧交握。 这个姿态照先前舒服很多,只听她满意的“唔”了一声。 韩霁风僵了一秒,两手想要扯开她。 哪里想到她的粘度这样高,越想拉开,靠得越近,最后连呼吸都相距可闻,她的呼吸里有浓重的酒气,浮在他的下巴上滚烫一片。 韩霁风从不想着跟哪个女人这样亲近过,想将人甩出去都没有办法。 只得伸出一根指头轻点她额头,迫使她离得远一点儿。 夏明月稍微睁开眼睛看着他,歪着头,很仔细的样子。 很久,笑了起来:“韩霁风,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她傻乎乎的笑着,双颊通红,仿佛孩子般嗔怪。 韩霁风怔在那里,头脑中出现一团模糊的影子,重重叠叠地交织在一起。他抬眸看她,夏明月还在等他的答案,真是醉了,或许连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暗淡的灯光下微微的笑着,露出细密整齐的牙齿,润润的闪着光。 他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的脸颊,骤然反应过来,最后那手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将她推出一段距离,语气中说不出的懊恼:“喝醉了还不快睡。” ☆、(028)转眼即忘 韩霁风失眠了,跑去阳台上抽烟,这种东西他不会随身携带,还是从酒店里拿到的。 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抽过,那时候整个宿舍的人都抽,乌烟瘴气的。他有轻微的洁癖,对那样的环境可谓相当排斥。可有的时候自己也会抽,点着一根看它在指间一点点的燃尽,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就慢慢的想通透了。 可是,真正长大的时候,这种东西干脆就不再碰。今晚突如其来,又很想抽一根。 握着洁白的火柴梗子划燃,火星映在墨黑的窗子上,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弹落的动作,仿佛振翅飞翔。 韩霁风盯着那点光亮一直到痴,渐渐生了幻觉,窗子上浮现年轻的影子,光亮皎洁的皮肤,原本多么靓丽,他却吓了一跳。手指灼烧似的痛触,骤然一松,烟头掉到地上崩裂出火花。 而他似闻到血肉之躯烧焦的味道,胃里忍不住剧烈翻腾起来。 夏明月一觉醒来,似将昨晚的一切通通忘记了。心情大好的叫上韩霁风一起下楼吃早餐。 昨晚的事她不提,他也不会提起来。餐厅里面对面坐着,四平八稳的吃过早餐之后。韩霁风说要去找付谣谈及关于案子的事。而夏明月和这边的客户有约,中午定也回不来。两人出了酒店分道扬镳,各自打车去往目的地。 流火的城市走到哪里都是潮湿闷热的,再透气性良好的衫子还是挡不住的汗流浃背。 夏明月一路走在中央空调开放的空间里,几乎不想见到外面的太阳。 中午约见过这里的大客户后,就直接到附近的咖啡馆里喝咖啡。 付谣打来电话说:“夏总,韩律师刚离开,说要去那家公司看一看。”临了,她忍不住感叹:“别说,韩律师工作的时候还真是尽职尽责。” 夏明月隔窗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语气一惯平淡:“人能在一个领域占据一席之地,总是有点儿原因的。”除了运气和实力,努力也很重要。 付谣表示赞同,又问她:“你现在干嘛呢?” 夏明月握着电话哼哼:“无事可做,看风景。”这样的生活真是奢侈。 付谣提议说:“去看电影吧。” 夏明月还真就去了,断手断脚的港台片,画面相当血腥。身边的小姑娘窝在男朋友的怀里只差惊叫连连,男友则贴心的为她挡住眼睛。 而她一边吃着垃圾食品,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样的画面的确血腥,但毕竟是肉眼看得到的。就像战争时的枪淋弹雨伤杀力固然大,可是跟灭绝性的细菌比起来,简直微乎其微。 其实没有硝烟的战争充斥生活的各个角落,多阴暗残忍的都有,很多时候杀人于无形。比起眼前看到的这些,那才叫人防不胜防。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丈深渊里,永不得超生。 这就叫生活。 但再怎么让人心灰意冷,为了残喘一口气息,咬紧牙关也要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 电影不等结束,韩霁风那边的事情结束了,要跟她谈点儿工作上的事。 夏明月戴上太阳镜从电影院里走出来。 韩霁风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云淡风轻的调侃她:“夏总真是好兴致。” 夏明月生就的厚脸皮:“生活乏味,时不时也要陶冶一下情操。” 韩霁风嘴角噙着一抹钩子:“夏总果然非同一般。” 夏明月一笑置之,论品味两人绝对是志不同道不合的,她甚至想,这个男人闲暇时间会做什么?看歌剧,听音乐会?想一想就忍不住犯困。 两个人在附近找了家茶楼坐下。 清香淡雅的茉莉花香,沁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 韩霁风喝茶的样子堪称优雅,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修剪干净,白瓷杯子衬着圆圆的指端,温润如玉。 夏明月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兀自笑着,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大雅之人! 喝了一口茶水问他:“韩律师去那家公司查出点儿眉目了么?能否找到对我们起诉有利的条件?” 韩霁风靠在椅背上,漫条斯理:“这一回去倒是见到了一个负责人,的确也说原公司的老板一早就将企业卖给他了,对于之前的债务他当然不会想要承担一点儿责任。不过能联系上与此相关的人总是好的,我打算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再仔细的深入调查一下,尽量多找一些证据,才能增加胜算……” 夏明月听他说完,点点头:“既然韩律师觉得整件事情有继续的必要,那就说明还有胜诉的可能。只是公司那边还有工作,这边的工作就麻烦韩律师了。” “夏总有事先回去就好,这边有付谣帮忙就足够了。” “那就辛苦韩律师了。” 夏明月的时间有限,真的不能逗留太长时间。公司那边每天不断有电话打来,杂七杂八的琐事交给其他经理去办也就办了。偏逢这两天有一个大客户想来公司参观,非要她这个销售部总经理做一下接待才不失了礼仪。况且近期还有一个研讨会也是派她去的,如此一来,想像今天一样只坐在冷气十足的房间里发呆想事情,是不可能的了。 两人聊了近两个小时的工作之后,终于得以清静并喘口气。 没了话题倒都不说话了。 只看着天际一点点由绯红转成漆黑,然后城市的灯火霓虹亮起来,倒一点儿不显得寂寥。只觉得这样的灯火甚至比日光还要璀璨明亮。 这个世界,多少事情都是这样本末倒置的。 茶水喝多了,人就很容易饿。 夏明月转首说:“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 韩霁风淡淡说:“好。” 两人拿了包出来。站在晚光一身靡迷的街道上反倒变得不紧不慢起来。 先前是提议去吃点儿东西的,这会儿脑子里全没有这回事。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都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还是韩霁风若有所思的说:“没想到夏总喝多了,像是变了一个人。” ☆、(029)你敢不敢 夏明月“哦”了声,盈盈的笑着:“听闻我酒品不大好,没做什么丢脸出格的事吧?” 韩霁风按了按眉骨,松散的发线下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映着灯光,煜煜生辉,说不出的乱眼迷人。 先不回答她的话,只是问:“我一直很好奇,当初夏总为什么不肯把那笔钱借给我?之前我们并不认识,我也从不记得和夏总有过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夏明月失笑:“深仇大恨自然是没有的。”她说什么来着?这个男人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既然他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她也不防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没有真想着不借给韩律师那笔钱,我的意图是想从中敲一笔竹杠,赚些高昂的利息罢了。” 哪知他铁骨铮铮,不肯让她得逞。 夏明月的这个坦率劲他真是没想到,怔了下,哭笑不得:“那夏总为何不早说,至于刁难我如斯。” 夏明月叹气:“我哪里想到韩律师是那样有骨气的一个人,宁死不屈,我有什么办法。” 韩霁风好奇起来:“夏总很缺钱花么?” 夏明月听他这样问,很认真的注视他,眼睛生得美,看着他的时候湛然剔透。仿佛即便再幽然无光的夜,也能清楚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 她仍是很坦荡的说:“我的确需要很多的钱,因为我喜欢这世间一切华丽到堪称奢侈的东西,例如,昂贵的衣服,限量版的鞋子,还有……像韩律师这样独一无二的优质男。” 说这话时,夏明月目光坚定,一丝茫然也没有。 韩霁风桃花眸子若有所思的眯起来,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这样的夜燥热,绯靡,似乎注定要发生点儿什么。否则对不起他此时头脑中的一片眩光,仿佛一腔热血齐聚心头,他还从未看着一个女人内心的感触就这样火烧火燎过。 那一股子燎原之势,让大脑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都飞到九霄云外。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春风含笑:“就是不知夏总醉酒时的话作不作数?” 夏明月莞尔:“那就要看韩律师敢不敢了。” 他有什么不敢的?男人不禽兽都对不起自己的荷尔蒙分泌。 “我为什么不敢?” 不等他反应,她已经勾住他的脖子,扬首吻住她。 韩霁风唇上一痛,猝不及防地张开嘴巴,她的舌头就像一条小鱼似的趁虚而入,契而不舍的与他纠缠。 韩霁风感觉到她的唇齿滚烫得吓人,身体也像一把火似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拥住她,一旦碰触就没办法从她的身上再移开了。 这样一个千面女郎,纵使他再怎么冷静自持,整个人还是像陷进了滚烫灼热的岩浆里,怕是这一辈子只有玉石俱焚这一条路走。 哪一家店面传出高亢的歌声:“……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一遍一遍,回荡不去。 付谣听说夏明月今天要回A城的消息吃了一惊,数算时间不是还没到一周。 握着电话问她:“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出师未捷身先死?” 夏明月正拖着箱子去赶机场的大巴,听她这样问,不由得说:“付谣,你就不能盼点儿好?” 付谣顿时心领神会:“那就是成功了?!” 夏明月只笑不答。 付谣的下巴却快掉下来了,她说什么来着?夏明月是妖精,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抵御她的魅惑。然而对方是韩霁风,以这样的时效拿下多少让她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她没有说,过往以她对韩霁风的了解,是个不解风情的冰块男。当年在校园的时候喜欢他的女生不计其数,可是不见韩霁风跟谁谈过。连花边新闻都没有听说过,否则那天她也不会顺口说出弯的的话来。她又不是非主流。 呵呵的笑过之后,忍不住要恭喜她:“夏总,祝贺你马到成功哈。”转而又说:“既然要回去,怎么不提早跟我说一声,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啊。” “你们怎么个忙法我也看到了,再说去机场的大巴那么方便,哪里用得着人送。” 付谣说:“那夏总,祝你一路顺风,到了之后打通电话。” 异地蜿蜒的车流里,付谣驾着车,透过挡风玻璃,长长的车流一眼望不到头。听说夏明月这就要回去了,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滋味。难言的一点儿伤春悲秋,其实自己何偿不想回去。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喝着家乡哪怕生有水锈的水,日日看着熟悉又亲近的人……她的心无时无刻不是充满向往的,且很多时候迫不及待。 但是,人长大了就是有这样的无奈。为了生计亦或单是混口饭吃,也不能再任由自己随心所欲。 挂掉电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无踪,无人的狭小空间内眼眶渐渐湿润。 握着电话的那只手蠢蠢欲动,想给段楚生发条微信,简单的说一句想念,就是这样的想法,也被她硬生生的压下去了。 ☆、(030)阴谋得逞 夏明月拖着小的行李箱上来,拿掉摭去半张脸的太阳镜,寻找自己的位置。 忽然一只大手绅士的伸过来。 声音亦很温润:“我来帮你吧。” 她看了一眼,对方着一件浅粉色的衫衣,身下是深色牛仔裤,由其那一张脸,生得堪称俊美,所以即便是普通的装束仍旧透出非凡的味道来。从表面上看,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难得还这么有爱心,夏明月手指一松,任由他来帮忙。 嘴上说着:“谢谢。” 蒋承宇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用。” 如果迎面走来的不是夏明月,估计他也不会这样古道心肠。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夏明月是个美女,身材纤细高挑,不比专业的模特差,穿着也特别有品味,一看就知道是哪个高企的女白领,这样的人应该相当有素质。 他伸出手来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蒋承宇。” 夏明月看了一眼,指尖交握,旋即松开。 “你好,夏明月。” 她才大功告成,即便对方秀色可餐,也没有艳遇的丁点儿*。何况到现在她的身上还徒留着韩霁风的味道,别人闻不到,起码在她自己是这样觉得。 她的舌头要断了,骨头也有散架的趋势。早上醒来的时候根本动不了。 皱着眉头轻“唔”一声,将他也吵醒了。 眯着眼睛,早上声音沙哑性感:“怎么了?” 夏明月嚷了句:“说不出哪里疼。” 韩霁风被子里伸出手去帮她揉捏,昨晚他的动作是大了点儿,而且有些没有节制。用夏明月的话讲,似要将她吞入腹中去了。哪里想到她是初次,直到结束才发现那腥红的一大片。想要疼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无不抱歉的说:“对不起。” 夏明月还趴在他的身上,赤身*,像个初生的婴儿似的。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若无其事的说:“有什么对不起的,好了,我得起来了,还要赶飞机。” 韩霁风缠在她腰上的手臂没有放开,轻轻一收,她又回到本位上。 不由抬起头来瞪他:“干什么?我赶时间呢。”看一眼又忍不住动容起来,真的是年轻,皮肤光润,身体线条也别说多美好。 胸膛震动,韩霁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让我再抱一会儿。” 夏明月便真的动弹不得了,太享受了,身体满足到饱胀,眯着眼只想再睡一觉。 那种巨大的快感简直回味无穷,两个人就像两块磁石,一旦碰触即无法抗拒。唇齿相交的时候,心跳都欢快的即将停止跳动,除了任对方予索予求,那个时候溃不成军的理智根本再想不到其他。 只是一觉醒来太累了。 韩霁风微笑一声,轻轻说:“不让你太累,飞机上怎么能说睡就睡。” 夏明月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茫然的四处望望,怎么就觉得他在身边? 蒋承宇笑着说:“从没见在飞机上这样能睡的,正打算叫醒你的。” 夏明月看了他一眼,转首窗外,发现飞机正在缓缓下落。原来已经抵达机场,她竟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路。 蒋承宇替她将箱子拿下来。 夏明月道过谢意,提上就往外走。 A城的天气很好,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阳光明媚,举目是蔚蓝的一片天。 最重要的是在那个蒸笼一样的城市呆了几天,一回来感觉呼吸都无比顺畅起来。 司机已经等在外面。 夏明月朝着目标,一路步伐飞快。 蒋承宇接个电话的工夫就慢了一步,再一抬头,她已经没入到人海中去了,不由含了笑。 也提着行李出来。 张洁打开车门说:“夏总,这几天辛苦了。” 夏明月直接说:“累倒不算累,只是那里的鬼天气实在适应不了,也真是难为付谣他们了。不知道本地人是怎么生活的。” “当地人土生土长肯定是适应了,要他们来我们这里生活也不见得就能习惯。” 夏明月说:“那倒是。” 先去了趟公司,然后才回的夏家。 正好夏符东也在家里,听管家说夏明月回来了,放下报纸等她一进来就说:“明月,这一趟很辛苦吧。” “爸。”夏明月先跟他打招呼,然后说:“不辛苦,只是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这边的事情又实在不能耽搁,所以那边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办了。” 夏符东对她的工作能力不质疑,乐呵呵的说起来:“那天周总监跟我说你打回电话说明星的事情解决了,要财务部就不要再追究她的责任。爸回来就跟你阿姨和小星说了,你阿姨高兴的不得了,只夸你懂事……如果不是你,这一次的事只怕不会这么简单。” 夏明月捋了一下耳畔的碎发,低眉顺眼的说:“小星是我妹妹,我做这些不都是应该的么。” 又跟夏符东聊了几句,然后去楼上洗澡换衣服了。 听到身后夏符东对管家说:“明月回来了,让厨房多做几道她爱吃的菜。” 夏明月一步一步的上楼,嘴角无声的弯起来。夏明星只怕还不知道,人心就是这样一点点失去,也是这样一点点得到的。 夏明日回到家,一听说夏明月回来了,高兴不已。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楼上跑,嘴里嚷着:“我要去看看明月姐姐……” 保姆担心的不得了,紧着追上去:“小少爷,你可慢点儿跑……” 吴雪也急了:“明日,你看着点儿脚下的楼梯。”可是小家伙哪里听招呼,已经“噔噔……”的上了楼。她只得对保姆说:“还不快追上他,摔了可怎么办。” 眼底里流露出不高兴来,也不知道夏明日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跟夏明星也不见得这么亲近,反倒对这个夏明月,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暗地里嘱咐几次都无济于事,当着小孩子的面又实在不敢说太多。只怕传到夏符东的耳朵里,到时候又对她说三道四的。 ☆、(031)人心所向 夏明月已经换好衣服,那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夏明日站在门口喜出望外:“明月姐姐,你真的回来了,我好想你……” 夏明月眯起眼睛看他,眼里的味道不咸不淡。她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只是不想浪费感情。现在这个小家伙虎头虎脑的是什么都不懂,等他再长大一些,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就会立刻和那一家子人站到一边,轮为一丘之貉。 “有什么好想的?” 夏明日扬着小脸嘻嘻的笑着。 “我就是很想明月姐姐么。” 夏明月顺手拿了桌上的糖敷衍他:“去一边吃去吧,我还有事,不要打扰我。” 夏明日接过糖,果然乖乖的:“谢谢明月姐姐,明日不打扰你,明日听话。” 此刻保姆也追了上来。看了夏明月一眼,拉着夏明日的胳膊就往外哄:“小少爷,我们快下去吧。夫人叫你下去吃好吃的呢,再迟就没有了。乖,我们快走。” 以往夏明日就爱往夏明月的怀里撞,保姆明眼看着,夏明月的脸上明显很不耐烦。这个夏家大小姐的脾气可是了不得,她看着也会心生畏惧。 整个夏家对夏明月没有特别情绪的似乎也就夏明日了,小手将一颗红则心捧给她。 所以,即便保姆不来叫他,他也不打算打扰夏明月工作。只说:“明月姐姐,等你忙完了跟我一起玩好不好?” 夏明月冲他招了招手:“好好……你先出去玩吧。” 夏明日蹦蹦跳跳的下楼。 吴雪看到他手里的棒棒糖,一把夺过去转首扔到了垃圾筒里。 “明日,妈妈跟你说什么来着?小孩子吃糖对牙齿不好,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夏明日吵着要拿回来。 吴雪忽然来了脾气,拉过他照着屁股就是两下子,嘴里说着:“叫你不听话,以前嘱咐你什么来着?怎么一点儿记性都不长。不让你做的事你偏的要去做,我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 哪里舍得打他,以前再不听话也不至于动手。这会儿拍了两下,自己也疼的了不得。 夏明日更是哇哇的哭了起来。 夏符东闻声从楼上下来,不由问:“明日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吴雪说:“叫他不要吃糖,就是不听话,我不打他作什么。”说着,那目光恶狠狠的瞟向楼梯口的夏明月。不板一板他的坏毛病,兴许哪一天给他毒药也心无防备的吃掉了。 夏明月心里哼声,她说什么来着?果然不能跟夏家的小太阳走近一步,否则殃及池鱼,免不了的一场暴风骤雨。 她说:“爸,糖是我给明日的,想着小孩子吃一块两块的,应该不要紧。” 夏符东也说吴雪:“瞧你这个脾气,小孩子就是喜欢吃糖。偶尔吃一块,马上带他去刷个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将他惹哭了。”说着过去哄骗他:“明日不要哭,一会儿爸爸叫人去给你买几块就是了。” 吴雪见夏明日哭得泪人一样,跟着心软起来。从夏符东的怀里拉过夏明日说:“好了,不要哭了,让阿姨带你去洗把脸,一会儿我们就出去买。” 夏明日这才止住了哭泣,但是也不肯让保姆带着,非叫夏明月一起。 吴雪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 可是不等发作,夏符东已经对夏明月说:“既然明日非要你跟着去,你就带他出去转一转吧。” 夏明月应承下来,接着拉上夏明日出门。 这还是进到夏家以来第一次带夏明日出门,不仅因为夏明日的年纪小,还是夏家的老来子,可想而知是夏符东的一块心头肉。去哪里都由专人照顾着,不会轻易让人带出门来。 初来夏家的时候夏明月曾想着讨好,那时候也是说带他出去买些东西。夏符东直说算了,实则就是不肯。这一回却放心的将人交给她,可见先前的努力并非白做。 夏明月对着车窗想事情。 夏明日则坐在一旁兴致勃勃的,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出门一样。 夏明月其实挺想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她?想想还是算了,或许压根不是喜欢。小孩子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做出的事情永远匪夷所思。一旦长大了,全部归到正轨上,就不再是这个样子。她一个大人跟着犯什么傻。 既然是夏符东的心头肉,打发他满意就是了。 所以不仅带夏明日逛了超市,还顺便去了游乐场,也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回去没办法交差,一切功亏一篑。所以格外小心呵护,一下午的时间将夏明日哄得眉开眼笑,即便到了傍晚,仍执拗着不想回去。 可是吴雪已经打来电话问寻,催促着赶紧将人带回去。 夏明月哼哈的应着:“马上就回去了。” 叫上啃着冰淇淋的夏明日说:“我们回家吃饭了。” 夏明日扬起头:“明月姐姐,我想再玩一会儿。” “不行,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家吃饭,否则你妈妈生气了又要打你的屁股。” 夏明日不会真的忤逆夏明月,即便意犹未尽,还是跟着她上车回家。 一进门就跟夏符东炫耀他的战利品。这样一看,夏明月还真是给他买了不少东西,将小孩子原本归顺的心更加彻底收卖了。直在夏符东的面前说明月姐姐如何如何的好。 夏符东听了,就对吴雪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明月就是懂事。要是小星就不愿带着明日出门,她呀,从来没有这样的耐心烦。” 吴雪当着夏符东的面也只有附和,却不想说得太多,叫上几人:“行了,去吃饭吧。” 夏明月环视一周,问:“明星还没回来么?” 夏符东说:“不管她,她打回电话说在外面吃了,叫我们不要等她。” 自从韩霁风出差,夏明星得出时间就去韩家陪宋晓雪,收卖人心的意图十分明显。 吴雪早些天就跟她说了,说夏符东已经答应说服韩霁风。不会太久,等韩霁风一回来,这事就能定下来了。 ☆、(032)胜券在握 夏明星内心有了企盼,心里美滋滋的,每天都跟吃了蜜糖似的。整个人也变得格外有耐心,工作之余只要一有时间就往韩家奔,不是给宋晓雪带吃的,就是陪她一起散步或者看电影。 宋晓雪老早就羡慕别人家有女儿,有事没事的可以多陪陪自己。可她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大忙人,陪她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夏明星肯陪她解闷,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那天还在电话里对韩霁风夸赞:“明星真是个好孩子,现在像她这么懂事的女孩子可不多了,既有心又孝顺,真是难得……”最后有意无意的说:“霁风啊,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女朋友了。” 不知韩霁风是否听出她的弦外音,反正不会顺着她的话茬讲下去。总是借口工作忙,就将电话挂断了。 宋晓雪握着听筒一阵抱怨:“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叛逆,就是不肯听长辈的话。” 转首看看夏明星又觉得不要紧,这样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她那个儿子何时解过风情,或许只是不好意思讲出口。等他回来,她再问问就是了。 笑着站起身说:“明星,今晚阿姨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夏明星走过来,亲昵的揽上她:“阿姨,这世上你对我最好了。” 两人进了厨房,就连家里的阿姨都说状似一对亲母女。 宋晓雪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乐进了心坎里。 “我呀,要真有明星这样的一个女儿,那才是几世修来的福份。” 夏明星自韩家吃饱了回来,上楼的时候看到夏明月的房间里开着灯,知道她定是回来了。 想着韩霁风也要回来了,不由笑逐颜开。 一旦撞上夏明月,就很难再有半点儿表情。 夏明星没想到不等移开步子,那扇门就打开了,夏明日从里外跑了出来,接着夏明月也走了出来。告诉夏明日:“快去睡觉吧,早睡早起才是乖孩子。” 夏明日应着回房了。 夏明月抬眸看向夏明星。 这一眼望得夏明星极不自在,绝非她的错觉,她分明在夏明月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类似得意的东西,异常眩目,仿佛有什么事情胜券在握。 不知她哪里来的优越感,总之这种表情是夏明星最见不得的,总觉得心里慌然。冷冷的一颌首说:“夏明月,就算这次的事件你帮我摆平了,可也没什么好得意的,那本来就是你销售部的事,自然什么都好办。所以,别指望我感激你。” 夏明月难得没有趾高气扬的回击她,而是笑嫣如花的说:“哪里话,是我该感激你。” 夏明星微微一怔,才不相信夏明月是真的友善,只当她是脑子出了问题,转身回房去了。 夏明月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夏明星做着什么样的美梦,才子佳人,终成眷属。但是,又怎么可能? 她倒要看看,美梦破灭的那一天,她是如何的张牙舞爪。 苏婉清听说蒋承宇回来了,马上放下手里的文件下楼。 果然,蒋承宇被几个同事围在中间,即便大家都是西装革履,他仍是翩翩抢眼的那一个。 大老远唤了一声:“蒋律师,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们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他是这家事务所的王牌律师,也是其中的合伙人之一,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了。跟韩霁风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业绩上不分伯仲的两个人。 蒋承宇含笑着望过来:“要不是挂念着你,我也不急着回来。” “油腔滑调。”苏婉清拿他的那张嘴没有办法,念了一句说:“美国的案子结束了?” 蒋承宇拔开人群走过来:“顺利收秋。”接着又说:“我猜所里现在有人的玻璃心碎裂了吧?” 苏婉清跟他装傻:“不晓得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蒋承宇操起手臂看着她:“苏婉清,你一颗红心向着谁,韩霁风看不出,并不代表我也看不出。” 至于韩霁风是真的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那他就不好说了。 苏婉清神色一怔,抬眸看他:“真的那么明显?” 蒋承宇点点头:“非常明显,估计整个事务所的人都看得出。” 苏婉清黯然失色,那就是韩霁风在装傻了。他那个人自来比别人通透,事情看得也该更加入骨三分才是。然而,对于她的这份感情,他从来都视而不见。论关系,两个人的确亲近,可却保持在同事的层面上不肯雷池半步。 她咬了下唇,茫然的看着他:“他果然是在装傻。” 蒋承宇举起手来:“姑奶奶,你可千万别用这种雾气蒙蒙的眼神看我,我这人对女人的眼泪最没免疫力了。” 苏婉清白了他一眼:“蒋承宇,你还能不能有个正经了?” 蒋承宇阳光灿烂的笑起来。 “好了,不逗你玩了。改天约霁风一起吃个饭,我替你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苏婉清马上说:“你别。” “别什么别,就你这点儿胆识,什么时候能拿下韩霁风?”他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有的时候说了不一定有结果,但是,如果你不说,就一定没结果。如果说出来了,还是没有结果的话,那一辈子都不用后悔了。” 他转身去工作,以上的话让她慢慢消化。 苏婉清苦涩的咀嚼着,觉得蒋承宇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看了一眼时间,担心韩霁风在工作,就发了一条微信给他,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韩霁风回复说人在外地,回来后联系她。 苏婉清握着电话失神,真到了全盘托出的那一刻,不知道她的心脏会不会炸裂掉。 反正,她的心现在就有加速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夏明月接到韩霁风的电话,烫耳的声音,她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撑着头,问他:“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韩霁风问她:“吃饭了没有?” 夏明月意态悠闲:“没呢,手上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你的工作什么时候也做不完,依我看饭也别吃了。” 夏明月微微笑起来:“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午时的阳光静好,她起身走到窗前,透过落地窗看繁华的花花世界。再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莫明感觉宁静。 韩霁风的声音清淡,可是音质好,一如既往的悦耳:“明月,我想你。” 这样的情话听起来真的如诗歌一般好听。 不论真假,夏明月都有些微微陶醉。 ☆、(033)消息传播 她握着电话默不作声,仿佛有风轻轻的吹拂过去。可整个空间都是密封的,又哪里来的风。 半晌,夏明月才问他:“快回来了吧?” 韩霁风说:“我尽快。” “我等着你。” 挂断电话,夏明月操手站了一会儿,中午的阳光灼热,打在脸上亦是热乎乎的一片。 夏明月恍了一会儿神,坐到沙发上,接着给付谣打过去。 问她:“韩霁风在那边的工作到底怎么样了?” 看似进展不大,就连付谣也说:“我这边的工作忙,只要韩律师不叫我,我基本上也顾不上他那边。每天都是各忙各的,他要有什么事情需要问我了,我们才碰一次面,现在进程俱体到哪一步了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进展不会特别顺利。”私心里也是想着任由他折腾两天也就回去了。谁都知道这几千万是块难啃的骨头,连公司都认栽了。国森到现在有几亿的外债收不回,这区区几千万只是冰山一隅。如果不是夏明月将矛头指向这里,谁会想要卷土重来。 夏明月指腹轻轻叩动两下,自在的说:“没有进展他自然也就回来了。行了,你忙你的吧。” 推门出来,张洁注意到了她嘴角笑意。站起身问她:“夏总去吃饭?” 夏明月“嗯”了声朝专门电梯走去。 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回过头说:“下午把本省销售员的资料拿给我看一下。还有那两个跑装饰纸的也一起。” 张洁马上说:“我知道了,夏总。” 夏明星不知从哪里得到韩霁风就要回来的消息,想来是从法务部的哪个同事嘴里听到的,她对韩霁风的上心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欣欣然地觉得好事将近,整个人满面红光,一副灿若桃花的模样。 心情好,这一天约朋友一起出来吃饭。她有独立的圈子,以往三天两头聚一聚,自打进了国森,时间有限,可有段日子没聚了。临下班前打了一个电话,几个面小姐妹们都出来了。 先约在“口味居”吃火锅,几个人的大本营,席间喝了几瓶啤酒。饭后,还是感觉意犹未尽,朱莎提议说:“不然我们去唱歌吧。” 夏明星喝得三分醉,第一个举起手来:“我同意续场,今晚的消费全都包在我身上。” 她这样豪爽,几个人热切的欢呼起来。拿起包辗转下个场子。 一进来,夏明月首先点了啤酒和果盘,难得心情这样好,就是打算一醉方休的。 朱莎跟她关系最好,看她眼含桃花的样子,忍不住问她:“明星,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啊?怎么见你这么高兴。” 夏明星隐忍一笑:“算是吧。” “瞧你,不够意思了吧。”朱莎指着她,直接凑近来揽上她的肩膀又说:“不当我们是姐妹是吧?有了男朋友也不说介绍给我们认识,你倒是打电话叫来啊。今晚就该让他请。” 她这一声张不要紧,整个包间的人都听到了。好奇的围上来,众星捧月似的追问夏明星。 “明星,你真的有男朋友了啊?” “快说说,是谁啊,我们认不认识?” “哎,你倒是快说话呀,长得帅不帅?” …… 一时间几个人拉着她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夏明星本来就喝得有些多,被两个姐妹拉着一摇晃,觉得大脑晕得更厉害了。突然间头脑充血,完全忘记吴雪之前的交代,在事情定下来之前不要四处张扬。借着这股酒劲,就有些口无摭拦:“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没跟我们一起玩过,但说出来你们可能也会认识。” 朱莎扯着她:“行了,姑奶奶,你就快别卖关子了,说说到底是谁啊。” 夏明星欣然吐出一个名字:“韩霁风。” 几个人反应了一会儿,骤然想明白了。前段时间才轰动全城的事,如果不是韩礼让自杀,她们还真不太知道韩霁风这号人。压根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们平日吃吃喝喝的,又怎么可能跟那些人有所交集。 林染沫了然:“的确是个帅哥,我在杂志上看到过他,一点儿不比明星差。听我爸说,那个人也特别有能力,只是先前从不掺和家族企业,所以在这个圈子里我们都没见过他。” 她这样一说,大家即刻羡慕起来。都想见一见韩霁风的庐山真面,不想仅局限在报纸和杂志上所看到的。 连连蛊惑着夏明星说:“明星,看在我们都是好姐妹的份儿上,叫过来给我们看一看好不好?” 夏明星心里甜滋滋的,毫不掩饰的幸福感。 “他现在在外地出差,等他回来的时候,如果有机会我让他请大家一起吃饭好不好?”想了一下又说:“即便抽不出时间,等到我订婚的时候也一定会请你们过去。” 几个人一听她要订婚,骤然炸开了锅。 朱莎不可思议:“明星,也太快了吧?都要订婚了才跟我们说,你的嘴巴可真够严的……不行,不行,今晚我们一定不能便宜你,找到了那么好的如意郎君。” 夏明星直接从包里掏出卡来,按到包间的茶几上,笑着说:“今晚随你们高兴。” 只一个夜晚,夏明星和韩霁风即将订婚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原本也不是多大的圈子,话题蔓延的速度可想而知。 这话很快传到了夏符东的耳朵里,早上去会所打高尔夫的时候,就有同僚对他表示祝贺。起初听得一头雾水,问清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韩霁风和夏明星两个人订婚的事。 他绷着脸说:“八子没一撇的事,不知道朱世兄是哪里听到的。”他摇了摇头说:“作不得数的。” ☆、(034)角色定位 朱兴富哈哈笑着:“这样的大喜事夏兄就别瞒着我们了,霁风那孩子我们也都是看着长大的,免不了的一番作为。和明星郎才女貌,夏兄真是有眼光。” 夏符东含糊一笑,将话题岔开说:“好了,我们去打几杆吧……真是年纪大了,这几天骨头乏的很。” 一人应合说:“年纪到了不服老真是不行啊,你还仅是骨头乏,前些日子我去医院查了查,血糖和血压都高得厉害。” …… 夏符东以往会在会所里吃早餐,然后换过衣服就直接去公司上班了。 今天心里有事,应付的打了几杆,就坐上车回来了。 吴雪正招呼夏明日吃早餐,看到他进来,吃了一惊:“不是在会所里吃早餐,怎么又回来了,忘记什么东西了?” 见他面色深沉,转首叫保姆带着夏明日先到餐厅里吃饭,自己则跟着夏符东进了客厅。 “你倒是说说啊,出了什么事情,至于大早上的摆着一张脸给人看。” 夏符东问她:“是谁叫你们将明星和霁风订婚的事情说出去的?八字没一撇的事,如若不成,岂不是打我们夏家的脸。” 吴雪一愣:“谁将他们的事情说出去了?你是哪里听来的?我又不傻,这点儿事情还要你来交代么。” 夏符东说:“如果不是你们说出去,人家会问到我的头上来?” 吴雪跟着狐疑起来,认真想了一下,自己千真万确没有说,即便和几个太太打牌闲聊的时候她也小心的管着自己的嘴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随处乱说,万一韩霁风不同意,夏家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会不会是小星自己不小心说出去了?” 夏符东一想,冷着脸说:“不长脑子的东西。万一不成,她当自己颜面上好看?” 说着就叫吴雪将人叫下来。 吴雪说:“已经上班去了。”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嗔怪他脾气太大:“你至于动这样大的火气,依我看别人都知道了,倒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以我们夏家的实力,肯将小星嫁给霁风,说明我们并未因韩家败落而看不起韩家,相反,如果韩霁风不肯,那是他不识台举。别人却说不出我们夏家的半个不字,依过往的那些交情,我们夏家对韩家可谓仁至义尽了。所以,既然这个话风已经传出去了,我们不防就跟韩家说明白了。等到霁风一回来,你再找他谈一谈。或许就因为众口相传,谣言成了事实,事情反倒成了呢。” 夏符东听着吴雪松软的声音,如江南暖风拂面。原本不可遏制的火气消减一些,再一思索她的话,觉得不无道理。 怒气平息,就让人打电话给韩霁风,问他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只听韩霁风说:“再收集一些材料就打算起诉对方了。” 夏符东说:“你先回来吧霁风,夏伯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韩霁风乘当天的飞机回去,头等舱都已经卖完了,他许多年不坐经济舱,多少有些不习惯。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点多了,夏明月去接的机,看到他脸上的倦意。就说:“何必急于这一晚,明天早上回来也不迟啊。没听老爷子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韩霁风抬起眸子看她:“明天早上回来的话,现在能看到你么?” 夏明月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微微一滞,无言以对。从不觉得他是个会说情话的人,事实证明,他在讲任何一句话的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绝听不出其他男人口中的炙热,足以融化你我,感天动地。然而,他的魅力就在于即便这样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话,状似随口抛出,却足以撼动一个女人内心的隐秘。觉得他面上所有不经心的懒散都无可厚非,这并不影响他的真诚,相反,会让人觉得他就该是这样一个人,沉稳有力,没有一般男人难以把持的急功近利。 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 就像此刻,夏明月被他拥紧后,随之按在门板上热切拥吻。他的指掌摩擦她的肌肤,仿佛听到干涸的摩擦声。 她满足的想要叹息。一句:“我得回去。”的话顶在喉咙里,不等有机会发出来,就被他霸道的一口吞咽。她知道,今天晚上她都再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到了他了手里,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韩霁风将她抱到床上,极认真的看了她一眼,随之灭顶似的压下来。 头顶的灯光让人昏眩,可是不及他煜煜生辉的眼睛,和极致精美的脸部线条。夏明月至始是睁着眼睛的,不想闭上,这样一张脸,足以让人看到瞳仁里,然后烙在心头,刻骨铭心。 身下明显感觉到十足的张力,整个世界昏昏沉沉的震动起来。 而他就那样沉着有力,谨慎和缓的进行着。 一声低靡的沉吟终于忍无可忍的从她的喉咙里溢出来。 韩霁风抬起头来看着她,心疼的眉毛打结:“是哪里不舒服?” 夏明月沉默的望着他,想不出这个男人怎么会这样魅惑人心,迫使人丢掉矜持,用自己的柔情似水不顾一切的想要融化他。她没有说话,伸出手来抱紧他,脸一扬,劈头盖脸的吻向他。 激情褪却,余温尚存。 夏明月起来穿衣服。 韩霁风伸出手来,在她肤如凝脂的腰际上留连。 “非要回去么?今晚住下来吧。” 夏明月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算了,还是回去吧。” 韩霁风坐起身,捞起手边的衬衣套上。 “我送你回去。” 夏明月转身在他脸上烙下一吻,她魅惑人的本事也是了得。笑着说:“不用送我,你不是很累了,早点儿休息吧。”她下床当着他的面将短裙穿上,那丝袜被他激情时扯破了,干脆扔到一边。整理了一下头发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她不是自哀自怜的一个女人,矫揉造作在她的身上亦是看不到的。 所以即便前一刻共度鱼水之欢,下了床,她还是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同。 韩霁风拉了她的手臂一把,夏明月一个倒退,已经跌进她的怀里。男人的吻随之落到唇际,蜻蜓点水后错开。深邃的眼眸盯紧她,一字一句:“记好了,你是我的女人,不是销售部的总经理。” 夏明月盈盈的笑着。 ☆、(035)一念之间 当韩霁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在想,他到底会有多大的魄力,她对此拭目以待。所以,不得不说,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洋洋得意。想要的不过就是如此,证明她这一身风骨没有平白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夏明月打着方向盘,任午夜的流光在脸上匆匆划过。她望着前路,只是默然的想,希望今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新一天到来的时候不会叫她失望。 早上夏家人准时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能看出夏明星的心情特别好,一般早晨她是没什么胃口的,勉强吃个三明治已经不错了。今天竟然让阿姨又添了一碗粥。 夸赞说:“我发现今天早上的粥做的格外好吃。” 吴雪说:“难得有你觉得好吃的东西,那就多吃一点儿。瞧你,瘦得一把骨头了。女孩子也不要没有节制的减肥,有点儿肉更好看。” 夏明星小声嘟囔了一句:“瘦了穿婚纱才好看。” 吴雪悄悄地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时夏符东折起报纸,抬头对吴雪说:“今晚霁风要来家里吃饭,让厨房准备一下。” 吴雪说:“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一端的夏明月未有半点儿参与感的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先去上班了。” 夏明日马上冲她挥着小手:“明月姐姐再见。” 夏明月揉了揉他的脑袋:“明日,再见。” 从车上下来,一路生风的进到国森大厦的前厅里,一扭头看到正讲电话的韩霁风。硬领浅灰色衬衣,搭深色系领带,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身型如剪,那种不容忽视的气息引人正视。 夏明月分明看到他嘴角若有似无的一抹钩子,浅淡如云。打了胭脂的双颊微微发烫,昨晚床上海浪一样的温情从双眼肆意横流出来,分明被她看到了。 惊鸿一瞥,两人分别进入两部电梯。 夏明月盯着腥红的数字,感觉就像自己此刻的心跳。 拍拍脸,企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在未知的丛林里迷足深陷,她玩不起。 宋晓雪知道韩霁风回来了,电话里质问他:“既然昨晚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妈本来有事情要跟你说的。” 韩霁风淡淡说:“时间太晚了,怕打扰你休息,就回我自己的公寓了。”接着又问:“妈,你想说什么?” “电话里怎么讲得清楚,等你晚上回来再说吧。” 韩霁风想起什么,就说:“晚上我要去夏家吃饭,夏伯伯有事情要跟我谈。”至于要谈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本以为宋晓雪会抱怨,不想满口支持说:“既然是这样,那你晚上就过去吧。你夏伯伯是长辈,人生经验也足,他说什么你都好好听着。自从你爸爸去世,对我们照顾最多的也就属夏家了。以后我们还要依仗夏家照顾,但凡是为你着想的事,你就听你夏伯伯的话。” 韩霁风应承说:“我知道了,妈。” 蒋承宇听说韩霁风从外地回来了,电话里约他一起吃饭。 只说:“你离开事务所的时候正好赶上我不在,怎么也得为你送个行。听婉清说她当晚也没能过去,得了,今晚咱们凑个局得了。” 事情赶到一起来了,韩霁风只得说:“改天吧,今晚真是抽不开身。” 蒋承宇转首瞥了一眼,说:“既然这样,那就明天吧。”电话是当着苏婉清的面打的,这回他就是充个和事佬的身份。挂断后,一耸肩头:“你的韩律师日理万机,今晚抽不出时间跟我们一起吃饭,只得等明天了。” 他倚靠在桌沿上,那一双比例分明的大长腿自然交叠,姿态闲适。只是这样的男人美轮美奂,眉眼间轻佻的色泽,给人以玩世不恭的错觉。 苏婉清无视他无时无刻魅惑众生的样子,淡然说:“今天没时间就算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他们这样蹉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私心里想,还差这么一天么。 一种苦涩再度无声蔓延。 到了此刻她还感知不到天意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多时候,错过只在一念之间。 临下班前夏明星给韩霁风打电话,说搭他的顺风车一起回家。 韩霁风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说:“下班后你在外面等我吧。” 夏明星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接着到洗手间里补妆。 等到韩霁风驾车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夏明星等在那里。 一坐上车,问她:“今天自己怎么没开车?” 夏明星笑着说:“自己不想开,早上搭我爸的车过来的。” 韩霁风话不多,驾起车来一路沉默。 本来夏明星是个话唠,最能活跃气氛,以往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最是滔滔不绝的那一个。今天或许是心态有变,一点儿难言的小尴尬,靠在椅背上只顾看窗外的风景,也是一句话也不说。 天边一轮火红的明日缓缓落下,而他们仿佛正追逐着仅存的那点儿光色,将世界万物抛掷脑后,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 夏家已经跟宋晓雪将意思言明了,只是自韩霁风回到A城还没有回家去,所以未顾得上跟他说。 不过宋晓雪已经表明态度,对于这桩婚事她再赞同不过,那种由心的喜悦从声音里就能听得出。既然连她都同意了,事情状似十拿九稳。 夏明星漫不经心的想事情,直到车子停下,韩霁风说:“到了。” 她才“啊”了一声缓过神来,拿上包下车。 管家已经迎了上来,说夏符东已经在里面等了,请韩霁风进去。 夏明星无声的跟在身后,竟有说不出的紧张,握着包带的手心出了一层热汗,粘乎乎的,极不舒服。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真的是既紧张又激动。 ☆、(036)心有所属 韩霁风一进来,礼貌的跟夏符东和吴雪打过招呼。 夏符东马上请他到沙发上坐。 吴雪亲自去为两人切水果了。离开前叫上夏明星说:“你去换件衣服下来帮我。” 夏明星正好借口离开。 留下夏符东随意跟韩霁风聊了几句,问他前几日工作的进展情况。 醉翁之意不在酒,含糊的听了一会儿,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正题上。 试探性的问他:“霁风,你觉得明星这个人怎么样?”接着又补了一句:“实打实的说,不要怕伯伯不高兴。” 韩霁风淡淡说:“明星是个好孩子,性情直爽,为人也很开朗,朋友不是都很喜欢她。” 吴雪正端着水果过来,听到这一句,向夏符东递了一个眼神。 夏符东补充说:“我是说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韩霁风姿态端正,回答说:“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 夏符东微微的一蹙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压平肺腑中的微许波澜,说:“这些年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也知道,是多年的世交,我跟你父亲跟亲兄弟一样。既然都不是外人,今天伯伯不防说说自己的想法。现在你父亲不在了,而伯伯又是看着你长大的,私心里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疼爱。所以,伯伯有意让你做夏家的上门女婿,为的是能够将你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绝没有半点儿束缚你的意思。这样以后见了你父亲,也能对他有个交代。” 想来韩霁风没想到夏符东会跟他说这个,那表情明显一怔。 吴雪忍耐不住,问他:“霁风是觉得做夏家的上门女婿太委屈么?有刻意羞辱你的意思?” 韩霁风恢复如常,解释说:“伯母想多了,夏家对我们孤儿寡母照顾有佳,霁风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曲解夏伯伯的良苦用心。” 夏符东和吴雪听了,顿时安心不少。 夏符东松口气说:“夏伯伯就是怕你会多想,之前一直犹豫着要怎么同你说这事。既然你这样说了,就表示你同意和小星的事了?” 夏明星走到楼梯口,客厅里的话题正好进行到这一步。她的心脏不由得一阵狂跳,握住楼梯扶手再动弹不得。世界仿佛静止了,静得只剩下呼吸声,静静的等着一个人即将出口的答案。仿佛那是滔天巨浪,一旦出口,整个世界就会天翻地覆一样。 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客厅里堪称眩目的男子,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韩霁风桃花眸子微微眯起,他的吃惊不是假的,颌首说:“我不明白夏伯伯什么意思,这事跟明星有什么关系?”漂亮的眉头一挑,骤然想明白什么,不等夏符东做出反应,接着补了一句:“我喜欢的人是明月。” 脊背微微挺直一些,目光坚定,不卑不亢。 “哐当!” 吴雪不慎将手边的水果盘子打翻在地。 不可思议的看向夏符东,见他吃惊得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明星站在那里微微发抖,剧烈的心跳停止了,全身的力气顿时被抽光了一样。洪荒末日真的到来了,而且来得这样措手不及,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想要急切的转身离开,可是身体钉在那里动也动不得了,只能任自己羞辱的泪流满面,如同赤身*被钉在十字架上任人观瞻。 她只是想不明白,这跟夏明月有什么相干? 甚至整个夏家都搞不清楚韩霁风和夏明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人才认识分明没有多久。自韩霁风进入国森,两人就分属两个部门,从未听说有什么特殊的交集。 夏符东忍不住问他:“你和明月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霁风说:“这一次去D城确定的关系。但是我想,她对我的吸引绝非这一时。” 俱体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说不准。感情的事哪有一条明确的界线,如果不是两人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他或许不会细细的思及此事。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她吸引的?或许从第一次见面,她骄傲的仰首而去开始,或许酒会当天,漫天霓虹下见识她漫不经心的魅惑众生的样子开始,也或许是在D城见识到她仿佛无所不能,又像极了自己的千面女郎开始…… 韩霁风说不清楚,可是想起哪一时动心,似乎都不为过。 有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几秒钟的时间都是久的,一眼足以万年。 夏符东整个人都变得极为不自在起来,调整脸上的情绪,仍旧只是面无表情。 “你们两个……” 话到嘴边发现全无指责之处,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正当年纪,况且夏明星的事并未提早言明。两个人动了情,他做为一个长辈,能说出什么不是来。 倒是吴雪,一甩脸子上楼去了。再懒得多看他一眼。 时至此刻,连她看好的女婿都成了自己的心头刺。如果是别人,她说不出什么,只会叫夏符东劝劝韩霁风。偏偏他口中的心上人是夏明月,不由让她觉得一对下贱胚子! 那对母女除了蛊惑人心,还能做些什么? 这回倒好,被她在眼皮底下捷足先登了。 吴雪咬牙切齿,如果夏明月此刻就在的话,她定然忍不住的骂她小狐狸精。有她那个妈还不算,自己反倒更加变本加厉。遇上这对母女,也不知道是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夏明星被拖着上来,吴雪关紧门子,问她:“你哭什么哭,被那个贱人抢先了,只能怪你没本事,事事都不如人……” 夏明星的耳朵嗡嗡的响着,大脑一片混乱,那感觉就像深陷梦魇,将醒未醒之时,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心绪却一片恍惚。 她“呼!”地推开门走出去,步伐飞快的下了楼。 氛围还陷在尴尬中,她什么也顾不上,眼泪汹涌的流下来,视线一阵阵的模糊。就如同暴雨前行的时候,雨水瓢泼一样刷过挡风玻璃,想要看清整个世界,可是,无能为力。 她急迫得心都在抽搐,紧紧的蜷缩成一团。太疼了,所以理智全无,尊严什么的也都顾不上了。一心只想问明白。 “霁风哥,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夏明月那个女人?还是你只是一时被她迷惑勾引?实则都不是真的,你们只是逢场作戏……” ☆、(037)顺理成章 她想说,如果真是那样,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只要他肯浪子回头,她还是可以不计前嫌跟他好好的。 不等她的臆想症发作完毕,韩霁风将她的这种念头彻底打消了。 “明月,我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情都是认真考虑过的。” 即便不是那样,也是由心而发。所以,是对是错,是真是假,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 夏明星石化在那里,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喃喃:“霁风哥,这怎么可能……”夏明月那样恶毒,怎么可能有人会真的喜欢。 夏符东知道再僵持下去,事情只会闹得更加难堪,哪里想到会是一出闹剧……就对韩霁风说:“霁风啊,这个状况你也看到了,跟我的真实想法有些出入……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韩霁风识相的站起身,说了句:“伯父,我先告辞了。”就离开了。 剩下夏明星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啊……” 她想要拉着韩霁风问清楚,一心就要追出去。 夏符东一把拉住她:“行了,你就别再闹了。还嫌事情不够丢人么?” 夏明星嚷着要找夏明月问清楚,急切的去翻找电话,想让她回家来。 到了下班时刻,夏明月看了眼时间觉得不急。不急不绥的收拾好东西下来时,公司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直接驾车去了一家咖啡馆,点了杯杏仁摩卡坐下来,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小口的抿压。 电话一直握在手中有了微许的湿意,额头上也是。其实店内的冷气很足,她也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实则有些发冷。 可见自己的心态亦是如此辗转反侧。 电话终于在掌心里跳跃起来,不出所料,是韩霁风打来的。 她调整呼吸,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喂,霁风,有事吗?” 韩霁风声音沉着:“在哪儿呢?能见一面吗?” 夏明月将咖啡店的地址报给他。 韩霁风很快驾车过来,隔着那一面玻璃夏明月看到他打开车门下来,而后冉冉步伐款款而来,这样温文尔雅的男子,此刻却像纵横天地的一匹狼。 如果他没有令她大失所望,她会有当众亲吻他的冲动。 韩霁风看了她一眼,目标明确的走过来。 夏明月迎着光,一脸轻松的问他:“喝什么?” 韩霁风摇了摇头,坐下来说:“我刚刚从你们夏家回来,伯父想让我做夏家的上门女婿。” 说完这一句他没有再说下去,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夏明月搅动咖啡的动作明显一顿,神色变了几变,亦是一眨不眨的看向他。 思绪仿佛在飞快转动,吐出的话一字一句:“老爷子让你做夏家的上门女婿,可见是十分看好你,同样也是不舍得他的宝贝女儿离他而去。那么……他要你娶的人肯定是夏明星。” 做出肯定猜测之后,夏明月同时拿起手边的包抬屁股就走。脸若冰霜:“韩律师,恭喜你了。” 韩霁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如果我同意了,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夏明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韩霁风性感的薄唇轻轻抿着,明确的告诉她:“做夏家的上门女婿我不排斥,可是,我也跟他们说了,跟我情投意和的人是夏明月,不是夏明星。” 夏明月听到自己血脉崩裂的声音,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心头的那一口气息松弛所致。先前所有的闭塞通通被打通了,隔绝的血液一时间畅通无阻,刹那间连呼吸都畅快起来,整个人有死而复生的快感。 店中几座客人注视着,店员听到响动也同时望了过来。 夏明月哪里肯管这些,脚尖一踮,红唇吻住他的。今晚她会陪着他整夜不睡,让所有的矜持都见鬼去吧。 韩霁风眸光一转,没想到她会如此,漆黑的眼底渐渐弥漫点点笑意。双手抬起缠到她水蛇般的腰际上,公然结起吻来,火热缠绵。活到二十八岁也没做过这样疯狂的事,而此时,血液燥动,活跃得像个毛头小子。 “妈,今晚我不回去了。” 韩霁风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 宋晓雪问他:“为什么又不回来?我已经让厨房做好了饭菜等你回来吃。” “加班。”韩霁风喘着气,将电话掐断后扔到一边。 臂弯里的人已然衣衫半褪,雪白细腻的肩头,平行天空的锁骨……无不散着女性特有的温情与魅惑,那样柔软,没办法抗拒,只能深陷其中。 韩霁风俯首,膜拜似的落下点点花红。 夏明月抬起手臂抱紧他,整个身体暴露空气中后,瞬间被冷气侵袭。和血液中的热流内外交困,顿时煎熬不已。 女人媚眼如斯:“霁风……” 一切都是那样的情不自禁。 韩霁风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步入卧室,眨眼棉被似的压了下来…… 接着就是燥热,无法消弭的燥热,整个天地燃起熊熊烈火,让身陷其中的人无法解脱,只能俱焚。 …… 睡去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夏明月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一丝清浅的颜色。 腰身上环着一只有力的手臂,与脖颈下的同时收敛将她紧紧纳到怀中。真的是累,将头往那人怀里一缩,鸵鸟扎进沙坑里一样,不管不顾的睡去了。 今天本来就是夏明月休息,回到夏家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而且她是吃了饭回去的,肺腑中不空了,整个人都非常饱满。 一进厅门,吴雪就将手中的报纸砸到了她的脸上。 语出不敬:“不要脸的东西……”只是当着夏符东的面,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夏明月没有拾起那报纸,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标题十分醒目:“财阀千金与商业巨子五情投意合……”同时配了几桢照片,长焦距拉出的镜头,画面感实足,每一个纹络都清析异常。 有韩霁风抱着她出酒吧的照片,也有华灯初上,两人当街拥吻的画面…… 再不用多说半句,一篇报导就替她将一切都坐实了。 等到今天过后,整个上流社会都将知道韩霁风到底是属于谁的。 ☆、(038)她很无辜 而在那之前,首先夏家的人就已心知肚名了。 夏明月一脸无辜:“爸爸,到底怎么了?” 吴雪愤慨的扭曲着脸:“夏明月,你就别再装了,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 夏明月看了她一眼,直接跃过,走到夏符东跟前说:“这些报导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和霁风好好的谈恋爱,哪里会想到那些记者这样无聊,连这种事情都要拍。”转而又说:“不过他们要拍就让他们拍好了,我和霁风只是正常的恋爱,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况且也没防碍到谁。” 这话听到吴雪的耳中异常刺耳。 “夏明月,你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小星的什么东西你不觊觎?依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夏明月不明所已的睁大眼睛:“爸,阿姨,我和韩霁风谈恋爱和小星有什么关系?我实在不清楚你们说的什么意思。” 吴雪压根不相信她,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他们刚想搓和韩霁风和夏明星的事,接着两人的恋情就曝光了。以前怎么不见半点儿蛛丝马迹? 夏符东叹口气:“明月,你和霁风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儿说?之前你阿姨才和我商量过,是打算让霁风和小星在一起的。现在这样……在外人看来,岂不是闹笑话么。” “你们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夏明月脸上的吃惊更大了,任谁看了都只得相信她的无辜。“我要是知道你和阿姨有这个意思,当时霁风向我表露情意的时候,我就会一口回绝他。” 可是,现在的一切分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满城皆知的事情,即便她现在放手,让夏明星得偿所愿,整个夏家还是免不了沦为笑柄。 夏符东一向要面子,不会无所顾及。 吴雪指着她:“夏明月,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你。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转首对夏符东道:“他们的事我不会同意,夏家丢不起那样的人。她想跟韩霁风在一起可以,除非她搬出去,从此别沾夏家的边。” 夏符东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责怪了夏明月几句,实在再说不出其他。心里堵得厉害,想静静的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摆了摆手让夏明月先去做自己的事。 哪里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想着还有收场的余地。 不想关于韩霁风入赘夏家的事早已传得纷纷扬扬,之前传的还是夏明星。后来风声逆转,就成了夏明月……传言这种东西从一个人口中再到另一人口中,本来就很失真。最后即便变了味,大家也不会深加思索,只以为原本就是那个样子,不过自己一时错听。再加上报导一出,更加使人信以为真了。 所以关于韩霁风入赘夏家,要娶的就是夏明月。而且她是夏家的老大,仔细想想,夏符东会做这样的决定简直无可厚非。 夏明月一走,吴雪将桌上的杯子通通扫落在地。 “夏符东,这件事情你说说到底要怎么办?如果你在这件事上袒护她,伤了小星的心,无论如何我不会依你。” 夏符东被吵得心烦,皱起眉头说:“这事儿就一点儿不怪小星么?如果不是她口无摭拦,早将话说出去,事情会变得像今天这样难收场?” 到那时无论顺水推舟,还是干脆否认,都能说得过去。现在好了,夏家意欲将韩霁风招作上门女婿的事想不作数都难。 早上吴雪已经训斥过夏明星了,如果不是她亲口说出夏家要招韩霁风做上门女婿的事,到了今天夏家完全可以全盘否认。夏明星得不到,更加不会让夏明月得到。这回好了,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委屈又有什么用? 但那一天夏明星到底说了什么?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只知道当晚喝得不少,胡言乱语起来便没了节制。 状似说了夏家有意招韩霁风做上门女婿的事,一转眼,就在整个圈子里传开了。 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想收回哪是容易的事。 夏明星出门的时候朱莎还打来电话问她:“明星,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你要和韩霁风订婚了么?怎么报纸上报导的是他和你大姐……” 夏明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车轮跑偏,险些撞到路边的护拦上。从昨晚到现在她的大脑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整个晚上都在等着质问夏明月。可是,她彻夜不归,打她的电话也不通。她觉得再呆下去整个人就要疯掉了,于是不顾及吴雪和夏符东的阻拦直接开车出来,此刻正往韩霁风家里去。 现在又接到朱莎的电话,雪上加霜一般,她的整颗心都冷透了,又忍不住的怒火中烧。 一边胡乱的掉眼泪,一边咬牙切齿,暗骂夏明月是个贱人。 可是说不清楚,到了现在谁还肯相信她的话?简直百口莫辩。 夏明星直接挂了电话,一踩油门车子大力的跑起来。 去宋晓雪家前先买了份报纸,一双手微微颤抖,鲜艳的指甲嵌进肉里,剜得一阵心疼。这才按响韩家的门铃。 下人出来开门,见是夏明星,乐呵呵的请她进去。 夏明星再装不出一脸欢颜的样子。 只问她:“阿姨在家吧?” 下人点点头:“夫人在家里。”见她脸上晕染的痕迹,就知道是哭过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默默的请她进去。 宋晓雪听人说夏明星过来了,本来高兴的不得了,坐在沙发上唤她:“明星,快过来坐。今天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夏明星一听到她的声音,再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哇”一声哭了起来。将当天的报纸拿给宋晓雪看。 “阿姨,你自己看……” ☆、(039)死都不行 宋晓雪不明所已的接过报纸,看了一眼,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睁大几分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照片上的人的确是韩霁风。那个女人她亦隐隐觉得熟悉,可是气血攻心,一时间竟没有想到是在哪里见过。 “明星,霁风不会做出这种事,我想报导一定失真……”话语轻颤,见夏明星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知道事情有变,自己也有些慌了,马上给韩霁风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控制不住的吼起来:“你马上给我回来,否则我就过去找你。” 说完“啪”一声挂断了。扔下刺目的纸张,拉着夏明星坐到沙发上:“好孩子,你先别哭。跟阿姨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霁风昨晚不是去过你家吗?你父亲没有对他说你们两个人的事?” 宋晓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本来昨晚就要打电话问清楚的,奈何韩霁风根本不跟她好好说话。没两句就挂断了,再拔打,就已关机。 夏明星将内心的愤慨和委屈一股脑的道出来:“阿姨,霁风哥他不肯要我。他说他喜欢的人是我姐姐……” “你姐姐?”宋晓雪一阵狐疑,思索一下想起来,前段时间是听闻夏家来了一个私生女,只是那时韩家有变,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也没顾得上多打听。现在经夏明星一说,她彻底想起来了。 夏明星点点头:“就是夏明月,前段时间她妈妈去世了,我妈一时心软就将她接了回来。哪里知道,她对我们整个夏家心存恨意,处处都喜欢跟我过不去……但凡是我想要的,她都一心想要夺过去,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欢……” 如此不会心存感激,宋晓雪想一想也知道那人是个什么品质。 也是,一个在外长大的野孩子,生活不会好到哪里去,又能得到什么好的教育。心理阴暗也说不定,所以处处觊觎别人的好。这样的人,想一想就觉得可怕。 她眯眼想了一下,重新拿过报纸翻看,彻底认出夏明月来。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个女人不就是那天对你破口大骂的女人么?” 夏明星吸着鼻子说:“她就是我的姐姐夏明月,城府一向很深。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感化她了。” 宋晓雪愤愤说:“果然没什么教养。”安抚夏明星说:“明星,你放心,就算是死,阿姨也不会同意你霁风哥和这个疯女人在一起的。” 夏明星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得到了保障心里总算好受一些。这是她整个晚上能想到的唯一法子。除了宋晓雪这根救命稻草她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切切的说:“阿姨,你一定要帮我。” 宋晓雪挺起胸膛跟她保证,说她只认她这一个儿媳妇。 韩霁风回来前夏明星就离开了。 宋晓雪坐在沙发上等他。 门一开,她“呼”地站了起来,指着报纸问:“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韩霁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早上他就已经看到了,虽然不知道怎么上的报纸。可是,既然被记者拍到了也没办法。接过那报纸扔到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那些无聊的记者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噱头,既然你已经看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宋晓雪虚指着他:“你别告诉我你和这个女人是认真的,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么,就敢闹得满城风雨,也不怕别人笑话我们韩家。” 韩霁风蹙眉:“这种关系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可笑话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什么人?” “妈,那你说她是什么人?” 宋晓雪不想他为会了一个女人跟她顶嘴,言词越发犀利武断:“她是夏家的私生女,品质就不怎么样,你确定她跟你在一起就是真心的,而不是将你当成报复夏家的工具?” 韩霁风唇角一弯,反倒笑了,漫条斯理:“妈,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宋晓雪一时语塞。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傻,也不见得就没看人的眼光。可是,人在感情面前往往是盲的。如果对方真是狐狸精的话,倍受蛊惑不见得就能分得清。 韩霁风站起身:“妈,如果你叫我回来只是为了诋毁她的人品,我想就算了。而我要正式的告诉你,我娶这个女人的心意已定,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宋晓雪被他气得暴跳如雷:“你想娶这个女人,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都别想。” 随着韩霁风剧烈的关门声,宋晓雪身体微微一晃,眼前骤然一黑。 扶着沙发扶手勉强站稳,好一会儿才静下神来。心里想着,一定要见一见夏明月,看她到底有多少本事能将自己的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夏明星再次回到家的时候,情绪稳定了很多。 反倒是吴雪,整个人焦头烂额的,之前和夏符东并未吵出结果,这会儿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 见夏明星回来,又忍不住的想要训斥。 夏明星一晚上没有睡,到现在已经很累了。不耐烦的拉长音:“妈……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事我都懂得,你还是别说了。”她就快没办法呼吸了,不想再有人给她添堵。“事情我会想办法挽回,不会平白的便宜了夏明月。”哪怕是毁了那桩婚事……她得不到的,夏明月也别想得到。 吴雪不死心的叨念:“如果不是你提早将我们夏家要招韩霁风做上门女婿的事说出去,对外我们完全可以不用认这个帐。哪里还用顾虑别人怎么看我们夏家,你分明知道你爸爸他是个要脸面的人。” 夏明星皱起眉头,问她:“夏明月回来过吗?” “你走之后回来了,被你爸说了几句又出去了。” 夏明星决定跟她谈一谈,回房间后给她打电话,难得打通了,问她:“你在哪里?” 夏明月说:“办公室。” 否则能去哪里?躲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任事态平息不是她的作风。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回公司工作。 夏明星开车过去找她。 ☆、(040)是她活该 吴雪见她还要出门,问她:“你去哪里?”夏明星只是不吭声。 哀莫大于心死,一路默然的上到二十一楼 张洁跟她打招呼,她也当看不到似的,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走出去。听到“砰”一声在背后关合,她的质问声同时响起来:“夏明月,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不相信事情会这样巧合,两人只是简单的出一趟差,就成就了情投意合的戏码。韩霁风根本不是那样的人,除非夏明月有心勾引。 而且她猜她是花了大成本的。 夏明月想,以身相许算不算下了血本? 她扔下手中的文件,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果然,夏明星攥紧了拳头,浑身气得微微颤抖。她恶狠狠的说:“夏明月,你不要脸,你抢我的男人。” 夏明月若有似无的笑着,那笑容如同一把利剑插在夏明星的心口上。如果她不插手,韩霁风或许真是夏明星的。不知怎么,她的心里就是这样想。但结果是她已经出手了,所以这里面再没她夏明星什么事了。 却仍旧不放过任何给她添堵的机会,慢言细语的说:“如果没有我,或许韩霁风真的会是你的,毕竟夏家家大业大,这么一块肥肉对任何一个虎落平阳的人来说都有着无法想象的诱惑力。如果真的是那样,你觉得韩霁风看上的真是夏家的女人,而不是整个夏家?” 夏明星僵死的心房在听到她蛊惑性的话语之后不由得一动,即便知晓她讲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别有用心,却仍像点亮她心底里的绝望,犹如枯萎时的那点儿绿意芳生。她天真的想,真如她所说,不管原因是什么,如果没有夏明月从中作梗,韩霁风都会是属于她的……这样一来,就表示她还有希望。 毕竟她才是夏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该知道,夏明月比起她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如果她们两人是两个选项的话,正确的选择绝对是她的吧?! 丝毫不受她蛊惑般问;“如果如你所说,他想以夏家的女儿为跳板,得到整个夏家,那当初为什么他要娶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夏明月冷笑:“哪个聪明人不知道挑软柿子捏?” 夏明星顿时脸色惨白:“你……” 再怎么感觉羞辱难堪,却不得不说夏明月的这番话给了她希望,就像濒临绝望时的那一线生机,至少最初韩霁风有选她的可能,至少他现在选择夏明月也不是因为真情实意……只要他不是真的爱上,那么,她就仍有机会。 战斗力瞬间被点燃,熊熊烈火在体内燃烧,连之前的绝望都要被泯灭无踪。 夏明月从不想打消她的念头,有争抢的东西才感觉有价值。如果连夏明星都不在乎了,她要来又有何用? 这世上每一个可以与夏家相抗争的砝码,她都一腔热血的想要夺过来。然后看夏家母女如何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每当此时她就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就像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 夏明月在羞辱夏明星的同时,也在鼓励她越挫越勇的战下去。否则没了千疮百孔的机会,她看着也会心有不甘。 夏明星离开了,整个办公室内安静下来。 夏明月拔通韩霁风的电话,声音苦涩而无奈:“没想到我们的关系这么不被看好,只一天的时间我就成了千夫所指的那一个。” 她笑着,越发显得无辜而无助。 用吴雪的话讲,状似善男信女。 韩霁风知道定会波折重重,家里仅一个宋晓雪,都以死相逼了,而夏家一大家子的人,每人一口唾沫也足以将她淹得半死。不过他没打算打退堂鼓,不由得问她:“你该不会后悔了吧?”磁性嗓音飘飘说:“夏明月,别忘了最早是你先招惹我的。” 夏明月就猜他一定看出了什么,即便她的小心思他揣摩不透。但是她先‘动情’他一定是看出来了。 她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为什么要后悔呢?这样的游戏不知道多让人着迷。” 韩霁风似笑非笑:“你更让我着迷。” 夏明月语气轻松起来:“能被韩律师着迷我很荣幸,我亦是,得此帅哥,妇复何求。”转而又说:“既然如此,韩律师,从今天开始我们同仇敌忾吧。” 他嘴上的工夫了得,还喜欢记仇。淡淡说:“夏总的逆耳忠言不敢忘,一旦涉及利益往来,一定要同仇敌忾站到同一个战线上。” 夏明月真的笑起来。 那笑容犹如细碎花蕊,即便韩霁风此刻看不到,也能猜想是如何的妩媚风情。 最后说:“本来今晚要请夏总一起吃饭的,可是以前事务所的同事再次打来电话,今晚就不能陪你了。” 听他的意思,最苦闷的时候是想陪她一起度过。 岂不知夏明月根本不放在心上,这一路走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年,却实实在在是段辛苦路。再多的苦闷她都偿试过了,所以,这些于她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雾霾氤氲,她仍能笑得开怀:“不用陪我,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苏婉清上午输了官司,所以坐在法院的走廊上顺理成章的萧条。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时而有法院的工作人员通过,她真的很想痛哭流涕一场。 最后只是紧紧的握住包沿,眼眶憋得通红一片。 想站起身来走出去,可是这一双腿软得厉害,全身也没什么力气,不得已,只得坐在这里休息。更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了,刹那间无路可走,更无路可退。 法庭上被告对她破口大骂,觉得有失重托。出来的时候,原告从她身边走过去,轻蔑的嘲讽:“你活该!” 是啊,她真是活该。 ☆、(041)疯入骨髓 报纸她也看到了,从前台拿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听到事务所内不可思议的议论声,有一个瞬间她的耳朵失聪了,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怎么可能? 但是白纸黑字的写着,还配有几桢照片,容不得人不信或者出口反驳。所以……所以韩霁风是和夏家的千金在一起了。 之前所有人还在揣测,韩霁风放弃律政界宏图大展的机会,跑到一个公司做个小小的法律顾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江山自轻,美人恩重。 这样看来,一切都有了说法。 一种钝痛直击心口,苏婉清受这种情绪的影响,整个庭审过程都意态迷离。几次说错辩护词,到最后连自己都紧张起来。听着原告律师滔滔不绝的指控顿时无力辩驳,否则最后被告也不会气急败坏的当庭骂她。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看到那个人在自己的面前站定。想掉泪,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有气无力的说:“我今天的辩护很差劲。” “听说了。”蒋承宇叹了口气,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两条大长腿自然交叠。然后说:“今天晚上我约了霁风,你要来就来。” 他不强求,毕竟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忍了这样久,呼吸都快停止了,苏婉清的眼泪终于不可遏制的淌了下来。 努力地吸着鼻子说:“我当然要去。” 夜幕降临,几人约在“不夜城”。 韩霁风走进来的时候,蒋承宇和苏婉清已经到了。自若的同两人打招呼,随手将价格不斐的西装外套扔到一边的沙发背上,衬衣袖口微微卷起,随意的程度不减几人一起共事时。 颌首问蒋承宇:“怎么样,国外的官司顺利吗?” “还算顺利。” 蒋承宇应了句,面对韩霁风很难说出祝福的话来,并非守着苏婉清。 报纸他无一例外的看过了,俊男美女堪称绝配。由其当街拥吻那一张,霓虹的光微微反射,打在女人如花似玉的侧脸上。整个人依偎在韩霁风的胸膛上,纤细的小腿绷直,仿佛和月折来,斜倚瓶中的一枝梅。 如一道光似的浸入他眼中,蒋承宇再怎么悦人无数,却总有一个独一无二,且是过目不望的。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就是,原来她就是夏家千金……夏明月。 他正托人打听是谁家姑娘,不想,会在这种情形下亲见。 不管怎么说铁树开花了,做为朋友或者同事,他都该第一时间恭喜韩霁风的。然而稀疏平常的一句话,到了此刻连嘴都张不开了。 倒是苏婉清,忍泪含痛,举起酒杯:“来,霁风,我敬你。” 韩霁风懒洋洋的眯着眼,听了她的话,举起杯来。 “你一个女人少喝点儿酒。” “你不要管我。” 苏婉清很少这样任性的讲话,明知道是朋友间友善的提醒,她却语出不敬。这样温情的话语以前听到状似甜言蜜语,现在再听来,却格外的刺心。 这个时候真想韩霁风一刀给她的痛快,将她杀死了事。 省着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 韩霁风不以为意,和着这个氛围扬起首来一饮而尽。 服务生将水果盘和几样小零食端了上来,告诉几人慢用。 水果只苏婉清动了一两块,将胃里翻腾的酒意压下去。 韩霁风和蒋承宇只顾着喝酒了,一点儿东西没有进。 蒋承宇脸上挂着笑,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调调,碰了杯子也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弦外话,报纸上的事到现在仍旧只字不提。 最后还是韩霁风说:“近段时间我有望订婚。” 蒋承宇执杯的手一顿,蓦然抬眸看他。方才问他:“是夏家的千金?” 韩霁风平静的做着陈述:“是夏明月,国森的销售总经理。” 蒋承宇问他:“怎么这么突然?” 撑着额角有些昏眩,不知是韩霁风结婚的消息突然,还是事情本身就很突然。 韩霁风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笑着:“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突然的……且缘分这种东西真是说不准。” 想来是情真意切了,一个相信人能胜天的人,竟然说起“缘分”。 灯光下,苏婉清目光朦胧的看着他。怎么办?忽然很有流泪的冲动,努力压制了几次,鼻骨还是一阵阵的泛酸。怪自己不争气,端起酒杯来挡。 喝得太急,一股热流直冲肺腑,剧烈得咳了起来。 本来那滋味是极其痛苦的,苏婉清却感觉刚好顺理成章的流下泪来。她抚着胸口,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涌。不知是谁递过来的纸巾,被她接到手里胡乱的擦着,脸上的妆已经花了,越发像个小丑。不敢看人,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没事……呛到了……” 韩霁风的声音响起来:“不是提醒你不能喝就别逞能。” 苏婉清想说,你凭什么管我啊? 忽而悲伤的想,他哪里是真的想管她,无非是欠了一人的,再没有机会弥补,所以才将恩惠转嫁于她。这些年来他做为一个前辈,肯处处关照她,在业务上给她指导和提拔。否则当年她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没家势没背景,哪能走得一帆风顺。 所以,她不能这样不知好歹。低着头,任悲伤泛滥,隐忍着一句话也不说。 蒋承宇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拉起她就走:“行了,我看你喝高了,送你回家。” 苏婉清被拉着出来。 一到停车场,挣开他的手臂,有些歇斯底里:“你放开我,我不用你们管……” 蒋承宇说:“婉清,你喝醉了。” 她扬起脸来问他:“这些年我何时清醒过?” 从她知晓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混沌不清的,总以为自己和旁人有什么不同,可以处处围绕在韩霁风的身边。她曾为这份殊荣醉得做梦都会笑醒过来,哪里曾想,到头不过黄粱一梦。 苏婉清略显狼狈的说:“你说我是不是迟了?” 蒋承宇这样一个聪明的男人,从不给模糊不清的事物武断的下定议。 摸了摸她的发顶:“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放到以后想,来日方长,人不能将自己逼疯了。” 硬是将她塞到车里去,其实自己也喝了酒,可是没有叫代驾。系好安全带后,回过头说:“如果今晚不小心跟我同归于尽了,你该不会感觉委屈吧?” 停车场晕黄的灯透过玻璃形成无数细碎的光斑落在苏婉清的脸上。她听到这句话,勉强抬起眼皮:“如果真是那样,我倒谢谢你。” 蒋承宇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笑着:“恋爱中人就是疯子。” 由其这种暗恋了一把年头的,更是疯入骨髓。 ☆、(042)不容改变 韩霁风刚一回到公寓,蒋承宇的电话就打来了。韩霁风问他:“你将婉清送回去了?” 蒋承宇“嗯”了声,问他:“这些年你分明知道苏婉清对你什么心思吧?” 韩霁风以他一贯的讲话风格,毫不迟疑:“我和她不可能。” 蒋承宇被指间的烟火呛了一下,微不可寻的咳起来。如果是他对一个人没感觉,也会如此保持缄默。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情投意合到底有多重要,他最清楚不过。如今却犯起傻来:“怎么就没可能?苏婉清有相貌有能力,对你的用心不用我说,你也该心知肚明……” 不等他说完,韩霁风飘飘说:“承宇,你喝多了。” 蒋承宇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当即说:“是我,我喝多了。早点儿休息……” 接着挂断电话。 韩霁风直接坐到沙发上休息,今晚他亦喝了不少酒,可是离醉还有一段的距离。口干舌燥,可是头脑清楚。今天苏婉清的情感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蒋承宇即刻拉着她离开,可能下一秒她就会把一切都说出来。那样的结果韩霁风能想象得到,“咔嚓”一声,他们多年维系的情感可能一下就断裂开了,毫无悬念的无以为继。 所以,即便她想说,他也不会给她机会说出来。以苏婉清要强的心性,接下去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或许有朝一日还会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口无摭拦…… 手边的电话再次响起来,显示是宋晓雪打来的。他想也不想直接按断了,知晓她的百折不挠,不等卷土重来,已经关机去洗澡了。 任由她再怎么暴跳如雷,有的时候他做出的决定是不容篡改的。 这天晚上夏家人终于坐到一起谈及此事。 一天下来,夏符东一脸晦涩,走到哪里都被问及招韩霁风做上门女婿的事,跟他道喜的人更是随处可见。当时的尴尬使得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当着外人的面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含糊的应着。 此刻坐在厅内,仍旧绷着脸,一丝缓和的意思都没有。 其他人面上还算平静。 夏明星和夏明月已经在二十一楼正面交锋过了,所以不至于一碰面就撕打起来。 若是昨天晚上,夏明星正在气头上,心里乱得没了章法,定会不顾一切地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现在她不想了,也想明白了,就算韩霁风真被夏明月一时蛊惑,两人想走到一起也没那么容易。重重阻隔摆在那里,她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情真意坚。 吴雪见大家俱是沉默,直接表明态度:“明月和霁风的事我不同意。先是妹妹,再是姐姐,不是明摆着让外人看我们夏家的笑话么。所以干脆作罢,当作空穴来风的一场闹剧好了。” 夏明月觉得好笑:“阿姨,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和韩霁风是情投意合,世面上也是这样传的,怎么能说作罢就作罢。再者说,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顺理成章,有什么可让人笑话的?” 即便夏家的本意不是如此,但到了现在也被混淆得差不多了。连那些爱看热闹的好事者都被搞得云里雾里,姐姐妹妹又有什么关系? 吴雪立刻横眉冷对:“明月,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们年轻人多少不是逢场作戏,有几个是真的?再说这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你却非在这个节骨眼上选韩霁风不可么?我看你是成心跟明星过不去,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 “阿姨,你口口声声的让我顾念姐妹情份,怎么不让明星也来成全我。左右明星和韩霁风也没什么,就算你们有意撮和在先,可毕竟先跟他发生感情的人是我。如果阿姨执意偏袒,就不免有些私心作祟了。” “行了,都住口。”夏符东被吵得心烦,出口制止:“你们这样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这个家都要被你们吵黄了,不知道什么叫做丢人是不是?” 夏符东一阵痛心疾首的左右望望,接着说:“这事我和韩家的人商量一下再做打算,之前你们都安静点儿,不要再出任何的乱子。” 本来好好的一桩婚事,吴雪跟他说起来的时候,他也是满心同意的。哪成想一天的时间天翻地覆,紧着成了烫手的山芋。 夏明星听闻要同韩家商量,冷漠的眼底一丝得意划闪而过。 就算韩家家道中落,但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夏明月这种出身不明的私生女谁能接受得了。 夏明月抬眸间将她脸上的嘲讽尽收眼底,不明所已的弯了唇角。 既然夏符东要再跟韩家商讨才能另做决定,今晚一定谈不出结果了。昨晚几乎整夜没睡,还要去楼上补觉,站起身说:“那我先回房了。” 人一走,吴雪抓住夏符东的衣袖问:“符东,这件事情你到底怎么想?”她提前声明说:“不管怎么样,他们的事情我不同意……” 由其韩霁风再做夏家上门女婿的事,被她严厉杜绝起来。如果两人非在一起不可,除非夏明月从夏家出去。 这一天下来他已经思考过了,从面上看夏明月和夏明星一样是夏家的女儿。现在本意被曲解,状似只有顺水推舟,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法子。但是,他却没办法不顾及吴雪和夏明星的感受…… 叹口气说:“明天等我问完了韩家人的意思再说。” 此刻沉默了一晚的夏明星终于站起身来,冷哼一声:“就算霁风哥愿意,阿姨也不会同意的,你就让夏明月死了那份心吧。”不管她之前说了什么,铸就了怎样的错误,让夏明月从中讨到便宜。接下来她更不打算安份,非要搅乱这池春水不可。 ☆、(043)打自己脸 夏符东一早就约了韩霁风见面,当天事情超乎想象,冲击很大,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问他。 这会儿头脑冷静下来了,问他;“霁风,你告诉夏伯伯,你对明月可是真心的?”迟疑一下,又说:“跟明星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 韩霁风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头来淡淡说:“夏伯伯,如果要明月听到你的话,她非要心寒不可。” 看似都是夏家的女儿,实际上差别很大,首先在夏符东这里两碗水就是端不平的。 夏明月的幸福比起夏明星的,明显成了退而求其次。 如果是一般的男人看到孰轻孰重了,或许在选择上就能有所改变。 所以才说,姜还是老的辣,连诱惑都这样不动声色。 又哪里想到韩霁风不吃这一套,云淡风轻将他的“好意”拂去。 夏符东神色微变,韩霁风既然这样说了,表示他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而且已明确做了选择。 微许沉吟,只说:“如果你跟明月是真的情投意合,我不反对。但是……让明月继续呆在夏家的话,你阿姨和明星那边一时间可能会过不去。夏伯伯也是担心明月会受委屈……” 由于逆着光,韩霁风原本灿烂的脸颊此刻模糊不清。 “夏伯伯,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韩家虽然破败了,可是给明月幸福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没想过要贪恋什么。我知道夏伯伯担心什么,所以,还请夏伯伯放心,无需太多的顾虑与担忧。” 不知是否因太阳炙热的缘故,夏符东赤红了脸。之前说过的话油然浮现脑海,如同一巴掌打在脸上,侩子手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当着一个晚辈的面,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伯伯倒不是有其他的顾虑,只是担心小星的那个脾气……会伤了她们姐妹间的和气。” 韩霁风表示理解,听完后,站起身:“夏伯伯,你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了。公司里还有点儿事等着我去做,我就先去上班了。” 夏符东连忙说:“世侄儿,你去忙吧。” 韩霁风一走,夏符东沉着脸子坐了一会儿。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端起试了一口又烦燥的放下。 宋晓雪来国森找夏明月的时候被拦下了,没有预约,笑容甜美的前台小姐铁面无私的不肯放人上去。 只说:“对不起,您没有预约,不能见我们夏总,她现在很忙。” 宋晓雪不肯离开,想让对方通融一下,见对方实在不肯。便说:“那你给夏明月打个电话,就说我是韩霁风的母亲,如果她真的没时间不肯见,那就算了。” 前台听到是韩霁风的母亲,犹豫了一下将电话打到二十一楼。 对张洁说:“张秘书,韩律师的母亲在楼下,想见夏总……” 张洁进来报告。 夏明月微微一怔,没想到吴晓雪来的这样快。将她请上来不合适,收拾好手边的文件站起身,拿上包直接下楼了。 宋雪晓听到电梯门打开回头望过去,来人一步裙,简洁的白衬衣,只袖口一点儿古朴的手工刺绣花纹,其他一点儿装缀都没有。配饰就脖颈上一条银白色的链子闪闪的发着光,越发显得华丽且冷光四射。 这样的女人一看就是冷的,她几乎刹那间认定她的心肠也是冷漠而恶毒的。和喜欢穿鲜艳颜色的夏明星比起来,由心少了那点儿让她动容的暖意。只刻薄的一眼,认出夏明月来。看着她,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只是当着国森员工的面没有发作而已,一个贵妇人的优雅此刻还是有的。 “你好,你就是夏明月吧?我是韩霁风的母亲,有点儿事情想找你谈一谈。” 夏明月唤了一声“阿姨”,叫上她说:“我们找个地方喝点儿东西吧。” 正是上班时间,附近咖啡馆里没什么人。店员都在打瞌睡,听到开门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问两人喝什么。 宋晓雪什么都不需要。 夏明月随意点了一杯拿铁。 一坐下来,宋晓雪开门见山的问她:“你跟我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定是你先追求的他吧?” 夏明月轻笑:“阿姨对自己的儿子倒是很有自信。不过我想,或许你也不是太了解他。” 竟有人说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宋晓雪的权威得到挑战,本来不堪的面色更加冷了三分。 “我自己的儿子我不了解,难道你了解吗?你们才认识多久。” “有的时候认识一个人的时间长短跟是否了解这个人没有太大关系,阿姨不是也很认同这一点么。”她轻轻的抿压一口咖啡:“如果你觉得有关系,那你此刻就不会找上门来了。还不是阿姨短时间内,在不了解我的情况就给我下了定议。”而且分明是认定她的不好,觉得配不上他的儿子才一副来者不善的嘴脸。 宋晓雪一怔,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伶牙俐齿。 “跟我耍嘴皮子也没用,我自己的儿子我很清楚,麻烦夏小姐离他远一点儿。你配不上他,更不配当我们韩家的儿媳妇,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我心里认定的儿媳妇是明星,其他的人还是死了那份心。” 夏明月懒洋洋的笑着:“我想阿姨找错人了,如果你不同意,此刻该找的人是韩霁风。他是你的儿子,你同他说什么都不为过,可是,阿姨,您现在同我半句都说不着。” 咖啡滚烫,而她的耐心已经尽了,干脆推到一边去。 “我今天肯过来,是想提醒阿姨,如果你觉得我十恶不赦,不配当你们韩家的儿媳妇,那就规劝自己的儿子回头是岸。想劝我立地成佛,我想还是算了。”她夏明月暂且没想做个好人,如果能够魅惑众生,当然再好不过。她站起身说:“阿姨,我还有工作,失陪了。” 宋晓雪没想到现在的女孩子同长辈说起话来这样轻狂。不由得动起怒来:“夏明月,你一个年轻人别太张狂了。以为现在霁风或许有点儿喜欢你,就有什么了不起。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想进我们韩家,门都没有。除非我死了。” 夏明月垂下眸子看她,眼中是平如镜面的波澜不惊。唇角的痕迹慢慢的裂开,给人以春风拂面的错觉,仿佛桃花眨眼漫山开遍。 “如果你非以死相要挟,那您阻挠的不是我和您儿子的姻缘,要的是您儿子的命。如果您真有这样的决心,那我不拦您,毕竟儿子的命是你给的。” ☆、(044)杀人无形 杀宋晓雪“呼”地站了起来,指着她:“夏明月,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凭什么就认定韩霁风非她不可。 她的声音尖锐地划破静寂无声的空气,连空气中浮动的甜点香和现磨咖啡的味道都一并被割裂了。嗡嗡的回荡着,破碎而不堪。 只有夏明月听来是无动于衷的,不管宋晓雪是怎样的不顾形象,歇斯底里,还是踩着高跟鞋一路不回头的走了出去。对于这种气势她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些上流社会的阔太太们似乎就喜欢玩这样的戏码,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想她初来夏家见到吴雪的时候,也是笑嫣如花,拉着她的手对她嘘寒问暖的。可是,夏符东一离开,那层人皮面具就迫不及待的撕了下去。主权的争战亦是这样渭泾分明,你死我活,从中她感觉不到半分缓和的余地。既然看明白了,就从不做任何的遐想。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一切虚情假意对她而言都是温水煮青蛙,她不会任由自己溺毙其中。 所以,宋晓雪一上来就是这股凌厉的气势,比起吴雪算是好的。 宋晓雪被气得不轻,定要跟自己的儿子告状。她几乎不可思议:“霁风,这世上怎么会有夏明月那样的女人……你是没看到她刚刚趾高气扬的样子,哪里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一点儿教养都没有,十足的山村野妇……” 她喋喋不休的骂了一通,企图将韩霁风迷失的意智唤醒,让他睁大眼睛看清夏明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想,韩霁风只问她:“妈,你觉得你背着我去找她的行为就很好了?” 宋晓雪不可思议:“你是在指责我?”反应过来,不由一阵恼火:“你竟然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指责妈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莫非你真像那个狐狸精说的,被她迷得鬼迷心窍了么?” “妈。”韩霁风唤了声:“做为一个成年人,做人做事都有我自己的主张,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怎么做。想找个人共度一生,通知你,是我一个儿子该尽的义务,但选择谁且情感生活不受到干扰,是我的权利。我不想因为这些不具争执性的事情和你闹得不愉快。” “韩霁风,你别跟我讲什么婚姻自由那一套。我是你妈,不是法官。总之,你和夏明月的事情想都别想。” 宋晓雪气呼呼的挂了电话,不由韩霁风再说下去。 下班前韩霁风约夏明月一起吃饭。 夏明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纤细的指尖轻轻按动键盘快速回复。 傍晚时分,夏明月素衣散发站在如火漫烧的火烧云下,冲他轻微的笑着。 韩霁风一手拿着西装外套,一手提着手提电脑。走近后腾出一只手来将她耳畔的发际缕顺。 “我替我妈向你道歉。” 那手不等收回,一下被夏明月握进掌心里。她的手又柔又软,像羽毛一样。抬起来,在她的一侧脸颊上蹭了蹭,像是犯了错误的宠物,拿轻软的毛发讨好他,以化解他人的一腔愤慨。 “阿姨今天是找过我了,我回去反思了一下,虽然没吐露半个脏字,或不敬之词,可是出口凌厉。我想我是‘杀人’了,只是没有见到血。想问问韩律师这在法律上怎么获罪,能否轻判?” 韩霁风盯紧她,似笑非笑:“这种情况通常都是被判无罪,无需刑罚。我想说的是,做得很棒。我妈那个年纪的女人攻击性也绝对不弱,如果你不够凌厉,被利落斩杀的人就是你。” 夏明月漂亮的眉头皱起来:“韩律师,你这样一说,我的负罪感更强了。” 韩霁风曲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下。 “要是真的忏悔,今晚就多陪我一会儿。” 夏明月乐呵呵的:“好啊,吃完饭我们一起看电影。” 韩霁风曲起胳膊示意她挽上,两人一起向停车场的方向去。 夏家的饭桌上,吴雪堂而皇之的问夏符东:“你今天不是找过韩霁风了,他怎么说?” 夏符东连喝粥的胃口都没有,放下勺子说:“我看他倒是有几分真心,也明确表示想娶的人就是明月。我看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了。” “那你没告诉他,要娶夏明月就不能做夏家的上门女婿?” “我提点过他了,霁风说他不在乎。”倒是叫他一把年纪的人好没面子,不禁显得心思狭隘。叹口气说:“依我看啊,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就算霁风娶了明月,做夏家的上门女婿也无防。这样他们可以搬出去住,不碍着家里人什么事。否则让外人看着,明月和明星不同等对待,到时候不知又生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吴雪一口咬定:“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 她扔下碗筷出了餐厅。 直到晚上夏明星回来,吴雪到夏明星的房间里说起这事。 夏明星嚷着:“妈,你怎么那么糊涂。你以为霁风哥稀罕做夏家的上门女婿么?他巴不得不做。你拿这种理由威胁他们,不就等于是促成他们么。” 吴雪眯起眼:“对啊,这种事情我们应该坚决反对才是。夏明月那丫头已经是打不死的小强了,再有一个人在后面协助她,到时候她还不蹬鼻子上脸啊。” 夏明星哼声:“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再去韩家走一趟。 ☆、(045)志同道合 当晚天气很好,霓虹闪烁的不夜城扬首竟然可以看到星星,实属少见。连夏明月都兴奋起来,抬起手来指着说:“哎,霁风,你看,竟然有星星。” 韩霁风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还真是,很久没看到星星了。” 夏明月说:“天气好的时候去空旷的地方看才漂亮,漫天繁星像钉子撒上去的一样,沉甸甸的,别说多漂亮。” 韩霁风侧首看她一脸向往的神色,犹然一点儿娇俏,像是小孩子。 忍不住弯起唇角:“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夏明月顿时一脸开怀:“好啊。”转而又说:“等我们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我爸是不是同样找过你了?” 韩霁风的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这个男人状似神思的模样很好看,宛如月之皎皎,悬于天际。 漫不经心的说:“是找过了,他说如果不是夏明星,我就不能做夏家的上门女婿。就是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就笃定我会想做夏家的上门女婿。” 夏家高门荣华,在整个上流社会都是有头有脸的,这就是夏符东自信满满的源泉。 夏明月认真的盯紧他“那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夏明星呢?” 韩霁风若有所思:“觉得跟你志同道合,各方面都再合适不过。天意如此,我没有反抗的道理。” 夏明月点头,好一个志同道合。 都说恋爱中人是情投意合,携手跨进婚姻殿堂的就是志同道合了。 夏明月莞尔一笑:“这个理由让我再喜欢不过。” 韩霁风懒洋洋的眯着眼,眉宇间的风情似只邪气横生的老狐狸。艳光流转之余,只是唇角微钩,却一句话也没讲。 当晚两人看了场浪漫的言情电影,年过三十的女人事业有成,可是情感一波三折。不出所料,年轻有为的白马王子横空出世,演绎老套的剩者为王的戏码。 夏明月坐在那里睡意朦胧,忽然一个肩膀靠过来,淡然的香水味,和着鼻息下爆米花的清甜味,满满的享受。 韩霁风盯着屏幕说:“把肩膀借给你。” 夏明月头一歪,大大方方的靠上去。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直到散场才被他叫醒,韩霁风细心的脱了外套给她披上。 玩笑似的不满:“跟男朋友一起看电影可以睡着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电影乏味,一种是身边的男人让人感觉乏味。” 夏明月踩着电影院软绵的地毯,听他似笑非笑的报怨,笑着说:“当然是电影乏味,如果身边的男人不是韩律师,我早就中途离场了。” 韩霁风漂亮的眉毛挑了挑:“我的荣幸。” 他亲自将她送回家去。 夏家的镂花大门徐徐打开,这个时候若还有人能迎出来,一定是老管家了。 门前的灯影下夏明月挥手跟韩霁风道别,嘱咐他开车慢点儿。回过身来,老管家已经走至门口。 “大小姐,你回来了。” 夏明月“嗯”了声,又说:“以后我若回来晚了不用等我,早点儿去休息。” 走进后那扇大门在身后自动关合。 庭院深深,有无数的绿色植株,仲夏夜一片虫鸣声。 夏明月纤细的鞋跟踩在石板路上,看前面楼隅的灯一片暗淡,到了这个时间夏家的人一定已经睡着了。她放轻了脚步上楼,果然听得楼道里一片寂静。 早上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夏符东有饭前看报纸的习惯,将页面一折,抬头说:“明月啊,一会儿你跟爸爸一块去公司。” 夏明月说:“好。”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不知道夏符东会怎么说。 吃过早饭,夏明月和夏符东一起出门,直接上了夏符东的车子。 家里的老司机目不斜视地看着路况,将车子开得四平八稳。 夏符东的声音听起来也相当平和:“明月啊,关于你和霁风的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年轻人么,不要太过感情用事……” “爸,你也觉我和韩霁风在一起是冲着明星去的?”夏明月出口打断他的话,近而说:“我们是认真的,希望爸能成全我们。毕竟我和与霁风的事人尽皆知,如果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爸和阿姨偏心,不把我这个私生女放在眼里。不是明摆着让人戳我们夏家的脊梁骨么。” 这也是夏符东所有的顾虑,毕竟整件事闹得实在太沸腾了。成了整个上流社会的茶余客话,想不了了之,怕是没那么简单。 夏明月见他沉吟,又说:“爸,我知道这事无形将明星牵扯其中了,阿姨的心里暂时很难过去。可是你想啊,如果我能嫁给霁风,两人一起为公司效力,对于你在股东间的地位绝对是种巩固。你不是也想让韩霁风死心踏地的留在国森帮助你么,娶了我,他怎么还会有其他的想法?” 事情回转的余地本身没有多大,加之夏符东心里是极认同夏明月这种说法的。他想将韩霁风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为国森贡献力量,这份心思之强别人无法揣测。 思萦几秒说:“你阿姨和小星一时间肯定会有反抗情绪,但是你是爸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将你和霁风拆散。” 夏明月揽上他的手臂:“爸,谢谢你。” ☆、(046)吃定心丸 夏明月一来到公司,就收到了参加宴会的帖子。 张洁说:“是华宇李家送来的……” 夏明月拆开一看,华宇总裁的夫人过生日,邀请她过去参加生日宴会。 日期就在明天,夏明月捏着耀眼的鎏金帖子看了一会儿,对张洁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以往她从不喜欢参加这种宴请,因为身份特殊,免不了好事者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这是夏家的私生女……如同是从大街上捡回来的,看她的眼神嫌弃与怜惜居多。 那种滋味她不喜欢,所以干脆不受。不过对于这一次的邀请夏明月甘之如饴。转首给韩霁风打电话:“明天李总夫人的生日宴,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韩霁风那一时正在工作,忙里抽闲,竟是笑着:“做为男朋友我有拒绝的理由么。” 夏明月跟着笑起来:“为了不给男朋友丢脸,我一定会盛装打扮。” 韩霁风靠在椅背上,状似满足的说:“你不用刻意打扮,浓妆淡抹总相宜。” 于女人而言是最好的称赞。 “找了一个这样会说话的男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两人还都有工作,没说几句挂断了。 笑容还在脸上蔓延,持续几秒钟才发现自己竟由心笑着,不由抬起手来轻轻抹去。 抽出手边半山高的文件,一股脑的扎身进去。 夏明星向公司请了半天的假去看望宋晓雪,一进门就听说宋晓雪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卧室里躺着,早饭都没有下来吃。 她马上上楼去,叩开门板问她:“阿姨,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一脸紧张的走过来,试过她的体温后就要带她一起去看医生。 宋晓雪全身软绵绵的,反手拉她坐下说:“明星,你别担心……阿姨没事,就是有点儿轻微烧,以前就有这样的毛病,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既然老早就有这样的毛病,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宋晓雪竖起枕头倚到床头坐好。 “以前检查过许多次,查不出什么毛病来,之后也就懒着去了。”她咳了一声,说:“我这人啊,就是火气大,太生气了就容易轻微烧,不是什么大的毛病。” 夏明星安慰了几句,明知故问:“到底是谁惹你生气了,阿姨?” 宋晓雪想到她的那个姐姐,忽然一阵痛心疾首:“还不是那个夏明月,我哪里想到她与你的差距这么大。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们夏家多余将她接回来,你妈妈真是好脾气,要是我,一定没办法忍受她。” 夏明星知道两人见过面了,收敛眼底的情绪,只无可奈何的说:“其实我妈也跟她处不来,除了我爸,她平时根本不把我们任何人放在眼里,性子急,脾气又大,常出口顶撞我妈。我们夏家就是看她可怜,想着毕竟是一家人,所以都忍气吞声的不跟她计较。” 宋晓雪说:“难怪她那么嚣张,就是你们家里人太好说话了,让她以为自己真的了不起。” 夏明星坐在那里委屈得眼眶发红。 宋晓雪看着心疼,拉着她的手说:“你霁风哥就是一时糊涂,被那只狐狸精迷昏了头。等他想过来了,就知道谁最适合他。你别担心,阿姨是站在你这边的。” 夏明星说:“听我爸的意思已经快应承两人的事了……其实家里人也不看好霁风哥和我姐,毕竟我姐的那个不服管束的脾气……可是圈子里各种各样的传言,我们夏家不能不顾及。” “就算你们夏家顾及,我也会不顾一切的阻拦,我不怕别人笑话。只要霁风不娶那个狐狸精,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夏明星犹如吃了定心丸,心里不再那样憋闷,扯出一丝笑来问:“行了,阿姨,我们不提我姐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宋晓雪本来没胃口,跟夏明星聊了一会儿天只觉得宽心,起来说:“不用你做,让厨房做点儿清淡的粥吃好了。你下去陪我聊聊天。” 中午韩霁风很晚才到餐厅吃饭,忙完手头的事时法务部的人就已经吃过饭回来了。一个女同事好心的提醒他:“韩律师,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先去吃饭吧。” 韩霁风噙着一抹钩子,合起文件说:“这就忙完了。” 才从办公室里出来,宋晓雪的电话就打来了,让他晚上无论如何回家一趟。 韩霁风按着发涨的太阳穴,只说:“晚上或许要加班,回去的话给你打电话。”听宋晓雪还要再说,用低靡的嗓音唤:“妈,你能不能让我先吃饭,我这会儿胃里空得难受。” 到底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宋晓雪有再多的话,一听到这句就心软了。知道他胃不好,又忍不住责备:“都几点了才想起吃饭,你这个样子身体迟早要垮掉。”接着催促他:“赶紧去吃吧,一定要吃点儿好消化的。别填饱肚子草草了事。” 韩霁风来到餐厅里,正碰到周若明。 上前打了招呼:“周总监,才来吃饭啊。” 周若明一见是韩霁风,一阵心领神会的笑意,直嚷着不是外人,拉他下来一起坐。 问他;“你和明月的事情什么时候办?” 外界都传开了,国森的员工没道理不听说。况且当日报纸头条,这样的效应如同炸弹扔进深水里。 韩霁风淡淡笑着:“俱体时间还没有订下来。” 周若明道了句“恭喜”接着说:“明月那丫头虽然脾气大了点儿,可是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你们两个倒是十分般配。” 韩霁风说:“谢谢周总监。” 两人闲聊须臾,很快将话题转到工作上。 周若明问他:“听说你们法务部又在招新人,想再外聘两个法律顾问?” 韩霁风眯着眼:“这个我没有听说。不过也不无可能,最近法务部的事务繁多,同事们多少有些应急不暇。” 周若明点点头:“那传言肯定是真的了。” 韩霁风回去的时候刻意问了下,果然有这种事。知识产权,劳资,股权,合同,投融资……现在企业面临的问题越来越多,且五花八门,现有的法律顾问常常应接不暇,外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终归跟他没什么关系,韩霁风并未放在心上。 ☆、(047)天生一对 这一回夏明月不会像上次那样唐突,明显是用了心思的。接到请帖的当天就抽空去“盛装”试了礼服,明艳的粉色,单肩设计,性感端庄,不至于太过暴露,对于生日宴的那种场合再适合不过。 而她是标准身材,最小号的衣服就很合适,省去很多修改的苦恼。 店员望着镜中的女子由心赞叹:“夏小姐真是天生丽质,不用化妆就已美轮美奂。” 她说的是真的。 这样的夏明月推开门子走出去,就仿佛一轴画,有让人赏不尽的明媚鲜妍。 由其发髻高绾的样子,骨子里透出的典雅,天姿灵秀,意气高洁。 宴请当天化好妆后,汽车直接开去公司和韩霁风会合。 抵达时还不到国森下班的时间,来往的人不多。她顶着落日余晖走进去。 偶有路过的同事频频侧首,无不低声惊叹:“呀,夏总真是漂亮。” “是啊,难得一见的美人。” “标准的女王范。” …… 苏婉清闻声望出去,太阳落山前,日光尤盛。夏明月是以何种姿态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呢?她想,这一生她都不会忘记。 听说是锋芒毕露的女人,偏偏胆敢开成一朵明艳的花,却是韶华胜极。即便一路走过,目光清冷,仍旧闪烁灵动。就连裙角带起的余晖,都有了异样的光彩。让人忍不住驻足停留,心想,这样的美人,仿佛明净的白雪堆起来的,眨眼间就能自风骨间生出傲人的莲花。 胸口骤然憋闷至极,只是隔着胸膛想舒缓都没有办法,那是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如果是在进到国森大厦前见到夏明月,或许她就会打消来应聘法律顾问的念头。可是天意如此,已然没了回头的余地。有的时候明知犯傻,却仍要一路傻下去。 苏婉清觉得自己在看到夏明月真人的那一刻,眼睛被灼伤了。 终归还是太明艳了。 韩霁风在人流高峰时众星捧月的走出来,黑色硬领衬衣,浅灰色西装,闲适得没有打领带,只领口和袖口处是晶亮的钻石扣子,细微之处的雅致流露低调的奢华。偏又生得隽秀挺拔,整个人看上去风姿楚楚,翩然临风。 夏明月也不避及,步入大厅之后堂而皇之挽上韩霁风的胳膊,占有的意态十分明显。很难不在人群中引起一波燥动,之前所有的猜疑亲见之后成了不容篡改的事实。不论那些迷恋韩霁风的,亦或痴迷夏明月的,心碎了一地。却又不得不说,金童玉女,端得是般配。 韩霁风含笑望着她,眼中似有星光闪烁。唇齿开合:“明媚不可方物。” 夏明月忍不住笑起来:“谢谢。”又在心里想,这样的韩霁风才是真正的占取春风第一流。 这样一对堪为临水照花人的男女步入宴会场地的时候可想而知的引来无数观瞻的目光。 这是继报纸头条之后,两人第一次一起公然现身在大家的视野中。 已经有人开始向夏符东道喜,说着:“等到千金办喜事,可千万别忘了通知我们去喝一杯。” 夏符东这才转首看过来,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夏明月迎上他的目光,不以为意。早在昨天早上他就已经说过要成全他们两个了,不是么? 她拉着韩霁风走过去,叫了声:“爸。”然后和几位叔叔伯伯打扫呼。 有人夸赞她漂亮的同时,问她:“日子订好了吧?问你爸爸他推三阻四的不肯跟我们说,唯怕我们去喝他的好酒似。” 夏明月笑着说:“哪里话,等日子商订出来了,我爸第一时间就是要通知几位叔叔伯伯的。少了你们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辈怎么像话。” 韩霁风平日也极少出入这种场合,很多韩礼让生意场上的朋友他都认得不是特别清。夏明月正好介绍给他认识。韩霁风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一一打过招呼,风度从容,不见半点儿年轻人的浮夸与燥动。 不禁有人感叹:“礼让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只是走得早,看不到儿子成家,可惜了。” 室内的灯光太刺目,韩霁风微微眯着眼说:“家父走后,韩家全依仗各位叔叔伯伯的照顾,才得以有今天的存系。霁风感激不尽。” 一位伯伯便说:“日后好了,你娶了明月,就和符东是一家人了,你们孤儿寡母也算有了依仗。夏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你父亲地下有知,也该冥目了。” 夏符东站在一旁不好一直沉默,只得点头应着:“那倒是。” 寒暄几句,韩霁风说:“几位失陪了,我们去跟寿星打个招呼。” 接着拉着夏明月的手离开。 韩霁风微微偏首,曼妙的音乐中磁性嗓音响彻耳畔:“你的目的达到了,伯父再不情愿也没办法不站到我们这一边了。” 夏明月耸了耸肩,故作无辜:“是他自己说成全我们的,又没人逼他。再者说,我们光明正大一起,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韩霁风护在她腰上的大手微不可寻的拢紧,夏明月步伐不稳,骤然跌进他的胸膛里,严丝合缝,两人一时亲密无间。 在旁人看来是她鞋跟不稳,所有的动作只是不设防。 夏明月愤愤的抬头,就看到他眸内艳光流转,邪气的钩动唇角,飘飘说:“我就喜欢你这个明知故犯的样子。” 像学生时代聪慧叛逆的少女,比起那些外表乖巧娴熟的,自有一种率真的洒脱在里面。 夏明月咬紧牙关:“韩霁风,你无耻。” 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 韩霁风无声的笑起来:“所以我们天生一对。” ☆、(048)以死相逼 这一幕刚好被走进来的宋晓雪看到,顿时像眼中侵入异物,刺目不已。不想自己素来稳重且不苟言笑的儿子会当众和那个女人拉拉扯扯,臊得她都抬不起头来。 李夫人已经看到她,并且笑着走上来。才使得脸上的笑容得以维系,走近后和她打招呼,并将精心准备的礼物奉上。 两人是有些交情的,之前韩礼让活着的时候两家就有生意往来,时不时约在一起打牌,彼此的生辰自然记得一清二楚。况且前些日子李夫人给她打过电话了,所以今天刻意收拾妥当赶过来。 不免拉着她问:“儿子要结婚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我们家老李说起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宋晓雪表情僵硬:“哪有的事,都是媒体乱传的。哪里有个真。” 她打死都不会承认韩霁风和夏明月的事,那个女人怎么配进韩家的门。 李夫人一脸狐疑:“报纸上不是报导了,而且据说这风声还是从夏家传出来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不作数了呢?我说晓雪啊,这样的大喜事有什么好瞒人的。结的又是夏家的亲,名副其实的大喜事了。” “不是瞒着,传言能做什么数,捕风捉影的事你也信啊。”宋晓雪勉强笑着:“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和那个夏明月不可能。” 被问得心堵不已,聊了两句借口去同别人打招呼就先离开了。 视线在人群里穿梭须臾,最后定格在夏明月的身上。毫不迟疑的走过去,走近后没有看她,压低声音说:“你跟我来。” 说着先她一步走了出去,并伸手在餐桌上拿了样东西。 夏明月跟着出来,一直走到室外的游泳池边。这里没有人,只有一轮明月映在池水中,夜风一吹微微摇曳。 宋晓雪蓦然转身盯紧她,那样子像是忍无可忍:“你到底要纠缠霁风到什么时候?” 夏明月好笑:“阿姨,您这是管教不了自己的儿子,或是干脆拿他没办法,所以又跑来对我三令五申了么?”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你什么时候看到是我在纠缠他了?如果真是我一昧的纠缠,你大可奉劝自己的儿子不要理会我就是了。” 宋晓雪领教过她的嘴上工夫,得理不饶人的主。明知自己的儿子也不争气,可是,当着夏明月的面却不肯承认。 “你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别跟我在这里胡搅蛮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货色,在打什么算盘。” 夏明月神色冷却,声音也不由得严厉几分:“那阿姨,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样的货色?” 私生女是她自己选择的么?如果这样的身份真有什么错,那也不是她的错。 宋晓雪哼声:“许曼丽生出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你母亲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不知你怎么有脸在整个夏家耀武扬威。” 夏明月打了漂亮眼线的眸子凌厉的眯起来,走近一步:“阿姨,你再将刚刚的话说一遍。” 宋晓雪盯着她的那张脸,不得说漂亮是真的漂亮,这样的五官极少有女孩子能比得。所以才说是长了一张狐媚子脸……理直气壮的想将刚刚的话再说一遍给她听,可是这样细细的看了,发现参透不了她的表情。顿时心里有些发慌,那话游离在嘴边却一时很难吐出口来。 夏明月面无表情:“阿姨,就冲着您刚刚的那句话,此生我就算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儿子!我生他生,我死,也要毫不犹豫的拉他去做垫背。” 她缓慢的言语仿佛是诅咒,听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宋晓雪望着她一时不敢轻举枉动,心想,这样的女人可能人格是不健全的,心理有病也说不定。加上夜风吹拂,丝丝渗进骨缝里,周身生起一股冷意。 一句“你是人是鬼”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宋晓雪一紧张,已经亮出手里锋利的餐具。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她说:“夏明月,别以为就你会恐吓人。死我是不怕的,如果你不离得我儿子远远的,今天我就死在你面前,看日后别人是怎样戳你的脊梁骨。” 夏明月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慌张。最后说:“如果你想死那就死吧,思来想去你是我和韩霁风之间最大的障碍。倒是我这样的货色,又怎么会怕被别人戳脊梁骨。” 她一副“你随意”的神态,转身就要离开。 宋晓雪突然尖叫起来:“夏明月!” 夏明月停下步子,重新回过头来。发现她仍旧举着刀子,神色亦非常的倔强。怕是再刺激下去,真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缓慢的靠近一步,脸色平静,一字一句的说:“你用死来威胁我,真的无济于事。如果非要以死相逼来将我和韩霁风拆散的话,你不该自行了断,而是一刀杀了我才是。”说着,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一点点移到自己的脖颈上。 宋晓雪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个女人平静得让人不可思议。不畏惧生死那般,然而她的话又有蛊惑人心的作用。由于心中愤慨,真想就这样一刀杀了她。情绪激动的不得了,握着刀子的手没轻没重的,已经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划出血痕。可是,再深一寸她就下不了手了,由其在看着夏明月的时候,宋晓雪的手竟不受控制的微微打颤。仿佛人心被控制,被蛊惑,却惧怕灵魂深处的东西。再怎么愤恨,却不能轻而易举要了她的命。正如自己以死相要挟的时候,多半也是虚张声势。只这一个瞬间,夏明月就让她看明白了一切。 所以再别在她面上演这种无聊的戏码,冷漠如夏明月,哪里会吃这一套。 ☆、(049)他的宣言 宋晓雪的手渐渐虚软,一点点的垂了下来。 她到底没勇气将自己心中憎恶的人一刀毙命,再怎么恨得牙龈痒痒,还是下不了手。 夏明月轻笑:“阿姨,如果你真要了我的命。即便我和韩霁风不能在一起了,你的结果亦是骨肉分离,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宋晓雪的心脏“咚咚”的跳着,感觉这个女人像魔鬼一样可怕。 她诚惶诚恐的注视着她,一时间很难做出反应。 这时韩霁风已经找了出来,大步奔赴过来,看到夏明月脖颈上一道明艳的血痕后,又看到宋晓雪手中紧攥的‘凶器’。怒火顿时从深邃的眼底翻飞出,犹如火星一样点燃了。 一下子抓起宋晓雪握着刀子的那只手,冷冷的问她:“怎么?你想杀了她么?好啊,那就将我一起杀了,这样就能一了百了了。” 宋晓雪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夏明月说得没错,即便杀了她,她一样挽不回自己的儿子。那结果同她自行了断没什么分别,到底都是失去……所以以死相逼,是根本行不通的办法。 韩霁风见她迟迟不动,拉起夏明月的手说:“我们走。” 宋晓雪叫住他:“霁风,如果你执意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我就再不认你这个儿子。” 朦胧的月色中,韩霁风回过头来:“那正好,我做夏家的上门女婿好了。” 夏明月从不见他的情绪如此波澜过,什么时候都一副泰山崩于前微然不动的模样。不想动起怒来,竟十分可怕。凌厉的眼神结了冰,脸线也绷得紧紧的,行走的步伐很大,夏明月脚上一双十厘米的鞋子,似要被他带飞了起来。直接走到灯火辉煌的大厅内,声音从胸膛里溢出来,恢弘近乎于吼,对着众人道:“我韩霁风今天当着所有亲朋好友及众媒体的面声明,只要能跟夏明月在一起,不论是从韩家清身出户,还是入赘夏家做上门女婿,我都心甘情愿。只劝那些意图拆散的人,还是别再枉费心机。”他与她的手指紧紧相扣,脸上毋庸置疑的坚定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字一句:“我韩霁风非就夏明月不娶了。” 宋晓雪静静的听着,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 她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换来这样一种结果,反倒一无反顾的将自己的儿子推向了夏明月。全身气得发抖,扶着门框站稳。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韩霁风拉着夏明月从她面前晃过去,那种不顾一切的念头彻底伤透了她的心。 场内掀起不小的波澜,镁光灯不断交织闪烁,免不了又是明天的头版头条。 这一切是怎么斡旋到这里来的,不光是宋晓雪,就连夏符东都想不明白。只知道再出口否认这样的话,讲出来只会更加的没面子。 韩霁生气的样子也很平静,只脸部轮廓会显深邃,字句简短,或者干脆一言不发。 只打开车门时说了句:“坐好。” 没等夏明月反应过来,他已经发动引擎,车子箭一样射了出去。 夏明月纤细的脊背紧紧靠在椅背上,抓紧安全带看向他。 暗淡的车箱内他的脸上都是急闪而过的流光,像是匆匆而逝的细碎光华,而两侧的窗子微微开着一条缝隙,呼呼的风声灌进来,将头发都吹乱了,肆无忌惮的抽打脸庞,有了丝丝的疼意。 夏明月小声的问他:“怎么就生气了?” 韩霁风看也不看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掌收紧,无数车辆不等看清就在眼内滑闪而过。 夏明月只得安静的坐好。 这样盲目的飙车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或许下一秒就死了,她心里明明这样想着,可是不害怕。窝在副驾驶上,任由他将车子开到哪里去。 最后韩霁风一踩刹车,骤然停了下来。 夏明月抬眸,发现已经到了医院。知晓他的意图,下意识抚了一下脖颈说:“又没什么大事,来医院做什么……” 这一下碰到了伤口,还是疼得她“咝”了一声。指腹粘腻,知道有液体渗出。 韩霁风定定的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她没见过,比一本正经更多了些严厉,仿佛是她十恶不赦,惹恼了他。所以就这样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她,非要她自行忏悔,痛改前非一样。 半晌,眯起眼睛问她:“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夏明月不明所已。 韩霁风索性拉着她下来。 径直进了医院,叫医生来给她包扎伤口。 夏明月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明明被伤到了,却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其实之前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也怕宋晓雪一时气恼,有个好歹。所以那刀子划上去的时候压根没什么感觉,大脑都被其他情绪占满了。直到此刻医生帮她消毒的时候,才清楚的感觉到火辣的疼意。 告诉医生:“您轻一点儿。” 韩霁风靠在那里,轻哼一声:“不疼她不长记性。” 医生看了一眼,以为是闹别扭的一对情侣。还说:“年轻人闹脾气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这要是割到脖颈大动脉命就没了,是得长点儿记性。”说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夏明月真的感觉到重了几分。 不由得横了韩霁风一眼。 包扎完毕后,医生又给开了消炎药。韩霁风去取药了,夏明月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他。没一会儿,他提着塑料袋过来,嘱咐说:“吃药的时候看说明,别吃错了。” 夏明月随口说:“这些药吃错了也不会死人。” 话落,手腕蓦然被他攥紧,能感觉出他的修指在微微发力,疼意沿着手臂一路蔓延。 夏明月错愕抬头。 ☆、(050)木已成舟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说:“我的女人可以索向披靡,可以无所不能,但是一定要惜命。无所畏惧的人最可悲,连死都不怕的人,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这样的女人我要来何用?” 夏明月盯着他不说话,畏惧可以使人退缩,但很多时候是无路可退的,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因为没人会怜惜,亦没人肯姑息,除了硬碰硬,她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难道你不知道,只有行收走肉才是百毒不侵的么?” 韩霁风将她拉近,一直拉到自己的怀里,低下头来与她面对面,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从她明亮的眼眸中能清析看到他的倒影,扭曲中小小的一道影。他说:“所谓的百毒不侵是表示自己不会受到伤害,遇事可以全身而退。可是,一切解决事情的极端方式都是伤人伤已。我想要的,是个有血有肉,知疼知痛,可以依赖我的女人。而不是劫难来袭,只肯豁出命去。夏明月,你的脑子干什么用的?我妈把刀子架到你脖子上的时候,你不知道反抗么?她横,你比她更横,就是略胜一筹了对不对?” 她那样实则更是在恐吓宋晓雪,只看谁的胆子更大,心理承受能力更强。奈何宋晓雪也没想到夏明月是个亡命之徒。如果是个更不怕死的,只怕她就真的已经丧命了。 韩霁风心有余悸,不想竟有这样不长脑子的女人。 “夏明月,有的时候你的确勇气可佳,可是不长脑子!” 夏明月如水明眸瞪着他,敢说她不长脑子的人还真是不多。 “韩霁风,你……唔……” 唇齿中被他的气息填满,像一团火狠狠的包围住她。她本能的想要推开他,他却收紧了手臂,唇上更用力的吸允,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堵住了。 夏明月按在他胸前的手指慢慢弯起,抓紧他平整光滑的衣料,变反抗为臣服。医院里令人讨厌的阿司匹林味都不在了,漫天席地都是他淡淡的冷香。 午夜医院的走廊那样安静,只有两人略微浓重的呼吸,泛着滚烫的热流,漫布全身。 韩霁风附在她的耳畔低低的说:“今晚我一直想吻你。” 夏明月双颊泛起红晕。 车子在路上平稳的开着,夏符东坐在后座上眉头紧锁。 今晚派对上的一派繁华吵得他头疼,由其韩霁风和夏明月离开之后,那头更是涨得厉害。 只是一时被同僚绊住脚,想走开也不可能,熬到这个时候,直至有人走出去,他才同样找了借口退场。 吴雪一见他进来,看了眼时间说:“怎么这样早回来?宴会还没有结束吧。” 夏符东先不回答她,只问:“不是说身体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实在难受,干脆叫医生来瞧一瞧。” 这样的场合本该吴雪陪他一起出席的,可是,吴雪总觉得被近来的事闹腾得没脸,怕有人问起来她不好回答,就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夏符东一个人去了。 “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叫什么医生。”接着又说:“我问你话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符东沉沉的叹了口气:“等明天早上你看了报纸就什么都知道了。”身体困乏得厉害,想去楼上休息一会儿,就说:“我先回房间了。” 吴雪本来好奇的不得了,一心想要问清楚。可是看夏符东的那个样子,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叫来家里的阿姨说:“明天早上的报纸第一时间给我拿过来。” 不知道一个生日宴能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可是,早上真拿到报纸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 稀里哗啦的翻了几次,确定是当天的报纸,日期没有看错,她也并未老眼昏花,每个字句都看得清清楚楚。韩霁风公然表明心意,事情似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吴雪“咚咚”的上楼。楼梯上撞到了正好下来的夏明星,没好气的念了声:“你这孩子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 夏明星郁闷的不得了:“妈,分明是你撞到我的。”看她慌慌张张的上楼,扭头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见吴雪只顾着走,也不回答她。就跟着上楼去了。 吴雪把报纸往夏符东的面前一摔,问他:“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嫌之前的事情不够大么,又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搞了这么一出。 夏符东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将那报纸扔到一边说:“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昨晚我思考过了,再反对就是明摆着要别人看我们夏家的笑话。我决定跟韩家商量一下,选个日期让明月和霁风订婚。小星那边你安抚一下……” 门板“砰!”的一声被推开,夏明星站在那里不可思议:“爸,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同意要让夏明星和霁风哥在一起了吗?” 忽然想起吴雪之前手里拿着报纸,几步过去捡到手里看了看。眼睛不由张得老大:“怎么会这样?霁风哥才不会做这么鲁莽的事情……就算你们同意,宋阿姨也决不会同意的,我要去问问她。” 说着转身就走。 任由吴雪在身后怎么叫她,仍是一路不回头的下了楼。 吴雪恨得咬牙切齿:“夏符东,小星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跟你没完。” 夏明星打算开车去韩家直接问清楚,可是钥匙插进去了,却怎么都打不着火。她的手软软的,无论如何使不上力气。急得直掉眼泪,噼里啪啦的,止也止不住。最后没有办法,只得掏出手机给宋晓雪打过去。 电话里慌慌张张的叫她阿姨,然后说:“阿姨,霁风哥和我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的事不是真的对不对……我爸说要跟你商量两家订婚的事,你一定不同意的对不对……” ☆、(051)且说当年 宋晓雪还没从昨晚的情绪中缓过神来,由其自己的儿子做出那样的举动,直接伤到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本就心灰意冷,况且韩霁风又是当着夏明月的面将那种话直接丢给她。就算是自己的亲骨肉,她也懒得再管他了,既然他执迷不悟,任由他自生自灭好了。 所以,此刻也是嚷着:“他的事我再不管了,任由他怎么作去,我倒要看看他娶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 宋晓雪挫败的说着。 夏明星的心却荡到了谷底,本来一心寄希望于宋晓雪,就算以死相逼的法子也是她有意无意说给她听的。想着,韩霁风总会顾念母子情份,定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的母亲决裂。本来她是胜券在握的,哪里想到…… “阿姨,你不能任由霁风哥这样做啊。你知道夏明月是什么人么,她要是嫁给霁风哥,一定会将你们韩家搞得鸡犬不宁的。夏明月那个人品质就有问题,我们不能任由霁风哥被她的表象所迷惑。” 宋晓雪也只是没有办法:“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他要是肯听就好了。明星啊,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你霁风哥他没有福气,眼不识人。连阿姨就不想再管他了,你也不要为他的事白操心了。等他撞了南墙自然而然就知道回头了。” “阿姨……” 夏明星执意劝了几句,发现宋晓雪这回是真的伤透了心,放任不管了。顿时没了章法,握着电话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是不能没有韩霁风的啊。 偿试了几次,终于发动引擎,想也不想的去了公司。 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前台见她进了二十一楼的专用电梯没有阻拦。毕竟这也是夏家的千金,和夏明月在名义上是一家人。 只是张洁看电梯门打开,忙迎了过来说:“您找我们夏总有事吗?” 夏明星一伸手拔开她,直接奔夏明月的办公室走去。 那一扇大门打开,夏明月抬起头来,不由得失笑,这个场景像极了一场回放。当时当日夏明星也是这般,身着华服,却灰头土脸的站在她的面前。说白了,就像个为爱冲昏头脑的疯子,连尊严都可摒弃,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诚然这次又是为什么而来,她隐隐猜得到。 有意无意的问她:“怎么?你这样急匆匆的找我,可又是有什么话想要质问?” 夏明星胸膛起伏,呼呼的喘着气。知道她在明知故问。瞧她那一脸的得意,就猜她是故意的。 以她现在的火气,跟她撕打起来的冲动都有。由其看着夏明月无比粲然的一张脸,她就在想……早晚有一天她会将它撕烂,但绝不是现在。 唯一仅存的理智这样告诉她,夏明星慢慢压住火气,迫使自己可以心平气和的跟她讲话。 一张口竟说:“姐,我今天是来求你的。” 她不仅唤她姐,而且言词客气。夏明月却一点儿都不吃惊,早在那天她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她就笃定会有这么一天。谁都害怕失去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当强取豪夺不能奏效的时候,必然会放下姿态。由其夏明星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得得失失更加的看不开。 夏明月坐到沙发上,眯起眼睛问她:“你来求我什么呢?你在整个夏家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从来都只有我求你的份。” 夏明星忽略她言词中的讽刺,走近一步说:“姐,我求你放手韩霁风。我知道你并非真的喜欢他,你只是习惯了跟我争抢东西。正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你才将目光投向他。可是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你何必在这种事情上跟我较劲?如此一来,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你又会多幸福?” 这样听起来,她也不是特别糊涂。可夏明月还是笑她想不开:“明星,你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还跑来求我做什么?你也知道感情的事情勉强不了,所以,既然韩霁风他对你没感觉,那你又何必强抓着不放呢。这样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况且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又怎么知道我这样是违背心意的活着。”她施施然的笑了一声说:“做人切忌自作聪明。” 夏明星一怔,着实被她的话呛了一下。 仍旧忍着不去发作,只说:“你怎么知道霁风哥他没有一点儿喜欢我呢。我和他从小就认识,拥有的情份不会比你少。只要我对他好,慢慢的,他一样会喜欢上我。”急切的想要说服她,纵使知道眼前的人可能是个恶魔,见不得别人的好。可是,同心底里失去的恐惧比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夏明星的头脑甚至有一些混乱,迫切之余说的什么,连自己都不甚清楚。只是一昧的说下去:“再说,姐姐,当年阿姨对我们家做了那样的事,我妈还是同意把你接回夏家,让你拥有夏家的一切。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怨念,非要处处跟我作对呢?” 既说到了当年,那就说说当年。 夏明月站起身来,一脸虚假的和绚瞬间敛去。微微眯起眼来好似回忆,百转千回的往事涌上心头,致使她整个人都在微微打颤。 她说:“夏明星,你怎么有脸跟我提当年的事,难道你妈都没有跟你讲过过去的事吗?”她微一颌首,作了然状:“也是,她又怎么有脸跟你说起当年……那我告诉你夏明星,当年是我妈认识爸在先,不过就是仗着你妈的家势,成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说到底,你妈才是第三者,到如今却反倒处处指责我们。夺人所爱,还能这样理所应当的,怕也就你妈做得出了。至于我妈当年什么滋味,她一定感知不到。现在不防让她的女儿偿一偿,然后亲口告诉她,那是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触。” ☆、(052)因果报应 夏明月的话子弹一样一颗一颗打到夏明星的身上去。纵使夏明星知晓她的别有用心,可是从她平静的口中亲耳听到,还是禁不住的脊背生寒。 不由抬起手臂指着她说:“夏明月,你胡说八道,你妈分明就是狐狸精,当年是她不自量力导致的不幸怨得了谁。” 夏明月看她撕破脸皮本性流露的样子,哼了声:“我的几句话就让你恼羞成怒了,难道这就是你求人的诚意?果然本性难移,信了你夏明星的虚情假意,死了都没办法得道成仙。” 夏明星想再放低姿态已经不能够,她的高高在上流淌在她的血液里,自她的骨子里冒出来。现在被夏明月这样公然诋毁,自然会不顾一切的想要维护。谁不知道她才是夏家的正牌大小姐,而眼前这个人不过是寄人篱下的野种。有什么资格指控她们母女的不是? “夏明月,纵然你得意一时,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现在爸和霁风哥不过是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等到你丑态倍出的那一天,我看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而她今天真的是不该来,现在想一想,怎么都觉得是夏明月设计好的圈套,为的就是羞辱她,这才是夏明月的真正意图…… “现在你满意了吧?” 夏明月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一边敲击键盘一边说:“怎么会满意,我妈死了,而你妈还好好的活着。什么时候等你妈也死了,我才是真的心满意足。我们的恩怨至死方休!”她抬起头来,神色莫明的说:“小星,你先回去,我还有工作。” 夏明星真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头皮一阵泛麻,抓起茶几上的杯子丢向她,那杯中盛满了水,直接溅到了夏明月满桌的文件上。而夏明月来不及躲避,陶瓷杯子正中额头,疼的直吸一口气。却没像夏明星想象的那样直接发飙。 捂着额头惊叫道:“明星,我看你真是疯了!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夏明星同样受够了她那张假惺惺的嘴脸,好像无理取闹的就只有她。 “夏明月,就算我妈当年是第三者,那又怎么样?怪只能怪你妈没本事,抓不住男人的心,又没有好的家势,爸才会背信弃义抛弃她,终归是她活该。现在我和我妈才是夏家正牌的女主人,你不过一个野种,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夏家的恩赐,什么时候将你扫地出门就看我们的心情了。别以为你为国森做出一点儿贡献爸就会真的站在你这一边,说到底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许多事情不过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你不要太将自己当一回事。包括霁风哥的事情也是,你以为爸真的是为你的终身幸福作考虑?要不是为了所谓的颜面,他会顾及你的死活?别天真了。他要是真有那样的心,当初也不会在你妈怀着你这个野种时狠心抛弃你们了。” 夏明星将心中的愤恨一股脑的吐露出来,倒是针针见血。 夏明月呆怔在那里,却像有些回不过神似的。想来是她的话语太过尖锐刻薄,纵有一副铁石心肠还是免不了被这样残酷的现实所伤。 她几乎是稳了几秒钟,才像缓过神来,说了句:“明星,你闹够了吧?”骤然将电脑按合掉。 夏明星趾高气扬的离开。 伸手间将两扇大门摔得“砰砰”作响,嚣张气焰可见一般。 张洁一见人离开,马上踱步进来。看到夏明月的办公桌上一片狼藉之后,吃了一惊:“夏总,你没事吧?”视线落在她的额头上,更加大惊小怪起来:“你的额头受伤了,马上去医院吧。”想起什么又说:“不如通知大家一声视频会议推后……” 夏明月坐到椅子上,打过一场仗似的一脸疲惫。 对张洁说:“你去通知一声吧,我想静一静。” 张洁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夏明星怒气冲冲的从国森大厦里出来,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将行走其上的人一并暴晒。她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冒火。今天一定不能再工作了,可是懒得回去请假,就直接开车回家。 吴雪见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是这样没头没脑的,问她:“你这样风风火火的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坐下来好好的商量……” 夏明星步伐一顿,没好气的问她:“坐下来好好商量就有办法了?如果不是你当年做的那些事,招惹了夏明月那个丧门星,我会有今天?” 她张口就像吃了枪药似的,吴雪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不如问问你自己当年对夏明月的母亲做了什么。” 因果报应,夏明月才会处处针对她。 吴雪眼睁睁的看着她上楼,自己女儿的话毫不设防地撞击在她的心口上,翁翁的响着。记忆也在这样的翁鸣声中一点点的复苏起来,当年她对许曼丽的确是做了一些事情,甚至逼着她到医院流产,可是那个女人也足够狡诈,最后还是将夏明月那个孽障生了出来。所以,如果问她对许曼丽做了什么,她更后悔自己做的不够彻底,没有在那个雨夜将她一了百了,才留下了这样多的祸患。 临近中午的时候,夏符东也从外面回来了。 这不免让吴雪觉得意外,本来今天有省里的领导过来,夏符东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中午要陪这些大人物们一起吃饭。 从沙发上站起身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以为你不回来的,没叫厨房准备你的饭。” 夏符东面无表情,吴雪甚至看不出他的情绪。只问她:“小星呢?” 她便想也不想的回答她:“在楼上呢。” 夏符东一步一步的上楼去了。 ☆、(053)有枝可依 夏明星受了冤枉气,跑回来睡了半上午的觉,醒来的时候发现眼睛肿了,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不等应声,夏符东已经走了进来。 她一腔牢骚终于有处发泄,很是不满的说了一声:“瞧你生的好女儿,来我们夏家耀武扬武……”她想说夏明月把一家子的人都骂了,可是控诉的话不等说出来,夏符东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这一下真将夏明星打懵了,捂着半侧脸颊半晌默不作声的望着他。 夏符东本来是极疼惜这个女儿的,从小到大也没说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这会儿不仅动了手,眼里翻腾的怒火闪烁之后熊熊的燃烧着。 从胸膛里挤压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气的东西。” 或许是眼睛睁得太大,那泪水不遏制的从眼眶里簌簌的落下来。 夏明星拾回神魄,吼出声来:“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夏符东气得浑身颤抖,“就凭你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不长脑子,四处败坏我们夏家的名声……” 上午夏明星对夏明月所做的事几乎整个公司都知道了,那时候夏明月正打开电脑准备招开九点半的视频会议,夏明星极度嚣张的一幕正好直播给销售部的几个领导看。比起她粗蛮的举动,那一番话听来才真是刺耳。与其说夏明星在一逞口舌之快的攻击夏明月,不如说她是当着国森职工的面在打夏符东的巴掌。那是夏符东一生的短板,永远无法示人的丑陋伤疤,却这样被夏明星公然的披露出来,他这个正人君子再怎么想要维系,都是满负瑕疵了。 而据传达信息的人说,当时夏明月明显一脸无奈,而且她是提醒过夏明星的,告诉她不要再胡闹下去,她有工作要做。但是当时的夏明星明显得寸进尺,依仗自己夏家千金的身份根本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倒是夏明月眼中的无奈,因为正对着屏幕所以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最后被夏明星蛮横的击中,目色之中也仅是无限的落寞,反应过来随即无形中开启的视频关合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大家只能仅凭猜测。 夏符东的助理当时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夏总平时工作再怎么雷厉风行,也不见得拿二小姐有办法,之后肯定也赚不到什么便宜。” 弦外之音,就是当时的夏明星月多不可理喻。 夏符东阴沉着脸子听完,骂了句“混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再没有心力应付其他。嘱咐秘书让其他领导好好接待之后,旋即乘车赶回来。 不想夏明星不知悔改,竟还反咬一口。 他的怒火不由得更盛了,颤巍巍的指着她:“不肖子,真是我们把你惯坏了。” 吴雪听到上面的响动,一路小跑的上楼。看到夏明星捂着脸在那里掉眼泪,就知是夏符东打了她。扯着夏符东的胳膊说:“你疯了,干嘛打小星。” 夏符东一把甩开她:“打她是便宜她了,以后你再没有节制的纵容她,一起从这个家里搬出去。”继而又对夏明星说:“既然自己不争气,不得人喜欢,就不要三番两次把怨气撒到别人的身上。明月和霁风的事情就那么定了,我会择日为他们举办订婚仪式,招霁风作夏家的上门女婿,谁的反对都无效。也省着别人说我装腔作势。要是让我知道再有谁借着这个话题胡闹,别怪我不客气。” 吴雪说:“夏符东,你疯了。” 夏符东冷哼:“你问问你的宝贝女儿今天做了什么让人笑掉大牙的疯事,让我们一大家子人轮为笑柄。” 他懒得再同她们说下去。 吴雪纵然不平,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抓着夏明星问:“你爸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又做了什么?” 夏明星束手无策,夏符东对她说了什么视频的事,可她到现在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只知道自己上午是去二十一楼找夏明月了,除了口舌之快,不过就是向她丢了一个杯子。可是,现在她没心情同吴雪说这些,硬是将她推了出去。 “你们都不要问我,也不要管我,既然你们都向着那个野种,就不要顾及我的死活。” 门板“砰”一声在面前关死了,里面同时爆发出巨大的哭声。在吴雪听来,俨然是往她的心口上扎刀子。 可是夏符东那边一气之下已经找人商订韩霁风和夏明月订婚的时间了,连同结婚的日子都一并看了。并亲自给宋晓雪打电话,说商量两个孩子的事。宋晓雪打心底里抵触整件事,可是,既然是夏符东亲自打电话来说了,反对的话到了舌尖还是反卷吞咽下去。现在的夏家肯跟韩家结亲,她深知其中有多少抬举,所以哪里敢拂夏符东的意。 含糊的应承着:“霁风现在也长大了,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这种事情同我商量也没用,不如就直接跟他说吧。” 许多事情也是眼不见为净,韩霁风现在已经是走火入魔了,为了一个狐媚子入赘夏家的事都说得出,宋晓雪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符东就说:“弟妹既然这样说,那我就直接跟霁风沟通了。只是弟妹放心,日后我自会把霁风当亲儿子一样待,就冲着夏韩两家的交情,也绝不会亏待他。” 宋晓雪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层,再怎么不愿,还是忍气没有说出来。 好歹是夏家这棵大树,她亦希望韩家孤儿寡母有枝可依。 ☆、(054)正当防卫 中午的时候夏明月觉得头昏脑涨,但肯定不是夏明星打那一下子的缘故。其实那杯子飞过来的时候她是可以闪躲的,想了想还是受了。所以并非突然猛烈,也没有打到要害上。只是这两天思考的事情太多了,几乎整晚睡不好觉。倦意是有后劲的,一下子涌上来的时候往往令人难以招架。 一上午的时间就感觉头疼,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中午饭也没有下去吃。 张洁进来寻问状况之后唉声叹气的走出去,吃饭的时候碰到同事,不由问起上午的事,张洁没有看到现场,不好说什么。可是对于夏明星素来的目中无人,横冲直撞,她的心里颇为不满。就说:“俱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进去的时候我们夏总的文件都湿得一塌糊涂,额头上红肿了一块。到了现在中午饭都没吃,只说要一个人静一静,我觉得她肯定是心情不好。” 这更增加了事件本身的悲*彩。 自古寄人篱下哪是那样容易的事,就算夏明星不说,旁人也会猜夏明月是要处处看人的脸色过活。现在经当事人自己说出来了,简直百口莫辩。 张洁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多说。 但又忍不住念了一句:“论能力,二小姐跟我们夏总哪里能比。” 大家默默的点头,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才说夏明月不容易。如果不是工作出色,可能真被夏家扫地出门了。这样一想,她往时的凌厉刻薄倒都有了说法,反倒不那么可恨了。 私人领地,夏明月脱了鞋子躺到沙发上休息。 门板被叩响,只以为是张洁,她这个随意的样子做为她的秘书早已见惯,见怪不怪了。眼皮没有抬一下,直接唤进。 听到脚步声,低声说:“不用劝我,我还不想吃东西。” 声音自她的头顶迸发出:“你就有本事随时将自己搞得伤痕累累,是想让谁心疼呢?” 那手已经抚上她的额头,将垂下的发丝拔开打量伤口。 夏明月骤然睁开眼睛,一张清峻得不可思议的脸颜落入眼眶,眼光静寂,深邃如海,当然是韩霁风。 “你怎么上来了?” “你的秘书不在,我偷偷上来的。”他说话漫条斯理,又堂而皇之。坐到沙发上,将她的头直接扳到自己的大腿上,以一个舒服的姿态任由她枕着。而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犹如迷迭的香,不深不浅,味道永远恰到好处。问她:“疼不疼?” 夏明月仰面说:“不疼,你看皮都没有破,不过就是肿了一点儿。” 韩霁风曲指在她的脑门上轻轻的弹了弹,字句简短:“材质不错。”接着又不紧不慢的补了句:“石头做的。” 夏明月抓住他的手,忍不住笑意从眼角眉梢慢慢的溢出来:“韩律师,你是来关心我呀?还是来调侃我?” 韩霁风靠到椅背上,眯眯的微着眼:“我是来告诉你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最合理的做法是什么。” 夏明月安静躺着,静等下文。 韩霁风说:“她丢了你,你就加倍的丢回去,伤及人命也不要紧,谁让你找了个做律师的男朋友,要相信我有将它说成正当防卫的本事,保你一点罪责都不用担。” 夏明星做出洋洋自得的模样:“原来找个做律师的男朋友还有这样好,你要是早告诉我自己有这样的权利,今天上午那一下子我绝不干干的受着。”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盯紧她:“夏明月,你真是个鬼东西。” “为什么这样说?” “你虽然没有动手,却给了夏明星更有力的回击,现在整个公司都在谈论此事,这个不用我说你也想得到。我是不太相信利索的夏明月会粗心大意到不记得视频已经打开了,纵使看似你做了善意的提醒,可是,人在恼怒的时候话语不是说收就能收住的。所以,你这招叫杀人不见血。” 夏明月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扩散无踪,可是嘴角仍旧维系着一个弧度。到底还是被他看穿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永远无所遁形,就像扒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有时鬼主意被他说中,也有难言的羞辱,想要发怒。可是转而一想,又觉得这样会失了格调。她不能禁止别人比自己更聪明。所以,她才害怕这样的韩霁风会跟那对母女结成同盟,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她有些献媚的说:“既然看出来了,想要揭发捡举我么?你的小青梅在我这里受了委屈,你是袒护她,还是袒护我?” 韩霁风看了她须臾,只说:“以后少耍这样的小聪明,偿到了甜头又怎么样?自己照样不是吃了苦头。”他指的是她头上的伤,指腹按了按,又说:“以夏明星的脑子,想来找你的晦气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夏明月隐隐听出他语气中的释怀。表明他不仅是向着她的,潜意识里也在关心她。顿时心花怒放,有种莫明的安全感油然而生,仿佛自己一直忌惮的危机解除了。 夏明月想,她或许真的可以和这个男人站到同一条战线上。 ☆、(055)年迈时光 她做这些神思的时候,韩霁风抬起眸子打量她。 见她赤足躺在那里,身下一条黑色的八分裤,衬得双腿纤细笔直。这样的一双腿再穿上高跟鞋,简直风情万种。抛却她的严厉不说,这个女人其实风靡了大半个公司,私心里爱慕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韩霁风漂亮的眉毛打折,将她推了起来。 夏明月本来晒着阳光正感觉惬意,被他扶正后有些莫名其妙。 “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韩霁风不会流露自己的心头其实很不是滋味,板着脸说:“饿了,去吃东西。” 经他这样一说,夏明月也觉出饿了。坐在沙发上没有立刻穿上鞋子,而是一双脚直接扎进软绵的长毛地毯里,深灰的色泽显得一双脚白玉一般,恍若透明。而她双手按在沙发沿上,就那样眯着眼的想接下来要去吃什么。 最后灿然一笑:“韩律师,你有没有逃过课?” 韩霁风眼底色泽很深,没有说话,只是看她看得很认真。 明眸如水,是他此刻头脑中唯一呈现的词汇。确切点儿说,他现在不是特别能思考。 夏明月接着说:“我们下午翘班吧,去找找这城市里的好吃的。” 韩霁风淡淡的应了个:“好。” 两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张洁一直以为夏明月在办公室里,考虑她心情不好,所以不敢随意进去。直到下午接到其他部门不得不转交的文件,才敲响办公室的大门。发现室内空空如也,哪有夏明月的半个影子。 苏婉清很快接到国森人事部的复试通知,以她的业务水平做国森的外聘法律顾问是不成问题的。她一直很有自信,可是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微许迟疑。脑海里再度浮现夏明月粉墨登场的样子。 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约上蒋承宇一起。席间问他:“如果我说我要去国森做外聘的律师顾问,你怎么看?” 蒋承宇握着叉子优雅地吃着意大利面,听她这样问,剑眉斜挑入鬓:“有些人总想离太阳更近一些,以为会很温暖,却忘了,离得太近反倒被会灼伤。” “可是,兀自在黑暗里摸索前行不是更可怕?” 蒋承宇靠到椅背上哼哼:“所以才说你们女人很较真。谁说灼热的反面就是暗无天日了?好男儿自在四方,何必单恋韩霁风那一根草。” 苏婉清说:“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还没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 蒋承宇微微一怔。 他谈过的女朋友多无数,是出了名的花心浪子,说他蒋承宇没爱过人,还真是新鲜。 撞了灰,浅然一笑:“既然你执意,那就不防试试看。”又提醒她说:“可是苏婉清,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可千万别叫疼。” 就这样,苏婉清打定注意要去参加明天国森的第二轮面试。 下午回公司后,蒋承宇给韩霁风打电话说:“婉清想碰触太阳,所以去国森应聘法律顾问了。做为老板能为所里创收,我是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不知道这事你怎么看。” 韩霁风本来在驾车,听他这样说,下意识扶了一下蓝牙耳机。 “你没有劝阻她?” “婉清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时候一根筋,我的话她要是肯听就好了。” 韩霁风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只说:“我知道了。”接着就将电话挂断了。 车内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和彼时窗外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清泉一般流淌在人的心田里,连心绪都变得平和许多。 夏明月盯着窗外看滑闪而过的街面,心里数算着这个时候可以吃点儿什么。听到韩霁风讲电话不过侧首看了一眼,他们还远不到对彼此的事情刨根问底的地步。 见他挂了电话,也只是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韩霁风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微微的眯着眼,两排长睫隐隐重合,就像小扇子似的。由其此刻逆着光,上面一道明亮的光圈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涟漪似的扩散开来,只觉得明媚。 他想了一下说:“倒是知道一家好吃的,只是近来忙,有段日子没有去了。” 最后他将车子七拐八拐开进了一条深巷里,两侧是古朴的民房,很多开发商觊觎的肥肉。听闻一直被政府压着,到了现在得以保留。但小小的一间房却涨到天价,成了A城名副其实的黄金地段。 只是道路狭窄,想把车子开进去还是需要点儿水平。 夏明月望着古墙上的斑驳,感慨说:“等老了的时候也来这里买套房子安享晚年,只是不知道那时这里的一套房子会涨成什么样,以我的身价还买不买得起。” 韩霁风侧首:“哪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涨到这个价位已经是封顶了。就算你买不起,以我们两个人的能力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夏明月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一滞,在她的蓝图里是没有韩霁风这个人的,就像刚刚头脑中安度晚年的场景中亦是没有他的。独自买下一个院子,落日黄昏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回想这一生发生的种种,那时的心态或许会平和许多,也会看开一些事情。然后对整个生命都淡然处之的时候,便可以悄然的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此刻的韩霁风自然而然的把他也代入到了那个画面里。夏明月才骤然反应,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她已经跟这个男人谈婚论嫁了。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不是没有白头到老的可能。若真是如此,枯藤老树之下,有的将不是她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心底升腾异样的情愫。那画面确实比一个人的要温馨而饱满。即便是刻薄的夏明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或者潜意识不想破坏这样的美感。谁都贪恋有温度的事物,她也不例外。 看了韩霁风一眼,无声的笑着。任和谐的氛围像光波一样在整个车厢里微微扩散。 ☆、(056)两人世界 烤肉发出滋滋的响声,生菜翠绿爽口,酱料也是自己研制的,比街面上那些正宗的韩国烤肉店都要味美。 韩霁风将肉卷到生菜里,再蘸了酱给她吃。 问她:“味道怎么样?” 夏明月吃得满嘴流油,咽下去后心满意足的夸赞:“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搞得我对其他的菜也都充满向往。” 韩霁风温声道:“不能一口吃成胖子,以后有机会常过来就是了。” 夏明月看着韩霁风拿夹子熟练地翻着肉片,热气在面前腾腾的翻滚,她的脸面微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正泛着怎样的红光。 那是生活充裕的幸福中人才会有的红润面色,此刻的夏明月就有那样的错觉,宛如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以为,这是食物的魅力。难怪人吃饱了,连心情都会变好。 微笑的同时,对韩霁风说:“我想喝一瓶汽水。” 韩霁风抬眸说:“碳酸饮料还是免了吧。” “韩律师,你真是扫兴。”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明明没有多少怨怼。能管着她夏明月的人不多,而她夏明月真正肯听的人又是少之又少。 老宋正收拾另一旁的桌子,看到两人一来一往,呵呵的笑着:“丫头,韩律师这是关心你啊。” 夏明月回头冲他一笑没有说话。 吃饱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 韩霁风开着车子出来。 夏明月缩在副驾驶上有些犯困,就说:“我睡一会儿,到了公司你叫我。” 韩霁风调低冷风说:“不是说下午要翘班,到此刻就是你所有的魄力?” 夏明月掀起一点儿眼皮看人,哼了句:“貌似忠良。”又说:“不回公司还能去哪里,手上还有大把的工作要做。” 所以才说凡人容易被俗事牵绊,很多时候梦想只是说一说罢。 哪有几个人真的可以看开,放手一切? 夏明月醒来的时候还在副驾驶上,身上盖着韩霁风的西装外套。坐起身子撑着头看出去,外面朦胧胧的一片黑,隐约是江上渔火。确定他没有回公司,不知将她带到什么荒郊野外里来了。 此刻车门打开,一股闷热的气流扑面而来,伴着他特有的冷香,有一刹那让睡意朦胧的女人生出错觉,仿佛是见到了盛开的梅花。而他微眯着眼,眼尾稍向上翘,不笑亦像含着三分笑。她在心里慢慢的想,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桃花眼。 她着了魔似的伸出手指在他的眼睛上轻轻的点了下,讷讷说:“桃花怀邪,一看就是坏男人。” 韩霁风条件反射地一眨眼,攥住她的手说:“胡说什么呢?嗯?睡迷糊了。” 夏明月揉了揉眼睛:“真是睡迷糊了,我睡了多久?” 看天色是不早了,只是没想到在车厢里也能睡得这样沉,这几天即便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的。 韩霁风抬腕看了眼时间说;“差十五分八点。” 夏明月越发觉得骨头散了,惊叹一声,让他将自己拉起来下车。 果真是到了江边,两岸渔火甚是明亮。绰约的灯影映在江水中,是大片大片妖娆的红色。像往时的江南古镇,阿婆茶香,渔歌袅袅。摇蓬船,看灯景,犹如置身另外一个世界。 “早听说A城的东江很美,可是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也没说看过这里的夜景。”就有几次开车路过,也是匆匆一瞥,无数灯影滑闪而过,有的只是概念模糊的细小微茫。哪里知道它的美要身临其境方能感受。 韩霁风靠在栏杆上打量她,每次听她聊起生活的只言片语,似都忙忙碌碌的,年轻人该有的放松,她也仿佛没有。 “你每天把自己当成一个陀螺,不停旋转,就不觉得累么?”如果可以,他想听听她的过去。不由得问:“年少青衫的时候都做什么了?” 夏明月在心底里回想着那些日子,酸甜苦辣无穷尽,可是不想说给别人听。 面朝江水笑着说:“那时候能做什么,读书,玩,青春不就是用来挥霍的。至于长大,真的就跟陀螺差不多,想成功,想得到别人的认可,想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哪一样不需要自己努力得来?”看了他一眼,趴在栏杆上淡淡说:“我没别人那样好命,许多东西可以与生俱来。生命赐予我的就只有背叛与抛弃,要从这样卑微的命运里挣扎着起身,的确花费了我很大的一番力气。” 所以,即便是陀螺,也不敢停下来。镜中花,水中月,看似美好,如若用来形容生活,那真是无比惨淡。 韩霁风透过夜色看到她眼中的迷离,和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完全不是一回事。他甚至可以想象她灵魂深处那个咬牙切齿的夏明月,每天在以一个怎样拼命的姿态生活着。 他伸手揽上她,轻轻一带,致使她枕到自己的肩膀上。这种无形中的依靠最是让人动容,夏明月当然不会反抗。 韩霁风说:“刚才夏伯伯打来电话,说已经为我们选定了订婚及结婚的日子,问我是否有什么意见。” “那你怎么跟他说?” “我当然说没意见。”他又曲指弹她的额头,顺手的程度自不用说,接着似笑非笑:“你不惜牺牲色相换来的,我怎么能不珍惜。” 夏明月拔开他的手:“我不是说了,连点儿皮都没破,牺牲什么色相。最多就是脑子砸出问题了,变傻了一些,才任由你把我载到这里来。” 韩霁风说笑起来一本正经:“其实我的本意是打算把你抛到江里喂鱼的,哪里想到你醒得这样快。” 夏明月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你的目地。” 韩霁风说:“其实我的目地就是希望你更傻一点儿,此时此刻的夏明月还是太过聪明伶俐了,我怕自己无法驾驭。” 夏明月抬起头来看他,煞有介事的说:“你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是太聪明了,当年我妈还怕我笨得嫁不出去。” 气氛微许活跃,两人静静的看景。 ☆、(057)毫不退缩 其实韩霁风没什么目地,反正已经出来了,不过就是想带她来看看风景,事情再多,也总要有清闲的时光。否则人这一生跟跑火车有什么分别,一个站点驻足须臾,只有别人给自己让路的份,沿着冷硬的铁轨跑下去,细想起来,一生都是无望的。 江风沙沙作响,撼动身上的衬衣,窸窣有声。远处除了灯火,还有一团明月,隐约是白色的,冷冷的光,远远望去脆而薄。让世间的万斛灯光为之生了怯意,坠在天际生出孤寂的别样美。 两人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直至江风呜咽,慢慢变得大了起来。而她只穿了单件的衬衣,清爽不贴身的面料隐隐有了凉意。 韩霁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她的身上说:“江边风大,我们回去吧。” 夏明月将尖尖的下巴缩在他挺括的西装领子里,贪恋这样的好时光,可是真该回去了。就说:“好。” 车门打开的一刹,听到不远处的谈笑风声,下意识抬眸望过去,目色不由得一重。 韩霁风扶在车门上问她:“怎么了?” 夏明月摇了摇头:“没什么。”旋即坐了进去。 那一双眼似乎是看到她了,偶有惊怯在里面,希望仅是她的错觉,实则一片坦荡,否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抵达夏家的时候,韩霁风跟着走了下来。 “我送你进去。” 夏明月一怔,反应过他的用意,捋了下耳畔的碎发笑起来:“不用,没人会吃了我。”又说:“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韩霁风淡淡说:“那你进去吧。” 他没有即刻离开。 夏明月走出一段距离后,回过头来看他,只见他斜倚在车身上,路灯将他原本修长的身姿拉得很长。只是离得远,看不清他清峻的脸。 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她害怕走夜路,可是到了一定的时间又不得不离开。那段从家到学校的路永远是她最熟悉且最畏惧的。许曼丽不可能送她,却也知道她的胆怯,将她送出家门后不会立刻转身回去,总会站在那里看她一小会儿。她走出几步,急迫的回头,看她还站在那里,就会安心许多,但是知道很快她就要消失了。所以再不敢回头去看,只是脚上的步子飞快,不知不觉就跑了起来,常常到学校的时候大汗淋漓。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无所畏惧了,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哪里想到这样一回过头去,仍旧有一个人目送她缓缓前行。距离已经很远了,仿佛在灯火阑珊处。 比起许曼丽,这一个宛如亘古的明星,心里生出错觉,以为永远不会消失。 等夏明月到家的时候夏家的人已经睡了,事已至此,倦意丛生。 吴雪深知夏符东做到了这一步,大吵大闹无济于事。如果夏明星仍旧心有不甘,想从中阻挠,就得另辟他法。 这样的清静夏明月没想到,回到房间之后,先不去洗澡,翻出电话给付谣打过去。 问她:“睡了没有?” 电话里付谣的声音还算精神:“还没,正在整理一个报表。”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问她:“夏总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指示?” 夏明月抿动唇角,先提醒她:“以后要按时睡觉。”尽管知道很难做到,听闻他们做销售的睡眠时间都不规律。白天跑完客户,晚上回去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协调处理。早就听付谣说过,她的睡眠出现问题了,有的时候即便没事,也要在沙发上挺尸一样躺好久,不到过半夜是睡不着觉的。 然后说:“我和韩霁风要订婚了,董事长已经给我们看好了时间。” 速度之快令她没想到,果然人言可畏。 付谣赞了一声,说:“那感情好,恭喜你了,抱得我们S大的风云才子归。如果我在群里喊一嗓子,说韩霁风名草有主了,不知道要哭死多少美人儿,损毁多少玻璃心呢。” 夏明月说她胡扯,又问她:“最近跟家里人联系了么?不要一味只顾着工作。” 付谣说:“今晚才打过电话,老家的一个表妹过来了,我老公说晚上请她请个饭,顺便再带她在A城转转。” 夏明月脑海中浮现那双眼,骤然清明起来,心口也是一松。原来是表妹…… 却还是提醒她;“我知道你是工作狂,虽然我最喜欢这样的下属,可是家庭还是要顾念一下,毕竟孩子还小。” 付谣啧啧叹:“即将被婚姻虏获的女人果然不一样,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教导我们的。什么时候不是有大家才有小家,一切要以工作为重……” 她巴啦巴啦的说了一通,之前的困意消散许多,整个人又充满了干劲。就说:“行了,夏总,你快休息吧,我手头还有点儿工作。” 夏明月道了“晚安”,将电话切断。 付谣所说的,的确都是她给灌输的。如果现在要她再重申一遍,她还是会这样说。或许家庭观念淡薄的人就是如此,觉得没什么比工作更重要。亲人会叛离,爱人会出轨,只有工作不会背叛自己。而且是一生的保障。 一大早苏婉清化了淡妆出门。 来到国森大厦广场前的时候,顿下步子仰视整栋建筑物,巍峨高耸,恢弘的程度连途径的政府楼都比不上。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到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半点儿迟疑。所以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标极其明确的将车子开到了这里。 ☆、(058)人事调动 她知道自己跟夏明月是有差距的,可是也不能说她不如人。毕竟两个人从事两种职业,那个女人在这栋建筑物里风声水起,她在法庭之上也毫不逊色。而且早上化妆的时候细细照过镜子了,平时的自己只是疏于打扮,却仍是有着温暖笑容的女子。所有,她有什么好退缩的? 踩着高跟鞋进来,问过前台哪里面式之后,直接乘电梯上楼。 到了这一轮剩下的人已经不多,都是业界里的精英,奔着高额的薪酬来的。可她不是,所以胸怀之中一片坦荡。看人的时候也越发的目色从容,整场下来表现很好,考官眼中流露出的赞赏越发让她胸有成竹。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苏小姐,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面试,回去等通知吧。” 苏婉清回以一笑后,从房间里出来。 透过人群一眼看到韩霁风,黑西装白衬衣,周身似有光,站在再多的人里都是鹤立鸡群。 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有瞬间的不能直视。 接着抬步走过去。 韩霁风懒洋洋的问:“面试很成功?” “怎么?你不希望看到?”苏婉清反问回去。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一声笑:“你自己的选择,我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 太过漫不经心了,神色之中的确都是无感。这样的事不关已更如一把利器刺透人心。 如果他表现出一点儿无奈或者反抗,还说明他在心里是忌惮她的,至少他将她的心意放在心上,哪怕仅是当成困扰……但是,如果一个人毫不在乎这个人,又哪里来的困扰? 可是,他没有。 韩霁风的坦荡与从容都写在脸上,夹杂一点儿心不在焉,看起来像个遭人恨的浪子。 苏婉清特别想问他:“韩霁风,你都是没有心的么?” 可是,又怎么会没有。如若没有,就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高调宣言他非谁不娶。 所以,即便知道她的心意又如何?终归不关他什么事,说到底只是她一个人在执拗着与全世界对抗。 进了电梯,韩霁风问她:“想吃什么?” 苏婉清闻声回过神来,怔愣的看他。 韩霁风单手插在口袋里,叹气说:“这种状态刚才是怎么应付那些面试官的?” 苏婉清调转视线,盲目地盯着电梯内发光的镜面说:“就你会挑我的毛病,或许在他们的眼里,我是很优秀的呢。” 韩霁风“嗯”了声:“我从不质疑你的业务水准。” 苏婉清错愕的抬头,莫非这是肯定?又听他说:“所以当初你来事务所,我才肯一心一意的教你。” 她的眼光随之暗淡下去,他对她的扶持这些年来总以为有其他,不相信只是因为看好她的能力。 只是那唇齿苦涩僵硬,想问的话却终究没有问出来。眼前豁然开朗,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前台见人出来,热情的打招呼。 “韩律师,要出去?” 韩霁风轻一点头,风度翩翩。 苏婉清甚至怀疑自己听到口水吞咽的声音,果然到了哪里都不缺迷恋他的女人。 “你的未婚妻对此没有一点儿意见?” 韩霁风似笑非笑:“如果这样说的话,我对她的意见更大。” 他竟如此肯定一个女人,说明那个人在他的眼中亦是可以魅惑众生的。 苏婉清没什么胃口,走出大厦就说:“霁风,我事务所里还有事,中午不跟你一起吃饭了。如果我有幸被国森聘用,再请你吃饭吧。”想了一下,又说:“到时候叫上你的未婚妻,总要介绍给我们这几个朋友认识。” 韩霁风说:“介绍是早晚的事。” 苏婉清一直将车子开到主干道上,才允许自己卸下装备。从镜中望见一个颓败且毫无生机的自己,连面目表情都是死气沉沉的,不知道刚才的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装得一派平和。 她又辗转着思及起来,来国森是对是错? 夏明月晚上加班,韩霁风打来电话的时候就告诉他先走一步。 韩霁风只得提醒她:“加班也要按时吃饭。” “放心吧,张洁已经替我将饭买回来了。”夏明月语速很快,说了句再见,直接将电话挂断了。低头核对了一下电脑上的数据,看到无误,才将页面保存后关掉。 茶几上的饭菜早已经冷掉了,还是张洁中午时替她买上来的,一忙起来就没顾得上吃,这会儿是有些饿了。打开一看,一盒里装着小笼包,顺手拿起一个含到嘴里。又想起什么,拿起电话打出去。 接通后苏子行大气不敢喘,唤了声:“夏总……” 绝非受宠若惊,销售部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畏惧夏明月。由其她将电话直接打到某个业务员身上,更是亦恐亦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错……如果有业务指示的话,干嘛不打到区域经理那里? 夏明月咽下包子说:“问你一点儿事情。” 苏子行马上说:“夏总,您说。” “你最早的时候是从本省调出去的吧?在这边干了几年?” 苏子行回答说:“做了一年多的时间,不到两年。接着就被调到四川去了,这不去年又来到了这里。” 像苏子行这样频繁被调动的还是不多见,只说明一点,他是凭着本事应聘进来的。各项指标虽然达标,可是没有靠山,所以随着市场需求和人事变动,哪里难做就被调到哪里去。 这样的事情夏明月见多了,也知道销售部有一半的人是攀关系进来的皇亲国戚,时不时就有人垫话跟她说人事调动的事。 想了一下说:“我思考着把你再调回本省来做,你觉得怎么样?”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苏子行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总,你说什么?” 夏明月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说:“我看了一下你们几个业务员的业绩,再加上本省陈东的身体不是特别好,估计是有休长假治疗的打算,所以我想把你调回来。” 这一回她说的再明确不过,苏子行亦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千恩万谢。 “夏总,实在太谢谢您了,你能把我调回去真是太好了……” 这于他无非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徘徊懊恼几天之后,这个消息的到来等同于生活给他的巨大转机。前一晚还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因为绝望整夜睡不着觉。最坏的打算已经做好了,没想到就来了这样一计福音。 挂断电话后,马上给家里打过去。 一张口声音都是欢快的:“媳妇,我错了,昨晚不应该跟你吵。告诉你个好消息,公司打算把我调回省内去……” ☆、(059)明日受伤 灯火辉煌的夜晚,夏明月驾车回去的时候就在想,销售部的这些人跟着她相对是赚了不少钱,可到最后也不能成为一个妻离子散的部门。 回到家的时客厅里的灯亮着,可是静悄悄的。还远不到睡觉的时间,一家人出去了也说不定。 不等上楼,背后有人唤住她。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夏明星,转身嗅到铺布天盖地的酒气。 不等夏明月闪躲,夏明星已经抓住她一侧手臂。 恶狠狠的说:“夏明月,你这个贱人。” 夏明月拔开她的手,不耐烦说:“夏明星,你喝多了。”而且她今天也累得很,没有心气和她吵。 没想到夏明星不依不饶,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放开。 吵嚷着:“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肯不肯把霁风哥还给我……他明明是我的,却被你这个不要脸的野种夺去了……” 夏明月提醒她:“讲话要注意,否则传出去了,别人笑话的不是我。” 她这样一说,夏明星的怒火油然而生。 “我要打死你这个野种,那一天你分明在算计我……” 不等她动起手来,家里人听到响动已经奔来大厅。 夏明月攥紧她意欲行凶的手,如果不是及时闪现的这些人,她一定会狠狠的行使自己正当防卫的权利。可现在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暂时没必要跟她争这一口气。 吴雪在楼梯上就喊:“你们这是干什么?”走近后,劈头盖脸:“明月,你还想打你妹妹么?!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夏明月斜眸睨她:“阿姨,你看清楚了,现在是谁想打谁。” 管家说:“夫人,的确是二小姐喝多了。” 吴雪横了所有人一眼,当即皱起眉来。夏明星这一身的酒气她也闻到了……担心夏符东回来又要念叨,再顾不上其他,就想将人拖到楼上去。 可是,情场失意的夏明星苦大仇深,哪里肯善罢甘休。即便被人拉着,还是意图往夏明月的身上扑。这回不肖别人说,吴雪也看得清清楚楚,到底是谁找谁的不痛快。 除了提醒夏明星不要胡闹,也再说不出其他。 这时小小的夏明日见状,张开手臂护到夏明月的身前。瞪着夏明星说:“我不允许你伤害明月姐姐。”他鼻子里喷着气,一副守护到底的样子。 夏明星见自己的亲弟弟都这般护着夏明月,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在男人的眼中到底有多好?顿时气不可遏,一股蛮力挣开吴雪的钳制,不等所有人反应,伸手撩了夏明日一把。小家伙整个身子扑了出去,跌倒后撞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起初几秒除了抽气声,就是死一样的宁静。 接着“哇”一声爆发出巨大的哭声。 “明日……” 吴雪一声尖叫,过去抱起夏明日,就见他的额头摔破了,涓涓血液流出来,漫布整张脸。再加上夏明日本就生得白皙,血液一纵横,更增加了恐怖的效果。将所有人都吓坏了。 管家马上出去叫司机。 吴雪一边抱着夏明日簌簌的掉眼泪,一边骂夏明月是丧门星……“自从你进入夏家,就没有一天太平日子过,坑完了明星,你又来害明日……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怎么不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起死了算了……” 夏明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吴雪说的什么其实她没太往耳朵里去,眼瞳都被夏明日布血的脸占满了,这样血染的一幕她是见过的……记忆带着凌厉凶猛的爪牙扑面而来,她从脊背开始,一直凉到四肢百骇。 就连醉酒的夏明星也被吓醒了,哭着说:“明日,姐姐不是故意的……” 原本宁静的夏家乱成了一团,车子开到门口,慌慌张张的送夏明日去医院。 夏明月自己开车过去,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些发凉。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车辆的尾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迷失方向,开到哪里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包里的电话响个不停,不知第多少次她才听到,反应着接起来。 是韩霁风打来的,问她:“在哪儿呢?吃晚饭了没有?” 夏明月在心里讷讷,是韩霁风,竟然是韩霁风……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她的声音微许颤抖,韩霁风跟着生了紧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明日受伤了……脸上全是血……” 连眼睫毛上都是,那血液就从眼睛一滴一滴的流下来,分不清是眼睛里流出的,还是其他地方。只知道整张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狰狞得厉鬼一样……那一晚许曼丽的脸浮现她的脑海,她傻了几秒钟后,叫了一嗓,然后扑过去拼命的摇晃她。可是,没有回应。医生告诉她说:“已经去世了。” 她尖叫的声音更大了,不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当天一大早她还骂她“死丫头”,说她那个叛逆的鬼样子是很难嫁出去的。 许曼丽说那话的时候脸上化着浓艳的妆,指间夹着烟自在的吞云吐雾。 夏明月看她一眼,觉得她的样子都是跟她学来的,好的坏的。 到如今也是,别人骂许曼丽不要脸的时候,一并也将她骂了。仿佛她们母女身体里流得才是一样的血。 有时她是嫌恶的,可是没有办法,生命给予她的太少了,唯一拥有的,哪怕不合心意,也要倍加珍惜的去守护。可就是这样不完美的一件事物在她的生命里流逝了,全世界骤然一空…… ☆、(060)一念之间 韩霁风赶过来的时候,夏明月正坐在草坪的长椅上抽烟。 她抽烟的样子很好看,纤细的手指微翘,指腹间的烟草递到唇间动作缓慢而优雅。 韩霁风走过去,伸手将她指间的烟抽出来捻碎。 “怎么又抽烟?” 夏明月抬头望着他,他的脸沉在月光里,布了层微蓝,那样冰冷又那样好看。 她喃喃说:“太冷了。”所以想抽一根烟,仿佛这样从指腹开始就能一点一点的暖起来。 其实她更是想,如果许曼丽知道她抽烟的恶习改不掉,或许就能从地底下爬出来呵斥她。 而夏明月一定会指着夏家所有人对她说:“看吧,你当时不争气的结果就是,让我也跟着受苦。” 韩霁风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穿好。半拥着她问:“有没有好一点儿?” 夏明月就顺势依到他的怀里,难得温顺得像只猫似的,以前在床上的时候她都不会这样服帖,几次将他抓伤,那口子碰到水就疼。 而他的怀抱里有干净的剃须水和沐浴露的味道,让她格外感到安心。 韩霁风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就问:“明日伤的很厉害?” 夏明月说:“不知道,我没有跟进去。” 韩霁风又问她:“怎么伤到的?” “夏明星想打我,明日想要护着我,被误伤到了。” 韩霁风阴沉了眸子不再说话,半晌,告诉她:“去车里等着我。” 将她安置好后,直接去了里面。 医生在给夏明日处理伤口,远远就听到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声,没什么比疼痛更让小孩子感到恐惧。 走廊上只有夏明星一个人在等候,俨然也是坐不住的,一边咬着指甲一边在来来回回的踱步。 抬头看到韩霁风,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轻轻的唤了声:“霁风哥。” 韩霁风冷眼旁观,全不似往时的温润。甚至微不可寻的躲过她的碰触,只问:“明日怎么样了?” 夏明星怕得喉咙发紧,摇了摇头:“不知道呢,还在里面处理伤口,就一直听他在哭……”哽了一下说:“都是夏明月,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误伤明日……” 韩霁风淡淡的眯起眼来,十分冷淡的说:“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喜欢兴风作浪的人。” 夏明星没想到韩霁风会这样说,惊怔的睁大眼睛。 “霁风哥,你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震惊于这样的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如同万箭穿心。“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从不知道夏明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就是只狐媚子,身体里流的都是下贱的血,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夏明星,你够了。”韩霁风低沉的呵斥她:“夏明月再怎么样,她不会在我面前扮好人。如果你今天不亲口对我说这些话,或许我还会觉得你是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哪里想到你诋毁起自己的亲姐姐来,竟是这样一副尖锐的嘴脸。”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枚硬币,银白色的,圆圆小小的一枚,原本就稳妥地放在他的掌心里。她亲眼看着他慢慢合拢掌心,不等眨眼,那手掌就摊开了,那枚硬币仍旧安然的躺在那里。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周身渡满了他的气息和温度。接着韩霁风又将那掌心当着她的面合拢,因为好奇他的举动,所以夏明星至始认真的盯紧,确定短时间内他做不了任何的手脚。 可是,等他再将手掌摊开的时候,圆圆的硬币已经断作两截。 此刻不是要她见证奇迹的时候,也并非要她看他变戏法的举止多么优雅且天衣无缝。夏明星知晓他有话要说,只是惊怔地看着他。 韩霁风说:“你和明月就像我手中的这枚硬币,我相信人手是有魔力的,可以维系一件事物的安稳,也可以残忍的摧毁一切。很多时候只在一念之间,夏明星,你好自为之。” 昏黄的灯光下,夏明星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原本喝多了酒,头还疼的厉害,这一刻也变得木然起来。 可是他的用意她再清楚不过,那个现世安稳的人是夏明月,而那个在他指掌间片刻断骨的人就是她。他无非是想告诉她,夏明月现在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她处处招惹夏明月,就会连他也一并招惹,到时候就只有粉身碎骨这一种可能。 为了那个女人,他竟然威胁她? 夏明星即怕又怒,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她无论如何没想到看似温文尔雅的韩霁风为了一个女人发起怒来,竟然这样可怕。 想她自己真是喝醉了,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刚刚那一番话? 当即后悔起来,可是没有办法,韩霁风已经转身进了病房。 她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跟他好好解释,说他误会她了……可他根本不给她机会。 吴雪见到韩霁风也是一脸的不高兴,翻起眼皮说:“你来做什么?是夏明月让你来看看明日死了没有。”说出来了,自己都觉晦气,呸了两口,说:“既然已经看过了,就离开吧。你就告诉夏明月,明日他好好的,让她失望了。” 整件事的罪魁祸首不是她,可是黑白颠倒,却莫明的成了她。 韩霁风由心替夏明月感觉无奈,见夏明日的确也是没事,离开前说:“阿姨,这件事情本来和明月没有太大关系,你这样指责她难免欠缺公平。” “公平?”吴雪气急:“我儿子伤成这样,你来这里跟我探讨公平?她夏明月将我们夏家闹腾的鸡飞狗跳你怎么不说不公平啊?” ☆、(061)至死方休 现在的吴雪分明在气头上,哪有什么道理可以讲。韩霁风看了夏明日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夏明月一见他回来就问:“明日怎么样了?” 韩霁风钩起一侧唇角:“放心吧,明日他没事。小孩子只是怕疼,所以哭得厉害,并未伤到要害。” 夏明月点点头,默不作声的靠到椅背上。 韩霁风扣好安全带说:“今晚别回家了,去我那里住吧。” 回去的话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 夏明月心知肚名,今天的她只觉得特别累,便说:“好啊。” 韩霁风直接将车开回公寓。 夏明月跟在他的身后上楼,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了,每次过来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之前韩霁风就跟她说过,他这人有轻微的洁癖。所以用过的东西都会在第一时间回归本位,乱扔乱放这种事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而夏明月一进来就踢了鞋子,赤脚踩在纯白的长毛地毯上。 韩霁风将门口的鞋子拾起来放到鞋柜里。 “这里没有你的衣服,去柜子里拿件衬衣洗澡吧。” 夏明月今晚言词寡淡,不是很想说话。听他这样说直接进了卧室。韩霁风家里的衣柜很大,划分成几个区域,外套,衬衣,领带……甚至袜子,内衣都有独立的格间,翻找起来一目了然。 而且他有很多的衬衣,颜色以纯色为主,熨烫整齐的挂在那里。 夏明月顺手拿了件纯黑的去了浴室。 途径客厅的时候看到韩霁风打开电脑看东西,电水壶滋滋的响着。看到她出来,抬起头说:“等空闲了,购置几件衣服放到这里。” 夏明月慵懒的说:“以后再说吧。” 她去洗澡了,打开花洒,热水喷薄而去,漫过细腻的皮肤,将先前身上的那点儿不自在一点点的冲刷而去。就像岁月洗涤记忆……总有一天会被大浪淘尽。 不知不觉洗了很久,直至皮肤泛起褶皱。方才想起关掉花洒,去镜前擦拭。 出来的时候韩霁风还在工作,似乎已经入了神。直到夏明月走近,才抬起头来看她。 “怎么洗了这么久?”指着茶几上的杯子说:“先把水喝了,温度该刚刚好。” 夏明月端起杯子挨着他坐过来,看他是在写起诉书那类的东西。咽了一口清水说:“你不去洗澡?晚上还要加班工作么?” 韩霁风白皙修长的手指敲击键盘,磁性嗓音夹杂其中:“我把这个写完,你先去睡吧。” 夏明月是有些累了,站起身说:“那我不等你,先去睡了。” 韩霁风看她步入卧室,身上只一件松垮的黑色衫衣,袖口宽大的垂着,仿佛青衣水袖,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就在刚刚夏明月靠近来的时候,韩霁风一抬眼能看到她平行天空的锁骨若隐若现,一双雪白的大腿更是完全裸露在空气中。思路有一瞬的停顿,敛了神,却又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写好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冲了澡出来,夏明月早已经睡着了。一侧脸颊陷在枕头里,长发似海藻一样倾泻。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占据了一小半的位置,另一半显然是留给他的。 韩霁风上床后将她揽到怀里。 夏明月细微的“嗯”了声,没有睁眼看他,只是更往怀里缩了缩。 两团柔软顶到他的胸膛上,而他被子里的大手触到她的衬衣下,也是光裸的一片。身体在发酵,热流几乎一刹遍布全身。她光滑细腻的肌肤这一刻成了滚烫的花岗岩,被烈日暴晒之后带了烫人的温度。而他正一丝不挂的受此煎熬着。 身体明明已经涨得发痛,残存的理智还在,这个时候她应该不想以任何形式被吵醒。伸手关掉床头灯,就那样拥着她睡了。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来的时候,韩霁风依循生物钟准时睁开眼睛。 臂弯里的人还在睡着,呼吸时唇齿微微开合,隐约可见细密整齐的牙齿,小小的,一颗挨着一颗,润润的闪着光。 昨晚韩霁风的梦里,脖颈动脉似乎被这两排牙齿细细的厮磨而过。一种难辨痛痒的感觉遍布全身,此刻又漫了上来。 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去。 夏明月睁开眼睛,眼里一丝清明,对上他含火的眼眸,欲来的风暴心知肚名,那感触已经深刻的提醒着她。 她的双手就抵在他的胸膛上,或许做一个轻微推搡的动作,他就可以翻身离开。夏明月知道他有很好的刻制力。可是,没有,掌心摊平,变成轻微的摩擦。 瞬间蛊惑了他,顿时以膜拜的姿态啃噬她的脖颈,沿此一路向下。 夏明月将脸偏向一边,半埋进散乱的发丝里,压制的伸吟还是慢慢的溢出口中。 膨胀的快感如约而至,明媚的晨光中他们无疑进行了一场蓬勃又勇猛的战斗,挥汗如雨,至死方休。 耽误的时间太久,做早餐已经来不及了。韩霁风叫了外卖。 那门铃很快响起来,他一边打领带一边去开门。 没想到是宋晓雪,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还是继那次宴会之后两人第一次碰面,宋晓雪知道韩霁风还在生她的气,所以这几天连家都不肯回。 韩霁风蹙眉:“妈,你怎么来了?” 宋晓雪说话没好气:“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 韩霁风不接她的话,直接将人请进来。 “我马上要去上班,你一大早过来做什么?” ☆、(062)众所周知 宋晓雪说:“你不肯回家去,难道还不让我来找你了?”见他穿戴整齐,明知是要出门去,还是坐到沙发上说:“前几天你夏伯伯给我打过电话了。” 虽然夏符东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没有说反对的字句,可是对于这桩婚事心里到底是不满意的。 想起自己的儿子不过就是一个白眼狼,没好气的说:“你自己闹得满城风雨,目地也达到了,看你多神气。” 那天的报纸她看了,她的儿子真是长大了,一身的本事,对一个女人示爱也是这样轰轰烈烈,搞得人尽皆知。她愤慨的将报纸撕碎,可是难解心头之恨,如果韩霁风当时在场,她真想扬起手来打他一巴掌。 韩霁风在她对面的沙发组上坐了下来。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晓雪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她是游说来的,试图最后一次将韩霁风从鬼迷心窍中唤醒过来。 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霁风,你能不能听妈妈这一回,跟你夏伯伯回了这门亲事。那个夏明月你了解多少?又是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中长大,人品可想而知。哪像明星,是我看着长大的,各方面都知根知底。” 韩霁风薄唇抿成一道线,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说:“妈,你回去吧,我得上班了。” 此刻洗手间的门打开,夏明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霁风,我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宋晓雪一见是她,再看了看韩霁风,呼地站起身来。 “难怪你这样驱逐我,原来是这个女人在这里。”指着他说:“我看你是彻底容不下我这个妈了。” 拿起手边的包打算离开,走出两步又不甘心的回过头来,此刻矛头指向夏明月,语出不善:“别以为你用些狐媚手段迷惑了霁风就算得逞了,即便你嫁给了他,我们韩家也永远不会承认有你这个媳妇。” 门板“咔嚓”一声关合。 夏明月在这细微的响动里迸发出清脆的笑声,身体由于颤抖忍不住的微微下弯。 刚刚宋晓雪想发脾气,又一脸隐忍的模样很是可笑。想来是一下子想到以往过招时夏明月的无往不利,心底里也是怕的,又想保存颜面,所以不得扔下狠话转身就逃。 韩霁风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蹙眉说:“你还笑得出来。”他感叹:“我这个妈啊……快要被她给烦死了。其实她平时还真不是刻薄的人,偏偏到了你这个问题上,就跟刺猬一样,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夏明月满不在乎的说:“你妈不过就是不喜欢我,想想也是,她生你养你一把年头,一下子就被我夺过来了,心理上难免对我充满敌意。又担心我是什么狐狸精,一不小心把你给骗了。倒是如果你对我不好,我想她很快就能原谅你。立刻接受我做韩家的媳妇,让你一直虐待我也说不定。”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不施粉黛的脸说:“我自己的亲媳妇,好不容易娶来的,为什么要虐待?”漫不经心地动了下唇角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种状况不会一直维系下去。” 外卖终于送来了,可到了这个时候眼见已经没什么时间吃。 韩霁风说;“拿公司去吃吧。” 夏明月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去了公司。 由其跟韩霁风并肩走入的时候,同事间那彼此的会心一笑,已经言明一切了。 不过,现在不管怎样也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订婚的消息都已经对外公布了,时间明确又近在眼前。 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摆酒席,印帖子,还要订制礼服……零零散散的事情摆在面前,夏明月和韩霁风顿感忙的不可开交。 加上每个月销售员回来开会的日子就要到了,夏明月每天有开不完的大会小会,连续几天没能正常下班。 正好将家里的风波顺理成章的躲过去。 夏符东知道这个时候的夏明月是最忙的,所以即便晚回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他私心里也不想那几个人时常碰面,如今的吴雪和夏明星脸上写满情绪,再加上夏明日的事,这回对夏明月可谓恨之入骨了。而他夹在中间很多时候没办法说话,袒护哪一边都不是。 只希望时间可以平息一切,让夏家早早回到原点上。 苏婉清不出例外的被国森录用,人事部早几天就打来电话,让她去公司办理相关的手续。 之前说好了,等她入国森的时候请韩霁风和夏明月一起吃饭。那天签订合同从人事部里出来,就给韩霁风打电话。 可是,都太忙了。夏明月晚上要加班,就说:“你朋友应聘到国森,的确有理由聚一下。只是我今天脱不开身,不如你们先去吧,改天我们再作东。” 韩霁风说了,可苏婉清不肯。潜意识里她想跟夏明月面对面,细至入微的看一下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样,以至于短时间内让韩霁风为之臣服。 “既然夏小姐没时间,那我们也改天吧。等她哪天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 韩霁风想了下说:“也好。” 就这样,一连几天的时间过去了。索性夏明月还没有把这事忘记,这天开完会的时间颇早。从会议室下来的时候,问张洁:“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张洁起初说有个饭局,想起来马上又说:“对了,李秘书打来电话说改明天了。这样的话,夏总今晚就没有安排了。” ☆、(063)相形见拙 夏明月点点头,回到办公室后给韩霁风打电话。 问他:“你今天晚上需要加班吗?没安排的话可以约你朋友一起吃饭。”她嘴上打趣说:“这事不好拖过去,丑媳妇总还是要见‘公婆’的么。” 韩霁风握着电话,悠闲自得的说:“哪里是丑媳妇了?只怕把人比下去,轻易都不敢带出门。”接着又道:“难得你有时间,我这边的工作倒是可以推一下。我这就给苏婉清打电话,看她能否得出空来。” 快节奏的都市男女,有的时候没什么比时间更可贵。 苏婉清在事务所接到韩霁风的电话,一口应承下来了。地点由他们订,只看夏明月喜欢吃什么。 “毕竟她是名门千金,肯定不似我这样好打发。”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有情绪在里面的,如同童话故事里那个相形见绌的丑小鸭,谁敢说在她变成白天鹅之前不是心存妒忌的呢? 一挂断电话,马上收拾包先走一步。 开车的时候接到韩霁风的短信,将饭店地址发给她。很高档的饭店,以前当事人请她去那里吃过饭。所以轻车熟路,抵达的时间有一点点早,步入旋转门就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闻声望过去,是蒋承宇,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喝咖啡。窗前那一抹斜阳打在他蓬松的发线上,越发衬得这个男人的五官形如妖孽。 “是韩霁风叫你的?” 蒋承宇撑着一侧腮挑眉:“吃饭这么好的事,你不叫我,还不准别人叫我啊。”等苏婉清一走过来,他马上凑近了说:“化妆了。” 精致到微不可寻,不是苏婉清会有的水准,一切只能说明她的别有用心。 苏婉清脸面上忽然挂不住,打了粉底的脸一下就红了。有种私心被窥探的羞辱感,刹那间无所遁形。 好在了解蒋承宇的脾气,没有外人的时候快言快语,口无遮拦。却是个十分懂分寸的男人,所以不会真的叫人尴尬。 很快露出一口白牙:“真漂亮啊,搞得我都想追你了。” 苏婉清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儿,万花丛中过,片草不沾衣的死男人,哪里会有女人真敢爱上你。” 蒋承宇玩世不恭的笑着。 韩霁风和夏明月很快也进来了。 大堂空旷,可是人来人往,再加上头顶奢华的灯光,一切都该是极其吸人眼球的。但是当韩霁风和夏明月走进来的时候,还是瞬间成了焦点,仿佛将世间万物都比了下去,一切繁华俗世成了微茫,让人目不转睛,只能看到这对发光发亮的男女。 陌路人赞叹造物之神奇的时候,蒋承宇和苏婉清的心里莫明很不是滋味。 由其苏婉清,那一双眼粘在夏明月的身上几乎移不开。果然人如其名,如皎皎明月,实是担得起“美艳无双”四个大字。走近后,越发觉出身上一种淡淡的疏落,即便站在万人中央,也仿佛和整个世界隔了一层。苏婉清心中狐疑,总觉得这样的气息并不陌生,而且异常熟悉。最后视线一转,落到韩霁风的眉宇间,骤然明朗一切。方知什么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和她就是。 韩霁风给夏明月介绍:“这两位是我以前的同事,这个是苏婉清,这个是蒋承宇。”接着又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夏明月。” 夏明月和苏婉清打过招呼,再看过来的时候一下认出蒋承宇来:“啊,我见过你。” 蒋承宇钩起唇角:“是啊,当时在飞机上见到,哪里想到夏小姐就是霁风的未婚妻。” 夏明月看了韩霁风一眼,说:“别说你不知道,那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成为他的未婚妻。” 蒋承宇似笑非笑:“早知这样,那时候我就该对夏小姐展开追求,估计现在就没霁风什么事了。” 几人只当听了笑话一笑而过。 韩霁风说:“别站在这里聊了,已经订好了房间,我们上去吧。” 随着红色数字的跳动,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近况。蒋承宇会将工作中出现的趣事亦或无厘头的事讲给几个人听,这个男人十分健谈,而且言词幽默。原本极其平常的一件人或事,稍加改造,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引人发笑的奇闻秩事。 而他摇着头说:“现在这个社会啊,奇葩还真是多。” “奇葩多了,才能让你赚钱赚到手软。否则全部中规中距,饭都没得吃了,哪里有机会让你得勒便宜卖乖。” 韩霁风眉眼端正的说。 “瞧你,把咱们律师说的跟周扒皮一样。”蒋承宇指着韩霁风对夏明月说:“说到业务水准,以前他算是我们所里最强的,绝对的铁血手腕,不知坑害了多少人。这会儿是从良了,倒调侃起我们来了。” 夏明月笑着:“我还没见过他在法庭上什么样。” 蒋承宇十分给面子:“我说句公道话,该是他最有魅力的时候。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们事务所里的小姑娘个个都这么说。” 韩霁风侧首:“听他胡说。” 苏婉清从电梯里出来,再到包间的椅子上坐好,几乎没心气讲出一句话来。整个视角都被那日夏明月的红裙子占满了。 对了,那一天夏明月是穿了件修身的红色连衣裙,颜色很正,可是穿在身上优雅端庄,跟张扬扯不上半点儿关系。每走一步裙摆跟波浪一样,而她纤细笔直的小腿隐现其中,被纤细的高跟鞋拉出完美的弧度,十足的美感。 苏婉清站起身来,借口说:“我去趟洗手间。” 实则只是不自信,对着镜子好一番打量,莫明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头了,像是不伦不类的一个人。 可是分明没哪里不对,亦没哪里不好,是自己心中的不适将自己比了下去。 其实无论怎么看她也是妆容精致的一个人,不过因为在这场爱情的角逐里无形败下阵来,所以连自信都没有了。 ☆、(064)真实意 出来的时候看到夏明月在走廊上打电话,声音冷静:“几千斤的纸要求退什么货,你问他嫌不嫌申请麻烦?几个月下来不过几千块钱。如果真长脑子,就犯不着跟我们业务员在那里犯难缠,让生产上消化一下不就行了……”抬眸看到苏婉清走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婉清回以一笑,先一步回到包间。 蒋承宇正和韩霁风说起夏明月,不知从哪里听说的,只问韩霁风:“听说你这个未婚妻了不得,业务上是把好手,几乎无人能及。” 韩霁风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闲散说:“她在公司的业务能力的确是有目共睹的。” 都说英雄吸英雄,或许这就是两个人走到一起的原因。 蒋承宇听罢,心里暗暗的想着。 夏明月接完电话进来,一脸抱歉的说:“同事的一个电话,让你们久等了,快点菜吧。” 说着将服务生叫进来,菜单放到苏婉清面前,由她开始。 韩霁风问:“喝点儿什么?” 蒋承宇扫了一眼说:“啤酒吧,两位女士要是不喝,那就喝饮料。” 韩霁风直接叫了啤酒外加两份果汁。 但这一晚夏明月和苏婉清也都喝了酒,席间敬了几次,按着几个人的酒量远不到醉的时候。因为开了车,只是喝到一定程度就适可而止了。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起了风。 苏婉清扭头,看到韩霁风侧首问夏明月:“冷不冷?” 霓虹中女人的脸上满是幸福感,嘴角的笑意清浅:“不冷。” 这一幕蒋承宇也看到了,侧过头去看向停车场的方向。 说:“婉清你喝了酒,要不要叫代驾?” 苏婉清说:“你们喝了酒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真被交警抓到了,你替我去美言几句不就好了。” 其实也不知道蒋承宇是什么来头,与公方打交道这种事他素来很在行。估计是律师的年头做久了,跟那些人有了匪浅的交情,才会这样顺风顺水,为所欲为。 蒋承宇被抬举,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既然无所畏惧,得,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吧。” 苏婉清转过身来同韩霁风和夏明月道别。 “霁风,夏小姐,公司见吧。” 夏明月笑着说:“好,苏小姐慢点儿开车。” 苏婉清一走,蒋承宇也就挥手道别。 韩霁风问夏明月:“是现在送你回家,还是我们两个散一会儿步?” 夏明月过来挽上他的胳膊:“走一会儿吧,你才喝了酒,不好开车。” 韩霁风说:“也好。” 走路的时候谈到蒋承宇,夏明月说:“瞧他的举止谈吐,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而且听苏婉清那样说,也像是有几分来头。 韩霁风眯着眼睛说:“名副其实的富家子,不过家里做什么生意的不清楚。不是本地人,我们是大学校友。如果是几年前,或许能听出来,一口的京片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京都人。倒是在A城呆了这几年,京味没有那样足了。” 夏明月点点头:“京都的,藏龙卧虎的地方。”又说:“那个苏小姐倒是挺安静的一个人。” “嗯,平时是挺安静的,可是法庭上也很凌厉。做律师的,嘴皮子跟不上,不是只有吃亏的份。” 夏明月扬首看着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平时说话就是明枪暗箭的,一不小心就能遍体鳞伤。” 韩霁风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似笑非笑:“你以为自己友善到哪里去?你的威力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见识到了。为了自保,后面哪还敢懈怠。” 夏明月皱起眉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话里话外,你是一句都不肯让。” 韩霁风再忍不住那笑意:“还真是职业习惯,以前我尽量让着你。” 沿街走了好一会儿,再走回来,酒意就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韩霁风将她送回夏家去。 时间还早,夏明月邀他到里面坐。 正好夏符东在客厅里喝茶,见到两人进来,便叫到沙发上一起坐。 给韩霁风倒了杯茶水问:“订婚的事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韩霁风双手接过茶盏:“酒店都订好了,宾客的名单拟了一份,正打算明天拿来让伯父过目,看看还露下什么人。其他零碎的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伯父尽管放心吧。” 夏符东点头表示满意,又说:“本来家里该帮着你们准备,只是夏伯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做事并不如你们年轻人得利。况且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喜欢什么,就想着干脆交由你们自己去置办吧。倒是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和明月。”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又叫管家去楼上将他的公文包拿下来。接着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袋子,放到茶几上说:“这是我在南山别墅区给你们购置的房子,结婚以后你们就搬到那里去住,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终归会自在许多。明月是我的女儿,以后霁风也是我的儿子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这样一来,连夏明月一起都从这个家里搬出去了。对于夏家的其他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安抚,毕竟夏家不在乎这一栋房子。比起损失一套房子,夏明月不用每天在眼皮子底下转悠更让人舒心。 所以,当夏符东对吴雪说要将南山的房子给夏明月的时候,她除了一脸的不屑,倒是没发表任何意见。 夏符东多少明了她的心思,于是干脆让律师将房子过户到韩霁风和夏明月的名下,订婚之前送给两人。如此一来,对外面也有个交代了。再没人敢说他夏符东私心里偏袒谁了。 夏明月说:“爸,这太贵重了,我们怎么能要。” 夏符东摇了摇头:“比起对你们母女的亏欠,这一套房子实在太微不足道了。算不得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和霁风结婚了,日后总要有自己的家。” “谢谢爸。”夏明月道过谢意,收下来。 ☆、(065)甜蜜童年 韩霁风陪着夏符东喝了两杯茶,就起身离开了。 厅门处夏明月嘱咐他慢点儿开车。 韩霁风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放心吧,早点儿去休息。” 夏符东抬头看到这一幕,记忆煽诳诃而过,那张年轻的脸再度浮现,眼瞳亦是清亮如水,也曾温柔回眸,嘱咐他小心开车,说会等他回来……可是一晃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他都没有再回去。 铸就了一生的骇浪,早已没了回头的余地。 那心口忽然撕拧似地疼了起来。 夏明月连续几天不在家里吃早餐,每天清晨一收拾妥当就直接出门去了。 厅内外只有两三个打扫的下人,看到她出来,打过招呼后默然的跑去干活。 今天下楼的时候仍旧不晚,远远听到保姆已经起来了,轻唤着:“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想来是夏明日已经起床了,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每天耍得保姆团团转,一会儿不注意就不知跑到哪里躲猫猫去了。 夏明月走过来问她:“明日不见了?” 保姆马上说:“本来在客厅里呆着的,说是口渴,我去给他倒水喝,一转身的工夫就不见了。” 夏明月向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两扇缕花铁门紧紧的关合着。便说:“就在这院子里,你好好找找吧。”说完往车库的方向去。走出几步就看到路旁的植株动了动,不等她走近,马上又安静下来。就像丛林里惊恸的小动物,一听到脚步声马上安静下来。 她走到面前停了下来,操起手臂说:“夏明日,快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果然,树丛被拔开,露出夏明日白皙如玉的一张小脸来。皱巴着脸问:“明月姐姐,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夏明月说:“顾头不顾腚,你的小屁股还在外面呢。” 夏明日走到她面前,扬起头问:“明月姐姐,这样早,你是要出门么?” 夏明月伸手帮他把身上的草屑摘掉,还有头上的一片树叶,念了句:“你怎么这么调皮。”又说:“是啊,我要出门工作。” 夏明日一副天真的模样:“我好几天看不到你了,我很想你。是不是那天我流了很多血,把你吓坏了,所以你都不肯见我了。” 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据说虽没伤到脑子,可是表皮却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所以那天才会血流不止。 夏明月蹲下身来问他:“你的头还疼么?” 夏明日摇了摇头说:“已经不疼了。” 夏明月抬起手来碰触他的发顶:“嗯,你很勇敢。我也没有害怕,只是太忙了。那你想不想吃糖呢?下班的时候我买给你。” 到底是小孩子,听到甜蜜的诱惑不禁两眼放光。 “真的吗?”转而一想暗淡下来:“可是妈妈不让我吃糖。” 夏明月笑着说:“我们可以偷偷的吃,不告诉你妈妈。” “真的可以不告诉她?” “拉钩。”夏明月弯起小手指,和夏明日之间第一次有了一个小秘密。 在夏明月看来,没有糖果的童年亦是不健全的。就像我们明知道很多东西有害,还是忍不住的会去摄取一样。糖果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一件值得冒险的事物,哪怕会腐蚀牙齿,但适当的摄取是很必要的。 不然等到不再迷恋这种事物的时候,回头想想,竟不知道糖果的味道什么样的,就跟不知道童年的味道是一个道理。 保姆寻过来了,牵起夏明日的小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说:“小少爷,怎么眨眼的工夫就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说了在厅里乖乖等着的么……” 夏明日不吭声,任由她牵着回去。 几步回过头来,看夏明月已经开了车子出来,那两扇缕花铁门随之打开,只见她驾着车子绝尘而去。 韩霁风给夏明月带了早餐过来。上来的时候张洁还没有上班,于是堂而皇之的亲吻她。然后抱怨:“再忙也得吃早餐。” 夏明月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此刻双颊嫣红,胸脯起伏,一副娇艳玉滴的可人样。 横了他一眼说:“忙得都顾不上吃早餐了,还有时间吃人?”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笑着,连气息都比她平稳,映着晨光,翩翩然的公子相。 抬腕看了眼时间说:“快吃东西吧,一会儿凉了。”接着又说:“订婚的事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这几天付谣回来,我正好要问她些事情,就准备起诉了。” 夏明月应了声。实则想着,他这样也是徒劳,那些钱就当是打水漂了,不是那么容易要回来的。 “你快回去吧,张洁马上就上来了。” 韩霁风俊眉蹙起,像不高兴似的;“又不是暗度陈仓。” 夏明月看他的样子,只觉得心中欢喜。作势推了他一下:“好了,你快去上班吧。” 韩霁风走出来,正碰上张洁进来。 看到韩霁风一脸欣然:“韩律师好贴心,又来给我们夏总送早餐了吧。”她感叹着说:“自从我们夏总有了你,再用不到我给她带早饭了。” 韩霁风淡然一笑,嘴角钩出完美弧度。 “忙的时候还是要麻烦你多照顾她。” 张洁打了一个敬礼的手势:“放心吧,韩律师,照顾我们夏总是我的责任。” ☆、(066)另寻他法 每个月业务员回公司,都会把全国各地的问题带回来,到时候不仅能够清析反映近一个月来的销售情况,对市场的变化也都有细致的了解。然后再针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寻求解决的办法,争取业务一路攀升。 就是集中反应问题这几天,不光是销售部忙,其他几个部门也都不能幸免。 张洁常常电话打到手软,再跑到夏明月面前报告战况的时候,都佩服她的冷静。除了忙,她仿佛不受任何其他情绪的影响,指点江同时俨然一副王者风范。 夏明月本来撑头盯着电脑,忽然想起什么,抬眸说:“你去帮我买几块糖,要糖纸漂亮的,小孩子最喜欢的那种。” 张洁一怔,反应过来问她:“夏总想吃糖了?” 夏明月说:“买给一个孩子。” 张洁忙了这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可以出去透口气。 点头说:“我马上就去。” 夏明月继续盯紧电脑,手指时不时在键盘上敲击一番。 比起夏明月的干劲十足,夏明星几日来都打不起精神。用吴雪的话讲,看她气奄奄的样子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在夏明星看来,那滋味比生一场大病还要难受。夏明月不仅得到了韩霁风,还拐走夏家一套房子,成了公认的一对。但比起夏明月得意洋洋的样子,韩霁风眼中的失望更让她感觉锥心刺骨。夏明星不止一次后悔那天不该喝得烂醉,以至于理智尽失做出鲁莽的事来,到了现在想挽回都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请了病假在家休息两天之后,精神状态仍旧不见好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每天只知道发脾气。 吴雪见她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真怕会憋出什么病来。可是,现在韩霁风和夏明月的事已成定局,再强烈的反对下去,就连夏符东那里也说不过去。似除了忍气吞声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而夏明星显然也看清了这一点,心灰意冷的同时,又明显心有不甘。 中午,夏明星说没胃口,又是不肯下来吃午饭。 吴雪让保姆照顾夏明日,放下碗筷径自上楼去了。 夏明星听到开门声,很是不耐烦:“我说了我不想吃饭……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她抱着被子,整个脑袋扎进去,声音也是闷闷的。 吴雪坐到床边,一伸手将她的被子扯去。 “每天这么怨天尤人的有什么用,就算你把自己闷死饿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你。” 被子被扯去,窗外刺眼的光射过来,夏明星骤然不适的眯起眼睛。 吴雪瞧着她的那个样子就像在深山里呆了若干年,不适应太过明媚的光线,也越发的不知道如何走到外面的世界。长久下去,整个人是会垮掉的。 夏明星干脆用手掌抚上眼睛,嚷着:“我不用别人可怜。” “你当谁愿意可怜你?”吴雪气恼地拆开她的手臂,就让她直视刺眼的阳光。“看看夏明月现在多嚣张多得意,再看看现在的你,跟只过街老鼠有什么分别。赢不了她也就算了,我看你就连活都要活不起了。” 夏明月被训斥,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下来。她哪里是承受不了夏明月给她的打击,毕竟从夏明月进到这个家里开始,两人就一刻没有停止过争战,什么样的打击都该适应了。她只是一想到韩霁风,胸口处就憋闷的厉害,根本没办法呼吸。 吴雪看她掉眼泪,还是心软的不得了。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恨铁不成钢。但仔细一想,夏明星和夏明月成长的环境不一样,一个是众星捧月长大的,一个就像夹缝里的杂草,后者照前者,生命力肯定过份的顽强,短时间内定然没办法相比。 所以,也不好再说她。 只说:“如果你输的很不甘心,妈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夏明月在整个上流社会抬不起头来。” 夏明星红着眼眶,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现在他们就已经准备订婚了,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用?” 吴雪凑近来,在她耳畔讲了几句。 先前夏明星还不明朗,反应过来后一脸的心领神会。 吴雪叫上她:“现在可以下楼吃饭了吧,打起精神,别每天一副活不起的样子。就不知道给明日做个好的榜样,你再这样下去他都不肯跟你亲近了。” 夏明星恢复一点儿心情,下到床下说:“你先下去吧妈,我去洗把脸。” 吴雪走到门口又说:“下午的时候你带一下明日,我要出门和老朋友一起喝个茶。” 夏明星说:“我知道了,你去就是了。” 吴雪中午吃过饭后,就给口中的老朋友打电话,约好地点后,去楼上换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林启贤是国森继夏符东之后的另一大股东,父辈上跟吴雪家就有些交情。自吴雪嫁到夏家之后,林家时常对她有所照顾。加之又都是国森的大股东,来往较其他人密切许多。 所以吴雪会约他出来喝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刚好今天有时间,林启贤就很痛快的答应了。 见到吴雪,只夸她优雅更胜,近而问到夏明月的婚事上:“听说明月和韩霁风的婚事已经订了,这几天家中该忙的不得了吧?怎么会有时间约我喝茶。” 吴雪抿了一口茶水说:“老哥,你就别取笑我了。那又不是我的亲骨肉,哪里就轮得上我操心了。” 林启贤笑着:“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一笔糊涂帐,符东那时毕竟年轻气盛,但抛开那些事情不说,这些年待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吴雪自嘲:“他哪里是肯对我一心一意啊,对我们吴家还差不多。” 林启贤会意的一笑,不肯再多说什么。 ☆、(067)小小恩惠 倒是吴雪,兀自感叹起来:“上一辈人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只是连累到下一辈,就难免让人感觉疙疙瘩瘩的。” 林启贤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慢悠悠的喝着茶水说:“凭心而论,夏明月那孩子工作能力是挺强的。小星毕竟资质尚潜,相较而言,还要多多努力才行。” 吴雪点点头:“林哥你说的没错,我也是为这事犯愁。你也知道小星从小到大被宠惯了,心绪比较耿直,做什么事情也不会像人家那样拐弯抹脚。所以现在处处受人打压,整天闷闷不乐的,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林启贤若有所思:“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你得想个法子改变这种局面。说我没有私心是假的,小星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符东也一再嘱咐我在工作上多提拔指点明月,但到底是两回事。看着小星受屈,我这心里也不落忍。” “我也是为了这事烦,在家里闷得透不过气来,才来找林哥一起喝喝茶。小星日后还真是得依仗你们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辈照顾了。现在的符东你也看到了,一门心思在夏明月身上,他那个人又比较爱面子,唯怕落人口舌,所以哪里还肯顾及我们娘俩儿的感受。” “你放心吧,这种事情我心里有数,不会看着小星受人欺负的。” 吴雪知晓林启贤是聪明人,听他这样说过之后,即刻眉开眼笑。又想起来问:“林飞快从国外回来了吧?那天在商场里碰见嫂子,听说是林飞要回来了。” 林启贤说:“是要回来了,那边的学业完成了,也是打算回来帮我忙。” “林哥真是好福气,有林飞那样争气的好儿子,将来明日要是能有林飞的一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启贤呵呵的笑着:“林飞那孩子算不得什么,就是一点儿小聪明。我看明日将来肯定不一般,你好好培养定然错不了。” 两人一直聊到日落西山,吴雪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商场,所以半下午的时间都耽搁过去了。 以至于夏明月回到家的时候吴雪还没回来。 只保姆在客厅里看着夏明日玩具木,夏明星吃过饭就懒洋洋的,早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夏明日一看到夏明月回来,顿时兴奋不已。扔下手里的玩具,就奔她跑过来。 “明月姐姐,你终于下班了。”小家伙还是有鬼心思的,刻意在等她回来。 夏明月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保姆说:“你先去忙吧,我陪明日玩一会儿。” 保姆起初不放心,站在那里没动弹。 夏明月面无表情:“我会把明日卖掉么?” 再不济名义上也是夏家的大小姐,保姆哪里敢真的和她对着干。 就说:“那我先去厨房给小少爷弄点儿吃的,马上就来。” 夏明月带着夏明日到后花园里坐。 夏明日兴冲冲的问她:“明月姐姐,你不是说要给我买糖吃。” 夏明月从包里拿出两颗糖来,告诉他:“吃一颗,另一颗放到口袋里以后吃,但是吃过之后一定要漱口,否则牙齿都被蛀光了。” 夏明日扬起下巴,一脸满足的样子。不忘跟夏明月说谢谢,这是家里唯一一个肯给他买糖吃的人。不论其他人的初心是什么,夏明日都记得了儿时夏明月给他的这个味道。他想,等到自己长大的时候,也要将这样美好的味道回馈给她。 却不知道是不是有那样的机会。 吴雪回来时,一见到夏明月和夏明日在一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了保姆的身上:“不是要你好好看着小少爷,你干什么去了?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我看你干脆不要做了。” 保姆看了夏明月一眼,吱唔的说:“大小姐说要跟小少爷玩一会儿……我就去厨房给小少爷弄吃的了……” 夏明月完成了对夏明日小小的报答,哪里会理会接下来吴雪是否又要指桑骂槐,拿上包上楼了。 人一走,吴雪果然不再说话了。连怨怼的心情都没有了,败就是败了,不是多说几句难听的话就能解心头之恨。 叫上夏明日:“跟妈妈进来。” 苏婉清不在国森坐班,只有事的时候过来走一趟。恰巧这几天韩霁风为起诉的事情奔波,所以,来国森工作几天了,一次面都没有碰到。倒是远远的见过夏明月几次,穿着干练的套装,行走生风。 听闻这几日是全国各地的业务员回来开会的日子,放眼望去没有哪个部门比销售部更忙的。很快苏婉清就接到指示,有销售部的事情需要她这个外聘的法律顾问,没想到这么快跟夏明月打起交道。 而这个女人言词十分客气,跟她握过手后说:“以后销售部的事情就麻烦苏小姐多多费心了。” 苏婉清听着她较快的语速,无形中让人心生压迫,或许是自己的心态使然。 只说:“都是我应该做的……还有,夏总以后直接叫我婉清就好。” 夏明月微微一笑:“好的。”接着叫来张洁,让她将苏婉清介绍给几位区域经理认识,问题是他们带回来的,实际上也是跟那几个人一起共事。 走到电梯跟前,苏婉清回过头来,夏明月踩着十寸高跟鞋,走路的时候都在思考的模样。而她的办公室又是在这样的高层上,一副俯视众生的架势,心理上多多少少也会和别人不同。所以才会由骨子里崩发出的自信,仿佛是无所不能。 “你们夏总光是看着就雷厉风行的。” 张洁认同她的说法。 ☆、(068)婚姻经营 苏婉清被张洁带到大型会议室里,推门进去,全是身着工装的业务员们,黑西装白衬衣,入目肃整划一,宛如靓丽风景线。 短暂的休息时间,年纪不大不小的业务员们谈笑风声。看到张洁带着苏婉清进来,知道有夏明月的指示,所以即刻安静下来。 张洁说:“这是近期负责销售部相关问题的法律顾问苏婉清苏律师,夏总让我带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问苏律师。” 苏婉清笑着和众人打过招呼。 这个部门基本会牵涉的问题快速在大脑中成型,最多的无非就是货款,违约,和各种各样的合同纠纷……每一样她都熟知,所以应付得来。 从会议室出来,张洁就回二十一楼了。 苏婉清今天的任务就是这些,现在完成了,可以直接回事务所了。 抬手按开电梯,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一人。衣着讲究,她礼貌的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林启贤打量了苏婉清一下,问她:“你是国森的新员工?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苏婉清说:“我是才进国森的外聘法律顾问。” 林启贤额首,表示了然。 那电梯很快抵达,苏婉清先一步出了电梯。 外面的阳光灼热,和国森十足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前脚一踏出来,就觉得自己要被融化掉了。 苏婉清下意识拿包挡到额头上,快速的朝停车场走去,竟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韩霁风。 韩霁风一边行走一边低声讲电话。 “我晚上的飞机,你要不要送我?” 夏明月本来下午还有会,想了一下说:“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然后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韩霁风嘴角钩笑,表示满意。接着回法务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外地。 这一去就是几天的时间,非等那边立案了,才有时间回来。算了下正好赶在订婚的时候,所以这个时间差还是令韩霁风相当满意的。 对于他这次的出差夏明月没什么好说的,事件本身就是她引起来的。说实话,韩霁风这一回是不是白忙活她也实在说不准,但是私心里觉得那样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于他所有的辛苦,她不无责任在里面。接到电话之后,直接将张洁叫进来,推了晚上所有的安排,一心想着为韩霁风践行。 付谣也得知韩霁风即将去D市的消息,刻意给夏明月打来电话,不由得啧啧叹息:“瞧我们帅哥学长被你给折腾的,敬业精神还真是让人可歌可敬……上次也不见有什么进展啊,我以为他回来就是打算放弃了,没想到竟是回来预谋起诉的……” 之前韩霁风的努力都只是听说,以为天资过人的人都是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天青睐的,现在看来不然。反倒是那股子较真似的执着让一般人望之生畏,又怎么可能轻易比得上。 夏明月听张洁一番感慨,就知道上次韩霁风在D城的工作实则没有多大进展。 付谣也说:“能有什么进展,我回来之前还刻意打听过那家公司。又听说不是什么财产转移,而是正当合法的债务赔偿,人家都是享有优先权的,就算是从中分一杯羹,咱们国森都没有那样的立场。” 夏明月转动椅子,面朝夕阳弥漫的落地窗,视角被染红,无尽绯靡的颜色。 只是说:“没人一定要他赢,即便输了官司,国森照给他开工资不误。” “可是,对于这样的骄子,你不是成心打击他。” “哪个英雄不是百经磨难历练出来的,就连你这个区域经理的成就,不也是经历了一番苦与痛。” 付谣心服口服:“那倒是。” 下午的会议已经结束了,她正从会议室里出来准备回家。 付谣是乘昨晚的飞机回来的,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孩子早就已经睡了。她在床边恋恋不舍了好一会儿,最后被段楚生拉着出来。 “你非把素素吵醒不可。” 付谣频频回头:“我不是想多看看宝贝,真是太想她了啊。” “想孩子为什么不回来?”这样的责备在段楚生的嘴里是不会有的,付谣去做区域经理,而他退居二线照顾家庭是两人明确商议后的结果。他们才结婚不久,经济基础薄弱,孩子上幼儿园之前想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个时候钱对他们很重要,如果非要牺牲一个人来照顾家庭,衡量之后当然是段楚生了。 所以有的时候即便生活苦闷,亦或被孩子折磨得焦头烂额,电话里不过抱怨两句,却不敢真的责备付谣。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就是各司其职,其实谁的压力都不小。 但是小别胜新婚,不得不说这个时候他是非常想念付谣的。 付谣何偿不知道,所以即便是累,只要段楚生需要,她都会尽量的迎合讨好他。 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约好了下班一起吃饭,刚刚段楚生发来信息说已经订好了餐厅。 付谣一下班就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就是这点儿时间对于他们分居异地的夫妇来说也是相当珍贵的。 打车过去的时候,段楚生已经到了。 付谣不见素素,问他:“孩子呢?” 段楚生一边看菜单点菜一边说:“送妈那里去了,让她帮忙带一晚上,等明天早上我再过去接她。” 付谣有些扫兴,本以为可以和女儿多相处一会儿。可是转而一想,多久没跟段楚生过两人世界了?婚姻也是需要经营的,这个道理她不知道说给几个朋友听过,怎么一到自己这里就概念全失了呢。 ☆、(069)两人时光 于是欣然的享受这种时光,温柔地凝望对面这个自己嫁了三年的男人。他们还都年轻,所以岁月的痕迹不重。即便三年的时间过去,跟初见仍旧没有多少分别。她该庆幸才是……庆幸他们的始终如一。 段楚生想问她吃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付谣盯着自己傻笑。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至于笑成这样?” 付谣说:“跟你一起吃饭难道不是开心的事么?” 段楚生也忍不住笑起来,复而低下头说:“什么时候学会说好听的了。” 又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付谣记得这家的水煮鱼做得不错,一年前和段楚生来这里吃过。 “水煮鱼怎么样?” 段楚生拿起笔直接写到菜单上,又点了三个付谣平时喜欢吃的,交给服务生等着上菜。 付谣撑着脸问他:“素素现在乖不乖?平时她会想我么?” “照其他孩子还算乖的,可是小孩子哪有不哭不闹的,真发起邪的时候,也是让我拿她没办法,非等她自己哭累了,窝在怀里就睡了。” 至于对付谣的想念,这个时候不太看得出来。因为从素素出满月就不太见付谣,所以对于妈妈的需求似乎没别的孩子那样大。但段楚生不敢说,只说:“当然想你,只是小孩子现在还没办法表达。” 付谣听得一脸心疼:“她真哭的时候你得想办法哄哄她,也不能任由她一直哭啊。”话是这样说,也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只怕更加没有耐心。 段楚生顺着她说:“怎么可能真的一直任由她哭,你就别瞎操心了。” 接着问起她工作的事,知道现在年景不好,业务员的压力大得不可思议。要么就是货销不出去,有的时候就算销出去了,价码也被极限的压低。 付谣说:“以前很多做得有生有色的企业今年也都开始放假了,常常休息日没什么事做,就在办事处闲呆着。那时候才最是让人感觉迷茫的时候,由其到了晚上心里空空的,觉得自己无所作为。” 不过她又表示这样的压力自己能够承受,毕竟跟其他几个区比起来,他们办事处做得还算好的。 这一点段楚生不怀疑,认识付谣的时候她就是个工作狂。即便是个小小的业务员,做起事来也是兢兢业业。现在当了区域经理,只会比那时候更努力。看她瘦得仅剩一把骨头,忍不住唠叨:“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在外面毕竟不像在家里。也不用刻意省那么几个钱,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 这样安心的时刻让付谣的心里美滋滋的:“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想了一下,又说:“楚生,反正素素现在也大了,抱出门很方便。不如你们什么时候过去住一段时间,这样我也可以多陪陪孩子。平时在那边也有空闲时间,到时候我们带着素素转一转。” 这本来是老早就有的想法,可那时候孩子才几个月,抱出去很不容易,加之先前的工作不是特别稳定,计划就一推再推。 段楚生觉得也好:“等下个月天气不是太热了,我就带着素素过去。” 付谣当即乐不可吱。 两人吃过饭是打算去看电影,难得独处的一个晚上,非要排得满满当当才感心满意足。可是才从饭店里出来,段楚生的电话就响了。 是付妈妈打来的,接通后说:“楚生啊,素素哭的厉害,怎么哄也哄不好,你回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电话有一点儿漏音,付谣在一旁听得七七八八。问段楚生:“素素怎么了?” 段楚生皱起眉头:“妈说素素哭的厉害,可能是发烧了。” 吓得付谣嚷起来:“那我们快回去吧,看看素素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拦了出租车直接回家去。 一进门就听到素素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响彻在付谣的心口上,顿时将她的心哭散了。 段楚生鞋也没脱,过去从付妈妈手里接过啼哭不止的素素。 付妈妈说:“刚给她测量了体温,果然发烧了,你们快带她去医院吧。” 付谣想从段楚生的手里抱过孩子来,可是刚一伸手,素素揽紧段楚生的脖子,反抗性的扭过头去,那哭声更大了。 她有些心凉,但还是收回手来。 段楚生说:“我来抱吧,你拿上包,我们这就去医院。” 一路上素素就那样窝在段楚生的怀里,每次付谣想抱她,或是凑近一点儿,她的哭声都会变大。最后付谣实在不敢轻举枉动了,只跟在段楚生的身后拿着东西。 医生检查后是感冒导致的发烧,这段时间流传一种病毒性感冒,症状就是高烧,一般要打几天的针才能好。 当晚两人给素素办理了住院手续,孩子怕打针,在段楚生的怀里扭动得跟根麻花似的。付谣想帮忙可是插不上手,就只能看着素素声嘶力竭的哭闹。 她躲到外面去掉眼泪,瞬间觉得段楚生之前说的都是谎言。素素根本不想她,在她的潜意识里甚至是没有她这个妈妈的。 她紧紧的咬着唇,眼泪还是如大雨般滂沱而下。即便是业务最低靡,受人刁难到举步维艰时,她也没有现在这样绝望过。但是,现在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陌生人一样驱逐她,付谣的整颗心脆弱如同千刀万剐。 素素那穿透墙壁传出的哭声就是一把磨得雪亮的刀,将她的心彻底割裂了。那样疼。 于是脚上的步伐加快,将一切远远的甩到身后去。她就像个逃兵,遇到了无法面对的事,除了逃跑她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最后付谣扶着医院的长椅终于痛哭失声。那些生活给予的压力,原本她不在乎,可这一刻却铺天盖地,如千金重担一样压跨了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负荷了。 以至于她坚硬的脊梁骨都在节节下弯,身体一点点滑行到草地上抱紧自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070)束手就擒 韩霁风和夏明星下班后在附近的饭店随便吃了点儿东西。 出来的时候华灯初上,仿佛打翻了的万斛明珠,而整个城市的高楼大厦就掩映在这样明亮的珠海里,一层一层,华丽堆砌。 夏明月皱起眉头:“一想到那个城市的闷热,像个大蒸炉似的,就让人难受。” 韩霁风侧首望过来,剑眉斜挑入鬓:“你是在心疼我?” 夏明月看着他:“是啊,心疼你,不想让你去那个城市受苦。” 她说什么话都异常坦荡,鲜少有其他女人会有的矫揉造作。 彻底转过身来面对他:“其实你大可以不去,那笔钱我们销售部已经不再指望了,相信公司也要放弃了。” 韩霁风一伸手将她拉到近身处,近到两人呼吸相距可闻。而他的目光深邃,细看又似含了一缕柔情,清清淡淡,并不粘腻。伴随他的声音如清风拂面:“明月,不管公司是不是放弃了,也不管之前其他人是否束手无策。我都想为你努力一下……要别人知道,我韩霁风自己的女人,在我这里就是有优待的。” 从没一个人为她做过任何哪怕是丁点儿的努力,就连许曼丽也没有。所以,当有一个人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如同是给了半个世界,不管那世界是谎言堆砌,还是海市蜃楼,在她听来都深有感触。 可是,她已经习惯了收敛自己的情绪。不会感动得失声尖叫,或泪如雨下。 只笑着说:“事实证明,我的虚荣并非全是错的。看吧,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到底被我虏获了。” 那眼中含笑,异常明亮。加之眼角轻弯的样子,倾国倾城。 韩霁风为之动容,在她的眼皮上烙下一吻。 “是啊,我成了你的裙下之臣,可怎么办。” 夏明月伸出手来揽上他:“能有什么办法,束手就擒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眼见时间不早了,去机场还要一段时间。 夏明月催促他:“好了,既然你决心要走一趟,那我们现在得去机场了。” 一抵达候机大厅,韩霁风就让她回去。并嘱咐她:“慢点儿开车。” 夏明月看了下时间,说:“我进去陪你一会儿,等你登机的时候我再回去不迟。” 即便是黑夜,整个大厅却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以前每次过来都心存默然,从不看别人的脸,自己亦是行色匆匆。所以几乎没有刻意打量过这里的内部环境。此刻和韩霁风肩并肩坐在这里闲聊的时候,视线扫过每一个路人,发现这世界的精彩乃至五花八门其实在这些人的身上就能看到。 夏明月漫不经心的说起来:“上大学的时候去异地看朋友,坐不起飞机,只能搭乘火车。回来的时候正是晚上,朋友去车站送我,时间也是比较早,两人就在车站的候车厅等车。印象中那里的灯光也是这样明亮,人来人往无数,觉得热闹又华丽。” 可是,现在眯起眼来再细细的想,或许是记错了,那灯光应该是昏黄色的,视野又怎么可能如此开阔。可是,心底里烙下的繁华,想更改何其不易。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问她:“和那朋友现在还联系么?” 夏明月摇了摇头:“早不联系了,命运发生这样大的改变,何况是曾经萍水相蓬的朋友。” 她只是一时感慨。 扭过头说:“韩律师,忽然舍不得你离开了,很想让你陪陪我。” 韩霁风定定的看了她两秒钟,只说:“好啊,今晚我不走了。” 她很少这样任性,他更是没有任性过。这一刻却像两个心智并未成熟的少年,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韩霁风提着自己的电脑拉上她的手就走。 夏明月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蓬松的发线,挺拔的脊背,和修长的双腿,眼眶一阵阵的发热。却并非想要流泪,只是潮湿的旧意泛上来了,心里略微不是滋味。 回去的时候韩霁风开车,直接去了他的公寓。 先前说好了要将她的东西搬过来一部分,可是工作繁忙,哪里顾得上。 夏明月仍穿着他的衬衣去洗澡,这次他没有再去工作,替她放开水,像喝醉酒的人,直接将花洒拧开了,水流顺着人的额发往下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淋湿之后肌理一分一分的显现出来,灯光下两人目不转睛,顿时口干舌燥,不等反应,已经拥吻在一起。 而那水流没有停下,就沿着脸部线条一点点蔓延而下,部分浸进口中,混作一谈。 她的脊背紧紧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随着他激烈的举动被撞得疼到发木。 有限的空间内水蒸气漫上来了,雾蒙蒙的,眸光微启,只能看清彼此的脸。 夏明月努力的攀紧他,今晚似格外的热情。 而韩霁风整个人被她的这种热情融化掉了,心里的滋味莫明,就仿佛亲吻的时候,一并将她的心都舔舐到了,隐隐觉得那些心事像水泡一样一颗一颗的泛上来,闪亮的一排排,以他敏锐的心智想忽略都不可能。 筋疲力尽方才睡去。 夏明月缩在他的怀里,睡得异常沉稳。 韩霁风借着床头灯打亮,她秀气的眉毛紧锁。他抬起手来帮她抚平,很快的,又慢慢地凝聚成山。这样的人十有*都有心事,可是,到底是什么呢?韩霁风想不明白,听着夏明月清浅的呼吸只是睡不着觉,就那样睁眼到天明。 ☆、(071)是好是坏 一个姿态维系太久,动一动都有了裂骨的疼意。 夏明月早上看韩霁风缓慢地活动手臂,疼的龇牙咧嘴。问他:“怎么不把我推到一边去?” 韩霁风面无表情:“推了,不知推了多少次呢,有人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来我有什么办法?” 夏明月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知道他在胡扯。凑过去说:“来,我帮你揉一揉。” 韩霁风闪开了,板着脸,也不知道在发谁的脾气。 “起来,不用。” 夏明月看了他一会儿:“那好,我去做早餐。” 等韩霁风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夏明月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其实家里的厨房就是摆设,因为工作忙,他几乎不怎么自己做饭吃。冰箱里放置的多为速食,至于新鲜的东西,他不记得有什么了。 其实做什么都不要紧,很多时候令人迷恋的只是一段时光,或是一种氛围。就像此刻夏明月做饭的样子就很美妙,穿着他宽大的衬衣,身段妖娆,即便是拿着铲子在灶台前忙来忙去仍旧不失优雅。晨光里,灼灼生辉。 夏明月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有刻意讨好的嫌疑。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韩霁风这才走过去:“做的什么?” “冰箱里的食材有限,所以只煮了面条。”夏明月一边答他,一边将面捞到碗里。 韩霁风帮她端到餐厅,发现并非清汤清水的面条,加了鸡蛋和火腿肠,首先色泽上就很诱人。 他心里想着,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吃到嘴里的时候,“唔”了一声,抬起头飘飘说:“看不出,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夏明月拿眼睛瞪他:“这点儿算什么啊,要不是你家里食材有限,我什么东西做不出。” 她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学着做饭吃。没办法,不做就得饿肚子,况且是在那个食材匮乏的时候,什么不肖自己慢慢琢磨。 韩霁风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模样。 “不然以后你当大厨,我收钱。” 夏明月赫然想到他们打算老了开面馆的理想,一边吞咽面条一边说:“想都别想,我只负责管钱。” 韩霁风似笑非笑。 安排好的行程不能改,晚上一时冲动说回来就回来了。一大早还是让张洁另行订了机票,乘最早的航班赶过去。 夏明月上班的时候,叫司机将韩霁风送去机场。自己开车去公司,停车场正好碰到付谣。浓重的黑眼圈,即便打了粉,还是一眼看得出。 “没睡好?” 付谣有些无精打彩的:“甭提了,素素昨晚发高烧,在医院折腾了一个晚上。” 而她默默的哭了大半夜,等到回病房的时候素素已经睡着了。手上插着管子,药水一滴一滴沉稳安静地往下滴落。 她推门走进去,轻声说:“我来抱一会儿吧,你休息一下。” 段楚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软软的说:“小孩子生病就是喜欢闹点儿脾气,之前那会儿连咱妈都拿她没办法,你至于掉眼泪么?瞧你那点儿出息。” 一句话,付谣的鼻子又酸了。勉强抑制落泪的冲动,吸着鼻子说:“来,让我抱一会儿吧。” 段楚生轻手轻脚的把素素移到她的怀里,提醒她:“慢一点儿,对,用手托着屁股……” 当孩子那柔软的小身子往付谣的怀里一塞,她的心紧跟着融化成一汪水,不可思议的塌陷下去。 从素素满月她几乎没揽着她一起睡过觉,即便每个月回来,晚上多半也是被工作缠身。等到忙完的时候小孩子已经睡着了。 那时候还想,小孩子一定要自己睡,这样可以锻炼她的独立性,不至于过份的依赖人。可是,到了那一刻,她再不作那样的想法了。 走出一段距离,付谣只是沉默。 夏明月问她:“怎么?素素病得很严重?如果担心,就请一天假回去照顾孩子吧。” 付谣说:“烧已经退了,这会儿段楚生在医院里照顾她呢,中午的时候我再过去。”顿了一下,那点儿苦涩无法遏制的溢出来:“其实就算我呆在医院里,素素也不会找我。” 夏明月看她一脸沮丧,就知道是受了打击。 “孩子不跟你亲近?” “平常的时候还好,生病了就完全不认我了,只找她爸爸一个人。” 夏明月安慰她说:“这是天性,生病的时候人会脆弱,小孩子也不例外,当然依赖自己最熟识的人。不过血浓于水,素素是你生的,这份情意永远无法抹煞,也不能替代。” 付谣感叹说:“希望如此吧,我打算让段楚生带她到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这样不是很好。” 两人一步入大厅,自动结束话题。 付谣展开笑容自若的和同事打招呼。 夏明月说了声“回见”已经步入电梯。 透过逐渐关紧的电梯门看到付谣在大堂里和其他部门的同事聊天。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佛停车场里那个神色萎靡的女人不是她。其实女强人是很可怕的,适合激流勇进,不太懂得委曲求全。工作中这种孜孜进取的精神是好的,可是放到生活里,却说不出是好是坏。 四合空间里,夏明月透过光滑的镜面又看到了自己。 ☆、(072)明星自杀 临近中午的时候接到韩霁风的电话,飞机已经落地了,他正拿上行李去乘机场的大巴。 夏明月电话里祝他马到成功。 韩霁风却懒洋洋地跟她扯起早上的面条,漫条斯理:“如果这次的官司赢了,我给你带回千万业绩,你要给我煮一辈子面条做为回报。” 夏明月哼哈的答应着,心想,等你真赢了官司再说。直觉可能性不大,所以连讨价还价都省去了。 只说:“好啊,到时包君满意。” 这才收了电话。 下午销售部内部开会,诺大的会议室里逐个听取业务员的报告。几十个人轮番上阵,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夏明月靠在椅背上有些烦燥,整个下午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拿手按了几次无济于事。 张洁给她填了一杯茶水。 夏明月端起杯子压下两口,没坐上几分钟,终于站起身来出去了。 告诉王强说:“你们继续开会。” 她兀自上了二十一楼,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这一天下来工作还算顺利。销售员们的确带回不少问题,可是整合之后并非没办法解决。况且哪个月的这个时候不是焦头烂额,却是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少收益一些,赶在这个大国情下,公司也说不出其他。 这种烦燥的心绪一直持续到下班,时间一到,扔下手里的文件直接回家去。 前脚刚进厅门,家里就来了客人。 管家说是夏明星的好朋友。 朱莎一进来,笑着跟夏符东和吴雪打招呼。很礼貌的说:“叔叔,阿姨,你们好。” 扫了夏明月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接着又问:“明星呢?几天不见她了,打她的电话也不通,我来看看她。” 吴雪怨怼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瞟向夏明月,才说:“小星她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也没出门。这会儿在楼上呢,你上去找她吧。今晚就别走了,在家里吃晚饭。” 朱莎和夏家早就不陌生,上楼前笑着说:“好啊。那今晚就麻烦阿姨了。” 说着,直接去了夏明星的房间。 夏明月坐到沙发上和夏符东讨论工作上的事。 刚坐下来进入话题,就听到楼上一阵尖叫,只见朱莎慌慌张张的跑到楼梯口说:“叔叔,阿姨,不好了,明星自杀了……” 夏明月蓦然抬眸,那眼皮终于不再跳了。 对面的夏符东倏地站起身:“什么?” 吴雪也匆忙的跑往楼上,唏嘘里带了哭腔:“小星这傻孩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一家人呼啦啦的跑往楼上,刹时间填满夏明星的整个房间。 夏明月透过人群看过去,夏明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样子跟熟睡了差不多。 可是,床头柜上却放着散乱的药片,那杯子歪倒在一边。而且她的右手上攥着一张类似遗书的东西,无比醒目。 夏符东一边抽出那遗书,一边呼呵着让人叫救护车。在救护车抵达之前,私家医生已经赶了过来进行急救。 夏明月看着家里混乱成一团,人心慌慌的模样宛如世界末日。 眨眼看到夏符东阴沉着脸子走过来,那眼里却是喷着火的,不由得让夏明月想到“凶神恶煞”这个词汇。只是一切不等她想明白……想明白一切跟她有什么相关时。夏符东狠戾的一掌已经掴到她的脸上,有那么一刹夏明月觉得自己失聪了,嘴里泛起咸腥,慢半拍的想着,夏符东这是打了她。 夏符东将遗书甩到她的脸上去,胸口剧烈起伏:“小星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拿你试问。” 夏明月眼前泛着白光,一阵阵的感觉晕眩。 所有人和事都成了电影画面,匆匆在眼前播放而过。而她立在众人中央,木讷得成了全世界的背景画。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想着看信上的内容。 从来不知道一向刻薄的夏明星会有这样温婉的笔触,语意温和得仿佛这从来都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大家闺秀。即便伤心欲决,被最尊敬的姐姐抢了心上人,甚至是羞辱,逼迫到无路可走……最终痛不可遏,仍旧选择成全。当她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忘忏悔自己过往的无知,并向自己的姐姐道歉,让她以真正的夏家大小姐的身份幸福的生活下去。遗书的最后,仍是不忘祝福她。 可是,在夏明月看来,这扬扬洒洒的一页纸分明就是对她最有力且残酷的指控。仿佛夏明星所有的悲剧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不仅夺取了她在夏家的一切,还将她的心上人也一并抢走了。鸠占鹊巢,却能这般理所应当的,怕也只有她夏明月做得出。 事实证明夏明星得逞了,夏符东恼羞成怒,冷静下来估计会收回先前‘恩赐’她的一切。而夏明月预料,等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再走出去,就是千夫所指的那一个。 她还真是佩服夏明星,一封遗书她用鸳鸯蝴蝶派笔触,写得感天动地。那种动容足以使人抹黑一切,觉得夏明星如何可怜的时候,也便感觉夏明月何其可恨。 夏明月哪里会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夏明星会使出这样一个杀手锏,让她骤然看明白所有人情世故。她在夏家终归什么都算不上,夏明星用夏符东的爱就足以使她全败。 ☆、(073)无人能渡 救护车已经到了,所有人都跟着去了楼下。整个房间空荡下来,静得不可思议。只有点点余晖从窗棱洒落,泛着金迷的光,如同是水面上的波光点点。 那封遗书也被吴雪抽走了,夏明月两手空空,可是内容却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不知站了多久,一侧脸颊仍旧热着。可她的脑子终于冷却下来了。如果说去死,真有魄力的那个人是她也不会是夏明星。红尘万丈对于夏明星而言,是何等的留恋。她那样贪婪的女人,不去拥抱全世界都舍不得去死,更不能忍受丝毫的痛楚,如何就说死就死了? 夏明月回过神来,马上去床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药片已经不见了,她沿着床边仔细找了找,最后在洁白的被褥上发现一颗,被她紧紧的攥到掌心里。 大半夜的时候终于得到消息,说夏明星洗胃后被抢救过来了,到现在已经没了生命危险。 但夏符东和吴雪还在医院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整个晚上只夏明月和夏明日呆在家里。保姆晚上下来给夏明日倒水的时候,看到夏明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吓得忍不住惊叫出声。抚着胸口的模样,就像见了厉鬼似的。 现在的夏明月可不就是如此,连夏明星都要被她给逼死了。这种心机的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 夏明月懒得看她一眼。 不想再在这里想事情,以免碍人的眼。最后还是起身回房间了。 早上报纸铺天盖地,对夏明月的指控生生不息。 没有辩解的余地,朱莎是目击者,夏明星的惨相分明被她看到了。而吴雪拿“遗书”严厉指控,夏符东这一回沉默寡言,决不偏袒。讨伐之声阵阵,瞬间不绝于耳。 如果是别人,一定没办法出门了。 可是夏明月不会,早上挑出华丽的衣服,对着镜子上过妆后,依旧开着她的跑车去公司。 一进国森大厦就看出效应了,大家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就连两个前台见她走过,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夏明月旁若无人的进入电梯,直接去往二十一楼。 张洁见电梯门打开,明显吃了一惊:“夏总,今天你没请假么?” 夏明月一个眼神望过来:“为什么要请假?”鞋跟踩在地上掷地有声,接着说:“通知销售员们九点准时开会。” 张洁马上点头:“好的,夏总。” 接着通知各区经理和业务员们。 赶在这样的时气里,谁也摸不准夏明月的脾气。所以一接到张洁的通知,大家不敢懈怠,第一时间聚集到会议室里。 只有付谣打了公事的幌子,敲门进来,问她:“你还好吧?” 夏明月抬起头来让她看,不由得反问:“你看我哪里不好?” 发髻端庄,容颜瑰丽,连神彩都是飞扬的。这样精致干练的女人哪能让人说出一个‘不’字来。可是,付谣真想打开她的胸膛看一看,看她的心此刻是怎样赤血连连的模样。 她也是女人,受伤的时候也喜欢不动于色。可是,心里真能如表面一样如斯平静么?不见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样的苦楚只有经受的人最知道。 付谣摇了摇头:“你这样又是何必。” 夏明月站起身来,淡淡说:“人生充满劫难,每一次来临的时候都只当是历练,就不会再萌发你这样的感慨了。” 她将一切都想得顺理成章,所以过六关斩五将,才不会时不时的怨天尤人。 付谣听了她的话,心口一惊。夏明月跟她终归是不同的,这就是为什么她一个区域经理时常会感觉到吃力,而她做为销售部总经理,却时时刻刻信心满满的原因。 笑着说:“果然是夏总。” 夏明月拿上纸和笔,叫上她:“走吧,开会的时间到了。” 不管别人的目光怎么异样,她端坐会议桌的前面稳如泰山。 集中听取几个区域经理反应上个月遇到的问题,需要哪个部门协调解决的,夏明月逐一安排下去。等问题解决有了着落,夏明月坐直身体,开始向手下职员下达下个月的销售任务,回款任务,以及卖高毛利率产品的任务等等。 会议桌前几十人个个洗耳恭听,无一敢怠慢。 最后夏明月问:“大家都听明白了吧?谁还有什么意见?” 大家表示没有。 夏明月站起身说:“那好,散会吧。” 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正晌午了。阳光浓烈,将走廊铺陈成星光大道。 夏明月一路从中走过去,那暖意遍布全身。 她打开手机,未接电话提示音随之响起,连续两个都是夏符东打来的。 兴师问罪?还是斩立决? 夏明月明知躲不过,将电话回拔过去。 “爸,上午我在开会,所以关机了。” 夏符东的声音照昨天晚上冷静了许多,可是语气仍旧听出强硬。显然是在下最后的通牒,而不是跟她商量。 只说:“你和霁风的事情再放一放吧,我和你阿姨都不希望小星有什么闪失。她现在的状况还很不稳定,你做为姐姐也该为她着想。” 夏明月说:“爸……” 夏符东骤然打断她的话:“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什么都别说了。” 接着一阵盲音传来。 夏明月任阳光普照,可是无能渡她。 只有罪责加冕。 ☆、(074)无关痛痒 夏明月中午饭没有吃,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想事情。起初手机还开着,最后直接关上了。 要等的电话没有打来,反倒等来了宋晓雪的怒骂,直接骂她是狐狸精,不仅将她原本看好的一对拆散了,最后还将夏明星那么好的一个姑娘逼上绝路…… 这是何等的丧尽天良。 可是,天良是什么? 夏明月不知道。 所以干脆掐断电话,按了关机键。 内线通知张洁:“我中午饭不吃了,有事也不要进来打扰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由其在这个信息网四通八达的年代。 夏家这样的名门有个风吹草动不被大肆宣扬,反倒不正常了。常常那么几个富家子开个豪气的生日派对,多请了几个美女都会被昭告天下,何况姐妹相残,直接导致一方自杀的事。 蒋承宇知道夏明月出事了,还是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本来他点了餐,顺手拿过杂志一派悠闲的等在那里。 就听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以大惊小怪的口吻议论事情。 其中一个问:“莎莎,那现在明星没事了吧?” 那个被问到的女人说:“昨晚我跟着去的医院,好一番折腾了,到了后半夜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今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明星已经醒过来了。” 另一个又说:“明星可被她那个姐姐害惨了,我就说么,之前明明说韩霁风是明星的未婚夫,最后又怎么改成夏明月了。原来是夏明月棒打鸳鸯,硬生生将两人拆散了。你们说明星怎么就那么好欺负呢?出了这种事也不出来声明,一个人在那里忍气吞声的。” 朱莎叹口气说:“怎么声明啊,那个夏明月是什么人你们还想不到么,手段多得很,明星哪里是她的对手。硬生生将别人拆散了,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种心机女如果是你们遇到,也会拿她被办法。” “还有那个韩霁风也是,明星多好啊,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就会被那么个私生女诱惑呢?还当众宣称非她不娶,真是一对狗男女。” “男人么,哪一个不好色。夏明月你们不是也见过了,长得就跟狐狸精似的,手段肯定也多得是。” …… 蒋承宇皱着眉头,忽然等得心烦。不等点的餐上来,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按在桌子上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给韩霁风打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 张口问他:“夏明月的事你听说了么?”转而又说:“我也是刚刚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反正说的话不好听。” 韩霁风淡淡的“嗯”了声,并未发表太多言论,只简单的说:“我妈给我打过电话了。” 他的冷漠让蒋承宇没想到,语气冷冷清清的,听起来似无关痛痒。 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你就不担心么?” 未婚妻都如此被人戳脊梁骨了。 “担心有什么用?”韩霁风接着说:“承宇,我这边还有事,改天再聊吧。” 他甚至没有问他,那些人到底说了什么。 蒋承宇握着电话一阵莫明其妙,感觉自己真是多余。当事人都无动于衷的事,他跟着忧什么心。 “砰!”地摔上车门,靠在车身上点着一根烟。 一度以为自己眼花,透过迷雾眯了两下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不是夏明月是谁? 他立起身来唤了一嗓:“夏小姐。”接着大步走过去。 夏明月闻声望过去,翩然出众的男子,何况不是一次见到,她立刻认出了他。 笑意从容:“蒋律师,真巧啊。” 蒋承宇走近来,若有似无地打量她的神色。可是丝毫没有破绽,这个女人竟跟初见时一样精神。头脑中骤然浮现飞机上她摘掉太阳镜的刹那,容颜出众,极是嫣然,像一道光似的划过他的眼瞳。 下意识眯了眼:“来这里吃饭?” 夏明月懒洋洋的说:“是啊,餐厅里的饭吃够了,趁着中午这点儿时间就想出来换换口味。蒋律师呢,也来吃饭?” 蒋承宇应了个:“是。”转而一想,又说:“夏小姐别来这里吃了,这家我吃过几次,味道倒是一般。有一个好地方,开车过去也没有多远,不如我请夏小姐去那里吃。” 若是以往,夏明月肯定不会应。下午还有工作的话,吃饭这种事情倒是可以马马虎虎对付。然而她今天出来的本意就不为吃饭,不过是办公室呆久了,想出来透透气。 听蒋承宇这样提议,就说:“好啊。” 蒋承宇开车走在前面,夏明月打着方向盘一路跟随。最后七拐八拐,还是来到了上一次韩霁风带她来的地方。 跟老板自然都是认识的。 见了他们,笑着说:“原来你们也是朋友。” 夏明月说:“蒋律师是霁风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转首又对蒋承宇说:“前几天韩霁风带我来过这里,说最早还是你带他来的,不过不得不说,老板的手艺真是一流。” 蒋承宇动了下唇角:“原来是这样,既然你来过,怎么点菜就不用我细说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多吃东西,当人有了饱腹感,就会变得开心很多。 夏明月连着点了两道菜,又点了一份米,外加四瓶啤酒。 然后对蒋承宇说:“我吃这些就可以了。” 蒋承宇是有些吃惊。 她笑起来:“怎么?觉得我很能吃?” ☆、(075)无动于衷 蒋承宇不容置否:“现在的女孩子不是都特别怕胖,夏小姐身材这样好,我还以为是不怎么吃饭的那一种呢。” 夏明月说:“刻意节食我到是不会,不过我吃饭不太规律是真的。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一旦有机会就会像饿死鬼似的把自己填满。” 蒋承宇听她讲话一脸自在,维持着笑意不肯出口打断她。看来是他想多了,这个女人似乎并未受舆论的多少影响,至少能吃能喝,这就是最好的。 看着食之有味的夏明月,连蒋承宇也跟着味蕾大开。那褶皱一页一页的伸展开,仿佛可以容纳无限多的食物,那种滋味美妙极了。 夏明月扬首“咕咚,咕咚”灌下一杯啤酒,爽快得自己都忍不住喟叹。 放下杯子的时候又被蒋承宇倒满了,却是很有眼力见的男人,照顾起人来亦是面面俱到。 夏明月问他:“你不喝么?” “你喝了我就不喝了。”蒋承宇若有似无的笑笑:“否则车子谁开?” 夏明月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瞧我这脑袋,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蒋承宇说:“不要紧,你尽管喝,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家去。” 夏明月下午还要回公司,自然不能喝得太多。所以只点了四瓶啤酒,这于她的酒量不至于醉到不醒人世。 桌上的饭菜几乎被两人吃干净了,就连那几瓶酒也被夏明月喝得一滴不剩。 老宋出来结帐时看到,满意的说:“不浪费是好习惯,你们这种客人我最喜欢,这两盘青菜的钱免了,就当我赠送的。” 蒋承宇硬是将钱塞给他。 “行了,老宋,次次来你次次送,诚心不想我们再来你这里吃饭了是吧。” 老宋无法,只得笑着收下了。 离开时蒋承宇没有开自己的车,起初夏明月本来不肯,就说:“开你的吧,把我放公司,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再来取。” 蒋承宇说:“算了,那样多麻烦。反正我时不时就要过来吃饭,兴许晚上兴致又来了,顺道把车开回去刚刚好。” 就这样夏明月连车带人被他送回公司去。 上来的时候,张洁一脸担忧:“夏总,你去哪儿了?” 夏明月的身上有飘忽的酒气,一走一过张洁就闻到了。听她说:“去吃了点儿东西。” 不等回办公室,一下被张洁伸手拉住。压低了声音说:“夏总,不如你出去躲一躲吧,董事长在里面等你呢。” 夏明月怔了下,转而什么话都没说,抽出手臂直接推门进去。 体内热血沸腾,才最是无所畏惧。她也正想听听,夏明星出了这样的事,夏符东要如何裁决她这个“罪魁祸首”,反正在豪门里是没什么道理可以讲的。以前有人对她这样说,她还不屑一顾,现在切身体会到了,真是再没什么话好说。 夏符东一看就知道她喝酒了,一脸严肃的训斥:“职工上班的时候不许喝酒,难道你不知道吗?一个堂堂的销售部总经理,大中午的竟然跑去喝酒,你要其他员工怎么看你?” 夏明月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现在我不在乎其他员工怎么看我,我只想知道爸是怎么看我。” 夏符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明月啊,其实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你的脾气。你和你妈一样,有时都太过尖锐了,这样难免是要伤到人的。小星她这次幸好是没事,否则你要我们怎么办?我知道你自来比她强势,但凡事都要有个度。现在她醒过来了,我不想她再受到什么刺激。你和霁风的事,我已经跟韩家说过了,你宋阿姨她本来就不同意。我上午跟霁风说,他也没说什么。你们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夏家的脸丢的已经够大了。” 可事实是她们母女再怎么尖锐,却一直是被伤害的那一个。甚至到了没有自保的能力,她想知道这叫什么尖锐?叫什么伤人伤已?那刀刃从来都是向着自己的。 夏明月借着那股酒劲,忍不住冷笑连连,后悔自己喝的不够多,还能保持冷静没有朝他撕打上去。 “以前我妈以为人心是可以一点点得到的,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输得一败涂地。现在我也以为只要付出,人心就可以一点一点得到。可是,你现在告诉我,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夏符东微微一震,不由得眯起眼来看她。 夏明月颌起首来,让自己一贯的保持骄傲。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把我接到夏家来?如果不是对我妈的愧疚,如果我没有来到夏家,你们一家人现在该是怎样和乐融融的画面?可是,爸,既然你无力承担,当初又何苦违背呢?说到底我们都是你的牺牲品。” 夏符东被她说到痛处,心口一阵剧烈疼痛。只觉得无法呼吸了:“你说什么?” 夏明月望着他怆然的脸色,知道他听得再清楚不过。走到窗前背对他,只说:“你回去休息吧,我下午还有工作。” 她被全世界抛弃了,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走在当街上。夜晚的夏明月无家可归,从公司出来就一直漫无目地的在街上晃荡。整个世界在她的眼前分崩离析了。今天夏符东已经跟她说得再明确不过,就连她最笃定的砝码到了现在都表现得无动于衷。或许都只是各取所需。当她在整个夏家都再站不住脚,也就没了什么可利用的价值。所以连一通电话都不会打来。 ☆、(076)他回来了 这样残酷的社会,那个自私的女人一撒手离开了,将一切血淋淋的现实都推给了她。 夏明月其实很想问问许曼丽,她到底欠了她什么? 要替她背负这样多她曾经无法背负的东西。 耳畔有风,呼呼的吹着。席卷着灰尘向自己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吞噬其中。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果然,没一会儿雷霆万钧。锃亮的闪电将天际撕开口子,那样蛮横,仿佛荼毒人世的侩子手。 狂风止息之后,豆大的雨点打到人的身上来,一颗一颗像子弹一样,撞击着血肉之躯,如何不疼? 夏明月站在雨中忘记动弹,就任由那雨点一滴一滴砸到自己的身上去。 原本灼热的四肢很快就冷透了,到了最后麻木得想动都动弹不得。 最后不知站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连带高跟鞋里也都灌满了水,夏明月干脆踢掉鞋子,赤脚去街边的檐廊下躲雨。里面是一间火锅店,热腾腾的水蒸气将窗子渡成花白的一片。一家老小围着桌子吃火锅,不用在乎外面的雨势,隔着玻璃都仿佛听到笑语欢声。 夏明月终于觉得自己冷起来,抱紧了胳膊,转过身来看茫茫细雨。 包里的电话早不知响了多久,此刻她才听到。 拿在手里一片怔愣,想不出他现在还打电话来做什么。说决别的话语?亦或有苦难言? 夏明月冷静的接起来:“喂。” 韩霁风问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听不出温度,或许是冷雨纷纷的缘故,也觉得是冷的。 夏明月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路对面发光发亮的广告牌,直接念给他听。 那一端直接将电话挂断了,不出所料的没有下文。 夏明月攥着电话的手掌收拢,抱紧自己后继续望着前方。吵杂的声音响彻耳畔,让人异常烦燥。 最后一辆汽车开过来,直接在贴近她的路边停下。那轮胎激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身,原本就已经湿透了,所以夏明月看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并不在乎。 只是抬眸的瞬间,整个人怔了一怔。 原本应该在D城的韩霁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车上下来,连伞都不打,几步朝她走过来。 夏明月这才反应过来,难怪电话里会问她在哪儿。 她没心没肺的笑了一声:“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应该在D城么?” 韩霁风眸色略显幽沉的望着她,薄唇紧抿,却一句话也不说。 夏明月兀自笑着,伸手接了一下雨花说:“你看天公真是不作美,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下场大雨,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屋漏偏逢连阴雨。” 侧首看了他一眼,那双眼冷得像要结冰了,嘴角冷冷地微扬着,也不知在发谁的脾气。 “夏明月,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全部的话?”不等她答,他一字一句:“你的脾气呢?你的抱怨呢?你的依赖呢?还是说这些情绪你对我通通没有?那我们之间算什么?嗯?仅是他妈的床伴么?” 夏明月被他的戾气所伤,没想到他会爆粗口,这个男人说话向来斯文,即便伤人也都是无形的,威力好比安乐死。她还想着,这样的男人不会抽烟,不吃垃圾食品,不会说脏话……时时刻刻仪表堂堂,温润如玉,还真是风度良好的世家子。 可这一刻他仿佛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像只发疯的狮子。乌黑凛冽的眸子带着一点儿腥红,那样子越发像只困兽。 “韩霁风,你怎么了?” “夏明月,你问我怎么了?”他危险的靠近一步,近在咫尺地盯紧她:“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了?发生这样大的事,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过去了,该打来的电话我一通没有接到。不是我妈,就是我朋友,再者就是你的父亲……他们每个人都对我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和说辞。那么你呢?我的未婚妻呢?对我就没一句想说的话,难道真是对我无所求?” 韩霁风仿佛带着一丝丝浑然天成的蛊惑嗓音越发低沉起来,像是她的一个不明之举伤到了他。 夏明月心中错愕,可是面上仍旧平静无波。 她说:“其实我没什么,根本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里。” 韩霁风定定的看了她两秒钟,转身就走。 夏明月心底一慌,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韩霁风,你等一等。”不等他回头,她已经抬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没有穿鞋子,当然不会特别疼,可那一下夏明月还是用了全力的。雨水哗啦啦的冲刷着,这样的吵杂,唯怕他听不到似的,她的声音只得放大:“是啊,我懊恼,我焦躁,为什么到了现在事情全变了。除了那些与我公然为敌的,现在就连我自己的爸爸都睁着眼睛说瞎话,毫不顾及我的情绪,残忍地收回一切。而我以为可以依靠的男人亦是不声不响……就在几个小时前夏符东才跟我说就连这个男人也放弃了,他用沉默表示妥协。我气,我恨,我觉得自己的胸膛就要爆炸了,恨不得马上飞到D城去杀了你……可是……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我的想法有多幼稚。” ☆、(077)人神共愤 韩霁风仍旧板着脸,那漆黑的瞳仁里似乎又有一丝得意的笑。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最有魄力。妖精不是用来魅惑众生的,而是随时准备将负了自己的男人一口吃掉。” 由于攥着他衬衣的时间久了,指腹间的摩擦,让她从细枝末节有了一丝丝的暖意,很神奇的一路蔓延,整个身体都不那么冷了。就连“噼里啪啦”的雨声都变得和谐起来,不再那样冰凉刺耳,像是讨伐人的千军万马,而是一种美妙的乐意。 夏明月突然靠近他的俊颜,看了他三秒后,说了句:“如你所愿。”然后毫不犹豫吻向他的薄唇,舌尖暧昧地舔过他的嘴唇,眼眸抬起,朝他邪魅一笑,原本呆着的韩霁风俊眉蹙起,嘴唇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她锋利的牙齿明显咬破了他的唇肉,那咸腥的血液冒出来,被她如数吞入腹中,这样的女人不是妖精又是什么? 她放开他,一双手抓着他前胸的衬衣料子:“现在你满意了?” 韩霁风似笑非笑:“比起一天来被人无视的冷落,现在即便被虐身,仍旧觉得满意多了。”视线下滑,落到她赤着的双脚上,眉头一皱,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女孩子不穿鞋容易生寒气。” 夏明月环上他的脖颈,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寒气太大,将来不容易怀孕,怎么给我生宝宝?” 这时的夏明月已经被他扔到椅座上,干爽的西装外套随之落到她的身上。他不可反抗的言词近在耳畔:“盖好。” 夏明月像只蝉蛹一样被裹了起来,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前一个话题在她的脑子里荡然犹存,抬起头来问他:“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眼见我们的婚都结不成了。” 全世界再一次对他们发起对抗,这一交凶狠到不惜以性命相威胁。比起任何一次的虚张声势都要百发百中。因为是夏家的正牌大小姐,夏符东的心头肉……夏明星。 韩霁风一边倒车,一边悠悠的说:“谁说我们的婚结不成了?”瞟了她一眼,又说:“你当我从D城赶回来,只是为了受你那一脚,还是给你一个安慰奖作罢?” “要不然呢?” “当然是来维护我的合法权益,你爸将他无价的女儿说不给我就不给我了,你说他是否要倾家荡产才赔得起?”韩霁风打着方向盘说:“过来之前我去找你爸爸谈判了,用几千万做筹码,不是让他把他的女儿嫁给我,我只是让他履行先前的承诺。违约在我这里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即便我是只不起眼的螳螂,依旧可以挡住他的去路。你爸他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几千万?”夏符东或许懂,夏明月却有些懵了:“你哪里来的几千万?” 韩霁风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是跑D城打酱油去了,就连我自己的未婚妻都不相信我有大获全胜的能力。也难怪你爸他不相信了,非要我拿出有力的证据给他,才相信我是有能力将公司那几千万甚至更多的货款收回来。不过我对他说了,这些钱我不是冲着公司才去要的,而是冲着你夏明月。你觉得,我这么说了,他会怎么想?” 夏明月暗暗惊讶,不知是否车里开了暖风的缘故,她的整个身体热血沸腾,连看着韩霁风的眼神都有了莫明的温度,前所未有。 如果他这样说了,夏明符还能怎么想?他创造的收益跟她是紧密相联的,确切点儿说是完全的取决于她,跟她夏明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一来,夏明星再在夏符东心里是无价的又怎么样?现实面前却及不上她所带来的利益来得实际。终归在别人眼中,她的宝贝女儿夏明星一文不值。这是韩霁风给夏明月最大的肯定,无形中在整个夏家为她扳回一局。亦是告诉全世界,谁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这样的重中之重,难怪违约之后他夏符东赔偿不起。 夏明月心跳得有一点儿快,问他:“几千万他真的在乎么?”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你把国森想得太财大气粗了,在这个市场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哪个公司真的好做?你做为销售部的总经理,一年国森有多少款项收不回,难道你不知道?但是又有哪个月少出货了?不是一再提高销售额度。到现在国森为了响应国家号召还在扩建新车间,不断的增加新项目,眼见就已无力负荷,明摆着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这点应该没有人比财务部的周总监更清楚。现在董事长最寄希望的怕也就是他了,希望他能再将国森的财务做活。这样一个活口,堪称重要,所以董事长才将夏明星安排在那个位置。”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商场如战场,没有硝烟的争战更是穷凶恶极,他早看得再透彻不过了。“几千万对于一个上市企业或许真的算不了什么,但对于现在的国森来讲,却能解燃眉之急。” 夏明月没想到短短的一段时间,韩霁风已将国森看得这样清,敏锐的程度让人不可思议。本以为他律师做久了,对于一个企业的内部机制不是特别透彻,哪里想到反而更俱慧眼。 她没有即刻发表看法,却不由得想到销售部上个月该报销的单据到现在财务部还没给签字,就导致不仅上个月的报销费用没法发放,就连这个月都受到了节制。以前的国森哪里出现过这种事情。 因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晚了一个月,夏明月并未放在心上。开会时也是要求大家自行垫付,等财务部那边忙过这一阵,自然就打到每个人的卡上去了。现在看来不然。 “所以呢?” 韩霁风唇畔泛起微笑:“所以董事长答应了,只要我能替他将国森几千万的货款收回,我们的婚事就继续有效。而且我想了下,既然如此波折重重,不如就将订婚免去,直接结婚好了,省着夜长梦多,总有不相干的人出来搅局。” 精明到这种程度,简直人神共愤。 即便夏明月诸多算计,也没说一步登天,直接做到这个份儿上。 于是不可思议:“那么,连这一点老爷子也答应你了?”可见国森现在真的是很缺钱。 这一根软肋怎么就被韩霁风给捏正了呢。 ☆、(078)合法夫妻 韩霁风淡淡的“嗯”了声:“答应了,所以从现在起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给我生个宝宝是最主要的。” 夏明月啧了声:“你想得倒美。” 洗了热水澡,再换过衣服,整个人暖进骨子里。 夏明月红光满面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就闻到一股饭香味。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洗澡的时候就感觉饥肠辘辘,否则不会这么快走出来,惟怕自己晕死在浴室里。 “唔,你叫了外卖?” “如你所见,家里没什么食材,再凑和吃一下吧,改天去趟超市把冰箱填满。”说着,拿起毛巾过来帮她擦头发,腾出手来让她吃东西。 夏明月吃了两口,扬起头来问他:“你不吃?” “飞机上吃过了。” 夏明月皱眉说:“飞机上的东西你也能咽得下。” 韩霁风哧笑:“饿的时候再难吃也咽得下,当时只想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D城?” “后天。”韩霁风话语简单:“那边的事已经让我以前的助理去办了,明天我们去领证,后天上午飞过去。” 一口饭卡在夏明月的喉咙里,不设防的咳起来。被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惊悚到了。 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明天就去领证?” 韩霁风飘飘问:“要不然呢?任何不经法律公证的合同,在我看来都有不生效的风险。” 夏明月怎么就忘记了他是一个律师,一切都是职业病使然。 五天的时间很短暂,眨眼就过去了。销售部的业务员们又准备离开,纷纷粘好报销单据之后,最后一个下午便可以不来公司了。 素素的病还没有好,付谣整个下午都陪在医院里。 只等素素睡着了,段楚生催促她回去收拾行李,付谣不肯,搬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前静静看着。 段楚生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就说:“等素素病好了我就带她过去找你。” 付谣抓着孩子的小手说:“你可得说到做到,不能骗我。” 其实这几天已经很辛苦了,带孩子就是如此,生病的时候晚上极易哭闹,大人也跟着整晚整晚的睡不消停。 再加上白天有工作,付谣时而觉得头昏脑涨。越发知道段楚生辛苦,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还能够休息,可是他仍要陪在医院里。 此刻病房安静,付谣发自肺腑的说:“楚生,有的时候我觉得对不起你。” 段楚生抬手抚摸她的发顶:“说什么傻话,我知道你在外面更不容易,我们这叫各司其职。等到日子过好了,你就不要再东奔西跑了。” 付谣磨蹭着他的手掌心说:“好,到时候我就申请调到国森来坐班,每天都有时间照顾你和素素。” 段楚生也无比期待那一天。 相信不会太久,等到素素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切美梦都能成真了。 当晚两人一起带着孩子在医院外面的饭馆里吃的饭,因是流感时期,不易将孩子带到人流密集地。所以一吃完饭就直接回去了。 付谣明天一早的飞机,东西还都散乱的堆在家里,几日来换下的衣服也没顾得上洗。*点的时候,等素素睡着了,不得已从医院离开。 出来时给夏明月打电话。 亦是逞一时口快:“夏总,等有一天赚足了米,国森给再多的钱,我也不再做销售了。” 夏明月说:“好啊,期待有一天你能做到我这个位置,到时候即便是忙,也不用全国各地的跑了。” 付谣呵呵的笑着:“你的位置我不敢觊觎。”想起什么,又说:“听说韩律师回来了,我想着你们的事情是否有了转机?” 夏明月此时手里正捏着红灿灿的本子,到了现在生米彻底煮成熟饭了。不论那对母女闹出多大的响动,也改变不了这铁一般的事实。 今天早上当她和韩霁风并肩站在民政局门口的时候,夏明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我现在和韩霁风是合法夫妻了,任何对他心存期许的女人都将被称作婚姻的第三者。” 付谣啧啧叹:“真是不一般,以前总觉得你魄力非凡,现在看来,真正的狠角色是我们的帅哥学长。”她由心的说:“真好。” 即便是个女强人,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港湾做为依靠。她在心里是将夏明月当成朋友的,同时那也是她的偶像,怀揣几分敬畏之情。听到那个能供她依靠的人是韩霁风,由心觉得顺理成章。这样的女人就该找个那个的男人方能匹配,否则就是暴遣天物。 “夏总,我是真心为你高兴。可是明天就出发了,不能喝你的喜酒了。” 夏明月说:“不要紧,等到下次你们回来,我会专门为咱们销售部大摆宴席。” “那感情好,到时候不醉不归。” 挂了电话,夏明月再度举起结婚证来端详,照片上两张含笑脸,映着洁白的衬衣,越发显得朗眉星目。当时就连摄影师都说,江山自有美人辈出,这是他拍得效果最好的一组照片。 夏明月拿到手里的时候也觉得如此,没想到效果那样好。看着办公人员一脸羡慕的为两个盖上钢印,程序比想象中的简单许多。 接着将本子交给两人,那人说了句:“恭喜你们了。” 夏明月翻开来久久盯着上面的名字,恍然若梦。 最后证件被韩霁风抽过去收进包里:“别再看了,以后你的所有权归我了,想反悔也来不及。” ☆、(079)心愿达成 这一刻夏明月慢慢回味他说话时的神情,眉眼间氤氲若有似无的笑意,倜傥得一幅画似的。当时突发其想的想要魅惑他,其实并未作太长远的打算,哪里想到眨眼间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她竟迷迷糊糊的将自己嫁出去了。 从法律上讲,从今日起他们就是明正言顺的合法夫妻了。 本来韩霁风今晚让她到公寓去住,可是想到那里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夏明月就说:“等你回来的吧,你把钥匙留给我,这几天有时间我陆续将东西搬过去。” 至于南山上的别墅离得远,上下班不如市中心方便,短时间内两人不打算去住。 房门被叩响。 夏明月收起结婚证,唤了声:“进来。” 夏符东推开门,看夏明月坐在窗台上,进来说:“爸看你房间的灯还亮着,想来找你聊聊天。” 夏明月想他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且无可奈何。本来不想成全她的,利益当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仍旧笑着:“爸,你进来坐。” 夏明月从窗台上下来。 夏符东问:“听说你今天和霁风去领证了?” 夏明月说:“是啊,霁风说你依旧支持我们两人。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将证领了,省去一切纷扰,也让大家死心。” 夏符东听出她的弦外音,其实从事情一开始,一变再变的就是夏家。旁人再怎么议论纷纷,不过逞口舌之快,终归不能真正左右什么。 骤然尴尬不已,只说:“既然事已至此,日后和霁风好好过日子。爸先前的话你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爸,你想多了,怎么会。毕竟你也是为了这个家,我知道明星在你心中的份量。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让你很为难,我也十分过意不去。” 夏符东脸面上挂不住,神色变了又变,还是问了几句关于韩霁风起诉的事,夏明月索性给他一颗定心丸吃。 “爸,你放心吧,我想霁风答应你的事总不至于食言。” 若是之前她还不敢做这样的保证,可是,现在对韩霁风的能力她深信不疑。 夏符东说了句;“那就好。”再坐不住的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夏明月问他:“明星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再有两天就能出院了。” 夏明月点点头,一副欣慰的模样。 她打算明天过去看看夏明星,只怕会刺激到她,既然已经没事了,那么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去了。 上午整理好手边的文件从办公室里出来,问张洁:“记得你说过在药品检测中心有认识的朋友,能不能联系一下,帮忙化验点儿东西?” 张洁马上说:“没有问题,那是我大学同学,平时关系不错,让他帮这点儿小忙不算什么。”说着就给梁义之打电话,几句便将事情敲定了。对夏明月说:“夏总,我同学他今天正好上班,你直接过去找他就行。我把他的电话给你……” 夏明月开车过去,抵达之后给梁义之打电话。 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很快出来接她。 明晃的日光下,眉清目秀,插在白大褂里的手伸出来。 “是夏总吧,你好,我是张洁的朋友梁义之。” 夏明月伸出手来与之相握。 “你好。” 将来意说明,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袋子递给他:“麻烦梁医生帮我化验一下这是什么药品。” 梁义之看了一眼,接到手中。带她进去开据单据之后,让她三天之后过来拿结果。 夏明月道过谢意出来,先给张洁打了一个电话,然后直接去医院。 夏明星还不知道夏明月和韩霁风领证的事,夏符东甚至没将同意两人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她。以至于夏明星这两日的精神状态很好,整个人仿佛瞬间恢复生机。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回头唤了声:“妈。”那脸上尤有笑意,看清来人后,立刻僵死无形。厌恶之意明显:“你来做什么?” 夏明月反手将门关合:“当然是来看看你,险些把你送上西天,我怎么可能装作没事发生。虽然你活过来了,不免让人觉得惋惜。但是一想到祸害遗万年,我这心里也就坦然了。” 夏明星下逐客令:“滚出去,我不需要你来看我,将房间的气息都染脏了。” 她本来红润的脸色听到她的话后有些微微发白,夏明月这张刻薄的嘴巴向来让她无法招架。仿佛什么恶毒的话语从她口中听到都是理所应当。 夏明月若有似无的笑着:“不用你赶,我马上就会离开。今天不过是来通知你一下,我和韩霁风已经领证了,爸很快就会为我们筹办婚礼。到时候希望你能参加,所以,要快点儿好起来。” 由于吃惊夏明星一双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那副见鬼的模样想来是大失所望。她本来差一点儿就成功了,没想到又和成功失之交臂。 让人最不能忍受的落差。 夏明月不再多说下去,所有悲怆情绪留给她慢慢消化。 只是看着夏明星现在的这个精神头,回家和夏符东要死要活的大闹一场应该不成问题。 ☆、(080)去试婚纱 夏明月心满意足的出来,走廊上步伐轻快。接下来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购物,买衣服,甚至去挑选婚纱……上帝无形中为她打开另外一扇大门,不知是好是坏,却也随之开启另一段生活。 这段生活完全是在夏明月预知之外的,突如其来,也只能顺应天意。 “盛装”除了礼服款式新颖,婚纱也是整个城中数一数二的,不少名流钟爱的店铺。婚纱除了现成的款式,还可以量身订做,且都是出自国外知名的婚纱设计师之手。 店员一见夏明月推门进来,热切的迎了上来。 “夏小姐,你来了。” 夏明月摘掉太阳镜,直接说:“我想预定一件婚纱,婚期在下个月十号,不知是否来得及。” 店员颌首想了下:“时间是有些紧张,因为中间要试穿,不行的地方还要花时间修改。不如这样吧,我打电话帮您问一下。” 夏明月点点头:“麻烦你了,如果可以,加钱也不要紧。” 店员去后面打电话。 不一会儿走出来说:“我们经理说您是这里的老顾客了,虽然时间上有一点儿紧张,不过他会跟设计师沟通,努力为夏小姐赶制,绝不会耽误夏小姐的婚期。” 只是对于婚纱的款式还要另行商定,然后就是量尺寸,为此夏明月要刻意飞一趟法国。这样一想,光是订做一件婚纱就是大手笔。 不过没有关系,她喜欢一切奢华的东西,由其结婚那样的场合,夏明月并不打算马虎。 于是和“盛妆”确定时间之后,就让张洁订好机票准备飞过去,并跟人事部请了一星期的假。 这样一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夏明月和韩霁风要结婚了。事情几经周折,这一回该不会有任何变数了吧? 有熟知内幕的人就说:“当然不会,帖子就要发下来了,连酒店都已经订好了,还会有什么差子?” 夏明月紧赶手中的工作,再利用下班的时间采购生活用品直接填充到韩霁风的公寓去。 索性韩霁风家的衣柜比较大,除了卧室还有专门的衣帽间,他的衣服本来就多。夏明月将卧室中的一部分拿到衣帽间去挂起来,腾出的衣柜供自己使用。连带那些新买来的,也足足挂了半衣柜。 再将生活用品摆放到浴室中去,为此她还专门购置了一个梳妆台放在卧室里,几个抽屉装满了她的饰品。 就连窗帘和床上用品也都如数更换,原本男士气息十足的公寓立刻有了家的温馨。 夏明月动过手脚之后才请韩霁风指示,将所动之处拍下照片发给他。 问他:“你有什么意见没有?”不等韩霁风回复,接着又是一条:“有的话可以保留。” 韩霁风最后只发来几字:“悉听尊便。”他都已经是她的了,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听她随意处置的。 夏明月满意的将电话扔到一边,又开始收拾出国的行李。 韩霁风早在前一晚就已经得知她要去法国量身订做婚纱的事,自然表示支持,只是现在D城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毕,不能脱开身来陪她一起去。 夏明月一向独立习惯了,心里并无落差,就说:“我一个人也可以,倒是你的西装,怕是来不及订制了。” 韩霁风说:“这不要紧,之前有刻意手工订制的西装,就有一次都没穿过的,到时候可以直接用上排场。” 反正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夏明月帮他收拾衣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人不是一般的讲究。意大利纯手工订制的西装,听闻来来回回试穿就要两三次,品味可见一般。 临走前夏明月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 是管家接的,说夏符东那个时候不方便接听电话。 夏明月问起来了,才知道夏明星已经回家去了,而且母女两个将夏家闹得天翻地覆。 管家说:“老爷现在焦头烂额的,怕是不方便过来接听电话。” 夏明月嘴角钩出痕迹,语出平常:“不方便接听就算了,过后我再打给他。” 说着,挂断了电话。拖起行李箱去往机场。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举目天很蓝,风很轻,云很白,夏明月的心情更是说不出的透彻明媚。 借着这趟去国外试婚纱的机会,全当出去旅游了。公司里的人说起夏明月来,不知道有多羡慕。 来自总部的声音一直传到付谣的耳朵里去,她气定神闲的开着车,想象着夏明月走在浪漫之都的阳光下,该是多么惬意。 不得不佩服夏明月的本事,本以为此强彼弱,没想到驾驭起情感来也是这样得心应手。 手边的电话响起来。 她拿在手里一看,是苏子行。接起来说:“子行,有事吗?” 苏子行现在被调回本省了,驻S城的办事处,离家不远,方便妻儿团聚。 付谣因此断定夏明月面冷心善,无形中挽救一桩婚姻,却表现得事不关已。 苏行子问她:“付姐,夏总是不是来S城出差了?我今天好像看到她了,可是办事处没接到夏总要来的通知啊。” 付谣笑着否定:“怎么可能,她现在正在沐浴法国的阳光,怎么还会在国内。我听公司的同事说夏总请了一星期的假去法国订做婚纱了,要回来也是一星期之后。” 苏子行了然:“那就是我看错了,不过那人跟夏总真像。”只是步伐仓促,很快没入人群中,又是戴着太阳镜,所以难免看花了眼。 付谣直接否定这种可能性。 两人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就挂断了。 ☆、(081)重振旗鼓 时间运转飞速。 等夏明月再回来就是一星期之后。 那时候夏明星已经开始上班了,闹了一通脸面早已丢尽,吴雪告诉她,不想输得所剩无几就得坚持上班。如果现在连公司都不肯去了,那她真是一败涂地。 就这样夏明星思考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决定回公司去。 吴雪鼓励她;“放心,只要你好好干,日后一定不会比夏明月差,你要相信自己才是夏家真正的大小姐。是你应得的,就算夏明月有再大的本事也休想得到。” 夏明星冷静下来,不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虽然前两天将夏家闹了个底朝天,火气上来了,差点儿和夏符东反目,甚至将他珍爱的那几件古董都砸烂了,近而宣泄了心中的怒火。但是仔细想想,虽然被迫无奈,可是在夏符东的心里孰轻孰重她是知道的。 所以重振旗鼓,收拾妥当后回财务部上班。 周若明一见她自然眉开眼笑。 “小星啊,周叔叔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正打算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就来上班了……来得正好,周叔叔这几天有本事教你。” 夏明星感觉自己还是众星捧月的,即便自认在与夏明月的这场争战中颜面扫地。可是那些真正想要巴结夏符东的人,无一不高看她一眼。 就是这点儿殊荣,便是夏明月没有的。她想在国森立足,不拼尽全力稳住业绩是不可能的事。 夏明星知道这就是高贵与下贱的本质区别。 如吴雪所说,现在夏明月所有的风光看似无限,其实都是过眼云烟。没人敢保证她会一直好,一旦有一天国森出现变故,她在这里站不住脚了,在夏家更是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到时候别说夏符东,就算神仙也保不了她。 人在走投无路时变换方向总会想明白一些事情。此刻的夏明星就是。 再受到周若明这样的礼遇,心情顿时开阔一些。并非出门时顾虑的那样,一走进国森就是众人指指点点的嘲弄。至少当着她的面,是没谁敢肆意谗言的。 “谢谢周叔叔这几天挂念我,是我不懂事,让几个叔叔伯伯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周若明拍了下她的肩膀说:“你既然这样说,那周叔就放心了。年轻人嘛,凡事就是要看开一点儿。” 夏明星什么都看开了,只是一个心结很难打开。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打开了。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朝八晚五,严禁懈怠。 夏明星也有心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隐痛,否则连呼吸都感觉不畅。 宋晓雪几次打来电话要她去家里坐坐,夏明星怕触景伤情,也都找借口推脱了。 然而,该来的怎么样也躲不过。 等夏明月一回来,她努力了几天的结果功亏一篑。心里一块地方顿时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 由其夏明月这一趟又是去国外订制婚纱,春风满面,逢了好事连精神气都大有不同。这一切原本都是她要做的事…… 夏明星看着刺眼,拿别人无法,就想将自己的眼珠挖下来。 自夏明月进来,站了不到两分钟,她站起身说:“妈,我上楼了,晚饭不用叫我。” 吴雪知道她心里不是滋味,没去管她,任由她上楼去了。 伸手叫过那边同夏明月亲近的夏明日:“明日,过来,跟我一起上楼背古诗了。” 夏明日站在夏明月身边不肯离开,刚刚夏明月说给他带了礼物回来,小孩子正一脸期待。 吴雪几步上前,拉着夏明日就走。 “眼皮子浅,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稀罕。” 夏明日一步三回头。 夏明月示意他先上去。 现在夏家所有人的态度实属正常,如果对她热脸相迎了,反倒让她觉得惊悚。 当晚没有在夏家吃饭,这样一张张嘴脸只会让人无法下咽。拿上东西后就直接回韩霁风的公寓去了。 第二天早上正常上班。 张洁一见她从电梯里出来,迎了上来:“夏总,你回来了。” 夏明月边走边说:“假期结束了,不回来怎么行。”又问她:“这几天有什么事么?” 张洁汇报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几个需要你签字的文件我已经放到你的办公桌上了。” 夏明月点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 张洁随后倒了一杯茶水进来,不忘问她:“婚纱款式选订好了吧?” “选订了,只等做好了试穿一次就行。” 张洁一脸向往:“夏总选订的婚纱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要是羡慕,也快点儿结婚吧。”夏明月抬起眸来:“我看那个梁义之温文尔雅就很不错。” “夏总,你快别开我玩笑了。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 张洁俏脸微红。 夏明月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张洁跟在她身边一段时间了,几百号人里选出来的,处事得利,听她这样说,还是微见紧张。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好害羞的。” 张洁微微一怔,没再接话。只说:“夏总,要没什么事我先出去工作了。” 夏明月示意她先出去。 ☆、(082)充满魔力 生活骤然忙碌起来,虽然一直也都没有清闲过。可是,现在的忙跟以前只专注工作的忙是两回事。所有时间被琐碎的事情填满,下班之余顾不得吃饭,就要去采购结婚需要的东西。一切都要亲力亲为,免不了遗忘,刻意花费时间列了长长的清单。一旦得出空来就按清单采购,往往回到韩霁风的公寓时已经很晚了。 半上午时接到“盛装”的电话,说婚纱已经做好了,为了方便试穿,从法国空运而来,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夏明月没想到,电话里表示感谢,说一下班就直接赶过去。 “盛装”经理亲自等在那里。 见人进来,笑着说:“夏小姐,加急订制的,希望不会担误你的时间。” 夏明月心知肚名这样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件婚纱有多困难,千恩万谢之后去里面试穿。 经理安排了两个店员进去帮忙,接着去另外一边招待其他客人。 设计简约大气的直线款白色婚纱,层层叠叠的百褶纱垂至地面,恰到好处的腰身处理完美体现女性的曲线之美,将夏明月的高贵典雅静静衬托。 两个店员将帘子拉开的一刹,同时惊滟了店中的几个人。 夏明月自己也没想到竟能这样合身,连修改的麻烦都省去了。因为生的高挑,当时听了设计师的建议就订了这一款,设计师在纸板上勾勒出大体的形态给她看。当时虽能触及到面料,但是仍无法想象成型后的效果,哪里想到穿到身上出奇制胜。 不由满意的对镜微笑。 入世的新娘,出世的丽人,说的就是夏明月。店里明亮灯光的映衬下,不着痕迹绽放如花美意。 韩霁风觉得,比起这件婚纱的至臻品质,没什么比夏明月无暇的气质更俱吸引力,仿佛温柔岁月里踏访而来的公主,那样绰约的美好,有血染的妖娆。这样的夏明月被定格在美丽中,任所有事物虚化。 刹那间的失神,只是移不开眼。 夏明月眼风上抬,微微一怔,回过头来难免不可思议:“霁风,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凭空出现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大了。 眉目俊朗的男子目光坚定地望着她,眼里掠过惊艳的神色。似笑非笑:“来帮你看试穿婚纱的效果。哪有我这样不负责任的丈夫,结婚的事也要由你一手操办。” 虽然工作的事情看似无可厚非,可是韩霁风也不想没有任何参与感的将所有琐事通通交给她。毕竟夏明月并不比他清闲,这段时间每天打电话回来,都听她在做事,不是购置结婚物品,就是布置房间,还要顾及酒席的事……即便听着,亦能想象她马不停蹄的样子。 而整个夏家除了夏符东肯提供金钱资助之外,其他人都只是袖手旁观的看着。韩家这边更加的指望不上,到现在宋晓雪仍旧不能接受夏明月,不出面刁难已经算好的了。 所以,一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他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了。 在夏明月看来,这无疑是个天大的意外。 经理率先笑起来:“这是韩先生要给夏小姐的惊喜,之前也是韩先生联系我们,才得以使婚纱极早做出来。并一道空运过来,也省去夏小姐再跑去法国试穿的麻烦。如果还有哪里不合适,我们会直接将设计师请过来……而这些都是应了韩先生的要求,不得不说,夏小姐嫁了这么一位贴心的丈夫,真是让人羡慕。” 再华丽的言词都比不上默默无闻的付出。 韩霁风这几日虽然人在外地,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她省去许多麻烦。归程也照预定提前了几天,这些都是夏明月料想之外的,实实在在的惊喜。 她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韩律师,你真是……”微一颌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意宛然。 韩霁风走过来,笑着说:“婚纱很合适。”穿在她的身上落落大方,美得叫人移不开眼。最后眼风落到她的脚上:“只是还差一双鞋子。” 华丽的衣服一定要有双美丽的鞋子相匹配,就像灰姑娘都有一双属于自己的水晶鞋一样。 经理捧着一个盒子递给韩霁风,接着站到一边,和几个店员一起见证奇迹似的看着。 打开来,是一双华丽的高跟鞋,几颗明亮式切割钻石镶嵌,足以彰显一个人的高贵身份。 在韩霁风看来,夏明月就是公主,而且高高在上。 所以哪怕单膝着地,亲手为她换上,再虔诚的动作仍不足以诠释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尊贵。 不知是钻石太过闪亮的缘故,夏明月竟有些微微昏眩。 即便自认有颗“顽石”般的心,难被世间的温存小意所感化。可毕竟是个女人,只要是个女人就幻想浪漫。当韩霁风躬身为她做这一切,将最华美的事物如同手捧星辰般奉到她面前的时候,还是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二十几年颠沛流离,从不会做公主的梦。这一刻韩霁风为她呈现了整个童话的绚丽浮华,夏明月第一次感觉原来是女人就可以做公主,哪怕只是生活中的一刹那,仍旧让人欢心不已。 她屏住呼吸,看韩霁风亲手为她穿好鞋子。殊不知她多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仿佛全世界都被照得通亮。 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霁风,谢谢你……” 韩霁风站起身来公然拥抱她:“是我该谢谢你。” 来“盛装”之前他先回过家了,即便色系被更换过,可是依然很对他的品味,无形中多了一种温馨,不变的是他崇尚的那种低调的奢华。可见两人对许多事物的认知大体相同,就说明有足以维系生活的共同语言。 夏明月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呼吸间都是她熟悉的味道,“尘埃落定”四个大字骤然窜入脑海,以前没想过,也不敢想,如今却自然而然想到了。 “韩霁风,你确定自己是个律师,而不是魔术师?” 真怀疑这一切他是怎么办到的,短短的时间内让她一直期待达到的效果如期而至。 韩霁风嘴角浮着一抹笑:“只要有心,没什么是办不到的。这些只是开始,以后我会让你的整个生活都充满魔力。” 夏明月心想,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魔力,可以一改初心,忘记在一起的初衷是什么。只想着都是再平凡不过的男女,机缘巧合走到一起,说不准就能白头到老的。 ------题外话------ 丫头们,后台存稿用完了,终于可以题外跟大家说句话。作者后台有点儿问题,有些小伙伴的留言不知怎么,在后台我根本看不到,也只有看留言板的时候才能看到,所以我在后台没办法回复。我觉得丫头们以一颗热忱的心给我留言,却得不到我的回应,是不尊重的表现。所以要大家知道,不是你的留言不值得回复,是真的看不到。敬请谅解! ☆、(083)婚礼之前 从“盛装”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夏明月提议先去吃晚饭,心潮太过澎湃,她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吞得下一头牛。 韩霁风想了下说:“按照今晚的氛围,我们应该去吃西餐。” 灯光,红酒,看似浪漫异常。 夏明月只是饿,只要能填饱肚子,这个时候吃什么不是特别重要。 抵达之后发现他的别有用心,浪漫温馨的烛光晚宴,还请了专门的乐队为她演奏喜欢的曲目。夏明月本来有许多的CD,积攒了一把年头,很多还是花费周折找来的,所以一直舍不得丢掉。这次收拾东西就顺便从夏家带过来了,堆放在他的储物间里,被韩霁风看到之后,将曲目记到了心里。 氤氲的灯光下,舒缓的曲子盈然耳畔,隔了漫长的时光再听到,一切仿如隔世。似水流年的安逸,灯光成了阳光,都是跳跃不安的。原来青春不论好坏,都有可追溯的疑点。 夏明月双手撑颌,安静聆听。那种猫一样的慵懒从她的周身散发出,真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韩霁风靠在椅背上,狭长眼眸微微眯着,看她看得很认真。 夏明月微笑着望过来:“你今天到底给我准备了多少惊喜?”太奢侈了,只怕溢出来的太多,将以后漫长时光里的都预支完毕。 韩霁风唇角一弯,弧度迷人性感。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婚礼需要的,但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 夏明月轻轻抬眸:“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丝绒的盒子,不用打开,答案已经揭晓。 以他的品味,夏明月相信肯定错不了。打开后,灼光乍现,她在心里呼了句果然。几十克拉的粉钻,奢华的程度不言而喻。 “韩律师,你将自己卖掉了么?” 这样的钻石全世界屈指可数,不是轻易能够找到的。 韩霁风漫条斯理:“做了这些年的律师怎么也有几个私房钱,之前不知道做什么用,现在终于用上排场了。刷卡的时候甘之如饴,才发现奋斗这么多年,无非就是等一个机会为一个女人俯首称臣,作牛作马。” 他语意轻淡,流畅,搭配磁性嗓音直比乐声还要美妙。一等她将戒指拿到手中,已经倾身过来亲吻她。 好在当晚包了场,除了专心演奏的乐队并没有其他人,且都目不斜视。夏明月坐在那里方觉坦然,但是与他气息相交的一刹,还是微微的红了脸。 “韩霁风,足够了。”她眼角一瞥,风情无限:“再持续下去,我会被融化掉的。” 韩霁风退身回那一丛不明不暗的光华里,似笑非笑。 当晚两人共进晚餐后,相携进舞池中翩翩起舞。 韩霁风伸手将她拉近,近到可以说甜言蜜语的距离。他扬了扬漂亮的眉毛,缓缓说:“明月,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嗯?” 夏明月之前喝了酒,醉意后知后觉的泛上来,以至于脸颊酡红。 目光并不躲闪,大方回应:“我也想你。” 凑上去亲吻他的嘴角,不等他反应,骤然错开。接着说:“韩律师,今晚算我们的新婚之夜么?” 韩霁风不容置否:“当然。” 本来在领证的那一晚就该给她这样的惊喜。可是当天时间仓促,他准备去外地,很多事情都不能精心准备,便不得不把时间推后。 在夏明月看来,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被他拥在怀里轻轻旋转时说:“这是我有生之年最高兴的一晚。” 有了这一晚,接下来的婚礼就不那么重要了。那场婚礼是做给别人看的,多半也是为了夏家的颜面。但是今晚不同,省去那些繁复的礼仪和见证人,却实实在在是属于两个人的。 即便是个过场,没等多久,如期而至。 露天酒店,场面盛大华丽,无数商贵巨子参加,门口聚集了许多记者,镁光灯闪烁不停。 夏明月很早就起来化妆了,换好婚纱之后僵坐在椅子上任由造型师摆弄。 那人透过镜子问她:“夏小姐,紧张么?” 夏明月笑着说:“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种形式化的东西她向来不喜欢,也不太放在心上。场面做得这样足,很大一部分是给夏符东撑脸面,也是为了达到众所周知的效果。如果没有这些私心,她倒宁愿拖着行李环游世界去。 造型师哪里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以为大场面见惯了,心脏也会变得强大。 一边专心化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夏明月说着话。 须臾,门板被叩响。 一边帮忙整理头纱的张洁起身开门,惊喜的“呀”了声:“付经理,你怎么回来了?” 之前听闻不回来的,毕竟赶在这个时候,正是收款收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付谣笑着:“本来是想着不回来的,可是挣扎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一早飞回来。毕竟夏总嫁人这样的大事,哪里是一个月的业绩能比的。” 夏明月镜中与她对望,铁面无私:“没批准你请假,就算是来参加我的婚礼,工资还是照扣无误。” 付谣对张洁感叹:“做了新娘子,仍旧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不过不要紧,我这回是跟人事部请的假,所以不算擅离职守。”不跟她闹了,走过来说:“夏总,恭喜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由衷想祝她幸福。 ☆、(084)婚礼现场 夏明月原本无暇的脸已经上了精致的妆面,映着一点儿微光像三月里盛开的桃花,美得不可思议。听她这样说,微微一笑:“谢谢。” 付谣将小手臂的西装外套挽起一点儿,问张洁:“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张洁将手里的头纱递给她:“付经理,你就等着给夏总打个下手吧,我出去看看还有什么事。” 张洁说:“好。” 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热闹非凡,人群中并未搜索到韩霁风,所以向人打听了更衣室后就直接过来了。 一进来,不出所料的冷清,就只有她的贴身秘书一个人。 这也是付谣想要回来的原因。 哪个女孩子出嫁没有个亲友团,可是她料想夏明月没有。一起共事以来,没见她有什么朋友。这场婚姻明眼看着得来不易,却不见得会得到夏家人的支持。所以她毅然决然放下手中的工作赶了回来。 复古头纱一直铺陈到地板上去,她按着造型师的吩咐在头纱的一端折出开样。 做事的时候喃喃说:“当初我和段楚生结婚的时候,可没穿这么漂亮的衣服。他们家里条件有限,我又是诚心想要嫁给他,很多东西能帮他省就省了,连酒店都是找得便宜的。” 付谣说起当年的辛酸史,望着夏明月一脸感慨。 夏明月说:“日子是两个人慢慢过起来的,开始的时候拥有多少,想开了就会觉得并不重要。” 最早没有来夏家,不经历这些风雨变迁的时候,也以为自己会嫁个平凡的男人,只要能解决温饱,过一辈子足矣。 付谣点头:“那倒是,嫁给段楚生的时候没车没房,现在日子也慢慢的过起来了。”抬眸看了夏明月一眼,又说:“这些还得感谢你。”否则到现在她可能还在做个普通的销售员,郁郁不得志的听别人指手画脚。 现在不同了,离目标越来越近,手可摘星辰的快感她就要体会到了。 夏明月鼓励她:“好好干,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这一天夏家人的心情很复杂。 夏明月结婚,第一个不想来的就是吴雪。可是,对外还要顾及体面。就算真不拿夏明月当回事,却不能落人口舌,否则多年维系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 所以,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在聚焦的镁光灯下隆重出场。 而且前一天她就跟夏明星谈过了,人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场。由其现在还远不到撕破脸面的时候,场面戏才要做足,否则跌的是自己的份儿。 夏明星冷静思考,盛装出席。经历一次自杀的风波之后,夏明月还是成了最后的赢家,但是总要别人看到她的胜之不武。倒是她,不计前嫌来捧场,更能获得别人的赞誉与同情。 为此挑选礼服的时候也做了斟酌,一改往日炫目的形象,打扮得像朵素馨小花似的。走进来,眉眼低垂,尽量保持微笑,那点儿凄苦噙在嘴边,欲盖弥彰。 这样的气场同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夏明月比起来,确实像是受尽折磨,甘拜下风的那一下。 于是,对于这场婚事更多了几分让人揣测的味道。 这对母女大唱苦情戏的戏码夏明月早就想到了,否则即便为了夏家的脸面,也不会笑嫣如花的前来参加。 可是,走出来的时候,一眼望到人群中的两个人,眉目和绚。那种成人之美的大气与包容,或许令所有人都没想到。 越发显得她这个登堂入室的私生女无法无天。 夏明月冷漠的一弯唇角。 音乐缓缓响起,她收回目光,夏符东已经站到身侧。接下来将由他将人送到韩霁风手中。 就在灯火辉煌的不远处,韩霁风眉目清峻得好似一幅画。清澈饱满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温润如玉。 夏明月挽上夏符东的胳膊缓缓前行。 裙摆好似落雪,漫过艳红地毯。而美人就像那千树万数的梨花,华光滟滟。 弥撒台前韩霁风冉冉步伐迎过来,不等走近,将人从夏符东的手里接过来。 就听整个厅内骤然响起不和谐的声音:“等一等。” 所有人闻声回头,还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更是第一时间将焦距对准。 夏明月苦笑一声,跟着转身看过去。 一个看似体面的男人推门进来,目光直直落在夏明月的身上。人们好奇的目光下,声讨之词脱口而出:“夏明月,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嫁人。当初我对你怎么样?你怎么可以为了权势一转首就嫁给别人,那我们同甘共苦的那些日子算什么?你又怎么对得起我们那没有出世,就被你狠心拿掉的孩子?难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嫁给这个男人?我不相信你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如斯严厉的指控就像一盆脏水兜头灌了下来,议论声不绝于耳的蔓延开,野草似的泛滥不绝。 “呀,看来是老情人。” “旧帐没有打理干净,人家找上门来了。” “没听说么,还有过孩子。” “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世风日下。” “看来是缺乏管教,这种出身的人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 …… 原本静寂无声的教堂顿时不宁起来。 ☆、(085)婚礼风波 这样刺耳的风言风语传进宋晓雪的耳中,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当众掴夏明月两巴掌,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韩家的脸面都被她给丢尽了。 反倒吴雪一脸得意,转首看了夏明星一眼,若有似无的动了下唇角。自作孽不可活,到底有人来收拾她了。而且来得这样恰到好处,简直意外之喜。 夏明星起初还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看到夏明月怔愣的立在那里,一时没作任何反应后,整个人顿时开怀起来。没想到也有她夏明月束手无策的时候…… 一改先前的晦涩,春风得意的看起笑话。 突如其来的意外收获,心里想着,听吴雪的话果然是来对了…… 那人已经走到弥撒台前,不折不挠的向夏明月讨要说法。 夏明月神色莫测,一时间很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端倪。 所以有人猜测她那样是彻底傻了眼,丑事被揭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怕是只能落荒而逃了吧? 揣测刚一落定,就见夏明月从夏符东的臂弯里抽出手来。不给所有人说话的机会,叫上那个男人:“你跟我出来说。” 她脚步匆忙的走在前头。 男子微微一怔,紧接着跟了上去。 夏明月路过张洁的时候从她手里拿过包,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摸索出电话……不管现场已经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只是面无表情。 韩霁风彻底被晾在一边,连一句问寻的话都来不及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明月决然的将一切抛诸脑后,甚至不给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教堂内彻底炸开了锅,原本细微的议论演变成公然的诋毁与指责。 夏明月一个私生女的恶劣品质仿佛在这一刻暴露无疑。 宋晓雪气急败坏:“霁风,我说什么来着?就是这样的女人你也肯要。” 韩霁风如夜色般清冷的脸颊上,那双眼澄亮逼人。看了宋晓雪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夏符东脸面上突然挂不住:“世侄儿,你看……” 那扇关合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 全身洁白如雪的夏明月一手提着婚纱的下摆,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是鼎盛的日光,在她周身形成细微的轮廓,仿佛身负锋芒。 目光搜寻片刻,目标明确的走到吴雪面前。 “阿姨,你这样往我的身上泼脏水,心里就好受了么?你不能因为我没有妈妈,就欺负我!” 夏明月先发制人,冷若冰霜的质问她。 吴雪一头雾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隐隐升腾一种不好的意念,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夏明月将手机按开,录音开始播放,从她走出教堂的那一刻起毫无间断。她与那人的对话如数落入众人耳中…… 只听夏明月声音坚定:“我确定自己不认识你,说吧,是谁让你来搅局的?” 男人张口唤她:“明月。”一副两人脱不了干系的模样。接着说:“我知道你想嫁给韩霁风,但是你不能装作我们没有认识过。” 夏明月冷冷道:“那么我换个说法,对方给你多少钱?我付你两倍的价码买一个清白。” 既然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却又站出来指控,只能说明幕后有人指使。 那人仍旧一口否定:“明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明月微微笑起来:“那好,你既然是跟我有过情感纠葛的人,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还有一个孩子。那你告诉我,我胸前的伤疤是怎么得来的?” 男子犹豫一下:“是车祸时留下的。” “我胸前根本没有伤疤。”夏明月淡然说:“原本不认识的两个人,随意一个问题就能看出破绽,其他的更不用我再多说了吧。要么现在告诉我答案,要么现在报警,你自己看着办。” 男人到底吐露一个名字。 此刻这个名字清析的从听筒里传出来,他说的正是:“吴雪。” 吴雪瞠目结舌。 闹不明白原本好好的一出大戏怎么就扯到她的头上来了? 夏明月伤心得几欲落泪:“阿姨,我知道小星的事情一直让你耿耿于怀,在你心里,总觉得是我抢了她的幸福。那个嫁给霁风的人应该是她……如果不是心疼小星,你也不会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污蔑我。可是,无论你有多大的不满,都不能血口喷人,故意破坏我的名声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你不能把对我妈的恨意转嫁到我的头上来……” “够了!”吴雪暴怒出声,最后一点儿理智亦被摧残殆尽,那愤怒致使她扬起手来打了夏明月一巴掌。恶狠狠的说:“你这个不要脸的野种,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到底是你污蔑我,还是我污蔑你呢?跟你妈一样的下贱胚子……” 夏明月倒觉得此刻自己什么都无需再讲,只一个悲戚到绝望的表情就足以使吴雪万劫不复。 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她只顾专注的掉着眼泪。 下一秒被扳进怀里,撞击熟悉的心跳,一种完胜的快感油然而生。 韩霁风的声音冷得结冰:“阿姨,你不要欺人太甚!” 密集的镁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夏明月眯起眸子,看到吴雪的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一刻的矛头所向比前一刻还要让人百口莫辩。为了诋毁一个人,不惜以这样的手段,跟童话故事里恶毒的后母有什么分别……细想一想,吴雪又实在适合这样的角色扮演。 就连夏明星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夏明月信口雌黄,还是吴雪的的确确做了这样的事。 她慌乱的唤了声:“妈……你……”所有的狐疑骤然卡在喉咙里。 夏明星被夏符东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到了,从小到大几乎不见夏符东对吴雪发过什么脾气,更别说动手。这一刻却当着众人打了她的脸,如同是当着整个上流社会的面凌迟她。 “吴雪,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践一个孩子。” 吴雪原本尖厉到可以撕毁一切的爪牙这一刻也像被人连血带肉的拔掉了。由其夏符东那一下子,让她没了反抗的余地。全世界骤然颠倒,天翻地覆……她被人算计了,可是刹那大脑轰然,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整个婚礼异常混乱起来,比起料想中的热闹繁华,俨然是走了另外一个极端。都要被人经久不息的津津乐道起来,其中夏家以大欺小的戏码从此彻底被扳上台面。再说起夏明月这个私生女,就不得不说她在夏家的悲惨境遇,有了吴雪这个后母的刁难算计,生活怕是履步维艰。 所有关于夏明月的不利传言,今天过后,都有了新的改观。 夏明星反应过来,忍不住上前撕打夏明月,她的伎俩她再清楚不过了……怒火中烧,所以伪装崩溃一亏。 “夏明月,我要杀了你……” 不等凑上来,被韩霁风扬手掀翻在一步之外。 夏符东的声音同时传来:“你们闹够了没有?” 夏家的脸面彻底被丢尽了,他被气得全身发颤,其他的话不等说,眼前一黑,突然晕死过去。 人群越发混乱起来,秘书立刻拔打急救电话。 夏明星透过影绰的人群,只看到韩霁风眼中锋利的冰冷以及对夏明月细微的呵护,将她护在臂弯里,任世事无法侵袭的模样。而夏明星整个人就像痴了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十几年予索予求,风调雨顺的人生,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不想毁灭得竟这样彻底。 婚礼没再继续下去。 韩霁风拉着夏明月的手冲破众人离开,这一场闹剧使得夏明月心力交瘁,没有道理再让她留在这里。 敞篷跑车一路飞驰,将婚纱呼啦啦的吹起来,连同端庄的发髻都被吹散了,头纱飞向遥远的天际,长发海藻一样铺散开,空气里划出迷乱的弧度。夏明月精致的妆容隐在其中,看不到表情。只见她中规中距的坐在椅子上,拢紧婚纱的下摆,半侧脸靠在椅背上异常安静。 韩霁风一路将车子开得飞快,抵达公寓时夏明月已经睡着了。他侧首看了一眼,下车后拦腰抱起她上楼。 夏明月伸手揽上他的脖颈,睁开眼睛问他:“韩霁风,你相信我么?” 韩霁风看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夏明月微微一笑,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他肯带着她不顾一切的离开,就说明他是相信她的。 只是这半天的时间这样累,从午夜到现在,一刻没有消停过。夏明月筋疲力尽,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韩霁风将人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说:“累了就好好的睡一觉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夏明月用松软的被子将自己缠紧,身边有韩霁风清浅的呼吸。那困意涌上来,很快就睡着了。 做了梦,未完待续的婚礼异常华丽。他在众人平静的注视下发表爱情誓言,说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她,珍视她,直至死亡……接着为她戴上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小小的指环将一切束缚住,也为整场婚礼画上圆满句号。她在梦里叹息出声,一种由心的满足不言而喻的迸发出,而一切的好时光都像是偷来的。 终究是要还回去。 夏符东不等到医院就醒过来了,医生为他做了全面检查之后,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他原本就有高血压的毛病,情绪过份激动便导致昏厥。 医生只是嘱咐他:“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当时秘书也在身边,医生同样交代他,不能再让病人受到任何刺激。 夏符东被送到病房里休养。 秘书很快跟进来说:“夏董,我已经给夫人打过电话了,说你没事,让她放心。” 夏符东心里的火气仍旧不平,歪过头去不说话。 救护车赶过去的时候,现场混乱不堪,夏家没有人跟过来。 婚礼无以为继,夏明月难免受到刺激,不能过来有情可原。但至于吴雪和夏明星,大家猜测该是没脸过来。毕竟在结婚当天爆出这种事,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夏明星在重重记者的包围下硬是将吴雪带到了车上,然后发动引擎,快速逃离。当时的场景,让她觉得母女两人真跟过街老鼠似的,有人人喊打的错觉。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都在打颤,明明用了全力,仍像难以把持。 扭过头问:“妈,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安排的么?” 吴雪脸色苍白:“连你也不相信妈?” 夏明星肺腑中泛起苦涩:“这种事情到现在还说得清么?”不管是谁做的,都将夏明月的婚礼搅黄了,而且那人当众指认吴雪,让她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连爸都不肯相信你。” 吴雪扭过看向窗外。 她没想到夏符东会当着众人面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打她,又怪自己不够冷静,当场对着夏明月破口大骂,即便真是替人背了黑祸,也将恶名坐实了。或许这就是叵测之人的本意,她明显是着了人的道。 但是那种情形下,想不发脾气真的很难。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连理智都失去了,如果不是夏符东那一巴掌将她打醒,更过激的举动她都做得出。 现在想来,夏符东及时制止是对的。 可吴雪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冤枉气。即便夏符东真的是一心为她着想,仍旧让她意难平。投 夏明星又问:“妈,我们要不要找到那个人问清楚?这样一来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 吴雪骤然想到什么,马上掏出电话打过去。接着让夏明星送她到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去。 她约了侦探社的人,这些人都是极专业的,在A市想找出一个人来并不难。 到了现在吴雪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能够冷静的思考和处理事情。 既然被人诬陷了,那么只有查到这个人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空口无凭,做再多的解释都无济于事。当她在婚礼现场对夏明月做出那些粗鲁的举动时,注定让事情演变得更加糟糕了。 侦探社的人已经等在那里,显然是认识吴雪的。见人进来,连忙站起身说:“吴女士,你好。”指着夏明星又说:“这位是令千金吧?” 吴雪跟他握手,介绍夏明星说:“这是我的女儿明星,这是侦探社的李先生。” 几人略微寒暄,坐下身来进入正题。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不过照片暂时拿不到,等到明天的报纸出来或许能看得到。我就想让你帮我查出那个大闹婚礼现场的男人是谁,越快越好。钱的事,你放心,不会亏待你。” 男子点点头说:“吴女士的信誉我是相信的,你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 短暂的碰面之后,吴雪带着夏明星离开。 夏明星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她甚至不知道A城还有所谓的侦探社。以前只是听说上流社会有人专门花高价码请人调查自己另一半的行踪,现在想来,请的应该就是这些人。 “妈,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听那个男人的意思,两人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折腾了大半天的时间,吴雪神色疲惫,草草说:“以前是有些事情找过他们,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多问……” 她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夏明星只得专注的开车,直接回了夏家。 接下来的几天吴雪不用出门了,她这个人骄傲习惯了,最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的。非得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才能重新回到熟悉的圈子里。 回房间时,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说:“明星,一会儿你去医院看看你爸爸。” 夏明星哼了声:“我不去,他为了夏明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你。” 吴雪声音冷清:“那是我和你爸之间的事,你别管了。听妈的话,去医院看看他。”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有人凑上去,不能让人彻底看了夏家的笑话。况且还有一个夏明月无时无刻不在拉拢人心,她再愤慨也不能在这个上面疏忽大意。 夏明星见吴雪执意,纵然心有不甘也得答应。 喝了一杯咖啡后开车去医院。 走廊上碰到秘书,说:“夏董刚刚睡了,二小姐一会儿再进去吧。” 夏明星说了个:“好。”又问他:“我爸他没事了吧?” 秘书回答说:“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在医院休养一天,明天一早就能出院。” 夏明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坐在车里给夏明月打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来,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夏明月,我想见见你。” 听筒里夏明月嗓音平静:“好啊,在哪里?” 夏明星眉头一蹙,下意识排斥她的这个态度,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波澜不惊,仿佛世间万物都被她撑控得当的模样。 她报上了地址,挂断电话开车过去。 没多久夏明月也过来了,透过落地窗看她从车上下来,当然不会是上午看到时的那一身行头,白色婚纱华丽眩目到令人睁不开眼,一道光似的刺得她的瞳孔生疼。就知道那身婚纱价值不斐,这个女人虽是平民出身,却从来都是大手笔。那个华光艳滟的模样令她厌恶,在她看来夏明月就像一个盗梦者,将属于她的所有美梦都偷走了。然后独揽芳华,美梦成真,岂不知原本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夏明星收回目光,端起手边的咖啡来喝,咖啡滚烫,烫得她舌尖发麻。 最后不得烦燥的放下来。 一抬头,夏明月已经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手提包扔到一边,意态阑珊的问她:“你约我来有什么想说的?” 夏明星本该得意的,她的婚礼搞砸了,原本一出好戏她看得很是津津有味……可是自己的母亲平白被牵涉其中,她就没办法再淡定下去了。 “今天的那个人不是我妈找来的。” 温柔的灯光下,夏明月冷清的直视她。 干脆答:“我知道。” 夏明星微微一怔:“你知道?” 夏明月嘴角诡异的绽开微笑,就那样一点点的裂开来。 声音又轻又缓,可是一字一句,清析落入耳中:“我当然知道,因为那个人是我自己找来的。” 夏明星彻底被震惊了,不相信她信口开河的话。会有人想要破坏自己的婚礼……突如其来的念想让一切顺理成章的揣测骤然断裂,有什么事情是这个女人做不出的?谁说她是想破坏自己的婚礼,夏明月分明是将婚礼当成了算计别人的筹码。事实证明,她的目地达到了。 吴雪一直高贵端庄的形象彻底被抹黑。 “夏明月,你卑鄙。” 夏明星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夏明月不过一脸平静。 “你不卑鄙?比起你假装自杀,让我名声扫地,我今天这样做,不过就是对你们母女的一个小小回馈。” 早在她去法国之前,鉴定结果就出来了。单据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维生素,并非什么致命性药品。由此可见,关于夏明星的那场自杀,亦不过是她母女俩自编自演的一场大戏。轰轰烈烈的上演,将她推至绝境。而她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我没猜错,连医生也被你们收买了,什么抢救,什么洗胃,不过都是些掩人耳目的东西。” 夏明星一时愕然得说不出话来,不想她连这些都已经知道了。 却仍旧嘴硬:“夏明月,你胡说。” “我到底是不是胡说,你和你妈心知肚名。” 夏明星“呼”地站起身来:“关于婚礼现场的事我会对所有人说出来。” 夏明月一脸从容,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好啊,你去说啊,看看有没有人肯信。” 如果仅凭一张嘴就能澄清所有事实,她也不必拿自己的婚礼大费周章。直接将她们母女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好了,但是有几个人能真正的相信? 正因为红口白牙无力辨别,她才会选择同样的作法以牙还牙。 即便夏明星母女将事实说出去了,结果同样枉然。那种无力跟她之前的窘状大同小异,说到底大家不过苦果自食罢了。 夏明星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打她。 夏明月先发制人,钳制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将它捏碎了。 “怎么?还嫌你们母女今天不够轰动么?夏明星,我劝你收敛些,这一下子打过来,代价不见得你能承受。” 说完,猛地甩开她。 夏明星站立不稳,腰身撞到桌角上,一阵尖锐的痛触。 而夏明月弯腰拿起手提包,云淡风轻的离开。 背后传来夏明星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她脸上的笑容只会越发明媚。 等夏明星冷静下来的时候,窗外早已华灯初上。 想起给吴雪打电话,接通就说:“妈,这场婚礼是夏明月故意报负我们的,她已经知道我自杀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所以她用同样的方法让我们名声扫地……” 她一股脑的将事情说出来。 吴雪大脑“嗡”的一响,所有来龙去脉渐渐在头脑中清析起来。早该想到是夏明月一手设计的,偏要等她亲口说出来,才后知后觉的想到。 沉默须臾,不由慌张起来。 电话里叫夏明星马上回来,接着给侦探社的人打电话,让他们不论想什么法子也要从报社那里拿到照片,然后今晚搜寻所有车站和机场,务必将人找到。 吴雪握着电话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即便当年和许曼丽交手的时候,时常也觉得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却不及夏明月小小年纪来得诡计多端。这个女人出击的手段连她都感觉恐惧,有时根本想象不到。而夏明月就有那样的魄力,做了坏事明目张胆,让她气疾败坏,又无可奈何。 是啊,就算昭告天下又怎么样?她前脚才教了夏明月什么叫徒劳申辩,后脚她就用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个现学现卖的本事还真是了得。 直恨得她牙龈痒痒:“夏明月,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夏明月返回去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车子走走停停,没有步行来得通快。 她撑着头靠在椅背上想事情。 很快韩霁风的电话打来了,问她:“去哪儿了?” 夏明月说:“一觉醒来看你不在家,觉得闷就出来走一走。” 韩霁风说:“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我就出去买菜了。快点儿回来吧,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正在往家走,估计半个小时就到。” “好,我等你。” 付谣不过请了一天的假,乘当晚的飞机赶回去。 由于婚礼中场出现意外,随着当事人的离开,和夏符东的晕倒,原本极其喜庆的事早早散场,她才得出空来回家去。 只是段楚生没想到她要搭晚上的飞机回去,听说后一脸的不高兴:“明天再走又能怎么样?” 付谣一脸歉意的靠上来:“明天早上我跟客户约好了要谈一笔订单,为了不耽误明天的事,今晚必须赶回去。你看,没几天就到月底了,我马上也就回来了。” 段楚生抽出被她揽紧的手臂,去床上跑起素素说:“你要走就走吧,没有人拦着你。” 可他这样又明显是在发脾气。 付谣看了一眼时间,再有两三个小时就要动身去机场了。连晚饭都没办法好好的吃,再听到段楚生这样说,心里面亦很不是滋味。 “你别这样嘛楚生,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得痛快。” 说着,过来接过素素。 段楚生也不想真的给她添堵,想了下还是说:“你看一会儿素素,我去做饭。吃了饭我送你去机场。” 刚结婚的时候段楚生完全没有什么厨艺可言,只会做简单的番茄炒蛋,现在退居二线的时间久了,能轻松做出一桌子的好菜来。所以每次付谣回来,反倒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他做好了饭端上来。 每当这个时候,付谣都感慨自己嫁了一个好老公,简直十全十美。 段楚生进厨房了,她就抱着素素站在门口跟他聊天。 橙黄色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落了段楚生一身,原本暖洋的颜色,看得付谣一阵感伤。有时身在异地,闲下来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坐下来静静的看风景,常看到这样璀璨的阳光,只是温度不同。夕阳西下,每当那时心里就会格外落寞。所以,很多时候她怕极了安静。即便真是工作不忙,也要找些事情来做。 厨房不大,她走进来从身后抱住段楚生。 段楚生一怔,侧首问她:“怎么了?” 付谣说:“没事,让我抱一抱。” 段楚生叹了口气,便不再动弹。 付谣只抱了一会儿,很快就松开了。一手托着素素就往外走。 段楚生回过头说:“你不是想让我带着素素去你那里住几天,不如这次我们跟你一起走吧。” 付谣回过头来:“你说真的?” 这样一看,她眼中的清亮明显。 段楚生说:“难道还有假?” 付谣当即笑起来。 “那我去给素素收拾东西。” 段楚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我去收拾吧,素素要带什么你估计也不清楚。” 付谣说:“那你去收拾东西,我来做饭。”想了一下,干脆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吧,然后我们去机场吃。” 其实一直不喜欢吃机场的东西,总觉得清汤寡水的没有味道。可是,一想到跟段楚生和素素一起,刹那兴趣盎然起来。 夏明月换掉鞋子进来。 听到厨房抽烟机的声音,就笃定韩霁风在做饭。走过去推开厨房的拉门,果然见韩霁风正在切菜。上身一件白衬衣,极其儒雅干净的气质,即便身在厨房仍显得面如冠玉。 “要不要帮忙?” 夏明月走过来,拿起一块他切好的西红柿放到嘴里。 韩霁风照她的手背打了一下:“洗手了么?” 夏明月吮了下手指,故意恶心他:“没有。” 韩霁风拿胳膊肘儿推了她一下:“去洗手。” 夏明月笑着诋毁他:“洁癖男。” 韩霁风眉毛一蹙,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夏明月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冲了几下。就听韩霁风在身后问她:“刚刚去哪儿了?” 她甩了甩手,等着自然晾干。随口说:“去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韩霁风没再多说,扯过毛巾将她的手指慢慢擦干。修指灵活,动作细心,和着厨房里的水蒸气就连吐出的气息都是温暖的。 夏明月的心一点一点的沉淀下来,其实这一整天并不宁静,睡着的时候也是,乱梦丛生,过程是好的,结果却并不好。再被夏明星的电话吵起来,怔愣回神,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热汗,韩霁风不在,整个卧室静悄悄的。心中怅然,似被掏空一块。 即便回来的路上,心中的快感也并未战胜莫名的失落。看着天边下垂的太阳,大脑被一点点的放空,魂不附体。 到了这一刻,看到厨房温暖的灯光,再嗅到家常的饭香,一颗心才像慢慢找到了归宿,带着浓重的人间烟火气,知道自己是活着的,整个人都跟着踏实下来。 抬眸看着韩霁风,想说谢谢,可是无从下口,所以不了了之。 只问他:“可以吃饭了么?好饿。” 韩霁风转身将毛巾挂起来,告诉她:“出去等着,再做一道汤就好了。” 夏明月过来揉捏他的肩膀:“真的不用帮忙?” 这样一个动作就轻而易举的讨好了他。 韩霁风唇畔泛起微笑:“不用,你只负责吃就行了。” 夏明月这才转身出去,兀自的感叹:“哎呀,今晚食胃大开,能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韩霁风转身看她,夏明月已经去了餐厅。 及膝的纯白短裤,上身一件宽带的吊带小衫,整个人高挑修长,又步履轻盈。不像在公司时,宛如一柄新硎的刀,锋芒闪烁。这样居家的夏明月与寻常女子无异,不过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当晚夏明月的胃口真的很好,韩霁风做了四菜一汤,每一道都很对她的口味。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他深藏不露,手艺精湛。 含糊说:“为了不辜负你,我决定把这些通通吃光。” 韩霁风坐在对面,侧脸映着微光,眸光幽深沉寂。接着问她:“你这样是有事还是没事?” 夏明月吃东西的动作没有停下,抬眸说:“我有什么事?” 韩霁风伸手拉住她的,指腹仍旧薄凉,一如两人初见。但是深邃的眼中燃有火焰,夏明月看了一眼,很难再无动于衷。 她分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今天的事我真的没有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她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一切的效果都是她预期想要达到的。最后也真的成功了,再完美不过。 说到底还是她对不起他,好好的一个婚礼被她用来当作取胜的工具。由心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夏家的人,也不会连累到你。” 韩霁风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若有所思:“夏明月,你真的让我心疼。” 夏明月微微一怔。 几秒后,勉强扯出笑来:“有什么好心疼的,婚礼砸就砸了,你也是受害者。再者说,今天这场婚礼就算宾至如归,不过就是作秀给别人看。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庆祝过了,我倒觉得此生无憾。” 她佩服自己,能把恶作剧掩饰得这样天衣无缝,状似真的跟她毫不相关。如果韩霁风知道她是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女人,会不会怕得敬而远之起来?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告诉她:“吃饱了就不要再吃了。” 不等夏明月再度风卷残云。他已经站起身来动手收拾碗筷。 夏明月皱起眉头:“韩霁风,难道嫁给你连顿饱饭都没得吃?” 韩霁风抿紧薄唇忍着笑意,淡淡说:“饱饭哪那么容易吃。” 夏明月正感叹的时候,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来。 韩霁风说:“正好别吃了,去接电话。” 她怏怏的去客厅。 是付谣打来的,不放心今天的事,问她:“明月,你没事吧?” 夏明月慢慢的走向阳台。 “放心吧,我没事。婚礼没法进行下去也好,不过就是形式上的东西。” “那倒也是。”付谣宽她的心:“这年头讲的就是个法律事实,你和学长已经领证了,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任谁也没办法拆散你们了。” 夏明月“嗯”了声,问她:“你在哪里?” 付谣喟叹:“机场啊,没办法,就请了一天的假,不得连夜赶回去。”转而又说:“负罪感不用太强,这次是段楚生和素素陪着我一起。”话语间洋溢满满的幸福。 夏明月听明白了,笑着说:“祝你们一家三口玩得开心。” ☆、(086)蜜月旅行 挂断电话去洗澡。 能得韩霁风这样的丈夫真是三生有幸,这样的感慨夏明月早不是做了一次两次。眼见这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不仅人长得帅,会煮一手好菜,照顾起人来同样无微不至。 夏明月操手靠在门框上:“初见的时候以为韩律师是个凉薄男,果然,人不可貌相。” 韩霁风试好了水温,云淡风轻:“初见的时候以为夏总是个钢铁侠,原来并非百毒不浸。” 夏明月轻而易举败下阵来,这个男人就是如此,锋利无比,且无往不利。她眼中的任何一个小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这场算计他或许不知,可是她的落寞他看得再清楚不过。 牺牲了一场华丽的婚礼算不得什么,可是,人心要被这样算计,难免让人感觉疲惫。 夏明月装疯卖傻:“为了婚礼的事几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今天早上三点就起来准备化妆了,累得半死,能打起精神才怪。” 韩霁风要她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的去床上睡觉。 再忙也有蜜月假期,夏明月和韩霁风也不例外。由其韩霁风这样的职位,公司不会想在时间上克扣他。否则会被他认为则侵犯劳动者合法权利。当然,这些都是夏明月打笑他时说的话。不过两人之前确实商量过要去哪里旅行,一些烂熟的浪漫之都不想去,人挤人的景点也不在思考的范围之内。 最后夏明月说:“不如我们自驾游吧,走到哪里算哪里。” 韩霁风想了下说:“也好。” 为此他还刻意跟蒋承宇借了汽车,他自己的那辆肯定不行,中规中距的宾利。 这会儿夏明月去洗澡的时候,韩霁风去整理两人的行李。 他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上学的时候也参加过几次户外运动,准备这些东西不在话下。 所以什么都不用夏明月操心,她只准备了自己随身的生活用品,就算大功告成了。 比起夏明月的清幽,吴雪却整晚没睡。 很晚的时候,侦探社那边打来电话,说:“吴女士,照片我们拿到了,也在第一时间搜寻下落,可是,很遗憾,没找到……” 男子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翻遍了整个城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侦探社的人笃定这个人并非本地人,而且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就离开了。 这样的结果吴雪并非感觉异外,如果夏明月没有这样的把握,也不会在那时就将真相告诉夏明星。她就是擅于往人的心口上捅刀子,而且干净利索。 明天夏明月去蜜月旅行了,而她却要承受所有的风言风雨。 夏明星看吴雪怔怔的想事情。问她:“妈,那现在怎么办?不然我去对爸讲清一切,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夏明月那个贱人一手安排的。” 吴雪唤住她:“你行了,你现在跑去告诉你爸,只会让他觉得是我们不仅做了错事,还反咬夏明月一口,他会怎么看我?”眉头拧紧,不由恶狠狠的说:“夏明月那个死丫头早料到了这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暂时只能哑巴吃黄连……我不会这么便宜她的。” 时间不早了,催促着夏明星去休息,自己躺到床上辗转反侧,反倒怎么都睡不着。 侦探社那边已经被她打发了,婚礼上的那个男人暂时可以不用追踪了,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现在她更想知道,夏明月接下来是要去往哪里。 一大早夏明星没有吃早餐,听吴雪的安排直接到医院里看望夏符东。 夏符东本来没有大碍,休息一晚后气色好了许多。 见夏明星进来,问她:“你妈怎么样了?” 夏明星闷闷的说:“心情肯定不好,昨天回到家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爸,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怎么能打她呢?” 夏符东思考了一晚上,肠子也都悔青了。他当时是想制止她的胡言乱语,唯怕事态恶化下去,一时心急竟动起手来。 叹气说:“我是为她着想……也怪我当时太过激动。” 夏明月沉吟须臾:“爸,其实那件事情根本不是妈做的……” 不等说完,夏符东已经沉下脸子。 反倒问她:“你妈那个脾气你还不了解?对你又是过份的袒护,什么事情她做不出来?” 夏明星顿时像吞噬了苍蝇,果然像吴雪说的那样不该说,即便说了他也不会信,反倒觉得她是在狡辩。 看了眼时间说:“既然你没事了,让秘书送你回家去吧,时间到了,我还要去上班。” 夏明星从病房里出来,鼻息间充盈消毒水的味道。胃里很空,再嗅到这种味道就格外恶心。不由得加快步伐。楼梯的转角处显些撞到人,心绪使然,正要发怒。抬眼看到是宋晓雪,脸上的情绪只维持两秒,马上换了神色说:“阿姨,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晓雪见是夏明星,拉上她的手说:“身体有点儿不太舒服,过来找医生看一看。想到你爸也住院了,顺便也来看看他。” 夏明星扶着宋晓雪到椅子上坐:“来,阿姨,你先坐一会儿。你别担心,我爸他就是高血压上来了,没有大碍,今天就已经出院了。倒是你,医生有没有说怎么样?” “没什么毛病,让我回家好好休息。”她脸色不太好看,叹口气说:“这些日子哪有一天省心的。” 昨天婚礼现场搞成那样,她做为一方的家长面上肯定不好看。回去后狠狠的生了一场闷气,本来昨天下午给韩霁风打电话,就是要针对婚礼的事好好说道说道,奈何韩霁风接了电话人却不肯回去。她一股火气没处发,全都憋在心里,早上醒来就觉胃口不佳,全身酸软出虚汗,不得来医院瞧一瞧。 夏明星面色尴尬:“阿姨……” 夏家这黑锅背的,没什么比现在更让人难受。 宋晓雪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理解。那种女人也难怪你妈妈会那样做,连我也不希望她和你霁风哥在一起……而且,即便没有昨天的事,我也不认为她是什么好女孩儿。如果像你说的,她在那种乱七八糟的环境里长大,作风可想而知。” 夏明星顿悟了一下,缓缓说:“阿姨,其实昨天的事没有人诬赖她,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宋晓雪气得呼呼喘气。 “你霁风哥走火入魔了,等有一天看清她的真面目,叫他后悔去。” 两人聊了几句,夏明星真的该走了。就说:“阿姨,我还要去上班,你今天先别去看我爸了,我把你送回去,省着你一个人坐车我不放心。” 宋晓雪说:“也好,那就麻烦你了明星。” 传媒时代,新闻传播的速度超乎想象。 污蔑这种事虽然报导称是吴雪做的,可是,做为母女,事件的直接利益牵扯人,夏明星在公司的形象还是受到了影响。 早上上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只是历经上一次后,她的承压能力大了几分。况且栽赃陷害,她与夏明月一人一次,算是扯平了。 电梯关合之前挤进去,神色淡然的看了一眼深色套装的女人,目光直接落到数字按键上。发现对方竟是十二楼的人,转首问她:“你也是法务部的?” 苏婉清点头说:“是的。” 夏明星又问:“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是国森外聘的法律顾问,不会每天出现在国森。”苏婉清同时打量她,靓丽而时髦的女人,光是那身打扮就看得出。即便这里每天出入的都是女白领,拿不斐的工资,但是花钱如流水的吞金时代,穿着能这样华丽的女人也不多。 她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很快给夏明星下了定义。 夏明星眸光一转,侧过身子说:“你跟韩霁风认识?” 之前听周若明说起法务部外聘顾问的事,听说招了一个女的跟韩霁风似乎有点儿关系。 苏婉清说:“我们以前是同事,系属一个事务所。” 夏明星了然,不等再说话,那电梯门已经打开。苏婉清率先下去,而她还没有到。 说了句:“再见。” 苏婉清点点头:“再见。” 出来后深吸一口气,修为再深厚,听到“韩霁风”三个字还是感觉胸闷气短。 可是事已至此,无力回天。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勇气说出来,以后也永远不用再说了。所以有关韩霁风的再多纷纷扰扰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苏婉清收敛情绪去法务部,受聘于人,还有许多的工作等着她。 夏明月出发前先给夏符东打了一通电话,能听出她的声音并不高涨。 只问他:“爸,你的身体怎么样?昨天我给张秘书打电话说你的状况好多了,便没过去看你,怕阿姨和小星看到我会不高兴。” 夏符东坐在车上正往家走,沉声说:“爸知道你阿姨昨天做的是有些过份,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是,看在她是一个长辈的份上,又是护女心切,就不要跟她计较了。毕竟我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斥责过她了,一时让她很难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夏明月的耳畔嗡嗡的响着,听筒紧贴脸颊,可是夏符东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样遥远。远到她触及不到这个人,更感觉不到这是她夏明月的父亲。再不是那个气疾败坏,说要跟她没完没了的时候了……夏明月暗自苦笑,声音听起来平静异常:“爸,我都理解。无论阿姨对我做了什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不会跟她计较。” 夏符东表现得很欣慰:“你能这么懂事爸爸很高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借着这个时候跟霁风好好出去走一走吧,我让秘书多打些钱到你的账户里去。” 夏明月捏着电话:“谢谢你,爸。” 这样的夏符东夹在几个争战的女人中间,时而像个落水狗般慌然无措。由其几番波折之后,夏家成了上流社会的饭后谈资,最难自处的就是夏符东。但是夏明月不心疼他,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韩霁风将行李装好后上车,一边扣好安全带,一边问她:“电话打完了?” 夏明月不再发呆,收起电话说:“嗯,打过了,我爸已经没事了。” 韩霁风淡淡说:“那就好。”偏首又说:“要是累就先睡一会儿,这个时间会堵车,出城也要一段时间。” 夏明月靠到椅背上说:“好,我休息一下,到时候换着开车。” 韩霁风闲散地握着方向盘,冲她微微一笑。 早上付谣出门的时候,段楚生在给素素洗澡。这里的气候太过潮湿,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开始就像一脚踏进蒸笼里。连段楚生都觉得不自在,更别说小孩子。被段楚生抱在怀里一直都是粘乎乎的,小家伙心情不好就选择哭闹。到了空调屋里才好了一些,冷风又不敢调得太大,段楚生连忙抱着她去洗澡,折腾到过半夜才睡。 付谣早上的行程不能耽搁,收拾好自己后,早餐来不及吃。出门前告诉段楚生:“这附近吃的东西挺多的,一会儿你们收拾好了先去吃东西。我可能要下午才能回来。” 段楚生才说了一个:“好。”字,她就已经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中午时抽空打来电话,问段楚生:“你们吃饭了没有?” 段楚生说:“喂过素素了,有些上火,不太能吃得下东西,就喝了小半盒奶,其他的东西都不肯吃。”接着又说:“我不饿,一会儿再吃。” 付谣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想到这里的东西段楚生可能会吃不习惯,他天生不能吃辣,而这里的每一道菜几乎都放了辣椒,否则淡而无味。跟北方相差太多了。 忽然有些心疼他:“是不是不太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啊?” 段楚生说:“也还好,就是不太饿。你好好工作吧,不用管我们,什么时候想吃了我们自己出去找吃的。” 付谣要跟客户一起吃饭,时间有限,就将电话挂断了。说好下午回来,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却连通电话都没有打来。 素素明显饿了,躺在床上开始耍小性子。 段楚生给她浸了奶粉,和着奶豆将孩子喂饱。在宾馆里呆了一天了,小孩子也会发闷。想带她出去透透气,见天色暗下来了,这才抱着素素出门。不想出了门口仍旧一股热浪袭来,半点儿凉爽的感觉都没有。反倒闷得更甚,眼见就会有一场大雨。 在街上走了没多久,素素便有些按耐不住,窝在他的怀里很是不耐烦。 这样的燥热同时让段楚生生厌。见到街面有肯德基,就抱着孩子进去了。 人满为患的时候,好不容易找了位子坐下来。肚子有些饿,想点餐吃,一摸口袋钱包忘记拿了,就连手机也一并放到了床上。再看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实实在在的一筹莫展,抱着孩子总不能冒雨前行。 像被困在幕天席地的水帘洞里,段楚生抱着素素望向眨眼湿漉漉的街道,无数下班族撑着伞步履匆匆。不由让段楚生觉得,这个城市这样燥热,可是人们却仿佛冷漠异常。 他看着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想到付谣,她每天就夹杂在这样的人群中,或许也是这般漠然地穿行过每一条街道。 肚子饿的时候人也格外容易烦燥,偏偏这场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眼见天就已经黑透了,透过窗子再看不清行人的脸。只有一辆辆车子驶过时溅起的水花,预示着雨下得正大。 素素已经蜷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段楚生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背。肯德基里毕竟有些吵杂,孩子睡得不是特别安稳,小小年纪就懂得皱眉毛。两条秀气的眉和付谣生得一模一样,都说女儿像爸爸,素素却是个例外。她几乎集中了两个人所有的优点,由其是付谣的。 段楚生看了一会儿,再度将视线投向窗外。寄希望于老天让雨快点儿停下来。 想想这样的境遇竟不如在家里,那时候虽然跟付谣离得远,但是心是有着落的。不像此刻,两人在一个城市里发酵,呼吸着同一样的空气,却犹如千里远。越发碰触不到她,反倒倍觉想念,无形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情绪在里面。 像个异地他乡的浪子,没有什么归宿,入目全是陌生的人和事,由其到了这个时候,跟无根的浮萍有什么分别? 段楚生突然站起身,不管了,时间有限,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脱下外套将孩子包好,推门冲进雨幕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后,车子在夜幕中缓缓前行。大雨一直没有停,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窗,刷雨器一度变得无能为力。 回宾馆的时候付谣早已经回来了。 见段楚生光着上身抱着素素回来,一脸急迫:“你们爷俩个上哪儿去了啊?电话也不拿,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雨,急死我了。” 说着,从段楚生怀里接过素素,见他全身湿透了,又说:“你快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段楚生一边擦头发一边说:“本来想带素素出去透气,哪里想到钱包和手机都忘拿了……” “那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打车。”段楚生说了句,就要去浴室。 付谣拉住她:“那你怎么付的钱?”眼风顺着手臂向下,发现他腕上的手表不见了。不由得问:“你的手表呢?” 段楚生不以为意:“给出租车司机了。”当时说了上来取钱,可是那人执意不肯信他。让他跟着上来,也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他一阵心烦,就脱下腕表给人家了。明知车费和腕表比起来相差甚远,那时候突然不在乎这些了。也不知道心底里在发谁的脾气,总之是较着那么一股劲。 付谣不可思议:“段楚生,你疯了。” 段楚生甩开她的手进浴室,自己倒是一脸的平静。 仿佛那块手表在他看来无关痛痒。 浴室中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付谣坐在床沿想事情,一边的素素缩在被子里睡得十分安稳。房间内只有空调轻微的吐气声,咝咝的并不明显。 直等段楚生一推门出来,付谣直接问他:“楚生,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毕竟她说了下午早点儿回来,可是不仅没有兑现承诺,因为太忙连一通电话也没顾得上打。等开车赶回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一推开门,室内空空如也,竟一个人也没有。她心中的愧疚感顿时升了上来,觉得对不起他们。 段楚生洗过澡,全身清爽的不得了,头脑也很清楚。 他说:“生你什么气啊,是我自己出门忘带手机和钱包了。” “那也不至于把手表给人家。”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倒选了最笨的。 段楚生看了她一眼说:“当时真没想那么多,跟他说了等一会儿,那人不同意,我就想也不想的把腕表脱给他了。就是想早点儿回来,怕你等急了。” 付谣怔怔的看着他,莫明的眼眶发热。 段楚生一伸手将人拉近:“在肯德基耗了那么长的时间,心里急的不得了,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想我和素素在这里呆的时间有限,这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忽然很不落忍。” 付谣贴近他,离得近,能感受他心脏的跳动,属于男人的搏动,强壮而有力。而她的心却软得跟一汪水似的,段楚生的急迫也是她的,这一天打从出门开始就心神不宁,一心惦记着回来,可是真的太忙了,所以一天下来自己何偿不是在煎熬中度过。 扬起脸来问他:“那你晚上吃饭了吗?” 段楚生说:“没呢,中午也没吃,刚才想吃点儿东西的,结果发现没拿钱包。” 付谣马上说:“那我们出去吃饭吧,我也没吃呢。”见素素还睡着,想了下又说:“你先吃个煎饼果子垫一垫,我回来的路上给你买的,我们那里的一个老乡开的店,猜想你会喜欢。等素素睡一小会儿,我们把她叫起来一起出去。” 段楚生说:“好。”真是饿了,半凉的煎饼果子咬进嘴里津津有味,从来也没觉得这样好吃过。 相对D城的风雨交加,夏明月所在的城市却一片的艳阳天。 韩霁风提议在这个城市留宿一晚,说他以前来过这里,从风土人情到美食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两人轮流开了一天的车,夏明月也感觉有些累了。听到他的提议,一口应承下来。 酒店房间很大,阳台正对市中心的方向,从这里看出去能将大半个城尽收眼底。 夏明月不急着整理行李,率先走上阳台。 韩霁风跟了过来,从身后轻轻的环抱住她。嘴角微微一钩:“夜晚从这里看出去才漂亮,灯光辉煌的不夜城,视野绝对好。” 夏明月侧首:“你来过这里?” “嗯。”韩霁风淡淡的应了声,嗓音掺杂一丝让人迷茫的轻柔:“学生时代来过这里。”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有故事的人。 可是,那样久远,远到夏明月觉得与已无关。即便心中好奇,还是被她从善如流的压了下去。 不由得想,学生时代她也曾背着行囊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见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可是,到后来才知道,再陌生的城市也会渐渐变得熟悉,而再熟悉的人终会慢慢走远。世事无常,许多事情很难用常理来推断。 夏明月身体微微后仰,将大部分重量砸到他的身上去,让自己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韩霁风问她:“是不是累坏了?” 夏明月懒洋洋的应声:“是有点儿累,不过更想吃东西。” “今晚就在酒店里吃吧,然后早点儿休息,明天早上我带你出去吃特色早餐。” 夏明月说:“好啊。” 酒店内的法国餐厅,食客很多,可是个个修为良好,所以仍显安静。 侍者殷勤地将法国大餐端上来,一边做简短的介绍。 夏明月等他上完主菜,动手吃起来。 味道比想象中的好,能看出是正宗的法国餐厅。抬起头说:“味道不错,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韩霁风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眉舒目展:“那就叫一瓶红酒吧。” 叫来侍者上了瓶拉菲。 夏明月细细品着,透明的杯子,干红葡萄酒像血液一样淌进肺腑。她又是涂了艳色的口红,抿压的动作妖娆。 韩霁风借着厅内温和的灯光望着,只觉得享受。 其实也不过几千块的红酒,到了她的嘴里却像格外有滋有味。 内心蠢蠢欲动起来,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下去一口。 夏明月抬头,见韩霁风居然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问他:“什么事情这样高兴?” 韩霁风挑眉:“新婚蜜月,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吃法国大餐,难道还不足以构成高兴的理由?” 夏明月听到“喜欢”那两个字还是有些目眩神迷,或许是氛围的缘故,整个人又感觉轻松。所以听到他这样说,莫明的心情大好,眼睛亮亮的,说话前忍不住微笑:“韩律师,你成功的取悦了我。吃完饭,我陪你去散步。” 韩霁风不说话,眼底有笑意漫出来。 吃过饭夏明月抬手叫买单。 韩霁风动作一向快,不等侍者靠上来,他已经将钱压到桌面上。 夏明月跟着离开。 酒店走廊灯火通明,地毯是软绵的红色,一直蔓延到尽头去。所到之处安静异常,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被吞噬殆尽。 韩霁风的手臂忽然传来温暖的轻触,低头看下去,夏明月揽着他蹭了蹭。 他的手不老实,抬起来揉了揉她的发顶,那样子像在安抚小孩子。这样亲密无间的动作两人间越发自然而然。 两人没有回客房,直接乘电梯下楼。 好在当晚的月色也非常好,冰蓝色的月光一地皎洁,掺杂在谜样的灯光里,无形中多了丝暖意。 韩霁风似乎很享受跟她手牵手散步的感觉,不由放慢了步子。 过了一会儿问她:“夏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夏明月偏首看了他一眼:“我早上已经答应过我爸了,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 韩霁风听罢,不再在这种事情上发表意见。知道夏明月是个有主见的人,行事也有自己的考虑,但凡她做的决定,一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夏明月就是喜欢韩霁风这点,知头醒尾,好奇的事情也不多,什么都是点到为止即可。 静寂两秒,夏明月问他:“以前是来这里出差?” 先前听他的语气总觉得不像,本来不是多事的人,还是一张口问了出来。 韩霁风眯着眼睛压低声音:“不是,几年前为了找一个朋友来过这里。” “男的女的?” 韩霁风低头看她,话语简短:“女的。” 夏明月垂下眸子盯着地面没说话,清幽的街面上,灯光把两条影子拖得斜长。 “吃醋了?”他的声音从头顶冒出来。 夏明月抬头,就见韩霁风看着她微笑,右侧嘴角翘得很高,漫不经心又风流倜傥的样子,即便夏明月无数次见过他的笑容,还是不争气地一阵目眩。 甩开他的手臂:“我吃什么醋,你在开玩笑么……”唇上一暖,所有话语中断,不可思议他竟然在大街上公然地吻了她。 韩霁风亲吻短促,但很用力,吻完后低头看着她笑。 低低说:“我倒是想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奢求。”接着又说:“是女的不假,不过就是个普通朋友,曾经的一个校友。” 不等夏明月说话,手掌又被牵住,拉着她往前走。 话题自动结束,四周变得安静起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夏明月的脸颊热得厉害。他的掌心难得温暖,握着她的时候就像有电流漫过全身,夏明月听着自己的鞋跟敲打街面绵延不绝,她在心底里生出错觉,仿佛同这个男人水乳交融多年,契合的程度不可思议。 时间不早了,客厅的灯光仍旧亮着。 夏符东从书房里出来,一眼看到后,从楼上下来。 吴雪独自坐在沙发上想事情,手里握着电话,有人下来也不知道。 两人僵持了一整天的时间,夏符东终于跌下脸来,问她:“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吴雪身体一颤,明显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是他,穿上拖鞋就要往楼上去。 夏符东叫住她:“吴雪,你坐下来,我想跟你聊一聊。” 吴雪犹豫须臾,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选择坐回去接受他的谈判。同床共枕的两个人,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对于昨天的事就当自己倒霉,认栽了。反正过招就是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她不相信夏明月一个黄毛丫头能一直得意下去。 “你想说什么?”开口就语气不善。 夏符东放低声音,似安抚也似讨好。 “昨天是我太冲动了,我跟你道歉……但是,明月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你一个长辈怎么能做那样的事。” 吴雪一脸冷漠,讥讽出声:“夏符东,现在你眼中就只有你那个宝贝女儿,我和小星还算得了什么?是不是你看到夏明月的时候就想到了许曼丽那个女人,觉得精神上是种寄托?” “吴雪……”夏符东无可奈何的叹气:“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分明知道在我心里孰轻孰重,况且那些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曼丽也走了,我还有什么可念念不忘的。” 吴雪扭过头去不理会他。 夏符东凑近了说:“我也只是希望这个家能平静一点儿,毕竟明月已经住进来了。总不好要别人老是看我们夏家的笑话,否则传出去,不论对你还是对小星都不好。至于我的心是偏袒谁的,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我们两人过了这大半辈子了,你又何苦这样?” 他拉着吴雪说好话。 渐渐的,吴雪的神色略见松动。何况并未想着一直别扭下去,伪善谁不会装?四五十岁的人了,失人心的道理她不会不懂。 既然他肯轻言细语的说好话,给她台阶下。吴雪便不打算耿耿于怀,却一再声明:“如果你认定这事是我做的,那不要紧,可是,跟小星一点儿关系没有。我告诉你夏符东,你那个大女儿夏明月心机比谁都重,别被她给蛊惑了。谁才是一心向着夏家的,是名副其实的夏家人,你最好想明白。别到时夏家被*害了,你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毫不犹豫的上楼去。 夏符东坐在那里一阵头痛,太阳穴跳个不停。 人心都是充满防备的,这个道理夏明月很小就知道了。 即使没有后来的种种境遇,她也不是个会敞开心扉,跟谁坦然以对的人。所以,她不怕别人说她诡计多端。 韩霁风进来的时候头发没有擦干,灯光下闪着润泽的光。见夏明月靠在床头发呆,扔下毛巾过来抱住她。 “想什么呢?怎么老是神不守舍的?” 夏明月想要缩进被子里,可是被他抱着动弹不得。他的身上有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半湿不干的头发像蝴蝶的触角一样碰触她的皮肤。整个人一个激灵,痒痒的发笑。 推搡他说:“什么都没想,困了,想睡觉。” 韩霁风澄湛的双眼盯紧她,映着灯光侧脸柔和,和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大相径庭。 修指扣紧她的下巴,抬起来,若有所思:“不诚实的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颌首迎视他的目光:“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韩霁风突然咬上她的脖颈,那种全身过电的感觉又来了,连同她的手脚都一并酥麻起来。 几乎声音打颤:“韩霁风,你……” 这就是他所谓的代价?! 韩霁风抬起头来笑嘻嘻的,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吻上她的唇齿,男人的力气很大,双臂将她往床上一罩,就纹丝不能动弹。漫天席地都是他充满馨香的气息,伴着他低沉的喘息有无尽的魅惑。 夏明月再想反抗,已然没了力气。睡衣的肩带滑下来,细腻的皮肤闪着盈润的光,仿佛上等的瓷器。他的吻就沿着脖颈一路往下,半用牙齿啃咬,发出滋滋不息的疼意。她终于在这折磨人的触碰下丢盔弃甲,发出令他满意的叹息声。 语调婉转:“啊……” 他半抬起头,漆黑眼眸戾狼似的盯紧她,仿佛带着一丝丝浑然天成的蛊惑嗓音说:“明月,叫我的名字。” 夏明月唇齿半开半合:“霁风……” 韩霁风眼底一丝得意的笑:“乖,老公疼你。” 那模样像个纵横天地的痞子,男人果然天生都是坏胚子。 异地烟火,一处花红,绽开后不休不眠。 夏明月本来累得紧,是打算早早休息的。可是被他缠住,大半夜的时间不得安宁。最后奄奄一息,放下姿态求饶,他反倒倍受蛊惑般,硬是将她一遍遍拆骨入腹。 直到她在连绵起伏的浪潮里晕睡过去,这场状似看不到头的争战才终于止息。 第二天可想而知的没按行程出发,连早餐的时间也彻底错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可是,仍旧不想起来。 夏明月睁开眼睛,懒洋洋的,整个人还沉在他的臂弯里。一张口嗓音沙哑,不由拿眼睛瞪他。 韩霁风嘴角的钩子明显,俯身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下。 “不用大睁,也知道你的眼睛又大又漂亮。” 夏明月“呸”了声,骂他:“韩霁风,你混蛋。”将脸埋进被子里,先前孟浪的景象浮现脑海,全身血液加快,估计连脸都红了。她故作无他的闷着声音说:“我饿了,你去给我买吃的。” 夫妻之间是可以这样任性的,即便是予索予求。夏明月也是在经历了许多个夜晚的压榨之后总结出的道理。 韩霁风抬手抚摸她的发顶。 “好,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买吃的。” 说着起床去浴室,然后穿戴完毕出门。 夏明月在被子里舒展筋骨,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 销售部总经理休假的这些日子,从各办事处发回的各种各样的文件和请求都由其他经理代为处理。不是特别拿不准的一般不会给夏明月打电话,除非是调整价格,事关整个市场行情的。大家也都了解夏明月的脾气,她在这上面素来很有见地,一般都是大权独揽,不太喜欢对市场“一知半解”的人插手。好在出去的时间不长,各区域经理都知她在蜜月旅行期,尽量避免调价的问题。 所以,整个销售部运营平稳。 只是这样的平稳看在某些人看来,心里格外的不痛快。 听说夏明月和韩霁风的婚事是韩霁风用几千万做筹码换来的,这话当然是从夏符东的口中听到,别人不会知晓这样的内幕。如果不是叫她彻底死心,夏符东也不会跟她说起这些。 说了反倒让人心里更难受,夏明星想不到夏明月能值这个价码,不惜要韩霁风跑去跟夏符东谈判,难道他就真的那么想娶夏明月那个女人? 她到底哪里好?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耿耿于怀,只怕到死,都没办法冥目。 由其夏明月婚礼上栽赃陷害,让她们母女抬不起头后,这恨意更是如日中天。两天来愤愤不平,再听到身边的同事提及销售部的任何事情,都感觉异常刺耳,很难心平气和的对待。 就像此刻,夏明月那个女人阴魂不散,令她憎恶的名讳再度窜进耳畔。 一个女同事等水烧热的时候说:“下班我们去逛街吧,觉得没什么衣服穿,你陪我去买两件。” 另一个女同事便说:“今晚不行,销售部两个月前的报销单据签好字了,总监让我把那些整理出来,将报销费用发下去。整整两个月的,不加班整理不完,到时候销售部的夏总亲自找上来,怕是连总监都吃不消。不然我明天陪你去吧。” 水已经开了,那人一边接水一边说:“好吧,那就明天。” 夏明星进到茶水间前听到这句对话。不等两人走出来,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手里的杯子空着,完全忘记自己要去冲咖啡的事了。 坐在椅子上发了许久的怔,直到中午下班,同事们陆陆续续的出去吃饭,她才回过神来。 拿起手边的电话打出去:“妈,今晚不用等我吃饭了,我有事,要晚点儿回去。” 吴雪只想着她跟朋友有约,这些日子知道她心情烦闷,不想束缚她,什么事都任由她去。 “好,我知道了,只是别喝太多酒,也别回来的太晚。” 夏明星挂断了电话。 再度陷进思考中回不过神来。 尽管不想起床,可是饿惨了,韩霁风轻轻的一唤,夏明月就起来了。 韩霁风说:“起来吧,给你在茶餐厅买的粥,非常好吃。” 夏明月顾不上洗漱,只简单的刷了牙,就坐到茶几前吃东西。 馋嘴饼,白果粥,还有滑腻粘稠的丝袜奶茶。夏明月端起来率先喝了一口,暖暖的,味蕾顿时大开。捧过面前的粥,头也不抬,一边招呼他:“你也快点儿吃吧。” 接着不顾形象的吃起来。 韩霁风看她狼吞虎咽的惨相,眼角一弯,笑了:“一副饿死鬼的样子。”她坐对面,没有抬头,只拿眼角不满的瞥他。氛围异常轻松,他又补了一句:“这样吃也不见长肉,你夏明月就有让人嫉妒的本事。” 现在很多女白领为了保持身材,几乎不食人间烟火。像夏明月这种吃起东西肆无忌惮的,着实少见。每次同她一起吃饭只是看着,都能勾起他的食欲。 夏明月吃饱了感叹:“真的是非常好吃的粥。” 相信了他说的人文美食可圈可点。简单的白果粥就能让人心服口服。 可是,不能一直在这里逗留下去,否则就失去了自驾游的意义。 韩霁风叫她去洗澡换衣服,东西他来整理。说这些的时候,他还在慢条斯理的吃东西。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无比斯文,优雅也像与生俱来。 夏明月一边感慨学不来,一边应承着去洗澡。 等头顶太阳异常眩目,达到一天中最灼热的时候,他们已经上路了。开到哪里不知道,一切因为漫无目地,才显得自由自在。 雨停了,空气仍旧燥热。 付谣还是一早就出门去了。 段楚生调整了心态,比前一天适应许多。到了饭点就出去吃饭,只是点餐前刻意嘱咐不要放辣椒。 其他的空闲时间,抱着素素去商场转转,四处都是中央空调的地方,孩子不至于太难受,又不用整日闷在宾馆里无所事事。 付谣下定决心,今天无论有多少工作,都要用大半天的时间处理完毕,然后提早回来陪段楚生和孩子。 ☆、(087)生个孩子 半下午的时候,段楚生果然接到电话。 付谣问他:“在哪儿呢?” 段楚生正盲目地坐在公交上,索性只是从宾馆附近的站牌上车,单线运行还没有换车。就将几路车告诉她。 付谣问清他坐到哪一站了,就说:“你们在前一站下车,我这就开车过去找你。那里是市中心,我们晚饭在那里吃,然后逛一逛。” 段楚生答应下来。遥遥看到前方高楼林立,是较居住的地方繁华许多。 公交车到站之后,他抱着素素下来。等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到了这个时候街面上已经十分热闹。前面的广场上商品街和美食街化分清析,连带游戏城和电影院,一股脑的呈现眼前。这样的繁华比起A城来反倒有过之而无不及。 付谣来得很快,十几分钟的时间,放好车后找过来。远远看到段楚生和素素,忍不住微笑。 段楚生同样看到她,白色T恤,一步裙,生得不是特别高,可是小巧玲珑,朝着他跑过来的时候像个小孩子。年轻的朝气并未比相识的时候消减多少,只是多了些女人味,是比当年稳重一些。知道是多年摸爬滚打历练的结果。段楚生望着这样的付谣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将自己的老婆扔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城市,每天还有无穷无尽的压力等着她,说不心疼是假的。 付谣已经走近来,伸手去抱素素。 笑着说:“今天我没有食言吧,先在附近逛一逛,然后我们去吃东西,接着再去看一场电影……” 她历历数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掩不住的一脸欣然。 段楚生忽然很想拥抱她,心里觉得难受,可是人来人往的街头忍住了。 只说:“付谣,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别每天马马虎虎的。”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她嗔怪的看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不会照顾自己么。” 段楚生揽着她的肩膀说:“再做两年就不要做了,就算房子的钱攒不够,也不用你再这样四处奔波了。素素不能一直没有妈妈的陪伴,到时候孩子上幼儿园了,我和你一起挣钱养家,压力终归会小一些。” 这些于一个四处漂泊的女人而言就像一个完美的童话故事,是公主与王子最好的归宿。 她听在心里异常温暖,低声说:“好,都听你的。” 相比昨天的大雨滂沱,今天的气氛和谐得令人心生感动。 夏明月接到王强的电话时,车子还在高速上奔驰着。 坐姿没变,打起一点儿精神问他:“王经理,有事吗?” 王强着实是怕她的,可是,财务部将问题反馈到他这里来了,做为销售部的一员,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况且虽料定这事会引发夏明月的一场脾气,但终归跟他没有关系。 就说:“夏总,刚刚财务部的人给我打电话,说将我们前两个月的报销单据全部弄丢了……” 又来? 才见识过她的威力还觉不够,转首又上演同样的戏码。 上百万的单据分明没办法弥补,跟先前的性质还不一样。而且这些实实在在都是销售员们的血汗钱,这两个月公司不支付,都是个人掏腰包垫付的。多少家境平常的已经反应说支付困难,她做为总经理一再向上协调,财务部终于答应在这两天将销售员自行垫付的报销费用下发到每个人的手里。眨眼的工夫却跟她说报销单据通通丢失了。 顿时引得她怒不可遏:“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真拿我们销售部的人当孙子是不是?” 王强料定如此,其实发生这样的事心中亦是愤愤不平。 “我问过了,说是一个员工整理这些单据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财务部的经理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说那个职员吓坏了,也是一直哭。他让我先跟你说一声……” 有什么用? 夏明月爆了句粗口:“去他大爷的。”抬手将电话扔了出去,撞击到挡风玻璃上接着又反弹回来,落到车厢里顿时解体。 韩霁风打着方向盘侧首:“怎么了?” 夏明月说:“财务部将销售部交上去的报销单据全部弄丢了。” 韩霁风蹙眉,语句简短:“不可能。” 那些数据牵扯的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牵扯的利益空间却是最小的。就像劳动者拿工资,大都明码标价。国森或许资金紧俏,可是其他部门的工资都是照常发放,拖欠两月之后给销售员们发放报销费用,怎么也不算强人所难的事。就因为不是致命性的单据,丢失的可能性反之更小。 而且韩霁风想了下,两个月,几十号人的单据,不说堆成小山,怎么也有厚厚的一沓,哪个职员会傻到工作之余装在包里带出去? 况且有了夏明星的前车之鉴,财务部的人也该长记性了。 他有些同情她的恼火,现在看来明显是有人跟她杠上了。 “你打算怎么办?”他再度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就是觉得丢失不太可能。” 夏明月撑着额头思萦须臾,想要打电话,发现自己的手机或许罢工了。捡到手里一阵皱眉。 韩霁风将自己的电话递给她,淡淡说:“用我的,直接打给周若明,不用他们再做任何的弥补。就告诉他,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将报销费用按期如数打到销售员的卡里。否则你就叫你的手下人按照国森违反劳动合同起诉。” 而他笃定,几十号的业务员一起罢工并起诉国森的话,国森一定吃不消。 夏明月怔了下,眯眼看他。 韩霁风一本正经:“还看什么,打电话呀。” 夏明月接过他的手机,拔通周若明的电话后,将韩霁风刚刚传输给她的意思转述给周若明听。 周若明自认理短,语气好的没话说。一口一个“明月”的唤她,然后说:“你可不能这样难为周叔,怎么也得给周叔一点儿面子。等你回来,我们好好商量这事怎么样?” 夏明月正在气头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全。不听他再说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想起什么又说:“你是国森的员工,帮我们销售部的人打这场官司,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律师又不止我一个,还记得我那个同事蒋承宇么,这种官司交给他,保证手到擒来,让整个国森吃不了兜着走。但是,相信我,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 夏明月相信他的敏感度,并且一度对他心服口服。听他这样说,不再质疑下去。 只说:“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回公司吧。” 出了这样的事,哪还有什么心情玩下去。 韩霁风理解她,就说:“好。” 报销单据丢失的事很快传到了夏符东的耳朵里,出了这种事情,周若明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就算暂时想不出解决的法子,至少可以请夏符东先安抚一下夏明月的情绪。他的那个女儿啊,全公司没几个人敢说拿她有办法。 夏符东听罢,眉头紧锁。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老周,你这不是糊涂么,要我跟明月怎么说。” 何况做为董事长他也有自己的大原则,员工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周若明说:“我会处理那个职员,商讨一下会开除她。可是,眼下明月会吃了我,你得替我开脱两句,给我一点儿时间调查此事……” 公司又出事了,而且牵扯到销售部的夏明月。 吴雪坐在那里喝水,将什么都听了去。听到夏符东对着听筒说:“依明月那个脾气,明天一准就赶回来了…”她顿时拧紧了眉毛,放下杯子,用心倾听。 没一会儿,见夏符东挂了电话,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 夏符东将公司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吴雪若有所思:“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明月岂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接着感叹:“好好的一个蜜月看来就这样砸了。” 夏符东说:“有什么办法,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依明月的脾气,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闹。听老周的意思,这一回她是真的恼火了,意思是要让她的手下起诉国森。” 到时候国森面临的不仅是一场官司,同时全国各地的业务都将受到影响,这才是最致命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能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时候对国森财务上的影响,将不止区区百万的事。 吴雪端着杯子想了一下,抬起头说:“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对明月是虚情假意的。可是,符东,你得知道,如果明月不是对小星太过份,我是不想难为她的。如你所说,她毕竟是个小辈,我没必要处处刁难她。而我也是个当妈的人,对她不是没有怜惜之情。所以,我想既然事情出了,不过就是丢失了一些单据而已,那些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归根结底还不是钱的问题。一个月每个销售员多少报销费用不说是个死数,大体也能估摸得出,每个月也就那些。索性不要声张,还是如数将费用打到他们卡里,多一些不要紧,安抚人心最重要。这样就不用明月忧心了,既然已经出去了,那就在外面好好玩。这两天我也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些年她也不容易,我之前的举动实在不应该,便想找个机会弥补。况且你也说了,如果真走极端起诉的话,国森也会十分麻烦。” 夏符东没想到吴雪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不由得有些激动。 “没想到你会这么替明月着想,如果要是明月知道你对她的敌意不过假象,实质上还有这样的一番苦心,我想她对你的误解一定能够化解。” 吴雪说:“我不奢求她能理解我,我不过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实事求是,她年纪不大,吃的苦比小星多得多,既然有些事情无力回天,那就成全她。所以,如果有解决的法子,就没必要让她再回来折腾这一趟了。那些钱我们就由我们出好了,夏家不在乎那几个钱。” 夏家很久没有出现这种和乐融融的景象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矛盾就一波连着一波的,将夏符东搞得头昏脑涨。现在听到吴雪都在替夏明月说好话,还不赶紧借着这个机会息事宁人。如果是别人,他可能还不会这样干脆的做决定,听了吴雪的话后,当即觉得就这样将事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于公于私,都是件好事,可谓两全齐美。 一口应承:“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给老周打个电话,让他嘱咐一下手下人,别将口风露出去。” 吴雪刻意说:“在这之前先给明月打个电话,告诉她没什么事,别让她太放心上了。” 夏符东反应过来,也说是。 他起身去书房了,运作的事情还要和周若明好好商量。 吴雪一抬头,正对上厅门处夏明星的目光,不知她站在那里多久了,此刻神色冰冷的望着她。 不由出口唤她:“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夏明星冷着脸子进来,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上楼去。 “哎,明星……”吴雪唤住她:“你这个死丫头是怎么回事?没听到妈妈在叫你么?” 夏明星回过头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妈,我没想到原来你这么疼惜夏明月。既然这样,你认她做女儿好了。以后我全当自己不是你生的。”她气呼呼的上楼。 吴雪知道她是将自己和夏符东的对话听去了。起身追到楼上,进到夏明星的房间后,反手将门锁住。 夏明星换衣服准备洗澡,对她恍若未闻。 吴雪问她:“你这是闹什么脾气?” 夏明星不吭声。 吴雪站到她面前:“是不是我和你爸的谈话被你听去了?” “不然呢?你们原是想背着我说这番话的?被我听到很害臊吧?我自己的母亲都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夏明星看似真的生气,所以口不择言。 吴雪郁结:“你怎么能对妈妈这样讲话?” “那我要怎么对你讲话?”夏明星反问她,盯着她的眼睛又说:“我告诉你吧,那些单据是我故意偷出来扔掉的,本来是想着给夏明月好看。可是,我真是没想到,那么多人肯为她着想,竟悄无声息的将事情压下去了,一副从来没有发生的样子。” 那她折腾这一下还有什么意义?这回的无用功做得,连她自己都哭笑不得。 吴雪听罢,张口就骂她:“糊涂。”接着又说:“谁让你这么做的?为什么做这种事情之前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大的风险,万一被公司的人看到,你还想不想在国森呆下去了?” 她忍不住感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儿脑子呢?幸好这次的事情说解决也好解决,凭你爸的一已之力就能将事件悄无声息的压下去。否则明天夏明月回来了,我看你晦不晦气。” 夏明星仍旧没好气:“我晦气管什么用,你既然那么替她着想,难道不是一心想见到她。” 吴雪狠戾的眯起眼睛,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我是想盼她回来么?我是想让她永远都回不来。” 夏明星微微一怔:“妈……” 吴雪面无表情的说:“不要什么都好奇,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就不要问。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凡事都要动脑子,不要再想一出是一出。” 夏明星领悟到什么,刹那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吴雪只是催促她;“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儿睡吧。” 夏明月很快接到周若明的电话,听闻事情解决了。她再没咄咄逼人的必要,挂断电话后对韩霁风说:“你恐吓的言词奏效了,周总监刚打来电话,说就当这次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报销费用会按时打到销售员的卡上,只会多不会少。”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说:“比起这些钱,国森更担心每个月的销售量。毕竟同那些钱比起来,这些报销费用不过冰山一隅。” 不管怎么说,夏明月安下心来。回程的路还没有开始,所以两人决定一如既往的向前。 看了一下灰蒙的天际,远处的灯光好似鬼火,游荡飘渺。 夏明月提议说:“不如我们明天去爬山吧,在山顶看日出,一定非常壮观。” 韩霁风同样兴致浓厚,就说:“好啊。” 两人确定了行程,朝着下个目的地继续出发。 苏婉清捏着电话,思萦良久,要不要给韩霁风打过去? 一想到他在蜜月旅行,不会是一个人,念头便打消了。 有些事终归跟她没什么相干,即便身在国森,也不过一个局外人,没必要再多管闲事。 这样想着,将电话扔到一边,起身去洗澡。 没走几步,电话响起来。她本来有些心不在焉,突兀的铃声吓了一跳。拿起来看,是家里打来的。 她稳神接起来,听到声音后,唤了声:“妈。” 苏妈妈先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忙不忙?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婉清说:“工作还是老样子,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接着问她:“你和爸都还好吧?” “我们都好得很,家里的事你不用挂念。倒是你啊婉清,别闲妈唠叨,你年纪也不小了,个人的事该上心考虑一下了,你这样子是要拖到什么时候……” 老生常谈,苏婉清被吵得头痛。百无聊赖:“好了,妈,你不要再说了,我心里有数。”大龄剩女就这些苦恼,无论多么事业有成,都抹煞不了滞销的问题。到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而苏家二老估计也不想她回去。有这么一个女儿留在家里,被亲戚朋友问起来,他们也觉得没面子。 苏婉清借口挂了电话,想想都觉得好笑。优异的学习成绩,体面的工作,再不是人人夸赞羡慕的事了。一说到自己还没对相,就仿佛连剩余价值都大大折扣。逢年过节再回家,多昂贵的礼物二老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张口就问;“你什么时候把对相带回来让我们看一看?”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以前心存幻想,被问及的时候不会太绝望。现在彻底心灰意冷,只怕短时间内连家都不用回了。 想事情大半夜的时间没有睡好,早上去国森办理业务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停好车往大厦里去,抬头看到夏明星。杏红色的修身连衣裙,穿在腰身纤细的女人身上十分好看。 夏家的基因好,生出的女儿都是美人胚子,只是貌似性格迥然。苏婉清猜她们姐妹的关系一定不怎么样…… 夏明星背后似长了眼睛,一回头正对上苏婉清打量的目光。看似心情很好,见人眉开眼笑:“苏律师,早上好。” 苏婉清心神一晃,面上恢复如常道:“夏小姐,早上好。” 夏明星等她走上来,两人并肩往前走。 侧脸问她;“你和韩霁风认识很多年了么?” “嗯,上学的时候认识的。” 七年的时间该是有了,这样一想,真的不短了。 苏婉清低下头沉默,像对过去的时光表示默哀,心情自是无比沉痛。 好奇心驱使,夏明星的问题没有停下来。 又说:“你们是同学么?” 苏婉清摇头:“不是。”微不可寻的皱了下眉头:“他和我表姐是同学。” 记忆在原本困奄的意识里呼啸而至,苏婉清眯起眼,仿佛看到几年前那个青涩的自己,梳着齐肩的青汤挂面头,站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傻笑着,永远一副局外人的单纯模样。可那时的自己的又是那么的开心,望着那对男女心旷神怡,以为会是一辈子…… 心事重重,不想寒暄下去。走到电梯前说:“夏小姐先上去吧,我有东西忘在了车上。” “好吧,你去拿。” 夏明星独自一人乘电梯上楼。 苏婉清兀自想着,日后来国森再见到这个夏明星,一定要躲远些。 夏明月接到张洁的电话,说报销费用都已经打到业务员的卡上去了。没想到这一回国森处理状况的速度这样快。总算放心下来,回去的念头彻底打消了。 韩霁风正把车子开去能看日出的景点,选了就近的,网上搜索了一下,离所在的城市不是特别远。 一边导航,一边估摸说:“日落之前就能抵达。”眯眼想了下:“到了之后先找酒店安顿,天黑就得上山去,否则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没办法到达山顶。” 夏明月听了,叫他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我替你开一会儿。” 韩霁风嘴边扬起笑:“不用,你休息会儿,我知道因为单据的事,你昨晚也没有睡好。” 夏明月昨晚是没怎么睡,半夜的时候躺在床上越想越烦燥。翻了几次身不敢再动了,韩霁风就躺在一侧,睡眠也很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午夜声音低沉沙哑:“睡不着?” 她应了一声,干脆翻身下床,走到阳台上抽烟。城市的灯火繁华,而房间里不过开了一盏微薄的床头灯,她孤身隐在夜幕里,苍穹之内活像一只幽灵。 最后还是韩霁风的怀抱容纳了她,不至于漂泊不定。 一只手臂从身后漫上来,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烟。语气毋庸置疑:“以后不准抽烟。” 她侧首望着他。那样子在韩霁风看来有一点儿娇嗔,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的容颜上就极好看。不等她说反驳的话语,他眼里含了柔情低下头来亲吻她。 魅惑性极强的剧烈呼吸绽在耳畔,他的大手明里暗里的游移,一切都有了催情的效用。最后怎样舍弃烦恼,辗转到床上去的?夏明月已经不是很记得了,只知道她的困乏绝非全因工作的事。 眸光一转,见他狭长眼角斜挑入鬓,笑得无比开怀。伸手捶上他的手臂,指控说:“韩霁风,你想什么呢?” 难得她夏明月羞却地红了脸。 韩霁风嘴角的弧度更甚,飘飘说:“你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笑容明媚,比阳光刺目。夏明月晃动心神,眯起眼来:“韩霁风,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坏。” 韩霁风修指轻叩方向盘:“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夏明月将头一扬;“为什么要后悔?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就喜欢你这种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他扬起眉毛:“好好说话,不带人身攻击的。” “我只是实事求是。” 夏明月得意的笑着,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韩霁风看着她,一时若有所思。 两个人都方向感良好,几乎没走什么冤枉路,太阳落山前真的抵达了目的地。 只是附近没有舒适的酒店,就找了相对干净的宾馆落脚。 夏明月知道韩霁风有洁癖,生活环境一丝不苟,见他站在门口皱眉,不由得问:“我的提议是不是很糟糕?” 穷乡僻壤,环境可想而知,早在过来之前就该想到的。 “早有思想准备,况且不是什么知名景点,没有可观的经济利益,周边能建设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韩霁风云淡风轻的说,接着道:“你可以先出去转转,我简单收拾一下。” 夏明月想了下说:“那好,我出去买点吃的。” 回来的时候顺便租了两件棉服,听说夜里爬山会很冷,由其有雾气的时候,即便夏天也有森森冷意。 交给他时,刻意说了句:“都是没有穿过的。” 韩霁风挑起眼皮看她:“你真当我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夏明星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韩霁风自嘲的笑起来,淡淡说:“别说韩家已经落破了,即便以前,我也并非是个吃不了苦的人。” 甜橙咬在嘴里仍旧有微许的酸气弥漫舌尖,夏明月停下咀嚼的动作,盯紧他:“霁风,你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怪我紧要关头从中作梗,不肯将钱借给你?” 以至于错过了挽救韩家的最佳时机,让利益可观的项目落到了别人手中。因为那个项目,让原本衰弱的中创国际发达了。夏明月听说这个时就在想,如果当时拿到那个项目的人是韩霁风,或许韩家就能起死回生,时至今日他也不用做夏家的上门女婿。 韩霁风走过来,发线下的眸子闪烁零星般清冷的光。 面无表情说:“想那么多做什么?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怨的。是韩家的气数尽了,我不怪任何人。”声音一沉,又说:“如果真是怨,那也是我自己,早些年太自私了,没为韩家做过任何事情。” 甚至已经忘记最后一次和韩礼让谈心是什么时候,隐约还是小的时候,韩礼让下班回来将他抱在膝盖上,说些要他子承父业的话,待到年少青衫时,便不服管束起来,海阔天高,又哪里肯顺从家人所做的安排……如今午夜梦回,再想起父亲走时的样子,都面目模糊起来。依稀还是年轻时的音容笑貌,言词中有一些严厉,可是拿他没有办法。以至于想让他继承家业的想法一再落空,直至力不从心,整个韩家陷入危机无法挽就。他那样一个顾及脸面的人,竟连命都不要了。 可是,诺大的一个韩家又是怎么在他不知不觉间,朝夕幻灭的呢?韩霁风总也想不明白。 想心事的缘故,迷迷糊糊做了奇怪的梦。听到响动一下惊醒过来,看到夏明月正起身下床。 他眯着眼睛问:“到时间了?”一边摸起床头的腕表看时间。 夏明月将长发用皮筋简单的束起来。 “起来吧,我听到外面有人已经出发了。” 韩霁风懒洋洋的“嗯”了声,坐在那里恍神,半晌没有动弹。 夏明月洗了脸出来,见他仍坐在那里没有动弹,问他:“怎么了?还很困么?” 韩霁风淡淡说:“这就起来了。” 这才起身收拾行装。 出来的时候空气燥热,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乡土气息。棉服这个时候肯定穿不上,被夏明月装在一个旅行包里。不等背到背上,韩霁风胳膊长,一伸手已经拿了过去,告诉她:“跟着我。” 夏明月“嗯”了一声,小心的跟上。 这个时候到处都是黑蒙蒙的,两边的风景即便借着灯光也很难看清楚,模糊而朦胧的一团影。路两侧的树枝枝蔓蔓地伸展着,经风一吹,婆娑如猛兽般张牙舞爪。 夏明月本来低着头专心看脚下的路况,指腹微凉,一侧手掌被韩霁风握在手里。嗓音淡然如水:“害怕么?” 她轻笑;“不怕。” 比走夜路更恐怖的事她都经历过,胆子大得不可思议。夏明月自认有一分孤勇是其他人比不得的,可是听到韩霁风这样说,安全感油然而生。于是指腹紧收紧,终于不用再一心盯着脚下的路,只安心的跟着他的步伐就好。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渐渐的,夏明月沉寂起来,更多的只是的倾听。 韩霁风突然停下来问她:“是不是累了?” 朦胧夜色里夏明月摇头说:“不累。” “撒谎。” “我怎么撒谎了?” 韩霁风将她的手掌摊开,周身的气温随着高度的增加已经开始下降,而她的掌心湿漉漉的。 “不累掌心上怎么都是汗?”他嗓音轻淡,曲指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下,接着又说:“而且行动也越来越迟缓,你自己抬头看看,别人都走到哪儿了。” 夏明月抬头看去,的确和前方摇曳的灯火已经拉开一段距离。 之前只顾低头看路,心思又在其他上面,竟没有注意到。 被他揭穿了,只得实话实说:“我生理期提前了。” 实在没想到,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简直糟糕透顶,她每次生理期肚子都异常疼痛,厉害的时候甚至会影响工作,治疗了几次都没有好转。所以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都会尽量避免出行,或者减少工作量。 韩霁风知道她是怎样的疼法,严重时缩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肯说,一张脸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第一次见识到的时候还以为她是生了什么大病。他责怪的问:“怎么早不跟我说?” 夏明月说:“我不想扫兴。”况且爬山的提议本来就是她说的。怕他担心,又补了一句:“不要紧,这次没有那么疼,我可以忍。” 韩霁风的低气流又来了,冷着脸发脾气,将旅行包转到前头,直接蹲在她的面前。 “上来,我背着你。” 夏明月摇头:“算了,我自己真的可以走。” 韩霁风话语简短:“否则我们现在就下山去。” 他的脾气上来了,并非平时那样好说话。 夏明月没办法,只好趴到他的背上去,任由韩霁风背着她一步一步的上山。而她忽然变得很安静,很长一段时间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从小到大没有人对她真的好过,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孤独了,别人拥有的很多东西她都得不到。久而久之,最无力招架的不是残酷的现实,反而是这样的温存小意,仿佛能将人融化掉,最是不堪一击。 然而这样一段艰难的路,韩霁风却肯背着她走过。不由得让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放学家长来接孩子,总有爸爸将女儿背在背上,迎着夕阳,她看到那些孩子兴奋地抬高手掌,骄傲得好像可以碰触天上的繁星,那样子让她羡慕不已。 “想什么呢?” 韩霁风出口问她。 夏明月回过神来,悠悠说:“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顿了一下接着说:“小时候常常看别的小朋友被父亲背着走,觉得很羡慕。” 而她不行,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韩霁风说:“以后我背着你。” 夏明月笑起来:“好啊,可是,如果我以后变重了,你可不要后悔。” 韩霁风似笑非笑:“现在也不轻。” “韩律师,你是嫌我胖么?” “嗯。” 夏明月尖叫:“韩霁风,没有你这样的。” 韩霁风低低问:“我怎么?” “开个玩笑也一本正经。” “我没有开玩笑。” 夏明月终于忍无可忍,作势掐死他。 “韩霁风,你不要命了。” 韩霁风笑起来:“别乱动,小心把你扔下去。” 夏明月揽上他的脖颈乖乖趴好,一会儿问他:“你累不累?” “不累。” “以前背过其他女生吗?” “没有,你是第一个。”须臾,只听他说:“明月,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个孩子你就不会这样疼了。” 听说痛经的女人生了孩子就不会再痛。 夏明月也听说过,为她把脉的老中医调不好她,便出过这样的法子。可是,那时候她找不到人嫁,更没想过生小孩儿的事。即便是现在,那些事情仿佛也离得她很远很远,她没有想过。 静默良久,只说:“生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的工作都忙,即便生了也没时间照顾。况且我们的年纪也不大,现在还不太适合有孩子。” ☆、(088)以身相报 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还没有亮,看日出的人们穿着厚重的棉衣等在那里。 山上起了雾,大团大团,又湿又冷。 夏明月手脚冰凉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吃了东西也没能得到缓解。这个时候上山真是失误,回去非大病一场不可。 韩霁风从后面拥紧她,问她:“有没有好一点儿?” 夏明月所问非所答:“韩霁风,等太阳出来了,你说会是什么样子?” 她没有在山上看过日出,所以想象着会不会感觉太阳离得很近? 韩霁风握着她的双手只是心疼:“算了,我们下山吧,以后我再陪你上来。” 夏明月不肯,上都上来了,有什么道理无功而返。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鲜艳如滴血溅成的红日终于冉冉升起,站在这万仞之巅上,眼前的景致犹如一幅巨型的画,无尽的开阔与坦荡。 夏明月欣然地站起身,像个孩子似的高高的举起手来。仿佛只要轻轻的收拢手掌,那轮太阳就能攥紧掌心里。这样的感觉跟她想象得一模一样,果然就是咫尺之间,只要高抬手臂就能触摸得到。命运还从未让她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一样东西过,而此时此刻她却拥有一轮明日,一轮独属她夏明月的发光体。她仿佛感觉到一股暖意渐渐遍布全身,通体都暖了起来。 感叹说:“韩霁风,此时的我好满足。” 韩霁风侧首,看她的眼中似有光亮,再浸着火红的光,像是通明的琥珀。 不可思议她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直到太阳灼热,道道金光洒向大地,他们才从山上下来。 不出所料,夏明月果然发烧了,昏昏沉沉的,总像睡不醒。 这个时候没办法回去,韩霁风听闻几十公里处有度假村,开车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想到夏明月需要休息,决定带她到那里去。 依山傍水的地方,坐船通过一条河方能抵达。环境清幽美好,世外桃园般的存在,留在这里休息再好不过。 韩霁风请了医生给夏明月检查。 之前她还不肯,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强烈反抗。 “因为来大姨妈发烧需要看医生,韩霁风,你是想让我丢尽脸面吗?” 韩霁风飘飘说:“你大姨妈都不嫌丢脸,你嫌什么。” 夏明月躺在被子里好气又好笑:“韩霁风,你分明强词夺理。” 韩霁风伸出手来试探她的体温,明显还烧着,而且温度不低。他有板有眼的说话;“行了,别闹了,闭上眼睛休息,医生很快就过来。” 夏明月也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夏明月,你怎么了?” “肚子又疼了么?” “听说生了孩子就不疼了。” “怎么不说话,又睡着了么?” …… 这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夏明月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书桌上,窗外阳光炙热,拉紧的白色窗帘写满蓝色的字迹。透过那些混乱不清的痕迹,她看到那样飞扬的两行字:“我希望夏明月永远好好的。”“我喜欢你。” 两句话的字体如出一辙,刚劲有力,她深知是出自谁的手。 此刻那人正喋喋不休的在她耳畔讲着话,而她眯着眼只是不肯答话。睡梦中她仿佛又看到自己嘴角微扬的弧度,以及那间靠着水衫林的教室。而时至今日的自己,不过一个追梦人。 付谣要去谈生意,早上的时候载着段楚生和素素一起出门,刻意兜了圈子,在市中心将两人放下。 “素素要是累了,你就带她回去休息。我可能要晚上才会回去,要是太晚了,就不要等我吃饭了。” 几天了,段楚生已经适应了她的工作状态。跟一般的上班族还是不同,朝八晚五对她根本不适用,时间上很难做任何保障。 段楚生催促她:“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快去工作吧。” 付谣在素素的额头亲了下,上车离开。 段楚生无事可做,带着素素转了大半天的时间,中午在附近吃冒菜,点了微辣,可结果吃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得点了米饭来吃。直至半下午的时候才带着素素回去,路上给付谣打电话,可是一直无人接听。 没想到抵达宾馆时正好看付谣从一辆奥迪车上下来,同时还有一个体态颇丰的男子,伸手揽在付谣的腰上。那天她穿了件黑色的西装裤和乳白色衫衣,衣料轻薄,里面浅色的胸衣若隐若现,即便没有傲人的身材,还是显得格外性感。而男人的目光就时不时落在她的胸口上,握在腰上的大手更是不老实的滑来滑去。 凑近了说:“付经理,我看你醉得不轻,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醒了酒再说。” 付谣有些站不稳当,身体摇晃着想要推开他,可男人的手八爪鱼似的粘在身上。 她又不好直接甩开,借酒装疯似的一再退让。 “不用了,王总,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媚的笑嫣挂在脸上,推搡间正要脱离他的钳制。 忽然眼前一阵晃动,不等看明白,那人痛呼一声跄跟退后。 付谣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转首看到段楚生,一股热血涌上脑门。 “段楚生,你干什么?!”只见他一手抱着素素,一手紧攥成拳撞在男人的胸口上,不等他拳补上第二拳,付谣伸展手臂护到前头,心惊肉跳地呵斥他:“段楚生,你发什么疯。你再动手试试看?我看你真是疯了。” 他在学生时代练过武术,下起手来要比一般的人重。付谣真担心他的鲁莽会闯祸。 段楚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付谣,你说我疯了?!你没看到这个男人在占你便宜?” 付谣拿眼睛瞪他:“段楚生,你别胡说。王总不过是好心送我回来……” 他不由得冷笑出声:“好心?我没看出他的好心在哪里。” “段楚生!你够了。”付谣被他气得牙龈痒痒,马上转身对男人赔不是:“王总,你看,误会一场,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一改先前的殷勤姿态,冷言道:“误会?付小姐还真会开玩笑。” 周围已经聚集了看热闹的人。男人明显不想纠缠,看也不看付谣,冷哼一声上车。打开车门的一刹又说:“付经理,合作的事容我重新考虑一下再说吧。”接着告诉司机:“开车。” 付谣周身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怔愣几秒钟后,转身呵斥:“段楚生,你胡闹什么?我的客户被你气跑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段楚生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什么客户?谁知道你们做什么苟且营生。” “段楚生,你……”抬手间,一巴掌打了上去。 想来段楚生没想到她会因为一个明显居心不良的男人公然打他的巴掌。瞳孔一再缩紧,定定地看了看她,抱着素素转身就走。 付谣后脚跟着上楼,怒火难平,免不了大吵一架。 气急了,将床头的水杯都打破了,哗啦啦的落到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尖锐的响动吓得素素哇哇大哭,整个身体缩进段楚生的怀里。 两人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中沉默下来,氛围一时间变得凄楚无比,可是胸中的火焰并未因此熄灭。 自两人结婚以来还从未这样大吵大闹过,出口凌厉,句句伤人,全不顾及对方的感受。只怕不得一下掐在别人的命脉上,分崩离析才好。 段楚生被哭得心烦意乱,指责付谣什么时候对家庭付过责任?难怪素素不肯认她,简直是罪有应得。 诚然付谣整日在外抛投露面又是为了什么? “段楚生,你但凡有点儿本事,什么都能给我们娘俩儿,别让你的老婆在外面吃苦受累啊。你这样算什么?自己赚不来,就怨怼别人。男人做到你这种程度,还不如死了。” 唇齿相争有时比利箭还要伤人,怒火中烧全无理智可言。 最后付谣被气得干脆躺到床上,扯过被子摭住脸。任由孩子哭得喉咙沙哑也不去管她。 段楚生一把抱起素素,甩门出去了。 付谣负气地躺了很久,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有开灯,房间里静悄悄的。对面建筑物上的灯光反射进来,映着一点儿朦胧不清的光,虚幻得仿如梦魇。 可付谣知道这不是梦,她的确和段楚生狠狠的吵了一架。几前的婚姻生活,前所未有。 冷静下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哪里空下去一块,急切的想给段楚生打电话……翻出手机拔过去,语音提示关机。她的心更慌了,在异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慌慌张张的抓起车钥匙出去找,可是人海茫茫,漫无目地的找一个人有多难。 她望着无数归家的面孔,不可遏制地后悔起来。她后悔和段楚生大吵一架了,即便那是她千辛万苦求来的大客户,下个月的业绩和奖金就指望的财神爷,也不该和段楚生那样子大吵大闹,毕竟他们千里迢迢的过来找她,而她却连一天的时间都没能抽出来陪着他们。 付谣忍不住簌簌的掉眼泪,吸紧鼻子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致使鼻骨酸痛。手里的电话一刻没有停止过拔打,每次都是一样的语音提示…… 她只得开着车在附近的马路上一边走一边向外张望,直到午夜才回宾馆去。房间内没有开灯,她伸手按了开关,并非她想的那样段楚生和素素已经回来了,就在那里等着她。凌乱的房间仍旧一片狼藉,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投付谣的一颗心彻底被掏空了,从未有过的寂寞与孤独,泛上来,潮水一样淹没她。 没有办法,只得给家里打电话。付母说:“楚生之前给我打电话,说不太适应那里的气候,带着素素回来了,今晚的飞机,难道你不知道么?” 付谣喉咙沙哑,可是仍得控制情绪。勉强打起精神说:“他跟我说过了,只是我今晚有应酬没得出空来送他们,所以打电话问一问他们到了没有。” 付母电话里念叨她:“你这个孩子呀,是不是又喝酒了?”她叹口气:“小谣啊,不是妈妈说你,你和楚生长久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就算大人不要紧,你也得多陪陪孩子。这一回我以为他们能跟你一起回来的……” 本来付谣也是这么想的,早在来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打算。临回来的两天抽出空来带他们四处转转,然后三口人一起回家。可是,她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插曲,段楚生一气之下竟扔下她离开了,一种空落瞬间击中了她。那是种无比鲜明的对比,来的时候心情有多雀跃,现在就有多失落。她甚至想,之前他们要没来过,她也不会这样难过。 挂了电话,将脸埋进掌心里掉眼泪。四周静得可怕,而她的耳畔却隐约回荡着素素哭泣的声音。小孩子夜里饿了要喝奶,又总是等不及的哇哇大叫。以往到了这个时候就该起来喝奶了,可是,今天再没了素素哭泣的声音,付谣竟一时间没办法适应起来。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终于忍不住的痛哭失声。想到之前孩子惊恐的模样,心都仿佛碎裂了。 很久之后控制住情绪,拿出手机发信息。 段楚生也是下了飞机才看到付谣的短信,字句简短。 “老公,我很想你。” 他的心顿时抽搐成一团,其实飞机上已经思考过了,越发后悔自己的鲁莽,竟然说走就走。留下她一个人在异地他乡怎么办? 一直以来付谣为了这个家有多辛苦他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将来一家人能够有个好生活,她不至于舍下孩子常年在外奔波,看人脸色。平日里怕家里人惦记,受了委屈也不说。再沉重的担子都一个人扛下来了,说好要一直支持她的,时至今日反倒言语中伤。 况且她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等到想明白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了,想回头已经来不及。现在再接到付谣的短信,心中百味陈杂。 这样的自己太残忍了,段楚生忍不住想。 出租车上给付谣打电话,已经过半夜了,她仍旧没有睡。隔着听筒段楚生听出她哭过了,声音哑得厉害。而他的心疼瞬间达到极至。 “老婆,对不起,今天我不该跟你无理取闹……” 付谣握着电话哽咽,一时半会儿竟没办法发出声音,哪里还是那个干脆利落的付经理。 段楚生心头升腾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把这样示弱的付谣揽进怀里。 夜深了,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夏明月这一觉睡得很沉,从医生离开她就开始睡,中间被韩霁风叫起来喝了几次热水,再一躺下就接着睡过去了。不想醒来时,已经是过半夜了。 身侧空空,韩霁风不在床上,而厅内亮着灯。她穿上拖鞋出去。 韩霁风听到细微的响动,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灯光下眯着眼睛看她:“起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夏明月走过来问他。 韩霁风一手按太阳穴,一手揉颈项。 “想着你快醒了,是不是饿了?” 夏明月觉得胃里满满的,一点儿吃东西的*也没有。就说:“现在不想吃,明天早上一起吧。”接着坐了过来。 韩霁风顺势枕在她的腿上,抬眼间看她脸色果然好了许多。拉起她的手,也不像先前那样冰冷。 “看来睡一觉还是挺管用。” 夏明月“嗯”了声:“是好多了。”又说:“不是困了,去卧室睡吧。” 韩霁风懒洋洋的应声,躺在那里没有动弹。 夏明月问他:“这里算度假山庄吧?” “嗯,白天的时候我去转了转,地方挺大,修建得也很别俱一格。现在的开发商真是用尽脑子。” 夏明月听他这样说,起身去窗前看风景。只是天黑,除了山庄内的灯火随风摇曳,其他一切都看不清楚。 “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 韩霁风拿过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看了一眼窗外说:“看天气预报说是有大暴雨。” 说话间,闪电在天际撕出口子,呼啦啦的一阵响动,暴雨如期而至。激起尘埃漫进鼻孔中,也有了泥土的芬芳。 夏明月就借着那道闪电看到是座顶大的庄园,而且对面有一条望不到岸的河。 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条河很宽了,来去山庄的人都得乘船,顺带可以看风景,也算是山庄的特色之一。 韩霁风叫上她说:“行了,明天再看吧,去睡觉。” 夏明月手臂交叠,半趴在窗台上,哼哼:“你先去睡,不想动,啊……” 下一秒被韩霁风拦腰抱起来,似笑非笑;“不用你动,在下愿意代劳。” 夏明月一张脸由惊转喜,笑着说:“无微不至的韩先生。” 韩霁风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你以为呢,内衣也是我给你洗的……”见她后知后觉,略微红了脸。他钩起嘴角,飘飘说:“如你所想,衣服也是我帮你换的,好人做到底,下面也帮你擦拭过了。” 夏明月吸了口气,就要骂他“流氓。” 就是这个容颜俊朗的流氓,以魅惑众生的碰性嗓音道:“这样的恩情,夏小姐是不是该以身相报?” 夏明月环着他的脖子,凑近一分,暧昧道:“韩先生是想今晚连本带利的收回来么?” 韩霁风邪气说:“欲血奋战不是我的嗜好。” 夏明月彻底咬牙切齿:“韩霁风,你无耻。” 却见他开怀的笑起来,清峻的眉与目都不甚清析。 从没有一个夜晚像现在这样漫长过。 室内开着灯,付谣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头顶一盏水晶吊灯,散着五颜六色的光。盯得时间久了,头昏目眩。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凉被里。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她的脑子没有停下过,却又不知自己到底想了什么,乱轰轰的,一团糟。 早上天一亮就起来了,收拾东西准备退房离开。 段楚生和素素的东西还在,行李箱放在一边,日常用品放得到处都是。被付谣一件一件的装到箱子里,检查没有遗漏之后,拖着出来。 D城的空气一如既往的潮湿炙热,稍动一动,衬衣就被汗水打湿了。 付谣开着车回办事处。 同事几天没有见到她了,见人回来就问:“付姐,楚生哥和孩子呢?没跟你一起?” 付谣疲倦得睁不开眼。草草应了声:“他们提前回去了。”接着回房间睡觉。 须臾,房门被敲响。 小王进来问她:“付姐,我们要订六号上午的飞机,你的要一起订吗?” 付谣脑袋嗡嗡的响着,再没两日就要回家了的。以往这个时候心中总感觉雀跃欢喜,一想到就要见到孩子和老公了,日子骤然变得有盼头起来。 默了一会儿,才说:“帮我一起订上吧。” 重新倒回床上去。 再不想管今天的安排是什么了,她只想放空脑子,好好的静一静。 半晌午的时候小王又来敲门。 “付姐,楼下有人找你。” 他说得神秘兮兮的,问他是谁,只说不知道。 付谣有许多客户是王生不认得的,马上换好衣服下楼。 这个时候楼下没有什么人,葱葱郁郁的南方植株映入眼帘,绿得仿能滴下油来。而段楚生就立在那棵浓郁的树木前。 笑着唤了声:“老婆。” 付谣半晌没能反应。 脑子里来来回回的想,不可能。他不是已经回去了,又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昨晚她发去短信,他也没有回。她便在心里想着,段楚生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下一刻段楚生已经过来抱住她。 声音近在耳畔:“老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是此生段楚生给付谣最大的惊喜,当晚就买了机票返回来。以至于再出现付谣面前的时候,瞬间融化冰雪,再多的愤慨都可不计前嫌。就连影响业绩的大客户也变得不再重要。付谣被段楚生拥在怀里,一颗心终于变得圆满,不再那样空空荡荡。 再抑制不住那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淌。 付谣吸紧鼻子说:“段楚生,你混蛋么?”说好了陪她一起回去,结果却带着孩子率先不声不响的离开。 “是我混蛋,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跟你吵。昨晚的那些话我是有意气你的,有口无心,其实我不是那样想的。昨天一上飞机我就后悔了,觉得特别对不起你。回去后我把素素送到妈那里就直接飞回来找你了。老婆,你一定要原谅我。” 付谣明明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还是佯装抱怨:“段楚生,你不知道来这里的机票很贵么?” 段楚生下巴抵在她的发面上,喃喃:“再贵也是值得的。” 业务员纷纷返回去开会的时候,夏明月和韩霁风还在度假山庄里。 大雨接连下了两日没有停下,河水都漫上来了。 韩霁风和夏明月多半窝在房间里听音乐,看书,或者聊天。烦闷的时候就到山庄里不露天的地方走一走,看庭院内雨打芭蕉的模样,无非是种享受。 而且山庄里的饭食也很好吃,由其这里的小吃,十分对胃口。 这样的日子让夏明月想到“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好时光,不是偷来的是什么? 所以两人都不急着离开,耐心的等雨停下。 苏婉清几次去国森的法务部都没看到韩霁风,就知道他蜜月还没有回来。 之前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的事几日之后彻底搁浅了,由其几天来并未听说国森出现什么问题,这两天销售部的人陆续返回来了,也都形如往常。 便决心不再多管闲事,一处理完分内的事就立刻离开。 这天从国森大厦里出来,碰到夏明星,对方率先打招呼,出于礼貌,只得笑着迎上去。看到夏明星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妇人,说是妇人,也是珠光宝气的贵妇。容颜保养得当,一眼很难看出实际年龄。但苏婉清靠常识判断,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五十出头了,是夏明星的母亲,虽然没有见过,却在报纸上看到过。 夏明月结婚当天爆发的丑闻轰动了大半个城,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当时的始作俑者,没道理不知道。 夏明星跟她打过招呼后,给吴雪介绍:“妈,这是国森外聘的法律顾问苏律师。”接着又说:“苏律师,这是我妈。” 苏婉清礼貌说:“夏夫人,您好。” 吴雪极认真的端详了她两秒钟。 “哦,原来你就是国森前段时间外聘的法律顾问。” “怎么,夏夫人知道我?” 吴雪微微一怔,当即说:“听我们家小星说起过。” 夏明星笑起来:“啊……是我跟我妈提到过你,说你是霁风哥的同学,工作能力都一样的了不得。” “夏小姐过奖了。” 客套两句苏婉清就先离开了。 夏明星这才问:“妈,你来这里做什么?” “有个朋友家的服装店今天开业,我过去随个份子。正好路过你们公司就想着顺便接你下班。”接着又问她:“是不是这几天销售部的那些业务员们都回来了?” 夏明星说:“回来两天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之前听你爸说夏明月要在销售部回来的时候摆一次酒席。” 一听到“夏明月”这三个字,夏明星当即垮下脸来,连话都懒得说了。 吴雪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高兴了。 “小星,我以前是怎么对你说的?不要把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不管你有多憎恶那个人。” “要是别人我能做到,可是,一想到这个夏明月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她死的心思都有了,你还怎么让我装作若无其事。” 吴雪白了她一眼,示意她压低声音。直等到了车上才说:“晚上等你爸回家,你问问他夏明月到底什么时候请销售部的人吃饭。你爸问起来的时候,你就说自己想开了,觉得以前太任性了,想弥补夏明月。让他把举办宴席的事情交给你操办,算是给夏明月一个惊喜,你爸爸一定会觉得你很懂事。至于宴会的事,你不用管,妈妈会替你操办好。” 夏明星根本不屑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就像她从不觉得亏欠夏明月什么一样。即便在夏符东面前,戏也懒得唱了。 “我才不管爸是否觉得我懂事,夏明月的事情休想指望我。” 吴雪骂她“傻丫头”,告诉她:“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了。妈什么时候坑过你?” 夏明星也是听了吴雪的话,晚上闲聊的时候才跟夏符东说起来。果然引得夏符东的一顿夸赞。 “小星啊,你要这么想就对了。你跟明月是亲姐妹,不好好相处不是让外面的人笑话。” 夏明星低下头,强忍心头翻滚的恶劣情绪,心平气和的说:“爸,以前是我不对,很多事情想不开,没少让你和妈操心。现在我想明白了,毕竟是姐妹,何必闹得不愉快。所以我想给明月姐一个惊喜,当是送给她的新婚礼物。你放心,我肯定把宴请办得热热闹闹的,不让你们失望。” 夏符东没理由拒绝,当即说:“既然你不怕辛苦,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操办吧。” 夏明星点点头:“那你给明月姐打个电话吧,让她明天就往回赶,宴会订在后天,否则销售部的人就该离开了。” 夏符东说:“行,一会儿我就给你明月姐打电话。” 夏明星又嘱咐他:“既然是惊喜,我帮她张罗宴请的事你在电话里先不要告诉她。” 一切按着吴雪的嘱咐谈好之后,夏明星起身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想不明白,吴雪为什么要为那个女人出这份力?偏吴雪又不让她多打听,所以一切只能按着她的嘱咐办。 夏明月在度假山庄里接到夏符东的电话,那时候雨已经停了,听闻他催促着两人回去,就说:“那行,我和霁风明天就回去。” 挂断电话后对韩霁风说:“我们明天回去吧,我爸帮我们安排了酒席宴请销售部的人。”之前她也答应过那些业务员们了,等他们回来要好好的招待他们。 韩霁风本来在看财经杂志,听她这样说,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看向窗外。 淡淡说:“明天回去只怕河水会很大。” 夏明月反应过来:“也是啊,不知道会不会有船过河。” 韩霁风放下手里的书:“船不会成问题,山庄里的船,有客人离开的话他们会随时准备。我们去看看河水的涨势怎么样了。” 雨是已经停了,可是风却很大。刚一走到室外,呼啸着席卷而来。连带树木都被摇曳得哗啦啦作响,那些细小的植株随时有断裂的可能。 两人来到岸边,发现有船通行。只是那船在河水中摇摇晃晃,一叶扁舟似的弱不禁风。 夏明月说:“看样子过河不会成问题。” 韩霁风蹙眉说:“就是风有点儿大。”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小一点儿。” 韩霁风说:“希望如此。” 为了第二天的行程,这一天晚上两人早早就睡下了。 不知是不是实际观察过的缘故,夜里韩霁风做了梦,梦到自己和夏明月就坐在那叶瘦弱的扁舟里,最后一阵大风袭来,河面裂开了漩涡,将整只船都吞噬进去。他想抓住夏明月的手,可是不等指尖相触,她便卷进了漩涡里。他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的,“明月,明月……”竟然把自己叫醒了。 夏明月也醒了,按开床头灯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作噩梦了?” 韩霁风怔忡地看着她,仿佛不确定是她,两秒钟后,双手捧上她的脸颊,只是叫着她的名字:“明月,明月……”梦里的情景太真实了,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真是做噩梦了?”夏明月攥上他的手掌,难见他慌里慌张的模样。就问:“梦到什么了?” 韩霁风摇了摇头:“没梦到什么。”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去。 夏明月拿毛巾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安抚他说:“没梦到什么就快点儿睡吧,明天还要开很长时间的车。” 韩霁风把她拉到怀里去:“一起睡。” 早上出门时发现风更大了,犹如一头怒吼的兽,将树枝撼动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船只已经等在岸边,连带其他几个也要离开山庄的人。 韩霁风薄唇微微的抿成一道线:“风这么大,不如我们明天走吧。” 可是夏符东电话那头催得很急,说酒席已经安排好了,连带公司里的高层都会一起出席。况且业务员在公司的时间有限。 夏明月看了一眼河面:“去问问开船的人,看看有没有风险。” 问过之后只说问题不大,能看出是个老船家,其他人都深信不疑。 夏明月还是回过头来征求韩霁风的意见:“我们要改时间么?” 韩霁风一个高级知识份子,是从来不相信迷信的。何况只是一个梦,毫无道理可言,却搞得整个早晨心神不宁,自己都觉得好笑。 “走吧。” 小船驶出,行走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韩霁风望着湍急的水流,在急风的作用下打着漩的往下淌。连续下了几天雨的缘故,河水已经深不见底,一汪绿波呈出灰黑的颜色,只能映出混乱的倒影。 忽然狂风大作,船体一阵阵剧烈摇晃,伴着人的惊叫声,只听“扑通”一声,就听人喊:“有人落水了。” 韩霁风回过神来,身边已经没了夏明月。他几乎想也不想,纵身扎进河水中。 双臂奋力滑动,目标明确的将人捞在手里。许是起初太过用力,而河水冰冷,他的小腿竟不受控制的一阵抽搐。接着头顶一热,韩霁风只觉得眼前一阵昏眩,紧紧握住她的手指不等握紧,却慢慢松脱开来。他不想,可是无能为力。一切场景跟梦里的隐隐重合,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在他的指腹间流失掉了。他想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唇齿无声开合,竟连声音也发不出。 韩霁风仿佛再度挣扎着陷进一个梦魇里。 他怎么容许自己现在睡去?只是困得睁不开眼。沉入水底的那一刻他看到夏明月伸展着一只手臂,分明想要靠近他,却向着水流的方向离他越来越远,落花一样流走了。仿佛电影落幕前的最后一个镜头,长发海藻一样肆意伸展,明眸皓齿,仍旧美丽不可方物。 “明月!夏明月!” 韩霁风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手背上插着管子输液。 宋晓雪听到他的叫声,惊喜地扑到床边:“霁风,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转首叫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 接着医生和护士涌进来为他做检查。 ☆、(089)不复存在 韩霁风的眼皮被翻开,一束光照进来,橙黄色的光,将他的瞳孔照得通亮。将他的记忆照得通亮,连带那泛黑发绿的深水中……韩霁风猛然拔开医生的手坐起身来。 “明月……我要去找夏明月……” 吴晓雪过来抱住他:“霁风,你别动,你现在还病着呢,哪儿也不能去……” 可是韩霁风赤红着双目,根本听不进劝。只知道恶魔将夏明月虏获了,就在他面前,他明明已经碰触到她,却不等将人拉上来便彻底松脱。此去经年,他永远不会忘记夏明月的眼,黑白分明,对他有着无尽的企及。她是指望他的。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夏明月。” 医生对吴晓雪说:“不行就打镇定剂吧,我看病人的情绪太过激动。” 吴晓雪整颗心抽搐成一团:“那快点儿打吧。”一边抱紧韩霁风,哭到哽咽:“霁风啊,你这是想要妈妈的命么……让妈妈怎么办……” 打过镇定剂后,韩霁风很快沉寂下来,进入睡眠状态。 吴晓雪拉着他的手坐在床边掉眼泪,轻轻抚摸他头上的绷带。 接到电话听说韩霁风受伤时她吓坏了,又是伤在要害上,见到的时候头上都是血,顺着脸颊凝结成块。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不由想到夏符东坠楼时的惨烈场景,她接到电话赶过去,看到那个鲜血淋淋的画面,惊悚得忘了哭。一眨不眨地盯着夏符东沉浸在血泊中的那张脸……那是她一生的噩梦,到死都没办法醒过来,只能一而再的重温往复。现在看到自己的儿子满脸带血的模样,那个噩梦的棱角很快的窜入脑海,不可避免地中伤了她。 她怕极了,怕自己的儿子再有任何的闪失,那样她的生命将一无所有,连生活都要无以为继。 “霁风啊,你一定不能有事,要快点儿好起来……” 夏符东得到夏明月出现意外的消息时还在公司里,夏明星正好在他身边,听到这个消息后吃了一惊。接着跑到洗手间里给吴雪打电话,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妈,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大快人心的消息,夏明月她……她掉到水里淹死了……不是,是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证明已经死了,但是还生的可能性不大,只听说搜救的人没有找到……怕是凶多吉少……” 相对于夏明星的激动情绪,吴雪显得异常平静。忍不住的又要呵斥她:“小星,你又忘记妈妈跟你说的什么了是不是?你这样大惊小怪的,要是让公司里的其他人听到还了得?怎么总是不长脑子。” 夏明星被训斥也不放在心上。只说:“妈,你放心吧,我在洗手间呢,没有人。”想了一下,又说:“宴请的事情你不用再操办了,这一回夏明月彻底用不到了。” 吴雪轻笑:“我本来就没有准备。” 夏明星愣了一下:“妈?你……” 吴雪当即道:“我的话你又忘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该你知道的事就不要问。” 夏明星乖乖的闭上嘴巴。却忍不住的心跳如鼓,不敢相信整件事情跟自己的母亲有关,听闻一切都是意外……但无论怎样,天命不可违,她夏明月再怎么诡计多端,不可一世,终于被老天给收了去。 敛神后推门进来,见夏符东已经挂了电话,面色沉重的坐在那里。她走过去问:“爸,我刚才听电话里的意思是明月姐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夏符东唇齿有些发颤,还是说:“她和霁风回来的时候出了意外,你明月姐落水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霁风哥头部受了伤,已经被送到医院。” 这一句还是致使夏明星的心脏隐隐的一阵跳动,她想急切的离开这里,去医院看看韩霁风到底怎么样了。 “爸,你别太担心了,吉人天相,我相信明月姐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夏符东按着眼眶说:“希望她没事。” 可是,托人去打听,结果很不乐观。这几日连续大雨,正是河水湍急的时候。而夏明月不会游泳,掉进水里肯定凶多吉少。搜救人员已经不报生的希望,一心开始沿河打捞尸体。 夏符东没想到夏明月的命比她的母亲还要薄,一想起这个顿时难言的酸触。 “小星,你先出去,爸爸想一个人静一静。” 夏明星说:“那我先出去了,爸,只是你也别太难过了。谁说找不到明月姐就一定代表她会有事呢,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 夏符东挥了挥手:“出去吧。” 夏明星一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医院。 韩霁风打了镇定剂刚刚睡过去,病房里只有宋晓雪守在床前掉眼泪。 “阿姨,霁风哥怎么样了?” 宋晓雪一见夏明星,鼻骨更是酸得厉害。 “明星,你来了。”看了韩霁风一眼说:“情况不是特别好,看来是落水时脑袋撞到了石头,出了不少血,医生说还要进一步观察看看。” 夏明星的呼吸道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急涌而至,仿佛一时间连呼吸都极度困难起来。见韩霁风双目紧闭躺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心早就悬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都是被夏明月那个丧门星害的,任何人沾上那对母女都没有好事。我们夏家被害惨了,她现在又来祸害霁风哥。” 宋晓雪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是不喜欢夏明月,巴不得她离韩霁风远远的,两人没有一点儿关系才好。可自从婚礼之后,觉得夏明月也挺可怜,想来在夏家的日子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样风声水起。现在又听闻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心中的怨念忽然没有那么重了。 笃定她多半是死了,不由说:“唉,活人还跟死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我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你霁风哥快点儿醒过来,平安无事才好。” 夏明星安慰她说:“阿姨,你放心吧,霁风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在医院呆了很长时间才回家去。 夏符东心情不好,所以早早从公司回来了。 夏明星一进来就看到他的车停在那里,问管家:“我爸他回来了?” 管家说:“是的,二小姐。” 夏明星点点头进来,看到吴雪坐在沙发上喝茶,姿态优雅地抿压着。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就她一人坐在那里,过来问:“妈,我爸呢?” 吴雪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平静说:“你爸说他身体不舒服,去楼上休息了。” 能舒服才怪,喜欢的女人和女儿都是短命鬼,想想就很无奈。 夏明星“哦”了声,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 按她现在的心情,应该喝酒,而且定要大醉淋漓,举杯高呼才爽快。从此以后夏明月那个眼中钉终于在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没人能真正夺得她夏家大小姐的地位。 但是碍于舆论她一定要收敛,捧着杯子默默压制心中的雀跃。 一口茶水不等咽下去,忽然被呛了一下。 就听到夏明日哭着从外面跑进来,直奔吴雪而来:“妈,他们说明月姐姐出事了,我不相信她会出事……他们在骗我对不对?” 夏明星看见自己的亲弟弟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真想一巴掌打上去。告诉他你自己的亲姐姐还没死呢,你至于这样要死不活的。 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说:“夏明日,你别胡闹啊。” 吴雪舍不得对他发脾气,同时瞪了夏明星一眼:“明日他还小,懂什么,你别吓到他。”说着已经将夏明日揽到怀里,轻声哄骗:“乖,明日不哭。你听谁说明月姐姐出事了?他们是骗你的,她只是回家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而她料定夏明月永远不会回来了。 夏明日抽搐着:“她回哪个家了?这里不就是她的家么。” 吴雪皱眉,没想到小孩子的思维这一刻反倒清析。耐心解释:“回她以前住的地方了,明月姐姐家里有事,所以才不得不回去。明日要是懂事的话就不要闹,否则妈妈不喜欢你了。” “那她以前的家在哪里?我要去找明月姐姐。” “明日,不许胡闹。”小孩子不听劝,吴雪被他吵得心烦,出声呵斥:“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明月姐姐出远门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要再没完没了的,妈妈不高兴了。” 夏明日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根本不听吴雪的话。听说夏明月永远不回来了,更加哭个不停。 夏明星率先站起身来:“夏明日你这个白眼狼,竟然跟别人一个鼻孔出气。” 吴雪哄不好他,就告诉保姆将人带到房间里去。小孩子闹够了自己就会去睡。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保姆也不敢多说话,听吴雪这样说,马上拉着夏明日上楼。 “听话,小少爷,我们到房间里去玩。” 夏明日被拉着上楼,却不停的哭。 “我要明月姐姐,我要明月姐姐……” 夏明星心里嘀咕,真跟哭丧一样。 她借口透气出门去了,告诉吴雪晚上要晚点儿回来。 开着车直接去找朱莎,到了这个时候不庆祝一下着实对不起自己长久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心情。为了避人耳目,买了吃的直接到朱莎的单身公寓去。 朱莎见夏明星过来,乐不可支,再听她说夏明月出事了,哼声:“你那个姐姐真是罪有应得,这么长时间她欺负你欺负得还少么,现在报应来了吧。” 夏明星抿着唇:“所以非找你来庆祝一下不可,然后去医院看霁风哥。家里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你是没见夏明日,听到夏明月出事了哭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朱莎咂咂舌:“你别说,夏明月还真会收买人心,连明日那小家伙都被她给收买了啊。” “那个女人啊,就是个丧门星加狐媚子。” 韩霁风安静了没有多长时间,镇定剂的效用一过,他又开始闹着要去找夏明月。 怎么可能不找她?韩霁风睡梦中都有她落水时的样子,那样近又那样远,近在咫尺之间,他可以看到她的眉眼,甚至指尖相触。又那样远,远到只能眼睁睁的看她消失不见。她的唇齿微动,他想她定然在唤他的名字,然而他并未在她的眼中看到怨念。或许她是觉得生命里所有的不幸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都没什么好意外的,所有的感触只是无奈。 他的心抽痛起来。 赤着脚下床,他的意图很明确,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宋晓雪一进来,唏嘘出声:“霁风,你怎么下来了?”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快到床上去,你伤的很重,不能随便跑来跑去的。” 韩霁风的头疼的厉害,可是,正是这疼让他的意念格外清析。 “妈,我要去找夏明月。” 宋晓雪轻言轻语安抚他的情绪:“你到床上去休息,夏明月的事情你放心,已经有很多人去找她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只要安心的等着就好。医生说你的头伤的很严重,就这样跑出去会有危险。” 韩霁风喃喃:“妈,你别拦我,我自己去。” 宋晓雪见拉不住他,情急之下怒吼出声:“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妈妈的话呢,我都说了已经有人去找她了。如果她真的死了,就算你去了,又顶什么用呢?” 时间静止了,整个病房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韩霁风也静止了,怔怔地看着她,单薄的嘴唇无声开合。 宋晓雪忽然没有底气:“霁风……”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妈,你说什么?” 宋晓雪吞咽一口唾沫:“我说夏明月有可能已经死了,你也死心吧,别想着再去找她。” 韩霁风忽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不可能……夏明月她不会死的。” 可是,是人都会死的。由其夏明月她不会游泳,河水湍急,如果没人救她的话,生命何以维系? 韩霁风的大脑乱作一团,另一个声音看似无比清醒地扰乱着他的神智,以至于他再怎么吵着不信,却没办法不心灰意冷。 所以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唯怕一停下就将什么都想明白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有清析的头脑,想要这样生生的麻痹自己都变得无比困难。 宋晓雪见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竟然有些可怕。 她声音颤抖:“霁风,你别吓妈妈。”她呜呜的哭起来。 然后他就像疯了一样,意欲挣脱一切束缚走出去。 护理听到声音已经赶了过来,加上正好走进来的夏明星,一起帮宋晓雪把人拦住。韩霁风一米八二的身高,平时又喜欢运动,本来是极有力气的,可是受伤的缘故,元气大伤。几个人手忙脚乱的不让他走出去。 夏明星从来没见过韩霁风的这个样子,太可怕了,仿佛所有理智不复存在,整个人都不受控制起来,像个疯子,一副与世界为敌的绝然姿态。 就是他的这个样子刹那间刺激到了她,歇斯底里的想要唤醒他。 “韩霁风,你够了。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你想伤死阿姨的心么?我告诉你,夏明月已经死了,我爸早接到了她的死亡通知……她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砰!” 一根绷紧的弦无形中砰然断裂。 韩霁风一个晃神的时间已经被逼退到墙角去。 宋晓雪一脸担心:“霁风……” 他没了半点儿反抗,挥舞的双臂垂下去,身体沿着墙壁不断下滑,直至坐到地板上缩成一团,他的精神开始有些涣散,跟用的药也有一定关系。 或许是头疼,他用双手努力地抱紧自己的头。 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他像个迷路的小孩儿,拼尽全力找寻之后只剩下无望。 夏明星怕了,张大瞳孔不敢再轻易的说话。 宋晓雪的心里又酸又涩:“霁风,你没事吧?地板上凉,快起来到床上去躺着。”她企图将人拉起来,可是拉不动。 而其他的人亦被这样的安静惊悚到,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之后,韩霁风扬起头来,声音沙哑:“妈,我一定要找到她的。” 宋晓雪终于抑制不住那哭声,猛地从身体里爆发出。她素来骄傲的儿子此时此刻就像个无助的孩童,用困惑不清的眼神望着她,那样柔软的情愫却如一把锋利的剑,瞬间将一个母亲的心给割裂了。 苏婉清捂住嘴巴转身向外跑去。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她急迫的脚步声。 刚刚那一幕她都看到了,一门之隔着实不远,可是这样的韩霁风让她感觉很陌生。 记得有人跟她说过,她说:“韩霁风这个人天生凉薄。”这些年来,她不断思考这个“凉薄”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时觉得他薄情寡义。现在她想告诉那个女人,当年她的评判有多武断。这个男人哪里薄情?或许是从来没有真正的懂得他的心。 苏婉清被这样弱软的韩霁风打垮了,连带她一直以来的执念,也被这样的韩霁风击碎得片甲不留。一切都再清楚不过,她到底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可这世上的多少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蒋承宇比苏婉清晚过来一步,他接到苏婉清的电话时正打算去外地出差,听说韩霁风受伤了,马上通知助理将行程改到明天早上,然后才往医院来。 进来的时候韩霁风已经冷静下来。 他问宋晓雪:“伯母,霁风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晓雪眼眶的泪还没有干。 一脸疲惫的说:“刚被劝到床上去,情绪稳定了一点儿睡着了。” 蒋承宇看韩霁风的样子似伤得不清,头发都被剃短了,纱布缠了厚厚的几层。而灯光下他的脸色惨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看了一会儿,侧首问:“阿姨,婉清来过了吧?” 宋晓雪摇头:“没见她啊。” “这奇怪了,她该比我先到啊。”蒋承宇一阵狐疑,转身出去给她打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不由得问:“在哪儿呢?” 苏婉清呆坐在椅子上,握着电话的手指发僵发木。刻意清了清嗓子说:“还在路上呢,出了点儿小事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蒋承宇怕她担心,想着今晚不能过来也好。就说:“那你干脆今晚别过来了,霁风他已经睡下了,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苏婉清说:“那好。”接着就挂断了。然后站起身,一路不回头的往医院外面走。就当自己今晚从没有来过,也没有见过韩霁风任何狼狈的样子。所以,一觉起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韩霁风才永远是她认得的那个韩霁风。 她只是不甘心,他们认识那样多的年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他的过去与现在,她通通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怎么允许这样疏离的口子出现。 蒋承宇收起电话回到病房。 宋晓雪问他:“你问过婉清了么?她在哪儿呢?” 蒋承宇说:“她在路上出了点儿小事故,今晚不能过来了。”这才问:“阿姨,霁风不是在度蜜月,怎么受的伤?” 吴雪直叹气:“还不是蜜月导致的意外,回来的时候落水了,霁风的头撞到了石头,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那个夏明月到现在还没找到,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蒋承宇眯起眼睛,一脸难掩的吃惊。 “阿姨,您说什么?那个夏明月怎么了?” 吴雪看了韩霁风一眼,压低声音说:“估计是凶多吉少。” 蒋承宇觉得自己需要坐下来冷静一下,他的思绪忽然变得莫明其妙,连情感都被影响到了。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想到‘红颜薄命’四个大字,顿时晦气得想扇自己的巴掌。 当时在飞机上见到夏明月那个女人,生机勃勃,那样好,怎么就看不出她有英年早逝的相? 他觉得心慌意乱,掏出烟来,想到这是医院禁止抽烟,接着揉碎在指掌间。 所有的情绪只是没由来,其实早在韩霁风和夏明月结婚的时候,他就决意将那点儿“非份”之想舍弃了。他蒋承宇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更不是玩不起的人。再怎么眼前一亮,怦然心动,毕竟是兄弟的女人,从此之后倚剑江湖,大可以退避三舍。 可是,这一刻蒋承宇发现他明显高估了自己,或者说他明显低估了夏明月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竟为着这个女人心疼难耐。 蒋承宇抓了一把胸前的衣料,心里想着,可怎么办? 他真的需要点着一根烟冷静一下,起身大步向外走。看到过路的护士就说:“帮我盯一会儿307,我抽根烟就回来。” 小护士说:“好,你去吧。” 蒋承宇在外面不过站了半小时的时间,上来的时候病房里空空如也,哪还有韩霁风的半个影子。知道自己闯祸了,本来宋晓雪还不放心,是他硬是将人劝回去休息一会儿。宋晓雪也是相信他,才说:“承宇,那先辛苦你了,我回去给霁风熬点儿汤,很快就回来了。”然而他一时疏忽大意,竟让人给跑了。 第一时间给宋晓雪打电话,又怕她太着急,就说:“阿姨,您千万别急,无论如何我一定能将霁风给您找着。” 宋晓雪怎么可能不急,顿时像只无头苍蝇。 “承宇啊,他能去哪儿呢?可是要了阿姨的命了……” 此时的韩霁风能去哪里?夏明月在哪里失踪,他就一定去了哪里。这一点不难想到。蒋承宇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果然,韩霁风的衣服不见了。 明天的行程肯定又有变动,蒋承宇干脆给同事打电话,安排其他人过去。接着跟当事人接洽,终于把事情安排妥当。伸手将电话扔到座椅上,加大油门前行。 韩霁风和夏明月的这次意外在国森引发了轰动,才听到的时候哪里有人肯信,以为又是哪个无聊的人在兴风作浪。得到证实之后,只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对璧人,就这样香消玉损了? 由其销售部,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部门都消沉了。 本来上午的时间有个小会要开,要求所有业务员出席。 时间眼见就已经到了,付谣躲在茶水间里一杯接一杯的喝水,盯着那表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夏明月在度假山庄的时候还跟她通过电话,劝她得出空来多陪一陪段楚生和孩子。而她则无尽的羡慕那两人的神仙生活。哪里想到竟是一通决别的电话,可是因为不能预知未来,所以并未说句与决别相关的话,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那个一手提拔了她的女人,竟然……不在了。 她去过二十一楼,只有张洁坐在那里无精打采的,一看到她上来,眼眶立刻就红了。 “付经理,你说夏总她怎么会出事。走之前分明还好好的……” 所以才堪之为意外啊,一切预料之外的事。 缺席的不止付谣一个人,整个会场气氛十分低靡,王强说着说着,也不想再说下去了。以往这个会都是由夏明月来开的,除了具体落实下个月的任务量外,还会鼓舞大家伙的士气。别看她的话语简短,可是很有煽动性,常常听得业务员们热血沸腾,干劲也是不言而喻。 所以,这个不羁的女人是整个销售部的灵魂所在。再怎么被她打压,也不能否认她的功勋,是为国森立下汗马功劳的。 而销售部的员工也因她得到了切实的好处,所以到了这一刻,很难不感念她。 王强吃力的将整个会议开完,最后一点儿事情说完的时候如释重负。一边告诉大家散会,一边对王生说:“去找找你们付经理,要是找不到,就等着回办事处的时候把会议的主要内容跟她传达一下。” 王生说:“我知道了,王总。” 之后也没联系到付谣。她不在公司,手机也关机了。本来公司给订了晚上的机票,现在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走。 付谣喝了一肚子的水,仍旧不能让自己静下来。就干脆回家睡觉去了。 就连段楚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进门脱掉鞋子,话也没说就直接回卧室了。 段楚生开门进来问她发生了什么,又问她今晚走不走,都没得到她的回应。估计是工作太累了,他只得关门出来,任由她睡去。反正她从来不会在工作上迷糊大意,误了事情。所以时间一到,她自然就起来了。 搜救持续两天之后,基本可以定论了。 夏符东握着电话,就听那边说:“夏先生,我们尽全力了,看来令千金真的是凶多吉少……” 知是他们将话说得婉转,实质就是没有还生的可能。 夏符东挂断电话之后,坐在那里抽烟。 即便离得远,吴雪一看他的表情,还是猜到了电话的内容是什么。彻底心满意足起来,夏明月跟她斗了一把时间,到底落得个尸骨无存收场。 走过去,确认自己的猜想。 “刚刚电话里说什么?” 夏符东表情沉痛:“他们说搜救无果,明月肯定是出事了。” 吴雪瞬间得意洋洋起来,只是脸上不见一点蛛丝马迹。过来揽住夏符东,用温和的口吻道:“符东,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跟你一样难过。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没想到,也是没有办法。谁知明月那孩子这样命苦。” 夏符东伏在她的怀里;“我对不起她。” 吴雪轻拍他的背:“不要这样想,你给她的已经足够多了,是明月那孩子没有福气。” 夏家这就开始为夏明月举行葬礼,显得那样迫不及待。 吴雪提议:“明月既是我们夏家的孩子,葬礼也要办得风风光光的,不能让孩子走得冷冷清清。”为此还花了为数不小的一笔钱给她买了一块墓地。 夏明月从入夏家到现在,仿佛还从未享受过这样高的礼遇。 生时得不到的,死了却得到了。 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执意不肯相信夏明月不在了的人只有韩霁风。在旁人看来,此时的他就像个偏拗的疯子,若不是得了失心疯,也不会如此不肯面对现实。 蒋承宇一大早抵达出事地点的时候,果然,韩霁风已经到了。他只是惊诧,以往那样睿智的韩霁风,法庭上无往不利,现在却犯着刻舟求剑的错误。 有些东西并非在哪里失去了,就能在哪里找得回。 由其现在韩霁风的身体状况堪虞,蒋承宇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回去,否则跟宋晓雪也没办法交待。 “韩霁风,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你自己分明知道。” 韩霁风将他的手拔开。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选择一意孤行,打算顺着河水找下去。 蒋承宇告诉他:“霁风,你这样是在做无用功,就算你把自己折磨死,也都于济于事。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搜救队早就将这一带翻遍了,若能找到夏明月一早就找到了,所以就算现在他挖地三尺,结果也只能那样。 可是韩霁风谁的话都不听,落水的地方没有,他就沿河找,便不信找不到她。 蒋承宇笃定现在的韩霁风理智尽失,拿他没有办法,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人做傻事。不得跟着他一起,等他将这一带找遍了,便会死心。 而他自己的一颗心活灵活现,也需要入土为安。 就陪着他一起犯傻。 不仅将沿岸找遍了,连夏明月出事的那段河底也不知翻了多少遍。 三天之后,韩霁风的身体终于不堪负荷昏死过去。蒋承宇得已将人带回来。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宋晓雪再也不敢马虎大意,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找人看着他。 然而再回来的韩霁风变得非常消沉,在医院的那些日子常常一个坐姿保持很久,累了就躺到床上去睡。他不打算再逃跑,却也什么都不肯做。连饭都很少吃,话也很少说。 宋晓雪明眼瞧着他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俊朗的五官越发棱角分明。 联系他的朋友来陪他聊天,以为这样可以缓解他过度的沉默。可是,现在的韩霁风语言变得无比匮乏。就算睡觉也不肯与人交谈。时间久了,大家只当他是得了抑郁症。宋晓雪专门请了心理医生来跟他聊天,诚然这是个防备心极强的男人,即便病着,也很难被催眠攻克。 这一天苏婉清过来看他,手里提着保温桶。进来后跟宋晓雪打招呼:“阿姨,还没吃吧?我带了粥和小菜,你和霁风一起吃吧。” 宋晓雪接过保温桶说:“今天下午霁风就出院了,明天你就别来送吃的了。” “霁风可以出院了吗?” “嗯,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要是有什么状况,随时到医院来。” 苏婉清说:“也好,回去还能换种心情,这样对他的病情也好。” 坐来过跟韩霁风说话:“你打算沉默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无比清醒,我们的话你都听得再清楚不过。再痛苦也没有人可以逃避现实的过日子,地球一如既往的转动,生活也在继续。现在国森已经换了新的销售部总经理,那些业务员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定期回来开会,时间到了就出发。而且国森的股东会也有了新的变动,你看,这世界一切都没有停止运转。只有你韩霁风因为夏明月彻底垮掉了,你真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么?”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让自己保持平静:“那么,你有没有想过阿姨要怎么办?” 她说再多的话韩霁风也只是无动于衷。 苏婉清兀自点点头:“好吧,那我换个说法。我知道你觉得夏明月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你当时肯拉她一把,她就一定没有事了。可是,霁风,人各有命。你已经尽力了,她的死便跟你没有关系。” 韩霁风看向她,声音沙哑:“你还想说什么?” 苏婉清已经无话可说。站起身对宋晓雪说:“阿姨,我上午要开庭,先走了。如果结束得早,我过来帮你收拾东西。” 宋晓雪送她出去:“你忙你的吧婉清,不用再过来了,没有多少东西,我一个人整理就行。” 下午的时候苏婉清没能得出空来,倒是夏明星从公司请假过来了。 看宋晓雪已经把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便说:“阿姨,我不是在打话里说了让你等我一起。” 宋晓雪笑笑:“也没有多少东西,我知道你们上班都忙,便想着不让你们过来的。” 夏明星赶紧帮她提东西,一件一件的往车上拿。 ☆、(090)新总经理 路上问韩霁风:“霁风哥,你要回公司上班么?” 韩霁风注视着窗外愣神,半晌没有回答她。 宋晓雪马上将话茬接过来:“你霁风哥哪里闲得住,他肯定是要上班去的。再说我也想让他忙一点儿,省着没事在家里胡思乱想。” 如果事情多了,精力会被分散,便不会天天想着那些伤心事了。 夏明星握着方向盘说:“我觉得这样也好。” 宋晓雪本来想让韩霁风回家去住,这样她也方便照顾。可是韩霁风不肯,这个时候宋晓雪只能顺着他。很不放心,一路上有嘱咐不完的事。 夏明星笑起来:“阿姨,霁风哥不是小孩子了,你就不要担心他了。平时我会多来看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宋晓雪看过来:“那就多麻烦你了明星。” 来到公寓的时候,韩霁风不让两人进去。走到门口就说:“你们回去吧,我想休息。” 宋晓雪轻声责备:“你这孩子,明星帮着忙了半天,你怎么也得让人进去休息一下喝点儿东西。” 韩霁风懒洋洋的垂着眼,一副不容变通的模样。 夏明星倒是很会自我缓解尴尬,连忙说:“阿姨,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改天我再过来看他。” 说着,跟宋晓雪一起出来。 韩霁风拿出钥匙开门,进门的一刹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记忆扑面而来。带着独属一个人气息的鲜活记忆。回到这里,就好像夏明月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到处都有她的痕迹,无论客厅,卧室,还是洗手间……她的衣服就堆在他的衣橱里,她的拖鞋并排和他的摆放在一起,她的声音回荡耳畔……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将这气息充淡。有生之年,或许可以抱着这样的记忆好好的过。 韩霁风立在厅内久久回不过神来,隐约觉得,一切都是昨天的事。就在昨天他还拥有那个叫作夏明月的女人,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命运总是习惯同他开这种措手不及的玩笑。 韩霁风靠着沙发缓缓坐到地板上,静默地点着一根烟。窗外细碎的流光落到脸上,是温暖的橙黄色。将男人清峻的眉目染成悲伤的色泽。 夏明月,你在哪里? 日子总要过下去。 没了夏明月,整个夏家很快恢复平静。一如往常,依稀还是夏明月到来之前的样子。 仿佛遗忘一个人远比适应一个人要来得容易。 也或者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容纳过。 夏明月一死,最舒心的要属吴雪和夏明星。由其夏明星,觉得没了夏明月,连空气都清新畅快起来,很久没有这种自由呼吸的感觉了。那种为所欲为,却不用担心有人随时会替代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现在她依然是夏家独一无二的掌上名珠,夏符东的乖女儿。 生活再度丰富起来,每天除了上班,闲暇之余会和朋友小聚,吃饭或者唱K。有时候酒吧里呆到半夜都不觉得疲惫,第二天工作起来仍旧精神饱满。夏明星终于休会到,一个人的心情对生活有多么大的影响。 而吴雪也在试着回到昔日的圈子里,以前再怎么因为夏明月而被人戳脊梁骨,现在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死人去得罪活人。况且吴雪八面玲珑,收买人心的本事了得。时隔半月就有人给她打电话,约她一起做美容。 只有夏明日常常坐在那里很不开心,不停的问保姆:“妈妈说明月姐姐回老家了,你说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当然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可是,这样的话保姆却没办法跟夏明日说,死的概念他还不清楚,所以执意相信夏明月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怕惹得他哭又要被吴雪骂,就安抚他说:“小少爷,你别着急。等大小姐忙完了老家的事,自然也就回来了。” 夏明日一脸惆怅:“可是我很想她。” 保姆想了想说:“等你梦到她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夏明日听罢,就跑床上睡觉去。 以后夏明日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却不肯上床时,保姆就拿这样的谎话哄他。小孩子很虔诚,只要一听到她这样说,即便不想睡,也会立刻跑到床上去。 一直几天都没有梦到,这天早饭时问吴雪:“妈妈,为什么我梦不到明月姐姐?” 吴雪一边给他盛汤,一边问:“梦到她做什么?” 小家伙天真无邪:“因为我想让明月姐姐回来,我很想她了。阿姨说等我梦到明月姐姐的时候,她就会回来了。” “哐当!” 夏明星将碗摔到桌子上,一脸的不耐烦:“夏明日,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要是那么想她,你去找她好了。” 夏明日被夏明星的尖声厉气恐吓到,哇一声哭起来。 吴雪责备起夏明星来:“你一个当姐姐的,说的这叫做什么话?明日他这么小,懂什么。” 夏明星烦燥的站起身:“你就护着他吧,早晚把他惯坏。”她拿上包去上班,转身听到吴雪叫保姆的名字。 保姆听到招唤马上跑过来。 “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吴雪板着脸说:“今天收拾你的东西离开吧,我们夏家不用你了。” 夏明星闻声哼笑,她说什么来着?那个夏明月就是丧门星,谁沾到谁倒霉。 韩霁风已经来公司上班了。 走进国森大厅,陆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状似冷漠的不去回应,其实只是这段时间一贯的沉默。 不肖解释,别人也注意到了。这样的韩霁风少了先前的意气风发,更多的是消沉。好在没有影响工作,反倒像个机器一样高强度,从早到晚安静地做着事,不知疲惫般。 苏婉清很担心这样的韩霁风没多久便会垮掉,因这担心来国森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眼风有意无意瞄过去,总要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会儿办公桌前空无一人,她走过去发现文件还都摊开在桌子上,说明只是短暂的离开。 她到茶水间去,看到他倚在台子上吸烟。 这个坏习惯看似要被他贯彻到底了。 现在的韩霁风抽烟的很凶,从在医院的时候开始。有的时候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连着点上几根。先前苏婉清还会想着制止,可是后来不会了。她永远记得当她伸手过去时韩霁风防备的眼神,原本深邃的眼睛略微涣散,阴郁又楚楚可怜。苏婉清甚至怀疑那时候的韩霁风是否认得她,否则他的眼中怎么会有那样不合适宜的防备与恐惧,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确定韩霁风多多少少有点问题,对吴雪说了,才将心理医生找来。 可是无济于事,即便病着,也很难有人走进他的心里去。 苏婉清走过去,一边拿起自己的杯子一边说:“你怎么又抽烟?” 韩霁风曲指弹掉一截烟灰,答了跟没答一样。 “想抽就抽了。” 苏婉清还想要规劝:“少抽一点儿烟,对身体不好。” “有些事不是明知道它的不好,就不会去做。”烟雾笼罩中,他微微的眯着眼,淡淡说:“就像你喜欢我。” 苏婉清怔愣地看向他,心里面顿时很不是滋味。 她是哪里惹到他了,值得他这样辛辣干脆地中伤她。不顾及风度与脸面的一语道破,用他惯有的凌厉。 苏婉清诧异地看着他,一个人不会无端端的变得刻薄与凌厉。只有心中恼火,亦或内心脆弱,需要用凌厉武装自己的时候,才会句句伤人。 她想,夏明月出事他是恼火的,同时说明了他的疲惫与倦怠,再没任何心气的伪装自己,左右逢源。 一个女人的离开,竟然让他恨起了全世界。 苏婉清知道自己是被他的刀光剑影误伤到了,并非有意针对她。所以不跟他计较。 喝下一杯水说:“抽完这根烟,心情平复了,马上出来工作。” 不是每个人都被他误伤得起,滥杀无辜的结果只会是树敌无数。 不等走出去,韩霁风叫住她:“晚上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苏婉清说:“好啊。” 下了班,两人从国森大厦里出来。 苏婉清说:“坐我的车吧,晚上直接送你回去。” 韩霁风没有反对。 下班高峰期,车子行驶十分缓慢。夹杂在车流里像永远没办法突破这堵塞,再怎么难耐,也只能如此前行,这样无望。 车厢内没人说话。 韩霁风撑着胳膊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显得瘦,弧度完美的下巴紧绷着,隐约就是一道凌厉的线。 苏婉清不再看他,顺手打开音乐。 电台里慵懒的女音正唱到:“……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你不要放弃行不行,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这条路希望跟你走下去……” 韩霁风白皙修长的手指收紧,骨节上清析的一道白痕。 苏婉清伸手去关掉收音机,却不及他的嗓音快。 冷冷说:“打到路边停下,我下车。” 就是这样一条路,他也是不打算同她一起走下去的。可那个可以跟他走下去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很多事情很难再继续。 苏婉清放下他时,说:“韩霁风,原来你也是这么的想不开。” 韩霁风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有些东西你还是不懂。” 苏婉清感叹:“是啊,我不懂,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不知道失去时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她握着方向盘呆坐在那里,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韩霁风慢慢消失在世界的尽头。她打电话给宋晓雪。 “阿姨,今天霁风说他想喝酒,我看他情绪不是很好,晚上的时候你去看看他,别再出什么事。” 宋晓雪难耐的叹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婉清。” 闲聊两句之后挂了电话。 宋晓雪收拾好东西早早就去了韩霁风的公寓,听门卫说他已经回来了,她没想到速度这样快。匆匆的上楼去,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人开。 拔打韩霁风的电话,通着可是没人接。 宋晓雪想起苏婉清电话里说他的情绪不太对,急得直打转,最后想到找人来开锁。 等门打开的时候,宋晓雪急切的进入。韩霁风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从客厅到卧室都没有人。临近洗手间的时候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宋晓雪微微松了口气,唤着:“霁风……”可是没人应声,她一手推开门。 那花洒打开着,水流像雨丝一样。透过氤氲的雾气,宋晓雪看到韩霁风穿着衣服曲起一条腿,倚墙坐在地上,水流从头顶浇灌下来,白衬衣和黑长裤早已经湿透了。而他仰头靠在墙壁上,双眼紧闭,分明已经睡着了。 宋晓雪忍不住的掉眼泪,过来将水关上。蹲下身去唤他:“霁风,霁风……你睁开眼睛看看,是妈妈啊……” 韩霁风被唤醒,眼睛迷离成一道缝隙,清析地看到他眼睫上的水珠,圆润饱满,滴落下来泪珠子一样。 喃喃说:“妈,明月她是不是回来了?我刚才好像听到她的声音。” 宋晓雪一把抱住他:“傻孩子,她不可能再回来了,是你睡着了,在做梦。” 当晚韩霁风又发起烧来,躺在床上胡言乱语。 问宋晓雪:“明月是不是在客厅里?” 宋晓雪回答他没有。 他又让她到其他地方看看,只说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宋晓雪哪里想到夏明月这样阴魂不散,即便死了,也不放过她的儿子。想起那时她说拉他一起下地狱的话,不由得心中发悚。 不敢再让他胡闹下去了,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去医院。 直等打上针睡过去了,整个人才安静下来。 宋晓雪坐在椅子上筋疲力尽,盯着床上却不敢让自己也睡过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夏明星还没有回去。 上午时约了朋友一起去酒吧,一下班就直接过去会合。 其他人早已经到齐了,就在那里等她。 朱莎抬起手臂挥了挥:“明星,这里。” 夏明星笑着走过来,将包往沙发上一丢。 “我来晚了,今晚的酒钱我来付。” 朱莎笑着:“今晚轮不到你,有人请客。” “谁啊?” 朱莎眉毛一挑:“诺,来了。” 夏明星一看,哇哇的叫起来。男子挂掉电话走过来,眉间似有笑意,清风和绚。 “林飞,你怎么回来了?” 跳过去围着他一边打转一边细细看,两年的时间不见,明显瘦了,连之前可爱的娃娃脸都不见了。“怎么?你在国外吃不饱么?瘦成一把骨头。”说着,翘起手指在他胳膊上戳了戳。 林飞被她绕得眼花,扳住肩膀固定到眼前来。 “夏明星,你可不可以不要跳来跳去的。”然后才说:“国外吃不饱,才跑回来混饭吃的。” 夏明星哼哼:“谁信,你在哪里不是风声水起的。”接着抱怨说:“之前才见过林叔叔,也没说你回来的事,你们竟然都瞒着我。” 林飞抬手揪她的头发,还像小时候那样欺负她。 “回来得有些突然,准确的时间连我爸妈都吃不准,到家的时候吓了他们一跳。” 两人到沙发上坐。 服务生将酒品端上来。 几个人吵着不醉不归。 夏明星在这吵闹中问他:“林飞,你这次回来是打算进国森上班吧?” 之前听吴雪提到过,就说他要回国内发展,而林启贤有意让他进国森。 林飞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说话时竟有浅浅的酒窝:“是的,你不欢迎?” 夏明星直接跟他碰杯子:“国森见。” 当晚算是给林飞接风洗尘,大家玩得十分尽兴。光是啤酒就喝了几十瓶,再加上红酒,个个都喝得有些高了。 夏明星胃里涨得厉害,拿盘里的水里来吃。抬眸间身体猛地一颤,舌尖顿时弥漫咸腥的味道。由于吃惊,夏明星的瞳孔张得老大,半透明的帘子后那一张睡梦中都厌恶不及的脸又出现了,死去的夏明月正面朝她站着,披散的长发,僵冷的容颜。她想尖叫,却惊悚得一时间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觉得手脚阵阵发冷舌头又麻又痛。 她想,自己一定是喝多了,否则死了的人又怎么可能重新出现?! 夏明星闭上眼睛使劲晃动自己的脑袋,力求瞬间清醒过来。再一睁眼,前方人流攒动,哪里还有夏明月的半个影子。心中讷讷,果然是喝多了酒…… 即便眼错,兴致仍旧去了大半。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很晚了。 就说:“明天还要上班,现在就散了吧。” 当晚喝了太多酒,没办法开车,出来时直接叫了代驾。 早上去国森上班的时候听说,新任的销售部总经理今天来就职了。 夏明星好奇,就问财务部的同事。 “知道叫什么名字么?”之前只是知道确定人选了,俱体是谁还不清楚。 那人说:“听总监说叫林飞。” 夏明星顿时了然,难怪回来得这样急,原来是为了补这个缺。毕竟这个销售部总经理的位置已经空闲一个来月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是林飞。 夏明星私心里觉得,真是再好不过。 ☆、(091)明月鬼魂 去茶水间里给他打电话。 张口就唤:“林经理,恭喜啊。” 林飞温和的笑着:“谢谢。” 夏明星接着怪起他来:“昨天见面你怎么不说,亏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竟连我你都瞒着。” “不说你不也知道了。”林飞扔下手里的圆珠笔,靠到椅背上专心的讲电话。此时门板被叩响,唤了声进来,对夏明星说:“我现在有工作,下班再聊吧。” 夏明星笑呵呵的:“林飞,加油。” 一段时间以来这个“销售部总经理”一直是她心里的禁词,每每听到晦涩不已,就像看图说话那样,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夏明月讨厌的嘴脸,现在好了,再不用看她不可一世,指点江山的模样。心口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别说多舒心。 张洁推门进来:“夏……”神色一转,自若说:“林总,这些文件要您签字。” 林飞将文件接到手里,拿起桌子的圆珠笔飞速的签好字后递给她。 张洁转身就要出去,被他张口唤住:“张秘书,你等一等。” 第一天上任忙得不可开交,按常理除了办理入职之外,要交接的工作更是铺天盖地。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再加上这个重要的职位空缺太久,很多事情急需处理,得以使一些程度推后。林飞一大早来公司,和销售部门的几个领导认识之后,便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张洁进出几次,将这段时间积赞下来的需要部门总经理亲自处理的事情拿给他。 林飞一心扑在公事上,甚至没来得及跟这个新秘书有工作以外的任何交流。 这会儿终于缓一口气,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他撑起下巴问她:“以前的夏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闻是很个强势的女人,业务能力却非同一般,自从进销售部以来一路创新高。在业界里提到这个女人,竟然无人不知。 张洁中正的说:“夏总很能干,也很有责任心。” 林飞又问:“那性格呢?” 张洁看了他一眼。 以前觉得夏明月的性情过于刻薄,凌厉的唇舌总是出口伤人。可现在突然不这么觉得了。 她肯定的说:“夏总是个很好的人。” 林飞挑了挑眉:“这就是一个成功者的魔力。” 工作上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人,可是问起来的时候,口杯却不见得不好。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人是用实力证明了自己,让人心服口服。 不由觉得可惜,没能见一见这个销售部的魔女。 一天相处下来,张洁发现林飞不是个难伺候的上司。或许是国外呆久的缘故,典型的美国做派,工作的时候很随意,即便陌生,也不会感觉出拘泥。 但是,一天下来,张洁还是觉得自己情感复杂。只是工作的时候有板有眼,不能表现出来。一从国森大厦走出,立刻想找个人吐槽。 捏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犹豫三秒钟后,将电话拔出去。 梁义之也正准备下班,脱了白大褂挂到墙上,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张洁问他:“你干嘛呢?” “等人找我一起吃饭。” 梁义之顺口答她。 张洁讷讷说:“怎么?一天没人陪你吃饭,你就食不下咽了。你未婚妻呢?” 梁义之哼哼:“工作忙,听说有手术要做。” 张洁想了下;“既然如此,一起吃饭怎么样?” 梁义之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 两个无聊的人一拍即合,约在那家常去的家常菜馆。 张洁打车过去,梁义之已经到了,低着头翻看菜单,见她进来,问她:“替你点了锅包肉,自己看看还想吃点儿什么。” 张洁扔下包说:“你看着点吧,我今天不是特别饿。”说话间意志消沉。 梁义之伸过头来钻研她的情绪。 “不是你的风格啊,一般情况下到了下班时间你不是饥肠辘辘到可以吞得下一头牛么,今天是怎么了?” 张洁边喝大麦茶边感叹:“今天新的上司上任了,心里面说不出什么滋味。” 如果是正常的离职,估计还不会有什么,对夏明月也不会有这样多的留恋。可是,一想平日里那个在她面前呼风唤雨的女人去世了,顿时说不出的感慨。 梁义之反应了一下:“上次那个来找我的夏小姐离职了?” 张洁告诉他:“不是离职,是去世了。” 就连梁义之听了之后直呼可惜。 “那个夏小姐怎么说呢,人长得漂亮,关键是气质,让人眼前一亮,总觉得与众不同。”接着啧啧叹:“只是这样的女人太高冷,不是什么男人都能驾驭。所以我猜喜欢她的人也不多。” 张洁对他的发言做总结:“说白了,就是没几个男人敢喜欢。” 梁义之点头:“差不多那个意思。” “可是,我们夏总已经结婚了。重要的是娶她的男人很优质,不仅人长得帅,还是律政界的精英。只是最近不太好,我们夏总的死看似对他的打击很大。” 张洁想起前天下午下班的时候看到韩霁风从国森大厦里出来,人群中那样落寞,孤魂野鬼一样,对她的触动很大。眼眸不由自主的抬起来,语气不明:“如果有个人肯为我这样,即便是死也是值得的。” 梁义之骂她:“你是没脑子么。这样一点小小的恩惠就值得你去死而无憾。老婆死了,不受一点儿打击,那还叫人么?” 张洁拿眼睛白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样的人,跟你说了也不懂。” “张洁,你把话说明白,我什么样的人啊。” “你什么人还用问我么。” …… 往常一样,没几句就拌起嘴来。 直到服务员开始上菜,梁义之才主动投降,告诉张洁:“快吃饭吧,吃饱了更有战斗力。” 张洁本来没有胃口的,跟他斗嘴就是这样好,什么烦恼都会抛诸脑后。所以需要排忧解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义之,这个习惯从上学的时候开始一直维持到现在。想改掉,可是这样难。 吴雪最近心情大好,下午和朋友一起逛街的时候买了很多新鲜的食材,回来后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眼见到了吃饭时间夏明星还没有回来,就打电话问她:“小星啊,饭都做好了,怎么还没回来?” 夏明星说她在加班,手里大把的事情等着她做。急匆匆的说:“妈,你们吃吧,不用等我。我还有好多事呢,不知道几点能做完。” “你这孩子加班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 夏明星无奈:“一忙就忘记了,哪里顾得上。行了妈,我不跟你说了啊。” 她急急的挂了电话。 吴雪坐在夏符东面前一脸心疼:“你看小星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接着又说;“这孩子懂事了不少。” 夏符东点点头:“长大了好,怕就怕她还像以前那样玩心重。那天我和若明聊天时刻意谈到小星,让他多教小星些本事。现在看来,若明是故意让她多做些事,这样长进才快。” 吴雪一听这样,当即眉开眼笑。 “周总监要是肯教,不愁小星学不着东西。等到她能独挡一面了,你也可以轻松点儿。” 夏符东也说是,又道:“所以你别心疼她,不吃点儿苦头怎么可能有长进。” “我不心疼她。”吴雪叫上他:“走吧,既然小星不回来,我们去吃饭吧。” 转身告诉新来的保姆,让她带夏明日去洗手。 夏明日坐在那里不动弹,再拉他就吱吱的叫起来。 夏符东问:“怎么了?” 吴雪有些无奈:“他能怎么,换了新阿姨闹脾气呢,不要管他,我去看看。” 那边夏明日扬声抗议:“我不是不喜欢新阿姨,我想明月姐姐……我要明月姐姐快点儿回来……” 吴雪顿时拉下脸来:“夏明日,你闹什么?快点儿洗手吃饭,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夏符东神色一滞,接着转身去餐厅。 当晚胃口不好,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说:“我去书房呆一会儿。” 这个时候是不容打扰的。 吴雪知道他这是又念起了旧人旧事。 到现在整个夏家除了夏明日,似乎都将夏明月遗忘了。 原以为不想便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想再听到有人提及,仍旧心绪复杂。 吴雪看透夏符东的心思,不去拆穿他,也不似以前那样抵触。反正无论他怎么想,夏明月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身边加班的人陆续离开。 夏明星盯着电脑,还有两点没弄明白。 同事跟她说再见,也都顾不上抬头,招一招手说:“明天见。” 问题全部解决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再抬头天已经黑了,窗外燃起万家灯火。 她按了按酸痛的脖颈站起身,胃里空得厉害,拿上包火速离开。 早过了下班时间,地下停车场里静悄悄的。 夏明星打着方向盘缓慢的开出来,视线从后视镜中扫过去,接着又转了回来,双手一颤,心脏蓦然提到嗓子眼,忍不住的尖叫出声,一张脸趴到方向盘上不敢抬头看。 即便停车场内橙色灯光暗淡,她还是看清后视镜中那个一身白衣的女人是夏明月。和在酒吧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她仿佛看到她幽怨的眼神,正一眨不眨地盯紧她。 “砰!砰!砰!” 夏明星的心脏就叫跳出来了,一边惊叫一边胡乱的掉眼泪。 “你的死跟我无关……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王强看她趴着不动,又敲了几下下玻璃。 “明星,你怎么了?” 夏明星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一双眼里布满惊恐,就那样茫然的张大着。泪水将眼妆冲花后泥巴一样向下滑,只是说不出的狼狈。 眼睛渐渐有了焦距,看清是王强后,终于停止抽搐,可是胸膛仍旧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摇下窗子问他:“有事吗?” 王强见她不停的吞咽口水,明显是受了惊吓。说着:“你的车挡了路,问问你怎么了。”又说:“是身体不舒服么?” 夏明星摇了摇头,她没有不舒服,她只是见到鬼了。惊恐的望向后视镜,除了暗淡的灯光,那里空无一物。 “王经理,你刚刚开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王强十分肯定:“没有,怎么了?” 夏明星怕到极至,一心想急切的逃离。她知道是夏明月阴魂不散找来了,她是来向她锁命的。 车子已经熄火,越是着急越打不着。急得双手打颤,却一刻不敢停下来。 王强不知道她这样是怎么了,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夏明星也不吭声,直到三四次后引擎重新发动,驾着车子直接离开了。 吴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等夏明星。 一会儿,阿姨说:“小姐回来了。” 吴雪叫阿姨去热饭。 这时夏明星从外面走进来,一看到她就直接扑到怀里。紧紧抱住她说:“妈,夏明月找过来了。” 吴雪听不懂她的话,将人扳正;“小星,你说的什么?”看清她后吓了一跳,只见夏明星的脸色惨白,一脸精致的妆容早已花得面目全非。而且她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由紧张起来:“小星,你这是怎么了?” 夏明星口齿不清:“妈……夏明月……夏明月的鬼魂找来了……我看到她了……” 吴雪心里“咯噔”一声。 转而一想,又不可能。告诉她:“一定是你看错了,怎么可能,不要胡思乱想。” “妈……”夏明星又急得开始掉眼泪:“我没有看错,真的是夏明月……而且我不止一次看到她。她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披头散发……妈,她一定是知道我们害死了她,所以找我们报仇来了……” 吴雪呵斥着打断她的话。 “小星,行了,你别胡说八道。” 那边阿姨走出来,告诉吴雪饭菜已经热好了。 吴雪告诉她先下去。接着领着夏明星上楼去,一回房间就嘱咐她:“以后千万不能胡说八道,要是别人听去了,那还了得?谁说夏明月是我们害死的?我告诉你小星,她的死是意外,跟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妈妈什么事也没有做过。而且这世界上也根本没什么鬼魂,所以你一定是看花眼了,不可能是夏明月。” 夏明星想再说,说她不止一次看到,不可能有错。 吴雪制止她说下去,只说:“看来是你这几天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洗一洗早点儿休息吧。” 她关上门出去,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夏明星缩到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她的全身都冷透了,这会儿仍旧不可遏制地打着颤。头脑里全是夏明月出现时的样子,那样飘忽的白衫,凄楚的神色……无不透着阴森与凄厉,不是夏明月的鬼魂来锁命了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夏明星没有下楼吃早饭。 吴雪告诉阿姨:“时间到了,让小星快点儿下来吃饭。” 一会儿,阿姨从楼上下来说:“夫人,小姐说她不舒服,今天请假不去上班了,饭也不吃了。” 吴雪喃喃:“好好的怎么病了呢?”转首告诉夏符东:“你和明日先吃着,我去楼上看看。” 夏明星感觉自己是在发烧,从昨晚她就一直全身发冷,整个晚上没能缓解。最后测了一下温度,发现是发烧了。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吴雪推门进来,问她:“小星,你怎么了?” 夏明星一听是吴雪,马上睁开眼睛唤她:“妈……”她执意说:“妈,我没有骗你,真的是夏……” 吴雪立刻板起脸来,打断她的话:“够了!我看你真是烧糊涂了。要是病了,就找医生过来看看,不要再想那些有得没的,别自己吓自己。” 无论夏明星怎么说她都不肯相信,只让管家把医生叫过来。 只是发烧,倒没查出其他的毛病。就打了退烧针。 朱莎和两个朋友听说夏明星病了,一起过来看她。 吴雪担心夏明星再胡说,刻意嘱咐之后才请三个人上楼。 夏明星心里异样,说话时心不在焉,聊了好一会儿,还是试探性的问:“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问题一出,马上得到了肯定性的回答。 年轻的女孩子,平日里最相信灵异事件。 听夏明星这样一问,举出很多自认鲜活的例子。 林染沫讲起一则故事,说是老家真实发生的事。就是那么一个人下夜班回家,路上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请求载她一程,结果半路那个女人却不见了,后来那个男人就生了病,一连很长时间都医不好。最后请了专门看邪病的人,说是被那种东西附身了。 讲完后感叹了一句:“想想就可怕,不过是真实的事,那人离我奶奶家没多远。” 朱莎说:“听说怨气太重的人,死了也会找回来。” 没人注意到夏明星缩在被子里脸色越来越白,几个人只是越说越起劲,把听来的故事都一股脑的讲出来。 之后夏明星就感觉自己病得更严重了,发烧时即便打了针也不管用。退下去又很快烧了上来。 吴雪要带她去医院彻底做个全身检查,夏明星不肯去,最后说:“妈,我觉得自己的病肯定跟夏明月有关,你帮我找个会看邪病的人吧。” 吴雪忍不住又要呵斥她,觉得她是走火入魔了。 “小星,你这话小心被你爸爸听到。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的,一切都是人们编造的。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夏明星的思想负担越来越重,治了几天,身体也没见轻快。 最后还是和吴雪去医院做了一次大检查,结果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她便在心底里越发笃定是和夏明月有关,她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宋晓雪听到夏明星生病之后,买上东西过来看她。见夏明星整个人瘦了一圈,轻言轻语的嘱咐她好好休息之类的。 这些天来不论夏明星说什么,吴雪就是不肯信她的话,本来让她感觉委屈,这会儿一见到宋晓雪,眼眶都红了。正烧得糊里糊涂,就说:“阿姨,我觉得是夏明月阴魂不散缠上我了,她在报负我……” 宋晓雪听了也没往心里去,安抚她说:“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年轻人身子骨硬,再说又不是什么大病。” 回来后就对韩霁风说:“明星病了,抽时间你去看看她,毕竟你生病的时候人家没少照顾你,明星那孩子挺懂事的。”接着又说:“我看她烧得糊里糊涂怪可怜的,硬说看到了夏明月的鬼魂,是被她给缠上了才得的病……” ☆、(092)她回来了 韩霁风坐在那里抽烟,烟灰一截一截的塌陷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窗外,天际残阳如血,映着他妖娆的眉眼轮廓。 宋晓雪讲了什么,他听得不甚清楚。不等她说完,就说:“妈,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实则坐在那里只是一动不动。许多之后,那烟已经燃尽,韩霁风拿上外套出门。 对于韩霁风的到来吴雪有些意外。打夏明月活着的时候,他对夏家已是诸多想法。想想也是,娶了夏明月,没道理不和她一起同仇敌忾。 借着灯光打量,先前夏明星说夏明月一死,几乎要了韩霁风半条命,这样看着,神色果然颓废不少。由其理了短发,更显得瘦。 吴雪坐在那里没有动弹,拜夏明月所赐,现在她对这个年轻人也是相当无感。 倒是夏符东乐呵呵的唤他过去坐。 韩霁风淡淡说:“我来看看明星,听说她病了。” 吴雪直接说:“刚才我上楼,看到小星已经睡了。” 不想,夏符东说:“不要紧,叫阿姨去将她叫醒。让她到楼下来换换气,老是这么闷在房间里睡觉,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吴雪不好当众驳夏符东的意,就让阿姨去楼上唤她。 夏明星一听韩霁风来了,理了理头发,硬是打起精神下楼。 楼梯上一脸欣喜:“霁风哥,你怎么来了?” 她没想到他会来看她,自从韩霁风和夏明月在一起后,对她就是冷冷淡淡的。即便在医院的那几天,她得出空来跑去看他,他也没说真正的看她几次。 韩霁风微微颌首:“我妈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夏明星身上披了个浅蓝色的大披肩,这样水灵的颜色也没能将人衬得精神一点儿。平日里一双漂亮的眼睛这会儿没有上眼妆,显而易见的黑眼圈彰显着一个人的憔悴不堪。 看来她真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夏明星看了吴雪一眼,含糊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儿发烧。” 坐了一会儿,夏符东叫吴雪上楼去。 “让他们年轻人聊一会儿吧,我们到楼上看看明日去。” 吴雪心有顾虑,一时不肯。 “明日这个时间该睡了,你别上去吵他了。” 夏符东说:“这才几点他就睡了,小家伙肯定在楼上淘气呢。让霁风开导小星几句,年轻人聊聊天放松一下心情,估计这病也就好了。” 吴雪再没什么好说,只得跟着他上楼。离开时看了夏明星一眼,目中光色再明显不过。 夏明星紧张,觉得不仅夏明月的鬼魂要将她吓死了,就是吴雪的这个态度,每天也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有满心的惊恐却无处可说,唯一可说的却无论如何不肯相信她,她觉得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长久下去非崩溃不可。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夏明星的目光开始涣散,先前还好好的,眨眼目无焦距。 “明星,你怎么了?” 夏明星双手紧紧拢着披肩下摆,脸色发白:“没事。” 韩霁风澄黑眼眸盯紧她,缓缓说:“听我妈说你看到了夏明月的鬼魂。” 夏明星蓦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霁风哥,你相信我吗?” 她的涣散果然与之有关,仿连神智都受到了影响。一提到夏明月,就像触及到了她的敏感区,顿时变得惊恐不安起来。 韩霁风细细观察她的神色,须臾,一字一句:“我相信,相信你是见到夏明月了!” 没人比他的话更能让她信以为真。 夏明星身体一阵颤抖,抬起头来四处望了望,仿佛夏明月就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她,随时会跑来要她的命。 她冷得更厉害了,急迫的问他:“霁风哥,我该怎么办?夏明月会要了我的命……” 韩霁风又问:“在哪里见到的?” “倾城酒吧,和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霁风哥,我是真的见到她了,真是她的鬼魂。” 不等韩霁风说话,吴雪已经站在楼梯口上唤她:“小星,时间不早了,你该吃药睡觉了。” 韩霁风只得站起身:“你早点儿休息吧,我回去了。” 夏明星坐在客厅里唤他:“霁风哥……” 韩霁风腿长步子大,眨眼出了厅门。 她想让别人相信她,可是,真有人信她的时候,不过就是增加了她的惶恐。 夏明星觉得自己被股无名的怨气包围着。 如果说夏明月的鬼魂可以找来,那许曼丽的呢? 她瞳孔慢慢张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抓住披肩快速朝楼上跑去,吴雪想叫住她说几句话,那门关紧后紧接着被夏明星反锁住了,瞬间将她挡在了门外。 吴雪折起眉头,若有所思的想,夏明星这几天很不对劲,整日疑神疑鬼的,非说自己看到了夏明月的鬼魂。她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鬼魂,只是觉得或许是她的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觉。本来可以找个心理医生帮忙开导一下,又怕她将一些事情说出来。就让夏明星在家休息,想着只要她休息过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现在看着,却发现她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有的时候连神智都是混乱不清的。就在刚刚夏明星迎面跑过来的时候,那股慌张逃跑的模样,连吴雪都觉得她有问题了。 当晚心事重重没有睡好。 夏符东年纪大了,觉轻,翻了个身问她:“你怎么还不睡?是哪里不舒服?” 吴雪借口说:“天凉了,担心明日晚上会踢被子。我去看看他。” 她穿上拖鞋下地。出来的时候刻意在夏明星的门口听了听,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是她的房间仍旧亮着灯。吴雪试着唤了几声:“小星,小星……你睡了吗?” 一直得不到回应,确定她是睡着了。想进门帮她把灯关上,发现房门依旧是锁着的。 吴雪到阳台上打电话。 “林哥,睡了吗?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到你。” “弟妹啊,我还没睡,你有什么事吗?” 吴雪犹豫一下说:“小星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你认不认识好的心理医生给我介绍一下。” 林启贤有些吃惊:“小星怎么了,要看心理医生这么严重?之前听林飞说小星病了,请了几天的假没去上班,到底是怎么了?” 吴雪叹气说:“压力大,现在的年轻人承压能力又不行。想找个心理医生给她瞧瞧。”又问:“心理医生是对患者的一切绝对保密的吧?” “是,这是他们的职业操手,你倒不用担心。”又说:“明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是个挺不错的心理医生。” 吴雪感激说:“太谢谢你了林哥,小星生了这样的毛病我也很着急,别人不太信得过,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你帮忙。这事我连符东都没说。” 林启贤心领神会:“弟妹,你放心吧,我也希望小星好。” “我自然信得过你,否则也就不找你了。” 吴雪挂了电话,才重新回房间休息。 苏婉清进法务部的时候没有见到韩霁风,于是问一个同事:“看到韩律师了吗?” 那人抬手一指:“在茶水间。” 苏婉清过去找他。 韩霁风双腿交叠,一身清雅的坐在那里喝茶。见人进来,眸光轻轻一抬,狭长眉目引人入胜。 苏婉清不由得想,其实韩霁风理短发也挺好看的,剑眉飞扬,清峻无边。让她想到学生时代球场上奔跑的大男孩儿,阳光洒在脸上,折射出无比明媚的光与影,芝兰玉树,真是无比好看。 “今天怎么不抽烟,改喝茶了?” 韩霁风修指端起杯子,指甲干净圆润,有着清析明显的健康圈。 懒洋洋的说:“我并非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用来抽烟的。” 苏婉清微微一怔,觉得他哪里不同了,眯起眼睛来看。 “回头是岸了?”她直言:“你之前不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吧,抽的烟也能把自己焚烧殆尽了。” 韩霁风放下杯子,慢条斯理:“输了官司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调侃别人,看来你也是超脱了。” 为什么要提醒她? 苏婉清的心情顿时灰暗无边,她是个很看不开的人,明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每次输了官司都极不开心。 “是谁告诉你的?” 韩霁风站起身说:“蒋承宇。”离开前飘飘说:“他说你这次辩护做的,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苏婉清坐在那里,忽然恨得牙龈痒痒。 不等他走出去,问他;“你是否觉得很丢脸?” 韩霁风回过头来:“什么?” “带出我这样的徒弟。” 韩霁风按了按眼眶说:“你走什么样的路,其实是跟我没有关系的。” 这样残忍。 苏婉清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保持微笑:“我知道了。” 倒霉的一天。 本来心情沮丧,下午大姨妈又将裤子染脏了。 苏婉清坐在办公椅上不敢动弹,直等同事们都走光了,她才从法务部里出来。 此时的国森大厦变得很安静,苏婉清按开电梯下楼。 走到二十一楼的时候,电梯门“咚”一声打开,几乎响在她的心口上,不由吓了一跳。 林飞看到有国森同事在里面,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苏婉清无形中移动脚步,转换面对他的体位。 电梯迅速下降,抵达一楼的时候问题又来了。 这明显是个绅士,随着电梯门打开,身体微微一侧,示意苏婉清可以率先走出去。 苏婉清蹬着眼睛跟他装傻,一动不动。 林飞眼风一挑,错开后很快的走出电梯。 苏婉清想阳光大男孩儿可能要赶时间,所以没时间跟她风度下去了,才会匆匆离开。 本来想从大厅快速的转站停车场的,哪里想到还有其他的部门同事在加班,陆陆续续的走出来,看样子系属一个部门,在紧急的赶项目。 退回去吧?等彻底没人的时候再离开。 苏婉清正踌躇不定的想着,只见离电梯门口不远的前台上放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明显是刚刚的男人留下的。 不由想到他临走前的一个眼神,血液骤然上涌,整张脸都发起烧来。 忘记电梯壁都是镜子了,通体照人。 苏婉清抓起衣服快速步入停车场,果然碰到同事打招呼,看到她身上宽大的西装外套最多的也是诧异,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尴尬。 坐到车上的时候终于松下一口气,转而又想,怎么把衣服还回去?既然从二十一楼下来,应该是销售部的职员,幸好与那个部门打交道的机会不少,明天去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 林启贤联系好了心理医生就给吴雪打电话。 屏幕上一显示,吴雪直接拿电话去了阳台。 林启贤告诉她:“弟妹,时间我已经约好了,明天你带着小星过去就好。这事就算我们家你嫂子和林飞都不知道,你尽管放心。” 吴雪感激不已:“林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挂断电话,她直接去了夏明星的房间。只见夏明星窝在床上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吴雪伸手去扯她的被子,她便尖叫起来。 吴雪反倒被她吓了一跳:“小星,你怎么了?” 夏明星双眼迷糊地看着她,半晌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 “妈,我梦到夏明月了,她说她不会放过我的……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呢……” 吴雪看她迷迷糊糊的,一时间心疼不已。 “小星不要怕,明天妈妈带你去看心理医生,马上就会没事了。” 但夏明星根本不想看医生,她说:“妈,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你得请个人来把夏明月的鬼魂收了去,我才会好。” 吴雪感觉到她是真的怕,身体都在微微打颤,忍不住的心疼她。 只得暂时稳住她的情绪说:“好,明天妈妈就带你去找,今天你先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否则只会加重你的病情。” 她守在床边看着夏明星睡着才出去。 半夜的时候夏明星听到有人叩动她的房门,“咚,咚,咚……”接连响了几下就停止了。 她躺在床上有些害怕,把被子盖过头顶没有动弹。 那声音又再度响起来,很轻,“咚,咚,咚……”地一下连着一下。 夏明星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爬了起来。她将满屋的灯打开,然后去开门,门外并没有什么人,走廊上也是空空荡荡的。 而她听到什么声音是从夏明月的房间里发出来的,两个人的房间离得很近,都在同一层的拐角里。夏明星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很害怕,大脑告诉她不要动,不能去,但是腿已经不受控制的迈了出去。她想看个究竟,仿佛是好奇心驱使,亦像是着了魔。 她听到一些杂乱的声音,或哭或笑,还伴着一丝丝轻微的歌声,响在这个午夜格外惊悚人心。一直走到夏明月的房门口,夏明星惊呆了,那门分明是锁着的。而里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就像哼唱的人听到有人打扰,骤然停止一样。 夏明星彻底慌乱起来,全身的神经紧绷起来,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全然绷断。这一回她不会听错,真的有声音,是从夏明月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是夏明月她找回来了…… 她扯着嗓子叫起来,一边抱着脑袋一边奔跑,原是想逃到吴雪那里,却一路来到楼梯口,站在楼梯的最顶层,她又看到她了,那个长发披散的夏明月,就在客厅灰暗的光色里,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夏明星拼命的摇头,嘴里错乱的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别过来……” 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那边夏符东和吴雪听到尖叫声,连忙从房间里跑出来,远远看到夏明星不慎跌到楼下去。 吴雪大叫:“小星……” 等两人过去将夏明星抱到怀里,她已经进入昏迷状态。 夏符东叫来管家,让人叫救护车。 一直折腾到早上夏明星才醒过来,不等吴雪松一口气,新的状况又来了。 夏明星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出现了问题,一醒来就急速的缩到床头去,拼命扯床上的被子,意欲将自己包裹起来。 而她目不焦距的叨念着:“是她,真的是她……她找来了……她想要了我的命……” 夏符东不明所以:“小星这是怎么了?谁想要她的命?” 吴雪再清楚不过,知道夏明星口中的“她”是谁,只是没想到她的状况越发严重了。 心口疼的厉害,想过去把夏明星抱在怀里安抚。可是不等凑近,她就吓得尖叫失声。仿佛这个人只要一靠近就会要了她的命。 吴雪到底忍不住掉下眼泪:“小星,你不要怕,我是妈妈啊……你看一下,我是妈妈……”她想再凑近,夏明星伸手抓在她的脸上,顿时抓出腥红的血印子。 她这样是彻底失去了理智,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认得了。 医生看出了端倪,说:“她可能是得了精神疾病,转到专门的科室去看一看吧。” 事实证明医生说的没有错,夏明星果然是生了精神疾病,到现在已经神智涣散到不认识自己的家人,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表现得无动于衷。 吴雪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哭得撕心裂肺。 医生说:“病人这个情况,必须要入院治疗。” 吴雪厉声道:“我女儿不会得精神病,为什么要住院,你们这些庸医能看出什么毛病?再乱说话恐吓患者的家属,小心我去投诉你。让你们通通滚回家去。” 即便难过,夏符东的理智还在。一边安抚吴雪的情绪,一边对医生说:“如果入院对她的康复有好处的话,那就入院吧。” 医生给夏明星办理入院手续。 夏符东问他:“那我女儿的病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医生看了看他,说:“这个说不准,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精神疾病极不容易好,一辈子都好不了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只能慢慢的改善,以后一定不能再让她受什么刺激了……” 夏符东被医生说得痛心不已,从不知夏家是养不住女儿的。竟然接二连三的出事。 吴雪听到这样的话,捂着胸口一阵心跳加速。 夏符东本来还有许多问题要问,现在当着吴雪的面再不敢多问一句。知道她有心脏不好的毛病,接着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夏家再度烟云笼罩,晦涩不已。 吴雪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病倒了,躺在床上浑身发软,还头晕呕吐。几次梦到夏明星,都是又惊又怕的扑到她的怀里……后悔没有极早关注她的情绪,在她最初说到夏明月的鬼魂找上来的时候,就带她做心理输导,以至于误了她的终生。 每每想到这里,吴雪就忍不住的痛哭失声,难过到不想吃饭喝水,几天下来身体急剧消瘦,已经失了本来的样子。 夏符东担心吴雪忧虑太深,也患上夏明星的那个毛病。 每天坐在床前开导她:“吴雪,你不能这个样子啊,你要是垮掉了,这个家可怎么办?明日他还那么小,需要你的照顾。” 吴雪只管扭过头去掉眼泪,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她只是觉得对不起夏明星,如果早早的关心她,也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明星有今天的样子,都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够关心她。我还活着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 夏符东叹口气说:“就因为小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才要好好的。我们要更加的关心她,让她早日恢复正常。医生不是也说了么,只要她以后不再受任何的刺激,而我们时常输导她的话,她是有康复的可能的。” 只有这些话才能使吴雪燃起一丝生的希望,亦是觉得夏明星已经这么可怜了,她不能丢下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 于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即便呕吐,即便没有胃口,也要逼着自己吃东西。 然后坚持到医院陪伴夏明星,不停的陪她说话,意欲唤醒她的意志。 但此时的夏明星哪里还有半点儿往昔的样子,每天抱着被子坐在轮椅上,永远一副惊忪的模样,仿佛随时会有人来要她的命。朝不保夕,她那样恐惧。 夏符东只是想不明白,夏明星好好的怎么会受到那样大的刺激?以至于整个人都出现了病态。 她问过吴雪,可是她没有告诉他。 只说:“估计是工作的压力太大了吧,她一直想做好,做到最好给我们看,但是快节奏的今天,对孩子来说无非是种摧残。我想她一定是承受不住了,才会慢慢的垮了下来。” 夏符东听罢点点头,也说不出信或者不信。 倒是吴雪,每次谎话说完,自己都是最难过的那一个。反受其害,这一回她是哑巴吃黄连,彻底的有苦说不出了。 只怕究其根源,连带她找人伤害夏明月的事会一并浮出水面。 夏明星住进精神病院的事再度轰动了整个A城的上流社会。 夏家最近成了倍受瞩目的焦点,料点层出不穷。 宋晓雪听说之后别说多惋惜,在她看来夏明星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好孩子,聪明又懂事。在她的私心里一直有望她能做自己的儿媳妇,直到韩霁风结婚,这样的想法也没有打消过。 不由得感叹:“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突然得精神病呢?”她摇了摇头,表示想不明白。 韩霁风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想事情。对于宋晓雪的疑惑,他不发表言论。 宋晓雪难过了一会儿,不打算再想下去,找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动手帮韩霁风收拾一下客厅。 看到茶几上一个晶莹剔透的杯子,明显是女人才会用的风格。 就说:“把这个杯子收起来?” 韩霁风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淡淡说:“放在那里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站起身说:“妈,你回去吧,不用你帮我收拾。” 他接着去了阳台,一伸手将窗子拉得大开。当天有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将他的衬衣下摆从腰带里撕扯出来。那风已经有了深秋的冷意,吹在脸上触感明显。室内呆久了,一时无法忍受这样的冷热差,使人微微颤抖。 然而韩霁风却不为所动,目视繁华的都市,滚动的车流,看城市的灯火在眼前徐徐拉开帷幕。而他心里一块即将枯死的地方,也跟随这样的生机勃勃一点一点的复苏了。 宋晓雪还有嘱咐的话没有说完,追到阳台上看到他正站在风口上,吓得一阵唏嘘:“霁风,你是想感冒么?站在风口上可了不得,你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呢,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韩霁风拉到旁边去,接着将窗子关紧。 犹豫了一下又说:“妈妈要是再看到你这么折腾自己,你就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到时候不愿意也得愿意。要是老是这么由着你,有一天非得垮掉不可。” 韩霁风说:“妈,你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说的极其肯定,也不知哪里来的信誓旦旦。 宋晓雪本来不信,可是韩霁风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这些年他也都是说一不二的。想到这里,她稍微放心一些。 “这可是你说的,那行,我就先回去了。吃的给你放冰箱里了,晚上记得热一热再吃。” 宋晓雪一走,韩霁风靠在阳台上点着一根烟。 周末的傍晚安静极了,隔着一层玻璃窗就像与整个世界隔了一层。外面如何的喧嚣与吵闹都跟他没有关系,此刻的韩霁风宁静异常,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河在平静的流淌。 太过安静的缘故,一切都像被放了慢镜头。包括他吸烟的动作,也都透出种缓而慢的优雅。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来,一团烟雾漫条斯理的扩散出。透过那团淡薄的烟雾看他的眉眼轮廓,若有似无的笑着,恍如眼错。 夏明月回来了。 当管家气喘吁吁跑进来报告的时候。 吴雪手中的碗应声落地。 那一种吃惊到了痴傻的地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夏明月能死而复生,就像她永远不会相信自己的一败涂地一样。 夏符东同样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张叔,是不是你看错了?” 管家一片欣然:“老爷,你放心吧,我再怎么老眼昏花,也不会看错了大小姐。的确是她回来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夏符东就已深信不疑,有什么好怀疑的?当时虽然举办过葬礼,可实质上并未找到夏明月的尸首,只以为沉入水中找不到了。 夏符东激动得站起身来。 厅门处,夏明月已经站在那里。 头顶是通亮的阳光,打在她的肩头上,照在她的脸上,不可思议的耀眼明亮,绝非一缕幽魂。所以说,真的是夏明月回来了,她还活着…… 吴雪的脑袋嗡嗡的响着,像有千万匹马奔腾而过,吵得她心里乱轰轰的。一时间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又觉得有许多的念头不安份的冒了出来。 她想到夏明星入院之前每一个失常的反应,想到所谓夏明月的鬼魂……当她的女儿倍受其害,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这个夏明月却出现了,好好的站到了大家面前。 吴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很多想法在她的头脑中并不清析。可是她的愤慨却眨眼齐聚心头,这个夏明月为什么不死在外头? 指甲悄无声息地陷进掌心里,只觉得连心脏都疼了起来。 可是,夏符东却是真的高兴。 情绪激动的唤了一声:“明月,真的是你?你回来就太好了。” 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足以使一个父亲毫不顾及地流露真情。 就在前几天她刚“失去”最后一个女儿,今天就有一个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样的奇迹于他简直是种最大的补足。 这样看来,老天对他不薄。 夏明月走进来。 “爸,阿姨,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她过来拥抱自己的父亲,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唇齿间有一抹明快的笑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吴雪。 吴雪只是怔怔地回望她,有种不共戴天的愤恨从她的眼睛里流露出。 夏明月视而不见,只会越发得意。 夏符东拉着她到沙发上坐。 问她:“明月,快跟爸说说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当初爸派了那么多的人去找你都没有找到……” “对不起,爸,这段时间让你们为我担心了。”夏明月给了他一个宽心的微笑,接着说:“如果可以我早就回来了,出事当天我落水之后再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后来像是得了一场大病,有的时候醒过来,知道一点儿事情,有的时候又睡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真正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山里的一户人家里,说在岸边发现了我,把我背回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每天昏昏沉沉的,问我事情也不知道。直到一个月以后才醒过来,但是那时候我身体弱的不得了,还不能下山。那里没有信号,连通信工具都没有,所以一直没办法联系到你们。” 夏符东连连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至于中间有怎样的周折已经不再重要,回来的早晚同样也是。只要她能站在这里,就比什么都好。 接着又说:“这段时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既然回来了,就让厨房多炖点儿补品给你好好补补身子。你们姐妹要是都有个什么闪失,让我们夏家怎么办。” 夏明月神色一怔。 “爸,明星怎么了?” 一提到夏明星,夏符东痛苦道:“小星她得了病,住进了精神病院。” 夏明月一脸的不能置信:“怎么可能?” 夏符东说:“我也不太相信小星会得这样的毛病,可事实就是那样。改天我带你去看看她,或许你可以开导她。” “不用你去。”吴雪从餐厅内走了出来,视线一刻没有离开夏明月那张再生动不过的脸,仿佛时时刻刻想从她的神色里看出凶残的蛛丝马迹,证明夏明星的‘意外’跟她有关。只是当着夏符东的面,她还不能公然的撕破脸来指认她。又说;“小星的情绪现在还很不稳定,除了我,其他人暂时不要过去看她。” 夏符东一想,觉得也是。就对夏明月说:“那你就过段时间再去看看她,反正你也需要休息。” 夏明月顺从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爸,什么时候阿姨说能去看她了,我再过去。我也希望明星能够快点好起来。” 夏符东又问她:“霁风知道你回来了么?” “她还不知道,我一回A城,就直接往家里来了。” 夏符东告诉她:“回去看看霁风吧,你失踪的这段时间他也很担心你。” 夏明月开放在家里的另一辆车过去。 她前脚才离开,吴雪后脚就借口跟了出去。 夏明月透过后视镜看到那辆车子尾随而来,不停的冲她按喇叭,她直接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吴雪迫不及待的从车上下来,不等走近,劈头盖脸的问她:“夏明月,是不是你做的?” 夏明月近乎得意的悠悠笑着,即便做梦她都可以想象吴雪的这副嘴脸。如果她知道真相,怕是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了吧。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她这样坦荡,吴雪反倒不可思议。 “真的是你扮成鬼将小星吓成那样?” 夏明月挑起眉毛:“不然呢?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么?”她缓慢的告诉她:“这个世界是没有鬼,可人的心里有。夏明星不是我吓的,是她自己把自己吓成那样。不,确切点说是她心里的鬼把她自己吓成那副模样的。” 但人的心里为什么会住进鬼呢?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最知道。 至于夏明月为什么会这样做,总有一天她会一点一点的告诉吴雪。 有些东西是她欠下的,她不过是帮着讨回来。 仅此而已。 吴雪恶狠狠诅咒她:“夏明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夏明月轻哼:“说到底夏明星所有的不幸都是源于你,我早对她说过,你释加给别人的痛苦到底是种什么滋味,我会让你的女儿一点点的偿过。所以,夏明星之所以有今天,都是你害的。你不积德行,子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她所做的回答跟吴雪猜想的一样,吴雪觉得总有一天她会让夏明月粉身碎骨,否则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恨。 她只是没有想到夏明月小小年纪报复力竟然这样强,而且不得不说她的心理素质真的很好,连她这种一把修为的,都险些不能匹敌。 “你就不怕我去告诉你爸爸?” “如果你敢告诉她,就不会过来找我了。不做亏心事,如何怕鬼敲门?夏明星为什么会那样怕我呢?” 夏明月不再跟她纠缠下去,一切无需多说,哪一件她吴雪不是心知肚名? ☆、(093) 吴雪对夏明月的憎恶之心足以悔天灭地,敛去狰狞的嘴脸,一字一句:“夏明月,我不会放过你的。” 夏明月望着她眼中渐渐平静却也狠戾的光色,知道残酷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到最后吴雪或许真的会杀了她,可是她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 “我等着你。” 这个时间韩霁风不在家,他上班去了。 夏明月没有家里的钥匙,也没给他打电话,看时间知道韩霁风快下班了,就在门口等他。 一个小时过去,他还没有回来。或许他在加班,以往这都是常有的事。相对于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个小时实在太短暂了。夏明月没有任何抱怨的理由。 一双腿站得发酸,干脆靠着门板坐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电梯门打开,韩霁风走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门前坐着一个人,双手环膝坐在那里,半张脸埋在衣领中。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四合的走廊,睡着了仍有微微冷意。 韩霁风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如果是几天以前,他会觉得自己定然是在做梦。可是,现在她出现了,他清楚的知道不是梦。 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夏明月回来了。 夏明月被一阵细碎的金属碰撞声惊醒,朦胧的睁开眼睛,线条笔直的西装裤映入眼帘,视线一路向上,笔挺的黑色硬领衬衣,然后是弧度完美的下巴……她终于看到他的眼,深邃幽静,如星空下的海。此时正拿着钥匙开门。 夏明月欣喜地唤了一声:“霁风,你回来了。”她挣扎着就要起身。可是蹲坐的时间太久了,双腿发麻,不等起来又跌坐了回去。 韩霁风高大挺拔的身影形成一片鲜明的阴影区落在她的身上,听到她的痛吟也不说拉她一把,身体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凉凉说:“走错门了吧?” 夏明月微微一怔,扬起下巴:“霁风,我是夏明月啊,你怎么了?” 韩霁风嘴角微沉,每当他有这样的小动作,都是在发脾气。 “夏明月?”他故作了然:“那个落水之后,下落不明的夏明月,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玩失踪,冒出来作什么?” 他一伸手打开门,没等她让开,直接从一侧挤了进去。 夏明月及时伸出手来挡了一下,才防止门板关上。 家里变了样子,一切与她相关的东西都不见了。她站在门口看得清清楚楚。习惯性的就要拿起手边的拖鞋换上,发现连她的拖鞋也不见了。 那边韩霁风将手提电脑放到茶几上,一边解袖口的扣子一边去卧室。 夏明月没有换鞋,直接跟他进了卧室。将衣橱一一打开,如她所料,里面一件她的衣服都没有,倒是符合他做事一向干脆的特点。 夏明月直接转身面对他:“韩霁风,你什么意思?” 韩霁风在换家居服,当着她的面也毫不避及,在夏明月看来,他这样是把她当成了透明人一般看待。 听到她的质问,他的神色依旧严厉:“我跟你想到的是一个意思。” 漫条斯理地系好扣子,转身来到客厅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提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夏明月真被他给气到了,他一副懒得理会她的模样,什么话都不跟她讲清楚。夏明月本来不是个没有理智的人,这会儿还是被他气得焦头烂额。看他动作优雅的抿着咖啡,忽然一阵恼火,他刚放下,她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韩霁风淡淡的眯起眼来看她,那样子好像看个疯子。 夏明月将空杯往茶几上一撂。 “韩霁风,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你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韩霁风若有似无一声冷笑:“我怎么?”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至于这样不理人。” “我跟谁说?跟一只鬼魂么?”他将电脑往前轻轻一推,板着脸问她:“那么你告诉我,我跟一只鬼有什么好说的?” 夏明月站在那里,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了。 福至心灵间终于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了。 她有几分疑惑地望着他:“你知道了?” 韩霁风的眼底有愠怒:“夏明星相信什么鬼魂,你觉得我也会相信么?” 既然他什么都想到了,夏明月干脆痛快的讲实话。 “我的确早就已经回来了,那次事故并没有要了我的命。之所以不露面,只是想报复那对母女,拜她们所赐,我险些就成了鬼。当时在船上我根本不是意外落水,分明有人推了我。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吴雪不会在夏明星出了事后,心知肚名与我有关却只字不敢张扬。” 这一切不用她说,韩霁风自己也会想。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很早就思考过了。正如他头部受伤根本不是撞到了石头上,而是受到重物锤击所致。 他淡淡的挑眉:“然后呢?” 夏明月愣了下,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只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韩霁风看她再无所说,风度良好的提醒她:“既然说完了,不出去接着飘,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说完,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十字击键如飞。 夏明月气坏了:“韩霁风,你没意思。” 若是以往,夏明月肯定摔门走人了,她不是个会低声下气的人。可是再怎么生气,还是知道这回错不在韩霁风。谁都不想被当成傻子,而她却将他骗得不轻。 不想,韩霁风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总比你没脑子好。” 夏明月不理他,在门外等了几个小时,早就已经饿了,她去冰箱里找吃的。看到有现成的炒饭,就直接拿到厨房里热了吃。 吃饱了去将热水放好,拿上他的衬衣去洗澡。反正衣橱里他的衣服不计其数,随便一件都可用来睡觉穿,管它是否价格不斐。 等韩霁风忙完工作回到卧室的时候,夏明月已经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他立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在另一边睡下。 借着橙色的床头灯,他能清析的看到她的睡颜,秀气的眉毛轻拧着,小小的下巴扎在被子里,只留半张脸颊在外面,很小的一部分,有些稚气,隐约像个孩童。可是韩霁风很清楚她有她的戾气,而且很重,更像天山童老。 夏明月不知何时滚到了他的怀里,被醒来后的韩霁风抬手推了出去。 使得她哭笑不得:“韩霁风,你……” 而韩霁风拿上衣服去洗漱了,压根不理会她的抗议。 早餐他没在家里吃,提上电脑早早出门了。 夏明月暂时成了无业游民,销售部总经理的位置被取代了,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等韩霁风去上班了,她窝在沙发上给夏符东打电话。 “爸,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夏符东当然很高兴,一口应承下来。 “那就中午吧,你到福缘居等我。” 夏明月说:“好。” 以往她在夏家着实没有存在感,夏明星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立在那里,任由夏符东再怎么有眼光,隔着夏明星,他总是看不到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座大山被移走了,不说夏符东的眼里只有她这个女儿了,至少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夏明月收拾妥当后出门,先去逛超市采购必要的生活用品,临近中午的时候开车赶过去。 近来家里都是难过的事,夏符东的心情一直很沉重,或许跟年纪也有一定的关系,许多旧人旧事浮现脑海,有的时候竟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失去的太多了,又都是难能可贵的东西,突然再得到的时候,就感觉是种意外的欣喜。 所以跟夏明月一起吃饭他很高兴。 看着她感慨说:“明月啊,你能陪爸爸一起吃饭真好。小星一时半会儿是不能了,还好,夏家还有你。” 夏明月安慰他说:“爸,你想太多了,明星肯定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夏符东坐在那里只是叹气,夏明星现在的精神状况他很了解。关于细节他早就和医生详细咨询过了,只说精神病很难彻底治愈。 接着摆摆手说:“你回来了,爸很高兴。今天我们不谈这个。” 夏明月说:“好。”然后又说:“爸,我想重新进国森工作。” 夏符东思考了一下说:“昨晚我想过了,本来打算让你去财务部顶替明星的缺儿,可是一想,你的能力是小星比不得的,让你做助理不太合适。所以爸跟周总监商量了下,打算让你先做一段时间的副总监,跟他干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夏明月坐直了身子:“爸,谢谢你。” 她这一回算因患得福了,原本属于夏明星的礼遇到头来都落到了她的头上。算名副其实的因患得福,说到底她还要感谢吴雪母女才是。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意外,她也不会彻底鸠占鹊巢,光明正大拥有夏明星的一切。 所以,这个人事调动不让任何人知道,也得先让吴雪知道。告诉她,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回她是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题外话------ 对不起小伙伴们,今天真心没灵感,写出来的东西也不满意。所以不敢写太多。接下去韩和夏的故事本来很有感才是,可是我这会儿实在没感觉,今天就到这哈 ☆、(094)你想得美 夏符东让她明天去公司报道,今天他还要和几个高层协调一下,否则明天夏明月一出现在国森,非炸开锅不可。 夏明月也觉得很有必要,吃过饭就说:“爸,你去上班吧,我回家里看看明日,上午逛街的时候给他买了些礼物。” 夏符东感叹说:“难得你这么看护明日,他也将你这个姐姐看得很重,你失踪的这段日子,他总是念叨你。” 夏明月笑着说:“我相信。” 她提上东西回夏家去。 如果可以,吴雪这辈子都不想跟她打照面。可是当着夏家这些人的面,内心的愤恨不能表现得太强烈。一见夏明月进来,摆了冷脸上楼。 “阿姨,你等一等。”夏明月出声唤她,将东西放到茶几上说:“这些是我买给明日的礼物。” 吴雪不领情:“我们明日不缺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接着支走厅内的阿姨,瞬间厉声厉色起来:“夏明月,你别在我面前假腥腥的,我巴不得你能不得好死,而你又怎么可能好心的给明日买礼物。带着你的东西从这里滚出去,别让我看着碍眼。” 到了现在连伪善都不用了。 夏明月亦是一脸从容:“我今天过来,除了给明日送东西,还是想告诉你,夏明星的职务被我取代了。不,确切点儿说,是爸觉得我的能力远超过夏明星,所以现在我是财务部的副总监。” 明眼人都知道夏符东有多看好周若明,将自己的女儿交到他手底下,就是求经取艺,学大本事去了。 吴雪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阵抽疼,人到中年以后,子嗣会变得无比重要。吴雪心知肚名现在夏明月在夏符东的心里有了质的变化,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女儿再指望不上。一刹那,她的愤慨与绝望达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巅峰值。想想这个夏明月还真是厉害,能够让她痛心如斯,堪称铁血手腕。看来她还真的不能掉以轻心,总有一天非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姜是老的辣。 她不敢再站下去了,知道以现在的状况交锋下去她只有惨败。转身上楼,手指紧紧抓着楼梯扶手,才使得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情绪激动。 直到脱离夏明月的耳目,吴雪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竟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而且这样彻底。就成了她心上一生无法磨灭的痛触。 而这所有错都被归结到了夏明月的身上,总有一天她会让她血债血偿。所以,今天夏明月所拥有的一切,不过就是场梦幻罢了。 她允许她在梦中徜徉片刻,就像她那愚昧的母亲。毕竟接下来将有源源不绝的苦难等着她,一生中仅有的海市蜃楼,没道理不让这些可怜人溺毙其中。 苏婉清终于有机会去二十一楼,C区市场出了问题,区域经理将问题反馈回来了,非得用法律解决。国森法务部的同事各司其职,没有哪一个手头是清闲的,任务就落到了她头上。 张洁打电话要她上二十一楼,说总经理要跟她面谈。 苏婉清去到销售部,听说销售部在开会。 不到业务员回来的时候,销售部门的人手不多,辨认起一个人来不会特别困难。张洁让她到总经理办公室里等,她不肯,借口上洗手间的时候站在会议室外远远的看着。直等散会,几个销售部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可是没有她要找的人。 甚至有些怀疑那人是不是销售部的人了,以前没少来销售部,夏明月任总经理的时候,很大一部分纠纷都是由她亲自负责的,出入多次却没见过那号人。 意欲转身离开,会议室的门再度打开。她眯了眯眼,如同一道光斜射进来。男人西装革履,却不显得老成,反倒更像一米阳光,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张娃娃脸。 苏婉清心里想着,已经移动步伐迎上去。 “你好,还记得我吗?” 林飞挑眉,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我这里还算好用。” 顾名思义,他是记得她的。 苏婉清点点头,既然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她开门见山:“那天谢谢你,衣服已经被我干洗过了,一会儿有时间了拿给你。” 林飞看着她微笑:“你随时拿过来都可以,苏律师。” 苏婉清吃惊的问他:“你认得我?” “销售部的御用法律顾问,我怎么会不认得。”他顿时礼貌客气起来:“销售部大多问题都是麻烦苏律师解决的,辛苦了,以后还是要多多依仗你帮忙。” 苏婉清说:“客气了。”实则私心里觉得,这些话不该由他来说。接着又道:“衣服等会儿我给你拿下来,现在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还要上二十一楼找销售部总经理。 去乘电梯时,发现林飞也跟了过来。她没有多问,抬手按下键子,林飞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苏婉清问他:“你也上二十一楼?” 林飞默认性的保持微笑。 苏婉清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张洁立刻迎了过来。冲着电梯的方向唤:“林总。”侧首看到苏婉清后,说:“我也正好要跟你说苏律师找你,现在看来不用说了。” 苏婉清一时吃惊地睁大眼睛,她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这就是销售部新上任的总经理。 但转而一想,又没什么不可能。 林飞似笑非笑:“苏律师似乎不太相信。” “只是没想到。”苏婉清实话实说:“国森的销售部素来是个会诞生奇迹的地方,看到林总,更加深信不疑。” 明明长着一张娃娃脸,年纪看似也不是很大,听闻空降销售部绝非因为只是名校海归,亦是令人称赞的实力干将。所以才说,销售部总会出些不凡的人物。 林飞似笑非笑,接着请她到办公室里商谈公事。 苏婉清出来的时候长舒一口气,这个林飞虽然不如夏明月那样强势干练,可是思路清析,行事自有一套章法。在苏婉清看来也是行之有效的。 为之两个小时的工作讨论结束之后,苏婉清对这个新上任的销售部总经理有了初步的认识。 午休的时候将他的西装拿上来,张洁不在,去餐厅吃午餐了。 苏婉清叩响经理室的大门。 果然,林飞还没有离开。 苏婉清推门进入:“林总,你的衣服。”她顺手放到沙发上。再次说:“谢谢。” 林飞用手撑着下巴:“你打算怎么谢我?” “呃?”苏婉清一时间反应不及,实则只是礼貌性的表达谢意,不由问:“林总想要什么样的感谢?” 林飞抬腕看了眼时间,站起身说:“请我吃饭吧。” 这个请求不算过份,现在本来就是用餐的时间。苏婉清也正好还没吃午饭。 “林总想吃什么?” 林飞顺手抓过外套说;“我不是个难打发的人,请我吃顿地道的中餐好了,至于是什么,由苏律师来定。” 他在国外呆了一把年头早已经适应了西式的生活,如今回来了,再离开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要一点点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最好的法子就是西式中化。 苏婉清想了下,到餐厅后直接点了水饺。 林飞看着她,一脸说不出的表情。半晌:“苏律师还真会投机取巧。” 苏婉清装傻:“我这个人对吃没研究,概念里最中国化的食物就是饺子。” 林飞说:“所以才说你们做律师的能言善辩。” 苏婉清一时走神,没接他的话。侧首间看到临窗而坐的韩霁风,面前摆着简单的商务套餐。苏婉清想,她真的是太了解他了,一眼看出他今天的心情状似不错,嘴角微微上扬,若有似无的一抹钩子。阳光一照,恍若透明,整个人都渡满金色的微茫,明亮而愉悦。 自从夏明月出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韩霁风这样。 转过头来对林飞说:“林总,你稍等一下,我去跟朋友打声招呼。” 起身朝韩霁风走去,不过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韩霁风在看当天的报纸,注意力明显不在吃上。 苏婉清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韩霁风骤然抬眸,身体微微后仰,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苏婉清确定他今天的情绪与往日不同,顿时欣慰不已。 韩霁风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怎么了?” 苏婉清摇摇头说:“没有,看到你在吃饭,就过来跟你打声招呼。”然后说:“看到那边穿白色衬衣的娃娃脸了么?销售部的新任总经理。” 韩霁风淡淡的瞟了眼。 “跟我没什么关系。” 苏婉清点头:“那倒也是。” 她不过就是想看一下他的真实反应而已,当她提到“销售部总经理”的时候他表现得一脸从容,而且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伪装出来的,看来他真的超脱了。 苏婉清再折回来,心情也好了很多。 下午跟蒋承宇通电话的时候,把这个“喜讯”告诉他。 蒋承宇漫条斯理:“确定不是回光返照?”那几日韩霁风的消沉有些吓人,他甚至担心他一时想不开,拉开窗子就跳下去了。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苏婉清啐他:“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蒋承宇说:“本来就吐不出么,不然你吐给我看看。” 苏婉清气得挂了电话。 这边蒋承宇到底好奇起来,给韩霁风打电话,想将人约出来一探究竟。 就说:“霁风,晚上一起吃饭吧。去老宋那里,我们两个喝点儿。” 韩霁风当即拒绝他:“改天吧,我今晚有事。” “要加班么?” 韩霁风简单的应了声,将电话挂断了。 下班之后,韩霁风准时回到家里。 夏明月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韩霁风一进来,她马上说:“饿了吧?洗洗手吃饭吧。” 韩霁风换好鞋子,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饿。” 夏明月问他:“在外面吃过了?” 韩霁风甚至懒得回答,直接进了卧室。 夏明月一路跟进去,推开门,他正在脱裤子。她就那样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韩霁风拿眼睛瞪她。 “你好意思?” 夏明月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你哪里我没看过?” 正因为是同床共枕的夫妻,纵然中间有什么误会,也没必要视而不见。 如果他真的因此无法忍受她了,只要他一句话,她大可以洒脱的离开。 “要离婚么?” 夏明月中正的问他。 韩霁风淡淡说:“你想得美。” 夏明月得逞似的笑着:“量你也不敢想。”然后两步走近,脚尖踮起,快速的在他脸上烙下一吻:“没想就对了。” ☆、(095)他的诡计 不等韩霁风反应,她已转身离开。 “不想吃就饿着,休想指望我会给你留饭。” 夏明月自己吃完了就去沙发上看电视。 本来韩霁风有在客厅工作的习惯,这回她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韩霁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提上电脑去书房。 夏明月见人离开了,关掉电视洗漱睡觉。 比前一晚睡眠好了许多,韩霁风什么时候回的卧室都不知道。夜里感到一阵暖意,从脊背上蔓延出。只觉得是在做梦,仿佛温暖的一道光,瞬间照满全身。不由贪婪的靠近,意欲索取更多的暖意。 醒来的时候韩霁风早已经起来了。站在衣橱前挑衬衣,修指漫过去,像按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你穿那件纯黑色的好看。” 夏明月睁开眼,枕着手臂给他建议。 韩霁风顺手捞下件纯白的套在身上。 夏明月若有似无的微笑,下床后问他:“要不要吃早餐?” 韩霁风说:“我去公司吃。” “正好今天早上我不想做饭,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吃好了。”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夏明月快速去洗漱换衣服。 出来时一件纯白及膝连衣裙,外搭黑色小西装,优雅与生俱来,堪比一只白天鹅。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 “我这件裙子漂亮吗?”夏明月开怀的笑着:“料到你今天会穿白衬衣,为了和你搭配,昨天刻意买的本季新品。”她一副煞费苦心的模样。 韩霁风看了看身上雪白的衬衣,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心机重重。 去公司的路上他整个人一言不发,打着方向盘专心看前方路况。 夏明月怀疑他是恼羞成怒,竟没由来的心情大好。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死皮赖脸”地缠着一个人,尽管他每天给她冷脸,甚至视而不见。但是夏明月相信,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上班高峰期,国森大厦前人流涌动。 尽管夏明月的归来,夏符东已经和内部高层打过招呼。当她和韩霁风并排走进国森的时候,还是无一例外的引起轩然大波。 昔日风光无限的夏明月此时正堂而皇之的走在阳光下,回眸间旖旎多情,是谁说她英年早逝的? 夏明月“复活”的话题一下子就在整个国森蔓延开了,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就已人尽皆知。 听闻只是误会,当时搜救队没有找到人,就以为凶多吉少。实则夏明月在那场意外中有幸逃生,如今几经周折重回国森,一切就都解释通了。 只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销售部走马换将已成事实,便被分配到财务部给周若明当手下。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说起来,财务部的人多少有些怕她。夏明月那次在财务部公然发了场脾气,让在场的人都见识到了,知道夏明月不是好惹的,堪称魔女。 所以一听说夏明月调到这里,顿时百味陈杂。整个上午人心惶惶,像是正要面临一场浩劫。 倒是销售部的人已经熟知夏明月的脾气,畏惧是畏惧,却又难免觉得可惜。 中午在餐厅见到夏明月的时候,纷纷上来跟她打招呼。 由其张洁,远远看到她后,放下手里的饭就过来了。 夏明月一个人坐在窗前的位置上吃饭。她走近后唤了一声:“夏总。” 声音有些轻,像做梦似的,唯怕声音一大就散掉了。这个上司虽然有时过份苛责,然而将心比心,张洁觉得她是个负责任的好上司。 看清她后,她竟有些微微激动。“夏总,真的是你,上午听到同事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太相信。” 既然不是她的上司了,夏明月放松姿态,笑着说;“能够死里逃生,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张洁点点头:“还好,就是老样子。” 客气的跟她寒暄几句,发现即便不是她的顶头上司了,夏明月这样的气场还是让人心生紧张。说话时立在那里,一如既往的恭恭敬敬。 想起自己第一天进销售部,才上二十一楼就看到她在那里发脾气,抬手将文件扔了出去。指着那人骂:“回去好好反醒,长了脑子再回来。” 她被吓得一阵瑟缩,便像落下了后遗症,以后一见夏明月就怕。实则自己也是有能力的人,否则不会过五关斩六将变成她的手下。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就很难再对自己有信心。仿佛只有不断的进步与完善,才能在她面前站住脚。 当初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已经有所成,几个区域经理中可圈可点的一个人。而且一看就知道十分感怀夏明月的好,并未因为她当时的恶语相向而憎恨。 张洁又说:“夏总,你出事的那几天付经理很担心你,还去过二十一楼跟我打听你的事。只是当时的许多事情我也一知半解,就什么都没跟她说。他们业务员还要几天才能回来,我想你要给付经理打个电话的话,她肯定很高兴。” “得出空来我会打给付谣。”夏明月唇角一弯:“张洁,谢谢你告诉我。” 张洁摇头说:“夏总,你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好了,不打扰你吃饭了,我先过去了。” 临走时夏明月提醒她说:“我再不是销售部门总经理了,以后就不要叫我夏总了。” 从此,夏明月从“夏总”变成了国森的“夏总监”。 但不变的是夏明月的风度与从容,走到哪里都会是受人瞩目的那一个。 这个女人不允许自己平庸。 韩霁风一整天的时间,无论走到哪里,都听到一个相同的话题,就是夏明月。只怕国森本年度最受关注的人就是她夏明月了,也是最惧话题性的一个人。 这就像个传奇,竟有人说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就是这样的夏明月,回来几天了,他还有些不待见她的样子。 韩霁风这个人冷落起一个人来叫人无话可说。即便同住一个屋檐下,夜晚睡在同一张床上,也可一个字都不多说。无论夏明月用尽心思制造多少噱头,他都是冷冷淡淡的。不说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却也不在态度上做任何的改观。就那样爱理不理,我行我素。 夏明月起初还会想尽办法从他惜字如金的口中多套几个字句出来。后来发现韩霁风这个人实则很难打动,她用了多少心思,结果两人的相处模式仍就停留在原点上,一动不动。 渐渐的,她都快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了。 几次想跟他谈一谈,可是韩霁风不给她机会。就算她一时性急,脱口而出。也可被他云淡风轻的忽略掉。 每当此时,都像一盆冷水灌下来,夏明月已然也没了想说的热情。 两人就这样冷战着。 直比歇斯底里的吵一架还要让人感觉痛苦,那是种会让人渐渐心生绝望的终结模式。时间久了,甚至会怀疑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只差拿个镜子来照,就发现跟个跳梁小丑差不多。 夏明月知道这就是韩霁风的狠戾之处,他想制裁你,可是不吵不闹,更不会动手。就这样从心理上一点一点的摧毁你,直至使人自行的土崩瓦解。而他又像什么都没有做,不过就是实施了一个冷政策,宛如老僧入定般的让你看到一点希望,以为可以改观……最后发现无济于事,连自己都怀疑起自己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现在的夏明月太知道是种什么滋味了,心烦意乱,她这种定性良好的人,都险些把控不住。闲暇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韩霁风到底怎么了?两个人是不是就要完了? 感情的世界里,当一个人有事没事做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就输了。这样只说明这个人上心了,至少说明了你的在乎。 当夏明月骤然想明白的时候,想明白韩霁风如何将自己往她的心里一点点根深蒂固的植入,便忍不住骂他:“太卑鄙。” 而她哪里是个会任人摆布的人,如今看明白了,就没有甘甘受死,不反击的道理。 那边张洁打来电话,说林飞要请她吃饭。 夏明月在头脑中过了一秒钟,“林飞?”刹那间了悟。 “你们林总要请我吃饭?” 她握着听筒微笑,听闻是个全身散发正能量的阳光型帅哥。而她正情感空虚,没道理不答应。 接着又说:“跟你们林总说,是我的荣幸,时间地点由来他定。” 张洁说:“林总让我问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 夏明月没意见。 两边一敲定,夏明月接着给韩霁风打电话。 “今天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晚上你先睡,不用等我。” 从今天开始她要展开自己丰富的夜生活。 韩霁风握着电话一阵沉默,没问她要跟谁一起吃饭,两边静寂几秒钟后,被韩霁风率先挂断了。 夏明月将电话扔到一边,除了对两人情感的思考外,还会想,林飞为什么要请她一起吃饭? 自她重新入国森,大事小事忙得马不停蹄,由于分属两个部门,到现在还没机会和林飞见上面。一切有关他的事都仅限于听说。 所以,林飞定然也不认得她。 既然是两个陌生人,一起吃饭的必要是什么? ------题外话------ 小伙伴们,这两天实属特殊情况,咱们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哈 ☆、(096)他亦恐惧 不面对面的接触,就永远不会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下班前夏明月先去洗手间补了一个妆。 时间一到,拿上包出来,乘电梯的时候正好碰到韩霁风。难得今天他准时下班,这两天都是夏明月回家了,他还没有回来。她做好了饭等他,回来了又不见得会吃。今天她终于不用再等了,他反倒到点走人了。 “你今晚怎么吃?” “你不回家还管我死活?” 韩霁风辛辣的回应她。 夏明月盯着镜子里男人英俊的脸实在谈不上友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天他什么时候给过人好脸色看过,大都面无表情。 今天情绪似格外不好,夏明月从他绷紧的下巴就看出来了。 她对着镜子理顺一丝散发,既然不能好好说话,那就干脆保持沉默。 出了电梯两人分道扬镳,他去停车场,她去街上拦出租车。 苏婉清晚出电梯一步,正好看到这一幕。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各奔东西的时候连句话都不说。 实则这些日子她已经注意到这种微妙的变化,韩霁风和夏明月似乎哪里出了问题,公司里碰到几乎连话都不说。这种情况她在餐厅就不止遇到一次了,不知在较什么劲。 苏婉清本来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可是这种事情总不好直接问当事人。以韩霁风的脾气,他不想说的事,即便问了也没有用。 加快脚上的步伐,到达停车的时候韩霁风靠在车门上抽烟。 她走过去问他:“你的烟这回不打算戒了么?” 韩霁风吐了一口烟圈说:“好好的为什么要戒?” 苏婉清直说:“夏明月不是回来了。” 可他的心情不见好,她总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显然那是两个人的事,他不打算对另外一个人说。 韩霁风掐灭手里的烟说:“回去了。” 苏婉清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算了,改天吧。”韩霁风打开车门上去。 临近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冷风呼呼的吹着,苏婉清打了一个冷战,同样开车离开。 韩霁风当晚格外没有胃口,到家后冲了一杯咖啡,有些漫无目地的坐了一会儿,这于他还是鲜少会有的事。 由心不满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等喝完手里的咖啡起身去书房找事做。 随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连续翻了几页,无心再读下去。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沉闷的想心事。 先前夏明月控诉过他,问他是怎么想的。 他一脸的默然,并未给她任何回应。在夏明月看来,他那样是打算一直置之不理下去。 实则韩霁风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因为他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难有这样认不清自己心思的时候,大都心烦意乱,总有一些东西感觉无法掌控,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甚至让他心生恐惧,就仿佛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本来一切就是充满挑战的,偏又发现自己或许无法驾驭,这对一个骄傲的男人无非是种琢磨。 就是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几日来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到了现在反倒越演越烈。 韩霁风觉得,他将是继夏明星之后,第二个因为夏明月而疯掉的人。 夏明月一进来,服务生笑着迎上来:“您好,几位?” 夏明月环视内部环境说:“已经订好位了。” 不等服务生带她过去。 只见一个男人伸出手来晃了下:“夏总监,这里。” 那边林飞已经站起身,说实话,他没有见过夏明月,可是一搭眼就觉得这个女人是。米色抓肩连衣裙配搭长款风衣,身姿曼妙,楚楚动人,极能引领人们关注。看到美女谁都会眼前一亮,不过他看过去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是夏明月。虽然没有见过她,可是通过别人的描述,脑补之后觉得就该是这个神形出众的模样。 想都没想,就举起手来。 果然没错,他很快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夏明月笑容美好的走过来,伸出手说:“林总,你好。” “夏总监,你好。”林飞伸出手来:“看到夏总监就觉得面上无光,我这个林总得来的似乎有些趁人之危了。” 接着请她坐下。 夏明月说:“林总可千万别这样说,你的能力我早有耳闻,这回是名至实归。况且国森没道理为一个‘死人’空位太久,这些我都能理解。”一侧的发丝落下来,被她抬手别到耳后,又说:“先前做了太长时间的销售部总经理,能力有限,压力很大,早也想换个职位换种心情的,这回也算得偿所愿了。说到底我还要感谢林总。” 林飞借着灯光打量她,上天造物神奇,竟有一个女人举手投足都有风情。只是那种疏离不容侵犯,隐隐有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他微微的松了领带扣子,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侍者拿着菜单上来。 林飞说:“夏总监,点菜吧。” 夏明月简单的点了鹅肝和甜点。 林飞说:“鹅肝配红酒才好。”接着又让侍者拿来一瓶红酒。 夏明月本来没想喝酒,这回免不了喝了。而且价值不斐的红酒,入口甘醇,一偿就知是好东西。她大方的说:“我们把它喝完吧,否则太浪费了。” 林飞见她这样豪爽,忍不住的笑起来:“夏总监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们把它喝完再走。” 两人笑着对视一眼,像做坏事的小孩子。 出来的时候起了风,这个季节的夜风挺冷的。夏明月拢紧风衣,对林飞说:“林总,谢谢你今晚的款待,明天国森见。” 林飞问她:“你怎么回去?” 夏明月说:“我没有开车,要打车回去。” 林飞说:“我送你吧。” 他有司机,接到他的电话后很快将车子开了过来。 夏明月拒绝无果,就坐他的车回去。 下车后跟他招手:“林总,谢谢你,再见。” 林飞说:“太冷了,夏总监快上去吧。” 夏明月看着那车离开才转身上楼。 原以为林飞有什么话要说,毕竟勾心斗角的职场人与人之间很难有不怀目的的示好行为。可是,一顿饭吃下来也只是闲聊。他完全以一个后来者的姿态向她请教许多问题,那语气也是将她当做一个前辈来对待。 先前夏明月还很警惕,可是聊着聊着放松下来。 或许真是她想多了。这个林飞不能说没有心机,心机这种东西任何人都有,何况一个可以坐到高位的人。 但是话语间这个男人还算坦诚,明确表示跟她一起吃饭只是好奇,而且知道她在销售领域是个极成功的前辈。有了她这个标榜在那里树立着,他的压力很大,业务上不想自己死得太惨烈。今晚是刻意向她取经来了。 夏明月自然说:“不敢当。” 关于销售部的事林飞问到哪里,她还是说给他听。毕竟很多路子是她上任之后走出来的,许多情况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发现很多问题林飞见地独道,两人越聊越开心,一瓶酒不知不觉的喝完了。 红酒的后劲反上来,夏明月反倒觉得心情很好,步伐轻快的上楼去。 这个时候韩霁风还没休息,厅内的大灯亮着。一进来,入目一阵耀眼的白光。 夏明月猫一样的眯着眼,伸手拿鞋柜里的拖鞋换上。 韩霁风抬眸,一眼看出她喝了酒,两颊绯红,像开着两朵桃花。嘴里细碎的哼着曲,进来后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话也没说直接进了卧室。 争战到了现在似乎无形中有了升级。 先前她肯粘他,肯哄他。可事实证明,她的耐心就这么多。不,或许,她对他的用心通通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感觉沮丧,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早就想到的。 韩霁风坐在那里又拿出一根烟点着。 夏明月已经换好睡衣出来倒水喝。看他默然地坐在那里抽烟,只说:“大晚上弄得家里到处都是烟味。” 她虽然有的时候也抽,但极少在密闭的空间里抽。 韩霁风起身去了阳台。 夏明月在客厅把一杯滚烫的水慢慢喝完,他还没有回来。她不得先回卧室睡觉。然而直到早上,韩霁风都没有去卧室。早上夏明月起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收拾妥当出门去了。她站在厅内一阵失神,最后还是打起精神换衣服上班。 大家面前的夏明月永远神采奕奕,踩着十寸高跟鞋,步履生风。 这样铁血的夏明月,仿佛任何的儿女情长都很难撼动。就像工作的时候,她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谁也别想在她面前蒙混过关。 便有人猜测,在家时的夏明月什么样? 这种事情只有韩霁风知道。 然而韩霁风在公司从来不谈私事,也从来不提及夏明月。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夫妻,当然这种情况仅限于现在。最初两人刚结婚的时候,公司同事倒时常见两人一起去餐厅吃饭。 最近几次在餐厅碰到了,才会坐到一张桌子前。 也是夏明月主动走过来,对他说;“是不是做做样子比较好?” 韩霁风无话可说,她才坐下来的。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到夏符东的耳朵里。 抽出时间给夏明月打电话说:“哪天晚上有时间,你和霁风一起来家里吃饭吧。” ------题外话------ 这几天绝了,一点儿灵感没有,完全写不出东西。小伙伴们,真心对不起你们! ☆、(097)都想错了 夏明月没理由拒绝,就说:“好的,爸。” 这一天下班没事可做,又不想回家去。就买上东西回夏家。 夏符东已经回来了。 见她一个人提着东西进来,问她:“霁风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夏明月压根没跟韩霁风提起这事,昨晚他没睡卧室,早上不等她醒来就已经出门了,一整天的时间没打一个照面,夏明月又不想给他打电话。这会儿敷衍说:“他有工作,留在公司里加班,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夏符东给她倒了一杯茶,试探性问:“不是两个人在闹什么矛盾吧?最近在公司听到有人讨论你们两个。” 夏明月笑起来:“爸,流言这种东西你也信。那些上班族每天不用八卦打发无聊的时间,就觉得一天没办法过,哪有几句是可信的。我和霁风只是最近比较忙,再说结婚这么长时间了,犯不着人前秀恩爱。” “这倒也是。”夏符东点点头,又说:“你和霁风都不小了,对待事情要理智,别耍小孩子脾气。夫妻之间拌嘴都是常有的事,但是吵过去就没事了,也不能太过耿耿于怀。” 夏明月说:“爸,你放心吧,我知道了。”接着问他:“阿姨呢?” 夏符东气色沉沉地说:“在楼上休息呢,今天她去精神病院看小星了,回来后心情不好,听阿姨说一直睡着呢。” 夏明月表示了然。 垂下眼眸想,或许听闻她要来,不肯下楼也是一方面原因。夏明月知道现在的吴雪时时刻刻都有杀了她的冲动,在可以付诸行动之前,自然是眼不见为净。 问起夏明星的状况;“爸,小星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她的情绪稳定了,我去看看她。” 夏符东说:“等一等再说吧,听你阿姨说小星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谁都不认得,跟她说话也是无动于衷。” 夏明星一度是他的心头肉,说起来的时候夏符东眼中满满的痛楚,抑制不住的泪光闪烁。 让看着的人忍不住想,如果夏明星回来了,将会成为夏符东绝对的软肋,他会将全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去,谁也看不到。 那边阿姨出来说:“老爷,饭已经做好了,现在可以开饭了吗?” 夏符东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叫上夏明月:“走,我们去吃饭吧。” 夏明月说:“叫阿姨下来一起吃吧。” “先不管她,让她睡吧,什么时候饿了自己会下来吃。” 昔日热闹的餐厅里只有夏符东和夏明月两个人,就连夏明日也被暂时送到吴雪的娘家去了,这些日子吴雪的精力有限,顾不上他,就向学校请了假送他去外公家玩几天。 吃完饭后,夏明月又陪着夏符东到室外走一走。只是到了这个季节天黑得格外早,路灯纷纷亮起来,一盏接一盏地蔓延到天际去。冷风撼动两侧的树木,枯枝乱晃,越发显得孤灯影寒。 现在的夏符东很容易疲乏,没走多久就感觉出累了。对夏明月说:“爸得去休息一下,你再到家里坐坐吧。” 夏明月说:“不了,爸,我送你回去就直接回家了。” 夏符东说:“也好,改天你和霁风一起过来。”又问她:“D城那边是这几天开庭吧?” 他这样一问,夏明月才猛然想起来。韩霁风还“欠”着夏符东两千万呢。 之前事情不顺利,韩霁风来回跑了D城数次,开庭的时间被推后。但是到了现在,估计没有多少天了。 她含糊应了声:“应该快了,回去我问问他。” 当晚蒋承宇约韩霁风一起吃饭,在老宋的小饭馆里。 到现在为止蒋承宇还没有见过夏明月,只是听苏婉清说夏明月“死而复生”,现在在韩霁风这里得到证实。一时间握着酒杯感慨万千,但无论如何是高兴的,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这种“高风亮节”的想法连蒋承宇自己都十分震惊,仿佛浑噩了一把年头,终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灵光乍现。只是太清醒了,连心底里崩发的痛楚都一清二楚。 自动忽略一脑子神思,抬手将握着的杯子同韩霁风手中的撞出响来。悠悠说:“多不容易,你们都不容易,要好好的对人家。” 韩霁风垂着眸子不说话,事实上到了今天两人的矛盾似乎又加深了。连工作都变得格外没有心情,几次想聚精会神,可是,没有办法。许多的念头涌入脑海,总是忍不住想,是否就要无以为继……这样的患得患失,在韩霁风看来还是头一次。 他说:“承宇,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 蒋承宇抬起头来等着他说下去。 韩霁风沉闷地喝掉一杯酒,握着杯子半晌没再说话。 抬眸看向门外。 或许是太过安静的缘故,很容易引发错觉。 蒋承宇就觉得他的脸上有月光,很是凄惶,然而这样的夜晚又哪里来得月亮。 感觉到他的心事重重,不由得问;“霁风,你没事吧?” 韩霁风摇头,缓缓的说:“没事。” 会有什么事呢?夏明月回来了,再圆满不过,一切只需一如既往。 蒋承宇劝了几次,韩霁风还是喝多了。他开车将人送回去,只怕不方便,走到楼下问他:“自己能不能走上去?” 韩霁风摇摇晃晃的下车,嚷着说:“我可以。” 一句话,蒋承宇就确定他不行。架起韩霁风的胳膊上楼,按了几下门铃确定没有人,才从韩霁风的包里掏出钥匙进去,将人放到床上就离开了。 汽车行驶在风里流线一般,这样冷的夜晚蒋承宇将天窗打得大开,那风吹得头皮生疼。可是,清醒异常。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头脑不清,思路不清是会害死人的。同时也会害死自己,所以,即便醉意熏然,他仍旧迫使自己保持冷静。 夏明月从夏家出来没有直接回家,见到一家咖啡店就停下车子进去了,随便点了一杯拿铁坐下。店里音乐轻缓,客人不多,对面一对年轻的情侣小声说笑。她坐在灯下形单影只,想起来很长时间没跟韩霁风一起喝茶聊天,打发无聊时间了。 这样一想,不由怀念两人在山庄时的那段日子,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可是犹如世外桃园的生活值得人怀念一辈子。如果中间没有那样的插曲,他们顺利的回到A城,也许现在的生活还是一如从前,一切都不会改变。 夏明月原本是个善于思考的女人,可是,到了现在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先前只以为韩霁风的那个反应是在生气,毕竟她欺骗了他,也知道那段时间他表现得相当痛苦。这些夏符东都告诉她了。 所以她试着讨好他,以为慢慢的,他的怒火就会消退。 但事实证明,她也有分析错误的时候。看似韩霁风的情绪没有那样简单,不是她“死皮懒脸”一点,就能得到他的回应。 夏明月挫败地叹了口气,静静将杯里的咖啡喝完,方才驾车回来。 客厅里黑乎乎的一片,她想韩霁风还没有回来…… “啊!”惊呼从喉咙里溢出来,肩膀被人大力扣紧后,整个人接着被钉到了门板上,力道之大,她仿佛听到自己骨骼破碎的声音。 即便没有开灯,从气息也能知道是谁。 夏明月呼呼的喘着气,问他:“你喝酒了?”定然是醉了,否则韩霁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过激的举动。 他不回答她,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热气喷薄而出,骚动着夏明月细腻的肌肤,宛如小虫子在不停的啃咬。 想问他怎么了,话到嘴边,吃惊得吞咽回去。 夏明月明显感觉到温热的东西漫进她的身体里,沿着松动的领口一路往下。一刹那,像被什么给灼伤了。 韩霁风嗓音沙哑:“你死了,我活不了。”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夏明月彻底怔在那里。 半晌:“韩霁风,你醉了。” 可是,他的头脑再清析不过。 他深切的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无非就是害怕沦陷,感情的世界里,谁陷得深谁就输了,而他韩霁风从来没有输过。 但是,即便这样的自己,仍旧敌不过夏明月……敌不过她的无情无义,来去自由。 当韩霁风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控制不住的心痛欲裂时。夏明月却在按部就班地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直到计谋得逞,她才舍得现身。她的客观冷静让人觉得害怕,或许从未考虑他的感受是怎么样的。所以,从头至尾才会表现得这样无动于衷,冷静自持。 “夏明月,我输了对不对?” 她那微薄的耐心无不彰显了这一点。 或许,这个女人从来没有爱过他。 夏明月脑袋懵懵的,跟她所想似乎也有出入。她想理清这些天来两人所有的情绪碰撞,发现问题所在。 但是,不等她想出一点眉目来,韩霁风凌乱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先前他只是胡乱的啃噬她,带着一点儿憎恶与发泄的情绪在里面。渐渐的,呼吸炙热浓烈起来。 双手牢牢捧住她的脸颊,吻她吻得很用力。 夏明月唇齿慢慢开始发麻。 可身体敏感到不可思议。韩霁风用他的思念点燃了她,才发现隐忍多日,两人都是无比的苛求对方。放下那些执拗的架子,就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髓中去,毫不犹豫地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好了,再不用作半点儿冥思苦想。 夏明月用一点残留的意念顿时觉得先前所有的揣测都是多余的,或许他的想法很简单,简单到只要她肯多哄一哄他,哪怕说些甜言蜜语,要他相信他所有的痛苦并非一厢情愿。如果不是现实所迫,她不会眼睁睁的看他痛苦而无动于衷,实则她的心里是有他的……他便不会在败落的泥潭中情难自拔。 夏明月无论如何没想到,韩霁风能在某个时候这样没有安全感。 她有些疼惜的拥紧他。想跟他说明自己所有的真心。 然而此时的韩霁风就像一只疯狂的豹子,他要连血带肉的咬伤她。 夏明月被抛到*的风尖浪口上,既疼痛又刺激,忍不住的尖叫连连。 所有想说的话只能在他失控的“摧残”中暂时搁浅,夏明月拥紧他时,锋利的指甲深陷,可是不及他给的疼,每一下似都要了她的命。 到后来,夏明月只觉得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火辣辣的疼。 她吸着气,要他轻一点儿。 韩霁风却要将自己所有的不安与气馁通通宣泄。 ☆、(098)他的纵容 *的暴风骤雨席卷一整夜。 夏明月像片脱水的蔬菜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时,韩霁风棱角分明的一张俊颜是仍在眼前晃动不止,她想抬起手来替他擦拭额角的汗珠,那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等抬起,就放了下来。 韩霁风从哪一刻开始清醒的,熏然的酒意褪去,怔愣地望着身下的女人。淡白宝光打在她的脸上,一层氤氲的红晕。骤然想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只觉得自己做了混账事,由于起身时看到床单上淡淡的一抹红印子,不由懊恼的皱起眉头。 想看一看是否哪里伤到了,那手伸出来,再没了借酒装疯时的一意孤行,即便这是他的合法妻子,还是退缩的收了回来。 他起身到阳台上抽烟,尽管宋晓雪一再嘱咐他不能吹冷风,还是被他抛到脑后。烟火在夜风的吹拂下闪烁细碎的星火,像萤火虫一样飞散而去。 自己的心意几经周折之后,缕顺得再清楚不过。然而夏明月又是怎么想的?他依然一无所知。 依旧是漫无边际的茫然,仿佛夜路中寻求光明的痴人,拼尽全力的暴走,急得喉咙腥咸,却不见得就能迎来眼前一亮的盛况。 夏明月难得睡得这样沉,醒来的时候床侧空空,就连整个家里都是空的。 她站在客厅里打量整个空间,却没了之前的慌然无措。甚至恶趣味的想着,韩霁风肆无忌惮的发泄之后就想一走了之了么?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去到国森之后,她直接去了法务部。 本来出门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到了这个时候各部门上班的人几乎都已经到齐。她衣衫翩然的走过来时倍受瞩目。那样绚丽的容光,怀疑出门前是刻意盛装打扮过的,然而这样一个女人稍微用心就可魅惑众生。所以,当她站到法务部门口的时候,几乎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夏明月目不斜视地朝韩霁风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他正在跟一家企业交涉违约的问题,修指握着电话贴近耳畔,狭长眼眸微微眯着,语气闲散且漫不经心,然而吐出的话语句句凌厉。了解的人知晓他此时的专注,绝非表面看到的那样。 夏明月没用任何人帮忙招唤,直接去了韩霁风的办公室,进来时顺手将大敞的门板关上。 韩霁风听到清脆的鞋跟声,侧首看过来。 神色莫测的夏明月已经径直来到他的办公桌前,不等他反应,俯身在他凉薄的唇齿上烙下一吻。致使他的话语骤然中止,那边还在洗耳恭听,等不来下文之后“喂”了两声。 夏明月伸手帮他把手机按合,猫一样慵懒的问他:“我有问题需要立刻请教韩律师,不知道韩律师现在方不方便。” 韩霁风眸色略微幽沉地望着她。 夏明月装出一脸严肃的模样,问他:“我刚刚那样在法律上算不算轻薄了韩律师?” 韩霁风告诉她:“在律师上没有轻薄这一说。” “那都有什么?” “猥亵或者强奸,然而强奸的主体没有女人,女人不会直接犯强奸罪。” 顾名思义,她那样算猥亵喽? 夏明月操起手来:“那可以构成直接犯罪的就只有男人了?”接着又说:“也就是说,像韩律师这样的,也可以构成婚内强奸的主体了?”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韩霁风单薄的嘴唇紧抿成一道线。 接着若有似无的笑了声:“这个罪行很难定论,即便是业务高超的法官,也很难说我对自己的妻子行使权利,即便行为过激,就能构成犯罪。” 夏明月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妻子。” 韩霁风微微一怔。 夏明月神色一转,嗔怪他:“可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老公,自己的老婆伤到了,半点儿怜惜没有不说,天不亮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这样是逃之夭夭了么?” 又怎么可能? 韩霁风淡淡说:“以往我对你不够怜惜?” 夏明月语速很快:“那现在为什么不了?”见他一时无法作答,又问:“难道死而复生之后,我就不是你的老婆了么?还是在你心里觉得自己的老婆已经死了?” 其实这些都不是。 在那之前韩霁风看不透自己的心,所以也不去深究她的心。那时候最大的感触就是跟着感觉走,觉得她不讨厌,觉得是可以过一辈子的最佳人选。那便是她了,没别的道理。 可是,人往往在失去之后才更能看清自己的真心。是随波逐流,还是深谙此道,纵然是韩霁风也不例外。况且这只是个律政界的高手,不见得情场上也能驾驭娴熟。 诚然事故发生之后,韩霁风分明感觉自己生不如死。才知道,时至今日已然沦陷至深。他这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竟然觉得生命是同另一个人息息相关的。像个寄生虫一样,要依附着一个主体方能存在。 然后,就是这个主体,她多么无情。甚至不去顾及他的感受,执意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坚持做到最后,直到大获全胜,凯旋归来。 这样的人或许也不是无情,只是对他没有几分真心罢了。所以,才能做到事事冷静。即便生死,也能拿来开玩笑。 韩霁风从小到大做事苛求圆满,半点儿差强人意都不允许,到了感情上又如何不是? 可夏明月能够给他的,与他心中圆满的样子差了不止千里,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就能弥补这种灵魂上的亏欠。拿别人没有办法,就同自己执拗的较起劲来。辗转反侧,竟感觉无以为继。 韩霁风的脑子运转迅速,但看着夏明月的时候仍旧一团迷乱。 她这样是什么意思? 他仍旧看不出她的真实意图,也不知道她的真心是什么。 夏明月不想平白就便宜了这个男人,偏不给他一个了断。 这样一个操控心极强的男人,感情上都不肯善罢甘休,偏又倔强地保持沉默,武断地对别人进行裁决。却不问她被拉上断头台的时候是种什么滋味。是否跟他有一样的烦乱与痛楚? “我想吃老三元的午餐,中午加班没办法买,你帮我买一份送过去。”怕他不解这样的支配,又说:“我只是在行使我当老婆的权利。” 换言之,这是韩霁风相对的义务。 说完,夏明月踩着高跟鞋出来。 法务部里一走一过惊起涟漪不断。 多少人羡慕不已,对韩霁风和夏明月的都有。 一个女同事小声说:“夏家的女儿都漂亮呢。” 另一个说:“夏总监更漂亮一些,气场太强大了。” “说到底是韩律师有本事,找了个尤物当老婆。” 一个男同事插话进来,语气里说不出的嫉妒。 那个女同事便说:“这种事情羡慕不来,也不看看韩律师是什么样的人,就该找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 …… 一上午夏明月心情大好,事半功倍。 周若明心底里一直是很肯定夏明月的能力的,先前夏符东将夏明星安放到他的手底下时,他还有意无意说了句:“明星和明月是姐妹,资质要是相当就好了。” 任何一个师傅都不想带出平庸的徒弟,也要看骨骼惊奇。 然而夏明星和夏明月两个人放到一起,一眼便能看出好坏来。 周若明眸光一转,目色沉沉地看了夏明月一会儿。方才迈开步伐走过去。 “明月,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夏明月放下手里的工作跟他进办公室。 周若明示意她坐到沙发上,他从保险柜里拿出几沓帐本来。 说:“这些帐本对国森有着致命的作用,决定整个国森的生死。是我先前为拯救国森的财务危机整合出来的。里面可有大学问,任何人我都不会轻易的拿出来给他看。其实你在销售部的时候我就一直看好你的能力,觉得没有你不能胜任的事。所以你要好好干,等到熟悉整个财务部的业务时,我就把这些帐目交给你。研究一段时间一定会有很大的收获。有了这些本事别的我不敢说,但我敢保证你去任何一家公司应聘,都能随心所欲。” 夏明月立刻说:“谢谢总监,我一定会倍加努力,不会辜负你和董事长对我的期望。” 她早就知晓周若明的不凡,否则国森这样多的部门,哪里不是藏龙卧虎,夏符东却偏把他最疼爱的女儿放到周若明的手下。其中的奥妙就在此。 周若明满意的说:“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两人针对国森最近的财务问题聊了一会儿,夏明月手头还有工作,就先出去了。 这一回来财务部工作了,以往经自己手里的相关财务问题都能直观的见识到。越发肯定韩霁风参透事物本质的能力,财大气粗的国森看似真的是表面风光。那些各部门间需要不断协调的经济问题有多恼人,也只有财务部的人最知道。 中午的时候韩霁风同样没有时间。 可是心上装着一个事,再怎么繁忙也没说忘记。看了一眼时间,就给助理打电话。 助理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按着韩霁风电话里说的去订午餐,然后直接送到法务部去。 回来后在茶水间里遇到其他女同事,问她:“小张,你去哪儿了?中午饭也没看到你。” 小张如实说:“韩律师让我帮他去大三元订了份午餐送给夏总监,所以我不到中午就出去了,手上的事还是韩律师帮忙做了。” 不禁有人啧啧叹:“瞧瞧夏总监的命,找了韩律师这样的好老公。人家韩律师这样的,才是真正的模范丈夫。” 苏婉清捧着杯子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 不过是抽空来喝杯水的工夫就听到这样的八卦,本来中午饭还没吃,这会儿却觉得胃里满满的。坐在椅子上懒得动弹。 可是,下午还有繁重的工作等着,她的胃不是很好,不能任由自己任性下去,打起精神去餐厅吃饭。 快过了饭点,整个餐厅安静许多。她买了套餐找地方坐下,刚一坐下,对面同时坐了另外一个人。抬头一看,是林飞。 她笑了声:“林总,才吃饭啊。” 林飞反问她:“你不是也才吃?” 苏婉清说:“你是忙,而我是慢,否则不至于现在才吃中午饭。” 林飞挑眉说:“我大学时代被同学叫了四年的老幺,不是因为我年纪最小,单纯是因为我做什么都慢,老是做到最后。” 苏婉清一口饭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 “这么慢的一个人能有今天的成就,看来你是天生聪颖的那种人了。” 林飞松了领带扣子,一本正经:“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即便我不无术,她也觉得我那是天资聪颖。” “这天底下所有的母亲看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理解。”转而又说:“可是,林总说自己不学无术,我不相信。” “谁都有叛逆的时候,我初中那几年就特别混,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我爸就差拿皮带抽我了,我妈还是觉得我天生比一般孩子聪明,每次我爸打我她都护在前头。其实哪里比别人聪明啊。不过我妈疼我倒是真的。” 他无声地嚼着嘴里的饭,问她:“苏律师小时候一定是个乖乖女吧?” 苏婉清听他这样问,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你哪里看我像乖乖女了?正好相反,我小的时候特别调皮,还经常和男孩子打架。不知道多让我爸妈伤脑筋呢,后来觉得丢脸,连家长会都不愿意给我开,就叫我的小舅去给我开。” 林飞问她:“你小舅不怕丢脸么?” 苏婉清告诉他:“我小舅比我大两岁,哪知道什么叫丢脸。” 林飞听后哈哈的笑起来,笑声爽朗,半个餐厅都听得到。 苏婉清神色淡定:“我讲的可都是真事,绝非笑话。” 林飞两侧的酒窝深陷下去:“可是,比笑话还好听。” “说白了,就是林总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林飞敛了神说:“苏律师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 两人自然而然的聊起这些,苏婉清原本心情低落,胡乱扯了一会儿连烦心事都忘记了,听到开怀处忍不住眉开眼笑。 其实很神奇,两顿饭的交集,就慢慢熟悉起来了。虽然见面她还会叫他林总,而林飞叫她苏律师,却能像朋友一样说笑。 销售部的人都知道林飞比起夏明月更容易相处,相对压力不会那样大。 但是林飞从不否认夏明月的能力,说起来的时候赞叹说,那的确是个前辈,任何关于她的传说都非徒有虚名。 没几天业务员就要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了,夏明月说好了结婚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宴请手下的兵。现在虽然不在销售部任职了,但说过的话还是要兑现承诺,夏明月刻意订了酒店。然后刻意打电话跟销售部的当家人吱会一声。林飞没有意见,表示知道的同时不忘跟她开玩笑说:“夏总监请客,不会少了我吧?” 夏明月笑着:“少了谁也不会少了林总。” 林飞说:“那我就等着了。” 夏明月挂断电话说:“这个林飞了不得,有能力,有亲和力,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韩霁风在一旁打着方向盘。侧首看了她一眼,淡淡说:“林董事花大心血培养出来的儿子,自然不负重望。” 夏明月有些吃惊:“皇亲国戚?” “而且是唯一一个敢走捷径的皇亲国戚。”能力可见一般。实则像国森这样的大企业多少人都是走后门进来的,但越是因为走了后门,表面戏越要作足,一视同仁之外反倒略显苛刻,无非就是想堵众人的嘴。但这个林飞是个例外。上任时间仓促,许多程序都是后来才走的。任职的第一天就开始处理销售部累积下的工作。能这样不畏众议的,只能说明信心十足。而事实证明,这个人当真本事了得。, 夏明月默然地想了下。 最后说:“他那个爹可着实不怎么样,搭眼一瞧就是一只老狐狸。” 韩霁风哼声:“国森有几个不是老狐狸。” 夏明月转首看他:“你对国森了解得很透彻啊。” 韩霁风打着方向盘没有说话。 夏明月忽然腻上来,呼吸相距可闻。只差揽着他的脖子说:“韩律师,我们晚上去吃西餐吧。” 韩霁风脖颈痒得厉害,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是一颤抖。一个理智的成年人没有哪个是这样胡闹的,他板起脸来:“你没看到我在开车?” 做律师的无非就是谨慎,安全隐患意识很重。 夏明月不为所动,冲他眨眨眼睛:“到底去不去吃?” 韩霁风没什么表情:“没兴趣。” 夏明月端正身姿,握着电话示意:“那我就找其他的男人一起去吃,约一个陪吃的男人,该是分分钟的事。” 晚上,韩霁风没有悬念的陪她去吃西餐。 现在的夏明月让他没有办法,那一晚之后她粘人的本事又来了,而且较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例如晚上他去浴室洗澡了,拉门一下子被打开,她长发披散的站在那里,堂而皇之:“韩律师,一起洗澡吧,省水。” 妩媚的眼中分明含有笑意,在他身上肆意的留连而过,那样子哪里像个矜持的女人,简直是个浪子。 再或者两人一起去咖啡厅,夏明月扫了一眼周边,指着面前的芝士蛋糕说:“你也喂喂我,让我像其他女人那样,感受一下被喂食的感觉什么样。” 韩霁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他定然不肯。 夏明月就笑盈盈的欺身上来:“那我喂你好了,你感受完了,再把感觉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说着动起手来。 韩霁风不能起身就走,只得按下她的手来,拿叉子喂她一口。 只是神色清淡,并无温情。 但夏明月一脸满足:“原来被韩律师喂食是这种感觉,有幸福的味道。” 韩霁风望着她一脸的笑嫣如花,说不出为什么,顿时很不是滋味,觉得一件事力所能及,而他却没有好好去做。 今晚的夏明月明显不会安份。如今的她事态频出,不是非他所愿,就是倍显尴尬。总之韩霁风觉得夏明月无时无刻不是在恶作剧,目地只为戏耍调侃他。 亦不知她哪里来得闲心。毕竟这不是一个清闲到无所事事的女人。 如今只见对面的夏明月优雅的吃掉一块牛排,抬首对上他的目光说:“韩律师,听说你钢琴弹得不错,给我弹奏一首吧。从来还没听过你弹钢琴呢。” 韩霁风靠到椅背上,眯着眼睛看她。 仿佛心知肚名地等她的后招。 夏明月表情美好的感叹:“很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偷来的好时光,要是再有音乐,就更加完美了。” 她情话说起来竟有几分动情。再加上此时的氛围是个浪漫的好时候。 韩霁风自己别扭了这么久,也有了一种想要释放的冲动。 他弹奏的本事果然非同一般,流畅的音符到了他的手里都是充满魔力的。仿佛人手一根仙女棒,摇一摇就能构画出每一个人想要的样子。 夏明月撑着下颌认真的看着他。 再回来,发现韩霁风比以前瘦了很多,有时候她抬手抚摸他的下颌,能清析的感觉到完美凌厉的线条。头部受伤又理了短发,年轻的面孔活像个二十一二岁的大男孩儿。否则以先前韩霁风的气场,她“调戏”起他来也不会这样得心应手,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韩霁风的琴声引发全场关注,水准不比请来的钢琴师差。而且相貌堂堂,只觉得养眼。一首曲子弹罢,餐厅内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夏明月心满意足的看着他。 韩霁风回到座位上问她;“闹够了吧?” 明知道每次她都是在胡闹,最后还是肯纵容她。这样矛盾,或许连韩霁风自己都没发现。 夏明月一脸的大有深意。 直至吃过饭准备离开,侍者过来买单。 夏明月跟他讨价还价:“我先生钢琴弹得这么棒,你看,哄得你们的客人多开心,抵了这顿饭钱不可以吗?” 韩霁风告诉她:“别胡闹。” 夏明月只是看着侍者,然后说:“我们忘记带钱包了。” 侍者为难的说:“这个我得去问一问经理。” 最后竟真的同意了。 一餐省下上千块。出来后夏明月得意洋洋:“没想到这么管用,以后这个法子可以多用。” 她眼睛弯弯,一副喜气洋洋又稚气未脱的样子。这样的夏明月也只有韩霁风见得到,在职场上她就是出了名的女魔头,绝不会任由自己无理取闹。 韩霁风看着这样的夏明月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若说她胡闹,最后他总是陪着一起的。按着专业的角度分析,就算她是主犯,他是从犯,却算得上共犯了。 他每次一边否定她的想法时,又何偿不是在一边说服自己,现在不胡闹,什么时候可以胡闹? 年纪小的时候,每天被父母紧紧盯着,千篇一律的教诲就是不许胡闹,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按部就搬的过下来。后来便是自己督促自己,骄傲的人想要成功,就不允许自己胡闹。只怕到了以后也不能够,要为后代树立榜样,哪里有胡闹的理由? 这样想一想,一生几乎没有可以放纵的时候。 可是,同夏明月在一起的时候,韩霁风私心里觉得,这就是好时候。 私人空间里,除了这么一个陪你玩闹的人就再没有别人了,其实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不用担心走出去会影响自己的工作,降低自己的威慑力。一边可以纵容自己,一边还可以做个骄傲的人。 这样的生活简直再完美不过。 这就是他肯纵容她的理由。 夏明月盯紧他:“想什么呢?”打从餐厅里出来就一直沉默。她哇哇的说:“韩霁风,不会这点儿事情就把你气坏了吧……呃……” 霓虹灯下,只觉眼前一阵晃动,温热的气息随之靠近,瞬间和她的混淆在一起。 韩霁风竟然公然吻了她。 深长扎实的一个吻,韩霁风很快的放开她,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她。狭长眼眸中有一道邪气的流光,映着那点桃花色,绚丽得不可思议。 夏明月竟有一刻目眩神迷。 完全忽略了他的挑衅,并非就她一个人可以肆意而为。 韩霁风收得很快,凉凉说:“收起你一脸的傻相,回家了。” 到了每月归家的时候,最是销售员们期待的时刻。 付谣这一回订了四号的机票,较平时提前回来一天。 早上七点多的飞机,到家正好可以赶上吃中午饭。 段楚生做了一桌子的菜在家里等她。 付谣一进来,就给了他大大的一个拥抱。 “老公,辛苦你了。” 段楚生骂她:“傻瓜。” 实则付谣只是心情激动。 早在电话里她就告诉过段楚生了,说夏明月没有死,重新回国森任职了。 连段楚生也觉得不可思议,真是豪门怪事多,听起来跟小说里讲到的一样。 付谣一边念了句佛,一边说:“回去的时候我们请夏总吃个饭吧,她不做我的顶头上司了。可过去的日子毕竟没少照顾我,总要郑重其事的感谢她。” 段楚生也不是个死性的人,就说:“好啊,到时候叫上他们夫妇一起。” 为此付谣提前一天回来,否则等其他同事一回来,销售部就有开不完的会,不见得就有心思再做其他。 段楚生接过她的行李箱说:“去洗手吧,马上吃饭。” 付谣嚷着饿,洗过手后没有立刻坐到餐桌前。而是率先冲进卧室把熟睡的素素抱出来,盯着脸端详说:“小家伙胖了好多,越来越有大孩儿样了。” 段楚生站在一旁笑吟吟的:“小孩子说长还不快么,一个月一个样儿。听妈说这还不到胖的时候呢,七八月的时候要比现在胖得多。” 付谣脑补了一下,大笑出声:“那岂不是跟球一样。” “就知道胡说。”段楚生笑着说,接着把孩子抱到怀里说:“快吃饭吧,吃完饭带素素去洗澡,这个月的预防针也该打了。” 付谣兴奋不已:“以后这些事情就等到我回来一起做。”又问他:“不然再带着素素去拍个照吧。” 段楚生不同意,只说:“小孩子游泳就很累了,再去照相,素素受不了。拍照的事以后再说吧。” 付谣说:“也是啊,那就以后吧。” 吃完饭就给夏明月打电话,说要请他们夫妇一起吃饭的事。 夏明月电话里问她;“你是偷跑回来的?” 付谣自若说:“这个月的事情忙完了,款也都收得没得收了,所以就提前回来一天而已。” 在夏明月面前就这次最坦荡,不是她的顶头上司了,胆子果然就大了一点儿。 夏明月不再跟她开玩笑,只说:“明天晚上我和韩霁风都有时间,地点你们订好了发到我手机上就行。” 付谣说:“那好。”接着两人挂了电话。 那边段楚生已经收拾好东西等着她了。 付谣收起电话说:“我们走吧。” 她过去抱上孩子,段楚生提着包出门。 当晚韩霁风加班,夏明月给他打过电话后,一个人开车先回来。 走到楼下的时候,忽然有人叫她。 “夏明月。” 夏明月回过头来,看到宋晓雪提着包朝她走过来。 犹豫着要叫她什么,最后不着一字,站在那里等她靠近。 只说:“您来了。” 这是夏明月回来以后第一次见宋晓雪,实则心里也很好奇,她怎么就这么沉得往气,听到她回来了,却一直没有找上门来。 到底没有拖过去,宋晓雪这就来了。 她老实说:“我来了三个晚上了,前两天你和霁风一起回来,我就直接回去了。” 看样子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夏明月已经隐隐想到她要说什么了。 问她:“您还没有吃晚饭吧?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 就选在附近的一家店里,环境优雅,而且十分清静。 两人意不在吃,就随便点了羊汤和小饼。 这会儿夏明月才问她:“您想说什么?” 宋晓雪现在的情绪还算冷静,其实也不想激化她。毕竟韩霁风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我的意图不用说,相信你也猜到了。本来早想过来找你的,考虑霁风现在的身体状况……”她顿了一下,刻意解释说:“我是说他在上次救你的时候脑袋碰伤了,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我不想他太担忧。最后还是决定跟你私下里聊一聊。我知道你在夏家过得不容易,或许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但是,无论怎么样,我是不同意你和霁风在一起。你的身世复杂,无形中会给霁风带来许多烦恼。就像这一次,他就因为你而受伤了。所以,我希望你离开他,如果你心里真的有他,也希望他能好好的,那就该离得他远远的……” 她一副指责她是丧门星的语气,让夏明月听起来哭笑不得。 “我想您搞错了,我和韩霁风现在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是受法律保护的。不是哪个人一句让我离开的话,我就会离开。我要对我的婚姻负责,毕竟这不是儿戏。” 宋晓雪哼笑:“你们年轻人的心理我太了解了,婚姻对你们的意义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况且,结了可以离。总之,你离开他就对了。” 夏明月不紧不慢的喝了几口汤才说:“如果您今天又是来驱逐我的,很抱歉,不能让你如偿所愿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是不会离开韩霁风的。” “夏明月,你……”宋晓雪见说不动她,顿时尖声厉气。 怎么?又要发飙么? 夏明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宋晓雪及时收敛自己的恶劣情绪,没办法,不知是否是磁场不合的缘故,只要一和夏明月说话,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或许是最初的坏印象落下了,就很难改观。所以才说,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很重要。 总之,她的心里就是没办法容纳夏明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她满意的样子。与她想象中的儿媳妇大相径庭。 “说吧,怎么样你才能离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夏明月微微颌首:“你能给我什么呢?”她有些好笑的说:“我是夏家的女儿,抛开这个不说,我还是国森的高管,你觉得我缺什么?有什么是要通过婚姻来不择手段得到的?” 一句话堵得宋晓雪面目发青。若是从前她还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可是现在的韩家的确所剩无几。 不得恶狠狠的说:“你是铁了心的要祸害我们家霁风了是不是?” 果然将她当扫把星看了,笃定跟她在一起就一定会倒大霉。 可宋晓雪不了解她,她夏明月也是个倔强到近乎偏执的人,越是不择手段的驱逐她,她越是不会离开。 “您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好,我现在愿意考虑离开韩霁风。你就把今天的帐结了吧,这是你力所能及的事。” 夏明月拿上皮包离开。 宋晓雪坐在那里几乎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凌厉的丫头,竟然这样羞辱她。分明是在告诉她,时至今日,她的高姿态无从谈起,如果她宋晓雪非要以贵族自居的话,也是个落破的贵族。能够给得起的,不过一顿清汤清水的饭钱。 韩霁风回来时,夏明月站在阳台上抽烟。 听到脚步声回头,说了句:“你回来了。”又说:“韩律师,你抱抱我行不行?” 韩霁风转身要走。 夏明月顺手拉开窗子:“你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韩霁风说:“你跳下去吧。” 夏明月揉碎手里的烟。一只脚才跨上去,韩霁风大步走过来,一只手猛然用力,已经将人带到怀里紧紧抱住。 他说:“夏明月,你就是个疯子。” 夏明月窝在他的怀里笑个不停。 “韩霁风,看来你真的紧张我。别担心,跟你闹着玩呢,其实我无比惜命。” 她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这会儿更是一动不想动。抬手环上他的脖子,蹭着他的下巴说:“你抱我进去。” 发现自己似乎是个不讨喜的人,全世界没几个人会对她友善。分明是命运的受害者,从来不被苍天青睐,世人善待。反过头来却成了人人指责的那一个。索性还有这样一个人肯疼惜纵容她,她该紧紧抓住才是,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手离开。 夏明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即便一天的时间下来,他的身上仍有清新好闻的香水味,她贪恋这样的味道与温度。 韩霁风若有所思:“怎么了?” 夏明月说:“没有,就是饿得厉害,又懒得动弹。” 韩霁风给她煮了西红柿鸡蛋面。 夏明月赤脚缩在沙发里一边吃面一边看电视,不知不觉将满满的一大碗都吃下去了。心情好了很多,看向韩霁风说:“谢谢,你要不回来,我可能今晚就得饿死了。” 她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模样,让韩霁风无话可说。一个大活人能把自己饿成这样也是本事,而他不得不说,夏明月总有过人的本事。其中这也算一个。 吃饱了,夏明月才说:“明天晚上付谣和她老公想请我们吃饭,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你有时间吧?” 韩霁风淡淡的“嗯”了声,起身去厨房洗碗。 夏明月躺在沙发上注视着厨房的方向,能看到韩霁风来回转动的身影。不由得想,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舍得还给宋晓雪呢。 无论如何,都不会还给她。 提前回来的缘故,第二天付谣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早上睡到自然醒,身边就躺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等到起床的时候,段楚生已经把饭做好了。自己打的鲜豆浆,油条是从楼下的餐馆里买来的。 催促她:“你别管素素了,我来弄她。你快洗手吃饭吧,油条刚炸出来,还脆着呢。” 付谣真是一脸满足,觉得再繁华的都市,再丰盛的宴席,也不如家里来得温馨。 “每次回来都不想再出发了。” 段楚生望向她:“那就干脆高回国森坐班吧。” 付谣感叹说:“生活怎么可能这么随心所欲,现在的我们还不俱备那样的条件,等到经济条件好一些再说吧。” 她闷头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和段楚生商量:“对了,今晚我们在哪里吃好呢?” “请你昔日的上司吃饭,肯定不能太水了,不然去红都饭店吧,那里的东西还是挺有特色的。” 付谣想了下说:“也行,那就定在那里吧。装修挺上档次,但是不会太夸张。否则看着我们好像很刻意似的,这样也不太好。” 两人商量定后,段楚生说:“吃完早饭,我过去跟他们订一桌。” “我跟你一起去吧,菜色可以提前选一下,要偏清淡一点的。” 订好之后,直接给夏明月发信息,将地址和名称告诉她。 夏明月知道付谣有个四五个月大的女儿,中午休息的时候刻意开车去商场给孩子买了衣服和奶瓶。店员包起来递给她。对孩子实在没什么概念,接过来的时候一再问:“如果衣服穿着不合适,可以回来换的吧?” 店员说:“可以的,只要标签别扯下来,就可以换。” 夏明月放心下来。 晚上一下班,两人直接驾车过去。 抵达的时候那一家三口已经等在那里了。付谣见了夏明月只差激动得热泪盈眶,原本八面玲珑的区域经理,这一回说起话来方寸大乱,她竟然说:“你真的还活着。” ☆、99 段楚生拿眼睛瞪她:“付谣,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付谣捧着脸,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真的是激动得有些过火了,夏总,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不要紧。”夏明月笑着说:“估计现在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段楚生招呼大家:“都别站着了,快坐下说吧。” 付谣这才想起来请人坐下,转首和韩霁风打过招呼,又问他:“学长,这段时间忙吗?” 韩霁风说:“还好。” 付谣问了他开庭时间,就说:“等到那边开庭的时候,一定要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把住处给你安排好。” 韩霁风说:“那就麻烦你了。” 服务生进来问是否开始上菜。 段楚生征求大家的意见后,对服务生说:“开始上菜吧。”又嘱咐她拿两瓶好酒过来。 夏明月看到是高度的白酒,笑着说:“喝完就回不去了。” 付谣当即揭她老底;“夏总,你就别装了,你的酒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 夏明月第一次去D城,客户请客吃饭,就是付谣陪着。那次对方还找了陪酒的,年轻的小伙子一开场就看出有些酒量。那老总怂恿着不断敬酒,到最后几个人都喝多了,看似谁都没讨到便宜。 付谣扶着夏明月出来,一上车,她就坐直了身体,吐字清楚:“给我瓶矿泉水喝。”搞得她当即目瞪口呆:“夏总,你没喝多啊?” 夏明月只是笑笑:“不装醉,估计还得喝上两个小时,到时候就是真醉了。” 一次就让付谣对她刮目相看,知道夏明月是隐藏的高手,轻易不会表现出来。 不光是夏明月说,韩霁风也说:“喝白酒不行,一会儿还得开车呢。” 付谣说:“开车有代驾,叫一个就行了。” 两个人还是不肯。 付谣妥协说:“不喝白的也行,那就喝啤酒吧。” 夏明月一听笑起来:“我算看出来了,付谣今天士气很高,是想不醉不归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喝白酒了。啤酒醉人轻,可是撑肚子。迫不得已,当晚几个人喝白酒。 付谣的酒量真的是一般,做销售这些年好歹算练出来一些。但是几杯下腹,还是有了熏然的醉意。 夏明月起身去洗手间,她也陪着一起去了。 两人站在洗脸台前聊天。 说起南边的市场,付谣摇头说:“真心不好做,现在换了领导,忽然觉得心里很没底,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她叹口气说:“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真做不好,就回家去。反正段楚生也不想我在外面跑了。” 夏明月让她打消这种消极的念头。 “你要这么想,业务只会越发难做。你们林总我见过,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你们得对他有信心,相信以后销售部在他的带领下,业绩肯定差不了。” 付谣从镜子里看着她,刹那间说不出的感慨:“夏总,真是舍不得你。” 这才是她一整晚的所有感触。 能有多高兴呢?说到底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夏明月一手带起来的,跟着她一起干的时候,业务再难做,遇到再大的问题,心里都十分有底。可是,一下子走马换将,就仿佛什么都变得没有着落了。 付谣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感性,她本来是个极其冷静的人,否则也不会孤身闯荡,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不会怨天尤人,期期艾艾。 但是,今天见到夏明月,还是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再加上喝了点儿酒的缘故,感触被放大,一时间收敛不及。 真的不该喝这么多的酒,然而,不喝又觉得不痛快。 付谣用冷水洗了几把脸。 夏明月抽了两张纸来一边擦手一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者说,以前虽然我是你们的上司,可是,业务都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能力强的,就做得好,说到底我不过起了一个辅助的作用。如今换个人来辅助你们,会和以前有一样的效果。” 两人聊了一会儿,从洗手间出来。 付谣边走边说:“学长对你是真情实义的,你出事的那些天我去医院看过他,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所以,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在乎你。我虽然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一路走过来关于学长的传奇事迹没少听说。那就不是个会失控的男人,一切只说明是情之所至。遇到那么好的男人真是不容易,所以,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夏明月只是笑笑。 走廊细碎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安静。 当晚醉得最厉害的就属付谣。 一喝醉,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话语变得很多,还要拉着夏明月和韩霁风去续场唱歌,为了证明自己唱歌很好听,非要当场给几个人唱一首。 段楚生揽着摇摇晃晃的人说:“行了,你可别丢人了。” 付谣指着他:“段楚生,我怎么丢人了?” “你喝醉了。”段楚生转首对两人说:“她今晚太高兴了,连自己什么酒量都忘记了。” 夏明月催促他:“你快带付谣回家休息吧。” 段楚生要先给他们叫代驾。 韩霁风告诉他:“不用,你们快回去吧,代驾出去时让酒店的人叫一个就行了。” 既然这样,段楚生就带着付谣先离开了。 走前说:“那我们就先走了,夏总,韩律师,你们回去时注意安全。” 直至出了房间,付谣仍旧不肯安份。嚷着自己没有喝多,在走廊上就唱起歌来。而且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段楚生拖着她不断下坠的身体,发誓再纵容她喝醉,他就不姓段。 付谣一走,整个包间安静下来。 从这里看出去,风景很漂亮,不仅有璀璨的霓虹,还有明亮的星空。夏明月走到窗边看景,顺便吹风醒醒酒。 韩霁风问她:“头疼不疼?” 夏明月侧首说:“有点儿。” 韩霁风说:“走吧,车上我帮你按一按。” 夏明月没有动弹,其实不用任何人说,她也知道韩霁风很关心她。否则不会从她心底里生出肆意的贪念,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这个人了。 半晌:“韩霁风,我觉得我好快活。”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韩霁风问她:“怎么就快活了?” 夏明月呵呵的笑着:“喝了酒就感觉快活。”有一点微熏,整个人快乐似神仙。 韩霁风曲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下:“真是喝多了,比付谣那个还恐怖。” 夏明月忽然挽上他的胳膊,跟他胡扯:“我们去唱歌吧,我唱歌也很好听,你要是不信,我先给你唱一首听听。” 韩霁风知道她又要胡闹了。 拿上她的包说:“走吧,你也别在这里丢人了。” 两个人从饭店里出来,韩霁风让人叫了代驾。 夏明月上一车就睡着了,枕着他的手臂,睡得又香又沉。 韩霁风侧首看她,霓虹形成的破碎的光影从她细腻的皮肤上滑闪过去,她的睫毛很长,时而像小扇子似的微微颤动。而离得这样近,她的呼吸透过他的衣料喷薄到皮肤了,有温润的湿意。这样真实的存在,让韩霁风懵懵的想,她是真的回来了。 其实夏明月刚回来的时候,他时常也有恍惚的感觉。由其哪一时回到家里,看到她里里外外忙碌的身影,只觉得不真实。仿佛是做了好梦,太好了,所以不能相信是真的。 付谣在回去的路上吐得一塌糊涂。 段楚生也是心疼,所以忍不住责备她:“没那个酒量就别逞能,醉成这个样子好受了吧?” 付谣蹲在地上眼泪都出来了,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段楚生递过来的水漱口。 颌首说:“段楚生,你不会懂。” 今晚要是不醉一场,她觉得自己更加不会痛快。想当年初做这一行的时候多么的不容易,再怎么努力,却仿佛连个出头之日都没有。渐渐的,连信心都要彻底丧失了。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夏明月出现了,她从来没有遇到那么凌厉的上司,似永远不会给人留情面,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激发了她身体里的所有潜能,否则她不可能有今天。 “嗯,我不懂,就你懂。” 段楚生冷着脸哼声。拉她:“起来吧。” 付谣蹲在那里不动弹,她觉得吐得不够彻底,胃里翻搅得还是很厉害。 “不行,我快死了。” 段楚生叹气:“要不然去医院?” 付谣痛苦的呻吟:“去什么医院啊,吐一会儿就好了。” 段楚生拍着她的背;“呕吐很伤身体,我看你吐一晚上,明天的班也甭上了。” 无论如何,付谣就是站不起身来。每隔一会儿就要吐一次,直至把胃里的东西吐空,才觉得好受一点儿。但是,头也疼的厉害。那种感觉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起来的时候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段楚生只得抱起她,拦了出租车回家去。 相对付谣的生不如死,夏明月觉得自己喝得恰到好处。酒精能够使人兴奋,今晚的她就有一点儿亢奋。 回到家了也不肯去睡。 韩霁风给她泡了一杯大浓茶,告诉她;“喝完去洗澡,今晚早点儿睡吧。” 夏明月一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韩律师,你要去哪儿?” 再没几天韩霁风就要去D城开庭了,在那之前还有许多的东西要整理。 就说:“我去工作,你先睡吧。” 夏明月借酒装疯,拉着他不放。 “今晚别工作了,陪我一起看电视吧。” 韩霁风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此时的夏明月谈不上醉,头脑绝对是清醒的。 于是,用手轻推她的脑门,只见她整个身体微微向后仰去。 “夏明月,你别胡闹。” 磁性嗓音温润如玉,连唇畔那点儿笑意也给人温柔的错觉。 夏明月察言观色,从沙发上站起身,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去。 韩霁风不得伸出手来接住她,一刹那她全身的重量通通压了下来,夏明月像个将出生的婴儿一样被他抱在怀里。 有的时候韩霁风很惊诧这样的夏明月,任性起来像个小孩子,跟公司里那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判若两人。最早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曾怨怼过,说她是个不会撒娇,太过独立的女人。现在看来她是无所不能,可以很自强,也可以很孩子气。 其实他一直很想知道,过去的夏明月什么样? 但夏明月从来不会跟他说起过去,即便每次话题扯到那上面,也会被她故意的岔开。仿佛她的过去是个不能言说的秘密,也或许那段时光充斥着不幸,所以她不愿意回想。 总之,对着他,她一样绝口不提曾经。那段被尘封的岁月有多少故事,故事里又有什么人,成了一个谜,只要夏明月不说,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韩霁风到底搁浅手头的工作,陪她一起看电视。 几十集的电视剧,打开的时候已然处于播放状态,没头没尾的中间集,演的什么无从说起。 韩霁风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看电视了,这种打发时间的无聊消遣,他是从来不需要的。耐着性子陪夏明月看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还不如看电影。” 夏明月本来枕在他的肩膀上,抬起头说:“好啊,那我们去看电影。” 韩霁风问她:“夏明月,你多大了?”还干这种说走就走的事。 但是,很多事情越是因为年纪渐渐大了,才要说干就干。否则就有可能永远都做不了了。 肆意而为不是特定的人才有的权利,任何一个有板有眼的人都有必要偶尔放纵,这样才有多姿多彩的人生。 韩霁风在遇到夏明月之前虽然坚持已见的活着,却不知道什么叫任性。 更不会临近午夜,突发其想的跑去看电影。 当他意识到这种改变的时候,已经和夏明月站在检票口。 夏明月手里捧着大筒的爆米花,浓烈的奶油香气让韩霁风一度怀疑是加了香料。可是,即便是不健康的东西,入口香脆,却很美味。他不吃,夏明月就一个人吃。 只是到了这个时间能看的影片有限,就选了国产的搞笑片。 可惜剧情老套,就连插曲都给人堆砌的感觉。 韩霁风提议:“要不要提前退场?” 夏明月不肯,她要把手里的爆米花吃完。 韩霁风简直哭笑不得。就觉得这几天夏明月似格外喜欢跟他对着干。早该想到这样的,刚才就应该跟她说:“这个电影真好看,今晚再有场次安排的话,我们再看一遍。”估计她拉起他的手就走人了。 一个半小时的片长,出来的时候连大街上都清静了。 北方深秋时节的午夜很冷,两人加快步子去停车场。 走着走着,韩霁风的步伐忽然变慢。 夏明月问他:“怎么了?” 韩霁风挑眉示意:“那不是你以前的秘书。” 夏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灯光暗淡,可是熟悉的原因,她还是一眼看出来那个人是张洁。全然一副电影中才有的画面。女人将围脖一圈一圈的缠到男人的脖子上,男女天生的身高差,只见女子微微的踮起脚尖,小腿紧绷着,样子轻巧又好看。此刻和张洁面对面的男人夏明月也认得,正是之前见过的梁义之。 叫上韩霁风:“走吧,他们是同学,或许还是男女朋友吧。”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折腾到现在,几乎没了睡觉时间。 夏明月选择早上起床的时候再洗澡,然后换好衣服直接上班去。 韩霁风不行,非洗过澡才能睡好。真正洗完的时候,困意全无,就直接去书房工作了。 早上,夏明月和付谣在国森的大厅里碰到。 付谣吵着头疼,说:“要不是段楚生生拉硬拽的把我拖起来,今天上班非迟到不可。” 夏明月看了她一眼,果然看到不可磨灭的黑眼圈。 “你昨晚可精神的不得了,实实在在的逞了一把英雄,不知道的真以为你千杯不醉。” 付谣惭愧的说:“我昨晚是有点儿得意忘形了,没办法,谁让我高兴呢。” 说着说着进了电梯,里面还有其他人,两人自动结束话题。 夏明月只对她说:“后天晚上我请销售部的人吃饭,到时候你帮着张罗一下。饭店我已经订好了,下班后你们直接去利群饭店就行了。” 付谣说:“这可是喜酒,我上去跟销售部的人一说,肯定一呼百应。” 付谣也是个行动派,开会休息的时候她就在会议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夏明月要请客的事。大家高兴的不得了,有人嚷着:“得让夏总给咱们发喜糖啊。” 这时林飞推门进来,当即说:“让夏总监发喜糖是后话,先把红包敛一敛。”然后说:“这个事就由我来代劳吧。” 说着向王强要来笔和纸,把大家随的份子一一的记下来。 付谣站在角落里和其他同事说:“这个林总了不得,还真会亲民。” 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人。 林飞上来的时候,将收到的钱直接交给了张洁。告诉她:“这是业务员们给夏总监的份子钱,你一块给她吧,放在我这里不安全。” 张洁有些被他逗笑。 “林总怕自己花掉么?”又说:“中午的时候我给夏总监送过去。” 林飞道了声谢。 中午休息时间一到,张洁就去找夏明月了。告诉她这是销售部的份子钱。 夏明月握着一沓现金没想到。 “你们林总还真有心,回去替我说声谢谢。” 她把钱收起来,和张洁一起去餐厅吃饭。 进餐厅时,张洁掩手打了一个哈欠。 夏明月随口问:“怎么?昨晚没有睡好?” 张洁“啊”了声说:“睡得是有点儿晚。” 夏明月缄默的笑笑。 每个月的这几天对于销售部的人来说,都过得特别快,时间像流水一样,总觉得刚和家里人团聚就分开了。 所以,两天眨眼就过。 夏明月考虑到了这一点,刻意让付谣补允性的跟大家说明一下,那天可以带家属,而且一定要带。 之前订好的座位翻了一倍,夏明月又通知饭店加桌子。当晚呼啦啦的去了上百号人,热闹的不得了。 夏明月和韩霁风挨桌的敬酒。 一圈下来就喝了不少。 才坐到位子上,销售部的同事又纷纷的跑来单独给她敬酒。 夏明月不好推拒,碰过杯子一饮而尽。 几杯下腹之后,不等再端起,韩霁风伸过手来,修指虚罩在杯口上:“我来替她喝。” 英雄救美的戏码最能引发大家的热烈情绪。 韩霁风一连喝了好几个,后面端酒等着的却不止一个。 这样喝下去,再大的酒量也非醉死不可。 林飞坐在一旁看着,站起身来对销售部的人说:“你们这样,就有欺负夏总监的嫌疑了,每人一杯,也有几十杯。亏夏总监还是你们的老上司,这样我都看不过去了。” 没人比林飞的话更管用,毕竟他是销售部现在的当家人。 方才替夏明月解了围。大家不再缠着夏明月了,自己跑去喝。 夏明月端起酒来对林飞表示感谢。 林飞当即端起手边的杯子:“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夏总监别太客气了。” 韩霁风去外面透气了。 夏明月随后跟了出来,看他正解了领带扣子,连领扣也解开了。 “怎么样?是不是喝多了?” 韩霁风往栏杆上一靠:“不要紧。”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衣,温润如玉。 夏明月走近后,跟他并排靠在栏杆上。状似感叹的说:“这该是最后一次和销售部的人喝酒,以后不会了。” 说起来,难免有些伤感。以往每年过年的时候,公司都会为销售部专门举行贤内助大会,夏符东亲自表彰过先进工作者后,就会带着大家到酒店聚餐。夏明月做为销售部总经理,要一手安排当天的所有事宜,那时候也是敬酒的人无数。有人给她敬,她也会带着销售部的人给公司的领导敬,然后公司的领导再反过来敬这些国森的功臣……那样的场景热热闹闹的,以后再不会属于她了。 “离开销售部是不是有些舍不得?”韩霁风揽上她的肩膀。 夏明月悠悠说:“倒不是,只是一想到最初进销售部时的情形就有很多感慨。其实销售部的工作跟我的专业不对口,然而一进国森,董事长就把我安排在了那里。有一段时间我其实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想锻炼我,还是意欲让我知难而退。再或者是听了某些人的怂恿,只是单纯的想看我的笑话,证明我的平庸罢了。”她看了韩霁风一眼,兀自苦笑:“奈何我是个死脑筋,天生不会服软。为了证明自己,我几乎是倾尽所有的从零开始。比别人花费更多的精力与时间来做好份内事,慢慢才驾驭自如。所以,我是从销售部成长起来的。也可以说,是销售部造就了我。我对那里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现在忽然离开了,仿佛是割舍了身体的一部分。我的汗水滴在上面,热血洒在上面,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韩霁风告诉她:“这世界没有什么是静止不动的,人更是。所以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也是不断变化的,命运充满变数,没有人会一层不变的停留在某一点上。而实质上人就是在这些变化中慢慢成长起来的。所以,适应很重要。等到适应了,会发现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上,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却能学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对于整个人生的丰富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100)让我爱你 韩霁风笑了声:“你这块砖对于国森整幢巍峨的大厦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说笑间有同事过来唤人。 “夏总监,你不能只和韩律师在这里聊天,大家都等着呢。你们是一家人,有的是时间相处。” 夏明月和韩霁风进来。 大家正怂恿着要两人夫妻对唱一首。 夏明月一本正经:“我们两个唱歌不好听,让你们付经理唱,她唱的《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简直绝了。” “夏总监……”付谣郁闷的一声叹息:“完了,我一生的形象都要被《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毁惨了。” 有人不识趣,问付谣:“付姐,既然唱得这么好,就给我们唱一首呗,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付谣骂他:“一边去,没听出夏总监是在调侃我么。” 当晚一群人情绪特别高涨。 夏明月和韩霁风当众表演情歌对唱《就让我爱你》。 “没有起伏的情绪,因为你出现后划破平静,震撼我已紧封闭的心……就让我爱你,没有了自己……” 真正的天籁之音。 夏明月一开嗓就引来喝彩声。 男声部再响起的时候,叫好声更胜。 就连夏明月都没想到韩霁风的嗓音这样动听,她转过身来看他,大屏幕上画面不停转换,细碎的光影从他的脸上滑过去,整个人清幽如画。这样的韩霁风像只妖精似的魅惑异常。 “再狂野的心,灵魂的深处有你,我愿意,放弃世界微笑而去……” 夏明月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心底里酸涩异常。有那么一刹,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眼眶中泛起温热。不敢再对视下去,转过头来努力对全场微笑,用清脆的嗓音唱:“就让我爱你,证明有奇迹……” “……幸福很远,心却在一起……”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一干人陆续离开。 夏明月和韩霁风送走了林飞和国森的几个领导,自己叫车回去。 一路上夏明月不自知地和韩霁风手指相扣,看着窗外不说话。 记忆在头脑中复苏,到底是陈年旧事,同前一次想起时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没能等到生命所剩无几,就已节节败退。当我们发现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早初的样子时,竟连自己都没想到。 下车后,韩霁风叫她先上楼去。他说:“我抽根烟。” 夏明月“嗯”了声:“你也别太晚了,外面冷。” 走出几步回头,韩霁风低头将烟点着,指掌间掬着一撮明亮的火苗。侧脸映着微光,眸色幽黑沉寂。 夏明月鬼使神差又唤了他一声:“霁风……” 韩霁风侧首看向她,缓慢的应声:“嗯?” 夏明月站在那里说:“你妈来找过我了,她让我离开你,说你们韩家无论如何不会容纳我这样的儿媳妇。” 韩霁风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呢?” 夏明月说:“爱上一个人这样不容易,我为什么要离开?” 韩霁风掐灭手里的烟,大步过来抱住她。 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夏明月,你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夏明月伸手环住他的腰:“我说我已经爱上你了,为什么要离开呢。” 刹那间感觉到他的手臂在用力,将她拢在怀里有窒息的错觉。 夏明月不能反抗,亦无力反抗。 情或许不知所起,但是,时至今日已然一往情深。一开始她的确是有目地的靠近他,将他当成一个取胜的筹码。其实她压根没他想象得那样冷静自持,就像现在,她还是不可遏制的沦陷了。 如果结果注定是输,说不准谁比谁更狼狈。 夏明月从小到大习惯防备,也不善于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可是,感情上的事她不打算再委屈自己。毕竟人一生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能在一起更是不易。又何必隐忍一时,痛苦终生。 她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酒,对我说没有我,你不能活……或许你在抱怨我的无情无义,觉得在这场婚姻里你是沦陷到无可救药的那一个。事实并非如此,我并非像你看到的那样收放自如。只是我们生长的环境不同,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不了解那种逼不得已。有的时候现实残酷,连感情都没办法随心所欲,否则就没办法好好的活下去……” 就像之前的那场报复,夏明月分明知道是谁对她下手。如果她不采取有力的回击,只是单纯的跑回来,不仅没证据指控吴雪,还会丧失主动性。诚然对那对母女姑息的结果,就是失去更多的东西,将自己更加的置于险境。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些年夏家那对母女到底做过什么。 夏明月回想到这一些,不由得咬紧牙关:“所以,即便我知道你的痛苦,也想第一时间回到你的身边来。可是,我不能。命运给予我的东西微薄,很多必须要我自己去争取,守护,甚至是掠夺。否则就可能像个可怜虫似的两手空空。就像你跟我的这场婚姻,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够好。但是站出来阻挠的人那么多,似乎没一个人肯支持我。就连我的亲生父亲,也要拿丰厚的筹码跟他换取,否则这些机会通通都是夏明星的。她即便不用努力,太多东西仍旧唾手可得。世界怎么就这样不公平呢?为什么不肯对我公平一些?” 夏明月用清凉的嗓音凄惶的问,听的人又惊讶她的平静,仿佛这样多的不幸,她也已经适应了。不会有其他人的无所适从。 她只是缓缓的说:“但是,即便是这样的不公平,这些年,我和我妈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妈一辈子委屈求全,却没有人肯善待她,最后以悲剧收场。因此我知道,不是只要我忍气吞声,就能换来任何的恩惠,相反,只会在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战里死得更快。所以,为了避免更多的痛苦,我只能隐忍自己的真实情感,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去做什么。不能因为任何事情乱了阵脚,哪怕是儿女情长也不能够。你们或许会觉得我无情,可是,但凡其他人对我有情,我也不会这般的无情无义。谁不想心思单纯,温暖的过日子呢?” 可是,命运也得容许才是。 夏明月席间喝了酒,一整晚的时间在头脑中微微发酵。这会儿冷风一吹清醒许多,反倒那些刺痛感也变得异常清析起来,被无限制的放大。便只想就这样伏在一个人的怀里,把过往所有的不幸说与他听。 记得有人说过,稍有人问,你就敞开心扉,其实就是孤独。 夏明月常常觉得自己就很孤独,可是,却从未这样敞开心扉释放自己的孤独。 游戏进行到这一刻该结束了,虽然开始的时候她是带着其他目地接近他。可是到了现在,对于这段婚姻她有了新的认识和感触,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和这个人好好的过一辈子。 或许是冷,韩霁风全身生了寒意,第一次被整个世界的冷漠冻得唇齿打颤。拥着她,一时间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从外表看,这个女人的确也是冷漠的,他甚至一度怀疑她无情无义…… 然而,如她所说,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生长环境。韩家虽然落破了,可是,他从小却在一个绝对优越的环境中长大,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到了现在即便再不能依仗韩家所拥有的一切,他依旧可以过很好的人上人生活。 但是,韩霁风还从来没有细细的想过,她现在虽是夏家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可是,以前漫长的二十几年,她却不是在夏家长大。 那时候她过得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生活? 跟公主一定是沾不到边的,或许连一般人的生活都有所不及。 韩霁风竟然不敢再去深思,她到底吃过多少的苦头,仿佛只要他不想,就不用因她的不幸而疼惜不已。可是,这样的自欺欺人终归麻醉不了他。韩霁风抑制体内喷薄的血液,还是不可遏制地生出恨意。他也因为这些不公恨起全世界,甚至是整个夏家…… 他的喉咙沙哑,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 “再多的不幸也都过去了,以后你只要有我,就拥有了全世界。再不用自己去争,去抢,去掠夺。因为我会把你想要的通通捧到你的面前来,无论你喜欢华丽的衣服,璀璨的珠宝,还是……整个夏家……” 夏明月扬起头来看他,柔和的夜灯下,韩霁风一双眼睛乌黑凛冽,像是结了冰。 她轻轻的唤他:“霁风……” 韩霁风收敛自己的情绪,看向她的时候唇畔泛起微笑。 “其实你就是傻了,那个时候更应该回来找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展开报复?如果你连依赖我都不肯的时候,只会让我觉得你的心里没我。” 他从不怕流离的现世,残酷的角逐,但是,意识到夏明月心里半点儿没有他的时候,韩霁风却怕了。 现在想起来,其实他不是怕夏明月不够爱他,他只是害怕自己太过爱她。 毕竟此生他是那样决绝的一个人,认定的事情从来没有半点的让步。这样近乎偏执的意念,用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或许都没有什么。但是,一旦放到感情上,多半就会伤得体无完肤。 夏明月伸出手来碰触他清峻白皙的脸颊。 “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年少想有所依赖的时候,发现总是孤零零的自己。慢慢的,适应了一个人孤军奋战。再有那么一个可供依靠的人时,却发现自己已然不知道该怎么去依赖。 夏明月没有再说下去,转而说:“这些话我早该同你说的,其实这些天都是在故意无理取闹。你的冷淡同样让我束手无策。所以,得知你的心意时别提自己有多高兴,多得意。可是,韩霁风,你就是这样不好。心里有想法却不肯跟我说,你那样子让我倍感慌张,我一度以为两人很难再走下去了……” “别胡说。”韩霁风抱着她纠正:“谁说我们很难走下去的,我们会好好的过一辈子。” 一辈子啊,听起来就觉漫长的词汇,真是无比期待。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不经过。 本月在家呆的最后一天,公司已经订好了返程的机票,就在明天晚上。 销售部开了半上午的会,其他时间业务员们可以自由支配了。 付谣像被释放的囚徒,一从会议室出来就直接回家去了。 路上接到段楚生的电话,说中午他要带着素素去付妈妈家里吃饭。 付谣说:“等着我一起过去,我现在正在往家里走。” 段楚生问她:“你下午不用去公司了?” “嗯,事情都忙完了,就等着明天出发了。” 一听到“出发”两字,真是让人灰心丧气。可是,没有办法,生活所迫。 段楚生答应在家里等她。 付谣一推门进来,听到素素在卧室里哭。而段楚生就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眉飞色舞的,没事人一样。付谣换上鞋子冲进去,抱起哄了一会儿,素素才渐渐停止哭泣。 出来的时候,段楚生正挂了电话。 付谣一脸不满的问他:“谁的电话?素素哭了你也不管。” 段楚生做惊讶状:“素素刚才哭了吗?”见付谣拿眼睛瞪他,赔着笑说:“一个同学刚从美国回来,好多年没联系了,一聊起来就没注意。不过小孩子哭两声不要紧……素素,来让爸爸看看怎么了……” 付谣不肯把孩子给他,板着脸说:“拿上东西赶紧走吧,我妈不是在家等着么。” 段楚生应了声,连忙去拿东西。 夏明月去个茶水间的空,就有未接电话。翻出来一看,是宋晓雪打来的。 她关上门子给她回过去。 听筒里宋晓雪的声音很是不悦:“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我午休时间没有多久。”夏明月无视她的冷气流。 宋晓雪说:“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我已经在你们楼下了。” 看来是有备而来。 夏明月说:“好吧,我马上下去。” 她拿上手提包下楼。 宋晓雪果然已经等在大堂,见人出来话也不说,转身就往外走。连上一次的优雅得体都不想维系了,可见这一回她的火气之盛。 夏明月直接摸不透她的心思,她又没去招惹她…… 最后宋晓雪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夏明月推开门跟了进去。 坐下来问她:“您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宋晓雪劈头盖脸的就问:“夏明月,你怎么那么卑鄙呢?竟然挑拨我和我儿子的关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夏明月有些好笑:“我自己做过的事,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你别在这里跟我装蒜了。”宋晓雪摒弃优雅,显得有些撕心裂肺:“如果不是你在霁风面前胡言乱语,他又怎么可能跑到家里跟我闹。连那种断绝母子关系的话他都说得出……” 上午的时候韩霁风回家去了。 本来宋晓雪还很高兴,一边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一边叫阿姨:“你去买点儿菜回来,今天中午我要亲自下厨……” 韩霁风两道乌黑的长眉轻蹙着,出口打断她的话:“不用了,我今天中午不在家里吃。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宋晓雪看他的那个样子像在发脾气,不解问:“你气呼呼的,谁招惹你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韩霁风直奔主题:“你去找过夏明月了吧?” 宋晓雪立刻垮下脸来:“是夏明月向你告我的状吧?她都怎么跟你谗言我了?” 韩霁风道:“她什么也没说。是我想要告诉你,妈,我和夏明月的事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即便你是我的母亲。而且我希望你认清楚,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这个女人的来去只有我说得算。不管你说了什么,只要我不准,她就永远不能离开。妈,如果你再执意下去,别怪我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他撂下狠话就甩门出去了。 宋晓雪被气得浑身发抖,很长时间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顾不得那胸口依旧疼着,拿上包就直接过来找夏明月了。 想来是那句“断绝母子关系”刺激到了她,毕竟在这世上她也就韩霁风这么一个亲人了,又是她当眼珠子疼大的儿子。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说出这样的混帐话来,无疑是在伤她的心。 夏明月靠在椅背上,老实说:“你来找过我的事,的确是我跟他说的。但是,他今天过去找你理论的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宋晓雪只差端起咖啡泼到她的脸上去,压根不相信她说的话。 “夏明月,你可真能装啊。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怂恿,霁风他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你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善男信女。本来夏家的人欺负你,我还觉得你可怜。现在看来,你更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只有霁风才会受你蒙骗。” 夏明月抚了下额头,知道跟正在气头上的宋晓雪什么也谈不出。她所谓的想给她谈一谈,其实就是来找她吵架,发泄心里的不快罢了。 而她下午还有工作,实在不想因此影响心情。 站起身说:“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有什么话,等你冷静之后我们再聊吧。” “夏明月,不说清楚你别想走。”说着,将手里的咖啡泼向她。 滚烫的液体泼到身上有灼伤的痛触,夏明月轻吸一口气,就发现自己的手臂都红了,估计衣料下的肌肤也一定不能幸免。没想到她这样过激,不由将夏明月也激怒了。 颌首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晓雪理直气壮:“把我儿子还给我,从此以后离得他远远的。” 夏明月一字一句:“不可能,除非我死了。但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死。” 宋晓雪一阵气恼:“夏明月,你……” 夏明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被烫过的地方太疼了,心烦意乱,再僵持下去,更难听的话她都说得出。可是,眼见宋晓雪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胸膛剧烈起伏,呼呼的喘着气。她不好再刺激下去,不管宋晓雪背后怎么嚷她,都一路不回头的走了出去。 阳光下,那烫过的肌肤更加疼痛起来。 想着去医院处理一下吧,已经起了层明亮的水泡。于是给公司的人打电话请假,打上车过去。 韩霁风听说夏明月请假了。打来电话问她:“怎么了?他们说你去医院了。” 夏明月气奄奄的:“泡咖啡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一下。”又说:“不过你别担心,没什么事,让医生给我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了。” 韩霁风还是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过来。 看到她,澄黑眼眸眯起来:“到底怎么伤到的?” 夏明月懒洋洋的说:“不是告诉你了,弄咖啡的时候不小心烫到。” 韩霁风只问她:“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上完药后,烫伤的几处疼得厉害。以至于人的心思都很不宁静,夏明月本不想再激发这对母子的矛盾。可是,敷衍的言词明显打发不了他。实在疲于应付,随口说:“你妈中午来找我了,火气很大,而我又是那样的顽冥不化,她一气之下就拿咖啡泼了我。” 韩霁风薄唇抿紧,转首就要给宋晓雪打电话。 夏明月拉住他:“算了,我看你妈真的很生气,你就别再气她了。否则她一定以为是我在中间怂恿,只会将更多的火气撒到我的身上来。”她叹了口气:“我也真是怕了她了。”一个吴雪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宋晓雪。夏明月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不得人喜欢? 想想又觉得婆媳大都一对天敌,为了一个男人争得你死我活。即便表面相敬如宾,实则无时无刻不想争个高下,证明自己才是那个NO。1。 从医院出来,夏明月没有再去公司。韩霁风直接把她送回家去。 才到家不久,韩霁风就接到大宅那边的电话,是家里的阿姨打来的。 告诉他:“少爷,你快回来一趟吧,夫人她呼吸困难,一直吵着心口疼,我看她是病了……” 这种鬼把戏宋晓雪不是第一次玩,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肯信她。 韩霁风表现得十分冷淡:“既然病了,你让她去医院。” 说完,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夏明月见他一脸阴郁,就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韩霁风给她倒了杯水说:“家里的阿姨打来的,说我妈心口疼,好像生病了。” 而他的表情明显是不信。 夏明月想到宋晓雪之前在咖啡厅的反应,脸色真的很难看。犹豫一下说:“不然你回家看一看吧,没事最好,万一有事,你好赶紧送她去医院。” 韩霁风不肯。整个人又说不出的烦燥,掏出烟就要去阳台上抽。 被夏明月一伸手抢了过去,拿眼睛瞪着他说:“以前不是不准我抽烟,现在你自己反倒又抽起来了。以后不准抽了,否则别指望我再听你的话。”知道宋晓雪再怎么胡搅蛮缠,毕竟母子情深,而且除了韩霁风,她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没什么指望了。催促他说:“你还是回家看一看吧,也好放心。” 刚说完,大宅那边的电话又打来了。 阿姨直接在电话里说:“夫人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韩霁风拿起车钥匙去医院。 宋晓雪毕竟上了年纪,身体本来不好,加上韩家落破,韩礼让跳楼自杀……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她整个人受了不小的打击,身子骨更加不行了。时不时就心口疼的厉害,有的时候还会出虚汗,软绵无力。韩霁风几次催促她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她都不肯。 这回看似真被气大发了,从咖啡厅一回到家就感觉无力招架,没一会儿就让阿姨打电话叫救护车。 韩霁风过来的时候,宋晓雪正在病房里输液。医生说心脏病犯了,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宋晓雪见他进来,直接扭过头去,没好气的说:“你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吧?现在这个样子让你失望了是不是?” 韩霁风蹙眉:“妈,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我说的是实话,你们不是都在巴不得我死么,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和那个夏明月双宿双飞了,再没有人干涉你们了是不是?” 韩霁风走近说:“妈,你也知道如果你不干涉,我就能和夏明月双宿双飞过一辈子,那你为什么又非得拆散我们呢?难道非我一个人孤老终身,你才满意?” 宋晓雪顿时激动起来:“我是你亲妈,怎么会那么想。不让你和夏明月在一起,无非是想让你过得更好。可是,你看看你跟她在一起有什么好?要不是她,你能伤得这么厉害?”她出口锋利起来:“我看她就是个扫把兴。”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烈,喘息又开始困难起来。 韩霁风不敢再激怒她,就说:“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个,等你好了再说。”转而又说:“你好好躺着别动弹,我去问问医生你的情况。” 得了借口出来,连他都没想到宋晓雪的情绪会这么激动。难怪会做出过激的行为。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了,凌厉得有些不可理喻了。 出来后给夏明月打电话说:“我妈心脏病犯了,医生说这次有点儿严重,让住院观察几天。今晚我留下来照顾,就不回去了。晚饭你别做了,我帮你叫外卖。” 夏明月没什么想吃的,就说:“算了,等我饿了再说,你在好好在医院陪她吧。” 说着挂了电话。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阴郁的情绪没有完全散去,就想,不如回夏家走一趟。 吴雪见她进来,一脸的鄙夷。夏符东不在家,厅内也没有一个下人,她的厌恶也丝毫不用收敛。 “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明月相对自在许多,笑盈盈的说:“我回自己的家还需要理由吗?” 吴雪哼笑:“你家?不要脸的东西,别做白日梦了。总有一天夏家会让你扫地出门。” 夏明月抬头环视整个富丽堂皇的厅堂,告诉她:“是不是做白日梦,以后就知道了。终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个金碧辉煌的夏家到底是谁的,谁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人。” 吴雪森冷地瞧着她,眼中却窜出显而易见的火苗。 最后缓缓说:“夏明月,你若能在韩家也这么得意就好了。不过我想,宋晓雪一定瞧不上你这个扫把兴。” 夏明月眯眼想了一会儿:“你对她说过什么?” 吴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脸得意:“关于你,还用我刻意说什么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关于你做的那些事,只要我随便说出一两件,宋晓雪自己一想也就什么都知道了。他们韩家再怎么落破,也容不得你这样的女人。” 夏明月心里道了句果然,有的时候她还想不明白,她和宋晓雪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就是嫁给了她的儿子,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伤害到韩家。但宋晓雪尖锐的抵触情绪就像一根锋利的针,时时不容妥协的对准了她。 原来是听信了吴雪的谗言。 “你迫害人的本事还真是了得,看来吸取的教训还是不够多。非等身边的人因为你一个一个的受到伤害,你才能善罢甘休。” 吴雪恶狠狠的看向夏明月,再次被人戳到了痛触,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一点癫狂:“夏明月,你敢?” 夏明月缓缓说:“不是我敢不敢,是只要你敢为非作歹下去,报应说来就来。” 此时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 “老爷,你回来了。” 两人均不再说话。 夏符东一进来,看到夏明月在这里,问她:“今天怎么过来了?” 夏明月说:“来看看你和阿姨。” 夏符东看到她的手臂,吃了一惊:“明月,你手臂怎么了?” 夏明月告诉他;“爸,你别担心,不小心烫了一下,抹点药膏就没事了。” 夏符东嘱咐她小心一点儿。然后留她在家里吃晚饭。 夏明月一留下,吴雪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借口身体不舒服上楼去了。 当晚又是夏明月和夏符东两个人吃饭。 饭桌上夏符东问起韩霁风去D城开庭的事。 夏明月说:“再有两天就出发了,我问过他了,他说赢的希望很大。” 夏符东满意的点点头:“霁风有这个实力。” 没有什么比看吴雪愤怒到扭曲的脸颊更俱快感,果然,再从夏家出来,夏明月烦闷了一下午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回到家后早早的就睡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客厅里有响动。 她起床后,站到卧室门口看了看,是韩霁风回来了。 见她站在那里揉眼睛,就唤:“快洗漱准备吃早饭吧。” 夏明月走过去:“你叫了外卖?” 韩霁风直接将人扳过来,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仿佛一整夜的时间不见,他甚是想念。才说:“我下厨做的。” 夏明月吃惊问:“几点回来的?” 韩霁风抬腕看了眼时间,说:“大约凌晨三四点吧。” “怎么不去卧室睡一会儿?” 韩霁风贴心的说:“怕把你吵醒了。” 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快去洗漱,我去换衣服。”接着又嘱咐她:“烫伤的地方别沾水。” 夏明月嗯啊的答应着。 出来后韩霁风已经换好了衣服,雪白的衬衣,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挺拔清隽。 夏明月忍不住冲他吹口哨。 韩霁风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跟个痞子似的。” “看到让人垂涎三尺的韩律师,说实话,不流氓一下都觉得自己不正常。” 夏明月笑着来到饭桌前。 韩霁风似笑非笑,给她盛了一碗粥说:“别贫,快吃饭吧。”又问她:“你手臂还疼么?” “不疼了。”夏明月吃了一口粥,煮得恰到好处,入口即化。满意的嗯了声:“妈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儿?” “心脏有问题,其他的这两天还要再查一下。只是过两天我要去D城,所以不太能顾得上她了。” 夏明月说:“你放心去吧,医院那边我会天天过去,有什么情况立刻给你打电话。” 韩霁风俊眉蹙起:“她的情绪还很不稳定,我担心你过去,她会找你麻烦。” 到时候说些难听的话还是其次,充耳不闻就好了。但是,现在宋晓雪的过激行为明显不止这些。 夏明月还有闲心说笑:“你是心疼我,怕你妈欺负我是不是?” 韩霁风看着她那一脸洋洋得意的笑,漫条斯理:“你觉得呢?” 夏明月装傻道:“我觉得你应该更担心你妈一些,毕竟那是你亲妈。” “妈虽然是亲妈,但老婆也不是后的,相信我,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法子,不让你受委屈。如果真的不行,我就带你远走高飞。等几年之后,我们抱着孩子回来,她就再也无话可说了。” 夏明月听着这话,头脑中骤然蹦出“私奔”两字。 白了他一眼:“韩霁风,你行了,比我还不正经。” 韩霁风挑眉:“你也知道自己不正经啊?跟你说正事呢,你老跟我瞎扯什么。” 夏明月端正了身姿:“我也跟你说正事呢,你放心的去D城开庭就好,这边交给我,我会去医院照顾她。如果实在不行,我就跟公司请几天假。” 反正在财务部她还处在一个熟悉阶段,不似在销售部时的日理万机,请几天假也不会耽误多少事情。 韩霁风想了下,除了这样状似也没有其他更为可行的办法了。韩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跟他最亲近的就是夏明月。请护理也不如让自己家里人看着更安心。再说两人多接触一下,或许宋晓雪对夏明月的认识就会改观。 便说:“那你就辛苦几天,其实不用每天盯着她。我已经请了最好的护理,你只要陪她定期做个检查就行。” 夏明月答应下来。 同时吴雪的事情她没有跟韩霁风说,毕竟排斥她的人是宋晓雪,而且以宋晓雪现在的反应,即便说了吴雪的阴谋诡计,她也不见得就会信。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给她扣一顶更大的帽子,她可真的是罪孽深重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韩霁风没有后顾之忧,放心的去开庭。 这一回付谣走的不是特别痛快。 以往段楚生即便不送她去机场,也会送到楼下帮她叫好出租车。 然而这次他的那个美国同学回来,昨晚约定今天要聚一聚,段楚生一早就出门去了。刻意把付妈妈叫来帮着带孩子。 付谣上午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怨怼:“这么大个人了,跑出去就不管孩子了。” 付妈妈抱着孩子责备她说:“你就别怪楚生了,就因为他那么大个人了,还没点儿自己的事要做了?再说老同学回来了,聚一下情理之中的事,谁还没个人情往来。” 付谣不想说他了。 整理完东西就和素素一起玩。 付妈妈早早做好了饭,让她吃完去机场。 付谣有些恋恋不舍,抱着孩子不撒手,时不时在她脸上亲一下。 付妈妈怕她误了航班,就催促她:“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快点儿走吧。来,把孩子给我。” 过来把孩子接到手里。 付谣拿上行李箱说:“妈,那我走了。” 直到离开,段楚生也没说打一通电话回来。 付谣也不想理会他了,到了机场,给韩霁风打电话,跟他确认;“学长,你是两天后去D城吧?” 韩霁风暂时放下手里的事,起身到外面说:“是,大后天开庭,我后天过去就来得及。” 付谣爽快说:“那我知道了,那边我帮你安排好,你上飞机前给我打电话。” 韩霁风道过谢意,说:“麻烦你了,付谣。” “别这么说,我应该的。” “要出差么?” 苏婉清上来时,听到他的话,就走过来问他。 韩霁风收起电话说:“嗯,去D城。” “什么问题?” “债务。” 苏婉清点点头,表示了然。又问他:“有信心大获全胜吧?” 韩霁风淡淡说:“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打官司这种事更是如此,有输有赢。” 可他却是极少输。 苏婉清跟他一起共事这么多年,韩霁风在庭上的风采她见多了。连带他的所向披靡,她都是司空见惯的。 即便是见惯的东西,还是忍不住的像小女孩儿一样迷恋。 可是,这样的心思早怎么就不敢说出来? 苏婉清神色一转:“听说阿姨病了,现在好点儿没有?” 韩霁风边走边说:“心脏有点儿问题,住院观察呢。” 苏婉清问了宋晓雪的病房,打算下班的时候过去看看她。 接着拿上文件去二十一楼。 张洁见她上来,打过招呼说:“苏律师进去吧,我们林总在里面。” 苏婉清叩了两下门板进去,林飞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 “苏律师,请坐。”他按着眉角靠到椅背上,表示自己真的的惆怅:“现在的市场真是不好做,问题应接不暇,这有几个问题苏律师帮忙看看,要不要直接起诉对方。”他接着感叹:“以前不知道夏总监是怎么应对这些问题的。听张洁说,就不见她有焦头烂额的时候,真是个传奇人物。” 苏婉清上二十一楼还是夏明月钦点,当时两人共了几次事,早见识了夏明月的雷厉风行。 说了句:“夏总监是标准的女强人。”接着又说:“林总其实也不差,只是你们做事的方法不一样,各有各的长处。” 林飞顿时挑高了眉毛:“你这是在夸奖我么?” ☆、(101)走到尽头 苏婉清没想到林飞的脑回路是这样的,愣了下,如实说:“我就是在夸奖你。” 林飞眉开眼笑。 “有了苏律师的肯定,很多事情就不叫事了。”走过来说:“晚上有时间吗?请苏律师一起吃饭。”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林飞笑着说:“吃饭还需要理由吗?”瞬间作蹙眉状:“如果非要一个理由不可的话,就当是回馈苏律师先前的一饭之恩,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苏婉清被他逗笑了。 “一顿饺子有什么好吃的?”餐厅的水饺她不是没吃过,味道平平。又补了一句:“晚上我要去医院看一个朋友,还真的没有时间。” 林飞干脆说:“那就明天吧。” 苏婉清再没了推拒的理由,只得应承下来:“好吧。” 那感觉就像借书一样,来来回回,永远止境。 销售部的事情一处理完,苏婉清直接回事务所了。 蒋承宇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迎头碰上她问:“匆匆忙忙的干什么?” 苏婉清说:“回来拿点儿东西,赶着去医院。” 蒋承宇抬起手来作势试探她的额头。 被苏婉清一下子闪开,瞪了他一眼说:“你才发烧呢。” 蒋承宇拎起一侧嘴角:“不是你病了,去医院干什么?” 苏婉清说:“是宋阿姨病了,我去看看她。” 蒋承宇一听:“原来霁风妈妈病了,那我跟你一块去医院看看。” 苏婉清拿上文件和蒋承宇一起从事务所出来。 宋晓雪刚打完针,看到两人进来,笑着说:“你们那么忙,怎么过来了?” 苏婉清把水果放到桌子上说:“听霁风说你病了,我和承宇过来看看你。” 蒋承宇问她:“阿姨,有没有好点儿了?” 宋晓雪说:“心脏出了点儿问题,听医院说没什么大碍。还让你们跑这一趟。” 马上叫两人坐下。 聊了没两句,夏明月从外面进来。 其实为了宋晓雪的病情考虑,她是不该来的。转而一想,又觉得逃避不是办法。韩霁风马上出发了,医院这边都要由她来照顾。和宋晓雪的关系早晚都要缓和,既然这样,就不如早点儿过来了。 夏明月过来的时候刻意给她带了晚餐,听韩霁风说宋晓雪的嘴很挑,医院的东西吃不习惯。 一进来,就遭遇宋晓雪的冷脸:“你来做什么?” 守着外人面多少有些尴尬。 夏明月把东西放到茶几上说:“霁风让我过来给你送点儿吃的。” 宋晓雪不领情,当即说:“拿回去吧,你送的东西我是不会吃的。” 夏明月淡笑不语,转身跟苏婉清和蒋承宇打过招呼,接着对宋晓雪说:“东西放这里了,什么时候饿了让护理给你热热情,我就先回去了。” 夏明月从病房里出来。 等电梯的时候,蒋承宇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出事之后第一次碰面,容颜未改,还是之前的样子。波浪卷发慵懒的披在肩头,明眸皓齿,看人的时候一双眼充满智慧。每次看到都像一个发光体,耀眼不止。 蒋承宇下意识眯紧双眼,看她看得格外清。 夏明月老远问他:“要回去了么?” “嗯。”蒋承宇走近说:“人生病的时候心情会格外浮躁,阿姨她绝不是冲着你的。” 夏明月苦笑说:“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宋晓雪从来没对她友善过,什么时候见面都是恶语相向。她盯着红色数字感叹:“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 蒋承宇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宋晓雪一直反对韩霁风和夏明月在一起,他早就听说过了。就在两人结婚之前,宋晓雪还曾给他打电话让他劝一劝韩霁风。他应承下来,可是一直没有真的对韩霁风说。那不是个轻率鲁莽的人,蒋承宇相信韩霁风做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没人能够阻挠。 进了电梯,才说:“只要霁风肯对你好,阿姨暂时不接受也不要紧,慢慢的,她发现你和霁风的感情是真的,总会为了自己的儿子改变自己的态度。” 其实夏明月也是这么想的,看似这是唯一的希望。 出了医院,蒋承宇忽然变得恋恋不舍起来,或许是天际的夕阳醉人,使人生出异样情愫。就像学生时代,每次夜幕降临,抱着书本从校园长长的林荫路上走过,再听着彼时的校园广播,极易生出怅然的感觉。便觉得如果有一个人陪着或许就会好很多。 若有所思的问她:“要急着回家吗?” 其实有些漫无目的,韩霁风为了开庭的事在公司里加班。 夏明月懒洋洋的说:“打算回去的路上逛个超市。” 蒋承宇斗胆提议:“不然我去给你当免费劳动力吧,看你的手臂缠着纱布,拿东西不方便吧。” 夏明月“哦”了声说:“不小心烫了一下。”又说:“提东西没问题,占用你时间多不好。” 蒋承宇将眉毛一扬:“有什么不好的,帮我打发无聊时间,我还得谢谢你。你不懂我们这些闲人的苦楚,有的时候时间对于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光棍就像毒药一样可怕。” 夏明月觉得好笑:“你若成了闲人,那我们这些公司里坐班的岂不是更闲得发霉了。” 早听韩霁风说他经济案件带得如火如荼,时而国内国外的飞来飞去。 拒绝无果,夏明月不好再说其他。只道:“那就麻烦你了。” 主要是为接下来的几天采购食材,夏明月想亲自为宋晓雪做好吃的东西送去医院,而且家里的冰箱也需要填满。 一进超市就直奔特定区域。 蒋承宇长这么大几乎就没太关注过这些,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顺手捞过一辆车子,一边推一边问她:“你想买什么东西呢?说出来我帮你挑。” 夏明月想了下:“蔬菜和肉都要买一些。” 蒋承宇闲散地推着车子,一双眼睛来回的穿梭,那样子竟像说不出的好奇 夏明月看出端倪,问他:“你平时自己从来不做饭吧?” 蒋承宇坦白说:“要是让我做饭,估计厨房都能烧没了。” 所以,家里所有豪华的厨房设备只是摆设,用他的话讲,增添点儿烟火气。 夏明月感叹:“名副其实的富家子。” 不用说也知道打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苦头都没吃过。 蒋承宇哼哼:“你可说错了,我打小家教就严的不得了,我妈还好,平时肯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我是她亲儿子。我爸不行,他是部队里下来的,多少年了,骨子里的老传统就是改不了。哪一次我犯了错误,他真敢用鞭子抽我。偏我小的时候又特别调皮,没少挨他的鞭子。你说哪个长在红旗下的花骨朵受过这样的摧残。所以,可别说我是富家子。真正的富家子什么样啊?肯定个个娇生惯养的。我压根没偿过那样的甜头。其实我很早就去外面读书了,唯一没有练就出来的就是厨艺,没有天赋不说,一个人也习惯了凑和。” 蒋承宇律师当久了,就是天生的嘴片子。 夏明月想象不到那种生活,她从小到大都想离得亲人近一点儿,可是,终究是件奢侈的事。听蒋承宇说起他的成长经历,就觉得是跟她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其实你的家庭氛围很浓郁,你父母也很爱你,否则不会那样。” 蒋承宇不否认:“这倒是,其实别人不说我也能感受到,满满的都是爱,就连其他的叔叔伯伯也把我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就是那些老传统让我受不了。” 夏明月看了他一眼:“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蒋承宇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才多大啊,就要享福。纵然他们爱我,但我还是喜欢无拘无束的一个人生活。一年难得回两次家,他们还能对我热脸相迎,次数再多就不行了。” 夏明月一边选购,一边听他滔滔不绝。 蒋承宇专盯着她,看夏明月选中什么,他也跑过去掺和。拿多了再被夏明月给放回去,拿到了不好的,她随口就说:“不要这种,你看叶子都不新鲜了。” 这样的锁碎,蒋承宇却兴致勃勃的。以前工作之余逛超市采购生活用品,哪一次不是瞅准目标,速战速决,不知道竟有这样的闹趣。 水果专区在做派送宣传活动。 销售员将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等人试吃。 夏明月正打算买点儿水果,叫上蒋承宇过去看看。 拿起一块偿了偿,点头表示满意:“挺甜的,你偿偿看。” 蒋承宇用签子叉了一块放到嘴里,缓慢的咀嚼之后表示赞同。 “真的不错。” 夏明月说:“我拿袋子买点回去。” 回头看到水果区放着袋子,她便过去拿。 销售员又向蒋承宇推荐其他。 “今天的葡萄和橙子也很新鲜,买点儿偿偿吧。” 蒋承宇摇头:“买太多了吃不完,而且我不太喜欢水果。” “女人多吃水果有好处,你不喜欢可以给你太太吃。” “太太……”蒋承宇转首看过去。 夏明月一身浅灰色修身套装,妆容明艳,正伸手拿散落的袋子,一只脚抬起来,身体努力向前,翩然如燕。 刹那间他有一点恍惚,只是怔怔的看着。 他没想过这一生会陪谁逛超市,以前在家的时候连自己的母亲都没陪伴过。今天和夏明月一起,宛如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为着细碎的事情而争论,就仿佛生活中为材米油盐争论不休。但争执的同时又是欢喜的,时不时相视一笑。然后日落时分采购满满的东西缓慢的归家去。 这些原本都是蒋承宇厌倦的生活,然而今天忽然不可遏制的向往起来。 出来的时候,夏明月发现蒋承宇有点儿沉默。 不由问;“是不是耽误你太多时间了?” 蒋承宇当即笑起来:“怎么会?我正在想接下来还要干点儿什么打发时间呢。” 他说得自己真跟无所事事一般。 可夏明月分明知道他不是个闲人。 同他开玩笑说:“一个人既然这样无聊,不如赶紧成家吧。” “那也得有个合适的人选才行。” 夏明月问:“事务所里没有条件好的女同事?” 蒋承宇煞有介事的皱眉:“事务所不行,不仅数量有限,质量也直接不行。” “我看苏律师跟你就挺般配的。” “你想哪儿去了,我跟苏婉清跟哥们儿一样,一点儿其他想法都没有。”他若有所思道:“再说,我也不是苏婉清的菜。” 两人在超市门口聊了几句,夏明月就回家去了。 蒋承宇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丽的灯火洒在身上无尽的落寞。 蒋承宇第一次在异地他乡有了类似孤独的感觉。这种感觉在碰到夏明月这个女人之前还从未有过,就以为自己天生适合浪迹天涯。却原来并非金刚不坏之身。等碰到一个人,心被化成绕指柔,就变得再柔软不过。 他靠到车身上点着一根烟,良久一动不动。 韩霁风很晚才回来。 夏明月没有睡,坐在沙发上等他。见人一回来,关掉电视问他:“吃饭了吗?我今晚做了炒饭,刻意给你留了一碗,你要没吃我去给你热热。” 韩霁风一伸手拉住她:“行了,别忙活了,我不饿。” 他觉得有些头疼,枕到夏明月的腿上让她揉一揉。接着问她:“我妈是不是又给你脸色看了?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吧。” 夏明月说:“没有,我去的时候正赶上蒋律师和苏律师在那里,妈也就没说什么。” 韩霁风漫不经心:“苏婉清在公司的时候问过我,没想到蒋承宇也去了。” “从医院出来后我去逛超市,蒋律师看我是伤员,还刻意过去帮我将东西提到车上去。” 就连韩霁风都说:“他今天怎么这么闲。”眼睛睁开,清洌眼眸近在咫尺的盯紧她:“以后这种事情也要由我来做,不要麻烦其他男人。” 夏明月嗔怪的笑起来:“韩霁风,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么小心眼。” 韩霁风将头轻轻一抬吻上她的唇齿,一只手臂撑着沙发坐起来,一手捧上她的脸颊,不由加深这个吻。 夏明月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 韩霁风喘息着放开她,下巴埋在她的脖颈中,低沉的,仿佛带着一丝丝浑然天成的蛊惑嗓音道:“以后不准跟其他男人有工作以外的接触,想吃饭,想逛街,有自家老公陪着,那些分分钟的男人想也不要想。” 夏明月没想到她随口玩笑的话他还记在心里,而且明显耿耿于怀了。 然而,在他魅惑的气息下她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韩霁风抱着她坐了一会儿,起身说:“我去洗澡。” 当晚他没有去医院。 在夏明月看来,或许要离开了,他是有点儿舍不得的,整晚缠着她不放开。 扣紧她的双手按在头两侧,灯光下俯身用力的亲吻她。直至吻得唇齿发麻,才放开她,辗转着一路往下。 室内的温度慢慢升高。 夏明月上等瓷器般的肌肤被汗水打湿了,只觉得燥热难耐,连喉咙也是,急剧干渴之后奇怪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溢出来。带着些许的意乱情迷:“霁风……” 双手抓上她的脊背。到底想干什么呢?她又实在说不出。 “嗯?”韩霁风声音低低的,懒懒的:“宝贝,你叫我做什么?” 他还从没唤过她宝贝。 夏明月脸色潮红,氤氲着一层水汽。睁开眼睛,韩霁风沉湛的长眸就在灯下凝视着她,那漆黑的瞳仁里有一丝得意的笑。 不过求他给个了断,而他明知故问的样子,邪魅入骨,夏明月操起锋利的指甲在他的背上狠狠的抓了下。 就见韩霁风俊眉微蹙。 俯下身来,在她耳畔低低说:“你自找的。” 突如其来的饱胀感,夏明月忍不住轻“啊”出声,接着酥麻如同电流漫布满身。 韩霁风俊美如斯的脸孔再度摇曳不止。 她盯着他,就像望着满天的繁星,那样明亮,看得人满心欢喜。 夏明月起床的时候,韩霁风正在整理行李。 她走过去:“用不用帮忙?” “不用。”韩霁风看了她一眼说:“早饭做好了,去洗漱吃早餐吧。” 夏明月真羡慕,无论多辛苦,他可以永远神采奕奕。 她就不行,打了一个哈欠说:“好。”然后洗漱换衣服,准备上班。 韩霁风今天不去公司,上午他要去医院陪宋晓雪做检查。然后下午就要去机场了。 “用不用我送你去机场?”夏明月出门前问他。 韩霁风淡淡说:“不用,我打车过去。” 夏明月本来换好鞋子准备离开了,又忽然折回来,踮脚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韩律师,祝你马到成功。否则我们两个就要背负两千万的债务了。” 韩霁风似笑非笑:“夏总监,我发现你有当流氓的潜质。” 夏明月装傻:“你是说刚刚的那个吻吗?” 韩霁风挑眉:“你说呢?” 夏明月笑起来:“那怎么能算流氓行径,我只是在行使我的合法权利。” “原来是权利。”韩霁风若有所思,不等夏明月反应,骤然将人揽到怀里,劈头盖脸的吻下来,惹得夏明月哇哇大叫,拼命的推开他。 不由抱怨:“你把我的妆都弄花了,口红也被你吃掉了。” “行使权利还犯法么?” 夏明月骂他:“流氓。” 宋晓雪的气色好了一点儿,听说韩霁风要去D城开庭。对韩霁风说:“你放心的去吧,不用惦记我,我觉得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韩霁风拉过椅子坐到床前。 “我去不上两天也就回来了,这几天明月会来照顾你。妈,你别刁难她。” 宋晓雪一听到游说的话,顿时变了脸色:“如果你不想我早死的话,就叫她干脆别来。我这病还不是因为她才得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韩霁风抿动唇角,只问她:“那你是打算连我这个儿子也不要了吧?” 宋晓雪看着他,她当然不会不要自己的儿子。 韩霁风缓缓说:“妈,你了解我的脾气,夏明月这个女人是我老婆,我认定的女人。你拆不散,也赶不走。如果你执意不接受她,只会把我也一并推远。你不会因为不接受一个女人,连儿子都不要了吧?” 宋晓雪气的不得了:“韩霁风,我说你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吧?你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威胁我。那你既然知道妈执意不肯接受她,为什么不怕把妈推远了,而选择离开她呢?” 韩霁风告诉她:“妈,这件事情只能由你来做出让步。你让步和我让步会有截然不同的后果。我选择明月不会导致任何人的不幸。可是,如果只是单纯因为你不喜欢夏明月,我就要因此抛弃她的话,会导致我们两个人的不幸。”韩霁风也不想太过刺激她,就说:“妈,我们不要再做无谓的争辩了,这几天没事的时候你不防冷静的思考一下。” 宋晓雪觉得委屈,背过脸去不再说话。 都说儿大不由娘,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韩霁风给她削了一个苹果,宋晓雪也不肯吃。 最后他站起身来:“你既然这么不待见,那我走了。这两天你要按时吃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韩霁风到机场的时候给夏明月打电话。说到底还是不放心她与宋晓雪。 夏明月不想他太担心,就说:“你放心去吧,她说什么做什么我不会跟她计较,不会有什么事的。” 韩霁风说:“老婆,辛苦你了。” 夏明月握着听筒,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暖。 笑着说:“一点儿都不辛苦。” 韩霁风离开了。 付谣早在那里做好了接待准备,她做事一向得利,又很有心。 接到韩霁风的电话后,直接开车去机场接他。然后将人送去酒店,当晚两人一起在酒店的餐厅里吃的饭。 夏明月一下班先回家里做好饭,然后装到保温桶里给宋晓雪送去。 住院部前停好车子,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明月隔着挡风玻璃辨认,确定是张洁没错。 她提着保温桶下来,不等上前跟她打招呼。就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快速朝她走了过去。 那女人唤了一声:“张洁。” 张洁下意识转身。 不想那女人抬手打到她的脸上。 “你打算不要脸到什么时候?” 张洁显然被打懵了,捂着脸颊怔愣的看了那人两秒钟。 转身就要走。 被女人一伸手抓住胳膊。 “我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 “程如意,你放开。”张洁甩开她的手。“我没义务回答你。” 程如意直接骂她:“不要脸。” 隔着两个车位的距离,夏明月将一切都看去了。不等人发现她,快步的离开停车场。 来到病房的时候护理不在,她去外面给宋晓雪买吃的了。 夏明月进来说:“我给你做了点吃的,你趁热吃了吧。” 她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 宋晓雪本来坐在床边,咫尺间的距离。忽然一伸手,将保温桶打翻在地。 清粥洒了出来,溅到夏明月的小腿上,还有滚烫的温度。 夏明月吃了一惊:“你……” 宋晓雪冷声说:“别假惺惺的,就算饿死了,我也不会吃你做的东西。” 她的厌恶情绪似已达到极致,先前韩霁风让她冷静思考。她也是真的思考过了,结果却是,这个魅惑人心的女人,不仅蛊惑了她的儿子,还彻底将人从她的身边抢走了。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即便是死,她也不可能接受她。 夏明月没想到宋晓雪这样不可理喻,心里想着,算了,没必要跟她计较。 她拾起地上的保温桶就要离开。 不想,宋晓雪背后啐了她一声:“狐狸精,有其母必有其女。” 夏明月回过头来:“你骂谁狐狸精呢?” 宋晓雪直视她:“我骂你呢,又怎么样?夏明月,别以为现在自持是夏家的千金,就以为自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和你妈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已经听说了,低贱的东西,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狐媚子,丧门星。现在看来,你妈早死那是报应。你若执意下去,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结果。趁没走上你妈那条老路,赶紧从我们韩家滚出去。” 夏明月冷冷的凝视她,不由得反问:“你说我和我妈是丧门星么?”她便真的笑起来:“你又何偿不是,韩家有你在的时候又怎样?也没见兴旺发达到哪里去,不也是早早落破了,连韩老爷子都去了,你除了丧门,还克夫,有什么脸面指责别人。说到底,你才是扫把星,韩家落破如斯,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宋晓雪被她气得血液倒流,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忍不住的上来撕打她。 夏明月下意识的一抬手,将人甩了出去。 宋晓雪站立不稳,整个人跌到了地上。 夏明月想要伸手拉起她。 宋晓雪拔开她的手,喘着粗气说:“不要你管,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夏明月索性不再理会她,自己也气的不得了。干脆拿上东西离开。 她离开的步伐很快,走着走着,忍不住的跑起来。宋晓雪咒骂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畔,这些话吴雪也不止一次的对她说。她们母女似乎永远被人唾弃,千篇一律的说她们是下贱胚子。 夏明月只是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样才算得上高贵呢? 有良好的家势,富足的生活,华丽的衣服,就叫高贵了么? 而其他的人再怎么努力,仍旧扎身在尘埃里,一辈子抬不起头,被人看不起。无论多么努力…… 夏明月微微的颌首,再将眼睛睁大,鼻骨仍旧酸得厉害。她紧紧吸着鼻子,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从小到大她就努力,努力比别人做得更好,更优秀。可是,即便如此,世界没有因为她的努力做丝毫的改变。仿佛那扇温暖的大门永远不会为她而敞开,她所有的不幸与卑微从一出生就永远注定了。 宋晓雪说得没错,她没有飞上枝头当凤凰,和那些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比起来是不同的。她们不用做任何的努力,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拥有一切。但是她不行,她要靠心机和奋斗得来,还好小心翼翼的维系,否则就会一无所有。 夏明月在车上坐了很久,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她看着远处的灯火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全身的倦意也跟着涌了上来。 于是,开车回家去。 连衣服也没有换,直接爬到床上睡了。 临近午夜的时候,电话响起来。 夏明月迷迷糊糊的接起来,看护在电话里慌张的说:“夏小姐,宋阿姨去世了……” 夏明月握着电话僵在那里,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大脑混沌不清的。 看护再一次提醒她:“夏小姐,夏小姐……你在吗……宋阿姨去世了,你快来看看吧……” 夏明月心里“咯噔”一声,头脑骤然清析起来,所有莫名的感触一时间齐聚心头,那滋味还不如深陷梦魇来得好受。 一向是冷静惯了的,这会儿握着电话的那只手却在微微打颤,掌心里全是汗,整只手忽然软绵得用不上力气,最后指掌一松,电话随之落到了地上。 她顾不得捡,抓起车钥匙直接去医院。 看护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吓得直掉眼泪。看到夏明月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夏小姐,你可算来了。” 韩霁风的电话打不通,他开庭前一晚有关机的习惯,在查资料或者养精蓄锐。 夏明月一个激灵,顺着那手往上看。怔忡的想,这是看护。 问她:“我妈她怎么会死?”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开玩笑呢吧?宋晓雪看不上她,今晚又在她这里受了气,发泄不出,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整她。实则是想将人引过来,然后肆无忌惮的羞辱她…… 然而床上的尸体打碎了她所有的臆想。 宋晓雪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了她致命的一击。让她永远深陷在愧疚与罪恶的泥潭里,即便是死,亦休想超生。 就因为她做了反抗,她便用如此绝决的方式。夏明月都要忍不住想,上辈子她到底欠了这个女人什么呢? 她这样一死,将她所有的幸福也要一并带走了。她企及了这样久,这样久,生活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暖意,不过就是伸了一个懒腰的空,阳光洒去,眨眼乌云密布,从今往后她可能就要一无所有。 夏明月的全身冷透了。 她呆滞的站在宋晓雪的床前看了很久很久。 程如意提醒她:“病人真的去世了……” 夏明月仍旧站着不动。 她知道宋晓雪死了,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一切。 所有与她交锋的人都是如斯狠戾,哪怕用生命,也要拖她一起下地狱。她不过就是想要好好的活着,温暖的过活,可是,结果往往就这样,不经意间就能变得惨烈异常。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亦或者她真的是个扫把星,所有跟她有瓜葛的人全部没有好下场。命运用所有人的不幸来铸就属于她的更大的不幸。 夏明月出手推她:“你醒来啊。” 宋晓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明月忽然变得撕心裂肺起来:“你起来啊,起来啊……” 医生和护士将她拉出去,按在走廊的椅子上劝她冷静。 夏明月剧烈的喘息着,手掌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料,她只是疼,心脏疼的特别厉害。她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那么的舍不得,却还是要失去了。 痛到极致,人前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哭了不知多久,嗓音已经哭哑了,再发不出声音,低低说:“我想静一静……”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夏明月终于冷静下来。 她站在冷风里,全身已经麻木了。所以,到底哪里疼,通通不再觉得。 想给韩霁风打电话,忽然想起电话落在家里了。就向医生借来电话给他打过去。 时间还早,但是韩霁风已经起来了。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他磁性的嗓音响起来:“喂,你好。” 夏明月清了清嗓子,还是有一丝丝的沙哑。她说;“霁风……”声音断裂,她咬着唇齿,抑制发自肺腑的低泣,努力的抬头看天。那边已经听出她的声音,韩霁风追问性的唤她:“明月……你怎么了?明月?” 夏明月吸紧鼻子,只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韩霁风说:“早上还有一点儿东西要整理,昨晚睡觉时突然想到的点,对案件有利。”接着问她:“这是谁的电话?” 夏明月说:“我在医院,电话落家里了,忽然特别想你,就向医生借了电话。” 韩霁风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我妈她刁难你了?”他心疼的说:“如果实在没办法处,不要再去医院了,有看护照顾她不紧。” “霁风,不是……她没有欺负我……”冷风吹在她的脸上,生硬的划出口子,连声音都变得瑟缩起来:“我只是突然有点儿想你……霁风,你爱不爱我?” “傻丫头。”韩霁风说:“我当然爱你。” 夏明月“嗯”了声:“我也爱你。” 又嘱咐他一定要吃早餐,然后挂了电话。 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用完了,夏明月蹲在地上站不起身,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就仿佛用一生的力气跟这个男人做了一个决别式,她知道,等他再回来,他们或许就要彻底变成这世上最熟悉不过的陌生人。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谢谢韩霁风给她的温情,谢谢他能陪伴她走到这里。 对于一个匮乏的人,拥有这么多,已经很满足了。 悲伤过后,夏明月打起精神安排好一切。只等韩霁风开完庭,将宋晓雪死亡的消息告诉他。那之后的事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夏明月甚至将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了,衣服,鞋子,化妆品……通通装到箱子里。 在韩霁风将她驱逐以前,先搬到夏家去。 而她却没有离开,在韩霁风回来之前她都不会离开。夏明月异常贪恋他给的温情,仿佛呆在这栋房子里,她就能感觉得到。连带他的味道和气息,她都能感觉得到。就像身在他的怀抱里,她感觉格外踏实。前所未有的归属感,美好到死都不想失去。 可是,得失往往不由自己说了算。 命运有双翻云覆雨手,给你的时候毫不吝啬,收回来的时候,同样义无反顾。 夏明月躺在床上,将手机关掉,盯着钟表一分一秒的过。 张洁从上班就打不起精神。 林飞叫她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听到。直到他走过来,曲指轻叩她的桌面。 “张秘书,想什么呢?叫你也不答话。” 张洁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对不起,林总,我没有听到。” 林飞告诉她:“把今天要签的文件拿进来,还有,把晚上的应酬也推掉。” 张洁连忙说:“我知道了。” 终于手忙脚乱的完成任务,无论如何不能像平时那样得心应手。 没做多少事,还是觉得全身困乏。 其实昨晚没有睡好,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事情。 程如意终于不再对她手下留情了,只是没想到,面对那个女人,她竟像个过街老鼠一样。 张洁想了想,就给梁义之发短信。 “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梁义之很快将电话打了过来。 张洁犹豫好一会儿,按了接通键。 梁义之张口就问:“你发什么疯呢?” 张洁嘴硬:“没发什么疯,就是不想跟你再联系了。” “这还不叫发疯?”梁义之急得要命:“不是,张洁,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好好的,说不理人就不理人。” 张洁只是累了,毕竟被人扇巴掌的滋味并不好受。 她斩钉截铁的说:“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着挂断了电话。 梁义之持续性的打来,张洁只得关机。 有时候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只好逃避。 张洁傻坐了一会儿,心烦意乱,不由得让自己忙起来。 中午的时候去餐厅吃了两大份米饭,撑得自己想死,却还是想,怎么就没把自己撑死呢? 十点四十,庭审结束。 韩霁风不负重望,这样一个无望的官司还是被他给打赢了。 这天付谣刚好没事,就跑去庭审现场旁听。那之后对韩霁风的崇拜更如滔滔江水。赞他简直铁齿钢牙,无论对方提出怎么样的论点,都能被他辛辣的一举击破。 最后公方认定被告为了逃避债务,故意转移财产无效。限期对原告进行变卖赔偿。 付谣去过那家公司,剩余资产加上转移的那一部门如果全部变卖的话,两千万该是不成问题。这样一来,欠国森的债务基本就能还清了。 她欣然的打电话回去报喜,当然是给夏明月。可是接通之后,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身后韩霁风已经走了出来,唤她:“付谣。” 付谣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他,最后说:“学长,明月有话跟你说……” 韩霁风回到家的时候,夏明月已经离开了。家里一丝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这一次真是走得无比彻底。 吴雪看夏明月拖着行李箱回来,一脸讽刺:“怎么?这么快就被韩家扫地出门了吗?之前不是还一脸嚣张,等着看别人遭报应。你这样又算什么?” 夏明月筋疲力尽,懒得跟她吵。绕过她就要上楼。 吴雪好心情的挡住她的去路。 “先别走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不是风光无限,好好的,不在韩家过日子,回来做什么啊?你那么憎恶宋晓雪,现在好了,她死了,你该高兴的跟韩霁风一起生活才是啊。这不是你一直企盼的。” 这样刺心的话,正扎在夏明月最柔软的地方。 她抬眸看向吴雪:“我这样,不也是你一直企盼的。” 吴雪哼笑:“我企盼的何止是这些,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永远消失,像你那个妈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渐渐的,她的神色变得凄厉起来,指控她说:“夏明月,你一定会有最悲惨的下场,天生命不好的人,再怎么挣扎都是白费力气。我劝你乖乖的等死好了。” 夏明月咬紧牙关:“我什么时候会死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那个疯女儿一辈子都好不了了,这一生只能在精神病院度过。” 说完,硬是推开吴雪走了过去。 吴雪懊恼不已,冷冷的警告她:“夏明月,你会后悔的。” 夏明月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到现在她还有什么好后悔的呢?现在的她失去了一切,所以无所畏惧。区区一个吴雪又算得了什么。 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以后她可以全心投身在报复的争战里。 可是,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趣味呢? 夏明月明知这一切都不是她能选择的。 韩霁风回大宅的时候,宋晓雪被放在她自己房间的床上。 被子都是崭新的,她舒服的躺在那里等着他。 夏明月离开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包括后续安葬宋晓雪的事宜。一切只等韩霁风回来,见宋晓雪最后一面。 韩霁风推门进来,时间静止了,伤心的一幕被回放,之前是他的父亲,现在是他的母亲……到现在韩家彻底剩他一人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不到,他就失去了所有亲人。 韩霁风走到床边跪下,看深秋时节的暖阳静静打在宋晓雪的脸上,依稀还有红润的光泽。他抬起手来轻触她的脸颊,可是冰冷入骨,一点儿温度都没有了。 他喉结动了动,轻唤她:“妈……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仍旧只是躺在那里。 韩霁风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调皮不肯听话,将她惹生气了,便躺到床上生闷气。他虽然小小年纪,可是反应过来了,还是知道来到床前哄她。 拉着她的手唤:“妈妈,你醒醒,我以后不再惹你生气了……” 只要他做了保证,她就会睁开眼睛。然后板着脸问他;“是真的?你以后真的不再惹我生气了?” 他就信誓旦旦的保证。 然而,哪里像保证的那样,反倒越是长大越会惹她生气。就在她去世的前一天,他还惹得她很不高兴,然后哄也没哄,不奈烦的关门离开了。 他这样不孝。 韩霁风颤着嗓音,再度唤她:“妈……” 知道她再不会醒来了,他将脸埋进她的掌心里,隐忍地哭出声来。 韩家这座“大厦”崩塌了,竟将他的父母也一个一个的埋葬掉了。 ☆、(102)自我修复 宋晓雪的葬礼如期举行,韩霁风将她葬在山上的墓地里,和韩礼让一起。 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绵绵细雨,深秋时节的冷雨纷纷实则是很难耐的。 其他参加葬礼的人早早就下山去了。 韩霁风没有离开,一直站在墓碑前看着。韩礼让和宋晓雪的面容都很安详,依旧是以前的样子,满是期许地凝望这个世界。 其实他从来都知道,韩礼让去世,宋晓雪一度伤心欲绝。可是,为了她唯一的儿子,再多的悲伤她也愿意承受。哪怕只是每天看着他,就比什么都强。 宋晓雪打小就疼他,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即便在韩礼让面前,也会袒护纵容他。韩霁风这些年之所以可以活得这样随心所欲,和宋晓雪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是她每天在韩礼让面前游说,他可能不会轻易得逞,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一切韩霁风心知肚名。 可是,做为儿子他何其不孝。 不仅没能让她安享晚年,还频繁的惹她生气。韩霁风想,他本来该是她的依靠,她所有的指望。但是,却留他的母亲一个人在一座孤零零的大房子里,现在,她终于不愿意再守护着他了。或许他的所作所为早已让她心灰意冷,便这样惩罚他。 “妈……” 韩霁风喉结滚动,他想说他对不起她,可是,连这样的话他也没有资格说。 雨一直下个不停。 将他的外套打湿了,变得厚重异常,压在身上似有千金。 而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是忏悔他所有的过与错。却不奢求他们能够原谅他。因为他根本不值得原谅。 头顶撑起一把伞,将冰冷的雨丝隔绝。 苏婉清说:“回去吧,你已经站了很久了,衣服湿了会感冒。” 韩霁风站着不动,像是一尊雕像。 苏婉清叹了口气:“阿姨一直心疼你,你这样子叫她死也不能安心。” 雨水一滴一滴打在伞上,再顺着伞沿一滴一滴的淌进尘埃里。 世间万物都浸润在冰冷的雨水中,连同他的父母一起。都被现世的洪荒给淹没掉了。 而他连徒劳的想要伸出一只手来抓住都没有,任由他们在自己面前走得这样轻易。 不论是活着,还是好好的生活,做为儿子他都没有为他们做过一丁半点儿的努力。他只是不停的为自己的喜好奔走,偏执又无情。 又怎么配为人子? “霁风……”苏婉清再度轻轻的唤他:“节哀顺变吧,谁都有老去的一天,难过也没有办法。只有你好好的活着,叔叔阿姨地下有知,才能安下心来。” 韩霁风嗓音低沉沙哑:“我妈走的时候,一定非常恨我,她这是在谴责我。” “不是你的错,阿姨也一定不舍得怪你。”拉了拉他的胳膊说:“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 当晚韩霁风头疼的厉害,吃了止痛药也不管用,只差疼的在床上打滚。 阿姨吓的不得了,问过他怎么了,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韩霁风拉着她的手不肯。 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部线条一颗一颗的滑下来。他艰难的说:“阿姨,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他从来没有懦弱过,亦没有脆弱过。生命中一直是顽强不息的那一个。然而命运对他很刻薄,或许正是由于他的倔强,想考验他,便把苦难通通加到亲人的身上。让他用倔强的眼睛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受苦,再一个一个的离去。纵使再硬的脊梁骨,终有一天也会慢慢的垮下来。 所以,这一点儿疼痛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室内没有开灯,冰冷的月光从窗棱洒进来。隐约是一团朦胧的光,只见他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紧自己,微微颤抖,汗水将衣料打湿了,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天亮的时候,韩霁风靠着墙角睡着了。 俊眉紧锁,单薄的嘴唇苍白无血色。 他就这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 阿姨听不到响动,到底怕了起来。私自给夏明月打电话……毕竟他们是合法的夫妻。 夏明月几天来也没有出门,整日呆在夏家,日子骤然浑噩。 阿姨打来电话,说韩霁风几天没有出门,夏明月心口一惊。 “你没有唤过他?” 阿姨说:“唤过了,每天都唤,他不出来,也不吭声。先前只说自己要静一静,不让我去打扰他……” 夏明月听着,慢慢冷静下来。 握着电话说:“阿姨,你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出来的。” 说着,她就挂了电话。 韩霁风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相反,要给他独立的空间隐忍伤悲。这一切都太过突如其来了,没哪一个人能够反应得及,轻易承受。 所以,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将悲伤一点点的收拢进身体里,才不至于表现得太过明显。 这样他走出来的时候,才能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同情。 夏明月将什么都想明白了。 可是一想到韩霁风不是把难过一点点的清除掉,而是慢慢的吞噬进身体里,就止不住的一阵心疼。别人面前再神形自若又怎样?心里的口子溃烂成伤,说不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愈合。那疼是变本加厉的疼,那痛是复加之后的痛。 这世界,谁的悲伤谁自己知道。 别人从来无法替代。 夏明月缩在床上想事情。 此时门板被人敲响。她唤了一声:“进来吧。” 夏符东走近来,察言观色问:“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儿?” 夏明月这几天跟公司请了假,谎说自己生病了。其实一直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就连宋晓雪的葬礼都没有参加,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而且,韩霁风也一定不想看到她。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这样懦弱过。 只是夏符东弄不明白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按理宋晓雪去世,夏明月做为韩家的儿媳妇没道理不参加葬礼。即便两个人闹别扭,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拗。 问过她一次,夏明月没有回答他。 后来听吴雪说:“一看就知道被韩家扫地出门了,她既然不说,肯定就是做了什么过火的事,否则韩霁风不会不要她,她自己也不会没脸说。” 夏符东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过火的事。 如今宋晓雪的葬礼已经结束几天了,今天正好没去公司,就上来和夏明月聊聊。 还是问她:“你和霁风到底怎么了?以至于葬礼你都不参加。” 夏明月抬眸说:“爸,我和韩霁风结束了。” “结束了?”夏符东吃了一惊:“你在胡说什么,你们是结了婚的人,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种话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说出来投。” 夏明月一脸平静;“爸,我没有在胡闹。是真的结束了,你就不要再问了。” “那……”夏符东欲言又止。 夏明月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明确告诉他;“韩霁风赢了官司,那两千万他一定会如实的交给你,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很了解他的为人,说过的话肯定会兑现。” 夏符东明显松了一口气。 接着劝说她:“无论什么原因,和霁风的事你都再好好想想。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只是结婚不是儿戏,哪能说完就完了。” 夏明月静静的听着,但凡有一种挽救的法子,她也不想和韩霁风一拍两散。 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化解杀母之仇?可以让韩霁风心无旁骛的跟她在一起。 她想了想,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在她和韩霁风之间有一道鸿沟,被仇恨填满了,非生死不能跨越。 夏符东见劝不了她,叹口气从楼上下来。 吴雪明眼瞧着她去找夏明月了。见人下来就问:“聊得怎么样?韩家的事,明月她怎么说?” 夏符东摇了摇头:“明月的脾气犟得很,问她她又不肯说,只说和霁风结束了。” 吴雪吐掉嘴里的葡萄皮,告诉他:“这事你不要管了,我说什么来着?如果不是明月对韩家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没有回头的余地。她既然不肯说,你也就干脆别再问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话语轻巧,这两天是真的愉悦。自从夏明星出事,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夏符东只说:“管不了,真是管不了。” “所以让你干脆别管么。”吴雪接着又说:“明日在我妈家也呆了一段时间了,我很想他了,这两天就把他接回来吧。” 夏符东说:“好。明日不在家,还觉得家里空空荡荡的,很不适应。” 张洁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好在工作上没出什么差子。 所以林飞看出她情绪不对头了,也没说其他。 只张洁自己时不时盯着电话看一会儿,就像丢了魂似的。 这一天手头的工作多,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走出来,大厦里静悄悄地的。 张洁站在门口发现下雨了。 埋首包里找雨伞。 “别找了,你迷迷糊糊的,什么时候有带伞的习惯?” 张洁蓦然抬头。 蒙蒙细雨中,梁义之打着伞站在那里。让张洁想起胡彦斌的那首《绝别诗》,还是学生时代梁义之唱给她听的。 晕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干净笔挺。 张洁怔怔的说:“你怎么来了?” 梁义之走近一步:“不来怎么挽回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张洁,你什么时候变成铁石心肠的女人了?” 张洁一脸平静的说:“我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你以前没有发现。现在既然知道了,还不赶快走远点儿。” 梁义之皱了下眉头:“走远了,找谁陪我一起吃饭。” 想想,他们在一起做过的最多的事就是吃饭。上学的时候是,毕了业依旧是。一对不折不扣的饭友。那时候觉得有人陪着吃饭是件很幸福的事,由其对方是他。可是,张洁忽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了。 她说:“以后我想一个人吃饭了。” 梁义之若有所思:“那多没有意思。” “可什么才有意思呢?”张洁反问他,忽然变得愤慨起来:“梁义之,我觉得没意思,特别没意思。无论是跟你一起吃饭,还是面对你老婆的咄咄逼人,我都觉得特别没意思。” 她激动的冲进雨水中。 梁义之大步追上她:“张洁……”伸手捞住她的手臂:“如意跟你说什么了?” 张洁侧过脸去不看他。 程如意能说什么,不过就是骂她狐狸精。 张洁想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意,冰冷的雨水都缓解不息。于是怒火一直烧到心口上,她真的是受够了。什么都不想再维系下去。 “梁义之,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了?” 梁义之隔着数重雨幕看着她。 缓缓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张洁的脸颊淌下来,她觉得此时此刻痛苦异常。 咬紧牙关说:“是,我是这么想的,早就这样想了。我现在讨厌死你了,不想跟你再有往来,也不想跟你一起吃饭了,劳烦你离我远一点儿好不好?” 梁义之安静下来。 两人从大学到现在,吵过无数次架。每次她发脾气,他都是乐呵呵的,哪怕被她说成没脸没皮。可是,事实证明这一招真的管用,或许女孩子就吃这一套,否则叫什么口是心非。 但是,今天张洁的情绪有些过激了,这在以前还从来都没有过。 梁义之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就离开。”他将伞塞到她的手里,转身就走。 张洁望着他的背影,其实这样的画面一点都不陌生,无数次她都是这样看着他的。一想到他就要走远了,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到。心里一阵惶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雨伞在手中摇摇欲坠,须臾,不堪负重的落到地上。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漆黑的室内照得通亮。 韩霁风撑头坐在地板上,时间太久,久到双腿麻痹,失去知觉。 他从最初的悲痛中回过神来,一颗心终于不再难过得想要发狂。 洗过澡后开车回公寓。 路上接到苏婉清的电话。 张口问他:“霁风,你还好吧?” 她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给他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是关机。也知道他不在公寓,那天从山上下来,他就直接回大宅去了。只说他想冷静一下,那之后再打他的电话就关机了。 苏婉清几次想去找他,都被蒋承宇拦了下来。 “给他一点时间,难道你忘了韩叔叔去世时他是怎么样的了?” 苏婉清当然没有忘。 那时候韩霁风就是几天没有上班,将自己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再出来,恢复如常。上班,接案子,辩护……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想到那些,到底耐下心来。只时不时给他打一通电话,看他什么时候能将自己成功修复。 没想到打通了,不由欣喜异常。 韩霁风声音异常冷静:“我很好。” 苏婉清又问他:“你在哪儿呢?” 韩霁风说:“我在开车。” 外面风雨交加,苏婉清要他专心开车,不再跟他聊下去。 没想到等韩霁风回到公寓的时候,苏婉清也到了。 “霁风……” 韩霁风淡淡的抬起眸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现在的韩霁风看起来又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水墨色的衬衣衬得整个人英俊挺拔。 苏婉清静静的打量他,顿时放心不少。又问他:“你吃饭了没有?” 韩霁风说:“正准备回来吃。” 他那样子就像刚刚加班回来,哪里像经过生离死别的葬礼。 韩霁风请苏婉清到上面坐。 一转身,怔在那里。 苏婉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难掩的愤怒。这本来是韩霁风的老婆,最该人和他同甘共苦的人。可是,宋晓雪去世,她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不知多少人背后对此议论纷纷。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反倒出现了。 ☆、(103)我很想你 夏明月是想一辈子不再出现在韩霁风面前的,正如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东西是咬咬牙不能够舍弃的。然而这一回不行,失去了,就会魂不守舍,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 下楼的时候再度受到吴雪的嘲讽:“韩家容不下你,你就赖在夏家,夏明月,你还真是没脸没皮。” 夏明月连同她吵架的心情都没有。 吴雪不肯轻易放过她:“你这个才叫名副其实的报应,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转眼就被别人抛弃了。夏明月,你的结果或许比你那个妈还要悲惨。” “伤天害理?”夏明月冷笑着看向她:“原来你也知道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是有报应的?既然知道,那就好好的等着,等着有一天不得好死。”不等吴雪发飙,接着又说:“我没被任何人抛弃,所以你也不用得意的太早。” “没被任何人抛弃?你气死了韩霁风的妈妈,你觉得他还会跟你白头偕老吗?” 夏明月侧首瞪着她。 怎么办,眼睛酸得厉害。她推开吴雪向外走去。 此时正在下大雨,外面黑蒙蒙的一片,只听到哗啦啦的雨声。雨水溅到了她纤细的小腿上,冰凉的触感。 夏明月望着远处的路灯,散着昏黄如月的光,大雨锋芒一样落下来。 她捧着自己的脸颊想,她的确是遭到了报应,刚刚感觉温暖一点儿,觉得命运不是特别残酷。眨眼就收回了一切。而她只能像只蜗牛似的,缩在壳里,不知如何面对整个世界。 可是,她这样想他。 几天来,夏明月觉得要把自己逼疯了。看似一切有了了断,实则她的心里一刻也没有放下过。或许非韩霁风手刃她,她才能够死心,彻底不再做任何的遐想…… 夏明月没回去换衣服,就直接冲进了雨幕中。 所以,此刻的她格外狼狈,睡衣已经湿透了。长发披散,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隐在散乱的发丝下,泛着不正常的白,真跟女鬼一样。 一张口,竟然唇齿打颤:“霁风……” 想说跟他谈一谈,可是,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 这样一想,竟是无路可走。 或许她不该来。 夏明月站在那里看着他。 韩霁风清峻白皙的脸颊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定定的看了她许多,转身上楼去。 夏明月跟着他上楼。 两人同时保持沉默,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韩霁风拿钥匙开了门,伸手按开灯盏。换拖鞋前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崭新的递给她。 夏明月站在门口没有动,她说一句话就走。 韩霁风换好鞋子后,转身看她站在那里,问她:“怎么不换鞋?” 他的声音平和,一如往常。 夏明月说:“霁风……” “快去洗澡吧,你都湿透了,很容易感冒。”韩霁风打断她的话,转身将车钥匙扔到茶几上。 “霁风,我有话对你说。” 所有的懦弱在见着他的这一刻消失殆尽,即便是场决别,同样需要勇气。 韩霁风神色匆忙:“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霁风,你不要这样,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每次宋晓雪对她恶语相向的时候,都有杀了她的冲动。可是,当宋晓雪真的死了,又有说不出的愧疚。夏明月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对不起一个人。 “够了,你别说了。”韩霁风忽然变得激动不已,抬手将茶几上的杯子扫落在地,破碎后发出清脆的响声。见夏明月一脸怔忡,不由变了口吻:“明月,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别说……你都湿透了,我去放洗澡水,洗过之后早点儿睡。” 他又说:“我很想你了。” 韩霁风快步去了浴室。 夏明月忽然不可遏制地心疼起他来,紧紧的咬着唇。她真是造了孽…… 浴室里韩霁风一边放水,一边伸手进去试温度。 夏明月站到他的身后说:“你别忙活了,我马上就离开。”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半晌,回过头来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声音温润如玉,有讨好她的嫌疑,就像他做错了事,所以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她。 夏明月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刻意装傻。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他的仇人么? “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韩霁风沉湛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夏明月,你不要太残忍。”他一字一句,眸内星光如闪,再清明不过的一个人,定然什么都一清二楚。何况宋晓雪不会姑息她,即便在垂死挣扎的边缘,也会将她的罪行公布于众,所以看护肯定一早就告诉他了,宋晓雪是被她给气倒的。 夏明月微微眯起眼睛。 料想之外的,韩霁风伸出手来抱住她,有那么一个瞬间,夏明月觉得他像个孤苦伶仃的孩子,竟说不出的可怜。 他将下巴埋进她的肩窝里,低低说:“这么多天你去哪里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你,让你这样不高兴。连东西都收走了,家里空荡荡的,我无比难过。夏明月,你从来都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从来不顾虑我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这就像个失忆的人,像一切恩仇都遗忘了。更像个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人。固执的相信这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他所有的难过与悲伤只愿呈现给她一个人看。 不需要隐瞒,也不需要伪装。疼了痛了,都可以喊出来。然后被她小心的容纳分担,他就不再那样难过了。 韩霁风的表现让夏明月心神恍惚,在来的路上她甚至想,他们或许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吵,韩霁风想杀了她都不一定。 可事实证明,她通通想错了。他不仅没有讨伐她,还将他的弱软呈给她看,要她知道现在他有多么的需要她。 夏明月没能离开。 韩霁风洗澡的时候也是拉着她的手不放开,洗过之后给她擦头发,再用吹风机帮忙吹干。然后拉着她到床上去睡觉。 夏明月就像一个反抗无力的木偶一样被他牵着。甘愿纵容他的一切,这时候竟说不出半个“不”来。 当晚的韩霁风睡得特别沉,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体一侧微微蜷缩。即便睡着,亦紧紧拉着她的手。夏明月稍一动弹,他就像受惊的小兽,蹙起眉头。 几天来韩霁风所有的困倦一下涌上来了,仿佛只有现在,在她的身边他才能真正的睡一个好觉。 早上,吴雪下来吃早餐。见餐厅里只有夏符东一个人,假惺惺的问:“明月不下来吃早饭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夏符东说:“我让阿姨上去看看,阿姨说明月昨晚出去了,一夜没有回来。”他有一点儿开心的说:“不用担心,她能去哪儿啊,肯定是回家去了。年轻人,闹了别扭说合好合好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吴雪握着汤勺的手一怔,顿时不可思议。 脱口说:“怎么可能?” 韩霁风怎么可能原谅她。 夏符东抬眸看了她一眼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们是夫妻。” 吴雪瞬间没了胃口,放下手里的勺子说:“我不饿,你自己慢慢吃吧。” 她起身上楼去了。 夏符东一脸莫明其妙:“没吃两口呢,怎么说不吃就不吃了。” 吴雪回到房间,关上门打电话。 接通后说:“我要反应一件事情……” 夏明月晚上想了很多,睡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早上一睁眼,韩霁风起来了。夏明月先去衣柜里找了件衣服穿上,然后从卧室里出来。看到韩霁风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这一切原本都是她曾拥有的,之前以为彻底失去了。所以,这一刻眼睁睁的看着,就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一切都是虚幻且不真实的,甚至怕自己一出声,便碎掉了。 直至韩霁风发现她,问她:“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吃早餐。” 夏明月被韩霁风拉到餐桌前坐好,早餐很丰盛,每一样都是韩霁风亲手做的。 可是,她食不下咽。只时不时的看着他,看他有什么不同,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跟她算总帐。 韩霁风把菜夹到她的碗里。 “想什么呢?吃饭也是三心二意的。” 夏明月说:“没有。” 韩霁风飘飘说:“一会儿把东西拿回来,以后别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不得不说,这一回夏明月确实动了恻隐之心。她不想离开,无论如何不想失去他。不管什么原因,如果他不怪罪她,能让她再回来,当然再好不过。 跟她料想的出入实在太大了,回来的路上夏明月还是感觉像做梦一样。 只觉得不可思议。 夏明月回到夏家时,吴雪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见人进来,一脸洞悉的表情。 她没有理会她,直接回房间整理东西。其实很好收拾,先前没有心情,箱子还都原样的摆在那里,压根没有打开过。只几件随身的日常用口被她很快的收了起来。然后拖着箱子下楼。 才走到大厅。 管家带着几个警察走进来。 径直走到夏明月面前说:“你是夏明月吧?我们是警察,怀疑你跟宋晓雪的死有直接关系,跟我们走一趟吧。” ☆、(104)谁来救她 夏明月被带到警察局。 如果宋晓雪的死并非意外,就成了公诉案件,确定和夏明月有关的话,她将免不了承担法律责任。 夏明月对这一切心知肚名,脑子里嗡嗡的。她将一切都想明白了,只是想不明白,公方是怎么得知的? 一个令人万念俱灰的想法呼之欲出,如果真是那样,算是彻底将她给伤透了。是她见过的,最狠戾的报复方式。 对方显得有些不耐烦。 审讯室中,男子从桌子后面绕过来,问她:“你要现在交代还好些,别等我们查出来,到时候你的罪行只会更重。”他操起手臂:“宋晓雪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夏明月一脸默然。 从进来到现在,她还一句话也没说。 知道坦白的后果是什么,即便不将牢底坐穿,也会失去一切。从此以后再没了翻身的机会……她不能有事。 这种想法坚定不移地扎深进她的心里,对于宋晓雪的死她从来没想逃避责任,也不是心中没有愧疚。只是现在还不是还给她的时候。夏明月想,等到有一天,她一定会把欠下来的通通还回去。 但审讯人员似乎胸有成竹。 慢条斯理的说:“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们找到证据的话,一样可以定你的罪。” 为此他们调出一段视频,点击之后在夏明月面前播放。 着实让夏明月心底一惊。 审讯人员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看她的眼底呈现扭曲的画面。 女人一脸难掩的愤怒,口舌凌厉的痛斥对方是扫把兴,韩家的崩塌全是由她一手造成的。最后还扬手将人推翻在地……那样的拍摄角度给人的视觉效果就是如此。夏明月发了狠似的将宋晓雪推倒在地,接着再度伸出手去,被宋晓雪用力拂开。 之后结果就如大家看到的那样,宋晓雪当晚就去世了,而且系心脏病发作。 对方指出:“而且你也没有参加宋晓雪的葬礼,如果不是你心里有鬼,你婆婆死了,你为什么不参加她的葬礼,躲在家里几天不出门?” 夏明月当时只是难过,情难自抑,除了躲起来舔舐伤口,她什么都做不了。 哪里想过会有人因此指控她,意欲让她身陷囹圄。 为此还专门拍摄了一段视频,断章取义后交给警方。 目地很明显,就是想置她于死地。 坐了这么久,她说了第一句话:“一段视频就能说我杀人了吗?” 审讯人员盯紧她,发现她的眸底异常宁静。 一则说明她心理素质好,从情绪上不会让人捕捉半点儿蛛丝马迹。另一方面说明宋晓雪的死真是跟她没有关系。 但定罪的证据虽然不充分,却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夏明月是清白的。综合考量,反倒认为她的嫌疑更大。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 但是夏明月还是在警方的控制下。 她坐在密闭的房间里,意欲想明白一切。日转星移,天色一点点的暗下去。 是否有人为她奔走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她没有见到任何人。 韩霁风说过,他会是她的指望。 可夏明月心灰意冷的想,或许他就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这样一段视频如果被他看去了,管什么前因后果,她的“罪责”都坐实了。韩霁风看到之后,非杀了她不可。然而,他那样冷静的一个人,不会知法犯法,便用法律的武器来制裁她。又是在给了她梦幻的温情之后……残忍如斯,将她的身心都一并摧毁了。 当指望变成噩梦。其他还会有什么人呢?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夏符东了。 可是,他身边有吴雪,一个时时刻刻巴望她不得善终的人。整日在夏符东面前说三道四的话,只怕连他也指望不上。况且她不是夏明星,如果有什么不测的,最多就是换来一声叹息,没人为她心痛欲裂。 所以,只有自己能帮自己了。可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最多就是让自己咬紧牙关,守口如瓶。 世界安静极了,夏明月坐在那里,手脚冰凉。抬起手臂环抱住自己,企图给自己一点温暖,不要对整个世界绝望。 夏符东下班回来才听说夏明月出事了,如此一来一天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 不由得问管家:“怎么不早打电话通知我?” 不等管家说话,吴雪将话拦了过去。 “今天不是有外国客户来公司,我怕打扰你,所以没让他们给你打电话。我已经给朋友打电话寻问明月的事了,也托了人照顾一下明月。所以,你别担心,她不会受什么委屈。” 她这样一说,夏符东才放心一点儿。 转而惊讶不已:“明月怎么会跟宋晓雪的死有关系?” “这很奇怪么?”吴雪反问,又说:“明月到底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心知肚名么。否则这些天她为什么会呆在家里?如果没什么事,好端端的会和韩霁风说散就散?” 除非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否则很难将费尽心思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 夏符东沉默须臾,吴雪的话很快得到他的认可。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夏明月没道理连宋晓雪的葬礼都不出席。 吴雪情绪不明的嗓音再次响起:“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明月不出席宋晓雪的葬礼是因为没有脸。唉,发生这种事情真是叫我们没办法。我们是想明月没事,可是,她做出这样的事,凭良心说实在伤天害理。韩家孤儿寡母的,霁风对她也没得说,岂不知她怎么下得去的狠手。明月的性格啊,有的时候就是太凌厉太不友善了。” 说完盯着夏符东的表情。 知道他同样认同她的话。夏明月爱恨分明,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脾气上来了,做事不留情面。宋晓雪三番两次挑衅她,夏明月不会无动于衷,最后将她气病甚至气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夏符东沉吟:“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吴雪接着说:“杀人偿命,这一点到什么时候都毋庸置疑。再说,这是公诉案件,不是花点儿钱疏通一下关系就能了事的。如果最后真的罪名成立,我们能做的就是托一下关系,让明月在里面少受点儿罪是真的。所以才说现在的年轻人冲动呢,一受点儿委屈就不管不顾的,现在好了吧。” 对此夏符东也表示很无奈。 还是给公安系统的朋友打了电话,讯问案件的进展情况。 那人便说:“还在进一步的调查取证中,依现在的情况看,对明月很不利。不过,她现在倒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承认宋晓雪的死跟她有关系……” 问了几个人,都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现在本来就处在严打期,风尖浪口上,走后门徇私枉法这种事不像以前那样猖獗了。由其案件是有人举报,就说明时刻有人盯着案子的进展情况,公方更加不敢懈怠。再加上心脏病患者怕刺激,之前夏明月跟她有过激烈的交锋,一切似都明摆着。 夏符东挂断电话,神色黯然。 吴雪一边看着,几日来的阴霾散去,心情都好了起来。面上保持平静说:“你也别太担心了,先看看公方那边怎么说,到时候我们再想法子。” 可是,夏符东也知道,一旦罪名确定了,即便找人运作,夏明月的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重重的叹口气:“明月这孩子,真是糊涂。” “我以前跟你说什么来着?她那脾气早晚是要出事的。” 夏明月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那几天。 浑噩而绝望。 知道有人要毁掉她,可是真当她陷入万丈深渊的时候,却没有人肯拉她一把。 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她真的是孤然一身。 审训人员使出很多法子,意欲从心理上摧毁瓦解她。 连续几次下来,她看着头顶昏黄的灯光,略微精神涣散。越是这个时候才越要打起精神,唯怕自己一张口,万劫不复。 可是,又困又累,忍不住的想要睡去 有人在她耳畔轻轻的说:“说吧,早点儿交代就没事了,就能回家好好的睡一觉了。” 好好的睡一觉……多么大的诱惑力。 阳光好极了,窗子打开着,躺在床上能嗅到嫩绿的青草香。太空被也是又松又软,身体在里面舒服的伸展着。她从睡梦中醒来了,下床后赤着脚走到窗边。白色睡裙在清风的吹拂下,裙角微微荡漾。她看到花园里女人在修剪花枝,洒满阳光的侧脸让她想到母亲,那样温柔。或许正是因为那缕阳光,以后不论经受多少苦难,她都觉得是这个人给了她温暖。至少她拥有一个家…… “咚咚……” 审训人员叩动桌面,情绪变得狂燥。 “你这种人怎么这样顽冥不灵,不认罪对你没什么好处,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很多指控你的证据。” 夏明月骤然惊醒过来,睡梦中的青草香散去,有的只是陈腐的汗味和烟草味。 她觉得自己就要发霉了。 由其一颗发涨的脑袋,恍惚的厉害,越来越难保持清醒。 除了视频,还有医生的证明。公方已经去医院寻问过宋晓雪的主治医生,对于她的死因,医生给出了相应的说明。 当时程如意证明说:“宋晓雪的确是因为心脏病发作才去世的。” “那心脏病发的原因是什么?是否跟她受到的刺激有关?” 程如意瞄了手机一眼,有些心不在焉,想到以前学到的病理知识,就说:“心脏病人受到刺激,的确会引发不适,甚至危及生命。” “那宋晓雪的死和夏明月对她的刺激有关系了?” 程如意说:“受到刺激跟宋晓雪的死有一定关系。” 警方录过口供就离开了。 程如意立刻拿起手机。她没想到张洁会主动给她发信息,约她晚上见面。 看时间马上就要下班了,程如意换好衣服就出来了。 两人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里。 程如意到的时候,张洁已经等在那里。 她问:“想喝点儿什么?” 程如意是急性子,直接说:“我不是来这里喝东西的,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张洁点点头,她的确有话要说,而且早就想说了。先前是怕弄巧成拙,现在却是非说不可了。 “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和梁义之有什么,我想告诉你,你误会我们两个了。我们只是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梁义之他对你一心一意,你不该怀疑他。” 程如意像看笑话一样的看着她。 “张洁,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什么都看不出?” 张洁桌子下的手指紧紧交握,抬眸看了她一眼:“是,我承认我喜欢梁义之,从学生时代就喜欢。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之间也什么都没有。梁义之他并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好哥们儿,他甚至不知道我喜欢他。如果你不放心,我和他以后就不再联系了。我已经和他说过了。” 程如意审视性的看着她。张洁喜欢梁义之,她是老早就看出来的,否则也不会对两个人的相处心生忌惮。 “你真的不再联系他了?” 张洁说:“真的,从明天开始我会更换手机号码,我也不会再给他打电话了,你放心好了。” 从咖啡厅里出来,张洁的整颗心都冷了。街上车流滚滚,而她却落寞异常。 和梁义之七年的革命友情,到了今天终于走到尽头了。 学生时代的所有浮光掠影一一滑过脑海,他们在新生入学的那一天碰的面。 大太阳底下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因为没有家人陪同,一切都显得束手无策。 而梁义之是本校教授家的孩子,考到这所学校之前,闲暇的时候就跑来这里打篮球。和许多学长学姐都认得,新生入学的时候跟他们混在一起接新生。 苦难的张洁刚好被无事可做的梁义之碰上,就主动帮她拿行李。 开始张洁还以为他是迎新生的学生,千恩万谢之后跟着梁义之去交学费,领宿舍的床号和钥匙……一道办下来省去不少麻烦。 分开时张洁只差傻傻的深鞠躬,说:“学长,谢谢你。” 梁义之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再后来就是军训,学生时代的张洁体质特别差,酷热之下不堪重负晕倒了。是后面的男生背着她去的校医室。 她醒来之后才发现是梁义之。当即不可思议:“原来你跟我是一个班的啊。”想过来,又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当时叫你学长,你怎么不说你不是呢。” 梁义之笑嘻嘻的:“我也没说我是啊。” 就这样混熟了,就时常在一块玩。 张洁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会拉他去压操场,然后把他当垃圾桶一股脑的将烦心事倒出来。而梁义之有了喜欢的女生也会告诉她,让她帮着出谋化策。 四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过起来却是很快的。 以至于心里有了深邃的变化,不等捋清楚,也不等说出来就结束了。 那样的措手不及。 毕业没多久,梁义之就取了程如意,一切看似水到渠成。 其实他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家长是很好的朋友,也都在学校教书。 就像梁义之说的,小的时候两家人开玩笑,都是长大了要程如意给他做媳妇的话。听得次数多了,都不会脸红心跳。反倒心中生出一种叛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梁义之不会娶程如意。而程如意更不想嫁给梁义之。 直到大学时代,每个人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两人再见面,骤然颠覆往时的印象,反倒开始相互吸引。 记得大四初始的一个晚上,梁义之硬是拉着张洁去压马路,当时他就像打了兴奋剂似的。说:“张洁,我有喜欢的人了。” 张洁很鄙视的看他:“你喜欢的人还少么?” 他有些急:“我这次说真的呢。” 她装作一本正经的听:“那你说说,喜欢谁了?是政法系的系花,还是英语系花啊。” 梁义之抬手敲她的脑袋。说:“程如意……” 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生。 张洁那时才知道在梁义之迄今为止的生命里,她不是跟他相处最密切的女生,还有一个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程如意。 侧首,就见他兴冲冲的说:“我们从高中起就不在一个学校,一个城南,一个城北,都住校,几乎三年的时间没碰着面,后来她考去了京都,我们一直也都没联系。这个暑假我才看到她,整个人完全变样了。以前我记得她肥嘟嘟的,脸上都是肉,现在瘦的,一张脸巴掌大小……”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张洁怔怔的看着他,听力越来越模糊。感觉什么东西改变了,没由来的,她觉得自己的心口特别疼。 才知道随着时间的改变,她的心态也一早就改变了。这个男生早不是自己的死党这样简单,她分明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当他动真情的时候,她的真情也再难自抑。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等你想明白了,偏偏就已差了这么一着。 张洁就为了这一步,痛苦了不是一年半载。 想一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代价。 现在她终于受够了这种折磨,决定做个了结。 有了视频资料和宋晓雪主治医生的证人证言,公方有信心短时间内将夏明月攻克。 尽管她是个再顽强不过的犯罪嫌疑人。 可是,许多被采取强制措施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如此,前期意念坚定,对自己犯下的罪行矢口否认。时间久了,渐渐无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等最后那道心理防线彻底土崩瓦解的时候,不用警方训问,自己都会全盘吐出。 而夏明月越是茫然,越是一脸冷漠。 即便是刑讯逼供,对她也不见得有用。 谁都不要逼她,否则就算宋晓雪真的是死在她的手上,太过咄咄逼人了,她反倒会让真相永远死在她的脑子里,她的心里。任谁也别想从她的嘴里听到完整的真相。 可她仍旧有即将虚脱的危险,几日来不吃不喝,靠在椅背上奄奄一息。 几个审训人员也有些怕了,没想到她是这样倔强的一个人。先前以为她自己选择不吃不喝,对于瓦解她的意志有很大的帮助。无果之后就担心会出现意外,让他们也都没办法交代。 询问暂时缓解,开始劝她进食。 夏明月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管用,或许用自己顽强的人命可以拖延一点儿时间,等奇迹发生,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善心大发,就来拯救她。身在这里,无论如何她救不了苦难的自己。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 一个工作人员进来说:“夏明月,你的律师来了。” 她愕然的抬起眸子,瞳孔内燃起一丝丝的光火。 进来后,发现是蒋承宇。 看到她后,吃了一惊:“他们对你刑讯逼供了?” 夏明月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打我。” 可是,她分明很虚弱。短短几天就已神色暗淡,巴掌大的脸上一点血肉的颜色都没有了。干渴的缘故,原本温润的嘴唇起了一层血泡。 得知她什么都没有说,蒋承宇异常心疼。他们或许达到了折磨她的目地,却没有办法真正的摧毁她。 “你怎么那么傻?” 蒋承宇叹口气说。 夏明月眯着眼说:“我现在实在不能有事情,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 所以,咬紧牙关也不能让自己被打倒。不管多少苦难来袭,也不管多少枪淋弹雨打到身上,她都不会容许自己垮下去。 有一个瞬间蒋承宇的心脏紧缩成团,连呼吸都异常艰难。正如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一个女人,恨不得将所有的苦难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明明就似明艳的花朵,为何有着荆棘般的命运。 蒋承宇努力平抚自己的情绪说:“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在收集证据,很快就能证明你无罪,那时候他们会立刻放你出来。” 接着又说:“现在你把事情原本的样子跟我说一下,放心,我会绝对替你保密,这是我的义务。” 夏明月抬头看他,她有什么好说的呢?被逮捕的这几天,头脑中许多的东西都被颠覆了。 蒋承宇看她怔怔的,似一切无从说起。他便问:“宋阿姨是你气死的么?” 夏明月摇摇头:“我不知道。” 蒋承宇又说:“你把视频的前后经过跟我讲一下。” 夏明月就把那天和宋晓雪争执的场景复述给他听。 蒋承宇蹙了蹙眉,一切的反应看似无可厚非,但不可否认,宋晓雪真的死了。所以,现在的夏明月才看似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了解透彻之后,他就要离开了。 走之前对夏明月说:“既然先前都没有说,之后也要一口咬定宋阿姨的死跟你没有关系,放心,我会立刻让你出去。” 夏明月深信不疑的点点头。 颌首说:“蒋承宇,谢谢你。” 当她被全世界抛弃,他还肯伸出手来拉她一把,且是唯一肯伸出手来拉她的人。 可是,她依旧绝望。 为什么是蒋承宇,而不是其他人?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韩霁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来她猜想的没有错,他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那么,他先前的反应肯定都是糖衣炮弹,目地不过是想暂时稳住她,让她乖乖的束手就擒。 否则她出了事情,他不会不管不问的。 吴雪随时关注公方的动态。再连看夏符东都没有办法了,就笃定这一回就算神侧也救不了夏明月了。 心情回暖,好的不得了。这天有空就亲自回娘家把夏明日接了回来。 夏明日一回到夏家就问:“明月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吴雪告诉他:“那个夏明月杀了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105)无罪释放 不想,夏明日一口笃定:“明月姐姐不会杀人的。” 吴雪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她没有杀人警察叔叔为什么会抓走她,他们是专抓坏人的。” 夏明日不高兴了,直接上楼去。 吴雪唤他;“喂,明日,你去哪里。” 小家伙倔强的头也不回。 吴雪嗔怪他;“小白眼狼。” 夏明月从来没有这样浑噩的过日子,哪怕一生中最无枝可依,最孤苦伶仃的时候,至少可以见到天日。 现在她在等一场审判,至于结果怎样,还是未知,只能寄希望于蒋承宇。 他说一定会把她救出去的。 蒋承宇搁浅了手头的所有事情,专心跑夏明月的案子。 上午从事务所里出来的时候碰到苏婉清。 问他:“你去哪儿啊?” 蒋承宇随口说:“去警察局。” 苏婉清顿时领悟:“承宇,你真的要帮夏明月是不是?” 这两天就听说蒋承宇在为夏明月的事情奔波。偏巧她也忙,还未来得及问他。 蒋承宇说:“是啊,怎么了。” 苏婉清一本正经:“你怎么不想想霁风的感受?夏明月气死了宋阿姨,霁风有多难过,你也看到了。现在你却来帮杀害宋阿姨的凶手,你要让霁风怎么想?” 蒋承宇眯起眼睛纠正她:“夏明月她现在最多只能算犯罪嫌疑人,不是凶手。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不会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搞不明白了吧。反过来,既然叫犯罪嫌疑人,就说明宋阿姨的死极可能跟她没有关系。” 苏婉清素来知道蒋承宇的专业水准,跟他硬碰硬,即便口舌之争,也不见得会赚到什么便宜。 见他情绪激动,不由问:“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走火入魔了?” 蒋承宇挑眉;“还有谁?” “当初的霁风啊。”那时候宋晓雪分明极力阻拦过两个人,可是韩霁风不肯听。才有了后来的恶果,不是走火入魔是什么。 蒋承宇似笑非笑:“你以为现在他就回头是岸了么。” 不等苏婉清问明白,他已经驾车离开了。 也是托了人了解到警方现在掌握的所有资料。包括医院里询问证人的那段录音,也被蒋承宇听到了。 听完后冷笑连连,当即去医院找程如意。 正赶上她在做手术,蒋承宇就在手术室外面等她,足足等了四个多小时。 待程如意出来的时候,晌午饭的时间早已经过了。 人一出来,蒋承宇问:“请问,哪位是程医生?” 程如意戴着口罩说:“我是,你是哪位?” 蒋承宇掏出名片递给她。 “我是夏明月的律师,蒋承宇。” 程如意瞬间知道他的来意。 就说:“你先到我的办公室等一会儿吧。” 蒋承宇直接去了她的办公室。 程如意换好衣服后进来。 “蒋律师,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该说的我都已经对公方的人说了。” 蒋承宇点头:“我知道。可是中间有几个措词我还想来确认一下。” 至于那天说了什么,连程如意自己都不记得了。当时本来就心不在焉,问的又是相关专业的话,她就顺口答了,没用什么脑子。 坐下来说:“你问吧。” 蒋承宇问了几个关于心脏病患者受到刺激能致死的问题。 接着问:“受刺激致心脏病患者死亡是否有时限,是会立刻致死,还是中间会有一个时间上的缓冲。” 程如意告诉他:“这都说不准。” “那你的病人宋晓雪是几点病发的?” 程如意想了下说:“当晚十一点二时几分看护来叫我,说宋晓雪身体突然不适。我接着对她进行抢救,没有半小时,她便去世了。” “那在此之前她的状况是怎么样的?” 程如意说:“八点来钟的时候我去病房看过,她躺在床上是有些不舒服,我替她做了一下检查,没见什么太大的异常,我就告诉她有问题随时叫人。” 蒋承宇在头脑中迅速整合几个时间点。 夏明月是晚饭时间过去的,按着她的说法也就六点多。而程如意八点多钟去过病房,宋晓雪身体是有不适,可那时还没有出现危及生命的征兆。到了十一点多她身体状况及转直下,直至抢救无效去世。 最后他问:“当时公方来取证的时候,这些问题他们都问过了吧?” 程如意说:“问过了。” 蒋承宇道过谢意离开。 路上隐隐觉得透不过气来,扯开领带扣子,同时将车窗打开。懊恼得无与伦比,怎么会让夏明月在里面受了那样多的苦?有些事情她一定没有告诉他,即便那些训问人员没有对她进行刑讯逼供,但待遇一定十分糟糕,意欲从精神上摧毁她都说不定。 蒋承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一紧,狠狠踩上油门加速。 平时无数次进出公检法,早跟这里的人和事都混得再熟悉不过了。 这一回板着脸进来,“啪!”一声,将手中的资料和录音笔摔到相关负责人的桌子上。 “马上释放我的当事人,否则我以徇私舞弊,玩忽职守的罪起直诉你们,到时候别怪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神色一慌,叫了一声“蒋律师”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怎么还发起火来了。” 蒋承宇从来不畏惧这些人,他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再加上自然的生长环境,其中的宵小他都再清楚不过。 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中间拿了别人的好处,就敢徇私枉法,故意整治我的当事人。在现在这个风尖浪口上你们也敢,就不怕身上的皮被硬性的扒下去。” 那人马上过来安抚他的情绪。 “小蒋啊,这种话可不好随便乱说,我们都是公事公办,什么时候敢徇私枉法了。” “那就是你们的专业水平下降了?” 一句话,问得那人哑口无言。 这个时候实在没法说是或者不是,若说是,对自身的工作本身就是种否定。若说不是,就是被蒋承宇言中了。 其他人一定看不出什么,但是蒋承宇是专业人士,稍一用心就不难看出问题所在。 夏明月这一回是被人给阴了,一定有人想整治她,而且这个人有一定的权势,否则不可能操纵公方,在原本就该释放的情况下持续扣押。他想除了想整治夏明月外,更大的目地是想迫使她招供,这样就能置她于死地了。为了达到这一目地,他猜夏明月在里面一定受了不少苦。 想到这里,蒋承宇手指紧攥成拳,薄唇也紧紧的抿成一道线。 心怀鬼胎,负责人没有多说下去,只说:“你把问题说一下,我会督促他们再把证据核实一下,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立刻叫他们放人。” 蒋承宇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就说:“东西都放你桌上了,我希望今天就能释放我的当事人,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 那人连连说:“放心,放心,如果不俱备提起公诉的条件,我一定叫他们立刻放人。” 蒋承宇走出来,靠在车门上点着一根烟。一口一口的抽完之后,打电话说:“证据不足,他们肯定会立刻释放夏明月。但也正是因为证据不足,所以同样不能确定宋阿姨的死跟她没有关系。不过,既然证据不足,还能关押她这么长时间,目地一定是想在我们调查取证之后,发现证据不足提出释放前审训出结果,逼她认罪。这一切违反规定的作法,肯定不是公方没有意识到,只能说明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纵,而且权势非凡。其他的我不多说,至于宋阿姨的死是否跟夏明月有关系,你自己去想。” 许多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不辩证的去想,就很难发现真谛是什么。 当晚,夏明月以证据不足被释放。 出来的时候蒋承宇等在那里。 大步走过来,问她:“冷不冷?快上车吧。” 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依旧绚烂如诗。 夏明月没想到自己出来的这样快,强打起精神说:“蒋律师,谢谢你。”如果再晚一点儿,她或许真的会变得不堪一击。 蒋承宇说:“别跟我客气了,快上车吧。” 夏明月上车的时候还在跟他说话,问他怎么就出来了呢? 蒋承宇告诉她:“我收集了证据,也看了公方的相关证据,发现证据不足,只能释放你。”转而一想,又说:“我觉得你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运作之后,才会不按制度办事。在我提出证据不足之前对你严加审问,意欲在我收集证据的这个时间内逼你就犯……”到时候即便他再提出无罪释放的请求也都无济于事了。 说了半天,却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侧首,夏明月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微茫的灯光下,脸颊消瘦,长而卷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蝶。 蒋承宇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到她的身上。夏明月即刻像小猫一样缩了进去。 汽车沉默地穿梭在城市午夜的流光中,将一切狠狠的甩到身后去。 夏明月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累过,骨头散架,精神崩溃。在里面的时候就是勉强瞪起眼睛,一旦走出来,身体里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断裂了,她终于觉得一分钟都再撑不下去,稍一安心,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这样短暂的时间里还是做了乱七八糟的梦,甚至梦到自己被拉出去执行死刑,心底里也是恐惧的,可是,她没办法像别人那样又哭又叫。从小到大,她告诉自己最多的话就是痛也不许哭。久而久之,越是难过越是沉默。所以,她沉默地任子弹穿透自己的身体,疼痛感遍布全身。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将她整个瘦弱的身躯浸泡在里面,源源不断。而她躺在那里安静的流着眼泪,泪眼模糊中就看到韩霁风由远而近的朝她走来。 她想由心的跟他说几句话,可是疼痛至使她张不开嘴巴。那样努力,不过轻唤他的名字:“霁风……霁风……” 一声接一声,倒将自己给唤醒了。 车内开着暖风,吹在脸上痒痒的,她抬手一摸,眼泪竟然淌了一脸。 幸好蒋承宇不在车上。 夏明月抹干泪水,推开车门下去。 蒋承宇掐灭手里的烟说:“你醒了?” 夏明月用手搓着脸:“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想到睡了这么久。” 大半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而他竟然没有叫醒她。 蒋承宇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问她;“想去哪里?我送你。” 夏明月说:“找一家酒店把我放下吧。”又说:“我身上没带钱,还要你帮我垫付。” 蒋承宇很豪爽的说:“走吧。” 将她带到本市最豪华的酒店里,蒋承宇亲自到前台要了一间房,拿着门卡过来说:“我包了一个月,你可以随时过来休息。”不等夏明月说其他,又说:“我知道你累了,快上楼去休息吧。” 夏明月搭乘电梯上楼。 ☆、(106)再不离开 到了这一刻,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又来了,实是想不出自己的容身之所在哪里。 而她已经筋疲力尽,再没力气找寻什么。 回到房间后先洗了澡,然后直接到床上睡了。 醒来的时候辨不出今夕何夕,从卧室出来,看到蒋承宇坐在沙发上喝茶,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承宇见她醒来了,抬眸说:“我可不是非法入侵,打客房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担心你出事情,提供证件让酒店帮忙开的门。” 夏明月说:“我昨晚睡得有些沉,没有听到。” “昨晚?”蒋承宇笑了声:“要是只一个晚上,就不用那么担心了。你已经睡了三个晚上了,看看日期就知道了。” 蒋承宇指给她看。 夏明月看了眼日期,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难怪会引发惶恐,一眨眼三天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她还从来没睡过这么长的时间。 “你是担心我会自杀么?” 蒋承宇实话实说:“是有点儿。” 夏明月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奕奕,黑白分明的眼眸变得格外有光彩。 “在里面那么艰难,都挺过来了,没道理事情过去了,反倒想要自杀。” 蒋承宇赞叹说:“以这种心态过活就对了。”站起身说:“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人送上来。” 夏明月站在那里说:“的确饿了,可是不想吃酒店里的东西,去老宋那里吧。”眉头一拧:“但是我没有能穿的衣服。” 蒋承宇嘴角一钩:“这个不成问题,很快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了。” 这样细心的男人。 夏明月告诉他:“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洗漱。” “明月。”蒋承宇叫住她,“我可以这样叫你吧?”见夏明月点点头表示没问题。才接着说:“那天晚上你在车里睡着了,我听到你在喊霁风的名字,为什么醒过来反倒不问了?” 夏明月想,还有什么好问的。事到如今,韩霁风一定恨死她了,而她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蒋承宇察言观色:“你怀疑陷害你的人是韩霁风?” 夏明月淡然一笑;“不是么?” “为什么笃定是他?”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恨我。” “如果他真的恨你,就不会找我做你的律师。” 夏明月怔忡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蒋承宇循序渐进:“那段视频你看过了,说明当时除了你和宋阿姨,一定还有其他人。但那个人没有现身,而是将视频传给了霁风,后来又传给了警方,接着你就被逮捕了……你还觉得是霁风吗?” 夏明月的心脏跳的厉害,她没有立刻思索,那个要害她的人是谁。满脑子只有一个认知,就是那天晚上她去找韩霁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视频的存在了,可他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像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是韩霁风让你来做我的律师?” 蒋承宇点点头:“的确是他找的我。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不……” “能借我一百块钱吗?”夏明月突然打断他的话,样子有些迫不及待。 蒋承宇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给她。 夏明月只拿了一张,说了声:“我先走了。” 她的身上还穿着酒店的睡袍和拖鞋,就直接出了房门,然后坐电梯下楼。里面有两个年轻人,拿奇怪的眼光打量她。可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出电梯她就直奔大门,门童老远替她把门打开,夏明月一出来就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将地址报给他。 今天是休息日,韩霁风一定在家里。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不来替她做辩护,不用任何人说,她也知道为什么。太残忍了,那样的话他不仅要再度回顾自己母亲的死带给他的痛触。而他所有的自我麻痹都将功亏一篑。 一切都是因为她。 夏明月跳下车子,直接乘电梯上楼。 “砰,砰……”敲了几下,门板打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的男人出现了。 夏明月脚尖轻轻踮起,手臂环上他的脖子紧紧的。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直到这一刻才清楚自己想要的归宿是什么。再豪华的酒店,再舒适的环境都比拟不了的。 “韩霁风,我对你有很多抱歉。” 她轻轻说。 韩霁风先是一愣,然后慢慢的抬起手来反抱住她。声音低沉:“你没有对不起我。” 几天来韩霁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这一回不是消沉的想要疗伤。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彻底想明白一些事情。 既然在夏明月和宋晓雪之间出现了第三人,不仅看到了一切,还能沉默的拍下视频传给他。就说明了此人的不友善。那么,一切看似合理的东西反倒不再合理。越是直观反应出的东西就越缺乏可信度。所以,他想,或许母亲的死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他执意相信如此,心扉反倒敞开不少。 夏明月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一定会将真相查出来。” 韩霁风抚摸她的头发:“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的保护自己。” 她的敌对一方是个实力强大的人。即便他们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也有许多说得上话的朋友,这一回动用关系去查,却没有人肯吐露半字。对方的势力可见一般。 当韩霁风跟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夏明月就想到了,那个人不是别人,只能是吴雪。 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跟她有关。警方和蒋承宇先前都到医院调取过监控录相,绝非意外,那天的监控设备竟然出了问题,什么都看不到。 夏明月想,她和吴雪之间的仇恨已然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如果宋晓雪的死真的跟吴雪有关,就算为了韩霁风,她也会让她血债血偿。 她沉默的想着。 韩霁风才注意到她的穿着。曲指弹上她的脑门:“怎么顺利跑到这里来的?没被人半路拉去精神病院。” 夏明月说:“一着急就过来了,哪里顾得上穿什么。”又问他:“我出来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去看我?” “三天来你一直在睡觉,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哪里想到你这么调皮,回来给你做个饭,拿件衣服的工夫,你就醒来了。”他竟能跟她开玩笑:“睡美人都是王子吻过之后才会醒的。” “如果王子是个禁欲系的,公主岂不果要饿死在睡梦中。” 韩霁风故意曲解:“你是在怪我没有喂饱你。”说着过来亲吻她。 夏明月伸出手来推拒:“韩霁风,你别胡闹。”他磁性笑声响彻耳畔。 心里不由一阵酸涩。 其实这个男人到底有多难过,她再清楚不过。从宋晓雪去世,他就陷在一个两难的境遇里。抛却她或许是最好的法子,眼不见为净,他就不用时时愧对自己的母亲。 除非有一天能够证明宋晓雪的死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世事就是如此,很多事情死无对证。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又怎么可能要求别人心无芥蒂。 夏明月饿坏了。 韩霁风去给她煮面吃。 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或许是饿的缘故,只觉异常美味。足足吃了一大碗,连面汤都没有放过。 临近午时的阳光从餐厅的窗子照进来,温暖而清澈。落到韩霁风的眉眼间去,格外耀眼,简直令人目眩神迷。 夏明月看着她,抬起手来将眉宇间的“川”了抹去,盯紧他慢慢说:“其实我以为对我出手的人是你,这样以为的时候我很绝望,但是我不恨你,一点也不。霁风,我知道你为了我隐忍了多少伤痛。我应该离开的,这样你就不用陷在矛盾的漩涡里苦苦挣扎。可是,我又这么自私,从不想离开你。所以,我答应你,一定查出伤害妈的人是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如果最后真的是我,我也一定会还给你。” 她虽然自私的占有他,却也不想他一辈子难过。 韩霁风微微的眯起眼睛,嗓音低沉:“你为什么就不肯告诉我,说我妈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只要你说一句,我就相信。” 但就是因为他待她如斯,这样推卸责任的话她才说不出。 韩霁风接着说:“比起谎言更残忍的,是你毫不留情的斩断一切。那天我得知我妈去世了,再回来,发现你也不在,家里关于你的一切都被搬走了。你不知道我的心空成什么样子,从来没感觉这样孤单过。仿佛全世界就剩我一个人了,疼了,痛了,连一个可供呻吟的人都没有。” 夏明月拉起他的手,在她的一侧脸颊上轻轻的磨蹭。 她说:“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再不会离开,除非你赶我走。” 下午换过衣服回家去。从看守所里出来,到现在还一直没和家里联系。 夏家只知道夏明月因证据不足被释放了,但是,去了哪里?连公方也不知道。 夏符东还知道打电话四处找找,最后从韩霁风那里得知,她需要安静,暂时不会回家。终归有了下落,一颗心就放下了。 念叨说:“她在霁风那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就想,霁风该不会让她有什么事。” 吴雪沉闷的听着,隐隐觉得是被韩霁风那小子给耍了。几天来她一直盯紧韩霁风,无非是想看他有什么动静,她也好想应对的法子。但他一直安份,连警察局都没有去过,便以为他的心被夏明月伤透了,不会再管她的死活。那么除了消极等待结果的夏符东,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哪里想到这一切只是韩霁风给她的假象。早猜到有一只眼睛在盯着他,就故意放出这样的烟幕弹。让她消极应战,而那一边已经将人救出来了。 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再听夏符东在那里暗自欢喜,板着脸说:“得了,证据不足不代表她没有罪,你那个宝贝女儿的性格你再不管教,早晚是要出大事的。不信你就走着瞧。” 夏符东说:“不管怎么说,人出来了。等明月回来,你就不要再说三道四的了。” 吴雪当即愤怒的站起身:“你们的事我才懒得管。” 几天来心里郁闷的不得了。约上人一起喝茶也没心情,就在家里生闷气。 偏偏夏明日听说夏明月被释放了,满屋里嚷着:“明月姐姐要回来了……明月姐姐要回来了……” 吴雪听得心烦,又要人将他送到外公外婆那里去了。 三天过去,夏明月果然又回来了。 当季知名品牌的限量版呢子大衣,唇红齿白,神采奕奕。 就像一道刺眼的光似的扎进了吴雪的眼睛里。 ☆、(107)异常狂燥 全身又开始不适起来,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抬手将杂志扔到茶几上。 夏明月闻声望过来,艳丽的唇角微钩,即便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得意。死里逃生就是对吴雪最好的回馈,夏明月看她气疾败坏的样子,就知道她要疯掉了。 装模作样打招呼:“爸,阿姨,我回来了。” “你这孩子……”夏符东念了一句,又说:“既然没事了,也不先跟家里人说一声,害得我和你阿姨担心的不得了。” 可是,担心又怎么样?还不是眼睁睁的看她认罪伏法,他人脉那样广,也没说托人替她出一把力。 夏明月淡然说:“之前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冷静一下。是我考虑得不周全,让你们担心了。” 夏符东说:“不管怎么样,没事了就好。” 夏明月看了两人一眼:“我先上楼了。” 吴雪意味不明:“你看她的态度,真是翅膀硬了,连你这个当爸的都不放在眼里。” “那倒不至于,我看她是太累了。”夏符东若有所思道。 生活恢复如常。 夏明月又开始朝八晚五的上班。 一段时间下来,财务部的业务也熟悉得七七八八了。 周若明开始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来做,等她独立完成后验收成果,其中有什么不足就指给她。这对夏明月的成长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夏明月打心眼里佩服国森这些老将,业务能力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上午手头事情很多,忙到中午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同事们纷纷去餐厅了,财务部暂时安静下来。 夏明月胃里有些空,去冲咖啡充饥。 一从办公室里出来,就见韩霁风站在财务部的大门口,正抬手轻叩门板。见是她,放下手来。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扬,整个人玉树临风。 “韩太太,爱心便当吃不吃?” 他才从外面办事回来,之前电话里听说她顾不上吃饭,回来的路上就替她带了一份。 夏明月忍不住那嘴角微微弯起,走过来说:“韩律师一片心意,我怎么可以辜负。”走近后说:“还是自己的老公贴心,我真的快要饿死了。” 韩霁风责备她;“你就是太拼了,工作起来命都可以不要,还知道饿啊。” 夏明月笑着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今天真的是太忙了。” 不到年底清算的时候,可是公司要求统计一下全年重要的几笔帐目。周若明就将这事交由她来负责,对于现在的夏明月来说,并非特别得心应手。又知道是周若明对她的考验,不能出任何的差子,所以倍加用心。 韩霁风若有所思。 夏明月问他:“怎么了?” 韩霁风伸手碰触她的脸颊:“没有,去办公室里吃完再工作。” 电梯门打开,背后有人走过来。笑着说:“这是来探班啊?还是来苛责我虐待手下人?” 两人望过去,周若明正从电梯的方向走过来。 韩霁风跟他打招呼,然后说:“明月没吃饭,我正好从外面给她带了一份。” 周若明转首对夏明月说:“瞧瞧韩律师对你多好,看得我都羡慕了。年轻就是好,你看我,一天不吃饭,也不见得有人会问一问,混得那叫一个惨哪。” 夏明月说:“您就别跟我们说笑了,财务部里哪个不知道师母出了名的温柔,对你的上心程度更是不用说了,只有要别人羡慕的份儿。” 先前开玩笑时,周若明说要收她做徒弟,夏明月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张口就唤他师傅,如此一来,就称周夫人一声师母。 午餐的同事陆续回来。 韩霁风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夏明月捧着爱心便当心满意足的回办公室里吃。 手边的电话响起来,拿起一看是付谣打来的。 她咽下一口饭说:“付谣,有事吗?” 付谣只是担心她:“上次的事彻底解决了吧?” 夏明月“嗯”了声:“证据不足,也只能那样。” 付谣又问:“那学长那边?” 夏明月咀嚼的动作一顿:“现在什么都查不出,任谁都没有办法。” 于是宋晓雪的死被当成一个禁区封存起来,平时韩霁风不会说,她自己更加的不会提起来。 付谣叹了口气说:“没什么比情感更有让人痛不欲生的本事。” 夏明月问她:“哪里来的感慨?” 付谣笑了笑:“随便说说。” 挂掉电话沉寂下来。 下午要去见客户,可是,到现在还一点心情都没有。早上才和段楚生在电话里吵了一架,说是吵,其实就是她一个人在发脾气。 原因很简单,昨晚给段楚生发短信,等了很久他没回。回到办事处后就给他打电话,却是付妈妈接的,说:“楚生他有点儿喝多了。” 隔着听筒付谣听到素素哭泣的声音,于是火气就上来了。 一早在电话里跟段楚生狠狠的吵了一架,激烈的争吵之后也不见得有多痛快,反倒头痛欲裂。上午去客户那里谈事情都很不在状态。出来后在附近的肯德基找位置坐下,想了很久,食不下咽,火气仍旧满满的。 若是以往,段楚生早打电话向她坦诚错误了,不管是不是他的错。 可是,这次他选择无动于衷。 付谣看了眼时间,该出发了,这一家客户离办事处比较远,太晚过去的话便不知道几点能赶回来。 饭也没吃,拿上包就出来了。 下午的工作并不顺利。 客户进购的这批高档壁纸有大量的破损现象,相关负责人见到付谣就好一番冷嘲热讽,就仿佛这些问题产品是她刻意发给他们的一样。 付谣忍气吞声,这样大的客户是得罪不起的。被骂得狗血淋头之后,还要给公司打电话协调解决。但是一套程序走下来甚是繁琐,肯定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一点付谣心知肚名。考虑到可能会失去一个较大的客户,就直接将电话打到林飞那里。 十分肯诚的说:“林总,走程序太耗时了。我这个客户每个月都要几十吨的纸,占的比重非常大。你也知道这边的市场如今不好做,竞争十分激烈。所以,能不能先将问题处理了,然后再把程序补上?” 林飞靠在椅背上思考,经付谣反应的问题来看,除了更换产品,就是包赔损失,无论哪一种对公司造成的损失都会非常大。一般情况下这是不允许的,甚至不是他们一个部门就能决定的事。 “付经理,我和部门其他人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付谣吸口气:“好的,林总,我等你消息。” 挂掉电话一阵懊恼,甚至有些气疾败坏,摔电话的心思都有了。 然而对方还在那里等待她的答复。 付谣几乎是硬着头皮说:“我把问题反应到公司去了,但这样大的一批纸,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我会催促公司提高办事效率。所以,你们再等一等,看看公司打算怎么办。” 对方情绪仍旧十分激动:“小付啊,这样一来得耽误我们多少事,你们公司一定是要包赔我们的损失的。否则这生意没办法再做下去,你看这一出一出的,问题出的还少么。” 付谣说:“以前是出现过其他的小问题,但每一次我不是都给你们解决了。况且这么多纸,难保有那么几张会出现点儿瑕疵,这一点无论你进购哪一家的纸都无法避免。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说到最后情绪亦有些激动,便觉得没法再谈下去了,再持续下去只怕会伤到感情。 就说:“今天我先回去,我会督促公司马上处理这件事情,你们就放心吧。” 驾车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心中有许多顾虑,知道如果这家客户失去了,每个月的任务达标就将成为一个大问题。然而,做为一个区域经理业绩持续走低,也实在很难向公司交代。 付谣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越收越紧,中午没有吃饭,反应过来了,发现自己的胃疼的厉害。 最后在路边停下,买了止痛药服下去。 疼痛不会立刻缓解。付谣坐在车里出冷汗,慢慢的趴在方向盘上,觉得整个胃都是拧劲的。 段楚生想,临睡前再给付谣打电话。一天的时间过去,她肯定就冷静下来了。这几天她总像特别狂燥,每天发信息打电话他就感觉出来了。早上对着电话足足吵了两个多小时,大都是付谣在那里发脾气。段楚生懒得跟她吵,非等她吵够了,才挂了电话。 酒意尚存,他还有些头疼。上午孩子也是付妈妈帮着带,他又回卧室睡了一大觉,才恢复正常。 付妈妈见他的酒彻底醒了,才放心的回家去。 段楚生一下午做了许多事情,直等晚上喂完素素,哄她睡了以后,才给付谣打电话。 “老婆。” 付谣疼的厉害,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段楚生皱了下眉头,猜对方仍旧不高兴。 段楚生皱了下眉头,猜对方仍旧不高兴。 他说:“吃饭了吗?” 付谣额头上生了汗。 “没呢。” 段楚生默了下:“怎么还没吃饭?” “胃疼。” 他有些着急:“胃怎么又疼了?是不是中午没好好吃饭?” 胃里一阵痉挛,付谣咬紧牙关:“中午不想吃……你有事吗?” 段楚生说:“我没事。” 付谣疼得有些受不住,然后说:“没事我先不跟你说了。” 段楚生也觉得没有肆意交谈的氛围,就说:“那我挂了,你一会儿记得吃饭。” ☆、(108)承宇心事 更加郁闷了,一时间更是说不出的烦燥。女人就是如此,交谈的时候不见得有情绪,实则并非想要一个人呆着。但是此时的段楚生这样没有耐心,也不说哄哄她。 付谣的火气越来越盛,无处发泄,觉得再持续下去非得内伤不可。 勉强开车回办事处,卸了妆躺到床上,辗转反侧,内心被愤怒的情绪充斥。 大抵天底下的女人都是需要哄的,无论她有多强势多理智,但总有脆弱不堪的时候,无理取闹的程度和一般的小女人无异。 可是,段楚生分明没有领悟,至始觉得付谣给他的信号就是“离我远点儿,我现在烦你。” 比起心烦,她更想他,更需要关怀。 付谣甚至沮丧的想,感情不复从前,莫非是悲剧的开始? 大半夜的打电话没事找事。 段楚生刚喂完孩子,迷迷糊胡的躺在床上,电话就打来了。 隐隐感觉付谣的怒火,言词之中小心翼翼。 “喂,老婆。” 付谣披头盖脸:“段楚生,我死了你才心满意足是不是?” 段楚生问她:“怎么了?” 他似乎将她胃疼的事情忘记了,付谣想,他怎么就这么不当回事,如果她死在外面了,他也这样无动于衷是不是? 以前的段楚生可从不这样! 女人怒火交加的时候,最是盛气凌人:“段楚生,你什么意思?我说过你,你连电话都不肯打了是不是?” 段楚生听出她的怒火未平。 缓声说:“晚上给你打电话,你不是不想说话。” “然后呢?” “你既然不想说话,我只能挂断了。” 再甜蜜的夫妻,时间久了,用心也会不如当初。 如果是以前,两人初相识的时候。付谣说她胃疼,他可能会担心的睡不着觉,电话频繁打来不说,一时冲动飞过去送药都极有可能。 更不会吵了架,兀自沉默,一整天的时间不跟她联系。亦不会听到她语气淡然,马上退缩,等她冷静。指望女人自行将怒火平息,那得需要多大的理智? 而此时此刻的段楚生的确没太放在心上,胃疼不会死人,再也不是那个感同身受的时候了。忙活起来就有些忘记了。 付谣说:“我胃疼,估计快要死了吧。” 段楚生说:“胡说。没去看看医生?” “不想去。” “那就由着它疼?”段楚生火气也有些上来了。 她握着电话沉默。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付谣以按下接挂机键结束两人的通话。 段楚生本来困得打不起精神,这会儿也无心睡眠了。 夏明月起床的时候,韩霁风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换好衣服正在镜前打领带,西装革履很是好看。 “你怎么起这么早?”夏明月走过来说:“我帮你打。” 她微微踮起脚尖,手上动作灵活。 韩霁风抬手碰触她的脸颊:“看你这几天忙的不得了,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她的脸面光滑,触感温润,牛奶一般润滑。韩霁风贪恋这种感觉,觉得肤如凝脂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夏明月痒得发笑:“你就不能老实点儿。” 韩霁风钩起一侧唇角,似笑非笑的低下头来亲吻她。 “韩太太不给先生一个早安吻。”低低说:“不给我自己来取。” 夏明月哇哇叫着推开他。 “韩霁风,你再乱动小心我勒死你。” 韩霁风眉毛一扬:“谋杀亲夫不仅触犯刑罚,还违反公序良俗,你会名声扫地。” 夏明月哼声:“死了还要什么名声。” 韩霁风微微笑起来:“死都不怕了,区区一个吻你怕什么。” 倾身凑上来,最后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 他的嘴唇凉薄,正中眉心。 夏明月抬眸,看到他眼中依稀的一点笑意,恰似情深。忍不住弯起嘴角:“好了,去吃早餐吧。” 出门的时候冷风袭面。 夏明月微微打了一个冷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 “去年的这个时候已经下了。” 韩霁风拉开车门让她上去。 夏明月问他:“去年初雪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韩霁风摇头;“不记得了,认识你之前时间千篇一律,除了工作再没其他。”看了她一眼说:“所以不重要了,今年初雪干什么才重要。” 夏明月说:“韩律师,你有当花花公子的潜质。” “为什么这样说?” 夏明月轻哼一声没理他,心想,脸长得好看,还会说甜言蜜语,不是花花公子是什么。 可是,韩霁风的甜言蜜语只说给她一个人听。在别人看来,这却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以往苏婉清觉得他理智,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 虽然蒋承宇伶牙俐齿,说出了两种可能。如果看似夏明月是杀人凶手,那么,她也极有可能不是。况且公方都因证据不足将人释放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或许真是私心作祟,苏婉清就觉得即便证据不足,可是,事实明摆着,宋晓雪的死就是夏明月一手造成的。只是韩霁风被情感迷住了眼,逃避现实,不愿相信真相是那样的。这一点苏婉清能理解,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蒋承宇也执意的那样以为? 蒋承宇突然回头,准确无误的捕捉她的视线。 俊眉一挑:“苏婉清,你已经偷窥我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苏婉清本来还想闪躲,听他这样一说,不由直视:“你不会喜欢上夏明月了吧?” 他是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也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不会在工作中怜惜女人。 她又补了一句:“如果没有个人感情在里面,即便公方因证据不足拿她没办法。可是,我们当律师的都该知道,不被定罪量刑的人,不见得就是清白的。” 蒋承宇微微一滞:“婉清,这件事情你别较真,其中有些事情你不懂。” 苏婉清有些情绪激动:“我是不懂,不明白夏明月到底哪里好,以至于韩霁风为了留住这个女人可以不去计较宋阿姨的死。” 蒋承宇看了她须臾,淡淡说:“你还是不了解韩霁风。”手头还有工作,站起身说:“有些话别在霁风面前提起来,即便有疑问,也不要跑去问他。” 人活着就是如此,不用事事明白,亦不用事事妥帖。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又何偿是感情。只是有的人格想不开,所以处处跟自己过不去。有时候得过且过不见得就是坏事。 蒋承宇拿上文件从事务所里出来,直至坐到车上,冷静的神色褪去,隐约可见的慌张从眼底滑闪过去。他从镜中窥探到了,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苏婉清所说的不见得都是错,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会这样笃定。但对方是夏明月,他就没有办法了。因此蒋承宇深知韩霁风那样爱恨分明的一个人,为什么肯委曲求全。 因为夏明月显然操控了他的情感,以至于成了他身上最为偏执的一根肋骨。抽去了,不止是疼,甚至会危及生命。 蒋承宇靠在椅背上点着一根烟,苏婉清问他,夏明月到底有什么好……感情的事情哪有好坏之分,只看谁能走进谁的心里去。 他触碰自己的心口,竟有隐隐约约的疼意。仿佛什么东西生根发芽,极速长大之后,撑满整个心房,便有了闷闷的疼意。 直到电话响起,才蓦然回过神来。盯着电话又是一阵怔愣,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好一会儿接起来:“明月……” 夏明月约他一起吃饭,说是要感谢他。打从事件平息,夏明月一直忙于工作,还没有正式的感谢过他。今天手头的工作刚好有了一点儿眉目,交给周若明审核之后,就给蒋承宇打电话。 蒋承宇问她:“去哪里吃?我下午去过法院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可以早点儿过去等。” 夏明月说:“就去老宋那里了吧,好多天前就想吃他做的菜。” 蒋承宇说:“好,我去那里等着你们两个。” 到了晚上,只夏明月一个人过来。 推门进来先和老宋打过招呼,然后对蒋承宇说:“等很久了吧?” 蒋承宇向外看。 “霁风呢?” 夏明月坐下说:“本来说好要一起过来的,快下班的时候临时又有工作,需要加班,不能跟我们一起吃了。”脱下羽绒服放到一边的椅子上说:“不管他,我们吃。” 蒋承宇的心脏没由来的一阵不适。竟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人心真是复杂,期待见到一个人,见到了又没由来的紧张不安,背后竟出了层细腻的汗。 夏明月全然不知,笑着问他:“想吃什么?” 那笑嫣何其明艳,晃得蒋承宇微微眯起眼睛。 “随便吧。” 夏明月就点了两个青菜,一条鱼,然后将权利交到他的手里。 “你再点两个。” 蒋承宇“嗯”了声:“那就再点个水煮肉片吧,这个辣,很够味。这几个就够吃了。” 夏明月说:“那好。”接着去拿了几瓶啤酒。 “今天喝一点儿不要紧,霁风工作结束早的话,会过来接我们。实在不行,打车回去也好。” 蒋承宇今晚也想喝酒,甚至想要一醉方休。 就连开了几瓶,拿过杯子给夏明月倒上。 老宋的手艺没得说,水煮鱼很好吃,辛辣入味。 夏明月被辣得咝咝吸气,端起杯子灌下一大口啤酒,整个人爽快的不得了。 每天工作忙,除了早晨能吃到韩霁风亲手做的早餐,其他时间不是吃工作餐,就是到外面的餐厅吃。吃来吃去就那几样东西,快要吃不出味道了。 偏老宋做出的菜让人胃口大开,当晚两个人吃的很多,每一道菜都所剩无几,啤酒也喝了十瓶。倒不觉得醉,只是太撑了。 夏明月给韩霁风打电话,加班结束了,他正开车赶过来。 不由嘱咐他:“不着急,你慢点儿开。” 挂了电话等在那里。 蒋承宇提议说:“去外面等吧,胡同里不好进车,正好出去消消食。” 夏明月觉得也要,付过帐后穿上羽绒服出来。 一开门就有一团冷风袭上面。 蒋承宇问她;“冷吧。” 夏明月将下巴缩进领子里,半给脸露在外面,衬得黑白分明的眼眸大而亮,眨动时就是天上的星子一样。 她轻轻呵了口气:“还好。” 两个人从胡同里穿行出去,两侧是略微斑驳的高墙,有树枝从墙里伸展出来,挂着零星的几片叶子,叶风一吹,微微摇曳。 而路灯远远的一盏,洒着昏黄的光,一走一过将影子拉得老长。 这里的夜晚真是安静,能清析听到脚步声。和繁华的不夜城比起来,宛如两个世界。一个沉睡中仿佛可以听到轻微的鼾声,一个纸醉金迷,绚丽非凡。 喧嚣的都市呆久了,当归于宁静的时候,就像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里。 蒋承宇很享受这种安逸,就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这样就可以一路的走下去。 “听霁风说你是京都人。” 夏明月出声打破宁静。 蒋承宇看了她一眼说:“是。” 夏明月点点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说:“我喜欢那里的冬天,由其下雪的时候。” 雪花很大,一片一片的落下来,很快整个世界就变成银装素裹的模样,真是再好看不过。 蒋承宇问她:“你对京都很熟悉?” 夏明月实话实说:“真的不算熟悉,只是去过两次那里找朋友,恰巧都是冬天,所以记忆深刻。” 蒋承宇说;“等你和霁风都有时间,邀请你们去家里玩。” 夏明月开怀的笑起来:“好啊。” 她笑起来眼角弯弯,喜气洋洋。蒋承宇侧过首来看着,觉得当晚的夜异常美好。 两个人的步伐缓慢,没从胡同里走出来的时候,韩霁风就给夏明月打电话,说他已经到了。 夏明月告诉他:“你就等在那里吧,别开进来了,我和承宇马上就过去。”看出她眼中的急迫,侧首说:“霁风已经到了,我们走吧。” 蒋承宇跟着她大步向前。 韩霁风看到,老远走过来,将自己的围脖缠到夏明月的脖颈上,问她:“冷不冷?”说着,抓起她的手掌呵口气。 夏明月笑了声:“喝了酒,所以感觉不是特别冷。” “脸都冻红了。”韩霁风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然后叫上蒋承宇:“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蒋承宇不肯:“何必那么麻烦,你们回去吧,我打车就好。” 韩霁风看了眼路面说:“走吧,这里不好打车。” 蒋承宇坚持不肯,就说:“我运气向来好,得天青睐,这点你是知道的。别人打不到车,不见得我就打不到。所以你们快走吧,我上车立刻给你打电话,要是不行,大不了你再返回头来接我。” 他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韩霁风只得说:“那行,没车你给我打电话,别等太久。” 蒋承宇冲他招了招手:“走吧。” 韩霁风刚上车,副驾驶的车门又打开了。 夏明月走下来说:“瞧我这记性,本来要还你钱的,差点儿忘记了。” “算了,又没几个钱。”蒋承宇不肯要。 夏明月执意给他。 推搡时指尖相触,她纤细的手指异常温暖,触及之后顿感空气凛冽,对比鲜明。他像烫了手似的一下躲开,觉得不适,又接到手中说。 “那好,我收着。” 夏明月欣然道:“改天见。” 她乘着韩霁风的车离开了。 蒋承宇望着路面有点儿恍惚,时而一辆车子滑闪过去,打着远光灯,流星一样。 他抬起手腕看时间,十分钟之后拿出电话说;“霁风啊,我已经上车了,你们放心吧。” 冷风浸透衣服,从骨缝间渗进去。寒冷的季节站在瑟缩的街头,不过怕他们返回头来。 蒋承宇纵横情场多年,从来没感觉这样狼狈过。 蒋承宇纵横情场多年,从来没感觉自己这样狼狈过。 夏明月每次喝了酒都异常欢快,平时塞得满满的脑袋暂时被放空,就觉得全身都轻快起来。所以,每每此时她都疯癫的想要唱歌。 一从车上下来,韩霁风拉着她说:“这个时候唱歌,是会激起民愤的。” 夏明月一脸认真:“我老公是无所不能的大律师,我怕什么。” 韩霁风告诉她:“溜须拍马也没有用,这种事情休想指望我去保你。” 夏明月啧啧叹:“真无情。”然后忍住唱歌的冲动说:“那你背我吧,一步也懒得走。” 韩霁风骂她:“就知道胡闹。”可到底是把她给惯坏了,还是蹲下身来让她爬到背上去。 夏明月最喜欢这个游戏,每次韩霁风背她,都有一种相扶到老的错觉,仿佛时光真的已经老去了。 付谣给林飞打电话,督促赔偿的事。 林飞告诉她;“我同生产部门的人商量过了,全赔不可能,也只能更换一部分。” 付谣情绪有些激动:“这样客户怎么可能同意?” 林飞叹口气说:“到底可不可能,你应该比我更知道。” 付谣当即无话可说。 是啊,她比林飞进销售部的时间早得多,对于国森的处理机制她再清楚不过。其实每个企业都这样,问题处理远没有出售来得痛快。没有办法,为了保证企业利益,就是没办法所有的问题纸样都能得到更换或者赔偿。往往小来小去的问题都是客户自行消化。最难做的当然是业务员们,受理客户反馈的问题,却又知道公司不见得就会理会。为了每月的任务量,还不能将客户得罪完了。很多时候也是能拖就拖,拖不过就说好话。 所以,才说现在的业务不好做。 即便无力,她还是说:“林总,这边有几家供应商比我们的价格还要低一些,如果我们解决问题的制度不尽人意,哪个客户还会要我们的纸。” 林飞说:“这些我知道,可是公司想盈利,保证你们有钱拿,不这样做,根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付谣什么都懂,可是,仍旧无力。 那样多的一批产品,如果只负责包赔一半的话,估计这个客户就得失去了。 懊恼的不得了,急得连中午饭都没有吃。 客户时不时打来电话追问,她都快要无话可说了。 望着窗外愣神,最后想到夏明月。就立刻给她打电话。 “夏总监,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难事了,只能过来找你。” 夏明月问她:“怎么了?”回到办公室后关上门。 付谣将问题跟她说了下。 夏明月马上说:“公司不想破产,适当的赖账再所难免。你做了这么久的销售,莫不是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了。既然公司不给解决,那就从客户那边寻求解决的法子好了。” 付谣正因为实在想不出法子,才给她打电话。 虔诚的说:“你说怎么办?” 夏明月告诉她:“找他们的生产线,让他们想办法把纸消化掉。出点儿血就没什么不可能,要知道既然是发出去的纸,就算有瑕疵,也绝非问题大到没办法使用,否则早在车间生产的时候就报废掉了。”接着感叹:“这回你也实在倒霉,一批问题产品全都发到你一个客户手里去了,分散一点儿,或许容易处理许多。” 经夏明月一点拔,付谣顿时通透了。 马上喜笑颜开:“姜还是老的辣。” 夏明月告诉她:“别说是我给你出的法子,现在你们部门的事我不好插嘴。” 付谣连连说:“我知道,我知道。” 尔虞我诈的商场,门道也是很多的。 下午付谣去客户那里之前,先去了趟茶业市场,买了两包好茶业,又去买上两条好烟,才开车过去。 负责这边一段时间了,生产上的人都认得。 付谣找到相关负责人后将东西拿给他,请求对方帮帮忙。 不想,对方竟真的同意了。 答应将一半的问题纸用掉,经过处理之后将看不出一点儿问题。 付谣如释重负,出来后心情好了很多。有了这一桩乐事,连同和段楚生的矛盾都得到了缓解。 因为买东西的钱是自己掏腰包,七八百块钱就没了。 坐到车里给段楚生打电话说;“不掏钱买点东西,实在没办法处理了,就从基本工资里拿出一部门送礼了。” 段楚生在电话里说:“花这么几百块钱能把问题解决了就再好不过,自己掏也值了。否则损失这么一个大客户,才是得不偿失。”接着又问她:“今天胃还疼么?” 付谣听着段楚生的声音,或许是心情好转,或许此刻窗外的阳光明媚,她的心里软软的,觉得吵闹太过伤感情,先前她真的不该乱发脾气。 “楚生,之前你没生我气吧?” 段楚生说:“傻瓜,我怎么会生你气。是我不好,跑出去喝酒就把素素扔在家里,以后不会了。” “其实我能理解,你每天带着素素连个门都不能出,跟朋友也好久没有聚了。谁都有个人情往来,我不应该束缚你。” 夫妻没有隔夜仇,果然说过就没事了。 付谣发信息对夏明月表示感谢。 夏明月盯着手机屏幕进电梯,一抬头看到苏婉清。 就跟她打招呼说:“苏律师,你好。” 苏婉清说:“你好,夏总监。” 静静的打量她一眼,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是光彩照人。由其今天涂了艳红色的口红,整个人异常醒目。 电梯门打开,苏婉清站在那里没有动。 夏明月提示她:“苏律师不是要在这一层下么?” 苏婉清才骤然反应过来,她要去销售部。说了声:“再见。”慌忙的走下来。 ☆、(109)曾经年少 张洁已经礼貌的站起身:“苏律师,你来了。” 苏婉清“啊”了声。 张洁请她进去。 林飞眼光锐利,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坐到沙发上问:“怎么,身体不舒服?” 苏婉清抚了一把额头:“没有,今天太忙了。” 林飞点头,表示理解。 “现在做什么都不容易,由其你们这行,是真的辛苦。” 苏婉清的确有些累了,突然想回家住几天。以往都是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去,现在就想给自己放一个假。又知道是奢侈的事,手上还有许多工作等着她去做,等真正忙完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年底了。 不再思考这些,两人开始谈工作。 前些日子针对一个客户的债务问题林飞找过苏婉清,经她研究之后觉得非起诉不可。 “我已经跟瑞详的负责人谈过了,对于先前所欠的债务他们并不打算清偿,我看只能走法律程序了,否则如果对方破产的话,我们没有优先受偿权,占不到什么便宜。” 林飞若有所思:“我也觉得只能这样了。” 后续的事交由苏婉清去办。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苏婉清看了眼时间就要离开。 林飞站起身说:“我也下班了,一起下去吧。”他拿上外套出来。 跟张洁说了句,两人一起步入电梯。 走到大厅的时候,就听有人唤;“小飞。” 林飞抬首,对着厅门处珠光宝气的女人吃惊的说:“妈,你怎么来了?” 朱桂华笑着:“我去逛街正好路过这里,想想你爸爸快下班了,就想搭他的顺风车回去。”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苏婉清的身上,无形中多了一丝打量。 林飞几大步走过来。给她介绍:“妈,这是我同事苏婉清。”转首又说:“这位是我母亲。” 苏婉清礼貌的说:“夫人,您好。” 朱桂华点点头:“你好。”又问她:“你和小飞都是销售部的?” 苏婉清说:“我和林总不是一个部门,我是国森外聘的法律顾问。” 朱桂华了然:“原来苏小姐是律师。”头脑中迅速闪现几个修饰性词汇。 和林飞走出来的时候说:“这个苏小姐应该是个很知性的女人。” 林飞“嗯”了声,实话实话:“能力很强。” 朱桂华笑吟吟的:“原来你也觉得她不错。” 林飞警惕性的瞥向她:“妈,你别老毛病又犯了,我和苏律师是普通同事。” “那又怎么样,我和你爸当年也是普通同事。” 林飞顿时无奈起来:“妈,那不一样。你不要一见到我和哪个女人说上几句话就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朱桂华坦白说;“我没有以为,只是希望,希望你能快点儿给我找个儿媳妇,让我和你爸早点儿抱孙子,毕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玩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林飞打二十出头就频繁被逼婚,主要林启贤每天工作很忙,没时间陪她。大都她一个人在家,最多是和几个朋友逛街做SPA,时间久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林飞身上,整天希望他能快点儿找个女人尘埃落定,给她生个孙子。 逼得林飞苦不堪言:“要是知道你现在还是一心逼我找媳妇,当初我爸要我回国帮他的时候,我就该坚决留在国外。” 朱桂华骂他:“臭小子,妈都是一心为了你好,想让你快点儿成个家,你倒嫌我麻烦了。” 林飞揽上她的肩膀哄骗:“妈,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嫌你麻烦。你放心,我保证给你找个漂亮又贤惠的儿媳妇,到时候你就专等着抱孙子吧。” 朱桂华到底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林飞一走,张洁也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正当此时电话响起来。 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第一遍没有接,接着又打过来了。 才试探性的接起来,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一阵吃惊,当即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宋琳娜。” 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一个宿舍而且住上下铺。宋琳娜腿长,那时候时常躺在床上抬起双脚蹬她的床板。张洁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几次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都以为地震了。 毕业后宋琳娜回老家去了,各自工作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 宋琳娜指控她:“亏你还记得我。” 张洁连忙说:“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宋琳娜说:“我来A城了,请我吃饭吧。” 张洁再度尖叫。 “啊,你竟然来A城了。” 宋琳娜笑着说:“好了,我的耳朵都要穿孔了。” 张洁笑嘻嘻的问她:“去哪里吃?” “学校附近的那家东北餐馆吧,那里的锅包肉真是让人怀念。” 张洁说:“好,你先过去,我这就赶过去。” 其实也是孤独,由其这几天,忽然不晓得自己留在这座城市的目的是什么了。家里本来就她这么一个孩子,打小父母就疼她,一心盼望她大学毕业后可以回去工作。其实她也很恋家,可是,大学一毕业,她竟鬼使神差的留在A城找工作。 还记得那时候张妈妈电话里哭着说:“你一个女孩子留在外地做什么,不如回家找份工作,安安稳稳的,我们看着也放心。” 张洁就是不肯,一心就是想留下来。 还是张爸爸说:“你想在外面上班,那就在那里吧。年轻人多锻炼一下也好。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那就随时回来,我和你妈永远欢迎你回来。” 她握着听筒哭了一阵,可是一想到她就要永远留在A城了,还是激动不已。 张洁平静的望着窗外,想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就那样固执。 如果换到现在,听到张妈妈在电话里掉眼泪,她会不顾一切的飞奔回去。毕竟呆在A城的这些年也没有多痛苦。而人们费尽心思追求的,不就是自在与快乐吗? 当这些都不存在的时候,便不由得让人怀疑一切行为的意义所在。 张洁很快也到了,推门进来后微微怔了下。她没想到梁义之也在这里,兜兜转转,想尽一切办法避而不见的人,最后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出现在眼前了。 宋琳娜没怎么变,还是那样火辣的性格。看她站在那里发呆,就抬手唤她:“张洁,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呀。” 梁义之不说话,抬眸定定的看着她。 张洁不敢流露太多表情,笑着走过来:“看到你太吃惊了,跟做梦似的。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宋琳娜说:“我要结婚了,那之前想出来走一走,正好想着来请你们吃饭,就直接过来了。出发前一晚难得在群里碰到梁义之,就向他要了你的号码。就想着,正好我们三个人可以聚一聚了。”她哇哇的说着:“真羡慕你们两个人啊,毕业了还可以经常一起玩,真怀念在学校的那段日子。” 张洁本来要换号码的,因为近几天工作忙,就未来得及。 “好不容易回母校了,你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宋琳娜说:“最多三天。” “好不容易来了,怎么不多住几天?” “家里还有好多事,我这回出来已经算是忙里偷闲了。” 张洁啧啧叹:“真是没想到啊,你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宋琳娜说:“毕业这么多年了,实在算不得快了。你是不知道,我爸妈都快急疯了。主要我好几个朋友都结婚早,到现在孩子已经会打酱油了,越发显衬得我是个剩女。” “你这就叫剩女了啊,那我也没法活了。” 两人女人见面叽叽喳喳的,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 梁义之拿过菜单点菜,又问两人喝什么。 宋琳娜说:“当然是喝酒啊,我们三个好不容易又见面了。” 张洁也想喝酒。 梁义之就让服务生拿了几瓶啤酒过来。打开之后服务到家的给两个人倒满。 当晚实在是高兴,三个人都喝得有点儿多。 快到十点的时候,才从饭馆里出来。 宋琳娜就在学校附近的酒店订的房间,张洁和梁义之步行送她回去。并非市中心,到了这个时候除了路上穿行不息的车流,倒是很少有人。 三个人一路高歌,还像上学时那样。到了现在,也只有喝醉了才有这样的勇气。不怕别人说自己是疯子,想唱就唱,想笑就笑。哪怕有再多的烦恼也都暂时舍弃掉了。 宋琳娜说:“真不想长大啊,也不想嫁人。” 张洁看着她,觉得她的眼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 她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说:“老同学,一定要幸福。” 宋琳娜就用力的点头,然后说:“张洁,你也要幸福。”又说:“你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张洁感动得几欲落泪。最后说:“好了,快回去休息吧。” 两人将宋琳娜送回酒店后就出来了。 氛围骤然冷了下来。 张洁转身要走。 梁义之说:“我送你。” “不用。” 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臂,仿佛有些忍无可忍:“张洁,你别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凭什么不理人。” 张洁脸上没有笑,一本正经:“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不想跟你再联系了,你就当我神经病,总之,离我远一点就行了。” 梁义之咬了咬牙:“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说啊,我跟你道歉行么。” 他抓着她不放开。 张洁心慌意乱,觉得再这样下去非变得软弱不可。而她已经答应过程如意了,要离得他远一点儿,她不想说话不算话,连尊严都失去了。况且她从来没想觊觎别人的丈夫,虽然她暗恋了梁义之一把年头。到了该舍弃的时候,她一点儿不含糊。 用力甩开他的手说:“没有理由,只是觉得我们连做朋友都不合适。” 她抬手招来出租车,马上离开了。 留下梁义之兀自懊恼,如何也想不出哪里招惹了她。 宋琳娜在的这几天张洁和梁义之都上班,所以白天要她自由活动,等下了班才有时间陪她。 张洁说好了,最后一天的时候请假跟她一起逛街。 好在宋琳娜在这座城市居住了四年,对哪里都再熟悉不过,所以即便没人陪她,还是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东西。几天来追着几年前青春的影子有无尽的回味。 同时又联系了其他几个在A城的同学,均一起吃的饭。 宋琳娜回去的前一天张洁跟公司请了假,和宋琳娜转了一整天,刻意买了一些特产让她带回去。 “行了,张洁,太多了,我带不了。”宋琳娜拒绝说。 张洁大方说:“坐飞机,又不用你提。带回去给叔叔阿姨吃。” “这些真的够多了。”宋琳娜拉着她出来,共处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有疑问:“张洁,你和梁义之怎么了?我发现你们怎么像在躲着对方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110)至此改变 当然不是她的错觉,张洁就是有意躲着他。但是有些话同别人不好说,只笑着说:“你想什么呢,我和梁义之怎么会躲着对方,就是处的年头太久了,再多的话也说完了。现在我们两个都烦对方,这回要不是你来,我才没时间跟他一起吃饭呢。” 宋琳娜一再确定:“真的是这样?不是两个人闹脾气?” 张洁“哎呀”了一声:“我都说过了,真的不是,我和梁义之以前不就这样。闲着没事了就懒得搭理对方,现在工作又都这么忙,每天累都累死了,哪里还有时间跟他一起胡闹啊。” 宋琳娜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是觉得你自己在这里也不容易,好在梁义之跟你关系不错,又是本地人,平时对你还能有个照应。” 梁义之平时是挺照顾她的,这一点张洁不否认。最初留在A城的时候要找房子,可是,要找个环境好的,费用同样也是高。但那时工作还没着落,手头的钱有数。梁义之帮她找的两室一厅,地段很好,相对租金却很实惠,后来才知道房东是梁义之的姨妈,中间的差价也是梁义之偷偷给补上的。 类似的小事还有很多,张洁觉得那些个好一点点的积赞起来,也成了天大的恩惠。所以说,在别人看来,她或许是喜欢梁义之。其实她更感激他,把他当最好的朋友来感激。 可是,以后不会了。现在她有了相对稳定的经济条件,即便没有别人,也可以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张洁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才能勉强抑制浓浓的心酸。 笑着说:“好了,琳娜,你就别担心我了。现在又不是刚毕业的时候,一切都没有着落。现在我的工作还算稳定,什么时候不想做了就回家去,像你一样找个人嫁了。” 宋琳娜表示同意:“你的确也该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哪一天轮为剩女,连同亲友团都要摇旗呐喊的时候,才压力山大。” 张洁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摇了摇头,表示无力接受。 两人逛了整整一天,当晚宋琳娜没住酒店,和张洁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张洁问她:“你和你老公是怎么认识的?” 宋琳娜说:“相亲啊。”然后又说:“其实当时没怎么看上他,长得挺高挺瘦,觉得不太有眼缘。可是,那之后他就一直给我打电话,有的时候则还到单位给我送饭,下雨的时候跑去给我送伞。他对我真的是挺好的,后来我想,人这一辈子想嫁个什么样的呢。我这样的想嫁进豪门不可能,况且门当户对是老传统,我爸我妈也不想我比别人矮一头。这样一想就觉得嫁个老实本份的人就比什么都好。我男朋友那个人就是,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人真的很好。” 她说起来的时候一脸满足,张洁只是看着,都羡慕起来。宋琳娜的幸福是那种摸得着看得到的,能被她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真的比什么都好。 张洁不厌其烦:“琳娜,你能幸福真的是太好了。” 宋琳娜嘻嘻的一阵傻笑,然后握着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肚子上说:“小洁,我有宝宝了。” 张洁吃惊的张大嘴巴,当即责备起她来:“你怀孕了怎么不早说,我今天还拉着你跑了一天,没事吧?” 宋琳娜满不在乎的说:“哪有那么娇气啊,怀孕了老是呆着才不好,我平时在家也是到处走。” 张洁嘱咐她:“不管怎么样,还是注意点儿好。走太多的路消耗能量,看你和宝宝吸收什么。” 宋琳娜直咂舌:“没当过妈妈的女人真可怕。” 张洁作势过来掐她:“你敢嘲笑我什么都不懂。” 两人闹作一团,睡觉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宋琳娜上午的飞机。张洁还要上班,就梁义之开车送宋琳娜去机场,他已经请好了假。 早上,张洁和宋琳娜一起在小区外的餐厅吃过早饭,等着梁义之开车过来接人。 多少有些恋恋不舍。 张洁说:“这么快你就要回去了,这几天太忙,也没说好好陪陪你。” 宋琳娜一脸满足:“已经很好了,你足足陪了我一天一夜。” 张洁嘱咐她上下飞机小心,又说:“等你结婚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会赶过去。” 宋琳娜答应着:“好,我等着你。” 梁义之过来后将东西装上车,再次看了眼张洁,她的表情还是很冷淡。他什么也没说,叫上宋琳娜上车。 宋琳娜再次过来拥抱张洁:“小洁,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张洁说;“放心吧。” 招了招手,目送她离开。 收拾好情绪上班去。 上午要忙的事情很多,光电话就接到手软。 她忙,林飞只会比她还要忙。 两个人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一直到下午,林飞饿得有些受不住了。 从办公室出来说:“张洁,你出去买两份餐上来。” 他这个人嘴巴挑剔,很多东西吃不习惯,叫外卖不放心,有的时候都是张洁直接出去买。 就说:“好的,林总。” 她拿上钱包出去。 国森大厦前看到梁义之,顿时感觉很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他说:“你的电话打不通。” 张洁才想起,上午销售部有会,关了静音就扔在抽屉里。太忙了,以至于忘了开。 她说:“你找我有事吗?” 梁义之告诉她:“宋琳娜今天乘的航班出事了,所以……” 所以,宋琳娜遇难了。 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 张洁怔愣的望着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听明白,却又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怎么可能? 早上宋琳娜才给了她大大的拥抱,告诉她一定要幸福。她老老实实的答应着,也想着要努力做个跟她一样幸福的女人。 张洁用力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宋琳娜不会有事的……她就要结婚了,而且……她已经当妈妈了……” 可是,命运残酷起来又哪管这些。它就善于从幸福的人手中抢夺珍贵的东西,于是,这世上才有了那样多不幸的人。 所以,宋琳娜是真的去世了。 在幸福迎面而来,以为藏无可藏的时候。 张洁悲伤得浑身发抖,刹那间甚至有些意识涣散。 她连连对梁义之说:“不可能,梁义之……你是骗我玩呢对不对?” 梁义之过来抱住她。 “张洁,你别这样。” 张洁终于像反应过来,抱住他痛哭失声。 晚上下班的时候,夏明月坐在车里说:“下午出去办事的时候看到张洁哭的很伤心,她那个同学在安慰她。” 韩霁风问她;“你问原因了?” 夏明月摇头:“当然没有。”那种情况她怎么好直接走上去,明摆着是叫人尴尬,况且她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不去触碰是对人最好的尊重。 韩霁风也说:“就算以前一起共事过,不好问的还是不能问。” 夏明月笑着:“韩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 两人要到夏家去吃晚饭,若不是夏符东打电话来,谁会想到回夏家吃饭。 夏明月觉得韩霁风或许已经查到那个给他发视频的人是谁了,可是,他表现得相当平静,一直没有主动提起来。夏明月不相信这事在韩霁风的心里就这样过去了,直觉他不是那样的人。太过平静了,反倒让她觉得是风雨欲来之势。毕竟真正的弑杀讨伐不在一朝一夕。而夏明月隐隐的觉着韩霁风对夏家有诸多的隐忍,很多事情都不似表面看到的这样平静。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更不会想着去问韩霁风,他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而这疼和她有很大的关系,她不能再硬生生的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所以,只要他不说,她都不会主动问出来。 抵达的时候饭还没有做好。 夏符东叫两人到沙发上坐。 夏明月问:“明日呢?好多天不见他了。” 夏符东说:“去他外婆家了,你阿姨这两天就要把他接回来。” 夏明月说:“我都有些想他了。” 夏符东乐呵呵的:“明日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很招人喜欢。” 接着和韩霁风聊起工作上的事。 那两千万早已进入公司的户头,做为韩霁风的岳父,夏符东面上有光。公司里几个元老都夸他眼光好,找了这么一个好女婿。 夏符东乐呵呵的说:“一直忙,也没顾得上说,上次开庭大获全胜,做的实在漂亮。就连公司里的几个老人都夸你,觉得我可以把更多的事情交由你们年轻人来做……” 夏符东和他探讨公司最近的一些变化,直说先景可观,让他好好做。 他们聊天的时候,夏明月去楼上整理几件东西要带到韩霁风的公寓去。 楼上碰到吴雪,她没在房间里休息,去阳台上透气,一出来正好碰到夏明月。 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句:“晦气。” 何止是她,就连夏明月也这样觉得。在夏家单独碰到吴雪从来没有好事,看似这一回也不能幸免。 吴雪叫住她:“怎么?和韩霁风一起来搜刮夏家?” 夏明月从来不会势弱:“我和霁风能够给予夏家的,远远比得到的多。这一点不像某些人,除了混吃就只能等死。” 至于这个某些人指的是谁,再清楚不过。自从生了夏明日,吴雪就全身心的在家带孩子。夏明星工作时就心不在焉的,更何况是现在。 吴雪也很知道怎么掐人的软肋,说话专往心窝子上戳。 她的神色异常平静,一字一句:“夏明月,你真的以为自己和韩霁风可以一生一世好好的过下去么?不论你是否真的杀了宋晓雪,你都是他心口上的一根刺,一日不剔除,就一日痛不可遏。是不是他现在在你面前连他的母亲都不敢提到?也不跟你说任何有关他母亲的事?呵……”她轻笑一嗓,意味不明:“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你是他心上一道永远过不去的坎。夏明月,你跟韩霁风在一起的后果就是要他永远对不起自己的母亲,痛苦一辈子。” 不得不说,这一次吴雪成功碰触她的敏感点。何止是韩霁风,就连她自己也不愿提起来。说出来就是痛,一日找不出确凿的证据说是别人做的,宋晓雪的死就将成为两人的禁忌。然而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有不能言说的痛,不能澄清就只有疼。 夏明月瞳孔内燃起不名火:“是你做的对不对?” 吴雪看着她,一时间笑容变得异常明媚,肆无忌惮的嘲弄她,一脸显而易见的得意。 她就是要夏明月拿她没办法。 “虽然没能让你身陷囹圄,但是看你和韩霁风之间有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一辈子痛快不了,我觉得也比什么都好。” 到底是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幸福土崩瓦解了,这一辈子都别想好过。 吴雪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夏明星,虽然现在她不能做任何反应,可是身为母亲却知道,夏明星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夏明月坐到床边想事情,竟然忘了自己上来的目的。 直到房门被叩响,紧接着韩霁风走了进来。 夏明月抬眸看他:“怎么了?” 韩霁风走近说:“这话该我问你,怎么了?不是说要上来收拾东西,怎么坐着不动弹了。”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脸色还这么难看。” 夏明月十分贪恋他的温度,虽然他的掌心凉薄,可是能感受他机体的脉络,就比什么都好。 “没什么,就是生理期肚子有些疼,不想动弹。” 韩霁风说:“要收拾什么,我来。吃完饭我们早点儿回去,我帮你弄点儿红糖水喝。” 怎么办,夏明月的眼眸内氤氲着水汽。 韩霁风越是对她好,就越是让她喘息困难。她真是怕了失去,唯怕一切只是昙花一现。而如今所有的幸福,均是她的一晌贪欢。 韩霁风见她整个人怔怔的,眼底漫上疼惜:“怎么?疼的很厉害?” 夏明月摇了摇头:“还好,能忍受的疼。” 韩霁风说:“东西改天再收拾吧,下去跟爸说一声,我们先回去了。” 夏明月抓住他的手:“算了,既然来了,吃了再走吧。东西先不收了。” 两个人下楼去。 除了夏符东,吴雪也在。 她扬起头来看着牵着手的一双人,脸上笑意莫测,阴阳似鬼魅。 只有夏明月看得清,这是独属吴雪胜利的灭绝笑意。 她彻底的毁了她一生最想要的幸福。到了此时夏明月对吴雪的恨意也到了绝顶。 夏符东站起身说:“去吃饭吧。” 当晚一吃完饭,韩霁风和夏明月就离开了。 车上韩霁风打着方向盘说:“要是疼的厉害,就先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夏明月周身泛起疲惫,就像穿行在一条长河里,河水很深,每走一步异常艰辛,然而抵达对岸遥遥无期,有的时候让人茫然又绝望。 她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不再想任何事情。 到家后韩霁风打来一盆热水帮她烫脚,双手捏着她的一双脚按到水里,温热的液体漫上来,全身都舒畅起来。 “先烫下脚,然后喝碗姜汤去睡觉。我在网上查了下,说红糖配上生姜煮,效果更好一些。”看她懒洋洋的,告诉她别睡着了。又说:“实在不行,明天请天假吧。” 夏明月看着他:“不上班了行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老公养你。” “那我不成米虫了。” 韩霁风似笑非笑:“相夫教子,也是任务艰巨。” 夏明月怔了一下,转而说:“的确艰巨,比上班还辛苦,还是算了。” 他似乎格外想要她给他生个孩子,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夏明月也想。可是,明知不是时候,只能打消这种奢侈的念头。 “你什么时候才肯给我生个孩子?”韩霁风盯着她的眼睛淡淡说。 避无可避,夏明月顿时感觉心累不已。说话之前先用掌心覆上自己的眼睛,唯怕心事泄露,更怕看到他的一脸企及,那些通通有让她心痛的本事。 “霁风,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以为会持续讨论下去。 不想韩霁风摸了摸她的发顶:“行了,现在想要也不可能,总不能欲血奋战,以后再说吧。” 夏明月真要被他给逗笑了。 等水温渐渐退去,韩霁风端着盆子离开。倒掉后又去煮姜汤,这个时间夏明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一向也不怎么看的,因为工作忙,没有时间看八卦或者追剧。所以,这一切跟她很陌生,想着迷都无从下手。 可韩霁风端着姜汤出来的时候,明显看到她的眼中有泪光。他有些慌了:“怎么了?” 夏明月抬手一指:“好感动。” 电视屏幕上正在上演一场离别,男主即将随军远行,那样多的送行队伍里唯独没有那个他真正想见的人,于是视线不停的穿梭。可时间已经到了,他像流砂一样被推着离开,直至车子开过转角,他的心上人骤然映入眼帘,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他们向两个极点极速退去。没有人知道这一刹,将是一生的离别。从此命运交错而行,他和她,再没有交集的一天。 背景音乐凄美柔和,骤然响起的时候竟有了动人心魄的魔力。 从来离别的画面都有可诠释的语言,可是,这一刻就只觉得心酸。 “傻瓜。”韩霁风笑出了声:“还是小孩子么。” 他把电视关掉了,告诉她将姜汤趁热喝了,然后去床上睡觉。 夜幕降临的时候,张洁难过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宋琳娜的死已经得到证实,当天的事故各大新闻争相报导,想视而不见都不可能。 于是,张洁开始有很多的后悔。后悔没有多陪陪宋琳娜,后悔不强留她几天,后悔早上没抽出时间送她去机场……有那样多的后悔,可是无力回天,通通没了弥补的机会。 张洁下班后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迎面走来一个人,不等她看清楚,“啪!”一声,一侧脸颊火辣辣的疼起来。 她怔愣的抬起头。 程如意的声音很大:“张洁,你还真是不要脸,说话不算话。” 张洁大脑更混乱了,怔怔的看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下班高峰期,无数国森的同事纷纷望过来,她无疑成了被围观的那一个。 “程如意,你凭什么打人?” “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难道不该打么?”程如意声音尖锐,任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指着张洁说:“大家看好了,就是这个女人,是可耻的第三者,专门勾引别人老公,难道你们公司的领导就不管管么?” 宛如过街老鼠的第三者的确该打,但是张洁不是。她的耳朵嗡嗡的响着,所有的难过,愤慨,羞辱,一齐涌上心田。有那么一个瞬间致使她理智尽失,就是这个悲痛交加的傍晚,她做出改变一生的决定。这些事情曾经她想都没有想过,更加不会去做,可是,现在她决定了,程如意既然给她戴了这么高的一顶帽子,注定要她在公司抬不起头来,她也不该辜负她的期盼,成为一个真正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张洁分明知道,程如意选在这个时候找上来,就是为了刻意羞辱她。 就在她最为难过的时候。 泪水已经漫上来,就要溢出眼眶,被她硬生生的吞咽回去。 连张洁都吃惊自己竟还笑得出,那笑容很淡,只程如意一人看得清,然后她用同样轻淡的嗓音说:“程如意,我会如你所愿。” 她在国森员工的议论声中离开了。 程如意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刚刚张洁的那个表情如同是烙在她的心口上,以前从没在张洁的脸上见到过,震得她说不出话来,隐隐觉得自己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 或许……或许她不该这样做。可是,她被气疯了,她的朋友告诉她,路过国森大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梁义之和一个女人拥抱在一起……那一刻除了愤慨,还有被朋友发现婚姻漏洞的窘迫,握着电话的指甲深陷,头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来讨伐张洁,让她瞬间身败名裂……然而,她似乎做过头了。 程如意冷静下来就有些后悔,可是,一切都没办法挽回了。 张洁怎么从国森大厦前离开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步伐很快,宛如生了风。她想快速的逃离,也想忙乱的做一些事情来缓解心脏剧烈的疼痛感,那个时候除了快走没有其他的法子。 然后她上了一辆出租车,车门关合,“哇”一声,爆发出剧烈的哭声。 出租车司机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她:“小姐,你没事吧?” 又怎么会没事,她的心就要痛死了。 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哭了好一阵,只是告诉他:“你随便开就好。” 她不过是想走一走,释放心底深处无法安放的伤痛。 这一天她有多难过,张洁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就仿佛是个痛的源泉,很多情感的波折与不幸,都是从这个泉眼喷发出的。 亦是从这一天开始,终其一生。 “韩太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思考,是去上班,还是留在家里做全职太太。” 韩霁风的手从被沿伸进去,碰触她光滑的肌肤。夏明月最怕痒了,扭动身子笑作一团。 一边推开他,一边问:“为什么是十分钟?” 韩霁风抬起手臂给她看,慢条斯理:“因为再有十分钟不起床,你上班就要迟到了。与其迟到被人骂,不如在家做全职太太。”他唇角一弯,腕表的冷光和他眼中温暖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似笑非笑:“你知道我是从来不会骂你的,只会疼你。” 说着凑上来亲吻她的唇。他已经洗漱过了,身上有清淡的沐浴露味,清爽得不可思议。 夏明月一张口咬上他的唇齿,待他疼得松脱后,哈哈的笑起来:“韩太太不仅会疼你,还会让你疼。” 时间来不及了,不敢再跟他腻歪下去。爬起来说:“还不快点儿给我找衣服。” 韩霁风说:“已经准备了,简单洗一下得了,早饭我给你带到公司去吃。” 夏明月赤脚站在床上,居高临下,正好揽上他的脖子:“韩先生,谢谢你,我最爱你。” 韩霁风微微笑着:“别油嘴滑舌。” 前一天走得早,不知道张洁的事。第二天一上班就听说了,最是人言可畏,说张洁当第三者被抓包,人家原配找上门来打…… 夏明月在茶水间里听到,再看到分人脸上鄙夷的笑意,就知道张洁近来的日子要不好过。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成效了,张洁一个人在那里坐冷板凳。 夏明月远远看到,踩着十寸高跟鞋走过去。没经她的同意,就直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张洁抬起头,看到是她后,唤了声:“夏总。”叫了太久的职称不刻意想着,还是改不了。 夏明月看她眼眶发红,一副委屈的模样。如果这个样子被她的父母看到一定心疼的不得了,唯一的女儿受人冤枉,要在这里受苦受难。 她将眉一挑:“怎么?辣椒很辣么?” 张洁怔了下,看向自己的碗,无声的点了点头。那眼泪已经凝成一滴掉了下来。这样软弱,可是没有办法,难得还有一个人肯关怀她,给了她一个顺理成章落泪的理由。 那辣椒,真的是太辣了,以至于她的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 夏明月很痛快的把饭吃完,拿上餐盘就要离开。 “夏总。”张洁唤住她说:“以前做你秘书的时候,看你总像无所畏惧,要怎么才能做到?” 夏明月低下头看着她,百毒不浸的前提是受尽苦难,最痛苦的事情都已经偿试过了,再苦也就不觉得苦了。 她说:“想让自己变得强大,首先就是刻服自己的软弱。” “如果被人欺负了呢?” “那么就欺负回去。”等着学会一报还一报的时候,就说明自己变强大了。 张洁点点头。 “谢谢,夏总。” 吃过饭后,张洁去洗手间打电话。接通后说:“义之,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晚上,张洁下班去到约定的地点时,梁义之已经到了。明显知道程如意去找过她的麻烦,看人的时候小心翼翼。 “张洁,如意她……” 张洁打断他的话说:“想吃点儿什么?” 她拿过菜单神色如常。 梁义之知她不想说,便拿过菜单开始点菜。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平时跟她一起吃饭总觉得味蕾大开,今天没动几下筷子,就放下了。 倒是张洁,吃的格外多。看他意念消沉,抬起头来没心没肺的问:“你怎么不吃了?这么多吃不完浪费了。” 梁义之盯着她说:“我不饿。” “那我自己吃。” “张洁……” 张洁停下咀嚼的动作,问他:“你婆婆妈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梁义之觉得抱歉,可越是这样觉得,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洁等了一会儿,等不来他的下文,就接着吃东西。须臾:“我要请假去参加宋琳娜的葬礼,你去吗?” 梁义之说:“当然要走。” 张洁说:“那好,我们一起去吧。” 她吃了很多,到最后自己都觉撑得厉害。 出来后,梁义之说:“你吃的太多了,晚上别睡太早,消化不完,你的胃受不了。” 张洁借着灯光打量他,这个男人长相清秀,成了她的理想型,以至于后来再看哪个男人都不顺眼。可是,暗恋了那么久,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把他变成自己的。朝夕相处,最后仍旧一点儿立场都没有。被人找上门来亦是灰溜溜的。现在想一想,她就是傻了。 “发什么呆?”梁义之今天格外担心她。 张洁像喝醉了酒似的,抬起手来触摸这个人,有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感。不似以前,每次望着他,都跟做梦一样。或许是以为永远得不到的缘故。 “梁义之,你是不是想说程如意来找我的事?” 梁义之拿开她的手,蹙眉说:“我没想到她那么不可理喻,竟然跑到国森去闹你。昨天下午我去找你,被她误会了。” 张洁把手插到口袋里,吸着气说:“不要紧,都过去了,程如意那样是因为太爱你。再说,她也实在没做什么,不过就是打了我一巴掌,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让我名声扫地而已。” 她说得风轻云淡,全盘托出。 若是以往她会隐瞒程如意的罪行,惟怕梁义之因此跟她看吵架,伤了夫妻情份。 所以,梁义之才知道程如意竟然对她动手。 不可思议道:“她打你了?” 张洁看了一眼没说话。 梁义之手指微微聚拢,面无表情说:“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点儿。” 张洁没有留他,只是提醒他:“别忘了明天去宋琳娜家。” 梁义之从来没对女人动过手,以前就觉得,多大的仇恨啊,以对于这世上竟有男人伸手打女人。直到今天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才发觉忍无可忍。 进门后,抬手给了程如意一巴掌。他知道以张洁的性格,自己还回去的可能性不大。 “程如意,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你受到的教育呢?就是告诉你要像个泼妇一样,到处的撒泼打人是不是?” 程如意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颊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不可思议:“梁义之,你竟然打我?” 梁义之只是没想到,她会到国森去欺负张洁,让一个女人怎么有立足之地? “你动手打张洁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于己不悦勿施于人?” 程如意顿时暴跳如雷:“你果然为了那个女人打我,梁义之,你这样是承认你和张洁的奸情了么?” 说得次数多了,梁义之已经有些倦怠,如果夫妻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那还剩下什么?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和张洁只是校友,是哥们,我们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就算我对她好,也只是把她当做朋友。” 许多年就是这么过来了,一切早已成了习惯。 可是,程如意明显接受不了,而且异常在乎张洁的这个存在。 当晚两人免不了大吵大闹,直到没了力气,连搭理对方都不想了,战争才算止息。 梁义之一秒钟都不想呆在有她的房间里,压抑到喘不过气来,一甩门出去了。 程如意颓废的坐到沙发上,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自己一直优秀,打小是父母眼中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可是,一个张洁就让她将人性里最阴暗的一面暴露了出来。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梁义之这一走,连续两天都没有回来。 程如意再打他的电话,竟然都打不通。仿佛在她的生命里一下子消失掉了,怎么样都找不到了。 这几天的天气很好,由其中午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将一切冷气流隔绝在外。坐在窗前晒太阳,整个人懒洋洋的,像只毛发蓬松的猫。 夏明月忙过一阵得了清闲,中午没事的时候就这样晒太阳。 “咚,咚……” 夏明月坐直身子。 “进来。” 助理推门进来说:“夏小姐,总监叫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 夏明月应声后,起身去找周若明。 上次整理的帐目周若明已经看过了,有几处需要她做下轻微的改动。 夏明月起初不明所已:“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周若明告诉她:“这就是学问所在,帐目虽然要记实,可是也要讲究方法。因为一个企业的帐目不单是自己公司的人看,也要做给外人看。” 顾名思议,就是将一切不合理的东西合理化。说得再甚一些,就是合法化。这些东西进财务前就能想象得到,只是不知俱体的操作方法。 经周若明一说,才知其中竟有这样多的门道。想要做精,没点时间是学不来的。 夏明月按着他所说的去做微许调整。 周若明告诉她:“慢慢来,一切都急不得,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到了年底还有一场大仗要打,到时候你的本事也练得差不多了,就由你来主要负责。” 日子比在销售部的时候清闲,但毕竟不是自己得心应手的事,所以花费的心思并不少。 夏明月回到办公室,扔下文件到窗前想事情。一切事务终需合理化,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就像以前在销售部的时候,也有各种各样不是十分妥帖的事情,都是稍加运作,然后以一个完美的形态呈现众人面前。然而到了其他部门,这个道理也共通的。只是,国森这个时候整顿重要帐目的行径多少让她想不明白。 ☆、(111)他去世了 电话骤然响起。 夏明月头脑中的思路中断。拿起电话看了眼,接起说:“爸。” 电话里夏符东声音慌张:“明月,你到医院来一下,明日和你阿姨出事了……” 夏明月驾车去医院。 在走廊里遇到夏符东,她急步走过去:“爸,明日怎么样了?” 夏符东急迫的说:“你阿姨接明日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明日伤的很重,需要输血。可他的血型稀缺,爸只能找你了……” 在整个夏家,只有夏明月和夏明日是RH血型。 夏明日略微怔愣。 夏符东拉着她;“明月,现在只有你能救明日了,医生说他不输血,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夏明月点点头:“当然,我当然愿意给明日输血。” 吴雪走近来,声音颤抖:“你真的愿意给明日输血?” 夏明月看了她一眼,吴雪显然也受伤了,头部缠着绷带,脸也伤到了,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却远不致命。 看吧,命运就是这样辗转。 她无声的点点头。 医生带着夏明月去验血。 吴雪想了下,对夏符东说:“我陪明月一起去。” 医生催促:“快点儿吧,病人的情况很危急。” 夏明月踩着十寸高跟鞋一路小跑,下楼梯的时候脚下一晃,“啊”一声惊呼从楼梯跌落下去。 吴雪惊叫:“夏明月……” 连医生也吓坏了,连忙跑下来检查情况。 夏明月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头也疼的厉害,医生问她:“你有没有怎么样?” 夏明月摇了摇头,想说:“我没事。”突然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吴雪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招唤她。 可是,渐渐的,夏明月什么也听不到了。 最后,夏明月是在吴雪撕心裂肺的控诉中醒过来的。 病房里夏符东抱着情绪失控的吴雪,连同医生和护士一起,原本安静的病房变得混乱不堪。 夏明月还从来没见过吴雪这个样子,披头散发像个疯子,努力挣脱众人的钳制上来撕打她。 眼泪将妆容冲花了,破败似的淌下来。 “我要打死这个贱人,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救明日……我就知道这个贱人没那么好心……呜呜……我的明日……” 医生劝解她:“夏夫人,你冷静一下。” 可是吴雪伤心欲绝,要她怎么冷静。嘴里不停的嚷嚷着:“我要杀了夏明月那个贱人……我要给我的儿子报仇……” 夏符东双目腥红,显然也是哭过了。此刻疲惫不堪的拖着吴雪不断下坠的身体,自己也仿佛摇摇欲坠。 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原本被他捧在手心,无比疼爱的一双儿女,竟然一个个的遭遇不测。任谁能想到,他的后半生竟然这样不幸,要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的离开。 仿佛眨眼的时间夏符东就苍老了许多,鬓上的白发,眼角的纹路,无从彰显着这个男人的心酸与无奈。 原本可以安享的晚年,因此变得破碎不堪。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回忆像一把锋利的剑,直中心头。 大雨倾盆的午夜,女人亦是撕心裂肺:“夏符东,我咒你妻离子散,不得安好。” 男子冷漠的坐在车后座,任车子从女人身边无情的滑闪过去。大雨瓢泼一样洒在女人和怀里孩子的身上,定是冰凉刺骨。而他,竟是一路不回头的走远了。将一切温情抛洒脑后。哪里想到,那时不顾一切得到的,到现在却一点点的失去了。 夏符东在这混乱声中不合适宜地想到过往,魔怔了一般。 他的双手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可最后都是徒劳。 就像之前在抢救室门口,医生告诉他:“患者不行了,准备后世吧。” 他的世界天崩地裂,那样厚重的身家利益竟也换不回儿子昂贵的性命。 终是无力。 夏符东苍老的双目一片温润,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而吴雪的尖叫声却异常清析,刺着他的耳膜,有失聪的错觉。 唇角动了动,不等说出一句话来,终于不堪负荷晕倒过去。 医护人员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夏明月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看一出动态电影,画面热烈而生动,饱含了这个世界最为巨大的悲伤,何其唏嘘。而她却掉不下一滴泪来。 时至今日的一切有多悲痛?实则不过一场回放。夏家此刻经受的这一切,别人也同样经受过。可是,没有同情,也没有眼泪。有的只是目的达成的心满意足。 许曼丽死的那一天她就发誓,要把这一切还回去,让他们同样经受这样的痛楚,否则如何会知害人害已是种什么滋味。坏事做多了,终会有报应的。 她怔在那里,木偶似的呆呆看着。 吴雪的脸仍旧狰狞,仿佛一旦挣脱,就会毫不犹豫的要了她的命。她看到她眼中喷火的愤恨,意欲将她吞噬殆尽。 他们这些人如同卷在一个仇恨的漩涡中,任谁都再脱不了身。 直到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说:“没事了。”夏明月慌然的侧首,才发现原来韩霁风一直在她身边,他的手正握着她的,即便凉薄,也有了粘稠的温度。韩霁风告诉她;“累就睡吧,很快就没事了。” 夏明月怔愣地看着他:“明日他?” 韩霁风默了下:“明日去世了。” 夏明月瞳孔慢慢张大,即便一切了然于心,听到韩霁风这样说的时候,还是有很大一滴眼泪静静的滑落下来,那样的措手不及。她想抹去,不等抬起手来,已经被韩霁风用指腹擦干。 他说:“没事了,要累就再睡一会儿。”韩霁风将她揽在怀里,护在胸口上,仿佛任谁都不能将她怎样。 但夏明月慌慌然的,仍旧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闷痛。 “明月姐姐,明月姐姐,你回来了。” “明月姐姐,快来吃早饭。” “我不允许你伤害明月姐姐。” “明月姐姐,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明月姐姐,你不是说要给我糖吃。” …… 夏明日的声音像个魔咒,连同小孩子的音容笑貌一并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然后她看到夏明日正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小小的身体异常轻快,就在路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光环,夏明日走到那里时回过头来,夏明月听他唤她:“姐姐……”小手抬起来,努力的冲着她挥了挥。如果他能长大,他会给她买很多很多的糖吃。可是,没有那一天了。 夏明日转过身去,举步漫进那个巨大的光圈里,慢慢的消失掉了,连同那刺目的光环也一并消失了。举目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夏明月慌张的叫起来:“明日,明日,你在哪里……” “明月,醒醒。” 夏明月“呼”地睁开眼,躺在床上呼呼的喘着气,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脊背粘乎乎的贴在被褥间。她木讷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脸颊痒痒的,抬手碰触,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此时的病房安静极了,只有韩霁风一人在床边守着她。 韩霁风低低说:“你做噩梦了。” 是啊,的确是场噩梦。 夏明月的整个人生都是场噩梦,因从不被命运善待,亦不懂得善待别人。到了现在,仿连是是非非都分不清楚了。 她的声音很淡,梦呓一般:“我同你说过的,我妈也死于一场车祸,还有……”她顿了下,继而说:“那一天的惨状我永远都记得,亦是场此生不醒的噩梦。警方最后将事故定性为意外,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什么意外,一切都不是……你能想象到那种生命的无力么?明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人心有多险恶,想控诉,可是无能为力。面对罪恶你就像一只卑微的蝼蚁,轻而易举的被踩在脚底下,只能任人践踏。” 有的时候她很羡慕那些可以指手摭天的坏人,即便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也能安然无恙。倒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明明安份守已,仍是被逼到绝地里。 夏明月安静的躺在那里,像在说一件与已无关的旧事。语气轻恬,可是动人心魄。 “你看,恶人本来已经待我们如斯,可是一切还都没有结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夏家么?不是什么补偿,如若真有良心上的亏欠,当初又何苦要置我们于死地?分明是在那场祸事之后,知道我与夏明日有一样的血型,才有了后来所谓的‘弥补’,我被叫回夏家,并非夏家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名门千金,不过就是夏明日的一个‘以防不测’。否则他们如何肯给予我苟延残喘的机会?” 她冷冷的笑起来,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可是,她没能让他们如偿所愿。她早已学会如何反抗坎坷的命运,不会做个软弱的羔羊任人宰割。 吴雪将把她最珍贵的东西打破了,转首,夏明月就看到了她的生不如死。就像一场拉锯战,谁都别想比谁好过。 韩霁风执起她的手来贴到脸上轻轻磨蹭,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女人这样不幸过,一度怀疑她是怎样忍辱负重走过来的? ☆、(112)那年初雪 他想问她累不累,疼不疼,喉结动了动,却隐忍着不敢发声。只怕一出声,就像一根尖硬的锋芒,把她所有的勇气都刺破了。她反倒就要怕起来,疼起来。 现在的夏明月就仿佛睡魇的人,陷在一场巨大的疼痛中,可以感同身受,又隐隐觉得与已无关。于是才可以昂扬的承受,铁血的回击。不至于风雨一来,她便倒下了。 她说:“不仅那场车祸是吴雪设计的,这些年她背着我爸做了太多伤害我妈的事,我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女人,即便我妈安静的存在,什么都不去做,她都容忍不了她……” 许多年后许曼丽泪流满面的跟她讲起往事。她还从来没见过许曼丽如斯脆弱的样子,如果不是酒醉,她可能至死不会说起过往,曾经的她无能又软弱。其实也只是没有办法,她想保全自己的孩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只能忍气吞生。 “当年吴雪知道我妈怀孕的事,就想方设法让她打掉孩子,她无非就是害怕我妈生下孩子后,跟我爸有减不断的牵扯,也怕将来危及到她的切实利益。为了让我妈打掉孩子,她想尽了各种办法……” 金钱,恐吓,当这些都不奏效的时候她就开始下黑手,两次致使许曼丽入院,险些流产。可这些都算不了什么,那之前她曾找人强暴她。许曼丽回忆起那些的时候,将自己的唇齿咬得通红,直至咬出血来,她在隐忍痛苦与羞辱。 夏明月看她执烟的手微微颤抖,连着猛吸了几口,才能抑制声音的波动。但夏明月还是记得许曼丽说她那时很恐惧,怕到夜晚连觉都睡不好。可是曾经对她许诺的男人不肯保护她,残酷的现实面前,为了自己的孩子只能远走高飞。就当自己遇到一个负心人,是打算此去经年斩断一切,再也不回来的。 她的眼里布满水汽,酒精使人麻痹,也让人清醒,仿佛领悟世间一切,将人心都看透。 她感叹说:“要不是为了生下孩子,我可能就没勇气活下去。” 烟雾缭绕中,夏明月看着那个女人,岁月也是锋利的,不仅在人心划出口子,脸上也是。然后她看到有液体顺着许曼丽眼角的纹络滴下来,而她低下头,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悲泣都只能默默无声。 其实即便许曼丽不说,夏明月也能想象曾经她是怎样过的。一个没有家势与亲人的可怜女人,夹缝之中险求生,然而命运给予她的,就是一波三折的悲惨人生。有一天夜里许曼丽忘记关门,夏明月起来去厕所,听到她自睡梦中传来的悲鸣,惊悚人心的叫声与啜泣,或许许久前那惊悚的一幕幕早已扎根进她的心里,这样根深蒂固的噩梦如何挥散得去? “后来,我长大了,她终于能够有个倚靠的时候,不想却再次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天的车子被人动过手脚才会不受掌控,到底开到黄泉路上去了。其实就算他们不叫我回夏家,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的。我就是来报复整个夏家的,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韩霁风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一点点变得冰凉乍骨。这样的冷一定已经漫布她的全身。韩霁风将她抱到怀里,果然,她的全身也冷透了。 “即便是噩梦,也会有醒来的一天。属于你的,到最后也都是你的。” 夏明月一侧脸颊贴在他的心口上,从没今天这样倦怠过,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霁风,我很困。” 韩霁风帮她盖好被子,等夏明月睡着了,他去外面抽烟。 想起夏明月那句,她是来报复夏家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发软。没什么比仇恨更加折磨人,也没什么比复仇更能让人生不如死。那就好比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已。 病房的门“嚯”一声被推开。 夏明月应声睁开眼睛。 吴雪像个修罗一样站在室中,质问她:“夏明月,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不给明日输血,你就是想要眼睁睁的看他死去对不对?” 夏明月坐在床上看着她,吴雪的面目越来越狰狞,声音也越来越凄厉。 夏明月不答反问;“当年你不遣余力想要杀掉别人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吴雪疯了一样扑上来,所有的痛苦她都可以承受,唯这一回,她觉得自己痛不欲生。 “夏明月,我要杀了你。” 她的目光开始涣散,扑上来时真跟疯了一样。 夏明月睁大眼睛看着她。 不等靠上来,吴雪被人一把捞住。她拼命的往前,可是卡住似的动弹不得。回头就见韩霁风一手钳制着她的胳膊。她不顾形象的大喊大骂,将医护人员都惊动了。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上来帮忙。 韩霁风冷冷说:“她的情绪这样激动,你们为什么不给她打镇定剂?非伤了人你们才满意是吧?” 吴雪的叫声更尖锐了:“韩霁风,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你会跟你老子一样的下场……” 她越是挣扎,医护人员手上的力道越大。 吴雪将喉咙都喊哑了,巨大的无力漫上来,她如此害怕自己的意识会陷在一个软绵的状态里,她那样难过,疯了似的都无从发泄,那种心如刀绞几乎要了她的命。眼见医生拿着针,就要扎到她的皮肤里。她拼命的掉着眼泪,只怕自己消沉之后便会憋闷窒息而亡。 “你们不能给我打针……不能给我打针……” 声音渐渐消弭,眼睛也越来越困顿,只眼泪肆意而疯狂的从眼角不断的滴下来。 明日……我的儿子…… “明月,你没事吧?” 韩霁风过来问她。 “没事。”夏明月摇了摇头。 现在有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她。 她顶多就是有一点难过,暂时连斗志都失去了。不过都不要紧,睡一觉,等万恶的世界与人们恢复如初的时候,她也还是那个信心满满的夏明月。 只是,今天这短暂的时间她想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夏明月很快又睡着了,这一回韩霁风握着她的手不敢离开,一直守到天明。 夏家很快开始筹备夏明日的葬礼。 萧条的程度不言而喻。 吴雪整个人就已经病倒了,那几日连床都下不了。 只夏符东勉强打起精神操办葬礼的事,亦是显得力不从心。 总算还有夏明月和韩霁风,上下打理葬礼的事宜,最后将夏明日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 可是,即便如此,再风光的葬礼也没办法挽回什么了。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很多时候任人没有办法。 夏明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放到夏明日的墓碑前,斑斓的糖纸非常漂亮。 “明日,姐姐给你带糖来了。” 小家伙墓碑上的笑容很灿烂,就像无数次夏明月回夏家,他一阵风似的扑过来的样子。 如果夏明月知道两人的缘分只有这么多,她便不会嫌恶的把他推给保姆,她会将人揽在怀里告诉他:“其实明月姐姐是很喜欢你的。” 山风呼啸,缠绕耳畔宛如鬼魅。 太冷了,以至于一张口就能吐出花白的雾汽。 韩霁风说:“明月,回去吧,让明日好好休息。” 夏明月一眨不眨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问他:“你说,人的命是不是注定好的?” 所以,祸福旦夕,不是何人能够说得算的。 有的时候人那么努力,努力的想让自己更幸福,却反而变得更不幸。 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 韩霁风淡淡说:“是啊,所以无力反抗的时候就要顺应天意。” 夏明月没有说话,蹲下身后拿起一颗糖,扒开后放到嘴里,橙子的味道弥漫唇齿间。她想笑,可是鼻骨酸痛。努力将嘴角上扬,哄骗似的说:“明日,你偿一偿,很甜。吃几颗糖伤口就不会痛了。” 眼泪到底簌簌的流下来。 夏明月吸紧鼻子,将下巴埋得很低,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韩霁风抬起手来将人带到怀里,抚着她的头发说;“不要难过了。” 夏明月抬手抓紧他胸前的衣料,全身微微颤抖。 “霁风,有的时候我很害怕。” 怕自己变得十恶不赦,也怕自己会变得更加不幸。 韩霁风若有所思:“不要害怕,有我在,永远不会让你有那么一天。如果真要有什么地狱,让我来下好了。” 回来的时候下起了雪,今天的一场初雪。 那时候夏明月问韩霁风,去年初雪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忘记了。 诚然今天的初雪他们一起埋葬了夏明日,以至于这一辈子都要铭记于心。 梁义之刚下飞机,程如意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看了眼屏幕,半晌接起来。 程如意问他:“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梁义之说:“不方便。” 程如意狠狠压制自己的脾气,一出口还是显得咄咄逼人:“为什么不方便?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梁义之静寂几秒钟,心里骂了句:“不可理喻。”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113)餐厅相遇 程如意再打就已经关机了。 她终于按捺不住去找张洁。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不会鲁莽的跑去闹事。眼见到了下班的时间,便等在国森的大外。 张洁今天准时下班,拿上包出来,听到有人唤她。闻声看去,面无表情;“你有事吗?” 程如意开门见山:“梁义之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张洁看了她两秒钟,冷冷的笑起来。仿佛她的问题再愚蠢不过。 “你的老公却要跑来问我,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程如意微微一怔。 若是以往,张洁不会以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要么干脆说事,要么笑着调和两人的关系。而程如意心知肚名,一定是上次的事件产生的负面效用。 她说:“梁义之这几天没有回来。” “我在上班,你觉得他会跟我在一起?再说,你看不住自己的老公,人丢了就跑来向我要人么?” 一句话顶得程如意哑口无言。 张洁见她不再说话,转身离开。其实就在前一天她还和梁义之在一起,两人一起去参加宋琳娜的葬礼,借着心情沉闷喝了酒。梁义之明显喝多了,他喝醉了酒反倒会一直笑,朦胧的一双眼微微弯起,唤着她的名字,一遍遍的,是想说什么话。可是,喝得实在太多了,口齿不甚模糊。相比之下,张洁反倒清醒一些。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身体前倾,唇齿贴上他的。那样柔软温润的触觉,显然让梁义之很动情,于是不由自主的加深那个吻,一度吻得张洁透不过气来。 这于两人还是第一次,以前并非没有一起喝过酒,也不是没有喝醉过。只是清析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光明而磊落,即便喝醉了也从不会辜负彼此的信任做出出格的事。 但是这一次张洁不打算再做任何的隐忍和克制,相反,她想做出点儿引人遐想的事。 就在两人吻得火热时,张洁扬手打了梁义之一巴掌,不等梁义之反应,起身离开了。 梁义之怔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已经记不得是谁先吻上来的了,但是从那一巴掌判断,应该是他先主动的。可是,他为什么会对张洁做出这样的混帐事呢? 许多事情就是如此,不想还好,想得越多,越会生出千丝万缕的愁思来。 仿佛很多事情都不对劲了,怎么想都不是以前的味道。先前那样多的理所应当,不论是牵张洁的手,还是跟她抢一个碗里的饭吃,亦或合衣睡在一张床上……不说意念纯真,但是也没什么非份之想。如今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就方寸大乱了。 梁义之几次想打电话跟张洁说声对不起,神色自若,就像以前做了惹她生气的事,死皮赖脸求她原谅一样。可是,这一次心态终归是不一样的,毕竟以前再怎么胡来,也没说吻过她,这不是好哥们间该做的事。 思及再三,还是打了退堂鼓。电话在手里打了几个转,最后默默无声的装进口袋里。 由其得知张洁先他一步离开后,梁义之的思想负担更重了。如若不是生他的气,为什么会不声不响的离开呢? 这样一想,心里彻底别扭起来。 可是,张洁想要的,就是梁义之这样的反应,所以对自己的做法给予充分的肯定。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做,是因为突然想到大学室友的一句话,她说:“张洁,梁义之是喜欢你的,我能看出来。” 当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现在好奇心驱使,反倒想要试探一下。 事实证明,梁义之的心里也是乱七八糟的,否则不会连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迟张洁两天后回到A城,神色萧条,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夏明日的葬礼结束后,夏明月开始正常上班。 先前的帐目还在修改中,周若明又将人叫到办公室里说:“对于一个新手,你做的已经相当不错了,一看就知道是有天赋的人。”然后承诺道:“等到你手头的这点儿事做完了,我就将看家本事传给你。这样就不用担心这些年来潜心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会失传了。” 周若明言词之间对她寄予众望。 夏明月被那个未知的领域所蛊惑,自然也是雀雀欲试。 “总监,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做。” 她像个旋转的陀螺似的让自己忙起来,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绝不肯给自己停下来的机会。 下班后韩霁风直接从法务部来到财务部,除了几个加班的同事,其他人都已经下班了。他直接进到夏明月的办公室内,大步朝她的办公桌走过去。一伸手抽出她握着的圆珠笔。挑起她的下巴,微微眯着眸子:“夏明月,你非要把自己累死是不是?” 自从夏明日去世,她整个人就像个机器,工作起来没日没夜。 夏明月看着他说:“我又不累。” 韩霁风叹了口气:“指望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来麻痹一些东西,看似有用,其实只是恶性循环。” 到时候所有的不适通通返上来,再强硬的人也会无力招架。 夏明月不肯承认这些天来她的心里不好受,罪恶感弥漫,尽管深知很多事情不是她能改变的,但是每每想到夏明日,还是会辗转难眠。 “我不怕恶性循环带来的后果。” “我怕。”韩霁风简单说;“娶个老婆容易么。”他迅速收了她的文件。 “要么跟我回家,要么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 夏明月看了眼时间提醒他:“现在民政局已经下班了。” 韩霁风邪气的一钩唇角:“那就只能跟我回家了。” 夏明月不由拿眼睛瞪他:“韩律师,哪有你这样无耻的人。” 韩霁风眯着眼,眼角微微向上,不笑亦像含着笑,慢条斯理:“何止是无耻,我还下流呢。” 说着挑起她的下巴亲吻。 夏明月吸了口气,只觉心惊肉跳。这里是公司,即便进入她的办公室都要敲门,可这个时候不敢保证不会有冒失鬼直接推门闯进来,到时候她的脸算丢尽了。 唇齿中挤出几个字:“这里不行。” “那哪里行,嗯?”韩霁风似笑非笑。 哪里都不行,夏明月现在就没有要跟他做的意思。可是,他厚起脸皮的时候,向来没什么道理可讲。偏偏现在的夏明月心事重重,连反应都不如平时快了。一再入他的陷阱,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他回家。 路上韩霁风打着方向盘提议:“去吃西餐吧,鹅肝配红酒,你不是很喜欢。” 夏明月本来不觉得饿,可是看韩霁风兴致勃勃的,便不想扫他的兴。 就说:“好啊。” 车子开去西餐厅。 当晚的人不是特别多,即便没有订位,抵达的时候还是找到了合心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望出去,可以看到窗外的万斛灯珠海的城市,晶莹剔透,如宝石堆砌。而天际一轮明月被绚丽的灯火映成青灰色,反倒说不出的寂寥。 韩霁风在点餐。 夏明月侧过首看风景,没想到看到熟悉的人。 显然林飞也看到她,在夏明月跟他点头示意后,起身走了过来。 “真巧,韩律师和夏总监也来用餐。” 韩霁风已经点好餐,笑着说:“林总,真巧。” 夏明月一边说:“这家的鹅肝配红酒好吃,还是林总教我的。” 几人寒暄几句之后,林飞回到座位上。 挑眉:“怎么不过去打招呼?” 据他所知,苏婉清和韩霁风曾经是一个律师事务所里共事的同事。 苏婉清背对韩霁风和夏明月的方向坐着,在听到林飞说:“是韩律师和夏总监。”的时候,竟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想要退缩。 所以当林飞起身去跟两人打招呼的时候,她连头也没敢回,身体端坐,唯怕人发现似的。 这会儿林飞一问,她只说:“没什么好说的。” 林飞选择尊重,点点头没再说话。 离开的时候也是让苏婉清先走一步,然后他才过去跟两个人说先走一步。 出来后,对苏婉清说:“我送你回去。” 苏婉清说:“谢谢。” 跟一个好奇心不强的男人相处就是这样好,你绝口不想提起的事情他不会问,这种感觉让苏婉清觉得很畅快。不用搜肠刮肚的想理由来怎么搪塞。 侧首看了一眼,林飞握着方向盘的样子很认真,年轻帅气的一张脸,一定很得女孩子喜欢。可是,她看着的时候,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另外一个人的影像,在她看来,最是风华绝代。 其实韩霁风和夏明月一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夏明月仍旧踩着她的十寸高跟鞋,然而走在身姿挺拔的韩霁风身边竟像个小女人。不知是否是灯光的缘故,打在韩霁风的脸上,竟给人温柔的错觉。 她的思绪一刻没有停止胡思乱想。 林飞侧首看了她一眼:“后天我生日,邀请你来我家坐客,肯不肯赏光。” 苏婉清说:“好。” 而她怔怔的,压根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 林飞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笑着说:“一言为定。” ☆、(114)不听话吧 一从西餐厅出来,就发现地上落了层清雪,借着灯光能看到细碎的雪花簌簌而下。 这样的天气最冷了,夜风直往脖子里钻。 夏明月外面穿了件风衣,里面是半袖毛衣,站在室外根本不耐寒,一出来就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 韩霁风把自己的围脖解下来给她戴上,然后说:“先去里面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粗毛线织的围脖,毛茸茸的,戴着很舒服,上面还有他的温度,夏明月骤然觉得暖了许多。 回家的路上接到夏符东的电话。 夏明月打起精神:“爸,这么晚了有事吗?” 夏符东说:“明月,明天你回家一趟,爸有话问你。” 夏明月握着电话说:“好。” 看似夏符东消沉几日之后精神状态有了好转,否则不会想到要质问她。 即便夏符东什么都没说,夏明月也想到了是什么事。 韩霁风看她一阵沉默,侧首问:“怎么了?” 夏明月干脆说:“董事长打电话让我明天去夏家,说有事问我。” 韩霁风薄唇抿紧。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夏明月目光坚定:“不用。”顿了一下又说:“再不济我们是名义上的父女,他不会为难我的。你不用担心我。”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那好吧。” 忙了一整天,下班后夏明月直接开车去夏家。 这一回对吴雪的打击是致命的,进来后没看到她的身影,更别说往日嚣张的嘴脸。 只夏符东一人坐在沙发上喝茶,明显是在刻意等她。 夏明月走近后唤了声:“爸。” 夏符东抬起头来:“坐下吧。” 夏明月将包放到一边,问他:“爸,你找我来有事吗?” 夏符东拧着眉头,一脸沉思,喝下一口茶水后问她:“你阿姨那天在医院里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果然是怀疑她的。 夏明月一点儿慌张的颜色都不见。定定的回视他几秒钟后说;“爸,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她整个人变得异常严肃起来,甚至有些微微愤慨,以至于说话时声音冷硬。 夏符东神色莫测道:“如果不是故意的,又怎么会那么巧?” 夏明月侧首表示无奈,接着坐直了身子:“我为什么不肯救明日呢?平时我跟他的关系最好,只比明星跟他的关系还好,不过就是输一点儿血,又不是要我的命,我为什么故意不肯呢?如果说我那天哪里做错了,就是知道明日性命垂危太过慌张,以至于不慎从楼梯上跌落下去,没能输血给他。” 夏符东脸色仍旧没有一丝缓和,盯着她说道:“你不是因为嫉恨你阿姨……” 不等他说完,夏明月直接打断他的话:“就算我真的嫉恨她,值当搭上明日的性命来报复吗?爸,再不济我们也是姐弟,而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你觉得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面前消失,我会无动于衷?阿姨她丧子心痛,没了理智误解我,我可以理解。我只是没想到,连你都这样想。” 夏明月越说越生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夏符东也知道她生气了,看了一会儿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想,夏明月又说:“如果你们都觉得明日的命是因为我才丢的,我可以还给他。” 说着,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便朝自己的手腕划去。顿时鲜红的血液喷出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连夏符东都被惊悚到了。骤然觉得,夏明月是刚烈的性格,无论如何是冤枉不得的,否则不会有这样过激的行为。 念了句:“你看你的脾气,爸不过随口一说……” 马上喊人叫救护车,夏家已经十分倒霉了,再经不起半点儿血光之灾。 当晚韩霁风本来没有事,下班后夏明月去了夏家,他便约蒋承宇一起吃饭。 市中心的私房菜馆,他脱了西装外套,闲散的靠在椅背上和蒋承宇说话。 说到如今律政届的变化,两人一时有很多的言词需要发表。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夏符东打来的。 电话里慌慌张张:“霁风啊,你先别着急,听爸说,明月她割腕了……” 他当时的那个反应蒋承宇后来一直记得,泰山崩于前岿然不动的人,竟抬脚踢在桌腿上,力道之大将桌子踢得一阵颤动,杯中的液体都洒出来了。而韩霁风爆了句粗口后,拿上外套就离开了。 他驾车赶去医院,一路上心脏跳得厉害。人只有在未知的恐惧面前才最能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情感,此时的韩霁风也是,他不晓得夏明月伤得重不重,不知道她有没有生命危险,甚至说不准他不会不失去她……混乱的情绪驱使,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打颤。但思绪却异常清析,忽然很多困扰他的问题一下都明朗起来。比起失去一个人的痛苦,他觉得没什么是不能够放下的。这样一想,整个人都释然了。 抵达医院后,发现夏明月不过手腕破了一个口子,医生给她处理之后缠了白色的纱布,然后告诉家属说:“没有伤到动脉,所以不会有生命危险。” 韩霁风站在那里一边呼呼喘气,一边眼睛冒火。 夏明月抬头看到他,尽是无辜:“霁风,你怎么来了?” 韩霁风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起来。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夏明月,你找死。” 他的掌心里都是汗,心脏也再经受不起半点儿的波动,过来的路上他甚至担心它会跳出来,所以小心翼翼。没想到这个女人又拿自己做文章,他当然知道她这是上演苦肉计,可是,他有没有说过,拿自己开刀的人很傻? 韩霁风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紧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夏明月,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嗯?耳朵呢?既然不听事,还留着它做什么。”抬头对医生说:“把她这双耳朵割掉吧,我不会告你故意伤害。” 医生不知道其中原由,只以为是夫妻闹别扭,年轻人一时想不开就跟自己过不去。 这会儿对夏明月说:“别怪你爱人生这么大的气,人啊,有什么过不去的,值当这样伤害自己。这是没有事,真要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一辈子的悲剧。” 夏明月望向夏符东。 他站在那里没说话,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怀疑是怀疑,如果夏明月真因他的猜疑有个什么闪失,他也过意不去。况且看样子韩霁风是真的生气了,他很难再说什么。 息事宁人还来不及,就说:“明月这脾气一定得改一改,我不过随口问问的话,你也要往心里去。”然后对韩霁风说:“时间不早了,带她回去吧,记得按时过来换药。”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不知是灯光的原因,眸色深邃不明。 只说了句:“爸,那我们先回去了。” 一路步伐很大。夏明月穿着高跟鞋跟得十分吃力。不停的唤他:“韩霁风,你等一等,我跟不上你了。” 韩霁风背对着她,不肯回头看她一眼,脚上的步伐只会越迈越大。 夏明月便知道这一回他是真的生气了,追赶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 韩霁风已经走到医院门口,门外肆意的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划割着他的一侧脸颊,竟像刀子一样。他到底还是回过头来。 离得远,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稀疏一层,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明月隐约觉得他的神色冷淡,甚至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只听他磁性嗓音淡淡说:“夏明月,我的步伐再快,也永远不及你的快。你前进的时候,永远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又哪里想过我是否跟得上。多少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再追不上你了。” 那便是永远的失去,有什么比这样的步调更加让人害怕。 夏明月的心头一震,迈开步伐走过去。 “霁风……”她想了一下说:“你知道我并非真的要伤害自己,这个时候我想稳定在夏家的地位,就必须要夏符东相信我。不用一点儿苦肉计,他是不会信我一已之言的。” 韩霁风反问:“你觉得他现在就信了吗?” 夏明月微微一怔。 韩霁风曲指弹上她的脑门,原本是想惩罚她,不过看到她的这个表情立刻就心软了,不过轻轻的弹了她那么一下,将氛围都缓和了。然后一伸手将她捞到怀里,骂她:“傻丫头。”他可真是心疼她,原来就该是她的东西,却历尽艰辛方能得到。在他看来城府再深的女人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需要小心呵护。 叹了口气说:“他不信你,现在的沉默也不是认同,如果真是被你的行为唬住了还好,我更担心这是他的缓兵之计。” 夏明月静静的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即便前路堪忧,可是,这样靠着他的时候还是安心的,骤然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样一想,她竟隐隐的笑出声来。 韩霁风要被她气死了。 “你还笑得出?” ☆、(115) 夏明月扬首说:“为什么不笑,再危机四伏也没什么可怕的,有韩律师在,总能全身而退。” 韩霁风眼睛里亮起异样光彩,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后,唇角一钩:“终于有这样的意识了,多少像个女人了。” 说到底不过想她肯指望依赖他,不要凡事都靠自己,如果她有什么闪失,他不见得就会痛快。那样子同变相的伤害他,又有什么区别? 韩霁风捧起她的脸庞,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像细碎的金子,越发衬得她的肌肤像上等的瓷器。他忍不住低头亲吻她,来表示他此时心里的愉悦。 当晚夏明月被折磨得不轻,按捺不住,一进门在客厅里做了一次,接着又辗转到床上挥汗如雨,夏明月喉咙都叫哑了,重要的是腰酸的特别厉害,抬手抱住他:“霁风,真的不行了……” 韩霁风将她抬起的手臂按下去,声音沙哑:“举白旗也不行。” 夏明月才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纱布。越发叫起来:“我是伤员,你不要太过禽兽不如。” 韩霁风眸内艳光流转:“反正已经禽兽不如了,过一点儿和过很多又有什么分别呢。” 夏明月竟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失去了。 早上照常起来上班去,身体疲惫,心情竟异常的好。 果然,女人是需要用爱情来滋润的。 付谣很苦恼,她觉得夫妻间千万别萌生怨念,否则出了问题即便解决了,还是很快会催生第二次的矛盾。 现在打段楚生的电话,只要对方接的不及时,她都会在心中思萦,会不会又扔下素素跑出去了? 一旦有了这样的猜想,就算段楚生再将电话回过来,还是忍不住的态度恶劣。 今天就是如此。 昨晚给他打了电话没接,直到早上段楚生才给她打过来。而付谣本来睡眠就不好,为此更是一整夜没睡踏实。 早上电话在手边响起来,看了一眼,刻意没去理会。有小小的报复心态在作祟,直等段楚生打第二遍的时候,她才按下接听键,问他:“干什么?” 声音低沉,一听就知道生气了。 段楚生心知肚名,连忙解释:“昨晚太困了,睡得早,竟然没有听到电话响。” 可付谣早上随意点开QQ空间,有他凌晨访问的记录。而她的电话在那之前,他怎么会看不到未接电话提示? 所有的猜想一股脑的涌现上来,付谣的愤慨一下达到极致。从未出现的信任危机正龟裂出一条缝隙,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逐渐扩大。 她恶狠狠的说:“段楚生,你这个骗子。” 说着“啪”一声挂了电话。 段楚生没有接着再打来。 付谣急需扑灭的怒火更盛,心理无论如何过不去了。 憋闷了好一会儿,给段楚生打了过去。只觉得这怒火不发泄,自己就会疯掉。 接通后段楚生刻意语声轻快:“喂,老婆。” “段楚生,你这样有意思吗?”付谣劈头盖脸的问他,唇齿锋利:“你当别人是傻子吗?要是不想联系,不愿意跟我说话,你可以直说,没必要这么装模作样。” 段楚生问她:“付谣,你什么意思?” “我倒要问你什么意思呢,你昨晚不是睡得早吗?那么半夜玩手机登QQ的难道是鬼么?撒谎也不知道圆得利索点儿。段楚生,我觉得你这个人现在特别没意思。如果你觉得烦,不想联系,那以后干脆谁也别给谁打电话。” 付谣越说越火大,将理智都烧尽了。 不给段楚生插话的机会,接着说:“你觉得烦,其实我也感觉厌倦不已。我们的心仿佛离得越来越远了,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你。需要你的时候你懒得同我说话,等你打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话说出来才觉无奈。昨晚不知什么原因,整个人心烦意乱。就想给段楚生打电话输导一下,可是他没有接。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简直没办法入睡。到了过半夜的时候实在焦灼的厉害,就想发表心情宣泄一下。没想到竟然看到段楚生活动的踪迹,整个人气疯了,却又较着一股劲似的不肯当即给他打电话问明白。 付谣捂着额头,她承认自己最近太狂燥了,情绪极易波动。 可是没办法,根本控制不了。 没想到她这样心细,段楚生一时间无话可说。 “我错了,昨晚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玩手机游戏。” “手机游戏比你老婆还亲是不是?” 付谣最看不惯一些人因为打游戏连基本的自控能力都丧失了,况且又不是小孩子。她从小到大都是生活规律,自律性很强的人,还从未因为打游戏耽误什么事情。 段楚生说:“当然不是。” “那你不接电话?如果我有重要的事情呢,你岂不是也就不管不顾了。” 她对着电话大发雷霆,段楚生就有这样好,自己理亏的时候无论她怎么发脾气,他都只是听着,不会回半句嘴。 所以,等付谣骂累了,自动挂了电话。 段楚生知道,付谣发脾气的时候看着很凌厉,其实很快就没事了。只是这个时候你不能跟她对着干,否则就等于火上浇油,真的要没完没了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付谣消气之后,跟她认个错就没事了。 而这边付谣没有生闷气不出门的权利,还要收拾好心情上班去。 近来的市场真的是不好做,以前国森对她负责的地区出售的都是高档纸,价钱相对肯定要高一些。经济不景气之后,许多客户为了降低成本,根本不再进购这些高档产品了。倒是附近的许多小厂家模仿国森的产品造出了一些纸样,价钱比国森平均每吨便宜三千多块,这对付谣负责的业务来说,无非是很大的冲击。而最近一段时间这种现象反应相当强烈,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业绩。付谣渐渐感觉到了压力,常常失眠到午夜。 可是,越是如此越不能消沉倦怠,反倒要想尽办法提高销售量。 所以,再怎么,都不能不去上班。她没有生了气,闷头睡大觉的权利。 中午韩霁风和夏明月在公司餐厅吃饭。 韩霁风去买饭了,夏明月打开一包薯片咬出清脆的响。 彼时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身上懒洋洋的。 夏明月眯着眼,远远看到苏婉清朝她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有几分古怪……夏明月的这种认知很早就萌生了。从苏婉清的眼睛里她能看到淡淡的排斥,以至于每次见到她,苏婉清都仿佛神色恍惚。 夏明月若有所思的想着。 苏婉清已经站到她的面前来。先是客气的打招呼,然后说:“夏总监,能和你谈一谈么?” 夏明月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苏婉清的手掌下意识攥紧,情绪有些激动,开门见山的说:“夏总监是真心爱韩霁风吗?” 夏明月淡淡说:“不然我为什么会嫁给他。” 苏婉清知道这个夏明月没有那样简单,况且嫁给一个人也可能与真心无关。她听蒋承宇说韩霁风昨晚接了一个电话后顿时情绪失常,甚至有失风度。据说也是和夏明月有关。苏婉清听后非常愤慨,失了理智似的想来问清楚。夏明月已经将韩霁风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几次都跟疯了一样,连她都再看不下去。 就说:“既然夏总监是真的爱他,为什么不肯放他自由,让他过简单的生活。” “简单的生活?”夏明月觉得好笑,竟真的笑出声来:“我想苏律师应该很清楚,生活简单与否,很大程度上和自己的选择有关。如果你觉得韩霁风现在的生活不够简单,那也是他自己选的,你为什么跑来求我放过他呢?你直接求他或许会更管用。我只是想不明白,苏律师是以什么立场来求我对韩霁风手下留情的呢?” 苏婉清微微颌首:“以多年同事的身份,更以朋友的身份。” 夏明月盯着她一双眼,觉得此时的苏婉清异常激动。不由得想,这个女人法庭上或许很凌厉,但感情上还实在差得远了。 她说:“就算离开,这话也只能由韩霁风来说,其他任何人说的都不算。” 又何况他的同事。 苏婉清迫使自己冷静,一双眼睛盯紧夏明月:“你刚刚不是还说,嫁给他是因为你爱他。但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让他幸福吗?可是,现在的韩霁风过得并不幸福,而且可以说是相当痛苦。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像近段时间一样,心情大起大落,屡受折磨。然而这一切都跟你有关系,你就不想些法子成全他吗?” 夏明月神色莫测的靠在那里,先前隐隐模糊的揣测,经过苏婉清的三言两语后彻底通透起来。如果非这样说的话,在夏明月看来哪里是成全韩霁风,不如说是成全苏婉清自己。 她不想公然拔她的面子,毕竟一个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苏律师的话我都听明白了,谢谢你对韩霁风的关心。不过,以后这些都是我们自家人的事了,不想外人干涉打扰。” ☆、(116)看留言区 她恶狠狠的说:“段楚生,你这个骗子。” 说着“啪”一声挂了电话。 段楚生没有接着再打来。 付谣急需扑灭的怒火更盛,心理无论如何过不去了。 憋闷了好一会儿,给段楚生打了过去。只觉得这怒火不发泄,自己就会疯掉。 接通后段楚生刻意语声轻快:“喂,老婆。” “段楚生,你这样有意思吗?”付谣劈头盖脸的问他,唇齿锋利:“你当别人是傻子吗?要是不想联系,不愿意跟我说话,你可以直说,没必要这么装模作样。” 段楚生问她:“付谣,你什么意思?” “我倒要问你什么意思呢,你昨晚不是睡得早吗?那么半夜玩手机登QQ的难道是鬼么?撒谎也不知道圆得利索点儿。段楚生,我觉得你这个人现在特别没意思。如果你觉得烦,不想联系,那以后干脆谁也别给谁打电话。” 付谣越说越火大,将理智都烧尽了。 不给段楚生插话的机会,接着说:“你觉得烦,其实我也感觉厌倦不已。我们的心仿佛离得越来越远了,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你。需要你的时候你懒得同我说话,等你打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话说出来才觉无奈。昨晚不知什么原因,整个人心烦意乱。就想给段楚生打电话输导一下,可是他没有接。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简直没办法入睡。到了过半夜的时候实在焦灼的厉害,就想发表心情宣泄一下。没想到竟然看到段楚生活动的踪迹,整个人气疯了,却又较着一股劲似的不肯当即给他打电话问明白。 付谣捂着额头,她承认自己最近太狂燥了,情绪极易波动。 可是没办法,根本控制不了。 没想到她这样心细,段楚生一时间无话可说。 “我错了,昨晚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玩手机游戏。” “手机游戏比你老婆还亲是不是?” 付谣最看不惯一些人因为打游戏连基本的自控能力都丧失了,况且又不是小孩子。她从小到大都是生活规律,自律性很强的人,还从未因为打游戏耽误什么事情。 段楚生说:“当然不是。” “那你不接电话?如果我有重要的事情呢,你岂不是也就不管不顾了。” 她对着电话大发雷霆,段楚生就有这样好,自己理亏的时候无论她怎么发脾气,他都只是听着,不会回半句嘴。 所以,等付谣骂累了,自动挂了电话。 段楚生知道,付谣发脾气的时候看着很凌厉,其实很快就没事了。只是这个时候你不能跟她对着干,否则就等于火上浇油,真的要没完没了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付谣消气之后,跟她认个错就没事了。 而这边付谣没有生闷气不出门的权利,还要收拾好心情上班去。 近来的市场真的是不好做,以前国森对她负责的地区出售的都是高档纸,价钱相对肯定要高一些。经济不景气之后,许多客户为了降低成本,根本不再进购这些高档产品了。倒是附近的许多小厂家模仿国森的产品造出了一些纸样,价钱比国森平均每吨便宜三千多块,这对付谣负责的业务来说,无非是很大的冲击。而最近一段时间这种现象反应相当强烈,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业绩。付谣渐渐感觉到了压力,常常失眠到午夜。 可是,越是如此越不能消沉倦怠,反倒要想尽办法提高销售量。 所以,再怎么,都不能不去上班。她没有生了气,闷头睡大觉的权利。 中午韩霁风和夏明月在公司餐厅吃饭。 韩霁风去买饭了,夏明月打开一包薯片咬出清脆的响。 彼时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身上懒洋洋的。 夏明月眯着眼,远远看到苏婉清朝她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有几分古怪……夏明月的这种认知很早就萌生了。从苏婉清的眼睛里她能看到淡淡的排斥,以至于每次见到她,苏婉清都仿佛神色恍惚。 夏明月若有所思的想着。 苏婉清已经站到她的面前来。先是客气的打招呼,然后说:“夏总监,能和你谈一谈么?” 夏明月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苏婉清的手掌下意识攥紧,情绪有些激动,开门见山的说:“夏总监是真心爱韩霁风吗?” 夏明月淡淡说:“不然我为什么会嫁给他。” 苏婉清知道这个夏明月没有那样简单,况且嫁给一个人也可能与真心无关。她听蒋承宇说韩霁风昨晚接了一个电话后顿时情绪失常,甚至有失风度。据说也是和夏明月有关。苏婉清听后非常愤慨,失了理智似的想来问清楚。夏明月已经将韩霁风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几次都跟疯了一样,连她都再看不下去。 就说:“既然夏总监是真的爱他,为什么不肯放他自由,让他过简单的生活。” “简单的生活?”夏明月觉得好笑,竟真的笑出声来:“我想苏律师应该很清楚,生活简单与否,很大程度上和自己的选择有关。如果你觉得韩霁风现在的生活不够简单,那也是他自己选的,你为什么跑来求我放过他呢?你直接求他或许会更管用。我只是想不明白,苏律师是以什么立场来求我对韩霁风手下留情的呢?” 苏婉清微微颌首:“以多年同事的身份,更以朋友的身份。” 夏明月盯着她一双眼,觉得此时的苏婉清异常激动。不由得想,这个女人法庭上或许很凌厉,但感情上还实在差得远了。 她说:“就算离开,这话也只能由韩霁风来说,其他任何人说的都不算。” 又何况他的同事。 苏婉清迫使自己冷静,一双眼睛盯紧夏明月:“你刚刚不是还说,嫁给他是因为你爱他。但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让他幸福吗?可是,现在的韩霁风过得并不幸福,而且可以说是相当痛苦。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像近段时间一样,心情大起大落,屡受折磨。然而这一切都跟你有关系,你就不想些法子成全他吗?” 夏明月神色莫测的靠在那里,先前隐隐模糊的揣测,经过苏婉清的三言两语后彻底通透起来。如果非这样说的话,在夏明月看来哪里是成全韩霁风,不如说是成全苏婉清自己。 她不想公然拔她的面子,毕竟一个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苏律师的话我都听明白了,谢谢你对韩霁风的关心。不过,以后这些都是我们自家人的事了,不想外人干涉打扰。” 苏婉清还想再说话。 夏明月明显已经不耐烦,提醒她:“韩霁风回来了。” 苏婉清眼风一扫,就要离开,接着说:“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夏明月叫住她,有些话必须要她知道,也或者说,有些念头需要打消。 “苏律师刚才也说了,韩霁风现在的样子你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那是因为以前从没有让他情感失控的人。” 苏婉清错愕的睁大眼睛。 夏明月微微一笑,知道苏婉清是聪明人,简单的一句话她就能想得明明白白。 韩霁风走过来的时候,苏婉清已经离开了。 夏明月靠在椅背上神色自如。 韩霁风问她:“苏婉清跟你聊什么?” 夏明月笑着说:“不过闲聊两句。”接着问他:“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韩霁风把餐盘推到她面前。 “都是你喜欢吃的。” 夏明月“唔”了声,表示满足。 苏婉清快步从餐厅里出来,心里晦涩不已,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仿佛被人打众打了一巴掌。夏明月说得没错,她似乎真的没什么立场来评判那两个人的感情,到现在才郁闷自己怎么那样没有自知之明?夏明月在韩霁风的生命里分明是不同的,否则他不会因为这个人性情大变。在夏明月说这话之前,她竟然没有意识到。现在清清楚楚的想到了,呼吸骤然困难起来。 她不该来,真是不该来……苏婉清想想自己刚刚的表现,难堪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样想着,脚上的步伐越来越快。一直出了办公区,才肯停下来喘口气。 眼眶酸得厉害,微微的抬起头来看天花板。心里受到的冲击很大,夏明月提点她的那个认知,实在是太惨烈了。 “看什么呢?天花板都快被你看穿了。” 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其他人,苏婉清心头一惊,侧首看过去,眼眶还狼狈的微红着。 林飞显然也看出她的不对头,微微一怔,不再笑了,走过来问:“怎么了?” 苏婉清马上转过头去收敛情绪。含糊说:“没什么。” “砂子迷眼了?” 林飞一本正经的问。 却明显是在同她说话,一干二净的室内,又怎么可能有砂尘。 苏婉清瞪着他说:“林总是在看我笑话吗?” “你哪里可笑了?”林飞将眉毛一扬:“悲情倒是真的。” 说着,曲指轻触她的脸颊,一片湿意。 苏婉清条件反射的闪躲,就听他说:“别动。”她便真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只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林飞说:“听说女人是水做的,所以少掉眼泪,否则就变成干菜皮了,哪里还有什么看头。” 苏婉清真要被他给逗笑了。 “哪有你这样的。” ☆、(117)生日宴会 林飞问她:“我这样的怎么了?” 两人常在一起共事,一来二去已经很熟悉了。除却工作的时间时常会说几句玩笑话。 苏婉清很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只差拿眼睛横他说:“装模作样。” 最后还是忍住了,只说:“没怎么。” 林飞盯着她,反问:“那你怎么了?” 苏婉清想,她也没怎么,只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平时再锋利的唇齿,到最后却被人堵得哑口无言,说到底是自己没有立场。在别人的爱恨情仇里,她不过就是一个局外人。 局外人……苏婉清想到这三个字,竟然异常刺心。仿佛到什么时候她都摆脱不了这样的角色定位。 以前是,现在也是。 抬起眸子,随口说:“没什么。” “事情一直憋在心里,积攒得多了,早晚会像火海或者海啸一样喷发出,到时候威力无穷。” 那样一种难过也是排山倒海的,所以聪明的人一定不要用心事束缚自己。该释放的时候就要释放,就会让自己轻松许多。 可是,苏婉清从来不习惯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别人听。因为一个人的很多心事是不为人知的,就是不敢让别人知道,所以才成了辗转反思的事。如果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又哪里来的困扰。 “物极必返,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林飞说了句:“死心眼。” 他能看到这个女人心事重重,从她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由心觉得像书一样,不去读一读,怕是永远不会懂得。而林飞觉得,现在的他竟然很有这样的兴致。 接着侧首说:“别忘记了我生日邀请了你,到时候要带礼物过来。” 苏婉清微微一怔,骤然想起他的确是说过的。显而易见的顿悟划过瞳底,而她很善于掩饰一切唐突的情绪。故作惊讶状:“还要带礼物吗?”然后一张脸夸了下来:“贵重的我买不起,但是你这样的名校海归一定被喂叼了的,所以,我还是不去的好。” 林飞将眉毛一扬:“不去不行,带的礼物不合我心也不行。”临了刻意说了句:“而且我就喜欢值钱的东西。” 苏婉清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一直到下班都在想,到底什么值钱的礼物会被林飞喜欢? 下班之前,韩霁风要出去办点儿事。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夏符东。由于是在公司,韩霁风唤他;“董事长。” 夏符东点了点头,身后还站着公司里的其他几个股东,明显才开完股东大会。不知道是什么紧要的事,以至于几个人都微沉着脸。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然后盯紧不断跳动的数字。 一出厅门口,就直接去了停车场。 上车前电话响了起来。 韩霁风看了一眼,接着打开车门,坐到车上说:“董事长,有什么事吗?” 夏符东说:“霁风,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一聊。” 韩霁风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动方向盘,深湛双眸微微眯起来:“明天中午怎么样?” 夏符东说:“在外面的餐厅说。” 韩霁风应声:“我知道了,爸。” 挂断电话后,直接开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家茶楼。 一进来,服务生迎了上来。 他说:“我已经约了人,在九号包间。” 侍者请他进去。 那人已经到了,背对门口的方向站着,整个人高且瘦。听到响动转过身来,俊逸的脸颊露出点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韩先生,你好,久仰。” 他客气的跟韩霁风握手。 韩霁风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过奖了,秦先生的大名倒是真的早有耳闻。”接着请他坐下来讲话。 服务生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一时间茶香四溢。同时包间外响起悠悠的古琴声,曲子缠绵悱恻,听不懂演奏的什么。可是,大有静气宁神的效果。 夏明月下班后自己回家去。 早接到韩霁风的电话,说今晚不在家里吃饭。一个人实在懒得动弹,就在回去的路上买了外卖带回去。 到家后一边看帐本,一边吃晚饭。 之前她做的帐目已经被周若明审核过了,直夸她做得好。接下来几笔重要的帐目也要交给她来做,周若明说其中的学问他一定会逐一的教给她。 夏明月担心短时间内接触太多的东西会吃不消,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争取看更多的东西。以便可以更快更好的将所学的知识融会贯通。 客厅的灯光下,一双眼睛盯紧帐本上每一个字,心思明显不在吃上。 不知过了多久,韩霁风开门走进来。将钥匙扔到茶几上的时候,顺带看她在做什么。 接着微不可寻的皱起眉头:“怎么天天没完没了的?” 夏明月抬起头说:“工作还有做完的时候吗?”再说,他不也是出去工作了吗?虽然不晓得他最近进进出出的,是在忙些什么。 韩霁风伸手将她的帐本按合。 “我说的不是工作,我只是好奇,你们财务部就你一个人了吗?周若明要将所有繁重的事情都交给你来做。” 夏明月扬起头来,韩霁风一脸严肃的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姿在她脸上形成明显的暗影区。以至于他整个人浸在客厅明亮的淡白宝光下,仿佛照眼欲明。 她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的情绪?你知道的,这不是单纯的工作那样简单,我只是想从中多学一点儿东西,而周若明他刚好又愿意教我,何乐而不为。这些工作只是学习本事的一些方式而已,所以谈不上繁重。” 韩霁风若有所思,语气不明的说了句:“倾囊相授么。” 然后转身走开了,仿佛听了夏明月一番话后茅塞顿开,再没有任何的质疑和不满。 而夏明月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讽刺,流星一样滑闪过去。 她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迫使自己看完最后几页纸后好去睡觉。 对于林飞的生日宴,苏婉清是硬着头皮去的。 听闻是一场小型的酒会,便刻意去店里租了件晚礼服。 墨绿的颜色反将皮肤衬得格外白皙,再配上修身的设计,整个人高挑又知性。 苏婉清抵达林家之前,先给林飞打了一个电话。 到的时候林飞已经等在门口。看她从车上下来,大方的夸赞:“今晚真是太漂亮了。” 苏婉清笑了声:“谢谢林总夸奖。” 先礼后兵。 林飞接着伸出手来:“礼物呢?” 苏婉清一边摇头一边喟叹:“看不出腰缠万贯的林总竟然是个大财迷。” 林飞笑着说:“难道你不知道越是有钱人越小气么,否则哪里来的万贯家财。” 苏婉清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 “这个红包可以很巨大,到底巨大到什么程度,就看林总的造化了。” 她说得很神秘,引得林飞心里痒痒的,一拿到手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 苏婉清阻止他的动作说:“哪有当着送礼人的面拆红包的,林总好歹要给我一点尊重。” 她说的很是,林飞将红包暂时收了起来。 “那就等酒会散场再看。” 接着两个相携进入。 一路走过,没有一个苏婉清认识的人。听林飞说都是他圈子里的朋友,且没有一个是在国森上班的,难怪她会不认得。 没想到朱桂华还认得苏婉清,一见林飞带着她进来,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苏小姐,你能来参加小飞的生日宴,真是太感谢了。” 苏婉清说:“阿姨,您客气了。” 如若清醒的时候收到林飞的邀请她真不见得会来,就因为那天迷迷糊糊的应承下了,她到现在还在后悔。 朱桂华一边拉着她说话,一边让她随便享用美食。 没多久,林启贤也过来了。 林飞刻意给他介绍:“爸,这是国森的外聘法律顾问,苏婉清。” 林启贤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哦,法律顾问苏律师,我们见过的。” 苏婉清看了他一眼说:“原来是林董事,我们的确是电梯里见过。” 只是那时候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个人就是林飞的父亲。 那时候他同她说话,就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如今再见面,仍旧笑吟吟的。让苏婉清一下想到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的好脾气。 之后苏婉清和林飞说:“没想到你的家人这样好相处。” 林飞似笑非笑:“看来我爸妈真的是非常喜欢你。他们平时对我说话都不见得会如此,由其我爸,发火是常有的事,他的脾气可从来都不好。” 苏婉清说:“那一定是你平时调皮捣蛋,老是惹他们生气的缘故。” 林飞挑了挑眉:“或许吧。” 酒会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多,大家喝酒聊天,接着又双双步入舞池跳舞。 苏婉清几乎没参加过这种场合,之前还很放不开。被林飞硬拉着去跳舞,随着音乐轻轻摇摆一段时间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才真正融入到这个欢愉的氛围中。 所以,再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二点多的时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晚了。” 她明天还有工作,所以得回去了。 林飞说:“我送你回去吧。” ------题外话------ 小乖们,情绪彻底窜开了。放心,前一章欠下的,一定一定补回来! ☆、(118)即将变天 苏婉清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林飞告诉她:“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这样一说也是。 玩的时间太久,的确有些累了。苏婉清坐在副驾驶上不说话,脚后跟疼的厉害,一定已经磨破了,这个时候不好脱下鞋来检查,便坐在那里装作镇定的模样,实则兀自隐忍疼意。 林飞打着方向盘说:“累就睡一会儿吧。” 苏婉清看了他一眼,侧头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夜晚残破的灯光划过脸颊,即便闭着眼也是忽暗忽明。 一时间车厢内安静极了,只有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亦是微不可寻。 当晚苏婉清一离开,林飞就迫不及待的掏出红包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忍俊不禁,难怪会存在无限的可能性,一切只看他的选化。是两张彩票,安静的躺在他的手掌心里。笑过之后林飞细看上面的数字,知道这是一个完全没买过彩票的人,非常无厘头,中奖的机遇几乎为零。 可他还是欢快的拿出手机发短信。 “谢谢,礼物很奇特,林总表示很喜欢。” 第二天一大早林飞按时起来吃早餐。 林启贤早已经起来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转首望过去。 “小飞,你过来坐。” 林飞边走边说:“爸,你要说什么?” “你和那个苏律师是什么关系?听你妈说你们两个人的关系看似不错,之前她在公司就看到你们两个人一起。” 林启贤一边折起报纸一边说。 林飞表示无奈:“你甭听我妈的,但凡是个女人跟我走在一起她都觉得关系不一般。其实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上次不过是碰到了,才一起从楼上下来。” 林启贤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林飞嘴上应承着,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却是比一般的同事要走得近些,他在情感上并不排斥苏婉清。相反,跟她相处的时候感觉非常愉快。所以就时不时的约她一起吃饭。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未冒出其他的念头。在他还不十分确实自己的心意之前实在没必要跟家里人多说什么,否则被朱桂华大题小作了,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麻烦。 就说:“不然呢?昨天被邀请的女性朋友又不止她一个人。” “可是,你只跟苏律师一个人跳舞了。” 朱桂华正走过来,插嘴说。 “妈。”林飞提高一点声音:“您又来了,每天一副惧怕我娶不到老婆的样子,搞得我都快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朱桂华拿眼睛白他:“那干嘛不试一下为自己树立点儿信心,也让我们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找到一个女人娶回家来,这样我就不会天天的唠叨你了。别说你烦,我也想让自己少说几句话呢。” 林飞才不上她的当,嘻嘻笑着:“用激将法也没有用,缘分不到我是不会找的。” 朱桂华骂他:“你个臭小子。” 一边林启贤也说:“小飞,你也别嫌你妈唠叨,天下父母心,毕竟以你的年纪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接着又说:“我看那个苏律师还不错,不像现在的其他女孩子那样疯疯癫癫的。而且听说业务也很强。跟你倒是十分般配……” 林启贤还是第一次附和朱桂华,像这样夸哪个女孩子好的。看来对这个苏婉清像是相当喜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林飞的心里激起千层浪,顿时起到了和众口相传一样的效果,如同在他心里扔下一颗石子那样不宁静起来。 当天的早餐吃的很是开心,一直上到二十一楼,嘴角都是开着的。 张洁看到后说:“看来林总心情不错,一大早就合不拢嘴的。” 林飞竟然没有感觉到,听张洁这样一说,摸着自己的下巴问:“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张洁笑着说:“林总要是不信,照一下镜子就知道了。” 林飞并不怀疑自己的好心情。 倒是张洁,最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从宋琳娜那里回来之后,她和梁义之还没有见过面。 或许是觉得尴尬,有的时候一件事想和做完全是两回事。觉得深思熟虑,意念再坚定不过。做出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心里颤巍巍的,并非想的那样坦然。张洁就想,看来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太善良了。被人欺负了那么久,到如今不过就想还回去,却一度下不去狠心的模样。 张洁暗暗的责备自己不争气,且一再加强想法。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想,这一回她绝不退缩。不管是对是错,否则只有任人践踏的余地。 梁义之想不到怎么给她打电话,那么,她便主动打过去。 接通后说:“梁义之,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打你,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 洗手间里她盯着自己那张故意为之的淡漠脸庞,略显愧疚的吐字。 梁义之本来眉头紧锁,几天来神思辗转,都没办法令自己开心。张洁的电话一打来,立刻觉得之前的心塞解除了。有些如释重负的说:“打得应该,即便喝了酒我也不该做那种混帐事。真的,张洁,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几天来一直想跟你郑重其事的道歉来着,却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怕你怪罪我,这不就等你消气么。你这样就是原谅我了吧?” 张洁脸上虚假的笑意越来越模糊,连眼神都变得恍惚起来。 两人的这个样子真是好,让她想起大段的过往,以前也是这样的。梁义之哪一时惹她生气了,就会以这样的语气跟她忏悔,一副错都在他,只要她肯原谅,他便心满意足的模样。 顿时心软不已。握着听筒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洗手间内有人推门进来,她才猛一下恍过神。看到衣衫光鲜的同事知道今非昔比,再不是岁月葱茏的学生时代。时间过去了,他不是他了,她也不是她了。随着时光的流逝,两人之间除了大段的风月之外,还隔了其他的许多东西。就是这些东西足以使人变成虚情假意的模样。福至心灵间,她也不想再真诚下去。 或许真是被程如意锋利的棱角伤到了,张洁想,她不过就是默默的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程如意她凭什么因此耀武扬威的跑来践踏她的尊严,而且一而再的。 被恶魔侵蚀的女人多少有些可怕。 张洁收拾好心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为什么不原谅你,又不是你的错,我也有错。那好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梁义之答应下来,当即说:“这次我绝不喝酒。” 张洁握着电话微微笑着。 “一起吃饭吧,韩律师。” 临近中午的时候,夏明月坐在办公室里给韩霁风打电话。 电话里,韩霁风磁性嗓音淡淡说:“要让夏总监失望了,我中午已经有约了。以后预约一定要早,过期不候。”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夏明月一阵好笑:“韩大律师,中午你约了谁一起吃饭啊?连你自己的老婆都不管不顾了。” 韩霁风才说:“国森董事长。” 夏明月颌首“哦”了声,又问他:“怎么跟他一起吃饭,有事吗?” 韩霁风若有所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说中午见了面再说。” 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望着窗外的方向。晌午的日光明快,洒在玻璃窗上,泛着耀眼的金光。他盯着那一点光专注的想着心事。依照国森现在的变化来看,夏符东或许有求于他。 既然他说不知道,夏明月只得耐下性子。 “那你中午去看看他要说什么吧。” 韩霁风说:“好,晚上回家再聊。”然后又嘱咐她要按时吃中午饭之后,接着挂断了。 抬腕看了眼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拿起外套出去。 夏符东近来忙得焦头烂额,加上夏家诸事不顺,日日不堪负荷,一觉起来,还是感觉身体疲惫,就像生了场大病似的难过。前天才去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医生告诉他各项指标还算正常,只是要他注意生活规律,别太劳累了。 于是,再忙他都按时吃饭。试图忙过这段时间后,每天早上抽出空去俱乐部里打几杆,不要让自己太过颓废了。 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韩霁风已经坐在那里等他。 问他:“看看吃点儿什么,我们边吃边聊。” 韩霁风点了简单的套餐。 夏符东其实没什么胃口,只点了青汤面和小菜。 坐在那里等餐的时候,韩霁风问他:“爸,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夏符东看了他一眼,叹气说:“近来公司的经营状况不好,就连董事会都波动得厉害,相信这些事情你也听说了。” 这样大的动静韩霁风怎么可能不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实国森的运营状况之前就出了问题,只是那时候是隐秘性的。公司帐面上反应的东西还都正常,钱款看似也能正常发放。而最近竟有人意图收购国森,如今就连公司的股票都受到了影响。公司近两天大会小会不断,意欲让国森从现在的困境中争脱出来。 韩霁风表示了解。 夏符东问他:“依你看,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韩霁风靠在椅背上,揣测夏符东问他的意图是什么,为什么会来同他商讨这些事。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除了公司的经营状况需要改善之外,首当其冲是将眼前的难关过去,避免人心慌慌。同时也打消其他股东的顾虑,仿止内部倒戈。” 夏符东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眼下公司最需要的肯定是大量的资金。” 否则下个月的工资都成问题,更别提职工的各项福利了。 如果一个企业连工资都没办法正常发放了,会让别人怎么想? 到时候员工得不到切实的好处,工作不卖力,国森的运营状况只会恶性循环下去。 可问题是,从哪里能得来这样大的一笔资金,得以改善现状呢? 韩霁风话语简单:“如果不打算在帐面上做文章,就努力收回外面的欠款。” 算起来,国森外面收不回的帐目足有几十亿,这样一投个数目对一个企业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多少公司最后垮台都是因为有钱收不回。 夏符东要说的重点来了,他果然是有求于他。 “霁风啊,爸知道你们年轻人头脑灵活,有想法。做事不比我们老人这样陈腐。上一次你能将那两千万收回来,不知道多少人对你刮目相看,本来那笔资金公司是不报希望的。经过那次之后,爸就知道你可以。所以,我想让你先把手工的其他工作放一下,专门针对货款的问题做一个方案,而且要尽快。如果那些钱收回来了,对国森将有很大的帮助。” 夏符东说这些话的时候,额头上出了层细密的汗。能看出他的神经高度紧绷,扭转国森现有的局面明显让他感觉到吃力了。 毕竟这次欲收购国森的一方不容小觑,秦漠,著名投资公司创始人,业界赫赫有名的财经人物,在国外多次荣登知名财经杂志,被比作呼风唤雨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将国森视为收购目标的时候,对于国森而言,无疑是场劫难。也难怪公司股东各各惊心不已,只怕一觉醒来,公司就移主了。 为此,夏符东也连续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了。 点好的餐上来了,两个人都无心去吃。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觉得事情不似夏符东说得这样简单。 须臾,淡淡说:“这笔资金对国森有着致命的作用对不对?” 夏符东一怔,抬眸看他。 韩霁风的睿智他是知道的,想来瞒不了他。便不得不说:“这回他们对国森是以现金的方式收购。” 韩霁风在心里说了句“难怪。”,难怪夏符东想方设法四处搜罗资金,如果国森有大量的资金,就可以宣布以更高的价格反收购,这样对手将不攻自破。国森的危机自然而然也就解除了。 而且韩霁风怀疑国森的帐面一直存在问题,远不像看到的那样好。如果国森的运营状况没问题,如表面这样良好的话,夏符东便不会这样急迫了。 到底是只老狐狸,即便有求于他,仍旧心生防范。所以说话也是露一半藏一半。分明就是担心他从中获利,不想让他将此用作筹码。 但是,要让他失望了。 一直以来韩霁风要等的,或许就是这一刻。一个能跟他谈判的大筹码,眼见就被夏符东奉至眼前,他岂有不要的道理。 “爸,我可以按你说的去做,保证将国森大笔的货款收回来。到时候加上公司从银行的贷款,应对眼前的危机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夏符东问他:“什么要求?” “把将来给夏明月的东西通通给我。” 夏符东心头一惊,若有所思的盯紧他。足足看了他一分钟后,才说:“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将来不论是给你的,还是给明月的,不都是你们的。” 但韩霁风想的,明显跟他不一样。 他目色沉静的坐在那里,像一只狠戾的狼,蓄势待发之前酣睡假寐之态,这样的人才最是恐怖。 他说:“看来我的意思爸没有听明白,我不想跟她共同拥有什么,我要的,是独属她的那一份。” 夏符东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由得问:“你为什么这样对她?” 两人不是恩爱有佳的么,就连宋晓雪去事,这样滔天的恨意都没能将两人分开。 韩霁风薄唇微微抿紧,一字一句:“且不说前仇,就说她害死了我的母亲,这个理由还不足够么?” 夏符东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着,韩霁风果然是恨着夏明月的,绝非表面上看到的这样不在乎。原来一切隐忍都只是表面工夫,实则是在伺机报复,像这样一朝置她于死地。 而他为了捍卫自己女儿的权利完全可以不答应,却又不得不承认,人性是软弱的,为了维系自己当前的切身利益,却是什么都可以换的。 夏符东思索了一会儿说:“好吧,我答应你,把将来给明月的那部分东西通通给你。” 韩霁风说:“这些还不够,我还要你将她从公司,乃至整个夏家赶出去。” 夏符东眯着眼,可见恨的可怕。足以让一个正常的人变成魔鬼,残忍到不可思议。之前他们还是恩恩爱爱的一双人,曾为了夏明月,韩霁风变得萎靡不振,伤心欲绝。但那样深邃的爱意因为宋晓雪的去世一下子抹去了。此刻在韩霁风的心里明显只有恨,没有爱。于是他要像一只狼似的张开大嘴用尖锐的牙齿将夏明月撕成碎片。夏符东看着他,只觉他冷静得可怕。意念之内一点儿怜惜的意思都没有,可见他的平静也是别有用心。到底是可怜了他的女儿,还被蒙在鼓里,像只冬眠的蛇,等醒来的时候,世界早已变了模样。等待她的,只有锋利的刀刃。 虽然有一些艰难,但夏符东还是答应下来。 出来的时候起风了,风很大,吹动韩霁风松散的发线,冷风将发根下的头皮吹得生疼。他的脑袋嗡嗡的响,抬起手来按了按,快步朝车上走去。 路上的时候夏明月打来电话,世界早已分崩离析了,可她仍旧浑然不觉。 韩霁风知道夏明月也在谋化着对夏家出手,她那样努力,无非就是想从夏家得到更多属于她的东西。这种坚定的意念已经植根她的脑海,任谁说再多的话都休想改变她的意图。这样狂乱的意念从她的眼中就能看得出,韩霁风望着她的时候就像看着他自己,知道两人是一样可怕的人。认准的事情,除非强力,否则不能改变。 然而未曾得到,就将两手空空,这样剧烈的打击,会不会使她心灰意冷? 韩霁风握着电话的手指收紧,一心只盯着前方路况。 语气平常:“吃饭了没有?” 夏明月说:“刚吃过了上来。”然后问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公司危在旦夕,想让我出手挽救。” 夏明月吃了一惊:“这么严重?” 韩霁风告诉她:“一点儿都不夸张,国森这回遇到一个有着铁血手腕的对手,正赶上国森运作不良,简直是最佳的收购时机,你说董事会能不紧张?” 估计已经怕死了。 夏明月默然的想了一会儿。 韩霁风问她:“怎么?担心了?” 夏明月哼笑:“国森垮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什么关系,要你现在放手国森行么?” 夏明月没有说话。 显然是不行,她有她的目的。 韩霁风就知道如此,转而说些其他:“我下午不回公司了,晚上下班你直接回家吧。” 夏明月说:“好。” 晚上,韩霁风明显喝过酒才回来。到了楼下,抬头向上看去,自家的那扇窗子亮着灯,淡白宝光很明亮。那里住着一个人,正在等他回去。就在两个小时前她还曾发短信提醒他开车别喝酒。但是韩霁风知道,再过不了多久,那扇窗里将空空如也。如同以前的每一天,不论他多晚回来,漆黑的,只是他一个人。定然没有现在的暖意,不论是人气还是烟火气,通通没有。 他不急着上楼,掏出一根烟点上。 火柴燃起昏黄的火苗,夜风中微微摇曳,他俯首将烟点着。火光照着他澄黑的一双眼,如头顶灰蒙的夜空,一点儿光亮都没有。 火柴燃尽了,韩霁风感受这冷意,心想,很快将会有一场暴风雪。 他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房门打开,韩霁风携冷风而入。 夏明月还在工作,抬头说了句:“回来了。” 韩霁风问她:“吃饭了没有?”走近后,抬起手来碰触她的发顶,像在抚摸一只宠物。 夏明月抬眸说:“不饿呢,没什么胃口。” 韩霁风俊眉一蹙:“怎么又不吃饭。” 或许是工作太忙了,时而忘记吃,一旦错过饭点,即便饿也不想吃了。 夏明月揉了揉胃说:“满满的。” 韩霁风告诉她:“明天去医院看一下,时间长了,就成老胃病,再调就麻烦了。” 然后去卧室换衣服。 夏明月结束手里的工作后,起身要去睡觉。 韩霁风伸手拉住她,将她整个人圈到怀里头。 “先别睡,陪我一会儿。” 接着下巴抵进她的肩窝里,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疲惫。 夏明月问他:“怎么了?” 半晌,韩霁风沉沉说:“太累了。” 夏明月便揽上他说:“那就休息一会儿,我的肩膀借你靠。” 韩霁风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就像那依靠着她,喘息均匀。一度让夏明月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许多之后,轻轻的唤他:“霁风,霁风……要是累,就回卧室睡吧。” 可是,从现在开始韩霁风忽然不想睡觉。他固执的坚持:“明月,再陪我呆一会儿。” 夏明月只是笑他突然变得像个小孩子,贪恋母亲的怀抱一样。 张洁和梁义之晚饭吃的很简单,十几块钱一碗的兰州拉面。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对面有家拉面馆,那时候囊中羞涩,就常吃这些简单的东西。碗跟现在差不多大,可是便宜了一半。就是那一碗张洁每次都吃不完,就挑到他的碗里去。反倒是梁义之,也不嫌她脏,哪管她是否吃过,含到嘴里津津有味。那时候张洁就觉得,那个年龄段的男生胃口大得跟吃不饱一样。 现在有钱了,反倒都吃不多。 碗里的面就吃了一半,小菜也动了几口。 张洁放下筷子说:“怎么没以前的味道好了。” 梁义之就笑她:“是你好东西吃多了。” 张洁感叹:“是啊,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多苍凉的字眼。 梁义之来不及喟叹,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张洁下意识看了一眼,是程如意打来的。她目视其他方向,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一点儿声音。 程如意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义之面无表情:“说不定。” 先前闹了那一场,冷气流到现在还未完全化解。况且他几天不接程如意的电话,促使她攒了一场脾气,两人才一见面,就针锋对麦芒的吵了几句。不知道是怎么搞到今天这一步的,让原本的相敬如宾顿时破散。 梁义之云里雾里,其实不太明白程如意的感受,甚至不可思议她会有如此大的火气。反正现在一看到她,心里就别扭。所以,也是能躲就躲。明知不是长久的法子,可是,能躲一天是一天。至少现在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就干脆装傻。 程如意心里有气,可是强忍着不去发作。梁妈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呢。 吸气,接着说:“没事早点儿回来吧,妈过来了。” “我妈过来做什么?”梁义之问她。 “妈说你太长时间没回去了,她过来看看你。顺便给我们带了点儿水饺,还热着呢,妈寻思着你要是没吃饭,让你回来吃,她说了要等你回来。” 两个人的家常理短,泛着呛人的烟火气,是张洁和梁义之间所没有的。 张洁有些黯然,低着头想事情。 这边梁义之的电话已经打完了,挂断后说:“我妈去家里了,我得回去看看。说是送水饺,保准又催生去了。” 两个人结婚几年了,可是一直没有孩子。刚结婚的时候是刻意不要,后来就是想要要不上。检查过了,俱体也没查出是谁的毛病来。反正程如意工作忙,心情便没有多迫切。只是急坏了两家老人,时不时上门来催。搞得梁义之和程如意头都大了,一旦有老人上门,两人立刻站到一条战线上来抵抗‘外敌’,毕竟关涉两个人的事,谁也别想脱了干系。 梁义之这么顺口说。 张洁“嗯”了声:“快回去吧。” 梁义之站起身说:“我先把你送回去。” “不用,我打车回去。” 梁义之哼哼:“你一个女孩子算了,现在世道多乱啊。” 张洁横了他一眼。 “现在才知道世道乱啊,以前让你送还时常不肯呢。” 梁义之呵呵的笑,心态微然改变,至于为什么?自己亦说不清道不明的。 自从夏明日去世,吴雪整个人瘦了一圈,以前就不胖,现在一双眼睛深陷下去,连眼角的皱纹都看出来了,不上妆的话会显得十分苍老。 可是,哪里还有那样的心气。即便出门,也不过简单的擦了点儿粉,让肤色看起来不是十分的暗淡。然后拿上包出来。 短短的几天,却仿佛不见天日很久了。连阳光都变得异常刺目,站在厅门处只觉得睁不开。 适应了一会儿,走出去。 是林启贤打电话约的她,说怕她在家里闷坏了,让她出来透透气。 吴雪知道他有话要说,这才终于有心气出门。 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先前同他商量的事,现在就已经有眉目了。 吴雪有些急迫:“林哥,什么时候能让那个女人得到报应?” 在说正事之前,林启贤先说:“弟妹,你得听哥一句劝,既然孩子已经走了,你就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必须保重自己,打起精神来。否则不等出气,自己反倒先垮下去了。”看到吴雪又情不自禁的开始抹眼泪,叹了口气说:“以前从来没见你这个样子过。” 到底还是打击太大了,没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悲伤的事。 何况夏明日这个老来子,简直是整个夏家的小太阳。 林启贤又说:“这回好了,那个女人的报应马上就来了。我打算找律师问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出手最佳。” 吴雪强忍着悲伤,擦了一下眼泪说:“我要等的那一天终于来了。”抬起头问他:“你问过那个律师了吗?她肯不肯站在我们这一边?” 林启贤漫条斯理的饮着茶说:“放心,按着我们先前调查的,她该会帮我们才是。” 这些人的心思他再了解不过了,年轻人不就以风月为重。失意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理智,是是非非也都分不清,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于是说:“你放心吧弟妹,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林哥,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掉眼泪。 女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最能动人心弦。 林启贤这样看着,一阵动容。连忙说:“千万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又不是外人,怎么能看你受委屈。” 一句话真是说到吴雪的心坎里去了,眼泪只会流得更甚。半晌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就想让那个夏明月早点儿付出代价。也不知我上辈子到底欠了她们什么,招来这对冤家,将我的生活彻底弄惨了。” 林启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只得安慰她:“做坏事是有报应的,等到那个夏明月吃到苦头的时候,就该后悔如今造的孽了。你要宽自己的心,别太伤心了,否则身体垮下去了,受罪的是你自己。” 他说得情真意切,真是不知叫吴雪怎么样才好。那感觉就像有了可供休息的港湾。所以这些年有什么事,她都愿意和林启贤说。 苏婉清去国森的时候再度碰到林启贤。 因为见过两次面,所以熟悉的打招呼:“林董,你好。” “小苏啊。”林启贤唤了她一声,走近后说:“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跟小飞去家里玩。你阿姨特别喜欢你,一直念叨着,说你懂事。” 苏婉清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那是刻意夸我呢。” 林启贤笑着说:“她可不是在说客套话,她那张嘴巴,什么时候说的都是大实话。平日小飞的朋友去家里做客,要是有她看不上的,连笑容都不肯给。搞得小飞几个朋友去过一次之后,都不敢再到家里玩了。” 苏婉清听着,亦是没想到这样大富大贵的一家人,竟然这么亲厚。 林启贤又说:“还有一件事要你来帮忙。” 苏婉清说:“林董有什么事只管说。” 林启贤说;“是有几个专业的问题需要请教一下,概念不是太清楚。” 既然说到了,苏婉清自是没办法推辞。 就说:“是什么问题呢。” 林启贤便约她找地方坐一下。 正好苏婉清的事情忙完了,本来要回事务所的。就临时改变决定。 两人选了环境优雅的咖啡厅坐下。 林启贤说:“早就听说你的业务水平是出类拔萃的,在公检法一打听,好多人也都知道。本来有些问题不是很清楚,突然想到你了,就想着碰到你时问一问……” 说着,问了她几个关于经济犯罪的问题。其中着重问:“如果一个公司重要的帐目被篡改过了,看到的和实际的不相符,会被定性成什么?” 苏婉清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涉及到财务欺诈了。” “那定罪量刑上如何?” “这就要看问题的大小了,俱体问题还要俱体分析。” 林启贤不声不响的凝视眼前人,须臾:“小苏啊,不瞒你说,我问你的这些问题实则是公司里的一些事。如今财务上出了点儿问题,一直有人在做手脚,我想知道问题所在。你在这方面比较专业,能否帮我这个忙?”他补充了一句说:“这件事,我是以私人的名义请你帮忙,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苏婉清犹豫不已,有些浑水她真的是不想趟,毕竟她只是国森临时聘请的法律顾问,有些事情实在不好插手。就要找借口推辞。 就听林启贤说:“你跟小飞的关系好,你阿姨又喜欢你,我也不把你当外人看。实话跟你说吧,近来国森的运营状况不好,我们这些大股东都怕自己的切实利益受到损害,就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国森最大的股东是夏董,对很多事情有决策性的权利。现在夏明月又被调到财务部去了,很多事情都是她和周总监一起负责。我们怀疑其中有什么问题,所以总想查清出好让自己放心。否则我们主要动用法律手段来维权了。” 可是,这个过程是个艰难的过程。既然有地方动手脚,那也都是极隐秘的。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即便想挑出露洞所在,也都不可能。一定要有一个熟知的专业人士,才能从中发现问题。 林启贤一早就调查过了,不怀疑苏婉清的能力,反倒觉得这件事没有比她更适合。 果然,苏婉清拒绝的话卡在喉咙眼里,“夏明月”三个字听在她的耳中仿佛俱有魔力,推着她往一个复杂的领域中去。 明知不可为,可是收不住,敛不住。反倒夏明月先前的话在她耳畔盘旋不去,夏明月说很多事情她是没有立场的。当时她连反驳的话都没有,可是那不代表她就心服口服。实则她在心底里是从不认同那个女人的,就连韩霁风都被夏明月给害惨了。苏婉清的一腔无名火正无从发泄,时间久了,她可能真的会疯掉。没有人知道,其实从第一眼看到夏明月,她就嫉妒她,疯狂嫉妒,想不通她怎么就可以得到韩霁风的青睐,以至于他多年的心结一下子就打开了。 所以,她倒要查清这个女人,将她的面具撕掉,也让韩霁风看一看,她是有问题的。很多事情根本不值得他为她那样做。 短暂的时间里,她的大脑飞速动转。到最后彻底被自己的私心操控。看向林启贤说:“好吧,我愿意帮你,林董。” 林启贤高兴的说:“真是太感谢你了小苏,后面的事我会找人配合你,你想要查看财务部的任何资料,我都会找人帮你拿到。” 他说什么来着?年轻人就是如此,按理说脑子比老人活泛,又都是优秀睿智的高级知识份子,偏偏在感情上一个比一个想不开,一个比一个理容易犯浑。 苏婉清出来的时候心情反倒奇异的愉悦,很快就要让韩霁风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了,陡然有了救他于水火的快感。 她的这种癫狂蒋承宇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由什么事情而起。 眯着眼睛问她:“怎么?中*彩了?” 苏婉清骂他:“恶俗。”但看到这个男人又默默紧张起来,或许她真的会查出夏明月的问题。可是,有这些个男人在,任何一个跳出来保驾护航,都会对她造成极大的阻碍。 就去有意无意的跟蒋承宇的助理打听他的行程表,问清楚之后放下心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要扎身一起涉外案件中,所以在国外呆的时间比较长。这边的事情一定顾及不上了。 为蒋承宇端去茶水,祝他一路顺风。 蒋承宇正忙着整理手中的资料,所以只偿到了茶水的清香,忽略了它的苦涩。 国森的风云变换夏明月并非没有注意到,也在时刻关注国森的动静。每天看周若明给她的那些帐目,觉得国森的经济状况不是太惨淡,如果能从外界搞到资金,以国森强大的影响力,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这样的估测的时候,不想意外事件发生了,对于国森而言,简直致命性的一击。 ------题外话------ 咱们每天多几百字,慢慢就补回来了哈,乖乖们 ☆、(119)赶出夏家 国森的一间仓库夜间着火了,火势很大,以擎苍之势舔舐夜空,将半面天都照得通红。其中国森几百吨的高档装饰壁纸都葬送在了火海中,造价之高,让国森一度损失惨重。 如此一来,更给对方的收购带来了有利条件。 夏符东为此大病了一场,半夜被送去了医院,检查之后是心脏不能负荷。 医生一直嘱咐他放宽心,可是,许多事又岂是嘴上说的那样容易。 夏明月去医院看他。 一进门就问:“爸,你没事吧?” 夏符东脸色难看,勉强说:“老毛病,不过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夏明月说:“肯定不会有什么事,你好好休息。” 她带来了水果,坐下来替他削了一个。 正赶上医生来查房,打头的女医生她认得,就是宋晓雪当时的主治医生,也是那一晚打张洁的女人。不由多看了一眼,五官齐整,就是眉目太过凌厉,这样的女人十有*不好相处。 程如意寻着目光看过来,显然也认出了她。 “原来是夏小姐。” 夏明月弯了下唇:“我爸就麻烦你们了。” 程如意说:“应该的。” 例行检查之后,和护士一起走出去。 夏明月继续低下头削苹果。 夏符东问她:“你认识程医生?” 夏明月没有抬头:“她就是宋晓雪的主治医生。” 夏符东微微一怔,当即了然,望着她的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 只问她:“你和霁风现在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他母亲死后,他没什么异常变化吧?” 关于这个,夏明月还真的刻意观察过。要说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他明显在刻收隐忍悲伤,不欲言说。这也是夏明月心疼他的原因。 只是随口说:“没感觉有什么变化。” 好一会儿,夏符东才说:“没有变化就好,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苹果削好了,夏明月递给他。 夏符东接在手里,食不下咽。对于这个女儿他是有所亏欠的,本来想着或许可以弥补,现在看来又不可能了。只能说她的命不好。夏家蒸蒸日上的时候她没有出现,现在为了整个夏家,他也只能牺牲一些东西,来挽回更多的利益。 而她再度沦为了牺牲品。 夏明月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韩霁风给她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饭,看电影。 这是夏明月最喜欢,也是两人一起最常做的事,简单而快乐。她爽快的答应下来,开车去约好的地方。 冬天最适合吃火锅了,热腾腾的,连同血液都会暖起来。 夏明月一进来,就有氤氲的雾气扑上面,带着一点儿甜香味。 韩霁风在包间里等着她,黑衬衣,没有打领带,两颗扣子自然散开着,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放荡不羁。 夏明月挂起外套坐过来,发现他已经点好了菜,青菜,肉片,一应俱全。 她一脸满足的感叹:“这两天就想吃这个。” 韩霁风提醒她:“想吃也不能贪多,否则胃又要不舒服了。”然后问她:“不是说去医院检查一下,怎么不见你动弹啊?” 夏明月嘴里咬着青菜,烫得边吸气边说:“近来公司的事情这么多,哪里有时间去呢。不过这几天感觉好多了,这么有胃口应该没有什么。” 说着,又是一阵反胃的冲动。 知道表现出来,他又要说个没完。忍着没有发作,强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韩霁风没有注意,他在给夏明月烫肉片,将涮过的羊肉放到她的碗里。自己反倒没怎么吃。 夏明月喝了一口清水问他:“你怎么不吃?” 韩霁风抬起眸子,淡淡说:“我不饿。” 夏明月认真的看他,只见他的眉头若有似无的拧紧着,似乎有什么心事。而他几天来仿佛一直这个模样,夏明月盯紧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韩霁风钩起一侧唇角:“傻瓜,能有什么事。” 他不再走神,目光专注起来,只一心一意的看着她。 那种全心全意让人安心,夏明月看了之后,就再没什么顾虑了。 吃完饭,两人从馆子里出来。 韩霁风问她:“冷吗?” 吃饱了,便会浑身发暖,到现在额头上还有汗。夏明月心情大好:“不冷,还热呢。” 韩霁风说:“那不开车了,走着去电影院吧。” 花花世界,流光艳影,快节奏的今天难得这样手牵手的走一走。 即便是寒冷的冬季也有了微不可寻的暖意,本来走到哪里都是中央空调,已经很难适应外面的温度,这样走在街上,连个帽子都没有戴,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反倒觉得走一走,筋骨舒展。难怪有一天在朋友圈里看到一个人说时隔多年又爱上了快走这件事,每天一改传统,半是公交半是快走的生活很惬意。 夏明月舒了口气,决定以后也要多走路,能不开车就不开车。 她伸了一个懒腰,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韩霁风重新拉上她的手。 只说:“要是有月光就更好了。” 可是,愿望奢侈,城市里是很难看到纯粹的月光了,大都被灯光染指成绯靡的颜色。 夏明月就抬头看月亮,影影绰绰的一个轮廓,泡在水中一样。 不由想起两个人一起去看日出,又大又红的一轮太阳冉冉升起,说不出的生机勃勃。 还是喜欢两个人周游世界的感觉。便想到过年的时候公司会放年假。 夏明月就说:“放年假的时候我们出去过看吧。” 韩霁风侧首,眸色幽沉地望着她。 须臾,悠悠说:“好啊。” 夏明月隐隐期待起来。 上午的时候付谣去银行存支票,九点开门,等到业务办完的时候,一上午的时间就快过去了。她开车去下个客户那里,中午只在路上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 到达的时候人家刚好上班。 她找到财务部门的人谈钱款的问题。 那人让她通融一下,说别人欠的钱这两天就收回来了,然后马上支付她的货款。 信誉度良好的一家公司,付谣说:“那好吧。” 不再难为对方,从这家公司出来后又辗转下一家。 正同对方的负责人聊着时,段楚生的电话打来了。 她看了一眼,暂时按掉没有理会。 直到从客户那里出来,才给他回过去说:“我刚才在客户那里。” 段楚生先是沉默,他的这个样子让人感觉蹊跷。接着唤了一声:“老婆……”然后慢慢说:“我想跟你说件事。” 夫妻两个人极少这样认真过,有什么话都是开门见山的直说。他的这个开场白让付谣心生紧张,板起脸来:“怎么了?” 段楚生说:“我需要点儿钱。” “你要钱做什么?” 段楚生低声说:“我和朋友玩牌,输了三十万块……” 付谣在心里惊呼一声,天呢,输了三十万……当即厉声厉色:“段楚生,你疯了吧,怎么会输这么多钱?” 她的脑袋急速运转,思及这些事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等段楚生说,就已经隐隐约约的想明白了,之前一段时间打他的电话总是没人接,再打到付妈妈的手机上,就说她在家里看孩子,而段楚生不在家,只说是和朋友出去吃饭了。 付谣为此动过怒,也跟他吵过嘴。可是,付妈妈劝了她几次之后付谣也想了一些,段楚生毕竟是个男人,即便在家里带孩子,也不该束得他透不过气来。正常的人际交往还是要有的,他不可能在家里看一辈子的孩子。 所以时隔几天听说他出去跟朋友喝酒了,她顶多就是问一句,也不会说他什么。 没想到祸患还是出了。 依段楚生的说法,他是被那个从国外回来的老同学给坑了。先前只是因为关系好,联系几个同学在一起喝酒。后来续场子,就有人提议打牌。开始的时候只是些小钱,不想越玩越大。段楚生本来不肯,他没有赌博的坏毛病。再说让付谣知道他出来打牌不管孩子的话一定会大发雷霆。种种顾虑,让他很是抗拒。架不住朋友的一再劝说,他是男人,肯定要面子。同学三言两语,颜面上挂不住,就坐下来一起玩。早听别人说过赌博是个无底洞,没沾手的时候什么道理都懂,一旦碰触,神形俱散。 赢了得意忘形,输了就想捞回来,一来二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两个通宵就输了十几万,他才彻底恐慌起来,双目腥红的想要捞本,不想反倒输得更多。意识到自己这样是着魔了,无论如何也得收手。 可是,就这些赌债他根本拿不出,家里的钱敛起来也没这么多。 付谣面色发青,缓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晌:“段楚生,你去死吧,没人给你还。” 到现在段楚生悔大发了,逼不得已才对付谣讲。为此他两夜没有睡觉,将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抽闷烟,想办法。本打算到亲戚朋友那里借一下,可是,想瞒住付谣不可能。如果最后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她的怒火只会更盛。明知瞒不住,索性来跟她坦白。 “老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付谣被气疯了,懒得再听他说下去,直接按了关机键,想着,任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兀自在车里坐了很久,脑子里千回百转,甚至跟段楚生离婚的念头都有了。 一直坐到天黑,车内渐渐冷下来。穿的单薄,付谣整个人瑟瑟发抖,便发动引擎回办事处。 段楚生一直是个本份老实的人,没有任何的恶趣味。当初付谣也是看上了这一点,才肯嫁给他……只是有的时候心太实了,明知道有人怂恿他。付谣只是想不明白,那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连点儿是非观念都没有。昔日同学是好是坏,他都看不清楚么? 晚饭没有吃,躺在床上想事情。 直到汇报工作的时间到了,她才重新开机。十几条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都是段楚生打来的。 知道付谣生气了,他也后悔不已。 可是,着了别人的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段楚生要做的就是给付谣认真的道个歉,这种事情一生也就出这一回,不用别人说,他也再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付谣气呼呼的编辑好汇报发出去。 不等关机段楚生的电话又打来了。 逃避不是办法,何况付谣现在这一腔怒火还无从发泄。她觉得胸腔快炸开了,在外奔波为了什么?刚存点儿钱,结果还没段楚生输得多。 难怪他就这么不懂怜惜她? “你还想说什么?”付谣接通后问他,语气淡漠。 段楚生说:“付谣,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赌博的时候怎么就分不清对错呢?还是你是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认人不清啊?” 段楚生亦是没想到,原本跟那个同学关系好的不得了,哪里想到出国几年,连本质都改变了。 “我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厉害……” 付谣劈头盖脸的数落他:“你能想到什么?段楚生,有的时候我发现你这个人完全不长脑子,一点儿判断能力都没有,真怀疑以前你上班的时候,是怎么应对自如的……” 付谣足足将人骂了一个来小时,所有抱怨的话一股脑的吐出来了。 段楚生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哪能真的不管他,段楚生说了,对方是混混,如果不把钱还上,十有*会找家里人的麻烦。 付谣担心的不得了,再想想段楚生一直算是听话的男人,不能有事发生的时候就把他一个人推出去,不管不顾,那样还算什么一家人。 只是拿出家里的二十来万,也还差一半。 最后她气奄奄的说:“我想想办法吧。” 段楚生明知让她受难为了,就说:“老婆,我对不起你。”又说:“我去和朋友亲戚借一下。” 付谣问他:“你怎么开口?说借钱干什么?赌输了吗?” 分明难以启齿。 段楚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去借钱总要说个原由,毕竟现在挣钱都不容易。 “那怎么办?” 付谣说:“我想想办法吧。” 她将电话挂断了。 每天忙忙碌碌,买房的钱还没攒够,这么大的一笔债务反倒压了下来。 一切努力不仅没能让生活前进一步,因为这个出入,反而倒退了好多步。 一种无望直击心扉。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近午夜。 冷风来袭,韩霁风把外套脱下来给夏明月,一副嘱咐小孩子的口吻说:“穿上。”夏明月本来不肯,他便哄她说:“听话。” 夏明月只好穿到身上。 那衣服又宽又大,穿在身上空空荡荡,袖子也很长,青衣水袖一般。 韩霁风看她走路时,无意识的轻轻摆动,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说:“明月,我来背你吧。” 夏明月不解;“好好的,你背我做什么?” 韩霁风只说:“让我背一背你。” 他那样沉静又认真,任谁都没法拒绝。 夏明月觉得他有心事,可是他不肯说,她就只好不问。盯着他的脊背看了一会儿,安静的趴上去。 韩霁风步伐稳健,一路走来不紧不慢,一直将她背到停车场。 将她放下时说:“只能背你到这里了。” 夏明月笑着说:“不短了。” 这条路就那么长,背着她走过来,着实已经不短了。 又问他:“累吗?” 韩霁风摇了摇头,说:“怎么会累。”看到她的头发被风吹散了,抬手将散乱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接着说:“上车吧。” 国森同收购一方的角逐战还在进行中。 这个时候夏符东哪有心思住在医院里,硬是让秘书办理了出院手续,接着投身到工作中去。 几日来忙着见银行的负责人,联系贷款事宜。 而另一边韩霁风已经做出收回货款的方案,仅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让夏符东满意不已。 之前承诺他的事立了字据让律师拿去公证。 只有让韩霁风没有后顾之忧,他也才能将心放到肚子里。 一旦外面的资金加笼,再加上他从银行那里贷来的,相信可以缓解国森面临的危机。 夏符东在心里这样盘算着。 所以,一时间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筹备资金上。 另一边苏婉清对国森帐目的深放调查研究也在进行中。 庞大的机构帐目纷繁,很难做得万无一失,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小瑕疵。 一些无关紧要的,即便拿到台面上,法律也不会做过多干涉的那一种,就直接被苏婉清给忽略掉了。应林启贤的要求,重点放在夏明月整合的帐目上。 听说夏明月上学的时候学的并非相关专业,被调到财务部前,也从未做过跟财务相关的事宜。但她不得不说,夏明月是个相当谨慎且睿智的人,经她手做过的帐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合法的,根本拿她没办法。 林启贤听后,倒是不紧不慢:“不要紧,慢慢来,肯定能查出问题的。要知道周若明本来就不简单,现在再加一个夏明月,哪里能轻轻松松的查出问题。” 苏婉清听他这样说,就说:“只要林董不急就好,我会接着查。” 而后又有几本重要的帐目被林启贤送到她的面前。 苏婉清都怀疑财务部这些重要的帐目是怎么被林启贤弄到手的。 两天后付谣给段楚生打电话说:“钱我已经打到你的卡上去了,你马上把钱还了吧。” 段楚生不可思议:“这么短的时间你从哪里借到的钱?” 付谣说:“你就别管了,马上把钱还了吧。”又问他:“那些人有没有找过你?” 段楚生怕她担心,谎说:“没亲自找过,只是先前打电话催了一下。” 实则已经闹上门来了,他怕惊到孩子,也怕左邻右舍听到后影响不好。好说歹说才将人劝走。却抑制不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怕将钱还完以前,都没办法安生了。 付谣说:“那就快去还上吧。”接着说:“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情,我真的不管你了。段楚生,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喝酒赌博这些坏毛病,若是出了其他的事情,你想用钱,我砸锅卖铁都没有怨言。但如果再是类似的事情,我想我们也就没必要走下去了。” 段楚生静静的听着,最后说:“我知道了,老婆。” 夫妻间的情份哪里是那么容易断的,即便真是做了荒唐事,也没有办法看着不管。 付谣压根就没想放弃他。 韩霁风办事的时候正好路过事务所,停下车后进去找蒋承宇。 前台看到他后,热情的打招呼:“韩律师,你回来了。” 韩霁风点点头,问她:“蒋律师呢?” 前台说:“蒋律师出差去国外了。” 韩霁风表示了然,又问:“那苏律师呢?” 前台说:“苏律师在办公室里。” 韩霁风进去找她。 苏婉清办公室的门开着,韩霁风走进去,发现人不在。办公桌上摊开着几本文件,他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上去,身后响起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霁风,你怎么来了?” 苏婉清连忙去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收起来。这才说:“来多久了?我刚去洗手间了。” 韩霁风自若说:“刚进来。” 苏婉清请他坐下说话。 “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 “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 “有一天还会不会回来?” 韩霁风坚定说:“一定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苏婉清笑笑:“什么话都不能说得那么绝对,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世事会怎样变化。” 韩霁风唇角一动:“不管世事如何变化,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他就出来了。 抬腕看了眼时间,很快就要下班了,所以没回公司,直接回家去。 夏明月还没有回来。 韩霁风扔下钥匙,忽然不想动弹,不急着做饭,也不去换衣服,就坐到沙发上抽烟。明知道夏明月不喜欢满屋子的烟味,仍是忍不住。 连抽了两根,眼里才有一点儿神彩,状似原神归位。脱下外套后直接去厨房做饭。 透过那一扇窗看万家灯火,遥不可及的温暖,看一眼羡慕不已。 客厅内发出响动。 韩霁风侧首一看,果然是夏明月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 夏明月应声说:“下班后直接去了趟医院。” 韩霁风暂时放下手里的事情,转过身来问她:“医生怎么说?” 夏明月神色轻松的说:“只是消化不好,没有大问题。医生建议以后不要吃那么饱,六七分就可。” “那以后吃东西就注意点儿。” 夏明月说:“我知道了。”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就问他:“快到你生日了吧?” 韩霁风眯眼想了下:“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你问这个干什么?” 韩霁风开辟的战场没人帮得上忙,夏明月就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按摩肩膀,边说:“第一次给你过生日,总要想想怎么过。礼物不能太马虎了吧。” 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看向她:“这些都不重要。” 夏明月反问:“那什么重要?” 韩霁风飘飘说:“吃饭重要。”然后催促她:“快去洗手吧。” 夏明月眼睛一弯,说了个“好”字。 有的时候生活就像一场噩梦,当你以为会一如既往走下去的时候,睁眼间却撞了鬼。足以让人尖叫的惊悚画面。 夏明月突然被夏符东叫回家里。 手上的工作也被打断了,电话里他的语气沉重,貌似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说:“明月,你务必回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 她只得放下手里的工作,连忙回到夏家。 夏符东四平八稳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看着她。不知怎么,这个画面莫名其妙的让夏明月想到第一次来夏家,管家一路将她引到门口,然后说:“大小姐,进去吧,老爷在里面等你呢。” 她心情复杂的一路走进来,就看到类似的画面。 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夏符东,同样,夏符东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真是难以想象,夏符东分明知道夏明月的存在,可是二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他竟然从未想过看她一眼。所以即便她站到他面前了,他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她说:“爸,我是明月啊。” 夏符东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她:“原来你就是明月啊。” 出祸当天他本来是要赶过去的,可是下到楼下的时候被追上来的吴雪唤住了。 她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大喊:“夏符东,我不允许你去。你要是去了,我现在就从这里跌下去。” 夏符东惊慌失措:“吴雪,你这是干什么?” 吴雪几乎是哭着说:“我怕你过去之后,看到那个女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心软了,我不想失去你。” 她那样子叫夏符东动容,竟真的没有去。 只打发了下人过去看一看。 然后电话里听过去的人汇报说许曼丽当场死亡了,而夏明月失血过多,他们过去时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还是特殊的RH血型,所以不知道能否闯过这一关…… 没想到她的命那么大,最后顽强的挺过来了。 两个人私心作祟,商量之后决定把她接回夏家来住。 然后,就有了二十几年后父女重逢的那一幕。 夏符东也眯起眼睛,想象着那时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叹口气想,这又是到了分离的时候。怎么把她接进来的,到最后还是要把她怎么样的赶出去。 仿佛画了一个圆,并非圆满的那个“圆”,而是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上。 夏明月有种欲感似的,从夏符东的眼神中,就仿佛看到了什么。 她摒弃凝神:“爸,你急急忙忙的把我叫回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说?” “明月,你先坐下。”夏符东等她坐下,抬眸看着她说:“明月,我仔细的想了想,觉得你不适合再呆在夏家……自从你进到这个家门,就和你阿姨处的一直不好。现在她因为小星和明日的事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直都精神萎靡。我想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连医生都说你阿姨她不能再受到刺激了。但是每次提到你,她都痛苦不堪,更别说见面。每次只要一看到你,都能让她想到明日的死,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把我扫地出门?”夏明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夏符东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水说。 “我想你最好暂时离开夏家,等你阿姨状态好一些了,你再回来。你现在的职位我会给你保留着,何时回来了,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工作。”说着,将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这是给你的。” 夏明月拿到手里质问他:“你是想用这张支票打发我?还是想用这点儿钱买断所有对我妈妈的亏欠?” 会不会太便宜了些?! 夏明月真是没想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没有给夏明日输血么?以至于夏符东表面没说什么,实则心里已经恨起她?还是真如他说的那样,为了维护吴雪,他连父女情份都不要了。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这一刻说不慌都是假的。如果真被夏符东赶出去了,那她之前做的所有努力便通通功亏一篑。 到底为什么? 夏明月不停的思考到底哪里出了差子,亦或哪里露出了破绽?想着如果单纯因为夏明日的死,更不至于将她撵出去,毕竟夏家这一代人就只有她了。 然而,事实告诉她,即便是夏家唯一正常的孩子仍旧得不到夏家人的半点儿珍重。 这样看来,她的不公待遇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为什么?” 夏明月总想问清楚,不想这样死不冥目的。 夏符东说:“刚刚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不要再问了。这些钱足够你花一辈子了,快收拾你的东西离开吧,公司你也不用再去了。之后我会给财务部的人打电话。” 夏明月瞬间暴跳如雷。 “你们凭什么?难道这就是你回馈给我妈所有的恩情吗?你对不起她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这样对我,世界上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 夏符东心意已决,况且他已经和韩霁风说得再清楚不过,所以夏明月留不住。 他冷下脸来,一副不容商量的架势说:“明月,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快走吧。” 意图这样明显,可怜的夏明月像只小动物似的被舍弃了,注定只能流浪一样。 两人的对话被楼上的吴雪听到,这一回她真的得逞了。等夏明月来到夏家以后,吴雪做梦就开始想这一天。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心里竟说不出的高兴。 看夏明月就要大唱苦情戏,担心夏符东终究会心软,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马上下楼插话说:“让你走你就走,别再死皮赖脸的呆在夏家了,这里容不下你。”看夏明月一动不动,她便动手去撕扯她:“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你这个扫把兴,已经把我们夏家害成这样了,还不快点儿离开。” 夏明月正心烦意乱,再被吴雪这样一拉一扯的,更是说不出的烦燥。下意识抬手推了她一把。 “你别碰我。” 不想吴雪一下栽倒在地,假声假气的哭起来:“夏明月,你竟然打我……怎么,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还不够,现在又想对我出手是不是……” 她一边哭一边求助夏符东。 夏符东骤然出声:“好了,别再闹了,不是让你赶紧走。” 他厌烦的盯紧夏明月,驱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何其伤人的一幕,至亲尚且如此,哪里还有温情呢? 夏明月从夏家出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夏符东撕心裂肺的也要赶走她。 但是,一定要想办法让夏符东回心转意,让她留在夏家。 为此,她想到了韩霁风。夏明月觉得他一定有办法让她留下来。夏符东正在让他帮忙回笼资金,然而这些钱是国森的救命钱。夏明月知道夏符东要用这些钱来进行反收购,让对方自动进入清算模式。 所以说,韩霁风就相当于撑握着国森的命脉。如果他拿这个跟夏符东交易,他一定会妥协的吧? 先前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韩霁风用两千万换来他们的婚姻。如今他握着的筹码更大,为她换取一个机会定然不难。 况且韩霁风说过,他是她所有的指望。希望再遇事的时候,夏明月一定要依赖他。不要任何事情都独自承受,那样子他会很不高兴。 夏明月一想到韩霁风,终于不再那样绝望。这一刻韩霁风几乎成了她所有的希望,心里被一股力量涨满着,真是满满当当的。以现在这种状态,如果被一下子掏空了……那样的后果夏明月不敢想。 她在路上给韩霁风打电话。 “霁风,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韩霁风告诉她:“我在风倾大厦的顶楼上,你过来吧。” 由于急迫,夏明月竟然没有想到那是韩礼让自杀的地方。而这个时候,韩霁风在那里做什么? 她快速的赶到那里,推开门走上去的一刹,只觉得冷极了,高处不胜寒,冬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夏明月裹紧衣服,迎着那风走过去。偏那一天的风又大又急,她就像一片树叶似的,站在风中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吹跑的可能。 努力走到韩霁风面前,有些睁不开眼的问他:“这么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霁风转首看她,或许是冷,他的脸白的厉害,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连嘴唇也是。就连他的眼神也是冰冷的,散着花白的雾气。 他没有回答夏明月的话,只是问她:“你要跟我说什么?” 夏明月说:“夏符东要将我赶出夏家,而且除了一张支票,他什么都不肯给我,依他的意思是为了吴雪才这样做的。可是,霁风,你是知道的,现在我还不能离开夏家……” 韩霁风冷冷的眯着眼:“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留在夏家?” 夏明月肯诚的看着他说:“现在就只有你能帮我了。”她不指望他,还能去指望谁呢。 韩霁风嘴角淡淡的一钩,瞬间露出可笑的表情,不由得反问:“夏明月,你觉得我凭什么会帮你?” 夏明月微微一怔:“霁风,你怎么了?” 韩霁风抬手指着下面说:“夏明月,你看好了,我爸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当初我为了拯救韩家,像你们夏家借钱,是你从中作梗,让一切再没了挽回的可能。后来我妈又是死在你的手里……你现在竟然让我帮你。” ☆、(120)我怀孕了 夏明月明亮如水的眸子一点点的睁大,以至于冷风灌进去,那种不适逼着她掉眼泪,被她强力忍住了,但是,一双眼仍旧疼的厉害。 脑子里慢慢整合韩霁风的话,她不傻,亦是知头醒尾的人,很快从中解读出他的恨意。莫非……他是恨着她的? 夏明月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一再确认:“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韩霁风冷漠的盯紧她,一双眼仿佛深邃的漩涡,怒意席卷而来,吞噬人间万象,又何况一个小小的夏明月。 单薄的嘴唇开启:“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帮你。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在从中作梗,是我以回笼国森资金为筹码跟夏符东换来的,又怎么可能再拿这个去换取你回夏家的机会。” 夏明月惊悚的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所有的担心都应验了,就像一个诅咒。 “韩霁风,你果然恨我。” “怎么会不恨?我们韩家败落了,我爸死了,而我从未见过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把别人的伤痛当儿戏,为所欲为。那一天我送夏明星回夏家,看到你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就动了报复的念头。我倒要看一看,这样一个女人遭受打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真如表面那样无坚不摧么?冷漠也是有棱有角。事实证明,你也不过如此,再铁石心肠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免不了被浓情蜜意所攻克。”他冷冷的笑着:“过钢易折,现在的你一定痛不欲生吧?” 是啊,她的心就要痛死了。不知道是不是风大的缘故,大团大团的冷气流一股脑的塞到她的心里去,又鼓又涨,仿佛眨眼就能炸裂开。 夏明月起初不是没想过他或许是恨着她的,可是,如他所说,再坚硬的防备也没能阻止他的入侵,一点点的攻占了她的整颗心。最残忍的弑杀莫过于此,温情可以带给人的伤害往往是冷漠的无数倍。她将自己的防备一点点的褪去,将保护的衣壳一点点的软化,是他教着她慢慢学着去依赖他,不要兀自承担所有。原本她还不适,可是,他给的温情那样多,就那样硬生生的融化她。到底让她舍弃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强硬。可就当她变得再柔软不过的时候,他却变身锋利的剑恶狠狠的刺穿了她,除了千疮百孔没有其他。 仿佛正有腥红的血液从她的四肢百骇里汩汩不绝的冒出来。 如果没有他的那些好,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好。反正早已经习惯了一些东西,当他直接对她展开报复的时候,哪怕应对不及,也仅是挫败,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伤肺。 夏明月从没在哪一场对决里如此惨败过,这一回她到底是败了,败给他的“真心”,也败给自己的爱情,就这样一败涂地。 她说:“是啊,你残忍的报复方式奏效了,是我见过的最残酷狡诈的对手。如你所愿,我现在很难过,比起你在这里追忆自己父亲时的伤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男人多么的了不起,懂得如何让一个人更伤更痛,绝决到这种程度跟一点点的凌迟人心有什么分别。 夏明月的全身冷透了,手脚发麻,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就连眼泪都掉不下来,没了任何可以宣泄的方式,只是又惊又怕。 最后她慢慢的抬起手来,覆到自己的小腹上。那里有她认为的最珍贵的礼物,原本是打算韩霁风生日那天送给他的。那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甚至想象当韩霁风得知她怀孕的消息时是怎样的欣喜若狂,他们会一起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这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倍受期待的来到人世,和她的命运截然不同…… 然而命运最喜欢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当她以为就要得到的时候,反而会失去得彻底。当她以为幸福降临的时候,也反倒会更不幸。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心中仍有企及,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想要自己输得太过惨烈。 她说:“我怀孕了。”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仿有一瞬的震惊划过他的眼底。再看,仍是一汪死水似的沉静,仿佛一切只是眼错。 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打掉。” 原来,他真的一点儿都不爱她,更别说这个孩子。 夏明月微微闭了下眼睛,眼眶湿透了,温热的液体被冷风迅速蒸干。她一张脸苍白得厉害,连嘴唇上唯一的一点绯色都失去了。 “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 话落,手臂骤然被韩霁风捞紧,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然后蛮力将她拖到顶楼的边缘地带,那里的风更大,猛烈地撕扯她的衣衫,发出呼啦啦的响动,癫狂的刺激着她的耳膜。这样的恐惧令人掌心生汗,仿佛不死死的抓住点儿什么,便随时会被这冷风拖拽到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去。而身后还有一只手在推拒她,以至于夏明月身体紧绷,眨眼就酸得厉害。 一线生息都只在韩霁风的另外一只手上,如果他轻轻一松,或者稍微懈怠,她就会毫无悬念的落下去。 韩霁风感觉出了她的恐惧,凑近了,在她耳畔冷冷说:“不拿掉也无所谓,从这里下去会有一样的效果。” 夏明月本来站在那里一阵阵的眼眩,地下无数车辆被极俱缩小,隐约像个模型,如果从这里跌落下去的话,一定会粉身碎骨,又何况一个孩子。她哗啦啦的掉着眼泪,那泪水终于不可遏制的淌下来,像断线的珠子。她不是怕,只是因为难过,那样巨大的伤心仿佛将她的整个人生都摧毁了,撕裂着她的心脏。 她的眼睛渐渐的没了焦距,紧紧的咬着唇,呜咽声还是伴着冷风喷发出。 她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那只均匀有力的小手臂曾一次次将她圈在怀里,任她哪儿都去不了,以为会是一辈子。现在却如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被她抓在手里,她所有的生息都系在上面,同时也是斩杀她的刽子手。 夏明月心里生起绝望,她还不能死,即便苟延残喘,也是要活着的。 她听自己的嗡嗡的说:“我拿掉孩子。” 这样韩霁风才将她拖了上来,然后手一松,任她整个身体瘫软在那里。 离开前,他冷冷说:“夏明月,你休想。”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可以威胁到他,哪怕用孩子,也不可能。 韩霁风离开了,夏明月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觉得不哭出来就没办法缓解内脏的疼痛。她蜷缩在那里,断了气似的抽搐不止。时间久了,一阵阵的呕吐不止,胃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肠刮肚的吐了出来,连黄绿色的胆汁也被吐了出来。那样难耐,只是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难过。 冷风没有停下,义务既往的唤着,直到将夏明月整个人冻僵了,连带意识也有些凝固,她才勉强可以站起身来,从这个绝望的地带走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夏明月茫然的站在路边,想不起来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她就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去提车。 然后她转身去停车场。到了那里又突然忘记自己的车是什么样子,懵懵的站在好长时间,才把所有的事情一点一点的想清楚。 连带接下来该去做的事,她都一并想清楚了。 从现在开始夏家容不下她,韩家也容不下,在A城已然再无她的容身之所。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离开。 夏明月抬起头来,望着天际那轮花白的日头,心想,怎么就那样傻,分明早该认清的东西,却执意相信。最后落得这般田地,又怨得了谁呢? 不管股东们如何主宰国森的这艘大船,国森的员工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 虽然最近国森貌似时气不佳,股票持续走低。可是,毕竟是同业中数一数二的,不相信这么容易垮下去。所以各部门的工作并未因为这一场浪潮的袭来受到多大的影响。 起码张洁是这样觉得,很多决策性的问题那是高层们的事,她还是要将本职工作做好。 各地的业务员们又要回来了,每月的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的。因为随之会有很多的问题反馈,林飞忙了,他们这些手下人自然不会闲着。 等林飞签好文件之后抱着出来,就看到有未接电话。 她去茶水间里给梁义之回过去。 感叹说:“太忙了,没看到你的电话。” 梁义之问她:“吃中午饭了吗?” 原本还不觉得饿,经他一问才想起没吃,顿时饥肠辘辘起来。 “唉呀,梁义之,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你不说我还能自我催眠一会儿。现在完了,饿得想死。” 她无奈的哼哼。 梁义之就在电话里鄙视她:“猪脑子么。” 最后他将电话挂断了。 张洁回到办公桌上找吃的,翻遍了两个抽屉,只拿到两包饼干,简直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林飞不发话,上班时间又不敢私自离开,只能干干的坐在那里。 没多久,前台的电话打了进来。 “张秘书,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她“啊”了一声,去下面取。竟然是梁义之,问他:“不是让我取东西,你是东西吗?” 梁义之啐她:“你才不是东西。”然后将手里的饭盒提到她面前:“还热着,快吃吧。” 张洁抬眸看他,有一个瞬间真的被他给感动到了。如果此刻不是在国森的大厦里,真想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梁义之,你真是个好人。” 梁义之一抬手:“千万别给我发好人卡,刚才不是还说我不是东西。” 张洁嘻嘻的笑着:“不是同你开玩笑呢么,怎么这么小气了。” 前台同她都是认识的,看到两个人说话。 就说:“张秘书的男朋友可真贴心,送爱心便当啊。” 张洁一怔,抬眸看向梁义之。 发现他只是笑着,然后说:“你上去吃吧,我先走了。” 张洁摆了摆手:“再见。” 她转身上楼,快速将饭吃完,再度投身工作中去。 只是在某些人看来,国森此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就像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一样。 在企业收购这条道路上,他还从未有过败笔。 秦漠修指弹掉一截烟灰,向门口的方向淡淡的看了一眼。 须臾,包间门打开。一身羊绒大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秦漠抬手将烟按进烟灰缸里。 问他:“怎么现在才来?” 刘义庆一边脱掉大衣和手套,一边说:“路上接了一个电话,就将时间耽搁了。秦总,我和国森小股东的谈判出了点儿问题。” 秦漠眼眸淡淡眯起来:“什么问题?” 刘义庆感叹说:“有人先我们一步将国森小股东的股票都买去了,按着我调查的结果,现在那个人拥有的股票可是不少,如果我估计不错,现在该是国森数得着的大股东了。奇特的地方就在于这个过程竟然没有人知道,悄无声息的,如果不是我用了些手段,那些小股东们还不会说。可见对方是个高人。” 秦漠听了他的话,不由一阵深思。 国森这样大的企业,内部分属的派系一定不少,勾心斗角何其激烈不用想也知道。为了自身的利益哪个不是使出看家本事,暗流涌动之下,隐藏几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也不是不可能。 男人俊美如斯的脸上闪现一点儿自得的笑容,分明不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只说:“去调查一下,看看这个吸纳小股东的是何方神圣。” 刘义庆说:“我已经告诉人去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结果。” 秦漠点点头,又说:“查出来后将信息发给我,我亲自去会一会那个人。” “知道了,秦总。” 秦漠站起身就要离开。 刘义庆将他的大衣拿过来。说:“这里的天气真是要命,冷风直往脖子里钻,以后赶到这个时节可不能回国。” 他们的总公司在美国,国内的分公司都有专人负责。大老板一年不会回来巡视一次,他是跟在秦漠身边的人,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很难适应这边的天气。 秦漠倒是还好,其实他是想回来的,做梦都想回国,一些令他魂牵梦萦的东西就在国内。因为那些牵绊,无论走到哪里,他的心都处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无论多久的时间过去,他都是在等一个人。 为了那个人,花花世界里他心如止水。 秦漠没有说话。 刘义庆看过去,只见他的一侧脸颊染上阴郁的微茫,仿佛用情至深。就猜到他又是想起了什么人。这样的神色刘义庆在他的脸上看过无数次,每次触及都是沉默寡言,似有一些东西就像蝴蝶的触须一样,时不时碰到他的心坎,就连忘记都不能够。 共事的时间久了,多少有一些了解。 刘义庆斗胆说:“秦总,你是惦记国内的什么人吗?回来这么多次,为什么不去找一找?” 秦漠戴手套的动作一滞,眸光若有所思的一转,即而冷淡起来。 刘义庆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在秦漠面前不该问的一定不能问,他怎么就忘记了。 连忙说:“秦总,对不起。” 秦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将真皮手套一根一根的套到手指上,动作优雅,搭配他的俊逸脸庞,完美不似真人。 刘义之提心吊胆,没有等来秦漠的指责,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秦漠走前,只说:“快点儿把事情办好。” 出来的时候下起了雪,他站在门廊下望着。是啊,回来这么多次为什么不去找一找?离开的时候是因为骄傲,还有那么点的伤心欲绝,于是无论多么的舍不得,咬紧牙关离开了。走的时候就在想,此去经年再不见这个人。可不见又怎么样?反倒越是不见越是怀念,因这思念倍受煎熬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人早已占据了他的心,满满当当。 他容不下别人,也容不下自己。自己所有的骄傲也都算不得什么了,为了那个女人,他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秦漠盯着眼前的落雪,耳畔仿有银铃般的笑声。 “秦漠,你别动,让我先走,我要把这片雪地落上我的足迹。” 他便真的不再动,只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她。 女孩子青春的容颜纯净似一汪水,剪水双瞳,活灵活现,望着你的时候,便能在眼瞳内看到自己的倒影。从没见过眼眸这样清澈的女子,整个人圣洁清冷如雪。 她迈开纤细的长腿在雪地上一蹦一跳,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一切都是青春的记忆。 秦漠迈开步伐向前走。就像许多年前他追逐着一个人的脚印走一条路一样。 抬起头来,就见她明媚的笑嫣如花绽放,冲他喊着:“秦漠,你快一点儿啊。” 秦漠眯起眼睛,只见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落雪。 这两日夏明月都住在酒店里,离开之前有些事情还要处理,即便那些东西都不要了,也不能说走就走。 来A城的时候是带着目的来的,离开的时候却仿佛落荒而逃。 打过电话,夏明月赤脚缩在沙发上。下巴轻轻的抵着膝盖,神形憔悴。 几天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恶心的厉害。听闻肚子里的孩子能听到人说话,当听到要舍弃他的时候,亦会格外焦燥和恐惧。想来她和韩霁风的话被他听去了,所以便这样闹腾她。 夏明月深知自己对不起他,可是,没有办法。 抬手轻抚上自己的小腹,这一天她呆坐在沙发上整整一个下午,想了很多的事情。晚上的时候简单的整理行李准备离开,等到明天天一亮,她就会离开这座城市。何时再回来,不知道,只是和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从此再没有关系。 秦漠一大早就接到刘义庆的电话。 说那个隐名股东已经查到了,听其中的一个小股东说,是一个叫做夏明月的人。 秦漠喃喃:“夏明月……” “对,就是夏明月。”刘义庆说:“这个夏明月是夏家的私生女,不久前才被接回夏家,现在就在国森财务部任副总监一职。” 秦漠哼笑:“没想到夏家这潭深水中竟藏有蛟龙。” 刘义庆说:“看似来头不小。” 秦漠告诉他:“给我约这位夏小姐。” 刘义庆就说:“我查到这个夏小姐现在住在‘兴源’酒店里,并不住在夏家,至于她的电话,打过了,可是关机。” 秦漠想了一下说:“我自己去找她吧,你去忙其他事。” 他拿上大衣出门,抵达“兴源”酒店大堂的时候一问,才知道夏明月一早已经退房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酒店的人当然不知道。 秦漠出来后给刘义庆打电话。 “夏小姐已经退房了,再找其他的联系方式。” 刘义庆应承着。 秦漠挂断电话后点着一根烟,对整件事做细微的整合。想来这个夏明月亦是背着夏家吸纳小股东的,如此一来,这个夏小姐也有操控整个国森的野心。这样的人,倒是值得一见。 苏婉清的调查仍在持续进行中。且很难再停下来,就像有时步上一条路,有了癫狂的热情之后,哪怕歧途,也很难再停下来。 中午休息的时候,约林启贤见面。 其中有一些发现,她想跟林启贤汇报一下。 林启贤见面就问:“有什么发现吗?” 苏婉清说:“之前周总监做的一些帐目我仔细的研究过,存在财务欺诈的嫌疑。而这些帐目前不久才被夏明月重新整合过,以相同模式还整理了其他几本重要款项,所以,如果周总监的帐目有问题,夏明月就一定脱不了干系。” 林启贤对她的发现表示满意:“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拿这些帐目说事了吧。” 苏婉清点点头:“只要稍微润色,夏明月想因此逃出生天不容易。”她想了一下,又说:“不过查夏明月的时候,从销售部的帐面上看到了其他人的问题。”这个是令她比较迟疑的,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但是考虑到是国森的内部问题,而林启贤是国森的大股东,想着应该跟他说一下,至于怎么办,就不关她的事了。 林启贤“哦”了一声,问她:“什么问题,是关于谁的?” 苏婉清就说:“关于付经理的,我发现她有挪用公款的嫌疑。” 对于她这种熟知经济法的,每天跟这些事情打交道,对帐目自然有很深入的了解。类似付谣的这种问题其实很容易被看出来,稍一核实就能将罪名坐实。 林启贤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 讷讷说:“没想到这个付谣会做这种事。” 销售部里有几个人的功勋与业绩都是出了名的,其中付谣也算一个。之前夏明月在销售部的时候,最是她手底下的得利干将。 然而现在销售部走马换将,总经理成了他儿子,林启贤便不得不想些其他。 苏婉清问他;“林董打算怎么办?” 林启贤说:“这个付经理的行为关系到公司的利益,我得回去好好的思考一下,有必要和其他人商讨。” 苏婉清听他这样说,便将这一部分放到一边,很快将付谣的事情搁浅了。 但是国森财务存在欺诈的消息,一时间如秋老虎一般反扑上来。 为此公方对整件事展开调查。 事态一出,顿时人心惶惶。然而,不用清查,貌似事件就已经有了定论。 一觉醒来,周若明逃走了。据调查他是跑到了国外,他的这一举动似乎早有预谋。能看出他走得并不仓促,反倒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至于另外一个犯罪嫌疑人夏明月,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其实在苏婉清发现问题之前,她就几天没去上班,可是,夏符东替她向人事部请了假。所以任谁都不会怀疑她是畏罪潜逃了。 夏符东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不想惹人非议。如果夏明月走得太突然,外人看来一定与夏家有什么关系。夏家在遭受那样多的是是非非之后,再经受不起任何。所以想着先将人赶出夏家,至于公司那边,稍微缓上一段时间再说。哪里想到会出现这样事,一时间连他也被牵涉其中,一度怀疑夏明月出逃是他一手安排的。为了撇清自己,夏符东积极配和警方展开调查,希望能快一点儿洗脱嫌疑。 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对于整个国森而言犹如灭顶之灾。 夏符东做为国森的决策人,牵扯其中的话,无疑要引来股东的恐慌,谁会愿意把自己的利益寄托在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上? 秦漠趣味地盯着整个事态的变化,此时的国森用“自燃”做比喻再合适不过。不用别人出手,国森这个本体就将自己焚烧掉了,而他只要眼睁睁的看着,等到最佳时机一到,便可以立刻将国森变为囊中物。 这也是夏符东最为担心的,如今的国森和夏家就像走了背字,竟然没有一件好事。那些多的巧合,就像有人刻意操纵。 吴雪咒骂:“还不是夏明月那个扫把兴,自从她来到夏家,就没有一件好事。我们算是通通被她给害惨了。这一回等警方抓到她,你不要替她开脱,一定要让她受到惩罚,否则无论是夏家还是国森,都别想安生。” 夏符东唉声叹气,许多事情是他没想到的。到了现在状况已然非他能够掌控。 被吴雪一说,更加心烦意乱。 “行了,别说了,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到现在你还有什么好冷静的,要不是你那个乖女儿,我们夏家能有今天吗?说到底都是你造的孽,将我们也都害惨了。” 夏符东不想跟她吵,他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便起身去书房。 周若明在帐目上做手脚的事他真的没想到,以前和周若明的关系一直很好,好到无话不谈,无论如何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夏符东想到这些,深感无力,最近公司一连串的事情越来越让他觉得无力招架。于是,不好的念头窜出心底,或许国森真的没有救了…… 他一离开,吴雪拿起手机打电话。 心平气和:“林哥,我觉得这回没人再帮夏明月了。就连符东也不会,毕竟是他将人赶出去的。而且夏明月的事还的牵扯到了他,到现在澄清还来不及呢。只是将夏明月赶出去的不是时候,这样一来反倒帮了她。” 林启贤说:“夏明月逃走了也不要紧,警方会把她抓回来调查清楚。这段时间刚好给苏婉清时间顺一顺,只会越发的对夏明月不利。” 事实证明苏婉清的业务水平是很强的,他们没有看错人。 当初国森招人,林启贤就想锁定目标日后重点扶持,为自己所用。业务能力自然要很强,最开始他们甚至考虑过韩霁风,毕竟这样的专业人才很难得。可是后来种种让他打消了这种念头。后来国森招外聘的法律顾问,了解到其中也有几个业务能力很强的,调查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苏婉清的身上。到最后竟真的用上了。 就连吴雪也说:“林哥的眼力就是不一般,找苏婉清这样的人来。他们做律师的,整天和这种事情打交道,自然懂得从什么地方入手,更能让人罪加一等。” 林启贤淡笑。 接着又说:“国森的气数看来要尽了,我觉得这两天有必要和秦漠谈一谈了。” 吴雪只说:“林哥,至于怎么办我听你的。” 林启贤说:“那好,时间上我来安排。” 伴随这次事态的迸发,受到牵边的还有付谣。虽然财务部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可是挪用公款的事情却也随之曝光了,而且她无从否认。 不过动了恻隐之心,想着暂时在帐目上做一下隐瞒,借用公司的钱将段楚生欠下的赌债还上。不会太久,很快她就会想办法还回去,到时候不会给公司造成任何损失。 不想转首东窗事发。 做为公司的一名老员工,如果她将挪用的公款在一定时间之内补回去,该没有什么事情。 但是,事情没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林启贤这回明显是将她做为夏明月的同党,要一并铲除掉了。怂恿几个高层之后做出决定,直接走法律程序。 付谣接到通知后回A城接受调查。无从隐瞒,索性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只等着接受法律的惩处。 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时于付谣而言就仿佛一个梦幻的童话在眼前崩塌了,本来她的梦想是要建一座城堡,然后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里面。 为着这个梦想,她一步步脚踏实地,再艰难都不退缩,就是因为坚信那一天很快就能到来。所以,满怀希望。现在好了,不仅希望落空了,还落得一个更为悲惨的田地。付谣从来没有悲观过,现在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经济状况比以前更差了,等于她以前所做的都是无用功。而且等她认罪伏法,判了刑后,连她以后的职业生涯都会受到影响。没有哪个企业愿意聘用一个曾挪用公款的人,即便她在工作上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都没有用。谁还会看这些,一个小小的罪名就把她大大的功劳通通抹煞掉了。 哦,还有她的女儿……付谣心痛的想,还没来得及熟悉,就要变得更陌生了。等她出来的时候,素素一定已经会跑会说话了。都说小孩子开口唤的第一声是“妈妈”……想到这里泪流满面,再没有勇气想下去了,忽然觉得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错,她应该花更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错过了,将再没办法弥补。 付谣将脸埋进掌心里,一时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做为一个母亲,其实最不想的,就是让孩子的生命里有任何的缺失,所以才想努力的工作。到了今天才发现,除了陪伴,什么都是假的。空无一物。 呆在看守所等待审判的那段日子是付谣一生之中最难过的时光,她从来没这样想念自己的女儿,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程度。 最春风得意的要属苏婉清,她体味到了复仇的快感,而且明显是胜利的一方,那种意欲高唱凯歌的冲动将心里面的阴霾冲散了,忽然不再觉得比夏明月差了什么。终于有那么一次,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所以才说,人啊,真是一种奇怪又扭曲的生物。 “想什么呢?自己也能笑成这样。” 林飞倚靠办公桌站着,手里的文件已经看完了,此刻正挑眉看向她。 苏婉清“啊”了声,含糊说:“没想什么。”接着调整思绪,开始说正事:“这份合同我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签署。” 林飞打心底里信任她,听她这样说,拿起办公桌上的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苏婉清吃惊问:“就这么签了,即便我说没问题,你也应该再看看的吧。” 毕竟涉及的款项巨大。如若出现什么问题,他这个部门经理是要承担责任的。 “我信你。”林飞笑着扔到一边,然后说:“我爸晚上要请你去家里吃饭。” 苏婉清抬眸:“林董要请我吃饭吗?” 林飞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他也没想到家里人竟然这么喜欢苏婉清,对她的认可就仿佛是在肯定他自己一样。 “怎么,怕我假传圣旨?不信的话,你亲自打电话问我爸。” “我说我不信了吗?” “那你的答复是?” 苏婉清说:“林董请我去你们家吃饭,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林飞啧啧叹:“一脸勉强的样子。” 苏婉清反问:“我勉强吗?” 林飞淡笑,接着说:“下班的时候一起吧。” 苏婉清答应下来。 事情办完之后,从二十一楼下来。回法务部的时候碰到韩霁风。几日来他一直在外奔波,已经很多天没在公司里见到他了。听说他和夏明月结束了,竟以惨烈的方式收场,尽管很得苏婉清的心思,却不得不说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没等她将夏明月的面具扯下来给他看,韩霁风自己就已经悬崖勒马了。 韩霁风神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直接推门进入。 “霁风……”苏婉清叫住他:“你是因为夏明月的事情在怪我吗?” 韩霁风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纠正她:“我和夏明月不再有一点儿关系,如果非要有的话,那也是仇敌的关系。” 所以,任何事情都和夏明月没有关系。 “那你……” 不等苏婉清的话说完,韩霁风告诉她:“做人切忌自作聪明,国森是个大漩涡,力量不够大便不要妄想搅合进来,否则早晚要被吞噬殆尽。” ☆、(121)她不是她 苏婉清神色怔愣的看着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不由得问:“你指的是什么?” 韩霁风冷淡的拧起眉毛:“你又做过什么?” 时至今日他似乎不再愿意对她指点任何迷津,其实最早苏婉清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所以她的行事作风,所长所短,韩霁风都再了解不过。那种了解就跟师者了解自己的学生一样。哪里做得不尽人意,自然而然的就会说出来。这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起着弥足珍贵的作用。 可是,韩霁风现在很不屑再做这种事情,苏婉清分明已经感觉到了。 心里顿时说不出的失落,迫使自己神色冷静,只想问清楚:“你是说我查国森帐目的事?” 她就猜那天在她的办公室里他已经将什么都看去了。之后本来还惴惴不安,担心他会为了夏明月而出手,最后迟迟不见动静才渐渐安下心来。所以当听说两个人以惨烈的方式分手的时候,她一下子便信了。 对于这件事情韩霁风明显不想发表任何建议。只说:“我还有事,不聊了。” 他越是如此,越让苏婉清心神不宁。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妥帖,否则韩霁风不会连说都懒得说。而且那种不妥帖甚至可以说是种错,否则不会让人无言以对。 苏婉清再没工作的兴致,对着一沓文件奄奄的熬到下班。接到林飞的电话时一阵怔愣,想起答应了他要去林家吃饭。这才拿上包出来。 通过之前的那件事,骤然和林家走得近了起来。跟林启贤有频繁的接触一定是难免的,因为林启贤的刮目相看,同林飞的关系更是突飞猛进,宛如朋友那般。 所以时不时会应邀去林家吃饭,有的时候甚至会陪朱桂华聊一会儿天,说些家常理短。 仔细想一想,这就是她这段时间人际交往上最大的改变,以是生活的重心所在,至于业务范围内的,该没有什么不妥帖,那些东西轻车熟路,即便严谨如韩霁风,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真的是做错了吗? 明知许多事情有个人恩怨在里面,她还是假公济私掺和了进去。况且财务部的事情一出,很多人都受到了牵连,并非夏明月自己。 韩霁风那句量力而行的提点响彻耳畔,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苏婉清后知后觉的生了一头冷汗。 韩霁风就有这样的魔力,对她说过的话,即便漫不经心,还是有非凡的威慑力。 苏婉清觉得韩霁风就像她航行中的指向塔,正因为有他在,很多时候她才不至于有太大的偏颇。可是,这一次她自己做了什么,当然自己最知道。原本没有什么,经他一说,忽然良心欠安起来。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苏婉清操起手臂抱紧自己,一副深思又防备的模样。 直到林飞开她玩笑说:“你这个防狼的架势是在羞辱我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会对一个女律师有什么不良企图么?” 苏婉清一怔,紧迫的思绪被打乱,有一些慌乱,可是眨眼恢复如常。 白了他一眼说:“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 林飞侧首:“装听不懂吧。”又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发现这是一个很爱走神的女人,不知道平时在法庭上什么样。 苏婉清说:“想想你们家今晚会做什么好吃的。” 林飞说:“放心吧,不会怠慢你。” 当然不会怠慢,即便所谓的家常便饭也比她平时吃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有些东西苏婉清甚至没见过。况且都有专门的厨师,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餐馆的味道。有钱人的生活跟她这种工薪家庭出来的果然不一样。 林家的人还是那样热情,倒让苏婉清不自在起来。 说到她的这个职业,即便在A城,比她资质高的人就有很多。所以,如此被重用,还屡屡受到林家的热情款待,心理上忽然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终于肯冷静一点儿,重新审视自己,审视整件事情。 如若时间倒转,她可能不会那么快的应承下来。但是,现在想那些都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已经做过了。即便其中真有什么阴谋诡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朱桂华乐呵呵的将一只虾子放到她的碗里,告诉她:“小苏啊,多吃点儿。” 苏婉清抬头看向她:“谢谢阿姨,我自己夹就可以。” 来得次数多了,前几次还都叫朱桂华“夫人”,朱桂华觉得太见外了,说:“听着也别扭,就叫我阿姨吧。” 苏婉清开始叫着不自在,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朱桂华告诉她:“多吃点儿,你太瘦了。” 林飞说:“妈,你懂什么,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瘦,胖了反倒要减呢。” 朱桂华横了他一眼:“减什么肥,胖一点儿才好看。”转首告诉苏婉清;“咱们不学那些女孩子,整日搞什么节食减肥的,依我看啊,胖才显得有福气。” 苏婉清笑笑:“我从来不减肥的,阿姨。” 工作忙起来,吃饭都不规律,根本用不着减肥。 吃完饭后,林启贤叫苏婉清到客厅里聊天。 朱桂华亲自去给他们洗水果了。 说起案件的进展情况,苏婉清放在腿上的双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就听林启贤说:“警方到现在还没找到夏明月,不过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眉目。” 况且他已经找人通融过了,公方一定会加紧动作。 苏婉清点点头,表示知晓。 时间差不多了,苏婉清就要离开。 林飞站起身说:“我送你。” 苏婉清想拒绝。那边林飞已经让下人拿过外套穿在身上,她便没再说话。 刘义庆一早来酒店找秦漠。 秦漠在洒店的餐厅里用早餐,西装革履坐在窗边,晨光呈出淡淡的金黄洒满全身,有种惊艳的贵气。 过往的女客抑制内心的涟漪,忍不住侧首多看两眼。 而他只专注于手上的报纸。 直到刘义庆走过来,唤他:“秦总。” 秦漠折起报纸,淡淡的一挑眉:“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刘义庆说:“昨天国森的林启贤给我打电话,说他和吴雪想见你。” 不用想也知道什么事。 同夏符东有二心的那些个股东见到形势不妙,不用游说便通通跑来投诚。早在预计收购国森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对国森的股份分配进行分析,这个林启贤榜上有名,股份占国森的百分之十,是国森的第二大股东。吴雪占百分之六,原本是第三大股东。现在因为中间杀出一匹黑马,成了第四。如果能将这两个人的股份收购,国森就彻底移主了。 秦漠脸上布了层浅笑。 “就约在今天中午吧。” 刘义庆说:“好,我这就给他们回话。” 吴雪半上午的时候便接到林启贤的电话,说已经联系上秦漠了,对方约他们中午见面。 吴雪握着电话去楼上,边走边说:“我知道了,林哥。中午的时候我过去找你。” 回到房间,吴雪看了眼时间,开始准备上妆。等收拾妥当的时候,拒约定的时间不到半小时。她驾车出门,走前告诉管家:“如果老爷回来了,问我去了哪里,你就告诉他我去和朋友逛街了。” 管家说:“知道了,夫人。” 两扇缕花大门打开,车子缓缓开了出去。 国森眼见是不行了,现在将股份转让给秦漠还不至于赔得太惨。等到真被秦漠硬性收购的那一天,可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吴雪听信林启贤的话,毅然决然的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然,如果要夏符东知道,明显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两人见到秦漠吃了一惊,只知道对方是著名的投资专家,曾在业界创下赫赫声名。没想到这样年轻,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五官惊滟,搭眼一瞧竟和电影明星一样。 林启贤不可思议;“你就是秦漠,秦先生?” 秦漠笑容尊贵:“林先生,你好,在下就是秦漠。” 吴雪吃惊的不得了,进来看到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是大老板的秘书。 年少有为,说的就是这种人。 双方坐下来开始谈正事。 秦漠提出的条件刻薄得令人惊诧。 林启贤甚至怀疑自己听错。 一再确认他每股给的价位。 秦漠靠在那里,以一副必胜的姿态凝视两人,分明闲散,却又气势逼人。 唇齿开合间,一切都不容商量。 林启贤脸色突变:“秦先生,你这是在开玩笑么?” 秦漠微微笑着:“我从来不开玩笑。”转而又说:“机会我是给了,愿不愿意要你们自己商量去。只是我这个人耐心有限,别让我等太久。” 他拿上衣服一路不回头的离开。 如今年轻人的轻狂让人不可思议。 林启贤商场上谈判无数,从未遭遇这样的对待,竟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 吴雪也惊讶秦漠会有的反应,仿佛并不诚心。哪里想到他那样是笃定,是他的,永远也跑不了。没有这样的自信,也便没有现在的狂妄姿态。 见林启贤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安慰他说:“林哥,别跟这样的人计较,年轻人自以为了不起,便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有他后悔的时候。” 端起茶来让他消火。 林启贤抬手间不慎将她的手和茶杯一同包裹进掌心里,滑腻触感。突如其来的细腻感官,使得林启贤一愣,抬起头来看人。 吴雪虽然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可是保养得当,皮肤光滑饱满,风韵犹存,和三十几岁的女人差不多。 见他发怔,吴雪脸上一红,抽出手来。 只说:“林哥,你喝点儿茶吧。” 林启贤自觉失态,“啊”了声,用喝水来掩饰窘状。 刘义庆一直等在包间外面。 见秦漠走了出来,大步跟上去。 “秦总,谈成了吗?” 怎么会成? 结果早在秦漠的意料之内,即便是虎落平阳,也会挣扎一二。 他唇角一弯:“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这一时刻来得很快,林启贤当晚睡不着,翻了几个身就意识到白天谈判时拒绝得太鲁莽了。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整晚辗转反侧。 第二天关注国森的股票变化,脸都忍不住白了,再僵持下去,手里自认价值可观的东西,早晚会变成一团废纸。 思萦着,还是非找秦漠不可。 然而,再想找他,秦漠不见得就肯见。事情在他看来,谈到昨天那个样子散场就已经算是成了。后续的事直接交给刘义庆去办。并且嘱咐过他:“再压价。” 这就是认事不清的代价,没道理浪费了别人的时间,还能得偿所愿。这世界哪有那样便宜的事情。 蒋承宇突然回来,让人感觉意外。 苏婉清早上来事务所的时候看到他,不由吓了一跳。 那样子真跟见了鬼似的,身体陡然一颤。 “你怎么回来了?” 按她预计,不是正当准备开庭的关键时候。 蒋承宇眼睛冷冷的眯起来:“怎么?见到我这样意外,是不想我回来么?” 苏婉清模糊的笑着:“怎么会,我为什么不想你回来。” 蒋承宇将手里的文件包往沙发上一扔,力道很大,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砸在人的心口上。 他那样明显在跟谁发脾气。 苏婉清心知肚名,除了她还会有谁。只是不知道蒋承宇是哪里得到的消息,定然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否则远在重洋外的人又怎么可能知晓。 她在心里冷笑,为夏明月保驾护航的人还真是多。 刚有一个回头是岸了,眼前又来了一个奋不顾身的。 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彻底笃定自己先前的做法没有错。都是一样的人,谁也不比谁尊贵。若说她是杂草,可夏明月一个私生女又有什么难能可贵之处? “看你这样子,是对我有情绪啊。” 蒋承宇不改本色,言词犀利起来:“苏婉清,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不长脑子,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眼见就是一场口舌之战。 苏婉清顿时恼了:“蒋承宇,你什么意思?别依仗上下级关系,你就可以胡言乱语。” 蒋承宇阴冷着脸:“你还知道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么?那么没经上级同意,是谁准你肆意而为的?平日里我太给你脸了是不是?” 是同事,也是朋友。蒋承宇素来风度,还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狠话。看来这一回真是恼羞成怒了。 竟是为了一个夏明月。 苏婉清一张脸羞得通红,陆续上班的人已经跑来围观。 看到这样的气势也没人敢上去劝阻一声。 苏婉清眼眶里泪水打转,委屈的不得了。 “大不了我不干了。再说,蒋承宇,我做错了什么?要你对我大呼小叫的。” 蒋承宇吼她:“你没有自知之明。被人当枪使,还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人家内部争战有你什么事?是是非非你分清了么,就敢随便倒戈。我告诉你苏婉清,别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嗓门很大,连苏婉清都被震住了。 全事务所上上下下还没谁见过蒋承宇发这样大的脾气,疯了似的训斥一个人。 说完之后,冷着脸向外走,想起什么,两步之后又回头,指着苏婉清说:“别让我查出来你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否则我让你在这一行再也做不下去。” 说罢,自顾扬长而去。 苏婉清站在那里心惊肉跳。也不顾及是否当着同事的面了,眼泪在眼眶打了几个转后,颤巍巍的流了下来。 蒋承宇竟然威胁她! 毫不顾及朋友情份的威胁她说,要让她在律政界没有立足之地。 何其凶残。 他分明知道她是如何走到这一天的,步履蹒跚,异常辛苦。即便有韩霁风的提拔,但后来的路子却都是她一个人闯过来的。在竞争激烈的今天,她是花费了多么大的心血才拥有今天的成就。而蒋承宇明明知道她的不容易,一张口却要将她尽数毁掉。 她知道他有那样的本事,谁不知道他蒋承宇能力非凡啊。在整个界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踩死她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似的。 苏婉清觉得难过,如果好言规劝,或许还会觉得自己是真的错了。毕竟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很是知道。可是这样强硬的逼她就犯,她不接受。 女同事拿着纸巾过来。 “婉清,快点擦擦眼泪吧。因为什么啊,至于和头儿吵成这样。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啊,我看他也是一时冲动,才口无摭拦,否则绝不会说那些伤人的话。” 苏婉清偏过头去,可那眼泪仍旧不争气的往下淌。 有什么好哭的呢? 不就是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她不像有些人,可以好命到无论是否作恶多端,都能被人小心的呵护起来。她就没有那样的命。 吸紧鼻子,说了声:“谢谢。” 接着转身回办公室了,反手将门关紧。 事务所里的人看得一头雾水,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承宇仍旧火大。从美国飞回来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的胸膛要炸裂了。 为此一路上一口饭没吃,一口水也没有喝。连着抽了几根烟,只觉得火气更旺了。下飞机后直接从机场去事务所,看到苏婉清的那一刹,火气再压不住。如果她不是个女人,他非当场揍她不可。 这样的冲动当时压制住了,可是,看到韩霁风的时候,浑身的野性就一下爆发出了。不激烈的打一架,他都不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 韩霁风一从楼里出来,就遭到了蒋承宇的袭击。 他从一个侧面扑身上来,不等韩霁风看清楚,铁硬的拳头已经砸到他堪称风华绝代的脸上。致使韩霁风跄跟退后,险些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是蒋承宇,他到底是回来了。他眼底一暗,不明所以的情绪滑闪而过。抬手抹了一下,嘴角已经渗出血来。 蒋承宇骂他:“韩霁风,我没想到你是个畜生。”说着,再次挥打上去。 没想到韩霁风抬起头来,反倒任由他打上来,却丝毫不去闪躲。 蒋承宇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那拳头几乎有些不受控制,就一下一下的打在韩霁风的身上。 不知打了多少下,才发现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还手。而他气喘吁吁的,渐渐有了些理智,看到韩霁风脸上的血印子,身上一定也有,接着就肿了起来,已经有些不像他了。 而那双眼还是他的,深邃如海,沉寂冷静, 见他怔怔的望着,只问;“怎么,打够了?” 他言词那样自若,挨了打也不过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对这一切他都心知肚名,会挨打,又为什么会挨打,他通通都想到了。可是不在乎,也不欲多理会。 蒋承宇不知道他这样是坦然,还是漠然。像个冷血人一样,他那样凶残的伤害了一个女人,如今又看她陷至绝境,可他不为所动,一副与已无关的模样。 照常过他的日子,上他的班。仿佛连夏明月那个女人是谁都忘记了。 蒋承宇从来都知道这个男人冷情,可是,夏明月不是个例外么?不是已经将他的心捂热软化了么? 蒋承宇抓紧他的领带,质问:“韩霁风,你为什么这样对她?” 一缕冬日的阳光照在韩霁风的脸上,花白的,冷若冰霜。而他眉目生得素来薄情,就连嘴唇都很单薄。抿起来,一道锋利的线。 “那你觉得我该怎样对她?” 蒋承宇张了张嘴巴。 竟然一时怔愣的说不出话来,他是怜惜,不管是非对错都会去怜惜她。谁让一提到夏明月那个女人,他连心跳都会加速呢。 可是,他凭什么要把自己的心动强加到别人身上去? 他可以为了爱这个女人不顾一切,可是,韩霁风不见得就会。 他们有他们的爱恨情仇,其中各种滋味,不是别人能够体会的。也想过,或许韩霁风会有心结。凭心而论,若是自己亦不见得可以坦然面对。有些仇恨不共戴天。他做为旁观者怎么样都好,而韩霁风做为当事人,或许就怎么样都不好。 他唇齿微微颤动:“你不是深爱她的吗?为什么忍心这样伤害她?” 韩霁风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来,看了他一眼后,将他的手扯开。 嘴角的血液已经漫下来了,他抬手抹了一下,沾到手背上,腥红一片,他甚至已经闻到那种咸腥味。半晌,淡淡说:“有些事情你不懂。” 蒋承宇有些抓狂,他是不懂,所以他才想要问清楚。 韩霁风明显没心情跟他说什么。 “要是打够了,我去上班了。” 韩霁风上了车,才感觉全身上下都疼了起来,由其脸上,火辣辣的。对着车上的镜子一照,面目全非,蒋承宇下手够重的,到现在就已经肿起来了。 他靠在椅背上,想摸索出一根烟来点上。可是摸了半天没有摸到,倒是摸出棱角坚硬的钱夹,被他烦燥的扔了出去,“砰”一声打在挡风玻璃上。而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烦燥,仿佛时无处发泄的情绪,所以憋得眼睛腥红,纵横交错的,都是一道道的红血丝。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不肖别人来问,他自己都会问个不停。 韩霁风第一次动也不想动的颓废在那里,竟然班也不想上。 晴空之下是金灿的阳光,可是,在室外呆过了,知道是怎样的冷风肆意。 韩霁风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知道这世上许多事情都不能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美好,凛冽的寒风需要抵御。 蒋承宇开始着手调查夏明月的事。 为此,他专门回了京都一趟。 蒋母看到他回来,欢天喜地,进门唤了一声儿子,问他:“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怎么回来了?莫不是转性了,知道惦记爹娘了?” 蒋承宇揽着母亲的肩膀,敷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嚷着:“惦记,惦记,心里唯有爹和娘。”然后问她:“我爸呢?” 蒋母骂他:“臭小子,有你这么敷衍你妈的。我就知道你无事不蹬自家门,先跟我说说,找你爸做什么。” “妈,我们男人之间的事跟你说不方便。您就甭打听了,告诉我,我爸他去哪儿了。” 蒋母不高兴似的:“一回来就问你爸,我看你一辈子不见你妈也不带想的。” 蒋承宇揽着她哄骗说:“妈,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天地良心,儿子的心里一直最尊敬你的。” “就知道贫嘴。”蒋母被他逗笑,然后说:“你爸这几天开会,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蒋承宇下意识看向客厅里的那座落地钟。 蒋母说:“别说你回来就要走,你这天天都忙什么呢,我看古代的皇帝也没有你忙。” 蒋承宇说:“古代的皇帝当然没我忙,家务事还不够他调节的啊,哪有心思顾虑国家大事。” “蒋承宇,我还没说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顾虑一下家务事,给我们找个儿媳妇回来啊?” 蒋承宇一脸痛苦的模样:“妈,能别我一回来,您就跟我在这儿儿媳妇长儿媳妇短的么。会让我有种错觉,将来我一有了媳妇,您就只顾媳妇和孙子,不爱我这个儿子了。” “你别跟我在这儿嘴贫,抓紧找个对相是真的。” 蒋承宇岔开话题:“妈,家里有吃的么,我都饿死了。” 这样一说,蒋母心疼的不得了,马上叫厨房给他简单弄点儿吃的。 之后蒋承宇在家里睡了一觉,天黑的时候爬起来,下楼发现蒋父还没有回来。 问过之后才知道,蒋父开过会后,和几个同僚一起吃饭去了。 他们聚场向来耽搁时间,蒋承宇觉得自己等不起了。 就说:“妈,我不等我爸了,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你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求他。” 蒋母不可思议:“可不是才回来就要走?连一晚都不住啊。” 蒋承宇安抚她说:“妈,我真有事。等到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回家多陪您呆几天。今晚我就先回去了啊。” 说着,又一溜烟的走掉了。 关于警方对夏明月的调查,查出的结果让人意外。 几乎将所有人都震惊了。 蒋承宇托人打听,同时得知这个消息。 当时他正驾车回公寓,路两侧灯光凄楚梦幻,就感觉跟做梦一样。 挂了电话,他有一点紧张,于是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见过的奇闻异事向来不少,可是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 忽然想到韩霁风,就想问问他,这么长的时间,他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早忘了之前才动过手。 给韩霁风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呢?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韩霁风简单的吐出两字:“家里。” 蒋承宇说:“等着我,我马上就过去。” 扔下电话后狠踩油门,车子箭一样射了出去。 韩霁风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比起蒋承宇的行色匆忙,他整个人懒洋洋的。 颌首问他:“你想说什么?” 蒋承宇看到他的脸还是五颜六色的,才想起来之前刚刚动过手。可是都顾不上了,坐下来说:“我今天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夏明月不是夏明月。” 韩霁风俊眉蹙起:“你想表述的是什么?” 什么夏明月不是夏明月。当他自己在说绕口令吗? 蒋承宇双手抬起,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重新表述:“他们调查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我们认识的夏明月不是夏家真正的女儿夏明月。” 韩霁风骤然眯起眼睛。 显然也被惊到了。 蒋承宇接着说:“真正的夏明月那场车祸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由专门的看护照顾。” 所以,以夏明月真实的身体状况,她不可能回到夏家讨还一切。 “那……她是谁?” 韩霁风坐直了身体问他。 蒋承宇说:“据调查显示,许曼丽在二十几年前收养一个女孩儿,只是跟她一起居住的时间不多,大都住在寄宿学校里。而那个女孩儿叫许云依。所以,我怀疑来夏家的这个夏明月实则就是许曼丽的养女许云依……” 不用再多说一句,所有的事情韩霁风就已经了然于心。 只能是许云依,否则夏明日生命垂危,急需输血,即便和吴雪有着天大的仇恨,她也不会坐视不理。原来是血型不符,根本没办法给他输血。 只因她是许云依,而非……夏明月。 她以夏明月的身份入夏家,实则就是替那对母女报仇来的。 韩霁风弯下身子,双手撑在下巴上,平抚自己内心的震惊,也让真相一点点在头脑中清析呈现。 这样一想,她真的只能是许云依…… “许云依,你今天要是敢走,我这辈子再不来找你。” 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校园两排香樟树下隐匿的灯火若隐若现,即便相隔数米之遥,却让两个人的身体轮廓变得再模糊不过。 她背对着他,用她那纤细笔直的脊背,和柔顺飘逸的长发。 这是他的梦中情人,做梦都想娶的女人。如今正以如此决绝的姿态就要离开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连挽回的余地都不给他。 深夜静寂无声的校园里,他只能大喊她的名字:“许云依,许云依……” 秦漠“呼”地惊醒过来,嘴里正溢出一个名字,“许云依……” 胸膛剧烈起伏,他呼呼的喘着气。梦里余音未散,心痛不止。抓不住的,仿佛永远抓不住。 许云依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秦漠把一颗真心奉到她的面前她都嫌腥,他想不明白,这样的女人还惦记她做什么? 可是,他忘不掉。做梦都想她。 秦漠口干得厉害,下地找水喝。 冰箱门打开,一团晕黄的光散出来,他目无焦距的摸到一瓶矿泉水,打开盖子一仰首喝光之后,将瓶子顺手扔在旁边的垃圾筒里。 然后坐到沙发上抽烟。 自从回国以来,每天晚上他都睡不安稳,总是不停的做梦,大段大段过去的时光在脑子里不停的回放。许云依这个名字到如今都是被他咬牙切齿的叫出来,然而睡梦中,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温柔以对。都说梦由心生,他知道自己还爱着她。并且从来没有不爱她,估计以后也没有办法了。 秦漠连吸了几口烟,灯光有些刺目,他微微的眯着眼。 把此时此刻的这种不安份归结为倒时差,时差倒不过来,睡眠质量肯定就差。该不至于因为回国了,心就骚动得无法安眠,毕竟他已经不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了,被许云依那个丫头片子撩拨得神魂激荡,常常晚上都没办法好好睡觉,躺在床上就是傻乐。 一想到许云依是他的女朋友,而后还会是他的老婆,秦漠便激动得睡不着觉。 卧谈会的时候谈起许云依总是美滋滋的,别人说起哪个系的哪个美女,他从来也都是视而不见。在秦漠的眼里就没人比得上许云依,可是,就这个他眼中独一无二,操控他所有神经的许云依,一转首走得那样绝决。他甚至不曾看到她的留恋。于是,他想不明白,那些年在许云依的眼里,他到底算什么? 秦漠为着这点儿存在感纠结了一把年头,其实越是放不下的东西,越说明自己势弱。 秦漠凡事都可以是最强的,唯独在许云依的感情面前,他做不到。 烟身被揉进指掌中,碎作一团。 秦漠头疼的厉害,之前身上出了汗,这会儿也感觉粘乎乎的,总之没哪一点感觉痛快。起身去浴室洗澡,哗啦啦的流水中想起刘义庆的话,既然有惦记的人,那就去找一找。 苏婉清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在事务所里呆下去了,第一次动了离开的念头。 她的脸皮再厚,再没有自知之明,也能看出那一天蒋承宇眼中的嫌恶。 那种情绪何其尖锐,将她的整颗自尊心都划伤了。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再多的留恋也不足以成为她留下的理由。 苏婉清着手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还有柜子里许许多多的卷宗…… 自从来开始,就在这家事务所里工作。亦是由这里慢慢成长起来的。没想过离开,死心塌地的投身此处,早已将这里当成漂泊时的港湾。 …… 苏婉清不敢再想下去了,吸紧鼻子,加快手上的动作。将桌子上零碎的杂物通通放到箱子里去。东西很多,想一次性拿走是不可能的。 她先抱着箱子离开。 办公室的门一打开,同事就望了过来。她的意图明显,大家便聚集过来。 “婉清,你这是干什么?” “好好的搬什么东西啊?” 苏婉清抬起头说:“我打算辞职了。” 不禁惹人惊讶。 “干的好好的,辞职干什么啊。” “你不会是生头儿的气了吧?别呀,他那时不是在气头上么。你们平时关系那么好,可不能因为他的一时气话就离开吧。” 有人附和:“是啊,婉清。你这么较真,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又有人劝她说:“快把东西放回去吧,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这会儿想着辞职,估计头儿那边已经把那天的事情忘记了。” “对,快放回去吧,要是让头儿知道你走了,还不知道怎么过意不去呢。他肯定不想让你走。” …… 大家三言两语,无非就是劝她留下来。 实则苏婉清不是一时气恼才做出的决定,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当初她来这里资质不够,是奔着韩霁风来的,那时候想,哪怕做个小小的实习生,也要努力留在这里,而她的那种努力是存有私心的,无非就是想离韩霁风近一点儿。每天可以看到他,看到他的笑,他的好,她就心满意足了。从未想过出人头地,更没想过会有今天的成就。 然而,人是种贪婪的生物,想要得到的越来越多。直到单纯的呆在他的身边,每天只是看着他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时,便想要得到他。受着这种心态的驱使,她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感觉自己要迷失了,而且变得很不快乐。 所以,她离开这里实则也是想给自己换一种心境。如果到了一个新的工作环境,或许一切就能好起来。 之前一些想不开的,突然间豁然开朗了也都说不定。 她笑着说:“大家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辞职离开这里。” 别人看实在劝不住,便不得不放她离开。 苏婉清开车走在城市的主干道上,看无数滑行的车辆急速退后。 一边掏出电话给蒋承宇打过去。 她说:“蒋承宇,我辞职。” 蒋承宇默了一下,大抵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只说:“你没必要。” 苏婉清笑笑:“我虽然资质不如你们,可是尊严还是有的,也并非你们想的那样没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承认,之前的事情是她疏于考虑,将个人恩怨看得太重了。这是件很危险的做法,极易容易害人害已。她每天同犯罪打交道,许多事情只在一念之间,她应该再清楚不过的。 接着又说:“夏明月的事情你再查一查吧,我承认小题大做了。可是也绝非一点儿问题没有。就算她整理的没有问题,可是,那些帐目本身就是存在问题的。能不能救她就看她的造化了,我是不会找公方澄清整件事的,因为我没有一刻后悔自己做的事。” 她“啪”地挂了电话,紧接着关了机。 接下来不用工作了,可以放自己一段时间的假。以前感觉那么奢侈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的享受了。 苏婉清回公寓收拾好东西后,直接回老家去。 ☆、(122)有负承诺 对于A城的事事非非,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蒋承宇几天来不停奔波,只希望在夏明月……不,许云依出现之前将事情压下去。 为此,他几乎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 从来没想依赖自身的优越条件,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拼得来的。有些东西素来不屑,可是真当无力的时候,便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权势比努力更重要。 吴雪吃过早饭去精神病院看夏明星。 路上的时候接到林启贤的电话,原本带着蓝牙不防碍开车,手一抖,忽然打到路边停下。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定:“林哥,你说什么?夏明月没事了?” 这怎么可能?公方不是立案调查了吗?而且为保万无一失,他们都是托人打点过的。 林启贤也是没想到,电话里叹口气说:“夏明月的嫌疑被解除了,刚刚我接到老李的电话,说调查小组将问题归结到了周若明身上,定性表示那些帐目本身存在问题,夏明月虽然整理过,可是,方法不存在问题,以此推断她也是被蒙在鼓里,所以责任解除了……” 吴雪急着说:“即便她真的没有问题,可是苏婉清不是说从法律的角度可以将她弄成周若明的共犯吗?”一想到夏明月就要逃出生天,她的声音都开始变得不正常:“林哥,你再找李警官说说。” “弟妹,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林启贤安抚她的情绪,然后说:“老李说京都有人打过电话专门交代过这事,他们也没办法了。” 吴雪挫败的靠在椅背上,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做梦都想看到夏明月不得安生,哪里想到那是只打不死的小强。而且她想不明白,她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女,怎么会和京都的人扯上关系? 听林启贤的意思,那人的来头很大。以至于他们能托到的关系也都表示束手无策。临挂电话的时候,林启贤告诉她:“弟妹,这事以后再说吧,来日方长,总有你报仇的机会。” 吴雪挣扎不已:“林哥,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林启贤仍是叹气。 吴雪心灰意冷,将一切就都想明白了。只是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她的两个孩子一死一伤,都与夏明月又拖不了的关系……何况那又不是真的夏明月,不过就是许曼丽的养女,来夏家招摇撞骗。 说到底许曼丽这一生是败在她的手里了,生了一个女儿同样是个废物,到头来要别人替她们报仇雪恨。 而她自己也这样不争气,到现在为止竟拿一个不起眼的丫头没有办法。 吴雪再没了做任何事情的心情,心里聚积浓浓的恨意,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被夏符东所害。一双手攥紧之后,指甲将自己都掐疼了,却似全然不知。现在在她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无论那个女人是谁,只要跟许曼丽扯上关系,她都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国森财务欺诈的事件有了新转机,所有矛头通通指向周若明。 可是,现在周若明暂逃海外,将人抓回来前一切也都无从定论。 遭受切实损害的人是付谣。她在看守所等待审判,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比起以往雷厉风行的自己,现在每天做些重复性的手工活,着实暗无天日。如果最后真的不能免于刑罚,她倒希望那一天能早早到来。 律师来看过她了,情况也都细致了解过。 这次的案情简单,甚至一目了然。律师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她争取较轻刑罚,至于免罪,那是不可能的。 付谣心知肚名,所以也不报那样的遐想。现在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素素,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想。人就是如此,有机会的时候总觉得有这样那样不可抗拒的事由占用所有时间,于是连陪伴家人的时间都腾不出。直到有一天被迫停下脚步,寸步难行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觉得不能搁浅的往往都是浮云。你花费再多的时间和精力给它,最后也有可能变得一无所有,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你的。 就像她自己,曾在工作上花费大把心血,可是到头来,不仅一无所有,在这条路上也没办法再走下去了。 什么功勋与金钱,她抬起手来,扪心自门,攥着的还有什么? 都从指缝间流走了,一样也没剩下。 原来,一直以来她那么努力的做着无用功。想一想,真是可笑至极。 律师说,挪用的那部分公款一定要及时补足,这样对定罪量刑有很大的好处。 家里的积蓄都用光了,再拿不出什么钱来。 这些日子段楚生把素素抱到付妈妈那里,而他脱出身来到处借钱。亲戚,朋友,但凡能借的地方他都借遍了。打了借条给人家,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段楚生握着笔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很绝望,仿佛什么都失去了,想想二十岁的时候妈妈因车祸意外丧生,父亲找了别的女人一起将家业败光了,他曾因为反对被父亲用皮带失手将脑袋抽破,鲜血顺着脸颊直流。那时的自己也绝望,一度以为就是低谷。可是都没有现在绝望。那时家境陷落了,可是,还有希望。不像现在,这是他自己的家,忽然塌陷的时候就感觉是天塌下来了。 可是,他没有退缩,还是毅然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加上罚金,几乎将钱都借遍了。 段楚生嘲弄的想,以后日子再怎么艰辛,想借钱怕是不可能了。多少人看到他都是躲着走。而他从小到大虽然没什么值得称赞的成就,但是人品没有问题。也没做过浑噩的事情,现在因为赌博,却将自己搞得声名狼藉,一辈子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几天后他拿着大把的钱回来。 一进门,唤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付爸爸懒得答理他。 付妈妈心里也气的不得了,可是事以至此,还有什么办法。不情愿的“嗯”了声。 段楚生把钱放到茶几上说:“钱我都借到了,这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卡里,到时候把付谣挪用的那部分还回去,再把罚金交上就好了。” 他一脸的疲惫,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抬眸问:“妈,素素呢?” 付妈妈说:“在卧室里睡觉呢。”转而又说:“这几天你不在,她很想你,晚上老是闹,怎么哄都不管用。直到哭累了才肯睡……”说到这里不是不心酸,素素平时最依赖段楚生了,毕竟从出生就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可这并不代表付谣就不爱这个孩子,做为一个母亲她割舍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为了这个家也同样的付出了太多。可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跟她亲近,她还那么小,不知道付谣为了让她过上好的生活每天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原本充满希望的家庭,却深陷一个难以自拔的困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过身来。 付妈妈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以后的日子将有多难过,就忍不住的眼眶发红。 那滋味如同是割裂她的心头肉。 一边沉默的付爸爸顿时火冒三丈,冲着段楚生吼:“我女儿都是被你给害的,你不学好,自己不幸也就算了,现在还把小谣害成这样……她自从嫁给你,哪有一天的好日子……” 原本付谣嫁给段楚生,付爸爸是坚决反对的。家庭条件太差了,就一栋老宅子本来就值不了什么钱,况且面积小,段父和后找的女人住着,即便付谣嫁过去也没他们的地方可以住。 如此也就罢了,竟还连一辆车都买不起。现在哪个孩子嫁人不是有车有房的,他们的女儿倒好,哪里都不比别人差,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却嫁了一个这种家境的人。做为父亲,如何能放下心来让女儿嫁过去。 付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是付谣从小到大也没缺过什么。别人家孩子有的,付谣也都有。 令人欣慰的是付谣打小就懂事,学习成绩优异,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本以为这样的女儿命好,能嫁个好人家。哪里想到最后看上了段楚生这个穷小子,不顾付爸爸的反对嫁他为妻。 如若段楚生这一辈子能始终如一的对付谣好,像他最初说的那样让付谣过上好日子也行。可是,瞧瞧他们婚后过的那叫什么日子? 段楚生主内,他的女儿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外奔波,分明知道她想孩子,仍旧忍受着。付妈妈就不止一次说看到付谣走的时候掉眼泪,他们当父母的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但那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付谣说这样的生活有奔头,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是,段楚生,瞧瞧你是怎么对付谣的?这就是你兑现承诺的方式?不仅没能让她拥有别人所拥有的,反倒将她推进牢狱中,付谣她到底欠了你什么呢,你要这样回馈她?” 付爸爸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抡起拳头打他。 付妈妈见他就要动手,马上拦住他说:“你行了,还闲不够乱么。事情已经出了,你打死他又能怎么样?要怪就怪你那宝贝女儿命不好,当初我们不是阻拦过,她不听又怨得了谁呢。” 段楚生眼光暗淡,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夕阳透过窗子打在他的身上,投下落寞的影。 段楚生想起两人结婚时的光景,那天他带着车队来这里接付谣,推开门的一刹,看她身着凤冠霞帔坐在床上,唇齿嫣红,奋外妖娆。他激动不已,觉得付谣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比起惊艳,更多的其实是感动,他在心底深处是感激付谣的。她从不嫌弃他穷,也不计较他能给她什么,在付谣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他就发誓这一生都要对这个女人好。 可是,如付爸爸所说,他没能做到,到底辜负了她所有的好。 付妈妈看他傻站在那里,气得要命:“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非把你爸气死是不是,赶快进去看素素吧。” 段楚生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这才转身进去。 素素睡醒了,揽着他的脖子含糊不清的发“叭叭”的齿音。 段楚生托着她的小屁股将人抱在怀里,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到了这一辈子仍旧疼惜不已。段楚生就是,每每抱着女儿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抱起来在室内转了几圈,看几天来女儿有什么样的变化。最后将头沉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只见他整个人微微颤抖,隐约的呜咽声从段楚生的喉咙里发出来。这一生他同时对不起两个女人,两个想用生命去呵护的女人,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弥补了。 “素素……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妈妈……” 那一日的斜阳似格外温暖,落在段楚生的肩头和散发上,金灿灿的一片。 彼时年幼的素素根本没有任何记忆,然而长大以后她忆起自己的童年时光,却仿佛隐隐记得这一幕,记得父亲轻伏她肩头失声痛哭的模样,以及那些落在他肩头的金色粉尘。 那是她对自己父亲的唯一记忆。 存储脑海中,无需任何辅助*物便能知晓父亲存在的唯一证据。 国森原始股被大量收购,移主再所难免。 夏符东跟几个银行家的谈判都不顺利,想抵押贷款并不容易。 一早上就坐在客厅里打电话,听说宋开骅回来了,眼里顿时闪过欣然的光,马上将电话给他打过去。约他到会所去打球,顺便一起吃早餐。 电话里宋开骅仍旧客气。 “难得夏兄有这样的雅兴,我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夏符东挂断电话后,对吴雪说:“我要出去,不吃早饭了,你自己吃吧。” 接着拿上外套出门。 宋开骅迟到了,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晚了二十几分钟。 原本夏符东的耐心有限,可是考虑到是有求于人,便一直等到人过来。 宋开骅一进来,看到夏符东面色不佳,脸上扯出笑说。 “夏兄,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接了你的电话就要出门的,结果被小孙子绊住脚了。小孩子啊,难缠得很,这不,耽误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出门。” 夏符东说:“宋老弟享受的那是天伦之乐,真是羡慕你啊,年纪没有我大,却已经当爷爷了。” 哪里像他,年纪越大,反倒成了孤家寡人了。 两人到会所的餐厅吃早餐。 夏符东酝酿须臾,提到借钱的事。 国森的现状成了整个业界的焦点,即便不用他说,财经新闻也都报导得一清二楚。 宋开骅擦了擦嘴,靠到椅背上:“按理说呢,夏兄有难,头拱地我也该帮衬一把。可是,夏兄你也知道,经济不景气,现在的生意着实不好做。我们公司这半年的运营不佳,资金也很是匮乏。所以对夏兄现在的窘状,老弟实在爱莫难助。” 夏符东四处求助无门,就连昔日称兄道弟的人也冷眼旁观。心中一股无名火顿时烧了上来,加之先前刻意压制的,通通涌上脑门。 他脸色难看的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开骅微微笑着:“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夏兄应该心知肚名。” 夏符东提醒他:“开骅,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初有钱的时候一起赚,现在我的公司遇到难关了,你这样袖手旁观,就不怕我将那些事情抖出来吗?” “你不会。”宋开骅满口笃定,继而说:“国森被收购,你还不至于没办法过。但是,有些事情你一旦说出去,那可真是想置自己于死地了。我就不信夏兄不怕死。” 说着,将手里的餐巾布扔到桌子上。神色冷淡:“我早上还有会,就不奉陪了。” “你……” 夏符东想要发飙。 宋开骅已经起身走远了。 他坐在餐桌前彻底愁眉不展起来。该想的法子都想过了,可是,不知怎么,整个圈子似乎都对他敬而远之起来。再不是那个呼风唤雨,举足轻重的时候了。像宋开骅这种还算是好的,有的人干脆连面都不肯见。夏符东打去电话的时候,不是秘书说不在,就是抽不出时间见面。不等他再说,就已经挂断了。 人情冷暖,不落破的时候就很难偿尽。 到现在夏符东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几年风风雨雨,竟连一个知已都没交下。 他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韩霁风。现在他似乎成了国森唯一的希望,马上掏出电话给他打过去。 韩霁风在家里。 他几天没有去公司了,法务部的人以为他办公差去了。夏符东则以为他在为收购货款的事情四处奔波,实则韩霁风呆在家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做。甚至没有出门,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透过窗子看日出日落,知道一天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而他的头疼的厉害,总也睡不醒的样子。 接到夏符东的电话后,他扶着床沿站起身,想着,是烟抽得太多了。 一边握着电话,一边去将卧室的窗子打开。冬风很硬,那风吹来的时候,利刃一样劈在头顶。顿时疼出一身的冷汗来,手上力道一松,手机应声落地。韩霁风身姿微微向前,一手撑在窗棱上不停的深吸气。好一会儿,那跳动似的疼意才慢慢缓解。 宋晓雪前段时间还说他小的时候太用功了,所以将脑子累坏了,长大了比小的时候还累,脑袋能不疼才怪。所以那段时间就叮嘱他不能抽烟,人一走,他便将什么都忘记了。 现在想起宋晓雪临死前的那些唠叨,似针扎在心口上,着实痛不可遏。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是母亲。 胎腹之中就心连心,出生之后再一天一天的看着长大,他最恐惧什么,她永远一清二楚。 夏符东还在电话里叫他的名字。 “霁风,霁风……能听到吗?” 韩霁风沿着墙壁坐到地板上,伸手摸过手机,重新贴到耳朵上:“喂……” 夏符东问他:“货款的事情怎么样了?” 韩霁风淡淡说:“我无能为力。”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行云流水般淌进夏符东的耳朵里。 他提高了嗓音:“你说什么?你无能为力?” 韩霁风索性说:“我没那样的本事,一分钱也收不回。” 夏符东提醒他:“我们是签订合同的。” “那又怎么样?”韩霁风冷冷说:“合同上只说如果我帮你收回全部货款,你就将属于夏明月的那些东西给我。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不过是口头约定,起不到什么法律作用。而我真正想要的,并非夏家的什么东西。因为我知道夏家到最后终将一无所有。我想要的实则就两个,一是让你亲口将夏明月赶出夏家,让她在国森没办法立足。二是看夏家如我们韩家一样大厦崩塌。” 现在这两点他都办到了,所以再没必要为他做事来换取什么了。 这个阳光四溢的早晨,夏符东众叛新离。 愣愣的问:“为什么?” 韩霁风桃花眸子眯起来:“至于为什么,难道你会不清楚吗?” 夏符东身体僵硬的坐在那里,想起许云依最早跟他说过的一句话,那还是韩霁风初次登门向他借钱。然后他爽快的答应了他,那时许云依就说,他这是在养虎为患。 其实那时的许云依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眼光锐利,觉得韩霁风这样的人非池中物。 只怕失去的太多,会从别人的身上得到补足。 那时候夏符东没有听从许云依的劝导,他有一种狂热的冒险精神在里面,别人不懂。那种感觉就好比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而他却要将危险的人物放在身边,以为在他的掌控内,给他恩惠,为已所用,将是种最为明智的选择。只有这样,你才会时时刻刻知晓他的动机,防范于未然,再安全不过。 况且韩霁风的过人天赋他很早就知道,不让他为自己做点儿什么实在太可惜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过粗心大意了,以至于忽略了一些事情。 韩霁风不单是来报复许云依的,他要报复的对象是整个夏家。 夏符东沉默良久,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明显韩霁风知道了,知道韩家的落没和韩礼让的死,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将仇人的儿子放在跟前,不是养虎为患是在做什么? 他闭了下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好一个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夏符东竟然笑得出声来,然后说:“知道了也没有用。你不能将我怎么样,更不能让韩家重振旗鼓。”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笑着:“能不能你怎么知道。” 夏符东手脚发冷,慢慢的感觉自己真是做错了。 然而他一生做错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夏符东在会所坐了良久,知道局面再不能挽回了。 秦漠成功收购国森,看似顺利成为的国森的第一大股东。 夏符东多年的辛勤努力在这一刻功亏一篑,彻底丧失了对国森的主导权。这个业界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成了别人名下的产物,尽管从商多年,历经风雨,这一回还是倍受打击,觉得是不能承受之重。 为此病倒了,连续几天住在医院里。 国森进入改制阶段,将进行一系列的裁员,从管理层开始一直到下面的技术工,在此之前国森将举行新的股东大会。 夏明月做为国森新的股东,任谁都联络不上,注定没办法参加会议了。 ☆、(123)换取来的 秦漠一直想见见这个夏明月,可是到最后都没有机会。 眼见就要回美国了,刘义庆已经开始安排行程。 收购国森是场硬仗,看似短时间内见效,其实到底做了多长的铺垫只有秦漠知道。 事情一完成,骤然松一口气。 他决定回昔日的校园去走一走。 故地重游心情总是复杂,一切熟悉又陌生。学校大的格局轮廓没有变,可是细微之处改得和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以前他们就是学校里的标配,现在站在络绎不绝的校园里,渐渐生了违和感,身边的面孔那样年轻,朝气而蓬勃。真难想象曾经的自己也是这个模样。几年的时间过去,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变,可是,站在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变得何止一丁半点儿。 不得不说岁月是种可怕的东西,潜移默化,让人面无全非。 所以,秦漠很好奇,现在的许云依变成什么样子了。 当年的她扎着长长的马尾,最喜欢穿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天使面孔白皙干净,站在阳光下恍若透明,仿佛呵一口气就能融化掉。 第一次他在人群之中见到她的时候,就想伸出手来捏一捏她的脸,看看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这样的好奇心驱使,秦漠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一定会变成他的女朋友。 视线淡淡望出去,现在的学生穿着打扮都和以前不同了,无论衣服还是头发,样式明显更时髦一些。亦是多靓丽的女孩子都有,一走一过,笑容明媚。可是,秦漠觉得,没有哪一个比得上那时的许云依。 他懊恼的皱起眉头,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认知在作怪,无论看到多少女人,都觉得没有哪一个及得上许云依。于是,才有了后来近似偏执的念念不忘。淬心之蛊,毒药一般。 正是下午上课时间,午休结束后同学们拿着书本陆续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数波人潮涌过之后,很快安静下来。 人工草坪的操场上,几个上体育的班级在列队跑步。 “咚咚……”的弹跳声从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传过来。一号楼前的小操场上有几个班的女生在跳健美操…… 秦漠将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漠然的走过去。 太熟悉入骨的东西最能击中人内心深处的敏感带,一切平淡无奇的锁碎过往,历经时间的变迁后,都有了伤人筋骨的魔力。 青春或许充满瑕疵,而他秦漠的更堪称是劣质。可是,触及到有关旧时光的影子时,内心还是五味陈杂。 抬腕看了一下,过来的时间不短了,刘义庆已经订好了机票,今天晚上他们就要返回美国。 出来的时候挑了近路,穿过主教大厅。 半垂着头,步伐很快。 竟有人试探性的叫他:“秦漠?” 那语气中充满不确定。 秦漠偏首看过来。 “张老师,竟然是你。”曾经的辅导员,刚来学校工作,带的就是他们。那时候还是清瘦腼腆的小伙子,常有女同学作弄他,开会的时候打他的电话,响两声后不等接起来就挂断了。而他握着电话,一脸的无奈。 秦漠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下,七八年的时间没见过了吧,变化那样大,已呈大腹便便之态。 张老师推了一下镜框走过来,整个人异常激动:“远远的看着侧脸就像你,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秦漠笑着说:“怎么会,您还远不到眼花的年纪。张老师,您好还好吧。” “我还是老样子。”张老师问他:“听说你去美国之后就留在了那里,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漠说:“没什么事,本来是回国办点儿事,正好路过学校,就回来看一看。” 张老师顿时说不出的感慨。 “这些年也陆续有同学回来,才觉得时间过的真快,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不觉得,也感觉没什么变化。只有看到你们的时候,才发现变化简直太大了。” 现在学子们遍布全国,命运发生多大转变的都有。去年听到消息,说二班的一个女同学因为白血病去世了,之前也有听说车祸去世的……反正有好有坏,比起那些不幸的,像眼前这些飞黄腾达的也不在少数。 上学的时候一群人在一起玩玩闹闹,谁能想到自己今后的命运是什么。 张老师一同他说起来,就忍不住的喟叹。 秦漠耐心倾听。 张老师忽然想起什么,就说:“你和那个许云依还联系吗?当年我记得你俩的关系最好,去餐厅吃饭的时候老是碰到你们两个,她在你身边蹦蹦跳跳的,我就跟其他老师说,‘这两个人准在谈恋爱’,你不知道那时候老师们都看好你们两个,郎才女貌的。她现在怎么样了?自从她退学之后,就再没见过她,跟其他同学打听,也说没有联系过……” 秦漠心脏骤然开始加速。 “张老师,你说许云依当年退学了?” “可不是嘛,就在你出国不久之后,真是可惜了。她那个成绩,年年拿奖学金,再坚持一段时间马上毕业了,到时候肯定特别好找工作……” 秦漠又开始咬牙切齿,他觉得许云依就是一个十足的骗子,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从来没有跟他提起她要退学的事,只说要他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他知道她的那个阿姨不喜欢他,不允许两个人在一起。 许云依说许曼丽告诉她,像秦漠这种一脸桃花相的小白脸,十有*是靠不住的。她真的是被男人给骗怕了,所以也谨防她们上当。 但许云依分明不将许曼丽的话放在心里,和秦漠说起来的时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是跟听笑话一样,那时候她想不明白,男人是不是真心,跟脸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的许云依时常夜里睡不着觉,就会想起许曼丽的话。怎么会没有关系?长得好看的男人,稍微浓情蜜意一点儿就成了毒,明知风险很大,女人还是会奋不顾身的一饮而尽。结果穿肠毒药,一朝毙命。临了大彻大悟,又有什么用呢? 看来许曼丽是对的,自从和夏符东分手之后,她就再没有爱过,也没有受过伤。如果不是遇到吴雪那样顽强的对手,或许这一生她就能安然无恙的渡过去了。 许云依近来失眠越来越严重,有的时候可以睁着眼一整夜。 世界没有因为她的消沉停止转动,反而几经沉浮,变幻莫测。 这一段时间寻找她的人很多,身份的秘密已经被人知晓,这些她都知道,懒得去澄清什么。她是以虚假的身份进入夏家,可是,两手空空的走了出来,没得到夏家的任何东西,连诈骗都构不成。如此一想,她还要谢谢夏符东和韩霁风,不由得想起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离开A城的时候哀莫大于心死,调整一段时间之后,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了。就觉得再多的心酸疾苦又怎么样?从小到大就没有被幸运之神垂爱过,不是一样都走过来了。 由其看到躺在床上的夏明月,就觉得自己一定不能消沉下去。她是夏明月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指望,如果她垮下去了,这个从小到大比她还要可悲可怜的女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保姆看到许云依进来,说:“许小姐,你起来了。” 许云依点点头,走近后问她:“今天给明月按摩了吗?” 保姆回答说:“按过了,也给她擦拭过身体了。” 许云依没再说什么。 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拉起夏明月的手跟她说话:“如果觉得睡着比较不辛苦,那就再偷一下懒吧。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没人管你。” 床上女子容颜安静,许云依抬手将她的额发缕顺,听说女儿长得像爸爸,夏明月长得就像夏符东,由其那一双眼睛。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从小到大她也没得到许曼丽的多少宠爱。这个女人是在夹缝中长起来的,若说可怜,没有人比她更可怜。 许云依陪了她很长时间,离开的时候掏出一张卡来递给保姆。 “这是这个月的费用。” 何姆收起来,知道她又要出门去了,告诉她:“慢走。” 许云依拿上包出来。 有人快步走上来:“你好,你是许云依,许小姐吧?” 许云依脸上戴着大大的眼镜,侧首看过去,是个陌生男人。许云依知道这段时间要找她的人很多,自从她被夏符东驱逐出夏家,后续许多事情连锁反应一下爆发出。她当时带着伤心离开A城,对很多事情并不知晓,等到回头去看的时候,都已经平息了。这还是无数攻击性的矛头指向她后,最毫无痛痒的一次。 “我是,你是谁?” 刘义庆说:“我是秦总的秘书,我们老板想见你……” 许云依跟着他去了一家咖啡厅,刘义庆替她将厅门打开。 “许小姐请进,我们老板在里面等着你。” 许云衣踩着高跟鞋,一路穿过明净的厅堂,鞋跟踩在斑斓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她戴着太阳镜,轻微颌首,步履优雅的走进去,远远望去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秦漠抬眸间,端着杯子的手一震,一滴咖啡洒了出来溅在他的手上,滚烫灼热。 许云依摘下太阳镜,眯起眼来看他。 当日的阳光好极了,从咖啡店的窗子里照进来,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金色粉尘,那样作古,有呛人的嫌疑。那一刹那,就仿佛是看着旧时光里的人,音容笑貌都像是屏幕里放映出来的,真实又虚幻,老旧磨片一般。 秦漠很想抬起手来触摸她,触碰她的脸颊,然后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和回忆无关,和梦境也没有关系。许云依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慵懒卷发披在肩头,明眸皓齿,像妖娆的吉普赛女郎。 许多年前他想的一点儿错都没有,许云依将来一定会长成魅惑众生的样子。 这样看着,竟跟妖精一样。 今天从校园里出来的时候,他接到刘义庆的电话,说查到了关于夏明月的信息……原来她的真实姓名叫许云依,吸纳国森小股东的人实则也是这个人…… 秦漠耳朵嗡嗡的,这一天就像着了魔似的。全世界就只有许云依一个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想到,去到哪里都能听到。他从没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见一个人,仿佛几年来苦苦压制的东西一下子反上来了,恢弘气势犹如火山喷发。 那一刻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发颤,快步去提车,边走边说:“约她见面。”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她,可是,真当见面的时候,秦漠竟什么也说不出了。 只问她:“真的是你吗?” 这句话要许云依问出来才唯美,这些年无数次幻想和秦漠重逢的画面。醉人的阳光,凄美的画风,那样感人肺腑的台词她都要一句一句的说给他听,用她最黯然神伤的嗓音,说她的苦楚,说她的想念,说她曾几何时的痛不欲生……定要一字一句,否则不足以诠释他们的这场别离。 可是,真当见面的时候,那些心心念念的遐想支离破碎。就像他们中间裂开的这大段时光,早已经碎裂得没办法拼接。虽然他们曾经是那样亲近,近到许云依一度以为这个男人将是她一辈子的归宿与依靠。 “是我。” 她终于从梦境走到现实,坐到他的面前来。 一下子离他这样近,秦漠微微眯起眼睛。凌厉审视,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同来。 秦漠饮了一口咖啡平抚不断翻滚的情绪,淡淡说:“还好吗?” 夏明月从容的笑着:“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她也喝了一口咖啡,大方的承认:“我过得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 想来不用她说,他也该知道了。她不仅嫁了人,而且婚姻不幸。短暂的时间就异常惨烈。 不知秦漠会怎么想,他一定觉得她这样是活该,当年推开他的时候,她曾势气满满的说过,要去找一个有能力的男人给她幸福。那样的人找到了不假,可是没能给她幸福。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报应,许云依相信这个世界是有报应一说的,因果循环,没有凭白无故的伤害与被伤害。 秦漠望尽她眼中的默然,即便破碎,也是些冷硬且没有温度的东西,他的心里一阵酸楚,忽然很想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又经历了怎样的不幸。 他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当年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相对于秦漠表情上的一丝不苟,许云依相对自若许多。 即便历尽沧桑,她的笑容还是可以很明媚,唇角一弯,就像一道光似的灼人眼瞳。 这个女人分明和几年前不同了,那时的她爱憎分明,很多情绪写在脸上。但是现在的许云依只能用“无懈可击”四个字来形容。 她抬起头头来,迎视他的目光:“当年不是说过了,为什么还要问。” 那好,他换个问法。 秦漠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暗暗的深吸一口气说:“那你当年为什么会退学?” 许云依缓慢的饮了一口咖啡,关于当年,那是段很沉重的过往,到如今她已经不愿再提起来。况且一些花大力气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事情,为什么活生生的又要把它想起来呢。 “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我不想说,秦先生也不要再问了。” “秦先生?”秦漫苦笑着重复,然后说:“我在你生命里算什么?久违的秦先生吗?” “要不然呢?你觉得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吗?” 秦漠内心的苦涩泛上来,到底是无情无义的女人。他用几年的时间念念不忘的时候,她不仅忘记了,还嫁了人。可见,他秦漠在她许云依的心里真的是无足轻重。所以割舍起来才会这样随意,连那些美好的回忆都被她一抬手轻轻抹煞掉了。 两人对视须臾,忽然再无话可说。 秦漠坐在那里,用几秒钟的时间就改变了内心的想法,怜惜许云依的同时,他觉得今天的这个结果着实很好。 他回来了,而许云依正在经历不幸,这是唤醒记忆的最好方法。如果她生活的足够好,总有一天会彻底的忘记他,更别说再回过头来找他。 这个样子,真的是很好。 秦漠性感的嘴唇微微弯起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云依想了下。 “一如既往。”除了像以前那样昂扬的走下去,她也想不出别的。 秦漠轻笑:“现在的许云依仍旧伶牙俐齿。”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许云依挑眉不解。 秦漠不由眯起眼来打量,此时的许云依有艳压群芳的风彩,不论妆容,还是妖娆妩媚,样样都是恰到好处。多一分太浓艳,少一分太寡淡。如此,风情二字最难得。 时间差不多了,秦漠要去机场。 刘义庆已经打过电话提醒。 秦漠站起身来,将大衣穿好。 许云依拿好包,站在那里看着他。依旧还是很讲究,虽然当初的秦漠是个穷小子,可是骨子里流露出的清贵与典雅。现在只会变得更加精致,就像抛光打磨后的上等艺术品,光彩不减,反而更盛。 其实这些年她还是时常会梦到他,梦到秦漠穿白衬衣的样子,站在宿舍楼下等她一起去吃饭。有的时候她可能是在楼上洗衣服,怕他着急,就扳着楼上的窗子向下望,校园里的几株樱花开好了,远远望去浩如烟海,而他站在那里,身下被拉出长长的影儿,显得特别安静。那个画面被定格在她的脑海里成了一幅画,永远不会褪色,即便在梦里看到,也是缤纷绚丽的模样。 有的时候,许云依真的是怀念那样简单又干脆的好时光。 她的胃里忽然一阵翻腾,强力压制后,脸色苍白。 秦漠穿好衣服望过来,眉头蹙起:“哪里不舒服吗?” 许云依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喜欢这里的甜点味。” “你以前最喜欢的。” “可是现在不喜欢了。” 秦漠微微一怔,静静的看向她。 刘义庆看秦漠出来了,老远就将车门打开了。 秦漠说了句“再见”,走出几步后又回头,他的目光坚定,饱含自信。 “许云依,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许云依怔怔的看着他。 秦漠说:“不急着给我答案,等你想好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接着大步的离开了。 仿佛只要迟疑稍许,她拒绝的话一说出来,他们就再没了回转的余地。 许云依站了很久才想起离开,穿着单薄,全身都已经冷透了。 裹紧自己,快步离开。 庭审如期举行,付谣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法官酌情宣判,最后付谣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十万。 之后段楚生到监狱里看她。 付谣明显瘦了很多,骨架子本来就小,单薄得仿佛弱不禁风。 看到段楚生后问他:“素素呢?” 段楚生说:“妈看着呢。” 付谣点点头,然后告诉他:“以后也不要带她来这里看我,如果她问起妈妈,你就告诉她我在外面出差。我不想素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付谣,是我对不起你……”段楚生的声音骤然断裂,调整气息后又说:“自从你嫁给我,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还要东奔西跑的为这个家打拼。我哪里像个男人……之前答应过你,要让你过上幸福生活的。可是,这样的承诺我一天都没有兑现过。不仅没能替你分担什么,日复一日只会让你变得更累……老婆,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追求你,并且拖累你。” 付谣说:“你别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怪你。” 她很信命的,命里没有的,求也求不来。 段楚生一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垂下眸子,看也不看她。 付谣问他;“那些钱是从哪里借来的?” 半晌,段楚生稳定情绪说:“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还上的。” “你一个人怎么还,你要好好照顾素素,等我出去了,会想办法跟你一起还。” 段楚生就来拉她的手:“老婆,我对不住你。” 说着,那眼眶就已经红了。 付谣更是难过,压力有多巨大,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得到。 可是,没有办法,只能打起精神,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段楚生半下午的时候从监狱里出来。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灰蒙蒙的,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冬天的冷雨最是叫人难耐。由其赶上雨加雪,走到那里都湿漉漉的,又阴冷又潮湿。 他迈开步子急速离开。 天已经黑了,段楚生还没有回来。 素素也不知是怎么了,哭的厉害,抱在怀里打挺似的哭,抱也抱不住。 家里人被哭得心烦意乱。 付妈妈抱着她在地上四处打转,可是,仍旧不管用。 付爸爸说:“是不是饿了,你再给她喂点儿奶粉。” “刚吃过不到二十分钟,怎么会饿,再吃非得把孩子撑坏不可。”付妈妈瞪了他一眼,转首看时间,讷讷:“这个段楚生怎么还不回来,按理说出去的时间不短了。” 一提到段楚生,付爸爸更烦了。 “现在付谣进去了,更没人管他了,还说不上去做什么了。等他回来,让他把孩子带回去。别我们天天给他看着,他自己倒游手好闲起来了。” 正说着,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付爸爸去接电话,然后握着听筒傻坐在那里,半晌不再说话。 付妈妈问他:“谁打来的电话?” 付爸爸只是怔愣的坐着。 付妈妈有些急了:“问你话呢,到底谁打来的电话,说的什么啊?” 她一边问,一边加强手上颠簸的力度。素素缩在她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竟怎么哄都哄不好了。 只见段爸爸慢慢的抬起头说:“警察打来的,说段楚生出车祸了……” 付妈妈顿时大脑一阵晕眩,抱着孩子险些晕倒过去。 怎么会这样? 付爸爸接到电话后,马上去往事故现场。就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 当晚下了雨加雪,路面湿滑,加上那个地段路灯暗淡,肇事司机急着回家,想着这里空旷很少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不想转弯的时候撞到了人。只听“砰!”一声,猛然警觉,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司机马上停下车来查看,就见一个人躺在雨水中,脸上都是血,沿着水流的方向一直往下……他才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拔打了报警电话。 付妈妈本来想找个人暂时帮着看一下孩子,也到事故现场去看看。 奈何素素哭得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直到嗓子哭哑了,才抽抽搭搭的睡去。 付妈妈抱着她,还是不敢放下来。小孩子就是如此,很依恋人身的暖,有的时候哭闹不止,其实只是贪恋人的体温和心跳,寻求一份安全感。今晚的素素也像格外的没有安全感。 付妈妈这才得出空来给付爸爸打电话。 问他:“楚生怎么样了?已经送去医院了吧?医生怎么说?” 付爸爸握着电话沉默须臾,然后告诉她:“楚生去世了。” 救护车赶过去的时候,经检查当场确定死亡。 昏黄的灯光下,付爸爸看他是睁着眼的。目视不知名的某处,仿佛有太多未了的心事。 他想上去帮他把眼睛闭上,可是警察在维护现场,不允许他靠近。 付爸爸就在警戒线外望着,看雨水被血水染红,再被更多的雨水冲刷,漫布得到处都是。而段楚生就那样躺在冰冷的雨水中,面目清析又模糊。即便付爸爸一直不待见这个女婿,此时这样看着仍旧心痛不已。 虽然不得他心,可是,毕竟是自己女儿看好的人。付爸爸知道付谣肯嫁给段楚生,那就是死心踏地的,无论怎么不好,都会好好的跟他过一辈子。 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知道这个人或许很难给自己的女儿幸福。可是,也并未真正的阻挠过两个人在一起,更未说过让付谣离婚的话。分明知道付谣对整个家充满憧憬,为此,任何的苦她都能吃,只因有支撑她的东西。所以,再苦再累,她也能够承受。 但是这一回,他不知道付谣还能不能承受得了。 付爸爸只觉得睁不开眼,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将一双眼睛都覆盖了。 这种天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再怎么都要告诉付谣,而且不能告诉的太晚。 付爸爸坐在那里抽闷烟,不肯去监狱,只怕没办法面对。 付妈妈最后说:“你在家里看孩子,我去。” 带孩子也不是件省心的事,以往素素还比较省心。这两天不知是怎么了,醒着的时候就会一直哭,用奶瓶也哄不好。或许是哭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有些轻微烧。 付妈妈只觉得揪心不已,想来孩子虽然小,不懂事,但是同自己的父亲却是有心灵感应的。现在段楚生走了,她那样子就是难过的意思。 付爸爸觉得看不了,可是比起去告诉付谣这个悲伤的消息,想了想,还是选择带孩子。 付谣见付妈妈过来,怕她担心,还故意扯出笑。 “妈,你来了,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可是付妈妈笑不出,她难过得大气都不敢喘。惟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说:“小谣,你还好吧?” “我很好,每天能吃能喝的,可比上班的时候作息稳定多了。妈,你就放心吧。再说一年的时间也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素素刚好走利索了,我还能带着她到处玩。” 她就那样语气轻快的安抚老人。 付妈妈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非窒息了不可。捂住嘴巴,难过的哭出声来。 付谣以为只是心酸,叫了她一声:“妈。”然后说:“你别这样,你要是这样,我也要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再说也不是什么大罪,很快就放出去了。” 付妈妈重重的哽咽,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小谣,妈妈跟你说件事,你一定要挺住,不能太难过了。” 温度骤然冷却。 付谣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这段时间历经的突变太多,所以宛如惊弓之鸟。 她一点儿笑都没有了,只问她:“妈,怎么了啊?是不是素素出什么事了?” 付妈妈哭着说:“不是素素,是楚生他……楚生他出车祸去世了……就在看完你回去的那一天……” 那一天段楚生离开的时候眼角有一滴泪,他说:“老婆,我对不住你。” 付谣就拼命的摇头,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冷静下来便没什么好后悔。 她分明告诉过他的,说:“不要紧,真的不要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段楚生也跟着应和说:“一定会好起来的,用不了多久,那些钱都会还清。到时候你和素素就能好好的过日子了,不用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老婆,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辛苦了。女人不应该那么拼命才是,一定要找个好男人养着。” 无论别人说什么,付谣觉得,段楚生就是那个好男人。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肯宠着她,仿佛没有厌倦的那一天。 付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只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很大颗。 付妈妈担心的唤她:“小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要太难过。就算为了素素,你也要好好的,否则就是要了妈妈的命啊。” 付谣也像听不到她的话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只是不可思议,段楚生会说走就走。是她之前将话说得太重了吗?痛斥之后,让他去死,告诉他以后都不会再管他了。 段楚生是个男人,有极强的自尊心。然而人无完人,谁又没有犯过错误。况且他只是被骗,并非真的作恶多端。可即便就是这样,她仍旧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狠狠的斥责了他。 是否因为如此,他便真的误以为和她结婚,一直让她感觉后悔,并且不值。 付谣不停的摇头,她从没这样想过,能嫁给他,真是比什么都好。 “妈,你骗我呢对不对?楚生怎么可能会死呢?” 只是,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世事本来就很无常,何况一个倍受打击与摧残的人。肯定生命力会比较脆弱,连求生欲都会变弱。 付妈妈说:“警方已经将事故定性了,是对方的责任。” 付谣的心里又乱又难过,可是,这不影响她的思考能力。 伤心之余,忽然觉得那天段楚生过来看她,整个人都很反常。由其那番嘱咐的话语,就像他要出远门似的,一切都再顾及不上。而且那些嘱托与期望之中,只有付谣和孩子,没有他自己。他让付谣和孩子好好的过日子…… 来日方长,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付谣突然惊愕的睁大眼睛。 “自杀”两个字破空印进她的脑海里,一时间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付谣越是不愿相信,大脑越是不受控制的搜集证据想要说服自己。 他说:“债务很快就能还清了……” 几十万的债务怎么可能说还清就还清呢? 但是,如果有了对方的赔偿,和高额的保险费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这样一来不仅能将债务还清,还能买上房子,甚至车子。她和素素真的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这些是段楚生用他的微薄之力换取来的。 段楚生觉得自己对不起付谣,真心对不起她,无形中仿佛将她的一生都毁掉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承受牢狱之灾,这一切都因他而起,可是,他却帮不上什么忙。即便借了钱又怎么样?等付谣出来之后还是要辛辛苦苦的帮他一起分担。要知道到现在他们还一无所有,就连现在居住的房子都是租来的。想一想,从开始到现在,他什么都没有给过她。 那一日付爸爸的话如同钉子一样,一颗一颗扎在他的心口上。他从没想过辜负付谣,可事实却是负她良多。 段楚生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每天都感觉愧疚。就觉得比任何人都矮上一头。 到如今更惨了,生活变得面全非。他也变得很绝望,但是这种绝望并非让他变得怯懦,想要退缩。段楚生觉得他还不至于,这样的打击与变迁不足以要了他的命。所以,就算是死,也不是想要逃避什么。 他只想让自己的女人轻松一点儿,从此以后摆脱他,摆脱这个无望的家庭。 ☆、(124)何其有幸 付谣觉得天意弄人,遇到段楚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失去他了,反倒应有尽有。那些他用生命换来了,足以让他们为之奋斗半辈子。 段楚生将她那半辈子的辛苦一起承担了,加上之后正好是他的一辈子,由生到死。 付谣终于将一切都想明白了,双手覆上脸颊痛哭失声。 段楚生那个傻瓜,从来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付妈妈怎么劝她都不听,只以为是伤心。想着发泄出来会好一些,便任由她掩面痛哭。 所有人都知道付谣这一生何其不幸,结婚不久就会去了爱人。可是,没人知道她这一生又是何其有幸,遇到一个肯用生命来爱她的人。 为的,只是给她换取更为美好的明天。那蓝图中是否有他,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段家和付家联合为段楚生举办了葬礼。 付谣人在监狱中,就连段楚生的葬礼都没办法参加。据看守人员说,那些天她的情绪非常低落,每天一句话都不肯说,也不肯吃饭。直到身体不堪重负晕倒过去,监狱给她打了葡萄糖和营养针,才重新恢复生机。监狱领导开始不停的找她谈话,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以家人和孩子为重,一提到她的孩子,付谣骤然抬起头来,死气沉沉的眼眸中闪现短暂的光彩。 “素素……” 那相当于段楚生的命,很少有爸爸在初为人父的时候就有那样强烈的使命感,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带孩子洗澡,打针……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完成的。所以,没人比段楚生更知道怎么才能让素素舒心。也没能比他更能解读素素发出音讯所表达的需求是什么。 现在他不在了,该有多么割舍不下他心爱的女儿。 付谣怔怔的想,她不能让他死不冥目。 于是,她开始吃饭,即便胃里满满的,仍旧努力的往下咽。连续几天不吃东西导致突然进食的时候,胃里不适,除了撕拧的痛楚之外,还会止不住的呕吐。此时的付谣像个任性的小孩子,竟一点儿理智都没有了。时常吃过饭后蹲在那里剧烈呕吐,一边吐,一边拼命的掉眼泪,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肺都吐出来了。 那滋味还不如死了好受。 收购前期,企业改制,人员变动首当其冲。 国森每个员工都免不了的神经紧绷,时刻存在紧迫感。 张洁将自己的职业生涯重头到尾审视一遍,看看有什么做的不妥帖的地方。 当然,最坏的打算她也做好了。如果裁员名单里真的有她,那也不能消沉倦怠,失去希望。毕竟国森待她不薄,同时为她的履历表也算添光加彩了。 所以,一天没接到通知,就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 她坐在那里吸了一下鼻子,太用力了,胸腔都跟着疼痛。可是,呼吸仍旧困难。这次是得了重感冒,吃药彻底不管用了。前两天本来只是头疼鼻塞,到了今天竟一阵阵的发冷,知道自己这样是发烧了。眼见就要下班了,便没有请假,盯着时间,觉得格外难熬起来。 其间收到梁义之的短信。 “晚上有安排否?” 张洁看了一眼,抽出纸巾擦鼻涕,放到一边没有理会。 临近下班的这个时间梁义之也是闲的要命。 契而不舍:“没安排一起吃饭?然后陪我去买点儿东西。” 张洁抬手按了一下,仍旧不理。 连续三条接连发来。 “怎么不理人?” “日理万机?” “张洁,还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张洁忍无可忍,快速按动键盘,给他回过去。张口就是:“你烦不烦?” 两秒钟后,梁义之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 张洁脑补出梁义之嘴角向下的那张脸,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握着电话,忽然不忍拂他的意。 就说:“看你这么可怜,好吧。”接着问他:“买什么?” 梁义之拽拽的回复:“啰嗦,去了就知道了。” 当晚下班后,张洁打车去两人约定的地点。 梁义之不知道她感冒,此时正浑身发冷,见她将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似的,笑嘻嘻的说:“还以为是衣柜成精了。感情是把整个冬天的衣服都穿出来了。” 张洁就拿眼睛白他:“梁义之,你少胡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梁义之一伸手,揪着她肩膀上的衣料把人拖近了。 “不服气自己去照照镜子,你跟个球有什么分别。” 张洁说:“球就球吧。” 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梁义之问她:“想吃什么?” 张洁说:“要热的。” 于是吃火锅,热腾腾的锅底翻腾不息。青菜,肉片一股脑的倒进去,蘸着酱料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梁义之觉得张洁混职场,而不是当专业的陪吃浪费了。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发现跟张洁一起吃饭格外有胃口。主要张洁不挑食,也不允许别人有挑三捡四的毛病。以前梁义之在吃上还很矫情,真是跟张洁混的日子久了,慢慢的,只要是毒不死人的东西他都吃。 一抬头,发现张洁气奄奄的戳着碗底。 “怎么了?”梁义之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她。 张洁咬着筷子说:“没什么,不是特别饿。” 比起吃饭,这会儿她更想泡个热水澡好好的回家睡一觉。 她望着雾气后面的梁义之,忽然想起一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进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所以,才会强忍身体上的不适陪他坐在这里吃饭。这些年过去,这种事情还少吗? 张洁皱了下眉头,索性直说:“我感冒了,在发烧,不陪你吃了,回家睡觉。” 分明做好决定,以后不打算再委屈自己的。看来是被自己的情感奴役久了,一时间很难真正挺起腰杆,一心为自己着想。 梁义之顿时脸色都变了,身体前倾,抬起手来试探她的体温。 “傻了么?发烧你不早说。” 张洁拔开他的手说:“前先没觉得怎么样。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睡什么觉?你是不是女人啊?”梁义之拖起她就走。“去医院。” 张洁靠在副驾驶上,试图挣扎:“可不可以不去医院?你把我送家去就行了。” “怕打针?”梁义之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针。” 张洁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不是怕打针,而是怕去医院。” 仿佛已经有心理阴影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都快把自己当成过街老鼠看了,碰到程如意就会被喊着打。 梁义之本来想问:“打针和去医院有什么分别?”骤然想明白什么,嘴角一抿,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有些话以前张洁从来不会跟他说,所以,他只知道程如意不喜欢张洁,可是,她为此到底做了哪些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侧首一瞧,张洁沉默的靠在椅背上,之前还没有发现,她的脸竟白的厉害,今天没有打唇膏,颜色暗淡,就显得格外憔悴。心头一软,竟觉得这样的张洁楚楚可怜。 跟她做朋友这样久,一直想对她好,可是,到现在发现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也或许那种不足仅是心理上的一种改变,有的时候人就是如此,想对一个人很好,发现做再多的事都不足以。 梁义之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变化,那种变化是从心底深入迸发出的。不知名的蠢蠢欲动,隔两天不见就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即便是开玩笑,也再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仿佛这个人在他眼中初俱形态,终于有了点儿女人的样子,觉得这就是一个女人。从那一晚突如其来的一吻开始,她嫣红的唇,卷曲的睫毛,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即便醉着,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就是一个女人,无论她的芳香还是柔软,都是那样的动人心魄。他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不止酒精驱使。 所以,一觉醒来,梁义之竟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春梦。即便醒来了,再想起,也是心潮荡漾。 车内安静,梁义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越来越紧。隐约又是一阵紧张,所有感官都敏感起来。张洁的存在那样强,她的呼吸,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气,以及她无精打采的可怜模样,都成了蛊惑他的不良因子。 梁义之深吸口气,觉得自己要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触?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不得将窗子下拉出一条缝隙,让冷风将自己唤醒。 许云依一个人在街上吃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 直到吃撑了,才开车回家去。拖出箱子整理行李,明天她就卷土归来,再返A城。 伸手触及到边角凌厉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秦漠的名片。 他希望许云依能够给他打电话,说到底是在等一个答案。 但是,几天的时间过去了,许云依一直没有行使他给的这项特权。 这会儿握着电话怔怔的看着,时间久了,两腿发酸,慢慢坐到地板上。 ☆、(125)依旧深爱 许云依遇事很少茫然,这一次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原本秦漠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曾经秦漠为了让她感受真心,放假的时候甚至想带她回去见家长。许云依知道一个男人如果提出这样的要求代表了什么。 许多年前她从不怀疑秦漠的真心,他的灼热都写在眼睛里,有能将人烫伤的嫌疑。 那时候许云依问过秦漠,如果有一天我们没在一起怎么办? 秦漠说:“那我就孤老终生。” 就是那个死心塌地的秦漠,现在衣冠楚楚,身价斐然,在美国都是赫赫有名的财经人物。许云依知道,其实他们都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 由其在饱受伤害之后,没人还能像以前那样简单如一。 许云依看着现在的自己,就能想象当初的秦漠。各种复杂的心事,让她不知要以何种方式才能自如相处。 头顶一盏明亮的吊灯,散着花白的光。许云依觉得整个人昏沉沉的,扔下手里的名片,实在不想动了,就直接躺在地板上。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给自己寻一条可行之路。 医生给张洁测量体温,一看竟然烧到了三十九度八。 问她:“烧这么高都没感觉吗?” 张洁说:“先前在公司的时候还觉得冷,后来就不觉得了。” 梁义之很不客气的在一旁补刀子:“她这样是烧傻了。本来脑子就不灵光,这回更傻了,以后可怎么办。” 张洁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梁义之一步不让:“你吐一个给我看看。” 医生让留下来输液。 张洁躺在病床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任由医生抓住手拍了两下,没感觉到疼,就听他说:“好了,睡一会儿吧。”然后转身对梁义之说:“家属看着点儿,打完了叫人就行。我再给开点儿口服药,交了钱去取药。” 梁义之把被子帮张洁盖好。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回来,你躺着别乱动啊,滚针疼。” 下楼取药的时候碰到程如意。 今晚她值班,忙了一下午,刚吃了晚饭回来,就在大厅里碰到了梁之义。 不由得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义之看到她一愣,才想起她今天值班的事。 随口说:“陪一个朋友过来看病。” “朋友?”程如意问他:“哪个朋友?” 梁义之皱眉,平时就最讨厌程如意的这个态度,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得在她的掌控范围内一样,否则就板起脸来质问,梁义之就要忘记她温柔的时候什么样了。 不耐烦说:“哪个朋友不行啊?非得让你知道是吧?” “张洁对不对?”程如意马上拉下脸来。见梁义之没反驳,她所有的敏感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我就知道是她,除了那个女人,谁的事你能这么上心啊。” 梁义之颌首:“不是,程如意你什么意思啊?张洁是我朋友,她生病我来帮她取药怎么了?” “你们那叫什么朋友啊,不清不楚的,我看着就恶心……” 人一恼怒,情绪就不受控制。本来上次争吵之后程如意是打算好好跟他相处的,很多事情没事的时候她也思考过了。太过凌厉的结果就是越快的把人推开,到时候无论梁义之和张洁之间是否有什么,都会极速导致梁义之的厌倦。等到中间的那层纸捅破了,梁义之索性把什么都说出来,连否认都不肯的时候,他们之间就算彻底结束了。 梁义之眯起眸子质问:“程如意,你什么意思?” 这里是医院大厅,真要吵起来无非让人看笑话。 程如意左右看了看,尽量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梁义之,我懒得跟你吵。” 她转身上楼去了。 梁义之去取药。 回来的时候张洁已经睡着了,半张脸扎在被子里,呼吸清浅,整个人很安静。 他把药放到一边,抬起头来碰触她的额头,发现温度不像之前那么高了,才隐隐安下心。 此时,口袋里的电话骤然响起来。 梁义之连忙拿出来接听,向床上看一眼,到底把张洁给吵醒了。 他抬手示意她接着睡,然后转身出去接电话。 “妈,你有事吗?” 张洁看了一眼,还有好久才能打完。 醒来就有些睡不着了,等梁义之进来,就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反正今晚我也不走了,打完后我会自己叫护士。” 梁义之不放心:“算了,我还是陪你打完吧。” 张洁不用他:“你得了,快点儿回去吧。你在这里我反倒不能安静的睡觉,你还是快点儿走吧。” 梁义之想了一下说:“既然这样,你休息吧。别睡过头,盯着点儿,打完了叫护士。” 不放心,站起身说:“我还是先跟护士说一声再走吧。” 如果不是梁妈妈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想回去。只是纳闷,这个时间了,梁妈妈找他做什么? 梁义之怕有什么事,急匆匆的从医院里离开了。 张洁躺在床上看着管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原本极安静的病房一下子传来开门声。 张洁侧首,穿着白大褂的程如意正推门进来。 看到她的脸后,冷哼一声:“我就知道是你,你和梁义之还真是道貌岸然,打着朋友的幌子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其实张洁和梁义之间到现在除了那个吻是超出朋友的界限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可是张洁知道,用不了多久,程如意口口声声的那些苟且之事,她都会一样样的做给她看。她只是想不明白,程如意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怎么就那么不自信。梁义之是因为喜欢她才娶了她,之后对她也是一心一意。只是从梁义之的口中张洁得知,程如意其实一点儿都不自信,至少对待婚姻她是患得患失的。这是婚姻最不该有的态度。 即便没有她,有朝一日程如意也会将梁义之推远。 张洁望着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竟觉得她可怜不已。 淡淡说;“现在看来,很多事情不是你畏惧发生,而是在促使它发生。既然你心心念念的,不过就是要证明我和梁义之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么我告诉你,我们不会负你所望。所以,你不用再来提点我了,只需要回去等结果发生就好了。” 程如意恶狠狠的说:“张洁,你不要脸。” “我要脸的时候,你也没说给我脸啊。” 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程如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即便梁义之对我有二心,最后你一样得不到。我劝你别再做美梦了。” 张洁闭上眼睛:“程医生要是没事,请出去吧,我要睡觉做美梦了。” 程如意愤慨的转身离开。 彼时医院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程如意行走的步伐越来越快,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许云依睁开眼睛,感受窗帘缝隙里射来的第一缕骄阳。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浑噩的昨天被抛却在黑夜的尽头。她也终于做出新的决定,打算一切重新开始。 许云依赤脚走到窗前,将窗帘打得大开。阳光那样明媚,难得的大晴天。 掏出电话拔过去。 响过一声,很快被接了起来。男声听起来极其刻制,唤他的名字:“云依……” 许云依说:“秦漠,如果你没有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我们重新开始吧。” 秦漠反问:“我为什么要后悔?” 许云依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收紧,又说:“我们能否见面聊一聊。” 秦漠说:“等到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你后悔的话。” “我不会的。” 许云依从来不做鲁莽的决定,所有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秦漠满意的说:“那好。” 他没说见面的时间,很快就把电话挂断了。 许云依握着静寂无声的电话,心里也是空灵的,透过窗子望着喧嚣不止的都市,却仿佛只是站在一个孤寂无人的角落里,孤孤单单的,很想找一个人来陪着她。 晚上的时候接到秦漠的电话。 说他已经在机场了。 许云依不可思议,华灯初上,他就已经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了。 “需要我去接你吗?” 许云依握着电话问他。 秦漠说:“不用,你只要乖乖的等着我就好,我会过去找你。” 电话里他的声音满是精神头,直飞十一个小时,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疲惫。 许云依没给他订酒店,直接将家里的地址告诉他了。那一刻她的心情复杂,可是,几秒之后她就毅然决然的做了这个决定。 告诉秦漠:“我在家里等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别人看来是悄然流逝的,可是,对于秦漠和许云依来讲,就是无比漫长。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思绪百转千回,想了不知多少东西。从过去两人的美好时光,到现在主意的突然改变,再到无尽可能的未来。甚至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对方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在这短暂的几个小时里,都情不自禁的涌上脑海,做各种各样的遐想。 直到门铃响起,许云依还有些发怔,思绪错乱,甚至一个念头闪过,以为是韩霁风……等反应过来,忍不住苦笑连连,时间过去了,又怎么可能是他? 许云依将耳畔的散发缕顺,起身去开门。门板打开的一瞬,神色如常。 “这么快,进来吧。” 秦漠立在门前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拥抱。这样一个动作几年来他预想了无数次,有一日再见,即便不能在一起,他或许还可以这样抱一抱她,昧心说句:“好久不见。” 许云依下意识抬起手来,可是,一碰触到他,忽然觉得没有推拒的理由。这个男人是她找来的,再被自己亲手推出去,岂不是矫情。 于是,中途改变意图,双手缠到他的腰上环抱住。 秦漠显然对她的这个反应表示满意,从他欣慰的轻抚她的发顶就能感觉到。 许云依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风尘仆仆的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仍旧清新淡雅。这气息几年前再熟悉不过,可是,到了现在,只像是从睡梦中传出来的,熟悉又幽远。 “你一定饿了吧?先洗手吃饭吧。” 许云依抬起头说。 秦漠喜出望外:“你做了饭?” “嗯,简单的做了点儿。” 将洗手间的方向指给他:“你先去洗手,我去收拾饭。” 秦漠将腕表摘下来放到洗脸台上,注意到她加了新的洗漱用品,男士惯用的深色系,和她的并排摆放在一起。 接着就听许云依在外面提醒:“那件蓝色的毛巾是你的。” 秦漠应了声,伸手扯下来。抬头看镜中自己的脸,表情奇怪。不得不说,许云依真的很用心,她以前其实有些没心没肺,生活上很多事情都要他来替她想着。现在她竟开始为他着想……秦漠高兴不起来,不由酸溜溜的想,是因为结婚的缘故么? 明知道不可能是那样,许云依是多么聪明的女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吸纳了国森百分之八的股份,如果没有些手段和精明的头脑,是绝不可能办到的。就是这样的许云依,想做成一件事又怎么可能露出蛛丝马迹,更不会平白让他添堵。只能说明这一切的确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这样一来,她的意思和决心就已经很明显了。有些话直接说出来反倒叫人很尴尬,如果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并且叫人心领神会的话,当然再好不过。 秦漠拿清水泼了几把脸,擦拭之后走出来。 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 秦漠“唔”了声:“很了不起啊。” 许云依说:“没事的时候自己会照着菜谱研究,时间久了也能做出几样了,偿偿合不合你的口胃。” 秦漠拉开椅子坐下。 此刻的场景只觉得梦幻,很早以前觉得稀疏平常,就像那时认定许云依就是他的。后来觉得再不可能,这样的画面就成了奢求。当夙愿突然达成的时候,那感觉真跟做梦一样。 而且许云依做的菜也十分合他的胃口,咸淡适宜,青菜都炒得异常爽口。他连吃了两碗米饭说:“很久没有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了。” 许云依托着下巴看着他说:“你可真会说话,我才不信。” 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的手艺跟那些知名餐厅的大厨如何能比。 秦漠一脸认真:“我说真的,你做的饭菜有家的味道。” 许云依微微一怔。 这样一说是了,自从和韩霁风结婚后,她也不太喜欢在外面吃饭了。哪怕韩霁风做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也觉得比外面做的东西可口。那时候心里暖哄哄的,就是感觉有家的味道。 然而这种味道是多变的,也是因地制宜的。家庭存在的时候有这样的味道,一旦破碎了,将再无可寻。 秦漠察言观色。挑了挑眉;“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许云依看着他的眼睛,表情认真:“你知道的,我之前有过一段婚姻,才刚刚结束,而且……” 秦漠打断她的话:“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不介意。” 在他知道夏明月就是许云依之前让刘义庆调查过夏明月,所以关于她的种种,他都再清楚不过。 许云依很快也想明白了。 既然他一再表示他不介意,她也没有再重申一遍的必要。 站起身说:“我把碗收了,你去洗澡吧。洗漱用品都给你准备好了,在浴室里。” 秦漠说:“好。” 当晚怎么睡成了引人深思的问题。 这是个标准的单身公寓,还是许云依刚刚工作的时候分期贷款买下的,那时候没想过会有其他人进驻,所以,就只有一间卧室。 早在许云依直接对秦漠说来家里的时候,用意就已经很明显了。 否则她大可以帮他订一家酒店,哪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环境不比家里好。 秦漠也不傻,亦是深知此道。 许云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能清析听到浴室里传出的水声。哗啦啦的,有下大雨的错觉。 她在看电视,按着摇控器漫无目地的换着频道。握着的时间久了,掌心里粘乎乎的,异常不适。 水声停止了,浴室门打开。 许云依猛然回头,只见秦漠穿了件纯白色的浴袍,胸前古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头发沾了水后湿漉漉的粘在额头上,将眼睛摭去一点儿,那双黑钻石般煜煜生辉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紧她。 空气里散着动人心魄的魅惑气息,他整个人戾狼一般。 镇定如许云依,仍旧生起紧张。不能再任由他看下去了,像在她的身上穿出洞来。 放下摇控器,站起身说:“我来帮你吹头发。” 她去拿吹风机,然后拉着他坐下。 纤细的手指穿过他乌黑的发线,轻按他的头皮,连疲劳都一起缓解了。 而电吹风嗡嗡的声音响彻耳畔,让秦漠觉得异常吵杂,连同他的心一起。他有些不能呼吸了,身体绷紧得厉害。说到魅惑,在他看来谁也不及许云依,她穿着一件深黑色的家居服,V领设计,衬得她脖颈到胸口那片肌肤洁白如雪,不由让人浮想联翩,想象那之下的曼妙风景…… 想到这里,秦漠的喉结动了动,才洗过澡的缘故,有些缺水,喉咙异常干涩。 他清楚的知道这种状况除了喝水,还有其他缓解的法子……肢体比大脑还要反应迅速,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已经伸手拉过许云依。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许云依一惊,“啊”一声,手里的吹风机掉到了地上,而她整个人已经坐到他的腿上去。 秦漠低头吻住她,吻她嫣红的嘴唇,细腻的脖颈……大手沿着她的腰身向上,捏上引人遐想的那片风光,动作间衣衬半褪,秦漠眯着眼睛看到和他想象中的出如一辙,手感也是一顶一的好。 许云依坐在他的怀里,被他紧紧箍着,慌乱如小兔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双手不由得抓紧他胸前的衣料。 这一切不都是她安排好的么? 这一刹那鼻骨酸得厉害,那股热气向眼眶窜行,她马上闭紧双眼。只在心里想着,如果韩霁风看到这一幕该满意了吧。她终于是投进了其他男人的怀抱,不用担心再缠着他了。 秦漠放开她,指腹滑过她的脸颊,说话时低低喘着气;“哭什么?” 许云依怔愣的睁开眼睛看着他,她没想哭。 秦漠放开她:“我不会趁人之危,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许云依说:“秦漠……” 秦漠打断她的话:“我睡沙发,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他大步过去将客厅的灯关上。 整个空间骤然一黑,只有对面楼里反射出的点点星光将屋子照得半暗不明。 就见秦漠扯出飞机上盖的毯子,直接躺到了沙发上。 许云依站了一会儿,去卧室里抱出一床被子给他盖好,然后回到卧室关好门。 倚着门板异常悲伤,是啊,百毒不侵的许云依也有软弱不堪的时候,她还爱着韩霁风那个混蛋,到现在为止,仍旧深爱。 即便感冒了,张洁照常上班去。 只是一大早头脑就蒙蒙的,做事的时候也是勉强打起精神,整个人感觉特别累。 梁义之打来电话问她:“感冒怎么样了?今天还发烧吗?” 张洁吸了下鼻子说:“不发烧了吧。” 梁义之一听她的声音便有些火大。 “嗓子哑成这样了,还不好好在家休息,请一天假你会死啊?” 张洁说:“不会死,会疯掉。” “已经接近于半疯癫状态了,还计较那一丁半点有意思么?” “没意思,特别没意思。” “张洁,你别跟我贫啊。” 张洁哼声:“是我贫,还是你贫啊?” 梁义之不满起来:“我是关心你,别不知好歹。” “关心我有什么用,又不能替我分担病痛。能同甘共苦也行啊。” “能同甘共苦你就不难受了?” 张洁怏怏的说:“肯定能缓解一点儿,至少心理平衡了,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跟我一样受苦受难,而且那个人还是梁义之,简直再美好不过了。” 梁义之说:“行,那你等得。” 他莫明其妙的就挂断电话了。 张洁听着他没头没脑的话,摇了摇头,想不明白,所以干脆也不放在心上。 专心做手头的事。 中午的时候梁义之过来了。 电话打得简直就是夺目连环call。 张洁去个洗手间的工夫,回头一看就是六个未接电话。她马上给他回过去:“怎么了?催命似的。” 梁义之说:“你下来。” “下去干什么?” 梁义之说:“我在你们楼下。” 张洁只好穿上外套出去。 一出国森大厦就看到梁义之穿着蓝色的羽绒服站在冷风里。看到她出来,催促:“快走两步,哥要冻死了。” 张洁一脸不满:“你知不知道走快了兜风,你是想冻死姐么。”走近了问他:“既然怕冷还过来干什么?看你穿的……唔……” 张洁的嘴唇被封住了,还是用他柔软的嘴唇。等她反应过来,惊恐的拿拳头砸他。真是要疯了啊,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如果让她的同事看到,不笑死她才怪。 可是,梁义之抱着她,一时间加深这个吻,他温热的气息跟她的做着交换。 接着放开她,理直气壮:“不是要同甘共苦么,这样就能传染给我了。” 张洁不可思议:“梁义之,你疯了。” 是啊,他就是疯了。 自昨天晚上开始,梁义之就意识到自己疯了。 ☆、(126)去国外了 昨晚梁妈妈给他打电话,火急火燎的将人招回去,梁义之本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见面后梁妈妈竟然问他:“你怎么招惹如意了,把她气的不得了,大晚上的给我们打电话,你真是让人不省心。” 梁义之一听,骤然发起脾气。 “是程如意向你们告我状了是不是?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至于梁妈妈马上就将电话打过去了。 “说什么你就别管了。”梁妈妈嘱咐他:“反正你没事别跟其他女人胡扯,别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别整天没个正形,总像长不大似的。离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远点儿,你知道如意她最烦你这个。” 梁义之就差跳起来:“妈,谁是乱七八糟的女人了?程如意她凭什么这么诋毁别人啊。我看她就是个神精病,全世界就她会装清高,别人都不三不四的?你告诉她,能过就过,不能过马上离。再有一次跟你告状,说些子虚乌有的话,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说完这番话,他甩门就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这样火大,说到底就是那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刺激到了他。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字眼指对的就是张洁,而他是绝不允许别人这样诋毁她的,程如意也不行。 等怒气平息下来了,梁义之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从小到大他虽然叛逆,可是跟梁妈妈没顶过什么嘴。而这一次他似乎发了不小的脾气,语气也异常恶劣。也是突然才发觉,张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然……竟然这样重。 这样的认知犹如当头一棒,为此梁义之心烦意乱,跑去酒吧喝酒。 其实被俗世缠身,想也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去喝酒,喝醉了,就什么都醒悟了。这个时候你最想谁,最想当着谁的面借酒装疯,谁在你心中的位置就越重。 这一刻梁义之就在张洁面前借酒装疯。 尽管他的酒劲已经过去了,他的头脑此刻异常清醒。可是,他还是想要装疯卖傻,做一些事情。 张洁左顾右盼后,睁大眼睛指控:“梁义之,你真的是疯了。” 梁义之维持面上的冷静:“我不是为了让你心里平衡,帮你分担痛苦么。思来想去,这样是传染最快的法子。” 张洁抬起手来抽他:“你就魔怔吧。” 其实她的心跳比谁都快,没办法,谁让她喜欢梁义之呢。即便伪装得再漫不经心,等他凑上来的时候,他的气息还是让她感觉迷醉,有醉人的功效。 所以,当梁义之吻了她,她的心脏就像要跳出来了。又是光天化日之下,那样的刺激,心脏险些不能负荷。 既然不能轻易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许云依决定和秦漠一起离开。 给彼此一个独立的相处空间,或许就能更快的找到过去的感觉。即便找不回,也能很快建立新的情感,总比现在这样好。 许云依思考了一整晚后,吃早餐的时候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秦漠觉得这样当然再好不过,他没有想到许云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秦漠也决定给她时间。在她彻底接受他之前,绝不勉强她。 许云依是个行动派,两人商订之后,就开始准备去美国的行李。同时将这边的事情安顿好,由其夏明月那边,她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 这一天阳光明媚,许云依拖着行李和秦漠一起去机场,飞向更为遥远的天际。 苏婉清辞职之后,蒋承宇给她打的第一个电话。并非想要挽回她,蒋承宇知道苏婉清的脾气,而他也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工作和朋友间的相处绝对是两回事,就算苏婉清是个优秀的人才,可是,当一起共事的缘分尽了,他决不强求。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来。 蒋承宇承认自己那天太冲动了,跟她道歉说:“婉清,之前的事是我态度有问题,不该当众跟你喊。” 毕竟同事这么多年,又都是好朋友,闹到这一步实在让人没想到。 苏婉清听着他话里的意思,知道这歉意仅限于他的态度上,至于她的所作所为,他仍旧没办法苟同。苏婉清很快的领会了他的意图。 “如果你是为自己的态度道歉,其实完全没这个必要。我辞职也不是全因为这个,还有其他的一些个人原因而已。” 蒋承宇说:“祝你日后有更好的发展。” 果然就再没有其他。 蒋承宇虽然没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在以后的道路上阻碍她,但是多年积攒的情份到此止步不前。苏婉清握着电话苦笑连连,这一回她还是败给了夏明月,竟像谁都拿她没办法。 再没什么可说的了,苏婉清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将电话切断了。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新的打算,自从回到老家之后,整个人都慵懒了很多。每天很晚起床,吃过早饭之后没事做,就到窗前晒太阳。家里还是那种老宅子,二层楼的设计,由于气候潮湿,第一层常年堆放杂物,并没有人住。而她住在二层朝阳的房间,每天太阳照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手边放着几本闲书,不困的时候翻开来看一看。 很久没有这样清闲度日了,从毕业开始就进入律师事务所实习,等到拿到律师执照就更忙了。平时很少回家,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仍旧要忙工作上的事。 时间久了,太清闲的日子就成了一种奢望。 而现在苏婉清正在享受这种奢华,知道时间不能太久,家里还要过日子,也要吃饭。整个家庭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所以,她没有任性的权利。 最长过了年就要出去重新找工作,不过这一点苏婉清倒是不担心,她在A城的律政界也算小有名气,再找一家事务所挂牌不难。 所以,这段时间就让自己放纵一下,当是调整了。 苏妈妈推门进来,看她睁着眼睛坐在那里。说:“我以为你在睡觉呢,楼下来了一个人,说是你在A城的朋友,你快下来看一看。” “A城的朋友?”苏婉清吃了一惊,想不到是谁,就马上穿好鞋子下去。 那人站在天井里,听到下楼的“咚咚……”声回过头来,娃娃脸上浮起笑。 “苏律师,过得还好么?” “林飞,你怎么来了?” 苏婉清已经站到他面前,吃惊都写在脸上。 林飞说:“来这里办点儿事,想起听你说过,你家就在这里,就让人打听你的地址找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好找,一打听就寻来了。” 他扬起眉毛,得意洋洋的。 苏婉清看他只穿了单薄的衬衣和外套,站在背阴处整个人只差瑟瑟发抖。 就说:“别站在这里了,进去说吧,我们这里很冷的。” 林飞搓着手说:“真的很冷,跟A城的冷还不一样,阴冷阴冷的。” 苏婉清侧首:“今天这样算什么啊,你没碰到下雨的时候,那才叫真的冷,连门都不想出。不过我听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就会下雨。” 苏婉清直接带他上二楼。 家里是自己顺的暖气,相比之下暖了不少。苏婉清说:“去别家是没有这种待遇的。我在外面呆久了,适应了有暖气和中央空调的日子,回来之后冷得出不了门,我爸就给我通了暖气。自己家里用煤供暖,就不至于伸不出手了。” 林飞也明显感觉到暖了,上楼后发现苏婉清家面积很大,住人的房间就有好几个。 “你们这里真好,独门独院,面积还这么大,住着多宽敞。” “自己家盖的房子,有些年头了,跟城里寸土寸金的没法比,这么大的一栋宅子卖了也值不了什么钱,在城里也换不来一套房子。” 林飞笑着说:“傻子才换,这么住着多舒坦,简直就是别墅么。” “行了,别瞎扯了,跟你家是没得比,知道让你住肯定住不习惯。”苏婉清让他先坐着,然后去给他泡了杯热茶给他端过来。 苏妈妈上来问林飞吃饭没有。 林飞站起身说:“阿姨,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苏婉清皱眉;“飞机上那叫什么吃的啊。”转首对苏母说:“妈,你去给林飞做点儿吃的吧,吃了饭也能暖和点儿。” 苏妈妈乐呵呵的:“那行,你们先聊一会儿,做好了饭我上来叫你们。” 林飞表示:“阿姨这个人真热情。” 苏婉清想,见了男人她当然热情,一准又以为是她的男朋友。苏妈妈做梦都想让她嫁出去,现在终于有个男人上门了,不被她想歪了才怪。 不由提醒他:“我妈可以对你热情,但是你不要对她太热情了,否则就是在给我找麻烦。” 林飞似笑非笑:“阿姨不会以为我是你男朋友吧?” 苏婉清做吃惊状:“你怎么知道?” “我一个天天被逼婚的人,会看不出老一辈的这点儿心思。阿姨比起我妈,那还差了一点儿,到平时只要跟女人说话,我妈都会觉得我和对方有点儿什么。其实是她自己巴不得我们有什么,想想就恐怖。” ☆、(127)再次见面 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以她们这种狂热的心态,你要说不是才更麻烦。他们估计会想尽一切方法促成。” “林飞,你想得美。”苏婉清拿眼睛白他:“总之,别跟我妈太近乎了就是。” “可是,该有的礼貌终归还是要有的吧,你不能为了省去你的麻烦,就把我的修养也抹煞了。” 苏婉清眯着眼睛看他,觉得林飞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 苏妈妈煮了红薯粥,家里有腌制的小菜,都是现成的。端进来让林飞吃。 林飞本来不是特别饿,可是一闻到粥香,味蕾一下子就打开了。 苏妈妈说:“先别急着吃,我在下面给你热了馒头和自己家灌的肠,很快就好了。” 林飞觉得不好意思:“阿姨,真是太麻烦您了。” 他下去帮着端上来。 苏妈妈笑眯眯的看着他,眼里满是欣然的光色。林飞这样的小伙伴很难让妈妈级的人物不喜欢,一看就特别有涵养,言谈举止都非常的有礼貌,穿着也十分讲究,不似街面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年轻人,总觉得靠不住。 下楼的时候问他:“林飞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跟我们家婉清是怎么认识的?” 林飞马上说:“我在公司销售部上班,之前婉清是公司外聘的法律顾问,工作上有合作,慢慢也就熟悉了。” 苏家的厨房也很大,对着灶台就是一面大窗子,林飞透过窗子发现下雨了,零星雨丝正从天上飘落下来。 他说了一句:“下雨了。” 苏妈妈看了一眼,更高兴:“下雨了也不要紧,今晚就住下来,家里有的是地方。” 下楼来的苏婉清听到这句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不满意的站在厨房门口说:“妈,我和林飞是普通朋友,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而且人家是来这里出差,不是跑咱们家坐客来的,你别耽误人家的事情啊。” 苏妈妈瞪她:“耽误什么事情啊?你看这都几点了,而且外面还下着雨,有什么事情今天也办不了了。既然林飞是来这里出差,就说明人生地不熟的,你总不能让他顶着雨出去找地方住吧?哪有你这样的朋友。”转首对林飞说:“别听婉清的,阿姨让你留下来,你就放心的住吧。” 林飞为难的看向苏婉清。那意思仿佛在说,看,不是我的意思。 可他分明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苏婉清气得牙龈痒痒,可是看了看,雨越下越大了,外面一定冷的不得了,从这里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冷风。再看看林飞穿的衣服,终归软下心来。 “那就留你在这里住一晚,不过就一晚,明天马上去办你的正事。” 苏妈妈骂她;“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林飞笑嘻嘻的说:“阿姨,不要紧,她肯留宿我,我就已经十分感激了。” 林飞吃饭的时候,苏婉清去给他整理房间。 过了一会儿,跑来说:“床单被罩都是帮你换的新的,还有洗漱用品都放到房间里去了。等你吃完饭,我告诉你在哪里可以洗澡。” 林飞正吃得唇齿留香,感叹一声:“麻烦你了。” 苏婉清坐过来说:“知道麻烦还来看我。” “过来之前我怎么知道麻烦?” 苏婉清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出差没有带行李?” 林飞怔了下,岔开话题说:“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婉清盯着他不放:“你找好酒店了是不是?” 被她识破了,林飞只得指了指外面的天气说:“酒店找好了有什么用,现在不是下雨了么,你让我怎么回去。过来的时候我看了看,你家这里似乎不容易打车。” 这倒是真的,四处都是弄堂,道路狭窄,汽车根本跑不开。所以一般都是外来的,想从这里打车离开,的确是不容易。反正已经收拾好了,苏婉清也不再说他。 林飞吃饱了,全身暖起来。坐在椅子上抬头打量:“这是你的闺房吧?” “知道是闺房你还进。” “进来之前哪里知道是闺房?”林飞笑着反问,然后又说:“不跟你胡扯啊,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不会就这么一直在家里呆下去吧?” 苏婉清神色宁静下来,淡淡说:“年前还没有什么打算,就想着安安稳稳的过个年。等到年后再说,肯定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否则全家都要饿肚子了。哪像那你么命好,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一生衣食无忧。” 人只有在生来的几分钟是平等的,*来到人间,谁也不比谁光鲜靓丽。可是,从穿上衣服那一刻开始,贵贱就明显化分出了。 所以才说有的人天生命好,有的人就只能羡慕不及。 “好好的说你自己,挂带我干什么啊。再说,谁告诉你即便不用工作我也有饭吃的?这些年吃的用的,都是我用自己的双手赚来的,跟我家里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苏婉清看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忽然很想笑,忍一忍,不过弯起嘴角道:“跟你说笑呢,干嘛那么认真。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飞这才接着说:“年后重新找工作,还做律师吗?不然考虑一下来国森做法律顾问,自从国森被收购之后,管理层上肯定要重新调整,待遇也会比以前好很多。我看你们当律师的也实在够辛苦,听说现在的官司不好打,你一个女孩子干嘛那么拼。” 苏婉清侧首,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一年后。 女子一身黑色修身羊毛绒大衣,筒靴长及膝盖,将笔直纤细的两条长腿显露无疑。而女人太阳镜下的一张脸白皙精致,艳红色的嘴唇,优雅魅惑。 单手提着行李箱从机场大厅里出来。 司机已经等在那里,看到人后,马上迎过去接过女人手中的行李。 “夫人,欢迎回国。” 许云依说:“谢谢。” 司机将车门打开,请她坐上去。 秦漠还有一点儿事情需要处理,没能跟她一起回来。可是回国后的一切他都已经让刘义庆安排好了,所以,即便许云依一个人回来,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着实有些疲惫,许云依摘下太阳镜靠在椅背上休息。 虽是密闭的空间,仍旧有熟悉的气息漫进车厢里,这里的空气和美国是不同的。春寒料峭时节,即便阳光明媚,空气中仍旧有一丝丝的凛冽,一出机场她就感觉到了。突然之间竟然有些不能适应。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短信提示。 秦漠发来信息,提醒她:“不许要俏,衣服要多穿,感冒了我会心疼。” 他永远都是这么细心。 许云依忍不住的微微钩动唇角,在心里补了一句,也很霸道。 低头回了一句:“知道了,秦总。” 车子一路前行,急速驶进市中心去。 秦漠在本市最好的地段买了一栋房子供两人居住,许云依这次回来是要去国森报道任职的,所以有在A城定居的打算。 为此,秦漠将总公司那边的事情安排给了其他人负责,过不了多久也会飞过来陪她。 一年多的时间而已,许云依再看窗外的世界就觉得陌生不已,时间仿佛过了一世纪那样长,太多的人和事都已覆了层厚厚的灰尘,竟有些忘了本来的面貌。 一时思绪万千,许云依靠在椅背上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 抵达后司机将行李帮她提上去。 许云依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后,坐到沙发上休息,并不急着整理行装。 闲暇之余抬起头来打量,新装修的室内环境,完全按照她从美国发回来的图样装饰的,细到地板的牌子和沙发的颜色,和她料想中的没有半点儿差池。不得不说秦漠手下的人办事很有效率。 实则这一天早有打算,早在她和秦漠去美国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而这一天来的很快,她用一年多的时间调整自己,此刻便已归来。 许云依对明天充满期待。 晚上一下班,蒋承宇直接开车去酒吧。进来后找到订好的位置,看到韩霁风比他早到一步,啤酒已经喝了两杯,此时懒洋洋的靠在沙发背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蒋承宇坐下后,将自己的杯子倒满。扬首灌下去一口,微苦的麦香下腹之后十分爽口。 韩霁风抬起手来撑了下眉头,淡淡否认:“没什么好想的。” 蒋承宇看着他眉宇间的忧郁,只觉得越来越重,怕是只有他自己不自知,所以每天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在别人看来,却是要将他整个人淹没掉了。 既然韩霁风想死撑着,蒋承宇也不去拆穿他。忙了整整一下午,肚子饿得厉害。抬手叫服务生上吃的。又问韩霁风:“你来点儿什么?” 韩霁风说:“算了,我喝完这杯就走。” “可没你这样聚场的,扔下我一个人算怎么回事?”蒋承宇垮下脸说。 韩霁风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你什么时候一个人过?我走了不是正合你意。” 放眼望去,酒吧里从不缺落单的美人。他蒋承宇怎么说都是青年才俊,英俊潇洒,随随便便动一动嘴上工夫,就能把人领回去了。反倒有他在这里会阻碍了他猎艳。 蒋承宇装模作样的指着他:“霁风,你这是在污蔑我。”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抓起手边的外套说:“是不是污蔑你,你心知肚名。”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天早已经黑透了。城市依旧沉浸在一片璀璨的光火中,比白昼更加照眼欲明。 点着后并不急着离开,对着清冷的空气吸了几口,连带冰冷的指腹都一点一点的暖了起来。这样大力的吸食仿佛可以平息内心的胸涌,不至于让他整个人坐立难安。 吸到一半后被他揉碎进指掌中,才奔着停车场而去。 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许云依就起来上妆换衣服,等到出门的时候整个人净美高洁,她这个样子别说去见国森的董事长,就算见更大的国家领导人也绝不失礼。 许云依开车去国森。 熟悉的建筑物远远呈现在眼前,壮观与巍峨丝毫不改,以前她不止一次出现的地方,在那里为着自己的目地拼搏奋斗。到最后却因为最相信的人满盘皆输……许云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断收紧,慢慢平抚自己突来的情绪。以免影响得体的笑嫣。 国森的员工大批更换过了,就连前台都是不认得的。见她走过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美好笑容。 许云依说:“我已经预约过了,要见董事长。” 前台将电话打上去。挂断后说:“您乘那部电梯上去吧。”同时指给她看。 不用别人说,许云依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迈开步子,目标明确的走过去。 电梯门一开,秘书马上说:“许总,董事长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许云依点点头,鞋跟清脆,步步靠近。双手抬起的刹那,将两扇门扉打开。然后像出门前对着镜子摆出的表情那样,嫣然一笑,明眸皓齿,熠熠生辉。 男子本来立在窗前看风景,落地窗上弥漫大片明亮的金光,笔挺身姿犹如立在万仞之巅。听到响动回过头来,那样内敛却不容忽略的气势似一道光直刺眼瞳,再加上惊艳人心的俊秀容颜,竟然让人微微晕眩。 许云依觉得自己早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见到的一刹,还是呼吸断裂,有一个瞬间像是透不过气来。 韩霁风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型如剪。看人的时候轻微的眯着眼,朗眉星目,和一年前没有半点儿不同。 ☆、(128)通通改变 可是,他眼中的许云依已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清冷的容颜带着丝浅笑,一丝不苟,锐利如他,一眼看出她的半真心半假意来。若是恨他还好,韩霁风想,或许她的心里已经干脆没有他,狭长眸底到底掩不住一种凄冷的落寂,垂眸间消散无踪。 还是许云依最先开口,嘴角一弯:“韩总,好久不见。” 说话间她微微扬起头来,眼睛像宝石般映着他的影儿。 韩霁风上前几步,伸出手来:“好久不见。” 他的指腹微凉,不由让许云依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素月餐厅里也是这样握手,指腹相触,旋即松开。 那时候就觉得韩霁风不是简单的人物,事实证明果然狼子野心,难怪他对国森的一切内部机制了如指掌,原来都是处心积虑调查过的。 秦漠已经跟她说过了,原来韩霁风才是收购国森的幕后老板。秦漠这一回受人雇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看好了国森的发展前景,能够从中得到股份。当初收到中国发去的邀约,本来没什么兴趣可言。有看好的公司他大可以自己收购,可是和韩霁风面谈之后,不得不承认他们做律师的语言上极有天赋,煽动人的本事更是了得。韩霁风想借助他的收购能力,而他可以为此提供更为便捷的方式,当时让秦漠的感觉就是,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就能得到优越的回报一样。这样的好事做为一个商人,没有道理不动心。结果他就用最短的时间拿下了一家难啃的骨头,秦漠不得不承认这和韩霁风的相互配合有很大关系。 所以,时至今日韩霁风坐上了国森最高的那把交椅。 许云依知晓这一切的时候震惊不已,可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最早她说过什么来着?韩霁风并非池中物。是比她更隐蔽的那头戾狼,云淡风轻的将夏家吞噬殆尽。别说夏符东,就连她一个对夏家乃至国森虎视眈眈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真实动机。夏家的人就像温水中的青蛙,不等醒过神来,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一个肯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痛下杀手? 如果单纯是因为想要报复她,这一切未免兴师动众。临了那一场背叛得以让她元气大伤,许云依不得不承认,所有的伤害方式里,韩霁风选了种对她最为行之有效的。将她坚硬外壳下最为柔软的那一点戳痛了,赤血淋淋,那天风倾大厦的顶楼上,她真的动过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念头。她许云依何时受过那样的伤害,以至于呼吸中都带了疼意。 这就是韩霁风的可怕,他最知道对方的软肋在哪里,如何使人痛不欲生。 现在的夏符东也一定不好过,但是许云依想他有今天的结果该不是受她连累。即便韩霁风恨她,却没必要让他乱杀无辜。或许自己反倒成了他的跳板,以此为捷径进入夏家,将整个夏家麻痹之后从中获利。所以,夏明月猜想,韩霁风跟她有一样的目地,就是报复夏家。 但是,哪里来的仇恨呢? 如果她没猜错,韩家的塌陷一定和夏符东有关! 许云依不得不感叹人心难测,故事从一开始,就是分人带着目的来的,谁也不比谁单纯。 当她想要利用韩霁风的时候,却不知早已变成了他推进全局的一颗棋子。 这样悲哀,而她竟然不自知的深陷其中,信以为真。成就了他最后的一举双得。 所以,若说赢家,韩霁风当之无愧。 许云依慢慢从神色里露出点讽刺的笑意,自若的看了他一眼。只说:“在我任职之前,想跟韩总商量一件事情。副经理的位置我心中已经有了合适人选,这个我想自己任命。” 韩霁风看了她一眼说:“既然是许经理的手下,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公司不会做额外要求。” 许云依客气的道了谢意。 再没什么好说的,她站起身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办理入职手续了。” 韩霁风点点头。 看她踩着高跟鞋一路不回头的走出去。 深黑色的套装,原本只是中规中矩的样式,可是总能被她穿出异样的风情来,无形中永远引领时尚。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以前常听人说“洋气”这个词汇,就是无论什么样的穿着或者发式,气质上都能高人一等。现在想来,这个词在许云依的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许云依离开了,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若有似无。可是,已经不是以前的味道。她想改变自己,想要忘记一个人,就是从里到外,彻头彻尾。这样的女人,谁都很难在她面前说自己赢了。 韩霁风站在那里,整个人仍旧跟做梦一样。 国森空降来了总经理,听说叫许云依,可是,见面之后才发现就是曾经的夏明月。 老员工们起初不明所以,后来听得蛛丝马迹,心领神会也就不说什么了。 豪门里五花八门的事情素来很多,就当八点档电视剧,看看就得了。 许云依用一天的时间就把入职手续办明白了,然后开始坐下来熟悉自己的业务范围,显得那样心无旁骛。仿佛以前种种真的只是一场梦,醒来了,什么都散了,也什么都好了。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毕竟空无的事情抓不住。看开了,再没必要耿耿于怀。 但是,苏婉清不相信许云依的思想会这样单纯。再次回来,就没有报复韩霁风的意思? 在她看来,许云依压根不是那样简单的人。 听说许云依回来后,一天的时间都有些心神不宁。手里的资料盯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最后不打算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扔到一边去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提神。 一丝苦涩的味道漫进唇齿中,更像从心底崩发出的。说实话,她很想看看韩霁风见到夏明月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样想着,不由灌了一大口咖啡,那种苦涩直达肺腑。 工作全无效率可言,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拿上包离开。 电梯门打开,苏婉清一步跨出来,忽然愣在那里,便一步都走不动了。 下班的人潮里远远看到一个人,脊背很直,深黑色的修身套装将她仟浓有致的身型显露无疑,即便看不到她的正脸,也能想象许云依此时此刻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佛那个受了伤害落荒而逃的人不是她,饱含的自信永远像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苏婉清莫明嫉妒起来,连同呼吸都微微困难。 电梯门再度打开,而她明显挡了人的去路。 “思考事情不知道靠边站?” 一听就是林飞的惯用语气。 苏婉清想也不想的侧首瞪他:“偏偏就挡了你的路了是不是?” 林飞笑着说;“我宽,不行么?” “你怎么不说你是横着走的。” “苏婉清,人身攻击是犯法的,这点该不用我提醒你吧?” 苏婉清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气再跟他贫下去。 举了白旗说:“好了,我认输行么,说不过你。” 林飞端正态度:“一起吃饭吧。” 苏婉清有些心不在焉:“不了,改天吧,今晚还有事情。” 林飞听她这样说,就先行离开了。 苏婉清出来后给韩霁风打电话。 其实从一年前开始,两人的关系似淡了很多。韩霁风虽然没有像蒋承宇那样公然斥责她,可是,她知道他同样不认同她的作法。她因此失了人心,其实也是私心。那些人何偿不是私心作祟?不论许云依做了什么都是对,这样的心态怎么看都有偏颇。 接通后说:“一起吃饭吧,有事想跟你聊一聊。” 韩霁风在窗前站了很久,这会儿一个电话将他从虚幻拉回现实,看时间才知道已经不早了。的确是到了吃饭的时间,听苏婉清说有事情要跟他聊。应承下来说:“我马上下去。” 苏婉清等在停车场里。 韩霁风由远及近走过来,挺拔身姿犹如乔木,清峻五官透出男人少有的艳色,却并不显得娘娘腔,这样的美色端得是少见。不得不说,他和许云依的确般配,估计别人看来也是如此。 她酸溜溜的在心里想。 有的时候人会为自己的心设置一道魔杖,明知不可为,可是比什么都难挣脱。在被超度之前就只能任由自己作恶多端,实是没有办法的事。 韩霁风走近来,问她:“去哪里吃?” 苏婉清的全部心思明显不在吃上,就说:“就在附近选一家吧。” 两人直接开车过去。 韩霁风明显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叫了两道清淡的菜,就将菜单拿给她。 苏婉清点了一个荤菜一个汤。 等着上菜的时候,苏婉清若有所思:“我看到许云依回来了。” 韩霁风淡淡的抬起眸子,问她:“然后呢?” 苏婉清莫明生了紧张:“你们打算破镜重圆吗?” “你是说见色又起意?” 也是,许云依就是有万众瞩目的本事,即便在家的时候也能一丝不苟,明副其实的女神。 苏婉清想不到他还有心说笑,仔细钻研他的神色,只是无法洞悉。所以,无论如何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苏婉清发现她真的是越来越不了解韩霁风了,在他的面前就像竖起一座巨大的屏障,任谁都看不穿他。 那种挫败又来了。 苏婉清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一口的抿着。 韩霁风闲散的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苏婉清知道她没有立场说些什么。可是,还是忍不住说:“我想,如果你没有跟她破镜重圆的打算,最好是防着她一点儿,谁知道她的心里是否恨你呢。” 在苏婉清看来,许云依那个女人有些可怕。不知好何德何能竟然成了国森的第三大股东,这在一般人是很难办到的。而且自国森被收购之后,内部派系分争更加明显,她担心许云依的到来会给韩霁风造成威胁。 不管怎么样,她对韩霁风的关心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动了下唇角,无声苦笑。许云依痛恨他是一定的,其实最初连他也没想到她已暗中吸纳了国森大量的股份,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卷土重来,跟他在一个公司里共事。然而,该来的,总也挡不住。韩霁风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相信命运,天意弄人,很多时候不是刻意避及就能躲过的事。 修指悠悠的转动手里的杯子说:“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替我操心。” 苏婉清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她看到韩霁风眼中的一片淡然,那里谁的影廓都没有,也没有温度,时至今日,他竟成了这样薄情寡义的一个人。 苏婉清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听人说过了,说越是多情的人越是薄情寡义。 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 很明显,韩霁风不想再持续这个话题,拿起筷子说:“快吃吧。” 苏婉清彻底没了胃口,还是拿起筷子吃东西,一时间胃里像装满了石头。 许云依刚换过衣服,秦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问她:“吃过了没有?” 许云依懒懒的坐到沙发上。 “还没吃,现在没什么胃口,一会儿饿的时候煮面吃。” 秦漠嘱咐她一定要吃东西。然后又问:“今天去过公司了?” “去过了,入职手续都办好了,只等着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转而又说:“你知道的,这个对我而言并不困难。” 毕竟在国森工作过一段时间,对它的相关业务再熟悉不过。 秦漠“嗯”了声:“这样不会太辛苦。”他默了下,问她:“见过他了?” 许云依微微一怔,知道秦漠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韩霁风。她独自回国他是有顾虑的,可是,这世上哪有那样多的破镜重圆。起码在她和韩霁风身上这样的戏码不会上演。 她一张口,语气轻松:“见过了,还是像以前那么帅,可是那又怎么样,在我眼中还是不及我们秦总玉树临风。所以,除了工作上的正常接触之外,我可以跟你保证,私底下不会跟他见面。” 秦漠被她哄得眉开眼笑:“你这么乖。” “秦总那么听话,不出去沾花惹草,我当然也要乖了。” 秦漠明显笑着说:“你这样说,秦总表示很欣慰。” 两人胡乱的聊了一会儿,感觉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秦漠才说:“云依,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相信你。时间不早了,马上吃点儿东西,准备休息吧。” 明亮的灯光下,许云依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她握着电话听他说完。接着说:“秦漠,你要知道我恨他呢。” 既然是恨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有跟他亲近的冲动。这个男人将她害得还不够苦吗? 许云依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韩霁风亲手将她推至绝望的边缘,目地只是逼迫她打掉她肚里的孩子。那样的残忍是许云依做梦都没想到的,她真的以为那个孩子会倍受期待的来到人世…… 冷汗涔涔的感觉又来了,许云依不敢再想下去。马上说:“秦漠,我们不要谈论这个了。” 秦漠听出她的情绪有变,不由语气放缓:“再也不说了。乖,去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我很快也就过去了。” 许云依歪在沙发里说:“秦漠,你快来,我想你。” “我也是,从决定让你一个人先回国开始,我就已经忍不住的开始想念你了。” 许云依笑言:“你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那是因为我遇到了让我耐心十足,愿意讨她开心的人。” 这话在许云依听来,再实际不过。 没什么比耐心十足更好的,如果一个人对你有耐心,就说明他是有心的。 “秦总,如你所愿,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她表示他的话让她很受用。 秦漠说:“我说的可不是情话,我表的是真心。” 许云依握着电话脸红:“好了,不要再说了,你的真心我知道了。再说就肉麻了啊。” 秦漠语气轻恬,一时间咬耳朵似的,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肉麻的话我们床上说。” “秦漠。”许云依抱着脸吼他:“你还要不要脸了?” 最后秦漠大笑着挂了电话。 男人一天天的长大,果然会一天比一天的坏,以前的秦漠即便夜幕降临,在学校的小花园里偷偷的亲吻她,也不敢说这样露骨的话。 许云依回来的消息传播的很快。 就在当晚吴雪就从林启贤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坐在沙发上脸都白了。 夏符东看她神色有变,不由问:“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吴雪恶狠狠的说:“那个骗子回来了。” 夏符东问:“哪个骗子?” 吴雪发起火来:“当然是许云依啊,不然还有谁,难道她将夏家骗得还不够么?” 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竟然冒充夏家的千金大小姐。如果没有她鸠占鹊巢,估计夏明星也不会变得那么极端。 吴雪一想起那些事,就恨得牙龈痒痒,那一笔一笔的债务她都给许云依好好的记着呢。就算她不回来,早晚有一天她也会找上去。让许云依知道这么久以来她按兵不动,不是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夏符东脸前浮现许云依的那张脸,说到底他也是真的糊涂,假冒这种事他都没有发现。早该注意到那个丫头跟谁都不像,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想到纵横商场那么多年,会跌在小辈的手里。” 近段时间心里说不出的烦闷,自从手里的股份被迫转给韩霁风,他连门都懒得出了。只怕圈子里的人看到他落破的模样,而他至始至终都要面子。 吴雪的怨怼没有停止,还在那边说:“真是没想到,许曼丽竟然是那么有心机的一个女人,自己的亲生女儿是窝囊废,拿我们夏家的人没办法,就扶持这么一个养女,让她来祸害夏家,果然太不要脸了。” 夏符东说:“有机会,我要问问那个许云依。” 其实不用他去,许云依自己也会找上门来。当时走的太仓促,一些该办的事都未来得及处理。现在好了,她重返A城,将有大把的时间同这些人周旋。 这天一下班,许云依就直接过来了。 管家进去汇报后,夏符东吃了一惊,然后说:“让她进来。” 接着管家带着许云依进来。 夏符东不由重新审视她的五官轮廓。 ☆、(129)她来报复 真的没有哪一处像他或是许曼丽的,她的美比许曼丽要空灵一些,仿连气息都是冷的。 许云依先不说话,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然后她再告诉夏符东,他是这个世界上多么混账的爸爸,哪里配为人父。 “看清楚了吗?我不是你的女儿,跟你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 夏符东顿时无比火大:“那你还敢跑到我们家里来冒充,你哪里来的胆子?简直无法无天……” “冒充?”许云依冷哼:“还用费那样的心思么,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是夏明月你们就信了,连调查一下都不肯。说明你们压根就不关心她,在乎的只是她的血型而已。也是,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你分明知道有一个女儿,可是,至始至终也没有关心过她,哪怕一句问候……其实真正的夏明月脑子有一点问题,就在当年你抛下许曼丽的那个雨夜,她连发了几天高烧,等夏明月被生下来的时候,确定智力受到了影响,天生就不如一般的孩子。如果你有一点点的关心她,这些事很容易就能了解到。又哪有我混进夏家的机会。所以,说到底不是我骗了你们,是你们自食恶果罢了。” 夏符东僵在那里,不可思议的望着她,显然真正的夏明月是个傻子的这件事震惊到他了。 许云依看他怔愣的模样,脸上的讽刺越发明显。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丢给他。 夏符东看了她一眼,拿到手里拆开来看。里面是一沓照片,床上女子的容貌入目熟悉不已,仔细想了想,是和许曼丽有几分相似。瞳孔骤然一缩,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夏明月。 许云依继而冷冷说:“没错,她就是真正的夏明月,因为那场车祸可能就要永远躺在床上了。打从娘胎里开始,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你而起。说到底你又怎么配做一个父亲呢?今天你的一切都是上天对你的报应,因为你不配做父亲,所以老天就将你的孩子一个个的夺去,看似是他们的不幸,实则是你的不幸。作恶多端的人,又哪里会给孩子带来一点福报。” 夏符东握着照片,心头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照片里的人像是睡着了,面容安静。搭眼一看是像许曼丽,可是细细看了,像他更多一些……这样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谁能想到她是一个智障。 他坐在那里有一点发怔,许云依的话给他带来极强的心理暗示,是没哪个好,即便活下来的,也是疯的疯,傻的傻…… 莫非真的是报应? 夏符东坐在那里,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抬头见许云依仍旧站在那里,问她:“你是许曼丽收养的女儿?” 许云依没有回答他。 夏符东又问她:“是许曼丽叫你来报负夏家的?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你们种种过往我都知道,包括那场车祸是谁做的,我通通都知道。” 夏符东混沌的眼睛眯起来:“你怀疑那场车祸跟我们夏家有关?” 许云依直接说:“是否有关,你问一下吴雪就知道了。就是你这位枕边人背着你做了多少坏事,如果你知道了,估计会吃惊不已。” 那哪里是个女人,简直就是条毒蛇。 夏符东一脸狐疑,想说不可能,嘴角微微一动,却没说出话来。想来也是了解吴雪的,细想一下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许云依见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接着说:“何止车祸这一件事,这些年我妈不止一次遭人恐吓迫害,相信跟吴雪也一定脱不了干系。说白了,你现在当成宝贝的人每天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作恶多端。”她讽笑一声:“都说物以类聚,难怪当初你会选择她。” 许云依说完那番话后从夏家出来。 老管家还是习惯性的叫她:“大小姐。” 许云依说:“别这么叫我,我不是你们的大小姐,我叫许云依。” 这个名字也是许曼丽给她起的。她有一个女儿叫明月,想了想,便叫她云依。 那之前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在许云依的记忆里她是没有家的,最早生活在孤儿院,后来被一家人收养,因为不堪忍受虐待从那家里逃了出来。之后就四处流浪,直到一个阳光灼热的午后,她因为干燥饥饿晕倒在街上,被路过的许曼丽捡了回去。 其实许曼丽也没有待她多好,那是个受到强烈刺激后,神经濒临崩溃的女人,不喝酒的时候还好,喝醉了就会骂人甚至打人。 可是,夏明月对她很好。虽然脑子不好,却很知道护着她。每次许曼丽喝多了,发起脾气想要打人的时候,夏明月总会扑到她的身前将她护起来。小小的身体瘦弱得跟根火柴棍似的,仿佛稍一用力便能被轻而易举的折断。 许云依可怜这个女孩子。 如果没有一个人肯保护她,等到某一天许曼丽的精神真的崩溃了,或者等她老去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就一定会死掉。 许云依就想,她要保护这个女孩儿。一个肯叫她姐姐,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捧到她面前的人。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肯她这样的温暖。 况且许曼丽并非真的对她不好,她只是在喝醉酒的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就像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哀伤一样。 她的那些坏毛病是人格扭曲后的结果,许云依知道,其实许曼丽比谁都想要克服。然后对自己的孩子好,可是,她做不到。 但是,无论她是多么刻薄的一个女人,到最后她都给了许云依一个家。她不用四处流浪,连填饱肚子都有问题,也不用独自熬过漫漫长夜,像条野狗似的蜷缩在角落里……她来到许曼丽和夏明月身边,三个受苦受难的人一起相依为命。 什么时候不再依靠了,就说明其中有人没了性命。 所以,为了夏明月能够好好的活着,她也不能离开她。 许云依觉得自己的眼眶酸痛得厉害。 “姐姐……” 夏明月唤她的时候,声音清脆,就像一个小孩子。其实整个夏家,夏明月和夏明日的性情最像,难怪他们的身体里会流着一样的血。 每次夏明日甜腻的唤她“明月姐姐”的时候,每次他叫她吃饭,将好玩的,好看的东西拿给她的时候,许云依总是想到夏明月。如果没有吴雪制造的那场车祸,或者说如果那场车祸夺去的只是许曼丽的命,而夏明月安然无恙的话,或许她还不会这样憎恶吴雪,连她的孩子都不想着放过。 车子在夜幕里急速滑闪过去,两测的风景仿佛一条流线。 夏明月开车去了酒吧。 今晚的她心绪堵塞,忽然很想放纵。当然也只是大醉一场,别的事情她也做不出。 进来后直接叫酒喝。 一转身,看到熟悉的面孔,顿时悔不当初,不该来的,忘记这家是一年前常和韩霁风过来的酒吧。此时他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灯光迷乱,微微打在他的脸上,显得若有所思。也正抬头定定的将她看着。 国森的同事,又是上下级关系,理应上前打声招呼。 夏明月一把抓起吧台上的包,视而不见的走了出去。 出来后冷风袭面,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脸颊平抚思绪。告诉自己,那样多那样多的不幸到如今通通都过去了,再没有什么可以毒杀她。 况且再不是那个独自取暖的时候,她有了此生最温暖的依靠,所以,无所畏惧才是。 本来想着再换一家的,可是,坐到车上就再没了喝酒的兴致。想着还是回家睡一觉吧。 韩霁风当晚情绪失控,喝多了。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见了风,忽然一阵剧烈翻搅,搜肠刮肚的吐了起来。呕吐的滋味最难受了,有一个瞬间仿佛痛不欲生。如果是小孩子,或许会想放声的大哭一场。 此时的韩霁风就有这样冲动。 自己没办法开车了,叫了代驾送他回去。 抽多了烟喝多了酒都会头疼欲裂,韩霁风靠在椅背上紧紧的按着太阳穴,还是感觉要裂开了。 只是紧紧的咬着唇,不让自己溢出声来。所以才说,人要长记性。 国森季度汇总,盈利总值再创新高,为此几个省级大领导刻意来国森调研并招开重要会议。 韩霁风亲自陪同领导下车间,自是被夸赞年轻有为,简直风华独揽。 国森为这样的业绩举办庆祝酒会,除了国森的领导层,许多商贵巨子纷纷出席,场面盛大华丽。 时间已经到了,许云依还是店里化妆,整个人不紧不慢的。 等到收拾妥当的时候,据酒会开始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开着车赶过去。 进来的时候无数记者朝她扑涌过来,如果说话题,她应该是国森近两年来的热点话题人物,她不介意别人称她为话题女王。有话题说明她传奇,有时刻可以被人关注的焦点。正如她一直以来的变幻莫测,只怕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的读懂她。 镁光的照耀下,她有些睁不开眼,不由抬起手臂微微一挡。 众人立刻看到她手腕上那串钻石手链,知名品牌的限量版新款,熟知的人想到那个价格不由喟叹,高达八位数的奢侈品。到底是找了一个好老公,都知道秦漠是著名投资公司的大老板,身价斐然,是许云依的现任老公。 是的,在去美国的那段时间他们登记结婚了。 韩霁风早就听说了,其实许云依回来任职之前,他曾花费漫长的时间思考,等见到的那一刻是叫她“许经理”还是该叫她“秦太太”。 无论叫什么,都是跟他再无相关的一个人。 就是这个人,此时正以耀眼的姿态款步朝他走来。纯白的缎子礼服,长可曳地,光滑如流水一般。而裙摆无数细碎的钻石镶嵌,反射出的光辉致使她整个人仿佛驾于七彩云端,高贵的程度不容小觑。 她向他微笑,黑白分明的晶亮眼瞳弯出迷人性感的弧度。 这样的许云依仿佛一缕光悄悄的射进韩霁风的眼睛里,不适的微微眯起。而他听到自己大力的心跳声,此时正强烈的撞击自己的胸膛。 他知道许云依是故意的,她的绝美是故意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他是故意的,就连她的笑容也是故意的。苏婉清说得没错,她是带着恨前来报复他的。 许云依走到他面前来:“韩总,一起跳个舞吧?我知道你的舞跳得非常好。” 昔日的夫妻分道扬镳之后再度同框,又都是风姿绝然的两个人,画面唯美,叫人不敢直视。 韩霁风定定的看了她两秒钟,绅士的伸出手来。 许云依抬手放上去。 手指细腻柔软,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事物。 两人呼吸相距可闻,许云依对着他吐气如兰:“韩总怎么不看我?” 韩霁风淡淡的抬起眼眸,他的从容对上她的妩媚,就犹如一条蛇吐出的信子在试探他的冰冷。韩霁风从未怕过什么,可是,此时他害怕看她的眼睛。那里浅淡的微笑像是淬了毒的利器,分明比什么都柔软,又比什么都能招招毙命。 果然,她更凑近一分,近乎半贴在他的耳略,在旁人看来只是呈出亲昵的姿态。 可是,只有韩霁风知道此时此刻她正用轻恬的嗓音跟他说些什么。 以至于他的神色微微一怔,也像有些措手不及。 就是这短暂的一秒钟,许云依轻轻一推,从他怀里退出身来。 而她的笑容依旧美好,堪称无可挑剔。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释然了。 可是,她分明在用一把刀子凌迟他的心。 音乐还在继续。 锦衣男女翩然如蝶,旋转不停。 此时厅门再度走进一个人。 许云依寻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脸上忽然一阵欢愉,像是突如其来的狂喜。她唤了一声:“秦漠。”然后轻轻的提着裙摆向他狂奔过去,步伐轻盈,像是踏浪而来的少女,一心奔进心上人的怀里去。 秦漠伸出手臂宠溺的迎接她。 抬手将她耳畔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想给你个惊喜,就没有提前通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许云依扬着头看他:“怎么会,你再不来我才要生气了。” “所以我才急着将工作安排好,提前过来了。” 秦漠视线一转,看到许云依身后的韩霁风。笔挺西装翩翩抢眼。 他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韩总,恭喜。” 韩霁风同样伸出手来:“谢谢。” 今晚的这一幕堪称传奇,几个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有着千回百转的情感纠葛,其中各种滋味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不等酒会结束,许云依和秦漠提前退场。 只因秦漠说他为了赶飞机,饭也没来得及吃,而他向来不喜欢吃飞机上的食物,就一直饿着肚子。 许云依看了眼时间,心疼的拉上他:“那我们去吃东西吧,这里面也没一样能当正餐吃的。” 秦漠也不想呆在这里,就说:“好。” 于是,两个人悄悄离场。 出来后,深深吸气,或许是空旷的原因,感觉舒畅痛快许多。 许云依问他:“想吃什么?” 秦漠想了下说:“回家吃吧,你亲手做给我吃。” 许云依说了个:“好。”字,两人驾车回去。 家里被许云依收拾得一尘不染。本来秦漠让人给她请了家政,但是许云依不喜欢私人空间有陌生人闯入,就结算了工资将人打发了,每天打扫的事情都是自己来做。 秦漠知道后,心疼她说:“每天要工作,还要自己做家务,会不会太辛苦了?” 许云依一边准备换衣服,一边说:“不会辛苦,家务都是闲着的时候做的。”身后的拉链自己够不到,就叫秦漠过去帮忙。 秦漠伸手帮她,视线瞄了她光裸的脊背一眼,不满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露了。” 许云依回头白了他一眼:“秦漠,你怎么还是以前的样子?” 这样一说,两人认识的时光真是持久。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许云依身段好,什么样的衣服都能驾驭。夏天炎热的时候会穿短T恤,行动时会露出她均匀平坦的腰身,原本是十分美好的事物,可是秦漠看后闷闷不乐,非逼着她换件衣服不可。 所以,跟秦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许云依几乎就没穿过稍微清凉一点儿的衣服。 这都多少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竟还是老样子。 秦漠笑笑:“只要我对你的心不变,一百年都是这个样子。” 许云依无可奈何,去卧室换了衣服后去给他做饭吃。 秦漠坐在沙发上讲电话,明显来的太仓促了,那边还有工作没能交代妥当。 许云依本来想问他吃什么的,现在看来不方便打扰,她就去厨房自己看着办了。 什么时候秦漠电话打完了,来到厨房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下巴蹭进她的肩窝里。 “老婆,我好想你。” 许云依微微一怔,一股温热的气息浮上面,带着蛊惑的磁性嗓音,和此时的声音是有违和的,分明不是同一个人,而是来自她的心底。然后和此时一样,男子挑起她的下巴亲吻,那样缠绵的吻,几乎让她透不气来,像要将她吃到腹中似的。 她闭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最后伸出手来推拒他。 喘着气说:“我做饭呢,你不要胡闹了。” 秦漠意犹未尽的皱了皱眉,无限委屈的说:“我都这么多天没有吻过你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吃饭同样饿不死的话,那你就吻吧。” 秦漠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只得作罢。 “好了,你做饭吧,我不打扰你。”然后又说:“我先去洗个澡。” 许云依转过身去:“去吧。” 她低下头开始切菜,锋利的菜刀落下时发出“砰,砰,砰……”的响动,铿锵而有力。 酒会还没有散场,韩霁风应酬得就已经有些疲惫。最后到露天阳台上抽烟,点着后双手撑在栏杆上看远处的天空。 今晚竟然有星星,东一颗,西一颗,散乱的分布着。 而整个天际就像一块巨大的黑布漫天席地的罩下来,竟然让人微微的透不过气。 韩霁风狠狠的抽了几口烟。 身后声音响起:“你这么抽烟对身体不好。” 韩霁风没有理会,抬起手又吸了一口。 然后,才说:“我也不是经常抽。” “你这样还不叫经常,那什么才叫经常呢?”苏婉清走过来,靠在栏杆上看着他。或许他觉得自己只在难过的时候才抽,而人的难过不可能天天有。可是,现在的他几乎烟不离手。 韩霁风动了下嘴角:“抽不死人的。” 苏婉清看了他一会儿说:“我没想到许云依竟能这样平静的面对你。” 韩霁风执烟的手一顿。 许云依那样哪里是平静,他甚至能听到她说话时尖锐的齿音,她问他:“你怕什么呢?怕我找来吗?即使是怕,你也该怕我肚子里的孩子找上来。我把他拿掉的时候告诉他,你的爸爸不要你,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恨,那就恨着他吧。” ☆、(130)付谣出狱 说自己无动于衷是假的,那一刻韩霁风感觉到自己心惊肉跳。再望着她眼中明媚的笑嫣,竟不由自主的冷汗涔涔。 直到许云依伸手推开他,韩霁风才从那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所以不用任何人说,他也知道许云依对他的恨深入骨髓。 韩霁风没有接苏婉清的话,垂下眸子安静的抽烟。 苏婉清其实有很多好奇,可是韩霁风沉默的不着一语,她也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陪着他安静的站了很长时间。 直到宴会即将散场,韩霁风才从外面进来。已经有人陆续离开,韩霁风和一些人握手道别。 今晚这样的场合难免要喝酒,所以有专门的司机等在外面。直到宴会结束,韩霁风从酒店里走出来。司机马上打开车门。 韩霁风摆了摆手,告诉他:“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时间已经不早了,临近凌晨。即便是喧嚣吵杂的市中心,到了此刻也安静不少。路两侧散着迷彩的光,零星的路人走过去,马路中央车流急速穿行。 韩霁风双手插在口袋里,摸到四四方方的烟盒,突然还想抽一只,考虑到这一天抽的实在太多了,最后还是忍住。 前方的路有些漫无目地,这样步行到家要走上一个多小时。最后他在公交站牌停下来。到了此刻除了一辆夜车,其他的连末班车都没有了。又是这样清冷的夜,连一个等车的都没有。韩霁风盯着不断驶过的车辆,仿佛是驶向洪荒的尽头。 其实此时的灯光让他感觉有一点儿熟悉,像极了学生时代的一个场景。也是这样安静的夜晚,即便是春风,也仍旧没有一点儿暖意。那样歇斯底里的争吵,除了愤慨竟然没有难过。那时候想不明白自己的心,就以为是全心全意。直到重新遇到一个人,慢慢懂得很多的事,才知道许多事情并非我们所想。 他冲着自己的手掌呵一口气,太冷了,而他衣着单薄,只简单的衬衣和西装外套。领带早被他解了下来,一圈圈缠在手上。 韩霁风站起身。 黑色捷豹缓缓的驶到路边停下,司机马上将车门打开。 韩霁风矮身坐了上去。 吹了风,酒意醒了大半。可仍是累,靠在椅背上很快睡着了。这样短暂的时间里竟然做了梦,梦里他的大手被一只小手紧紧的抓住,那样柔软,他吃惊的低下头去,看到一个粉嫩玉滴的小女孩儿,正扬起头来看他。眼睛又大又亮,清澈得似一汪水,而她撅起小巧的嘴巴问他:“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 他顿时无言以对,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紧她。 心里吃惊的不得了,这是他的孩子么?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可爱的小女孩儿忽然变了脸,哇一声痛哭起来,哭声像利器一样划伤人的心口。更可怕的是她的脸上布满了血,从眼睛和嘴巴里流出来。 她哭着喊:“爸爸,我疼……我疼……” 韩霁风猛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了,坐在那里呼呼的喘着气,半晌,怔怔的想,这是哪里? 车已经停了,透过车窗望出去,到家了,熟悉的景物近在眼前。 韩霁风缓过神来,脊背上的衬衣已经湿透了。他打开车门下来,冷风瞬间漫布全身,有不可思议的冷意。 他迈开大步,向楼里走去。 下过几场春雨之后,天气就会暖起来。 许云依坐在办公室里接完一个电话,转首看向窗外才发现下雨了。 她起身站到窗前看景。 雨丝细密,打在窗上‘啪啪’的响着,整个世界就好似隔着一层东西,雾气蒙蒙的。这样的雨不急不缓的,下的一定很持久。 果然,到了下班时间不仅没有停下,反倒下得越来越大了。 许云依没有带伞的习惯,站在大厅内等了一会儿,下班的人陆续离开。眼见没有停下的趋势,再等下去天就黑了。心里想着算了,将包举过头顶,决心冲进雨幕里。 奔跑的动作忽然一顿,眼前秦漠已经举着把雨伞走了过来。 “忙过头了,发现下雨的时候已经到了你下班的时间,来晚了。” 许云依笑着说:“不晚,这不刚刚好。” 秦漠训斥她说;“怎么从来就不肯带伞,到底被淋多少次才会长记性?” 说话间已经将人拉到伞下,抬手搭到她的肩膀上往外走。 许云依满不在乎的说:“有人送伞还长什么记性,又淋不到。” 秦漠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什么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了,看你怎么办。” 一双人步入雨中走远了。 许云依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半倚靠着他小心翼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秦漠对她真是关心倍致,雨伞明显倾斜着,他的一侧肩头已经湿透了。 王肖说了句:“韩总,雨这么大,我去拿伞。” 韩霁风盯着外面的雨幕,淡淡说:“不用了。” 说完,他快步走到雨中。王肖想要唤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韩霁风笔挺身姿很快被雨水给吞没了。 从段楚生去世开始,付谣就极不喜欢下雨的天气。每每看着外面垂落的雨丝都像是一万条箭穿过她的心口,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疼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偏巧今天出狱的日子就在下雨。 付谣怔怔的看着,一步不想走出去。仿佛只要多走一步,就会陷进噩梦一样的深渊里。 狱警催促一句:“快走吧,还傻愣着干什么,你的家人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家人……”付谣在心底讷讷的重复一句,这才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她手里打着一把纯黑色的伞,也是监狱里的工作人员给她的。 透过雨幕,付谣看一辆车子停在那里,而她的父母就站在车前看着她。见她走出来后,两个人大步的迎上来。不等说一句话,付妈妈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那哭声已经从她嘴里不可遏制的喷发出。 这一切对于她的女儿来说太残忍了,真的是太残忍了。她没有犯任何的错误,上天却要这样惩罚她。 付爸爸看在一边也忍不住的眼眶发酸。拍了拍付谣的肩膀说:“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从今天开始,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付谣拼命的点头,有那么一会儿也是说不出话来,只鼻骨酸得厉害。 最后她扔下手里的伞,反手抱住自己的母亲。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一个人常常觉得很害怕,那种生活骤然没有依靠的感觉让人觉得崩溃。以往段楚生即便只是在家带孩子,挣钱养家这种事要她来做,却不得不说段楚生是她的精神支柱。正因为有他照顾着整个家,她才能安心的在外打拼。所以,现在段楚生不在了,她的人生突然变得异常茫然。在里面的时候还好,限制了自由,心里反倒不会这样空落。如今走出来了,天大地大,她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从此以后,她又要面对生活了。面对没有段楚生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呢? 付谣吸紧鼻子,在父母看来的大好日子她不想哭给他们看。 就拼命的点着头说:“是的,一切就要好起来了。” 然后她暂时依偎在自己母亲的怀抱里,给自己一个适应接纳的时间。 最后还是付爸爸说:“快上班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聊,以后时间多得是,别再淋感冒了。” 付妈妈这才想起来,拉着付谣上车。 其实没有多累,可是付谣一上车就闭上眼睛休息,一路上不想睁开。 付妈妈知道她害怕看到很多事物,拿过一件衣服帮她盖到身上后也不叫醒她。 付谣就听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还有外面噼里啪啦的下雨声,整个世界异常安静。 上楼的时候付爸爸说:“早上我和你妈出门的时候叫了你宋姨过来帮忙带一下素素,平时你宋姨什么好吃的都给素素吃,素素还挺喜欢她的。” 付谣听着,平静的外表下心情复杂,既期待又害怕。 容不得她的挣扎或者退缩,付妈妈已经拿钥匙开了门。 一个白皙可爱的孩子马上蹦过来说:“姥姥回来了。” 接着伸展开小手让她抱。 宋姨放下手里的皮球走过来说:“付谣回来了。” 付谣点点头:“我回来了,宋姨。”然后转首一眨不眨的盯着素素。 没想到小孩子的变化这么大,她简直快要不认得她了。不仅会跑了,还会说话了,又白又胖的样子,特别惹人喜欢。 付妈妈说:“素素,这是妈妈,快叫妈妈。” 素素用疑惑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头一扭,抱紧付妈妈后,下巴撂在她的肩膀上不肯叫人。 付妈妈轻拍她的小屁股催促:“素素,乖,快点儿叫妈妈,妈妈回来了。” 无论如何,素素就是不肯。在她仅有的记忆里是没有见过妈妈的,所以她也不会叫妈妈。 付妈妈担心的看向付谣。 付谣伤心是难免的,可是,这种状况她已经预料到了,所以不会特别的无法接受。想着,慢慢的跟她接触一下就好了。 “妈,你让我抱抱她。” 付妈妈说:“好。”就将素素放到她的怀里。 不等付谣接过来,素素“哇”一声哭起来,双手紧紧揽着付妈妈的脖子不肯放开。那样子别说多可怜,要遗弃她似的。 付谣忽然心酸到极至,终于忍不住的跟着她掉眼泪。 连她都这样不忍,如果是段楚生看到的话,恐怕更加的舍不得。 她哽了一下说:“好了,好了,我不抱了。” 付妈妈抱回怀里轻轻的哄。 轻微的训斥她说:“素素不听话了,姥姥对你说什么了,说今天妈妈要回来了,你要叫妈妈,怎么就不听话了呢。” 付爸爸告诉付谣:“别难过,小孩子都这样,认生,你跟他相处两天就好了。” 宋姨也说:“是啊,小孩子认起人来也很快,你多陪陪她就行。再说,血缘关系这种事才了不得,你是她妈,别人再亲近也比不了。你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付谣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我知道,以后好了,我会多陪着她。” 宋姨走之前说:“对,现在开始陪伴孩子也不晚,所以别太难过了。” 付妈妈抱着哭泣的素素转了几圈,渐渐的小家伙不哭了,付谣一看,已经睡着了。然后趁机坐付妈妈的手里将人抱到怀里。那样柔软的一团肉塞到怀里,无尽的满足感,心也变得再柔软不过。 付谣俯首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素素敏感的一缩脖,连带整个人都向她的怀里缩了缩。付谣同时闻到她身上的奶香气,才终于有了死而复生的感觉。 ☆、(131)重回国森 为了让孩子和付谣能够尽快的熟悉起来,付妈妈带着素素和付谣一起睡主卧的大床。将素素放在中间,这样她就不会排斥了。 孩子睡觉早,早早吃过东西,付妈妈就把她抱到床上。 对素素说:“现在是讲故事时间了。今天姥姥不给你讲,让妈妈给你讲,她讲的故事更好听。”然后对付谣说:“快去把柜子上的故事书拿来,素素等着听故事了。” 付谣不敢错过这样的机会,拿着书坐到床上。哄骗说:“素素,你乖乖躺好,现在妈妈要给你讲故事了。” 素素紧挨着付妈妈躺下。 付谣翻开故事书:“今天我们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 起初素素还睁着大眼睛听着,听到一半的时候,眼睛眨得越来越慢,很快就睡着了。 付谣放下书,把被子给她盖好。 付妈妈说:“小孩子就是这样,听故事也就是听个热闹。” 付谣撑着下巴细细凝视,以前孩子小,五官什么的都没有现在这样清析。现在看着,觉得她长得像段楚生多一些,无论鼻子还是嘴巴,就眼睛像她,睫毛很长很密。 现在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孩子腻在一起,付谣躺在素素身边,清析闻到她身上的奶腥味,甜滋滋的,一点儿也不觉得讨厌。 付妈妈一旁看着才感觉心酸。小声对付谣说:“好了,你也快点睡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付谣说:“妈,你先睡。我去找点儿东西。” 她悄悄的爬起来,去另一个房间把自己的学历证书找出来,翻开后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放到桌子上。接着去开电脑,将自己的简历敲出来。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出去找工作,虽然知道有这么一段经历后找一份好的工作可能会变得相当困难。但是,为了素素,她还是要努力偿试。 夏符东去外面应酬了,回家的时候发现吴雪从娘家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盘水果。 看到他走进来,只是瞄了一眼说:“你回来了。” 夏符东当晚喝了点儿酒,情绪可想而知的不高涨。这会儿看到吴雪,许多电话里不方便讲的疑问一股脑的涌上来了。 板着脸坐到她对面问:“吴雪,这些年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吴雪正拿起一颗葡萄往嘴里送,听他这样问,怔了下,转过头来看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里微微打鼓,远不像表面看到的这样平静。 夏符东说:“我已经见过许云依了,她说这些年你不止一次找过许曼丽的麻烦,就连那起车祸,也跟你有关系……” 这一点他真的是没想到,听到后亦惊怔不已。当年他抛弃许曼丽母女,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是绝情绝爱了,没想到吴雪连条活路都不肯给她们 吴雪脸色大变,将手里的葡萄愤慨的扔了出去。 “夏符东,你什么意思?那个许云依到底是你什么人,她轻轻的一句话你就信了?难道你忘了她是怎么来坑害我们夏家的了是不是?” 夏符东说:“这是两回事。” “在我看来就是一回事,你分明知道她是什么人,受了她一句蛊惑还来质问我。既然你信她,那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了是不是?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吴雪先发制人,不等夏符东真正将她怎样,自己就已哭得一塌糊涂。在旁人看来,她这样激烈的情绪真是受了什么委屈。 夏符东也有些心中没底了,可是面上没有松懈,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他还是想问清楚。 “你这个样子是做什么?我就是问你到底做没做?我只要你的一句痛快话。” 吴雪“呼”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说:“夏符东,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还不是因为许曼丽,我就知道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忘记她。在你的心里,我永远不如她是不是?” 她转身上楼去了,没多久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直接冲到了夜色中。 夏符东冲她她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吴雪也只是一路不回头的走远了。 车上哭着给林启贤打电话,这段时间所有难事似乎都是林启贤帮她解决的,到现在已然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向他吐露自己任何不顺心的事。 林启贤看了一眼手机,到阳台上去接听。 “弟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吴雪吸着鼻子说:“林哥,他不信相我。他宁愿相信别人说的话,也不肯相信我……” 林启贤反应了下,知道她说的是夏符东。接着说:“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聊吧。” 吴雪说:“我正在开车。”视线不由自主的扫向窗外,这个时间无处可去,看到酒店前闪烁的霓虹,就说:“你到皇家酒店来找我吧。” 林启贤说:“好,我马上就过去。” 他拿上衣服出来。 客厅里朱桂华问他:“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林启贤叹口气说:“一个客户从外地过来了,我得去打声招呼。” 朱桂华一听,马上说:“那你快去吧,怠慢了人家不好。” 林启贤走出两步,又说:“今晚我可能不回来了,你先睡,不要等我。” 当晚,他驾着车出去了。 果然彻夜未归。 早上,韩霁风接了一个电话,整个人心情似好了许多。 换好衣服后去外面吃了一个早餐,临窗的位置坐下来,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一边不紧不慢的用手边的早餐。直到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去上班。 秘书在大厅里看到他,跟他打招呼:“韩总,早上好。”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 两人一起步入电梯,秘书看了他一眼说:“韩总今天的心情看似不错啊。” 韩霁风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扬:“还不错。” 这种心情延续整个上午,最收益的就属他的秘书和助理,被暖气流温润的感觉,当然比冷气流要好得多。起码不用随时担心摸不着总裁的心思,而被数落。 付谣吃过早饭就出来了,虽然昨晚已经向几家公司发出了简历。可是,她仍旧想亲自去几家公司问一问。她不是游手好闲的人,在家等结果实在太煎熬了。毕竟她已经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而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一年多呢?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被人的拒绝的时候心里还是倍感失落。 即便对方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婉拒她,但是付谣知道,原因就只有那一个。她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这些年业务水平一流,让她的简历足够辉煌。这应该让她在同业之中很受欢迎才是,以前也有公司暗中想要将她挖走。可是,如今她自己送上门了,但是对方却表示不再需要。 出来的时候一双腿是软的,浑身也很无力。有中暑的感觉。可是,现在的天并不热。 付谣从一家公司里出来,坐在小广场的喷水池边一步都不想走了。 握着简历的手指越发收紧,最后又一松,几页纸哗啦啦的落到地上。风一起,四散而飞。 付谣不急着去捡,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颓废。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指,眼中酸涩的厉害。这样的生活,很想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鼓励她,让她生出勇气一直向前。现在的付谣真的是颓废,她觉得人生的希望那样渺小,动力也很不足。 一沓纸送到她的眼皮底下,女声同时响起:“扔了做什么?有些人不要,是他们慧眼不识珠,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到时候你就把这些简历摔到他们的脸上,然后对他们说一句‘去你大爷的’。” 付谣愕然抬头:“夏总……” 许云依脸上有笑:“别叫我夏总,我是许总。” 付谣唇齿动了动,谣言她也听说了,只以为是谣言,没想到是真的。 许云依跟她并肩坐下来:“我需要一个副手,帮着我一起打天下,别人我信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级别比区域经理高,工资暂时比那时候少点儿,不过不用四海为家,可以每天看到你们家的小公举。” “噗嗤” 付谣刹那间破涕为笑。 “许总,这些时髦的东西真的不适合你。” 许云依侧首:“是的,的确和我一本正经的气质不搭。”又说:“你还没有给我答复,莫非要想一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呢,这个时候能有人这样拉她一把,实是难能可贵。对付谣这一生都将有着非凡的意义,不同的凡响。 她说:“不用想,我很愿意。” 许云依给了她一个堪称温暖的笑容:“今晚回家睡个好觉,明天我希望看到一个神采飞扬的付谣,像我以前认识的那样。” 付谣点头说:“好。” 许云依驾车回公司。 路上给秦漠打电话。 “秦总,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秦漠反问:“有什么不好?”又说:“简直求之不得。” 他在国森有股份,可是不在这里任职。手头的工作已经很多了,他不想将自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工作狂,连和喜欢的女人共处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已经蹉跎了太多的好时光,他不打算再浪费 许云依说:“那好,中午我带你去吃本城的特色。” A城的食物五花八门,可是,没什么特色可言。许多从外地引进的食物,为了迎合本地人的口味也都变了调。跟正宗的一比,就知道差了不是一丁半点。时间久了,实在让人没有多少期待。 中午的时候许云依带秦漠去老宋的馆子吃。 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蒋承宇。 其实许云依早就想见蒋承宇一面,正儿八经的感谢他。如果那时候不是他拼尽全力的拉她一把,那些事不会那么快就了了。 初见的时候哪里想到,这会是一个温暖如阳光的男人。这样一想,不禁心生喟叹。 蒋承宇看到许云依进来有些意外,再看了眼秦漠,一切心知肚名。 笑着说:“真巧。” “是啊,没想到这会儿能在这里碰见你。”许云依向秦漠介绍过蒋承宇,接着给他介绍:“这是我先生秦漠。” 秦漠伸出手来:“蒋律师,你好。” 蒋承宇伸出手说:“秦先生,你好。” 许云依对蒋承宇说:“坐下来一起吃吧。” “不了,你看我已经以风卷残云之势吃完了。还要去趟法院,这会儿就该走了。” 两个人送他到门口。 秦漠说:“改天我和云依请蒋律师吃饭,蒋律师一定要赏光。” 蒋承宇说:“一定一定。” 走出来的时候心里极不痛快。 ☆、(132)彻底结束 他的车没有开进来,就停在巷子外。走出老宋的院落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看到秦漠和许云依了。”心里那样不痛快,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的。 对方听起来语气淡薄:“那又怎么样?” 蒋承宇真的怀疑他是没长心的。 不可思议:“韩霁风,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霁风的薄唇淡淡抿着:“你是问如何做到对一个女人绝情绝爱?” 蒋承宇说:“是啊。” 韩霁风说:“那是你背负的东西不够多,当多到不能负荷的时候,就会发现没什么是放不下的。”他没再多说,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蒋承宇愣是没听明白,想摔手机的冲动都有了。 可是,无论怎么样,她幸福总是好的。 那种感觉就像邻家小妹,昔日同进同出,最后看到她幸福,终归是件好事。 这样想着,又将手机攥紧掌心里,快步去提车。 秦漠觉得不虚此行,这算是他在A城吃到的最爽口的东西了。 称赞美食的同时,也看到老宋眼中难掩的冷漠。他靠到椅背上说:“只是老板不欢迎我,看来以后不能常过来吃了。” 许云依抬起头说:“怎么可能,老宋是个很好的人。” “那也要看对谁。”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想来也是,老宋对韩霁风和蒋承宇独好,现在她同韩霁风闹到了这一步,怕是老宋看她也不顺眼起来。 不禁幽幽感叹:“嗯,看来以后我也不能来了。” 这样一想,竟十分可惜。 吃饱了,许云依站起身说:“我去付帐。” 老宋在里间忙活,叫了他两声没听到。许云依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老宋,结帐了。” 老宋转首看了她一眼,停下手里的活走过来。 “就给一百块吧。” 许云依笑着:“那不是又要让你吃亏了。” 老宋说:“朋友之间说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难得他还把她当朋友,听进心里美滋滋的。 许云依说:“还以为你不打算再理我了呢,刚才还在想,以后还能不能来你这里吃饭了,只怕你不欢迎我。” “不是我不欢迎你,只是你不能那样对霁风,你不知道他……” “云依,好了吗?” 秦漠在外间轻轻的唤她。 许云依转首应;“就来了。” 老宋也便自动堙没刚刚的话题不说了。 “你慢走,我这里还有活,就不送你了。” “干嘛那么客气。”许云依从里面出来。 秦漠已经穿好外套,手里拿着她的风衣说:“刘义庆打来电话说有急事找我,我得马上过去。” 这次回国他让刘义庆调查了一些事情,现在估计是查出结果了。 许云依不敢耽误他的时间,两人马上驾车离开。 秦漠还是一直把她送回公司,本来许云依让他把自己放到路边好打车的地方,可是秦漠不肯。停下车子说:“晚上我来接你下班。” “好的。”许云依走下来,冲他招了招手:“慢点儿开。” 幸福的女人面若桃花,从脸上就能看得出。 许云依一路走进神采飞扬,如今的她像是彻底从那段痛苦中脱离出来了,不仅嫁了个有钱的老公,还反倒荣升高位,真是羡煞旁人。 国森几个女同事看到,放低声音感叹。 苏婉清就在其中。 听到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说话。 有人觉得许云依经历坎坷,惹人怜惜,在她看来,许云依却是得天青睐的那一个。什么好东西都被她给得去了,还有什么楚楚可怜的? 一个女同事拉了她一下:“婉清,想什么呢?也不说话。” 苏婉清回过神来,随口说:“想想下午要不要去趟法院,催一催他们,说是调节,时间已经不短了,再没动静可真得起诉了。” 一个女事问:“是启中的债务问题么?” 苏婉清说:“是啊,接手之后发现是个烂摊子,里面的问题简直错综复杂。” “能不复杂么,以前国森没被收购的时候,同启中的债务一直就清不利索。法务部里没几个同事愿意负责启中的案子,到了现在也是。你怎么那么傻呢,当时头把这件事推到你手里的时候,你就应该推出去。” 苏婉清叹了口气不说话。 她的心思别人怎么能懂,就像当初她放弃当律师的机会跑到国森来做法律顾问一样。还不是因为韩霁风成了国森总裁,无非就是想多帮一帮他。哪怕只是微薄之力,也想替他分担。 这会儿想到韩霁风了,又有些魂不守舍。头脑中不由浮现许云依走进时的宜人画面。 如他所见,许云依现在不仅幸福了,还彻彻底底将他抛到脑后。到现在韩霁风该彻底没什么留恋了吧? 苏婉清对着光滑的电梯壁深吸两口气,给自己打气那般。她看到自己略微紧绷的脸,有些豁出去的感觉。不过是想再勇敢一次,实在受够了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自己的一颗心也总像没个着落似的。 回到办公室,苏婉清就给韩霁风打电话,约他晚上见面。有些话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韩霁风说清楚。 韩霁风扔下手中的笔,靠到椅背上漫不经心:“有什么话非要等到晚上,现在不能说吗?” 苏婉清握着圆珠笔的手紧了紧,平静说:“现在我没时间,这会儿我要去法院谈启中的事。” “启中?”韩霁风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你不用去了,关于启中的事情先放一放。” “放一放?这是上司交给我的任务,怎么能说放就放呢。” 启中那样大的一个装饰公司,一年用国森的高档壁纸数量惊人。可是,如今两家公司的合作似乎很不愉快,启中似有意拖欠国森的巨额货款不给。苏婉清摩拳擦掌,就是打算运用自己所有的智慧也要将这些钱收回来,也算是为国森立下汗马功劳。 在苏婉清的私心里也想韩霁风可以对她刮目相看,看到她优秀的一面,眼球不要一直被别人占据。 可是,现在韩霁风竟然说放一放? 苏婉清想不明白,是嫌她的能力不足吗? 韩霁风说:“这件事我另有打算,我会和你们法务部打招呼,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苏婉清说:“那好吧。” 毕竟他是全公司呼风唤雨的人物,做出的决定谁又真的敢违抗。 她接着说:“但无论如何,今晚你一定要给我一点时间,我真的有话对你说。” 韩霁风想了想:“那好吧。” 西餐厅迷离的灯光下,韩霁风一件纯黑衬衣笔挺的帖合着他完美的身材,袖口微微卷起。修指轻轻扣动菜单,对着窗外想事情。 即便是这样放荡不羁的模样,仍有贵气流露出。 苏婉清一进来,就一眼看到了他。 侍者走上来问:“小姐,几位?” 苏婉清说:“已经订好位了。”她径直朝窗边走了过去。 韩霁风听到脚步声,侧首看过来。 苏婉清放下包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嗯,我在外面办事,结束的时候正好路过这里。”问她:“想吃什么?” 苏婉清直接点了牛排,知道这一家的红酒都贵的吓人。可是,今晚非常想喝一点儿。或许是需要勇气,喝了酒胆子就会变大,方便借酒装疯。点餐的同时便直接要了一瓶红酒。 灯光下,韩霁风淡淡的眯着眼:“你不是不喜欢喝酒。” “红酒不要紧。” 韩霁风点点头。 席间只是安静吃饭,苏婉清至始没说什么事。 再加上餐厅有小提琴现场演奏,乐声和缓,谁也不想破坏此时的宁静与雅致,一餐厅的人都在安静用餐。 不知不觉,苏婉清竟将一瓶红酒都喝完了。 这种酒有后劲,韩霁风看到她的脸已经微微泛红。就说:“回去吧,你早点儿休息。” 苏婉清“嗯”了声,拿上包跟他一起出来。 韩霁风大步走在前头。 出了餐厅,苏婉清叫住他:“霁风……”她盯着他的脊背,整个人微微晕眩。脑子也懵懵的,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想说什么。 韩霁风果然回过头来。 苏婉清鼓足了勇气:“陆晓走了,许云依离开了,难道我还是不行么?” 韩霁风俊眉微蹙。 苏婉清气息微断,接着往下说:“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看得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我一直呆在你的身边,你在哪里,我就想去哪里,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我喜欢你。当年我表姐第一次把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以前我不说,是想等你忘记我表姐,没想到你的生命里又有了别人。那时候我想,只要你能幸福,即便不是我也没有关系。有些痛苦我自己忍忍就过去了。可是,现在的你并不幸福,我就没办法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了。霁风,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会是对你最好的女人。” 她说完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再等他一个答案,像奥斯卡即将揭晓前那屏气凝神的几秒钟。苏婉清仿佛听到“嘀嗒,嘀嗒”的响声,除了这点儿响动全世界都静止了。 夜色中,韩霁风的侧脸映着微光,显得格外干净。 他盯着她的眼睛淡淡说:“婉清,这些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从认识你的那一刻我就一直把你当妹妹看。” 韩霁风走近一步,摸了摸她的发顶:“我们不合适,你不需要对我好,你需要的是一个对你最好的男人。” 那样坚强的苏婉清这一刻眼中却储满泪水,其实这个结果她已经想到了,即便存有希冀,还是感觉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悲伤是一定的,却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可是,此时苏婉清望着韩霁风,再被他抬手抚摸发顶的时候,所有难过的情绪再也没办法控制。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和他,那时的韩霁风才会这样好好的规劝她。到了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同她这样好好的说话了。 但她又知道,分明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苏婉清在这个夜里痛哭流涕,一直哭到哽咽。 韩霁风轻轻的将她拥到怀里,这个女人喜欢了他若干年,这是能给她的,唯一的一个拥抱。 这也是苏婉清忽然绝望的原因,她就要彻底的失去这个男人了,过了今晚,只怕就要形同陌路。她忽然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做出的荒唐行径。她的勇敢换来的就是他要在这里跟她道别,以前的那些情份到这里就通通结束了。否则他不会给她这样的一个拥抱。 苏婉清整张脸贴在他的衣料上,鼻子里灌满的都是他清凉如水的气息。 “学长,我错了,你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刚刚的话好不好?” 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怎么可能收得回。 韩霁风将她从怀里移出来,淡然的看着她:“这些话说出来了没什么不好,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说,以后就不要再做任何的傻事,寻找自己的幸福是真的。” “不……”苏婉清拼命的摇头。她想企及韩霁风不要离开。 可是,她又分明留不住他。 韩霁风伸手替她招来出租车,绅士的替她付完车费后,告诉她:“我知道你喝醉了,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早上就好了。” 是啊,这样难过除了睡一觉似乎别无他法。 韩霁风伸手带上车门。 苏婉清和他顿时被阻隔在两个空间里,再看他急速向后退去,连同其他景物被远远的抛在身后。苏婉清坐在那里泪流满面,此去经年,再不会失去什么像现在这样彻底了。 韩霁风把苏婉清送走之后,转身去停车场。 陆晓……如果苏婉清不提,他就快忘了这个人。 现在大段的记忆涌上来,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如今已能平静回忆了。 许云依觉得今晚的秦漠心事重重,似乎有话要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有什么事吧?” 秦漠中午接到刘义庆的电话后去跟他碰面。果然是之前让他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刘义庆告诉他:“秦总,我查清楚了,林启贤和吴雪手中那部分被我们吸纳的股份已经被韩霁风还回去了,所以我怀疑他们真的是一伙的……” 秦漠当时就抑制不住心底的震惊,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那几人会有什么样的联系。起初吸纳小股的事韩霁风是知道的,甚至着重收购夏家和林家的股份还是他授的意。 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说:“刘义庆查出一些事情,现在韩霁风名下的一些股份其实是吴雪和林启贤的,也就是说,国森现在仍有吴雪和林启贤的股份,他们是国森的隐名股东。至于这三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我实在想不明白。” 许云依愕然的睁大眼睛,别说秦漠想不明白,就连她也想不明白了。 因为想不通透,所以觉得不可能。 “韩霁风貌似同样恨着夏家,至于有什么恩怨我还没想明白。但是说他和林启贤还有吴雪有关系,这个可能性不大。” 秦漠沉吟:“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许云依微微一怔,是啊,在她经受这些变迁之后,还天真的相信眼睛看到的简单,那就是傻了。 不由讷讷:“是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就像当初她觉得韩霁风不可能背弃她,可事实是没人比他将她伤得更彻底。韩霁风就像一个披着人皮的狼,没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的。 秦漠不想她太过忧心焦灼了,安抚她说:“想不明白也不要紧,我会让人接着去查,相信很快就能查清楚。我们先吃饭吧。” ☆、(133)沉沦放纵 许云依戳着碗里的米粒忽然没什么胃口,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一时将心口堵得满满的。初进夏家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最为居心叵测的那一个,现在看来,远远不止。比起那些人,她这样子简直小巫见大巫。 当晚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最后实在难耐。爬起来去阳台抽烟。 许云依坐在榻榻米上,看着窗外的灯火,晕黄的一片,而万家灯火已然一片孤寂。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抽烟。” 许云依一回头,秦漠端着杯子站在那里。她吸了一口说:“睡不着,你怎么也起来了?” 秦漠将水递给她,同时抽出她手里的烟揉灭。责备的口吻:“跟你说过什么了,吸烟有害健康。” 许云依撑着头说:“烦燥的时候还是想抽一根。” 她整个人蜷缩在榻榻米里,举手投足猫一样慵懒。 秦漠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她面前:“你到底在烦燥什么,说来听听。” 许云依抬眸看他。 到底该怎么说呢?说到底就是报复心切,却一而再的在一个人手里碰钉子,很难让人看得开。 她实话实说:“或许只是心理上的一种不平衡吧,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明白。” 秦漠点点头,漫条斯理:“你现在的这种感觉应该跟‘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差不多,还是求胜心切。”最重要的是不能输给韩霁风。 这样一想,她活得也真是累。 秦漠叹了口气,只是说不出的怜惜。可是,劝解的话说不出,知道感情的事非理智所能左右。就像当年的自己,明明是带着恨离开的,可是这些年却从未真的恨过她,满满的都是爱和想念。深有感触之后,还有什么权利说别人。 只是执念放下之前,苦的只有自己。 许云依笑笑:“是有些意难平,不过不要紧,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她说:“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秦漠从她手中接过杯子。 “走吧,去睡觉。”一边走一边说:“明天早上我去给你买豆浆油条,这两天你不是吵着想吃。” 许云依跟在他身后说:“好啊。” 付谣起床的时候素素还在睡着,第一时间给了她一个早安吻,烙在小家伙的额头上。然后起来洗漱。 付妈妈知道付谣今天要去国森上班,刻意早起给她做了丰盛的早餐。 等付谣洗漱出来,不可思议:“妈,做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吃得完。” 付妈妈笑吟吟的:“妈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多做几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付谣有些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来她没太有吃早餐的习惯,还是坐下来每一样都吃了一点儿。心满意足的说:“哪里的饭也不如自己家的好吃。” 付妈妈感叹说:“以后好了,你在国森坐班,不用再东奔西跑,每天都可以吃到妈妈做的饭了。” 付谣点点头。 现在她要工作,一个人没办法带孩子,肯定要和父母住一段时间。依付爸爸的意思是就算素素上幼儿园了也住在这里,这样他们方便接送孩子。 而且年纪大了,越发喜欢小孩子,有付谣和素素陪着每天都很热闹。 这样无形中也断了付谣的后顾之忧,否则她没办法安下心来好好工作。将孩子送到老段家那边吧,她很不放心,压根没一个能给她好好带孩子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最感激父母。因此更加坚定了要振作精神,好好工作的决心。 付谣从车上下来,站在国森大厦前打量。 建筑物屹立不倒,而且今天往时没什么差别。可是,再度站到这里的时候,人生的意义已然千差万别。 付谣先去找许云依,一从电梯里出来,秘书笑着说:“是付经理吧,许总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了。” 付谣点点头,推门进去。 许云依从椅子上站起身,笑着说:“欢迎回来。” 付谣一时间感慨万千,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果国森没被收购,她可能真的没有勇气再走进来。虽然她只是不经意的犯了一个小错误,却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许云依不给她怅然的机会,过来拉着她说话;“我觉得这个位置没人比你更适合,以你的能力会做得更好,我期待你的表现。”然后又说:“先去办理入职手续吧,我都替你打点好了。随时可以过来上班。” 付谣很认真的看着她:“许总,真的谢谢你。” “何必这么客气,不在公司的时候你可以叫我云衣。”就像以前那样,私底下付谣也会叫她明月。 付谣应承说:“好,我知道了。” 她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了。虽然不在销售部做了,可是,跑了几年的市场没有白做,积累了一些实践经验,比公司里的许多人都有优势将本职工作做好。 花了不到一上午的时间所有事情就已办理妥当,付谣没给自己缓冲的机会,直接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有高层会议,既然副经理已经正式入职,许云依便叫秘书通知付谣一起开会。 会议室里再度见到韩霁风,立在会议室的前端对公司的现状做实事分析,话语精短有力,他的磁性嗓音不轻不重,可是十分俱有煽动力。整场会议言词不多,可是每句都在点上。所以,会议并不冗长,很快就结束了。 轻松又立意明确。 许云依盯着手里的本子,不得不承认韩霁风实力非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过人。也难怪到最后他成了掌控全局的那一个,云淡风轻的坐享渔翁之利。 那样无害,实则防不胜防。 “散会。”的声音淡淡传来。 许云依收敛情绪,站起身就往外走。对于整个会议她没有半点儿不解之处,所以,韩霁风所有的指示只需落实就好。 韩霁风看到付谣,散会的时候,将人叫住。 “付谣,很高兴你能回来。” 付谣轻微的笑了笑:“谢谢韩总,国森不嫌弃我,能够重用,我真的很感激。” 韩霁风按了按眉骨,只说:“别这样说,这些都是你凭本事得到的,当之无愧。” 付谣望着他,真是无尽的感叹。 原来命运辗转的并非她一人,眼见那样好的一对璧人,到今天就已分道扬镳。按理说他们纷纷坐到了国森的高位上,拿到了控股权,该齐心合力一起打怪兽才是。实际却并非如此。回国森之前她多少了解了一些,世面上是说两人的婚姻以悲剧收场,到底谁背叛了谁,却很难说得清。 活着的人相爱相杀,死去了,想彼此折磨都不再可能。 付谣大着胆子问他;“韩总为什么会和许总会开呢?我以为你们会白头偕老。” 知道这不是她该说的话,由其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但是付谣迎视他的目光,不管结果怎样,她都想问一问。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动了下唇角,无奈说:“这世上太多事情情非所愿,没有办法。” 他一句“情非所愿”,“没有办法”就打发了她。付谣同时也深知每个人的无奈。最后说:“我回去工作了,韩总。” 会议室里除了两个人,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 付谣推门出来,直接回办公室。 知道如今的国森和过去不同了,辉煌的前景下比以前还要复杂且风起云涌。 苏婉清早上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或许是昨晚睡得晚的缘故。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最后打电话向公司请了假。 没有起床,就一直在床上躺到中午。 死不冥目似的瞪着天花板,心乱如麻,脑袋里反倒空荡荡的。 门铃一声接一声的响了起来。 苏婉清皱了下眉头,爬起来去开门。 是林飞,一脸焦燥的站在门口:“怎么样了?” 苏婉清怔愣的看着他,什么怎么样了? 林飞说:“听说你生病请假了,到底哪里不舒服?去过医院了吗?” 若说哪里不舒服,肯定就是心里。 苏婉清看到林飞眉宇间的急迫,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如此关心她。脆弱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了,顿时有些招架不住。多年来单方面的付出,加上被辜负的痛心与无助,让此时的她疲惫异常。忽然很想找个港湾停靠,哪怕仅是做短暂的休息也好。 定定的看了林飞一会儿,那眼眶已经红了,不等林飞搞明白状况,苏婉清已经伸出手来抱住他。 吸着鼻子说:“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我好累。” 林飞感觉自己心跳加速,站在那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直到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后,他才缓缓的抬起手来反抱住她。 如果她觉得累了,想借他的肩膀靠一靠,又有什么不可呢? 从另一方面讲,苏婉清这样,仿佛是给了他某一方面的暗示。致使林飞将自己深度的情绪唤醒,那些似是而非,从来没有认真想明白的心事终于渐渐清析起来。 左思右想,无非就是对她动了心。所以才愿意做各种各样的傻事,甚至跟她斗嘴,有事没事找她的麻烦……人在恋爱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幼稚,行事作风完全不像自己。 林飞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一股热血涌上来,全身都起了反应。男性荷尔蒙的分泌让他整个人兴奋不已,即便趁人之危,他也什么都顾不上了,挑起她的下巴用力亲吻。 之前苏婉清还拼命反抗,瞳孔中显而易见的恐慌。可是林飞手上的力道很大,根本不是她所能抵御。况且也不是真的想要反抗,堕落的情绪涌上来,义无反顾的想要沉沦。就算林飞不主动,今天的她也可能不会安份。 现在的苏婉清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男人,一个怀抱,让她感觉自己是被怜惜珍爱的,并非杂草一根。 门板被大力的甩上。 林飞一边捧着她的下巴缠绵,一手将自己的领带扣子解开,然后是衬衣,西装裤…… 苏婉清闭着眼睛回应,表现得比他更热切。她像疯了一样去撕扯他的衣服,连同自己的家居服。就像要将自己抛开来贡献给他,让自己彻头彻尾的堕落一回。 仿佛只有沦陷万丈深渊里,反倒觉得自己是被救赎。 林飞表现得还是很温柔,双双滚落地板的时候,他下意识用手掌拖着她的后脑勺,说明是真的用心。 而后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苏婉清守了二十几年的纯真,以一个让自己越发疼痛的方式毁灭了。 却又从未有过的癫狂。 那一刻她竟有些迷迷糊糊的想,或许从此以后她会迷恋上这样的味道,就像吸食毒品的人那样。 许云依端着盘子找位子。 一抬头看到角落里的韩霁风,他们都是喜欢安静的人。 是抬步向前,还是转首离开? 一切看似都没有必要,她没什么好怕他的。 许云依端着餐盘大大方方的走过去:“韩总不介意吧?” 韩霁风一挑眉示意她坐下。 如果没有最初的那点怨念,以至于两个人走到一起,让错误一而再的发生。或许到今天他们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一个狼心一个狗肺,太适合狼狈为奸了。 可是,这个男人到底站到了她的对立面上。许云依当初所有的担心都演变成了现实,嫁给他并没有改变这样的结果,局面也没有因此得到扭转。反倒是没了商量的余地,他们之间只能势不两立。 许云依心怀不轨的看了他一眼。 对面韩霁风也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其实许云依多想扒开这个男人的皮表看一看,看他的内心黑到某种程度。她自认自己就不是省油的灯,而这个男人比她还要人神共愤。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不服气都不行。 “原来副经理的位置是给付谣留的,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韩霁风吃得几分饱了,没有离开,坐在那里说。 许云依停下吃饭的动作说:“付谣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那点儿小错误,今天的她会直步青云。” “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却不是每个人都犯小人,恰巧被讨伐。” 许云依知道这件事情是苏婉清做的,但或许就是被当枪使了。最后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吴雪和林启贤。如果韩霁风真跟这两个人的有关系的话,那他也脱不了干系。 她凌厉的眸子盯紧他。 韩霁风显得有些云淡风轻,修指轻轻叩动桌面。 “你话里有话。” 许云依轻哼:“我看是韩总做贼心虚。” 韩霁风淡淡回她:“只有弱者才会心虚。” 相比而言,他明显比她更胜一筹。 许云依并未被他气得炸毛。仍旧冷冷的笑着:“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还都说不准。即便我输了那也无所谓。毕竟我这一生有枝可依,而不是全无指望。” 扔下一句话,她端着餐盘率先离开。 韩霁风微微一怔,漆黑眼底闪过莫名的光。须臾,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跟这个女人斗嘴是不明智的,早在最初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过了。 何况比起她,他不见得就是完胜的那一个。 韩霁风转首看向窗外,阳光郁郁葱葱。春天最好的地方就是给人希望,绿意芳生,再好不过。 他坐了会儿,同样端起餐盘离开。 欢愉结束,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比之前更加空洞。由其出了一身汗后,冷静下来就会浑身发冷。再加上已经停暖了,地板上冰凉一片。 苏婉清虾米一样蜷缩着身体在那里喘息。眨眼被林飞抱了起来。 “回卧室睡吧,否则你会感冒。” 他光裸着身体呈现她的眼前,已然无所顾及。 苏婉清盯着林飞娃娃脸下的精壮身躯,觉得缓解空洞的最好办法就是重新点燃热情,让自己肆意燃烧,直到化为灰烬。 她微微一扬首,主动吻上他的唇。 林飞怔了下,下一秒激烈的回吻她。激烈的戏码在卧室的大床上再度上演。 苏婉清一边沉沦,一边忍不住的唾弃自己,她竟可耻的沦为*。 何等的不堪。 等到平息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淡。 两人躺在床上微微喘气。 苏婉清背对着林飞,执意不肯跟他拥抱。 林飞不明所以,从身后靠上来。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他没想到苏婉清是第一次,所以倍加呵护小心。 苏婉清半晌才说:“没有,想睡一觉。” 林飞抬起头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就睡一会儿吧,吃饭的时候我叫你。”他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苏婉清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不冷静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有多后悔,等林飞走出去的时候,苏婉清的心顿时撕拧似的疼起来,眼泪顺着眼角簌簌的滑下来。 其实随便找个男人都比韩霁风对她好,刚刚就在床上,林飞还一再保证会对她负责。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欢愉。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人真的是贱,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越觉得好。 苏婉清闭实眼睛,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天。 晚上的时候许云依本来约好了要和秦漠一起吃饭,可是,下班的时候却接到秦漠的电话说:“云依,今天晚上临时有事,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 许云依知道他日理万机,就说:“不要紧,你去忙吧。” 秦漠又嘱咐:“不能应付,一定要好好吃饭。晚上我会早点儿回去。” 许云依说:“好。” 然后挂了电话。 这样一来就不急着回家了,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没有事做,无非就是看看电视打发时间。她坐在椅子上摇啊摇,不由想起以前在校园的时候。这样一想,秦漠的性情似乎没怎么变。那时候他就十分细心,她的衣食住行他都帮她想到了。每次放假回家,秦漠都会叮嘱她收拾什么。平日在校园里更是好,她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有人帮她打点生活。 那样的感觉真是好,仿佛永远不用忧心明天。因为明天自然有人为你打算。想一想,其实那时候她也是想过永远的。 怎么会没想过,一路走来生活几乎没有顺心过,她就像个无根的野草似的飘来飘去。否则也不会那样感念许曼丽的恩情,即便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更不是一个好养母。可是,她给了许云依一个家,一个可以落地扎根的土壤。在那块贫瘠的土地上,根本得不到肥沃的养料,哪里有爱可言。但是,自从秦漠出现后,她得到了。这是由始以来对她最好的一个人,也是对她最好的一个男人,她怎么可能不想要依赖。 ☆、(134)你喝醉了 回忆似潮水,涌上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初见秦漠的时候是一次秋季运动会上,他穿着白衬衣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许云依挑眸望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五官精致的男生,由其那深邃的一双眼,剑眉斜挑入鬓,整个人俊美得不可思议。 许云依看了两秒视线错开,就听身旁的女生小声议论:“你看到那个穿白衬衣的男生没有?帅死了。” 另一个女生同样心花怒放,认可的同时捏着拳头一阵激动。 “我早就关注了,听说叫秦漠。” 秦漠……许云依由此知道他的名字。不可否认,这个男生真的好看。 之后便时不时的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打量她,下意识抬眸,便跌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 大学时代的许云依就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绝对掷地有声的女生。第三次捕捉他的视线后,就直接站起身走了过去:“同学,你看我做什么?” 秦漠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来看着她:“当然是觉得你好看,才想看你。” 许云依着实一惊,其实这个男人对自己有意思她也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的回答这样直白入骨,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 那时的许云依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爱情的,但是秦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不管一个人是否相信爱情,当一个人无止境的对你好,表现对你的迷恋时,即便一颗顽石也会蠢蠢欲动。 许云依选择秦漠还因为她的眼里只容得下优秀的男生。 在当时的校园里,能及得上秦漠的,寥寥无几。 天已经黑了,许云依觉得肚子饿。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多了。这才拿上包离开。 出电梯的时候看到前面的付谣,叫了她一声,快步走上去:“怎么现在才离开?” 付谣说:“看了一些资料就忘记时间了,一抬头才发现很晚了。”又说:“你不是也才下班。” 许云依微微笑着:“我跟你不一样,我在胡思乱想。”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太拼了,一切慢慢来。再说你的工作很容易熟悉,底子打的就好。” “难得你这么信任我。” 许云依问她:“怎么吃饭?” 付谣答:“回家吃啊,你呢?” “一个人吃,我们家秦总今晚有应酬。” 付谣想了下说:“不然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许云依说:“好啊。” 她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 付谣上车后问她:“想吃什么?” 许云依打着方向盘说:“吃什么都好,想喝点儿啤酒倒是真的。” 简直一拍即合:“正好我也想。” 最后车子开到市中心的一家私房菜馆,就在付谣入狱之前两人还来这里吃过饭。和韩霁风也来过,老板记得许云依这张脸,美女就是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看到两人进来,一眼认出许云依。当即说:“在八号包间。” 许云依没反应过来:“八号包间没人?” 老板说:“你不是来找你爱人的?他在八号包间呢。” 许云依顿时想明白了,原来韩霁风也在这里。吃顿饭而已,井水不犯河水,总不至于换一家。 就说:“不是来找他的,还有哪个包间是空着的?” 老板就让服务生将两人带到十号包间。 付谣拿过菜单说:“你点菜吧,看看想吃什么。” 许云依点了一个水煮鱼,又点了一个老醋花生和可口的呛拌菜。接着推给他:“你来点吧,我去洗洗手。” 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韩霁风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抽烟,他的头发长长了,低头时额发微微的垂下来,隐约看到邪魅横生的眼,带着不可觉察的凌厉,原本沉默的吸着烟,头顶的灯光投射下来,身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听到脚步声侧首看过来。 即便都在一家餐馆吃饭,许云依也没想到这样巧。 低眸想了下,打算视而不见的走过去。 途径时手腕被人一下扣紧,凉薄的触感不由脊背生寒。 许云依下意识的想要收回,同时侧首道:“韩霁风,你放开!” 韩霁风一手掐灭手里的烟,懒洋洋的:“我喝酒你生气了?” 原本他一侧身体闲散地靠在生满花纹的墙壁上,这会儿立起身来,一伸手把她拉近。 许云依嗅到浓重的酒气,再看他没打领带,黑色衬衣的领口随意的开着两颗扣子,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一定是喝多了。就连看人的目光,都有些微微迷离涣散,狭长眼眸轻眯着。 她甩开他的手:“韩总,你喝多了。”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韩霁风伸手一捞,竟公然将她揽到怀里去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真生气了?嗯?我是为了应酬才喝的酒。我保证晚上回家乖乖的,不折腾你。” 他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他喝多了酒,便像个孩子似的缠着她不放,当晚更是拥着她缠绵,别人喝了酒都是困奄奄的,他反倒精神的不像话,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许云依背着他发脾气。韩霁风便过来哄她,看到她身上青紫不一的痕迹后心疼不已,跟她保证:“老婆,以后我再也不喝醉酒了。” 可是,今天他又醉了,但还记得当时的承诺。可他显然忘记两人已经离婚了,所以他是否喝醉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许云依面无表情的提醒他:“韩总,你真是醉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韩霁风怔愣的看着她,然后说:“别闹了,我怎么会跟你离婚,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这男人真是邪恶,即便喝醉了还是会讲骗人的谎话。 许云依不由觉得可笑。 “韩总,叫你的助理过来接你吧。” 她有对方的电话,接着就要打给他。 这时八号包间的门打开,韩霁风的助理小张已经走了出来。看到许云依后跟她打招呼。然后说:“韩总今晚喝了不少酒,我这会儿送他回去。” 韩霁风懒洋洋的按着眉骨说:“不用你送,我老婆来接我了。” 许云依直接将人丢给小张:“你们韩总醉了。” 此时包间里又出来三个人。 为首的那个人许云依认得,启中的总裁宋开骅,只是他不认得许云依,两人不曾面对面过。当许云依任销售部总经理的时候,同启中的合作正好中断了一段时间。而且就算有合作,也是和相关部门的人员直接接洽,所以宋开骅不认得许云依这号人物。 这会儿见到了,宋开骅若有所思的眯起眸子打量。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许云依,否则不会感觉熟悉。 “这位是?” 韩霁风说:“这是我老婆,夏明月。” 酒量好的人越发不能喝醉,一旦喝多了,只会更加混沌。 许云依看到宋开骅眼中的诧异,伸出手来:“你好,我叫许云依,国森的总经理。韩总跟你们开玩笑呢。” 两人的关系已在A城传遍了,又都是聪明人,谨防尴尬也不会多加评论。甚至不着一语,宋开骅只说:“许总你好,早听说是女中豪杰,现在终于有机会见到了。” 第一次谋面的人客气寒暄,最后终于将人打发了。连韩霁风也被小张带走。 许云依站在那里心生喟叹。 出去的时间太久了,付谣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就见许云依站在走廊里发呆。 不由问她:“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进来,已经开始上菜了。” 许云依这才想起还没有洗手,先去洗了手才返回包间。 付谣问她:“时间怎么这么长?” 许云依说:“碰到韩霁风了,借酒装疯。” 付谣小心翼翼的看她,只见面色平静,并未影响吃东西,仍旧夹着碗里的鱼肉大快朵颐。 不管先前受过怎样的伤害,毕竟现在已经结婚了,而且许云依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所以,付谣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把杯子给她倒满,敬了她一杯说:“我先干为敬。” 许云依跟着也喝了下去。 “不醉不归哈,喝多了也不要紧,找代驾。或者干脆让秦漠过来接我们。” 付谣一脸羡慕:“难得你也能流露这样的小女儿姿态,真好,可见秦总对你是真好。” 她又怅然起来,其实段楚生一直对她也很好,只是当时不觉得,还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情绪跟他吵。现在想起来,后悔不已。 付谣摇动着手里的杯子,眼神迷离:“云依,你相信么,我遇到过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虽然没有珠光宝气做点缀,不能像童话故事那样动人。可是,真挚又朴实,是从泥土之中盛开的花朵,纯洁美丽。 所以,是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爱情只是有钱人的游戏的? 许云依说:“我相信。” 当晚付谣喝多了,就一直流眼泪,吸着鼻子什么话也不说。 先前说是水煮鱼太辣了,抹了一把眼泪后就再也止不住。 许云依也不揭穿她,只说:“今晚的真是太辣了,我也这么觉得。” 付谣抽出纸巾来擦,又觉得尴尬,努力的想用笑容来掩饰,那样又哭又笑的,越发楚楚可怜。 许云依看着她勉强的样子,意识到喝酒是错。 于是,说:“下次不来吃这家了。你去洗把脸吧,我给秦漠打个电话。” 正好他那边也散场了。 许云依担心:“你喝酒了吗?要是喝了,就别过来了。” 秦漠说:“我没喝酒,等着我,马上就到。” 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秦漠就到了。 付谣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许云依介绍双方认识之后,对秦漠说:“我们先送付谣回去。” 付谣连忙说:“不麻烦你们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秦漠做事向来细心:“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我和云依送你回去吧。” 付谣不好意思再推拒,就说:“那麻烦你们了。” “那么客气干什么。快上车吧。”许云依叫上她。 韩霁风一觉睡起来,将昨晚的事情都忘了。只是喝了太多的酒,头疼欲裂。最后将头埋在枕头底下不想起来,可是趴了一会儿还是不管用。不得爬起来去吃止痛药。他都纳闷自己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宋开骅带出的那两个人个个海量,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韩霁风想要促成事,就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吃过药后,看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就坐到沙发上等药劲上来。 昨晚他似乎是做了梦,再度梦到了许云依…… 韩霁风沉默的望着窗外的晨光,一动不动。 ☆、(135)我要离婚 直到上班的时间快到了,才猛然想着去洗漱。等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已经没有时间吃早饭,便拿上包匆匆的上班去。 当天的事情特别多,从到公司就开始忙,再加上开会,一上午的时间没有停下来。由于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喝醉后回家又吐了一会儿才去睡,这会儿胃里空的厉害。 韩霁风站在前面脸色发白,渐渐的连血色都失去了。最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示意其他人发言。 秘书凑到他身边,韩霁风侧首跟她说了什么。 肖秘书马上去给他倒了杯水端过来。 会议还在持续进行中。 许云依所坐的位置能清楚看到他的脸色变化,只见韩霁风薄唇紧紧的抿成道线,鬓发边角都湿透了。而他将胳膊肘儿按在坐椅扶手上撑着头,眼睛没有离开手中的文件。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有的时候真的挺拼的。 她只当视而不见,继续自己的本职。 秘书一宣布散会,一会议室的人纷纷离开。唯韩霁风撑手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许云依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他的脊背微微弯曲,双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呈抱头的姿态。 那扇门关合,她踩着高跟鞋上楼去。 下午的时候,就听说国森来了救护车,韩霁风被送去医院了。只说是胃病发作,助理跟着一起去的。 许云依听到消息后若有所思,韩霁风的胃病已然严重到这种程度? 救护车驶进来的时候,梁义之正从医院里拿了钥匙出来。看到韩霁风被医护人员抬下车,他去国森找张洁的时候碰过韩霁风,所以一眼认出他。 不等看清楚,已经被林医生等人抬了进去。 他没在意,转身去提车。 晚上是张洁约的梁义之,电话里说:“吃撑了,不想回家睡觉,一起去看电影吧。” 梁义之有些许犹豫,他今天本来忘拿钥匙了,所以下午去程如意那里把她的拿来了。现在锁门出去,她肯定没办法开门。 就是这几秒钟,张洁说:“不愿意来那算了,我自己去看吧。” 在她将电话挂断之前,梁义之唤住她:“哎哎……别啊,我跟你去。” 他也正闲着没事的转换频道,看时间程如意也要有好几个小时才回来,听说她今天有一场手术要做。为了保险,梁义之还是将钥匙放到了门前的垫子底下,然后给程如意发了一个短信告诉她钥匙所在。就直接驾车去了电影院。 张洁正坐在沙发上浏览想观看的影片,将排挡的几部电影反复的看了看。 梁义之一进来就看到了她,走过来问:“想好看什么了吗?” 张洁摇了摇头:“没选好,你知道我有选择恐惧症的,还是你来吧。” 梁义之用手机直接登陆。若是以往,他会看战争或者恐怖。可是,知道张洁不喜欢看那一类的片子。这一次忽然很想迁就她。选了一部爱情片说;“看这个怎么样?帅哥美女应有尽有,你不是最喜欢。” 张洁说:“好啊,就看这部吧。” 据影片放映还有半小时,不到检票的时间,两人坐到沙发上等一会儿。 梁义之问她:“要不要吃爆米花?” 张洁晚上去和同事一起吃的自助餐,为了消食才选择看电影拖延睡眠时间。听到再有人说吃的,从里到外的排斥。 “还吃什么呀,哪有地方装得下。” “那喝的呢?” 张洁想了下:“喝矿泉水吧。” 梁义之说:“好。”起身去买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后递给她。 张洁接到手里;“谢谢。” 闲聊时梁义之忽然想起来:“对了,今天我去医院找程如意拿钥匙的时候看到你们国森的韩总了。” 张洁“嗯”了声:“我们韩总胃病发作被送去医院了。” “胃病?”梁义之怔了下。彼时那边正通知检票,他拉了张洁一把说:“走吧,进去等。” 当晚看电影的人不多,几对年轻人三三两两的分布。小成本的国产电影,情节拖沓平淡。看得梁义之直泛困,最后头一歪,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张洁看了一眼,没有唤他。 梁义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枕在张洁的肩膀上,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张洁尖俏的下巴,以及干净的侧脸颜线,竟也无比精致。这样一想,似从未细细的打量过她,或者说从没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审视她的容颜。这些年只是把她当成哥们,至于长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 梁义之没有动弹,微微的眯着眼想,其实张洁的长相一点儿都不平庸,足有让人心跳加速的本事。 “再装睡,我可要把你掀下去了。” 梁义之坐直身体。 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已经醒了?” 张洁侧首看了他一眼:“你刚刚一直在打呼噜,忽然不打了,不是醒了是什么。” 梁义之嘿嘿的笑了两声。 “发现你的肩膀还挺宽厚。” 张洁说:“梁义之,你怎么不去死。” 消化系统太强大了,看电影之前还撑得厉害,一场电影看下来,忽然又有了饿滋滋的感觉。 梁义之也觉得饿了。拉上她说:“反正已经这个点了,吃完夜宵再回去吧。” 张洁有点儿犹豫:“这不是要胖死的节奏么?” 梁义之拉上她就走:“反正现在也没人要。” 两人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里吃的水果粥,开胃又暖和,吃饱的时候困意就上来了。 张洁掩口打了个哈欠说:“不行,得回家睡觉了。” 梁义之担心她一个人打车不安全,开车将人送回去之后才返回家去。 电梯直达。 上来的时候发现程如意就坐在门口,背靠着门板,胳膊压在膝盖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猛地惊醒,抬头望过来。 梁义之吃了一惊。 “你怎么不进去?” 程如意一看到是梁义之回来了,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后直接将手里的包狠狠的丢向他。 “梁义之,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这诅咒太恶毒了,梁义之平时就最讨厌程如意这张嘴。何况她的包棱角分明,被她狠砸过来的时候,将他的手背划伤了。梁义之的手一阵钻心疼,不由沉下脸子:“程如意,你发什么疯?” 程如意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本来是想着快点儿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的睡上一觉的。没想到无论如何都敲不开门了,最后实在太累了,就靠在门上睡着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梁义之大晚上又出去了。 “你去哪里鬼混了?明知道我晚上要回来,还锁上门出去。你竟然还说我发疯,梁义之,我看你现在是彻底的鬼迷心窍了。” “我怎么鬼迷心窍了,我不是给你发信息告诉你钥匙放哪里了。你自己不去找,还怨我不给你开门。程如意,我说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啊。” 程如意本身脾气就大,这会气得更是一点儿理智都没有了。现在的她标准的没有安全感,猜疑,患得患失……即便是自己的手机没电了,看不到他的短信,仍旧无法抑制火气的滋长。 不依不饶:“你别找借口,你说,这么晚你出去干什么了?又去跟张洁那个狐狸精鬼混了是不是?你们两个睡在一起了吧?”她啐了一口:“真叫人恶心。” 梁义之将抓在手里的包狠狠的掼在地上,故意语气轻飘:“程如意,你还别说,我们就是睡了,你他妈的能把我怎么样。” 他骂了句:“不可思喻。”转身去按电梯。 程如意发疯似的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不停撕打:“梁义之,不把话说清楚了,你休想离开。” 梁义之扬手将她甩出去:“真他妈疯子。” 不等程如意爬起来,他已经进了电梯按了关合键。 程如意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消失掉。也不顾午夜安静的邻里环境,坐在地上爆发出剧烈的哭声。 梁义之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得飞快。他和程如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棉里藏针,歇斯底里。 这样的日子他真的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张洁回来后,洗漱完毕刚爬到床上准备睡觉,门铃就响了。 这个时候她不敢轻易的开门,从猫眼中看了一下,是梁义之。这才打开门问他:“别人都睡觉了,你来做什么?” 梁义之没头没脑的一句:“我后悔了。” 张洁将门关上,不解问:“什么?后悔什么啊?” 梁义之想,他后悔娶程如意了。邻里做了那么多年,竟然不知她的性格,实则两人志不同道不合,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一起。从结婚开始,程如意就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那时候梁义之觉得她那样是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毕竟自小成绩优异,不等毕业就有了好的着落,进到本市最大的医院当医生。这样的女人就像白天鹅一样,有骄傲的资本,所以时刻才会高昂着头。后来渐渐发现,哪里是,她不过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儿自信都没有。有的时候梁义之甚至怀疑她那是自卑。 用太多异于常人的努力得到今天的一切,大把的时间都用来脚踏实地的走路。根本就失去了与人相处,及大哭大笑的能力,又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天马行空的快乐。不是有板有眼,兢兢业业就能得到的。 事实证明,他和程如意并非一个世界里的人。所以,婚后程如意太过干预梁义之的生活,时常让他感觉透不过气来。 梁义之想,他是她的丈夫,又不是她的儿子。程如意凭什么每天指手画脚的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稍不合她的心意,就要大吵大闹。 这样的生活,梁义之真是受够了。 他说:“我要跟程如意离婚。” 关于这一点张洁没什么意见,再不是以前了,她会安抚梁义之的情绪,即便不觉得程如意有什么好,也会为她说几句好话。 可是,现在的张洁不会了。在被程如意揉捏打压这么多次以后,再那样,连她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有的时候她觉得,程如意那样就是惯出来的。 灯光下,她微微的眯着眼:“那是你和程如意的事,跑来跟我说有什么用,想跟她离婚,你找她说去啊。” 梁义之知道这事跟张洁没关系,可是,气得大脑一片空白时,不由自主就将车子开到这里来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我无家可归,不来你这里,我去哪里?” 张洁指了下:“你看哪个房间能供你住?” 本来就两个房间,一间放床,一间堆满房东的杂物,哪有地方安放他。 梁义之往沙发上一躺,闭上眼睛说:“你不用管我,我睡沙发就行。” 张洁也没打算管他。可是,回房间后还是抱来一床被子扔到他身上。 “别冻死了,你老婆再怪我,闹得我不得安宁。” “别跟我提她,那不是我老婆。” 张洁懒得理他,实在太困了,转身回房间。 蒋承宇一大早就来医院了。 推门进来,发现韩霁风坐在病床上抽烟,蒋承宇提醒他:“你不要命了?”接着又说:“你该换助理了,这种东西都能给你带过来。” 韩霁风眯着眼睛淡淡说:“是我自己买来的。” 蒋承宇叹了句;“果然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他过来勒令他把烟掐灭:“你就当是为我的生命健康考虑,暂时忍一忍吧。” 韩霁风知道这样很没有公德心,侧首将烟按在烟盒上掐灭了。 然后问他:“这么早,你过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不然来医院旅游啊。” 蒋承宇漫不经心的说。 韩霁风淡淡说:“如你所见,我好的不得了,你不用担心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大好的青年才俊……”蒋承宇意味不明,悠悠感叹。 他说话素来没什么正经,韩霁风不理他。若有所思:“最近有人在调查我。” 蒋承宇神色一敛,无比正经:“知道是谁吗?” 韩霁风竟还笑得出,嘴角微微一扬,淡淡的一抹钩子。 “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无所谓,我不在乎。” 就像他从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 蒋承宇点了点头:“也是,有什么是你韩霁风在乎的。”他看了他一眼说:“希望你是真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韩霁风没有接他的话。只说:“没事你走吧,我想睡一会儿。” 蒋承宇无奈的站起身:“住院的人都是大爷,上午要开庭,没你这么滋润,不用你赶我也要走了。”接着又说:“把早餐先吃了再睡,否则你早早就得垮掉。” 张洁去上班的时候梁义之还没起来,她将动作放轻,没有叫醒他。自己吃过早饭之后,将另一份放在餐桌上就拿上包出来了。 看了一眼时间,估计梁义之伤心欲绝没办法上班了。 只是不知道那两人接下来何去何从。 梁义之听到张洁出门的声音睁开眼睛,其实他早就已经醒了。可是,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将事情都想清楚了。他和程如意不合适,性格是致命伤。而且他和张洁之间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有她了,不可否认,份量比他想象的要重。 所以,他决定和程如意结婚。趁早结束这种不愉快的错误婚姻。 根本没有心情吃桌上的早餐,去洗手间用冷水扑了一把脸后出来。接着回家去了。 ☆、(136)恢复合作 路上直接向工作单位请好假。又给程如意打电话,问她:“你在哪儿呢?” 如果不是迷迷糊糊的接起来,程如意才懒得理他。 她冷淡的回应:“在家。” 今天不想上班了,一整晚没睡,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模糊的睡去。所以此刻整个人头昏脑涨。 梁义之亦冷声说:“我马上回去,我们谈谈。” “啪”一声挂了电话。 程如意平躺在床上,直接不想起来。正好她也有一肚子的火要发,听到梁义之气势汹汹的说要回来。便直接给医院打了电话请假。 下床倒了杯水喝,没多久门铃响起来。 程如意放下杯子去开门。 果然是梁义之,一晚上的时间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抬眸看人的时候,双眼疲惫,显然昨晚也没有睡好。 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将两人的婚姻彻彻底底的思考了一遍,觉得从一开始就缺乏慎重。打小认识不假,可是,中间有多少年没有联络过了?就是这断开的几年,足以让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谁都不再是儿时认识的那个邻家女孩儿和男孩儿。单纯的靠着外表的吸引,心底错误的认知,以及双方父母的极力拥护就在一起的婚姻,不见得就是正确的选择。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相聚是错。 梁义之抬手将车钥匙扔到茶几上,然后整个人坐到沙发上说:“我们离婚吧。” 程如意显然没料到他进屋来的第一句话会说这个。如果他好生好气的跟她认错,她还想着原谅他。哪里想到一晚上的时间过去,梁义之竟然变本加厉。 她当即厉声厉色:“梁义之,你说什么?” 梁义之看了她一眼,他说什么来着?这个女人就是霸道习惯了,从来都是这副嘴脸。 他有些不耐烦:“我说,我们离婚吧,这日子没法再过下去了。” 程如意抓起手边的抱枕就扔了过去。 “梁义之,你休想。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么?你是想跟我离婚,然后和张洁那个狐狸精在一起是不是?”她想了一下,仿佛有所悟:“这肯定是你们共同商量出的结果吧?还是张洁见不得光的日子过够了,就让你来跟我提出离婚,然后你们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恶狠狠的说:“你们想也别想。我是不会成全你们的。” 梁义之将她扔来的抱枕直接撇在了地上。 呼地站起身说:“程如意,你受到的教育呢?你一个高级知识份子的修养呢?我看你就是神经有问题。我告诉你,我想跟你离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张洁,我还是一样会跟你离。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跟你过够了,一天都懒得再跟你过下去。”他气呼呼的,打算去卧室整理自己的衣物。在问题解决之前先回梁家住一段时间,或者干脆在外面租个房子。 哪想到程如意会直接扑了过来,不等梁义之反应,她已经张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梁义之痛呼出声,扬手将她掀翻在地。 用了十足的力道,程如意跌倒之后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脑勺撞在了茶几上,顿时涌出血来,沿着浅色的地板蔓延。 梁义之也有些懵了,马上过来抱起她:“如意,你怎么样?” 程如意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头也疼的厉害。 梁义之手掌触及到一片血红,慌张的拔打120。 “你别害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张洁一上午不是特别忙,不到中午的时候,林飞有应酬就提早离开了。她坐在那里彻底无事可做,打开网页开小差。 手边的电话响起来。 看一眼,是梁义之打来的。 接起来问:“这个时间打电话有事?” 电话里,梁义之的声音有些慌:“张洁,程如意脑袋受伤了。” 张洁一怔;“怎么弄的?” 梁义之将原由给她讲了一遍。 张洁叹口气说:“冤家。”又问他:“程如意现在怎么样了?” 梁义之说:“不知道,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张洁安慰他:“你也不用太紧张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如意那样一个耀武扬威的女人,生命力一看就很顽强。 挂断电话后,不由在那里想,这些年来程如意这个女人真的是没少找她麻烦。 其实早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张洁就十分的不痛快。心里喜欢的男人结婚,表面上装得再开心,内心的感受可想而知。张洁自认那天做得相当妥帖,脸上自始挂着微笑,端起酒杯诚心实意的祝福一对新人。可是,她看着程如意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目光是充满敌意的。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觉很准,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一对新人敬完酒后,她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在走廊上被程如意挡住去路。拿审视的目光看她:“你就是张洁?” 当时的张洁刚刚大学毕业,傻里傻气的。 笑着说:“对,我就是张洁,我跟义之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他那个人真的不错……” 不想,程如意直接打断她的话说:“我希望你离梁义之远一点儿。” 张洁怔了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为什么?” 程如意长得就漂亮,精心打扮之后更是活脱脱的美人,下巴微微扬着:“我最讨厌男人的蓝颜知己什么的,以前你们怎么样,我管不着。现在我既然嫁给梁义之了,他要交什么样的朋友,我就有发言权。” 张洁冷冷的笑出声,曾经的自己那样谦卑,可是程如意那个女人至始至终没有尊重过她。 以前是她窝囊,被人当成软柿子捏也不吭声。但咸鱼也有翻身的时候。张洁恶趣味的想,她不想让程如意一点儿事都没有。即便不能杀杀她的威风,至少要让她吃点儿苦头。 林飞中午和启中的人一起吃饭,约在兴武庄园。 如果启中和国森的合作关系重新建立,启中将是国森在北方地区最大的客户。 说实话,林飞其实一直看好两家公司的合作。但是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家的合作莫名中断,启中还故意拖欠国森的货款不给,国森放着诺大的律师团队,竟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投。便有人揣测是和夏符东和宋开骅有过节,连生意都没办法做。 自公司被收购,由韩霁风担任董事长之后,两家公司又重新建立合作关系。 林飞深知如果细节方面谈得好的话,接下来国森的销售总量将有一个质的飞跃。 所以,为了表示诚意,他很早就过来了。 顺便带了两瓶好酒过来,点好菜后坐在包间里等候。 启中的经理宋连诚带着两个助手过来的。 和林飞握手认识之后,双方入座。 林飞叫服务生开始上菜,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谈。 主要问题韩霁风已经接洽好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宋开骅的。 就连宋连城也说:“你们韩总了不得,本来我们启中是没打算要跟你们国森合作的,现在和几个小厂家的合作还算愉快。林经理也知道,这些小厂家的价格要比国森低上很多,就那几款特别的纸张,小厂生产不出,才从国森采购。如今经济不景气,老百姓的装修成本降低,那些太高端的壁纸一般不用。所以,能用一般壁纸代替的,就索性不用。所以才说你们韩总厉害,跟我们董事长吃了顿饭,就让我们董事长改变主意,恢复和你们国森的合作了。” 林飞对韩霁风也是佩服有佳,他这个人中正,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得不说,自从国森被收购之后,运营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他也是观望国森的发展前景之后,才肯继续留在国森的。 此时玩笑似的说:“我们韩总以前是做律师的,嘴皮子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笑了笑说:“不过我们同启中的合作却是实心实意的,是为了冲着和启中交好去的。两家公司相距不远,高额的运输费用这一块就省去了,有问题也能及时反馈并得到解决。启中跟我们国森合作,绝对是明智之举。宋总放心,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宋连城微微的笑着:“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飞马上端起酒来同对方喝了一杯。 工作谈完了,便聊些其他。 宋连城说:“前两天听董事长说和韩总喝酒那天,见到你们国森的许经理了,回去后只说百闻不如一见,一看就是女中豪杰。有机会了,一定要见一见。” 林飞说:“以后两家一起合作了,见到许经理的机会多得是。” “那可要说定了,再有机会一起吃饭,一定要请许经理一起。到时候我做东。” 林飞说:“好,宋总的邀请我一定会给许总带到。” 半下午饭局散场的时候,林飞有些喝多了。从饭庄里出来,胃里就直翻腾,强忍着将客人送走,转首就吐了起来。 最后没回公司,直接叫司机把车开回家。 朱桂华见管家将人架进来,责备说:“怎么喝这么多酒?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题外话------ 放心,程如意不会死,嘻嘻嘻 ☆、(137)来自何处 林飞抬手扯开领带,难耐的说:“应酬哪有不喝酒的。” “那也要量力而为啊。” 林飞这样叫舍命陪君子了,没办法,既然是销售部的总经理,为国森的销售做贡献,也是他职责的一部分。 笑着说;“妈,你别担心了,我睡一觉就好了。销售业绩上去了,你儿子才不会被打脸。” “天天业绩业绩的,也不能为了业绩命都不要吧。”朱桂华心疼的抱怨,然后扶着他上楼,告诉家里的阿姨说:“你给小飞倒杯水上来。” 阿姨说:“好的,夫人。”转身去给他倒水了。 半下午的时候林启贤也回来了,进门一边脱掉外套一边问:“小飞回来了?我看他的车在家。” 朱桂华接过他的外套说:“中午有应酬,醉得不成样子,在楼上睡觉呢。” 林启贤诧异:“什么应酬喝这么多酒?” 朱桂华想了下;“听他说好像是跟启中的人一起喝的。” 衣服揽在怀里了,离到一股奇异的香。像是女人才会用的香水味…… 林启贤本来很吃惊:“启中?国森怎么又开始跟启中有业务往来了?” 朱桂华抱着他的衣服没说话。 林启贤回头看了她一眼:“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吭声?” 朱桂华“啊?”了声,压根没听见他说的什么。 林启贤倒有些不耐烦起来:“没事了。” 朱桂华弄不明白好好的,他怎么就发起脾气来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程如意醒过来了,医生告知她没有生命危险。 两家人同时松了口气。 梁妈妈反应过来,抬手抽上梁义之的胳膊:“你说,如意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受伤?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因为意外撞到茶几上的可能性不大。 梁义之没想隐瞒,坦诚说;“早上我和如意吵了架,我不小心将她推倒了。” “好好的,你们吵什么架?” 梁义之抬起头来,双方家长都在看着他。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直接表明心意。他静静的看了几人一眼说:“我想和如意离婚……” “什么?你们要离婚?” 程妈妈由于惊讶,脱口而出。 梁义之说:“我们不合适,越来越多的争吵导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很累,所以,我想跟她离婚。” 梁爸爸抬手掴了他一巴掌。 出口责骂:“混帐东西,如意受伤了,你竟然还敢说这样的话。我不同意你们离婚,你要再敢提这两个字试试看。” 梁父也是气坏了,才会出手打他。梁家家教虽然很严,可是从小到大梁父也没说打过他。梁家是爬书网,整体而言文化氛围浓郁,多是以理服人。 梁义之知道这一回是惹了众怒,他和程如意离婚的这件事家里人会有多抵触,以此就看得出。 可是,他已经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了,做什么事都是认真思考过的,并非闹着玩。所以,也不会因为家里人的一句威慑就会改变初衷。 他再度表明立场:“离婚的事我已经想过了,不会改变。等如意伤好了,我就和她办理离婚手续。” 说完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家里人的咒骂声他也不去理会。 这一回他真的是想明白了,有人骂他背信弃义也好,骂他朝三暮四也罢。总之他和程如意是真的不合适,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错误的所在,早纠正没什么不好。 下班的时候张洁接到梁义之的电话。 她正迎着逐渐回暖的春风走出来,问他:“程如意怎么样了?” 梁义之说:“已经醒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 张洁说:“那岂不是很好,你好好的照顾她吧。” 梁义之语气沉沉,听起来一本正经:“张洁,我们碰个面吧,我想跟你说点儿事。” “什么事?” “见面再说吧。” 张洁想了下说:“好吧,你去十里香等我吧。” 她走到大路上,伸出招来出租车。 一路上手掌紧攥,不知为什么,竟说不出的紧张。于是她想或许是天气回暖的缘故,所以将车窗打开,任由窗外的风呼呼的吹进来。 发线迷离间,她望着这座呆了若干年的城市,到了此时灯光辉煌。而她落寞至极,竟没有一点儿归属感。 梁义之比平时沉默不少,不像往常那样一见面就嘻嘻哈哈的。 抬起头问她:“想吃什么?” 哪有心情吃东西,张洁扔下包问他:“电话里不是说有事要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义之定定的看着她,眼神认真,眼瞳里倒影着她的影儿。终于,终于他的眼中只有她了。 所以,当梁义之说:“我已经提出要和程如意离婚了。张洁,如果我离婚了,你会不会接纳我?”的时候,张洁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 她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人,怔怔的想,这个男人我喜欢了一把年头,虽然未表露过心迹,可是,做梦都想跟他在一起。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她该欢喜异常才是。人生能有几次梦想成真的机会呢。 可是,张洁笑不出,连先前的那点儿紧张感都没有了。或许意料之中的缘故,所以没了想象中的意外之喜。 她只是想,这一天是她梦寐以求的,又为什么不呢? 张洁敛了一下耳旁的碎发:“你真的要跟程如意离婚?为什么呢?” 梁义之将背靠在椅子上:“我渐渐的觉得我和她不合适,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就太草率了,没有想过时间过去了,我们或许都不再是曾经的样子。曾经我是喜欢过她不假,可是,那种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改变了,而我竟然那样不自知。等她再度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说肯嫁给我的时候,我竟然被欣喜冲昏了头脑,没有认真思索这种结合是否妥当。” 很多人都是如此,在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往往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等到看清自己的心意时,已经晚了。 张洁将手拿到桌子上,下意识捧起面前的杯子喝水。然后问他:“那你的心意是什么样的?” 梁义之目不转睛:“原来,这些年我是喜欢你的。我以为自己只把你当哥们,实则并非如此。” 如若不是喜欢她,当初张洁决定留在A城,他不会高兴到整晚都没睡好觉。如若不是喜欢她,不会怕她受委屈,顶着大太阳四处帮她找房子。如若不是喜欢她,也不会几天见不到面就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原来张洁早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他的心里,从学生时代称兄道弟的时候开始,实际上她便以一个女人的姿态占据了他的心,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张洁的心脏剧烈的跳了一下。听到暗恋许久的人开口说喜欢,真的很难无动于衷。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毫不犹豫扑进梁义之的怀抱里。可现在的张洁是上市公司的职场达人,不会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即便是梦寐以求的爱情面前,她仍是说:“你让我再想一想。” 当晚两人没一起吃饭,张洁就离开了。 梁义之也想给她时间想一想,出来后帮她叫了辆车,就说:“回去早点儿休息,记得给我打电话。” 张洁点点头。 吃完饭,秦漠收拾碗筷拿去洗。 许云依也没闲着,跳下椅子说:“我去洗点儿樱桃吃。” 等秦漠洗完手出来的时候,许云依正脱下鞋子缩进沙发里。 叫他:“快过来吃樱桃,我下班时买的,又大又甜。” 秦漠坐过来,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着。 许云依拿起一颗樱桃送到他嘴里。 “好吃吗?” 秦漠咽下去后,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没偿出什么味道。” 许云依诧异:“怎么会?” 就要再拿一颗给他。 秦漠倾身凑近,许云依满眼只有他长长的睫毛,倾塌似砸了下来,她下意识闭眼,嘴巴已经被他含住。秦漠的吻很温柔,细细的啃噬她,像流水一样。不像韩霁风的,吻她的时候总是很霸道,狼吞虎咽,像是将人吃到腹中去,时常吻过她的嘴唇都是又红又肿,所以,那时候最尴尬的就是白天被他吻过,即便上了唇彩还是能被有心人一眼看出来。 所以才说,韩霁风温文尔雅的外表都是假象,实则骨子里狂野又霸道,是很*的男人。她早该想到的,就是傻了,才被假象所蒙蔽。 秦漠微微的放开她一点儿,离得她仍旧很近,吐出的热气浮在她的脸上。 有些落寞的说:“你又在三心两意了。” 许云依蓦地睁开眼睛,秦漠正一眨不眨的盯紧她。许云衣顿时意识到了,抬手揽上他的脖子,主动亲吻他的嘴唇,想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真的可以心无旁骛的跟其他男人亲热。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当她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秦漠的唇渐渐失了温度,偏过首去抱紧她。 “好了,这不怪你。” 许云依被他抱在怀里,无比懊恼:“怎么不怪我……我真的是疯了……” 她抬起手来拍打自己的脑袋,如果可以,她更想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亦或者她根本就是没有心的…… 秦漠抓紧她的双手,一脸疼惜:“云依,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医生不是说了,你的情绪自己不见得可以控制。这种事情急不得,再等一等,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许云依想挣扎,可是动不得。她就是如此,被负面情绪所操控,就像秦漠所说,有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虽然她很清楚什么值得拥有,什么该要忘记。但是,想得再明白都没有用,她身体里的某个系统紊乱,出现了问题。看过医生都没办法修复,她就像个厌食的人,没办法接受一切男人的浓情蜜意,每次到了一定程度她都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以至于灵魂出鞘那般,让一切都没办法继续。 为了克服这种障碍,她甚至让秦漠不用顾及她的感受,哪怕强行也好。 但是,后果却是她会呕吐,过后甚至是发高烧。 医生已经明确的说过,这是病理表现。 也就是说,当感情出现问题的时候,许云依的心也病了,到现在还没有医好。 她有些着急的想要辩解:“我真的已经不爱他了,我怎么会对一个伤害过我的人念念不忘呢?” 秦漠示意她安静,发现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这样只会对她的病情更加不利。 “我知道你不爱他了,这跟爱不爱没有关系。这就好比你的心被划出了一道口子,修复完全总是需要时间,但是,这个过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论你对行凶者是爱是恨,都不能改变伤口愈合需要时间这个事实。”秦漠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你不用过份懊恼。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会慢慢等着。” 许云依的心脏一阵阵的抽搐,说不出的难过。扬起头来问他:“要是永远都不好了怎么办?” 秦漠安慰她说:“不会的。”接着又说:“就算不好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许云依依偎进他的怀里:“你怎么这么傻。” 却又知道,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傻。 说出去或许要被人笑话。 被一个人那样伤害了,但凡有骨气的人都会头也不回的投奔另一个人的怀抱。她分明就是这样想的,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多么讽刺,如果被韩霁风知道,定要一侧嘴角倾斜,用冷淡的声音笑话她说:“我没想到你还在为我守身如玉。” 许云依死都没那样想过,只有傻子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她压根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 可是,现在的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当晚许云依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过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起。可是,睡得很不踏实,稍有一点儿动静她便醒来了。听到客厅里的轻微响动,她穿上拖鞋走出去。 “你怎么起来了?” 秦漠说:“我出来喝点儿水。”又问她:“你要不要?” 许云依说:“好啊。” 秦漠就接着给她倒了一杯。 许云依接过来说:“谢谢。”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秦漠跟着坐过来,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眉宇间映着暗淡的灯光,如同月色。 看了她一眼说:“是不是把你吵醒了?”他知道她睡觉轻,有点儿声音便能醒过来。这种人的神经最容易出问题。 许云依咽下大半杯水说:“没有,我本来就没睡实。” “是因为晚上的事吗?” 许云依摇了摇头:“不全是,只是想到以前的事了,过了困奄的时候,反倒睡不着了。” 秦漠听她这样说,不由得问:“对了,你还有一个妹妹,苏醒的可能性大么?” 许云依说:“不大,医生说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其实也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姐姐,夏明月有明确的出生日期,可是,她却连自己的出生年月日都不知道。只因为夏明月脑子有问题,每天都像小孩子,许曼丽便让她做姐姐了,日后方便照顾夏明月。 许云依早不为这些事情伤春悲秋了,人没有必要日日自哀自怜。她不过就是随口说:“其实夏明月比我要幸运,她至少来路清析,还有一个母亲陪伴,哪像我,孤魂野鬼似的,从哪里冒出来的都不知道。” 其实从秦漠认识许云依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名和姓都是许曼丽赐予的,那时她就半讽刺的说:“实则我是无名无姓的。”秦漠怕伤到她,所以从来没有问过关于她家人的事。 直到现在,才若有所思的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吗?不打算找找?” 许云依说:“是有一条链子,坠子里嵌着一张照片,估计是我妈的照片,但是谁知道呢。也或许是不相干人的,不知从哪里得来。好在不值什么钱,所以一直戴在身上。” 许曼丽也说过叫她留着,或许能寻到蛛丝马迹。 却被她随手丢在抽屉里,压根就没想过寻找家人的事。既然他们狠心将她抛弃了,这样的家人还找来何用? 秦漠似看透了她的心事,就说:“或许他们是有苦衷的。” “苦衷?”许云依冷笑一声:“他们有什么苦衷我不知道,这些年我倒是因此偿了无数苦头。想来我是多余的,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厚脸皮的找上去,无端端的成了别人的负担。没有他们,我一样可以好好的活着。” 连秦漠都感觉压抑起来,抬头看了眼时间说:“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儿睡吧。” 许云依放下杯子说:“好。”接着又说:“你也早点儿休息,别太晚了。” 秦漠应了声。看她回房间后,他起身去阳台抽烟。 太心疼这个女人了,有些后悔当年就那样负气的转身离开,以至于这些年过去,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曾经怪她太过没心没肺,但是,如果不是这样,只怕她很难撑到现在。 这个女人总是坚韧得令人心疼不已,仿佛她的锋利可以划伤人。 所以,秦漠想不明白,韩霁风是怎么狠得下心对这个女人出手的? 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值得他一个男人这样去做。 韩霁风住了一天就出院了。 年轻人就是这样好,自身修复力强,生个病很快就能恢复了。 一出院就照常上班,不忘过问启中的事。 知道林飞已经就俱体事宜和对方接洽过了,一切只需按正常的程序走就可以了。 对于跟启中的合作,股东里有异样的声音传到韩霁风耳中。 像林启贤那样的老股东就不太赞同和启中的合作,虽然以启中的用纸量完全可以发展成北方最大的客户。可是,国森的几位元老都知道,启中的信誉差,拖着国森大比的货款不给。而启中的董事长宋开骅很有几分来头,黑白两道均吃得开。这种人蛮横起来哪有什么道理可以讲,卑劣异常。对于这样的人最奉行那句“惹不起,躲得起”。所以当初公司几个高层商量,即便不赚启中的钱,也不跟他们合作。 哪知现在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了创造利润,有一切的冒险精神。 也有人说,现在的这些小辈们更是无法无天。 可是,即便有异样的声音,也没有人真敢在韩霁风的面前提起来。 真正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这个人的脾气是很大的,哪里是那种可以任人摆布的人。 ☆、(138)真是醉了 几个想不开的老股东忌惮韩霁风,就来找许云依,希望她可以联合几个部门经理去跟韩霁风说一说。听起来,倒有点儿连名上书的意思。 但是,被许云依拒绝了。 她为什么要去? 启中这样大的客户为什么不去开拓? 以前她任销售部总经理的时候就一心想跟启中建立合作关系。可那时国森的董事长是夏符东,他曾三令五申的嘱咐她不要去招惹启中。那时她想在夏家站端脚跟,最基本的就是听夏符东的话,所以才将这个计划一直搁浅。现在好了,上下几个部门的领导联合想要促成这件事,她也是投赞成票的其中一员,为什么要反对呢? 几个股东见说不动,也只能作罢。 许云依刻意去销售部问寻合作情况。 林飞请她到沙发上坐。 接着张洁端了茶水进来,笑着对许云依说:“许总,请用茶。” 许云依道过谢意。 抿压一口之后,问林飞:“这个月启中的量基本有多少?” 林飞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说:“我估计少不了一百五十吨。” 许云依听后点点头,虽然她和韩霁风之间水火难容,却不得不说,韩霁风有非常敏锐的市场观察力和运营头脑。这个她一早就发现了。这样一想,夏符东失之桑榆也是必然的。 林飞想起什么又说:“对了,许总,启中的宋经理想请你吃饭。” 许云依讷讷:“宋连诚?” “也中启中的太子爷,宋开骅的儿子。” 许云依颌首表示知晓。 接着说:“你安排个时间,我们一起宴请他。” 林飞说:“好。” 他办事很有效率,许云依一走,就让张洁给宋连诚的秘书打电话预约。并很快得到那边的回复,说明天晚上就有时间。 张洁对林飞说过以后。 林飞当即给许云依打电话说;“许总,那边已经答复了,说明晚就有时间。” 许云依说:“好,这事就由你来安排吧。” 张洁联系酒店订包间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些心神恍惚,这两天都是这个样子。所以订好包间之后发现忘记向他们要菜单了,又打电话过去让对方列了一份给她。然后拿去给林飞过目。 林飞用手指点了点问她:“你想什么呢?自己看看这些菜合适吗?” 张洁不知道有什么不妥,拿到手里一看,才发现是真的不合适。这桌席的菜品太荤了,眼前这些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肚子里积了厚厚的油水,反倒喜欢捡清淡的吃。这本来是最基本的,她竟然一时疏忽没有考虑到。 当即非常抱歉:“林总,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我马上让他们去更换。” 张洁转身要走。 林飞叫住她:“你等一等,张秘书。”然后又说:“我看你最近有点儿神不守舍的,是身体不舒服吗?要是身体不适,可以请两天假。” 张洁摇头说:“不是……”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 林飞见她面露难色,便不再问。只说:“行了,你出去工作吧。” 张洁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也觉得再这样下去,整个人就要废掉了。她还从未在工作上疏忽过,这几天却频频出错,别说林飞有意见,连她自己都快没办法忍受了。 打起精神,先让酒店那边更换了酒席,每一道菜经她确认之后,又去找林飞审核通过,才给酒店发过去,并确认了一下明天晚上开宴的时间。 忙完工作,方才坐下喘口气。 有些事情她不打算再拖了。 如果让韩霁风知道她和林飞在一起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明知道他不会做任何的反应,苏婉清还是忍不住做这样的假设。 其实也不知道她和林飞算种什么关系,不像一般相亲相爱的男女朋友,至少在她的心里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男女之间就是这样,说复杂也简单,当那道防线突破之后,就像再没什么禁忌可言。 光是上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天激情燃烧之后,都是悔不当初。可是,面对的时候却又无法拒绝,只能任由自己一直沦陷。 昨晚林飞在她那里过夜,早上醒来的时候对她说:“这个周末我想带你回家。” 苏婉清微微一怔:“干什么?” “我要把我们的关系正式的告诉我父母,重新向他们介绍你。” 林飞抬手碰触她的脸颊。 苏婉清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表现得非常抵触。 “不要说。” 林飞僵在那里,须臾:“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苏婉清也说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并非那样心甘情愿,甚至有些害怕。仿佛说出来,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林飞却是想不明白。不由得追问:“难道我们不是在谈爱吗?为什么不能让我的家人知道?我既然已经跟你在一起了,就有必要给你一个说法。” 苏婉清沉下眸子说:“不需要,现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是说一切都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她表现得非常恐慌,林飞从她的神色里就已经看出来了。 便不再逼她,只说:“好,我再给你一点儿时间,等你准备好。” 此时此刻苏婉清仍旧在想,她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准备好了。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拿上包走人。 今天林飞也是准时下班,一出电梯就给她打电话。 苏婉清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有些不想接,任由它响了好久,才终于接起来。 “喂。” 林飞问她:“我下班了,你在哪儿呢?” 苏婉清已经走进停车场,正伸手拉开车门说:“我已经离开了。” 林飞说:“那算了,本来想跟你一起吃饭的。” 苏婉清含糊说:“改天吧。” 然后挂了电话。 接着发动引擎离开。 半路电话又响。 苏婉清用蓝牙接起来。 对方热情的唤了她一声:“婉清,还好吧?” 苏婉清一下听出对方的声音,也有些激动:“啊,梦姐啊,怎么是你,真是好久没联系了。” 原本都是一个事务所的同事,她进去的时候,韩霁风,蒋承宇再加上这个梦盈称业界里的三剑客,业务能力可想而知。后来因为嫁人辞去工作和老公一起出国了。她走后就是苏婉清,融入到韩霁风和蒋承宇的队伍里,只是风头不如梦盈劲,便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梦盈还是那样好说话,笑着说:“这是我的不对,一出国就和大家伙断了联系。这不是回来了么,想请大家伙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真是想你们了。” 苏婉清马上应承下来:“好啊梦姐,什么时候?” 梦盈说:“我把时间地点简讯发给你。” 闲聊两句才收了线。 第二天晚上业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连韩霁风和蒋承宇也在其中,还真是给面子。 苏婉清到的时候,那些人都已经来了。 梦盈激动的拉着她入座,整个人表现得异常兴奋。 苏婉清打量她,两三年的时间不见真是越发的漂亮知性了。 正在寻思的时候,梦盈拉着她按到韩霁风旁边的椅子上,意有所指:“霁风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捎上婉清一起?你们两个还要分头行动么?” 苏婉清顿时明白她是误会了,毕竟几年的时间不见,分人的变化她也甚明了。而苏婉清喜欢韩霁风这件事梦盈一早是知道的,那时候她才进事务所,早上为了给韩霁风的办公桌上放一杯热牛奶,刻意早起一个小时,每天第一个到达事务所。有一天自己的行径被梦盈撞到,就笑着说:“你喜欢霁风吧?” 她那时还青涩的不得了,被揭穿脸都红了。 梦盈就笑呵呵的说:“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喜欢霁风很正常,我估计这事务所里没结婚的小姑娘一大半都对霁风有意思。想来被他那双桃花眼一瞟就沦陷了。我要是没有未婚夫,也喜欢韩霁风。” 这样一说的确缓解了苏婉清的尴尬。 只是梦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竟然没有修成正果。这样看着还是挺配的,除了有模有样,工作能力也强。主要她看出苏婉清是个有毅力的人,认准的事情不会轻言放弃。包括喜欢一个人,然而都说女追男隔成纱。所以,梦盈那时几乎是笃定两个人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苏婉清看向韩霁风,他一张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很平静的纠正:“我已经结过婚了,虽然又离了,可是还没有再婚的打算。” 梦盈吃惊的张圆嘴巴,她实在没想到。知道自己的失言了,她那样聪慧的女人,马上转移话题,指着所有人说:“你们这里的单身汉得积极托单啊,看我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服务生陆续开始上菜。 于是招呼大家伙吃饭。 许云依和林飞过来的时候,宋连诚也到了。 林飞给他介绍:“宋经理,这是我们许总经理。” 宋连诚伸出手来:“许总,你好。”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肯定她长相的同时,不由吃了一惊。“恕我冒昧,许总这样看,很像我过世的母亲。” 许云依笑着说:“早听说宋夫人是个美人,我怎么比得过。” 宋连城有那么几秒钟移不开眼,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时不时抬眸看她。 许云依对这样的感觉相当烦感。 却又不能席上翻脸,只在宋连诚一看过来的时候就招呼他吃菜喝酒。最后几个人都喝得有点儿多,她坐在那里也是晕晕的。 醉得这样快,跟喝得急也有很大的关系。 等汤端上来的时候,用勺子盛了半碗慢慢的往下压,希望胃里可以好受一些。 梦盈很后悔自己说错话,因为苏婉清喝多了,如果不是失落的情绪把持不住,不会几个男人没怎么样,她反倒喝多了。 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燃眉之急韩霁风是不会解的。 倒是蒋承宇,跟他没什么相关,所以反倒好说话。 散场的时候对梦盈说:“你放心吧,我送婉清回去。她十有*都会喝多,我已经习惯了。” 梦盈说:“那谢谢你了承宇。” 蒋承宇一笑:“甭跟我客气。” 他拖着苏婉清出来。 到了门口告诉她:“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提车,千万别乱跑。” 苏婉清胡乱的点头。 一会儿韩霁风从里面出来。 苏婉清即便酒醉,也没说到了认人不清的地步。看到韩霁风后,叫住他:“霁风,你等一等。” 韩霁风虽然也喝了不少的酒,夜光里一双眼睛却又异常清明。 俊眉一蹙:“怎么了?承宇呢?” 苏婉清没理会他的问题,事实上,一整晚下来她都感觉胸闷气短,有嚎啕痛哭的冲动,如果不是那么多人在场的话。 到最后眼泪一滴一滴的都流到了肚子里。 可是,到底还是需要发泄的,否则她会窒息而亡。 她上前一步,拉住韩霁风的衣袖,问他:“连别人都以为我们会在一起,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选我呢?”她真是醉了,稀里哗啦的掉着眼泪。声声质问:“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以至于我无论怎样努力,你就是对我视而不见?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很尴尬,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爱上你韩霁风,我就一天没有好过过。你让我找能够给我幸福的人,我找了,可是……除了你,同任何人在一起我都不会感觉幸福……到现在我不得不承认,除了你,我不爱任何人……” “婉清……” 背后有人出声唤她。 韩霁风和苏婉清同时回头。 是林飞。 他站在那里,正扶着喝醉酒的许云依,显然将苏婉清的话如数听去了。 林飞就那样不可思议的望着苏婉清。 先前苏婉清还是一惊,但随即平静下来,眼中尽是坦荡,仿佛他听到了也好,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林飞被她坦然的眼神伤到,喉结动了动:“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难道你一点儿都没有喜欢过我?” 这是他们的事,跟别人没有关系。韩霁风很冷漠的从苏婉清的手里抽回胳膊,过来将醉了的许云依拉到怀里。 林飞手里骤然一空,干脆走过来同苏婉清面对面。 而那边韩霁风的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打开车门替他将许云依安置到后座椅上。等韩霁风坐进去后,接着开走了。 苏婉清被林飞拉着脱不了身,他就是要听一个究竟。 她已然很不耐烦,索性迎视她:“是啊,我的确不喜欢你又怎么样?同你在一起,只是成年男女间的一种游戏罢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刚才你都听到了,这些年,从头至尾,我只爱过韩霁风一个人。” 林飞拉着她的手臂骤然垂下。 他怎么都算天之骄子,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一个女人手里受到重创。 林飞的痛苦苏婉清并非看不到,只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她不防就说得再透彻一些:“我就是这样的无药可救,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以后就离得我远一点儿。” 她推开他向前,晃晃悠悠的向前走。 蒋承宇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聊完了,他拉过苏婉清上车。 繁华的灯影下,只余林飞一身落寞。 车厢内的气息很好闻,是那种很淡的香水味。 许云依在睡梦中觉得熟悉,也觉得喜欢,不由贪婪的深吸几口,仿佛要辨别这香气的来源。 车子拐过转角,身体一歪,忽然枕到一个人的肩膀上。那气息便越发浓烈起来。许云依在梦里叹了句果然,果然这就是味道的来源。她迷迷糊糊的不由得凑近了几分。 温热的气息轻触他的脸颊,像蝴蝶的触须。瘙得人痒痒的。 韩霁风伸手要把她推开,并且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可是,睡梦中的许云依浑然不知。下意识抱紧他的手臂,任由他怎么推也推不动。只粘得更紧了,整个人扎进他的怀里,侧脸紧贴在他的胸口上。 韩霁风心烦意乱的撕扯她。 后座上两个人无声中在较劲。 哪里想到,许云依头一扬,竟然碰触到他的唇齿,或许最初她的动作只是偶然,不经意的抬起,唇齿便碰到了。 韩霁风嗅着她喷薄的酒气,忽然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用力亲吻起来。不似她的那般傻白甜,仿佛席卷一切。 抵达之后司机下车离开了,显得很识相。 车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真的是疯了。 许云依感觉到倾塌的重量,狭窄的环境里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于是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喘息一边下沉,她的后脑勺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住,一切犹如云端,可是,下落得非常平稳。她竟十分喜欢这种感觉。 许云依醒来的时候是在韩霁风的床上。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将先前的梦一回故,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顿时百味陈杂,最多的还是愤慨,她穿好衣服走出来,韩霁风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开门声没有回头。 等许云依来到他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韩霁风,你卑鄙。” 韩霁风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到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许云依拿上包离开了。 其实这个结果韩霁风想到了。 当他退身出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先前的温暖将他的大脑都冲昏了,这会儿骤然冷却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所以,许云依只是甩了他一巴掌算是便宜他了。 实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是那么没有定力的人,到现在,诱惑过他的人不知多少,还从未这样的把持不住过。即便是在喝酒的情况下。 韩霁风同样感觉相当懊恼,手里的燃尽了,他又摸索出一根点上。 仿佛到了现在,唇齿之中还有她的味道。 许云依去路边拦了一辆车,一停下她便坐了上去。 直到此刻她才想起翻看自己的手机,上边有数十个未接电话,还有秦漠的短信。 “在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 “老婆,看到后回我电话,我很担心你。” “几点了,还不回来?” “老婆?” …… 许云依闭了下眼睛,她真的不忍再看下去了。昨晚的一切同作孽有什么分别。早知道自己会醉得不醒人世,到最后就不该逞能和宋连诚把那瓶度数不低的茅台酒也喝了下去。 现在悲剧发生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才好。 她握着电话,想给秦漠打过去。一个晚上他一定急坏了,可是,掌心出了汗,迟迟没勇气拔过去。 ------题外话------ 情节涉H,上传不了,回头发现了再改,问题总是给你一点一点的指出来,仿佛给我个痛快一下子让我改完就会活不了似的。烦死我了!!!已经第三遍了,再改咱的彻底看不出写得啥东西了。 ☆、(139)她的家人 就那样漠然的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想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到家,许云依将开门,秦漠骤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一整晚都在等她,惟怕她出了什么事,已经让手下人四处去找。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打你的电话也不接,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漠走过来将她揽到怀里,一脸焦燥的问。 许云依抬起头,清析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纵横交错的,十分明显。 她动了动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其实她许云依是不怕被打脸的,即便真的没有脸说,该坦然的事情没道理瞒着不讲。可是,太伤人了。秦漠才说了要给她时间,等她将心里的障碍克服,她就跟韩霁风上床了。这哪里是在打她自己的脸,分明是在打秦漠的脸。 到底还是非韩霁风不可。 许云依眼底的哀伤漫上来,顿时难过得无话可说。 秦漠见她发怔,修指挑起她的下巴:“到底怎么了?” 许云依到底还是说了谎:“昨晚我喝多了,就在同事那里睡着了。” “哪个同事?” “以前一起在销售部工作过的一个女同事,说了你也不认识。”怕他再问下去,许云依从他怀里退出说:“我要去洗个澡。” 秦漠若有所说:“好,你去吧。” 许云依一层一层的脱掉自己的衣服,越发觉得讽刺,全身上下青紫不一的痕迹预示着昨晚两个人有多疯狂。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拼接不起来,可是,一觉醒来,她的身体如重卡碾压,喉咙也是干涩难耐。因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越发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很少有这样脆弱的时候,许云依盯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眼中火辣辣的。 命运就是这样残忍离奇,从许多年前她和秦漠分开的那一刹那开始,仿佛人生的轨迹便就此错开了。即便现在破镜重圆,却无论如何不能再拥有过去的那些好时光。中间隔了太长太长斑驳的岁月,已然物是人非。 许云依起初所有的勇气及努力,此刻全部崩塌了。选择跟秦漠再度在一起,或许就是个错。 很长时间过去了,许云依还没有出来。 秦漠不放心,过来敲了敲浴室的门板:“云依,洗好了没有?” 许云依将花洒停下:“马上就好了。” 秦漠这才返回到沙发上坐下。 须臾,许云依披着*的头发出来,发现秦漠坐在那里抽烟。 看到她出来,抬手按进烟灰缸里,走过来说:“我帮你吹头发。” 许云依说:“好。”然后被他拉着到梳妆台前坐好。 电吹风嗡嗡的响起来,热风吹得头皮发痒。秦漠用手轻轻的翻拉许云依的长发,指腹在她的头皮上轻轻的按压。 许云依有一头漂亮的长发,过年的时候才去烫过大卷,还是秦漠陪她一起去的。她想挑染成其他的颜色,问他喜欢什么颜色,两人便头挨着头的挑选。最后酒红里加一点儿金黄,染出之后衬着她白皙透明的肌肤,效果简直好的没话说。 而此时,秦漠撩起许云依那一头慵懒的卷发,看到脖颈上斑驳的红印子。瞬间感觉胸闷气短。 还没有吹干,秦漠一下将吹风机扔到化妆台上,神色有些慌乱;“突然想起有点儿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许云依看了一眼,也懒得再吹,就顶着一头半湿不干的长发到床上睡了。睡前将窗帘拉下来,房间内骤然一黑。而她真的很疲惫,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最后还是被电话吵醒。 许云依努力在床头摸索,握到手里接了起来。 “喂,你好。” 对方说:“许总,你好,我是宋连诚。” 许云依没想到他会打来。蓦然睁开眼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一些:“原来是宋经理,有事吗?” 宋连诚说:“许总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说点儿事。” 许云衣应承下来。 这样就不能再睡了,收拾一下准备出门。窗帘打开,迷幻的霓虹射进来,不由让许云依吃了一惊,没想到已经这样晚了。 秦漠不在家,不知道他自早上出门就没有回来,还是中间回来过而她不知道。 许云依打他的电话,可是不通,提示对方已关机。 她还要去赴宋连诚的约,换好衣服后坐到镜子前上妆,直到满意后才拿起包出门。 两人在一家咖啡店里见面。 男人的礼仪,宋连城已经到了。看她进来,拉来椅子问她:“喝点儿什么?” 许云依点了杯热量很高的拿铁。 然后问他:“宋总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启中的工作有林飞全权负责,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该找不到她的头上。 果然,宋连城说:“我今天找许总过来是为了私事。” “私事?”这让许云依想不明白了。 宋连诚说:“之前和许总一起吃饭,我不是说过和我的母亲很像,回家后同我父亲说起来,他也这样觉得,还说难怪初见你的时候就感觉是在哪里见过。” 许云依盯着他:“所以,宋总的意思是?” 宋连诚微微坐直了身体,神色里有丝紧张:“其实不瞒你说,我有一个妹妹,小的时候因为一点意外找不到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 听到这里,许云依忍不住发笑了:“宋总,你别开玩笑了。” 她端起杯子来喝,意图平抚自己骤然慌乱的情绪。 宋连诚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她的面前。 “你看一看,这是我母亲的照片。” 许云依并没有拿到手中,倒是拿过自己的包,站起身说:“很抱歉,宋总,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宋连诚叫住她:“许总……” 许云依侧首说:“许总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可能是你的妹妹。” 她快速的离开咖啡厅。怕宋连诚再追过来似的,发动引擎就直接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秦漠还没有回来,许云依什么都顾不得想,扔下钥匙和包缩进沙发里。 太荒唐了。 打她有记忆开始,就是颠沛流离的人生。遭受过虐待与遗弃,讨过饭,睡过弄堂和马路……一切非人的苦难她都经受过了。如果不是许曼丽捡到她并且收留她,许云依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或许为了讨生活,她正做着不堪的工作,出卖身体都说不定。 然而,那些最最难过最最无助的日子过去了,才有人站出来说,她有可能是他们的家人。 他们一早干什么去了? 许云依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脆弱溢出来。她早已经恨透了,只当那些生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压根就没想着要找回来。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胸腔闷闷的,竟说不出的难过。 她将头埋进膝盖里,只觉得到了现在她的人生简直一团糟。 那些以为可以摒弃的悲痛画面一幕幕浮现脑海,从小的时候开始,像一场噩梦似的呼啸而至。而她就像哮喘发作的人,张着嘴巴,连呼吸都成了问题。仿佛眨眼间,就能因此致命。 许云依想,她不要什么家人,通通都不要了。 大晚上的,梁父给梁义之打电话,告诉他快点儿去医院一趟。 梁义之不肯,既然已经决定离婚了,他就不打算再拖泥带水。如果因为程如意受伤了,他就暂时放下这样的念头,过不了多久问题还会滋生出,到时候两人一样无以为继。又何必无谓的反反复复。 梁父勃然大怒:“你这个臭小子,你要是不过来也行,我们就直接找那个女人谈了。” “爸,你们能不能讲讲道理,我跟程如意离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关张洁什么事呢?” 梁义之的火气也上来了。 梁父说:“要讲道理是吧?来医院讲。” 梁义之爬起来去医院。 两家的父母都在,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梁义之知道这些天大家对他火火的,别说自己的父母想抽他,程如意的父母更想抽他。只是挨着两家人的情面话不能说得太能听。但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这会儿见梁义之来了,程妈妈直接说:“义之,今天当着你爸妈的面,大家把事情说开吧。如意查出怀孕了,你说怎么办?” 头一句就是这个。 梁义之整个人都懵了,怔了下,转首看向程如意,她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显得脸格外小,似乎是瘦了。 除了心情不好,也有一部分厌食的原因在里面。 今早格外严重,程妈妈逼着她吃下半碗粥后,没隔几分钟就吐了起来。家里人不放心,就拉她去做检查,结果一下子查出怀孕了。 若是平时,两家人肯定都要乐疯了,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到现在,终于怀上了,无非是最大的喜事。 可现状是两个孩子正在闹离婚,这个孩子到底来得是不是时候,就很难说了。 就连程如意自己都是五味陈杂,她不想离婚,更想生下这个孩子。 所以,现在两家人就是打算问问梁义之是什么意思。 梁义之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傻了。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还哪里能够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梁父低斥:“我不管你以前是犯什么浑,以后都给我好好的。你和如意不能离婚,孩子也不能打下去,否则我非打死你不可。” 梁母拉着他,示意他先别激发梁义之的情绪,他拗起来谁的话也敢不听,他又不是不知道。 只问他:“义之,你跟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梁义之的脑袋还是一阵阵的发白。 他说:“妈,你再容我想一想。”他转身离开了。 本来跟程如意离婚的决心是不容改变的,哪里又生出这样的事来。他并非铁石心肠,事发突然,也有些茫然无措了。 坐在车里给张洁打电话,响了一声就挂断了。想想还是算了,他直接开车过去。 今天张洁回来的早,洗完澡后就打算到床上看一会儿书。拿起手机看到有梁义之的未接来电,正准备给他回过去,门铃就响了。 她放下手机去开门。 梁义之伸手抱住了她。 但也仅是抱住,就再没下一步的动作。他像个大婴儿似的,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就那样一句话也不说。 张洁怔了下,问他:“怎么了?” 梁义之心烦意乱,半晌,只说:“让我抱一抱你。” 让我抱一抱你…… 曾经最难过的时候他也这样说,在哪一次感情里受到伤害,就打电话叫她出来一起喝酒。等张洁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便一把抱住她说:“让我抱一抱你。” 实则是想借她的肩膀靠一下。 那时候张洁笑话他:“梁义之,你也有真心吗?报应啊。” 如今他这又是遭了怎样的报应? 过了好一会儿,梁义之终于放开她。 张洁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梁义之说:“程如意怀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接着又问她:“张洁,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张洁直接说:“这是你们的事,不要来问我。” 梁义之定定的看了她几秒钟,用力的扒了一把额发。 张洁看他的那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起身回卧室了。留下空间让他慢慢想去。 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张洁听到门板“砰”的一声。 她从卧室走出来,梁义之已经离开了。 茶几上有他吸剩的烟头,数了数,有七八个。张洁捡起其中一根较长的,放到嘴里吸了吸。其实烟的味道很好,有淡淡的香味弥漫,足以让人上瘾。 可是,这分明是会要人命的东西。 秦漠回来的时候,许云依坐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他过来打算抱起她回卧室。 许云依蓦然睁开眼睛。 “你回来了。” 秦漠盯着她的眼睛:“你哭过了?” 许云依笑笑:“哪有,是困得眼睛难受,揉一揉就红了。” 秦漠说:“撒谎都不会。”又问她:“到底怎么了?” 许云依揽上他的脖子,被他抱到床上。 坐在那里说:“今天启中的宋连诚过来找我,说他早年丢了一个妹妹……” 秦漠吃了一惊,他这样知头醒尾的人,很快明白过来。 “他有什么证据?” “他只是寻问我,拿出他母亲的照片给我看。” 只眼角的余光她就看得再清楚不过,那一张脸真的是不陌生,她每天对着镜子,总能看到几个相似的轮廓。然而,她还有一张照片,小小的,嵌在那枚圆圆的坠子里。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多的巧合,宋连诚说她长得像他的母亲。而她刚好又有一张照片和他给的那张照片里的人物如出一辙。 所以,一切分明再清楚不过。是她不愿意相信罢了。 秦漠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呢?” 许云依骤然抬眸:“我逃走了,那样的家人让我不屑……” 到底多糊涂的父母能把自己的孩子丢掉,让他偿尽人间疾苦呢? 秦漠不震惊是假的,既然许云依这样说了,就说明宋连诚的话不是信口开河。她也有什么证据证明了他的所言非虚。只是,心里的恨意驱使,暂时还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S城宋家…… 秦漠心里默默的想了下,神色如常。没有再多问下去,安慰她说:“既然还有那么多想不开放不下的事情,那就不要再想了。时间不早了,快点儿睡吧,一觉醒来,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许云依扯着他的衣袖不放开,盯着他问:“你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秦漠动了下嘴角:“生意上的事耽搁了点儿时间。” 整个晚上许云依异常恐惧,从她从咖啡店走出来开始,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混乱不清的。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找个怀抱静静的呆一会儿。当是压惊也好,可是没有,所以那些凄楚的过去被她回想个遍,那种滋味真的是难耐。 如果现世安好,谁又想颠沛流离? 许云依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讷讷说:“秦漠,我不能没有你。” 秦漠抬起胳膊抱紧她:“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许云依肺腑中的苦涩再度风声云涌。 抓紧他衣料的手骤然放开,她到底在做什么? 躺到床上,安静的说:“你也早点儿休息吧秦漠,我很困,要睡了。” 秦漠淡淡的“嗯”了声,替她盖好被子,出来时把灯关上。 许云依睁开眼睛,盯着秦漠高大挺拔的背影,映着客厅里的光,整个人生出温软明亮的轮廓,如负锋芒。 这样美好的男人,她许云依怎么配拥有? 张洁一大早接到梁义之的电话,他的声音低沉,仿佛疲惫异常。不用想也知道这一晚他的内心是怎样的挣扎,进退两难,有的时候无论怎么选择,都会让人受尽煎熬。 他说:“我想明白了,还是会和程如意离婚。孩子只要她肯生下来,我愿意抚养……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张洁握着听筒没有说话。 梁义之轻轻的唤她:“张洁……” 张洁知道梁义之此刻一定很难过,他不是真的无情无义之人。而她爱了这个男人一把年头,也是真的心疼他。听到他唤她,张洁“嗯”了一声说:“很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有的时候人活着,真的是不由人。” 梁义之莫明感觉慌张。 “张洁……” 张洁安抚他说:“晚上的时候我们好好聊一聊。” 梁义之说:“好。” 张洁上午请了假去医院。 程如意没想到她会来,一见人进来,骂了句:“不要脸。” 张洁并未表现得生气,或许是习惯了,想一想这个女人似乎真的不太会尊重人。 “好点儿了吗?” 程如意厌恶的看着她:“我这样子,你一定很得意吧?如你所愿,我受伤了,而梁义之正准备跟我离婚。” 张洁反问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程医生,你真的觉得你们婚姻的破裂是我导致的?” “不然呢?如果不是你们暗度陈仓,做那些恶心的事,我和梁义之会闹到今天这一步?” 张洁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不好,太过凌厉了。或许我有一定的责任,有的时候不声不响的陪伴也会是种错。蓝颜知己,有太多女人忌惮这种关系,这几天我思考了一下,早在你和梁义之结婚的时候我就该离得他远远的,何必要淌你们这趟浑水。可是程医生,你不知道你自己又有多可误,其实我和梁义之之间真的没有什么,这些年你们关系再怎么不好,他没有背叛过你,我也没有勾引过他。若说恻隐之心,我的确动过,就在你闹到我公司,让我没办法做人的时候,我便咬牙切齿的想,终有一天我要把你所有的恐惧都变成现实。你不是说我和梁义之尽做见不得人的事么,那我们就做给你看看。但是,你们的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他唤醒了我的良知。幸好我没有这样做,从小到大我的父母从不想我那样做人。如果我真的因你变得堕落,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所以,以后你和梁义之何去何从,那是你的事。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我真的不会再跟他联系了。” 她已经决定了,辞职回老家去,总不能一直漂泊下去。既然这里没有她的良人,那她便到别处去找。 ------题外话------ 小伙伴们,让秦漠吃肉肉,有多少人是受不了的?让我统计一下 ☆、(140)觉得恶心 程如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不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张洁冷笑:“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不止一次说过,我没有插足过你们的婚姻,也没和梁义之做过任何苟且之事。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太龌龊,大多数的人还都是有原则的。是你疑心太重,每天觉得他有问题,才让他真的在心理上产生变化。如果你觉得梁义之同你渐行渐远了,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同我的关系不大,你们处理问题的方式让你们的婚姻出现裂痕。所以,以后也请你尊重我,不要无端质疑我的人品。” 她扔下这样一番话离开了。 如若是平时,程如意会觉得她在狡辩。其实类似撇清的话张洁不知同她说过多少次了,可是没有用,每一次程如意都选择怀疑。她从不肯给婚姻一点儿信任。 这一回程如意不知怎么,张洁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落在她的心坎上,她想不相信都很难。 她怔怔的想着,真的是自己患得患失导致的? 张洁下午再去公司,同时递交了辞呈。 林飞拿到手里,蓦然反应:“你要辞职?” 张洁说:“是的,林总。” 林飞这两天心里也乱糟糟的,所以火气难免比平时大了许多,有的时候张洁哪里做得不合他意了,便板起脸来发脾气。这会儿他做了一下反思,问她:“是我这两天的态度问题吗?如果因为这个,我向你道歉,辞职信你收回去。” 张洁马上说:“不是的,林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的私人问题。”笑了下又说:“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想回老家了。” 林飞听罢,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说:“好,我受理了。” 张洁便开始收拾东西,同时打电话回家,告诉妈妈说:“妈,我辞职了,打算回家找份工作,还能陪在你和爸身边。” 张妈妈老早就盼她回去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无依无靠想想就不容易。听她这样说高兴不已。那股欢天喜地的劲头就跟过大年似的:“回来好,回来好……早该回来的,你一个人在外头我们怎么放心。你哪号回来?我让你爸给你做好吃的。” 张洁想了下:“怎么也得一星期以后,我这边的事情还要再安排一下。”毕竟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好多年了,光是零七八碎的东西就得收拾一段时间。 这样一想,是啊,已经有好多年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破碎的时光,仿佛什么都没收获。 然而,到了今天她才好好思考这个问题。索性没有太迟。 下班的时候,张洁给梁义之打电话,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凄凉是假的。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个城市,及现在的生活方式,突然改变,即便是回家,也有很多的不适应。张洁觉得自己是那种惰性很强的人。就好比上学的时候,离家远,只有寒暑假能够回去。每次在学校一呆都是几个月,到了真放假的时候,即便想家也不想动了,仿佛已经适应了学校的生活。反过来,开学返校的时候也是一样,赖在家里不想坳。 所以,她想,不要紧,回去一段时间就好了。 踩着高跟鞋出来,天际是胭脂色醉人的晚霞。她招来出租车,直接去约定好的地方。 这一次她比梁义之先到,先点了咖啡喝。 没多久,梁义之也到了。 张洁抬眸问:“你要喝什么?” “跟你一样吧。”他也点了咖啡。 上学的时候两人时常一起出去喝东西,可是从不来这样的咖啡厅,太贵了,一杯咖啡要两人几顿的饭钱,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有那个钱,还不如去吃两次涮锅呢。 梁义之问她:“想什么呢?一脸神思。” 张洁笑了声:“想到我们上学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钱,从不舍得来这种地方,现在频繁光顾,反倒不觉得有多高档了。” 梁义之说:“穷学生嘛,从家长手里要生活费,哪个真敢大手大脚。而且东西就是这样,远远看着的时候觉得灯光通明是好的,走近了才发现不过就是灯光的效用。其实都是钢筋水泥堆砌而生的建筑物。” “还真是这个理儿。”张洁喝了一口咖啡,抬起头说:“义之,我决定回老家了。就在今天我已经向国森提交了辞呈。” 梁义之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为什么?” 张洁心里难受,却微微的笑着:“说实话,最早留在这里跟你有很大的关系,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爱一个人没办法,不知不觉就爱上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头了。那时候偏偏你要和程如意结婚,我就只有眼羡的份儿。留下来也并非是不死心,对你有什么企及,只是因为舍不得,想离得你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或许是年轻的缘故吧,人年轻的时候总容易犯傻。如果是现在,怕是早就想开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早早忘记,又怎么可能有后来的烦恼。 张洁至始保持脸上薄薄的笑意,到了今天终于可以平静理智的讲述过去。那些摭摭掩掩唯怕别人知道的小心思现在通通可以说出来了,如释重负。同时也发现,原来早已不复当初,就连当时的喜欢与执着,随着时间的变化,都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她叹了口气说:“如果那时候一走了之,哪里会有今天的种种误会,这样一想,是有那么点儿对不起程如意。或许她还有什么心结,需要你帮着打开。至于我们,梁义之,时间过去了,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如果是曾经,你对我说要跟我在一起,我肯定兴奋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这简直是我青春时的梦想,你就是我的白马王子。可是,你看,我连眼角的纹络都快生出来了,已经过了再相信童话的年纪。所以,我不喜欢你了。你还是应该回到程如意身边去,尽管你们之间可能有很多的不愉快,可是婚姻是很现实的东西,就是需要去包容去理解。何况你们现在有了孩子,说放弃太可惜了。” 梁义之怔怔的看着她,心里一块地方不可遏制的塌陷下去。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后知后觉失去了。 喉结微微滚动:“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张洁想了想:“或许是自卑吧,你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家里是本地人,从一进校你就呼风唤雨。那时候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我想,要是说出来了,估计会被笑掉大牙。” 哪里想到一蹉跎至今,是时候放下了,不是么? 梁义之大口大口吞咽着咖啡,心里憋闷得难受。从没哪一时失去一样东西像现在这样怅然若失的。 错过的又何止是一个人,还有大段的时光。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不了,是时候回家去了。” 梁义之竟然没有再出口挽留,他觉得没有资格。 只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吱一声就行。” 张洁不跟他客气,就像往常很多时候那样。她说:“很多东西要寄回去,到时候你来帮我打包。” 梁义之说:“好。” 当晚两个人一起吃饭,去最常去的那家馆子,来的次数太多,以至于老板一进来就认出两人。把最好的位置指给他们。 “等两分钟,那桌结帐了马上就走。” 梁义之说:“好。我正好先出去抽根烟。” 再进来的时候张洁已经点好菜了,另外点了一沓啤酒。 “今晚不醉不归。” 那些个不醉不归的日子就要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 梁义之从来没像今晚这样沉默过,竟然想不到可以缓解氛围的话题。只觉得这些年实在欠她良多。 “张洁,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要怪,只怪她傻。 宋家再度给许云依打电话,似非求个真相不可。 许云依盯着不停闪烁的手机屏幕,‘宋连诚’三个字如锋芒刺入她的眼睛中。如果她姓宋的话,那她叫什么名字? 直到响起第三遍的时候,许云依才按下接听键。 竟然是宋开骅。 张口依然客气:“许总,你好,我想跟你见个面。” 许云依冷冷说:“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还是算了。宋总误会了,我不是您丢失的女儿。我有家人。” 可是,那又算什么家人? 她的身世稍一调查就能知道。 许云依知道宋开骅已经找人调查过了,况且她不是夏家千金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宋开骅很执着:“夏总,我们能见面聊吗?算我求你。有些事情对我真的很重要,这些年我都一直在找我的女儿……” 许云依打断他的话:“既然是那么珍惜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丢掉?” 宋开骅叹口气:“这是个意外,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 “宋总跟我说不着,对不起,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她将电话切断。 就觉得脸上痒痒的,正有什么东西虫子一样爬过脸颊。抬手抹了一下才发现是眼泪,她竟然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掉眼泪。 许云依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她分明不是喜欢善感多愁的人。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很晚了。 大厅里遇到韩霁风,他正在等他的司机将车子开过来。 许云依抬眸,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一双眼。只是厅内灯光暗淡,又隔着一段距离,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她冷淡的错过,迈开大步向前走。 路过他的时候,韩霁风突然出口唤住她:“你等一等。” 许云依转身,正有一道闪电破空划过,照亮他俊美无涛的轮廓。 那样明亮,却无论如何照不进他深邃如墨的瞳孔中,如同漩涡一般。 她的心里泛起凄凉,仿佛这个男人彰显了她所有的失败与不堪。 许云依面无表情:“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不起。” 韩霁风淡淡说。 许云依抬眸看他,紧接着又听他说:“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所以呢?” “都忘了吧。我不希望已经跟我不相干的人再跟我有任何的牵扯,你知道我这人最怕别人无休止的纠缠,我相信你跟其他的女人不同,总该有点儿自知之明。” 许云依讽刺的笑起来。 “韩总是怕我会对你念念不忘么?”她望着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无踪,一字一句:“我觉得恶心。” 所以,不用任何人告诉她去忘记,她自己都会逼着自己忘记。只当一场噩梦,此生不再想起来。 许云依转身就走,外面果然下起暴雨,她就那样不顾一切的走了进去。多么悲哀,她没有记得秦漠的话还是忘记带伞了。所以活该将她淋成落汤鸡。 这个时候的雨水是很冷的,浇在身上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厅内的灯光仍旧疏疏落落的洒下来,仿佛是下了一场金黄急雨,落到韩霁风的身上去。 或许是安静,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一人,便显得格外落寞。 可是,他有什么好落寞的。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怎么想都算得偿所愿。没有人逼他,更没有人逼迫得了他。这一生韩霁风想得到的,便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所以,如果他失去了什么,那一定是他自愿放弃的。 韩霁风不知站了多久,方想起是要离开。于是打来手中的伞,步入漫天席地的大雨中。 “你的脑子呢?嘱咐你的话怎么从来不往心里去?” 秦漠板着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许云依冷得直打颤,抱紧自己说:“哪里想到会下雨。” “所以才要你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啊。”秦漠觉得就该让她长长记性,可是看她冷得脸色发白,到底狠不下心来了。告诉她:“快去洗澡吧。” 许云依说:“好。” 她去卧室拿衣服,秦漠帮她放洗澡水。 还是担心会感冒,秦漠出来后又去帮她煮姜汤,可以去体内的寒气。 今夜的雨来得有点儿突然,电闪雷鸣之后,只听得一阵又快又急的声响,侧首,外面就已大雨如注。 张洁说:“完了,下雨了,一会儿可怎么回去。” 梁义之看了眼窗外没出声。 他本来最讨厌下雨的,走到哪里都湿漉漉的,便感觉格外的脏。 可是,今天不同,他从来没有这样感谢一场雨过。因为他知道,过了今晚他和张洁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样子了。他的青春终于在今天告一段落,连最后一点握在手中的蛛丝马迹也要消失掉了。 他觉得很难过,就希望今晚能过得慢点儿,再慢一点儿。这样他就可以多看看眼前的这一张脸,多和她说几句话。然后,此去经年,永远的失去她。 半晌,他说:“不用担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当晚一沓啤酒两人快喝完了,都有些熏然若醉。 张洁喝多了就一直想要,露出腮上浅浅的两个梨窝。 她说:“好啊。” 然后给两个人倒满酒。举起杯子说:“梁义之,我先干为敬。” “总有个彩头吧?” “等你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我就不过来了,到时候我谈恋爱,筹备结婚,或许会变得十分繁忙。” 梁义之说:“那样的话,我也不过去了。”看了她一眼说:“因为那时候我的孩子正来到人世。” 张洁嘻嘻的笑着:“我就说你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祝你幸福。” 杯子同他的相撞,顿时感慨万千。纵然一切都已明朗,还是有落泪的冲动。 张洁马上抬起下巴,让自己注视天花板。然后她说:“芥末真辣啊。” 梁义之也不揭穿她:“谁让你吃那么多。” “以后再不吃了。” 张洁用手轻轻的扇。 梁义之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张洁也不管那妆是否会花掉,用力的擦了擦。接着将纸巾揉成一团扔到旁边的纸篓里。看着他的眼睛说:“其实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先前的那一个吻,我是故意的。当时我是打算勾引你的,目的只是报复程如意。” 梁义之“哦”了声,他说:“没关系,反正已经过去了。” 而那是她留给他最好的回忆。 许云依还是感冒了,躺在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半夜的时候还觉得冷,现在又感觉热,打开被子还是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 早上,秦漠不见她出来。敲了两下门板走进来,先是将厚重的窗帘打得大开。然后走过来问她:“你怎么还不起?” 以往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吃过早饭,准备上班去了。 许云依躺在那里有气无力:“我觉得很难受。” 一张口喉咙都哑了。 秦漠看她一张脸红扑扑的,抬手覆到她的额头上,只觉得烫人。 “你发烧了,得赶紧去医院。” 接着去衣柜里找她的衣服,顺手又捞了件大衣过来。 许云依挣扎:“我不去医院,吃点儿药就好了。” “胡说。”秦漠硬是把人拉起来:“不是我恐吓你,你要执意不肯去医院,都有可能把自己烧傻。” 许云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已经很傻了,还怕更傻么?” “你还有大把的责任,想变成傻子逃避责任?你想得美吧。” 许云依感叹:“是啊,我连变傻都是种奢求。现在反倒羡慕那些脑子出问题的人,整天无忧无虑的,多好。” 秦漠帮她套好衣服,抱起来就走,打破她的幻想说:“你没有那样的命,想也别想了。” 医生检查之后,说是得了重感冒,要马上输液。 秦漠办理好住院手续,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给许云依扎上掉针了。 问她:“疼不疼?” 许云依皱巴着脸;“你知道我最怕打针了。” 秦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剥好后放到她的嘴里。 “吃块糖就不疼了,我知道你怕打针,下去时顺便买的。” 以前秦漠就笑她:“许云依啊许云依,你这么孤勇的一个人,竟然怕打针。” 许云依是怕啊,谁都有克服不了的恐惧。许云依最害怕的就是打针,一看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举着针管她就吓得双腿发软。 就是这样软弱的一个人,还嘲笑过别人。 不过吃块糖真的管用,嘴里甜滋滋的,许云依很快就想睡了。 秦漠给她盖好被子:“睡吧,我给你看着。” 许云依说:“好。”眼皮沉沉的,闭上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时间还早,秦漠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抽烟。 下楼的时候看到熟悉的影子,在电梯前等了一会儿,电梯门一打开,就走上去了。 秦漠有心,过来看着向上跳动的数字,五楼。 确定韩霁风上了五楼。 他站着想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141)约他见面 许云依真是被烧糊涂了,晕晕沉沉的,反倒觉得这一觉睡的特别香。 就连秦漠什么时候帮她拔的针都不知道。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灿烂,千丝万缕照进病房中,整个人也是暖洋洋的。 “是不是饿了?” 许云依侧首,秦漠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她。 接着又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许云依眯着眼睛适应室内的光线,摇头说:“什么都不想吃,没有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不然哪里来的战斗力。不然我去给你买碗粥吃吧,流质的东西好消化。” 许云依怕他担心,就说:“好吧。” 她真是怕了韩霁风,遇到他就没有什么好事。 秦漠告诉她乖乖躺好,不等起身,手里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走出去接听。 是刘义庆打来的,唤了声“秦总”之后说:“我打听到了韩霁风的主治医生,可是,明显是安排过的,他不愿透露韩霁风的病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韩霁风是脑子有问题,否则他不会上去看脑科。” 秦漠默然地握着电话一时间没有说话。 刘义庆马上说:“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就不信没有让那医生开口的方法。” 秦漠说:“算了。” 事已至此,他可以亲自跑去问韩霁风了。既然是安排过的,早在刘义庆问过对方之后,就已第一时间通知韩霁风。 所以,他已然没了藏着掖着的必要。 就对刘义庆说:“替我约韩霁风见面吧。” 刘义庆微微一怔,说:“好的,秦总。” 秦漠挂了电话,这才下楼去。 张洁本来是想在走前和许云依郑重其事道个别的,去公司的时候打听到许云依生病住院了。 她便买了水果和鲜花去医院里看她。 半下午的时候,许云依吃过饭,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晒太阳。 张洁敲了两下门板走进去。 许云依吃惊道:“是你。” 张洁笑着说:“许总,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许云依苦笑:“就是有点儿感冒,本来吃药就可以的。结果秦漠大惊小怪的,非送我来医院。你知道的,医生最不怕事大,一来就让住院了。” 张洁说:“不管怎么样,好好医治还是好的。感冒看似不是什么大病,但也实在很折磨人。”放下东西坐过来说:“秦先生那是关心你,所以你乖乖的听话就好了。” 许云依不否认秦漠对她的笑,笑了声,只问她:“你是请假过来的?” 张洁说:“我辞职了,收拾东西离开之前就想先跟你道个别。” 毕竟初进国森,是许云依招她进去的。这样一想,算是对她有知遇之恩。 许云依不由吃了一惊:“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张洁捋了下耳畔的碎发说:“不瞒许总说,是被人欺负了,本来想像许总一样做个女王,回击过去的。可是,我没有天赋,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想了一下又说:“也是想开了,不想再在异地他乡漂下去了,想回到家乡过安稳的日子。” 许云依听罢点点头,人各有志,实在没什么好劝她的。 想起许久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一个人生活的城市决定了他的眼界甚至品味。但是下面就有读者说这取决于人的幸福感。有的人生活在小城市里,每天在缓慢的节奏里过日子,工作之余似乎只有家长理短却幸福感爆棚。你拿大城市的精彩绝伦的东西来换取,对方也不见得同意。 所以说,没什么比幸福感更重要。 最后只说:“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做吧。” 张洁应了声,又说:“许总,你是我见过的最洒脱的女人,真是学都学不来。” 许云依不由得苦笑连连,她哪里洒脱了? 要是真洒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身狼狈。谁的难堪谁知道,连带心中的苦触,自己最是一清二楚。 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张洁怕打扰她休息,就说:“许总,你好好养病吧,我先回去了。” 许云依起来送她。 又说:“张洁,祝你幸福。” 张洁用力的点点头:“谢谢许总。” 这一回她真的是要离开了,离开这座呆了一把年头,堪比第二个家乡的城市。 由其同许云依告过别后,就再没有其他可说的人了。才发现这些年过去,真的是一身清贫。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对每一条道路,每一栋建筑物倍加熟悉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这样一想,实在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秦漠的鼻子敏锐,一进来就说:“有人来过了?” “是张洁,她辞职了,离开之前来跟我辞行。” 秦漠随口问她;“为什么要辞职?难道找到比国森薪水更高的工作了?” 人往高处走,似乎才是人之常情。 许云依叹了口气说:“不是找到了更好的去处,而是决定回老家发展。更像是超脱了,愿意放弃一些东西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实在勇敢至极,她何偿不想像张洁一样。只是她的生活太复杂了,很多事情不是说放就放,说忘就忘。所以,真是没得比。 秦漠看她一脸羡慕,安慰她说:“你完全不用羡慕,没有人会永远毫不停歇的奔波劳累。总有一天,你也可以很清闲的过日子。你知道的,你有那样的资本。” 许云依眸光一动,侧首问他:“我真的可以吗?” 秦漠告诉她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秘书进来说:“韩总,秦先生的助理打来电话,说秦先生想约你见面聊一聊,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秦先生?”韩霁风停下手里写东西的动作讷讷,他当然知道秘书口中的秦先生是谁。就连秦漠会找上来他也料到了。只是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他见面。 思萦须臾说:“先不回复他。” 秘书说了个“好”字,就先出去了。 韩霁风顿时坐不住,走到窗边抽出根烟点上。 医院已经打来电话说,有人来寻问他的病情。而且那个人是秦漠的助理刘义庆。只是关于他病情的事医生没有透露。可是,他知道秦漠既然已经盯上了,就一定瞒不过他的眼。就算这次无功而返,相信用不了多久,他还是一样能够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秦漠也是笃定了这一点,所以干脆让助理约他见面。 按理说他韩霁风是没什么好怕的,亦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抓到把柄。只因这是与许云依有关的男人,一时间倒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韩霁风抬起手,狠狠的吸了两口,或许是动作猛烈,那执烟的手也像微微打颤。 不知站了多久,太阳退去光与热,天际残阳如血。他盯着那璀璨的星空,只觉得心里无比落寞。 最后还是告诉秘书:“给秦先生的助理打电话,就说我明天晚上有时间。” 秘书应承说:“好的。” 晚上,秦漠和许云依在病房里聊天的时候,刘义庆将电话打了过来。他握着电话没有说话,只淡淡的“嗯”了声,就说:“你去订下位子。” 接着挂了电话。 许云依问他:“认位子做什么?” 秦漠随口说:“跟一个朋友谈点儿事情,说了你也不知道。” 许云依刻意调侃他:“日理万机的秦总,时时刻刻做的都是大事,我许云依怎么能懂。” 秦漠似笑非笑:“刻意找茬是不是?你分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我听着就是那个意思。” 秦漠挑起眸子:“知道胡搅蛮缠了,看来这一天的针没白打,明显精神了不少。” 许云依故意笑着:“何止是精神了不少,其实已经好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可以出院了。” 秦漠一下打消她的念头:“想也别想,医生说要坚持打一星期。” 许云依难过得一阵哀嚎:“还有没有天理了。” 秦漠看着她少有的孩子气,忍不住弯起嘴角,缓缓的笑出声来。 这样的许云依让他感觉熟悉不已,像极了当年校园里那个再怎么不幸,仍旧没心没肺的“问题”少女。其实当年的许云依是很单纯的,即便生活不幸,表面上比其他的女同学看着要冷漠一些,但是,也毕竟是个孩子。还是会哭会笑,很大声。那种将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的的样子让秦漠真是喜欢。就像这世上再没什么比她更干脆,即便吃在嘴里都能嘎嘣作响。 许云依问他:“想什么呢?笑得合不拢嘴的。” 秦漠说:“笑你呢,觉得曾经的你很可爱。”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不可爱了对不对?” 秦漠难得说情话:“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就说明本身是可爱的人。”又说:“再接再厉,保持住。” 许云依无奈:“秦漠,你真的是越来越贫了。” 以前的他可不这样。 所以才说,人是会改变的。就像这世上永远没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题外话------ 今晚真的是太困了,忙了整整一天,到晚上累得想倒头就睡。所以只挤了三千,怕影响剧情,今天不多写了哈。摸摸头,宝们。 ☆、(142)两人对谈 连她自己也是。 许云依竟说不出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就像许多时候一觉醒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陌生。 秦漠何偿发现不了她的变化,但是,无论怎么变,她都是许云依,这些年来放在心头无法割舍掉的女人。 所以,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就是喜欢。 其实秦漠很想问清楚,当年为什么突然就说不喜欢他了。又为什么退学,她的成绩分明好的不得了。 可是,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许云依不想说的事情谁都拿她没办法,况且说起来,无疑也会伤感情。 思及再三最后都选择沉默,什么时候许云依想说了,自然会告诉他。 当晚秦漠陪夜,就算在病房的另外一张床上。傍晚的时候刘义庆将他的生活用品都拿过去了,另外将见面的地点告诉他。是一家茶楼,秦漠以前谈生意的时候去过两次,亭台楼阁,古香古色。 晚上竟然没有睡好,几次睁开眼睛,看到病床上的许云依安静的躺在那里,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怕将人吵醒了,就侧过身去看窗外的月色。晕黄的一抹,原本很温暖的颜色,夜里见到竟异常孤寂。 秦漠这些年在国外闯荡,什么样的大人物没见过,哪一次不是从容以对? 这一次不知是怎么,竟然觉都睡不好了。一定是跟许云依有关的原因,他只有在面对与许云依相关的事情时才不淡定。 最后还是爬起来,悄悄的开门出去。到了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已经关上了,出于安全考虑这家医院到了晚上住院部的大门都会关上。有值班的医生,整晚不睡的守在那里。如若病人或者家属有什么事,只要按铃就好。 秦漠不想麻烦别人,就在病外的走廊上透气。烟叼在嘴上没有点燃,许久之后,揉碎在掌心里回病房。 就是那一点声音许云依还是醒了。 坐起来问他:“你去哪儿了?” 秦漠说:“刚出去透了透气。”又问她:“怎么起来,我把你吵醒了?” “不是,口渴,想喝水。” “你别动,我给你倒。” 秦漠将一盏大灯打开,倒了杯热水给她。 “来,慢慢喝。” 许云依盯着他的脸:“你有心事?” 秦漠否定:“怎么会。” “都写在脸上了,还不承认。” 秦漠微微一怔,他本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今晚真的是太心不在焉了。 按了按眉骨说:“工作上的事情,这几天太忙了。” 许云依点点头,没有再问。喝了半杯水后就躺下了,告诉他:“你也早点儿睡吧。” 秦漠帮她盖好被子:“好。” 关掉大灯后躺回到沙发上。 不得不承认,他是害怕。虽然不知道明天韩霁会跟他说什么,但是他有预感,有什么真相就要浮出水面。而他也知道,那天许云依说了谎,她没有跟同事在一起,只能是韩霁风。他想不明白两人是怎么到一起的,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喝醉了酒…… 说到底不过就是害怕失去,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极其软弱的一点,再强悍的人一样不能幸免。 秦漠是,韩霁风也是。 这个月销售部的人回来了,为了鼓舞士气,中午订好了饭店,说好了韩霁风要亲自去每一张桌子上敬酒。 林飞连带公司的几个领导陪同。单少了许云依。一圈走下来,韩霁风就已喝了六杯白酒。好在他的酒量不浅,喝完连脸色都没变。 首先感谢大家撇家舍业对公司的付出之后,又鼓励大家再接再厉,保持当前业绩的基础上再创新高。 之后书记劝他去桌上吃点儿东西,韩霁风不肯,就先退场了。 司机将车开过来,他在外面抽完一支烟后坐上去。密闭的空间,竟然有些微微昏眩。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才感觉到微薄的酒意,连肺腑都在发烧。 便没有回公司,直接让司机开到家里去。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掉,胃里舒服一些,想着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睡得并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杂七杂八的零碎片段,扰的人不得安眠。醒来后只比睡前还要累。 韩霁风看了眼时间,起身去洗了个脸,然后出门去。 秦漠已经到了,点了上好的暖普,茶香袅袅,伴着茶楼内古香古色的琴声,意境说不出的美好。 相对于秦漠的刻意收敛,韩霁风明显比他平静得多。 秦漠约他过来,无非就是因为抓到了一点儿把柄,于是想从他这里换取点儿什么。否则他绝威胁不到韩霁风,因为韩霁风的任何事情,哪怕是生病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大可以拒绝他的邀请,让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是,韩霁风分明不敢。 而秦漠原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何必处心积虑去扒别人的私事。 说到底都是因为许云依。 秦漠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韩霁风不是那样简单的人。为什么会去伤害许云依?他总想替她问个清楚,如果真是背信弃义这样简单,他一定会替她还回去。 敲山震虎之后,验证他的猜想,果然是有隐情的。 可那到底是什么?韩霁风不说,他暂且还想不到。 两人还是跟先前一样客气,不至于像两个莽夫一样,心中再有不快,当即就能撕破脸。 秦漠请他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韩霁风淡淡说:“谢谢。” 开场秦漠朋友似的表示关心:“那日在医院看到韩总,不等上去问候,韩总已经乘电梯上楼了。会在医院碰到,多少有些意外,韩总可是哪里不适?” 话题一下便扯到重点上来了。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动了下唇角。 “既然秦总这么感兴趣,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也省去你再找人调查的麻烦。而我这人也真的很怕麻烦。只是在说之前,秦总要答应替我保密。” 秦漠一语道破:“是许云依不能知道的事么?” 韩霁风薄唇微微抿紧,没有说话。 沉默就表示默认。 不知怎么,秦漠的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后悔来到这里了。 如果有些事情他不问明白,就可以一直装傻下去。光明正大的在许云依感情受创的时候心无旁骛的关心她,爱护她,或许还能像个大英雄。 可是,有些事一旦知晓,并且发现不是起初看到的那样,谁又可以保证自己的心态不发生变化? 后悔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韩霁风喝了一口茶水,用他惯常的清淡嗓音说:“不知道许云依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蜜月旅行的那次她落了水,我下去救她,结果头部撞到了石头。经检查之后,里面积结了一个血块,压在致命的位置上。手术的风险很大,极有可能丧命……” 然而他还不能死,还有很多未完的事需要他去做。 他抬起眸子,接着事不关紧似的说:“这也是我妈实在无法接受许云依的原因,因为她觉得我落水,是许云依害的,觉得她就是丧门星,逼着她跟我离婚。不是许云依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她。可是,最长情的陪伴我做不到,这种东西对于其他的夫妇来说或许不是件稀罕的事。可是,对于我们,实在是种奢求。那时候我就在想,要用一种最为残酷的方式离开她,如果她恨我,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我给不了她什么,更给不了孩子什么,某一天我死了,留给她源源不断的就只有痛苦……” 他做到了,一切都是刚刚好。连那些伤害,都足以让许云依对她咬牙切齿一辈子。他想要的,大抵就是这个。 秦漠握着杯子的手指僵硬,嘴唇也得,或许只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这就是你将她推远的原因?” 当然还不止这个,没人知道韩霁风接下来要走的路。那条路上荆棘遍布,注定不能让他爱的人来陪伴。 韩霁风想,这一生他想要的东西不多,但是,许云依一世安好,就是其中一个。 “至于其他的原因,我不想说,我想秦总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秦漠点点头。 他知道韩霁风是有故事的人,当初他托人联系到他,商讨收购国森的时候,除了势在必得,他还感觉到另外一种很狂热的情绪在里面。而他想了想,能激起那种情绪的,大抵只有仇恨。 所以,即便韩霁风不说,他也能猜到,或许他是走在一条复仇的道路上。诚然这一条路,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得的。 如果韩霁风真的爱许云依,将她推离就是对她最大的成全与付出。 秦漠想,如果是他,十有*也会这样做。 他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情,不由问出来:“当初收购国森的时候,吸讷吴雪和林启贤的股份本来是我同韩总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为什么后来却又选择将股份退还给他们?这样一来,不是违反初衷?” 还是说,他所有的话语都是他编造出来的,只是又一个骗局的开始? ☆、(143)为了隐瞒 韩霁风抬眸,眼底清光寂寥。 事情的发展很难像预料的那样,不生任何的枝枝节节。对此连韩霁风都感觉无奈,他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说:“事情的转变的确非我所愿,当初云依装神弄鬼惩治夏明星,最后致使夏明星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我听夏明星说起之后,马上去那家酒吧和停车场调取监控录相,却晚了一步,在我之前吴雪已经获取那段视频……当初她之所以不动声色,只是在等一个能将许云依彻底摧毁的机会。收购国森的时候正好成为她要挟的筹码。我将她的原始股给她,吴雪答应不将视频公之于众……” 秦漠骤然眯起眼来:“那些人的话又怎么能信?” 谁都知道那些东西就是定时炸弹,早晚会爆炸。 韩霁风不傻,当然早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所以尽管吴雪提出的要求看似不对等,他仍旧答应下来,目地只是暂时稳住她,然后再寻找反击的机会。 修指在桌面上轻轻的叩动,缓缓说:“抵消那些筹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只等着择时跟吴雪和林启贤谈判。” 小动作停止,他端起咖啡喝掉。 “本来以为她不会再回来的,我从不想她呆在国森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当初周若明让她整理那些帐目就是一个阴谋。周若明不知从林启贤几人手里拿了多少好处,才答应将许云依拖下水,而他早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就等东窗事发,将所有矛头全部指向她。我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 他在天台用那样决然的方式逼她离开,离开这个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就是不想许云依涉水太深……哪里想到阻止已经来不及。好在东窗事发时,蒋承宇动用家里强大的人际关系得以让她相安无事。那一刻韩霁风心中唯有喟叹,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秦漠想,有些事情即便觉得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个样子,也不要试图去揭开他。因为真相不见得可以让你做个清明的人,相反,有些真相锥心刺骨,反倒让你后悔自己一切的好奇心与洞察力,反过头来更像做个傻子。 只望今天的一切,他都没有听到过。 秦漠第一次动了要做一个瘾君子的念头,他实在害怕了失去。 果然,许云依回来是个错。她不该呆在这个地方,当这个城市塌陷的时候,韩霁风已经不顾一切的将她推离出去了。只要她乖乖的离开,不再回来,就能过平稳的日子,可以恋爱,可以嫁人……至于暗地里的一切风起云涌,有一个人已然默默的为她承受。 许云依对他说过,她说:“秦漠,我恨死韩霁风了。” 岂不知这恨是韩霁风用爱换取来的。 如果许云依知道事情的真相会如何? 秦漠不敢想。 喉结动了动,只问他:“你的病?” 韩霁风凉凉的笑了声,漠不关己般:“不做手术的话,或许可以活一年半载。” 似乎于他已经很满足了。至少还有这一年半载的时间可以活,足以用来做很多的事。唯独不能再去爱一个人,否则跟朝三暮四又有什么分别。 秦漠微微的眯起眼睛看他,很多不解的疑团一下子就打开了。 “你就不怕我对许云依说么?” 韩霁风反问:“你会吗?” 秦漠静静的坐在那里。 韩霁风继而说:“我对你全盘托出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知晓,这样有一天如果我真的死了,于她将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一件事,纵使之前我伤害过她,随着我的死,所有的恨或者怨,也都一并冲散了。”他只是不敢想象那样一个孤勇的女人爱着他的结果会是怎样,那时候只怕他连死都很难冥目。“你既然那样爱她,总不想她承受太多的痛苦。所以我想,你不会告诉他的。” 秦漠想,是啊,他怎么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许云依呢。 那样的结果只有一个,她会永远深陷在痛苦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所以,韩霁风将真相告诉他是对的。这样以退为进的法子最是高深不已,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说服了他。以后不要说他会自动去寻求事情的真相。即便韩霁风告诉他什么,秦漠也不会再听。 包间内很安静,琴声自大厅内悠悠的传进来。两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韩霁风像在等一个确定的答案,而秦漠百转千回,无非就是在做一个违背良心的选择。当然,爱一个人哪有不自私的。 电话铃声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突兀。 秦漠反应过来,赶紧掏出电话接起来,是许云依打过来的。 问他:“你在哪儿呢?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我还在等你一起吃晚饭。” 医院的生活真的很无聊,从许云依的声音里都能听出那种百无聊赖。 秦漠只说:“马上就回去。” 许云依说:“好,那我等你。” 秦漠抬起手指按下挂机键。 收起电话说:“韩总,今天占用你宝贵时间很抱歉。”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无防。秦总有事就先离开吧,我稍后再走。” 秦漠从茶楼里离开。 天气越来越暖了,城市的绿化已经开始复苏,隐隐带了一点儿新意。 可是,秦漠的心却并不轻松。自从韩霁风讲完那些话后,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口上,想放都放不下。默然的望着窗外划闪过的一切,虚幻如海市蜃楼,竟没有什么是真的了。 张洁傍晚时的飞机,这样到家九点多钟也不会太晚。 东西早已经托运回去,这会儿只提个箱子离开。 其实早上的时候给梁义之发过信息,告诉他:“我即将离开A城回老家去了,谢谢这些年的照顾,祝幸福。” 梁义之只回复了三个字:祝幸福。 也没说来不来送她。 但是张洁知道,一直没打来电话问她俱体时间,那就表示不送。她觉得这样再好不过,她也实在讨厌送别。 时间到了,她提着箱子出来,将钥匙退还给房东。出了小区后叫了辆出租车:“师傅,去机场。” 从张洁居住的小区到机场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一路上出租车跑得快,极速的将路两旁的景物甩到身后去,就像将大段的时光一并甩得远远的,很难再追回什么。就算下次再来A城,也和过去不同了。 张洁靠在椅背上想了很多,连带第一次来A城的时光都想到了。 那时候真是年轻啊,浑身上下都是勇气。甚至有勇气默默的喜欢一个人,哪怕永远得不到他的回应,也都心甘情愿。现在不行了,否则也不会想着离开。 年纪大的时候,遇事最先想到了就是逃跑。先不论跑到哪里去,只要远远的,不会丢弃自己的尊严就好。 张洁在大厅坐了一会儿,那边已经通知登机。张洁提着小型的箱子通过安检的时候回头去看,无数陌生的脸孔仿佛都带着A城的气息,不论是本地人,还是打此路过,此时此刻看着都这样熟悉又亲切。然而现在就要离开了,竟有些舍不得。 她不由在心里想:“梁义之,谢谢你,这样轻易的放我离开,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 也没有来送她,否则不知道她会有多痛苦。 这于她,是最大的尊重。 张洁最后看了一眼,转过身去迈着大步离开。 其实梁义之不是没有送过她。上学的时候每次放假都要拿大包小包的很多东西,张洁一个女孩子很难拿得动。而梁义之是本地人,从来都不用面对这样的苦恼。却被张洁抓去当劳动力,最大最重的包都由他来扛,然后一直送她去车站。对了,那时候她回老家是从来不乘飞机的,都是坐火车。梁义之把她送到候车室后,仍旧不放心,就说:“我去买张站台票吧,帮你找到位子,把行李安放好我再回去。” 张洁就说:“算了,到这里了,我自己就没问题了。” 梁义之看她那个样子就是逞能,最后还是花一元钱买了站台票帮她把东西扛到车上去。而火车停留的时间有限,就那短暂的几分钟,广播不断的提醒送行的亲友马上下车,梁义之一边嘱咐她别睡死过去看好东西,一边急急的往后退,直到退到车箱连接处下了车。那车也正好发动后徐徐前进。 那时候梁义之站在站台上,看着那辆承载了张洁的火车一声嘶鸣之后开向远方,心里也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同时也很不放心。那时候就觉得她一个人呆在火车上二十几个小时,还不能躺着只能坐着就感觉挺心疼。于是,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和她发信息聊天,哪有什么正事可言,就是没事闲扯,时间反倒过的格外快。 他从来没有将这种心情告诉过张洁,就连梁义之自己都弄不太明白。 时隔几年之后,他站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张洁通过安检离开,当年的那种心情骤然就全明白过来了。 可是,再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在心里轻轻说了句:“张洁,再见。” ------题外话------ 这几天真心一个字都不想写,半点儿灵感都没有,累死累活的挤三千字,连我自己都觉得把情节写瞎了,唉 ☆、(144)对她残酷 梁义之的心口有一丝丝的抽痛,搓了把脸后转身向外走。 有的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茶水已经冷透了,被韩霁风端起来又放下,接着拿起外套出门。 今天他没有用司机,自己开车过来的。这间茶楼的停车场在地下一层,昏黄的灯光稀稀疏疏的打到身上,跟傍晚时的霞光有异曲同工之感。 韩霁风开车穿行在城市拥挤的道路上,无数光影划过,割裂他茫然而冷漠的一张脸。 人对自己残忍容易,对所爱的人痛下杀手却很难。然而有的时候生活就像一出闹剧,枝枝节节的牵连在一起,情节堪比八点档的泡沫剧。别人看着或许异常可笑,但是身在其中的人,往往无路可行。 如果可以,谁不想安安稳稳的一辈子? 蒋承宇接到韩霁风的电话时本来在加班,听到他声音消沉,靠到椅背上问他:“怎么了?” 韩霁风只说:“一起喝一杯吧。” 蒋承宇扔下手中的笔,说了个“好”字,又问他:“在哪儿呢?” 韩霁风将酒吧地址告诉他。 没多久,蒋承宇便开车过来了。 坐下后问他:“到底怎么了?” 韩霁风靠在沙发上,包间内灯光很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比平时越发的沉默。弹掉一截烟灰说:“我将真相告诉秦漠了。” 蒋承宇微微一怔,想说他疯了,转而一想,似又没什么比这更妥帖。秦漠那个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简单的人物,等他自行介入,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他说什么?” 韩霁风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蒋承宇点点头。接着就不再问,自行倒了杯酒后慢慢的饮了几口。才说:“告诉他是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说话时忍不住侧首看他,韩霁风的神色堪称平静。 可是,蒋承宇知道他的内心绝非表面看到的这样。他认识的韩霁风是个占有性极强的男人,让他将心爱的东西拱手让人,绝非容易的事。如果最后他真的这样做了,不如说他连自己的心也摘除了,那疼可想而知。 “你真的不后悔吗?” 韩霁风垂下眸子,盯着不知名的某处看了一会儿,淡淡说:“事已至此,还有后悔的余地么?” 有的时候连上天都不给人路走,挖地三尺又能怎么样呢? 最最绝望的时候他也曾想抓住点儿什么,哪怕没有救命的稻草或者浮木,一丝温暖也好。 所以,韩霁风也曾想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将许云依这个女人永远放在身边,哪怕命不久矣,可是,有的时候人活一天也需要勇气。而许云依是他此生最大的勇气。理智的时候就想,如果他不在了,谁又给她勇气呢? 这个女人已然不幸如斯,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却还要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他本来答应过她,要替她承受所有苦难的。到最后他不仅食言了,还要带给她更深重的苦难。 韩霁风想,即便他是个禽兽,也不能如此。 所以,除了放手他再也想不到别的。 韩霁风坐在那里一直抽烟,眼前已经浮了层浓浓的烟雾,伸手都没办法拂开。仿佛一道屏障,将人困制其中。 韩霁风一张口,嗓音沙哑:“跟许云依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心疼她,甚至想不明白,命运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如此残酷?什么样的痛苦都让她给经历了。如果她不是许云依,一个如同狐狸般狡诈的女人,而是其他女,结果会怎么样?会不会长成今天这个样子?”而在他看来,许云依在经受这样多的挫折之后,仍然长得这样好,像是自尘埃里开出的花朵,而他就是被这样的美丽迷了眼。才会一改当初的爱上他。是啊,他当初的确是怀着目的接近她的,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他韩霁风也有难以把持的时候,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蒋承宇问过他这个问题,可是,韩霁风自己也很难回答。 或许是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上,她惧怕某样事物的样子,楚楚可怜,忍不住的想要怜惜。 韩霁风看着睡着时的许云依,长睫微微打颤,隐约挂着一点儿泪珠,像晨露一样清澈透明。想她或许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才会连睡觉都这么不安稳。那时候他就在想啊,这个女人凶悍的外表下一定藏着颗柔软的心。 蒋承宇看他眯了眯眼睛停下来,也不出音打断,替他将杯子倒满,接着退回到原位上看他。 韩霁风的嗓音至始都很平淡,仿佛怕情绪会因为声控不可遏制的泄露出。 “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竭尽所能让她像其他女人那样快乐自在,甚至无忧无虑。将所有与她为敌的人通通从她的生命里剔除掉……可是,慢慢的,我意识到实则她生命里最惨无人道的人是我。如果不将自己从她的生命里剔除掉,最后给她带来的苦痛或许会是别人的无数倍……”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连尾音都听不到了。 蒋承宇知道今天对他的冲击很大,亦知道他心里的痛苦是任何人所不及的。 便说:“许云依有一天会不会懂得你的良苦用心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她一定可以幸福了。” 那天他见到秦漠,从他眼中能看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与呵护。所以他想,秦漠是真的爱许云依。又是那样强大的一个男人,以后再没人敢欺负许云依了。 这样的苦楚蔓延到嘴角,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不要说韩霁风,连他这个从未蹬上过台面的人也要默默的退出来了。 他陷在沉思里的时候,就听韩霁风慢慢说:“希望是这样。” 蒋承宇看向他,他亦希望如此, 当晚韩霁风喝多了,蒋承宇本来帮他叫了代驾。可是一想不放心,就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送他回去。 抬眼自镜中看到韩霁风微微蜷缩在椅座上,想他的头或许又疼了。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觉得也好,头疼心就不疼了。 当晚秦漠回到医院就有点儿心事重重的模样。 许云依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就觉得不太正常,问他了也不说。 这会儿她干脆不问了,只问他:“你吃饭了吗?” 秦漠说:“没呢,不是过来跟你一起吃。” 两人一起去医院的餐厅。 进电梯的时候碰到梁义之。 许云依还没注意,梁义之最先认出她,于是跟她打招呼:“许总,你好。” 许云依眯眼一瞧,这才认出他来了。 “原来是你啊梁医生,你好。” 梁义之看她穿着病服,问她:“许总病了吗?” “只是有点儿小感冒。” 梁义之点点头,没再说其他。 电梯打开之前,许云依说:“张洁辞职回老家了。” 刹那间,梁义之神色落寞,他勉强笑了下:“我知道,我才从机场回来。” 说话间电梯已经抵达,几个人从电梯里出来。 梁义之说:“许总,我先走了。” 人一走,秦漠才问许云依:“认识的?” “嗯,一个女同事心心念念的男人,听说是她的初恋情人。在身边陪伴了若干年,这一回彻底错过去了。” 梁义之“哦”了声,侧首看了许云依一眼,他们也是彼此的初恋,不知道结果会不会也以“错过”收场。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变得悲观起来。 韩霁风的聪明秦漠从事不否认,可是,他或许忘了,有些东西是不受理智掌控的,韩霁风似乎想错了。 秦漠没什么胃口,点了餐也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许云依问他:“这里的东西不对胃口?” 秦漠说:“不是,下午和朋友喝茶的时候吃了一点儿点心,这会儿还不饿。” 许云依看他似乎很是疲惫,就说:“今晚你回去睡吧,有看护在,你不用担心。” 秦漠想静一静,同时也觉得没办法面对她。点了点头,说:“好。” 他将许云依送去病房,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许云依靠在床头看书。 门板被叩响,她放下书让人进来,看到后微微一怔。 没想到是宋开骅,她在电话里几次拒绝之后,他竟然亲自找上来了。 思绪急速运转,排斥只会让事态更清析也更复杂,无疑相当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云依调整了下情绪,客气的说:“许总怎么突然过来了?也没让秘书打个电话,连个准备都没有。” 她马上下床请人到沙发上坐。 宋开骅阻止她说:“你别动,不舒服躺着就好,我过来说几句话就走。” 许云依仍旧微微笑着:“宋总有什么紧要的话要说么?” 宋开骅说:“我只是想请你病好的时候,跟我去看一个人。” 许云依问他:“是什么人?” 宋开骅卖关子说:“你到了就知道了。”接着又说:“我知道这样子很麻烦许总,也很无理,只是,你就当了我老人家一个心病。等见过这个人之后,我再也不打扰许总。” 许云依的心脏“怦,怦,怦”的跳着。她似乎已经想到是什么人了,本能的想要出口拒绝,可是,心里却充满好奇,甚至是渴望。所以,拒绝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呆呆的看着他。 宋开骅怕她拒绝似的,马上说:“等许总好了,我让司机过来接你。我就先不打扰了,你好好养病。” 然后他快速离开了。 ☆、(145)先爱上的 整个病房迅速安静下来。 许云依坐在那里听到哗哗的声响,寻声望过去发现是一只娥,找不到出路的胡乱扑打着翅膀,时间久了,颓废的落到墙角一动不动。 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拉过被子心平气和的躺到床上去。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她极少幻想自己的家人是什么样子。由其长大以后,更加不会思考这个问题。仿佛是脆弱的表现,而她从不允许自己软弱无能,所以,就当自己一来到人世便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时间久了,慢慢的,也不会再想着依恋。 这一天的到来超乎她的想象。她没有练习过,所以,不知如何面对。 苏婉清加班到很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整个国森大厦静悄悄的。 她按开电梯走进去,逼仄的空间里一阵怔愣。 想来林飞也没想到会见到她,一切显得突如其来,两人都不可遏制的吃了一惊。 自从那晚之后苏婉清和林飞还没有正式的说过一句话,工作忙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觉得没有办法面对彼此。 至少林飞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苏婉清,那种陡然陌生的感觉瞬间占据他的心,致使他整个人都乱糟糟的。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样? 是不计前嫌的重新跟她在一起,还是从此分道扬镳? 无论哪个选择,都令他矛盾不已。 相对而言,苏婉清便没有这些顾虑,她承认自己的十恶不赦,当初是把林飞当做一块浮木用了。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就像掉进深水中,想要活命,便伸手抓住这样一个人。 而她不得不承认,有林飞在的日子的确可以暂时缓解她的痛触。至少在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所以就不会不顾一切的去联系一个人,才不至于将最后的尊严舍弃。 但是,对于林飞,她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视线错开,最后落在光滑的电梯壁上。 数字变化突然缓慢不已。 电梯间里一时静得可怕,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曾经响彻耳畔。所以此时异常尴尬。 直到电梯门打开,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苏婉清迈开步伐向前走。 清脆的鞋跟声中,林飞低声响她:“婉清,你等一等。” 他到底还是开口了。 苏婉清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她只是想故事结束了,就再没有回头的必要。 可是,林飞腿长步子大,没几步就追上了她,抬手攥紧她的胳膊,由于激动,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谈一谈……” 苏婉清没有看他,茫然的盯着某一处:“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她想走,但是林飞没有放开。 他说:“苏婉清,你不能这样对我。” 苏婉清这才转过脸来看他。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已经知道了,你也该知道我不爱你,我的心里一直装着别人。已经再明确不过了,你还要跟我谈什么?” 林飞几乎一字一句:“苏婉清,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拉着她就走,最后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厅。 随便点了拿铁坐下来。 苏婉清扬起脸来:“你想跟我谈什么?” 林飞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只说:“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介意,我们还能否回到以前?” “以前?”苏婉清吃惊不已,他们哪有什么以前可言,所以她不认为还有回去的必要。就说:“我们还是保持同事关系吧,以后只要没有工作的事情,你大可以装作不认识我。” 林飞没想到这个人这样铁石心肠,或许是因为心里完全没有他的原因,所以,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表现得那样事不关已。比他不知轻松多少倍。 林飞不是没有判断事物的能力,相反,许多事情看一眼便能心知肚名。唯独在苏婉清这件事上他愿意装傻,不去做了凡事了然于胸的人。 就在出电梯的那一刹那,他想,他可能是爱上了苏婉清。 否则不会在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心跳猛然加速,见到了,才隐隐觉得自己是想她的。苏婉清就像灵丹妙药似的一出现,就让他所有的矛盾与慌张迎刃而解。 对一个人如此的宽容程度,不是爱上了是什么? 这是个绝对恐怖的认知,可以让人失去所有的主动权。 林飞分明什么都想得清,唯独没办法再扭转此时此刻的认知。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先爱上的人就输了。 林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努力保持平静说:“我知道让你立刻将心里的人忘掉不可能,但是,我愿意给你时间。在此之前,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飞觉得,现在的自己可真是够怂的,可是,没有办法。就像人管不了自己的心。 喉结动了动,他接着说:“你也不想一直像现在一样对不对?得不到的东西总有一天要学着放下,我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苏婉清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林飞的话对她不是一点儿煽动都没有。 她虽然执迷不悟,但是也知道有些东西可能永远得不到。与其这样狼狈的拥有,不如大大方方的放下。 可是,林飞提到的这种方式也不是她所期待的方式。 于是苏婉清站起身说:“对不起,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她拿上自己的包离开。 等林飞回过神来,就是抑制不住的苦笑出声。 当晚林飞喝多了,很晚才从外面回来。 朱桂华一个人在家,见时间不早了,家里的两个男人都没有回来。拔打两个人的电话竟然都不接听。最后没办法,只得坐在沙发上等着。 一个小时之后林飞摇摇晃晃的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朱桂华后,还知道问:“妈,你怎么还没睡?” 朱桂华见他一副酒气熏天的样子,忍不住责备:“怎么又喝得烂醉如泥的?” 本来不是贪杯的人,可是最近几天林飞却一连醉了好几次。 朱桂华觉得他有心事,问林飞他也不肯说。就猜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本来想向林启贤问清楚的,可是,他每天早出晚归的,朱桂华竟没了跟他好好说话的机会。 今晚更好,连人都不回来了。 将林飞送到卧室之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下。然后将他安置到床上说:“行了,快点儿睡吧。”接着又说:“以后不准再喝这么多的酒了。” 林飞倒头就睡,又哪里听得到。 朱桂华看了眼时间从楼上下来,坐到沙发上心神不宁。 拿过电话又给林启贤拔过去,仍旧通着却没人接听。 朱桂华握着电话只是一阵一阵的发怔。 医生检查之后,确定许云依可以出院了。 许云依立刻松了口气,有种重获自由的感觉。 秦漠帮她将东西提上车,然后两人一起回公寓。 许云依侧首,发现他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秦漠自我调整的能力一定很强,他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过了,既然不想告诉她,有些事情让她一辈子蒙在鼓里。那么,他就不能表现失常,否则以许云依的洞察力,很快便能觉出问题所在。 所以,一大早当他重新再出现医院里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奕奕。谈笑间风度从容,任人看不出半点儿破绽。 他随手拧开广播,沙沙的女声传出,正在吟唱一首老歌。 正是那首许曼丽曾经最喜欢的《女人花》,许云依曾不止一次的听她在做事情的时候小声的哼唱,语调婉转悲戚,她一度不是十分喜欢。可是,现在再听到,竟然觉得别有一番味道。 许云依靠在椅背上说:“宋开骅来医院找过我了,他想带我去见一个人。说见过了,就再不打扰我。” 秦漠侧首问她:“我是什么意思?” 许云依说:“我打算见一见,看看他们会为自己寻找什么样开脱的理由。” 秦漠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倒是觉得,这是许云依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盯着她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 许云依的心口一震,扭过头来看他。 “你放心吧秦漠,‘家人’这个概念我是十分模糊的,所以,它伤不到我。” “那就好。” 所以,许云依一到家就洗澡换衣服,又给自己化了一个明艳的妆容。 走出来问秦漠:“你觉得怎么样?” 秦漠坦然说:“很漂亮。”从第一眼见面他就觉得她漂亮,到现在只比以前更加魅惑众生。 许云依满意一笑:“那好,我出门了。” 她这样无非是要给自己打气,让自己看起来明艳照人,便给人自信满满的假象。实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应出她的慌恐。‘家人’这个概念或许真的伤不了她,却会让她茫然无措。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的能够对自己的家人做到无动于衷。除非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可以做到绝情绝爱。 秦漠看着她出门,竟有些说不出的担心。可是,这个时候他不好陪同,需要许云依独自面对的事情。现在任谁都帮不了她。 ☆、(146)她的母亲 宋家的司机就等在楼下,许云依一出来,他马上迎了上来。 “许小姐,上车吧。” 许云依坐上车,开车去宋家的话要足足一个半小时。虽然是相临的两个城市,但宋家的宅子在山上,开过去要一段时间。 见时间还早,许云依闭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她本来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对宋家又不是十分了解,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本来就该充满戒备才是,而她竟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就仿佛心知不会有事,所以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走着走着,竟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等到司机将人唤醒,才发现已经到了。汽车置身在一个满是亭台楼阁的大院子里,从窗子看出去,甚至可以看到很大的喷水池,银色的水花溅出来,将大理石地面都打湿了。 司机下来将门打开,许云依拿着皮包下来。 宋开骅和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一点儿的老人已经迎了上来。 宋开骅还是唤她“许总”然后说:“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很累吧?” 许云依说:“还好,上车不久就睡着了,倒是没怎么感觉累。” 然后宋开骅给她介绍:“这是家里的管家段叔,在宋家很多年了,你没出生之前就已经在为宋家做事了。” 那段叔慈眉善目的笑着说:“大小姐好。” 许云依点头示意,并没有直接应承他。 宋开骅先请她到客厅里坐。 这样一看宋家真是大,前后两栋主楼,设计别致,看样子都是住人的。而且一些辅助性建筑也有好几杯,喝茶赏景的地方一应俱全。 许云依想不到光是居住怎么会需要这么大面积的地方,平时光是打扫修葺也是麻烦事。 宋开骅见她看个不停,猜到她的不解,一边说:“这还是几十年前购下的宅子,那时候肯定没有这样大,只是当时的地价便宜,我夫人算是个比较有眼见的人,就让我购这片土地,一共也没花多少钱。现在这块地可了不得了,二十年前就曾有开发商出高价向我买这块地,我都没有卖。后来就直接将它圈起来建成园林了,也省着别人再惦记。” 许云依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只点头应是。 进到客厅里后,宋开骅让家里的阿姨上茶。接着请许云依到沙发上坐。 许云依看了下说:“就宋总一个人在家吗?” 宋开骅说:“连诚去公司上班了。” 那边阿姨将茶水端上来。 许云依喝了一口茶水说:“宋总想带我见的是什么人?” 宋开骅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说:“是我的夫人。” 许云依握着茶杯的手轻微的打颤,她骤然抬起目光望着他。一时间仿佛是说不出的紧张,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喉咙顿时干涩的厉害,接连喝了几口茶水润喉之后,才问他:“那你的夫人呢?” 宋开骅说:“晚完这杯茶水休息一下,我就带你过去。” 许云依直接放下杯子。 “我还要急着回去。” 宋开骅说:“那好吧,我们现在就走。” 他站起身向外走。 司机还等在那里,见人出来,把门打开。 许云依的心里一直好奇,宋夫人不在家里会在哪里?可是,她没有问,跟着宋开骅一起上车。 汽车开出宋家老宅,沿着南山通往市里的那条公路一路驰骋,最后精神病院前停下。 这家精神病院许云依可不陌生。夏明星就呆在这里,这是两个城市最大型环境最好的一家精神病院。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宋开骅侧首说:“带你见一个人。”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整个医院的草坪上绿意芳生。 有很多精神病患者在那里晒太阳,个别还有护理陪同。 跟一般的医院不同,这里很安静,每个人都是静悄悄的,几乎不会凑在一起说话。 宋开骅自进来,就表情凝重。 走到草坪边上看了一眼,接着锁定目标走过去,步伐很大。 许云依反倒慢了下来,甚至有些停滞不前。顺着宋开骅的目光她看到一个女人,神色僵直的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块毛毯,丝丝暖阳打到她的脸上,浅黄的,越发显得年代久远。 这是一张并不陌生的脸,早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只是那时她的笑容温婉,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不像此刻,虽然五官轮廓仍对看出是个美人,可是,岁月的痕迹已经十分明显。离得这样远,许云依甚至可以看到她鬓角的白发,被一丝不苟的梳成发髻。 或许是离得年头太久,又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有很大的反差。许云依恍惚的看着,陌生感油然而生。 这怎么会是她的母亲? 项链扣里的她分明那样年轻…… 许云依怔怔的想着,脚上的步伐犹如千金重。 宋开骅带她来看这个女人她想到了,可是,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已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会见到和项链扣里一模一样的人。可是,就连那个女人她已经十分陌生了,又何况是这个。 许云依忽然想要转身离开。 此时宋开骅已经冲她招了招手。 许云依定定的看了几秒钟,最后鼓起勇气,还是迈开步伐走过去。 宋开骅蹲下身和女人说了什么,说话的同时,双手拉起她的。 而女人一动不动,至始连表情都没有。 许云依低下眸子看她,同样不肯出声。 宋开骅看了她一眼,兀自说起来:“这就是我太太,精神失常,已经在这里呆了二十来年了,刚进来的时候我还盼望着有一天医生可以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说我太太的病好了,让我过来接她。可是,到了现在,我已经不再抱那样的希望了,或许她真的就要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宋开骅的声音很轻,说话时神色平静,他接着说:“二十几年前的一天我女儿生病了,我太太抱她去医院,回来的路上发生了意外,一伙人拦下汽车后强行把孩子抱走了。接着我就接到勒索电话,对方让我拿两千万去赎人。那时候的两千万不是小数目,我希望对方可以给我一点儿时间。等我东拼西借终于将钱拿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上了他们的当,我女儿根本不在他们手上。后来得知,原来在将她虏获的那个晚上,我女儿烧得厉害,以至昏迷不醒,那些人以为她活不了,就将她遗弃了。我们寻着他们说的地址去找,可是没找到。有的人说她一定是凶多吉少,可是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坚持在找她。而我太太当时因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精神出现了问题,起初只是每天抱着我女儿的衣物哭个没完,有时候睡着睡着,猛然坐起身说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于是叫着孩子的名字就往外跑,拦都拦不住。这种状况持续了很长时间,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仍旧不管用,后来消沉下来了,就像现在这样不哭不闹。” 然而,她这个样子真跟死了无异。 许云依想,宋开骅说她因为无法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被折磨疯了。而如今那个人回来了,她却无动于衷,甚至已经不再认得她了。 这跟她预想的情节有很大的出入,以至于听了之后,有些如梦如幻。不觉得这跟自己有什么相关。她不是因为惹人厌恶才被遗弃的么?所以,许多年来没有人肯顾虑她的生死。许云依从来没有幻想过她的家人会天南海北的找她,难道她不是多余的那一个吗? 她的心微微抽搐成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开骅这才转过身来看她,他的眼睛微红,轻轻的问她:“这个女人是你的妈妈,难道你真的不愿意认她吗?” 可是,许云依真的没想过她会有妈妈。她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宋开骅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也知道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我们都觉得很对不起你,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可是,你要相信,没有人真的想要抛弃你,当年的事只是因为没有办法。这些年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找你,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们吗?” 许云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的鼻骨酸透了,紧紧吸着,还是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到现在许云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才发现原来想的并不周到,她只是给了自己知道真相的勇气,将所有重点都放在了这个上面。却没有想清楚,真相一旦被揭露,她要怎么办才好? 她急着寻求一个答案,于是脚上的步伐越走越快。一从精神病院出来,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现在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立刻回家去。 许云依将脸埋进掌心里,有眼泪从指缝间大滴大滴的淌了出来。 林启贤一进客厅,就看到朱桂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他进来了也没有说话,只抬起眸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脱了外套她也没有说伸手来接。林启贤发现她的古怪,问她:“你怎么了?” ------题外话------ 不知前面有没有在题外里说过,关于宋连诚母亲的那一句话咱们改过了,最初说她死了,后来被我把这个删了。写那段的时候忘记最初的设置了。所以你们只要知道她没死就好 ☆、(147) 朱桂华这才看向他:“应该我问你才是。”她声音微微打颤:“老林,你到底怎么了?” 林启贤眸光一闪,一脸漠然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累了,上去休息一会儿,你不要来吵我。” “老林,你等一等。”朱桂华叫住他。 林启贤转过身来,脸上的不耐显而易见。 “你到底要怎么样?” 朱桂华从手边的牛皮信封里拿出一沓照片甩到茶几上。 “你自己看吧。” 那照片散落开,拍的什么显而易见。 林启贤骤然眯紧眼睛,脸色都变了,抬手指着她:“朱桂华,你竟然找人调查我。” 朱桂华一改平是温婉,抬眸望着他:“如果你没做任何亏心事,还怕我调查么?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跟吴雪搞到一块儿去。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你不要,跟一个半老徐娘在一起厮混,你们就不嫌害臊么?”说着说着,朱桂华浑身发起抖来。当时感觉到林启贤的异样,就知道他一定在外面有人了。这些年过去,这个男人的花花事还少么。男人有钱不就如此,去个娱乐场所都能勾搭上一个。被朱桂华发现蛛丝马迹后给点儿钱就打发了,哪得知这回竟然是吴雪。从侦探社拿到照片的一刹,她甚至有呕吐的冲动。 左右是被她给知道了,林启贤也不欲再隐瞒下去。 “是,我是和吴雪在一起,那又能怎么样?” 朱桂华没想到他会这个态度,一点愧疚的颜色都没有了,说起来也是理直气壮。 她被起得心脏剧烈跳动,抓起那些照片说:“好,既然你们在一起的这么理所应当,我去问问夏符东他怎么看。” 朱桂华起身就走。 林启贤不傻,知道夏符东知道的后果是什么。这种事情男人不像女人那样好安抚,虽然他不惧怕夏符东什么,但是,如果闹得人尽皆知,那就没有意思了。他还是要做人的。 马上伸手拉她:“朱桂华,你胡闹什么?把照片给我。” 朱桂华不听他的话,一心只想往外走。 两人一路撕扯到门口,朱桂华的胳膊快被林启贤给拧断了,她一边吸着气一边加大挣扎的力道。林启贤的手指忽然松脱,她整个人向外仰去,正好撞到了门框的棱角上。顿时鲜血直流。 林启贤有些慌了神,看到朱桂华倒地之后血液顺着脸颊淌下来,他竟犹豫着要不要向前。 彼时响起脚步声,家里的下人听到厅内的争吵声正赶过来。 林启贤神色一动,马上说:“夫人摔倒了,快点儿叫救护车。” 家里的下人马上拔打了急救电话。 林飞本来在招开经济分析会,忽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少爷,夫人不小心摔倒了,撞破了头,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林飞不得先离开。 好在当天的经济分析会有付谣在,她对销售部的情况相当熟悉,林飞就直接托付给她。 林飞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林启贤在医院外面打电话,看到他跑过来,林启贤挂断电话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林飞说:“许叔给我打的电话。”又问他:“我妈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会摔倒?” 林启贤含糊说:“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快进去看看她吧。” 朱桂华还在抢救中,林飞等了两个多小时,抢救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他扑上去问:“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 医生松了口气说:“如果今天晚上能醒过来,就过了危险期。” 接着被推到加护病房去。 林飞一路跟着过去,林启贤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跟上。 在付谣的主持下,分析大会开得很成功。 散会后,她和昔日的几个同事聊了聊。又和其中一个地区的经理打招呼说过段时间她会去那边的市场考察一下,亲自跑几个客户。 国森每隔一段时间,销售总经理都会到一些地区去实地考察。今年许云依和付谣商量过了,想让她去跑几天市场。 付谣对此没什么意见,针对这次分析大会的结果,率先把目标锁定在年销量下降最多的一个省分。而且时间就定在下个月。 区域经理笑着说:“付总,我们等着你。” 付谣“嗯”了声:“去之前我会给你们打电话,时间大约定在二十五号左右。” 这段时间不仅可以汇总一下销售量,同时也能看一下回款率。 从会议室里出来后就给许云依打电话,听说她出院了,可是不见来上班。诚然这几天正赶上业务员们回来,实在太忙了,也没得出空去看她。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许云依的声音非常消沉。 只轻微的“喂?”了声,便不再说话。 付谣将电话拿到面前看了一眼,甚至怀疑自己打错电话,许云依什么时候不是干劲十足?哪里会气恹恹的。付谣担心她的病还没有好,问她:“还在医院吗?是不是病还没有好?” 许云依压低声音,只是不想让人听出她喉咙沙哑。回来的路上一直不自知的掉眼泪,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喉咙已经哑了。 她说:“我没事,病已经好了。” “怎么听着不太精神似的。” 许云依撑着头说:“有些困,昨晚没有睡好。”又问她:“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付谣跟她说起工作上的事,又考虑到许云依才出院,聊了几句,就让她先休息,然后说:“有什么话明天来公司再说。” 许云依说:“好。”接着就挂断了。 她握着电话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本来是想回家去的。可是,一进A城就犹豫了,她这个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同出来的时候大相径庭,只会让秦漠担心。可是,要她收敛于无形,以她现在的情绪是很难做到。没办法,许云依只能让自己慢慢平抚下来。所以一进市区,她就要司机将她放下。漫无目地的四处乱转,像缕孤魂似的。 一直到暮色降临,许云依一双腿开始不负重荷,发酸发软,她随手推开一扇门走进去。 手里的电话响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秦漠打来的。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打来无数次了。许云依知道他的担心,却仍没勇气接起来。 一双眼定定的盯着屏幕,直到转为黑屏,她才将目光慢慢移开。 服务生已经过来为她点餐。 没有胃口,只随口叫了杯热牛奶。 去美国的那段日子她的精神状态突然变得很差,到了晚上没办法正常入睡的地步,明知道那样很不好,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许云依每天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萎靡不振的样子,头发散乱,面色发黄,还有浓重的黑眼圈。她从来没有这样邋遢过,什么时候不是光鲜照人?那个时候却只能用人不人鬼不鬼的来形容。 为了改善她的睡眠状态秦漠就每晚给她热一杯牛奶,看着她喝下去。然后坐在床边给她讲两到三个故事,叫她闭上眼睛听。都是些情节愉悦的童话故事,可是从秦漠的口中听到却充满悬念,听的越是认真,入睡也就越快。 慢慢的,时间久了,许云依那种糟糕的生活状态才终于得到一点儿缓解。便不得不承认再顽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需要一个人扶持着走过来,说白了就是对家人充满渴望。 所以,许云依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她对家人有多渴望,越是有缺失的东西越希望得到补足。之前所有的漠然与无视都是自己苦苦压抑的结果。一旦真的被触及,就如洪荒一样爆发了。到了现在她的心里充满矛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想来宋开骅是担心她,自从许云依转身从医院离开,他便给她打了两个电话。许云依没有接。这会儿就又打来了。 许云依喝了两大口牛奶,鼓足勇气似的接起来:“喂?” 宋开骅只是问她:“你还好吧?回到A城了吗?” 许云依说:“到了。” “那我就放心了,今天一定很辛苦,早点儿休息。”宋开骅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都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没办法原谅我,那也是我应得的,我不怪任何人。” 许云依握着电话没出声。 宋开骅嘱咐她好好休息之后,很识相的挂断了。 其实他有什么错呢?这些年宋家又没有停止过找她,茫茫人海只是没找到而已。 许云依什么都了解了,仿佛心里仍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就像今天的一切是谁给她打了一张情感牌,也或许被伤过那么一次之后让她成了惊弓之鸟,开始质疑每一段感情的合理性。 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想到这里,许云依拿起包离开。 秦漠果然异常焦灼的在家里等着她。一见人进来,劈头盖脸的问:“怎么打电话不接?” 许云依想起自己有前科,于是解释说:“本来和宋开骅去了精神病院,看到一个人后,我太震惊了,从那里跑出来就直接打车回了A城,只是好多事情还没想清楚,所以想一个静一静。就四处走了走。” ------题外话------ 丫头们,不要再掐架了哈。从明天开始,咱们不会少于五千更。然后恢复咱们的互动模式,你们一定要乖乖的。这段时间是22太过对不住你们。你们任何人都没有错!全是小天便,行了不 ☆、(148)难免相见 其实秦漠并非真的想要责备她,只是太过担心。一天下来心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平静。直到这一刻许云依站到他的面前来了,秦漠才感觉自己的呼吸顺畅一些。 抬手将她揽到怀里,沉沉说:“我是担心你。” 许云依将下巴埋进他的胸膛里:“我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急急的赶回来。与其一个人想也想不明白,不如干脆问他怎么办。 她拉着秦漠到沙发上坐,然后说:“今天他带我去了精神病院,我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当年她因为我的失踪,精神受到刺激,这些年来一直呆在那里……按理说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可是,我的心里仍有恨……”为什么恨呢? 是恨这些年的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还是恨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儿找到自己?许云依摇了摇头:“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在恨些什么,所以,想放下都不知道该放些什么,只是没办法接受他们。” 秦漠很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告诉她:“你是孤独的时间太久了,惯性使然,说到底是不太能适应‘家人’这种生物的存在。我想你应该听说过,独自一个呆久的人性情会变‘独’,不适合群君,也接受不了很多有别人参与的事情。现在的你就是,虽然一直以来你也有阿姨,有妹妹,但是,那些都没改变你慢慢形成的属性。但是,不用担心,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其实你矛盾,就说明你在心理上已经认可那是你的家人了。” 许云依怔怔的听着,或许真像秦漠说的那样,一时间她还不能适应。因为本身她就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即便这是她的家人,但也是实实在在的陌生人,想一下子融入进她的生活里,实在太难太难了。 秦漠问她;“饿不饿?” 这样一问,才发现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没有吃东西。许云依说:“好饿。” 秦漠就去给她做吃的,去厨房之前告诉她:“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许云依真有些累了,说了个“好”字,回卧室,本来只是想着休息一下,可是一沾到松软的被褥就很快睡着了。 再次梦到韩霁风,眉目清朗,先是很温柔的抓着她的手,附在她的耳畔说情话。许云依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吐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颈上,痒痒的,于是她不停的缩着脖子,抬眼却看到韩霁风唇齿间的坏笑,邪气横生。 原本是非常甜腻的画面,不知怎么,说变就变了。 就像一只优雅的猎豹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幼小的生灵吞噬殆尽。 原本那只被他握着的手腕突然被攥紧后,像要把她的骨头给捏断了。 许云依疼的直皱眉头,可是,这疼比不上内心的惊忪。大风将衣服吹得猎猎作响,眼下是湍急的车流,她就站在生与死的那个临界点上,只要他轻轻的一松手,她便足以万劫不复。 就在她怕得心脏打颤的时候,韩霁风咬牙切齿的告诉她:“你去死。” 接着就是一个猛然下推的动作。 许云依本能的尖叫出声。 “啊……” 她还在想,这就是她最亲最近的家人。 “云依,醒醒,快醒醒……你做噩梦了……” 秦漠轻轻的将她摇晃醒。 许云依蓦然睁开眼睛,梦里的哭声溢出来,她抽抽搭搭的只是停不下。 掌心里都是汗,身上也湿透了。没人知道她多恐慌,梦里的惊心动魄真实入骨,真的是场噩梦。 秦漠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没事了,你做噩梦了,醒来就好了。” 许云依怔怔的想着,有些噩梦永远也好不了。 林飞一直守到晚上八点多,只是朱桂华还没有醒过来。 林启贤告诉他:“医生既然说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就不要在这里等了,有我陪在这里就好,要是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开始林飞不走。 他说:“我不放心,还是等我妈醒过来吧。” 林启贤就说:“有个人等着就行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销售员不是才回来,去忙你的吧。” 他劝导了好一会儿,林飞才说:“那好吧,我才回公司看一下,付经理在加班,很多事情不好都交给她一个人。” 林启贤让他放心。 林飞一走,林启贤马上去外面打电话。 很快吴雪开车过来了。 下车后抓住他的胳膊问:“现在该怎么办?” 林启贤也担心的不得了:“朱桂华还没醒,我想等她醒了,非得将我们的事情公诸于众不可。” 吴雪暗暗的想了下,最后抬起头:“那就永远不要让她醒过来吧。” 林启贤眯了下眸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说:“好吧。” 病房内的朱桂华还戴着痒气罩,闭眼躺在那里,整个病房都静悄悄的。 林启贤和吴雪走进来,立在床边看着朱桂华。 以朱桂华现在的状况,只要痒气罩一拿下来,她就没命了。 林启贤盯着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说实话,还是有点儿心尖打颤。 抬起头问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吴雪反问:“要不然呢?”接着又说:“真要等她醒过来,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既然是你将她害成这样,她还不知道怎么恨着你呢。醒来之后非让我们名声扫地不可。” 经她一说,林启贤坚定了信念。 说:“只能这样了。” 抬手就去摘朱桂华脸上的痒气罩。那手不等触及,猛地颤了一下。 顿时两个都跟见了鬼似的,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床上的朱桂华先是剧烈的咳了两声,然后缓慢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一会儿,视线最终先后从林启贤和吴雪的脸上扫了过去。 眼睛里露出一点儿欣喜的光:“启贤,弟妹,这是哪里?我这是怎么了?” 一时间林启贤和吴雪面面相觑。 怎么想,朱桂华见到两人都不该是这个态度。 林启贤看了吴雪一眼后,俯下身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桂华……”然后问她:“你感觉怎么样了?” 朱桂华说:“我感觉头疼的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林启贤马上做了猜想,接着证实道:“你不小心撞到了脑袋,这里是医院。难道你记不起来了?” 朱桂华顿时一脸茫然:“我撞到头了?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她逼迫自己用力去想,一时间表情痛苦。 吴雪接着问:“嫂子,你真的不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了?” 朱桂华摇了摇头:“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焦灼的开始拍打自己的脑袋。 吴雪马上拉住她的手说:“嫂子,你千万别这样。别着急,慢慢想想看,试试到底能想到多少。” 但即便绞尽脑汁,仍旧无济于事。 林启贤和吴雪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林启贤假模假样道:“桂华,你别急,我去叫医生。” 医生马上过来为朱桂华做检查,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说明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林启贤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朱桂华是怎么回事,不由问:“医生,为什么她记不得受伤的事了,却还认得我们?” 医生说:“这种问题在医学上还是挺常见的,由于病人脑部受损,出现了片段性的失忆。” 林启贤又问:“那什么时候能恢复?” 医生回答说:“这个不好说,有的人过一段时间能想起来,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林启贤和吴雪听后一阵沉默。 看着医生帮朱桂华检查完,确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又问林启贤说:“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林启贤心不在焉的点头说:“我知道,辛苦你们了。” 医生一走,朱桂华就忍不住埋怨林启贤说:“都这么晚了,你还不让弟妹回去休息,她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 吴雪“啊”了声,笑着说:“没事,看到你醒来我就放心了,可以回家睡个安稳觉了。”接着又说:“嫂子,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看你。”她拿上包包准备离开。 林启贤若有所思:“我去送送弟妹。” 两人出了病房,一直到住院部外面。 吴雪回过头说:“就算她忘记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而且我还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跟我们演戏,你用心的观察她一阵子。” 林启贤说:“好。” 吴雪看时间真的不早了,再不回去只怕夏符东会起疑心,就说:“那我先走了。” 林启贤告诉她:“路上开车小心。” 吴雪一走,林启贤给林飞打电话说:“你妈醒过来了,医生说已经过了危险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只是那天的事情你妈忘记了,不过医生说不要紧,会慢慢记起来的,你就放心吧。” 这样一说,林飞才安下心来。握着电话回会议室。 付谣知道今天他家里出了事情,见林飞神色松弛一些,问他:“夫人怎么样了?” 林飞松口气说:“我爸说已经醒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了。” 付谣微笑:“那就好,你也别担心了。” 两人还有一点儿问题没有讨论完,这会儿抓紧时间继续。 等到彻底解决的时候,一抬腕,已经十点半了。 林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晚了。”他感觉十分抱歉:“付经理,实在不好意思,光顾着工作了,忘记你家里还有孩子。” 付谣利索的收着东西,满不在乎的说:“没关系,孩子平时也是跟着她姥姥睡,我不回去,我妈就管她了。再说工作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 林飞笑了下:“既然这样,吃了东西再回去吧。我知道一家店宵夜做的不错,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付谣说:“不了,回家睡觉吧,明天早上再吃。” “怕长胖?” “才不是,我还没忌过口。” 林飞说:“那就去吧,都这个点儿了,你肯定也饿了。吃了再回,我请客。” 付谣只得答应下来:“好吧。” 林飞直接将车开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里。 东西做的很没有章法,不同的东西竟然可以一块煮。例如米线和麻辣烫两掺付谣还见过,可是能将馄饨和米线一起煮的,她还真没见过。心想,这不是胡来么。 林飞挑了挑眉:“偿偿味道再说。” 没有服务生上餐,东西一做好,老板会在厨房的那个取饭口上叫一声,客人自己去端。 那边老板一叫,付谣马上就要起身。 林飞按下她说:“你等着就好,我去端。” 热乎乎的两掺,上面漂着香菜和辣椒油,米线煮成透明的颜色,看着倒是让人很有食欲。 林飞告诉她:“偿偿看。” 付谣慢慢的吹着气偿了一口,竟出奇的好吃。她嘴里含着一个滚烫的馄饨频频点头:“嗯,真的好吃。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这么看着,林飞像是生活里十分挑剔的人。况且付谣也知道他的家庭状况,算名副其实的豪门了,这样的人最开始就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生来的不平凡,和他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林飞看了她一眼说:“我这个人其实特别不讲究,饿的时候都肯吃,由其喜欢小吃,所以发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吃法。” 付谣点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快速的将一大碗东西吃完。 付谣本来要打车回去的,麻烦他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林飞就说:“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付经理,快上车吧,又不是耽误多少时间。” 盛情难却,付谣只得再次妥协。不得不说林飞这个人情商很高,为人处事都非常周到,很难让人挑出毛病。 许云依终于可以正常上班了。 一早上秦漠路过国森,顺路将她捎了过来。 许云依下车后,跟他招了招手,嘱咐他慢点儿开车。 然后一回头,正看到韩霁风从车上下来,接着司机就将车子开走了。他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那里,英俊笔挺。眸光若有似无的扫了她一眼,很快错开后,转身往大厦里去。 许云依便刻意放慢了脚步,直等韩霁风进了电梯,那两扇门扉慢慢关合,她才大步走过去等电梯。 关于韩霁风,她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不想跟他面对面,甚至离得太近。至于为什么,许云依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是,既然是一个公司,都同系国森高层,能够碰面的场合实在太多了。 上午秘书便通知许云依说:“许总,上午十点有一个高层会议。还有销售部的分析会林总请你参加。” 许云依忙着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头也没抬:“我知道了。” 高层会议是肖秘书主持。 时间一到,许云依拿上文件夹子去会议室。一些高层已经到了,坐在一起讨论问题。看到她进来,纷纷跟她打招呼,问她的身体状况。 许云依笑着回应:“谢谢关心,已经好了。” 其中一个人便说:“许总好像瘦了。” 许云依下意识捧上脸颊,一侧首正对上韩霁风的目光,他正若有所思的看过来,眼底深邃,看得人心口莫明一跳。不等许云依看清楚,他已经迅速的低下头去。仿佛那一眼纯是无心之举。 会议已经开始了。 许云依不再多想,翻开文件夹子准备记录。 关于产品大量的输出问题,自国森交由韩霁风掌舵,业绩的确是蒸蒸日上。由其和启中的合作,到现在步履平稳,没有出现一点儿问题,而且收益颇丰。 看来当初选择跟他们合法是对的。 几个当时反对的高层此时都在小声议论。 只有许云依,低着头不肯说话。 ☆、(149)帮我个忙 关于启中,在工作上她还能做到心平气和的对待。倒不是一切跟宋家相关的东西,都能使她心神不宁。 那边已经宣布散会,付谣走过来说:“许总,昨晚我和林总把这个季度的工作做了一下汇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你说一下。” 许云依说:“晚上吧,到时候我们边吃边聊。” 付谣点点头说:“好。” 她拿上文件先走了。 许云依坐了几分钟起身离开,出来的时候看到韩霁风。他在走廊一端接电话,一面窗开着,轻风吹起他的额发,没有打发蜡,显得异常蓬松。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隐在其中,耀眼的光色中整个人的眉眼轮廓反倒变得无比模糊。 她转身朝天梯走去。 等待的时候韩霁风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也正朝这边走过来。手上夹着一根烟,抬手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 以前他是不怎么抽烟的,现在却抽的很凶。 许云依目色平静地盯着数字变化,直到电梯门打开,便直接走了进去。 下一秒韩霁风也跟着走进来。 两人按下不同的楼层,电梯平稳而有速的下降。四合的空间里有淡淡的烟草气。 韩霁风磁性嗓音淡淡响起:“听说许总病了,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 许云依不相信韩霁风会那样好心的关心她,侧首看他,一脸一眼的冷淡:“既然好了,就没有再请假的道理了。手头的事情还要麻烦其他的同事帮忙分担,如何过意得去。” 韩霁风掐灭手里的烟,漫条斯理:“许总就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久而久之身体才会吃不消。” 许云依听出他话里有话,直接问他:“你什么意思?” 韩霁风索性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什么意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最近股东内部有人蠢蠢欲动。我只是劝你一句,历史不会在新的国森重演。”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不等许云依再说话,韩霁风已经出了电梯。 她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脱掉脚上的高跟鞋直接扔向他。如果韩霁风再回过头来多说一句话,许云依发誓她一定会这样做。 国森被收购之前,许云依虽然没有将其颠覆,却暗中吸讷了许多股份。 现如今韩霁风一双眼睛都是盯紧她的,一旦股东内部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将矛头指向了她。 其实韩霁风这个人或多或少有独断的毛病,这在一些老股东看来可不就是独断,但凡他看好的,哪怕所有人都反对也会一意孤行。 就算结局是好的,过程却难免失心人。 然而在他看来许云依又是那么会蛊惑人心的一个人,趁机拉拢人心,让历史重演,并非不可能的事。 与其说韩霁风是在提醒她安份守已,不如说是在羞辱她。 之前许云依几乎是处心积虑的谋划一切,最后还是让韩霁风捷足先登。就知道他有过人的本事,她比不过他。 如若再想从他的手里将国森夺过来,一定要想其他的法子。 否则再在一个地方跌倒,那就是没脑子。 愤怒之余,又像是给了她打头一棒,这一棒倒是将她给打醒了。电梯再度关合,整个空间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许云依就在想,当初韩霁风是怎么样大获全胜的? 没有人说胜利的方法不能吸取,到底还是韩霁风的所作所为提醒了她。 许云依一张脸由怒转笑,韩霁风说的没错。 下班后,许云依将车开到楼底下,付谣打开车门坐进来。 地点早选定了,下班之前许云依已经让秘书订过位。 出了国森大厦整个人放松下来,聊些与工作无关的事。 许云依问她:“你现在和素素的关系怎么样?” 提到女儿,付谣终于不再表现得气奄奄的,笑着说:“现在还挺找我,晚上都是跟着我一起睡,我会给她讲故事。听我妈说有的时候加班晚了,她困得受不了,我妈叫她先睡,她还吵着找我呢。” 许云依竟是一脸羡慕:“真好。”眸光一转,接着又说:“小孩子就是这样,只要肯跟他细心相处,他便会很快的跟你建立感情,并产生依赖。” 哪里像成年人,即便将心挖出来给对方吃了,也不见得可以换来一点点的真情实义。 付谣说:“是啊。所以我觉得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即便有的时候很累,可是回家一看到女儿,就什么都不觉得了。” 想到这里,心头针扎似的疼了一下。早知道幸福原来可以这样简单的换取,当初就不该舍弃跟段楚生和素素相处的机会跑到外面去。那时候理直气壮的以为是被生活所迫,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只能如此。这是让生活富足,通向幸福的唯一途径。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想错了。有些东西是再丰富的物质都换取不来的。 过去那些风风火火的时光,竟成了一缕云烟。 许云依见她不说话,就知又想起旧事。 她说:“人要往前看。” 付谣说:“我知道,平时我妈也是这样对我说。”转而又说:“可是,真的很难办到。” 许云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慢慢收拢,心底里不由苦笑连连。她有什么脸说别人呢?到底有多难,自己再清楚不过。其实人除了依恋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例如怨恨,或者不甘,这些通通可以导致步伐迟缓,不愿向前。就像怨气太重的人,很难投胎重新做人一样,都是一个道理。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付谣静静的望着窗外:“能有什么打算呢,就是守着素素,好好将她养大,其他什么都不想了。” 听她的意思是不打算再找了。 许云依一句劝导的话都不说,付谣的性情也算是倔强的那一种。她不打算做的事,别人劝不了她。况且段楚生走的时间不长,到现在付谣一定没办法忘记他,从那段痛苦中走出来。抱着这种心态想守着他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可理解。或许时间久一点儿,慢慢想开了,生活有新的转机也说不定。 直等到了饭桌上,两人才正儿八经的聊起工作。 付谣跟她说:“过几天我打算到南边的市场看一看,我跟林飞算了一下,那边市场的总体业绩下降最多。我打算亲自过去跑几个大客户。” 这要是按着国森以前的传统,这件事应该由林飞去做。可是,现在销售部的工作很多,他脱不开身。再加上付谣跑过几年的市场,没人比她更了解外面的情况。所以,和林飞商量之后,觉得这件事由她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许云依也说:“你是最适合的人选,找到问题所在,也才知道从哪里着手解决。” “既然你们都信得过我,那我就准备一下,二十几号过去。” 许云依说:“好。” 一晚上两人边吃边聊。 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许云依脱了鞋子进来。 秦漠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响动抬起头来:“回来了?” “嗯。”许云依问他:“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自己炒的饭。” 许云依表扬他说:“真了不起。”然后挨着他坐下来。问他:“忙不忙?” 秦漠听她这样问,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一边去。 “不忙,有什么事你说。” 许云依转过身来看着他,一脸认真:“我想请你帮个忙。” 秦漠微微眯起眼睛,难免好奇,许云依不是一个喜欢求人的人,独立性特别强。所以时常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不由让秦漠也生了紧张:“怎么了?” 许云依说:“当时韩霁风收购国森,你不是也参与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 许云依盯紧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再帮我一次怎么样?” 如果那时候他能办到,现在也一样可以办到。这还是韩霁风提醒她之后,许云依想到的办法。 秦漠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说:“好。” 许云依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 秦漠抬起手来轻触她的脸颊:“有什么好问的,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而且你肯让我帮你,说明你信得过我。云依,这让我很高兴。我想要的,无非就是有一天你不再那么排斥我,肯来依赖我。这于我,比什么都好。” 但是许云依还是没有隐瞒他的打算,坦然说:“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很轴的,如果不从韩霁风那里扳回一局,即便是死,我都没办法闭上眼睛。所以,越是他想得到并且牢牢守住的,我越想抢过来。” 她本来就是坏女人,自始没有别人负她的道理。否则,她一定会还回去。 况且许云依不是为了她自己,是她认人不清,所以韩霁风给她的那些痛,仔细消化之后,她自己也就认下了。但是,当时韩霁风想弑杀的并非她一个。所以,没有便宜他的道理。 即便她不说,秦漠也知道。 他想了下说:“我要先制做一套方案。虽然我对国森很了解,但对方是韩霁风,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这件事就交由我来做,等方案出来了,我会同你商量。” ------题外话------ 闹心,先更这么多,我儿子今晚不舒服,咳嗽还流鼻涕,不肯睡觉。白天下雨,我抱他出去拍照的时候冻到了。唉,也对不起你们~ ☆、(150)因为爱她 许云依当然相信他的话,笑着说:“好。” 秦漠催促她去洗漱睡觉。 一天忙下来,许云依也有些累了。站起身说:“那我去洗漱了,你也不要太晚。” 秦漠淡淡的应了声。 朱桂华年轻的时候性情最温柔,年纪越来越大,就变得有些唠叨。每天除了唠叨林飞的婚事外,也时常扰得林启贤不得安宁。如今这一病,性情都有些变了,隐约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林启贤有意无意的试探了几次,确定朱桂华是真的失忆了。 中午约了吴雪在茶楼见面。林启贤先到包间等她。 没多久,吴雪戴着的大大的太阳眼镜进来。服务生迎上来说:“小姐,您好,订位置了吗?” 吴雪报上包间名。 服务生请她从左边的楼梯上去。 吴雪一进来,问他:“等很久了吗?” 林启贤给她倒了杯茶水说:“没有,也是刚到不久。” 吴雪接过杯子,又问:“朱桂华怎么样了?” 林启贤靠到椅背上:“我约你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事。我觉得她不像是装出来的失忆,是真的不记得了。” 吴雪喝着茶水默不作声,想一想朱桂华似也没有假装的道理。要是对两人的关系看不过去,大可以劈头盖脸的指责,或者干脆声张出去,都比忍气吞声来得好。 这样一想,她终于有一点儿安心。吁口气说:“让她这么一闹,我这两天都没有睡好觉。” 林启贤看她一脸疲惫,就哄她说:“即便她没有失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真要将这层纸捅破了,我就干脆跟她离婚。” “那你就不怕夏符东?” 林启贤听她这样问,忍不住讥笑出声:“现在的夏家不过就是守着一个空壳子,他夏符东到头来栽在一个小辈手里,这圈子里哪个人不笑话他?我有什么可怕他的?”他放下手里的杯子,隔着桌子来抓他的手:“如果不是你还有顾虑,我早就想跟他摊牌,将你抢过来了。一想到你每天跟夏符东在一个屋檐下,我这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吴雪抽出手来,游刃有余的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下。 “行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吃这种醋。” “那还不是因为我在乎你。”林启贤悠悠的说着。哄得吴雪眉开眼笑,连面色都比先前好了很多,真像一朵绽开的桃花。 林启贤就是喜欢吴雪身上这种味道,风韵犹存,只比下那些年轻水灵的更有嚼劲。 朱桂华闹了这么一出,多少让两人有些收敛。本来林启贤想和吴雪一起吃饭,被吴雪拒绝说:“算了,被你老婆一闹,我也没什么心情了,改天的吧。” 林启贤说:“那好吧,改天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两人一前一后从茶楼里出来,林启贤去了医院,吴雪则直接回家去。 苏婉清从同事那里听说朱桂华病了。 那人不了晓得她已经同林飞决裂,问她:“你不是和林总的关系不错,去医院看过了吗?” 苏婉清胡乱的想事情,只问:“怎么了?” 那人便说:“你要是没去,咱们两个一起去。我没见过林夫人,就这么过去总觉得有点儿唐突。” 苏婉清抬眸,女同事涂着肉色眼影,将轮廓勾勒得十分性感。 她说:“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过去。” 苏婉清放下杯子从茶水间里出来,一直走出法务部。 现在在国森呆的有些窒息,当初来这里是受林飞的邀请,为着韩霁风来的。如今看来,这些人通通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苏婉清不由想,她这样算不算一厢情愿?从进国森开始,所有纷繁复杂的感情都是她一意孤行的结果。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这样不理智的? 苏婉清想也想不明白。 宋连诚来国森办事,中午由林飞做东款待。 散席之后,宋连诚问他:“今天你们许总在公司吧?” 林飞说:“在,上午她才给我们开了会。” 宋连诚说:“那行,我去跟你们许总打声招呼再走。” 他乘电梯上楼。 秘书直接将他请进去。 许云依站起身,请他到沙发上坐。 客气的说:“宋总怎么想着过来了?” 宋连诚分明知道这就是他妹妹,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可是,许云依现在不打算承认,谁也拿她没办法。 他接过秘书端过来的茶水,道过谢意说:“来跟林总谈点儿事情,顺便让来拜访一下许总。” 许云依坐在他的对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他国森的发货的情况以及问题的处理情况。 宋连诚夸销售部的几个同事办事得利,然后说:“我父亲对国森很满意,没有意外的话,打算一直合作下去。” 对此许云依没有发表意见。 宋连诚却突然说:“爸他病了。” 许云依抬起眸子看他,波澜不惊,仿佛没什么能让这个女人惊慌失措。 连宋连诚都开始意外她的铁石心肠,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没有想念过自己的家人么?这分明是个女人,又偿尽苦难,不该是极其渴望温暖的? 许云依扬着一张脸任由他打量,良久,淡淡的“哦”了声,问他:“宋总现在怎么样了?” 宋连诚说:“不怎么样,他本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这段时间一直感觉不太舒服。那天跟你去过精神病院以后,回来就病倒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但是,当年的事实属无奈。因为你的丢失,这些年来爸妈的日子也不好过。只望你给我们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许云依淡淡的笑了声,讷讷说:“是啊,人为了让自己好过,有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个机会。” 宋连诚怔了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在这样敏感的人面前,不该说弥补遗憾,而是亏欠才是。 许云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却比先前从容许多。 直接问他:“他在哪家医院?” 宋连诚连忙将医院和病房告诉她。 许云依点点头:“明天我会过去看他。” 宋连诚欣然的笑起来:“要是爸知道你去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接着起身离开。 许云依送他到办公室门口,然后叫秘书说:“送一下宋总。” 转身回来,坐到沙发上。杯子里的茶水尚有一丝余温,被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到现在她忽然想明白了,不打算再执拗下去。 下班的时候,秦漠过来接她。 车上许云依对他说:“我明天打算去看宋开骅,他心脏病发作住院了。” 秦漠侧首:“你打算接纳他们了?” 许云依靠在椅背上一时间没有说话,不知怎么,总有奇怪的想法窜出脑海,或许还是不能适应家人的存在。即便血脉亲情,可是,宋家人于她还是太陌生了。 “是啊,打算给自己一次机会,觉得再茫然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自己变得癫狂。” 秦漠告诉她:“你做的很对,当想不清一件事物的时候那就靠近它,慢慢就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是怎么样的了。” 许云依点点头,接着问他:“今晚吃什么?” 秦漠想了下:“牛排怎么样?” “好啊。” 没想到会在西餐厅里碰到韩霁风和吴雪。 仿佛谣言瞬间得到证实,看到两人的那一刹,许云依只是在想,吴雪这样一个引人厌恶的女人,跟夏符东又是一家人,国森的股份却得以保全,莫非她和韩霁风自始自终就是一丘之貉? 如果真是那样,夏符东可真是太悲摧。比她还要悲摧千倍百倍。 刹那间什么胃口都没有了,还隐隐有些反胃。可是,掉头就走,亦或马上暴露自己的情绪都是不明智的,就像不战而败。在韩霁风和吴雪面前,她没有打算落荒而逃。 冷漠的看了两人一眼,亲昵地挽着秦漠的胳膊进来。今天许云依不仅没想狼狈退场,还要和秦漠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韩霁风和吴雪当然也看到许云依和秦漠了,只是西外厅内的灯光暗淡,不等将两人的表情看清楚,就已经朝订好的位置走去。 侍者上来点餐。 秦漠将主动权交给她,站起身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这家西餐厅是全城最高档的一家,恢弘大气的装饰,走廊的墙壁明亮照人。透过金黄的灯光,韩霁风自镜中看到一个人。于是步伐慢下来,等推门进洗手间的时候,秦漠正好走上来。 里面没有人,两人站在透亮的镜子前闲聊两句。 韩霁风不傻,知道秦漠有话要说。 不由道:“秦总有什么话不防直言。” 秦漠开门见山:“云依请我帮忙,目标是整个国森。” 韩霁风眸光一闪,抬起头来看他。半晌,淡淡说:“那秦总为什么要告诉我?” 秦漠简言道:“因为我不想失去她。” 关于韩霁风说的那些事,他已经找人调查过了。证明韩霁风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许云依亏欠他任何,否则当许云依知晓一切,她将永远背负韩霁风给她的那些爱回不过头,注定就是一辈子。 ☆、(151)公平交换 韩霁风伸出手,感应水流哗啦啦的淌出来,他清淡的声音就夹杂在水声里:“许云依就不该回到这里。” 有些决定不知要花费多少力气才能做出来,他本来是打算一辈子不见她的。可是,从得知许云依要回来,再到推开那扇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韩霁风听到自己心里一种类似崩塌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仿连勇气都尽失掉了。垂在身体两侧的指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就像一只罪恶之手,他怕自己终会控制不住的伸向她,然后拉她一起下地狱。 如果可以,他倒想问问许云依:“难道你不怕吗?” 可是,他怕。 韩霁风觉得,其实真正无所畏惧的人从来都是许云依,哪怕受到伤害她也不怕。因为她会狠下心肠还回去。 眼见她就携着他给的那些恨归来了,韩霁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当他还存于世的时候,她竟敢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到他面前来了。许云依从不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心力才将她推开。哪怕不能保全她,至少不会亲手伤害她。但凡要他韩霁风伸出手来,便是不可逆转的毁灭。除了陪他上天入地,她将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的许云依这样燥动,不自知的跑来触碰他这根崩紧到随时可能断裂的弦。心中的那只猛兽蓄势待发。 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将她带得远远的,当唯一可以唤醒他的人不存在时,那个自私凶残的自己才能沉睡到末日的到来。 秦漠也是来了A城,一点点将事情的本质看透彻之后,也才觉得不该带她回来。韩霁风当初既然肯那样做,就一定有他的用意。由此可见,好奇心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我会劝她尽快回美国去。”话一出口,想到什么,又道:“只是宋家那边或许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宋家?”由于不可思议,韩霁风的声音抬高了一点儿。 秦漠说:“云依是宋开骅二十年前丢失的女儿。” 韩霁风蹙眉。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太阳穴轰隆隆的跳着,仿佛青筋都要爆裂开了。他望着镜中的自己,似出现了幻觉,破碎的影子零乱的闪过脑海。 秦漠发现他的异样,问他:“韩总怎么了?身体不适?” 韩霁风的脸色微微发白,他用清水扑了一把脸说:“没事。” 秦漠出来的时候,许云依已经点好餐了。 “怎么这么久?” 秦漠笑着说:“去抽了一支烟。” 许云依就说:“没事少抽烟。” 秦漠挑了下眉说:“你平时不是也抽。” “我是抽啊,但我没说那是好事。” 秦漠就说:“听你的,以后尽量少抽烟。” 钢琴前长发女子正在弹奏一首《梦中的婚礼》,声音低婉,一时间蔓延全场。 每一张桌子都隔了较远的距离,所以所有谈话都像经过消声处理。 绯糜的灯光下每个人的*都被保护得很好,呈现在旁人眼中的只是一副和绚的用餐图。 吴雪嗤之以鼻的哼了声,她只是想不明白,现在的小辈怎么个个都这么无法无天,敢跟老一辈的人叫板。 “韩霁风,你真觉得自己可以胜得了我?” 韩霁风闲散的靠在椅背上,狭长眼眸懒懒的眯着,就像一只沉睡的豹子。 动了下唇角,悠悠道:“你的手腕我是知道的,当夏家一无所有的时候,你的一切却得以保全。而且到了现在,连林启贤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就冲着这份本事,我也实实在在的该尊称你一声前辈了。” 吴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极力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 “韩霁风,你别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的。本来我还十分看好你,最早是想拉你做同盟的。哪里想到你竟不知好歹,被许云依那个狐狸精迷惑双眼。”抬眸向许云依那一桌看了眼,再看向韩霁风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明显:“现在好了,白白努力一场,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我就不信,现在你看着这样的画面会无动于衷。所以,我说你最早选择许云依的时候就是个错。现在既然发现错误,及时导正还来得及。” 可是,她不懂,这世上就是有一种情感足以使人执迷不悟,且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 韩霁风并未像她想象的那样恼羞成怒,稳如泰山般的坐在那里,眯眼道:“至于我是痴是傻,是死是亡,不劳别人忧心。”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她:“这里或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拿回去看一看,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吴雪不知道韩霁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迟不敢接桌上的东西,仿佛那里有什么骇人的东西会一下子跳出来。 再不复先前的得意洋洋,一脸迟疑的看着他。 倒是韩霁风,脸上自在的笑容奋外迷人。连眼角弯起的弧度都是刚刚好,真是翩然绝世的美男子。 在吴雪看来跟毒蛇一样。 每一回和韩霁风交手,都让她心惊胆战,即便胜了也是险胜。还是要时刻防备被他扳回一局,现在看来就是噩梦成真了。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笑了声:“风度,气质,女士请微笑。”他拿起刀叉准备用餐,接着说:“您不会不打算陪我吃完这顿饭吧?被人看到漂亮的女士率先离场,我会很没面子的。” 吴雪直被他气得牙龈痒痒,哪还有什么胃口吃东西。胡乱抓起桌上的U盘,拿上包就离开了。 韩霁风倒不在乎是否剩他一个人,优雅的握着刀叉将饭吃完。 吴雪起身离开的一刹,许云依就注意到了。她的步伐很快,踩在西餐厅光洁的地面上似生了风。吴雪的那个样子她当然再熟悉不过,以往就无数次气得她愤然离场。吴雪一生气,走路的速度就会格外快。所以她笃定,无论谈得什么,那两人都谈崩了。 秦漠抬眸捕捉到她的视线,明知故问:“看什么呢?” 许云依直说:“看到有人不欢而散。” 秦漠就问:“你真的怀疑韩霁风和吴雪是同伙?” 许云依停下手里的动作说:“我知道韩霁风和吴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我没说他们一定就是一丘之貉。有的时候即便不是同伙,也可以偶尔站到一条战线上去。只看目标和价值取向是否一致。至少在对付我的时候,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从今晚的形势来看,更像分赃不均。” 她笑的有几分幸灾乐祸。 秦漠发现许云依是有理智的,并没有被韩霁风的恨给冲昏头脑。就是这样才麻烦,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暂时放下仇恨,跟他一起离开。 许云依唤了他一声,然后说:“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东西不合口胃?” 秦漠说:“不,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以后我们倒是可以时常来吃。” 许云依笑着说:“好啊。”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些其他。 等到吃完饭,准备付帐的时候,发现韩霁风已经离开了。 许云依挽着秦漠的胳膊出来。 秦漠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回家休息?” 许云依说:“回家吧。”她感觉浑身酸痛,连面部肌肤都是。 秦漠替她打开车门,接着转过来坐到驾驶座上,汽车很快开走了。 韩霁将眼风收回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整个人靠在车身上,一时间竟懒得动弹。只愁丝百转千回,一点一点的漫上来。吴雪说得没错,每一次看到许云依和秦漠成双入对,他都没办法无动于衷。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像个偷窥狂似的凝视别人的欢声笑语,然后令心里的心里的痛触一再再被加深,就像刀子割上去的一样。 同样的道理,越疼痛就越清醒,免去大脑沉沦找不到北,连什么是好是什么是坏都分不清楚。 再怎么,韩霁风知道,只要许云依过得快乐那就是好。 接连几口抽得有些猛了,大团的烟雾呛进嗓子眼里,仿佛五脏六腑都烧起来了。一时间竟连眼眶都湿润起来,说不出的难耐。 韩霁风掐灭手里的烟,打开车门坐进去。 他料想得不错,将一切告诉秦漠的结果就是多了一个耳目。秦漠一定不想许云依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暗中便会极力阻挠。如此一来,将省去他的很多麻烦。毕竟许云依无论从哪里给他使绊子,都有让他头疼的本事。 况且再有秦漠的加盟,韩霁风不敢再说自己能够轻易取胜。 吴雪一回来就匆匆忙忙的上楼去了。 夏符东从书房里出来,还是听管家说吴雪回来了。他回卧房,发现门被反锁。就敲了两声,唤她:“吴雪,你怎么了?怎么将门锁上了?” 吴雪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不可思议,忽然听到夏符东的声音,整个人差点儿尖叫出声。慌慌张张的就要去关电脑,最后听到夏符东问她的话,才迫使自己稳下神来。心里不断的安抚自己说:“没事,没事……”接着冲门板不耐烦的说:“我头疼,你别来吵我,让我睡一会儿。” 夏符东听说她头疼,就说:“不然叫医生吧。” 吴雪说:“不用,你别吵我了,我不想说话。” 而她一颗心都扑在眼前的事件上,不可思议的想,韩霁风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那还是林启贤第一次和她在酒店里约会,那次两人都有些激动,心中虽有顾虑,不等到房间,林启贤还是捞过她亲吻。那天她本来化了很漂亮的妆,一张脸被林贤启捧在掌心里的时候,就有些扭曲变型,这么看着相当丑陋。 连吴雪自己都懒得再看,可是,一连好多张,从他们第一次偷情开始,再到接下来的每一次竟都被韩霁风掌握了证据。 她忍不住骂他;“卑鄙小人。” 竟然找人跟踪他们。 吴雪拔掉U盘的手指止不住的微微颤抖,攥紧后,起身到内室的阳台打电话。 接通后直接问他:“韩霁风,你想怎么样?” 韩霁风淡淡的笑了声:“一物换一物,再公平不过。” 吴雪真是没想到,朱桂华那边刚平静下来,把柄又落到了韩霁风的手里。 而她的心里乱哄哄的,除了答应韩霁风的条件,她也想不出其他法子。毕竟事态爆出之后,她和林启贤的丑态也会轮为整个圈子里的笑柄。 “好吧,我答应你。” 韩霁风说:“把东西快递到我公司来。”接着挂了电话。 吴雪握着手机,直到这时才想起给林启贤打电话。 林启贤同样气疾败坏,虽然任由别人公诸于众的话他说过,但也仅是说说而已。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事不能一点儿考虑都没有。真是没想到韩霁风会一直找人跟踪他们。 “你答就他了?” 吴雪烦的不得了:“除了答应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林启贤不吭声了,目前来看除了这个,暂时还想不出别的。 况且他对许云依并没有什么滔天的恨意,如果拿这个去换,林启贤是没什么意见。 就说:“给他吧,将眼下的麻烦解决了最重要。” 吴雪不是完全不了解林启贤的那点儿心思,所以越想越烦,最后说:“那好吧,没事先挂了。” 她一直不开门,最后夏符东拿备用钥匙开了门。 看到吴雪从阳台上走出来,问她:“不是头疼,怎么不好好休息?” 吴雪糊弄说:“刚给林哥打了个电话,问问嫂子怎么样了,今天本来打算去看她的,被朋友拉去吃饭,也没顾得上去。” 夏符东还说:“是应该打个电话问一问。嫂子没事了吧?” “嗯,好多了,再没两天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夏符东说了一句,又问:“你不是头疼,觉得怎么样了?” “好点儿了,只是累,想早点儿睡。”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接着躺到床上。不等夏符东凑上来,便说:“今晚你去客房睡吧,我想静一静。” 自从夏家出现变故之后,连吴雪的脾气都大了起来。以前还有几分忌惮夏符东的脾气,现在一句话说不上来,就能跟他大吵大闹。 夏家走到这一步算是穷途末路,陪在夏符东身边的就只剩下吴雪了,就算有天大的脾气,他也会慢慢收敛。所以,一般不会跟她计较。 倒是吴雪,越发控制不住的大发雷霆。有的时候夏符东不想跟她争执,就索性避开她。就像现在,明显看出吴雪情绪不佳,即便不用她说,他也会主动到客房里睡。 出来前告诉她:“你早点儿休息吧。” 吴雪将头埋进被子里没有说话。 正好赶上休息日,许云依决定去看宋开骅。 直接开车去医院,然后按着宋连诚说的,找到宋开骅所在的病房。 看护刚给他削了一个苹果。 宋开骅不肯听,叫她放到一边。 抬头看到许云依推门进来,惊喜的笑出声:“云依,你怎么来了?快快,到这边坐。” 许云依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问他:“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宋开骅说:“老毛病了,年纪大了,可哪儿都是毛病。”接着又说:“是连诚告诉你我住院了吧?叫他不要说的,他到底还是跟你说了。” 许云依说:“正好今天休息,我就过来看看。” 宋开骅表现得一脸满足:“你能过来看我,我很高兴。” 许云依望着他,看到男子鬓角的白发和额上的皱纹。心想,还来不及相处,这些人就已经老了。 ☆、(152)别离开我 “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的意思是让我再观察两天,我自己觉得现在就可以出院了,在这里闷得很,没毛病也闷出病了。” 许云依安抚他说:“既然医生让留院观察,那就再住几天好了。” 宋开骅应了声:“好,你说住两天,那我就再住两天。” 许云依看着他,想起第一次在饭店里见到,商人的特质很明显,能看出是个极精明的人。这会儿却像个小孩子似的,别人怎么说怎么是。 宋开骅见她愣神,叫上她说:“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许云依说:“好。” 到了现在天气已经十分暖和了,走出去晒太阳正是很舒服的时候。而且花草开始欣欣向荣,行走间鼻息一阵芬芳,连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宋开骅穿着病服,长年锻炼的结果,身材还是保持得很好,不像一般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开始微微发福。 许云依能想象他年轻时的样子,定然也是一表人才。 宋开骅看了她一眼,微微眯起眼睛说:“连诚一直觉得我是个严厉的父亲,小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我不喜欢他,还偷偷跑去问家里的老管家,问他是不是从外面抱来的,实则我们并非他的亲生父母。想想那些年我的确有些愧对他。自从你丢了以后,我就不太敢面对你哥哥,仿佛对他太好,就越发的亏欠了你。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想到你,那种疼割裂着心口,慢慢的,连小孩子都不再喜欢了。不是真的不喜欢,而是怕触及。你妈妈知道我最喜欢女儿了,当时你出生的时候我抱着你一整夜都没睡。你妈说你不省心,一下生就哭个不停,吵得她没办法睡觉,我就抱着你在病房里一直打转。”他爱怜的看着许云依,感慨不已:“要是知道有一天会把你弄丢,估计一开始我再没勇气那么喜欢你。以至于后来的不舍一度让我们没办法承受。” 许云依静静的听着,心头泛起酸楚。 这些年之所以不想自己的家人,就是笃定自己是多余的,被遗弃的那一个。既然如此,她还想那些所谓的家人什么用。 她坦然说:“我以为这辈子不会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们既然把我遗弃了,又怎么可能反过头来再找我呢。” 宋开骅连忙说:“云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能好好保护你,让意外发生。这么多年,我还是常常梦到你,一觉醒来心神不宁,总是想,你是否还活着,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是不是穿得暖……直到现在你的那些东西我们都还留着,就放在为你准备的那间婴儿房里。刚发生意外的那些日子,你妈还没被送去精神病院,就每天在你的房间里等你,她说你很快就会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再抑制不住的老泪纵横。仿佛那些往事说不得,一旦说起,就是致命的伤。 许云依只是说不出的感慨。 说到底都是天意弄人,注定要她有一段颠沛流离的时光。 她转身看着他说:“过去的事了,都忘了吧。” 宋开骅说:“云依,你原谅我们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当年的过失。” 许云依想了一会说:“我没有怪你。” 所以,到现在亦谈不上恨。 宋开骅顿时如释重负:“你要不怪我,我就死都冥目了。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你,现在终于是了了。” 许云依在医院呆了很长时间,一直陪着宋开骅说话。 大都是宋开骅在讲,她在听。说的都是宋家以前的事,还有她出生时宋家那段幸福的好时光。 她只是好奇:“我妈以前什么样?” 宋开骅眯眼说:“她啊,真是个温柔的好女人,连脾气都很少发。直到你出事,她整个人因为受到刺激性情大变,常常莫明其妙的发脾气。有的时候我劝解她,她还会跟我动手。”他感叹了声说:“你妈这辈子不容易,真是苦了她。” 以前许云依觉得许曼丽是这个世界上顶可怜的女人,现在发现自己的母亲也不幸运。或许命运就是如此,苦的大抵都是女人。反倒是男人,所有事情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最后却总能幸免。 “我们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了吗?” 宋开骅说:“这些年我跟他说了太多话,但是从来都没什么反应。所以,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不过我还是会坚持跟她说话,或许有一天她就会醒过来呢。” 回来的路上许云依的心里一直很难过,不为自己不幸的这许多年,只是想到夏子星的时候就觉得胸膛憋闷,感觉像是透不过气来。对,她的母亲叫夏子星,很美的名字。而许云依看她现在的长相,就知道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明媚不可方物的女人。即便精神病变,眉眼间依旧充满灵气。 而她的长相就是随了夏子星的。 路上给秦漠打电话说:“我正开车往回走,再有半小时就到市中心了,我们喝一杯好不好?” “这个时候喝酒?”秦漠看了一眼天色,又问她:“心里不痛快?” 许云依说:“见面跟你说。” 秦漠说:“好吧,选好地方发给我。” 许云依答应之后挂了电话。将车开到市中心后,寻觅到地方就将地址给秦漠发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就到了。穿着轻便的休闲装,整个人看上去玉树临风。 秦漠看她已经喝了两杯,然而菜还没有上。就说:“空腹喝酒容易醉。” 许云依抬眸说:“我就是想让自己喝醉。” 秦漠疼惜的看着她:“怎么了?”他坐下来,揉了揉她的发顶,似将勇气传递给她。 许云依真是难过啊,她的母亲竟然如此不幸,而她暗地里却恨了那个女人一把年头,甚至诅咒过那些抛弃她的人都不得好死。 “我今天打算原谅他们了,可是敞开心扉的结果,就是让自己感觉痛不欲生,远不如铁石心肠来得舒服。” “所以,才说多情要比无情苦呢。” 许云依又灌了一大口啤酒说:“我妈当年因为我失踪,精神失常了,过去的几十年一直住在精神病院里。过后的几十年可以也要呆在那里了,我竟然毁了她的一生。” 秦漠说:“不是你的错。” 许云依以后掩面:“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可能是个不详之人。” “胡说。”秦漠即便知道她的酒量还是觉得她喝多了,伸手揽上她的肩膀拍了拍:“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一直不幸。你是知道的,我是贫困山区里出来的孩子,生活都成问题。贫穷可以使人卑微,而且像传染病一样,真的是太可怕了。以至于很多时候我抬不起头,但你知道,我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但是自从遇到你,我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云依吸了下鼻子说:“跟我没有关系,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关系大到不可思议,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适应了那种贫穷。可是,遇到你的时候,一个男人的脸面与尊严开始控诉并排斥这种贫穷。那时我便在心里想,我不仅要在这个女生面前抬起头来,还要给她幸福的生活,所以我开始倍加努力。到后来去了美国,之所以有后来的成就,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要衣锦归来,站到你的面前。那时候是想让你后悔来着,后悔不肯陪我走下去。” 许云依伸手触摸他的脸颊:“可是,秦漠,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穷。” 秦漠深邃如墨的眸光盯紧她:“那你总该告诉我,当年离开我的原因了吧?还有,你为什么会缀学?” 许云依摇了摇头,今天她的元气已经耗尽了,不想再回忆任何略带伤感的事,已然无力承受。 “改天我再告诉你好不好?今天我不想说话,只想喝酒。” 秦漠并不逼她,就说:“好吧,我陪你喝,喝多了我背你回去。” 许云依终于笑起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到中午,吴雪就已经将东西快递到了国森。 肖秘书将东西拿进来说:“韩总,有你的邮件。” 韩霁风没有看,让她放到办公桌上。 到现在吴雪还有什么可以置许云依于死地的筹码? 想了想,似乎是没有了。那么落到吴雪手里的那些股份,他也是时候要收回来了。 中午的日光十分浓烈,照在脸上异常灼热。韩霁风森凉的眯着眼,盯着被他踩在脚下的繁华世间,到了这一刻他真的是要站到巅峰上去了,只要再多走一步,韩家失去的那些便通通被他讨回来了,而且变本加厉。 但是,他不快乐,心里仿佛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无形中失去了更多更好的东西。他隐隐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可是,命运将他推至此地,就已经没了回头的余地。 韩霁风骤然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悲绝。 慢慢觉得,人与人若是没有缘分,哪怕拼尽全力去挣扎反抗,也只能无济于事。 他和许云依就是。 许云衣到底还是喝多了。 秦漠付过帐过扶着她出来,一见风,许云依的胃里一阵翻腾,马上冲到一边去吐,到最后连眼泪都出来了。 秦漠想,这是何必。 先去买了水让她漱口,又拿出纸巾帮她擦拭嘴角的污渍。看她那个难受的样子,终于后悔起来:“真不该让你喝这么多。”就像当初不该让她回国一样。 许云依吐得浑身瘫软,靠着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没有多难受,真的……” 秦漠蹲下身说:“上来,我背你吧。” 许云依大方的趴到他的背上,其实上学的时候秦漠就不止一次的背过她。后来韩霁风背她的时候,她总是迟疑,因为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秦漠。所以才说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现在秦漠背着她了,她又想到韩霁风,甚至记得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 其实她在想,韩霁风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一定早就觉察到她的心里装着一个人。那次在候机大厅,她便想到秦漠,昏黄的灯光让她想到离别的车站,那时候秦漠去送她,陪她在那里等车,两人靠着栏杆直接坐在地上玩石头剪子布,输了的人吃爆米花,一次吃一大把,吃到最好她都感觉自己快要消化不良了。后来时间到了,秦漠送她到检票口,因为舍不得,所以也不管是否众目睽睽就亲吻她,许云依甚至可以感受到别人诧异的目光。但是,因为是秦漠,所以一切都没有关系。 最后她通过检票口离开,走出很远后突然不顾一切的逆向而行,不过再回来秦漠已经离开了,她怔怔的站在那里感觉很难过。 去送韩霁风的那个晚上她想起旧事,仍旧感觉心口疼痛。所以整个晚上即便在床上也是心不在焉的。可是,那一晚的韩霁风动作狠戾,像要把她劈成两半似的。现在想起来,他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可是,他不爱她,所以不在乎她的心里是否装着别人。只是他那样霸道的一个人,上床的时候又怎么允许她的心里想着别人。于是,她感觉到了韩霁风的怒意。 许云依不知怎么,突然想到那件事。 她揽着秦漠的脖子问他:“第一次你去送我,其实通过检票口后我又回去找你了,觉得很舍不得你,但是你已经走了。为什么不再等一等我?” 秦漠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回来。许云依感觉到他的脊背震动,听他说:“那时候我觉得很难过,一个大男人老是想掉眼泪,就急急的逃开了。” 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许云依枕在他的背上不再说话了。 良久之后,秦漠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却听她说:“我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秦漠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云依问他:“你不想要我了吗?” 秦漠说:“怎么会?”许云依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女人。 许云依揽紧他的脖子说:“那就这么定了。” 她偎在他的背上,很快睡着了。阳光洒下来,晒到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当晚韩霁风忽然头疼发作,他本来端着一只杯子站在窗前喝酒,那杯子应声落地,而他整个人也渐渐蹲下身子蜷成一团。脑袋炸开似的疼起来,脑浆崩裂一般,眨眼衬衣就被汗湿了。他想拔打电话叫救护车,却连走到茶几的力气都没有了。怕是活不过今晚,韩霁风昏迷之前忍不住想。 疼到意识涣散时,迷迷糊糊的就像做了一场梦,再次梦到许云依,她笑容温婉的朝他走了过来,将他揽到怀里,问他:“头疼怎么又发作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喝酒,你就是不肯听话。” 韩霁风死死抓住她的手,又怕力道太大将她纤细的手指捏断了,于是又松了松。 极力的想要扯出笑来安抚她,可是,终归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最后歪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意识彻底消失前隐约说了句:“求你别离开我。” 许云依洗澡出来的时候,秦漠还正襟危坐的在那里抽烟。 她睡了一下午,酒已经醒了,走过来问他:“你不去洗澡吗?” 秦漠吸了一口烟说:“我抽完这根就去。” 许云依说:“好。” 她去擦护肤品了。 良久之后,听到客厅内的响动。秦漠已经抽完烟了,去卧室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洗手间。 许云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睡了一下午,到现在反倒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她拿了本书靠到床头等他。 ☆、(153)他要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许云依听到吹头发的嗡嗡声,她放下书,从卧室里出来。走过去说:“我来帮你吹吧。” 秦漠看了她一眼,将吹风机关掉后递给她。 世界恢复短暂的宁静之后,再度喧嚣不已。 许云依的手指又软又细,游走在秦漠乌黑的发线里,弄得他的头皮痒痒的。 今天她像做了宣言一样,说今晚要跟他一起睡。秦漠知道不傻,知道她这样是代表了什么。 他并没有勉强她,而且不止一次说过会给她时间,什么时候许云依想开了,他们就在一起。 秦漠抬手抓住她的,眸光一抬,自镜中望着她。 许云依正好跟他视线相接:“你干什么,头发还没吹干呢。” 秦漠很冷静的说:“你今天的情绪有点儿不对头。” 许云依说:“怎么会。”转而又说:“或许是喝酒的缘故。” 她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胡思乱想,该想的,不该想的,通通窜进脑海,太凌乱了,免不了就要重新洗牌。 她盯着他的眼睛继而道:“但是,秦漠,即便是喝多了,我自己说过什么我很清楚。” 秦漠嘴角微动。 许云依让他坐好了,接着帮他吹头发。 秦漠却抬手拿过吹风机扔到一边,有些无赖似的盯着她说:“去睡觉吧,我困了。” 许云依拿眼睛瞪他:“你头发不干,把床单都弄湿了。” 秦漠不管,抱起她就往卧室去。 许云依刚被放到床上,秦漠倾身压了下来,堵住她的呼吸,很用力的亲吻。 有那么一个瞬间许云依的大脑一片空白,出现缺氧得现象。不由伸出手来抓紧他,而秦漠寻到她的手,按在头两侧,与她十指相扣。 寻觅若狂的一个吻,就让人有尖叫的冲动。 秦漠伸手扯她的衣服,许云依微微侧过身体配合他,一切本该水到渠成。 不断升温得卧室忽然爆发出一个声音,是许云依的手机铃声,此时就在床头柜上响个不停。 许云依下意识抬起手来推拒,碰到秦漠的时候又想,算了,何必要理会。 而秦漠怔了一下,已经抬起身子将电话拿过来放到她的耳边。 他的声音有些尴尬:“接吧。” 许云依看也没看,直接接起来:“喂,你好。” 蒋承宇说:“许云依,你来看看韩霁风吧,他在医院……” 许云依听到这里已经有了挂断的冲动,可是碍于对方是蒋承宇,一个对她有过天太恩情的男人,她才耐着性子说:“韩霁风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你不用跟我说。” 蒋承宇说:“韩霁风快死了。”除此这外他再不多说一个字。 许云依怔愣的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上那盏不算明快的水晶吊灯。实则她没太听清蒋承宇的话,他说韩霁风就要死了……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死。韩霁风最擅长的,就是置别人于死地。 她声音平静:“承宇,我和韩霁风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拿他的事来戏弄我,没用的。” 蒋承宇只说:“我说的是真的,来不来随你。” 他将电话挂断了。 许云依举着电话的手臂垂下去,看向秦漠好笑的说:“是蒋律师,他说韩霁风快死了,真是好笑……” 秦漠定定的看着她,将她眼底的情绪变化一览无遗。许云依嘴里说着好笑,可是,分明已经快哭了。 他一抬身子坐起来,按了按眉骨说:“你去吧。” 许云依跟着坐起来,并从身后抱住他。 “我哪儿都不去,今晚我只跟你在一起。”就算韩霁风真的快死了,让他去死好了。她本来也没盼他能好好的活着,当初韩霁风是怎么对待她的。 许云依去亲秦漠的耳廓,希望热度可以重新烧上来。 但是,亲了好一会儿秦漠都无动于衷。最后转过身来,抓住她的肩膀将人固定住,告诉她说:“蒋承宇说的没错,韩霁风可能真的要死了。”见许云依一点点睁大眼睛,他接着说:“那次你落水,韩霁风为了救你不是脑袋受伤了。那里积了一个血块,压迫神精,他的时间不多了。” 为什么要告诉她呢?连秦漠自己都想不明白。不是已经决定保守这个秘密,哪怕有违君子之道,也永远不让许云依知道。可是,当他望着她的那双眼睛时,仿佛一下被某种脆弱又决绝的情绪包围住了,那是种无比可怕的东西,可以将人的意志摧毁于无形。就算再怎么作恶多端的一个人,仍旧没办法承受。 秦漠起身出了卧室。 许云依怔愣的坐在床上。一些细小的情节在心里慢慢的串联在一起,那时候韩霁风的确是伤到了脑袋,为此还将头发都剪短了,后来他就时不时的头疼,只说生活不规律,再加上抽烟喝酒导致的。最近在公司,许云依还撞见过那么一两次他脸色发白,似隐忍疼痛般…… 可是,即便如此,那又能怎么样?都不能否定韩霁风他是个混蛋,一度不让她好过。 所以,即便是死,也该是他的报应才是。不能因为他要死了,就自动消弭两者间的仇恨。 就算她欠他的,在韩霁风对她和孩子做了那些混帐事之后,也该还清了。 既然是还清了,蒋承宇还给她打电话做什么?既然还清了,她的心里还难过什么?为什么仍旧感觉像透不过气似的,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淌。 许云依吸紧鼻子,躺下盖好被子,逼迫自己现在睡去。如果睡着了,就不会再胡思乱想,更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努力的喘息,努力的让自己心态放平。可越是努力,越与期待达到的效果大相径庭。 她甚至就要隔着被子哭出声来,不由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声音发出来。 后来许云依想,她还是应该去,看韩霁风是怎么样的不得好死。 这样一想,心里痛快许多。她不再迟疑,穿好衣服拿上包便出门去了。 门板关紧的一刹,那轻微的一声闷响就砸在秦漠的心里,震耳欲聋。 门板关紧的一刹,那轻微的一声闷响就砸在秦漠的心里,震耳欲聋。 可是,心里却痛快许多。秦漠觉得他只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不代表就是个卑鄙的小人。 等到许云依再回来的时候,仍旧有先前的选择,那么,他便会遵从命运的指使,从此以后不管丧良心还是怎样,抓紧的东西他将再不放开。 许云依自己开车去医院,打着方向盘的手慌慌张张的,有些不听使唤。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如果她抵达医院的时候韩霁风已经死了怎么办?那样她将连一句嘲讽的话都来不及说了。于是,她大力的踩下油门,将车子全力前行,中间还闯了红灯。 来到医院的时候韩霁风还在抢救。 许云依的鞋跟在午夜的医院里传出清脆的声音。 所以蒋承宇第一时间就发现她过来了,神色有些欣慰,等她走近就说:“还在抢救。” 不用他说,许云依也看到了。 “为什么不给他做手术?” 蒋承宇搓了一把脸说:“做手术有一定的风险。” 许云依看向他:“但是,不做手术不就一点儿生的希望都没有。” “但他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至于韩霁风苟延残喘的要这几个月来做什么,蒋承宇没有说。 许云依现在心烦意乱,也没有再细致的问下去。 半晌,才想起问:“你叫我来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蒋承宇知道在许云依的心里有多痛恨韩霁风,这也是韩霁风想要的结果。这个早在一年前他就知道了,那时候韩霁风头疼发作,也是他将人送去的医院。许多事情从那一刻渐渐清析起来。 “当初我在国外出差,听说你被人陷害急急的赶回来救你,那个暗中通知我的人是韩霁风。” 许云依微微一怔,转而谩讽的笑出声:“怎么可能?他最希望看到我不得善终。” 蒋承宇说:“他从来没真的想你不好,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对你的良苦用心更多……” 他将一年来得知的真相一点点的告诉她,说到最后,嗓音沙哑,只问她:“你这样倔强的性格,如果在你的心里没有一点恨着他,他死了,你会怎样?” 许云依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如果要她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那个人死了,她也活不了。 转首被自己的想法惊悚到,抬眸望向他。蒋承宇的眼眶有一点发红,只是情绪强烈凝聚的结果。他用悲哀的嗓音说:“今晚我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就想他可能出事了,赶过去的时候看他躺在地板上,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汗,明显已经昏迷很久了……上次他住院的时候我来看他,偷偷去跟医生打听,说他的病只要再发作一次,将再没有挽救的可能……” 然而,这一次来得这样快。 许云依怔愣的立在那里,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就跟做了一场噩梦似的,此时此刻,她仍旧是在梦里。若想趁早结束,只有逼迫自己醒过来。 可是,真的很难。 ☆、(154)他不是他 她甚至不相信韩霁风为她做的那些事,怎么可能是是真的,他分明恨死她了。 许云依忍不住讷讷:“承宇,你别骗我了,我不会因为他要死了,就轻易原谅他的。” 蒋承宇已经看到她的心里去,他说:“我到底是不是骗你,你心里不是很清楚。” 昏黄的灯光下,许云依的脸色惨白。当初被韩霁风无声无息的捅上一刀,总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是个会轻易沦陷的人,不会一丁半点儿的温情就能让她放下防备,傻傻的被男人骗。是韩霁风的感情让她感觉天衣无缝,似一点点渗进她的骨子里,才将她整个身心都征服了。 所以,后来再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就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傻。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如此包藏祸心,她竟一点儿没有觉察,还天真的想要和他一起天荒地老。那真的是许云依当初最大的梦想,她甚至觉得,韩霁风是这世上最值得她去依赖的人。 可是,谁能想那些所谓的美好都只是斩杀她的一味毒药。一直以来她所有的心有不甘,只是因为韩霁风的演计高绝,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就罢了,还要被他欺骗。许云依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这样的失败。 现在蒋承宇突然告诉她这些,如果他所言句句为真,那么,韩霁风便不是什么玩弄权术的高人,他不过就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人……许云依想,韩霁风怎么能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 此时此刻,她倒宁愿韩霁风是个拥有狼子野心的人。而不是像蒋承宇说的那样,因为那些不得已,他才将原本美好的一切扭曲成骇人的样子给她看,不过是想让她置死地而后生之后,可以顺顺当当的走下去。 许云依的大脑嗡嗡的响着,越想想明白,就越发的混乱。最后她抱着自己的脑袋靠到墙角站着,决定让自己冷静一下,先谁的话都不要听。如果韩霁风还能从这扇门里活着出来,她一定要当面问清楚。如果不能……许云依吸着气,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淌。 蒋承宇想,即便这不是韩霁风想要的结果,可是,他若真的走了,做为好朋友,无论如何不想他走得孤孤单单。 他死了,许云依一定会痛苦。但是比起韩霁风现在承受的那些苦,她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抢救室的大门打开。 身穿蓝大褂的医生率先走出来。 蒋承宇一步靠近:“医生,他怎么样了?” 许云依也想凑上来,可是,她的一双腿灌了铅似的,怎样都动弹不得。 只医生的声音嗡嗡的传到耳朵里,他说:“庆幸是醒过来了,不过赶紧劝病人做手术,再耽搁下去,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蒋承宇说:“好,我劝劝他。” 他终于松了口气,可是,那气并不能真的喘顺。 这时韩霁风被人推了出来,虽然醒过来了,可是,仍旧异常虚弱,像风中的残烛,只有一丝生息维系。 许云依慢慢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由于睁得太大,眼神空洞。 蒋承宇才走过去问:“霁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等韩霁风回答。 许云依忽然疯了一样上去捶打他,纤细的指手握紧,一下下砸在他的胸口上,瞬间理智尽失,停也不停不下来。连带那些憎恶的诅咒,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喉音模糊的呜呜响着。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医护人员受到惊吓,马上过来撕扯她:“小姐,你不能动手,病人还很虚弱,你这样会要了他的命……” 许云依想,她为什么不能要了韩霁风的命呢。他就是个大骗子,彻头彻尾的骗了她,自己却在一直充英雄,这样卑劣的男人还活着做什么? 直到医护人员将她拉开,许云依那双愤恨的眼睛仍旧盯紧韩霁风。 韩霁风深邃眼眸也在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先前脸上的震惊慢慢消失之后,就只剩下若有所思。可是,这一刻他的目光贪婪,望着她竟一刻不想错开,甚至不想眨眼睛。 就在昏睡前的那一刻,韩霁风仿佛还看到许云依向他走来。那时候他就在想,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再也见不到许云依了。 他竟觉得死不冥目。 现在许云依就站在他面前,这样奢侈的一件事,即便现在就要了他的命,韩霁风都觉得自己再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蒋承宇看着两个疯子,只觉得头疼。一边让医护人员快把韩霁风推走,一边拉着许云依安抚她的情绪。 一进病房,韩霁风再度昏睡过去。医生说这次不要紧,是药物使然,他现在需要休息。 不过有些担心的看着许云依,如果她再像先前那样下狠手,他们也不敢保证韩霁风还能醒过来。 蒋承宇倒是不再担心,许云依已经冷静下来了,让她动手她都不肯了。 就说:“不用担心,我们出去吧。” 他同医护人员一起走出去。 病房内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韩霁风清浅的呼吸。曾经这声音一度回荡在许云依的耳畔,离她那样近,近到触手可及,近到可以感受她的温度。 可是,如今它却变得这样微弱。 许云依站在床边怔怔的看着,回忆像海浪似的袭来,扑打着她记忆的海岸线,她甚至偿到了腥咸的味道。 伤害毫无征兆的来临之前,她幸福得让人生嫉,他们有无数可供回忆的美好画面。以至于伤痕累累的逃离之后,她仍旧不能硬起脊梁骨的摒弃一切,即便是在梦中,还能一而再的梦到他。那样的暖让她回不过神来。 许云依何其痛恨这样的自己,竟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可是,真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知道,没办法。再多的本事操纵得了别人,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心。事实证明,败的人不仅是她,还有韩霁风。 许云依忍不住的质问他:“韩霁风,你这么神通广大,怎么就败了呢?” 不是说过她许云依不值得,那他的这些良苦用心算什么? 许云依讽刺的笑出声,那笑只比哭还难看。 最后缓慢的拉起他的手,吸着鼻子说:“韩霁风,你醒过来,我们把帐算清楚。” 可是韩霁风躺在那里,一动都不肯动。 天亮了,阳光洒下来,明显觉出暖了。 蒋承宇捧着两杯热咖啡过来,递给许云依一杯之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后背往长椅上一靠。目视远方,自有故自的说:“认识韩霁风太多年了,久到自己都不愿意再数算时间,有同行问起来的时候,就跟他们说很久以前。”他喃喃的念了句:“很久以前……这样一想,跟小时候听故事的感觉差不多。真的是太多年了……所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这个人特别死心眼,无论是爱与恨,认准的,劝都没有用。过去的一年我就想,韩霁风要是从来没有爱过你该有多好,一切冷酷无情都是真的,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如果时光倒流,他不爱你,我也不再去斥责他,跟他打架。可是,你看,现在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韩霁风。” 是啊,以前的韩霁风多么好。可是,许云依没能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他。等到遇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再不是以前的韩霁风了。 蒋承宇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他是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可是,我知道他私心里又希望你知道所有。他肯定无比希望在他伸手将你推出去的时候,你自愿同他一起毁灭,只要你轻轻的应允一声,我将没有一丝力气维系自己的‘铁石心肠’。哪有人是不自私的,韩霁风也是,所以才说爱这种东西了不得,可以一改人的本性。他是真的爱你。” 许云依静静的咬着吸管,苦涩的液体漫进唇齿中。被她吞咽下去之后说:“你口口声声的说他爱我,可是,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要。” 蒋承宇看了她一眼说:“谁说他不肯要了?他不要,是笃定你会要。你这么倔强的一个女人,只怕从没顺应别人的意思活过。你当他不知道你在美国产下一个女儿?” 许云依错愕的望向他。 “你是说韩霁风早就知道闹闹的存在?”这怎么可能? “确切点儿说,你这一年多的动态他都了如指掌。” 当初许云依思考一个晚上,决定和秦漠一起回美国,就是打定主意要将孩子生下来的。为此她很认真的跟秦漠聊过,秦漠也觉得孩子是无辜的,没道理剥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为此,他愿意和许云依假结婚,给孩子一个合理的存在。 现在秦闹闹就安好的生活在美国,昨天下午秦漠还同许云依商量,要回美国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孩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让许云依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如雕塑一般坐在那里,任风帖合脸颊划过去,发梢骚弄得皮肤痒痒的。 蒋承宇适时的不再说话,给她独立思考的时间。 朱桂华被接回家来,由家里的阿姨照顾。 出了这档子事,林启贤下意识收敛,每天多少会抽出一点时间陪在朱桂华的身边。再加上反柄落到韩霁风手里的事,总觉得晦气,即便他有那个意思,吴雪也懒得出来同他见面。 日子状似回到以前的平静,起码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只是尽管朱桂华出现了片段性的记忆遗失,热衷的事情却一点儿都没有变。 和朋友一起喝茶的时候,听人家说有一个认识的女孩子比较优秀,就想着介绍给林飞认识。 对方是信得过的朋友,朱桂华再听是不错的姑娘,就一口应承下来,和对方约定好时间地点之前,回来撺掇林飞去相亲。 林飞一听,当即敏感的皱起眉头:“妈,都什么年代了,还相样,土不土啊?” 朱桂华问他:“怎么土了?你问问你那些朋友哪个没有相过亲。妈告诉你,现在相亲可是主流,但凡想结婚的女孩子都跑去相亲了,你自己的找的,肯定多半是闹着玩。” 林飞听了她后半句话微微一怔,的确是有闹着玩的,他想娶,对方却不肯嫁。 他抬起头来:“行了,妈,我去就是了。” 朱桂华马上乐得合不拢嘴:“这就对了么,兴许真能看上对眼的呢。”然后把时间地点告诉他,临了又嘱咐:“到时候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人家女孩子,别坐在那里跟块木头似的。” 林启贤听到这一句,就说她;“多余,这点儿事情还用你教他么,你儿子再不济也是上市公司的部门总经理,女孩子巴结他还来不及呢。” 朱桂华笑着说:“行,行,当我说错话,你们父子最优秀了,天下的女人都得拱着你们。” 说着,坐过去陪林启贤一起喝茶。 最近工作太忙,林飞怕时间错乱,就把相亲的时间记到行程安排上。 用红笔画了一下,搭眼一瞧总觉得艳俗。可是,感情的事又有几个是超凡脱俗的呢。 早上去公司上班的时候,在停车场里偶遇苏婉清。 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或许是害怕纠缠,苏婉清只差像洪水猛兽一样躲着他。同事面前浅淡的微笑示意已经算好的了,单独碰面的时候话都不会说,就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引得林飞苦笑连连,自上学的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女子不计其数,还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死皮赖脸的缠着一个人,以至于成为对方的困扰。现在却落得这样的嫌疑,着实让他无话可说。 侧首往车窗上看了一眼,清析的映出他的脸部轮廓,莫非他长得猥琐? 大步走上去,直到和苏婉清并肩前行,才慢下步子说:“苏律师,有时间聊一聊吧。” 苏婉清仍旧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林飞侧首:“这一回说清了,以后我再也不缠着你。” 苏婉清这才说:“好吧。” 两人约在常去的那家咖啡厅。 林飞说:“下班见。”迈开大步,先她一步进了大厦。 苏婉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是没有吃早饭的缘故,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许云依大医院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已经中午了。 手里还捏着甜品店里的一次性杯子,唯美图案已经被手上的汗液打湿了。蒋承宇早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许云依起身去将垃圾扔掉,然后直接驾车回家去。 秦漠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门。看到她进来,问她:“吃饭了吗?” 许云依说:“没有。” 秦漠站起身:“我去给你做。”接着又问她:“想吃什么?” 许云依站在那里看着他,然后说:“面条就行。” 秦漠说了个“好”字,就去给她煮面条。 许云依像个小孩子似的,举着筷子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等他。 秦漠的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就端着一碗面条出来了。上面窝着一个鸡蛋和绿油油的青菜。 放到桌子上说:“快吃吧。” 许云依见只有一碗,就问他:“你不吃吗?” 秦漠说:“我不饿。” 拉开椅子坐到她的对面看着她吃。 许云依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面,塞得嘴里满满的,却不得下咽。却仍旧不肯停下来,一直重复吃面的动作。 秦漠拉上她的手腕说:“算了。” 何必要勉强。 可是,到了现在又怎么停得下。许云依拔开他的手,坚持要将面吃下去。 秦漠有些烦燥,音量放大,近乎于吼:“我让你别吃了,既然吃不下去为什么要吃。” 即便这样,许云依还是硬生生的吃了两口,最后恶心起来,跑到洗手间去吐,半跪在地上,扶着马桶搜肠刮肚的往外吐,吐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秦漠跟进来,看到她的狼狈相后,心头一阵拧紧似的疼痛,蹲下身子抱紧她。 许云依终于在他的怀里爆发出剧烈的哭声,撕心裂肺。 怎么办?她这样难过。感觉心就像被人用刀子生生的割开了。她那么痛恨又深爱的男人就要死掉了,连她都要感觉无以为继。 没人知道,即便恨着,韩霁风仍旧是她巨大的精神支柱。正是因为那些恨,得以使她咬牙走过艰难的每一天。而且她打算因为这恨,日后也要让自己活得好好的,要韩霁风看到,离开他,她的生活依旧可以重新焕发光彩,而且比以前还要有声有色。 但是,这些灵魂的寄托通通都要不在了。 秦漠知道她的心里有多难过,定是觉得整个世界都要被掏空了,除了难过,她还很害怕才是。 而他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正如他知道韩霁风对于许云依而言,意味着什么。在美国的那段日子,他就想,竟能有一个人可以摧毁许云依,在他看来这样没心没肺的一个女人,过去的几年他甚至一度以为许云依百毒不侵。 但就是这个女人,却被一个男人完全给打倒了。 不是打倒了是什么,在美国的那段日子许云依的生活非常难过,可以说是煎熬。她得了产前综合症,严重程度到了没办法正常生活的地步。厌食,脾气暴躁,反复无常,甚至失眠。去医院找专家调节都没有用,产科医生觉得这跟产妇得不到丈夫及家人的关爱有很大关系,女人怀孕的时候本来就会变得极为脆弱和敏感,容易引发悲观情绪。而那段时间她又受到了情感上的极大冲击,即便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情感上连她自己都觉说不过去。 几个月下来,她的心理落下了毛病,直到生完孩子,都没能得到彻底的缓解。 以至于到后来她想跟他在一起,都得不到自己内心的允许,抗拒从始自终。在床上让她像个木讷的死尸一样,再有进一步的发展,她甚至会有不适的生理反应。 他从来不否认许云依的努力,即便起始有假结婚的因素在里面,多少有点儿权宜之计的意思。但是,许云依不想辜负他,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她努力让自己一天比一天好,一次比一次更接纳他一点儿。 可是,到底他不是韩霁风。 当年许云依一样也是离开他,却未对她造成如此大的伤害。显然,没有他,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甚至是爱上别人,很爱很爱。 但是,离开了韩霁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先是不可思议的消沉,到后来看似从低谷中走出来了,实则又是受了报复的蛊惑,让一个人看起来比较癫狂而已。 ☆、(155)我不爱她 直到哭累了,许云依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抹了一把眼泪说:“我没事了,我想洗个澡。” 秦漠起身替她放好洗澡水,然后关门走出去。 许云依泡了一个热水澡,全身的毛孔舒展开,整个人都感觉好多了。仿佛所有的茫然与哀伤通通透过毛孔扩散到体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就感觉轻松了不少。 秦漠坐在沙发上等她,见人出来了,端着一杯温度适宜的清水过来。 “喝点儿水吧。” 许云依接过杯子的时候就在想,秦漠对她永远都是这么好,自认识的时候开始,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的细心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她扬首喝掉,又将杯子递给他。 秦漠告诉她:“要是不出门就回房间睡一会儿吧。” 许云依说:“不,一会儿我还要出门。”她走出两步又说:“这两天你收拾一下东西,我想闹闹了,我们回美国吧。” 秦漠微微一怔,眯起眸子看她。 不等看明白,许云依已经转身回卧室了。 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换了一个很精致的妆容,直到觉得满意,又去柜子里挑了身两件套裙装,欧式纱根裙,配上她那双十厘米的单带高跟鞋真是再合适不过,十足的大牌风范。 走出来的时候秦漠在客厅里抽烟,见她出手,伸手掐灭。 不等他问,许云依直接说:“我去一下医院。” 百转千回,纵然心里有苦难言。有些选择还是要做,有些事情一样要说清楚。 她重新驾车来到医院。 韩霁风已经醒了,坐在病房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窗外。 透过门上的玻璃望着他的挺拔的背影,只觉得清瘦,以前在他身后看着他时,似乎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许云依微微的闭了下眼睛,终于再清醒不过,一切都不是梦,不会再醒过来了,停留下去的结果只会越陷越深。 她推门走进去。 韩霁风闻声回过头来,桃花眸子淡淡眯着,周身都是阳光,就感觉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许云依问他:“好点儿没有?” 韩霁风说:“你指哪里?” “除了脑袋你哪里还有毛病?” 韩霁风点点头:“脑袋是没事了,只是,我的胸口被人砸出内伤了。” 还能开玩笑,证明没有事情。 许云依板着脸说:“本来我是想砸死你的。” “为什么?” “为民除害。” 韩霁风闻言,若有似无的笑出声,那样子很是轻松。痞里痞气的,不似先前看到时故意板着张让人讨厌的扑克脸,一副世人欠他良多的模样。其实他这个人虽然大都有板有眼,可是许云依知道私下里是很无赖的。毕竟二十几岁的年纪,沉稳是沉稳,也很难像四五十岁的男人那样老成。 这样一想,不由喟叹,是啊,韩霁风再怎么十恶不赦,也不过二十几岁。可是,生离死别却已见惯不怪,现在就连自己也要与世长辞。 韩霁风盯着她:“你一副快哭的模样是给谁看?” 许云依睁眼说瞎话:“你看错了。” 韩霁风告诉她:“我只是脑子有问题,眼睛很好。” “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还敢说自己哪里好。韩霁风,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她的伶牙俐齿韩霁风早就知道。可是,被她言词调侃也觉得欢愉,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一直以来,就像呆在一个密封的罐子里,压抑而不得喘息,连情绪都是紧绷的。忽然一下打开那个紧闭的盖子,大量新鲜自在的空气漫进来,哪怕明天就要死了,心中仍旧感觉畅快。 或许一开始他就错了。 韩霁风再以另外一种心态看着许云依的时候,忽然质疑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 有些疼痛他觉得难耐,于是独自隐忍,不附加给她任何。可是,我们往往忘了,疼痛还会滋生疼痛,承担了这个,或许又滋长了其他。到底哪一个才是最最令人难以承受的,聪明如韩霁风,却突然想不明白了。 病房内骤然安静下来。 许云依也觉得胸腔憋闷,她暗暗的调整呼吸,坐到他面前的沙发上。 “蒋承宇说你不肯做手术。” “嗯。” 韩霁风淡淡的应了声,便不再说其他。 “为什么呢?” 韩霁风回答干脆:“我现在还不能死。” 许云依想不明白他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什么时候死,还有一条明确的界线吗? 她也不糊弄他:“医生说你不做手术,就一定会死。” 韩霁风漫不经心的说:“是人就会死,他恐吓不到我的。” “但是有早晚之分。” “我已经选择了晚。” “你怎么知道你选择的就是晚呢,兴许做完手术就得救了呢。” 韩霁风抬起漆黑的眸子看她:“我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冒险。” 许云依闹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偏执,又说:“有你韩霁风怕的事情吗?” “怎么没有?”韩霁风淡淡反问,然后说:“我害怕现在死,害怕我的死会给别人带去苦难,更怕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所以,没人不软弱,只看触碰的是哪一个点。 自两人决裂,许云依在走前签了离婚协议书之后,她便从没冷静的对待过两人的关系,更不曾心平气和的思考过。一直以来只是浑浑噩噩的憎恶与难过,忽然在知晓一切之后,连怨气都有所平息。想得更多的是,之前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仿佛走火入魔,一意孤行去发泄自己的情绪与怨恨,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一团糟。 许云依从小到大独立惯了的,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败过。嚣张得想穿透所有悲伤的欲念,却又唯诺的走不出半步。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安抚自己和欺骗世人的假象,让自己看起来很好很自在,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即便是再说违心的话,许云依也不敢再说是了。 现在她就要将一切乱七八糟的情绪收敛完全,让一切走上一条可以前行的轨道上去,否则所有爱恨情仇通通卡在这个路口上,会让所有人的生活轨迹都发生错乱。 韩霁风多少看明白点儿她的意思,从她明艳的装束就可以看出来。许云依是个奇怪的女人,她的服装会随意念变化。思路清析,想法坚定的时候,她的穿着通常会像现在这样,时髦又艳丽,多看一眼都觉耀眼得昏眩。而情绪萧条的时候,大多着宽松舒适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得仿佛一只猫。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今天劝导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可从来不认为许云依会善良到关注民生疾苦,圣女跟她搭不上边。 许云依说话之前,心口那里微微颤动。她说:“我决定辞去公司的职务,和秦漠一起回美国去。你既然知道闹闹的存在,那我就不再瞒你,我就是打算回去陪着闹闹,以后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 韩霁风定定的看着她,须臾,眸底一灰,说:“很好。” 整个下午他就说了句很好。之后便不再说话。 许云依在病房呆了片刻之后就离开了,来这里也仅是想要说清楚。 这还是分手之后两人第一次平静的讲话,虽然占了前夫前妻的头衔,偶然可以戏言一句,不再像先前那样歇斯底里,是因为知道天意弄人。分人有那样多的无奈,再神通广大,也不能事事随心所欲。 许云依回来的时候一脸疲惫,踢掉高跟鞋,直接赤脚走了进来。 秦漠出去了,家里很安静,她就直接躺到沙发上喘息。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一个同学嫉妒她学习好,十分得老师喜欢,依仗家势好就用小恩小惠联合班里的女同学疏远她。有一天上课间操,那个女生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当时她就在许云依面前,只要许云依伸出手来拉她一把,那个女生也不会摔得小腿骨折,但是她选择冷眼旁观。 许云依这个人恩仇分得很清,姑息心软的事情几乎不会在她的身上发生。也有人说她心肠冷硬歹毒,这样的女人是非常可怕的。所以自小到大,她都没有什么朋友,也不太有人喜欢跟她玩。就因为许云依这个女人,不容辜负。 为什么要容忍别人辜负自己呢? 从小到大,她本来就不曾拥有什么,别人有的她通通没有,如果再容许别人的欺凌,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在她是夏明月的时候,韩霁风就曾说过,他说:“夏明月啊夏明月,你就像《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行事带三分邪气。” 许云依知道那个角色,一个被称为妖女的女人。 既然韩霁风那样说过她,就该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那么对于她今天回馈给他的,他就应该一点儿都不感觉意外。 韩霁风给她的那些温情已经快被痛苦给冲散了,为什么画风一转,她就非得要像之前那样义无反顾? 别的女人或许会,可是,她偏不要那样做。 一到下班时间,林飞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出电梯的时候正好碰上苏婉清。 两个人一起去车库提车,前后开往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林飞的绅士是与生俱来的,坐下后还是客气的问她;“喝什么?” 苏婉清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连喝东西的兴致也无。就说:“什么都不需要,你自己点吧。” 林飞简单的点了杯咖啡。 看出苏婉清没打算长留,他也实在不想做个令人厌烦得狗皮膏药,开门见山:“我约你来,并非你想的那样不死心,只是觉得机会还是要争取。先前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态,但我是付出真心的,没有一刻想要玩弄感情。所以,这一刻我依旧想挽回。但如果我真的让你感觉厌烦,那好,我林飞从此之后离得你远远的,不至于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他说的再清楚不过,也算秉承君子之道。 从情感上讲,苏婉清并不讨厌林飞,而且她不得不说,林飞还是个很招人喜欢的人。不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个值得拥有的好男人。 但是,她不爱他。 苏婉清受惯性思绪的左右,几乎是不留一点儿余地的在心里否决他。 “我上次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我心里有别人。”至于多久能从心里剔除,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林飞点点头,表示知晓。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还是滚烫的,沿着他的食道往下,一直蔓延进肺腑中去,像岩浆一样灼人心肺。 他和她的故事从这一刻开始就要结束了,以后再多的情感波折也都是关于别人的。 林飞放下杯子:“我的话说完了,你要是有事就先离开吧。” 苏婉清说:“那我先走了。” 她拿上包离开。 林飞抬起头来看她一路走出咖啡厅,轻缓的音乐声中,步伐迈得飞快,很快在他眼前消失掉了。仿佛一丝留恋也没有。 不由兀自苦笑出声,一直以来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热情燃烧都是他一个人的,包括那些亲密无间的狂热,也不曾真正的将她暖过来。所以说散场的时候,苏婉清才会表现得那样洒脱,说走就走。 反倒是林飞,因为最初的那些心动迟迟的回不了身。 现在好了,苏婉清将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林飞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从此以后再不用抱着期许停滞不前。他清楚的认识到,即便是短暂的拥有,这个女人也不是属于他的。 林飞坐在那里慢慢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喝到最后才想起之有只顾着说话,忘记加糖了,难怪会异常苦涩。 付了帐从咖啡厅里出来时,电话响起来,是付谣打来的。 “喂,付姐。” 付谣明天就要去外地市场和驻办事处的同事一起跑客户了解市场变化。走之前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和林飞商量。 就问他:“林飞,现在有时间吗?” 林飞苦笑了声:“时间倒是有,可是我刚刚结束了一段恋情,不太有心情倒是真的。” 付谣跟林飞合作了这么一段时间,知道林飞就是这样风趣的一个人,调侃起自己来也是一样。 “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林飞说:“好啊,我请客。” 付谣说:“算了,失恋了还要让你请客,岂不是双重打击。还是我请吧,在哪里吃?” “林园怎么样?” “好,你先过去吧,我这就出发。”付谣整理好茶几上的文件拿到卧室去,然后出来跟付妈妈说:“妈,今晚你们吃吧,我出去跟同事一起吃。” 厨房里燥音大,付妈妈探出身来:“行,你去吧。” 付谣从楼上下来,付爸爸带着素素在楼上玩。素素看到付谣从门栋里出来,跑过去:“妈妈……” 付谣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和外公一起玩,妈妈出去一下,晚上回来给你讲故事。” 说着,蹲下身在素素的额上亲了一下。 付爸爸把素素揽到怀里去,告诉她:“跟妈妈再见。” 素素就举起小手晃了晃:“妈妈再见。” 付谣笑着离开。 过来的时候林飞已经点好菜了,特别细心的点了女人喜欢吃的菜,而且钱也已经付过了。 付谣看了看,坐下时说:“哪个女人这么没有眼光啊,这样一个青年才俊也舍得放手。”她啧啧叹了句:“实在是傻了。” 林飞和付谣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说话随意许多。 “付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付谣一扬头:“谁取笑你了,我说的是真的。”她就觉得林飞这个小伙子不错,长得帅,又能工作能力,而且谦卑有礼,这在现在的年轻人里非常难得。 林飞叹了口气:“人家看不上我,有什么办法。” “哪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不能在一起就说明没有缘分。听姐的,缘分到了,那个人说来就来。” 林飞一时没多想,就问:“你是不是就这么把自己给嫁出去的?” 说完了,才感觉到冒失,今晚真的是被刺激傻了,说话都开始不经大脑。林飞马上一脸歉意:“付姐,真是对不起啊。” 付谣家的事他早就听说了,对此还感觉挺遗憾。 反倒是付谣,还能笑着说:“不要紧,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要面对现实。”有的时候不是别人绝口不提,自己就不会感觉悲伤。 林飞转移话题:“行了,付姐,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 工作上的事情两人边吃边聊。 席间林飞喝了两听啤酒,凉凉的,灌进肺腑中异常舒爽。先前的焦灼竟然得到了缓解,整个人都不再那么难过了。 看来人难过的时候果然不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隐忍悲伤,一定要走出来。跟人说说话,聊聊天,难过的情绪就自然而然的被冲散了。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林飞说:“付姐,今晚谢谢你啊。” 付谣不明所以:“谢我做什么啊?是你请的客。” 林飞笑了笑:“我不是说饭钱的事,跟你一起吃饭,缓解了我的抑郁情绪,否则没准我今晚就跑去跳江了。” 付谣“哦”了一声:“小伙子可真有志向。” 林飞嘿嘿一笑:“跟你开玩笑呢。”接着又说:“行了,付姐,你快回去吧,孩子不是在家等着呢。有什么事你跟我电话联系就行。” “好,那我就先走了。” 上一次和女朋友分手是在国外,性格不合,闹了几次不愉快后,还是他先提出来的。但多少还是有些郁闷,正好那时候看世界杯,酒吧里一边看球一边喝啤酒,竟没感觉多难过。等到世界杯结束的时候,他也彻底从那段恋情里走出来了。 可是,这一次很不巧,离世界杯的时间有点儿远。林飞想,等到世界杯开始的时候,他也将彻底从这段恋情之中解脱出来。 当晚苏婉清从咖啡厅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回家去了,抱着抱枕坐在沙发总觉得室内空荡荡的,有些过份的安静。于是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得很大。 闹哄哄的综艺节目,已经进行到了一半,没头没尾的根本看不明白。 苏婉清盯着电视,就像傻子一样,连眼睛都很少眨一下。 她有些后悔了,当初不该用林飞来缓解内心的疼痛,用一个人来忘记另外一个的这种法子实在太蠢了。如果她没做这些傻事,到如今和林飞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像这样所孤独难过的时候就可以给他打一通电话,就算他有事脱不开身,也会在电话里讲笑话安慰她。不像现在,连一个可以说话谈心的人都找不到。 可是,后悔也没有半点儿用处,那样蹩脚的关系是她一手促成的。 失去了一个真正可以做朋友的人,又怨得了谁。 苏婉清被电视节目里的女主持人吵得心烦,抬手将电视关掉。 她的心情真是太憋闷了,说不出为什么,先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然后端着杯子到阳台上去透气。 或许是时间的缘故,这个时间段就是容易引发人的感伤情绪。所以,苏婉清望着城市渐渐亮起的霓虹灯,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竟一时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忍不住,最后还是拿过手机给韩霁风打电话。明知有些厚脸皮,可是,她到底也没能将他怎样,不过就是喜欢他,韩霁风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像洪水猛兽一样躲着她吧?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韩霁风接起来。 问她:“有事吗?” “没什么事情。”苏婉清捏紧电话,语气放轻松:“你干嘛呢?” 韩霁风说:“在医院。” 苏婉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医院干什么呢?” 韩霁风的病说是瞒着全世界,其实就是为了瞒许云依一个人。现在她既然知道了,韩霁风觉得对外人也再没必要摭摭掩掩。 他视若平常的说:“我的脑袋里积了一个血块,来医院自然是维系生命来了……” “砰!”苏婉清的手一滑,玻璃杯子应声碎裂。 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惊魂未定,苏婉清就感觉喘气的时候喉咙都是疼的,酸疼酸疼。 她爱着的那个人可以不爱她,也可以永远不接受她,她完全可以把‘喜欢’这种事当成自己要独立完成的事业。但是,这个人却不能消失不见,或近或远,他一定要站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任她想起来的时候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的,那就比什么都好。 可是,就这点儿卑微的企及,上天还要夺走它。 苏婉清现在很难平复心自己的心情,一度感觉要崩溃了。 蒋承宇听说苏婉清要来医院,怕她又吵又闹的再影响韩霁风的心情。今天能看出韩霁风的心情低落,上午的时候还不这样,下午再从事务所里过来,就见他沉闷得一句话都不肯说。问了几次,才得知原来许云依来过了,目的是告诉他,今天来过之后,她就要远走高飞了。 蒋承宇想,又一个和韩霁风旗鼓相当的人,一样的冷漠无情。以前就觉得韩霁风薄情,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拒绝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才说,有报应这一说呢。现在遇到一个许云依伤起他来,也是连眼都不眨一下。 细想想,或许这就是韩霁风着迷的原因,一般的女人跟猫一样,他又怎么看得上。 苏婉清在医院门口碰到蒋承宇,过来跟他打招呼:“你也是来看霁风?” 蒋承宇说:“我在等你。” “等我?” “嗯,霁风情绪不好,你今天别刺激他。平常心态的聊聊天就好了,如果他头疼的毛病再发作,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蒋承宇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脸认真,一点儿平时的不羁都没有。苏婉清看着他,心底渐渐生起绝望,难过的只想掉眼泪。 强忍着掉下来的冲动,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蒋承宇看她眼眶都憋红了,发生这样的事,谁的心里都不好过。 他不再多说别的,只道:“你先进去吧,我抽根烟。” 苏婉清走到病房门口先努力平抚自己的情绪,深吸两口气,推门进去。 把水果篮放到一边说:“怎么样?现在头还疼吗?” 韩霁风倒是十分明白:“再疼我就没命了,敢疼么。” 苏婉清心口泛酸:“别胡说。” “医生都对我坦白了,所以任何的安抚对于我来说都无济于事。” 苏婉清不得不说:“你到什么时候都一如既往的刻薄。” 韩霁风淡淡一笑:“是么,那我一定得罪了不少了,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就要替你们收了我。” 苏婉清情绪顿时有些激动;“行了,韩霁风,你能好好说话么?” 她到底是招他了还是惹他了,要承受他的句句诛心。 韩霁风的确有些情绪,说起话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尖锐刻薄。 到现在他也有些心灰意冷了,整个下午他的所有感触都是不但不畏惧死亡,还想干脆死了算了。是否他死了,有些人一样无动于衷? 这是点型的苦肉计,也是愤慨时的破罐子破摔。 但终究不能伤及无辜,生病或死亡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不能把情绪发泄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韩霁风苦笑:“跟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聊天,果然是不明智的。” 苏婉清说:“霁风,你别这样说,谁说你生命垂危?你不是一直都秉承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吗?曾经你告诉过我的话,现在自己反倒忘记了?”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他没有忘,只是觉得没有意义了。 “不是我放弃了,是别人放弃了。” 苏婉清略微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许云依,她说什么来着?韩霁风果然没有忘记,而且在他的心里一直都装着许云依。 到现在,她只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忘记我表姐的?” 韩霁风抬眸看她,不答反问:“你也觉得我很爱你表姐对不对?” 苏婉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韩霁风清冷的一笑:“你和我走进了同样的误区。” 苏婉清不可思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霁风挑眉:“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不爱你表姐。” 在遇到许云依之前,连他自己都没彻底的想明白,只以为两个同样优秀的人,对方漂亮,乖巧,肯对他百依百顺。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得男人的喜欢?况且她于那样多的追求者里选了他,并且只迷恋他,一度让韩霁风的优越感爆棚。就连苏婉清都不止一次的说:“你们两个简直天生一对。” 韩霁风现在觉得,真正的天生一对是分不开的,至少在心里上是,就像他要死了,却无何止的惦记许云依,拉她一起下地狱的心思都有了。 可是,刘颖死了,他不仅没能永远记得她,还完全而彻底的接纳了另外一个人。 又是一个毫无节操可言的女妖精,但他分明喜欢,从许云依出现的那一刻就对他充满蛊惑,否则不会萌生入赘夏家的想法。 刘颖根本没办法驾驭他,反倒是许云依,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他束手无策。 ☆、(156)制造回忆 他做了那么多,又快死了,如果是一般的女人,一颗心早就化成水了。只有许云依,敢待他冷硬如冰。韩霁风知道,如果没有一个反作用力推上许云依一把,即便一生有憾,她也不会回头。她就是这样决绝的女人,放不下的竟然是他。 当初宋晓雪说他为了一个女人走火入魔了,现在想来,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错。 韩霁风品析着肺腑中的苦涩滋味,一时间哭笑不得。 许云依是命里注定要来收他骨头的人,任他韩霁风再怎么修为深厚,躲不过,逃不开,哪怕她是杯毒酒,也只能一饮而尽。 是所谓的相克相生。 苏婉清见他陷入深思,静静的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 直等韩霁风自己醒过神来,又说:“回头想想是没有多少心动的感觉,所以朋友圈里知道我有女朋友的人也不多。她就是为了这事跟我吵,我记得那是你表姐唯一一次肯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后来她开了车子跑出去,最后出了事故,我看到车子爆炸,熊熊烈火烧起来,努力的想要将她拉出来,可是无能为力。于是,那团火就像烧尽了我的灵魂,每每想起就有不适的感触,这些年我是感觉愧对她的,所以一直尽我所能扶持你,便是希望可以给你表姐一点儿补偿。”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遇到许云依之后我就在想啊,如果那个身置烈火中的人是她我会怎么做?然后我的心告诉我自己,如果救不出她,我就纵身跳进去,陪她一起承受烈火焚烧之苦。” 苏婉清脸色苍白,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她分明在韩霁风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类似毁灭的东西。 她声音有些发颤:“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你果然不爱我表姐。” 什么天生一对,原来只是她的错觉,是她表姐的一厢情愿。 苏婉清想,或许刘颖自己早就心知肚名,她只是过份迷恋,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已。顾及脸面连实话都不肯说,每次提及两个人的感情,总是不等说出来就自己找话岔过去,以至于让别人看到一种让她脸面生辉的假象。但是爱与不爱,是一种感觉,只有自己心里最知道。 顿时感觉童话破碎,感情这种东西,人眼看到的并不能作数。 如果今天韩霁风不说,刘颖也再没有机会说,苏婉清可能就会天真的以为,如果她表姐还活着,韩霁风一准不是别人的,他们肯定会做一对神仙眷侣。实则不然,就算刘颖还活着,他们也一定早就分开了。 正如韩霁风所说,他不爱她,如何长相厮守? 况且韩霁风是个从来不肯勉强自己的人。 苏婉清点了点头,终于知道韩霁风这些年来对她的好都是为了弥补对刘颖的亏欠。而她为着这点儿眷顾更是错得离谱。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模仿刘颖,希望可以把自己变成韩霁风喜欢的样子。她本来还想不明白,她明明已经跟刘颖很像了,为什么他还不喜欢她? 原来,刘颖的样子也不是韩霁风喜欢的。 然而许云依那个女人,别人又怎么学得来? 许久以来的心结仿佛骤然间解开了,一切都再释然不过。 以前的自己真是无端端的闹了一场笑话,今天再回过头看,便感觉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 “其实你也不用太自责,当年我表姐心情低落,开车跑出去并非全是因为你,跟刘家的一些变故也有关系,她只是没有跟你说而已。后来便是我的私心在作祟,我一直不将我表姐出事的真实原因告诉你,就是要你对她一直心怀愧疚,这样你就迟迟不会忘了她。然后等到有一天我变成她的样子时,你就会爱上我。”她笑了笑,有些自嘲的说:“你说这些年来,我怎么就这样傻,妄想做着别人的延续,连自己本来的样子都要失去了。” 时间到了这一刻,将很多东西都冲淡了,无论是爱还是恨,随着光影流逝,甚至让人怀疑它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是得知韩霁风的时间不多了,恐怕到现在苏婉清还是想不开。 现在突然想明白了,又隐隐觉得迟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韩霁风神色淡然:“你说你在模仿你表姐的样子,可是,你表姐什么样,我似乎已经不记得了。”在他的认知里,刘颖只是一个美人儿,五官无可挑剔,学习成绩也很优异,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他甚至没有留意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别人不俱备的,被他当做特质记在心里。所以,这也是苏婉清一直在模仿刘颖,而他竟然没有注意到的原因。 他接着说:“人生不能复制,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活出自己本来的样子。林飞那个人不错,跟林启贤还不一样,他若是真的对你好,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苏婉清微微怔在那里,心里顿然有丝领悟。可是,到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她僵硬的笑了声:“就在今天下班之后,我已经跟他说明白了。” 韩霁风看着她,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苏婉清感叹说:“之前我一直觉得是你在辜负我,现在想想,将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人不是你,是我表姐。你看我和我表姐的关系最好,她也非常照顾我。其实从小到大我们两个最喜欢争东西,不论是吃的,玩的,还是漂亮的衣服,她看上的我想要,我看上的她也喜欢。后来我通过她认识你,就觉得这个男人是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然而这些年的时间过去,分明知道你的眼中没我,仍旧执迷不悟。最常告诉自己的是,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得不到你的回复,也不能改变我的初衷。现在想想,我分明是在跟一个死人较劲。” 既然刘颖不在了,争抢也就不在了,早该放手才是的。 韩霁风笑笑,倜傥笑意从眉梢眼角蔓延开,邪魅生动。 “现在好了,我也要死了,你彻底不用再跟自己较劲了。” 苏婉清难过得直想掉眼泪。 “霁风,我希望你能永远活着。” “没谁能够永远活着。”若说死,他自然不想,他还有未了的心愿,以及未曾谋面的孩子。但是,如果注定要死,还是不见面的好。 这也是他从不肯飞到美国偷偷看孩子一眼的原因。 苏婉清陪他坐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医护人员进来查房,刻意嘱咐韩霁风早点儿休息。 苏婉清这才拿起包说:“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韩霁风说:“不用麻烦的跑来跑去了,很快我就出院了。” 剩余的时间短暂,不能都浪费在医院里。谁劝他都没有用,韩霁风深知自己分秒必争的使命是什么。 秦漠坐在客厅里,看到许云依里外的收拾东西。将她的那个大行李箱拖出来,把非带走不可的东西通通的塞了进去。 如果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话,一只箱子肯定带不走所有想带的东西。 她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问秦漠:“打包寄过去怎么样?” 秦漠淡淡的“嗯”了声。 得到应允,许云依又去收拾另外一些东西。其实她有很多双漂亮的高跟鞋,好多还都是限量版的,所以想全部带回去,女人的衣服鞋子永远不嫌多。 她蹲在那里淘宝似的把东西翻出来,想起什么,回头问秦漠:“你让秘书订好机票了吧?” 秦漠抬眸说:“订好了,后天的机票。” 许云依点点头说:“好。” 然后她继续手里的事情,同时在心里想,离开之前去精神病院看一看。但是她不打算告诉提前告诉宋家人她离开的消息,真的等她走了,再说出来也不迟。许云依想,就算她是宋家的骨血,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在她的记忆里没同宋家人生活在一起过,其实她是走是留,对宋家都没有什么影响才是。 秦漠杯子里的咖啡喝完了,又去给自己倒了一杯。 许云依看他无所事事的样子,问他:“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秦漠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半晌,才说:“收拾好了。” 然后放下杯子,走过来,蹲下身说:“这些东西不要收拾了,一下子想带走所有东西是不可能的。而且到了美国我们可以再买新的,所以,早点儿去睡吧,别折腾了。” 许云依行事从来都干脆利落,可是,今天看着这些东西突然有些爱不释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走是不打算再回来的,只怕再没勇气回来了。所以,现在不带走,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秦漠见她茫然的坐在那里,于是将她拉起来:“听话,去睡觉吧。这些东西我来收拾。” “还是我来吧,你怎么知道放在哪里。” 秦漠拉着她的手不放开,坚持说:“我怎么就不知道,你的生活自理能力不见得就比我强。快去睡吧。” 许云依对秦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既然他这样说了,她就去睡了。 今天一天折腾下来也是真的累了,仿佛元气大伤。即便现在去睡,睡到明天早上时间也不见得就够用。 付谣搭中午的飞机,所以从早上起来就开始整理东西了。 付妈妈嘱咐她:“厚衣得带两件,万一下雨还是挺凉的。到时候别再感冒了。” 付谣说:“妈,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她可算是个出差的老油条了,以前每个月都出发,即便在办事处也是要到处的跑,没人比她整理出差行李更得心应手。 回头看付妈妈抱着素素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感叹:“不想走,一出门就好几天见不到我的宝贝了。” 付妈妈说:“要是不放心你带着走。” 付谣捏着素素肉肉的小脸蛋逗弄:“素素愿不愿意跟妈妈出差啊?” 付妈妈说:“去吧,跟你妈妈去坐飞机,可以在天上飞。然后你妈妈去跑客户,你就让她背着。” 这样一说,引得大家笑起来。 付谣说:“想想那个画面实在太辛酸了,还是让我的宝贝跟姥姥在家吧,好吃好喝的,省着跟着妈妈风吹日晒。” 素素扬起小脸说:“我不怕晒。” 付谣笑着说:“不怕也不行,你是妈妈的小公主,晒黑了就不漂亮了。跟姥姥在家等着,妈妈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礼物。” 素素高高兴兴的答应着。 付妈妈就笑:“再给我们素素带点儿好吃的。” 付谣一口答应:“行。” 还要去机场,所以半晌午的时候就拖着行李箱出来了。 本来要到小区外面打车,不等走出来接到林飞的电话。 “付姐,你不是中午的飞机,走了吗?” 付谣说:“刚从家里出来,准备打车过去,怎么了?” “没走正好我捎上你,从B区来了一个客户,我这会儿去机场接他。” 付谣问他:“那我去哪里跟你会合?” 林飞告诉她:“你就在小区门口等我就行,我这就过去。”接着又问:“付姐,你家是住阳光康城吧?” “是,我在西门等你。” 林飞很快开车过来,下车帮她把箱子放好。 上车后付谣问他:“那边的客户过来做什么?” 林飞打着方向盘:“不是刻意到国森来,他有一个客户的儿子结婚,就在附近的城市,便直接过来了。我也是早上才接到电话。” “那中午又得接待了。” “肯定啊,我已经让秘书订好餐了。那人特别能喝,两个我也不行啊,我打算找个人去陪酒。” 去机场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有人说话时间过得也快。 林飞看了眼时间,说:“到点了。” 付谣让他去接人,她直接到候机大厅去。 林飞告诉她:“付姐,有事打电话。” 付谣提着箱子去办托运手续,向上一提忽然就散开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散出来,除了衣服,生活用品,还有两包卫生巾,顿时说不出的尴尬,马上弯腰去拾。 此时伸出一只手来,先将她的文件拾起,然后又是衣服。 付谣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向上打量,均匀的手臂,银色的腕表,然后是挽到胳膊肘儿的深蓝色衫衣……看清后,竟是个长相清秀的阳光大男孩儿。 她连忙说:“谢谢。” 阳光大男孩儿问她:“箱子坏了吗?” 付谣“啊”了声:“提手坏了。” 这个箱子跟了她很多年了,还是段楚生帮她买的,当时花了一两千块,她觉得心疼,唠叨了他一个晚上。不过值钱的东西就是耐用,以为可以一直用下去的,不想突如其来的断裂了。 她站在原地微微愣神,并非束手无策。 阳光大男孩儿说:“我来帮你看看能不能修好。”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不能修,你去店里买一吧个,我帮你看着东西。” 付谣下意识看向他。 那人便把钱包里的证件拿了出来:“这是我的身份证,买完箱子回来再给我。” 付谣倒没想他是骗子之类的,经他一说才有了防范,毕竟重要的文件还在箱子里,都是些票据之类的,丢了再补开会十分麻烦。 她抬手看了下,人证合一。 看到出生日期不由啧啧叹,难怪看着这样年轻,足足比她小了五岁。 好心的小弟弟,付谣说:“那麻烦你了,我马上就回来。” 自己也不敢耽搁下去,就去最近的店里拿了一只,透过玻璃窗能够保证人和箱子一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那人很安静的站在那里看东西,挡到别人的路了,弯下腰去将她的箱子慢慢移动到一边去。 付谣提了箱子快速走过来,一边将证件交给他,一边说:“真是太谢谢你了。” 其实她已经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乔玄,身份证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 乔玄看着她说:“不用谢,我也没帮什么忙。” 用这个角度正有一束光打过来,将他眼前的发梢染成璀璨的金黄,越发觉得此时眼光灿烂。 不由让付谣觉得年轻真好。 这样一个小插曲本来没放在心里,我们每天都会见到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都是其中之一。 每想到上飞机的时候再次遇到,奇迹般的竟然临座。 付谣便不得不说和这个人有点儿缘分,于是笑着跟他打招呼:“乔玄,你好啊。” 乔玄怔了下,很快想明白过来,然后说:“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才公平。” 大男生在跟她讨价还价呢,付谣以一个姐姐的姿态说:“这世界可不是处处都有公平可言,也不是你好心帮了别人,就会得到好心的回报的。” “你是说恩将仇报么?” 付谣点点头:“算是这个意思吧。” 乔玄问她:“那你会吗?” 付谣笑着摇头:“我不会,我只是给你打一个比方,告诉你出门在外,还是要防备着点儿。” 乔玄跟着笑了一下,露出整齐划一的牙齿。 “你觉得我是烂好人,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是吧?”他告诉她:“我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就是看你手忙脚乱,挺想帮你的。要是别人,我就当没看见。” 这么诚实,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付谣看着他辩解的样子,一脸认真,真是没办法不去逗弄他。 “好心的弟弟,你叫我姐姐就行了。” 乔玄眯了下眼:“你比我大吗?” 付谣伸出一个巴掌:“我比你足足大了五岁。” 乔玄表示不信:“你装老成吧,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所以我敢保证,我们是同龄人。” “你这孩子怎么不信人,我真的比你大五岁。” “口说无凭,证据呢?” 付谣当即晾出身份证来给他看。 乔玄瞄了一眼,得逞似的笑起来:“付谣……原来你叫付谣。” 付谣这才反应,竟然上了一个孩子的当,她瞪起眼睛:“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乔玄纠正她:“你比我大不假,但是我也不是孩子了。” 可是付谣就是觉得他很可爱,同他说话都能让人放松下来。一般不都是孩子才给人无害的感觉么? 乔玄又问她:“你去S城出差吗?” 付谣歪着头:“你怎么不觉得我家在S城?” 乔玄直接说:“回家用准备那么多卫生巾吗?” 付谣“咦”了声:“你这孩子……”虽然有点儿冒失,但看不出还挺睿智。 接着问他:“那你去S城干什么?” “找同学。” “原来你还在读书。” “我已经读研一了,你不能说我还是孩子。” 付谣说:“干嘛对年纪这么敏感,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反倒希望别人说自己年轻。” 乔玄没说别的,只问她:“你能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吗?大家都是同乡,在外地有什么事也方便照顾一下。” 若是其他人,付谣一定不会说。可是,乔玄眨着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她就感觉没办法拒绝。 于是念了一串数字给他听。 记忆力很好的大男生,她语速那么快,而且只念了一遍,他拿出手机还是记录上了。 空间已经在催促大家关机,他给付谣拔通之后挂断,接着关了机。告诉她:“回头存起来。” “对了,你怎么不叫姐呢?” 乔玄往倚背上一靠,闭上眼睛说:“我要睡觉了。” 许云依自己去的精神病院,没跟宋家人打招呼。 这回夏子星没由看护陪着在外面晒太阳,而是安静的坐在病房里。 许云依推门进去,看护认得她,就将空间让给两个人。 许云依先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今天她终于将这个女人细细的看了个遍。她的五官果然是仿了这个人的,竟有七八分的像。 难怪宋开骅和宋连诚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感觉面熟。 许云依想,原来这就是把我带到世界上来的那个人。 她蹲到夏子星的面前,想让她也将自己看清楚。可是,夏子星呆坐在那里即便瞳孔中映着她的影儿,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确定已经不认得自己的女儿了。 或许夏子星是将自己留在了某段岁月中便不再动弹,而那段岁月中的许云依也仅有几个月大。所以到了今天,夏子星当然不认得她了。 尽管很难,许云依还是张开嘴巴,轻轻的唤了一声:“妈……” 夏子星看着她,仍旧如一尊雕像似的坐在那里。 许云依坐到她面前,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如果这是一个正常的母亲,两个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例如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收养她的人对她好不好,她恨不恨宋家之类的……但是,两人此刻即便面对面,却不着一语。 最后看护进来了,到了要推夏子星去外面晒太阳的时间。 她进来说:“外面阳光很好,我带夫人去晒晒。” 许云依站起身说:“好。” 她跟着看护一起下来,将夏子星安顿好后,对看护说:“你好好照顾她吧。” 看护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会的,你放心吧。” 许云依说:“谢谢。” 离开的时候想到夏明星,自从夏明星被她吓到精神病院来,许云依还没有见过她。 不等去找医生打听,远远看到一个身着看护服的女人推着她出来。 许云依抬步走过去,唤了一声:“夏明星。” 夏明星抬起头,目无焦距的盯着前方。 没有化妆的缘故,脸色不如以前看着那样光彩夺目。这样一看,五官倒也平平,远没了以前的惊滟与美丽。看来化妆品对一个女人的意义果然重大。 不等她说自己是谁,那个看护反倒说:“我认识你,你是宋小姐吧,那天你和宋先生一起来的医院我看到了。” 许云依怔了下:“你认识宋先生?” 那看护说:“他来看宋太太的时候见过很多次了。” 许云依点点头,问她:“夏明星怎么样了?” 看护说:“夏小姐每天就这个样子。” “不跟人交流吗?” “每天也说话,不过大多时候自言自语的,别人同她说话,她反倒不爱出声了。” 许云依没再说其他,直接出了医院。 不管医生怎么劝,韩霁风执意出院。 蒋承宇了解他的那个脾气,之前本来还想着劝一劝,可是,转而一下还是算了。如果注定就那些时间的话,只怕他留在医院里是件很残忍的事。况且医院太安静了,会给人创造一个足够胡思乱想的空间。但是,回到职场的话就不会,忙得焦头烂额的,哪还有时间想些其他。 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最易抛弃七情六欲,不被其左右。 蒋承宇已经打听清楚了,明天许云依就要和秦漠回美国去。其实他有些想不明白,许云依到底还爱不爱韩霁风了? 如果爱,又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急切的想找许云依聊一聊,但是拔打她的电话一直关机。最后他想明白了,许云依是故意的,她那样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一定已经料到他会给她打电话了。但她明摆着不想再对韩霁风的事争论不休,不论韩霁风以前为她做过什么,许云依都不想因此失去主动权。 再看韩霁风,也是一副不急不缓的劲头,那样子明显是已经看开了。 既然这样,就觉得让他回到国森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许云依回来的时候,秦漠对她说:“晚上出去吃顿好的吧,然后一起到处走一走。就要离开这里了,总要留下点儿美好的回忆。” 许云依不反对,她说:“好啊。” 得到应允,秦漠让刘义庆订餐厅和鲜花。 许云依只知道他订餐了,却没想到他还了大束大束火红的玫瑰花,上面还带着露珠。 看样子是要将浪漫进行到底了。 她笑着说:“A城的这个夜晚注定难忘了。” 秦漠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最后说:“你喜欢就好。” 在二十楼吃的西餐,且不说食物的味道怎么样,只在这里吃东西就是一种享受。由其夜晚,能望尽整个A城的璀璨灯火。 许云依一直觉得这里是求婚的好地方,眼前是一片珠海,人的心情会自然而然的受到这种氛围的熏陶与感染,不由自由的想到浪漫的事。然后哪个男人识趣一点儿求个婚,女人就极容易感动到。到时候别说结婚,可能连私奔都愿意。 秦漠向她求婚是不可能了,可是,他在这里吻了她。趁她望着风景发呆的时候,修指挑起她的下巴吻向她。气息中有淡淡的醉人酒香,而他的吻沉醉而悠长,钩着人的心魄,忍不住的让人面红耳赤。 ☆、(157)一如当初 须臾,放开她,自身后揽着她一起静静的凝望整个不夜城。 这样静谧的时光美好又奢侈,让人自骨子里生出一种懒意,哪儿都不想去,从此地老天荒也没什么不好。 下来之后两人又去了江边,这个时候天气不冷不热,晚上沿江散步再好不过。江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依稀能嗅到江水悠悠的味道。 江中有船,挂着大红的灯笼驶过去,和岸上别俱特色的建筑物交相辉映,仿佛身处异世。 许云依有段时间没来了,有的时候开车从这里经过基本也都一路飞驰,目不斜视。 “这里好像重新修建过了。” 秦漠在这里呆的时间不多,以前什么样他自然不知道。听许云依这样感慨,侧首问她:“你多久没来了?” 许云依说:“可有段时间了。” 上一次过来还是和韩霁风一起,也是吃饱了来这里散步……她不动声色的晃了晃脑袋,很多事情真是不能想。答应和秦漠一起创造属于这个城市的回忆本身就是个错。在这里到处密布韩霁风的影子,两人曾携手走过许多地方。现在这个阔别之际,再跟秦漠走过去,倒不知道是制造回忆,还是唤醒回忆。那些她避之不及的东西呼啦啦的袭上面,一时间神色恍惚,不能自已。 秦漠拉起她的手说:“这里风大,还是回去吧。” 许云依说:“好。” 秦漠的这个性格驾车也是四平八稳的,握着方向盘专心看前方路况。 许云依靠在车窗上安静的以手撑头,城市的流光从脸上划闪过去,明暗交织,阴晴不定。 她同这个城市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当时之所以会来无非是替许曼丽和夏明月复仇来的,后来嫁给韩霁风,倒是动过永远在这里定居的念头,但到底没能持续多久,这个念头就彻底打消了。但是一想到再回来遥遥无期,心里还是莫名的感觉空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把被掏了去,就是这种难耐却又不知所措的滋味。 许云依暗暗的拉扯自己的头发,让自己保持清醒状态。有些不该想的事情就不要想,否则只会让自己乱了阵脚。 她出声打破沉默:“我们走的这么仓促,你在这里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吧?” 秦漠说:“都交代好了,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那就好,只要不耽误你的工作就行。” 车子似一道流线划破整个黑夜。 秦漠拧开广播,正在播放一首老歌。 许云依觉得熟悉,可是,没太有心思去听,所以漫进耳朵里也仅是嗡嗡的声音,倒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其实还想提议再去看一场电影的,不等出口,又想,算了。去了也不见得就能看下去,而且时间不早了,明天他们还要搭飞机,不如早点儿回去休息。 秦漠问她:“累了吧?” 许云依说:“有点儿。” 秦漠就告诉她:“先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许云依说了个“好”字,侧首靠在椅背上,眼睛闭实之前眯着一条缝隙静静凝视秦漠的侧脸,车内昏暗的灯光映着他的侧脸,宛如雕塑。 这种感觉和许多年前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便隐隐觉得,时光变了,可是他没有变,按理说该是多好的事。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安份睡去。 明天她就要和这个男人远走高飞了,也算是一如当初。 付谣晚上跟办事处的几个同事一起吃的饭,席间喝了点儿酒,都是自己的人,所以点到为止。 区域经理招呼她吃菜。 付谣品偿着当地的特色美食,开玩笑说;“还是你们滋味哈,东西好吃,气候适宜,除了跟家人团聚的时间少一点儿,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了。” 这里面有两个同事跟她还是以前的同僚,知道她在D呆过,气候糟糕的很。由衷说:“付总,想想你以前也真不容易,在吃住都不习惯的城市呆了那么久,也没要求换个城市,一般的女人早受不了了。” 付谣笑着说:“做咱们这一行的不都这样么,哪有一个容易的。” 但是,现在要她再去D城,她就没有那样的勇气了。哪怕是工作需要也会迟疑不已,在那里,她和段楚生曾有过一段愉快也不愉快的时光,到如今再想起来,都成了划割心口的那把刀,无论走到哪里,都仿佛能感受到段楚生的气息。然后所有的场景重归脑海,浮现眼前,她可能连呼吸都没办法了。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当同事谈及到过往的时候,付谣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和段楚生吵架的场景,后悔不已。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在段楚生误会她跟她发脾气的时候,她一定会走过去揽上他的脖子,跟他撒一撒娇说:“老公,我错了。” 在她因为工作而不能陪他和孩子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一定会细声细语的讨好他,理解异地他乡,他带着孩子被困在旅馆中等她的那种难耐,然后心平气和的带他去吃他想吃的东西,哪怕再晚。 可是,她没有。她的脾气是带着烈性的,似乎每一次都以争吵收场。 付谣喝了酒,才有胆承认,她那么后悔。 第一天大家没有讨论半点儿工作上的事情。 一吃完饭出来,付谣就说:“我喝多了,得回酒店睡了。” 区域经理是个很细心的男人,就对一个同事说:“你开车送付总去酒店。” 那人去提车了。 等车开过来,付谣跟大家道过别,区域经理已经将车门打开,她直接坐了进去。 从这里到付谣下榻的酒店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之所以选在这里吃饭也是为了方便她。 那同事把她送到楼下就直接离开了。 付谣乘电梯上楼,刚走了电梯,电话就响了起来。看一眼是陌生号码,她接起来说:“喂,你好。” “你好,我是乔玄。”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敏锐,听付谣礼貌中的试探就知道他的号码她没有存。不由得问:“你为什么不存我的号码?老乡一场,连这点儿尊重你都不肯给我。” 付谣听出是他,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小弟弟挑理了呢。 有些哄骗似的说:“对不起,付姐太忙一时给忘记了。”转而又说:“但是,你看有什么要紧,即便我不存,你还是打来了。” “那要是我不打给你,你就一定不会打给我了是不是?” 这倒是真的,她是冲着工作来的,从明天就要开始跑客户,肯定有忙不完的事,哪有时间去骚扰一个小孩子。 想这是个执拗的孩子,就说:“我不打给你,是怕打扰到你。” 乔玄直接说:“骗子。” 付谣已经拿房卡开了门,笑了声:“你给一个骗子打电话是打算自投罗网吗?” 乔玄说:“以你的智商,不见得可以骗得了我。” 付谣打小学习就好,工作以后也是出类拔萃的人,鲜少有人怀疑她的智商。她踢了高跟鞋直接坐到沙发上,提醒他:“小孩子要有礼貌,前辈是不容挑衅的。”想了一下,又问:“你打电话来,是找我有事吗?” 乔玄说:“我没别的事,就是想问一下你来这里安顿好没有。” 付谣说:“我公司在这里有办事处,早在我过来之前同事就已经帮我把酒店订好了,如果你不打电话过来,我这会儿已经准备洗漱睡觉了。” “既然这样我没事了,你快准备睡觉吧,晚安。” 付谣也说了句:“晚安。” 抬手将电话切断。 扔下电话时笑了笑,心想挺有趣的一个孩子。 睡得早,起得也早。 早上的许云依看着神清气爽,等秦漠出来时候,她已经把东西都整理好了,要带走的都摆放在门口,只等秦漠的助理和司机上来提东西。 秦漠问她:“怎么这么早?” 许云依说:“担心误了航班。” 秦漠走过来,抬手将她耳畔的一缕散发别到耳后去,叹了口气:“傻瓜。” 许云依笑着说:“我没做早餐,我们去机场吃一口得了。” 秦漠说:“也好。” 他接着给助理打电话,让他们来拿东西。 等一切安排妥当,司机直接送两人去机场。 候机大厅一如既往,无论什么时候过来仿佛都是那一个样子,客流匆匆,来了又去,永远不觉得少。 东西有人办理托运手续。秦漠直接拉着许云依去吃东西。 两人去吃牛肉面,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 秦漠将碗里的牛肉夹到许云依的碗里,告诉她:“多吃点儿。” 许云依嘴里含着一口面,含糊说:“你吃吧,不用给我。” 秦漠还是一块一块的挑给她,看她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他却一口没吃,神色平静的说:“以后也要按时吃饭,早上再忙,也不能忘记吃早餐。还有,晚上也不要加班到太晚,少喝酒,少抽烟。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许云依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停下来,问他:“秦漠,你什么意思?” ------题外话------ 今天没感觉,这个段子又有点儿重要,放到明天写 ☆、(158)她骗了他 秦漠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跟我走了,今天我只订了一个人的机票。” 许云依火气上来了,连手里的筷子都扔掉了,忍不住当众爆粗口:“秦漠,你大爷的,我是你老婆,你说扔下我就扔下我是不是?” 秦漠冷静的坐在那里,俊美容颜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我想你忘了,我们是假结婚。所以,从情理上讲,你不是我老婆。” 许云依有些傻眼,她没想到秦漠会在这个时候将他推开。她觉得自己十分需要他,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想要跟他逃到天涯海角去。但是秦漠轻轻的一句话,就将她甩下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竟有刹那间的无措。 秦漠伸手攥紧她的手腕拉她坐下:“许云依,你醒醒吧,你需要的不是我,是韩霁风……” 她的去与留都是由韩霁风来决定的,当初跟他去美国,是想背着韩霁风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现在想要跟他一起离开,也是为了韩霁风。她只是害怕,怕留在这里就会看到韩霁风的消亡,那样的话她一生的爱与恨都将无处安放。所以她感觉害怕,就要马不停蹄的逃离,以为这样就能在心理上永远保全韩霁风的生命。有生之年,她还可以骗一骗自己,说韩霁风那个男人就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即便看不到,但至少是存在的。这样她自己才有勇气和希望一直活下去,不至于将他们的孩子丢下,让她永远孤零零的。 所以秦漠才想要唤醒她,这样子欺骗自己是没有用的。总有一天许云依还是会被残酷的现实打倒,那时当她再正视韩霁风的死亡,又没有在这最为弥足珍贵的时间里陪陪他,那种遗憾将成为她心口上一道永远修复不了的伤。 “云依,你的一切情绪都是韩霁风促成的。有一天当他在你的世界里消失,不能再影响你的情绪时,你或许会感觉无以为继。所以,与其现在这样匆匆的逃离,不如直面自己的心声,当你把自己看清楚了,还能扔下他不顾一切,就说明你是真的释然了。但现在的你分明还做不到。” 这两日她就像着了魔一样,迫使自己做事情,停都不肯停下来。秦漠知道她一定是害怕一旦闲下来就能想起韩霁风,只怕一想到他,她就什么决定都做不了了。 可是,即便是旋转的陀螺到最后一样会停下来,又何况是人。 许云依心口那里疼的厉害,像是被人言中了什么。她低着头,看着那碗被自己吃得乱七八糟的牛肉面,想说她并非秦漠所说的那样。 但喉咙里又酸又痛,竟然不着片语。 反正秦漠铁定是要扔下她独自离开了。 秦漠抬腕看了一眼,据登机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也觉得难耐,可是,看过她的痛苦之后就忽然不愿再勉强她了。许多年前当他凭着自己的一时意气放手的时候,就注定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苦涩的抿紧唇,看许云依低着头,有大滴大滴的液体无声的砸下来。他轻轻说:“况且你的家人也在这里,能够找到实属不易。等这边事态平稳了,我会把闹闹给你送回来。走之前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为什么离开我?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爱了才放开我的手吗?” 许云依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眶已经红透了,整个人仍旧微微哽咽,在秦漠面前她就是如此,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需要强装镇定与坚强。因为这是她青春年少时认识的人,将她所有的任性都看在眼里,所以,她用不着去伪装。 是的,这一刻她脆弱而难过。终于开始觉得时光被大篇幅的割裂开来,永远回不去了。 听到秦漠这样问,她吸紧鼻子抬起头看着他说:“没有什么理由,当年虽然觉得对你还喜欢,但是那些喜欢已经不足以在一起一辈子了。” 秦漠点点头,表示知晓。他眼底的落寞,很快被微笑所掩盖。 机场广播已经在催促登记,既然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便没必要再耽搁下去,秦漠拿上证件站起身说:“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许云依抬起头来望着他,一束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明亮的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以至于她想好好的看他一眼都不能够,只机械的站起身:“我送你。” 过安检之前许云依伸出手来拥抱他,就像许多年前秦漠在车站的检票口拥抱她一样。踮起脚尖很用力的抱紧他:“秦漠,你要幸福,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秦漠无声的吻在她的额头,说:“你也一样。” 然后放开她,转过身大步的向安检走去。 许云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发现这个男人不是一点儿没变,以前的秦漠有一点儿清瘦,眉眼间的气度也不似现在这般成熟稳重。高兴的时候会在操场上抱起她笑着打转,不管是否有人在看着,都可以直言不讳的表述他的开心与爱意。生气的时候也会发脾气,但是转首就能放下脸面来跟她道歉。 现在的秦漠沉稳内敛,举手投足皆是大将风范。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所以,他也再不是当年那个肯在楼下一直等她的秦漠了,即便他想站在那里一直等下去,她也该推开窗子叫他走开。 只有离得她远远的,秦漠才能找到那个命中注定属于他的人。 为此,许云依骗了他。 谁说当年放手的时候她不心痛了? 许云依转过身时就在想,那时的自己就要难过死了。那一年许曼丽得了一场大病,光医药费就花掉十几万,生活的重担一下落到她的身上,除了暂时休学赚钱没有其他的办法。人生骤然落入一个困境中,也希望心爱的人可以陪在自己身边,然而那时秦漠刚得到一个保送出国的名额。许云依从不怀疑秦漠的真心,能想象如果要秦漠知道她的遭遇,一定会放弃出国的机会帮她一起承担。但那又怎么可以,许云依从来都知道,那个机会对秦漠而言有多重要。 他从贫困山区走出来,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等待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然而机会来了,她从他的眼中能够看到那种雀雀欲试的狂热。他的骄傲不允他平庸。所以,无论如何,许云依都不能用自己的不幸将他拉下水,她不想拖累他。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以往她可以在秦漠面前任性,是因为两人旗鼓相当。但那时她却要面临休学的窘状,将她生活的不幸一再延续,与那个即将展翅的秦漠一比,总觉得有些可怜。然而,她从不要别人可怜自己。 于是自作主张的分手,让他朝更广阔的天际飞去。 事实证明那样的一片天地真的很适合秦漠,他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仅成功了,还彻底改自己的命运成为人上人。 所以,当初所有的舍弃都是值得的。她没有用自己的不幸牵绊他前进的步伐,是那时许云依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 也正是因为喜欢他,失去时的所有痛苦也都不叫痛苦了。 许云依只是觉得,秦漠那样好的一个男人,就该拥有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直到现在她依旧这样觉得。 司机还等在外面,她的行李也都好好的放在车上。一见她出来,马上打开车门说:“许小姐,秦先生叫我送你回去。” 竟连秦太太都不叫了,可见秦漠真的是早有预谋。 许云依坐到车上,想了下说:“去国森。” 飞机穿透云层慢慢的飞往最高处,城市,河流,山川都被压缩成极小的模型,放眼望去,总觉得不是真的。 秦漠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侧首便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和堆积的云层。可是,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忽然想到几年前乘飞机离开时的场景,即便到了机场,他仍旧希望电话响一下,只要她说一句挽留的话,他就不顾一切的返回头去找她,什么尊严,什么机会,他通通不要了,就只要她。 可是,直到电话关机,都只是静静躺在他的掌心里。 他坐在位置上沉默的低着头,就感觉鼻骨酸得厉害,他一再再吸紧,仍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空姐轻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来,她问:“先生,您还好吧?” 秦漠仍旧不肯抬头,那泪仿佛更汹涌了。那时候他只是想,他被许云依抛弃了。他觉得胸口疼痛,不能自抑。 到了现在虽然再不至于狼狈的痛哭流涕,可是,秦漠还是感觉到了和当年一样的痛楚。 时隔许久,许云依仍旧选择抛弃他。 “先生,您想喝点儿什么?” 派送饮料的空姐出声打断他的神思。 秦漠说:“咖啡,谢谢。” 他转首望向窗外,当日的天气好极了,飞机平稳飞行,窗外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但是,秦漠清楚的知道随着时间的不断推进,他与许云依的距离将越来越远。 ☆、(159)攻于心计 韩霁风上来的时候脸色仍旧不好看,单薄的嘴唇下意识抿紧,周身漫布冷气流。 秘书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上班,先前去医院跟他汇报工作,发现病的挺严重的。这会儿突然就来上班了,只见电梯门打开,黑西装白衬衣的韩霁风走上来。即便精神大不如前,可是行走间,仍旧步履生风,一道光似的让人感觉微微昏眩。 她马上站起来说:“韩总,早上好。” 韩霁风点了点头,已经推门进了办公室。 肖秘书整理手里需要韩霁风批复的几个文件,打算拿进去给他看。 这时,专用电梯再次打开。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许云依已经从电梯里走出来。 肖秘书跟她打招呼:“许总,你要见韩总吗?” 之前韩霁风上来时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交代,这一点她总要问清楚。 可是,许云依的肺腑中都是情绪,根本没办法跟他的秘书心平气和的啰嗦什么。直接推开她,快步向总裁办公室里去。 肖秘书顿时有些慌了:“许总……” 许云依单手将门推得大开,由于情绪激动,声音不受控制:“韩霁风,你这个混蛋。” 韩霁风抬眸看向她,神色一怔,须臾,消瘦的脸颊竟有笑意。仿佛一阵风春拂过,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既然可以应聘到国森当总裁秘书,就不是一般的人,起码眼力见还是有的。 肖秘书看到韩霁风的表情后,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许云依咚咚的走进来,厚重的门板应声关合。她想也没想的走到办公桌前,抬手攥紧韩霁风雪白平整的硬领衬衣和领带。 “现在你满意了吧,秦漠离开了。” 她整个人身体前倾,一张脸离得他非常近。韩霁风微一抬头,两人呼吸相距可闻。他动了下唇角,淡淡说:“你不是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 许云依气得浑身发抖,那只攥着他的手指太过用力,已经微微麻木。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韩霁风,你做了什么自己会不知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 分明算计了人心,还能装作无辜的样子。 回来的路上,许云依就在想,一切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秦漠不是个没有斗志的人,没有人能轻易的从他手里掠夺什么。可是,到了今天,他放手得实在太容易了。许云依自认自己表面上并未表现出半分迟疑,直到今早离开,她也是拖起箱子就走。即便从眼神中,也没表现出过多的留恋与不舍,她就不是个不懂收敛情绪的人。思来想去,她只是低估了韩霁风的阴险,忘记算计人心他最在行了。 如果她没猜错,她从蒋承宇口中听到的那些话,秦漠一定也从韩霁风的嘴里听到过。从秦漠得知他的所作所为的那一刻起,韩霁风就已在心理上战胜了他,只看秦漠是个坦荡的君子,还是个卑鄙的小人。显然韩霁风料准了秦漠是前者,所以大唱苦情戏码,让她从蒋承宇的口中听到那些所谓的真相。当她的心倍受蛊惑,陷入两难的时候,秦漠的心也彻底跟着土崩瓦解。 是韩霁风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同时也看清了许云依的自欺欺人。秦漠是聪明人,当他将所有人的情感走向都看明白的时候,就一定不会做糊涂事。就算他受私心蛊惑,可他对许云依的爱不是假的,即便是为了她,他也愿意选择退出。 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按着韩霁风设计的路线一步步走过来的。他是没有伸出手来推着谁向前,威逼利诱更是毫无涉及,从表面看,他甚至没左右过任何人的思想。分人所做的所有选择看似都是在经历某一个环节之后,自己酌情之后做出来的。 但是,那些看似深思熟虑的结果,通通是他算计人心得来的。他在心理上对人进行了催眠,接下来不管怎么做,到最后总能让他得偿所愿。 结果就像现在一样,秦漠走了,许云依跑到这里兴师问罪。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可避免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算彻底达到了。 许云依闹不明白,他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装模作样?而她为什么又总是这样笨,在韩霁风的面前永远相形见拙。她觉得委屈,整个人变得简单而粗暴,抓着韩霁风领口的那只手紧攥成拳,一下下,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口上。 “你不是要死了么?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你倒是去死啊……韩霁风,你的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有些歇斯底里。她只是难过异常,为什么是去是留都要由他来决定?在遇到韩霁风之前,没有人可以掌控她的命运。许云依永远都是来去自如的那一个,包括当年离开秦漠…… 韩霁风眸光陡然一深,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用力的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一手紧紧的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控制在掌心里。 喉结微微滚动:“云依……是我对不起你……谁说我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爱你就是真的……”没有什么比这个再真的。他虽然攻于心计,但是,也不是什么卑鄙无耻的小人。做事辛辣干脆,从来不肯拖泥带水。惟独对许云依的感情,致使他整个人变得反复无常,并非像她说的那样收放自如。正因为掌控不了,所以连想法也是一变再变。一心一意的想为她好,却又不知什么才是真的好。往往刚刚做出的决定,转首就后悔了。 就像他本来是打算放她一条生路的,不用陪他深陷罪恶的深渊里。可是,一转身仍旧舍不得,辗转反侧之后还是决定把她牢牢的攥进手心里。 “是啊,让你离开我后悔了,哪怕是下地狱,我也再不放开你的手。” 许云依拼命挣扎:“韩霁风,你凭什么?” 凭什么他后悔了,她就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凭什么他后悔了,所有的痛苦就能轻轻抹煞? 韩霁风的心脏微微抽搐,附在她耳畔轻轻说:“我就要死了,如果你恨,到最后我把命赔给你。可是,即便是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也不能没有你。许云依,我后悔了……” 从两人喝醉的那一晚上他就后悔了。蚀骨的温存中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这样她就哪也去不了,不能属于任何人,只能是他韩霁风的。 那一晚他无比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一觉醒来就将无法面对……可是,他那样想她,一旦触及她的体温,感受她的气息,就贪恋得再没办法停下来。 事后,借着床头昏黄的灯光,他看着许云依宁静的睡颜,一阵钻心似的痛触。悔意翻江倒海,彻底将他的理智淹没掉了。 韩霁风抱着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将她抢回来,终有一天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的就将是其他的男人,拥有她的也是别人。一想到这里,嫉妒的火焰烧上来,将先前所有的努力轻而易举的焚烧掉了。除了处心积虑的重拾她,他想不出别的。 于是等秦漠找上门来,许云依所谓的苦情戏码由此展开。 许云依吸着鼻子骂他:“韩霁风,你卑鄙无耻……” 他倒成了百依百顺的男人,揽着她说:“是,我韩霁风除了卑鄙无耻,还下流。” “你不是要死了,你去死啊。” 许云依的火气不减,用力的推拒他。 韩霁风嘴角微微一动,倾身吻住她,用力吞咽,似要将她吞进腹中。 然后他喘着气,声音沙哑:“我这就去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隔音效果一流的办公室,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所以韩霁风不仅不去制止,反倒故意使她尖叫出声。他以最亲密的姿态感受她的温度,盯着身下那张因为生气与*微微涨红的脸,觉得一切都再真实不过。 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沿着血液流遍他的四肢百骇。 果然,这世上再没什么比跟心爱的人一起长相厮守更好的事了。 茶几上有烟灰缸,还有一个玻璃杯子,本来有两只,激情时被许云依一伸手扫落了一只,碎成几片。 所以,这会儿她能置韩霁风于死地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论是拿起烟灰缸砸向他的脑袋,还是捡起地上的碎片割断他的喉咙,都能达到一招毙命的效果。 可是,许云依坐在那里看着他,心里竟说不出的慌乱。 此刻的韩霁风闭目躺在那里,脸色惨白,额上汗珠汇集成河,顺着太阳穴往下淌。而他整个人竟然无比安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劳累过度睡着了。可是,韩霁风似乎忘记了,一只手还攥着她的手掌,尽管他翻身下来的那一刻说:“没事,让我躺一小会儿。”一切看似正常,他的表情也堪称平静。可是,许云依的那只手腕却要被他给捏断了,那疼一度让许云依想要尖叫出声。 而她怔怔的坐在那里竟然没有动,因为她想象不出韩霁风此刻有多疼,但是他的神色又为什么那样平静? 是怕吓坏了她么? 许云依不得一点点的迫使自己面对现实,这本来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男人,她早就发现了。当初之所以选择勾引他,就是觉得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两人刚好凑成一对。 诚然,就是这个十恶不赦的坏男人是真的要死了。不用任何诅咒,他都命不久矣。 许云依所有的愤慨在望着半昏厥的韩霁风时慢慢平息下来。她终没有做出鲁莽的事,让他经受一点儿血光之灾。 而是抽出自己的手来,过去将他抱在怀里,让韩霁风的头枕在她的腿上。 由于疼痛,韩霁风像个大婴儿似的蜷缩在那里。许云依弯下身体,让自己的脸颊一点点的贴近他。然后,泪珠子无声无息砸到他的脸上。 许云依想,她恨死这个男人了。就在刚刚他还蛮横的占有她。可是,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子的爱过一个人。 就算别人骂她没脸没皮,甚至是没骨气。但是,爱一个人,没有办法。 自许云依上来,打进来的电话都被秘书给拦下来了。有什么事情稍后她会跟韩霁风报告,索性今天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事,所以都被她记到了本子上。 没想到蒋承宇会打电话过来,本来他打韩霁风的手机,可是没人接。知道他今天上班,就又打到他的办公室,同样没人接,最后没办法,直接给他的秘书打了过来。问她:“你们韩总人呢?没去上班吗?” 秘书老实说:“我们韩总一早就过来了,只是许总上来了,两人在谈事情,到现在还没结束。” 蒋承宇吃了一惊:“你是说许云依?” 秘书说:“就是许总。” 蒋承宇想不明白,两人这是唱得哪一出?许云依不是跟秦漠一起离开了吗,为什么会在韩霁风的办公室里。 ☆、(160)实在难得 即便想不明白,但总算放下心来。只要有个人陪着,即便出了状况也会被随时送去医院。 蒋承宇说了声:“谢谢。”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许云依犹豫着要不要送他去医院,以前的韩霁风在她面前永远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从没像现在这样羸弱过。即便有一回生重感冒,烧到四十度,恹恹的坐在那里输液还不忘跟她扯皮。 她俯身唤了他一声,见没有反应,就要抽出手来去拿电话。 这样一动韩霁风倒猛地惊醒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收紧,蓦然睁开眼睛。 侧首问她:“去哪里?” 桃花眸子恍惚的眯着,似一时适应不了眼前的光色。 许云依唇齿动了动:“我以为……我以为你昏迷了。” 韩霁风嘴角噙着一抹钩子,稍一用力将她揽到怀里来。许云依整个人不设防,砸到他的身上去。韩霁风只是顺势揽紧她,声音还很虚弱,听起来懒洋洋的:“不是巴不得我死,哭什么?嗯?” 许云依的鼻骨酸透了,就在刚刚,她本来以为他就要死了。蒋承宇说只要韩霁风再昏迷一次就会有性命危险…… 恨他的时候的确想过要他不得好死,粉身碎骨都不为过。可是,真当这个人快死了,就发现原来那些怨恨不足以超越生死。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闹闹能有个爸爸。 许云依沉默着不肯说话。 韩霁风也不再说,就心满意足的揽着她。自从许云依离开,他的心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踏实过,即便知道自己真的就要死了。可是,有生之年还能像这样将她抱在怀里感受她的温度,遗憾终归是少了些。 临近中午的时候,许云依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依旧光彩照人。 秘书打量她的神色,照先前缓和了很多,不似早晨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周身的戾气。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许云依的脾气不是特别好,但也只是听说,她还没有看过许云依发脾气的样子,今天算是彻底感觉到了。 心里想着,脸上笑容和绚:“许总,你要离开吗?” 许云依点点头,她饿了,要去吃点儿东西。而且她需要独立的时间与空间来静静的思考一些事情。 于是一进电梯,直接按下一楼的键子。 然后驾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因为马上到了饭店,大厅已经陆续坐满了人。她觉得嘈杂,一进来就说:“给我一个包间。” 服务生问她:“您几位?” “一位。” 服务生犹豫了一下。 许云依眼眸轻抬:“怎么?怕我付不起钱?” 服务生马上摇头,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自许云依一进来,就将她的目光吸引往了。衣服俱体是什么牌子她认不出,但品味却是明摆着的。而且许云依的神色里自带一种高冷,很难被混淆成等闲之辈。 哪里还想什么资源浪费,直接带她去了包间。 许云依思绪混乱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从她最近消化不良的次数就能看出这不是个好习惯。可是,没办法,有的时候不是明知道不好就可以远离,就像喜欢韩霁风。 她觉得如果将她与韩霁风的故事说与世人听,要万千女性来评判的话,率先听到的话就是狗血,然后有无数人可能会出言不训的抨击她,问她尊严呢?爱一个人就可以不要脸了是不是? 但是,正因为韩霁风可以让她摒弃尊严,甚至是不要脸,她才会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试问,她许云依无情无意一把年头,有几个人可以攻克她?惟有韩霁风。他之所以能够伤害她,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将她软化了,所以才能戳痛她柔软的心房。如果换作以前那个百毒不侵的许云依,就算天王老子也休想伤害到她。 可是,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可爱?还算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么? 其实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有一俱金钢不坏之身,从头至尾只有她负别人,却从来不被辜负。如果能化成水,有人疼有人爱,当然再好不过。 是韩霁风将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不再是那个冷眼睨天下,得不到爱,也不会爱人的人了。 诚然爱与恨相伴而生,早在她私心里想拥有爱的时候,就该做好被伤害的准备。 因为没有哪个人是可以违背能量守恒定律,一辈子只得到宠爱的。 这样一想,便渐渐的理解了自己的执念。相信秦漠肯离开她,也是因为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终于是看懂了她。 所以在机场他才会告诉她说:“你需要的不是我,是韩霁风。” 秦漠转身的刹那,许云依亦是无比痛心。许多年前不论是什么理由,她已经放开过他一次了。这一次本来不打算再辜负他,成为秦漠口中没心没肺的女人。但是不得不说,那一刻她还有隐隐的释然,就仿佛心口上的一道枷锁被打开,她的心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 到底是有勉强在里面,而秦漠也说过,他不会勉强她。所以思及再三,还是放手让她离开。 这一次算是秦漠先转的身吧? 所以那一刻许云依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他,直到他过了安检消失在视野中,她才迈着大步离开。就当是给他的回馈。当年秦漠望着她离开过一回,那么,现在她还给他。 希望有生之年,秦漠可以找到真正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许云依接连喝了两口茶水,思绪越来越畅通。幸好之前在韩霁风的办公室里没有恼羞成怒,拿起烟灰缸砸向他的脑袋,否则这会儿她真的是要后悔死了。 张爱玲说通往女人心最短的距离是++。 无论到什么时候韩霁风行事都会选择最为行之有效的法子,本来她还满心委屈,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恨不得张口撕裂他。同他肌肤相触之后就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许云依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惟一能驾驭她的人,非韩霁风不可。 服务生开始上菜,进来后用诧异的目光看她。怀疑她这样的身板怎么能吃得下这么多的菜,实在太浪费了。 许云依不再想了,举起筷子吃东西,低着头大朵快颐。 这时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蒋承宇,接通就说:“听说你为了韩霁风留下来了。” 许云依直接说:“听说你被韩霁风当枪使了。” 若是以往她不会这样拆排他,但是得知蒋承宇一定程度上充当帮凶之后,她就忍不住的想要回敬他一句。 蒋承宇无可奈何的笑笑:“看到没,夫妻间的事外人果然不能插手,你们这是床头吵架床尾合,我倒成了王八蛋了。” 许云依开口差点儿直接叫他“王八蛋”,兀自笑了一声,转而说:“我一个人叫了一桌子的菜,要不要过来?” 蒋承宇倒是不客气:“好啊,我正愁没地儿吃饭呢。” 问了她地点后,马上驾车过来。 进来就问:“怎么不叫韩霁风陪你吃?” “以我之前的心态,跟他一起吃饭十有*会倒胃口。” 蒋承宇啧啧叹:“这是什么女人啊,嘴巴怎么这么毒呢。” 许云依皮笑肉不笑:“若说嘴皮子工夫,还有人及得上你们律师吗?将话说得天花乱坠,死人都能让你们给说活了。” 蒋承宇一听,就知道她心里还怪着他呢。 忙说:“姑奶奶,别挖苦我了,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再说,他说的句句属实。 只怕这样的话说出来让人心情沉重,被他笑着带过去,搓着手说:“看了一上午的卷宗,这会儿饿得前心贴后背的。” 许云依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快吃吧。” 林飞抬腕看了眼,午休的时间马上到了。他整理好手边的文件,穿上外套走出去。对秘书说:“我要出去一下,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然后直接进了电梯。 中午朱桂华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对方是朱桂华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即便被逼无奈,出于礼貌他也该早一点儿抵达。 一到餐厅,侍者带他到订好的位置。 林飞先不点餐,只要了一杯白开水等女方过来。 转首看窗外的空,有人走过来说:“你好,是林先生吧?” 林飞侧首看过来,来人皮肤很白,眼睛也很大,一头俏丽的短发,整个人看上去青春洋溢。 他下意识眯起眼睛想下了,朱桂华告诉他对方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么看着实在不像。他站起身来:“你好,我是林飞。” 女孩子同样伸出手来:“你好,姚静。” 林飞请她坐下,然后叫侍者过来点菜。 姚静翻了下菜单,只点了简单的套餐。 这种时候心思很难放在吃上,林飞也不是很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跟着随便的点了点儿,侍者接着下去了。 姚静问他:“我的情况介绍人跟你说了吗?” 林飞其实有想笑的冲动,这个时候不该有点儿套路吗?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爽朗干脆。 他调整表情,一脸认真的说:“说了一部分。” 例如年纪,学历,在哪个单位上班,其他的也没再说什么了。 姚静问他:“关于我的家庭有跟你说吗?” 林飞喝了一口水,摇摇头说:“这倒没有。”抬眸,一束光打在她的脸上,那皮肤白得几欲透明。 姚静认真的不可思议,就像法庭上面对法官讯问一样,说什么都是有板有眼的。 “我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从小就不知道爸爸是谁,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妈也跟人跑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弟弟。他比我小三岁,先天智障。” 母亲之所以会跑跟这个有直接的关系,她觉得再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了,就跟着别人跑了,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但是,从来没想过她走了,姚静怎么办? 姚静说起这个的时候一脸平静,仿佛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早已成了自然。只等着看眼前的男人落荒而逃,毕竟这样的家庭在谁看来都是一场灾难。这也是为什么她姿色不错,却一直嫁不出去的原因。 如果她今天不是开门见山的先说这一番话,林飞可能真的就在这顿午餐结束之后,将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pass掉了。 听了她的话后,反倒打消了这种一走了之的念头,不由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坚定,甚至是不卑不亢。别人看来极恐怖的一件事,不知她是适应了还是怎么样,竟仿佛觉得这样的人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飞挑了挑眉:“就是说,娶你的人,要同时负担你弟弟。”而且也是一辈子。 这对一般的家庭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压力。 姚静看着他说:“是的,我不会放弃我的弟弟。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个,我能理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飞修指轻轻的叩了两下桌面,靠到椅背上说:“先别说你弟弟,就说你的择偶标准是怎样的?” 姚静坦言说:“最早我跟大部分女孩子一样,想找个靠得住的,知道疼我的人。历经的次数多了,现在我只想找个有钱的,因为我和我弟弟真的很需要钱。” “所以,你肯跟我相亲,是了解了我的家庭条件?” 姚静眼底有一丝悲哀,可是,她仍旧说:“是的。” “既然那么需要钱,以你的姿色不难找到一个可供你钱花的人,为什么非要找个人嫁了呢?” 姚静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显然,她觉得林飞这样是在羞辱她。 她的神色冷硬起来:“嫁人跟出卖自己的*不一样,如果我嫁了,我就会跟那个人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即便我是冲着他的钱嫁的。”一滴眼泪跌跌撞撞的流了下来,被她一抬手抹去,紧紧的吸着鼻子说:“我是穷,但不是没有尊严。林先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等一等。”林飞唤住她,抬眸说:“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做。” 姚静微微一怔:“什么?” 林飞笑着说:“我说如果我是你,也会保持自己的尊严,同时又将自己的渴求坦诚的说出来。这样才更有获得幸福的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可以试试看。” 姚静一直希望有人可以不在乎她生活中的窘状,给她和弟弟一个依靠。当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又觉得不可思议。 不由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飞想了下说:“我喜欢真诚的女孩子。而且,你所谓的压力在我看来并非什么压力可言,你肯来跟我相亲,不是已经了解到我的家境了,况且就算不指望我的家里,以我自己的经济实力,扶养你弟弟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不是在炫富,每一句都是实话。 姚静这才认真的看这个男人,视死如归的心情没有了,心跳狂肆的跳动。 林飞挑了挑眉:“吃了饭再走吧,我一个人实在吃不了两个人的餐。” 姚静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连脸都红了,她的脸一红就十分明显,坐下的时候双手捧上去,暗暗的深呼吸。 难得那样家庭长大的人竟还有些孩子气,想来这跟她的倔强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是个喜欢水波逐流的女人,到现在早已改变初衷,变得面目全非了。 所以,林飞觉得,这样的女孩子真是难得。 吃完饭,林飞要送她回去。 姚静直接说:“不用,不用,我去对面坐公交,两站路就到了,很方便的。” 林飞微微笑着:“我送你更方便,回公司正好路过你们单位。” 姚静这才同意。 直到坐到副驾驶上,整个人还是有些拘束。 林飞提醒她:“系上安全带。” 她傻着脸看他。 林飞就干脆过来帮她扣好。 姚静这才反应过来。 ☆、(161)重新开始 连忙说:“谢谢。” 没几分钟就到了,姚静指了一下路边说:“就在那里停车吧。” 林飞依言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道过谢意就要下车。 林飞叫住她:“等等。”他想,她可能是忘了两人见面的目的了。“你对我不满意吗?” “呃?”姚静想怎么会。这样的天之骄子可不是随处都能看到,若说不满意,也是他对她不满意才是。 她老实的说:“我觉得你挺好的。” 林飞扬起眉毛:“那是不是可以把电话号码留给我?” 姚静笑笑,把号码报给他。 林飞存储之后又给她回拔过去。告诉她:“回头再联系。” 刚回公司朱桂华就打来电话问寻相亲结果。 林飞说:“我觉得那个女孩子还不错,打算进一步了解试试看。” 一句话说得朱桂华眉开眼笑的。 “对,对,要是觉得还可以,那就多了解一下。不见得相亲这么老套的事情就碰不到合适的女孩子,我看很多相亲成功结婚的,过得也很好呢。” “我知道了,妈。” 难得这回他这么听话,朱桂华一阵心满意足后没有再唠叨他,就将电话挂断了。 林飞扔下电话,靠在沙发上想,到了该抽身的时候,就容不得自己恋恋不舍,一切都可以结束,一切也都可以重新开始。 现在他就是打算重新开始的。 林启贤见朱桂华挂了电话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放下手里的报纸问她:“什么事情高兴成这个样子?” 朱桂华坐过来说;“你儿子相亲成功了,我能不高兴吗?”心里数算着,抱孙子的日子近了。 林启贤问她:“小飞跟你说的?他不是最排斥相亲这种事吗?” “看来是那女孩子真的对你儿子的心思,缘分这种事情最说不准了。” 林启贤点点头:“那倒也是。” 朱桂华又说:“改天让小飞把人带家里来吃顿饭,我们也见见。” “这事你得跟小飞商量一下,别自作主张惹得他不高兴。毕竟是孩子的事,八字没一撇之前,你少跟着掺和。”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今早符东给我打电话,明天他和吴雪要来家里坐客,顺便来看看你,你记得准备一下。” 朱桂华一听家里要来客人,就说:“好,明天我让阿姨准备几道菜。” 林启贤看了她一眼说:“好。” 眼底一丝情绪划闪而过,当晚庆幸没有做傻事。现在好了,朱桂华不仅醒过来了,还将先前的事情忘记了,倒是省去不少麻烦。既然她不记得了,林启贤也打算伪装成过去的样子,不会再让她看出一点儿瑕疵。这样大家才能相安无事的过日子。毕竟孩子都已经大了,林启贤也不是一点儿顾虑都没有。 朱桂华坐了一会儿,就去和阿姨商量明天的菜色去了。 林启贤去书房给吴雪打电话。 自从韩霁风跟吴雪做过一场交易之后,吴雪的心情就一直没有明朗过。好好的一个报复许云依的机会,转首又落了空,取胜的筹码少了,肯定会感觉沮丧。 所以,两人也有些天没见了。 早上夏符东在餐桌上说要去林家走一趟,毕竟朱桂华出院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有刻意上门拜访过。 吴雪知道夏符东的意思,现在夏家落破了,他是想将林家当成一个人脉来发展。 表面若无其事的说:“好啊,一会儿你给林哥打个电话,别突然过去太冒失。” 这样,夏符东才给林启贤打了那样一通电话。 明天就要到家里来了,林启贤反倒按耐不住心里的想念。 打来电话说:“明天我有礼物送给你。” 吴雪接电话的同时,时不时向外看一眼。惟怕夏符东突然闯进来。 边说:“明天怎么合适,别再闹出别的事来了。” 林启贤温温的笑着:“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纪,一颗心死灰复燃的时候,也是讲究情趣的,而且安奈不住。 吴雪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便不再说他,只说:“好,有什么话明天见面再说吧。” 她将电话挂断。 夏符东站在门口问她;“谁打来的电话?” 吴雪收起电话说:“一个朋友。” 夏符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没再说话。 付谣从客户那里出来的时候,给销售部的人打电话,听说许云依已经辞去职务准备回美国去了。她听后吃了一惊,连忙给许云依打电话,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云依吃过午饭,和蒋承宇分道扬镳之后,正站在街头无所事事。 接起电话说:“付谣,有事吗?” 付谣问她:“听说你又辞职了,准备回美国去,到底怎么回事?” 许云依觉得她的这个“又”字用得真是妙绝,很能表达她此刻内心的窘态。自从和韩霁风牵扯不清之后,她的人生就变得反反复得。现在好了,辞了职,又居无定所。晚上要去哪里睡都成了问题。以前住的是韩霁风的公寓,后来住的是秦漠的。现在秦漠的房子她是不能再住了。难道要住韩霁风那里吗? 总不能主人没发话,她自己就拖着行李过去了。许云依自认自己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 她边走边说:“你听到的传言已经过气了,先前我是打算辞职回美国的,现在的版本是我已经决定不回去了。” 而且她想好了,暂时做个无业游民,坐等国森的分红,不让自己饿肚子就行。 她的私事付谣不问,只问她:“那要重回国森上班了吧?” 许云依笑着说:“我虽然是国森的大股东,但是国森又不是我开的,岂是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你离开了,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许云依告诉她:“当初我拉你回国森,不是真的拉你做同盟军。所以,即便没有我,你仍要一如既往的努力。” 付谣心中百味陈杂,她知道许云依招她回国森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想她站起来,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如果不是许云依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付谣想,她可能不会这么快就振作起来。 既然是许云依的选择,付谣不再说什么,什么时候见许云依茫然过? “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休息一段日子了,那好吧,好好享受不用工作的日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挂断了。 付谣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未读短信。 是乔玄想问她在哪里,又怕吵了她的工作,于是发来信息。 付谣笑笑,没有回复他。 她还有另一个大客户要跑,招来出租车直接去往目的地。 华灯初上,许云依只能坐在咖啡厅里喝咖啡。 其实有些困奄,想着要不要去酒店里开间房。 七点二十,手边的电话响起来。 许云依侧首看了一眼,眼睛弯出一点儿痕迹,声音平静:“打电话干什么?” 电话里竟听到韩霁风有些孩子气的抱怨说:“都几点了,你还不回来?我都做好饭很长时间了。” 许云依装腔作势:“去你那里做什么,我在哪里不能吃饭。” “许云依,你成心的吧?”接着问她:“在哪儿呢?你不回来,我去接你。” 当他不了解她的小心思,无非就想找个台阶下。什么时候许云依变得这么矫情了? 转而一想,又觉得是立场变了。以前许云依是他老婆,跟他有关的东西也就跟她脱不了关系。但是,现在他们离婚了,在一起睡觉都有可能被说成非法同居。她为此矫情一下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于是拿上外套直接出门。 韩霁风来的很快,许云依手中的咖啡才喝完,他也正好推门进来。 “别在这儿晃了,跟我回家去。” 拉起她的手腕就走。 许云依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我凭什么去你家呢。” 韩霁风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她:“我再追一次行么?” “我不是那么好追的。”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追。”看了一下说:“你行李呢?” “寄存了。” 韩霁风出来后,一边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去取许云衣的行李,一边拉着她上车。 他的手掌还是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跟许云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可是,他整个人却不一样了。那时候的韩霁风刻意敛尽锋芒,整个人内敛而沉寂。如果将他比作一颗金子的话,那时候的他将自己深埋进土壤中。即便知道他会发光,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光茫会这样盛。就只是看着,也有种微微晃眼的错觉。 如果这样,韩霁风就要用“忍辱负重”来形容了。但是,许云依只能猜到他当初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夏家,可是,他到底跟夏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许云依就想不明白了。 正想着,韩霁风那边已经挂了电话,驾车向他的公寓驶去。 许云依安份的坐在那里,其实之前也并非真的反抗。毕竟韩霁风的时间就那么多了,她为此连国都不出了,那还矜持什么。 ☆、(162)甜蜜生活 韩霁风一进来,脱掉外套说:“你先去洗手,我去把饭热一热。” 他一路穿过客厅进了厨房。 许云依站在门口打量整个客厅,一切和她离开之前都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她的拖鞋也都原封不动的摆在手边的鞋柜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生疼。那股热流很快遍布全身,被许云依硬生生的压了回去。接下来的日子都要快快乐乐的,时间本来所剩无几,经不起半点儿挥霍。 许云依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换好鞋后去洗手间。 那边韩霁风手脚麻利,已经将菜热好之后端上桌了。 许云依一边过来,一边问他:“吃什么?”看了一眼,四菜一汤,都是极清淡的,她故意说:“没有肉吗?我要吃肉。” 韩霁风抬眸,若有所思的动了下唇角:“晚上给你吃肉。” 许云依看到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实在太性感了,竟忍不住的咽了下口水。视线往上,看到他的眼睛之后,整张脸都红了。 啐他:“不正经。” 韩霁风说:“你正经还跟我要肉吃。” “我说的肉不是你说的那个肉。” 她想说他思想肮脏。 韩霁风轻飘飘的:“我说的是哪个肉?嗯?” 许云依发现一段时间不见,他越发的不要脸了。干脆低下头吃饭,理也不理他。 韩霁风坐在那里兀自开怀。 从今天开始终于不用再孤枕难眠了。其实从许云依离开开始,他的睡眠质量就极度下降,很多时候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常常都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上一会儿,时间一到,又要爬起来上班去。就连主治医生都说,他的这个生活状态对病情十分不利。但是,想改善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医生给他出了几个改善睡眠的法子都无济于事之后,不由感叹:“心病还需心药医。” 所以,夜晚过后,白昼来临,阳光下他们形同陌路碰在一起的时候,表面看着韩霁风永远是冷漠而高高在上的那一个,仿佛这场恩怨纠葛之后受伤的只有许云依一个人。岂不知私下里他的难过无人能及,真像丢了魂魄一样。 若说他哪里更胜一筹,只能说他的演技比许云依更佳。 此刻想来,那段日子竟然跟一场噩梦似的。那样惊悚且无望,韩霁风都怀疑自己是怎么一天一天走过来的。 名副其实的妻离子散。 抬手给许云依夹了一块鸡蛋放到碗里。 “多吃一点儿。” 许云依“嗯”了声。 韩霁风看着她:“怎么不敢看我?” 许云依只差呼出声来,现在的韩霁风要不要这么讨厌? 她佯装镇定的抬起头来:“我为什么不敢看你?” 韩霁风指着她说:“眼神闪烁,目光飘忽,明显是不好意思看我。是因为我们离婚了吗?”不等许云依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当即说:“到什么时候你只能是我老婆。” 许云依提醒他:“我们离婚了。” 韩霁风靠到椅背上,慢条斯理:“提醒我这个,是打算让我告你重婚吗?” 许云依不由瞪起眼睛。 “什么意思?” 韩霁风告诉她:“当时你给我的离婚协议就放在我的书房里,我没有签字。” “为什么?” “让你保留全法的财产继承权,否则我死了,这些东西便宜谁?” 谁也不知道他的手里到底有多少资产,到最后他韩霁风一定要是A城顶极的富翁。 刹那间许云依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答案她没想到。宛如千金重的一句话,从韩霁风的嘴里听到,却不轻不重的。 心酸到极至,这算他的遗嘱吗? 许云依冷冷的说:“韩霁风,你想也别想。”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把人生都交付给他了,还为他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他凭什么说走就走?想用钱来打发她,许云依劝他想也不要想。 韩霁风笑了声:“你才是个难缠的女人。” 家里除了客厅没变,从卧室到洗手间,其实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不论是窗帘的颜色,还是地毯的牌子,甚至是床罩的花色都是许云依选定的,后来她走了,原本都要被更换的东西,却都原样摆在那里。 许云依站在那里打量。 韩霁风从身后揽住她,下巴蹭着她的脖颈,气息吹在她的肌肤上痒痒的。 “想什么呢?” “想你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生不如死。”韩霁风坦然说:“直到逼你离开,我才意识到原来我韩霁风也有错到离谱的时候。” 许云依侧首:“现在知道后悔了?” “何止,早就后悔了。” 从得知她和秦漠一起去美国开始,心如刀绞。 许云依扬首含住他的唇齿,韩霁风以为是要亲吻,目色含笑,捧起她的脸。下一秒轻哼出声,咸腥之气漫进唇齿中,许云依毫不留情的咬了他,只差咬下一块肉来。 韩霁风将她挪开,皱起眉头:“这什么女人啊,属狗的么。” 许云依警告他:“再崇尚英雄主义,看我不吃了你。” 付谣忙完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出来时给同事回电话,之前在客户那里,打来的电话都被按掉了。 同事要她去办事处吃饭,说是亲自下厨煮了东西。 付谣盛情难却,就说:“好啊,那你等我一会儿吧,我马上就过去。”就问:“还需要带点儿什么不?” 同事连忙说:“不用,什么都不缺,直接过来就行。” 出于礼貌,付谣还是买了水果过去。 同三个同事一起吃火锅,情绪很高涨,就每人喝了三听啤酒。吃完饭后区域经理非要送她回来,被付谣拒绝了,说一个人打车回酒店。其实从办事处出来,就一直沿街慢慢的走着。 包里的电话响起来。伸手摸出来一看,是乔玄。小家伙似乎很闲,每天都要有电话打来。 付谣接起来,很闲散的说:“小朋友,又怎么了?” 乔玄对这声‘小朋友’相当的不满意,嘟囔说:“你这是年纪歧视。” “我可没有。”付谣笑了声:“你打电话有事吗?” “问问你在这里的生活还习惯不。” 付谣说:“酒足饭饱,再好不过。” 乔玄就说:“怎么跟个江湖浪子似的啊。” “我本来就是行走江湖的。” 乔玄无奈:“跟你这种自认老成的女人聊天没意思。” “那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乔玄说:“惦记你。” 付谣本来就没有喝多,听了这话更清醒了。眸光一闪,语气淡然说:“我有什么好惦记的,都是孩子妈了,说惦记也是我惦记别人。” 乔玄吃惊道:“你结婚了?” “很奇怪吗?如果我没结婚,现在可是大龄剩女了。”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乔玄淡淡的“哦”了声,问她:“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付谣打哈说:“你是查户口的啊。” 乔玄当即说:“不方便说算了,我没别的意思。那行,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付谣说:“好,再见。” “再见。” 收起电话,晃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胃里的食消得差不多了,感觉舒服不少。 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认得她,见人进来,叫住说:“付小姐,您回来了。之前有位先生给您留了点儿东西。” 付谣狐疑:“一位先生?” 经对方一描述才知道是乔玄,他不仅来过了,还给她带来了水果和零食,都是这个城市里比较经典的小吃。 原来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酒店,明知她还没有回来便故意在这里等她。据酒店的工作人员说他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离开。 付谣看了眼时间,接过东西说了声:“谢谢。”便转身上楼去了。 回到房间后,给乔玄发短信说:“东西已收到,谢谢。” 很快,收到回复说:“不用谢,晚安。” 付谣将自己摔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想,晚安。 早上韩霁风和许云依都睡过头了。 其实昨晚睡得相对比较早,两个人什么都没做。韩霁风洗漱之后,钻进被子里就来抱她。 许云依一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提醒他:“就算你不怕精尽人亡,也得想一下自己的脑袋。” 灯光下,韩霁风狠狠的瞪她:“臭美呢吧?真当自己的姿色可以让我欲罢不能?” 许云依说;“没想这个最好。” 主要是她的腰酸得厉害,自两人在办公室里疯狂的做过那一次之后,她腰上的骨头就跟断了一样,到现在还酸麻酸麻的,不得感慨真是老了。 韩霁风将人揽到怀里来,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没多久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沉,一睁眼就七点半了。 许云依吓得差点儿尖叫,但一想自己已经不上班了,即便迟到,那人也是韩霁风,而不是她。所以安心了一些,伸手推他。 “韩霁风,起来了,你上班要迟到了。” 韩霁风“嗯”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可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许云依推了他几下,烦得他拿枕头盖住耳朵。一向自持的韩霁风竟然懒到不想起床。许云依看他那个样子真是既生气又好笑,扯过枕头说:“顶个枕头一样要迟到了,你这个样子,就不怕国森的员工笑话你么。” 韩霁风懒洋洋的:“国森的员工又不是我老婆,怎么听看到我床上什么样。”许云依坐在那里,他一抬手正好握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拖,把她拖到在床上,而他顺着这个力道起身覆上,眼睛还惺忪的眯着,微微的哑着嗓子说:“报下时间,看看还能做多久。” 说着,大手探进她的衣服里。 许云依骂他“神精病”,硬是按着他的手不再让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只道:“韩霁风,你正经点儿,真要迟到了,还有十分钟八点,不信你自己看。” 韩霁风一看,果然如此,郁闷的将头埋进她的胸口处:“不然,我也辞职算了。” 许云依骂他:“去死。” 韩霁风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竟说不出的阳光灿烂。 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得起身上班。 许云依帮他找衣服的时候,韩霁风去洗漱。等收拾好,已经八点十分了。司机早就已经等在楼下,秘书也打电话提醒过早会的时间。韩霁风在许云依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告诉她:“中午一起吃饭。”后,火急火燎的出门了。 穿着睡衣站在那里的许云依真是哭笑不得。 这样的韩霁风别人肯定没有看过。 夏符东和吴雪半上午的时候就过来了。 ☆、(163)她会不舍 听管家说人到了,林启贤和吴雪同时迎了出来。 林启贤和夏符东握过手,看了吴雪一眼,客气的寒暄几句一起往厅内走。 吴雪拉着朱桂华的手说:“嫂子,你身体好些了吧?” 朱桂华不好意思的说:“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也没什么大碍,还要麻烦你和符东过来看我。” 吴雪笑说着:“应该的,符东他听说你摔着了,早就催促着我来看一看。我想那时候你肯定需要多休息,就没敢过来打扰。” 一进客厅朱桂华就张罗着让家里的阿姨上茶。 几个人坐到沙发上聊天。 看时间差不多了,朱桂华站起身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吴雪要去帮忙。 朱桂华按下她说:“你在这里坐着吧,厨房里油烟大。我就去看一眼,都是家里的阿姨在张罗。” 等朱桂华一走,林启贤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我想着弟妹对古董很有研究的吧,前些日子从朋友手中买了一幅字画,弟妹去帮我看看买得值不值。” 吴雪抬眸看向他:“好呀,画在哪里?” 林启贤说:“在楼上书房。”侧首叫上夏符东。 吴雪当即说:“他哪里懂什么字画,别毛手毛脚的再把林哥的那些宝贝弄破了。” 夏符东对这些东西的确没有研究,又知道哪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即便不用吴雪提点,他也不会向前凑那个热闹。端起茶杯说:“我的确不懂,让吴雪去帮你看看吧林哥。” 林启贤说:“那好,弟妹上来帮我看看吧。” 说着,两人一起上楼去。 书房的门一关,林启贤遂不及防的一个转身已经将人按在门板上,劈头盖脸的吻下来。 “小雪,这段时间我真是想你。” 吴雪一偏首躲开他的亲吻,提醒他:“别毛手毛脚的,你吃了我的妆。” 林启贤呵呵的笑着:“那我不亲你的脸。”垂首将脸埋进她的肩胛骨中。 吴雪本来是不肯,毕竟是在林家,朱桂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上来,他这样实在太冒险了。 可是,这个男人哪里听劝,急火火的就来掀她的裙底。吴雪推拒两下,便不再大动作的反抗,抑制自己不发出声音。 朱桂华从厨房出来,听看到夏符东坐在那里喝茶,就问:“弟妹和启贤呢?” “林哥有一幅字画要让吴雪帮着看看。” 朱桂华点点头:“我上去看看,叫两人下来准备吃饭。” 书房在二楼的尽头,那一扇门紧关着。 朱桂华过去后敲了敲门,几秒钟后应声开启。 吴雪拔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说:“嫂子,你来了,林哥让我帮着看一幅画。” 朱桂华向里看了一眼,林启贤正将画轴卷起来,明显已经看过了。 她笑着说:“饭做好了,下楼吃饭吧。” 吴雪说:“好。”于是跟朱桂华一起走出来。身体一侧的掌心紧握,那颗巨大的钻石是林启贤刚刚送给她的,镶在项链上一定十分漂亮。 韩霁风看了眼时间,拿起电话给许云依打电话:“陪我吃饭。” 许云依还没有出门,本来据午饭时间还早,而且天已经热了,她懒得出门去。 “你去公司餐厅吃点儿得了。” “你过来陪我一起凑和,你不来我就等着你。” 顾名思义,她不来,他就不吃饭了。 韩霁风挂了电话扔到一边去。抬起头对秘书说:“下午的会议取消吧。” 肖秘书听他的意思是要跟谁一起吃饭,就说:“好的。” 走了出来难免震惊,韩霁风工作上一直严苛,从做他秘书开始还从未见他因为私事耽误工作,即便身体不适的时候也是强撑着。这回单是因为跟人吃饭,就把会议推掉了。秘书想了想,表示很难理解。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是听韩霁风的语气,又觉得亲密……实在想不明白了。况且老板的心思不该由她来揣测,就直接去下达通知了。 许云依收拾妥当后出来,打电话问他:“我到哪里等你呢?” 韩霁风说:“去老宋那里吃吧,你过来接上我。” 许云依应承一声,心想,真是越来越傲娇了。 她将车开到国森的广场上,然后给韩霁风打电话。大约过了五分钟,韩霁风就从楼里走了出来。黑色衬衣搭黑色西装,没打领带,合体的修身设计将他的完美身材展漏无疑。迎面走来玉树临风,由里到外的透着一种时尚感,由其剪了精致的齐耳短发之后,整个人显得格外年轻。 许云依对着这个男人发花痴的时候,他已经打开车门坐进来。 从口袋里掏出太阳镜戴上,说了句:“走吧。” 许云依心中诋毁,你大爷的,我又不是你的司机。 侧首看了他一眼,只说:“午休的那点儿时间去老宋那里来得及吗?” 韩霁风唇角一钩:“不要紧,我下午无事可做。” 许云依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说:“那是打算翘班了?” 韩霁风懒懒的靠在椅背上。 “不然我辞职,你养我得了。” 许云依白他:“小白脸。” 韩霁风爽朗的笑起来。 老宋见到两人一起过来喜出望外。眼睛都眯成一道缝隙说:“今天想吃点儿什么,都算我的。” 许云依说;“算你的做什么,今天韩总请客。” 韩霁风笑着说:“老宋,你听她的,我付钱她吃着才舒坦。” 老宋让两人点菜。 “你们点好了自己送过去,我还有两道菜要炒。” 韩霁风“嗯”了声,告诉他:“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他修指松松的握着笔,桃花眸子邪魅的眯起来:“要不要吃肉?” 许云依握着杯子喝水,拿眼皮翻他:“你敢做,我就敢吃。” 韩霁风似笑非笑的哼哼:“女流氓。” “你才流氓呢。” 点好了菜,许云依拿过单子给老宋送过去。 老宋看了一眼,还是乐呵呵的。 “看到你和韩律师能和好如初,真是再好不过了。有些话我老早就想对你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一次韩律师来这里吃饭,正好没什么客人,我就坐下来陪他喝两杯。韩律师说他的梦想就是老了的时候和你一起开一家这样的小店,生意好不好不重要,有没有人吃饭也不重要,他真正想做的,是做拿手的饭菜给你吃,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我说那再好不过啊,夫妻两人如果老了真能开一家小店,绝对算得上浪漫的事了。然后他告诉我说,他把你赶走了,因为他不能陪你到老了……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得了病,所以一直对你们的分开感觉惋惜。” 许云依低着头,静静的听他把话说完。不由想起第一次韩霁风带她过来,沿着斑驳的深巷一路向里,就找到这里来了。路上他们畅想将来,韩霁风的确是想开一家面馆,只是没想到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将她养胖。他不止一次嫌弃她瘦,说是骨头咯得他身体疼。 现在,许云依的心隐隐的疼起来。知道这疼再不制止就会加深一寸,正如现在同韩霁风在一起的时候,就只想两人一起拥有的快乐时光,不管以前多么痛心过,都选择不计前嫌。只怕有朝一日失去了,会悔不当初。所以,痛苦的事情通通不去想,哪怕自我麻痹,也要给自己一种时光从不曾改变的错觉。一切还是最初的样子,连拥有也是心无旁骛的。 老宋看她沉默,又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和韩律师能好。哪句话说的不妥帖,你也别往心里去。” 许云依抬起头说:“怎么会,我还要谢谢你呢老宋。” 那边韩霁风挑了帘子探进伸来:“干嘛呢,点个菜时间这么久。” 许云依转身说:“正在拜师学艺,想让老宋教我做菜的本事。” 韩霁风过来拉她:“别添乱了,你笨手笨脚的,老宋不会收的。” 老宋当即说;“别说,我还真打算收下了。” 韩霁风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得,当我多管闲事了。”说着还是拉许云依出来:“闹闹就得了,把战场交给老宋吧。” 当天的饭吃得心满意足,越发觉得老宋的手艺堪称一绝。 韩霁风付帐的时候,老宋本来坚决不收。还是许云依劝他说:“收下吧,不给他点儿压力连班都不想上了,今天过来的时候还打算辞职回家吃闲饭呢。” 老宋说:“是么,既然这样我就收下吧。” 两人从深邃的胡同里走出来。 彼时的阳光很好,金灿灿的洒得满地都是,晃得人睁不开眼。 吃饱了,再被日光一晒,许云依困得想睡觉。 韩霁风见她快睁不开眼睛了,就说:“一会儿我来开车。” 许云依说:“好啊。” 她一上车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商场的停车场。透过车窗看出端倪,不由问他:“怎么开到这里来了,真不打算回去上班了?” “上什么班,去逛商场,家里的冰箱空了,好些生活用品也该买一下。” 说着,他已经下了车。 许云依解开安全带跟着下来。刚睡醒,全身的骨头还是懒的,忍不住抱怨:“韩霁风,你可真能折腾,快成燥动的不良少年了。” 韩霁风斜眸睨她,一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来,光天化日便低头吻了她。指腹扣紧她的下巴,不容反抗,亲了一会儿放开来。坏笑说:“这才是不良少年会做的事。” 尽管只有短暂的几秒种,停车场车来车往,还是有人侧首看过来。甚至有人放下窗子吹口哨。 许云依只剩下翻白眼的份儿。 韩霁风却是一脸自在,拉起她的手就走。 “我亲自己的老婆怎么了。” 许云依望着他,喜欢这样的韩霁风,性情之中透着几分放荡不羁,是二十几岁的男人该有的自在,但魅力却是毛头小子所不及的,有让女人着迷的本事。即便她与这个男人已经有了这样深的交及,还是感觉自己心跳加速。 吃过饭朱桂华拉着吴雪去小花园里聊天。 林启贤则和夏符东坐在客厅里喝茶。 提到当前的境遇,夏符东感慨说:“夏家落得这般田地,到如今仍肯跟我来往的,也就是林哥了。” 林启贤笑着说:“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朋友,这个跟夏家是否落破没有关系。” 即便林启贤这样说,夏符东整个人看起来仍旧很不是滋味。 林启贤就问他:“夏老弟是有什么心事吗?” 夏符东喝了一口茶水说:“不瞒林哥说,最近是有点儿事情让我感觉心口憋闷。”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林启贤诱导性的说:“你要是不把我当外人,就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夏符东摇头:“这事别人帮不上忙,说出来或许会痛快一点儿。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觉得吴雪的心里是有别人了,有几次我见她偷偷摸摸的给别人打电话,一看到我就挂断了,问她是谁也不肯说。倒是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也不愿搭理我似的。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所以,我想她心里可能是有人了。” 林启贤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听夏符东讲完后说:“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弟妹她不是这样的人。你说她脾气大了,或许跟夏家的变故有关系。夏家出了这种事,谁心里也不痛快,人难免会有心烦的时候。但是她并没有因此离开你,可见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 夏符东细想林启贤的话,又觉得有道理,吴雪虽然性情变冷淡了,可是,也没说要摆脱夏家。还是肯留下来跟他过日子,或许真的是他多心了。 坐了不多时,吴雪从外面进来,叫上夏符东离开。只说:“不要影响嫂子休息,她的病才好。” 夏符东站起身说:“好。” 于是驾车离开了。 朱桂华今天虽然累,可是表现得很高兴。人一走,对林启贤说:“这两个人还是不错的,来家里热闹一下也好。” 林启贤望着这样的朱桂华,真是一天比一天舒心。仿佛很多麻烦都省去了,可以随心所欲。 朱桂华见他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问他:“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林启贤“啊”了声:“想到小飞有女朋友了,刚才和符东说起来,觉得抱孙子的日子指日可待。” 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经他一提,朱桂华借着今天的兴致去给林飞打电话。 正是午休时间,林飞坐沙发上喝咖啡。 触碰屏幕接起来:“妈,你打电话有事吗?” “妈让你约姚静来家里吃饭,这事你跟她说了吗?” 林飞无奈:“妈,我现在哪有时间跟她见面,你急什么。” 朱桂华哄他说:“妈不是在催你,只是提醒你一下,怕你工作太忙把这事忘记了。有时间别忘了给人家打个电话,女孩子总不好主动的吧。” “我知道了,妈。” 林飞挂断电话想了想,翻出姚静的电话打过去。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 姚静说:“好啊。” 林飞又问她:“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 林飞笑了一声:“那我让秘书去订位了,下班后我去你单位接你,等着我。” “好。” 下午手头的事很多,从上班开始林飞就没能停下来休息。这样的好处就是时间流失于无形,等到得出空来喘口气的时候发现眼见就要下班了。 今天他不有加班的打算,所以收拾手上的东西。时间一到,推门走出来。 对秘书说:“我先走了。” 先去姚静的单位,她已经站在路边等他了,黑色上衣搭肉粉色长裙,身体单薄配这样的打扮显得格外清新,文文静静的立在那里,像一朵悄然开放的小花。 林飞下车替她把车门打开,然后问她:“等很久了吗?” 姚静说:“没有,也是刚出来。” 林飞带她去了一家西餐厅。 一进来侍者笑着过来招待。 林飞说:“已经订好位了。” 侍者将人带过去。 一走一过,林飞目色一沉。那边苏婉清也看到他了,抬起头和女同事说话的时候,就看到林飞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骤然间不知将视线停放在哪里妥当,是笑着起来打招呼,还是默然的垂下眸子装作看不到?这样想着的时候,眼风已经扫向姚静,白白净净的女孩子,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不等她做出选择,林飞已经走了过来。 “来吃饭。” 苏婉清神色有些木讷,没有说话。 倒是女同事,看到林飞吃了一惊:“林总,这么巧,带女朋友来吃饭啊?” 林飞伸手揽过姚静的肩膀说:“这是我国森的同事。”然后又说:“这是我女朋友姚静。” 姚静跟两个人打过招呼,接着被林飞带走了。 那个同事一脸羡慕:“人家怎么都那么有福气呢,能找到林总这样的。我看那女孩儿也挺漂亮的,两个人倒是很般配。” 苏婉清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说:“是啊,很般配。” 餐刀划在盘子上,发出尖锐的一声响,十分刺耳。她皱了下眉头,举起切好的牛肉放进嘴里,如同嚼蜡。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风将头发吹起来。 两人从停车场出来就分开了,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苏婉清慢悠悠的打着方向盘,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路况。 最近不痛快的事情似乎很多,一件一件的压在她的心口上,总觉得喘不过气来。然而,这些事不是别人施加给她的,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所以,应该没什么好遗憾的。 但是,苏婉清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憋闷。诚然,选择是对是错?她从来不敢细细的去想。 或许是牛排不易消化,这会儿她的胃里翻腾的厉害,抑制不住呕吐的冲动。最后只得把车打到路边停下,跳下车去吐。可是,晚饭到底没吃多少东西,也仅是一阵阵的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苏婉清感觉异常痛苦,在那里蹲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驾车回家休息,以前有什么毛病都是睡一觉即便不会彻底好,也能得到缓解。所以,一到家洗漱完就逼自己睡去了。抱着松软的被褥什么都不去想,这样很快就睡着了。 许云依也累,和韩霁风疯跑了一个下午,将整个场商都逛遍了,买了不知多少东西。最后拿不动,便提着自己新买的衣服和鞋子先上来了。至于其他的东西让韩霁风慢慢的往上搬吧。 放下东西她先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洗澡。出来的时候韩霁风已经将东西都拿了上来。 许云依夸奖他:“韩总,你真是太棒了。” 韩霁风拿眼睛瞪她:“光知道说好听的。” 许云依迈着两条大长腿,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过来。 “东西是你自己要买的,我说一次少买点儿你就是不肯听。既然这样,不是你自己搬,谁帮你搬啊。” 韩霁风哼了声:“没良心的女人。”他出了不少汗,眼见额发已经被打湿了。解开袖口的扣子也准备去洗个澡。 许云依讨好说:“我去帮你放手。” 韩霁风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说:“不用。”走到卧室门口又说:“我要你陪我洗。” “你想得美。”许云依当即反抗。 韩霁风修指已经开始解胸口的扣子,一本正经:“医生说我随时会晕倒在浴室,没有人陪同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许云依漂亮的眼睛眯起来:“你吓我?” 韩霁风转身进卧室说:“吓你是狗。” 说到底许云依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加上韩霁风忽悠加恐吓,最后还是跟进去了。哪怕在一旁看着也好,毕竟浴室里到处都滑溜溜的。 结果刚一进去,就被韩霁风拖到了怀里去。头上的花洒还开着,顺着人的头顶往下淌,那股冲力直接要人睁不开眼睛。正好给了韩霁风吻人的机会,一手扣紧她的肩膀,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亲吻。 室内急剧升温,最后可想而知,在许云依感觉透不过气的时候,韩霁风放开她,并非让她就此离开,而是按到墙壁上顺理成章的做了一次。 时间久到许云依连呐喊都没了力气,韩霁风将她整个人冲干净后,抱着走出来。 许云依躺在他的怀里,就像一个新生儿,皮肤粉嫩,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她窝在他的胸膛忍不住咒骂:“韩霁风,你个禽兽不如的混蛋。”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被骂了也无关紧要。用浴巾将人擦干后扔到被子里盖好,告诉她:“累了就先睡,我去洗澡。” 许云依闷着嗓子说:“你就折腾吧。” 累得委实不想动,可是脑子还是特别清醒。不得不说刚刚快感袭来,整个人满足得就要爆炸了。被韩霁风抱出来的时候,抬眸看他年轻光洁的皮肤和弧度美好的下颌线时她还在想,如果有一天韩霁风不在了,她一定会想疯了他,那种身心都被操控主导,抑制不住想要尖叫的兴奋与欢乐。这些都是别人给不了的。 一刹那难过得鼻骨发酸,不由翻过身来,将整张脸都扎进枕头里。快要憋得透不过气来了,也不想把自己翻转过来。现实真的很残酷,这一次连她都想逃避,不想面对。因为不知如何面对,没有韩霁风的日子她着实不敢想象。 一定是流眼泪了,因为她感觉到布料有了温热的感觉。越是如此,越发不敢要自己发出声音。 直到听到客厅内的脚步声,她才将自己翻过来,背对门口的方向躺着。 韩霁风进来,轻轻的唤了她一声,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关掉床头灯从身后揽紧她,馨香的味道一下包围住她。 许云依早早就起来了,先去准备的早餐。看时间差不多了,回卧室叫醒他。看到韩霁风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发呆,听到开门声,侧首看了她一眼,唤她:“老婆。” “快起来吧,早餐已经做好了。”又问他:“你今早穿哪身衣服?” 韩霁风不想在这种事上动脑子,就说:“你给我选吧。” 许云依就去衣帽间帮他找衣服,反正他的衣服很多,每一件都是极合身的,由其西装,大都量身订做。任意拿起一件应季的,穿在他的身上就绝对有模有样。 吃过早餐韩霁风准备出门,换鞋时转身唤她。 不等他说,许云依先开口说:“中午我去陪你吃饭行了吧?” 韩霁风笑起来。 又问她:“上午你做什么?” “在家睡觉。” 韩霁风说:“好,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韩霁风一走,许云依也拿上包出门了。 她直接驾车去医院,乘电梯去脑科找韩霁风的主治医生。想彻底的了解一下韩霁风的病情。 医生起初还不肯跟她说。 直到许云依说明白自己是韩霁风的老婆时,医生才说:“韩先生的病情很不妙,如果他还是不肯做手术的话,就要错过最佳时机了,一旦错过这个最佳时机,做手术就没什么意义了,那样一来,韩先生的生命最多也就维系两三个月,还是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 许云依手指冰凉,问他:“这里的意外指哪些?” “很多。”医生叹口气说:“昏厥,摔倒,撞击,甚至压力大都会造成意外的发生。” “那要是做手术呢?你们有几成的把握?” 医生说:“保守估计是三成。” 许云依闭了下眼睛,绝望感油然而生。难怪韩霁风不肯做手术,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他不做这个手术,生命还要以维系那微薄的时间。但如果失败了,他就连这短暂的时间都不能再拥有。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就连许云依也开始犹豫不定了,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 将相关问题了解清楚以后,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最后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可是,脑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运转。最后她终于想明白了,手术的风险的确大,但是,如果不做手术,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她想,还是应该劝韩霁风早点儿过来做手术。 许云依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终于想明白了,想离开,才一站起身又跌回了上椅上,一双腿竟然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可见先前的自己到底有多紧张。 她坐在那里揉了揉,头顶的日光火辣辣的照下来,越是急着离开,力气恢复得越缓慢。 难耐的坐了一会儿,终于可以站起身了,拿起包向停车场走去。不想一抬头,看到苏婉清从大楼里走出来。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白,而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164)不知防备 自从许云依去美国之后,再回来还从未跟苏婉清有过正面交集。毕竟中间有过不愉快,许云依是爱恨分明的人,苏婉清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当街对骂不可能,所以,能不见就不见了。 只是到了现在许云依也不想斤斤计较什么了,苏婉清跟林启贤和吴雪比起来,终归还是太嫩了,所以才会被当枪使。 走过去时,还是唤了一声:“苏律师,来看病吗?” 从她的脸色能看出,她一定是生了什么病。 苏婉清明显没想到会碰到熟人,抬头的一刹神色慌张,但很快又安稳下来。 “许总,你好。是啊,感冒了,来看一看。” 许云依点点头说:“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苏婉清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对于许云依的适时走开,让她感觉松了口气。今天的自己真是被吓到了,只以为是胃出了问题,没想到竟然怀孕了。 当她捏着那张化验单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这个时候得知怀了林飞的孩子,等同老天跟她开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玩笑。 可是,苏婉清笑不出,却有了种想要痛哭流涕的冲动。 这个孩子一定是不能要的,除了拿掉没有第二种选择。所以,在她拿到化验单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决定。并且跟医生约好了做手术的时间,只等着到时候过来就好。 她按了按发胀的心口,真的是太难耐了。 许云依从医院直接去的国森。 据中午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坐在车里犹豫着要不要给韩霁风打电话。 正想着,韩霁风的电话反倒先打来了,问她:“起床了没有?” 许云依仰面向上,望向韩霁风办公室的那一层,想象他俯瞰世界的模样。此时一手摸着电话,定是一脸悠闲。 “我已经你楼下了,没想到来早了,我等一会儿不要紧。” 韩霁风说:“你上来吧。” “我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毕竟已经辞职了,而且她与韩霁风的关系在旁人看来还有很多蹩脚之处,实在不想引人遐想。思来想去就只有低调。 但韩霁风明显不这么想,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许云依仍旧是他的老婆,她又回到他的怀里来了。 “你不上来,我就叫肖秘书下去请你。” 许云依靠在椅背上不理他那一套:“你怎么不亲自下来请我啊?” 拿秘书威胁她。 那边韩霁风“啪”一声挂了电话。 许云依盯着屏幕想,这就生气了? 没两分钟的时间,韩霁风就已经从国森大厦里走了出来,锁定她所以在的方位后,大步走了过来。 许云依还没发现,直到韩霁风伸手拉她的车门,她才注意到,惊了一下:“你怎么下来了?” “你不是让我下来请你。” “韩霁风,你是来搞笑的吧?”她明摆着是在开玩笑。 但韩霁风是认真的,拉着她的手腕说:“上去等我,你是我的合法妻子,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许云依穿着短裙,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动作稍大一点儿就会走光。所以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他拖着走。 韩霁风拿眼风扫她的大长腿,嘴角一歪:“还挺白。” 许云依骂他:“你流氓。” 韩霁风笑着:“说过了,不会换句词。” 许云依哼声:“跟你真是没话说。” 进了大厅反倒顺从起来,这样拉拉扯扯的反倒让人看笑话。不如大大方方的跟韩霁风走进去,其实真踏上这片领土了,就觉得没什么好畏惧的了。她许云依本来就不是那种看别人眼光过日子的人,况且这里是韩霁风的王国,她相信他,既然肯将她带到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知道两人重归旧好,他就一定有办法排除众议。 电梯扶摇而上。 许云依望着电梯壁上的影,只见两人唇角有相同的弧度。 韩霁风望着她转而的一脸洒脱相,仿佛十分满意:“这才是我的女人。” 许云依侧首看他,只觉得那表情让人一阵心动,这样想着,已经倾身凑近他,一踮脚在他唇上烙下一吻。一脸的媚笑如斯,像只妖精似的。 韩霁风微一愣神,电梯门打开。 许云依率先走下去,提醒他:“到了,发什么呆。” 韩霁风笑笑,加大步伐过来揽上她的腰身,大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下,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妖精。” 肖秘书已经迎面走过来。 许云依轻微的动了下肩膀,示意韩霁风安份。 肖秘书还是叫许云依“许总”,笑着说:“许总,你来了。” 许云依点点头:“来陪你们韩总吃饭。” 她坦诚的承认自己现在是韩霁风的专属物。 进去等他的时候,肖秘书给她端来一杯咖啡,告诉她:“有什么事再叫我。” 许云依说:“谢谢。” 韩霁风一进来就接到一个电话,这会儿正在打电话。听意思是林飞打来的,因为韩霁风接起来的时候唤了句他的名字。 许云依没去在意,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手机上的新闻资讯。 韩霁风同林飞说了几句挂断。 又去给其他人打电话,明显是在解决问题。 等到忙完这一阵,已经下班近半个小时了。 许云依提议说;“去公司的餐厅吃吧。” 韩霁风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抬眸说:“吃了这么久你还吃不腻?” “你吃够了?” 韩霁风飘飘说:“除了你,我吃什么都有够。” 他的嗓音轻淡撩人。 许云依心头一颤,连脸都红了。 骂他:“不要脸。”这是这样不要脸的韩霁风她喜欢。 最后还是去了外面吃。 林飞去餐厅的时候给付谣打电话。 告诉她说:“付姐,启中那边出了点儿问题。” 付谣问他:“出什么问题了?” 林飞说:“今天从公司拉了十二吨的纸过去,可能是货车出了点儿问题,在启中的北厂爆炸了,火势很大,那一车的纸都毁了。” 付谣吃了一惊,她知道启中购买的都是高档纸。现在这一车的纸都毁损了,如果能找不出对方的责任,损失就要公司自己承担了。 不由问;“找相关人员去解决了吗?” “现在往启中运货的司机都是韩总找的,说实话付姐,真出了问题找相关负责人也没人真敢擅自处理。问题一反馈我就给韩总打电话了。连他也说这事他会处理。” 付谣心里嘀咕,韩霁风一个大总裁,货运的事情却要管。显然这几个拉货的司机跟他有点儿关系,没准就是“皇亲国戚”,难怪相关责任人不敢自作主张。 “既然这事韩总说他找人处理了,你还忧心什么?” 林飞叫苦:“可是,付姐,那批货我得张罗着给启中先补上啊。否则耽误人家用,他们不告我们国森违约啊。现在仓库里没货了,生产这种纸的一个车间的机器出了问题这两天在检修。我正愁怎么搞出这么一大批纸呢。” 付谣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林飞笑起来:“付姐,我知道你在销售部干了这么多年,一直神通广大,能给我联系一下其他厂家,看看有没有生产这种纸的,我先给启中补上,回头再还他们。” 付谣说:“这事你找我不如去找许总,那才是真正的神通广大。以前我们也出过类似的问题,都是求她帮忙解决的。我跟你说,许云依的本事了得,几乎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当时整个销售部把她奉为神明,这都是有道理的。” 林飞抓了抓头发:“许总的神话我一早就听说过,可是,她现在辞职了啊,我还怎么找她帮忙。” 付谣给他出主意说:“以朋友的身份去求她,她那个人不过表面冷淡,实则很好说话的。” 经她这样一说,林飞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都说韩霁风和许云依和好了,既然货运那边跟韩霁风有关系,求到许云依的头上,她该不会袖手旁观才是。 林飞马上高兴起来:“我知道了,付姐。” 说着挂了电话。 苏婉清老远就看到林飞脸上明快的笑,就像有什么难题解决了,整个人瞬间轻松起来。也或许是在给女朋友打电话,说到了高兴处,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她僵麻的坐在那里,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握着筷子戳了两下,骤然又有了反胃的冲动。被她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于是只得端着盘子匆匆离开,不想过道上撞到人,这样不巧。 苏婉清忙说:“对不起。”抬头一看,是林飞,整个人僵了一下。 她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捂着嘴巴。隐忍的原因,脸色难看。 林飞问她:“生病了?” 苏婉清含糊说:“有点儿感冒。”说完越过他离开了。 林飞转头看过去,苏婉清的步伐很快,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了似的。 他没有多想,坐下来吃东西。 晚上照样约了姚静一起吃饭,下班后林飞准时过去接她,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 林飞让她点菜。 姚静拿过菜单,点之前还是先问他:“你喜欢吃什么?” 林飞笑笑;“我这个人不挑食,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吃。” 在认识林飞之前,姚静总有一种认知,觉得豪门里的公子哥不好相处。如果不是现实所迫,她也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把自己嫁了。可是,跟林飞相处下来发现,他这人其实相当随和。 姚静笑了笑:“那好,我点了。” 林飞看到她脸颊两侧的梨窝深陷下去,异常可爱。 吃饭的时候跟她说起来:“我父母想请你去家里作客,先征求下你的意见,我还没答应他们俱体是哪一天。不过你放心,我父母都很好说话。” 姚静蓦然紧张起来,握着筷子的手指收了收。看来这是要见家长了。 想了下说:“只要是休息日我都可以。” 林飞问她;“那这周六怎么样?” 姚静说:“好。” 林飞笑了下:“今晚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 姚静问他:“去见叔叔阿姨,我穿什么好?” 林飞看了她一眼说:“穿你平时的衣服就好,得体大方。我妈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女孩子,所以你不用太紧张了。” 转而一想,自两个人在一起,除了一起吃饭还没送过她什么礼物,未免有些太不上心了。 就说:“你先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姚静抬头;“嗯,你去吧。” 林飞记得这家菜馆的附近就有花店,从里面冲出去,直奔花店。 老板马上问:“先生,想要什么花?” 林飞看了看,店里的郁金香还很新鲜,花也开得正好,比玫瑰更合适。就让老板包了一束。 前后也没有多长时间,所以当林飞抱着一大束鲜红进来的时候,姚静就感觉跟变戏法似的,惊喜都写在脸上。 “你是怎么办到的?” 林飞将花送到她怀里说:“附近就有花店,想着女孩子一定喜欢花,就去买一束给你。” 姚静喜欢的不得了。女孩子哪有几个不喜欢花的,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个女生长的特别漂亮,追捧的男孩子很多,一到情人节的时候除了巧克力外,还能收到鲜花,当时她们几个人看着,真是无比羡慕。就期待有一天自己也能收到心仪男生送的花。 姚静想,她现在是梦想成真了。 “谢谢你。” 林飞反倒一脸歉意:“是我这个做男朋友的不够细心,其实早该送你的。这几天太忙了,就把这事忘记了。” 姚静说:“工作最重要。” 吃过饭林飞照常送她回去。 抵达的时候,姚静问他:“要不要上楼喝杯茶?” 当晚的月色很好,照在姚静干净的脸上,一派纯真。 林飞想,这个女孩子怎么一点儿防备意识都没有。仿佛是刻意吓她,低头亲在她的嘴上。只见姚静两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他放开她说:“你知道一般这个时候请男朋友上去喝茶的结果吗?” 姚静怔愣的看着他,脸已经红透了。好在天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摇了摇头,不是不知,是没有想到。 林飞弯了下唇角:“快上去吧,早点儿休息。” 姚静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向里走。不断暗暗调整自己的呼吸,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仿佛到了现在林飞身上的香水味还轻轻的将她缠绕。姚静觉得自己这一回是掉进了一个漩涡里,永远跳不出来了。 吃过饭韩霁风不工作也不去洗澡,许云依看电视他就枕着她的腿躺在沙发上。 许云依看了一会儿电视,推了推他:“困了去床上睡。” 韩霁风“嗯”了声没动弹。 许云依又要推他,那手刚一抬起被韩霁风攥到掌心里,状似安抚的放在嘴边亲了亲。 “让我再躺一会儿。” 许云依低头,他还闭着眼睛,眼睫毛很长,浓密似小扇子。而他的衣服还没换掉,黑长裤白衬衣,衬有下摆扯在皮带外面,整个人在沙发上微微蜷着身子。 她看了一会儿,抬起另外一只手来轻轻抚摸他的短发。 “霁风……” “嗯?”韩霁风懒洋洋的。 许云依盯着不知名某处说:“我们尽快安排做手术吧。” 韩霁风蓦然睁开眼睛。 半晌:“我不想做手术。” “为什么?” 韩霁风从沙发上下来,去冰箱里找水喝。 许云依关掉电视跟过来,她知道他很排斥做手术,连蒋承宇都这样说。 “可是,霁风,如果你不做手术,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在她看来,他不是那种畏手畏脚,不敢冒险的人。 许云依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不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现在不肯做手术?” 韩霁风背对她,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咕咚咕咚的灌下去,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说:“我现在还不能有事。” “那你以后就可以有事了吗?”许云依情绪有些激动,所以说话时声音很大:“你出了事,我和闹闹怎么办?你觉得我们就可以被你扔下不管是不是?” 韩霁风微微一怔:“云依,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云依打断他的话:“你够了,我现在就问你要不要做手术?不然你告诉我不做手术的理由是什么?到底还有什么未完的事要你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不等说完,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许云依未完的话骤然止息,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接电话。 是林飞打来的,许云依一边握着电话一边去阳台。 “林飞,有什么事吗?” 林飞有些不好意思:“许总,实在对不住,打扰你休息了。我想求你点儿事……” 许云依问他:“什么事?你说吧。” 林飞将产品损毁的事跟她说了一遍,然后说:“我想你负责市场这么多年,肯定比我有办法。付经理也说这方面的人脉在国森没几个能及上你的,哪个厂家都会给你几分面子。所以许总,你帮我想想法子。我这一时也是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货了……” 许云依听她这样说,实则肺腑中有很多疑问,放到一边先不去想。只说:“启中那边要的是什么纸?一会儿你给我发过来,我再发给几个公司,问问他们哪家现在正生产这种纸。” 林飞连忙说:“好的,许总,实在太感谢了。” 许云依笑了下:“不用客气。” 她挂了电话等着接收短信。 今天思维的转换不比平日快,总觉得脑子木木的,本来一门心思都在韩霁风的身上,林飞一个电话硬生生的将思绪都打乱了。倒也冷静了下来,觉得先前对韩霁风的态度太过激了。本来想着是劝说他,可是,一看到他排斥的样子,许云依不分三七二十一的,反倒先炸毛了。这会儿后悔不已,庆幸林飞打来电话。 韩霁风来到阳台,从身后揽住她。 “给谁打电话呢?还要背着我。” 他猜是秦漠,所以有点儿吃醋。 许云依说:“是林飞。”用脸颊蹭了蹭他:“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韩霁风低声说:“是我该说对不起。云依,改天我们去把闹闹接回来吧。” 许云依说:“不行。在你手术做完之前,都不能见闹闹。”她转过身来,捧起他的脸:“所以,你一定要做手术,而且一定要好起来,这样你才能见到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韩霁风眸光一深,一时间竟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许云依继而说:“我相信手术一定能够成功,你一定可以好起来。” 韩霁风抱紧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感叹:“云依,这辈子我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我都跟着你。” 许云依偎在他的胸口上:“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一辈子。” 于平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事,从小到大无所不能的韩霁风却感觉束手无策。 原来简单的事情一旦变难,竟难于上青天。 韩霁风不敢再将话题深入一寸,故意转移话题:“林飞找你做什么?” “今天不是运去启中的货物出了问题,现在国森仓库里的纸不足以交付启中的,林飞想让我帮着问问哪家现在有这种纸先解一下燃眉之急,等这两天检修过了,生产出这种纸再还回去。”其实她更好奇的是韩霁风怎么会插手启中货运的问题,据她了解,韩霁风在这方面并没什么朋友。不由问:“我听林飞说这回启中的货运完全是你在负责,怎么,是朋友委托你办的事情吗?” ☆、(165)他的别扭 韩霁风说:“也算不得我的什么朋友,是一个朋友家的亲戚,正好是搞货运的,这两年不好找活,就托到我这里来,那时启中的货运正需要人手,我便给朋友打了电话。” 许云依了然,其实在一个企业里托了关系也没什么稀罕的。就像她以前说过,销售部大量的人都是皇亲国戚,现实社会,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倒是她,既然说到启中了,就想将她的身事告诉韩霁风。毕竟到现在韩霁风还不知道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家人了。想了下说:“霁风,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韩霁风手上没什么事,就说:“明天有时间,你想带我见什么人?” 许云依看着他说:“我的家人,我的亲生父母找到了。说出来你可能会不可思议,我的亲生父亲是宋开骅,我是宋家许多年前丢失的小女儿,还是同宋连城一起吃饭的时候被认了出来……而且我自己也验证过了,跟宋家的确是有血缘关系……” 韩霁风深邃的眸光不可思议的凝紧,在旁人看来他这样只是不可避免的大吃一惊。 盯着许云依一张一合的嘴巴,有片刻的失聪,不敢相信上天玩弄起一个人来,竟能如此反复。他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许云依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问他:“是不是头又疼了?” 她分明看到韩霁风额头上的汗珠。 韩霁风心里乱烦得很,只说:“没事,我去睡一下。”转身时又说:“真的不要紧,你不用担心我。” 许云依给他倒了一杯清水端进去,韩霁风合衣躺在床上,手臂呈抱紧自己的姿态。 “霁风,起来喝点儿水。” 许云依过去将他拉起来。 韩霁风微微睁开眼睛,灯光下一张脸几乎没什么血色,接过她递来的杯子喝下两口说:“你去睡觉吧,不用理我,让我自己躺一会儿。” 他的心像要炸开了,说不出的灼热难耐。 许云依很担心他,本来想问他用不用去医院看看,可是韩霁风不等她说话,一头栽回到床上去。她便不再打扰他,端上杯子出来,到隔壁的卧室去睡。 心里仍旧担心,躺在那里辗转反侧,根本睡不实。外面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一下了惊醒过来。 静静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韩霁风是起来了。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外冲。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听到门板轻微关合的声音。 许云依去主卧看了一眼,韩霁风果然出去了。一时间心脏提到了嗓子音,连忙拔打他的电话,嗡嗡的震动声自床头传过来,他没有带手机出门。 她再也顾不得想其他,匆匆忙忙的下楼去,按开电梯一直往下。厅门口步伐一顿,只见韩霁风和一个男人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说话,韩霁风背对着她,昏黄的灯光打在男人的脸上,样子看得七七八八。那人将什么东西交给韩霁风,然后又说了什么。寥寥数语,韩霁风便将人打发走了。 转身回来,没走几步看到许云依,神色一滞,也只是吃惊。 大步走过来:“你怎么下来了?” 许云依喘着气说:“听到你出门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倒是她,恐慌都写在脸上。 韩霁风忽然一阵心疼,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感叹说:“傻女人,我有什么事会不跟你说。” 许云依的心脏仍旧跳得厉害,刚刚她真的很害怕,害怕韩霁风就这样走出去了,而她将再也找不到他。所以她几乎是疯了似的往外冲,泪流满面都不知道。 韩霁风将她拦腰抱到怀里,快步的往电梯里去。今夜的风有些凉,而许云依只穿了件真丝吊带睡衣,胸口往上大片的肌肤都裸露在外面。而且脚上连鞋都没有穿。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刻意捏疼她,仿佛是对她小小的惩罚。 “出来怎么不穿鞋子?也不知道披件衣服,是刻意让我心疼的么?”声音一沉,又说:“如果我有事,一定会提前告诉你,不会不声不响的就离开。” 许云依窝在他的怀里轻声啜泣,即便两人闹得最惨烈的时候,她也未像现在这样软弱。慌慌张张的只想掉眼泪。 心里莫明的感觉恐慌,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流失。越想抓住,无力感就越发强烈。致使她的心口都拼命的疼起来,想抱着他痛哭失声。被许云依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喉咙酸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韩霁风将她放到床上,俯身吻她脸上的眼泪,轻轻哄骗:“乖,睡吧,老公陪你一起睡。” 他将床头灯关上,在黑暗里抱紧她。时间到了这一刻,仿佛轮回再转一世。有了上一世的惨痛教训之后,韩霁风觉得他已经学会了很多,学会了放弃,学会了包容…… 为了许云依,已然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够放弃的。 S城的事情结束了,付谣已经订好了明天的机票。区域经理说明天早上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 几个人吃过饭后早早散场,付谣直接回来收拾行李。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随身的衣服。装好后,再将文件一股脑的整理好,就算收拾妥当了。 坐到床上给家里打电话。听到付妈妈的声音就说:“妈,出差结束了,明天我就回去了。” 付妈妈问她:“几点的飞机?” “早上六点多的,中午可以回家吃午饭。”又问她:“素素呢?” 付妈妈在另一端叫素素来听电话:“快来,素素,是妈妈,跟妈妈说想她了。” 素素拿过电话软声软语的:“妈妈,我好想你。” 付谣最满足的时候,整个人心花怒放:“宝贝,妈妈也好想你。明天妈妈就回家陪素素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小家伙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付谣就诱导性的问她:“想不想要好吃的?” “要。” “要不要布娃娃?” “嗯。” “那好,你在家里乖乖的等着妈妈,明天妈妈给你带回去好不好啊?” 素素说:“好。” 付谣又跟付妈妈说了两句,就将电话挂断了。 又有事情做了,拿上包出去给素素买礼物。这一段是很繁华的商业区,不远就有店面。付谣平时出去见客户的时候看到了,只是每天都很忙,还没刻意进去转过的。 出了酒店直接步行走过去,一出差就是好几天,除了素素,也想给老人带点儿东西。 身体猛然遭受撞击,付谣站立不稳剧烈向前,手中的包随之被人拖拽着向前,大脑一时反应不及,手上一空。 反应过来,付谣大叫:“我的包……有人抢包啊……” 抬腿去追,穿着高跟鞋想跑快很难。 忽然身体一侧一缕风似的刮了过去,男子一双大长腿,步伐又大又快,远远望着,挺拔而矫健。眼见跟小偷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手臂一扬,将包远远的掼了出去,趁机跑走了。 付谣眯了眯眼,认出出手相救的人是乔玄。 他已经捡起包走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摔坏了。” 付谣接过包,心有余悸:“没什么怕碎的东西,只是证件都在里面,要是丢了就麻烦了,明天家也不用回了。” 乔玄问她:“你明天就要回家了么?” “是的,任务结束了。”接着说:“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恰巧路过,我今天就麻烦了。” 就她的那双小短腿想抓到小偷是不可能的。 乔玄看了她一眼说:“我不是恰巧路过,我本来是过来跟你道别的。” 付谣狐疑:“你要回去了吗?” “嗯,也是明天。” 付谣问他:“几点的飞机?” “早上六点多的。” 付谣忍不住说:“真是太巧了,我明天也是这趟航班。” 乔玄认真的表情看似有些执拗。 “你为什么不说这是缘分?” “缘分?”付谣怔了下,转而笑着说:“是啊,好有缘,可是,小弟弟,你知道吧,这世上的缘分多半是巧合。” 乔玄拧起眉毛:“你不要叫我小弟弟。” “但是你的确比我小啊。” “那又怎么样?你总不能把这世界上所有比你小的男人都当成弟弟。”他莫明其妙的发起火来,眉头拧得更甚:“年纪大小能怎么样?我妈妈就比我爸爸大四岁,可是,他们的共同语言不比任何登对的夫妻少。年龄不过就是一个数字罢了,它真能客观真实的反应人的阅历吗?” 付谣被他突如其来的反抗情绪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问他:“你怎么了?要是不喜欢别人叫你弟弟,我不叫了就是,很抱歉。其实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想来乔玄也被自己惊到了,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抬手抱了她一下,眼皮也没敢抬的说了句:“对不起。” 接着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付谣望着他,原本哭笑不得的一件事,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这样的执拗就像曾经的自己,为了上心的事物就变得这样别别扭扭的,说不出在跟谁较劲。 ☆、(166)如同魔咒 早上起来的时候,许云依发现自己的眼睛肿了。昨晚窝在韩霁风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只是不敢发出声,于是紧紧咬着下唇。那一刻觉得身体某个地方就要疼死了,可是却没办法揉到它。 很显然韩霁风的情绪并不比她的好到哪里去,如果有人可以进驻到他的心里,就会发现,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如斯矛盾。如同做着生与死的决择,无论怎样都是两难。 所以,黑暗中谁都不肯发出声音,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直到筋疲力尽,才沉沉的睡去。 一大早许云依就觉出眼睛胀胀的,不等韩霁风睁开眼,她已经去洗手间了。对着镜子一看,果然肿得桃核似的。连忙用清水洗脸,可是效果并不好。真的不想让韩霁风看到她这个狼狈的样子,在他生命的每一个时间点里,她都希望自己是完美无缺的。不是要他以后可以记得他,只盼他不要忘记,舍不得忘记,这样如果轮回再转一世,他一样还会找到她。 许云依狠狠的掬了一把清水,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就要疯了。 洗漱之后快速去上妆,等韩霁风醒来的时候她正在画眼影,粉底已经打好了,基本看不出昨晚哭过的痕迹。 韩霁风从身后弯下身子抱紧她,一张脸抵在她的肩窝里,懒洋洋的问:“早饭想吃什么?” 许云依说:“不要做了,我们出去的时候顺便吃点儿吧。” “嗯。”韩霁风又抱了她一会儿,站起身说:“我去洗澡。” 许云依收拾妥当之后,将他的衣服找出来,放到床上等着韩霁风出来换上。看他还要等一会儿,就去客厅里将电视打开。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男主播报导一则快讯,昨晚在春阳路上发生一起车祸,致男人当场死亡……同时连照片也呈现在屏幕上。 “哐当!” 许云依的手上本来握着一只杯子,在看到照片后应声落地。清水溅了出来,有大半杯洒在她的裤腿上。 即便只见过一面,但是时间短暂,所以她还记得,这个发生事故的男人就是昨晚和韩霁风在路灯下交谈的人。 莫非回去的时候不慎发生车祸? 许云依的心里忽然乱作一团,按理说交通肇事并非什么稀罕事,这样大的一个城市每时每刻都会有事故发生。不要说交通事故,飞机坠落这种事都不稀奇,所以一场意外除了让人唏嘘喟叹,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可是,这一刻她的心却烦乱不已。感觉到什么,一转首发现韩霁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她的身后,她大大的吸了口气,惊得差点儿尖叫出声。 看到韩霁风面色沉顿,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上的新闻播报。 许云依强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站起身说:“洗完了,我帮你吹头发吧。”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额发一滴一滴的淌下来,漫过脸颊跟眼泪似的。而他手里原本拿着一块毛巾,却忘记擦拭。 直到许云依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毛巾,韩霁风才猛然回过神来,目无焦距地看了她几秒钟,才恢复如常。 “你帮我吹吹头发吧。”说着,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许云依将吹风机拿过来,坐在椅子上的韩霁风显得异常沉默。 其实她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却又觉得无从问起。她的心里实在乱得厉害,所以连思绪都是混乱不堪的。就想,等冲击过了,平静下来的时候再问他。 头发吹好后,韩霁风去换衣服。 整个房间异常安静。 仿佛是空气稀薄的高原反应,有让人胸口憋闷,呼吸困难的错觉。 可是,即便如此,两个人看着彼此仍旧珍惜不已。就算不想说话,但眼睛还是想一刻不停的看到对方。心底无端端的生出一种珍重,那样的无厘头又不设防,却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许云依想,一定是伤感的因子可以传播,看到别人生命的消亡,就会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果有一天自己亲近的人不在了,只怕会难得不能自已。 果然,现在的他们经不起一丝半点儿的感染。 韩霁风已经换好了衣服,简单的牛仔裤,白衬衣,优雅又不失风度。 是许云依帮他选的,倒觉得这种衣服架子穿什么都会有不俗的效果。 接下来同每一天平静的生活一样,仿佛两个人都从之前的冲击里回过神来,思绪调整如常。有限的生命里还是选择快乐的过每一天,至于那些压迫神精的,即便好奇,也要抛到一边想也不去想它。 先去粥店吃过早餐,然后驾车去宋家。 出来的时候韩霁风提议带些礼物过去,这是必不可少的礼仪。 于是出城之前先去了趟超市,搬些礼品放到后备箱里。 当天的阳光好极了,金灿灿的一片暖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洒在人的身上暖暖的。好在只是明亮,又不似下午时的灼热。 昨夜没有睡好,先前大脑又受到了冲击,所以,一旦静下来,疲惫就如潮水一样涌上来,转眼漫布全身。 韩霁风打着方向盘说:“睡吧,一会儿我叫你。” 许云依侧首看着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本就妖艳的脸庞,此刻更上眩目得让人睁不开眼。这样完美的男人竟是她许云依的老公,不知要多少人羡慕。真是三生有幸。 心中一时感慨万千,许云依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说:“我爱你。” 韩霁风微微一怔,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倾身吻她的额头。 “我也爱你,而且这辈子只爱你。” 许云依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觉得这样睡去,会做一场好梦了。她脱掉鞋子,猫一样蜷在椅子上。 韩霁风把他的外套给她搭到身上,清淡的香水味若有似无,钻进鼻息魂牵梦萦。 许云依真的做了一个美梦,梦里韩霁风乖乖的跟她去做手术,而后手术很成功,他被医护人员推着出来,她激动的扑上去,能清析感觉他的温度。她抬起手来触摸他,心想,这回好了,她可以同他白头到老了,一切只等着他醒过来…… 美梦的碎裂是在一阵激烈的碰撞下,许云依蓦地睁开眼睛,只见宽阔的路上一辆大货车直直的向他们冲撞而来。韩霁风用力的拔打方向盘,仿佛就此将她甩出他的世界去。这样即便他深陷地狱不能自拔,她却不用再陪着他了。 许云依发出尖锐的叫声:“霁风……” 韩霁风那双手只是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努力在意识涣散之前最后推她一把,车子急速划向路边,同货车剧烈撞击摩擦之后打到一边停了下来。韩霁风骨节分明的修指终于不听使唤,无力的垂落下来。 他转过脸来看她,唇迹挂着浅淡的微笑,像栀子花的细嫩花蕊,仿佛一阵风吹过,就散去了。 唇齿微微开合,想说什么,到底不着一语,慢慢的闭上双眼。 这一生何其不易,拥有的不易,放弃的也不易。此去经年终于不用再苦苦挣扎,所有大苦大难,大慈大悲,皆不过一场浮云。 迄今为止,算彻底结束了。 许云依的眼眶湿透了,即便是防水的妆,此刻也是面目全非。她伸手摇晃他:“霁风,你醒醒……韩霁风,你醒一醒啊……” 韩霁风坐在那里,血液从他的白色衬衣里渗透出来,仿佛胸口那里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许云依觉得此时的韩霁风一定很疼,因为她的心脏已经疼得没办法呼吸了。 方觉得,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好似魔咒。 肇事者驾车逃逸,许云依一边慌乱的拔打急救电话,一边扫向肇事车辆。 她挂掉电话之后过来拥抱韩霁风,用自己的脸蛋蹭着他的,希望将热量传递给他。也希望感受他的温度不要不知不觉的流失掉了。 有人说一个冷漠的人,往往只是披着冷漠的外衣,内里不见得跟表面看到的一样。可是,许云依是个从里冷到外的女人,大多时候她的冷漠不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那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形态。 所以,不能哭,不许哭,天大的难过睡一觉也就没有什么了。一直是她秉承的生活方式,但是最近这个定律被彻底的打破了。总是没想哭,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软弱得不像她自己。 许云依抱着他说:“霁风,你醒醒啊,我害怕……” 害怕失去他,害怕女儿没有爸爸,害怕之前烙在她额上的那个吻永远没办法抹去,也害怕日后对他的思念泛滥成灾,整个人都将无以为继…… 此时此刻,许云依终于懂得了韩霁风的良苦用心。当初为什么不顾一切的想要推开她。 原来,他没有一刻不爱她。 许云依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不可遏制的痛哭失声。 直到手边的电话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是秦漠,才用染血的手指接起来。 “秦漠……” 电话里秦漠的声音急迫:“云依,我查到一些事情,现在必须告诉你……” 许云依怔怔的听着,叫他的名字:“秦漠……”她哽了一下,接着说:“霁风出事了。” ------题外话------ 今天本来要写一个*,结果一点儿感觉没,有先更这些吧 ☆、(167)死而冥目 秦漠明显怔了一下,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 而许云依再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呜呜的哭出声来。她说:“秦漠,我不能没有韩霁风。” 秦漠说:“我知道。”早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许云依非韩霁风不可。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许云依已经凭一己之力把韩霁风拖到路对面,就那样坐在地上抱紧他,视若珍宝的将他护在胸前,双手不断揉搓韩霁风的手臂,怕他就此冷却下来。 对面的汽车迸发出火花,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燃起熊熊烈火。 许云依怔怔的盯着路对面,整个人僵怔不已,瞳孔中却说不出的狂热。 医护人员将韩霁风抬上车。 许云依只是抱着他不肯放松,就像小时候有人来夺心爱的玩具,即便同人打得头破血流,她也是不肯松手的那一个。 一个医生劝她说:“再不抢救,他可能真有生命危险。” 她怔愣的抬起头来,手指被一点点的扳开。 然后怀里骤然一空,如同自己的一颗心也被掏了去,她没有对医生觊觎什么,只盯着担架上血淋淋的韩霁风说:“你一定要醒过来,我等着你。” 而后泪水凝聚,漫出眼眶。 医生见她的身上都是血,以为一定伤得不轻。 许云依摇头,她没有事,身上的血不是她的。如果韩霁风不是刻意保全她,哪怕仅是出于本能,今天受到重创的人一定是她。但是他在死神降临的一刹,狠狠的将她推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由警方处理,事故现场已经被维护起来,周围几米扯上黄线。 许云依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眼睁睁的看着韩霁风被推进抢救室。如果有机会,她会对这个男人说,她从未真的想要移情别恋过,自从遇到他开始,她的一颗心就是向着他的。 时间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与等待中渡过。 许云依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觉得全身发麻,就像是得了半身不遂的人,肢体都不受大脑支配了。 蒋承宇得到风消息赶过来,一上楼就看到许云依木偶似的坐在那里。 问她:“霁风怎么样了?” 许云依慢慢的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还不知道。” 蒋承宇心头仿佛被要拧了下,许云依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甚至看到她整个人在瑟瑟发抖。这样的许云依没办法不让他震惊,以往什么时候看到不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他想抬起手来抚摸她的发顶,最后落在她的肩膀上:“放心吧,霁风不会有事的。” 许云依不停的点头。 是啊,韩霁风一定不会有事的,都说祸害遗千年,他那样一个处处攻于心计的人,肯定要步步为营。所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许云依在心里这样想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抠着椅沿,将指甲都折断了,隐隐传来钻心的痛触。 中间警察过来取证,并了解事故的俱体情况。其中有一个人是蒋承宇认得的,考虑到许云依现在的情绪,就在中间垫了句话,让两人先回去了。 时间从未像此刻这样煎熬又缓慢过,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样久。 抢救室的大门才被打开,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说:“很遗憾,抢救失败……” 那时候可能已经到了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阳光浓烈而灼热,从走廊尽头的那扇窗子里照进来,形成很大的一片光影区,像洒了层细碎的金子,晃得人睁不开眼。 许云依仿佛没有听到医生的话,扭头看向窗棱的日光,有光明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希望。 韩霁风就是她的希望,所以他一定可以好好的走出来,走到她面前说:“云依,我康复了,我们去把闹闹接回来吧。” 所以,在韩霁风出来之前,她会一直等在这里。 蒋承宇听完医生的话,神色暗淡下来,转首看向许云依,她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医生的话,整个人安静得可怕。 喉结动了动:“云依……”他走过来说:“霁风他……走了。” 许云依就转过头来冲着他微笑,意欲掩盖眼中的薄怒。 “承宇,你怎么能跟开这样的玩笑,你这样不是咒韩霁风么。” 蒋承宇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再持续下去他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霁风他真的死了。” 许云依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着他,清澈的瞳孔中清析映着他的影儿。被一汪水似的浸泡着,那水渐渐的没过海岸线一般。而她仍旧倔强的吸紧鼻子。讷讷说:“韩霁风不会有事的。” 这话与其说给蒋承宇听,不如是说给自己听。 蒋承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这时,电梯门打开,一个人快速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宋开骅走过来就问:“韩总怎么样了?” 蒋承宇看了他一眼说:“抢救无效。” 宋开骅神色一怔,转而过来扶住许云依的肩膀:“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许云依慢慢抬起头来,对上宋开骅焦灼的一张脸,眼泪终于簌簌的淌了下来。一张口,声音哽咽:“爸爸,我丈夫去世了。” 宋开骅抱紧她:“乖,会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家人。” 许云依整张脸埋进他的衣服里,爆发出巨大的哭声,那声音回荡在医院的走廊上久久挥散不去。 到底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许云依病倒了。每天反复高烧,时而精神恍惚,认人都很吃力。 秦漠为此刻意从美国赶回来,看到许云依后吃了一惊,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整个人就已萧条得不成样子。不做事的时候就坐在椅子上发呆,如果没有人打断她,仿佛可以一直坐下去。秦漠深知她的病情又发作了,这一回想不出再用什么法子使她痊愈。 韩霁风的葬礼蒋承宇本来打算一手操办,况且秦漠过来了,也可以帮忙。 但是许云依不肯,关于韩霁风的一切她一定要亲力亲为。从选墓地,到下葬,再到将他的衣物烧尽,哪一样她都要自己来做,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她要送他最后一程,这样韩霁风走得才会安心。 秦漠并不阻止她,如果有事可做,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让所有神精绷紧后只集中在一个悲伤的点上,或许能够好过一些。 有时候繁忙也是派遣抑郁的好办法。 而且秦漠明确对许云依说过:“如果你这样狼狈的出现在韩霁风面前,我想还是算了。韩霁风看到你悲伤的样子,一定没办法冥目,你总不希望他连死都不安心的吧?” 当时许云依听了这话,蓦然抬眸看他,明显受到了触动。 于是,第二天再看她,妆容典雅,衣服也颇有讲究,蹬着她的十厘米高跟鞋忙里忙外。 隐匿所有悲伤,仿佛她已经从韩霁风去世的痛苦中彻底的走了出来。前后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即便被人说成冷血,她也不去解释。 只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她将所有难过通通释放出来,那样巨大的伤心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一样将她压制身下,以她单薄的身躯如何反抗? 便任由自己沉沦,她不肯睡觉,整晚整晚的坐在沙发上抽烟。天亮的时候,茶几的烟灰缸里积了满满的烟蒂。秦漠根本劝不了她,正如他没办法代替她的伤悲。如果再不任由她去发泄,只怕许云依整个人真的会崩溃掉。 所以,几天来他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只要许云依不采取极端作法,直接割腕自杀,或许推开阳台的窗子跳下去之类的,他就打算一直看着。 韩霁风的尸骨顺利下葬。 许云依花重金在山上给他买了一块墓地,将他同韩家人葬在一起。这样一来韩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也省去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一想到韩霁风独自赴了一条死路,而她还不能过去陪他,许云依整个人就心如刀绞。 出现这样一场变故后,宋开骅和宋连诚亲自来接许云依,让她回宋家去住。 许云依想了想,最终答应下来。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孤单了,然而现在这是她最害怕的一种感觉。 由其这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善后,她还暂时不能回美国去。所以,这段时间她打算一直住在宋家。有人陪着她,她就不会那样难过了。 秦漠帮她整理行李,其实只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 许云依说:“我不会在宋家呆太久,这边的事情一处理完,我就飞过去。” 秦漠“嗯”了声:“你放心,那边我会替着照顾着。” “我当然放心。” 许云依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上的东西。 秦漠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昨天在韩霁风的葬礼上,她说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带韩霁风去美国看一看闹闹,甚至不同意将人接回来。她以为那样就会给韩霁风一点希望,他为着那点儿希望的光火可以撑到手术结束。可是,却铸就了韩霁风一生的遗憾。她说:“如果霁风地下有知,一定会恨我的吧。” 他倒觉得,没看过也好,这样韩霁风才能死而冥目。 ☆、(168)渐行渐远 离开之前许云依要把家里重新整理,自从韩霁风去世,整个人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己。呆在一个独立而密闭的环境中,没请过家政,所以到处都乱七八糟的。 许云依先将各各房间的垃圾清理出来,到了现在她喜欢这样马不停蹄的做事情。收拾客厅的时候,在垃圾桶里发现一个类似U盘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时候小心移落的,她伸手去拿,被碎玻璃片扎到了手,圆润的血珠子顺着指尖往下淌,溅到雪白的长毛地毯上,殷红的颜色,刺目而可怕。 坐到地上胡乱抽了茶几上的纸巾擦拭,眼眶随之温热,以往韩霁风在的时候,即便不请家政,这些事情也很少由她做的。韩霁风对事物的整洁度要求很高,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丝不苟。 许云依不敢再坐下去了,爬起身继续整理。 总觉得辛苦,所以一躺下就不想起来,觉多的吓人,怎么都感觉睡不够。 苏婉清想,或许跟怀孕有关系,不仅影响了她的食欲,还影响到了她的睡眠。一想到这里,就仿佛一根刺硬生生的按进心口。 本来前两天就该去医院做手术的,可是,韩霁风发生意外,虽然葬礼只花了一天的时间,但是,她却没有心思再做其他事情。 当得知韩霁风去世的消息时,就感觉大半的人生从此黯然失色,曾经那样多的情动与华彩都是因为韩霁风。苏婉清想,如果不是喜欢韩霁风,她可能不会变得这么优秀,所有的努力不过是想跟他匹配。 韩霁风就像她要踮起脚尖来爱的那个人,是她青春年少时所有美好的想象。 所以她一路不知疲倦的走到今天,哪怕最终韩霁风并不属于她,可是,那些青春的印记终归不能抹煞。每次一看到韩霁风还是会想起来,想起曾经的自己,虽然很傻,但是,每一天的生活都是满满当当的。 现在韩霁风走了,以前大把的时光随之一起枯萎。 苏婉清竟觉得没了什么盼头似的,生活彻底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可肚子里的生命在一天天的长大,她不能再迷茫下去了。 直接到医院去做手术。 医生是告诉她随做随走,说现在的人流技术不比以前。 苏婉清静静的听着,心里没有多少惶恐,她虽然没有堕过胎。可是,自认比这更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但医生建议她有家人陪同。 苏婉清说:“我的家人都不在这里。” “那朋友呢?” 苏婉清摇了摇头:“也没有。” 工作太忙了,除了同事没有机会接触别的圈子里的人。既然是同事,多少存在一定的利益关系,平日貌合神离。连说个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何况是这种事情。 她接着说:“我一个人就可以。” 然后医生让护士带她去做检查,接着安排做手术。 真的很快,一觉醒为,孩子就已经不在了。 苏婉清被护士掺扶着出来,整个人晕晕沉沉的,由于没有人陪同,她还暂时走不了。就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休息。 从未有过的狼狈,像个被遗弃的可怜人。可是,这一切又怨得了谁呢,是她自己做了糊涂事,又将肯对她负责的人远远推开了。 苏婉清不管别人是怎么想,在她看来,推开那些不是由心想要的,才是真正的对自己负责。 或许也仅是落破时的安慰之词,毕竟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选择。林飞不会回头了,那段故事注定成了一段现代社会的男女情事。谁都别再抱着非谁不可的念头,这种思想在这个社会是不存在的。 她微微闭上眼睛让自己休息一会儿,真的想睡觉啊,觉得又困又累。 这样的辛苦以后再不会有了。 不过打个盹的时间,林飞就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跟苏婉清在一起的时光,他像个跟屁虫似的想尽各种方式讨好她,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一起在西餐厅进餐之后他当着众人面向她求婚,苏婉清竟然答应了。林飞沉浸在喜悦中,笑得合不拢嘴,不想这一笑竟把自己给笑醒了。 呼地坐直身子,有几秒钟的时间心神恍惚,侧首望着窗外大片大片明亮的日光出神,心里怅然若失。 近来实在太累了,午休时间没去餐厅吃饭,就想在办公桌上趴一会儿,没想到真的睡着了。 林飞揉了揉眼,让秘书给他倒杯茶水进来。 提神之前坐在那里不想动弹,觉得自己还没有醒透,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秘书敲了敲门进来,把茶杯放下的同时,将一份文件交到他的手上。 “林总,这是起诉东升的索赔条款,你看一下。” 林飞一边翻看文件一边说:“这是苏律师负责的案子吧,给苏律师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 秘书说:“我已经打过了,苏律师这几天请假。” 林飞坐在那里骤然想明白,韩霁风去世了,只怕连苏婉清也要跟着倒下了。 转而一想,现在国森没了韩霁风,整个大旗又要由许云依扛起来不可。据说韩霁风意外发生前就已经立了遗嘱,并找律师公证过,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国森的股份全部由许云依继承,这样一来,许云依成了国森无人赶超的第一大股东。 不由觉得神奇,仿佛亦是天意,这个女人一路披荆斩棘,顺从天意般坐到了国森的高位上。 林飞想,据父亲所说,掌控整个国森一直是许云依想要的,当初她冒名入住夏家为的是什么? 今天也算得偿所愿了。 在林飞看来,韩霁风一早收购国森的时候,只怕就是为了有一天拱手奉到许云依的手上。 极少有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定然要是深爱。只可惜苏婉清却在别人的爱恨情仇里执意的回不了头。 秘书见他愣神,轻轻提醒一句:“林总。” 林飞抬起头说:“请假就算了,你先出去吧。” 晚上约好了要带姚静一起回家吃饭。 下班的时候接上她去了林家。 朱桂华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两人过去了。 见姚静又是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孩子,喜欢的不得了。拉着她到沙发上去坐,连忙叫家里的阿姨端上水果和零食。 姚静不好意思的说:“阿姨,不要麻烦了。” “不麻烦,你快坐。先吃点儿水果,一会儿厨房做好了饭我们就开饭。” 姚静坐下说:“给您添麻烦了阿姨。” 林飞脱掉西装外套问:“妈,我爸呢?” 朱桂华抱怨说:“下午就出去了,本来嘱咐他早点儿回来,晚上你带静静来吃饭,谁知道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林飞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朱桂华说:“好。”想了一下又说:“你别打了,一会儿我来打吧,反正这会儿也不吃饭。你先陪静静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林启贤翻了个身,就躺床上睡着了。 吴雪洗完澡出来,见他躺在那里不动弹,过来推了推他:“你不是说今晚要早点儿回去。” 林启贤闭着眼睛摸索到她的腰,整个人寻着触感贴了上来。 “不想动弹。” 吴雪躲开他,嗤笑:“刚才还跟不知疲倦似的。”也险些要了她的半条老命。 林启贤已经睁开眼睛,嘿嘿的笑着:“在你身上花再大的力气我都愿意。” 吴雪骂他:“不要脸。”站在床边将丝袜一点点的扯到大腿上。 今天两个人心情都好,所以行鱼水之欢的时候比平时要情绪高涨,她甚至用尖叫声来讨好他。状似真的受用,林启贤恨不得拼了他的一条老命。 吴雪心中暗暗发笑,看了他一眼说:“现在韩霁风死了,所有危机迎刃而解,只许云依那个丫头就好对付多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国森就是我们的。” 林启贤坐起来瞧着她曼妙的身段感慨说:“真是天助我也,等到国森一落到我们手中,你就踢了夏符东,我也将朱桂华赶出去。” “你儿子会同意?” “他也是要结婚的人了,老一代的感情他怎么可能干涉得了。” 吴雪抿着嘴笑:“你儿子管不了你,只怕也会干脆的将你赶出去。”但这些分明不是她在乎的,最后会跟谁在一起,她压根不想。只要有了那些股份,哪个男人她都不稀罕。现在最大的感触就是省心,如同压在心里一块大石头被搬走了。 就连林启贤也说:“韩霁风死了,最得意的就属你了。这样你气死宋晓雪,又将她和许云依争执的视频传给警方的事就能永远石沉大海了,再也不会有人来追究你的责任。” 吴雪说:“是啊,否则像定时炸弹似的,老是担心什么时候会炸掉。现在韩霁风死了,关于韩家的事情一了百了。” “韩家的事是了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许云依是宋家的孩子,只怕也没那么好对付。” 吴雪神色一转:“宋家的孩子又怎么样,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治不了她一个小丫头。” 林启贤就说她:“恶婆娘。” 吴雪用眼睛白他:“嫌弃我还跟我上床?” 林启贤说:“谁嫌弃你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等他驾车赶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开饭了。 一进门就说:“实在抱歉,本来要回来了,遇到一个老朋友非拉着说事,等聊完一看已经这么晚了。” 看到姚静已经站起身叫他叔叔,笑呵呵的说:“你就是姚静吧,好好,快坐下吃吧,自己家,别客气。” 朱桂华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招唤他:“你快来吃饭吧,两个孩子等你好长时间了。” 林启贤说:“我洗个手就过来,你们先吃着。” 许云依坐在沙发上怔怔望着家里的一切,人去楼空,静得堪称可怕。 她把电话调到最大声,除了震耳欲聋,一点儿都不觉得热闹。 而她就坐在一室的喧哗中,被孤单一点点的淹没掉。 秦漠已经回美国去了,今天下午的飞机,许云依没去机场送他。她已经再也经不起半点儿离别的伤感,撞击着她的心脏,有四分五裂的错觉。 手边的电话响起来,许云依看了一眼接起来:“付谣,有事吗?” 付谣想,这个时候的许云依一定不好过,她经历过,分明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不仅仅是崩溃与绝望,只觉得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更难受。那时候她更多的是想不开,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要让她生不如死,犹如置身炼狱。 所以,她觉得这个时候的许云依应该找个人来陪。 “吃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东西?喝酒也行。” 许云依问她:“不用看孩子么?” “我妈带着呢,我有大把的时间。” 许云依说:“好啊,你陪我喝一杯吧。” 两人去了酒吧,越是吵杂的地方估计越能感觉到烟火气。证明她还活着,而且是活在人间,并非像感觉的那样仿佛是被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许云依和付谣几乎同时抵达。 点了酒水和零食。 付谣说:“想喝就喝吧,喝醉了也不要紧,我送你回去。” 许云依动了下唇角,优雅的晃动手里的杯子。 “若是能醉死该有多好。” “那样会十分痛苦。” 许云依抬眸:“现在就不痛苦了吗?” 付谣想,是啊,有多痛苦她再清楚不过。了解却不能渲染,只说:“当初段楚生去世的时候,我想,我一定就要死了,明天或者后天,即便为了孩子我也撑不过三天。可是,你看,我不仅没有死,一样活得很好。只是段楚生从我的生命里住进了我的心里,他没有离开我,我也不会遗弃他。” 许云依灌下一杯酒说。 “活着的人往往只有频临死亡的时候才能复生,可是,这个过程有多艰辛,不用别人说也知道。付谣,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付谣笑了笑;“终归我还有孩子,仍旧需要活着。” 许云依悠悠感叹:“是啊。”她又倒了一杯酒说:“来,喝酒吧。” 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段时间后,付谣起身去上洗手间。 一组沙发上有人跟她打招呼,寻声望过去,那人已经站起身来,是她的高中同学。她还记得这人叫顾盼盼,高二或者高三的时候跟她做过一段时间同桌。 “哎,盼盼,这么巧。” 顾盼盼问她;“刚来么?要不要一起坐?” “不了,我那边还有朋友。” 顾盼盼说:“那好,改天我们两个再约,我请你吃饭。” 付谣笑着说:“好啊,那我先去洗手间了。”眼风一转,光影明灭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乔玄也正看着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转身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乔玄倚在走廊的墙壁上。 付谣走过去问他:“站在这里做什么?” 乔玄干脆的说:“等你。” “等我做什么?” 乔玄立起身来:“我只是想问你,那天一起搭飞机回来,为什么一下飞机就匆匆跑掉了?你其实看穿了我的心意是不是?” 付谣偏首作痛苦状,这个孩子怎么这样死心眼,到底绕到这上面来了。 是的,那天乔玄帮她抢回包,又给了她一个拥抱之后,付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就想明白了,这个孩子一定是对了生了什么别样的心思。不过好在是个孩子,情真意坚的信念也该不是特别强烈才对,如果躲着他,不见他,估计用不了几天自己就觉得没劲了。 所以,那天乘飞机回来她跟做贼似的躲着他。好在两人的座椅并不挨着,飞机一落地,她匆匆忙忙的就出来了。 既然这层纸捅破了,付谣也不打算给懵懂少年留有遐想。 “你不要喜欢我,我结过婚了,而且还有一个女儿。” 乔玄盯紧她说:“但是,刚刚我也听我表姐说了,你丈夫过世了。” 付谣再不想在人前表现悲哀,她一耸肩说:“那又怎么样,我没打算背弃他。” “你不肯让自己幸福就是背弃他。” “谁说我不幸福了?” 乔玄伸手按上她的额头:“幸福的人不会有事没事的皱着眉头。” 付谣拔开他的手,幸许是她喝多了,脑子转得慢,而眼前的小家伙的思维又这样灵活,聊下去肯定要掉进他挖的陷阱里。 “好了,我不跟你聊了,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 付谣越过他就走。 乔玄转过身说:“你逃也没有用,我就是喜欢你,付谣,我这辈子就认上你了。” 一辈子那么长,中间会有许许多多的变数。只有小孩子才会轻易的将“一辈子”挂在嘴边。 过来的时候,许云依有点儿喝多了。 付谣问她:“还要喝吗?要是醉了我送你回去。” 许云依说:“不用,我叫代驾。” “还是算了,叫代驾不安全。还是我陪着你。” 付谣拿上两人的包和手机,掺着许云依出来。如果是平时她指定不会醉得这么快,所以说伤心的时候最容易醉。 一到车上,许云依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付谣知道她理智尚存,轻轻说:“一切都可以结束,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你看,我都挺过来了,你这样强悍的女人,更没道理倒下去。” 许云依睁开眼睛看她:“付谣,你真的是不容易。” 付谣笑了笑:“经历过最大的苦难之后也有一样好处,就是心思变强大了,以后所有的苦难就都不觉得苦了。” 半晌,许云依说:“是么?” 宋连诚很早就过来接她了。 带着助理一起,进来问:“都哪些东西需要带过去?” 许云依指了一下手边的箱子说:“就这一只箱子。” 宋连诚不可思议;“就这么点儿?路上我还想着要不要专门找个搬家公司过来,以为你们女孩子的东西会多一些。” 许云依说:“这些就够了,少什么再回来拿,反正也不远。” 宋连诚说:“也是,少什么再买也很方便。”转首让助理把唯一的一只箱子提下去。又说:“咱们赶紧走吧,爸还在家等着呢。你今天要回去他整个人高兴的不得了,早早就让厨房准备好吃的,非说要犒劳你一下。他说最近看你瘦了,很心疼。” 许云依这才露出一点儿微笑:“还能有人这样关心我,是我的福气。” “不光是爸爸,你是我的妹妹,哥哥以后也会一直保护你。” 许云依抬眸:“哥,谢谢你。” 宋连诚露出欣慰的表情:“你终于肯叫我哥了。” “你本来就是我哥,除了爸妈,是我最亲近的人。” “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高兴。” 许云依正式入住宋家,整个圈子里都得知宋开骅有了掌上名珠。 不要看许云依平日行事乖张,却是懂得看眉眼高底,孝顺听话的好女儿。 或许跟一直没有家人也有关系,所以,真当有机会跟家人团聚在一起了,就格外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相守。, 尽可能的多抽出时间来陪宋开骅,也时常去精神病院看夏子星。 自从她来到宋家,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宋家没有女主人的缺憾,里里外外有许云依帮着打理,让宋开骅感觉省心不少。家里缺什么少什么下人再也不用来烦他了,不仅如此,许云依去逛街的时候永远不会忘了帮他带领带衬衣之类的东西,连搭配的烦恼都省去了。由其许云依表现出的卓越的商业才能让宋开骅格外赏识,有的时候视角比宋连诚还要敏锐,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比男孩子差。 几次帮宋开骅解决工作上的麻烦,所出的点子堪称一绝。 宋开骅就不止一次对宋连诚说:“你妹妹一点儿都不比你差,如果将你们放在一个平台上,你不见得会胜得了她。” 因为如此,对许云依就越发喜爱。何况她又这么乖顺,肯听长辈的话,稍加培养,就能变成他的左膀右臂。 这对宋家的发展壮大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宋开骅有意无意的想要培养她。闲聊的时候会同她聊起工作上的事。 不仅他有这方面的意向,许云依也表现得很感兴趣。希望可以多去公司看看。 她说:“爸,以前我离开你们是没有办法,这些年没有尽一点儿孝道。现在既然我回来了,我就想弥补过去的亏欠,希望可以为你和妈多做点儿事,包括宋家。所以,外面的事情都是其欠,到最后一定还是要以宋家的产业为主。我希望可以帮你和哥的忙。” 宋开骅觉得她说的话也有道理,但是神色之中能看出还有顾虑。 “云依,宋家的产业多而杂。想要全完掌握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你真的感兴趣,平时就跟你哥多学学。” 许云依说:“我知道了,爸。” 家庭抚慰伤口的本事了得,许云依自从搬进宋家果然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从最初的萎靡不振里渐渐脱离出来,通过不断的找事情做和与家人相处,来缓解内心的疼痛。现在对于韩霁风的死,倒像是可以坦然面对了。 自那晚一起喝过酒后,付谣在公司见过她几次,精神状态比她想象中的要好,所以也就放心了许多。 况且她自己也是焦头烂额的,再加上工作,哪里顾得上其他人。 付谣没想到乔玄说到做到,真的跟她动起真格的了。对她疯狂的展开追求。 到底是年轻人,胆子大,什么都敢说,像不会感觉难为情似的。什么时候想她了,就直接给她发信息或打电话,就告诉她:“付谣,我想你了。” 付谣握着电话一脸漠然,告诉他:“乔玄,你别闹了。你这样,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了。” 可是,乔玄没打算放弃。自有他的一套理念。 “感觉困扰是因为你没有顺从自己的心意,付谣,你敢说自己就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付谣哼笑:“我干嘛骗你一个小孩子,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而且永远也不可能有感觉。你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她“啪”一声挂了电话。 胸口那里跳动得很急,一只手覆上去,告诉自己:“只是愤慨,没有其他。” 人类心跳加速的原因有很多种,谁说只能是心动? 付谣将电话扔到桌子上。 正好付妈妈端着水果进来,问她:“怎么了?要跟电话过不去,摔坏了不是你自己买啊。” 付谣转身看她:“哪有那么容易坏掉。”又问:“素素睡着了?” “故事没讲完就睡了,今天玩的太高兴了,这会儿是累了。”付妈妈把水果端给她,问她:“谣谣,你跟妈妈说,是不是有个男孩子追你?” 付谣想,莫非听到她讲电话了? “妈,哪有的事,你想多了。是工作上的事让我感觉烦燥。” “那今天过来的那个叫乔玄的小伙子是怎么回事?” 付谣一听,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妈,你说什么?乔玄今天来咱们家了?” 付妈妈说:“既然不是追你的人,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转而又说:“没到家里来,在楼上跟人打听你,对门那阿姨就说明是你妈,他便过来了。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也很有礼貌。跟我聊了一会儿天,知道你今天跟朋友出去了不在家,就在楼上陪素素玩了好长时间。素素倒是很喜欢他,乔玄离开的时候还问他什么再来陪她玩。” 付谣听得一阵唏嘘,哪里想到乔玄还有这样的心思。今天她没上班,乔玄打来电话的时候就说自己在家睡觉呢,想着这样他该不会来打扰她了吧。 顿时苦恼说:“素素就是到了看到个男人就叫爸爸的年纪了,所以才特别喜欢跟易相处的男人亲近。没事,大大就好了。妈,以后你再带她下去玩注意点儿,别让别人再亲近她。” 付妈妈白了她一眼:“因为你的关系还不允许我们素素搞人际关系了是不是?” “妈,她这叫什么人际关系啊?”她都快认贼作父了。 “我不管,素素喜欢跟谁玩我不能拦着她。”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么?” 付妈妈叹口气说:“谣谣,你还年轻,楚生已经走了,你总不能一直带着素素这样过下去吧。总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 付谣闷了一会儿说:“妈,我没感觉这样过有什么不好。或许在别人眼中我一个单亲妈妈过得很辛苦,但我从来不这样觉得。所以,这样的话你别再跟我说了。” 付妈妈见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自己女儿的性格她不是不了解,就说:“行,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跟你说了。别工作太晚,早点儿休息。” 她站起身出去了。 付谣一腔怒火熊熊燃烧,不知这一次怎么会引发这样强烈的反抗,以前付妈妈不是没跟她说过再找的人。除了自己家人,七大姑八大姨更喜欢唠叨她,仿佛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做支撑就没办法过一样,如果再带着一个孩子,就等同于天塌地陷了。 她很了解那些人的心思,所以,平日听了也只当耳旁风,根本不往心里去。不想,这一次却敏感得犹如山洪爆发,她都搞不明白这种‘想也不要想’的思维是要灌输给付妈妈,还是她自己。 总之,心里异常烦燥。不分三七二十一的拿起电话拔出去。 接通的那一刹能听到乔玄语气中的愉悦,被她冷水一样泼了回去。 “乔玄,麻烦你以后离我远点儿,更离我的家人远点儿。不要靠近他们,我已经跟你说得再明确不过了,我们不可能。就算我再嫁,那也不会嫁给你。除了你年纪小,重要的是你不是我的菜。听明白了吗?” 电话那端静了几秒钟,她也没有耐心等,发泄完心中的不悦,接着将电话关机。 好了,现在世界安静下来了,再没有人会来打扰她。 付谣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可是,也没了工作的*。在那里苦闷的坐了一会儿后,干脆去卧室睡觉。 林家已经商量林飞和姚静订婚的事,这事是由朱桂华提出来的,以往她对林飞的婚姻大事就表现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这回更是急迫。 从姚静第一次来家里坐客,她就看出那是一个本份的好姑娘。后来又让林飞带回来几次,简直一次比一次喜欢。 就来商量林飞两人订婚的事,反正林启贤不太在孩子的事上花费心思,这些年都是朱桂华一个人张罗。 朱桂华就觉得好女孩儿一定要抓住,否则错过了就要后悔一辈子。 林飞对此并不排斥,也想着尘埃落定了。到了现在,经历几段感情之后看开很多事情。况且他也觉得姚静是个可以一起过日子的好女孩儿。他相信两人结婚之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朱桂华一同他商量订了,马上就去找人看日子。 她还是信奉老一套的东西,拿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去找人看,订婚和结婚的日子只离了一个月。 日子一看好就给林飞打电话,告诉他:“小飞,订婚和结婚的日子都看好了,订婚在下个月二十一号,结婚在下下个月的二十五号。你晚上跟姚静一起吃饭的时候跟她说一声。” 林飞想了下:“是不是有点儿太急了,我怕这么仓促,婚礼会有不周到的地方。” 朱桂华安慰他说:“你放心吧,有妈一心为你们操办,你还怕亏待了姚静么。” 其实林飞就是怕这一点,时间太急,中间再有什么事情想不周全。要别人觉得好像姚静没有父母林家就草率的将人娶进门一样。越是如此,他越发的不想委屈她。 “我去问问姚静,看她怎么想。” 朱桂华说:“姚静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会挑的。况且这是看的吉利日子,怎么能说改就改。” 林飞笑起来:“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那一套。” 朱桂华说:“不管怎么样,信总比不信好。你告诉姚静,我们林家是不会委屈她的,别人家有的,她也会有。反正订婚到结婚的事都是我帮着操办,你们只管上班,有什么需要来告诉我就是了。” “妈,我知道你不会亏待她,我也不是怕这个。那行,我晚上跟她说一下吧。”办公室的大门已经被叩响,他说:“妈,我还有工作,先不跟你说了。” 于是挂了电话。 唤了声:“请进。” 苏婉清推门进来,她来这里肯定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销售部这边很大一部分的纠纷都是她和另外一个同事负责。 其实也想过换一份工作,不是业务上做调整,而是离开国森。做完人流手术的那一天,她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休息的时候就萌生了这个念头。当初之所以来国森很大一方面是受了林飞的蛊惑,却不得不说自己又是别有用心。现在发现,所有算计不过一场烟云,到了该散的时候,一丝一毫都剩不下。 现在在国森她是彻底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也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所以,择日交接好手头的工作,她就离开。 叫了他一声:“林总。”然后说:“小李说近期开庭的官司公司诉求有变,我来同你商量一下细节问题。” 林飞请她坐下,又让秘书给她倒了一杯茶。苏婉清说过工作的时候她喜欢喝茶,不喜欢喝咖啡。虽然两样都有提神的功效,但是茶对于她来说更管用一些。 林飞发现最近她瘦了不少,虽然脸上扑了淡淡的一层粉,还是明显感觉气色不如往常。 或许跟韩霁风的死有很大关系,他觉得除了韩霁风,只怕任何人都不足以波及她的情绪。 林飞不再让自己思想开小差,集中精神谈工作的事情。 苏婉清先听他讲完公司的意图之后,把可行性的方案说给他听。 林飞相信苏婉清的专业水准,听完觉得有道理,事情轻而易举的敲定了。 公事一说完,苏婉清站起身说:“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回法务部了。” 林飞叫秘书送她出去。 两个人疏离且客气。 是谁说过做不成情人做朋友的?现实告诉我们,做不成情人即便不成敌人,也只能是路人。 苏婉清从林飞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就觉得,结束了,在国森的一切都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直到电梯门合上,她用手覆住自己的脸颊,心想,没什么好哭的,这样的结果分明是她想要的。 但即便如此,鼻骨仍旧酸得厉害。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竟想起林飞曾对她的好,只觉得以后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可以待她如斯。 ☆、(169)知难而退 下班后林飞去接姚静的时候,把朱桂华看好日子的事跟她说了。 不由解释说:“我妈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盼儿媳心切,由其她又特别喜欢你,巴不得我早点儿把你娶回去,倒不是想着时间紧可以简单操办,静静,你放心,我们林家是不会亏待你的。就是他们想亏待,我也不肯。” 姚静笑起来:“我怎么会那么想呢,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却不想跟我结婚,说亏待还差不多。现在你们林家想娶我进门,我怎么会这么觉得呢。”转而又说:“既然阿姨已经看好日子了,我们就按她说的日子吧,别给老人心里添堵。” “你真的不嫌太早了?” 姚静嘻嘻的笑起来:“我分分钟的都想嫁给你呢,这么好的男人要是让别的女人抢了去,我姚静岂不是亏大了。” 林飞盯着她一脸可喜的模样,心头就像绽着一朵花。竟说不出的心满意足。于是不管路上行人纷纷,一低头吻住她。 姚静没想到他竟有这个举动,拿手推他:“林飞,你干嘛啊?别人看着呢。” 这是离她公司最近的一个站牌,难免有下班的同事在这里等公交,要是被其中一个看到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能在整个公司传遍。 林飞放开她,仍旧摆着笑:“我提前吻我的新娘有什么不妥?” 姚静的脸已经红透了。 嘟囔:“没你这样的。” 林飞拉拉她的手:“走吧。” 当晚两人回林家吃饭,朱桂华顺便和他们商量订婚和结婚的事情。酒店,喜帖,这些她会一手包办。至于婚纱的款式,以及家居摆设,年轻人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朱桂华说:“如果你们不想跟我们在大宅住,可以自己挑个地段再买一套房子,这样住着也方便。”拉着姚静的手又说:“静静,你们放心,除了再给你们买一套房子,其实还有一套别墅是给你们的,就是打算给林飞找媳妇用的,房产证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 林家所给的一切不知要多少女孩子羡慕,姚静是个很知足的人。知道自己嫁给林飞是高攀了,所以,不要说林家盛装迎娶,就算林飞什么都没有,到了现在她一样想要嫁给他。 这就相当于生命里那个有缘人遇到了,躲也躲不掉。才发现原来以前所有的条件只是为了将其他人隔绝在心门之外,等待一个让人无条件接受的那个人出现。 但很明显她是人生的赢家,她遇到的那个命定之人应有尽有,可以给她很美好的生活。 所以,姚静想,她不能太过贪婪。 就说:“阿姨,我没什么特别要求,您看着办就行了。婚礼简单点儿就好,我知道筹备那个也挺辛苦的,我和林飞工作都忙,肯定帮不了多少忙。” 姚静越是懂事,朱桂华越觉得再多赠与都是值得。 “林家的一切都是属于你们两个的,别人想拿也拿不去。所以,你们安心工作就好,其他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林飞抬头说:“妈,你也别太辛苦了。” 朱桂华满足的看着两人:“妈妈怎么会辛苦,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一天我盼了多久了。” 当晚三个人商量了关于结婚的一些事情,又闲聊了一会儿,林飞才把姚静送回去。 本来朱桂华在楼上给她准备了房间,可是姚静还有个弟弟要照顾。虽然请了人,可是,晚上不回去她还是不放心。 林飞送她时说:“等咱们结了婚,房子大,把弟弟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这样也方便照顾。” 姚静心头暖暖的,听到这样的话不感动是假。 “你真的愿意让他跟我们一起住?” 林飞侧首道:“为什么不愿意?将来等我们有了孩子,他这个小舅舅还可以帮我们哄孩子玩,算帮我们忙了。” 姚静静静的看了他几秒钟:“林飞,这一生我都会好好对你的。” 林飞笑着说:“我也会。” 付谣一天没接到乔玄的电话和短信,看来昨晚的大发雷霆有效用了。小孩子自尊心都强,应该不会再找来了。 她安心的工作,开会,闲暇时间和同事在茶水间里闲扯几句。 一直到下班,提上包离开。 进小区的时候看到一个人,牛仔裤,白T恤,干净清爽的打扮越发显得年轻,一看就是校园篮球场挥汗如雨的运动少年。 付谣第一个念头竟是觉得他这样子很养眼,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将混沌的思想打醒。转身就往小区外走,刚刚觉得眩目的一定只是“青春”,肯定因为自己没有了,所以格外羡慕别人。 在付谣逃之夭夭前,乔玄眼尖发现了她。快走几步就已经追了上来,一扯她的胳膊肘儿。 “跑什么?” 付谣无语的一颌首,转过身说:“我有什么好跑的啊。” 乔玄说:“是啊,你有什么好跑的。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付谣不跟他贫嘴,只问他;“你又来做什么?” 乔玄很干脆:“跟你道歉。对不起,昨天我惹你生气了。我并非你想的那样,私自跑来攻克你的家人,你觉得我是那样的心机男么?我纯粹是来找你的,本来就想着到了给你打电话,见你一面说几句话我就走。可是,你关机。逢人打听的时候正好在楼下碰到阿姨,素素玩机动小火车不会安装,我就帮她弄好陪她玩了一会儿。以后这种事情不会了,不经你允许,我绝不私自靠近你的家人,行么?” 付谣说:“不行。”她一本正经的面对他:“以后不要联系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是因为我年纪小么?” “你本来就不大。” 乔玄认真的看着她:“年纪能代表什么?你不能因为我比你晚生了那几年就否定我的责任和担当,我跟其他与你同龄的男人没有差别,我一样可以赚养家,一样能够关心你疼爱你。” 付谣笑着说:“小朋友,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很难的。养家糊口的生活可不像你们在学校,到了吃饭时间去餐厅,打游戏睡懒觉不想出门了,可以让舍友带。看到有感觉的女生要个号码追到手,感情不合说分也就分了。但是成家立业不这样,每一个决定都不能草率做出。我想这些没个三五年,你是适应不了的。” 而且她猜乔玄的家境不错,从穿着和谈吐举止就能看出来。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能肩负起生活的重担? 付谣冷笑,还是算了。 乔玄从眼睛里窥探到她的心里动态。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付谣,你等着看,我会向你证明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也会照顾人,不是三心两意的小孩子。” 说完离开了。 付谣一身疲惫的上楼。 扔下包的同时把自己摔到沙发上,一条鱼似的张着嘴巴喘息。 付爸爸问她:“工作很累?” 付谣含糊的应了声,实则工作上的那种苦她早就已经适应了,根本算不得什么。最近是心累,被一个大男孩儿每天搅和得心神不宁的。 素素听到客厅内的说话声,知道付谣回来了。从卧室里跑出来叫:“妈妈。” 付谣一看到女儿就来了一点儿精神,坐起身说:“来,素素,让妈妈抱一抱。告诉妈妈今天都做什么了?” 素素将今天做的事情一股恼的说给她听。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听到付谣心里反倒缓解了一点儿踌躇。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付谣每天中午都能收到爱心便当,前台给她打电话,说家人送来的,让她下来取。 起初付谣不明所已,下来后问:“长得什么样?” 前台的美人给她描述说:“一个阳光帅小伙,付经理,是你弟弟吗?” 付谣尴尬的傻笑,到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到了吧,根本不合适的两个人,任谁看了都觉得乔玄是她弟弟。 把饭盒拿上去,是他亲手做的饭菜,很用心,荤素搭配齐全。还附有爱心便条,用碳素笔画出的卡通图案,是一只可爱的小猪,嘱咐她好好吃饭。 这顿饭付谣吃得心中忐忑,而且不得不说味道一般,显然这家伙是不会做饭的。 但是坚持每天中午送来,风雨无阻。时间久了,不知是他手艺精进了,还是她已经适应了这个味道,竟然可以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心绪也坦然许多,既然他想送,那就让他送好了。想来年轻人的耐心有限,如果仍换不来她的真心,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也就放弃了。 付谣抱着这种心态收受乔玄给的好,看他每天不断变化花样的给自己做吃的,除了主食还有饭后甜点,以及切成小块的水果。付谣就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她喜欢的东西,一边猜想,给她这一切的男人多久可以知难而退? 许云依听了她这段仿佛从天降的桃花运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人家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这么折磨他?” 付谣撑着脸说:“如果我现在不把他赶走,那才叫折磨他。” 许云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说:“知道为他着想了,说明你动心了。”只一眼,她就选择一语道破。又说:“其实年纪真的不算什么,素素更加不会成为谁的负担。谁说单亲妈妈就是拖油瓶了?一样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付谣捧着脸内心慌张,许云依的话让她感觉抵触,但是,又不得不说,她素来信奉她的说辞。就像她永远相信许云依看透人心的本事。 这样一想,竟再也笑不出来了。 许云依喝了一口咖啡说:“没什么难抉择的,人只要跟着自己的心意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最难办的就是拗不过自己的心,就像当初秦漠对她也很好,她也曾一度下定决定就此跟着他得了。可是,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难为自己,她的心不愿意了,谁也拿她没办法。 付谣短暂的陷入沉思。须臾,抬起头问:“跟家人一起生活的感觉怎么样?” 许云依靠到椅背上说:“人生终于有了倚靠,很好啊。再不觉得自己是片无根的浮萍了,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挂念疼惜,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付谣看她这样是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找到家人,日子一定会很难过。 喝完咖啡,许云依站起身说:“我得走了,还要去看我妈。” 付谣跟着站起来:“去吧,我也回家了。” 许云依从咖啡店里出来,就直接驾车去了精神病院。 夏子星依旧不认得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这是她丢失的女儿了。 许云依每次看着这样的夏子星,都感觉心如刀绞。唯一能做的就是拉着她的手说话,絮絮的说她这些年的好与不好。许云依还从未对一个人如此敞开过心扉。现在却以这样的方式说给自己的母亲听,把她的软弱与坚硬通通说给她听。即便得不到回应,可是,心里舒服很多,也平静很多。 每当只余母女两个人的时候,许云依都枕在夏子星的腿上,这样就好像被她拥抱着。 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躺几分钟也是好的。 今天许云依过来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同时帮她剪了剪指甲。觉得天热了,要看护帮夏子星理一下头发。 看护点头说:“好的。” 许云依一弯嘴角:“谢谢。” “您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接着又说:“许小姐,您现在来了,夫人的日子好过多了,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真是不假。” 许云依问她:“以前我妈不开心吗?” 看护怔了下,马上摆手:“那倒也不是,只是先生忙,不会像你这样时常过来陪她聊天。” 许云依说:“那倒是。” 不想离开的时候会碰到吴雪。 气色比以前好了,穿着白色的套装短裙,还是喜欢化大浓妆,倒真是将年纪都摭去了。 许云依看到反胃的人,真是话都懒得说。 吴雪看到她后,摘掉太阳镜,冷冷的笑了声:“韩霁风死了,你活的倒是很滋润,果然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许云依望着她,心口针扎的一般。 “我再如何狠毒也不如你,所以,你看我今天是这个下场,而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糟糕。”她唇齿轻轻开合:“死无葬身之地也不一定。” 吴雪保持优雅笑意:“找到亲爹的人,连语气都不一样了。可是,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不要以为是宋家的女儿就是真的千金大小姐了,有些人注定一辈子什么也得不到,命这种东西是学不来的。” “得不到总比失去好,等到有一天你所拥有的一切通通都失去了,怕是哭也哭不出来了。” 许云依不跟她在这里浪费唇舌,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说:“到时候别像你的疯女儿一样,只能一辈子呆在这种地方。” 吴雪神色微变:“你……” 许云依冲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回到宋家的时候,宋开骅在客厅里喝茶。 许云依问他:“爸,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宋开骅回头看到她,叫她到沙发上坐。然后说:“上午见了一个朋友谈了点儿事,完事就直接回来了。你去哪儿了?” 许云依口渴的厉害,灌下一口水说:“我去看妈妈了。” 宋开骅点点头;“对,没事多去陪陪你妈,她一个人也很孤独。这些年我工作忙,也顾不得多去陪陪她。” 许云依放下杯子说:“妈她不会怪你的,你也是为了这个家。” 宋开骅欣慰的说:“宋家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爸有生之年又将你找回来了,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许云依笑着说:“你放心吧,爸,我和哥都会好好孝顺你的。” 宋开骅说:“抽个时间去把闹闹接回来吧,霁风去世了,总要把孩子带在身边。” 许云依神色暗淡,时至今日还未完全从失去韩霁风的悲痛中走出来。以往没人提及,还可以表现淡然,这样一说,又忍不住的心思烦闷。 须臾,抬眸说:“爸,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现在觉得没办法顾及闹闹。” 要等她把情绪彻底收敛好,独自可以掌控的时候,才有足够的精力可以顾及其他人。 宋开骅表示理解,点了点头说:“那就再等一等,爸不逼你。” 许云依望着他说:“爸,谢谢你。” “傻孩子。”宋开骅感叹一句,接着问她:“吃饭了吗?” 许云依摸了摸肚子:“还没吃,你要不说,我都忘记了。” 宋开骅问她:“想吃什么?” “鸡蛋炒米,再放上几粒火腿就更棒了。” 宋开骅竟然站起身说:“来,爸爸给你做。”他挽起袖子,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 许云依吃惊道:“爸,你会做饭吗?” 宋开骅将眉毛一扬:“我可是做饭的一把好手,当年你妈妈嫁给我的时候,家庭条件可不似现在这样好,家里根本不请下人,都是我和你妈两个人换着做饭。”提到当年了,他喟叹说:“我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妈啊,她可是跟我过了几年的苦日子,后来又生了这种病,我又因为忙不能一直陪着她。” 许云依怔怔的听着,过来拥抱他说:“爸,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想了。” 宋开骅的眼睛里闪现泪花,所以低下头去,笑着说:“你看,我就怕切葱花,总是辣得想流眼泪。” 许云依说:“我来吧。” 宋开骅说:“那好,我去盛米饭。” 两个人就像偷偷跑来厨房行窃的人,到处翻找能有什么可以吃的。 宋开骅将胡萝卜和火腿切成丁,放到锅里翻炒。 许云依打开冰箱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的。竟然在保鲜柜里找到了榨菜,高兴的说:“爸,我们可以用这个拌着炒米吃。” 宋开骅说:“好,端出去吧。”接着又说:“再找找看,有没有紫菜。我们做个紫菜蛋花汤配米饭吃。” 许云依找了找,竟然真的找到了。 “真的有呢。” “放这里吧,你出去等着吃吧。” 宋开骅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做好了。一人一碗米饭一碗汤,就着榨菜味道好极了。 许云依满足的说:“真好吃,很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我也觉得味道不太一样,以前从来不觉得炒米这么好吃。”又说:“你要是喜欢,以后爸常做给你吃。” 许云依说:“好。” ☆、(170)她亦难过 碗筷有阿姨来收。宋开骅说:“吃饱了上去睡一觉吧,晚上爸爸带你去参加一个酒会。” 许云衣皱起眉头:“爸,你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呢,礼服什么的我还没准备。” “一个老朋友的生日宴,我看你平时那些衣服就挺好看,穿一件就行。” 许云依说:“就因为是你的朋友,所以出场的时候才要隆重一些,不能给你丢脸。”她跳下椅子说:“我现在去趟礼服店还来得及。” 说着,取上包就匆匆忙忙的出门去了。 宋开骅笑着摇了摇头:“这风风火火的性格,像谁呢。” 神色顿时怔愣,这性情分明随了她的母亲。 礼服是成品,试着合身就买下来了,化妆师针对礼服的款式给她化了好看的妆,发髻高绾,相得益彰。 回去的时候宋开骅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出门。 一看到许云依走进来,笑着说:“我的宝贝女儿今晚要艳压群芳了。” 许云依过来挽上他的胳膊出门:“爸,你太夸张了。” 宋开骅一脸骄傲的说:“一点儿都不夸张,到时候人人都得羡慕我有这么一个好女儿。” 去了才知道都是宋开骅的商业合作伙伴,有几个许云依还曾与之打过交道。 这还是入往宋家几个月以来宋开骅第一次带她出席这样的场合,将他的几个朋友一一介绍给她认识。 许云依面带微笑,神色温婉。 一个人就说:“恭喜宋兄跟失散的女儿团聚,日后就擎等坐享天伦之乐了。” “是啊,还这么优秀,真是要让嫉妒。” “我早些时候说什么来着,宋兄一看就一脸福相。”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 宋开骅难掩自己的开心,感叹说:“老了,老了,能得云依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老天真算对我不薄。能力跟连诚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了云依帮忙,平时我也轻快不少。” 有人便说:“宋兄日后可以让连诚和云依接班了,再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人呀,不服老真是不行,我自己的身子骨就很觉出来了。” 宋开骅说:“是啊,我正打算让云依学习公司里的事,等到能独挡一面了,索性我就回家养老,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做。” 一晚上衣香鬓影,歌舞升平。托宋开骅的福,许云依初来乍到,在圈子里却很吃得开。 这种交际场合她不仅不陌生,堪称得心应手。一晚周旋下来,已经和几个权贵互换了号码,等着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 等酒会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上车宋开骅靠在椅背上说:“爸爸要休息一下,这样的场子着实让人吃不消,最累人了。” 许云依说:“好的,爸,到了我叫你。” 汽车在夜色里平稳行驶,司机打着方向盘一声不吭。 车厢内十分安静,很有睡眠的氛围。可是,许云依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今天的她实在太兴奋了,到现在那种状态还在持续。 转首看向窗外,漂亮的唇形微不可寻的动了下。 上午有一个小会议,十点半的时候才发动几个领导去会议室。 付谣抬腕看时间,开完会可以直接吃饭了。 果然,散场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拿上文件回办公室,问秘书:“前台有没有我的电话?” 秘书也很纳闷:“没有呢。” 平常很准时的,只要一到午休时间,下面的电话总会适时的打上来。不用猜也知道是付谣的爱心便当到了,简直风雨无阻。 不用付谣说,秘书都会替她取上来。然后再去餐厅吃饭。 可是,今天左等右等,下面也没打电话上来。她想着或许是忘记了,还刻意打过去问了下,确定今天没人送饭上来。 又说:“我问过了,还没送来。这几天天气不好,一直在下雨,可能会迟一点儿。” 付谣说:“行,你快去吃饭吧。” 秘书问她:“付总,那你怎么办?用不用我先从餐厅给你带一份?” “算了,我一会儿自己去吃,你先去吧。” 付谣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不想动。既不想工作,也没有去餐厅吃饭的*。 多久没去餐厅了? 这样一想,一两个月的时间是要有了。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的时候中午有应酬不在公司,心里仍旧放不下,还会刻意给秘书打电话叫她下去帮忙把饭拿上去,下午的时候给自己加个餐,也就吃掉了。那天她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去年买的裙子,发现自己竟然胖了,连拉链都拉不上了。 付妈妈还说:“也真是神了,从你大学毕业这几年我就没见长过肉,现在倒胖了。” 是啊,她竟然被一个手艺不精的男人给喂胖了。 冲进洗手间去照镜子,果然,脸都比以前圆润了。 其实付谣老早就知道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一旦当你不能习惯的时候,就要花很长的时间与精力来适应。 明明知道,却还是犯了这种错误。 不过,也不能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眼见她预期的效果达到了,乔玄明摆着是知难而退了,不再想法设法的去攻克她这个老冰块了。 想明白了终归是好的。付谣觉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气了,不应该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于是起身去餐厅,打算吃点儿好的庆祝一下。 走在走廊里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秋季的冷雨打在身上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昨天她下去拿的饭,就听前台说乔玄过来的时候衣服都淋透了,一张脸冻得发白,仿佛张口说话都冒出白哗哗的雾气。 乔玄读的是本市某高校的研究生,去哪里都骑山地车,昨天也是这么过来的。 将前台的小姑娘迷的不得了,说:“没想到男孩子骑单车比开车还拉风呢。” 付谣当时不过笑一笑,心想,谁冷谁知道。本来还为他担心来着,想着那样或许会感冒。没想到偿过滋味以后就知道放弃了,倒是识相得很。 到了餐厅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菜也没什么胃口吃。受了乔玄太多天的荼毒,竟然有些吃不惯餐厅的东西了。 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付谣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意外的不受掌控了。这一天分明是她期盼的,只等乔玄的耐心耗尽,然后转站下一个目标,不再缠着她了,更不会给她的生活增添困扰。等了许久,这一天终于来了,而她竟有些不能适应。 心口那里忽然闷的厉害,以至于整个人都很难打起精神。 说出来不免好笑,倒像是青春年少时和恋人分手的那种感觉,整个人都很沉闷,到了不想做事的地步。 连续两天付谣心情低落,下了班就直接回家,晚上给素素讲完睡前故事,自己却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种种举动,是否哪里太过火了? 但是,不过火又怎么可能将人赶走? 付谣感觉自己就要走火入魔了,将脑袋按到枕头底下,越是不想去想,就越是想个不停。 这一天有同学聚会,还是那天在酒吧见到的同学给她打的电话。 “付谣,你看这段时间一直忙,想约你一起吃饭也没空出时间。明天晚上同学组织了聚餐,你来不来?” 付谣现在没心情热闹,下意识想要拒绝。 那边不等她说话,已经开始游说:“来吧,大家都多久没聚了,不单是我,还有两个同学也是点名要你付谣去呢,谁让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出我名的好人缘。就下班的时候一起吃个饭,不会耽误什么工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付谣觉得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 笑着说:“同学聚餐,我肯定去啊。一会儿你把地发给我吧,我明天下班直接过去。” 这才打起精神去店里买衣服,利用下班后的时间。也省着早早回家无事可做,胡思乱想。 正好今天许云依也来公司处理事情,付谣听说后,直接打她的电话。 “云依,要不要晚上一起逛街,我想买参加聚会的衣服,你帮我长长眼。” 许云依握着电话问她:“陪你逛街有什么好处?” “我请你吃饭。” 许云依很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下班后在国森大厦前的那条马路上会合,许云依一直将车开到她跟前,放下车窗说了句:“上车。” 付谣才认出她。 上车后问:“怎么换车了?”啧啧:“悍马啊,恢弘大气,价钱也是不斐吧。” 许云依很随意的说:“我爸送我的。” 付谣一脸羡慕;“你爸可真疼你。” 许云依打着方向盘淡笑不语。 付谣觉得人的命运羡慕不来,有的人天生就是女王范,有些人无论穿多高档的衣服,用多昂贵的化妆品,装扮出的效果只能用土来形容。许云依明显就是前者,即便以前她没有宋开骅这样的父亲,像个无根浮萍的时候,走到哪里一样光华闪烁,照样穿大牌开跑车。 未免店铺下班,先去商场买衣服。 付谣想不出要买什么,问许云依:“你说我穿什么好?” 许云依看了她一眼说:“以你的身段穿什么都好看,裤子裙子都可以,看看有什么新款吧。” 二楼是女装部,现在正是陆续上新装的时候。许云依和付谣一家一家的逛过来,最后看上一件七分袖的连衣裙。上面是黑色的纯棉上衣,下身是白底子蓝花的百褶裙。 许云依看了下:“你穿这件一定好看。” 付谣一进来也看到了这一件。就让店员拿了最小的尺码试穿,效果出奇制胜。只在镜前看了一眼,就决定要这件了。 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逛街,血拼之后就只顾着心疼了,哪里还记得心情不好这回事。 一圈逛下来,从上到下都买全了。 付谣提着战利品从商场里出来,吸着气说:“这个月要破产了。” 许云依笑着说:“哪有那么夸张,你一个月的工资多少钱。” “还是觉得肉疼。” “那好吧,今天晚上我来请。想吃什么?” 付谣说:“算了,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让你陪我逛了一晚上的街,再要你请客,那我实在太惨无人道了。” 许云依耸肩:“算你有点儿良心。” 当晚两人一起吃的火锅,热火朝天的,再喝点儿啤酒,整个人透心爽快。 酒壮怂人胆,付谣也是喝了酒,才敢将自己的苦恼说出来。 “这两天心里闷闷的。” 许云依抬眸:“怎么了?” 付谣撑着脸说:“说不明白呢,就是感觉自己心情沉闷,打不起精神做任何事情。” “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上次不是跟你说一个小屁孩儿扬言要追我么,现在终于将他打发了,可是,却不知怎么地,没有预期的高兴。”她灌下一口啤酒说:“云依,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许云依告诉她:“还能怎么,为情所困呗。真正如愿以偿的人应该十分欢愉才对。再看看你,满脸写着郁郁寡欢。我瞅着你的样子倒是跟失恋差不多。” 付谣讷讷说:“我怎么能对不起楚生,云依,你该能想象到的,楚生的死不是意外,他只是为了让我和素素过得更好一些……”说着眼眶已经红了,吸着鼻子不让眼泪落下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可以辜负。 不仅不能辜负,她还要用一生去回馈的。 许云依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她:“付谣,对不起,那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你。如果他们不是为了查我,也不会将你的事情扯出来。” 付谣落了两滴眼泪说:“云依,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做错了事。如果我没有那些短处,如何会有后来的事。有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总有像我这样的人,这样悲哀,为了那点儿别人看不到眼中的钱,却把我整个人生赔了进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起来,逛肆的掉眼泪。紧紧的咬着唇,仍旧不能抑制那种难过喷发出。 许云依懂得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有的时候真的只是无可奈何,不得不做别人所认为的蠢事,只是因为没有办法。 她拉起付谣的手,告诉她:“别哭了。既然你知道楚生那样做就是为了让你和素素过得更好,那你为什么还要辜负楚生的一片心意呢?你刻意束缚自己的心,不接纳任何人,也不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就感觉对得起他了?付谣,谁的人生都有无奈,但是起合转承,总要有新的开始,不能囚禁自己一辈子。” 付谣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许云依又说:“没人会说你再选择别人就是对不起段楚生,他希望你过得好,所以你感觉幸福了,他地下有知也会安心的。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心理负担,人的承受能力有限,终有一天会垮下去的。” 付谣一边点头一边流眼泪,貌似什么都懂,其实很多事情还是没想明白。 许云依拉着她说:“算了,不要喝了,回家休息吧,睡一觉大脑就清醒了。” 她能感觉出来,现在的付谣很压抑。她的感情分明像只野兽似的快从身体里冲出来了,但是,她那根思想的弦却紧紧的绷着。等到有一天绷断了,将种巨大的反弹力会抽得人很疼。 所以,许云依觉得付谣是时候给自己松绑了。 她开车将人送回去,时间不早了,没有回宋家,就直接去韩霁风的公寓休息。 房门打开的一刹,她亦难过。 许云依觉得自己没有一刻不想韩霁风,她每天被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苦苦折磨,同样感觉快要崩溃了。 ☆、(171)怕你担心 踢掉鞋子走进去,整个人摔进沙发里。今晚她喝的不多,所以还敢大着胆子驾车。这会儿坐在这个满是回忆的角落里却发现大脑已然混沌不清,她不晓得这种假装若无其事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有的时候一觉睡起来,盯着纹理错杂的天花板,想不明白既然这样痛苦,为什么还要醒过来? 分明有太多的时候让她感觉其实生活已经无以为继,是她死死的扒着命运的列车不肯撒手,竟从不想着放自己一条生活。 许云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偏执的毛病,或许是从小经历的不幸太多,又总想在夹缝之中求生存,久而久之这种性格就形成了。 其实关于韩霁风的死警方早已经定论了,纯粹的交通肇事,肇事者也已归案。一切都再明朗不过,而且她亲自去辨认过犯罪嫌疑人,确定是那天从破碎的挡风玻璃里看到的人。但说不出为什么,仍旧只是不死心,总想探个究竟。 可究竟是什么呢?韩霁风死了,一切也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事情韩霁风没有同她说过,现在也将再没办法从他的口中得知什么了。 想得太多,头疼欲裂。许云依去冰箱里找水喝,冰箱里的冷气溢出来,扑打在脸上异常清爽。她不急着伸手,对着冷风站了一会儿。 直到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许云依取了水去接听。 一接通,宋开骅焦灼的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许云依说:“爸,我今晚不回去了,跟公司同事一起喝了点儿酒,就在这边住下了。” “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我就是问一声,现在没事了。” “对不起爸,让你担心了。” “没有,你早点儿休息吧。” 许云依道过“晚安”挂掉电话。 这是最令她安心的所在,然而,在这里许云依又是注定没办法睡个好觉的。她觉得四处充满韩霁风的气息,从客厅到洗手间,再到卧室……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许云依只有抱着蓬松的锦被,睁眼到天明的份儿。 直到一缕深灰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射出来,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做好了很好的梦,梦里的时光一如往昔,仿佛只要她一睁开眼,那扇房门就能打开,然后她魂牵梦萦的男人会面带微笑的对她说:“老婆,再不起就迟到了,起来吃早餐。” 即便她已经醒了,还可以赖在床上不动弹,当她是撒娇也好。一会儿这个男人就会笑着走过来,然后将她抱到怀里,一边试图将她亲醒一边骂她是懒猪。 而许云依娇笑着,意欲躲藏,躲来躲去,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怀抱。 许久以来,许云依终于在睡梦中绽放一点儿微笑,仿佛是最大的满足。 很多人都收到了喜帖,鲜艳的颜色,滚烫的鎏金边。打开来,上面写着一对新人的名字,林飞和姚静。 苏婉清也收到了,捧着看了须臾,收起抽屉里。她已经向公司提交了辞呈,等不到林飞和姚静结婚,就得离开了。 想了一会儿,给林飞打电话。 问他:“晚上有时间吗?想请你吃饭。” 林飞说:“好啊,去哪里吃?” “齐明轩怎么样?” “可以。” 下班前林飞给姚静打电话,告诉她说;“晚上我跟法务部的一个同事一起吃饭,下班后叫家里的司机过去接你。” 姚静说:“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或者打车都行。” “那好,吃完饭我给你打电话。” 林飞一下班直接开车去齐明轩。 苏婉清正从别处驾车过来,两人在停车场不期而遇。 林飞问她:“下午去办公差?” 苏婉清笑笑,她下午刻意请了假出去买东西了。 “不,去办了点儿私事。” 直到坐到餐厅的椅子上,苏婉清从包里拿出一个黑丝绒的盒子说:“送给你和新娘子的结婚礼物。” 林飞接过来说:“谢谢。”打开来看,是一对情侣款的腕表。“让你破费了。” 苏婉清喝了口清水说:“别这么客气。” 服务员已经过来点餐。 林飞问她:“想吃什么?你来点吧。” 两人在一起一段时间了,那段日子就时常一起吃饭,有的时候各大餐厅吃倦了,还会买上菜去家里煮,对方喜欢吃什么,早就一清二楚。 苏婉清利落的点了菜。 等餐的时候说:“你们的婚礼我可能没办法参加了,客观原因,提前跟你说一声,不要挑理。” 林飞抬眸:“为什么?” “我辞职了,已经在老家找好了工作,当地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思考一段时间之后,我还是打算做回老本行。”接着开玩笑说:“像我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人,做法律顾问太屈才了。当时真是糊涂,韩霁风犯傻糟蹋自己的本事,我怎么也跟着一起犯傻呢。你说我是不是缺心眼?” 林飞看她有说有笑的模样,心里骤然一阵酸涩。 “婉清,对不起。” 当初是他游说苏婉清来国森的,然而来了国森她的日子过得就一直不顺心。所以说,他是苏婉清这段青春虚度的罪魁祸首。 苏婉清仍旧笑着:“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咎由自取,没人逼我一厢情愿,也没人逼我一直犯傻。倒是你,从始至终对我都是负责任的,至于我的选择是什么,你就当我不知好歹。现在国森彻底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相反,还成了我的伤心地。此去经年,我都不打算再故地重游了。你看我这样分明是撞了南墙,可是,那些被我挥霍掉的青春,现在想起来我仍旧不觉得后悔。” 难得林飞竟能理解她。 “如果觉得痛苦,仍不想放下的,说明是真的难能可贵。不是每个人一生中都能遇到值得珍藏一辈子的事情,这样想的话,你算是幸运的。” 苏婉清笑着说:“林飞,谢谢你,真的。” 忽然觉得一切心结都打开了,仿佛是看开了一段人生。再没有什么可怨憎,也再没什么好纠缠。苏婉清觉得她和林飞的故事到这里就算完美落幕了。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觉得一点儿遗憾都没有了。 服务生开始陆续上菜。 苏婉清说:“吃吧,吃完了我还要早点儿回去收拾东西。” 林飞告诉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出声。” “嗯,我知道。” 时间煽诳河而过,竟像回到最初的相遇。 老同学聚会除了侃大山就是喝酒,依过去的经验,吃完了还要集体去包场子唱歌。 以往付谣都不太参加,她不太喜欢这种事情。 所以,一过来和同学们打过招呼,寒暄之后就坐在那里默默的吃东西。 顾盼盼坐在她身侧就感叹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 “换了一个新上司,那句话说的真是不假,新官上任三把火,快把我们烧死了,每天都是马不停蹄,想约同学朋友吃个饭都没有时间。好不容易要适应了,我表弟又摔着了,现在还在医院呢,我妈打小就疼他,这不,让我晚上去医院照顾他,说只看护在那里不放心。” 付谣本来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忽然就哽住了,仿佛被鱼刺卡了下。 如果她没记错,乔玄说过顾盼盼是他的表姐。 付谣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是怎么摔到的?” 顾盼盼只当她是好奇,就说:“小破孩儿不听话呗,家里给他买了车他不开,天天骑着他的破单车走街串巷。那天下雨不知骑着去干嘛,路滑,把小腿摔骨折了。这回好了,篮球也甭打了,天天在医院里呆着吧。” 付话听完没再说话,只觉得肚子里已经满了,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 须臾,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一从包间里出来便犹豫着要不要给乔玄打电话,这个时候貌似冷酷无情更好些,如果要他知道她是这么一个没有爱心的人,应该会趁早心灰意冷。 相反,如果这个时候跑去关心他,就如同在他的心里燃起一把火,再想熄灭就不那么简单了。 付谣想,她应该硬心肠的让一切延续,借着这个机会让乔玄死心。否则一切努力终将功亏一篑。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电话已经拔了出去。 响了两声骤然挂断,付谣责备自己说:“付谣啊付谣,你可真是疯了。” 手里的电话骤然响起,她吓得一个激灵,手机险些被扔出去。 盯着屏幕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乔玄的声音里满是开心:“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付谣笑不出,问他:“你在哪儿呢?” “学校宿舍。” “学校宿舍?” 乔玄想了下说:“是,我这几天因为有考试要复习,所以不能给你送饭。” 付谣默了一下说:“没事,我就是告诉你以后也不要送了。”她又说:“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挂了电话回房间,一屋子人仍旧热热闹闹的。付谣又坐了一会儿,借口说要回家带孩子睡觉,就先离开了。 坐上出租车往回走,到了半路还是改了主意,对司机说:“师傅,去医院。” 明知自己这样有多疯狂,付谣想,她一辈子就发这一次疯,疯过这一次,一生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出租车急速飞驰,穿梭在夜幕中。到了医院并不知道乔玄在哪个病房,先到护士站打听过,然后直接乘电梯上楼。 乔玄正在耍小性,看护给他削了苹果也不肯吃。背过身去:“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看护真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了,之前还好好的,接过一个电话之后就坐在床上生闷气,一副被人甩了的沮丧模样。本来给他打了饭,却怎么都不肯吃了。看护知道他喜欢吃苹果,就给他削了一个苹果。可是,乔玄不领情,表现得很烦燥。她没办法,只得转身出去。看到付谣进来,不由问:“你是?” 付谣说:“我是来看乔玄的。” 床上,乔玄听到声音“扑腾”一下坐了起来。哪里还是那个苦大仇深的模样,一脸明快的笑意:“付谣,你来了。”转而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付谣面无表情,问他:“为什么撒谎?” 乔玄无奈,只得说:“怕你担心。” 所以不敢说实话,也不给她打电话。 付谣一进来,看护就出去了。她站在那里,内心远没有表面看到的这样平静,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忽然很想发脾气,可是,看到乔玄一脸赔好的笑意,她那火爆的脾气骤然变得软绵绵的。 ☆、(172)得到报应 竟像是应了那句话,一物降一物。以前付谣也常对段楚生发脾气,并非因为不喜欢他,她一意孤行的嫁给他,不就是冲着他那个人去的,又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是,火气上来的时候还是会对段楚生发脾气,有时隔着电话都能吵起来。如果不是段楚生让着她,两人的关系肯定早就吵崩了。 现在她想对眼前这个莽撞的小伙子发通脾气,数落他的种种。可是,话到嘴边,看到他那一感染人的笑意,心底里弥漫阳光,所有的坏脾气都一股恼的消散了。 半晌,只问他:“你的腿怎么样了?” 乔玄满不在乎的说:“就是小腿骨折,离心大了远呢,医生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付谣走近来,看他一条腿打着石膏,躺在床上行动不便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故作轻松。 乔玄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别不信啊,我说真的呢,真没有大碍。” 付谣兀自喟叹。 “没事就好,否则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安心了。” 乔玄嘿嘿的笑着:“你可以对我负责啊。” 付谣拿眼睛白他。 乔玄笑了一声,又说:“今天你怎么穿这么漂亮?是为了看我才打扮成这样的么?” “你想的美,我刚参加完同学聚会,听说你受伤了,所以过来看一下。” 她说得轻巧,将自己的心意云淡风轻的掩了去。 乔玄问她:“是听我表姐说的吧?她今晚就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付谣这才想起什么,顿时紧张的不得了。 “既然你没什么大碍,我就先回去了。” 不等她转身,乔玄忽然拉住她的手:“你是怕被我表姐看到吗?” 付谣无话可说。 这的确是她最大的忌惮,如果要自己的同学看到这么晚了她来医院看自己的表弟,会有什么想法?毕竟饭局上她一副假装路人的模样。 乔玄一本正经的说;“让她看到又怎么样,即便你不来,我也打算这两天就向我家人表明我的心意,告诉他们不要再给我张罗相亲对相了,我已经有了非娶不可的人。” 他说的如此慎重,认真的有些可怕。 付谣倒吸一口凉气:“乔玄,你别胡闹。” 乔玄板起脸来:“我到底怎么样你才觉得我是认真的?之前我追你,你说我是胡闹,现在我想为你认为的这种胡闹真正负起责任的时候,你同样说我胡闹。付谣,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是啊,她似乎从来没有对他公平过。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一个小孩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玩心作祟。 所以,她就拿一颗大人包容小孩儿顽劣的心态来面对他。 从不想乔玄虽然比她小,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且成绩优异,连顾盼盼都说,她的这个表弟打小就跟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少年老成,懂事得很。 再想想她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已经很懂事了,不仅有明确的是非观念,责任与担当同样懂得。所以,她凭什么小瞧别人? 付谣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脑子里打转的通通是为乔玄的辩白之词。等到回家的时候,她显已经说服了自己。 觉得乔玄或许真的不是闹着玩。 客厅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付妈妈还没有睡,听到响动从沙发上站起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付谣一边换鞋子一边说:“一直闹腾到现在才散场。” 付妈妈又问:“没喝酒吧?” “没有,几个女同学都不喝酒,我又不傻。” 付妈妈说:“那行,早点儿洗洗睡吧。” 付谣觉得累,只简单的洗漱一下就回房间睡了。 素素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付谣回来不小心撞到了卧室里的椅子她都没有听到。 付谣放轻脚步爬到床上。 将床头灯打开,借着灯光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女儿。这是段楚生此生留给她的,最珍贵的东西。一想到他已经不在了,跑遍这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将再找不到他,她的心里就抑制不住的一阵抽痛。如果段楚生不是死了,他们只是分开了,或许到现在她已经接受乔玄了。 付谣不再欺骗自己,她已经被乔玄这缕阳光给融化掉了。其实从段楚生去世,她就将自己的心困在一个非常阴暗的角落里,寒冷而可怕。但是,乔玄的出现恰似一缕阳光,慢慢照进她的那个角落里,一点点的温暖她。付谣想,段楚生的死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释然的? 就是从乔玄出现以后,其实先前所有的适应与从容都是她伪装出来给别人看的,只怕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担心。 实则哪个女人不需要疼爱呢,即便是个女强人,也不会例外。 何况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 午夜的电台正在播放《当爱已成往事》。苏婉清驾车走在灯光弥漫的马路上,不仅觉得那些爱与恨已然成了往事,就连在A城度过的日日夜夜,也要成了仅供追忆的往事。那些穿行过的道路,和此刻正在走着的路,都将演变成她回忆的一条条的脉络,纵横交织在她的生命里。 来时因为一个人,走时亦是如此。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许云依现在把大把的时间都投注在自己家的生意上,慢慢掌握了些门道。所以,工作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只等着把宋家最重要的那部分产业一并交给她来做。 宋开骅惊讶许云依的领悟力与操控全局的能力,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商业奇才,便在心底里萌生许多的想法。也是有心把家族最重要的那块产业交由她和宋连诚一起打理。宋连诚的领导能力虽然不如许云依,可是实干精神很强,相信兄妹两人联手,宋家一定无可比拟。 林飞和姚静的婚期再即,婚礼事宜已经准备妥当。 朱桂华现在一颗心扑在林飞的婚礼上,几乎没什么时间和林启贤相处。所以,有的时候他说忙,一整天或者一晚上的时间不回家,朱桂华也都不太放在心上。 只以为他是真的忙,每次林启贤回来,都是叫厨房给他做点儿好吃的补一补。 这样生活倒是很得林启贤的喜欢,同吴雪的私会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这日朱桂华拿着婚礼要选购的清单一早就出门了。 走前告诉林启贤说:“老林,中午你自己在家吃饭吧,我要买的东西很多,早回来不了。” 林启贤放下报纸说:“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买好东西要店家帮你送回来,付他们劳务费就是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朱桂华从宋家出来,直接开车去了一家咖啡馆,抵达的时候店家已经开门了。 她走进去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甜点,一边享受静谧的早上时光,一边时不时的望向窗外。 现在的生活让朱桂华充满期盼,她的儿子终于要结婚了,这在她的心里算彻底的长大成人。而朱桂华将给他办一场华丽的婚礼,风光程度不输给任何一个人。即便花再多的钱她也愿意,没什么比林飞的终身大事更重要的。 此刻咖啡馆的大门打开。 朱桂华寻声望过去,冲来人招了下手:“许小姐,这里。” 许云依直接走过来,笑着说:“林太太,你好。” 朱桂华请她坐下,先问她:“想喝点儿什么?” 许云依点了一杯咖啡,然后问:“林太太约我见面有什么事吗?” 朱桂华说:“我想给你一些东西,也对你有一些请求。” 许云依若有所思的靠到椅背上。 只听朱桂华说:“我有一些关于林启贤和吴雪的视频和录音,其中不仅包括两人暗度陈仓的丑事,还有关于你婆婆宋晓雪死亡的一些真相。我想这些东西交到你的手里一定可以发挥无穷大的作用,但是,我有两个请求,说实话,这想合作的人本来是韩霁风,然后让他帮我完成。只可惜……我的第一个请求是这些东西的曝光一定要在我儿子完婚之后。第二,我要你帮我得到林家的一切。我知道许小姐的本事,连林启贤和吴雪都非常的忌惮你。另外,我还知道周若明的下落,这个倒是不用许小姐动手,只要你一通知警方,他们联合陷害你的事就能水落石出。不过,这个也要在小飞结完婚后。” 许云依吃惊的望着她;“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朱桂华平静的说:“我假装失忆,然后在家里的各个地方按装了监控设施,同时找侦探社调查他们,也在他们私会的地方安装的摄像头,这一切当然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许云依听她这样说,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林启贤和吴雪坏事做尽,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会栽在身边人的手里,而且还是那个看着最无害的。 她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破坏林飞婚礼的事情发生。而最后,我一定也会让林启贤和吴雪翻不了身,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173)自作多情 朱桂华喝了一口咖啡说:“我相信你,否则我也不会过来找你。”她将东西一并交给许云依,并将周若明的地址告诉她,然后说:“许小姐,等你的好消息。” 许云依回以一笑:“好的,这将是我送给林飞结婚的一份大礼。” “谢谢。” 朱桂华拿上包离开了。 婚礼的一些小细节还需要完善,所以,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许云依独自坐在那里,阳光铺陈到她的脸上,明晃晃的一片。她攥着U盘的手指一再再收紧,骨节微微泛白。终于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再用不了多久,无论是欠她的,还是欠韩霁风的,她都会一一的讨回来。 要那些人知道,算计他们的结果就是自食恶果。 许云依优雅的喝完咖啡,看时间差不多了,将东西收起后从咖啡馆里走出来。 驾车去国森。 连前台都能看出许云依今天的心情不错,脸上挂着笑,浅浅的一层金光,整个人煜煜生辉。 一路走过不断有人跟她打招呼,许云依微微点头示意。 直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合,才将那一脸的笑意淫灭掉。 一出电梯碰到付谣,精神状态同她大相径庭,甚至可以看到明显的黑眼圈。 许云依笑着问她:“怎么?没睡好?” 付谣按了按太阳穴,表示自己头疼的同时说:“甭提了,如果我说我是为情所困,你信吗?” 许云依步伐一顿,并不急着离开,只说:“太信了。”转而又说:“但不见得是件坏事,或许我该恭喜你。” 为情所困的同时也说明是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付谣有些垂头丧气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晚上一起喝一杯?” 许云依说:“好啊。” 付谣说:“那好,晚上见,我先去工作了。” 许云依则直接去了会议室。 今天国森召开股东大会,股东们陆续都到了。许云依看了一圈,没见林启贤,据跟他交好的朋友说,林启贤今天身体不适,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可是有一点许云依可以肯定,林启贤不想见到她。从她再回A城,两人还没有正面交涉过。即便是开股东大会,也是众多股东在场,林启贤隐没在众人中间,两人也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林启贤或许以为这样就能躲她一辈子,他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也只当没有发生过一样。许云依在心底里哼笑,怎么可能?她可是很记仇的。 想来林启贤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就连朱桂华都说,林启贤对她充满忌惮。但现在国森的大局是她许云依在主持,这对林启贤而言,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口上,一日不搬除,就连呼吸都晦涩不畅。然而国森几经易主,最后也没能逃出她的手掌心。林启贤对此一定心灰意冷。而且许云依想不明白,她和林启贤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当初他要联合吴雪蛊惑周若明一起整治她?单纯是因为和吴雪不清不楚的情人关系?这样的想法一出,既被许云依否定掉了。林启贤是风流成性的男人不假,但是,他更是个成功的商人,奸诈的程度可见一斑,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平白去得罪一个连自己都忌惮的人。只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会冒这样的风险。 想到这里的时候,许云依蓦然睁大眼眸,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惊到了。转而又忍不住一阵欢愉,要是让吴雪知道林启贤的别有用心,不知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会议两小时后结束。 一散会,许云依从会议室里出来。快走几步追上最前面的吴雪。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找她的晦气,现在心情大好,就更没道理便宜她。 “聊一聊吧。” 吴雪看了她一眼,抬高了下巴说:“好啊。” 如今在许云依面前她不知有多少优越感。 两人乘电梯下楼,出了国森大厦就有一家咖啡厅,就近原则去了那里。 吴雪放下包,趾高气扬的望着她说:“我真是没想到你许云依会想跟我聊聊。”她冷笑了声:“只是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许云依淡淡的望着她说:“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是让你真正想不到的事。”见吴雪坐在对面兴致阑珊的模样,许云依暗暗的笑了声想,时至今日这个女人以为自己已经大获全胜,所以才有耐心坐在这里听她说三道四,不是因为吴雪已经学会如何收敛脾气跟她相处,而是把每一个相处都当成羞辱她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解吴雪的心头之恨。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一直以来我总是想不明白,我跟林家无冤无仇,为什么林启贤要将矛头指向我呢?当他联系周若明给我下套的时候,表面上我还是夏家的千金,也没人知道我收里有着国森的大把的股份。拿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开刀实在没有必要。思来想去,惟一能解释通的就是为了你……”看到吴雪微微色变,她谩笑着补了一我句说:“我知道你和林启贤是什么关系,有些东西是瞒不了人的。我就想啊,一定是因为你们两个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才会对我充满敌意。但是,今天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或许他的目标至始至终就不是我呢。” 吴雪自持镇定的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想做出什么咸鱼翻身的举动?” 她哼笑一声:“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我没听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许云依,你知道你嘴上功夫了得,可是,今天的你有失水准。” 许云依淡淡的动了下唇角,不在乎她的诋毁,漫条斯理的将重磅炸弹丢出来。 “你别急,重点在下面。如果他的目标不是我,那就只能是夏家。然而,夏家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呢?无非也就是国森的股份,毕竟你和夏符东是国森的大股东。而当时我是最有可能继承夏家产业的一个人,至于你那个废物女儿,林启贤怎么会放在眼里。所以我就不可避免的成为他的肉中刺想要被拔下去。最后的结果竟是我带着自己的股份脱离夏家,而夏符东手中的股份早被韩霁风暗中收购,放眼望去,整个夏家还能被榨取剩余价值的也就你吴雪一个人了。于是就有了后面林启贤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戏码。如果我没猜错,林启贤一定谎说他是为了替你出气,所以才一心想要整治我的。真是一箭双雕的好法子,既打击了我在国森的势力,又博得了你的芳心。按着这个套路走下去,结果应该是你既*于他,还会被他算计得一无所有。能看到你这么被玩弄,我表示非常开心,没想到你吴雪也就今天。” 吴雪的脸色发白,紧抿了嘴唇说:“许云依,你别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会受你蛊惑么?” 许云依挑了挑眉:“我不蛊惑你,你自己动一动脑子难道还想不明白。你以为这是爱情么?也不看看林启贤多大年纪的人了,一只粘上毛比猴都精的老男人,还会相信什么狗屁爱情?再看看你自己,还当自己是年芳十八的小姑娘?没事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数自己眼角的纹络吗?以前我只以为你是恶毒,现在看来还没脑子,而且喜欢自作多情,难怪会被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吴雪气疾败坏,端起手边的杯子泼向她。 “许云依,你住嘴。” 许云依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已经被那一杯咖啡全毁了。好在她躲得快,否则洒到脸上可就惨了。她分明感觉到衣料上传来的滚烫温度。 不过这样也正好说明了吴雪的愤怒程度,如果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无关痛痒,耳旁风似的飘过去,就不会有此刻的愤怒情绪了。 许云依装做气急的样子,拿起包走开了。 吴雪被气得浑身发抖,坐在椅子上感觉整个人都是虚软无力的,而她刚刚端起杯子的那只手这会儿竟在微微的打着颤。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手背上细微如裂痕一样的皱纹,触须一般漫进她的心里,恐惧感油然而生。 她马上从包里翻出小镜子,本来挺光滑的一张脸,此刻却跟白纸一样,就显得格外憔悴。到底是老了……不由想到自己的年纪。 突然发了疯似的将镜子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引来其他两桌客人的围观,吴雪拼命的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只觉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即便不愿相信许云依的话,可是,事情的脉络仿佛还是在头脑中一点点的清析起来,很多事按着许云依的说法竟然都说得通。 林启贤算计许云依的时候,她的确还是以夏明月的身份存在着,那时候她虽是夏家的千金,风头正劲,可是没人知道她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而林启贤联系她一起对付许云依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也远未发展到那一层,他又不是无事可做的大闲人,也不是慈善机构的热心人士,没道理冒着触犯法律的风险帮助她。 吴雪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要将指头捏断了,羞辱得只想落泪。 许云依一出来就直接去了A城一家娱乐机构。走进来说:“我要见你们经理。” 服务生很快将人叫来。 经理问她:“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许云依直接说:“我想包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价码任由你们开。” 在A城呆了一整天的时间,回宋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宋开骅和宋连诚坐在沙发上谈论工作的事情,看来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许云依进去的时候发现两人面色沉重。 她问了声:“爸,哥,怎么了?” 宋开骅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说:“你回来了。” 还是宋连诚说:“公司遇到一点儿麻烦事,今天公方下来人了,要查公司的帐目。”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会被公方盯上?” 宋连诚叹口气说:“一定是得罪什么人了,我和爸也正在商量这件事情。” 宋开骅说:“树大招风,这些年宋家看着风风光光的,实则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自己拿宋家没办法,就想通过公方来搬倒宋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许云依听他这样说,看似先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 不由问:“爸,那以前的麻烦都是怎么解决的?” 宋连诚说:“爸在公方有几个好朋友,这些年拿了咱们宋家不知多少好处。只要爸给他们打一个电话,就会将事情压下来了。” 许云依松了口气:“这就没事了,让那些小人折腾去吧,反正一样拿咱们宋家没办法。” 宋开骅说:“话虽这些说,小心谨慎一点儿没什么坏处。你们日后也要这样,做事的时候都多长个心眼。” 两人应声说:“我知道了,爸。” 宋开骅这才问许云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跟朋友一起吃过了,所以回来晚了。” ☆、(174)离开他吧 付谣拉着她说心事,又是情感上的大难题,再晚许云依都要洗耳恭听。 只是,听来听去,无非就是付谣明知自己动了心,却不知该不该冲破世俗的枷锁。所以,痛苦难耐。 撑着下巴问她:“你说我该怎么办?” 许云依干脆说:“那就接受啊。” “但是,我感觉前路艰辛。” 许云依盯着她的眼睛:“再艰辛的路还有比段楚生去世时那段路更难走的吗?” 付谣微微一怔,想起那时的自己,几乎已经濒临崩溃了。甚至不想踏出监狱的大门,因为不知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下去。由其她拿着简介却被拒之门外的时候,那种绝望充斥心田,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许云依说的没错,那段路都已经走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眼见她打起一点儿精神说:“那我就试试看。” “对啊,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幸福。”许云依端起茶杯,跟她碰了一下说:“付谣,祝你幸福。” 付谣微微笑着:“谢谢。” 出来的时候虽然已经很晚了,还要开夜车回到另外一个城市。但是许云依的心情依旧很愉悦,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直到躺到床上,才一点点平复自己的心情。 冷静的思考这一天来经历的所有事情,感觉像做梦一样。但总算凡事都有了着落。这一天的到来她真是等了太久,久到无数个瞬间都想要放弃,落荒而逃,好在一切都挺过来了。 当晚许云依做了一个好梦,梦里与闹闹团聚了,她抱着孩子,而闹闹伸出小手来揽着她的脖颈,软声软语的唤她:“妈妈。” 这样突如其来的喜悦,让许云依做梦都笑出声来。最后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浅色的窗帘照进来,一片柔和的金光。许云依躺在床上没有动弹,在心里数算闹闹现在应该快会坐了。前两天秦漠还给她打来电话说,有的时候即便不用扶着,闹闹也可以独自坐立几十秒钟。当时他在电话里说:“没准一两天的时间就会有奇迹发生。” 秦漠把闹闹的一切变化都称之为奇迹,连许云依也觉得,小孩子真的是神奇。仿佛一天一个样,说会做某样事情,忽然有一天就会了,直惊得大人目瞪口呆。 许云依按着秦漠描述的样子自己进行脑补,都能感觉自己被萌化了。 可是,往往笑过之后悲从中来。如果可以,她是想看着闹闹一天天长大的,如今却错失了太多与她共处的时间,连她的成长都错失了。以至于她的那些神奇的变化她都没能亲眼看到。只能从秦漠的口中得知,好在每次秦漠跟她说起来的时候都会刻意描述的很生动,那样子只要她一闭眼就能想得到。 从相册里翻出女儿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小家伙越来越活灵活现,五官也一天比一天清析饱满。不得不说,闹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她,不论眼睛,鼻子还是嘴巴,都和韩霁风如出一辙。如果说闹闹是限量版的话,韩霁风就是她的升级版。 所以,许云依肯定,自己的女儿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又贪恋性的看了一会儿,指腹轻轻碰触屏幕,仿佛细细临摹孩子的精致脸庞。 心里只道是说不出的滋味,喃喃说:“等着我,妈妈很快就要飞到你身边去了。” 下楼的时候,看到宋开骅一大早就坐在那里给公检法的朋友打电话。听意思是近来公司的事情挺麻烦,让对方费心给压一下。 然后说:“明天有时间的话,几个朋友聚一聚,前些日子让人从国外给哥几个带了点儿小礼物,还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给你送去。” 看似对方是同意了,宋开骅接着说:“那好,明天会所见。” 他挂了电话。 许云依过来唤了一声:“爸。”又问他:“他们肯帮忙吗?” 宋开骅直接说:“忙是肯定会帮的,这些年他们也拿了咱们宋家不少的好处。宋家要是出事了,谁的日子也都别想好过。” 想来是有很深重的利益关系,时至今日已经发展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宋家沧陷了,他们也都跑不了。 许云依说:“既然这样,你就别担心了,快去吃早餐吧。” 即便如此,宋开骅仍旧没什么胃口。坐在那里说:“你先去吃吧,我等等再吃。” “那好吧,我想吃的时候我再让阿姨给你热一下。” 许云依去了餐厅,阿姨将她的那份早餐端上来。 今天她的胃口格外好,连吃了两只虾仁小笼包,又就着酱菜吃了一个馒头,碗里的粥也没糟蹋,都被她给喝掉了。 连阿姨都说:“小姐今天早上吃的真香,年轻人就该多吃饭,瞧你就是太瘦了。要是我们那个年代,长辈们会以为我们连生产都困难的。” 许云依笑着说:“阿姨,是你的手艺好,做出的饭太好吃了。” 那阿姨说:“小姐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宋家一直没什么女眷,直到小姐回来,还能有人跟我说得上几句话。” 许云依看她也是个话匣子,就问她:“你来的时候,我妈已经住到精神病院了吗?” “是呀,我们都是太太入院以后才来到宋家的,所以没有见过太太。” 许云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阿姨,我吃饱了,先去忙了。” 阿姨连忙说:“快去吧,小姐。” 吃早餐的时候,付谣把自己的想法跟付妈妈说了。 付妈妈当然支持她遇到合适的对象就再找一个,毕竟付谣还年轻,总不能这样带着素素过一辈子。 她说:“其实素素也需要一个爸爸,否则她的人生也是不完整的。” 付谣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可是,妈,对方的年纪有点儿小,比我小四岁呢。现在看着还算稳重,但是我真的不敢保证他将来是什么样子。” 付妈妈劝导她说:“其实任何一个人我们都看不到他以后的样子。不是鼓励人只能看眼前,但是,有的时候人看到的就真的只是眼前。这个社会到处充满诱惑,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事,谁也想象不到。如果因为将来无法预测,就不敢迈出一步的话,人就一点儿都不会前进了。” 付谣斟酌付妈妈的话,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当初嫁给段楚生的时候笃定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靠谱的男人,可以一辈子听她的话,给她幸福。那时候付谣无论如何没想到有一天段楚生那样踏实本份的一个人会迷恋上赌博,更没想到他会早早离开。 所以说,人生是充满变数的。任谁都没有办法预测未来并时刻防范于未然。 有的只是敢于面对未来的勇气,不能因为害怕未来,就让自己从此停滞不前。 避免受到伤害的同时,其实也等同于放弃了寻找幸福的权利。 付谣听懂了,笑着说:“妈,谢谢你。” 付妈妈心里酸的厉害,没什么比付谣再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更让她感觉欣慰的事了,否则到死她都没办法闭上眼睛。 “傻孩子,谢什么。素素那边你放心,我会做她的思想工作。而且我看她挺喜欢乔玄那小伙子的,有机会你带他来家里吃顿饭,也让素素跟他多交流交流感情。” 付谣美滋滋的,她说:“好的,妈。” 本来已经打算好了,下班的时候去医院看乔玄,然后将她勇敢踏出这一步的结果告诉他。 不知道乔玄听了会是什么反应,付谣去公司的路上还忍不住的浮想联翩。 半晌午的时候秘书进来说:“付总,楼下有人找你,前台说她自称是你的老同学,叫顾盼盼。” 付谣怔了下说:“让她上来吧。” 秘书将人请进来。 付谣从桌子后面转过来,请她到沙发上坐。 笑着问她:“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顾盼盼打量了一下她的工作环境说:“来找你说点儿事。” 付谣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已生出紧张。 给她倒了杯水后,问她:“想说什么?” 顾盼盼开门见山:“付谣,我们是老同学,又是好朋友,那我就直说了。我来是想说关于你和乔玄的事。乔玄喜欢你的事我们全家人都已经知道了,我家里人觉得你和乔玄不合适,反对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为此乔玄和家里人大吵了一顿,把他妈都气病了,还说他要是跟你在一起,就不认他这个儿子。我也跟你说过了,乔玄是家里的独自,从小到大当眼珠子疼。他想要什么家里人不是想尽办法替他弄到,现在为了你却要把他扫地出门。你肯定能想象出他们反对的呼声有多高。乔玄虽然有点儿小叛逆,但还算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还从没这些忤逆过长辈。你肯定也不希望他变成不肖子,把家里人都得罪干净。而且他的学业还没有完成,家里人并不希望他现在就找对象,因此耽误他的大好前程。付谣,我跟你说句实在话,你和乔玄真的不合适。你一定想找个人安稳的过日子,但是你看乔玄,你觉得他是那种会给你安稳日子过的人么?” ------题外话------ 小伙伴们,还有三四个情节没写完,大概要明天一上午的时间。今天都写完的话,情节太快了,会感觉很挤。所以,十分抱歉,先传一小章。其他的明天一起看哈。乖 ☆、(175)终结篇 付谣坐在那里心酸的厉害,捧着杯子不动声色。 顾盼盼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付谣能有今天的成就,就说明她不是一般人,眉眼高低应该看得很清楚。 她站起身说:“没事的时候你好好思考一下我说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付谣把她送到门口,客气的说:“慢走。” 然后重新回到沙发上坐好,默默的想心事。 顾盼盼今天绝对算得上客气了,难听的话倒是没怎么说。其实她的意思付谣很明白,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已经再没有权利追求什么浪漫与爱情了,能做的就是安稳的过日子。 但是乔玄还年轻,人生有无限的可能。如果跟她在一起了,就只能被拖累。不仅不能飞向更广阔的天空,还有可能被残酷的生活磨得没棱没角。乔家精心喝护着长大的好儿子,又怎么可能允她这样去糟蹋。 其实有些话不肖别人来说,付谣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她是有些配不上乔玄的,就是他那一身的朝气,光是看着,都让人感觉眩目不已。而她,一个被生活磨砺过的女人,已经再也散发不出那样璀璨的光彩了。 付谣默默的饮尽杯子里的水,想着,她真的不该没有自知之明的去祸害别人。 放下杯子,继续回到办公桌前看文件。对着一页盯了很久,连眼睛都不舒服起来,接着泪珠一滴一滴砸到纸面上。 付谣倔强的吸紧鼻子,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有些恨段楚生了,为什么走得这么早,让她成为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没有人疼爱,却仿佛连被疼爱的权利也没有了,要别人这样子的欺负她。付谣知道,如果段楚生地下有知,一定会非常的非常的心疼她。 之后她将乔玄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决意再不同他联系。 就让她守着素素一直到老。 边心如是林启贤在娱乐场子里认识的。 再寻常不过的聚会,几个朋友进到包间后叫了小姐过来助兴。边心如就是其中之一,自由匹配的时候主动坐到了林启贤的身边。 跟其他人不同的是边心如的妆化得很淡,举止也不轻浮,别人都劝男人喝酒,变着法的讨好要赏钱的时候。只有边心如一人劝他:“少喝点儿酒吧,林先生。” 林启贤不由多看她一眼,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光滑的肌肤吹弹可破。他意味不明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边心如侧首看着他说:“林先生在这里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有几个不认得的。” 林启贤呵呵的笑着:“你这样说,我不表示一下都不好意思了。”说着,带有试探的意思,从钱夹里掏出一沓现金给她。 “给你的小费,去买点儿喜欢的东西。” 边心如看了一眼说:“太多了,我的费用远远到不了这个。” 林启贤挑了挑眉毛:“你不喜欢钱吗?” 边心如讽刺的笑了声:“不,我不仅喜欢钱,更是缺钱。如果我不缺钱,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我妈还躺在病床上呢,我简直太喜欢钱了。可即便如此,也要取之有道。我陪酒不假,赚的也仅是赔酒的钱,算是有付出就有回报了,并非伸手向别人要来的。这样拒绝起别人的无理要求,也能理直气壮一些。” 林启贤赞赏的点点头,看她说到动情处,眼睛里已经泛起泪光,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就绅士的拿了纸巾让她擦拭。 边心如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林先生。” 林启贤将那一沓钱放在茶几上。 “你要信得着我,就拿着这钱,全当我借给你的,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图谋不轨,那就干脆算了。” 边心如想了会儿,伸手将那钱收起来说:“我信你。” 当晚所有人都喝多了,只有林启贤和边心如两个人还很清醒。 林启贤结过帐后离开。走时叫上边心如:“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边心如竟然答应下来。 就这样认识了,风月场子里认得的人,却仿佛有着最纯洁的情感碰撞。这在林启贤看来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所以让他感觉格外动容。 路上向边心如要了电话号码,当着她的面给她拔过去。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给我打电话。” 然而边心如的电话在七天之后才打来,刚好在林启贤的等待已经濒临一个极限的时候,看到来电显示,再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任何感情都仿佛是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升华。 边心如在电话里开心不已:“林大哥,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我妈的手术很成功,如果不是你借给我的那一大笔钱,她到现在也不可能做上手术,我想感谢你。” 林启贤被吊了几天的胃口,终于有些按耐不住,电话里带了挑逗:“你想怎么感谢我?” 边心如默了一下说:“我在庆丰大酒店里等你。” 接收到这样的音讯,林启贤急不可耐的赶过去。 女人的第六感有的时候相当敏锐,就好比林启贤热情的极度消散,吴雪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其实人的感情没办法做到收放自如,所以不论升温,还是冷却,都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 但是,林启贤热情的消减实在太快了,很难不让吴雪疑心。所以,她几乎一下子就相信了顾君齐的话。 果然,林启贤接近她是带有目的性的,并非真的喜欢她。 吴雪在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被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就这么直接去找林启贤理论。 为此,她刻意找人调查了一下林启贤近来的行踪。得到的消息就是他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搞到一块儿去了,而且疼宠的程度可见一斑。因为吴雪还让侦探社的人查到了他在珠宝店及其他专卖店的消费记录,都是林启贤的签单。 吴雪听到侦探社的汇报后,气得将电话都摔了。 羞辱和恼怒一时齐聚心头,过往的种种浮上脑海,一切都跟毒药似的。 到底被许云依给言中了,此时此刻不知道她在怎么笑话她呢。 但是,吴雪也不好欺负的。冷静下来以后,就决定要和林启贤好好谈一谈。 晚上出门前她刻意的精心打扮过,跟林启贤约了在老地方见面。 林启贤被吴雪从温柔乡里挖出来,免不了一肚子火。 边心如最会哄他开心,捧着他的脸说:“这么帅的一张脸,皱着眉头多难看啊。不就是出去见个朋友,能用多长时间,我在这里等着你。别说几个小时,就算是一辈子,我也等着你。” 林启贤还从来没遇上这么懂事的小姑娘,不像其他女人那样一心只认他的钱。边心如从不主动向他要东西,许多东西都是他主动买给她的。边心如还总是抱怨他浪费。 到现在两人像对神仙眷侣似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林启贤每次过来,边心如都会做好饭等着他。又总是细心的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只要林启贤过来,她就会亲自下厨做给他吃。 林启贤本来以为这么大的小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做。 但是边心如明显是个例外,她不仅会做家务,还通情达理,从来不会跟他无理取闹,亦或跟他要名份。 就连边心如自己也说:“我看上的是你的人,喜欢的也是你这个人,跟其他一切都没有关系。所以,只要让我呆在你的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接着又说:“其实我不希望你离婚,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被大众舆论所谴责。所以,我愿意就这样在背后守着你,看你和你的家人和和睦睦的。这样我觉得才是对恩人最好的回馈。就连我妈也时常嘱咐我,说你是我们边家的大恩人,一定要心存感激,不能给你找麻烦。” 林启贤着实被她的这一番话感动到了,只觉得她越是懂事,他懂发的不能辜负她。 告诉边心如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委屈的。” 边心如总是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反倒让林启贤没办法对她说谎。 她催促他说:“我相信你,快走吧,别让朋友等久了。” 吴雪先到一步,坐在客房的沙发上喝咖啡,一见到林启贤开门走进来,直接将咖啡泼到了他的身上去。 林启贤从上衣到裤子尽是污渍,忍不住骂她:“吴雪,你疯了。” 吴雪说:“是啊,我就是疯了,才会相信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我可真是糊涂啊,怎么就忘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泼你一身咖啡算便宜你了,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林启贤看她大发雷霆的样子,只以为是边心如的事让她给发现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再瞒下去了,这两天本来就在思考要怎么跟她摊牌。 就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吴雪,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再联系谁。也别再找彼此的麻烦,我想,你总不至于是个玩不起的人。” 吴雪啐了他一句,又说:“林启贤,你想的美。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你当我是你经历过的其他女人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要分手可以,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林启贤微微眯起眼睛:“你所谓的诚意是什么?” “那我得先问你,你是愿意出钱,还是愿意出国森的股份?” 林启贤一听,当即说:“不可能。” 吴雪坐在那里微微笑着:“不想出血也可以,我手里有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一些证据,不知道这些东西拿到朱桂华面前,或者干脆拿到你儿子的婚礼上让大家知晓,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林启贤咬牙切齿的骂她:“吴雪,你卑鄙。” 吴雪扬起下巴说:“若说卑鄙,没人比得上你。” 林启贤见她这样是真要撕破脸了,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你将这些东西拿到众人面前,大不了导致我的家庭破裂。可是,关于你的那些东西,我要是捅出去,你可是要做大牢的。” 吴雪的脑袋“嗡”地响了声,顿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眯起眼睛,愤愤的盯紧林启贤,样子有些可怕。 林启贤知道吴雪是怎样恶毒的女人,简直可以用蛇蝎心肠来形容。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一旦站到对立面了,就有些可怕。 这一次两人谈崩了,看似谁也没讨到便宜,因为都有短处在对方的手里。而吴雪的短处貌似更致命一些,所以她才会轻而易举的放林启贤离开。 但是,林启贤知道,他并非是没有致命的短处在吴雪手里。她只是一时被他吓坏了,所以没想到而已。 等吴雪冷静下来,想明白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启贤一整天的时间心神不宁的,回到家里,又都在筹备林飞的婚礼,到处都闹哄哄的。他没办法冷静思考,就拿上车钥匙又出来了。 最后直接开车去边心如那里。 一开门,看到边心如扎着围裙正帮他做饭的可人模样,林启贤的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拉她坐到沙发上说:“心如,我想把我所有的财产先放到你的名下,这样谁也没办法从我的手里剥夺。” 边心如吃了一惊,摇头说:“林哥,这怎么行,你的财产怎么能放我名下呢。你还是放家里人的名下吧。” 林启贤说:“不行,如果放在林家的任何人的名下,如果我出了事,还是会被没收。再者,我也信不过朱桂华,思来想去,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我得罪了一个小人,日后可能有些难缠的问题。我将名下的财产都放到你那里,等风头过了,我们用这些东西重新过日子。” 边心如噼里啪啦的掉眼泪:“有没有钱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只想你好好的,能平平安安的跟我在一起。” 林启贤揽着她说:“傻丫头,只是暂时会有些麻烦,但是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保险起见,这些钱无论如何不能放在我这里。” 别人还不知,他已经将国森的股份偷偷转让了,就是为了避免有一天会落到许云依手里,到时候他可真就一无所有了。 但是那些钱也一定要找个稳妥的地方放,否则一样是场空。 边心如一脸为难:“这真的可以吗?林哥,没有其他朋友替你保管吗?这么多钱你让我保管,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其他人我都信不过,现在我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先放你那里。这是我们将来一起过日子的钱。” 边心如不由一阵感动。 “林哥,谢谢你肯信任我。”她拉着他的手按到小腹上,说:“本来我先不打算告诉你的,怕你觉得有什么负担,也怕你觉得我想用孩子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现在你既然肯这样相信我,林哥,我就告诉你。我是打算给你生个孩子,好好跟你过日子的。这样不是想栓住你,而是栓住我。” 林启贤只道是说不出的激动,时间仿佛回溯到几十年前,他第一次做父亲时便是这样的感觉。 “心如,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母子。” 林飞的婚期如期而至。 许云依和付谣都来参加他的婚礼。 在A城的教堂举行,场面盛大华丽,弥撒台前的一对新人光彩照人的程度不言而喻。 付谣坐在长椅上一时颇多感慨:“现在的人结婚多好,中西仪式都会走,礼服都太漂亮了。我和段楚生结婚的时候还不行,只举行了西式的,婚纱也不是刻意买的,甚至不是租的,那时候经济条件不允许,为了节省开支,还是拍婚纱照那里免费提供的,不知多少新人穿过了,颜色都有些发暗。可是,那时候就感觉已经很好很好了,终于穿上了白纱嫁给了想嫁的人,心情简单而满足。” 她的声音很小,絮絮的像是说给自己听。眼里泛着泪光,怕花了妆,强忍着不敢流下来。 许云依说:“你们已经很好了,婚礼虽然简单,但至少有家里人的祝福,哪里像我。” 那时候她嫁给韩霁风,仿佛是一意孤行。除了她愿意嫁,韩霁风肯娶,除此之外就都是反对的呼声。就连双方家长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最后连那一场婚礼也被她拿来算计吴雪了。所以说,若论最糟的婚礼,没人比得上她与韩霁风的。 但是,两人相爱的程度,亦或幸福的指数,其实跟婚礼是否豪华盛大没有关系。 她低声问她:“你和那个小鲜肉怎么样了?” 付谣脸色发白,只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从顾盼盼找过她以后,她就已经决心放弃了。既然是爱是喜欢,就不能自私的拖累他。付谣想,她活到现在,经历的世事也不少了,总该有点儿自知之明。 所以,将乔玄拉进黑名单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那边礼仪已经举行完毕,一对新人当众结吻,甜蜜得可以将对方融化。 从教堂出来的时候,阳光好极了,金灿灿的日光洒下来,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新娘子身体前倾,奋力的将捧花丢出去。 付谣微扬着头,只感觉一片阴影照下来,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来,那花就稳稳的落到她的怀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众人已经拍起巴掌祝贺她。 付谣懵懵的笑着。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祝贺的,她是从来不信这一套。 仪式参加完,她就要离开了。今天恰巧有外地的客户过来,林飞结婚不能接待,正好对方是她见过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付谣先去跟一对新人说一声。 林飞感激的说:“付姐,辛苦你了。等到我和姚静蜜月回来,一定请你吃饭。” 付谣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看到你们幸福,我也跟着高兴。” 寒暄几句后离开,走到许云依跟前说:“劳苦命的我要走了,今天公司有客户过来,我得准备接待。” 许云依说:“行,那你先回去吧。” 林飞已经派了车子送她回公司。 付谣一走,朱桂华过来拉着许云依去隐秘的地方说话,问她:“许小姐,今天我儿子的婚礼就举行完了,我想知道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许云依比谁都要急不可耐,笑着说:“您放心吧,从明天开始一切都会引爆。至于林启贤名下的财产,我已经帮你拿到手了,您随时可以接收。” 她只是没想到,林启贤一把年纪了,竟还是个性情中人。老奸巨猾了一辈子,最后会跌倒在所谓的“爱情”上,不能不说是报应了。 昨天她就已经收到边心如的电话,说林启贤已经将财产都放到她的名下了,连手续都办好了。只问她:“许小姐,你什么时候把这些钱提走?” 许云依说:“马上。”然后又说:“我答应你的好处一分也不会少,都会打到你的账户里。机票我都替你买好了,拿上那些钱足够你过一辈子的好日子。” 边心如说:“谢谢你,许小姐。” 林启贤肯定做梦都不会想到,现在他的那些钱都在许云依的手里。什么爱人什么孩子,都是引他入局的烟雾弹,他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朱桂华一脸欣然:“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初韩先生不在了,我就想,唯一可以替我达成心愿的,非许小姐不可。” 许云依说:“您过奖了。我马上叫人把钱转给你。” 浮华的梦过后,就是残酷的现实。 这世上的人很奇怪,有的人是在残酷的现实里求生存,然后步步荣华。而有的人,生来荣华富贵,却又跟场梦似的,说散的时候,速度快得令人扼腕。 A城的上流圈子一时间爆出惊人消息。 警方在国外发现了周若明的行踪,通过国际协议将人成功引渡回国。 周若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同时揭露,国森许久以来的帐目问题,林启贤素来都有参与。 林启贤本来早就料到要东窗事发,一心以为是吴雪在中间捣鬼。所以及早安排人想要打点,哪里想到这一回来势凶猛,竟没有人再肯为他出头。 连他都不晓得自己这是得罪了哪尊大神,让一贯为自己撑腰的权政要员纷纷避之不及,一副唯怕惹火上身的劲头。 本来还庆幸财产不会受损,可是从律师那里得知,边心如不见了,他几乎翻遍了整个A城也没找到人。隐隐觉得自己这是中了招,后悔都来不及了。 患难的时候才想到自己的家里人。 林飞和姚静去国外蜜月了,要一个月以后才回来。 朱桂华现在掌管整个林家,可是,她明确表示,对于林启贤的事不予理采,只等法律制裁他,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林启贤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崩塌,所有事情都后知后觉的在心里串联清楚。 今天的一切是遭人暗算,连带边心如将他的一切顺利卷走,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而朱桂华也至始没有失忆,所有的一切她都清析记得。不过是想在隐忍之后,给他致命的一击。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一个骗局里。所有的平静不过是呈给他的一种假象,实则个个都在等机会要他的命。 现在,他真的落破了。出了事情没人肯为他打点,也没人愿意帮他。等待他的似乎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启贤狗急跳墙,将吴雪的罪行一并揭发。 局面顿时乱作一团。 只有许云依云淡风轻的望着现在这个狗咬狗的局面。当年这些人作恶多端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当时志同道合的好搭档,最后将是攥着自己把柄最多的人。 所谓的阴沟里翻船,大抵就是如此。 警方来抓人的时候,吴雪已经做好了潜逃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对方来的这样快。 听到楼下的响动,她提着包下来,那些人已经量出逮捕文件,说她涉嫌杀人。 吴雪的包“哐当”一下落到地上,贵重物品和一些零碎的东西滚落出来。 她的脸惨白无血色,隐隐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 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夏明星,她那个因为她而遭受报应的疯傻女儿。 吴雪侧首唤了一句:“符东……” 夏符东慌里慌张的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太太她怎么会杀人呢?” 警方告诉他:“吴雪涉嫌杀害宋晓雪及许曼丽,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现在就带她回去调查。” 关于宋晓雪的那部分,除了吴雪亲口承认的录音,并从录音里得知另外一个犯罪嫌疑人程如意,做为嫌犯之一,程如意已经通通交代了。那天晚上她看到吴雪在病房里和宋晓雪吵了起来,故意说了许多刺激她的话,宋晓雪当时就被她气得休克了。那才是直接导致宋晓雪死亡的真正原因。程如意本来是要揭发吴雪的,她能看出吴雪是故意将致宋晓雪死亡。可是,吴雪收买人心很有一套,她给程如意一大笔钱,又将医院的监控录相搞到手。拿着她之前恰巧录制的那段关于宋晓雪和许云依争吵的视频,就想一股脑将问题推到她的身上去,最后她也是真的那样做了。 哪里料到竟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至于许曼丽的死,也有人提供了相关证据。至于是什么,吴雪觉得都不再重要了,她知道,这一回她是彻底的败给了许云依。 却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夏符东被警方的话惊得有些回不过神。 那边吴雪已经被带着离开。 她回过身来冲着夏符东泪流满面的说:“符东,无论如何你要帮我照顾明星……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孩子是无辜的……” 夏符东望着又哭又叫的吴雪,她整个五官都拧成一团,有些模糊的看不清楚。其实这个女人不善良,她是一早就知道的。但是明里暗里纵容了她一把年头,只是没想到杀了人她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 不等夏符东应允,吴雪已经被带出了夏家。 夏符东坐在空荡的大房子里,慢慢思考这一切都是怎么发展到今天的。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许云依就站在厅门处。 夏符东恍惚的看着她,唇齿动了动:“明月……” 许云依告诉他:“我不是夏明月,我是许云依。” 夏符东点点头:“是,你不是明月。那你来夏家做什么?是来看夏家笑话的?如你所愿,吴雪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许云依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吴雪,她的脸上挂满泪水,可是神色木讷,一片死寂。只在看到她的时候才恢复一些生机,带着诡异的笑说:“许云依,你也别得意,你才是这天底下最悲哀可怜的人。” 接着,自她嘴里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控制她的执法人员推搡了她一下,告诉她:“别笑了。” 然后将她带上了警车,很快呼啸着离开。 许云依慢慢回味她的话,吴雪说她才是天底下最悲哀最可怜的人,尽管她没有细说,但是许云依知道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她微微笑着:“你们夏家的确是个大笑话,你夏符东更是。吴雪这个恶毒的女人真是被你给宠坏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活该她从头到尾的背叛你,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还背着你保留了国森那样多的原始股,做为夫妻,你能被枕边人玩弄如斯,实在有够悲哀。” 夏符东茫然的看着她。 只问:“你是来羞辱我的?” “我是来唤醒你良心的,吴雪杀了许曼丽是我举报的,可是,我能拿出的证据不多。我想,你日日同她生活在一起,蛛丝马迹你一定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说吴雪后来的胆大妄为都是你纵容的结果。到现在你的女儿疯的疯,傻的傻,都和这个女人有关系。如果你还有点儿良心,就把你知道的告诉警方。” 许云依说完她想说的话转身离开。 明天各大媒介就会爆出林启贤和吴雪那段肮脏又丑陋的地下情,赶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光是舆论,就如最最剧烈的浪潮,不仅打得他们翻不得身,还会将过往所有的罪行一条一条的扒出来,这样的一男一女将受尽道德的谴责,犹如最严厉的酷刑。 这一切许云依都不担心,她只盼夏符东良心未泯灭,能站出来指控吴雪。 两罪相加,吴雪就只有死路一条。 用她的生命偿还她所有的罪孽,不多。 许云依驾车回韩霁风的公寓,将许多重要的东西整理好装进箱子里,收拾妥当的时候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 她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沙发上休息。 手边的电话响起来。 是夏符东打来的。 他说:“许小姐,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明月?” 许云依唇角一动,知道他是想明白了,否则哪有脸面见夏明月。 她说:“当然可以,那是你的女儿。” 夏符东沉默了一下,又问她:“那我能不能把明月接回来一起抚养?正好明星也需要照顾,两个孩子倒是可以一起。” 许云依说:“简白的手里还有为数不小的一笔钱,只能是你的了。带着两个孩子,倒是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夏符东知道她是同意了,就说:“许小姐,谢谢你。”临挂电话之前,他缓慢的说:“谢谢你对我女儿所有的关照,你是个好孩子。” 许云依只说:“希望你以后好好待明月,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其实她是想给夏明月更好的生活的,在她没有失去意识之前,她就已经答应她了。有朝一日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回夏家,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但是,到了现在夏明月还没有醒过来。 不过,她从夏家得到的,会通通还给夏明月,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她的。许云依不会拿走一分一毫。 慢慢的喝完一杯咖啡,许云依将东西留在公寓驾车回宋家。 更大的一出戏正在拉开帷幕,那样的精彩她怎么可以错过。 路上给蒋承宇打电话:“承宇,那几个官员的资料今天早上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记得查收。” 蒋承宇说:“好,我知道了,放心吧,误不了事。” “谢谢你。” “别这么说,也不全是为了你和霁风,当是为民除害了。那些个东西拿我们纳税人的钱,却竟干残害老百姓的缺德事,我爸平时最看不上这号人了,既然恶行曝光,怎么可能便宜他们。”然后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许云依打着方向盘说:“三天后的机票。” 蒋承宇“哦”了声:“走吧,知道你已经迫不及待了。这边的事我会帮你盯着,一个也跑不了。” 感激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到了舌尖反卷吞咽。许云依只说:“承宇,离开之前我想请你吃顿饭,以后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蒋承宇笑了声:“好啊,我随时恭候你。” 许云依回到宋家的时候,客厅里静悄悄的。她唤了一声:“阿姨。” 在厨房忙活的阿姨听到声音,马上跑出来说:“小姐,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许云依说:“没呢,厨房里有什么吃的?给我端上来点儿。” “中午的饭做多了,老爷却没在家吃,正好还有饭。” 她去给她盛饭了。 许云依去酒柜里将宋开骅的那瓶珍藏拿出来,血一样的干红,据说这瓶酒可有些年头了,价值不斐,平时放在酒柜里连宋开骅都舍不得开。许云依拿在手里看了看,“砰”一声打开了。 如果要宋开骅知道她开了这瓶酒,一定心都得疼了。 可是,不要紧,他再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了。 许云依拿来一只高脚杯子,坐在餐桌前,就着中午的饭菜一瓶红酒都喝掉了。 最后心满意足的上楼睡觉,喝了酒更有助于睡个好觉,她把窗帘通通拉上,钻到蓬松的被子里,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 没过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然后做了梦,梦到宋开骅发现了她的罪行,拿着那个被喝空的酒瓶问她:“你的胆子怎么那样大,竟然把我珍藏的酒给喝光了。”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迎着他的目光不以为意的说:“我的胆子还不是跟你学的,我的胆子再大,不过就是偷喝了一瓶红酒,又不犯法。不像你,什么违法行为都敢做。贩毒,洗黑钱,贩卖人口,为了赚钱,哪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不做啊。宋家打着上市公司的名号私底下竟做违法的事情,说白了,我们宋家自始自终就是一个犯罪集团。所以,你的胆子才叫真的大呢。” 宋开骅明显吃了一惊,恨不得拿那个空瓶子上来打她。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就说:“我看了韩霁风收集到的那些证据。你之所以找人杀了他,不就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宋家的一些犯罪事实。你已经知道了,他与你合作,其实就是为了深入宋家内部调查一些事情。那个货运司机几次出入公司存放货物的仓库,早就发现了蛛丝马迹,你的毒品就存放货物的仓库里,还有被你控制起来的几个失踪人口,也都藏在那里。所以那里才被严格看管,没有你的允许不能自行出入。例用那次失火,那个司机趁乱拍下了这一切,你一定从监控录相里看到了。怕犯罪事实败露,不仅杀了那个货运司机,同时也杀了韩霁风。” 宋开骅无论如何没想到许云依已经了解得这样清楚。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到宋家,难道你不害怕吗?” “如果我不进到宋家,跟犯罪直接走近,又怎么能了解更多的事实,为韩霁风报仇呢。” 宋开骅听到这里,当即露出狰狞的面孔,举起手中的瓶子砸向她。他是打算杀人灭口的。 可是,不等落下来,只听“砰”一声响动,他手中的瓶子落了地。然后就见宋开骅抱着手臂疼的在地板上打滚。拿着枪的警察扑过来,将他控制住,接着将他逮捕了。 许云依望着警方将人带走,浅色的地毯上流下一串鲜红的血迹,而她盯着那痕迹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后是被敲门声给震醒的。 许云依睁开眼睛,就听到阿姨在外面拍着门板说:“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被警方带走了。” 她平静的坐起身,缓了一会儿神想,终于梦想成真了。 她穿上鞋子走出来,问阿姨:“什么时候的事?” 阿姨慌张的说:“就是刚刚,老爷和少爷刚一进来,接着就来了一大群警察,不管老爷说什么都不听,直接把人带走了。” 许云依淡淡的“哦”了声说:“我知道了,他们这是罪有应得。” 梦虽然是虚幻的,可是,宋开骅的罪行却是千真万确。 这些日子她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所以,是她向警方检举的宋家。 她来宋家就是为了报仇来的,亦是她能为韩霁风做的,所有的事。 阿姨听她这样说,看鬼似的看着她。 许云依不去理会,下楼去打电话,她想在离开前见一面宋开骅,于是给蒋承宇打电话。 蒋承宇告诉她:“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直接过去就行了。” 许云依说:“好。”接着又说:“今天心情好,不如就今晚一起吃饭吧。” 蒋承宇答应下来。 两人约在老宋的饭馆里。 蒋承宇说:“你要有一段时间不回来了,老宋肯定也特别惦记。过来吃顿饭,也当是跟他辞行。” 许云依说:“老宋真是个好人。” 当晚老宋听说她要去美国,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回来了。说什么都不肯收当晚的饭钱,只说就当他请客,忙里忙外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其他的客人一律不接待,不管谁上门都说当晚不营业了。 让许云依感觉特别不好意思。 老宋就说:“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但是远不比上朋友珍贵。如果没有朋友了,要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许云依笑笑:“你说的很对,行万里路靠的就是朋友,光有钱是绝对不行的。” 为此,她一定要敬蒋承宇一杯。 这一路走过来,蒋承宇实在帮了她太多的忙。他就像站在她人生某个重要路口的侠士,想要经过非要有他帮忙不可,否则就是险关,拼尽全力也不见得可以安然通过。 而他就那样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等着她,等着她到来,然后护送她送过,最后能做的,只是冲她招一招手,告诉她:“此生好走。” 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蒋承宇再回想这段心路历程,连自己都不可思议。他曾对一个女人这样用心良苦,却是毫无所求。如果说有什么要求,不过就是希望她一生安好。 许云依喝了一点儿酒,眉梢眼际满是春色,映着花白的灯光只觉得异常好看。 蒋承宇迎上她的目光,笑着说:“这杯酒我干了,其他的话就别说了,说多就见外了。别说我们是朋友,我和韩霁风那是一把年头的铁杆,两肋插刀都是天经地义的。” 许云依跟着喝下这一杯。由心说:“霁风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也是我的荣幸,你是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帮我的。最早做事务所的时候是很艰难的,他舍下高薪不去干,跑来给我撑场面。如果没有他,事务所绝对干不出今天的样子。而且你有所不知,当年我曾在一次官司中失误,险些被牵扯其中解释不清。如果那样,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脸上尤挂着笑。语声平静的说下去:“犯了错的结果就是再也不能踏足这个行业,这辈子我都不能再做律师了。当时是有人刻意黑我,你知道的,同业竞争有多可怕。当律师其实是件很有风险的事,要时刻提防遭人报复。那时候如果不是霁风日日夜夜的帮我调查取证,再极力的为我辩护,可能真的连神仙都救不了我了。” 许云依好奇:“那你的家人呢?” “正因为是家人,所以我爸更不敢有任何动静了。因为指控我的证据太缜密,找不到露洞他还出手的话,一定将他也拉下水不说,问题会被无限的扩大。我爸深知其中厉害关系,能做的就是一直保持缄默。这样才不至于害死我及整个蒋家。所以,那时候韩霁风是我唯一的指望,然而他真的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所以说,那种兄弟情义是别人没办法理解的。这也是他在韩霁风的任何事情面前都中规中矩的原因。因为有些情份不能辜负,否则就是灭绝人性。 许云依点点头表示理解。 “听你这样说,果然各行都有各行的不易。不过你现在算真的非常成功了,一定很得业界里的人羡慕。” 蒋承宇说:“除了羡慕还有嫉妒恨,后边两个才是最要命的。”他悠悠的感叹说:“就等着老了,到时候就有理由什么都不做,退休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事没事的就懒洋洋的晒个太阳。” 许云依“扑哧”一声笑起来:“你那样哪里是退休,简直可以说是全身瘫痪了。” 蒋承宇瞪了她一眼:“你这嘴巴。” 然后两个人都笑起来。 这一晚两人聊了很多,借着酒意总想将肺腑中的话说出来,一股脑的说出来。可是,说来说去,真的说了很多,却一句也没将真正想说的说出来。 或许潜意识里也觉得那些话该是珍藏心里一辈子的,于是,小心翼翼的封存起来,不对当事人讲,也不对外人讲。一直到死就那样安放在自己心头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所以,滔滔不绝说起来的,就是从小到大的那些糗事,以及他的家庭教育。 许云依一直觉得蒋承宇的家庭有点儿背景,听他说起来了,才发现果然是。他的父母都是高官,而且职位很高。蒋承宇算名副其实的*。难怪在政界平起事来,显得那样得心应手。 吃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许云依说:“该走了,再不走就影响老宋休息了。” 蒋承宇看了眼时间,大吃一惊:“呦,可不是,已经这个点了。”他拿上外套说:“我送你吧。” 许云依拒绝说:“不用,你也喝了酒,我们都不能开车。你打车送我多麻烦,反正我回韩霁风的公寓,很近的。” 蒋承宇说:“那好吧。” 于是两人跟老宋道了别,从巷子里走出来。 拦到第一辆出租车后,蒋承宇让许云依先坐进去。然后冲她招了招手说:“再见。” 许云依带了朦胧的醉意,同样招了招手:“再见。” 蒋承宇立在那里望着她离开,忽然想到那句再也不见,顿时有落泪的冲动。 他知道这一生自己在许云依的生命里是个无关痛痒的男人,可是,许云依却是他难得动情的挚爱。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要将这份喜欢小心的藏匿起来,永远不为人知。 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 蒋承宇望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又轻轻的说了句:“再见。” 再见,这一生他拿起来就再也放不下的女人。 也许再见只是一个承诺 你在夕阳里挥手的轮廓 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 原来最美的话在于不说 蒋承宇忘了这是首什么歌,只想到这几句,哼唱着反向而行。 这一夜许云依睡的很安稳,所以早晨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百倍。 刻意为自己煮了丰盛的早餐,吃饱后直接去看守所看宋开骅。 很显然宋开骅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过来,一脸欣喜:“云依,你怎么过来了。”然后他向外看了看,急急的压低声音说:“你帮爸爸找几个人……” 许云依打断他的话说:“不用找了,那几个人也出事了,这会儿都已经被逮捕等候调查了。我向人打听了一下,据说其中有人已经交代了,交代了你们以前的种种罪行。” 宋开骅神色一怔:“怎么会这样?” 许云依则:“有什么不可能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都已经遭报应了,那些个人没道理会幸免。” 许云依始终保持一丝浅笑,声音平静的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说:“简白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可怜的人,我想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我分明已经找到了家人,有父亲与长兄的疼爱,宋家又是这样富有,我简直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而她一个注定要被判死刑的杀人犯,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那个最可悲的人呢?爸,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宋开骅盯着她那张笑嫣如花的脸,只觉得如鬼魅一般。要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问她:“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许云依“哧”笑一声:“你指的是什么?是我妈生病的真正原因是当年我被人抢去当人质,你为了保全自己的财产,放弃救我的事实?还是,你拉我回宋家的真实意图是想变相挟持,以此威胁韩霁风不要轻举妄动?” 宋开骅面如死灰:“你果然都知道了。” 是啊,她早就知道了,在她决定回宋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韩霁风出事的那天秦漠打来电话,就是告诉她一些他调查到的真相。早在许云依告诉他,她是宋家的女儿时,他就已经让人去调查宋家了。正好找到一个曾经在宋家做过事的老下人,得知许云依当年丢失的真相。而夏子星就是因为宋开骅灭绝人性的不肯救自己的女儿,愤慨加难过,最终导致精神失常。 然而更令许云依震惊的是,韩家的破败竟是宋开骅和夏符东连手造成的。两人一唱一合骗韩礼让入局,为的就是韩家丰厚的产业已经在电子业的龙头地位。所以那家收购韩氏的公司实则就是宋开骅和夏符东的联合体。但是现在就连夏符东也被宋开骅踢出去了,从始至终,他才是真的心狠手辣。 韩霁风显然早已经查清了一切,所以每走一步,都是为了展开报复。 许云依想,他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要被人忍气吞声的踩在脚底下,最开始的时候连她都在欺负他,而他为了一笔钱就要受人凌辱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又是那样有仇必报,斤斤计较。况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一定是发过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的。可是,到最后为了她,他竟然甘愿选择放弃。 其实那个盛装了宋开骅罪证的U盘是许云依在客厅的垃圾筒里找到的。那样重要的东西,得来不易,不可能是韩霁风不小心掉到里面的,只能是他刻意扔掉的。 韩霁风或许是觉得如果他报了家仇,也将和许云依走到末路上去了。毕竟当初他报复夏家的时候,许云依就是当时的夏明月,那种两难的决择他亲身感受过。所以当命运的轮盘再转一次,将同一个选择题抛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许云依,选择珍惜眼前人。 但是,明摆着宋开骅是个不值得人姑息的人。为了自己的身家利益,他可以损害一切人。哪怕是自己的亲骨肉,枕边人,通通没有例外。 奈何许云依的这份狠毒就是随了他,所以讨伐起他来,即便是自己的亲爹,仍旧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说:“这是你的报应,也是我来宋家的目的。之前我还觉得你对自己的女儿或许是真的疼爱,直到我去精神病院看妈妈,不晓得你怎么会认识夏明星母女,听她的看护说你同吴雪关系很好的样子,平日却从没听你说过认识吴雪,我就猜你们之间有猫腻。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既然跟夏符东曾经是搭挡,跟吴雪之间也不会清到哪儿去。她最知道韩霁风的心里有我,为了保全我,韩霁风曾受她要挟。想来她将这个音讯透露给你了,她的目的是为了整治我,让你对我下手。没想到我竟是你遗弃多年的女儿,所以她才说我可怜可悲。这样一想,她说的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我一生最大的悲哀。” 宋开骅眸中的光色泯灭,面如死灰,嘴唇动了动,却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云依望着这个她叫了几个月的“爸爸”,假意顺从讨好过的男人,冷意再度弥漫脸庞。 “现在该到了你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至于妈妈,我会把她接到美国去。其实早在遇到你之前,我就给自己灌输这样的思想,我说许云依啊,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没有父母。这样催眠的次数多了,就真的觉得自己是没有父母的。所以,我就当从来没有找到过自己的家人,以后也将永远找不到了。” 她拿上包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开骅突然叫住她:“云依……” 他的声音骤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许云依站在那里没有转身,半晌,等不来他后来的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变天了,没走几步,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像子弹一样。 许云依不急不缓的向前走,也不去躲避,就任冷雨打到身上。 她只是要自己清醒一点儿,善恶终有报,在公平面前是不讲究人情的。所以,她做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哪怕是把自己的父亲亲手推上断头台。 许云依想,她不难过,她一点儿都不难过。因为你看,她连眼泪都没有流。滑过脸颊的只是雨水,非常冰冷,哪有半点儿眼泪的温度。 她只是觉得天意弄人,想不明白老天让她最终找到家人的目地是什么? 到底是见证一场背叛?还是一场情深? 这一生她从没被自己的家人所珍爱,唯一肯拿性命护她的人就是韩霁风。 为了她,他连家仇都肯放弃。 所以,在韩霁风出事的时候,许云依就想,她一定要为这个男人做点儿什么。 一路走来他实在太辛苦了,付出的已经足够多。 这一次换成她将他推出这个最为混乱危险的圈子,只身跳进来,即便里面布满妖魔鬼怪,为了她和韩霁风的幸福,她也会毅然决然的斩杀干净。 于是,韩霁风出事后,许云依就将计就计的对外宣称韩霁风死亡的消息。一面大肆悲伤,筹备他的葬礼迷惑众人眼,一边让秦漠将做过后术的韩霁风偷偷带去美国。 后来她从电话里得知韩霁风苏醒过来的消息,只是将前仇旧恨通通忘记了,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 那一刻,许云依握着电话泪如雨下,觉得一切都再好不过。他终于不用背负那些痛苦活着,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父亲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她感激这样的新生。 现在,她就要奔赴美国和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团聚。 时至今日,许云依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家了。 付谣听说许云依出售了自己手中所有的股份,已经不再是国森的大股东,就要飞美国的消息后,整个人震惊不已。 直接关上门给许云依打电话,一脸担忧的问她:“云依,到底怎么回事?不会这次国森几个股东翻船的事牵涉到你了吧?” 许云依轻轻的笑了声:“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去美国的那段日子生了一个女儿。” 付谣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直接问:“韩总的?” “当然。” “天呢,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实在太能保守秘密了。所以说,你这次回美国,是打算跟女儿生活在一起?” 许云依心满意足的说:“是啊,我要陪着她慢慢长大。” 付谣感叹了一句:“真好。云依,我告诉你,错过什么也别错过孩子的成长,即便不会后悔也会遗憾。”然后又说:“什么时候走?我们见面聊聊吧。” 许云依说:“今天下午的飞机,要见面也得是现在。” 付谣看了下时间,说:“那行,我现在就去找你。” 两人约好了地点。她拿上包从楼上下来,一出大厦,就看到面色苍白的乔玄。 他的骨折还没好,竟然站在那里。 付谣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玄眼睛红的厉害,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他瘸着腿向她靠近,以至于付谣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 他漂亮的唇型紧紧抿着,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乔玄说:“付谣,你没有良心。” 付谣拿眼睛瞪着他,却不欲反驳。是啊,她没有良心,何止是良心,她连心都快没有了。 她冷着脸说:“你的腿不能长时间站立,别在这里胡闹了,快回医院去吧。否则要你的家人知道你来找我才跑出来的,又要怪到我的头上。” 乔玄说:“我没有家人了,我现在就只有你。”顿了下,又说:“我跟家里人决裂了,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被我妈扫地出门。” “乔玄,你怎么这么任性,你还是小孩子吗?”付谣气得吼起来。 乔玄盯着她一字一句:“是啊,就因为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付谣,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我已经勇敢的抛弃了一切,向你走了一百步,你只要回过头来,我们就能在一起。为什么你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走过的路人都纷纷侧目看过来。 可是,付谣什么都顾不上。她被乔玄的话或者是情绪震撼到了,只是望着他愣愣的想着。是啊,她有什么好怕的呢?生活已经待她如斯,该经受的磨砺都经受过了,生命中最可怕的东西她也经历过,不是早已无所畏惧了么。为什么到了现在,反倒又怕这怕那停滞不前了? 即便有痛,还能比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更痛更叫人害怕么? 生命既然已经从她手里夺去了一些东西,为什么她就不能再伸手得到一些呢? 乔玄就在她怔愣的这个时候走上前来抱住她,紧紧的。 他的呼吸灼热,沉沉的说:“付谣,我真的好爱你。” 付谣碰到他的侧脸,不由一惊:“你怎么这么烫?” 乔玄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不知道,我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感觉冷的不得了。” 付谣意识到他这是发烧了,刚想叫他去医院,只觉得身体一沉,乔玄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下来。她勉强支撑住他,叫了两声,发现他眼睛紧闭,确定是昏迷了。 马上叫人过来帮忙,然后打了急救电话去医院。 救出车上许云依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 付谣电话里竟然哭的厉害。 “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许云依问她:“本来好好的,怎么又在去医院的路上?” 付谣说:“是乔玄,他来找我,晕倒了。” 许云依说:“那我去医院找你,你别着急。” 挂了电话打车去医院。 问过在哪里之后,乘电梯上楼。 就见付谣这样冷静自持的一个人却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许云依心里“咯噔”一声,跑过来问:“到底怎么样了?” 付谣竟哭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边的医生说:“体虚,发烧,打一针就没事了。” 许云依点点头,然后拍了付谣一下子说:“没事你哭什么啊?” 付谣哽咽得竟连话都说不出。 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像说不清楚自己是难过还是高兴,总之肺腑中的情绪满满的,不知积压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端口,非一股脑的倒出来不可。 所以,哭一哭,不见得是个坏事。 许云依无声的拥抱她,知道这个女人一路走来何其不易。其实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有的时候老天对人对事实不公残忍。 医生给乔玄打上针出去了。 许云依陪付谣守在那里。 好在没有多久乔玄就醒过来了,率先看到床边的付谣,见她一双眼哭得跟只兔子似的。明显很心疼她,抬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泪。 “傻瓜,哭什么,我就是太累太饿了,想睡一觉。” 付谣抓住他的手:“我以为你要死了。” 乔玄说:“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以前付谣也是这样觉得,可是,段楚生死后,她就再也不这样觉得了。 乔玄想到了什么,抬起手臂揽住她说:“我答应你,你不叫我死,我就绝对不死。除了你,谁都拿我没办法。我可以保护你和素素一辈子的。” 许云依盯紧乔玄的那一双眼,虽然年轻,可是沉稳,一双眼里充满真挚,倒是比年长一些的男人更简单透明。 所以说,付谣这次是遇到了对的人。 人这一生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不容易,如果遇到了,就要倍加珍惜。 管它明天过后是晴天还是阴天,先把今天过了再说。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活到哪一天。 一辈子太长,我们根本无法顾及。 许云依本来就站在门边的位置,这会儿无声无息的退出来,将空间完全让给两个人。 而且她的时间也不多了,还要回去拿上东西去机场。 一出来就直接去乘电梯。 等待的时候竟然有人叫她,她侧首一看,是梁义之。 好久不见,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两个脸蛋胖呼呼的。 她反应了一下说:“梁医生,你的孩子这么大了?” 梁义之说:“是啊。”然后又说:“许总,实在对不起,我替程如意替你道歉。我知道造成的伤害没办法弥补,不过如意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我希望你能原谅她的一时糊涂。” 许云依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平淡:“都已经过去了。”只问他:“孩子怎么办?” “我带着,其实平时他就跟着我,他妈妈太忙了,没大有时间带他,从断了奶大部分时间都跟我在一起。” 许云依点点头:“梁医生,你是个伟大的父亲。” 电梯已经到了,许云依走进去。 梁义之站在门外望着她,在电梯门关合的时候微微鞠了一躬。 许云依想,千万别犯错,否则还要连累自己的家人。 关机之前,许云依给付谣和蒋承宇分人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们,她离开了,去投奔她的新生活。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抵达机场的时候整个人累得骨头散架。 却仍旧异常兴奋。 秦漠过来接她,见人提着箱子走出来。大步上前。 “我来吧。” 许云依笑着说:“谢谢。” 秦漠边走边打量她,然后说:“瘦了。” 许云依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场硬仗,能不瘦么。” “你做得很漂亮,连我都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大获全胜。” “过奖了,要不是你和蒋承宇一直暗中帮助我,凭我的一已之力,哪能完成得这样迅速。”她有些急不可耐的问他:“霁风和闹闹呢?” 秦漠哼了声:“急什么,这就带你过去。” 这一生,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极力帮她找来。 包括她想极力找寻的人。 即便那个人不是他。 日光铺陈的金色河畔,金光踏浪而来,一路蔓延过绿树,青草,最终在男子松散的额发上微微跳跃,那样的照眼欲明,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许云依微微眯起眸子。 前方的人险些认不出。 孩子已经可以竖抱在怀里,而抱着她的男子那样年轻,一张脸俊美得不可思议,少了几分清冷与忧郁,眼光灿烂,许云依刹那间有点儿恍惚,仿佛被艳阳晒得晕眩。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霁风。” 韩霁风闻声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高且瘦的女人朝他走来,虽然跟性感觉差了一点儿,可是很有味道,举手投足勾魂摄魄。至少在他看来是这个样子。 薄唇微启:“你是哪位?” 许云依说:“你好,我是许云依。”笑了一声,又说:“你女儿的妈妈。” 韩霁风忽然饶富兴趣:“那就是我的老婆。”他抬起手来碰触她的脸颊,神色温柔:“原来你长这样模样。” 仿佛是在梦里见到过。 ------题外话------ 丫头们,故事结束了,这个故事写得十分任性,无论情节,人物性格,还是更文速度,但感情的处理是我自己比较喜欢的。虽然故事仓促,照其他文似乎粗糙许多。后面还有甜宠,想把格调放轻松了写。是故事的后续。所以结尾那里也很任性,交集就那么多。之后放到番外里写,算是第二卷的样子。嘻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