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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咽气后泡到了地府之主》作者：泅渡渡/锲而不舍
　　文案：
　　许小年排队喝孟婆汤时看见了他死去多年的男朋友。
　　男人又高又帅，冷着脸的模样威严十足，被一群鬼围在中间。
　　他大喊一声：“哥哥！”
　　围观众鬼：又是一个发疯想跟他们帝君攀关系的，也不知道用个新鲜的借口，兄弟关系已经有鬼用过上万回了。
　　刚这么想完，下一秒就见那个叫哥哥的鬼冲上去跳到了他们帝君身上。而他们帝君居然没、避、开？！
　　许小年双腿盘着男人的腰，亲昵地在拧着眉头的男人脸上亲了口道：“哥哥，我好想你~”
　　众鬼：刺、刺激……

　　1、粘人撒娇种田小能手vs沉迷工作和爱人的地府大佬
　　2、有资料有私设，经不起考据，极端考据党勿入
　　3、剧情慢热，文风轻松向，以冥界生活日常和奇奇怪怪的“地府特色”为主
　　4、不虐不恐怖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朝晞（许小年）、裴霁（jì） ┃ 配角： ┃ 其它：预收《变成魅魔我穿成了恶毒男配》
　　一句话简介：勤勤恳恳工作，甜甜蜜蜜恋爱~
　　立意：人不论去到什么地方都应该好好生活，积极向上。


第1章 
　　土地贫瘠，天空昏暗，大地仿佛笼罩着一层经年不散的沙尘。
　　脑海里还残留着车祸发生时的爆、炸轰鸣，许朝曦于蒙昧中恢复思考能力，随即被眼前的画面惊了惊，忙不迭低头审视自己此时的模样。
　　脚下是寸草不生的黄土，他仍穿着车祸发生时穿的衣服，上面血迹斑驳，双手则被一副黑铁锁链牢牢拷住。
　　抬手抹了把脸，满手血污，可以想象他现在脸上有多么惨不忍睹了。
　　许朝曦顿时放弃再研究自己，放眼望向四周。
　　周围有不少跟他一样被锁住的人浑浑噩噩地站着，男男女女老少不一，或是满身血迹，或是穿着干净的病号服、睡衣等，他甚至在里面看见了越白。
　　越白是他朋友，出车祸时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此时对方呆愣愣地站在他对面不远处，与他之间隔了几个人，脸被血糊得几乎看不清长相。
　　许朝曦有所明悟，或许站在这里的已经都不算人了。
　　他们所有站在这里的，要么大吵大闹想要弄清处境，要么惊慌不定左顾右盼，还有的哇哇大哭，都不是人了。
　　他们是鬼，包括他和越白。
　　简而言之，他死了。
　　来不及多想，许朝曦穿过身前的鬼走到越白身旁，用胳膊撞了撞他，低声道：“越白，醒醒！”
　　“唔？”被撞的越白含糊地应了声，眼睛迷迷糊糊对上许朝曦的视线。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鬼从浑噩中恢复清醒，并且反应不一。
　　“这是哪儿？这是什么鬼东西？”
　　“怎么回事，谁把我绑起来了，谁干的！”
　　“天呐，有人受伤了！快叫救护车！”
　　“是不是有人在做恶搞节目？我警告你们别录了，不然报警告你！”
　　鬼群一阵骚动，有早醒并且弄清现状的鬼头痛道：“别叫了，别叫了，能不能安静点。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吗……”死了都还能被吵得头痛，也是无语。
　　也多亏了这阵嘈杂，让越白以最快的速度弄清了现在的情形。他瞪大一双眼睛，白惨惨的眼白中间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顶着满脸血色问许朝曦：“我死了？”
　　许朝曦点点头，唏嘘：“是呢。”
　　越白惊恐：“你也死了？”
　　许朝曦继续点头：“事实如你所见~”
　　“嘤——”身高不矮的汉子悲痛地嘤咛一声，“怎么就死了呢？我年纪轻轻才二十多岁，房贷刚还完，没交女朋友，没谈过恋爱，除了我奶奶没牵过别的女生的手，还没给我老越家传宗接代……”
　　“你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许朝曦提醒他。
　　越白反驳：“城中心一套房呢！还有乡下一座山！”
　　“哇哦，能值个村官呢。”许朝曦用束缚住的双手鼓掌恭喜。
　　越白被呛的一噎，白他一眼，哼哼道：“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他不难过吗？好像确实如此。许朝曦笑而不语。
　　“你还笑！”不管许朝曦如何，反正越白是气不过的。风华正茂时突遇横祸，大好的人生全没了，最好别让他知道这次车祸的罪魁祸首是谁！
　　鬼群的骚乱并没有因先前那句提醒而平息，而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混乱的鬼群将许朝曦和越白挤到边缘。两鬼随遇而安，便顺势站在外围看戏。
　　有个穿病号服的鬼在旁边失魂落魄：“之前听见医生跟我爸妈说我可能就在这两天了，原来是真的……”
　　“死个屁，老子没病没灾，年前才体检过！”认为这是恶作剧的鬼身材高大，眼神凶狠地看向四周，把手上的锁链晃得哗哗响。
　　“妈妈妈妈，我害怕，呜呜呜……”
　　“唉，比我还惨。”越白看着鬼群中心嚎啕大哭的小女孩说，小女孩长得可爱，穿着泡泡裙，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孤零零地望着周围的鬼哭。
　　“才四五岁吧，”他好歹活了二十多年，“胸口上一滩血，说不定也是死在车祸里边的，那肇事司机真是害人不浅，你说是吧。”
　　“许小年？”没听见回应的越白喊出了好友的小名，疑惑地侧头，“你看什么？”
　　许朝曦示意他往远处看。
　　原来在这边闹起来的时候，有耐不住的鬼悄悄往远处去了。越白大为惊讶，下一秒便兴致勃勃地提议：“咱们也跟上去看看？”
　　许朝曦赞同，于是两鬼便偷偷跟在了先前那个鬼身后。
　　一跟才发现这里鬼还真不少，密密麻麻地站着，粗略估计至少有几千鬼。越往前走越安静，骚乱越小。在鬼群尽头，许朝曦甚至看见了鬼差！
　　鬼差数量在20左右，穿着类似于工厂工作服的制服，他们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只有有戴锁链的鬼试图离开时才阻止一下。
　　“那是什么？”越白茫然。
　　“应该是牛头马面，”许朝曦说，“你看他们胸前戴的章。”
　　越白定睛一看，哦，一半戴着牛头章，一半戴着马头章。嗐，他还以为牛头马面就是字面意思，牛头人身，马头人身。
　　许朝曦低声解释：“据书上记载，人死后由黑白无常勾走魂魄，而这些魂魄则交由牛头马面押送进鬼门关。”
　　说话间牛头马面身前突兀地多了几十道身影，其中绝大部分手被锁链拷住，浑浑噩噩。唯二的例外一个黑衣白襟，一个白衣黑襟，衣着跟牛头马面有所不同。
　　正是许朝曦提到的黑白无常。
　　一个戴牛头章的跟黑白无常交流：“这批时间到了吧？怎么亡魂数量这么多？”
　　着白衣黑襟衣服的白无常道：“嗐，别提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连环车祸就是工厂爆炸的，我们老大现在还守在工厂里等着人死呢。”
　　“下一批估计数量也不少。”黑无常接话。
　　等亡魂轻点交接完毕，白无常：“行了，不跟你们多话了，咱们下班再聊。”说完便和黑无常一起消失在了视线中。
　　许朝曦还在思索牛头口中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接着就看见20个牛头马面里有15个脱离队伍朝他们走来。
　　其中一个走到他们面前，大声吆喝：“都别磨叽，排好队出发了！”
　　剩下的14个往许朝曦他们来时的方向去，许朝曦跟越白随大流地排队，不时还能听见远近不一、跟眼前牛头相似的呼喝声。
　　眼前的牛头就是之前与白无常说话的那个，见大家排队磨磨蹭蹭、犹犹豫豫，他冷笑着警告：“人间道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环境，你们不会觉得在鬼门关外当个孤魂野鬼比较好吧？”
　　有了这句话，排队的速度总算快了点。
　　许朝曦跟越白没去抢最前面的位置，排在了百多个鬼后，前面是一个颇有气质的老头，后面恰巧是之前尾随过的鬼。
　　队伍很快动了起来，在他们这个牛头的带领下朝某个未知的方向走去。
　　许朝曦前面越白小声问：“进了鬼门关是不是就进地府了？我们是不是要去阎罗王那里接受审判？”他不怎么接触这类文化，一提到阴曹地府最先想起来的就是阎罗王。
　　许朝曦：“理论上应该是去一殿秦广王那里。”
　　越白：“实际上呢？”
　　许朝曦：“不知道。”牛头马面都穿现代化的工作服了，谁知道审判流程改没改？就算知道的再多，他对阴间和地府的了解也仅限于书本。
　　越白听了嘀咕：“反正要被审就是对吧？幸好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牛头马面对秩序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只要不脱离队伍、高声喧哗，小声交流他们根本不管。
　　越白感叹了一番原来人死后进阴曹地府是真的，闲着也是闲着，就问十八层地狱都是哪十八层，每一层对应的刑罚是什么。
　　许朝曦一心二用，边想自己的事边给好友科普，刚说到第九层，身后忽然一阵混乱。
　　“站住！”牛头领队大喝。
　　有鬼脱离队伍跑了！
　　队伍一阵骚乱后被迫停留在原地，许朝曦和越白肩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鬼影无视牛头领队的话越跑越远。
　　“好像是我们跟踪的那个，”越白观察后说，“孤魂野鬼相当于没有身份的黑户吧，你说他跑什么。”
　　许朝曦：“可能是想自寻出路？”谁规定当了鬼就一定要去地府受审呢？
　　越白：“……那要不我们也跑？”
　　“你有办法？”许朝曦挣了挣被拷住的手，扭头睨越白。
　　一阵沉默，越白：“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先弄清状况比较好。”
　　这个意外没有耽误太久的时间，只见看守他们的牛头晃了晃手里的三叉戟，然后将三叉戟对准远处的鬼影猛地掷去——
　　“啊！”一声惨叫，鬼影被钉在地上。
　　许朝曦：“噫，暴力执法。”
　　越白也跟着浑身一颤：“看着都疼。”
　　牛头过去将鬼抓了回来，视线在鬼群中扫过，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鬼也会死，看你能跑几次。”声音足够附近的鬼听见。
　　被抓回来的鬼惶恐地摸自己胸前被穿透的位置，被牛头领队不客气地推了把塞回队伍里。随后逃跑鬼瑟缩地低着头，看起来已经没了逃跑的勇气。
　　出发前许朝曦好奇地观察了一下，发现逃跑鬼身上并没有被三叉戟弄出的伤口血迹，只是感觉比之前要虚弱几分，整个身体都有些虚。
　　队伍继续前进。
　　越白：“鬼还会死？”
　　许朝曦盯着他弧度优秀的后脑勺看了眼，心想里面会不会全部装着问号。错开视线：“据说是的。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人。”
　　越白：“夷死了还能当人？！”他震惊：“不是说投胎才能当人？”
　　许朝曦：“可能是等鬼死成人速度太慢了吧。”
　　看逃跑鬼的遭遇就知道鬼要死不容易，等鬼变成聻，再变成希，再变成夷……想想国家这么多年来暴增的人口数量，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届时恐怕个个孕妇都是怀孕三年的李夫人了。
　　越白：“听你说的我觉得我的生命根本得不到保障。”还以为当了鬼就不用死了。
　　许朝曦不走心地安慰他：“生命嘛，不就是这么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吗？”
　　越白：o((⊙﹏⊙))o
　　人间道上的风景千篇一律，只有望不到边的无边黄土和昏沉天空，如果不是有牛头马面带路，他们这群鬼绝对会迷失方向。
　　不只会迷失方向，还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反正许朝曦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回答了好奇宝宝多少个问题，队伍总算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鬼门关。
　　这座传说中的鬼门关高有七八丈，宽也有四五丈，通体呈黑铁色，巍峨厚重，气势森然。
　　关前左右摆着两只石柱灯，灯火幽绿，印亮了刻在鬼门两侧的字迹——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入口处则是从上方垂下一幕灰白的雾气，雾气缭绕翻滚好似活物，遮挡住门后的风景。
　　或许是为了防止有鬼闹事，看守鬼门关的是16个面相凶恶的鬼，一看就觉得他们不好惹那种。
　　押送他们的牛头马面走到这里跟守门鬼打过招呼就回去了，他们这些被送到这里的鬼在鬼门关前排队等着进去。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几个字是这么念吧？”好奇宝宝望着鬼门关左右的对联，因为是繁体字，他也不确定自己念对了没有。
　　许朝曦蔫蔫嗯了声，接连回答了一路的问题，他有些倦了。
　　越白：“什么意思？”
　　许朝曦懒懒道：“叫爸爸。”
　　越白：“爸爸。”一点不带犹豫的。
　　两鬼前后隐隐传来压制住的偷笑，两鬼就当没听见。
　　算了，为了蠢儿子他又可以了。
　　许朝曦：“大概就是说带有目的地做好事，即使做了好事也不应该提倡和奖励；无意之中做了坏事，即使做了坏事也不应该受到惩罚。”
　　越白惊了：“这不行吧！”
　　他振振有词：“好事就是好事，就算带有目的那也是好事啊，你看现在多少企业为了形象做慈善的，这要不行以后做好事的人就更少了！还有做坏事的，虽说不是出自本心，但造成恶劣后果也是事实，不小心害死了人怎么算？”
　　“那酒驾撞死人也不用受罚了？”响起的第三道声音引起了许朝曦和越白注意。
　　声音从身后传来，两鬼回头。说话的鬼在许朝曦身后，之前被他们跟踪然后试图逃跑吃了牛头一戟。
　　逃跑鬼抬着那张貌不惊人的脸，目光炯炯地盯着许朝曦：“酒驾也属于无心吧？”
　　许朝曦：“我觉得那应该属于知法犯法，明知故犯。”随便叫个小孩子出来都知道酒驾的危害。
　　逃跑鬼脸色变化了一瞬。
　　许朝曦若有所思，笑眯眯道：“失足跌下楼不小心砸死楼下行人这种才算无意。”
　　越白舒坦了：“这还说得通。”
　　之后逃跑鬼便没再开口，许朝曦也没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他和越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随队伍缓慢地前进着。
　　又过了一会儿，两鬼才终于轮到鬼门关前。不需要路引、凭证，守门鬼只随意地扫了眼他们手上的锁链便挥手放他们进去。
　　在守门鬼催促的视线下，许朝曦紧张又期待地上前。方才穿过雾气，还没来得及打量鬼门关后是什么样子，就听越白传来一声惊叫。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


第2章 
　　越白：“许小年，我干净了！”说话的鬼得意洋洋转了一圈。
　　“看，血都没了，”说完示意许朝曦看他自己，“你身上也是。”
　　许朝曦看看自己身上，果然很干净，血迹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不只他们，所有穿过那幕雾气的鬼都恢复成了生前干净的模样，只有衣着打扮还是本来的样子。
　　后面陆续有鬼穿过雾气，前面先过来的鬼沿着弯曲的小路前行。小路狭窄，只能容一鬼通过，道路两旁是大片盛开的花。
　　花朵通体血红，花瓣蜷曲，见花不见叶。
　　越白跟许朝曦说完话就转身继续走了，不时瞅瞅两边的花：“咱们脚下就是黄泉路了吧？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
　　许朝曦：“彼岸花，开在黄泉路两边，因为开得如火如荼，黄泉路又叫火照之路。”
　　说话的同时许朝曦探头观察前面的情况。道路两侧隔一段距离就有鬼差维持秩序，更前方出现了建筑的虚影。
　　弯弯曲曲的小路像是没有尽头，越白走了一段时间后有些闲不住，说：“这速度也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走完流程？”
　　走完流程后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有罪的鬼压进地狱受罚，那他们这种没罪的呢？直接走程序投胎？
　　唉，真是生前不由人，死后也不由鬼。
　　“快了快了，”许朝曦开口，“黄泉路尽头就是奈何桥，要是阳世间还有放不下的事就登上望乡台看看，都放下了就喝下孟婆汤过桥，过了桥之后再走一段不归路应该就到秦广王殿了。”
　　他发愁的是怎么才能不喝孟婆汤。喝了孟婆汤前尘尽忘，到时候他就不记得哥哥了。
　　哥哥也喝孟婆汤了吗？还是没喝汤，没过奈何桥，还在奈何桥前等他？
　　“效率真低，为什么不多设几个通道。”越白不知许朝曦心中所想，认真评价起这套审核流程。
　　许朝曦分出心神：“设不了，鬼门关只有一个。”
　　传说阴间与阳世共有五个通道，分别由东南西北中五方鬼帝镇守，以防阴间的鬼和阳世的人误入对方的世界。
　　鬼门关就在桃止山上，桃止山又叫桃都山、度朔山，由东方鬼帝蔡郁垒和神荼二位鬼神镇守，接引万鬼。
　　许朝曦把这段信息一说，越白就问：“那其余四方鬼帝镇守的通道有没有接引亡魂的功能？”
　　他们这种东边死的进东方鬼帝的地盘，西方死的就进西方鬼帝的地盘？
　　许朝曦：“书上没写。”
　　越白：“估计就算有也不够，我们国家这么多人，每天死的就有好几万呢，难怪这么慢。”
　　“你们还别嫌弃，以后说不定经历不了这些地府特色了。”越白身前，一直静静听两位小年轻交流的老头回头笑道。
　　老头衣冠楚楚，颇有气质，见两鬼看向他，解释道：“抱歉，之前一直听你们说话，想多了解了解下面的情况。”
　　两鬼不介意，许朝曦说：“没事，我们自己说话也没控制音量，而且听您说话就知道我们的消息不一定有您多。”
　　老头笑着摇头：“听你们聊天，你似乎对地府的情况有过专门的研究？”
　　许朝曦：“跟家里人了解过一些，知道点皮毛。”
　　老头：“原来是家学渊源。”
　　见他们说起来没完没了，越白连忙打断寒暄，问：“大伯，你说以后没有这些地府特色了是什么意思？”
　　老头道：“我之前在人间道上跟牛头马面打听消息，他们说为了提高地府接引亡魂的效率，以后鬼门关到秦广王殿之间的路段可能会进行整改，亡魂进了鬼门关会直接被接引进入审核流程。”
　　闻言，越白一捶掌心：“早就该改了，不然我们也不至于现在还在黄泉路上晃。”
　　老头倒是没那么急性，人死了一遭也坦然许多。他自认生前没做过恶事，好事不知道算不算，总归不会进地狱受罚，就当这是投胎前的一段奇遇。
　　说话的功夫，黄泉路尽头到了。
　　一个高大的路牌立在路边，用箭头表示前进是奈何桥，右转是望乡台。
　　“我在人世还有些事情放不下，这就去望乡台，有缘的话待会儿再见。”老头跟他们道别，径直转向去了望乡台。
　　两鬼挥手：“再见~”
　　黄泉路前是一片面积颇大的平地，极目远望，一条大河自东北方向蜿蜒而来，流淌向西。
　　正前方奈何桥被拥堵的鬼挤得看不见，走到这里的鬼分为两拨，一拨转向右边去望乡台，一拨和返回的鬼汇在一起登上奈何桥。
　　说实话，这里的情况跟许朝曦设想中不一样，他从没想象过奈何桥、望乡台会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欢快的氛围让在黄泉路上走了一路来到这里的鬼不自觉卸下心里的担忧压抑，整个鬼都轻松不少。
　　一个向导般的女鬼站在奈何桥前挥着小旗子，大声呵斥：“桥上的鬼赶紧过去，不许在桥上逗留！诶诶诶，那个谁，说的就是你！不准逗河里的水鬼，被拖下水后果自负！”
　　“呜呜，水鬼好吓人啊，我害怕，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你自己也是鬼了，怕个球。”
　　“呜呜呜……”
　　“哎呀服了你了，来来来，牵着我。”
　　许朝曦从牵手的一男一女身上收回目光，视线不死心地在向导身上转了圈。说好的孟婆呢，整个导游在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孟婆，三生石也没见到影子。
　　亏他还担心了半天要是找不到哥哥他要怎么不喝孟婆汤过奈何桥。
　　排列整齐的队伍到这里就有些乱了，眼前热闹的场景看得越白啧啧称奇，两鬼站在路牌下，越白问：“许小年，你去望乡台吗？”
　　许朝曦看了眼右边，说了一句：“来都来了。”
　　所谓的望乡台更像是建在断崖外边的观景台，两条长长的石质通道自断崖边往外延伸向上，一条上一条下。
　　石路上宽下窄，两侧没有遮挡物。站在路面上往下看，黑黢黢的地底下刀山剑林隐隐约约，看起来十分险峻。
　　最上方是一个长方形的平台，这里总算有遮挡的栏杆了。
　　一名工作鬼员站在角落冲每个上来、停留的鬼大吼：“每鬼只能看一分钟，看了赶紧走，别耽误大家进城的时间！”遇见不听劝的，上去就是暴力执法。
　　许朝曦跟越白也看了一分钟的，随后另一条石路下来，两鬼交流了一下。
　　越白：“我看见我外公外婆在给我办丧事，还有一些七大姑八大姨，唉。”
　　许朝曦：“我看见一对不认识的男女在吵架。”
　　“咦？”越白偏头看他，忽然想起来，“哦，是你亲生父母吧。”
　　“估计是。”许朝曦道。原本想看看孤儿院的大家怎么样，没想到倒是误打误撞看见了那对将他扔在孤儿院门口的父母，晦气。
　　“走吧，去过奈何桥。”他说。
　　奈何桥建在忘川之上，连接着黄泉路与不归路，桥宽十米左右，长有百来米。
　　忘川河水静谧无声，只有一个个浮肿苍白的鬼脸随着黑色发丝在水面下若隐若现，脸上神情似哭似笑，耳边幽咽的泣诉声不绝。
　　“嘻嘻嘻嘻，下来陪我吧。”
　　“水里好冷，好冷，呜呜呜……”
　　“呜呜呜，许小年，水鬼好可怕啊。”越白害怕地躲在许朝曦身后，脑袋埋在他肩上，闭上眼睛自欺欺人。
　　这幅画面其实有些滑稽。
　　越白比许朝曦还高一些，而且许朝曦天生骨架小，脸长得眉清目秀，越白躲在他后面看起来就像一只二哈埋着脑袋藏在泰迪身后一样。
　　这一幕让泰迪，不是，许朝曦想起了先前桥上的一男一女。不过两者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比性，别鬼是纯洁的男女之情，他和越白是感天动地父子情！
　　他带着便宜儿子过了桥。
　　桥头立着一个跟黄泉路尽头相似的路牌，上面只指明了一个前进的方向，摆渡城——这是一个许朝曦没在书中看到过的名字。
　　旁边越白望着摆渡城三个字却是眼前一亮，说：“快跟我说说这个摆渡城是什么情况？咱们以后是不是就在城里生活了？”
　　周围过桥的鬼大多跟越白一个反应，城市嘛，一听就是生活的地方。生怕自己去晚了好处被人抢走，一个个跑的飞快。
　　也有磨蹭的，许朝曦怀疑那些鬼多半是知道自己做了恶事，怕进地狱受罚。
　　但这里居然没有鬼差？他们就不担心这些鬼为了不受罚永远不进城吗？
　　思及这条路的名字和记载，许朝曦心中一动，尝试转身往回走。
　　看见他动作的越白纳闷：“许小年，你干嘛？”
　　许朝曦已经得到了答案，悄声对越白道：“这条路只能向前走，不能回头。”是以叫不归路。
　　那些踏上这条路的鬼除了往前走没有第二个选择，要么进城，要么站在原地不动。
　　越白惊讶。
　　许朝曦：“嘘。”
　　他跟越白不紧不慢向前，嘴里道：“我看过的书里没有摆渡城的记载，所以里面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他是一定要进城的，目前走过的路都没看见哥哥，哥哥肯定已经进城了。
　　旁边经过的鬼有的走得慢吞吞，眼睛紧盯着城门的方向，打着等鬼出来打听消息的主意。但这个打算注定要落空，有不归路在，就算出城也是在别的地方。
　　越白没那么多想法，他自己没做坏事不心虚，而且知道好友了解这些，跟着对方走就是了。
　　他问：“那还有审判吗？”
　　许朝曦再次跟他晃了晃手上的锁链。
　　这也是他坚定进城的第二个原因。自由从始至终掌控在别鬼手里，还想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开什么玩笑。
　　越白：“好的，我懂了。”
　　摆渡城横亘在不归路尽头，两鬼走了一会儿走到城下。
　　神奇的是，这摆渡城在远处看巨大巍峨，城墙蔓延上百里，将墙后的世界掩藏的严严实实。近了才发现城门其实没有想象中大，比鬼门关的规模都要小些，旁边城墙也不算高。
　　城门大门紧闭，在左右两扇门扉上开了两道小门，门前各有两鬼守候，一旦有鬼走过不归路过来，便打开小门放鬼进去。
　　许朝曦：“？”走小门？
　　别问，问就是不配。
　　他一头雾水地被推搡着穿过小门，心里正奇怪，抬头便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长得凶神恶煞的鬼。
　　长相凶恶的鬼身上带着一股让鬼难以反抗的压迫力，过来一把抓住他手上的锁链，将链条缠在胳膊上。
　　而相似的链条在对方另一只胳膊上已经缠了9条，其中一条属于先一步过来的越白。
　　越白见许朝曦跟他一个下场，遗憾地叹了口气：“唉。”
　　许朝曦无语：“你还指望我反抗救你不成？”
　　越白诚恳点头：“原本是有这个想法。”
　　大鬼扫了眼说话的二鬼，冷冰冰地对一群惶恐不安的鬼道：“秦广王殿前带刀鬼卒，奉命带尔等进殿受审。”
　　终于来了，许朝曦心里有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自打知道死后有地府、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后，他就知道多半少不了审判这遭。
　　仔细想想，一路走来他们受到的看管看似不严，但别忘了，手上的锁链可一直在呢。
　　人间道遍地黄沙，黄泉路除了一条羊肠小道就是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望乡台下是嶙峋的断崖，忘川河里是密密麻麻的水鬼。不过桥不进城他们能去哪？
　　反抗结果未知的情况下他没那么多反抗心理，还是老老实实去秦广王殿受审吧。
　　秦广王殿很好找，街道尽头最与众不同的那座就是，飞檐翘角，威严大气，街道两边鳞次伫立的却是现代化的楼房，两种风格截然不同。
　　整座城冷清荒凉，街上鬼烟稀少，基本看不见卖东西的商店。
　　越白很认真地问了一句：“地府也有全面实现现代化的任务？”瞧这古今结合的成果。
　　被大鬼冷声警告：“进殿后不得随意喧哗，大人叫你们说话才能开口！”
　　随后一行十鬼被押着走进殿内。
　　殿内空间极大，工作鬼员众多。左边上一批押送进来的鬼还在交代生平做过的好事坏事，面前对应的记录员则刷刷刷提笔记录。
　　许朝曦迅速在殿内扫了眼，发现最上方那个位置上是空着的，只旁边案几后坐了个鬼在勾勾画画。
　　秦广王不在，主事的是判官。
　　不等许朝曦继续观察，押送他们的大鬼将他们赶到右边的记录员前。
　　一对一分配，许朝曦面前是个年轻的女鬼。对方头也不抬地说：“名字、年龄、生卒年月日。”
　　许朝曦不受控制地回答：“许朝曦，25，1995年生，具体日期不详，死于2020年10月11日。”
　　对此他还算淡定，这就是秦广王殿的“强制诚实”buff，并且自带加强记忆效果，不管你做了什么坏事都能帮你回忆起来。
　　他看的书里记载的是进秦广王殿要喝迷、魂汤，然后亡魂对生前种种吐露无遗，看来实际有所出入。
　　女鬼问过具体的字后将许朝曦的名字写在面前的本子上。空白的本子上顿时显出五六个许朝曦来，颜色黑、金都有，后面跟着每个许朝曦的生卒年。
　　她根据出生年份找到面前这个鬼的，是金色，这才抬头看了许朝曦一眼，语气也缓和了，说：“阳寿未尽，属于横死。”
　　说完好意告知：“生日是1995年9月30。”
　　许朝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对自己的出生日期并不在意，反正这些年都是在小年夜过的——他到孤儿院那天。
　　至于那几个不同颜色的名字他也有所猜测。有五六个是因为重名，黑色大概代表做过恶，金色则是行过善。
　　唉，就他那些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成果都能被称为行善，惭愧惭愧。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结束。女鬼点了点纸上许朝曦的名字，黑色消失，很快金色便蔓延填满了整张纸。
　　女鬼将金纸撕下来递给许朝曦：“这就是你在人间的积累。”
　　许朝曦茫然接过，然后眼睁睁地看见金纸在他手里变成了冥币。
　　总共三张，一元、一元、五角。
　　想啥呢，扶老奶奶过马路也就值两块五。
　　许朝曦：“……”
　　“收着吧，以后在冥界生活用得上，”女鬼道，“你这边流程已经走完了，从后门出去右转，穿过一条街就是冥界信息登记中心东区分区，记得先去登记身份，考虑是去十殿投胎还是在冥界定居。”
　　许朝曦思考了一下女鬼话中的信息，点点头，揣好自己仅有的两块五。
　　见越白那边还没完，他问：“我能跟您打听点事吗？既然我是属于横死，难道不需要去枉死城？”
　　按照记载，横死的人应该去枉死城等阳寿耗尽才能投胎。
　　后面没有鬼来，女鬼暂时有空，听他问起枉死城还有些惊讶：“你还知道横死的人要去枉死城？”
　　她摇摇头：“不过现在地府改制，已经不需要去枉死城了。”
　　许朝曦心下一沉。他之前就猜到了自己是横死，哥哥是上班时计算机漏电导致心脏骤停，多半也是。
　　他原本打算如果哥哥不在奈何桥前，他们就在枉死城重逢。可现在横死不用去枉死城，他要去哪找哥哥？
　　凄厉的哭叫将许朝曦从怔愣中惊醒。
　　他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看见对面一个眼熟的鬼正被鬼卒往下拖，那鬼边挣扎边哭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不会出事，之前我喝完酒开车都没出事……”
　　上方判官冷漠念出审判结果：“龚正义，酒驾导致9死11伤，交易不诚信多次，现判处铁网阿鼻地狱受罚900年，剥衣寒冰地狱受罚789年，剥戮血池地狱受罚67年。”
　　刑罚之严厉许朝曦都惊了，直接以年为单位啊，这下来能活？
　　再看逃跑鬼，对方已经完全瘫软在了地上。
　　难怪鬼门关前对方问他酒驾的事，果然是酒驾害了人性命，或许还正好是他们遇到的连环车祸的罪魁祸首？
　　因为这一遭，殿内所有还没审完的鬼都胆战心惊。
　　许朝曦一一看过去。
　　一名长相颇为英俊的男鬼道：“我没做过什么坏事，顶多、顶多爱好特殊了点，我喜欢人、妻，专门找那种有钱好看的，让她们养……但她们都是自愿的，我没逼她们！”
　　白发苍苍的老头：“我儿媳早些年尽生丫头片子，我给溺死了，就说被拍子拐走，儿子儿媳不知道，现在还死活要找……”
　　形容狼狈的年轻女鬼：“地震了，我守在门口安排孩子们先走，然后楼房塌了……”
　　英气勃勃的男鬼：“劫匪抢劫，出警解救人质时中了一枪，运气不好，打中了要害……”
　　好与坏，善与恶，都在这里。
　　善鬼得到自己积累功德所化的冥币，恶鬼由上方判官念出判处结果，被鬼卒拖进地狱。
　　许朝曦：“我记得秦广王殿是只负责审核善鬼与恶鬼？善鬼可以去第十殿接受投胎，恶鬼被压至第二殿楚江王殿？”
　　第二殿楚江王殿主管阳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者，如果有就依律受罚，刑罚受完才能去第三殿，以此类推，直到第十殿。
　　刚刚被鬼卒拖下去的几个显然是恶鬼，却是在第一殿完成了审讯。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女鬼道，难得见到一个这么了解地府的，她也多说了两句，“现在只有第一殿和第十殿的职能没有改变。”
　　许朝曦：“地府改制？”
　　女鬼没有说话，默认了，他谢过女鬼后跟审完的越白并肩走出后门。
　　回想起殿内的种种，许朝曦心下感叹：善恶终有报，坏的终将泯灭，而好的也会受到奖赏。
　　就像他的两块五。
　　“许小年，刚才审我的鬼给了我冥币。”越白掏出冥币说。
　　“我也、”许朝曦说着扭头，看见那厚厚的一叠，话噎在嘴里。
　　目测至少有两万。
　　好刺眼。
　　他默默收回掏钱的手，问自己，这世上永远陪着你的是什么？
　　是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块五：没脸见鬼:)


第3章 
　　许朝曦：“多少？”
　　越白：“两万零二十四。”
　　许朝曦：“你怎么这么多？”嗓音艰涩。
　　“不知道，”越白摸了摸脑壳，“可能是因为高中暑假的时候救过两个落水的小孩？”
　　他越说越觉得是这样，道：“一人一万，再加上其他送迷路小孩去警局、帮人抢回飞车党手里的包之类零零碎碎的应该差不多。”
　　“你呢？”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这人生过得可真精彩。
　　迎着面前那双好奇的眼睛，许朝曦迟疑了一下别扭地吐出几个字：“两块五。”
　　越白先是一愣，接着裂开嘴角哈哈嘲笑：“哈哈哈哈哈！”声音之大引得出了秦广王殿的鬼纷纷看来。
　　许朝曦面无表情。
　　越白拍拍他的肩膀，勉强止住笑意说：“哈哈没事，反正知道你穷哈哈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嗝。”
　　是的，许朝曦活着的时候是个穷人，死了也是个穷鬼。
　　“先去登记身份。”他冷酷地打断好友的嘲笑，率先朝街对面走去。
　　信息登记中心就在秦广王殿后门隔了一条街的对面，出来便能看见。
　　许朝曦和越白行至这栋挂着“冥界信息登记中心东区分区”门牌的建筑下，现代化的大楼，大门敞开，门口陆续有鬼进出。
　　越白看见里面正对着大门的方向立着个“信息登记流程图”海报，正要好奇地抬脚进去，许朝曦拉住他。
　　“我好像看见孟婆庄了。”许朝曦说。
　　“孟婆庄？喝孟婆汤那个？”越白左右看看，嘴里忙问：“在哪在哪！”
　　许朝曦拉着他左转。这条街的街道尽头是一座与秦广王殿类似的古代建筑，不用过去都能看见门外长长的队伍。
　　之所以他们没能在进城第一时间发现，是因为这座建筑跟秦广王殿不在同一条街上，视线被挡住了。
　　两鬼没有靠得太近，只站在远处遥遥看了眼。建筑大门上确实挂着“孟婆庄”三个字，后面括号——“驻冥界东区办事处”。
　　越白惊叹：“许小年，眼睛不错啊！那么远都能看清门牌上的字。”
　　许朝曦：“猜的。”既然是古代建筑，肯定是跟秦广王殿同时期的，恰好本该在奈何桥前的孟婆没看见踪影，他就随便猜了猜。
　　两鬼都没说要进去，废话，进孟婆庄十有八、九要喝孟婆汤，有选择的话谁想失去记忆？
　　他们就在那等着，好不容易看见有鬼出了孟婆庄后往他们的方向来。
　　越白：“看我的。”
　　然后抛下许朝曦上前自来熟地跟对方聊了半天，片刻后回来对许朝曦道：“跟失忆差不多，一些知识、技能都保留着，就是经历过的事和人都忘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越白：“我跟他打听了一下，他说摆渡城不留居民，只免费提供7天食宿，7天后新鬼必须去孟婆庄喝下孟婆汤，然后拿着身份证离开。”
　　至于离开之后是什么情况那鬼自己也不知道。
　　“咱们怎么办啊许小年？”越白眼巴巴看着许朝曦。他不想失忆，但是不进孟婆庄好像又拿不到那什么身份证。
　　许朝曦又看了眼远处的孟婆庄，那孟婆汤他比越白更不想喝。转身往回走，他说：“走了，回信息登记中心，说不定能得到点有用的信息。”
　　回到信息登记中心的大楼，许朝曦和越白先按照“信息登记流程图”的指示在一楼找了个还算空闲的房间进去。
　　里面墙上挂了个电子屏，正滚动播放着——
　　1.信息登记之冥界定居与投胎事宜科普。
　　2.信息登记之寻鬼启事。
　　3.信息登记之孟婆汤科普。
　　4.摆渡城7日食宿科普。
　　5.摆渡城招工启事与联系地址。
　　……
　　两鬼依次看过，总算弄懂了具体怎么回事。
　　首先，审完的新鬼要考虑之后是去投胎还是在冥界定居，无论选择哪种都要登记身份。因为投胎顺序排到了几十年后，为了方便地府管理每鬼必须登记。
　　选了定居的鬼民也不用担心之后后悔，只要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前往地府第十殿轮转王处申请投胎顺序。
　　寻鬼启示。顾名思义就是登记信息的时候交钱，让工作鬼员帮忙查询是否有亲人在冥界生活，目前大概在哪，这项服务不强求。
　　许朝曦和越白却已经高兴疯了。
　　“我要让他们查查我爸妈跟爷爷奶奶在哪！”越白兴奋道，“我爸妈才死了十来年，爷爷奶奶前年死，肯定还没投胎！”
　　许朝曦只有一句话：“我要找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两鬼蹦跳着振奋地对视一眼，都为这意外之喜而高兴。
　　但是没几分钟许朝曦就蔫了，好似被针扎破的气球。他说：“我没钱。”
　　越白拍拍胸脯：“我有！”
　　许朝曦：“查询一次要5000呢，就算你爸妈爷奶生活在一起，你至少也得查两次才能确定啊，这就用了一万。”
　　这还是占了越白爸妈一起死，爷奶前后脚死，死后很有可能在同一批的便利。
　　之后还有孟婆汤。
　　离开摆渡城前每鬼要喝孟婆汤，但这不是必须的，可以用冥币抵消。
　　在刚施行定居政策时经常有鬼因为阳世恩怨闹事，给地府官员增加工作，所以这冥币就相当于给自己以后交的可能导致的加班费。
　　但申请一次需要一万冥币，越白身上的钱也就刚刚够他自己用。
　　许朝曦恨啊，自己怎么这么穷！
　　“没事，摆渡城不是可以打工么，工资日结，我们可以先打工挣点钱再去申请不喝孟婆汤，”越白安慰他，“实在不行就只能先顾孟婆汤了，只要鬼在冥界，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找他们。”
　　许朝曦：“说的也是，大不了以后多塞点钱让登记中心的鬼帮忙。”
　　他没有矫情到拒绝越白为他付钱，他们之间的关系拒绝才是见外。
　　“好兄弟，”他感动地握住越白的双手，“等我以后挣了钱还你。”
　　越白同样感动地回握住他：“好！我不收你利息！”
　　许朝曦：“……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说：都是兄弟说什么还钱之类的嘛。”
　　越白眨眨眼：“……我现在也穷啊。”
　　许朝曦：“叫我爸爸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越白：“因为我不孝。”
　　两鬼同时嫌弃地将手放开，去录入信息拿房号。
　　登记身份很简单，上楼找准位置排队，进去后会有工作鬼员询问名字、生日和死期。
　　许朝曦“乡巴佬进城”般津津有味地看着问话的鬼熟练地在电脑上打字，末了那鬼期待地问他：“要不要查冥界亲人？”
　　许朝曦艰难道：“不了。”主要是没钱。
　　工作鬼员失望地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打量他一眼：“明天就可以去孟婆庄拿身份证，出门右转街道尽头鬼最多的那座建筑就是。你在摆渡城还能停留4天，最迟4天后必须去，去了那会有其他工作鬼员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朝曦：“不是说摆渡城提供7天食宿？”
　　工作鬼员：“的确是7天，从你死的那天算到头七夜，但大多数鬼不可能在一天之内从人间道进城。”
　　许朝曦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路上耽误了那么久。“谢谢。”他起身欲走。
　　出门时工作鬼员递给他一张门卡，是他在摆渡城落脚的地方，门卡颜色纯白，上面用黑字写着2-375。
　　等越白出来许朝曦与他一交换信息，两鬼发现他们被分配的房间是同一个，2栋7楼35号房。
　　缘分啊，越白感叹一声，问：“咱们接下来是去干嘛？”
　　许朝曦想了想：“先在城里逛逛，确认下各个功能建筑的位置。”
　　离开信息登记中心时许朝曦看了眼挂在大厅墙上的时间，下午3点24。
　　两鬼出门左转，走了一段距离，先引入眼帘的是一片建筑工地。工地上正开着工，一众工鬼搬砖的搬砖、抬钢筋的抬钢筋，忙的热火朝天。
　　监工的工头巡视时看见他们，过来问：“来找工作的？会刮砖不？不会就干搬砖抬钢筋的体力活，这里工资日结，刮砖120，体力活100。”
　　许朝曦看见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鬼一手提着一捆砖走得飞快，心下惊叹不已，收回视线说：“我们登记完身份出来，想先到处看看。”
　　工头了然：“去看吧，整个摆渡城就工地、宿舍和食堂招工，我们工地上工资最高，想挣钱你们还得回来。”
　　越白默默不说话，两鬼出了工地范围，花了点时间将整座城大致转了圈。
　　这座摆渡城比他们想象中小了很多，大致相当于一座大学的面积。
　　城里除了秦广王殿、孟婆庄和信息登记中心，建筑只分为三种：住宅区、食堂以及未完工的工地，其中以住宅建筑最多。
　　想想也是，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进了摆渡城的鬼一部分直接被投入地狱受罚，剩下的只有身上穿的一身衣服，运气好点的能有点在阳世攒下来的冥币，在不允许正式鬼民入驻的情况下根本没有用来交易的商品。
　　哦，东城出口还有一个公交车站牌，一天发车六次，拿了身份证可以直接离开。
　　越白泪目了：“死了还要搬砖挣钱，这是什么人间真实。”
　　许朝曦纠正：“阴间真实。”
　　越白：“我好想我城中心的房还有乡下的山，嘤。”
　　许朝曦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想。”
　　越白呆呆转头看他，心道：我的房子！我的山！你想什么想？但许小年是他的好兄弟啊，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这时好兄弟说：“快到晚饭时间了，咱们早点去排队。”
　　越白：“哦。”然后跟着进了食堂。
　　城里总共三座食堂，许朝曦跟越白进的是离他们住宿楼最近的那座。食堂内部也类似于大学食堂结构，有打菜窗口有桌椅板凳。
　　只不过每个窗口提供的食物是一样的，一荤两素加碗白米饭。
　　“为什么当了鬼还要吃喝拉撒？不是可以不吃不喝才对吗。”越白对着餐盘叹气。就连菜色都十分眼熟的样子，这不就是学校的最爱——便宜又量大的爆炒土豆丝？
　　“谁告诉你当鬼可以不吃不喝？”许朝曦诧异。
　　越白一懵：“难道不是？”
　　许朝曦：“那些滞留阳世的鬼为什么要修炼，为什么要吸人阳气？否则时间长了就会消散？鬼也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消耗了就要补充，顶多鬼比人经饿点。”
　　“很有道理，”越白鼓掌点头，“不过能量守恒定律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又拿裴哥的话出来装、逼了吧？”
　　许朝曦哼了哼：“哥哥的就是我的。”
　　越白：“啧啧，不愧是你许小年，一提裴霁就软了。”
　　许朝曦弯起眼睛扬起一个笑。他和哥哥现在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只要挣够查询的钱就能重逢啦！
　　想到这里他语气不禁带了点欢快说：“快吃，吃完回房间休息，明天出门搬砖~”
　　虽说也可以明天拿了身份证直接离开，但交完两份孟婆汤的钱，他们身上总共资金只剩下26.5。
　　他和越白商量后一直认为还是打工攒点钱好，不然离开摆渡城吃住怎么解决。
　　在食堂吃完免费的晚餐，许朝曦、越白两鬼回到了2栋分配给他们暂住的房间。房间不大，是上下床的八人间，布局也跟学校里的宿舍一样。
　　“许小年，这床真的能睡吗？什么时候洗的，会不会有鬼在上面做过不可描述的事？”越白嫌弃地瞅着绿色床单被褥问。
　　“你可以选择不盖，”许朝曦说，“说不定鬼不会感冒呢，你可以试试。”说着他在房间里转了转，没找到厕所，走廊上到处也没有。
　　奇怪，有洗漱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厕所？
　　再晚点同住一室的室友结伴从工地上回来，许朝曦跟他们打听，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鬼是不会排泄的！
　　回话的男鬼满脸沧桑：“消化不了的东西会给吐出来。”
　　“所以，你吐了什么？”越白探头同情地问。
　　男鬼白他一眼：“乱七八糟想什么，我就是吐了颗混进米饭里的小石子！听说还有吐刷碗掉下来那种钢丝的，我没见过，反正老鬼说消化不了的都会吐出来。”
　　这就好这就好，两鬼暗中松了口气。
　　“哈哈哈哈，放心吧，鬼消化能力很强，不会有哔——吐的。”旁边的鬼被他们的反应逗笑，哈哈大笑。
　　越白脸都绿了：“……求别提，有画面了。”
　　众鬼再次大笑：“哈哈哈哈！”笑完勾肩搭背去洗澡了。
　　晚上，许朝曦躺在自己床上。
　　屋里其他几个在工地工作的鬼已经睡了，因为白天工作了一天的原因个个打着呼睡的正香。
　　许朝曦的床位靠近阳台，从他的位置可以看见窗外昏暗的天空。冥界没有星星、没有太阳，运气好每月中旬的时候能在晚上看见一轮月亮。
　　这是一个舍友从带他们的工头那里打听来的，睡前闲聊时告诉了他和越白。
　　仔细回想一天的经历，许朝曦发现抛开细微的区别，当鬼其实跟当人差不多，一样要工作，一样要生活。
　　他活着的时候穷归穷，好歹有一套房，有稳定的工作和少得可怜的存款。那房是他大学时哥哥贷款买的，哥哥死后就由他来还剩下那一半贷款。
　　好不容易要还清了，一朝身死，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许朝曦遗憾吗？不遗憾。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哪怕在冥界做鬼从头开始也很好。
　　他翘起嘴角闭上眼睛：希望今晚梦到哥哥呀。
　　……
　　许朝曦和越白去工地搬了三天砖。没办法，工头刮砖要熟手，他们这种没技术的只能卖体力。
　　“许小年，我收到钱了！”床下传来越白兴奋的大叫。
　　今天是许朝曦跟越白离开摆渡城的日子，也就是他们死后的第七天，俗称头七。
　　先离开的舍友他们说，在头七这天，每个鬼都能收到由阳世亲人烧给他们的财产——如果亲人烧了且烧对了的话。
　　当时说到这里时舍友眼神十分艳羡：“先前住在这的鬼家里讲究，找了专门的手艺人做了一堆金银烧给他，还有房子、车子什么的，他那天早上起来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叠证件，直接一夜暴富！”
　　像这样的情况在冥界很少见。
　　因为现在还活着的真正有传承的手艺人不多，会去找他们的更少。
　　更多年轻人都是选择直接去买批量印刷出来的冥币，那冥币币值要多大写多大，一连串的零连纸都不够填，实际烧了却根本到不了冥界。
　　反倒是那种老式的用黄纸压出来的纸钱还算有用，具体汇率许朝曦和越白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越白收到钱了！
　　“有1500！肯定是外公跟外婆烧的，”越白捧着钱亲了口，美滋滋，“许小年你呢，收到没有？”
　　许朝曦翻开枕头底下，同样看见几张冥币，他拿起来数了数说：“1635。”算上存款有1900了。
　　那对父母自然不会给他烧，估计连他死了都不知道，这钱只能是院长烧给他的。不知道院长怎么样了，身体健健康康的才好。
　　想到这里许朝曦忽然想起，对了，那种黄纸钱他每年都给哥哥烧的啊！当时他不知道哪种有用，就每种都买了点。
　　哥哥也收到过他烧下来的钱吗？
　　设想一下哥哥收到他烧下来的冥币时露出温柔的眼神，他抿抿唇角掩饰自己甜蜜的小表情。
　　“嘿嘿嘿，意外之财，幸运的一天开始了！”底下越□□力十足，“许小年快下来，我们得出门去领身份证了。”
　　许朝曦便收起钱下床，和越白迅速洗漱完。随后越白提上买的换洗衣服，两鬼出门后目的明确地往孟婆庄的方向去。
　　孟婆庄前已经有不少鬼在排队，他们过去排在队伍后面。
　　身前越白转过来跟他说话：“你带房卡了吗？”要交了房卡才能拿身份证。
　　许朝曦：“带了。”
　　越白：“交了孟婆汤的钱我们存款还剩3700，到了忘川城后得先找个房子住下，接着要找工作……”
　　他们也想过多逗留一段时间攒够钱再说，毕竟这里食宿免费，每天都是纯收入。
　　但显然想到了这个方法的不只他们两个。两鬼亲眼见过，有逗留的鬼刚一踏出宿舍楼大门，还没走出多远，就被突然出现的鬼卒押走了。
　　听说被抓去做白工了，还要交罚金。
　　算了算了，不就是穷点吗，谁还没穷过似的。
　　越白说着说着又开始感叹鬼生艰难，想他的房子和山。许朝曦听得心不在焉，边听边分神看远处信息登记中心的大楼。
　　大楼门外围着的鬼好像有些多，不知道在干嘛？
　　看了会没看见有什么特殊，他正要无聊地收回目光。下一秒就见门外拥堵的鬼往两边分开，从大楼里走出一个眼熟的男鬼来。
　　“哥哥……”他瞪大眼睛。
　　“啊？”越白莫名地抬头看他，许朝曦却已经飞奔向远处的裴霁。
　　“哥哥！”许朝曦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眼神放光，跑到近前直接飞扑着跳到了男鬼身上。
　　“啾~”一口亲在男鬼脸上，亲昵地贴着脸蹭，他委屈又高兴，将对方抱得紧紧的，“哥哥，我好想你~”


第4章 
　　然后许朝曦就被鬼将以“扰乱大人办公”为由抓进了看守所。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许朝曦动作太快，以至于周围众鬼都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小鬼亲在了他们帝君脸上。
　　之后把鬼抓紧看守所的动作倒是很麻利。
　　被亲的男鬼身材挺拔，面容俊美，虽不是冷漠不近人情的性子，但周身自有一股矜贵非凡的气度使得周围众鬼不敢轻易放肆。
　　静默中裴霁略微拧着眉，用手背轻触方才被亲到的部位，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鬼将压下内心的忐忑不安上前告罪：“让闲杂鬼等扰乱办公，是属下失职。”
　　鬼将心中的懊恼就别提了，他是真没想到会有鬼大胆到冒犯帝君！
　　想当初帝君初初归位时没有公开身份，也不缺有见势眼开的鬼看见帝君出行排场上来认亲。
　　男鬼叫大哥、叫弟弟，甚至叫爷爷、祖宗，女鬼则叫相公、叫老公。还有女鬼敢叫公公的呢，说是生前跟她有过一腿。
　　不仅帝君，在场的大人恐怕都有过类似的遭遇，但他们都将局面控制得好好的。
　　而且那些攀关系的鬼到底不敢真的冒犯了诸位大人。
　　然而被男鬼亲亲热热地叫哥哥，接着就被亲了一口的他们是真没碰见过。
　　胆子是真大啊！
　　在场的鬼都有谁？
　　一殿秦广王蒋子文及其下属，原四大判官之一赏善司魏征及其下属，另外负责帝君出行安全的鬼将阴兵就不说了。
　　在场的鬼哪一个拉出来不是有头有脸的鬼物？结果没护住帝君，被个毛头小鬼打了脸。
　　众鬼一致忽略了帝君修为比所有鬼都高，不应该躲不过一个小鬼偷袭的事实。万一帝君当时走神了？问出来多尴尬。
　　秦广王蒋子文尴尬地咳嗽两声：“咳咳，我去审审那鬼是不是知道了帝君的身份，别有目的。”说着就想溜。
　　这时裴霁才陡然回神，放下手说：“随意审审就是，别为难他。”
　　秦广王一怔：“如果他知道帝君的真实身份……”
　　“他不知道，”裴霁摇头，强调了一遍，“别为难他。”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知道也不用在意。
　　他现在有事脱不开身，便示意魏征安排个鬼去关注许朝曦的情况，这事裴霁是私下吩咐的，是以其余鬼神不清楚。
　　先不说听到这个吩咐的魏征有多惊讶，再说另一边的秦广王。
　　以往帝君可从没在这方面例外过，哪回不是让他们依律处置？秦广王看着底下被带上来等他审问的鬼，满心疑惑。
　　许朝曦只在看守所待了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抓就被带回了秦广王殿。不是大殿正厅，他只能根据建筑风格来判断他是在秦广王殿的某个房间里。
　　房间上方坐着一个穿宽大黑色古服、模样端正的中年男鬼。有点眼熟，似乎当时站在哥哥周围，穿的是日常出行服装？
　　许朝曦观察蒋子文时，上方蒋子文也在观察他。
　　身量高挑纤细，看起来年岁不大。长得倒是挺不错的，俊眉修眼，眼睛生得尤为漂亮。眼珠子溜圆，眼尾却自然上挑，显得惹鬼怜爱。
　　帝君以前可不曾以貌取鬼啊，定是这鬼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细细打量完，蒋子文收敛心神，肃声道：“堂下何鬼，报上名来。”
　　许朝曦正在猜测他的身份，闻言不由自主回答：“许朝曦。”他疑惑，又要来一次几天前的审问？
　　他猜错了。
　　除了开头询问他的身份，之后坐在上面的鬼则是一直在问他：
　　冲进鬼群有何目的，知不知道在场众鬼身份，以及——为何在场那么多鬼单单亲了那男鬼一鬼？
　　许朝曦满头黑线，难不成让他当个亲吻狂魔，见鬼就亲？
　　“找哥哥，不知道，见到哥哥太高兴了，情不自禁，”他回答完，冷不丁又问，“在场的鬼什么身份？”
　　这鬼口中的哥哥竟是帝君？
　　……不应该啊。
　　“你不必知道大人们的身份，只需知道大人们是微服来办公的就是了，”蒋子文道，没有帝君的准许他可不敢暴露帝君的身份，“你口中的哥哥与你是血缘亲鬼？”
　　哪位大人来微服私访了？秦广王？
　　不对，这就是秦广王的地盘，应当是别的至少与秦广王身份同等级的大人。总不会是镇守鬼门关的东方鬼帝吧？
　　唉，他之前见到哥哥太高兴了都没注意。
　　许朝曦：“不是，他是我男朋友。”
　　就说帝君在阳世不该有血脉才对，原来是男朋友。
　　等、等等！男朋友？
　　蒋子文脸上放松的神情只出现了一瞬便是悚然一惊，再看堂下的鬼眼神都不对了。
　　他面色愈发严肃：“我记得你当时是从孟婆庄冲过来的吧，兴许你认错了也不一定。”
　　“不可能，”许朝曦蹙眉否认，“我从5岁起就跟哥哥一起睡，日日夜夜看着，不可能认错。”
　　蒋子文其实也倾向对方没认错，要是认错了帝君会特意叮嘱自己“别为难他”？
　　还叮嘱了两次！两次！
　　匆匆把底下的鬼打发走，让他以后不得如此莽撞，蒋子文留在殿内憋得不行。他似乎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但这事事关帝君，他谁都不能说！
　　难受。
　　……
　　被宣布“无罪释放”的许朝曦出了秦广王殿、匆匆赶到信息登记中心大楼，大楼门外裴霁等鬼却早已经不见了。
　　环顾四周依然没有裴霁的踪影，许朝曦失魂落魄。
　　等在这里的越白看见他，绕到他面前：“你找裴哥吧？他去工作了。”
　　许朝曦茫然地抬头看他。
　　越白见他这副样子就摇头叹气，装模作样地说：“瞅瞅你这样，一碰见裴霁的事就乱了手脚。”
　　许朝曦白他一眼：“快说，哥哥是不是给我留话了？”
　　“是啊，”越白点头，“你被抓走后我才跑过来，裴哥说他跟审你的鬼差打过招呼了，是个误会，让我在这等你。”
　　许朝曦：“然后呢？我哥他现在在哪？”
　　越白：“裴哥是跟某位大人下来视察的，一两天暂时走不开，让我们先按原来的计划接下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忙完了会去找你。”
　　哥哥居然在那位大人身边工作，真厉害！
　　“那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忙完……”他低落道。重逢到一半被打断，心里空落落的，总有种不真实感。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要几天吧，”越白不明白他在失落什么，“见到裴哥还不好？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之前我们连找鬼的钱都不知道去哪弄！”
　　“……说的也是，”只是没看见哥哥的反应不踏实罢了，许朝曦扬起一个笑，眉眼弯弯，“哥哥说他工作完了来找我们对吗？那我们先等他下班吧！”
　　越白：“……”不愧是你许小年。
　　看在是好兄弟的份上，越白捏着鼻子陪许朝曦等到了当天傍晚，裴霁一直没有出现。
　　许朝曦这才死心和越白去孟婆庄外排队。
　　同样的，他们没在孟婆庄里看见孟婆，只看见了一碗接一碗递到排队鬼群手里的孟婆汤。
　　那汤乍看像一碗清水，让鬼见了就感到干渴难耐，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喝下去的欲、望。
　　许朝曦和越白没敢多留，怕多待几分钟忍不住跑去喝汤了，交钱拿了身份证就走。
　　按照规矩，今天过后他们不能再在摆渡城逗留，于是二鬼只得去东城门口坐最后一班公交车离开。
　　“裴哥都说了工作走不开，你非不信，现在时间晚了吧。”
　　“我想他嘛~”
　　“噫——起鸡皮疙瘩了，许小年你别撒娇！”
　　“嗯？没办法，提到哥哥的自然反应~”
　　“……最近的城市是忘川城，这么晚了进城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方住。”
　　“能的，再不济就睡大街……”
　　“我居然要沦落到睡大街！许小年，别忘了答应我的要做一个月的饭！”
　　“没忘没忘……”
　　断断续续的对话声随着驶远的公交车消散在空气中，站牌下，一高一矮两鬼显出身形。
　　魏征望着远处公交车消失后的夜色，道：“他没喝孟婆汤，越白替他付了冥币。”
　　高个男鬼“嗯”了声。
　　魏征听不出声音里的情绪，便问：“帝君，这个鬼是……”
　　男鬼这才收回眺望的目光，声音低沉道：“是我在阳世的爱人。”
　　魏征：“？”
　　“！”
　　作者有话要说：　　赏善司魏征就是唐朝那个魏征，本文不维持历史人设，大家把他当做同名同姓的人物（叉掉）鬼物就行。


第5章 
　　幽冥鬼界，又称鬼界或者冥界，阳世中人更爱称之为“阴间”。
　　人死后要去阴间，去阴曹地府接受审判，而那地府中鬼气森森，有阎罗王和判官评判善恶、给亡魂定罪。
　　这个民间传说几乎人人都知道，却没多少人清楚地府只是地府，只是阴间管理鬼魂的机构罢了。
　　阴曹则是地府下属的一个机构。
　　这么说可能不熟悉，但一提土地、城隍估计多数人都知道。而土地、山神和城隍之类就是由阴曹掌管，另外还有九大元帅、七十五司、二十四案主者。
　　地府除了阴曹这一分支机构，还管着五方鬼帝、十殿阎罗还有十大阴帅等。
　　“其实冥界也和阳世差不多，都是金字塔结构，越往上身份高的鬼越少。”公交车平稳地行驶在山路中间，最后座许朝曦小声跟越白科普。
　　他们以后要在冥界生活，一些该知道的知识还是尽早知道为好。
　　就算现在地府改制这些知识可能用不上，但万一用得上呢？谁知道改制改了多少。
　　越白也是清楚轻重才有空没空都逮着许朝曦发问，真感兴趣的话，活着的时候他怎么不跟许朝曦一起看书？
　　“那冥界到底谁最厉害？”他好奇道。
　　这个问题还真把许朝曦问住了。
　　许朝曦纠结：“东岳大帝吧？也就是天齐仁圣大帝，传说是泰山神，主管生死，像什么王朝更替、短命长寿、得道成仙、高低贵贱都归他管，还管着阴曹。”
　　“泰山神！所以以前古代皇帝上泰山封禅就是找这个东岳大帝？”越白恍然，一脸长知识了的表情，“感情他还管王朝更替、国泰民安啊！”
　　“既然他这么厉害你犹豫什么？”
　　许朝曦：“因为地府不归他管啊，管着地府的是北阴酆都大帝。这个酆都大帝身份才厉害呢，传说是天上北极紫薇大帝在地府的化身，真正的阴天子，天上的仙神死了都归他管。”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越白理了理身份，“阴曹归地府管，地府归酆都大帝管，这么说还是酆都大帝厉害。”
　　但他看的书上东岳大帝都排在酆都大帝前面，许朝曦皱着眉想。
　　“我知道了，”思考片刻后他说，“对阳世的人来说东岳大帝厉害，对冥界的鬼来说酆都大帝厉害。”
　　东岳大帝多管阳世，酆都大帝主管冥界地府，吃谁的饭就说谁厉害，就是这个道理。
　　“好像快到站了！”越白瞅了眼前方路况道，立刻失去了对两位大帝的兴趣。
　　闻言许朝曦看向车窗外，乌蒙蒙夜色下前方灯火通明。
　　忘川城东站——巨大的站牌立在车站正上方，车站修得和阳世大城市里的大同小异，里面不时有车辆和鬼进出。
　　公交车顺着车道停进停车位，车门打开，很快便有一群拉客的鬼围上前来。
　　许朝曦、越白二鬼边观察环境边提上行李下车。他们坐的是离开摆渡城的最后一班车，车上乘客不多，因为大多数鬼都早早过来熟悉环境了。
　　“兄弟坐车不？牛车、马车、小三轮、小汽车都有。”
　　“青青旅馆，50一晚！帮忙搬运行李了！”
　　“新鬼手册！帮你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忘川城，5元一本，欲购从速！”
　　堵在车门下的鬼卖力吆喝着，热情地伸手帮乘客拿行李，都想把车上不多的客人拉到自家去。
　　越白好不容易才护住了手里仅有的财产没被拉客的鬼抢走。
　　“干什么呢，趁乱抢劫吗！”他气道。
　　周围的鬼挤的挤、拉的拉，根本没鬼理他，越白气到自闭。
　　两鬼艰难地下车挤出鬼群，还没站稳歇口气，立马就有眼尖的鬼过来问：“二位住店吗？青青旅馆，就在车站外面不远，一鬼50一晚，便宜得很。”
　　问话的男鬼瘦瘦小小，脸上带着精明热情的笑意。
　　越白盯着对方半晌，都快把鬼盯得不自在时忽而叹了口气，跟许朝曦说：“太真实了，太真实了。”边说边摇头。
　　啊，这艰难的鬼生，还能再真实一点吗！
　　鬼啊！我可是鬼啊！想象中不吃不喝，永生不死，实际上工地搬砖，柴米油盐！
　　呜呜呜，这不是我梦想中应有的生活。
　　许朝曦拍拍蔫头耷脑的某鬼，非常厚脸皮的跟拉客鬼问话：“车站外还有没有别的旅馆？”
　　“叫我李立就行，”拉客鬼道，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依然热情地介绍道，“别的旅馆肯定有，但价钱都跟我们家一样，酒店嘛另说。”
　　酒店是不可能酒店的，这辈子都住不起酒店。
　　许朝曦也不纠结，今晚总归要找个地方住，就青青旅馆吧。他对李立道：“麻烦等两分钟，我想先去买本书。”
　　李立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这是要去他们家旅馆，笑容更是热切，说：“你要买新鬼手册吧？车上有车上有，免费给看，拿走的话给你们打个折，只要3块冥币！”
　　说着主动去接越白手里的行李。
　　越白侧手避开，眼神警惕：“不用了，我自己来。”里面除了衣服还装着他和许小年全部存款呢！
　　李立不介意地笑了笑，两鬼跟着他离开车站。
　　他们走时正有下一辆从摆渡城来的公交车靠站，先前围堵他们的鬼又一窝蜂地围了过去。
　　没错，摆渡城一天只有6班公交车，但每一班车的车数都是按批算的。
　　李立停在车站外的是一辆小三轮，勉强能容纳许朝曦和越白这两个身量不小的大男鬼坐进去。
　　李立去前面坐上司机的位置，握上车把手、发动油门，小三轮便“哒哒哒”朝着青青旅馆驶去。
　　出了车站，道路两旁都是现代化的楼房，远处高楼大厦的影子在昏暗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越白在翻车上放的《新鬼手册》，许朝曦开口：“李大哥在冥界生活多久了？我看这里房子、车子都跟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冥界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李立立即否认道，他算了算时间，“我是1900年死的，到现在有一百多年了吧。”
　　大概知道许朝曦想问什么，他说：“以前冥界可不是这样。我死的时候冥界还是老房子多，有钱鬼才住得起小洋楼。那时候混乱得很，地狱里逃出来许多恶鬼，那些恶鬼四处争抢地盘，欺压他鬼，整的跟打仗一样。”
　　1900年？那时候阳世也挺乱的，难道说阳世混乱还能影响到冥界？
　　许朝曦：“地府不管？”
　　嗤了声，李立道：“管不了。当时我鬼微言轻，知道的不多，后来熟悉了地府工作机制才发现那段时间好些鬼神不见踪影。”
　　翻书的越白也被谈话吸引，抬头伸长脖子问：“那后来混乱怎么平息的？听说现在地府改制，这又是怎么回事？”
　　“鬼神回来了混乱就平息了呗，”前面李立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路况，理所当然地说，“那些恶鬼可不是鬼神的对手。”
　　“至于地府改制，好像是改了不少，”他如是道，“楚江王都跑我们这来管忘川了。”
　　许朝曦：“忘川城？”语气惊讶。
　　“叭叭！”
　　“嘿，前面的鬼在路中间晃悠什么，路边可是有监控的，别想碰瓷！”按喇叭赶走前面挡路的鬼，李立侧脸朝后，“不是，进鬼门关的那条河知道吧，忘川河。”
　　越白偷偷用腿抵了抵许朝曦，小声问：“楚江王？”
　　许朝曦同样小声回：“第二殿阎罗，原本管大海的。”
　　越白似懂非懂地点头，管海变成管河，这是升职还是降职？
　　说话的时间小三轮停在了一家旅馆门外，李立停下话头，带着两鬼去前台处登记。
　　这家名为“青青旅馆”的小旅馆装修得很像常见的那种发廊，花里胡哨的，沿着门框挂了一溜闪烁的彩灯。
　　除了仍在前台工作的女鬼，旅馆里没什么其他鬼。
　　许朝曦和越白拿出身份证，交了一晚上外加一本《新鬼手册》的钱后便带着行李和书上楼了。
　　旅馆房间很小，摆下两张单人床后几乎不剩多余的位置，日常洗漱都得去走廊上公用的洗手间。
　　条件有限，两鬼简单收拾后洗了个澡，回房准备休息时已经快11点了。
　　“你先睡，我看会书。”靠坐在床头，许朝曦对越白道。
　　越白裹着被子支吾了一声：“记得看最后面新鬼福利那部分。”
　　许朝曦：“嗯。”随后翻开了买来的《新鬼手册》。
　　入目首先是一张冥界地图。
　　出乎意料的，冥界的疆域与华国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冥界更像是一座坐落在苦海中的孤岛，只是这座岛面积极大，胜过一块大陆。
　　整个冥界按照地理位置被划分为五个地域，他们现在所处的忘川城就属于东方区域，而东方区域内与忘川城相似的城市还有好几个。
　　许朝曦猜测这五个区域应该是按照五方鬼帝的地盘来划分的，正好将冥界划分为五份。
　　除此之外，地图上还有两个特殊的地方，一是居于北方的酆都城。酆都城虽然地处冥界之北，但似乎不在北方区域范围内。
　　还有一个就是酆都城旁边的十八层地狱。
　　许朝曦很是意外，十八层地狱竟然在酆都城旁边？
　　他多看了酆都城两眼，心道有机会（钱）的话一定要去把整个冥界逛一逛。生前和哥哥环游世界的愿望没能实现，死后总要游遍冥界才行！
　　接着翻开第二页。
　　第二页是忘川城地图。忘川城大大小小河流众多，最大、最出名的一条就是忘川河，河流之间遍布平原、丘陵和湖泊，是名副其实的水泽之乡。
　　之后的城市内部地图、旅游景点许朝曦只随意扫了扫，重点看的是后面越白强调的“新鬼福利”部分。
　　什么！地府诚招优秀鬼才，月薪十万起，还包吃住？
　　许朝曦惊喜地睁大眼睛，然后看见后面的招聘对象：各专业科学家。
　　科、学、家……
　　再见，我不配。
　　再往下：扫大街、开垃圾车、种田……
　　越看许朝曦脸上表情越少，神情十分凝重。隔壁床上越白趴着问他：“看见科学家招聘启事了吗？”
　　许朝曦抬起眼皮子，点头：“看见了。”
　　越白又问：“那下面的开垃圾车看见了吗？”
　　许朝曦再点头：“嗯。”
　　越白：“难不难受？”
　　许朝曦：“难受。”
　　越白：“都是只配垃圾车的，我好受多了。”说完翻身一趟，舒服地舒了口气。
　　许朝曦：“……”
　　不孝子！


第6章 
　　《新鬼手册》上最后一部分内容被称为“新鬼福利”，自然有它的道理。招聘科学家就不说了，其他地府提供的工作招聘对象却是都只面向死期不足一年的新鬼。
　　有的可以预支工资，有的提供住所，总之各有利弊。
　　许朝曦与越白商量后，决定明天一早跟旅馆老板打听打听乘车路线，然后就直接去招聘中心看看。
　　他们身上的存款不多了，必须尽快安顿下来。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许朝曦就醒了。旅馆隔音不好，躺在屋里就能听见其他房客起床洗漱弄出的声响，还有楼下摆摊说话的声音。
　　他起来后推醒旁边的越白，两鬼洗漱完收拾好行李下楼去前台退房。
　　守在前台的不再是昨晚帮他们登记的女鬼了，而是李立。对方嘴里叼着个大包子，懒洋洋地瘫在躺椅上打瞌睡。
　　看来这李立不只是员工，还可能是青青旅馆的老板啊。
　　不过是不是老板都跟他们关系不大。两鬼走到台前，越白抬手敲了敲柜台桌面：“大哥，退房了！”
　　李立被声音惊醒猛地醒神，睁眼看见他们、再看见他们手里的行李，取下嘴里的包子笑道：“不多住两天？”
　　许朝曦笑盈盈回答：“住不起了，得赶紧去找个工作挣饭钱。”随后向对方打听前往城中心的乘车路线。
　　李立了然，帮他们办手续的时候说：“招聘中心好找得很，从我们旅馆出去右转，街道对面就是公交车站，到时候你们随便坐一辆去城中心的车，到了城中心就好找了。”
　　许朝曦：“好，麻烦李大哥了。”
　　两鬼谢过李立。
　　出了旅馆右转，街道路边有不少营业的早餐店和小摊子。许朝曦和越白都没吃早饭，两鬼自发走到一个摊子前排队。
　　悠扬的乐声忽而从隔壁的早餐店传来，两鬼循声望去，原来是店主人打开了挂在收银台上方的电视。
　　屏幕里一名样貌精致妖娆的女鬼正伴随音乐翩翩起舞，身姿窈窕，玲珑有致。
　　最让许朝曦和越白惊奇的是，这女鬼竟长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那那那那那、”越白连话都说不清了，指着电视里的女鬼问许朝曦，“那耳朵和尾巴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还会动？！”
　　“自然是真尾巴，”动作利索地给顾客捡食物的摊主闻言被逗笑了，带着股老鬼的优越感对众鬼科普，“狐仙儿可是冥界少数的妖鬼明星，现在红得很。”
　　越白震声：“冥界还有妖精？！”不是，世界上真的有妖精？
　　……但是都有鬼和地府了，有妖精好像也挺正常？
　　摊主带着笑边聊边工作，动作半点不慢，队伍很快便排到了许朝曦和越白。许朝曦顺势问：“这个狐仙儿是什么年代死的妖鬼？”
　　难得出现个有价值的问题，摊主多看了他一眼，说：“好像是四五百年前死的，算是冥界鬼龄大的了。”
　　“我记得娱乐新闻上说，狐仙儿修炼的时候害了男人性命，度雷劫时被雷给劈死了。她害了人命啊，死后就被抓去地狱罚了几百年，前几年出来后便进娱乐公司当明星去了。”
　　说完摊主多嘴了一句：“除了地府工作的鬼神，鬼龄大的多半都是地狱里出来的。”
　　地狱里出来的就代表做恶多过行善，说不定还杀过人。
　　买完早餐，许朝曦和越白一鬼捧着一份包子馒头，边吃边去前面街对面的车站等公交。大约五分钟后二鬼踏上了去往城中心的车。
　　因为时间早乘车的鬼不多，两鬼幸运地找到了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位置靠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飞快略过的行鬼和建筑。
　　行鬼衣着各异，穿什么朝代衣服的都有，许朝曦就看见好些女鬼穿着仙气飘飘广袖长裙。
　　建筑则包含了各类商铺，诸如卖衣服、手机之类的，还有超市、商场、银行、图书馆等等。
　　许朝曦看完只有一个念头：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好多……
　　“许小年，手机……”越白扒着窗户，回头眼巴巴地望着许朝曦。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呸，年轻鬼，怎么能没有手机！
　　许朝曦连忙去捂他的眼睛：“快闭眼，没钱。”
　　公交车在快中午的时候停在了城中的站点。
　　如旅馆老板所说，到了城中后招聘中心就很好找了，站牌上清楚地记录了可以通往招聘中心的车次。
　　招聘中心全称“人才招聘与就业指导中心”，是一栋现代化的大楼，许朝曦、越白二鬼转车坐过来时正好碰上他们的工作鬼员午休。
　　两鬼便先去找了个便宜的店吃午饭，之后抓紧时间去招聘中心排队了——急着找工作的鬼可不止他们两个。
　　排队期间许朝曦跟越白讨论，说：“我们存款总共还有三千多块钱，如果能找到提供住处的工作，那这三千多块足够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所以要是合适，我倾向先确定一个提供住处的工作。”
　　“行，”越白没意见，“先缓过这阵再说其他的。”
　　他们两个要房没房、要钱没钱，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安顿下来，等稳定了再慢慢找其他工作。
　　轮到两鬼，许朝曦跟越白一起进入房间。
　　房间里几名白领男鬼、女鬼坐在电脑后面，其中一个男鬼扫了眼屏幕说：“运气不错，刚空出两个当门卫和开垃圾车的名额，要不要？”
　　两鬼震惊。
　　他们还以为工作名额很充足呢，原来当门卫和开垃圾车也这么抢手的嘛！
　　这两个工作的具体情况他们在排队时从挂在墙上的电子屏上了解过，当门卫提供住所，开垃圾车能预支工资，两鬼原本的打算就是一鬼拿一个工作。
　　现在知道工作这么抢手，越白立刻说出两鬼商量后的决定：“我开垃圾车，他当门卫。”他生前就是自己开出租的。
　　男鬼用鼠标点了几下，看着电脑道：“确定吗？门卫工作在度朔城。”
　　东方鬼帝镇守的桃止山又叫度朔山，这个度朔城莫不是东方区域的主城？许朝曦：“那开车呢？”
　　男鬼：“忘川城。”
　　两个工作分别在两个城市。
　　两鬼迟疑了，纠结了，就在这时。
　　“啊，没了！”
　　就这么短短两句说话的功夫，“门卫”和“垃圾车”选项也成了灰色。一直注意着屏幕的男鬼遗憾地抬眼看他们，眼神颇为同情，说：“没了，被别的鬼定下来了。”
　　许朝曦、越白：“……”商量了个寂寞。
　　“其实种田也不错，每鬼十亩地，只要收获的时候交一定数量收获算作租金就行，要是有多余的收成咱们地府还包收购。”男鬼说。
　　许朝曦跟越白对视一眼，许朝曦无奈道：“那就种田吧。”
　　种田原本不在他们的最优选项中，因为两鬼都没种过地。
　　许朝曦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里可不教怎么种田，越白的爷奶倒是农民，然而见过别人种地不代表自己就会了。
　　但没办法，他们还是得选种田。
　　种田提供房子！
　　应该不会太难吧？翻翻书种一下，应该至少能够交租金？许朝曦不太确定地想。
　　确定了要种田当农民后，两鬼在男鬼的指导下准备去楼上某个房间挑地盘。
　　上楼途中他们还遇见一个熟鬼，就是当初在黄泉路上交谈过的气质老头，排队进鬼门关时这鬼一直排在他们前面。
　　越白挥手跟老头打招呼：“嗨，大伯，你也来找工作啊！”
　　前面气质老头停下回头，认出他们。“是啊。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又遇见了，”他笑着回答道，“我姓韩，韩毅。”
　　“好像有点耳熟？”越白嘀咕。
　　许朝曦小声说：“那个卖家电的大老总也叫韩毅。”
　　越白顿时一惊。
　　不至于这么巧吧，家电大佬跟他们同一天死，还刚巧遇上了？他觉得应该就是同名了而已，抛开疑问介绍自己和许朝曦：“我叫越白，我朋友叫许朝曦。”
　　许朝曦和韩毅互相简单打了招呼。
　　既然遇上了，三鬼便一起朝楼上走。
　　韩毅跟许朝曦、越白是同一批进鬼门关的鬼，也是昨天过了头七到忘川城。不过韩毅到的时间早，昨天就趁着有时间在城中心转过了。
　　双方简单交换完信息，听二鬼说离开摆渡城前看见了死去的亲鬼，韩毅笑着感叹：“运气真好，冥界这么大，想要找人不容易。”
　　许朝曦眯着眼笑，自重逢后一提到裴霁他就灿烂得很。哥哥说忙完来找他，那就一定会来，他从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不用阳光也灿烂的样子越白真是没眼看。
　　许朝曦故意得意地瞥他一眼，直到越白夸张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才转开视线跟韩毅打听：“大伯，你知道冥界除了信息登记中心，还有什么找鬼的办法吗？”
　　裴霁目前在摆渡城工作，用不着找，许朝曦打听这个是为了越白。韩大伯比他们在城里多待一天，说不定能知道点消息？
　　“对对对，还有没有别的找鬼的办法？”想起自己的父母和爷奶，越白也忙问。
　　韩毅的确知道一点，说：“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冥界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公司，应该是在地府有点关系，给钱就行。”
　　“真的？太好了！”越白立刻高兴地笑出来。
　　“那就等攒够钱就行了。”许朝曦说。
　　越白连连点头。
　　走到楼上后鬼不多，他们挑了个鬼最少的房间进去，两名穿着制服的女鬼上前分别接待他们，“租地还是买地？”
　　许朝曦、越白二鬼自然是：“租。”
　　旁边韩毅却说：“买。”
　　二鬼震惊扭头。
　　却见那与他们交谈过的气质老头背负双手看墙上的电子屏，屏幕上标注着可出租、出售土地，步履悠闲，神情和蔼，问工作女鬼：“我咨询听说这里负责买地事宜？”
　　女鬼愣了下笑着回：“是这样，您看中了哪些地方？地府有规定，耕地不能用作建筑用地……”
　　然后两鬼便你来我往地交流起来。
　　越白悲愤地收回目光，委屈唧唧地跟许朝曦说：“他肯定是那个卖家电的韩老总！”
　　许朝曦也羡慕得不行，他们这还为生活奔波呢，别鬼就有钱买地了。但是：“生前有钱不代表死后有钱。”
　　越白：“那就是一夜暴富鬼！”
　　许朝曦：“他跟我们同一天死，不可能是刘哥嘴里的暴富鬼。”
　　越白扭头定定看许朝曦，半晌后憋出一个粗声粗气的：“嘤！”
　　许朝曦：“好好好，算了算了……”敷衍地拍他肩膀。
　　玩闹过后，两鬼开始在工作鬼员的介绍下看地。
　　地府提供的这个“新鬼福利”还挺鬼性化，允许自己挑选喜欢的生活地点。不过忘川城建成多年，离城区近这种位置好并且肥沃的耕地基本都被挑没了。
　　两鬼多番对比之下，选择了忘川城西城外的富贵镇。
　　工作鬼员再三跟他们确认：“不再看看吗？富贵镇虽然进城方便，但那里的土地地力不算肥。”
　　“既然土地贫瘠，那租金能不能少一点？”许朝曦眨了眨眼睛期待地问，语气无辜，“我们很穷的，身无分文。”
　　“租金的确是会少一点，”女鬼如实道，接着有些无语地强调，“不过说贫瘠也不至于……”
　　两鬼便确定了落户富贵镇外的小溪村。
　　等负责他们的工作鬼员去办手续时，两鬼小声地交头接耳。
　　许朝曦：“小溪村风景不错，进城也方便，地贫点无所谓。”
　　越白：“是啊是啊，反正我们就是先找个地方住，也不指望靠种田过活。”
　　许朝曦：“还有湖。”
　　越白：“买点鱼苗撒进去，到时候吃糖醋鱼~”
　　二鬼相视一笑，同时：“嘿嘿嘿……”
　　许朝曦、越白跟那边韩毅进度不一致，他们这边处理完了，韩毅还在斟酌买地的地点。
　　负责他们的女鬼说要带他们去富贵镇实地看看，一是跟富贵镇的镇长对接落户信息，二是看完了地不满意还能允许他们再挑一次。
　　离开前二鬼和韩毅道别：“大伯，我们以后多半就住富贵镇的小溪村了，有空来玩啊！”
　　整个冥界除了城区都是地广鬼稀，小溪村也是如此，偌大个村子只住了百来户鬼口。
　　二鬼乘着女鬼的公车到了小溪村，此时时间刚好是下午三点。
　　小溪村地形以丘陵、平原为主，河流众多，鬼家错落分布。站在河边极目远望，眼前视野开阔，满目青翠。
　　许朝曦和越白的地便选在丘陵与平原相接处，连在一起，中间有湖泊和溪流穿过。
　　三鬼沿着河流往上游走，许朝曦、越白在前，女鬼在后。
　　边走女鬼边分神看了眼笔记本上的记录，说：“这河最后汇入忘川，前面有个湖泊，面积不大，算是租地附赠的。”
　　再走一段距离，许朝曦和越白看见了属于他们的耕地。
　　二十块分割得还算规整的土地零散地分布在山脚下，里面荒着什么都没种。山不高，树木葱茏，租地提供的房子坐落在不远处靠近主路的地方。
　　两层的小木楼，外面用矮木头围了一圈，看得出有居住过的痕迹，应该是以前的鬼租过留下的。
　　越白的房子与许朝曦隔了一段距离，是砖瓦房，屋前种了棵繁茂的树。
　　两鬼兴致勃勃地分道扬镳，各自去自家房子里转了一圈。在屋外的路上会和时越白说：“明明也不喜欢种田，但是看着这地就忍不住高兴！”
　　许朝曦：“我就不一样了，我觉得我应该还挺喜欢种田的。”
　　“觉得？应该？”越白扭头看他，眼神充满怀疑。
　　许朝曦思考了一下，说：“至少在盆栽里种菜的时候挺喜欢。”
　　闻言越白认真道：“听说我们华国人每个人血管里都流着种田和基建的血，你应该是血脉之力太浓郁了。”
　　许朝曦白他一眼。
　　两鬼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女鬼留给他们讨论的时间，过了会儿问：“你们考虑好了吗？”
　　二鬼异口同声——
　　许朝曦：“确定了，就这里。”
　　越白：“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就来签个字，”女鬼道，取出夹在笔记本里的两张地契，“一年收两次租金，一次500斤粮食，可以用冥币抵扣，交不出来的话土地收回。”
　　租金一年才1000斤？随随便便种点压秤的品种就种出来了，果然是福利！
　　许朝曦接过自己的那张地契。
　　冥界地契很有意思，上面直接是一幅小溪村的地图，属于他的10亩地用了特殊颜色标注，其余是灰色的。
　　他借了女鬼的笔签下名字。
　　黑色笔迹稳稳落在地契的右下角，落成后字迹闪了闪，随后墨色如同活过来的雾气，扭曲成一幅小像。
　　是许朝曦的脸。
　　许朝曦：(⊙o⊙)
　　旁边越白看着自己生成的小像直接：“哇哦，地府独家防伪标字吗？真神奇！”
　　签好的两张地契被女鬼收走，许朝曦：“之后还有什么手续？”
　　女鬼抬腕看了眼时间：“这会儿镇长还没下班，我要带你们的地契去对接信息，你们挑一天尽快带身份证去确认一下就行。”
　　许朝曦便道：“择日不如撞日。”
　　“那就今天吧，”越白接话，扭头乖巧地对女鬼微笑，“小姐姐，能搭个顺风车吗？”
　　两鬼靠着厚脸皮搭了顺风车去富贵镇办最后的手续。
　　忙完出来时天还没黑，镇上行鬼纷纷，许朝曦和越白各自揣着女鬼交给他们的房屋钥匙和租地证件站在大街上。
　　街上车流声与行鬼们的交谈声混在一起，四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越白叉腰：“终于在冥界定下来了，真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可惜吃不起。
　　他们现在没有收入，仅有的三千多块要买生活用品，还得维持找到工作并且领工资前的生活支出。
　　扣扣搜搜计算完，越白萎了：“我好怀念搬砖的工作。”一天100呢，还日结！
　　他转头，下巴杵着许朝曦的肩膀：“为了省钱，我建议我们先一起住，这样床上用品就可以只买一份了。”
　　“不行！”许朝曦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我可是有男朋友的鬼，不跟别的男鬼睡。”
　　说完他摸了摸好友狗头，安慰道：“倒也不必这么节省，我哥有钱。”
　　越白眼睛一亮！是啊，他们的钱省着点怎么也能坚持一个月，裴哥总不至于连着一个月都抽不出时间来。
　　他忽然想到：“可是裴哥不知道我们在哪啊，怎么找我们？”
　　“哥哥在地府工作，当然是内部消息，”许朝曦一点都不担心，“对了，我那栋房子有两个卧室，你可以住我旁边，省得再打扫一栋。”
　　“别了吧，”越白拼命摇头，“裴哥回来后我岂不是要天天吃狗粮！”他宁愿多辛苦一下。
　　许朝曦：“那好吧。”笑得像偷腥的猫，要是身后有尾巴尾巴都要得意地竖起来。
　　越白：“……”我怀疑你根本不想我去住。
　　随即两鬼出发去买生活用品。
　　今天时间有些晚了，回去还要打扫卫生，他们主要先买齐了晚上睡觉的床上用品和打扫卫生的工具。之后找饭馆吃晚饭，叫上一辆小三轮送他们回村。
　　小三轮直接将他们送到山脚下，付完钱许朝曦问越白：“要不要我帮忙？”
　　越白豪迈地一挥手：“不用，不就是打扫一个睡觉的卧室吗，我可以！倒是你……”眼睛斜睨着：“裴哥不在你行不行啊？”挤眉弄眼的。
　　“呵，说这话就是小瞧鬼了。”许朝曦不屑地哼了声。
　　于是两鬼“不欢而散”，分头行动。
　　许朝曦提着大堆小堆走进自家院子，将东西放在门口的台阶上，掏出钥匙开门。下午匆匆一瞥，他还没仔细打量过这栋他未来的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　　鬼民“许朝曦”完成任务——落户（√）
　　获得奖励：双层河景房x1，良田10亩


第7章 
　　准确地说，房子是砖木混合结构。
　　小溪村空气湿润，房子便用砖石抬高了地基高度，上面才是木质的建筑。
　　许朝曦推开门，外面天色已晚，是以屋里光线有些昏暗。抬脚跨进屋伸手在门口的墙上搜寻，碰到一处凸起的疑似开关，用力摁下。
　　“啪嗒”，光源应声亮起。
　　他下意识扫了眼位置，就见自己手指按着的赫然是一只白森森的白骨手！
　　许朝曦：“……”
　　白骨手掌陷在墙体里，掌心朝上，代表开关的四根手指向上微微翘起，好似随时能将伸来的手猛地扣住！
　　默默收回摁在骨头上的食指，许朝曦摸摸胸口心脏的位置，好像跳得更快了些。噫，死了居然还有心跳？
　　再抬头望望吊在客厅的灯具。
　　一连10个白骨骷髅头围成一圈，散发光芒——真·现实版·脑子里的灯泡“叮”地亮了。
　　“上个租房的鬼挺恶趣味啊。”他自语。
　　整栋房子一楼是客厅、厨房、工具房，二楼才有休息的主客卧，洗漱间楼上楼下各一个。
　　厨房是砖木结构，像什么锅碗瓢盆之类的基本工具都有，只要打扫干净、买了食材和调料就能用。
　　许朝曦把买回来的东西搬进屋，翻出打扫用的拖把、毛巾、水盆便拿着上楼了。
　　二楼总共两个卧室。
　　冥界没有太阳，无所谓向不向阳，许朝曦就当面积更大的那个是主卧，卧室里面有空荡荡的床和衣柜。
　　他站在门口认真端详摆在房间中央的超大双人床：“这么大，足够跟哥哥一起睡~”嘴角微微翘起，满意点头。
　　不用换床，省钱了！
　　随后先用湿水的拖把拖地，收起罩在床和衣柜上的防尘罩团在一边，用微微湿润的毛巾擦拭清理，先后足足擦了四五遍。
　　最后打扫完毕时，饶是许朝曦现在是不会轻易感到疲惫的鬼也有些累了，气息微、喘。
　　但是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累一点值得！
　　刚清扫完的房间带着湿气，许朝曦没急着铺床，打算等晾一会再说。趁这个时间他下楼关上大门，把买的被褥、床单提了上来。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不远处越白的砖瓦房里还亮着灯，同样没睡。
　　许朝曦趴在窗前偏头看了会。
　　不知发源于哪里的溪水流到房子附近时绕了个弯，那道弯经过多年的水流冲刷，变成了个形状不规则的池塘，也就是今天负责他们的女鬼口中的小湖。
　　小湖静静躺在房子偏右的远处，溪水静谧地淌着。一点幽绿的光忽然在小溪两岸渐渐亮起，连成一片，将溪水都染成幽幽的绿色。
　　“那是……”他惊讶地略微睁大了眼睛，疑惑，“萤火虫吗？”
　　但是萤火虫会始终一动不动？
　　时间太晚，哥哥又不在，许朝曦没有出去看。检查后确定屋里干得差不多，他铺好床便睡了。
　　“等哥哥回来的第二天。”他闭上眼睛默默道。
　　……
　　清晨8点，天光明亮。
　　早早起床的许朝曦洗漱完走出洗手间。
　　前面楼梯口越白“蹬蹬蹬”踩着楼梯上楼，眼睛抬眼一扫，看见他就急匆匆冲过来，抓着他的肩膀猛摇：
　　“许小年你看见没有，昨晚河边在发光！”
　　“停——”挣脱两只钳制肩膀的爪子，许朝曦无语，“看见了看见了，你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越白目不转睛盯着他，好奇：“你去看了吗？是什么？”
　　“时间太晚了，没看，”许朝曦若无其事道，越过他往前走，“你好奇的话现在可以去看看。”
　　越白当然是跟在他身后。
　　两鬼去小溪边转了一圈。溪边空气微凉，溪水潺潺，除了两边长着的郁郁葱葱叫不出名字的水草，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难道白天藏起来了？越白心想，用脚随意在地上扒拉，惹得一串串风铃似的水草不住晃动。
　　“要不晚上再来看看？”许朝曦问。
　　越白迟疑。晚上那么黑，他们又没电筒……
　　问话的鬼了然，自然地略过话题抬脚往前：“正好出门了，我们去周围转转。”
　　他们先沿着溪边去了小溪下游。约莫走了20分钟，溪水河道变宽，从最初的不足一米拓宽至十来米，小溪变成小河。
　　河水在出水口处汇入一条更宽阔的河流——忘川。忘川河道更宽，最宽处足有几百米，水流平缓，看起来壮观浩大。
　　许朝曦看得出神，越白拐了拐他示意他看小河对岸。
　　小河对岸远处的山头上聚着十来个鬼影，忙忙碌碌，看样子似乎在修房。
　　越白：“要不要过去？”
　　许朝曦沉吟：“不急，以后多的是时间。”
　　两鬼转身往回走，又走到矮山附近看了看地。20亩耕地，里面多多少少长了野草，他们没打算全种，准备先开5亩种来试试。
　　矮山上的林子里零零星星长着几棵桔子树，此时正是桔子成熟的季节，果子黄橙橙地挂在枝头上。
　　越白看得眼热，凭借身高优势跳起来摘了颗，也不剥皮，直接掰开一半递给许朝曦。
　　桔子里面都熟透了，薄薄的果皮因掰开的外力被撕烂，露出内里更鲜亮的橙黄色果肉。
　　掰下一瓣塞进嘴里，酸酸甜甜，许朝曦眯起眼睛。旁边越白则三两口吃完，都咽下去了才后知后觉地问：“没毒吧？”
　　“有毒也死不了，”许朝曦慢悠悠地说，又塞下一瓣果肉，“之前那个逃跑鬼被牛头戳了一戟都没死。”
　　越白：“说的也是。”
　　桔子味道不错，两鬼毫不客气地决定再摘几颗打包带回去。变成鬼后他们变得耐饿了很多，没吃早饭胃里也没什么感觉。
　　越白搂着桔子跟许朝曦回了他的房子。随意清理出来一套可以用的桌椅，两鬼便坐在客厅边吃桔子边聊天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工作肯定是要找的，找工作的同时清几亩土地出来种菜，种什么可以去问周围的邻居。
　　然后就是攒钱。
　　短期目标是买齐各种生活用品，电视电脑就不说了，手机一定要买。长期目标是攒够请“寻鬼公司”的钱，帮越白找到父母和爷爷奶奶。
　　至于现在。
　　许朝曦起身宣布：“先打扫卫生，从厨房开始，下午去镇上买生活物资。”
　　“说得好！啪啪啪啪啪！”越白夸张地捧场鼓掌。
　　两鬼一起忙了整个上午才把许朝曦的房子打扫完，忙完之后越白瘫在地板上不想说话。
　　要说身体有多累？没有，主要是心累。
　　枯燥的重复性劳动，对于他这种不爱做家务的鬼来说真是要了命了。
　　两眼直直瞪着头顶的骷髅头，越白顾不上害怕，有气无力地开口：“我有个地方睡就行，我的房子就不打扫了吧。”
　　他身上脏兮兮的，许朝曦洗白白下来都不想碰他，闻言想了想：“反正你暂时也不开火，你那边我们可以之后慢慢打扫。”
　　深深叹气，越白勉强：“……行吧。”
　　下午歇息了一会儿，随后两鬼去镇上买食材和调料：油盐酱醋、大米、黄瓜、番茄、鸡蛋、辣椒，还买了点猪肉。
　　前段时间阳世猪死得多，现在冥界猪肉泛滥，肉价很便宜。
　　这可把两鬼高兴坏了。要是冥界的肉价也跟阳世一样，他们估计得改吃素。
　　冥界食物种类基本和阳世的一致，也有特产，听说还有特殊功效，可惜许朝曦他们买不起，看看过下眼瘾就算了。
　　买完东西，这次他们不赶时间，回来时就没叫小三轮。两鬼拎着东西不快不慢地往回走，从富贵镇回到小溪村住处，步行大约只需半个小时。
　　东西拎到厨房，许朝曦按种类将调料放进橱柜，越白眼巴巴追在后面：“早上和中午都没吃，晚上这顿我们能不能早点开饭？”
　　睨了后方某馋鬼一眼，许朝曦：“准了。”然后去拿器皿盛米准备煮饭。
　　“那我去山上摘两颗桔子当饭后水果，”越白道，说着便跑远了，“顺便找户鬼问问地里该种什么！”
　　屋里没了第二个鬼，许朝曦依然以自己喜欢的速度将米淘净下锅。
　　他大学毕业那年哥哥去世，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许朝曦都无法从“失去哥哥”这个事实中走出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许朝曦在别人的建议下用做饭和伺候盆栽慢慢放松心情。
　　心情平静时，他会觉得自己离哥哥很近。
　　想起那些过往，许朝曦弯了弯眼睛。米下了锅，他调好时间拿出两根黄瓜清洗。
　　菜他打算做青椒炒肉和拍黄瓜。青椒炒肉好办，拍黄瓜的话没有辣椒酱，只能加点麻油清拌了。
　　越白是在许朝曦拌好黄瓜、正在切青椒时回来的。
　　他嘴里包着桔子，口齿不清地跟许朝曦说：“我问清楚了，前面公路边那家鬼说没经验的话可以种小白菜、生菜和空心菜，生长周期短，差不多一个月就能成熟，还简单，不用太精心伺候。”
　　“我们就种这三样吧？”他提议。
　　许朝曦点头：“好。”避开越白递到他嘴边的桔子。
　　越白便干脆利落塞自己嘴里，靠在旁边：“我还听来一件有意思的事。那鬼大叔说冥界没有季节变化，气候是靠地点决定的。”
　　“也就是说冷的地方一直那么冷，热的地方一直那么热，”吃完最后一瓣，他拍拍手，“我们忘川城一年到头大概一直就是这个温度了。”
　　许朝曦诧异抬头，思考后说：“说得通，冥界没有太阳，说不定也没有公转和自转。不过太热和太冷的城市应该没有，那些地方都被划去弄成地狱了。”
　　楚江王手底下就有一个寒冰小地狱。
　　越白的重点却在前一句：“没有自转？不会吧，冥界也分日夜。”众所周知，日夜划分是由地球自转决定的。
　　“但是冥界很难看见月亮，”许朝曦道，运气好才能在月中的时候看见，“我更倾向是每月中旬月亮最盛时，阳世与冥界两个世界会因为某种原因有一定重合。”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两口重逢


第8章 
　　研究冥界到底有没有公转和自转？问题超纲了。
　　越白沉吟片刻，诚恳道：“你看的书多，你说的都对。”
　　“过奖过奖，”被夸的鬼笑眯了眼，翘了翘嘴角很是亲昵地说，“我跟着哥哥看的，哥哥看的书才多~”
　　越白：“……”
　　许小年你够了，不抓着机会喂我一波狗粮就不舒服是吧？！
　　此时切完了青椒的许朝曦将青椒丝放置一边，拿过清洗好的猪肉准备动刀。
　　越白停下离开的脚步，眼睛盯着菜板上的肉，迟疑开口：“许小年。”
　　许朝曦：“叫爸爸干嘛？”认真切肉头也不抬。
　　越白暂时没跟他计较占他便宜的事，说：“地府有六道轮回，那些进地狱受罚的鬼最后到十殿投胎，至少有一部分进了畜生道吧？”
　　许朝曦：“是哟~”
　　越白：“那这猪肉会不会是人投胎变的？”他指着菜板上切好的猪肉丝。
　　许朝曦：“嗯……很有可能。”
　　“那我们岂不是吃人了？！”得到他的肯定越白瞪大眼睛，见许朝曦无动于衷，激动得手脚一起比划，“这可能是人！人啊！”
　　“所以，”许朝曦停下动作扭头看他，“这肉你是不是不吃？”
　　越白沉默。
　　许朝曦没多说，他还不知道越白？之后米饭煮好他开始炒菜，属于荤菜的香味霸道无比，青椒炒肉一出锅就被越白端走了。
　　两鬼在收拾好的客厅里吃晚饭，越白一口肉一口饭吃得比谁都香。
　　越白：我吃的是猪肉，关人肉什么事？
　　地府有六道轮回，畜生道里鸡、鸭、鱼、牛、羊、猪……这东西不能细想，不然可能真就要改吃素了。
　　他们晚饭吃得早，吃完天还没黑。
　　许朝曦的工具房里有农具，两鬼一鬼抗锄头、一鬼拿镰刀，雄赳赳气昂昂就去了地里除野草。
　　五块地的野草，两鬼第二天还忙了一天才勉强挖干净。被翻过一遍的土地泥块蓬松，正是适合撒种子的状态。
　　于是第三天，许朝曦和越白便在邻居鬼大叔的推荐下去镇上粮种店买种子。
　　忘川城的气候与华国南方春秋两季的气温差不多，并且因为气温不会有太大变化，很多蔬果种类都适合在忘川城种植。
　　两鬼按照鬼大叔提供的地址走进粮种店，各种蔬果种子被密封在小袋子里，密密麻麻摆在货架上。
　　鬼稻、无忧果、引梦花、泪果……
　　两鬼一一看过去，越看越惊奇。一株只结一粒稻穗，一粒稻穗就有婴儿拳头大，这种超顶饿的鬼稻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还有可以短暂忘记烦恼的无忧果，开花后在旁边睡觉必定做梦的引梦花，吃了就会流泪的泪果……
　　许朝曦抓着小伙伴的胳膊，指着货架道：“我想种这些！”
　　不等越白回答，后面听见的店主先回道：“鬼稻便宜一点，一百冥币一包，里面有一百粒种子。引梦花和泪果200，无忧果贵一点，500冥币。”
　　说着走上前问他们：“都要吗？”
　　闻言越白干脆闭嘴，眨了眨眼睛瞅许朝曦。
　　“……”许朝曦没看他，面色如常地对店主笑了笑，默默松开揪着小伙伴的手，“我们之前没种过东西，哪种适合没经验的新手？”
　　“新手？”店主惊讶，“那这些肯定不合适。”
　　“像泪果和无忧果这些东西市面上卖得贵，但也不好种，”他说，领着两鬼到下一个货架，脾气很温和，“你们没经验的话可以先种这个货架上的品种练练手，都是3块一包。”
　　两鬼抬眼看货架：生菜、小白菜、空心菜……
　　最后两鬼花费15块冥币，拿了5包种子走，就是上述三个蔬菜的种子。
　　出了粮种店走在路上，越白安慰好友：“没关系，等以后我们有钱了，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选择种小白菜能是没经验的原因吗？那是因为他们没钱！
　　“唉。”许朝曦叹气。
　　一辆垃圾车“哒哒哒”从远处驶过来，两鬼头也不抬，默契地往街边挪了挪。
　　没想到那垃圾车开过去后又开了回来，停在他们身边：“越白？许朝曦？”
　　两鬼抬头，驾驶员的位置上韩毅正脸上带笑地看着他们。
　　越白惊喜道：“韩大伯，你怎么在这？”
　　韩毅拍拍方向盘说：“我在这里工作。”
　　垃圾车……
　　思及在招聘中心遇见韩大伯的时间，两鬼有理由相信那天最后一位“垃圾车手”的工作就是被韩大伯拿下了。
　　但是这事也怨不了别鬼，谁让他们没有当机立断？
　　“大伯你不是买了地吗，怎么又去开车了？”许朝曦问。
　　“开车要四处走动，了解信息方便一点，”韩毅道，“我也住在小溪村，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
　　两鬼一打听，巧得很，韩毅的住处就是他们前天闲逛时，看见河对岸山头上正在修的那处。
　　据韩毅自己说，那是家里人给他烧了一栋别墅，地府允许他选择房子落址，还派了建筑队伍免费给他修。
　　许朝曦：我好酸。
　　越白：干嘛把吃过的柠檬塞我嘴里！
　　韩毅电器大王实锤！
　　普通人家死后哪有那么讲究，会找专门的手艺人安排身后事？不过他们也没多问，正好快中午，韩毅提出请他们去下馆子。
　　许朝曦和越白等韩毅找地方停好车，跟着对方去了镇上一家有名的河鲜馆。
　　等上菜时韩毅介绍：“待会儿的鱼汤一定要喝，听说是专门从楚江王水产养殖公司采购的忘川河鱼。”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楚江王？水产养殖公司？忘川河鱼？
　　许朝曦：“之前是听说过楚江王现在管忘川，原来是搞水产养殖？”
　　越白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我也是听说的，”韩毅道，表情惊叹，“据说楚江王手下招了一大批淹死的水鬼，那些水鬼可以长时间待在水里，正好被他招去养鱼、虾。”
　　越白震声：“楚江王牛批！”
　　招水鬼搞水产养殖，是个搞经济的鬼才！
　　韩毅也笑：“这冥界有意思的地方还多得很，就咱们镇上，听说托梦公司刚来开了一家分公司，在富贵大道。”
　　托梦公司，顾名思义就是给阳世亲人托梦的。
　　两鬼向韩毅打听情况。
　　韩毅才去购买过服务，了解还算清楚，将知道的信息娓娓道来：
　　“基础服务只要1000冥币，这种梦境是固定模板，只能给亲人报个平安让他们安心。还有种定制款服务，能够入梦和亲人面对面交谈，那价格就贵了……”
　　许朝曦和越白对视一眼。
　　许朝曦想给孤儿院的院长报个平安，院长看着他和哥哥长大，他想告诉院长他和哥哥在冥界生活得很好。越白则是担心阳世的外公外婆……
　　嗯，又是一个需要攒钱的目标。
　　果然开垃圾车能听到不少消息，许朝曦向韩毅询问寻鬼公司的事。
　　这个韩毅也知道，说：“发财街有个寻鬼事务所，你们可以去问问。”
　　“又是富贵大道，又是发财街的，咱们富贵镇真有钱！”越白说。
　　他们这种穷鬼不配生活在富贵镇。
　　说话的功夫服务员将点的菜端上桌，许朝曦和越白不约而同看向鱼汤。那鱼汤被熬成奶白色，骨肉分离，看不出鱼原本的样子。
　　两鬼这才放弃观察舀来品尝，实话实说，味道很鲜美。
　　一顿午饭吃完，三鬼在饭馆外分别。韩毅下午还要工作，因为小溪村的房子没修完，他目前住在镇上。
　　许朝曦和越白二鬼跟他道别后便揣着5包种子回家了。
　　回家路上经过邻居鬼大叔家，二鬼上门讨经验。
　　鬼大叔看起来50多岁，独居，在小溪村生活十多年了，已经攒够钱把租的地买了下来，属于有地有房一族。
　　听见许朝曦和越白来询问种菜的方法，他心里还很高兴，他种了一辈子地，这就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然后看见许朝曦手里的种子包装袋的封面。
　　“……”鬼大叔无语，哭笑不得，“不用什么经验，你们直接洒在地里就行，注意种子别洒太密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今天连水都不用浇。”
　　“谢谢大叔！”
　　跟鬼大叔道过谢两鬼匆匆赶回家。赶在今天下午把种子撒完就不用浇水，他们当然要急。
　　撒种子不难，5包种子5块地，忙完之后天都没黑。
　　“种田一点都不难嘛！”越白叉腰站在土地外边，大言不惭道。
　　许朝曦面无表情越过他：“看着浓眉大眼，怎么尽说胡话。”
　　当天晚上果然下起了雨。
　　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刚撒下种子的5块土地上，落在矮山葱郁的林木中。万籁俱寂，只有雨声绵密安然。
　　小溪边，绿莹莹的“光带”入夜后准时亮起，光点被雨水撩拨得不住晃动。
　　关于光源，许朝曦和越白有过猜测，或许根本不是什么萤火虫，很有可能就是那形似一串串风铃的草。
　　只是还没来得及去亲眼证实。
　　“第五天了……”一只手伸出窗外去接落下的雨。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
　　雨下了小半夜，到第二天清晨起来时，除了略微拓宽了些的小溪河道已经看不出丝毫下过雨的痕迹了。
　　因为昨天从韩毅那里听来的消息，今天许朝曦和越白要去托梦公司和寻鬼事务所咨询一下情况，如果还有时间就顺便找找工作。
　　富贵镇不小，说是镇，实际上面积比得上阳世某些大些的县城。
　　许朝曦和越白先坐车去了近些的发财街。
　　寻鬼事务所就开在发财街上，是一个大型寻鬼公司的分支机构。里面收费比摆渡城里高一些，确定大概位置要6000冥币，准确位置看寻找过程中的实际支出决定。
　　两鬼现在连大概位置的收费都出不起，咨询过后便去了下一个目的地——富贵大道的托梦公司。
　　正如韩毅所说，托梦收费有好几种，最基础的固定模板也要1000冥币，也是他们现在买不起的价格。
　　许朝曦和越白在镇上待了将近一天，上午去托梦公司和寻鬼事务所，下午乘公交车在镇上大略转了一圈找工作，快傍晚了才回家。
　　许朝曦对好友道：“富贵小学外有一家挺大的书店，明天去问问他们招不招鬼……”
　　然后远远的，他看见自己屋子的院子里似乎站了个身材挺拔的男鬼。
　　作者有话要说：　　身材挺拔的男人→身材挺拔的男鬼
　　后者瞬间惊悚


第9章 
　　裴霁的身形许朝曦太熟悉了，一眼便认了出来。他立刻把越白抛至脑后，高兴地扬声挥了挥手：“哥哥！”
　　越白本来还在听他说工作的事，被突然转变的话题和态度惊了下，懵逼地下意识抬头。
　　就见远处似乎正在抬头打量环境的男鬼听见声音，转身往他们的方向看来。
　　看身形，看轮廓，好像还真是裴哥。
　　“望夫石总算把夫望回来了！”他为好友高兴，原本是要去许朝曦家里吃晚饭的，现在也不打算去了，识趣道，“你们好好聚聚，告诉裴哥我明天再去见他。”
　　许朝曦小跑着朝前方奔去，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手。
　　越白：“……”
　　习惯了习惯了，许小年一直都这么“见色忘友”，他笑了笑，神情轻松地扭头回家。
　　“哥！”
　　离得越近男鬼的长相便越清楚，五官英俊，眉深目阔，衬着周身沉寂的气质，显出一种极有距离感的矜贵来。
　　但许朝曦知道哥哥其实再温柔不过，那张俊美得让鬼觉得难以接近的脸对许朝曦而言更是再亲近不过的相貌。
　　他小时候摸来摸去不知道用来做了多少次鬼脸，长大后更是亲亲舔舔不计其数。
　　脸上笑容扩大，黑亮的杏眼眯成月牙，嘴角也弯出好看的弧度，许朝曦笑得明媚又灿烂，还没跑近就一个虎扑想要跳到男鬼身上。
　　站在原地的男鬼神色迟疑，就是这么一犹豫，便让大胆的小鬼得逞了。
　　“哥哥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6天了~”小鬼扑到大鬼身上，声音黏糊着撒娇。
　　身上的重量带着几分记忆里的熟悉，裴霁只方才迟疑了片刻，此时动作自然地伸手揽住怀中鬼的腰，柔声说：“抱歉，工作有些忙。”
　　许朝曦只是埋在他肩上摇头，没有半点要下来的意思。
　　裴霁便抱着他往屋里走。
　　其实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仍没有想好该怎么诚自己的身份。
　　他往阳世避劫时封印了所有身为鬼神的记忆，作为一个普通人类长大，喜欢上了朝夕相处的许朝曦。
　　这份感情是真的，那时他喜欢许朝曦，并且爱愈生命。
　　脑海里陆续闪过曾经和许朝曦相处的画面，行至门口，木屋的大门锁着，裴霁垂首问：“钥匙呢？”
　　许朝曦黏在他身上：“裤兜里。”
　　裴霁单手抱着他，一手去探他裤兜里的钥匙。
　　内层缝制裤兜的布料很薄，动作间难免有些亲密。隔着薄薄一层布，裴霁和许朝曦彼此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但两鬼对此都习以为常。
　　裴霁找到钥匙开了门。
　　屋里经过几天前的大扫除变得干净整洁。
　　吃了一半的桔子随意摆在桌上，沙发上枕头歪歪扭扭地放着，中间凹陷下去，明显有午睡过的痕迹……即使还没添置过多生活物品，房间里仍带着不可忽视的生活气息。
　　与裴霁居住的行宫相比，这里过于简陋，甚至称得上寒酸。
　　但裴霁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稳稳地抱着许朝曦朝沙发走去。
　　他在沙发坐下，怀里的小鬼便顺势跨坐在他身上，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
　　裴霁也看着许朝曦。准确来说分明只有三年未见，他却觉得面前这张脸像是在记忆里尘封了许久。
　　怀里的小鬼长大了，脸也长开了，从青涩的少年长成青年，只有看向他的眼神中依然带着依赖的孩子气。
　　曾经的裴霁可以为这个眼神站在许朝曦面前替他遮风挡雨，如今的裴霁，或者说酆都大帝帝初，也可以。
　　沉寂的眼神在凝视着许朝曦时一寸寸化开，像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右手抚上小鬼的脸颊，裴霁柔声道：“长开了。”
　　许朝曦脸生得稚气，哪怕成年了脸颊也有没退干净的婴儿肥，现在婴儿肥看不见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完完全全长开的隽秀精致的脸。
　　许朝曦险些为这一句话落下泪来。他眼眶泛红，猛地扑上去搂住男鬼的脖子：“哥哥……”声音黏腻又委屈。
　　多年不见，他有太多话想跟哥哥说，想说哥哥死后他有多难过，说他后来有好好生活，说他怎么倒霉地死在车祸里……
　　可是这一切都抵不过重逢的喜悦。难过都已过去了，他和哥哥在冥界会有新的开始。
　　他不说话，只紧紧搂着裴霁不动，裴霁温柔揽着他，另一只手安抚地放在他的头顶，手指穿进发间轻柔地顺着。
　　许朝曦在他细致的安抚中平静下来，却还是不愿意离开裴霁，就这么赖在他身上：“哥哥工作忙完了吗？”
　　裴霁思及冥府的一系列未来规划，摇摇头说：“没有。”他是抽空过来的。
　　许朝曦登时有些丧气，退开些许抿着嘴唇可怜巴巴地问：“那哥哥很快就要走？”
　　“嗯，”裴霁应是，怀中小鬼嘴巴都快撅起来了，他心疼又好笑，放缓语气补充，“今天不走，而且除非加班，不然我每晚会回来。”
　　每晚回来？那就还跟活着的时候一样啊！
　　裴霁大许朝曦几岁，许朝曦还在上大学时裴霁就已经开始工作了。两人在外面租房住，那时裴霁也是像现在这样白天上班，下午下班回来。
　　许朝曦又高兴起来：“我现在会做饭了，每天做好饭等你！”
　　“你进厨房了？”这句话从裴霁嘴里脱口而出。脑子里不期然闪过许朝曦9岁时偷溜进厨房，然后切了手哭着回来找他，手上鲜血直流的样子。
　　他拾起许朝曦的手，许朝曦的手也生得好看，修长却不失肉感，软嫩白皙，看不出伤口。
　　“切到手了吗？”裴霁问。
　　因为小时候那次调皮玩伤了手，后来裴霁是不允许许朝曦进厨房的，哪怕许朝曦觉得裴霁上班辛苦想帮忙他也不许。
　　许朝曦可不是有苦往肚子里咽的鬼，可怜兮兮举着手给裴霁看，说：“有，食指切到好几次，有次用刮皮刀还蹭到了……”
　　他也不说疼，就把手举在裴霁唇边，双眸明亮，意思再明显不过。
　　裴霁微顿，须臾后低头亲了亲面前的手，卖乖的小鬼便会对他扬起一个笑。
　　男鬼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
　　许朝曦笑嘻嘻地凑过去在他唇上“啾”了口，记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哥哥吃晚饭了吗？”
　　裴霁：“没有。”鬼很耐饿，更别说身为鬼神的他，他现在几乎不进食。
　　“我去做~”许朝曦立刻从男鬼身上下来，兴致高昂地准备让哥哥尝尝他现在的手艺。
　　裴霁想开口拒绝，但见许朝曦高兴便随他去了。
　　许朝曦满心想着大展身手，却忘了他和越白今天没买菜，厨房里只剩下挂面了。他拿着挂面幽幽看了两秒，果断再摸了两颗蛋出来。
　　可惜生菜昨天才撒下种子没长出来，不然还能加点生菜。
　　“哥哥~”
　　“嗯？”
　　厨房外的声音让许朝曦放下心：“你就在客厅好不好？”
　　外面的声音一时没有回答。许朝曦慌了，放下东西就要去客厅看看，一转身才发现裴霁从客厅到厨房来了。
　　男鬼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挽至手肘，小臂结实，隐隐有肌肉线条。对上许朝曦慌乱的目光，说：“我在这里。”
　　过去自然地接过他手上的工作。
　　许朝曦不说非要自己做的话了，擦干净手环住男朋友后腰：“哥哥~”
　　裴霁不紧不慢地烧水煮面，哪怕腰上抱了双手也不影响他，听见许朝曦喊他，耐心地应了声。
　　许朝曦贴着他宽阔的后背，他知道自己粘人，因此乖乖道：“我只是有点不安，怕你消失，你多陪我一段时间就好了。”
　　盖上锅盖的裴霁转身重新将他抱进怀里，他毫不厌烦地重复着之前安抚许朝曦的动作，低头温声道：“哥哥不走。”
　　许朝曦弯起嘴角，就算闭上眼睛仿佛也能看到哥哥温柔凝视他的模样。
　　他像个连体婴似地黏在裴霁身后，裴霁做什么他就跟着一步一挪，等面煮好坐在客厅吃上了，他才终于想起同样没吃晚饭的好友。
　　算了，一顿不吃也饿不死，而且越白还屯了零食可以吃。
　　许朝曦立刻没良心地抛弃好友，美滋滋地吃起来。哥哥煮的面，他好久没吃过了！
　　吃完饭后裴霁洗的碗，许朝曦在旁边吃桔子，边吃边自觉地交代这些年他经历的事。
　　诸如院长奶奶身体还很健康，再活十年没问题；他快把房贷还完了，可惜在还完前夕倒霉地出了车祸；他死后还过了鬼门关、走了黄泉路，就是生前没做多少善事，最后只结算了两块五冥币……
　　“还好越白有钱，不然我喝下孟婆汤就不记得哥哥了！”
　　裴霁笑着揉了揉许朝曦的头发，没有说话。
　　许朝曦问他：“哥哥，你也没喝孟婆汤吧？”哥哥记得他、记得生前的事，肯定也没喝孟婆汤！这让他感到甜蜜，哥哥也不想忘记他~
　　裴霁说是。
　　他撒了谎，与其他普通鬼需要走人间道、鬼门关不同，他死后直接回归神位，根本无须喝孟婆汤。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坦白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坦白身份后该如何对许朝曦解释这三年没去阳间看他。
　　裴霁在心中叹气。
　　天色将晚，乌蒙蒙的还剩点未褪尽的光亮，许朝曦想起小溪边等他去证实的“光源”，拉着裴霁去外边散步。
　　他询问裴霁这几年的经历，裴霁避重就轻，道：“跟你和越白差不多，安顿下来后参加了地府的招工考试，现在在地府工作。”
　　地府公务员啊！许朝曦狂吹彩虹屁。
　　随后交代越白的钱替他交了孟婆汤的费用，在摆渡城的时候没能查询亲鬼，问裴霁有没有存款还钱。
　　他和裴霁太亲密了，完全不觉得裴霁替他还钱有什么问题。
　　裴霁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很习惯照顾许朝曦，说：“缺什么跟我说，越白的事我来想办法。”
　　“哥哥最厉害了~”在男鬼脸上亲一口，许朝曦小孩子似地牵着裴霁的手晃啊晃。
　　两鬼肩并肩在溪边散步，天色越来越晚，最后一丝天光也褪尽了，溪边星星点点的光亮终于次第亮起。
　　幽幽的，绿莹莹，好似凝固的鬼火。
　　许朝曦却不害怕，蹲下、身仔细研究。茂密的水草能有小腿中部那么高，叶片细长，中间垂下一根花枝，枝条上一个挨一个地排列着拇指大的花苞。
　　圆鼓鼓的，像灯笼。绿莹莹的光亮就是这些花苞散发出来的。
　　“原来真的是这些草在发光。”他感叹。
　　“灯笼草，亲水，忘川里有很多。”裴霁道，将他拉起来，免得他蹲久了腿麻。
　　许朝曦晚上没去忘川河边看过，不知道这点：“那忘川岂不是一到晚上就整条河都是绿的？”
　　裴霁嗯了声：“忘川有船可以游河，感兴趣以后可以去看。”
　　许朝曦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哥哥陪我一起。”
　　裴霁莞尔：“好。”
　　光线太暗，他们没在外面逛太久，回屋后许朝曦被裴霁推去洗漱。许朝曦老实去了，只是关在洗手间里还要隔着房门确认裴霁在不在。
　　裴霁干脆待在门外，好脾气地每次都回答他，同时分神用神识检查房子里缺什么，在手机上列出一串清单。
　　厨房没有新鲜食材、缺一个冰箱、沙发太硬要换新、没有替换的床上用品……
　　【把东西买齐明天早上送过来，另外以我的名义开一张10万存款的银、行、卡。】
　　【神荼：？帝君本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本甜文，不要怕！


第10章 
　　“哥哥？”浴室门打开，探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许朝曦穿着在批发市场买的10块一套的睡衣，布料很薄，半透明一样贴身。
　　他擦着头发走出来，眼神好奇地落在裴霁手上——那是一个纯黑色的手机。
　　“我一直以为冥界是神话侧的，原来是科技侧？”
　　【男性，身高180，体重125，腰围……拿几套日常换洗服装。】
　　在长长的清单后又加了这条信息，裴霁退出信息界面抬头：“以前是神话侧，现在两者都有。”
　　不说冥界本身的发展，只单单接收阳世亡魂这一点，就决定了冥界不可能只是神话侧，科技水平不可能止步不前。
　　孟婆汤能让亡魂忘却前世今生，但改制后配方有所调整，能保留生前学会的技能，更别说还可以选择不喝。
　　也就是说，在冥界定居的所有鬼民都有着生前学到的完整的知识体系，这些鬼民中自然也包括研究型人才。
　　尤其是上了年纪、脑子里装着大量财富的老科学家。
　　许朝曦只要仔细一想就能确定冥界的鬼才储备到底有多可怕。那些人才在阳世还要从0级练起，到了冥界直接满级起步！
　　他越想眼睛睁得越大，冥界这个设定也太bug了吧！而且不止人，以前的妖、仙死了也归地府管，狐仙儿现在不是就在当明星？
　　他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冥界也有神话侧，那我们会法术吗？”说着自己感受了一番身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以前有神职的鬼神多多少少会些术法，”裴霁道，收起手机上前接过许朝曦手里的毛巾，“普通鬼众可以修炼，不过现在没有流通的修炼方法。”
　　许朝曦抬头看他。
　　裴霁替他擦头发，边解释：“术法的破坏力很大。”影响冥界的安定和发展，哪怕只是普通闹事也会造成巨额的经济损失。
　　而且受天地契机影响，近百年估计都没有修行的条件。
　　许朝曦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对能不能修炼没有那么执着，冥界的科技水平不比阳世差，就算不修炼也不妨碍享受。
　　嗯，他现在享受不了只是因为没钱而已。
　　头上擦拭的力度刚刚好，像按摩头皮一样舒服，术法的事许朝曦没问裴霁会不会。哥哥说了有神职的鬼神才会，哥哥又不是鬼神！
　　没一会儿头发擦干，许朝曦甩了甩蓬松的头毛推着男鬼的腰腹催促：“哥哥你也快去洗吧，我给你准备了睡衣。”知道哥哥要回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全套的洗漱用品。
　　裴霁垂眼看见他过大的领口，替他拢了拢后无奈应声：“好。”进了浴室便又给神荼发了一条信息。
　　【我的尺寸也准备几套。】
　　房子里有两间卧室，布置了床能睡的却只有一间。裴霁之前用神识观察时就发现了这点，因此洗完澡后径直进了主卧。
　　卧室里许朝曦正趴在被子上翻书。
　　是当初在车站买的那本《新鬼手册》。家里什么能玩的都没有，他无聊了只能把书拿出来翻翻，当旅游手册看。
　　听见裴霁进来的声音，他关书丢到一边，爬起来端坐着对裴霁道：“哥哥，我想玩手机~”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裴霁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
　　裴霁身上穿着跟许朝曦同款的廉价睡衣，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很晚了，明天再玩。”
　　玩手机还是跟哥哥一起睡觉？
　　许朝曦几乎没有考虑地选择了后者，翻身滚进被窝。他想了解的东西很多，不过明天再了解也可以~
　　接着另一具男性身体躺上床，他再一滚直接滚进男鬼怀里。
　　裴霁关灯后伸手揽着他，手克制地停留在背部。
　　许朝曦则熟练地环住男鬼的腰，脑袋埋在裴霁胸口，哼哼唧唧地说：“等哥哥回来的第六天，哥哥回来啦~”
　　裴霁垂下视线看他，而后噙着笑意在小鬼额上亲了亲：“晚安。”
　　许朝曦也亲亲男鬼嘴角：“哥哥晚安~”
　　……
　　两鬼陷入香甜的沉睡，远在摆渡城的神荼拿着手机摸不着头脑。
　　他这前脚才到摆渡城紧接着帝君就发来了任务，帝君修为果然深不可测，连他的行踪都随时知道。
　　不过小溪村是什么地方？帝君新建的行宫所在？
　　他发呆的样子落入刚踏出房门的魏征眼里，魏征看着他仔细辨认一番，惊讶：“神荼大人？”
　　神荼从手机内容上回神，抬头看见魏征，扬了扬手：“嗨，魏相，这么晚还要出门啊。”他天生一副风流相，这么个简单打招呼的动作做出来也自有股潇洒不羁的意味。
　　魏征与他打过不少次交道了，知道他的脾气，笑着邀请：“秦广王约了我去忘川城吃烧烤，神荼大人不如一起？”
　　要换一天问神荼就答应了，但不巧得很，帝君刚给他发了个任务。便说：“不了，我待会儿还有事。”
　　摆摆手消失在了魏征视线中。
　　但凡他多问魏征一句，都不至于对手机上的任务一无所知，然后去了小溪村被震惊得怀疑鬼生。
　　清单上的物品不难准备，就是有些杂，除了银、行、卡那一项，神荼统统分发下去交给属下，天还未亮就将所有东西备齐了。
　　他也没有天没亮帝君可能在休息这个概念，鬼神是不需要睡觉的，8、9点是早上，6、7点也是早上，用袖里乾坤带上东西就去了小溪村。
　　时间不到早上7点，神荼根据地址找到一栋两层的木屋。站在屋外他整个鬼都有些木，偏僻、简陋、窄小……这是帝君行宫？
　　“不会找错了吧？”他嘀咕。
　　下一秒衣着整齐的裴霁出现在他面前，目光淡淡的，问他：“准备好了？”
　　“我办事帝君还不放心？”知道没找错的神荼立刻放心了，扬眉笑了笑，手一挥地上便出现了一堆大大小小包装整齐的物品。
　　裴霁挑出他和许朝曦的私人衣物，离开前对神荼交代：“东西搬进屋，你看着整理。”
　　神荼：？？？
　　不是，帝君还打算在这地方常住？就算为了工作也没这个必要吧……为什么！
　　裴霁重新出现在二楼卧室时，许朝曦依然在熟睡当中。长长的睫毛下眼睛轻轻阖着，抱着裴霁睡过的枕头睡得正香。
　　裴霁没叫醒他，放轻动作将衣服挂进衣柜里。
　　楼下神荼也用术法将东西整理好，食材放进厨房，冰箱放在靠近厨房的客厅一角……整个鬼恍恍惚惚。
　　片刻后裴霁下楼他才回神：“帝君，还有个手机放在桌上了。”
　　裴霁颔首，道：“以后来这里叫我裴霁。”
　　神荼心里一突，化名我也不敢直呼全名的好吧，别为难我了帝君！于是笑嘻嘻地折中道：“裴先生。”
　　裴霁不置可否，在神荼惊悚的目光下进厨房淘米准备煮粥。他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还能分神问：“假期快休完了？”
　　神荼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总觉得里面是他不可踏足的神秘领地，说：“还有6天。”斤斤计较.jpg
　　“魏征在忙摆渡城扩建的事，你去帮忙，”不紧不慢的男鬼这么说，侧首看向门口，“假期以后休也可以，你说呢？”
　　没有表情的脸并不显得冷漠，语气甚至是平和的。
　　神荼：“……”帝君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点点头：“行。”
　　裴霁接着又交代了一些事情，神荼偶尔接话，两鬼正交谈着，忽然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哥哥？”
　　神荼回头。二楼站着个他没见过的男鬼，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那男鬼对上他的视线，礼貌地问：“你好，你是哥哥的朋友吧，我哥哥裴霁呢？”
　　什么朋友？什么哥哥？这里只有一个帝君，你问谁？
　　听见声音的裴霁却已经越过神荼离开厨房朝许朝曦走去，他嗓音低沉，声音刻意放轻，像是怕吓着什么，说：“我买了点东西，他是来送东西的。”
　　许朝曦这才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不少物品，恍然：“是快递小哥啊！”
　　裴霁：“？”
　　动了动唇，正要反驳时许朝曦扑进他怀里，撒娇道：“我醒来没有看见你，以为你去上班了。”
　　神荼：“！”帝君你怎么不解释？
　　帝君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随即搂着怀中鬼解释：“今天可以不上班，找了同事帮忙。”
　　神荼：哪个同事？我吗？不是解释这个！
　　他两眼飘忽地走出木屋，离开小溪村，进了富贵镇。镇上起床的鬼越来越多，周围声音越来越大，却统统入不了他的耳朵。
　　他满脑子都是帝君抱了个漂亮男鬼、那男鬼还叫帝君哥哥的画面，脸上神色风云变幻。
　　帝君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神思不属地掏出手机，神荼：【弟啊】
　　过了会收到回复。
　　【臭弟弟郁垒：有屁快放】
　　臭弟弟一点都不可爱。
　　他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神情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涉及帝君隐私，显然不能说出去。
　　思来想去，想去思来，神荼：【我现在是快递小哥了[呆滞]】
　　【臭弟弟郁垒：？】
　　【臭弟弟郁垒：脑有疾？】
　　作者有话要说：　　冷知识：神荼和郁垒是最早的门神


第11章 
　　锅里的粥刚煮下，还要一会儿时间才能煮熟。
　　许朝曦下楼一趟完全清醒过来，不想再睡，因此裴霁让他回去继续睡觉他只是摇了摇头：“不想睡了。”
　　随后上楼洗漱，快快乐乐地换上了哥哥给他买的新衣服。
　　这三年来许朝曦长高了不少，身高突破一米八，没想到哥哥给他买的衣服还是这么合身，就像亲手量过一样。
　　嗯？难道是他睡着的时候……
　　想着想着，小脸登时一红。许朝曦顶着有些发烫的脸下来，裴霁在厨房忙碌没有看见，只有声音传出：“桌上给你买了手机。”
　　手机纯黑色，跟裴霁用的是同款，背面有朵像火焰般的金色标志。
　　许朝曦新奇地试用了会，发现功能和应用都跟以前用过的手机没有差别，便顺手搜了下手机的牌子。
　　“幽冥科技”——一个在冥界很有名但阳世没有听说过的品牌。
　　他心里有数了，又顺手搜了下地府，出来的介绍让许朝曦看得大开眼界。
　　介绍是这么写的：
　　“地府，全称阴曹地府，盘古开辟天地之后存在。洪荒时期十二祖巫之一后土投身地府，身化六道轮回，由此奠定了地府未来的发展根基。
　　洪荒时期至今接纳众生亡灵，评判功过，是冥界唯一的工作机构……
　　现阴曹地府执掌者为北阴酆都大帝。”
　　后面还有酆都大帝的介绍，许朝曦没来得及看，裴霁端着碗出来：“在看什么？”
　　许朝曦便收起手机上前帮忙，先交代：“查了点关于地府的资料。”然后分享观后感：“原来地府存在的历史这么长啊。”
　　裴霁不意外他拿到手机会查这些，甚至他确定有时间许朝曦还会查东岳大帝、酆都大帝……
　　对此裴霁并未阻拦，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大部分历史都是在争夺六道轮回的所有权。”
　　许朝曦：“嗯？”
　　粥是白粥，裴霁随手炒了两道小菜当做下饭菜，碗筷摆好，两鬼在客厅里用来吃饭的桌前面对面坐下。
　　对许朝曦的疑问，男鬼没有正面回答，浅笑着说：“好奇的话以后可以买点书自己看。”
　　许朝曦鼓了鼓脸颊：“哥哥又忽悠我看书。”
　　许朝曦小时候可不喜欢看书了，但裴霁喜欢，每次被抱着午睡时裴霁手里总拿着书在翻，后来许朝曦就对那些书产生了好奇。
　　再然后，他也有点喜欢上了看书……
　　想到这里，许朝曦猛地想起：“我记得哥哥小时候开始就对地府和冥界相关的记载很感兴趣。”
　　手里拿的书多半都是有关这些的，哪怕毕业后工作了这个爱好也没放下。
　　结果他们死后真的来了冥界，哥哥还在地府工作。
　　这也太巧了。
　　“嗯，是很巧。”裴霁也这么说，俊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脸神色如常。这句话裴霁没有说谎，那时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表情很少，但不会让鬼觉得冷酷，即使举着吃饭这么一个生活化的动作也带着说不出的优雅气息。
　　他对许朝曦道：“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待会陪你去镇上办手机卡，你喜欢看书，再买点书吧。”
　　我才不喜欢看书，这叫爱哥及书！许朝曦在心底倔强反驳。
　　他神情犹豫，慢吞吞喝着粥，过了会抬起头问：“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吗？你原来住的地方……”
　　裴霁一眼便看出许朝曦的未尽之语和眼底不明显的委屈，仿佛他说错一句话就能红了眼眶哭出来似的。
　　他动作微顿，点漆般的眸子温润有光，说：“之前一直租房住，工作原因已经退租了。”因为还没解释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有些事情他暂时只能瞒着。
　　许朝曦：“被调到摆渡城了吗？”想起了在冥界第一次见到裴霁的地点。
　　裴霁：“目前是。”
　　在摆渡城工作也太远了，哥哥哪来多余的时间每晚回家？许朝曦思索着要不还是换个近点的地方住。
　　他把思考的话告诉裴霁，裴霁表示不需要，在地府工作有福利——一些基础修炼方法，比如缩地成寸。
　　缩地成寸有些类似于瞬移，转移距离的远近全看个鬼修为。
　　裴霁：“想学吗，可以教你。”
　　许朝曦问：“没有保密条例？”
　　裴霁：“没有。”对他来说没有。
　　不清楚这些的许朝曦点点头，他对修炼的确没那么执着，但也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啊。接着他便听见一串没听过的语言。
　　许朝曦：“？？？”
　　他茫然的样子将裴霁逗笑，男鬼浅浅勾起嘴角：“这是口诀。”
　　“嗯……”确定了，当了鬼他也是学渣，他强烈怀疑不保密是因为地府笃定普通鬼众学不会！许朝曦认真说：“我还是随缘练吧。”
　　边吃早饭边聊天，说话的功夫一碗粥便见了底，裴霁同时放下筷子。许朝曦起身正要跟哥哥一起收拾——
　　“许小年！你种的菜发芽啦！”
　　许朝曦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兴奋地问：“真的？！”
　　越白就站在低矮的院子外，浓眉大眼，精神抖擞，看见许朝曦疯狂挥手：“当然是真的，而且只有你撒的3块地发芽了，快出来！”
　　许朝曦迟疑着回头，屋里裴霁唇角微弯轻轻颔首：“去吧。”
　　他便像被朋友找上门玩然后得到家长首肯的小孩那样哒哒哒跑了出去。
　　屋外很快响起许朝曦和越白叽里咕噜的对话声。
　　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裴霁失笑摇头。垂眼瞥了瞥桌上的狼藉，随即挥手用术法清理了个干净。
　　地里的菜的确发芽了，绿油油的，才有指节那么高。更为神奇的是，明明越白和许朝曦同时撒的种子，偏偏只有许朝曦动手的三块地发芽了。
　　两鬼去看了圈，没弄明白原因。
　　回去的路上越白感叹：“不愧是血脉之力浓郁的华国血脉，种个菜都比别鬼先发芽。”
　　许朝曦翘起嘴角故作谦虚：“过奖过奖，是有点种田的天赋~”
　　他们没有过于追究其中的差别，只当是意外，聊过之后越白便说起别的：“你跟裴哥怎么样了？”
　　许朝曦：“挺好的啊~哥哥被调到摆渡城工作了，不用搬家。对了，还有你爸妈和爷爷奶奶，哥哥说可以找同事帮忙。”
　　“感谢裴哥，”越白双手合十做了个虔诚的姿势，走进院子里看见裴霁又谢了一次，“许小年有没有替我转告说我今天来见你打招呼？毕竟昨天裴哥你刚回来，许小年又是个见色忘友的，我这么自觉……”
　　他开始自说自话，裴霁视线投向许朝曦。
　　许朝曦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太高兴忘了嘛。
　　裴霁无奈，他当然不会出言反驳，只是在越白问起寻鬼的事什么时候能有消息时道：“大概两三天能收到回信。”
　　他将“裴霁”定位为地府普通员工，两三天是个比较合适的时间。
　　越白：“我就是有点心急，麻烦裴哥了。”
　　之后许朝曦和裴霁要去镇上，邀越白一起。
　　越白推拒：“你们过二鬼世界，我就不去打扰了吧。”
　　“想啥屁吃，你不去找工作了？”许朝曦打断他，真诚发问，“我有哥哥养，你有吗？”
　　越白：“说话就说话，不带鬼身攻击的。”委屈脸，单身又不是我的错。
　　“别说脏话。”裴霁提醒。
　　“好的哥哥~”许朝曦乖巧应是，转头又对越白说，“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书店，你去问问他们招不招员工，工资少点也没事……”
　　说着他把越白拉到一边，低声叮嘱：“到了镇上就分道扬镳不用我交代了吧？还有，早饭我跟哥哥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去镇上解决。”
　　只煮了两个鬼的份这能是哥哥的错吗？自然不能。
　　然后掏了一张币值50的大钞塞进越白兜里，俗称钞能力封口费。
　　“吃点好的，咱不差钱~”
　　越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到了镇上许朝曦才想起他有了手机，越白同样也需要一个，便拉着越白一起去手机专卖店。
　　听到裴霁要给他买手机，越白第一反应就是惊恐拒绝。裴哥养许小年是理所应当，顺带一个他算什么？支援媳妇儿的娘家人？
　　直到许朝曦说在欠他的那一万冥币里抵扣越白才同意。
　　两鬼各自办好手机卡，出了手机店还是没能分开。许朝曦要去书店买几本书，越白要去打听工作，双方目的地一致。
　　越白得意：这可不怪我~
　　许朝曦：失策了。
　　书店开在镇上唯一的小学“富贵小学”外面，有三层楼高，算得上规模宏大。
　　路上裴霁时不时拿出手机回复消息，许朝曦牵着他另一只手，欲言又止。终于，当裴霁再次回复完消息，他问：“哥哥是不是很忙？”
　　就怕他说出一句临时有事要先走的话。
　　裴霁将他的担心看在眼里，安抚：“还好，今天不走。”
　　哥哥从没骗过他，许朝曦立即信了。
　　前方书店和富贵小学近在眼前，今天是工作日，路上行鬼不多。他看着远处大门紧闭的小学，奇道：“冥界怎么会有学校？”
　　这件事许朝曦奇怪很久了。一家几口同时死绝的毕竟是少数，那些小孩子到了冥界生存都困难，哪来的钱上学？
　　越白不确定道：“冥界土着？”即在冥界出生的小孩。
　　“一部分是，”抬眼看了看学校所处的位置，裴霁收回视线开口，“鬼的生育率很低，其中大部分是早夭的孩子，有的被领养了，剩下的都在孤儿院。”
　　越白：(o- `o)鬼还能生娃？鬼胎？
　　许朝曦：“那他们生存和读书的钱哪来？”
　　裴霁：“地府有专项支出。”
　　因为成长经历，许朝曦对孤儿院很亲近，现在连带着对背后支撑孤儿院的地府也有了好感，真心实意地夸奖：“地府真有钱。”
　　身旁男鬼因他的话笑了笑，牵着他抬脚踏进书店。
　　作者有话要说：　　裴霁：老婆夸我了，开心


第12章 
　　进了书店许朝曦和越白才算短暂地分开了。他和裴霁上楼找书，越白去柜台处打听招工信息。
　　店里内部空间很大，书架贴墙摆放，书籍种类无所不包，上至千年前古代文鬼留下的《冥界游记》，下至近几年新鬼前方百计让阳世亲人烧下来的《母猪的配、种及产后护理》。
　　中间是长长的阅览桌，有零星的鬼在桌前看书。
　　许朝曦放轻手脚，去书架前挑了几本感兴趣的书：《阴曹地府发展历史》、《冥界百科》、《东岳大帝本纪》、《酆都大帝本纪》、《当鬼不得不知道的100件事》……
　　随后他抱着挑好的书走向裴霁。
　　男鬼站在书架尽头，身姿笔挺，视线垂下，单手拿着手机似乎在查阅工作。注意到许朝曦过来，他收起手机：“不多挑几本？”
　　许朝曦摇头：“看完再说。”书架上还有好些书名他都挺感兴趣的。
　　两鬼去柜台结账，越白不在柜台前，应该是谈完出去了，不知道工作拿下没有？
　　“别提了，”汇合后被问到找工作的结果，越白叹气，“是有这个工作，条件也很好，但已经内定给店长朋友的一个亲戚了。”
　　这还是收营员看他长得帅才肯透露的小道消息。
　　许朝曦怔了怔。他是在公交上听见别鬼聊天说书店招工所以便叫越白去试一试，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也对，都是同一批鬼，活着是人情社会，死了是鬼情社会。
　　他摸摸好友狗头安慰：“不急，镇上那家叫‘造梦’的托梦公司不是刚开的吗，说不定员工还没招齐，吃完饭下午去看看。”
　　浓密的秀发被他扒拉得乱糟糟，裴霁捉回他捣乱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对顶着一头“鸡窝”的越白道：“阳世考的证可以去镇上冥府补办。”
　　“还能补证？”用手梳理头发的越白惊喜，“这也太贴心了，地府考虑得很周到嘛！”虽然英语四级和驾驶证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又问：“英语冥界用不用得上？”
　　裴霁：“有滞留的外国鬼，但很少，让他们学华语更方便一点。”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至于那些外国鬼为什么滞留却没解释。
　　许朝曦和越白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少数服从多数，是时候让外国佬感受一下学外语的“快乐”了！
　　随后裴霁向越白大致介绍了一下补证流程，三鬼去上次韩大伯带许朝曦和越白去过的饭馆吃午饭。
　　现在不到正午最热闹的时候，饭馆里吃饭的鬼不多。
　　饭桌上许朝曦勤快地给裴霁舀了碗鱼汤，用听来的信息介绍：“听说是特地从楚江王水产养殖公司买来的忘川河鱼，味道还不错。”
　　裴霁端起碗，端碗的手腕骨明显，修长有力的手指更像是艺术品，闻言顿住：“楚江王？”
　　“嗯呐~”许朝曦点头，抬头看向他，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眼，“哥哥在地府工作有没有见过楚江王？”
　　顿住的男鬼抿了口鱼汤，平静道：“没有，我跟着一名姓魏的判官。”
　　许朝曦：“姓魏？魏征？”眼睛睁大。
　　裴霁否认：“不是，只是一名普通判官。”
　　许朝曦思考片刻也觉得是自己想当然了，虽然他对哥哥抱有盲目的信任，但三年时间从刚入职的员工升职到魏征身边工作确实不太可能。
　　魏征可是赏善司的头头。
　　“魏征？是不是唐朝那个？”自打菜端上来就埋头苦吃把自己当个隐形鬼的越白举了举手。
　　许朝曦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魏征，并且他同事之一叫钟馗。岳飞原先还在速报司任职，第五殿阎罗叫包拯，厉害吧。”
　　他眼睛微微眯起，眼尾自然上扬，像只狡黠的狐狸。裴霁夹了一筷菜放进他碗里，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补充：“范仲淹也在阴律司工作过。”
　　魏征、钟馗、岳飞、包拯、范仲淹……这些名字随便一个拉出来在阳世都如雷贯耳，越白听得一愣一愣的。
　　地、地府大佬这么多的吗……
　　午饭过后，下午越白打算先去镇冥府补□□件，许朝曦原本不想去的，他的四六级证书在冥界又没什么用。
　　裴霁提醒道：“还有从小学到大学的毕业证。”
　　许朝曦就去了。
　　补齐证件从镇冥府出来时是下午三点，越白冲许朝曦摆手：“你跟裴哥去过二鬼世界吧，再见！”怀揣着热腾腾的证书坐公交去打听工作。
　　裴霁：“你呢，未来想做什么工作？”
　　他们没上公交，就在街边慢悠悠地走着，听见裴霁的问题许朝曦道：“没想好，我原本打算种田。”种田挣钱周期长，要是哥哥再晚点回来他就要去搬砖打零工了。
　　他大学读的是历史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出版社工作，但他并不喜欢。
　　“种田也不错，在冥界种田很挣钱。”裴霁这么说。
　　许朝曦就仰头看他：“真的？”
　　迎上他清澈的目光，男鬼揉了揉他的头发颔首：“看作物种类。不过我们不缺钱，你看自己喜好种就好。”
　　“我的喜好就是挣钱！”身上只有两块五的日子他过够了。
　　而且怎么就不缺钱了，现在住处是租的，房没买，代步工具也没有。
　　许朝曦表示：“等这批菜收了我就去买本《忘川城经济作物种植大全》。”
　　他要种田致富，攒钱给哥哥买大房子！
　　裴霁不清楚许朝曦心中的大志向，提到钱，他想起了让神荼办的银、行、卡。
　　在许朝曦看不见的角度用袖里乾坤将卡拿在手里，然后递给许朝曦，说：“工资卡，要什么自己买。”
　　银、行、卡上面是一行黑字——“冥界银行”，下面是账号。
　　许朝曦接过来很自然地将账号绑定了自己的支付app：“哥哥有的话我就不用去办了……”
　　因为没钱他之前路过银行都懒得办卡，现金自用都不够，哪来多余的存银行？
　　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天地银行。”
　　男鬼闻言：“天地银行因为粗制滥造和滥印币值，在冥界破产了。”
　　“真的有天地银行啊？”许朝曦一惊。
　　裴霁：“以前有。”
　　阳世、哦阳世好像没有天地银行，只是印在冥币上的，但冥界居然有个真的？
　　许朝曦没理清其中的关系，摇摇头给越白发信息：【顺路去办张银、行、卡，等爸爸给你打钱[豪横]】
　　越白估计没看手机，暂时没回复。
　　出了富贵镇，两鬼朝着忘川河边的观景台走。裴霁瞥见信息内容：“多还一万，算作越白这几年照顾你的感谢。”
　　“他不会要的。”许朝曦道。不过可以还一万，算是送越白一个手机。
　　他很感谢当初摆渡城里越白用找亲鬼的钱替他交孟婆汤免喝费用。
　　而且哥哥话里话外护着他的意思他也听得很开心，弯起唇角说：“给钱还不如给越白找个工作，他去托梦公司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工作么……裴霁若有所思。
　　到了镇郊后路上的行鬼少了些，裴霁一手拎着书，另一只手自然扣着许朝曦的。
　　远处是河面极宽的忘川，河边有一座略带古韵的高台，是镇冥府出资修建的观景台，属于公共场所。
　　两鬼登上观景台，休息的同时看看风景。
　　冥界没有太阳，但白日里并不黑，有些像阳世没有太阳的阴天。许朝曦也不清楚这些光源从哪来的，看着下方的河面问：“忘川里长着很多发光的灯笼草？”
　　水流流速不快，河中心飘着三两只游船，有游客在船边垂钓。
　　回想偶尔在夜间路过忘川时看到的景色，裴霁回答：“嗯，一到夜里整条忘川都是绿莹莹的。”
　　许朝曦：“那什么时候我们有空晚上坐船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钓到楚江王养的鱼~”他期待地提议。
　　裴霁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拒绝他，颔首：“好。”
　　两鬼正说着话，许朝曦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许朝曦拿出手机一看，是越白发来的回信。
　　【越黑：我，越大王，打钱】
　　他立即转了一万过去。
　　【越黑：多了】
　　许朝曦：【没多，手机送你，感谢你拯救我于孟婆汤之中】
　　【越黑：不不不，这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许朝曦认真打字：【毕竟按照辈分，你也得叫我哥一声爸爸】
　　【越黑：？呸】
　　过了会。
　　【越黑：替我谢谢裴哥~[比心]】
　　“跟谁比心呢，”许朝曦笑着哼了声，裴霁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还了越白一万，当初摆渡城的时候他用找爷爷奶奶的钱替我交了孟婆汤。”
　　“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败家？”他仰脸问，脸上却没有丝毫心虚或者害怕的情绪，反而神气十足，好比小狐狸翘起了尾巴。
　　俊美的男鬼低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道：“没有，就算有哥哥也养得起。”
　　他们在观景台上坐了会，傍晚天黑前回的小溪村。
　　回去时越白已经到家了，还很疑惑他俩先走怎么比他还晚回家。
　　对此许朝曦勾唇嘲笑：“单身狗就别妄自揣度恋爱鬼士的生活日常了好吗？”
　　越白：“……”有被冒犯到。
　　“我发现裴哥回来后你是越来越皮了，”他上去箍住许朝曦的脖子，粗声粗气地逼问，“仗着有裴哥撑腰是吧许小年，是不是？！”
　　许朝曦：“是的哦~略略略……”
　　两鬼笑闹一通，过后越白才说起下午找工作的事。“造梦”的确还在招工，让他准备好简历三天后去面试。
　　时间不早，裴霁放好书下楼动手打算做晚饭，这次被提醒后算上了越白的一份。许朝曦黏黏糊糊跟在他身后进厨房帮忙，被分配了洗菜的工作。
　　那小尾巴似的样子越白简直没眼看，自觉上山摘桔子去了。
　　晚饭过后他也没多留。越白走后，许朝曦拉裴霁去看他地里的成果，天还未黑透，隐隐能看见地里指节高的绿苗。
　　散步消食，然后回家洗澡睡觉。
　　“哥哥……”
　　床上男鬼正倚着床头看手机，被许朝曦的声音唤回注意。
　　许朝曦抿了抿唇，他刚洗完澡出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热气和沐浴露香味，上去拿走裴霁的手机趴进他怀里。
　　“困了吗？”裴霁问，调整了一下姿势抱许朝曦，并没有因他自作主张拿走手机生气。
　　他在许朝曦面前便一直是这样，温和又耐心，仿佛没有脾气。
　　所以许朝曦觉得世界上没有谁比他的哥哥更温柔。
　　因为裴霁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
　　“不困，”声音贴着男鬼的颈窝，委委屈屈的，“哥哥，你怎么不叫我？”
　　从昨天见面后哥哥就没正面叫过他的名字，要么用“你”代替，要么干脆连“你”都不用了。
　　许朝曦越想越委屈，嘴巴抿得紧紧的，撑起身体眼睛控诉地瞪向身下男鬼。
　　裴霁黑眸深邃：“……年年。”
　　这句话出口远比他预想中的自然，仿佛所有因这两个字而起的情绪又重新复苏在身体里。
　　于是他弯起唇角更轻地唤了声：“年年。”眼底墨色染上暖意，像照进一抹阳光。


第13章 
　　男鬼半靠在床头，眉目舒缓，眼底的暖意与头顶洒下的暖光交融在一起。
　　许朝曦抿得紧紧的嘴巴嘴角倏然翘起，快乐地叫一声：“哥哥~”
　　他俯身亲在男鬼唇上，身上清新的沐浴香气便自然钻进了男鬼鼻尖。
　　唇上触感温暖柔软，裴霁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脖颈上喉结滚了滚。
　　趴在他身上的小鬼并不安分，为防止许朝曦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他躺下后抱着许朝曦侧过身。
　　“睡吧。”
　　说着关了房间里的灯，提了提被子将两鬼盖好。
　　许朝曦窝在他怀里，手腕被握住动弹不得，眨了眨眼睛问：“哥哥不想要吗？”
　　声音微不可察停滞一瞬，男鬼淡声道：“你累了。”
　　我不累啊。
　　不过想起今天哥哥陪他在外面逛了一天，还提了一整天的书，可能是累了吧？体贴的小可爱决定不说出来戳破哥哥的自信心。
　　我哥哥超勇的！
　　两鬼相拥而眠。
　　……
　　第二天清晨，许朝曦睁开眼睛时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裴霁早起去上班，楼下厨房还给他温着早饭。
　　有哥哥在我真是越来越咸鱼了，许朝曦心道。这样不行，哥哥主外他主内，他要负责好家里的后勤工作！
　　然后愉快地吃完了哥哥做的爱心早餐，以至于越白过来时一粒米都没剩下。
　　许朝曦给越白煮了碗面，他们还有之前离开摆渡城时“做饭一个月”的约定。做完后许朝曦叹了口气，哥哥心里总是只记着他一个鬼，真是甜蜜的烦恼~
　　有了裴霁的支持，许朝曦已然下定决心未来主业种田，是以吃完饭便拉着越白去地里帮忙除草。
　　再晚几天要是越白去上班工作，他就没有免费劳动力用了。
　　许朝曦打算再开5块地出来，成为鬼后体质增强不少，10亩地正好是他比较游刃有余的数量。
　　地里小菜苗又长高了些，现在有两个指节高。越白撒下的种子也发芽了，嫩生生的两片叶子，大概有……豆子那么大？
　　如果不是野草的话。
　　田埂上，越白看看相邻两块地的对比，最后盯着两个指节高的菜苗说：“按现在的生长速度，这菜半个月就能长成吧？”
　　“应该能吧？”旁边许朝曦也不确定。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世没告诉我？”越白眼神怀疑地睨向他。
　　“被你发现了，”被问及的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一副高人姿态，“不错，我就是传说中的神农转世……”
　　越白翻个白眼：“别皮，问正经的，你以前种菜也是这样？”
　　明明同时撒的种子，许朝曦经手的硬是长得比他快一大截，怎么看都不寻常。
　　“不知道，我以前只在盆里种过葱姜蒜，没注意生长速度，”许朝曦道，因为没有对比，“长得特别茂盛算不算？”
　　越白也不知道算不算。
　　许朝曦又沉吟了会，认真问：“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的长得太快，而是你的长得太慢了？”
　　万一你自带那什么“千蛛万毒手”debuff呢？种子都被你毒坏了。
　　他虽没明说，但眼睛里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
　　越白气得喷气，超大声：“同为华国血脉，我不许你这么侮辱我！”然后用手机把搜索信息怼到许朝曦面前：“看，正常种子是3~4天发芽！”
　　许朝曦果真仔细看了看，随后收回目光点头：“好吧，我承认你的手没问题。”
　　越白：“？”你私底下脑补了我什么？
　　这次“吵架”也依然没弄清楚菜长得太快的原因呢。
　　两鬼聊天打屁除了一天的野草。
　　下午，许朝曦去镇上买了只老母鸡。昨天哥哥累坏了，他决定给哥哥炖老母鸡汤喝，补补身体。
　　鸡是许朝曦亲手挑来看着老板杀的鲜肉鸡，膘肥体壮，不过鸡血少得可怜，老板说是正常的，所有鬼身上都没什么血。
　　包括人死后变成的鬼。
　　买完鸡后他还买了些炖鸡的辅料，红枣、枸杞、香菇、姜……回家一一洗干净放进锅里，刚点燃火盖上锅盖。
　　“许朝曦，有你的快递！”外面传来一道很悦耳的男声，细听语气有些憋屈？
　　不是越白，越白还在家里搞简历。
　　将火苗调整到合适大小，许朝曦洗手擦干后出门。他大概猜到了是谁，毕竟昨天家里才来过一个快递小哥。
　　果然，刚才说话的就是昨天来过的快递小哥。快递小哥站在院子里，个子挺高，穿着骚包得很，把身材完全显出来了。
　　昨天许朝曦没仔细看，今天细看后发现小哥长得也挺好看的，腿边立着个黑色行李箱。
　　长得挺好看的小哥看见他：“许朝曦？有你的快递，寄件人是裴先生。”说着拍了拍身边的行李箱。
　　“哥哥寄的？”许朝曦这才上心起来。
　　他之前以为对方走错地方了，明明他没在网上买东西。
　　他朝快递小哥走去，快递小哥便递给他一张纸条。
　　许朝曦接过来看了看。纸条是哥哥写给他的，表示行李箱里是一些衣物和他三年来的私人物品，他从原来的住处整理出来的。
　　许朝曦妥帖地收起了小纸条，又把行李箱拖过来放在自己腿边，然后看着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也看着他。
　　嗯，快递小哥一直在看他，瞧他太好看了？许朝曦提醒：“不需要签收？”
　　神荼愣了下。啊，正经快递是要签收，他第一天上班业务不熟练，给忘了。
　　“呃……我跟裴先生比较熟，没事。”神荼这么说，说完继续盯着许朝曦看。
　　他想不明白，就这么个普普通通、除了长得好看点暂时看不出其他特殊之处的小鬼，到底怎么和帝君扯上关系的？
　　还叫帝君哥哥……究竟是亲弟弟还是情弟弟？
　　如果是亲弟弟的话，帝君没理由不带弟弟回去吧？所以……
　　没错！就是这样！
　　神荼觉得自己看透了某种真相，看向许朝曦的眼神一下热切起来，笑着说：“要不要加个好友？我不止送快递，还负责代购，当天下单，第二天就能送到。”
　　许朝曦试探：“贵吗？”
　　神荼：“……不贵，收你友情价。”
　　思及对方跟哥哥认识，不用担心被骗，许朝曦果断同意，拿出手机扫码加好友。
　　神荼的头像就是他本鬼，昵称是一串不认识的字符。
　　许朝曦：“怎么称呼？”
　　神荼：“……荼神？”
　　图什？途申？
　　许朝曦：“哪个tu，哪个shen？”
　　神荼：“……屠杀的屠，神明的神。”
　　屠神？好中二啊。
　　看来这个小哥年纪不大呢，许朝曦理所当然地将其备注为“途途子”。屠屠子听起来杀气怪重的，而且“途”七拐八绕的还能跟快递扯上关系，多合适。
　　视力很好的神·途途子·荼：“……”
　　他面带微笑地走出木屋，掏出手机。
　　神荼：【弟！虽然具体情况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相信，大哥我“忍辱负重”，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
　　【臭弟弟郁垒：已阅，知汝有脑疾。】
　　神荼：【好好说话！】
　　【臭弟弟郁垒：看在你脑子有病的份上不计较你有事没事拿有的没的骚扰我:)】
　　……
　　快递小哥·途途子离开后，许朝曦把行李箱提回楼上收拾。衣服挂进衣柜，鞋放进鞋柜，一些小的生活用品、装饰品放在合适的位置。
　　收拾完下楼，楼下搞完简历过来的越白正在客厅吃桔子，看见他：“我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个男鬼从你家里出去了，谁啊？”
　　许朝曦：“噢，送快递的。”
　　越白就是随口一问，听过就算了，说起别的：“爬山吗？我昨天去山上摘桔子的时候看到了枣树。”
　　“去，等我一会儿。”许朝曦立刻道。
　　然后发消息问裴霁回不回来吃饭，得到肯定的回复才彻底放心了，带拢门扉出门。
　　……
　　摆渡城，秦广王殿。
　　裴霁坐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收起手机，身前桌上是批阅完的文件。桌子一角，香炉里熏香燃出的青烟袅袅升起。
　　整座秦广王殿极大，底下一整层是审讯初进鬼门关亡魂的工作区，上面则是蒋子文的私鬼区域。
　　现在上面这些区域一部分被划来给裴霁、魏征等讨论公事，魏征晚上休息也住这里。
　　堂下神荼看着上方不做声的帝君，嬉笑着说：“他好像炖了鸡汤，我闻到了。”
　　随意收捡好文件，裴霁抬眼瞥向下方。恰逢魏征进来，问：“我好像听见鸡汤了？什么鸡汤？”
　　裴霁道：“神荼说晚上给大家煮鸡汤。”
　　神荼：这是污蔑！
　　“那我们可有口福了，”魏征立即笑呵呵的表示，“帝君留下尝尝吗？”
　　“不了，”裴霁起身道，“扩建事宜确定下来，魏相着手安排一下具体方案。之后我应该很少时候会过来，有事发手机。”
　　“辛苦二位。”
　　说完冲堂下两鬼微微点头，身形消失。
　　魏征这才上去拍了拍神荼的肩膀：“神荼大人怎么惹到帝君了？”居然让帝君开口吩咐神荼大人亲手煮鸡汤。
　　神荼啧啧摇头，高深莫测地表示：“这就是背负秘密的代价。”
　　当晚，除了远在摆渡城的秦广王蒋子文和魏征，裴霁也喝到了鸡汤。
　　鸡汤熬得浓郁，用骨架熬出油亮的黄澄色，剔下来的肉则被许朝曦用来凉拌了，倒入香油和芝麻，香辣可口。
　　饭后还有洗干净的桔子和枣子，枣子红了大半，甜得腻人。
　　红枣补肾，许朝曦喂裴霁吃了口鲜枣，抱着他的胳膊软乎乎地说：“下午去山上刚摘的，很新鲜~”
　　然而男鬼吃了后夜里什么都没发生，让暗藏心思的小鬼怪失望的。
　　接下来一连两天裴霁工作都挺忙，直到第三天三鬼坐在一起吃晚饭。
　　桌上裴霁开口：“越白的事有回信了，一条好消息，一条……也不算坏消息。”
　　越白险些被裴霁的话吓了一跳，他真的很担心裴哥“一条好消息”后面接着说是“一条坏消息”。
　　正好晚饭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认真倾听。
　　裴霁对他道：“好消息是你爷爷奶奶还在冥界，目前住在忘川城。另外你父母大概5年前已经投胎了。”
　　也在忘川城？越白被这个巨大的惊喜淹没。对父母已经投胎这件事他虽然有些意外，但没有过于失落。
　　他父母十多年前去世，那时他还不到10岁，关于父母的记忆其实不多。越白是被爷爷奶奶带着长大的，若要在心里排个序，爷爷奶奶肯定比父母重要。
　　就是估计爷爷奶奶要失望了，他们前年去世，爸妈却已经在5年前就投胎了，下来冥界也没能见上一面。
　　“叔叔阿姨怎么投胎了，现在投胎顺序不是排到几十年后了吗？”旁边喝汤的许朝曦疑惑。
　　被这么一提醒，越白也想了起来。对啊，他们在信息登记中心看“定居科普”的时候，上面写到投胎顺序排到了几十年后。
　　“和阳世政策有关，那段时间排队速度很快，”裴霁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越青松买彩票中奖了，他们夫妻俩下辈子能投胎到富贵人家。”
　　他没说的是这些年猛增的投胎数量大多是他回归神位后从十八层地狱里放出来的。
　　5年前的阳世政策？他算来算去，难道是……开放二胎政策？许朝曦心里得出一个挺意外的结论。
　　“啊，奶奶是说过我爸没事喜欢买彩票来着。”这时越白道。但赌瘾不大，就是每天习惯了买个20块钱的，没想到他爸死后这个习惯也没改。
　　他又问了些细节问题，裴霁能说的都一一回答了。
　　诸如越白爸妈死后喝了孟婆汤，但或许是一起死的，就算忘了彼此对对方也比他鬼熟悉。后来越青松抽中双人大奖还大方地分给了越白的母亲。
　　“挺好的，叔叔阿姨现在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小小姐了。”许朝曦怕好友难过，安慰了一句。
　　越白看出来了，说：“我不担心，知道他俩过得好就行了。”他哪管得了那么多，“就是有点好奇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投胎。”
　　“可能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没什么牵挂？”许朝曦猜想。
　　喝完汤的碗放在桌上，他托着下巴：“要我说喝孟婆汤这个制度就很不合理，投胎前喝就行了，定居的鬼完全没必要喝。”
　　就算地府担心发生纠纷，那毕竟也是少数，再不济允许贷款免喝也行，之后工作了还上就是。
　　作为对这件事唯一有发言权的鬼，裴霁：“喝孟婆汤是旧例，对鬼神而言，遵循这个旧例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说话时语气有种不疾不徐的从容，一点都听不出正在讨论的事情与他有关。
　　许朝曦秒懂，意思就是这个规则可以改，但没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神农转世是开玩笑，许朝曦不是神农转世


第14章 
　　越白的父母已经投胎，投胎情况裴霁不可能透露，当然，明面上对许朝曦和越白说的是他不清楚。
　　好在越白没想了解那么多，问清楚爷爷奶奶在忘川城的大概住址，道谢之后顺便洗了碗便识趣地离开了木屋。
　　“哥哥，今天越白去‘造梦’面试了。”越白离开后许朝曦道。
　　裴霁正在看文件，闻言抽空轻轻嗯了声。
　　许朝曦又道：“我陪他一起去的。”新开垦出来的5块地还空着，他提前去买了心心念念的《经济作物种植大全》。
　　坐在沙发上的男鬼这才抬起视线。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他目光温和：“怎么了？想出去工作？”
　　许朝曦背着手轻快摇头：“不是~”
　　他磨磨蹭蹭走到男鬼身前，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故作正经地问：“哥哥知道‘造梦’是做什么的吗？”
　　他忍笑的欢快神情惹得裴霁眼里染上笑意，想了想他话里的信息，说：“‘造梦’？听说过。”
　　周文旦闲着没事开的公司，原先只能帮鬼给人托梦，后来引进鬼才、利用引梦花研发出了给鬼定制梦境的方法。
　　他听神荼提起过很多次了，神荼这个在阳世没有亲人的鬼神都跑去活人的梦境里玩过许多次。
　　哥哥果然知道！
　　挤进男鬼怀里，许朝曦双手依赖地揽着男鬼的脖子，赞叹地说：“原来除了托梦，‘造梦’公司还提供去别人梦境游玩的服务，还能给鬼定制梦境！”
　　他之前和越白去打听过托梦的价格行情，但没有仔细了解。
　　去活人的梦境，想想都觉得惊叹。而且进入梦境后遇到的情况是不确定的，就跟抽盲盒一样，全看之后梦境主人潜意识选择做什么梦。
　　对方有可能觉得自己在被鬼追，也有可能认为自己会化身超人把厉鬼上刀山、下油锅……想必经历后者的鬼短时间不敢再玩了吧。
　　许朝曦原本以为卖得最好的服务是托梦，实际不是，因为进了鬼门关的鬼大多喝了孟婆汤。
　　托梦服务买得最多的是军人。军人保家卫国，死后基本不缺冥币，他们有足够的钱不喝孟婆汤和买托梦服务。
　　之后更是会被优先招做地府阴兵。
　　发现不小心思维发散了一下，许朝曦连忙把话题拉回来，说：“哥哥，我给院长奶奶托梦了。”
　　他们存款不多，所以买的基础梦境模板，告知院长奶奶他和哥哥在冥界过得很好。
　　说完他抬头期待地看裴霁，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
　　“做得很好，”裴霁这么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不早了，上楼吧。”
　　许朝曦瘪瘪嘴。
　　这两天裴霁回来的时间都不算早，尤其今天饭后还在桌上聊了会天，现在时间就更晚了。
　　两鬼一前一后上楼，上楼后许朝曦先洗，洗完回到卧室，这几晚他正在看的《当鬼不得不知道的100件事》摆在床头。
　　浴室的位置在隔壁，耳朵里还能听见细碎的水声，许朝曦拿过书气哼哼地盯着墙看了会，然后才收回目光将书翻到上次留下的折痕处。
　　《当鬼不得不知道的100件事》，书名字看着不着调，其实内容很有价值，尤其是对初入冥界的鬼来说。
　　只是以往很有吸引力的文字，这会儿却吸引不了许朝曦的心神。
　　他心不在焉，耐着性子等了会，终于等到隔壁水声停止。
　　约莫一分钟后穿着睡衣的男鬼携带湿润的水汽推门进来，抬眼便见床上盘腿坐着的小鬼正眼巴巴望着他。
　　裴霁无奈，在楼下时他不愿让许朝曦继续问下去，显然，对方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他心底做好了准备，关好门走到床前。
　　“想问什么？”
　　许朝曦立马抛下书：“我梦见过哥哥好几次，是哥哥给我托梦了吗？”
　　“……没有。”裴霁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许朝曦眼底的喜悦和期待立即僵住了，显露出几分无措的茫然。
　　裴霁原本不想骗他。
　　犯了错就不能心安理得，他一度弄丢了对年年的感情，如今重新找回来，却不敢让年年知道他曾经弄丢过。
　　他担心年年不肯原谅他，不肯接受酆都大帝帝初。要怎么接受呢，毕竟就是帝初把感情弄丢了。
　　他只能用一个个谎言来掩饰曾经的错误，试图粉饰太平，另一方面又害怕这些谎言让错误像雪球般越滚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他把自己弄到现在这副进退两难的模样。
　　曾经酆都大帝和裴霁这两个身份是完全割裂开的，如今要把两个身份整合为一体，裴霁就要承担他作为酆都大帝时犯下的错误。
　　但见到许朝曦因他的话怔愣，他又心软不舍。
　　“我知道了，”床上呆愣的小鬼忽然开口，弯唇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是担心我梦醒后更伤心对不对？”
　　裴霁对上他纯粹的目光，片刻后轻声应是：“嗯。”
　　他果然还是舍不得让年年难过。
　　他怎么敢承认，之前三年的酆都大帝心里并没有一个叫许朝曦的人。
　　许朝曦又开心起来，快乐地在床上滚了两圈，背对着裴霁时才露出有些心虚的神色。还好哥哥没问他难过的那段时间怎么过的……
　　不过裴霁那句否认多多少少对许朝曦造成了一点影响，等男鬼躺上床他熟练地滚进男鬼怀里后，确认般地问：“哥哥喜欢我吗？”
　　男鬼动作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遵从心底的心声说：“当然喜欢。”就是太喜欢了才不敢让你知道过去三年我弄丢了这份喜欢。
　　许朝曦便仰首亲亲男鬼下巴：“我也喜欢哥哥，最喜欢~”
　　……
　　第二天清晨许朝曦难得早起了一次，自两鬼住在一起，这是许朝曦头一回在裴霁没去上班前起床。
　　但早饭依然是裴霁做的，只要有时间裴霁基本不会让许朝曦动手，对此许朝曦当然是甜甜蜜蜜地接受。
　　吃完早饭他送男朋友出门上班，随后没回家，直接去了隔壁越白处。
　　越白这时候也起来了，正站在院子里迷迷糊糊揉眼睛洗漱，看见他出现：“许小年你来得正好，我要出门几天去找我爷爷奶奶。”
　　“猜到了，”许朝曦道，越白屋外的树下有一口水井，他边问边探头去看，“走几天？”
　　“青云镇离得不算远，两三天吧？”越白说，见他离井口太近，“小心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井边的鬼哼了哼：“呵，我就知道你这个逆子指望我死了好继承遗产。”
　　洗漱的鬼惊讶接上：“居然轮得到我？不是还有裴哥？”
　　堵得许朝曦还挺高兴。井口下被落叶铺了厚厚一层，看不出有没有水，他收起兴趣：“替我向爷爷奶奶问好，路上小心。”
　　“知道~”
　　越白是洗漱完离开的，早饭直接去镇上吃，越白走后许朝曦便回了自己家。
　　他昨天买了一些鸭蛋，打算腌成咸鸭蛋以后煮稀饭时下饭吃。
　　腌咸鸭蛋不难，先将鸭蛋洗净晾干，随后用盐、黄泥加水和成糊状，最后用糊糊裹住鸭蛋，把处理好的鸭蛋放在阴干处就行。
　　因为过程简单，许朝曦腌完鸭蛋时间还没到中午。剩下的时间他用来看书了，就是昨天才买的《忘川城经济作物种植大全》。
　　新开垦出的5亩地还空置着，他要考虑考虑地里种什么作物。
　　看到下午，许朝曦心里有了盘算，他决定种引梦花和泪果。引梦花的花、泪果的果，他查了下，这两样东西市场上卖得都挺贵。
　　引梦花就不说了，镇上才开了个托梦公司，以后引梦花肯定不愁卖。泪果则在娱乐圈很有市场，那些明星拍戏都爱用这个。
　　至于这两种植物不好种之类的考虑？
　　不见棺材不掉泪，许朝曦还没见过棺材呢。别问，问就是不知者无畏，问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总之许朝曦在种田这件事上有着谜一样的自信。
　　他决定明天就去镇上粮种店买种子，这两样种子他上次都在粮种店里看见了，今天时间不早，还是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吃饭好了~
　　【哥哥~[噘嘴亲亲]】
　　【什么时候回来，今晚有想吃的嘛？】
　　晚上做饭前，许朝曦照例发消息给裴霁问他回来的时间，如果裴霁回答快回来了他就着手煮饭。
　　当然，想借机跟哥哥聊天也是真的。
　　按照正常情况，裴霁会根据早上离开时冰箱里剩余的食材给出答案。
　　除去有时提到的食材被许朝曦和越白中午吃掉的情况，大部分时候裴霁都能得到肯定的回复，然后话题自然而然会转到其他地方。
　　不过今天显然和以往不同。
　　【哥哥：今天加班不回去，年年自己决定就好，手机别玩太晚，晚上睡觉前记得关大门】
　　许朝曦看见回复有些丧气。之前哥哥每天都回来，他都险些忘了哥哥工作地点很远的事了。
　　不过因为这事裴霁之前提过，他倒不至于伤心，就是失落哥哥不能跟他一起吃饭睡觉而已。
　　【那哥哥注意休息~[委屈亲亲]】
　　【哥哥：[摸头]】


第15章 
　　裴霁不回来，越白也不在，他晚上一个鬼吃，许朝曦不想弄太复杂的东西。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去检查了一下冰箱，冰箱冷冻室里有昨天买的鱼丸和虾仁，他取出来解冻，打算待会儿做个海鲜面。
　　等待虾仁、鱼丸解冻的时间许朝曦又去楼上拿下本书看。要种植的植物种类已经确定下来，不用再费心，他拿的是没看完的那本《当鬼不得不知道的100件事》。
　　许朝曦看到了第11件事。
　　“11、鬼是永生种，但会死。”
　　“有冥界朋友或许已经发现了鬼不会轻易受伤这一特点，具体表现为：很难在身上造成伤口，就算有伤口也几乎不流血，并且伤口愈合得很快……说句题外话，因为这个特点冥界医疗事业很不发达。”
　　“但大家要是认为鬼不会死就大错特错了，千万记住，鬼是会死的！”
　　“笔者的理解是，鬼相当于能量体，平时进食相当于补充能量，受伤则是会消耗能量。要是维持身体的能量消耗完，那就GG……”
　　“12、鬼会发胖。”
　　“要是不想吃成大胖子，请务必管住嘴。同样的理解，进食相当于补充能量，鬼虽然消化能力强大，但消化一碗的量你倒进去一盆，能量也会积攒的对不对？这些积攒的、不能及时消化的能量就好比活人的脂肪……”
　　许朝曦边看边与自己的理解印证，看下来发现，这本书提到的事情大部分都与他的猜测相似，这让他对冥界的了解更深了。
　　看到第25件事，厨房里食材化冻得差不多，他放下书去烧水煮面，吃完晚饭再打扫客厅当做消食。
　　消食完毕上楼洗漱，跟工作完的裴霁打电话黏黏腻腻撒会儿娇，之后关灯休息。
　　许朝曦第二天的安排是去镇上买种子。
　　醒来先跟哥哥道早安：
　　【哥哥早上好~[撒娇亲亲]】
　　平时这时候裴霁已经起来了，果然，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哥哥：早上好年年，起床了吗】
　　许朝曦裹在被子里打字：【马上就起！今天要去买种子，我打算把剩下5亩地种上引梦花和泪果】
　　【哥哥：不想起就继续睡，种子改天买也可以】
　　“噫，哥哥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床上的鬼笑眯了眼，嘟囔着卷着被子滚了圈：【不想睡了，我要挣钱给哥哥买大房子】
　　手机那头男鬼勾唇莞尔。
　　【哥哥：[摸头]】
　　“嘻……嘻嘻……”许朝曦看着消息笑出了声，代替哥哥自己伸手摸了摸头毛。
　　跟哥哥聊完天，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整理被子、去浴室洗漱，吃了早饭去地里巡视巡视他的菜苗们。
　　越白的嫩苗这两天也高不少，不过跟许朝曦的还是没有可比性。打个比方，越白的菜是两三岁的奶娃娃，许朝曦的就是14、15岁的青少年。
　　再长个几天青少年们就能给许爸爸挣钱了。
　　许朝曦脸上的笑越发慈祥。
　　巡视完菜地，他锁上大门出发去富贵镇。从小溪村到富贵镇步行要半个小时，许朝曦思考要不要买个三轮车代步，之后收菜卖菜还能用……
　　镇上还是老样子，沿街店铺都开门了，卖蔬果吃食的、卖服装的、卖电子产品的、卖珠宝的……应有尽有。因为时间早，街边还摆着许多早点摊。
　　粮种店许朝曦上回去过一次，这回穿过鬼群熟门熟路地往粮种店走。还未走到目的地，远远的他便看见一个熟鬼从店里出来。
　　“那不是钟叔吗……”
　　钟叔就是许朝曦和越白的邻居鬼大叔，两鬼曾经上门请教过种地的事情。
　　对方身材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脸上颧骨明显，没什么肉，看起来不好接近。不过和对方打过交道的许朝曦知道对方其实性格很和善，逢鬼就笑。
　　这会儿钟叔从粮种店里出来，手里提着个袋子，边走边回头跟谁说着什么。
　　许朝曦正要上前打招呼，下一秒就见钟叔身后跟出来一个身材微胖的女鬼。女鬼约莫40岁，长相只能说大方，跟钟叔有说有笑的。
　　许朝曦判断了一下两鬼之间的安全距离，默默收回跨出去的一只脚。
　　等两鬼走远了他才看着两鬼的背影思索，钟叔这是在冥界找到了第二春？
　　越白说过钟叔是独居，喝过孟婆汤，在冥界独自生活十来年了……
　　思索未果，许朝曦摇摇头放弃思考，进店里挑选种子。
　　店主对上次来过的许朝曦还有些印象，毕竟店里难得见到年轻俊逸的鬼来买种子，问他：“怎么不见上回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鬼？”
　　许朝曦回答：“他去青云镇走亲戚了。”
　　店主：“原来是这样。”
　　他有目的地挑引梦花和泪果种子，店主上前帮忙的同时询问原因，这个年轻鬼上次见面时还说没经验。
　　许朝曦就说想种来试试，而且有家里支持。
　　他买了5包种子，引梦花3包，泪果2包，每包单价200冥币，总计花费1000冥币。
　　转账的时候许朝曦心都在滴血。
　　强颜欢笑.jpg
　　笑不出来.jpg
　　那可是1000冥币啊！
　　他要搬十天砖才能挣回来，噫呜呜噫。
　　店主被他肉痛的表情逗笑，说：“贵是贵了点，不过要是能种出来，一朵引梦花或是一颗泪果就能卖100。”
　　却没说没种出来怎么办。
　　冥界本地物种是出了名的不好种。曾经有鬼种了几百亩的引梦花，长是长出来了，结果一株开花的都没有。
　　这种话暂时还是不说出来打击年轻鬼了，成不成种过一次就知道。
　　许朝曦还在盘算一亩地怎么着也能种几百株，那就是几千块，心里顿时好受不少，又跟店主寒暄了几句便揣着种子离开了粮种店。
　　随后他在镇上逛了逛，买了点新鲜蔬菜、补充了点肉类食材才打道回府。
　　关于种植引梦花和泪果，许朝曦也是在网上做过功课的，网上点赞最高的分享给出了两个字的诀窍。
　　那就是——玄学。
　　两种植物的生长时间不长，引梦花一个月能长成，泪果需要的时间长一点，三个月，长成之后就可以等它们开花、结果了。
　　许朝曦想起昨晚搜的短视频。
　　视频里一个小年轻面对着镜头说：“植株长成之后就是见证玄学的时刻！欧的鬼，植株长成一周内就能开花，不欧不非的鬼一个月到一年不等！”
　　“非酋么……”小年轻脸上表情逐渐消失，冷漠道，“它可能到死都不给你开花。”
　　弹幕上一片哈哈哈的嘲笑。
　　【看出来了，博主是个非酋】
　　【泪目，引梦花宁死都不肯对博主吐露芬芳，究竟是博主道德的沦丧，还是鬼性的扭曲……】
　　【等了一年的我竟感到了一丝丝欣慰，果然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叹气]】
　　回想起视频里小年轻生无可恋的神情，许朝曦沉稳地摸了摸心脏。
　　用他比越白地里高出足足一个手指、三个指节的生菜发誓，他绝对不会是非酋！
　　种子下种之前要泡一个晚上，许朝曦就没急，中午随便吃了点，下午算着时间去鬼大叔家敲门。
　　“钟叔，我又来讨经验啦！”
　　钟叔也才吃完午饭，听见敲门声出来将许朝曦迎进去：“吃饭了吗？没吃饱要不要再吃点？”
　　“不了不了，吃饱了，”许朝曦婉拒，进去后他下意识观察了下，没在钟叔家里看见上午那个女鬼，随即收回目光道明来意，“钟叔，我买了点引梦花和泪果的种子，想来问问您。”
　　听他买了种子钟叔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惊讶，没亲自经历过谁忍得住这些植物的高额利润。
　　许朝曦提到的这两种植物他也种过，只是收获太少，他觉得不如种其他阳世引进品种划算，之后便没种了。
　　听许朝曦问起，钟叔便说了说自己当年的经验，大致与许朝曦从网上查到的注意事项相符，不过许朝曦仍然听得十分认真。
　　过后许朝曦向钟叔道谢，钟叔笑着摆摆手，没放在心上，问他是不是今天下午种。
　　许朝曦说不是，道：“种子还没泡。”
　　钟叔便点点头：“我下午跟朋友租了游船去忘川钓鱼，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一起来。”
　　许朝曦还真没什么事，回去锁了门就跟钟叔一起出门了。
　　镇上临近忘川河河岸处有专门租船给鬼民钓鱼的游船，提供钓具，按鬼收费。
　　单纯游河的价格便宜一些，钓鱼则贵一点，不过交了钱钓到的鱼可以免费带走，这点跟楚江王的水产养殖公司签订了合约。
　　许朝曦不会钓鱼，不过不会可以学，船上一群会钓鱼的老鬼呢，要是钓到鱼回去还可以加餐。他便交了贵一点的钱，随后穿上救生衣上船。
　　钓鱼没有想象中难，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新手和老手最大的差别就是，钓到鱼之后老手能稳稳把鱼拉上来，新手则容易把鱼放跑。
　　——来自放走第三条鱼的许朝曦的真实体验。
　　果然技能点全点在种田上了吗？他暗自思考。
　　“别急着收线，”钟叔指点他，“新手一般运气不错，歇会儿，待会还会有鱼上钩的。”
　　许朝曦点点头坐到一边，摸出许久没看过的手机，正巧裴霁这时便发来一条消息。
　　他欣喜地点开。
　　【哥哥：在忘川钓鱼？】
　　嗯？哥哥怎么知道他在钓鱼？许朝曦抬头四顾。
　　远处河面上飘着一艘更大的游船，裴霁站在船头，单手拿手机，抬头看向许朝曦的方向。
　　“哥哥~”穿着救生衣的小鬼开心地挥了挥手。
　　裴霁微微颔首，吩咐将船撑过去，许朝曦船上钟叔听等鬼听他说认识后便没多管。
　　随后两船靠近，许朝曦对钟叔等鬼道：“大家好好玩，我去找我哥哥了。”
　　“行，下次见。”众鬼应声。
　　两船靠得极近，只要抬脚跨过去便能到另一艘船上。
　　许朝曦登上船刚要放松，余光瞥见船尾的水面下突然浮出一张惨白浮肿的脸。
　　那鬼脸睁开眼睛，裂开嘴巴笑着抓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大家关注的内容后文有解释，别急，目前还没更新到，比心


第16章 
　　！
　　下意识躲避的许朝曦直接扑进裴霁怀里。裴霁及时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掌心轻抚他的背部安抚，敛眉看向水面。
　　“哗啦——”一阵出水的水花声。
　　船尾披散着长发的女鬼半个身体浮出水面，笑容满面的冲裴霁挥手，随后挤眉弄眼地指了指他怀里。
　　男鬼收回目光，怀里许朝曦回头也看见了河里水鬼的动作，表情一言难尽：“这是……”
　　“吓到了？”裴霁没管水里的女鬼，敛眸细心观察他的表情，抱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许朝曦抿唇摇头，说：“没有。”吓到倒不至于，他知道水鬼的存在，就是突然出现的方式有点吓鬼。
　　还露出一副死相。
　　裴霁这才解释：“应该是养鱼的水鬼，估计是看出我们的关系，刚刚是恶作剧。”
　　这种情况在忘川上不算少见，很多谈恋爱的小情侣甚至会专门来玩，目的就是水里这些时不时冒出来吓鬼的鬼。
　　钟叔他们在开远的船上也见到了这一幕，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反应。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没吓到你吧？”女鬼道，收起死状的她看起来就是个刚成年的小女孩，捧着脸看着他们，“给你们制造点情侣间的小情趣~”
　　他们玩的开心，还能促进小情侣感情发展，多好啊~
　　许朝曦：我谢谢您嘞！
　　见他不说话，女鬼有些忐忑，哎呀，不会真把鬼吓到了吧。她朝另一个男鬼投去目光，却见对方压根没看她，注意力全在怀里的恋鬼身上。
　　许朝曦没说话是因为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忽然想起过奈何桥时桥下的一群水鬼，怀疑地开口：“奈何桥下那些……”
　　“啊，也是我们，”女鬼笑得无辜，无聊地刨着水面转圈，“老大说地府特色不能丢，所以我们有空就自发去当‘志愿者’了。”
　　志愿吓新鬼是吗？难怪这么积极，当初那片忘川水域里可密密麻麻全是鬼。
　　为了道歉，女鬼给许朝曦抓了十来只大虾当做赔礼，许朝曦问她：“不收钱？”
　　女鬼疑惑反问：“你不是交了钱上来钓鱼的？”
　　观察得真仔细。挥别女鬼，许朝曦美滋滋地收下大虾，找了个水桶装着。随后回到裴霁身边：“哥哥下班了？”
　　“工作忙完，提前下班了。”裴霁回答。
　　他提点撑船的船夫往原来的方向行驶，自然地牵过小鬼的手，柔声说：“有个同事在忘川上工作，正好顺路，便向他要了只船。”
　　楚江王就管忘川，肯定是楚江王手下的鬼。
　　船夫把他们送到了小溪村木屋附近的河岸，许朝曦跟对方道谢，说：“麻烦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回去拿个盆过来装虾。”
　　船夫阔气摆手：“没事，你把桶提走吧，不值钱！”等裴霁把桶提下船便潇洒地撑着船走了。
　　许朝曦真心实意地夸道：“哥哥，船夫大哥可真是个好鬼！”
　　噫，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裴霁对此没说什么，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吧。”随后一手提桶，一手牵着许朝曦回家。
　　开门进屋，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可以准备晚饭的时间。
　　裴霁问许朝曦虾想怎么吃，许朝曦歪头想了想，说想吃白灼大虾。
　　男鬼听罢上楼换了身家居服，然后进厨房穿上围裙。
　　许朝曦小尾巴似地跟在他身后：“哥哥，我也来帮忙~”
　　裴霁笑：“你在旁边玩就可以了。”
　　许朝曦于是只能动手帮帮小忙，端盆递碗之类的，更多时候是在趴在旁边的琉璃台上盯着男鬼看。
　　哥哥正脸好看，侧脸也好看，线条分明，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睫毛也好长啊，又浓又密……
　　熟练清理着虾线的男鬼被看得心中发软发烫，瞥下视线。他瞳孔漆黑，眼神却带着让人沉溺的温度，故意问：“怎么一直看我？”
　　“哥哥好看呀，”许朝曦立刻说，语气上扬，“想在哥哥的睫毛上荡秋千~~~”
　　男鬼失笑：“腹肌里捉迷藏要不要？”
　　小鬼应得很欢乐：“要！”
　　手上没洗不方便，裴霁只得低头咬了口小鬼的鼻尖：“年年……”
　　许朝曦从身侧抱着男鬼的腰，乖乖仰起头：“昂~哥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裴霁嗓音沙哑：“闭眼。”
　　小鬼听话地闭上眼睛，男鬼嘴唇下移，找到那张柔软的唇轻吻舔舐。
　　这个吻持续时间不长，裴霁克制着在失控前停止，退开轻啄着被吻得红润的唇问：“无聊吗？要不要去外面看会儿书。”
　　许朝曦抱着他摇头，脸颊上也泛起一层薄红。
　　裴霁被吸引着又在那泛红的脸蛋上亲了亲，展开左臂将他圈进怀里，随后手里接着处理剩下一半的大虾。
　　背后紧贴着宽阔结实的胸膛，耳侧是温热平缓的呼吸，渐渐明白男鬼做法用意的许朝曦弯起嘴角。
　　“年年乖乖的，别动。”低沉的男声说。
　　他脆声回道：“哥哥我没动！”
　　一顿饭做得黏黏糊糊，过了会儿越白打来电话。裴霁清理完虾子在调蘸料，圈着许朝曦的姿势却没变，许朝曦就在他身前将电话接起。
　　手机那头传来越白控诉的声音：“许小年，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许朝曦：“什么时候？”
　　越白：“下午一两点的样子。”
　　哦，那时候他还在河上钓鱼，没看手机，之后拿出来要看又收到了哥哥的消息……然后他就忘啦~
　　他心虚地跳过话题：“找到你爷爷奶奶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不止不回消息，你居然连看都没看？！”越白无能狂怒，“我明天就回去，你给我等着！”
　　呀，跳错地方了，正中雷区！不巧了这不是。
　　许朝曦：“所以你发了什么？”
　　那头越白冷静了些：“事情有点复杂。”
　　许朝曦：“那就长话短说。”
　　越白：“我爷爷奶奶喝了孟婆汤，不记得我了。不过也没你想得那么遭，具体情况我明天回去再说。”
　　挂断通话前许朝曦听见对面隐约有道苍老的声音喊“越白啊，吃饭了”，他立刻放下自己的那点担心。
　　小伙伴听起来过得不错的样子，不用他担心。
　　“越白不在？”听完的裴霁在他耳边问。
　　“嗯，”许朝曦收起手机点头，“他昨天去青云镇了。”
　　裴霁知道青云镇是什么地方，越白爷奶在青云镇还是他带回来的消息。他想的是，如果越白不在，年年昨天岂不是独自在家？
　　他皱了皱眉。
　　晚饭裴霁做了两菜一汤，一道白灼大虾，一道油焖茄子，还有一道鸡蛋白菜汤。
　　白菜是许朝曦去地里拔的，半大不小的小白菜被他直接辣手摧菜，还没卖钱先进了他的肚子。
　　或许由于是亲手种的，他总觉得晚上这道鸡蛋白菜汤特别好喝，问裴霁有没有这个感觉，裴霁也低笑点头。
　　许朝曦：忘了家属的证词不算数了，哼~
　　睡觉前他用温水把明天要用的种子泡上。
　　越白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
　　这时裴霁早已经去上班了，许朝曦一副农夫打扮——短袖短裤，头戴草帽，赤脚站在地里，手里还端着个装种子的小盆。
　　越白找到他后仔细打量他的装扮，赞叹点头：“不错嘛，有点农民的样子。”
　　许朝曦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悠闲地低头往坑里撒种子：“怎么现在才回来？”
　　“啊？”越白被这语气问得一愣，有点受宠若惊，“想我啦？”
　　许朝曦：“想，想你早点回来帮忙。”
　　越白：“……就算我上午回来，你敢让我帮忙吗？”
　　突然想起长势对比明显的两片地，许朝曦：“……不敢不敢。”就连接下来给撒好的种子挖土填上他都不敢。
　　填土用不上越白，浇水用得上。
　　许朝曦支使越白去把他放在院子里的抽水机和水管搬出来，这是他特地向钟叔借的浇水利器。
　　机器摆在溪边调整好，开关一开便“轰轰轰”地叫起来，许朝曦只用把着水管往地里浇就行。
　　越白先夸了下抽水机好用，跟许朝曦打听种子的品种和情况。听见是不便宜的引梦花和泪果，酸了：“裴哥对你真好！”
　　许朝曦露出引起单身狗不适的微笑：“(*︶)”
　　越白：“……”
　　自觉跳过话题，他跟许朝曦说这次去青云镇的经历。
　　越白去青云镇的当天就找到了爷爷奶奶，还是住在附近的热心鬼民听他描述亲自带他去的。
　　越爷爷越奶奶喝下孟婆汤已然不记得他了，但越白找过去后两鬼却没有过于惊讶，而是恍然了一下说：“你就是我们孙子啊！”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呢？
　　原来越爷爷越奶奶喝孟婆汤前想办法将记得的事情记在了纸上，纸张一式两份，两鬼随身携带。哪怕喝完汤后不记得，看见纸上的内容该知道的也都能知道。
　　后来两位老鬼问起越白的父母，越白如实回答，两鬼也是遗憾片刻便放下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是搬过去跟二老住还是将他们接过来？”许朝曦问。
　　越白表示二老在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了，不愿意离开，他也不准备过去，反正当鬼身强体壮，他也不用担心二老无鬼看顾身体出问题。
　　而且爷奶混得比他还好，在地府开办的养殖场工作。那些阳世被屠宰的鸡鸭到了冥界直接被送去养殖场，两位老鬼就负责养这个。
　　许朝曦：“这样也行，都在忘川城，你过去看他们也方便。”
　　“我原本是要多住两天的，”主要是二老热情邀请他住下，突然多了个亲孙子能不高兴吗，“但是面试收到回复了，让我明天去上班。”
　　越白矜持说完，等着小伙伴夸奖。
　　许朝曦也没让他失望，“啪啪啪”鼓掌恭喜他。
　　“小场面，小场面，”越白忍住笑容，手掌下压做了个淡定的手势，“等我工作稳定下来请你去娱乐区玩。”
　　‘造梦’娱乐区负责制定梦境和入梦。
　　许朝曦：“好啊。”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过了会儿越白提起：“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韩大伯，他邀请我们后天晚上去吃饭给他暖房。”
　　许朝曦惊讶：“韩大伯房子修好了？”地府工程队是学速建的吧，速度这么快，他都没注意。
　　越白：“都请我们吃饭了，应该是修好了吧。对了，帮你问过了，欢迎携带家属。”
　　许朝曦笑：“好，我问问那天哥哥有没有空。”
　　有抽水机帮忙，许朝曦很快浇完了5块地，早前种的5块也浇了点。翠绿的菜苗被水珠打得摇头晃脑，生机勃勃。
　　忙完他先去溪边冲了冲脚，把脚上的泥洗干净，之后收拾好东西跟越白一起把抽水机还给钟叔。
　　暖房要送礼，虽然韩大伯没提，不过礼多鬼不怪，多多少少是心意。
　　许朝曦没想好要送什么，回去翻手机时看见神荼的好友账号，心里一动：【大哥，帮鬼暖房送礼有什么建议？】
　　途途子经常送快递，肯定有经验。
　　过了会收到回复。
　　【途途子：……别叫大哥。】辈分不对！
　　许朝曦从善如流：【途途子有什么建议？】
　　【途途子：暖房就是搬新家吧？搬新家送桃木摆件啊，辟邪！】
　　摆渡城里神荼翘着二郎腿打字。
　　不就是搬新家么，流程他熟，他和郁垒是阳世人们口中最早的门神，以前那些人可喜欢把桃木牌挂门口了。
　　不过后来就没什么人挂桃木牌了，改贴春联。
　　【途途子：桃木摆件要吗？】
　　山上那棵桃树越长越大，反正也是占地方。
　　虽说给鬼送桃木摆件好像有什么不对，但许朝曦还是：【要！感谢途途子大哥！】
　　【途途子：……别叫大哥，明天给你送到】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后收起手机，神荼得意地晃了晃二郎腿，下意识抬头想向上方的帝君炫耀一下：
　　刚刚你家情弟弟找我！
　　看见空荡荡的座位才想起：帝君有两天没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重逢那里哥哥反应有点冷漠，准备修一下文，如果看到和前文不符的地方就是修过
　　科普：
　　论衡．订鬼》引《山海经》：“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于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 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凶魅。”后遂以之为门神。


第17章 
　　神荼说第二天把东西送到，第二天裴霁出门上班不久，果然把东西送了过来。
　　当时许朝曦正在检查自己腌的咸鸭蛋。他嫌厨房经常用水湿气重，特地把鸭蛋放到了干燥的工具房。
　　“许朝曦在不在家？收快递！”外面传来清晰的叫喊声。
　　真是熟悉的出场方式啊。
　　将滚远了的一枚鸭蛋捡回来放好，许朝曦起身拍拍手拍掉手上沾的泥渣，边往外走边回答：“来了，先洗个手。”
　　等他洗完手擦干出去，登时就被摆在院子里的庞然大物惊在原地。
　　这……
　　他以为途途子说的摆件顶多巴掌大，最多不过手臂长短，结果这比两个成鬼还高、堪比艺术品的木雕是怎么回事？
　　他迟疑地靠近。
　　神荼靠着两鬼高的艺术品木雕挑眉问他：“怎么样，这木雕不错吧？”
　　他昨天跟许朝曦聊完就回度朔山准备砍木头。那大桃树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他才提着斧头出现，立刻掉了根枝丫下来给他。
　　神荼有些遗憾地想，要他动手怎么也不会挑一根这么细的。
　　大桃树：QAQ
　　越靠近木雕看得越清楚，上面细致紧密的纹理，桃木独有的淡淡清香，许朝曦摸了摸，触、手温润光滑。
　　“……是不是过于不错了？”这东西他买不起啊。
　　闻言神荼扫了木雕一眼，不确定地道：“还好吧。”
　　东西是他用术法包裹着雕出来的，因为不知道雕什么，就照着大桃树原型雕了一个，跟木雕大家的作品肯定没法比。
　　想到这里他还有点淡淡的心虚。
　　神荼：“不值钱，从朋友那里拿的。”镇定地补充了一句，附赠一枚英俊潇洒的笑。
　　这么大的木雕居然不值钱？
　　许朝曦不信：“多少钱？”
　　神荼本想说免费，反正东西也没费钱，还来得很容易。不过考虑到自己“普普通通”快递小哥的鬼设，斟酌了一下说：“……500。”
　　500！对比实物的确很便宜了！
　　许朝曦当场就把冥币转给了途途子。
　　神荼点击收账，听见钱入账的“哗哗”声居然有点神奇的成就感，离开木屋后迅速给臭弟弟分享：
　　【弟啊，你哥挣钱了，今晚请你吃饭！】
　　挣钱是小事，主要挣的是谁的钱。转钱的是帝君的情弟弟，四舍五入也就是帝君的钱！
　　掏帝君的钱袋子，可把他牛气坏了。
　　【臭弟弟郁垒：行，7点浮空岛酒店餐厅见】
　　神荼：【浮空岛太贵了，预算只有500，自助或者烧烤怎么样】
　　【臭弟弟郁垒：？今晚加班，你自己去吧】
　　神荼看见回复：呵，臭弟弟，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
　　……
　　木雕太大，不好搬进屋子。
　　再有这东西明天就要搬走送给韩大伯，搬进搬出很费事，许朝曦干脆就没给它换地方，只调整了一下位置放在院子角落。
　　因此，当晚上裴霁下班回来首先看见的便是院子里的木雕，从上面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又多看了眼。
　　度朔山的大桃树，还有神荼术法留下的痕迹……
　　他眼神微微波动了一瞬，有些惊讶，年年什么时候跟神荼联系上的？
　　屋里许朝曦正在和早些下班回来的越白交流第一天的上班感受。
　　裴霁走近门口他是第一个发现的，立刻停下说话起身过去抱住男鬼：“哥哥今天回来的好晚。”天都黑了。
　　越白：没眼看(/▽╲)
　　裴霁揽住他，先跟屋里的越白点头示意，随即缓声解释：“最近有些忙，可能都会回来的比较晚。”
　　“那明天去韩大伯家吃饭是不是来不及？”被牵着手走进客厅的许朝曦闻言问，问完，“没事，我自己去吧，哥哥不用赶回来。”
　　裴霁没给出肯定的答复，只道：“不能回来我会提前告诉你。”心里暗自盘算该怎么把工作往后挪一挪。
　　除了经常看手机，裴霁下班回来从不携带工作上的东西，因此到家后简单洗了下手三鬼就可以吃晚饭了。
　　饭桌上裴霁问起外面的木雕，许朝曦说：“我给韩大伯准备的暖房礼，从上次来过的快递小哥那里买的。他说和哥哥很熟，找他代购还有优惠，我们就加了好友。他没骗我吧？”
　　裴霁心情微妙。
　　当时年年误会神荼是快递员后紧跟着撒起娇，他没来得及解释，倒是没想到神荼还挺适应这个新身份？
　　他点头，淡淡交代：“没骗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找他。”加班和送快递之间既然神荼先选择了送快递，那就暂且先这样安排。
　　“你搞个这么大场面的，我的优惠券都送不出手。”听他们说完的越白对许朝曦幽幽抱怨。
　　许朝曦笑眯眯道：“送不出手不如送给我，我不嫌弃。”
　　越白无语：“……已经给你留了。”
　　晚饭过后越白回了自己家，许朝曦和裴霁休息了会儿也洗澡准备睡觉。关灯后许朝曦窝在男鬼怀里，欲言又止。
　　哥哥这几天工作都很忙的样子，可能是累了吧。
　　天天炖汤怎么就不管用呢？！
　　唉，今天也是没有性生活的一天……
　　……
　　第二天，裴霁和越白都去上班了，许朝曦下午提前了点时间去小溪对岸。
　　小溪对岸山头上上次看见的施工地已经变成了漂亮的三层小别墅，外面种了一圈树，看起来精致又舒适。
　　他单手举着两鬼高的木雕走进别墅里，吓了院里正在摆弄盆景的韩毅一跳，上前来帮忙：“怎么拿着这么大个东西，说一声，我把车借你用啊。”
　　他今天搬新家，特地找同事代班空出了一天时间，垃圾车也洗得干干净净停在院子里。
　　“没事，反正也没觉得多重，”在韩毅的帮忙下把木雕放下，许朝曦说，“送给您暖房的，您不介意桃木驱鬼就行。”
　　韩毅一愣，随即爽快笑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点。”其实没什么感觉，闻着幽幽的木质清香还挺舒服。
　　晚上的大餐韩毅请了镇上的厨子来掌勺，对方的团队专门在周围几个村镇做大宴，七八个鬼在厨房里有序地忙忙碌碌。
　　傍晚时分，邀请的客鬼陆陆续续到场，都是别墅附近的邻里，其中就有许朝曦认识的钟叔。
　　许朝曦正好有事找他，在其他鬼三两个聚在一起聊天时抬了把长凳去找钟叔：“钟叔，跟您打听点事。”
　　两鬼在院子边边处坐下。
　　许朝曦打听的是卖菜的事，地里他种的那3亩菜越长越大，眼看即将收获，他是来问出售渠道的。
　　“租地时招聘中心的工作鬼员提过地府包收购，我想问问钟叔有什么好建议？”
　　钟叔建议他就卖给地府：“也可以自己去找渠道，不过价格就得自己谈了，高低都有可能，地府的收购价格一直很公道。”
　　除此之外就是自己去镇上零散着卖，价钱可能会多一些，但也多不到哪去。
　　许朝曦对比之后还是决定卖给地府，自己卖菜时间成本不划算。
　　他问卖给地府需要联系谁，钟叔说是镇上粮种店的店主。
　　一个平平无奇的粮种店店主背地里居然是地府接头员！没看出来啊，许朝曦惊讶。
　　“年年。”
　　低沉的男声磁性悦耳，顿时便穿透杂乱的聊天声落入某鬼耳中。许朝曦惊喜扭头，就见院外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矜贵俊美的男鬼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后面跟着越白。
　　旁边有鬼叫钟叔过去吹牛，钟叔见他有认识的鬼来了，跟他支会一声过去加入了隔壁吹牛群。
　　许朝曦起身哒哒走到裴霁身前，抿唇笑了笑，软软问：“哥哥怎么来啦？”
　　裴霁自然扣住他的手，边往里走说：“今天正好没那么忙。”
　　越白不乐意待在他俩身边当电灯泡，自觉离开加入了钟叔的群聊，许朝曦则拉着裴霁去跟韩大伯打招呼。
　　“大伯，这是我哥哥~”
　　旁边裴霁便顺着他的介绍颔首示意：“你好，听年年提起过你。”
　　韩毅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出众的年轻鬼：“早听小许提过你许多次了，果然是一表人才。”
　　以他生前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眼前的男鬼长相英俊，气度不凡，周身气势有种上位者的从容。便有些好奇地问：“目前在哪高就？”
　　裴霁淡笑道：“在地府当个普通的公务员罢了。”
　　应该不是普通公务员，韩毅的直觉告诉他。
　　他们没多聊。晚饭7点开始，这时候邀请到的客鬼都已经来齐了，拖家带口，在院子里坐了足足十桌。
　　要换成许朝曦自己他肯定不愿意这么麻烦，顶多请亲近的朋友亲戚吃一顿。不过个鬼有个鬼的想法，可能这就是普通鬼和电器大王的思想差距？
　　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大多花在聊天上，之后还有要聚在一起打牌的。钟叔邀请许朝曦他们三个一起，三鬼婉拒。
　　越白是明天要上班，许朝曦是想陪哥哥，他知道裴霁肯定不会留下打牌。
　　离开时路过忘川河岸，夜里灯笼草绿光莹莹，许朝曦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绿色的忘川。
　　毫不夸张地说，整条忘川都泛着微绿的荧光，河里偶尔飘过一条游船，上面年轻的小情侣手拉着手你侬我侬，冲淡了那股寂寥的阴森感。
　　许朝曦暗戳戳使眼色把越白支走。越白走后留下他和裴霁站在河边欣赏风景，他小声问：“哥哥，你今天累吗？”
　　“嗯？”裴霁疑惑，“不累。”
　　某小鬼顿时眼前一亮。


第18章 
　　既然你不累，那我可就有事情做了。
　　“时间好像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忍着语气里的雀跃提议，却不知眼角眉梢的活泼早已暴、露了他的心情。
　　裴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不过还是说：“好。”
　　两鬼沿着小溪上行，路上有溪岸的灯笼草散发微光照明，让道路不至于看不清楚。
　　许朝曦不自觉晃悠着被牵的左手，脚下不时调皮地踢一踢路边的灯笼草，把悬挂的小灯笼踢得晃来晃去。
　　他身上的欢快根本遮掩不住，裴霁语气里也不禁带上笑意：“这么高兴？”
　　许朝曦嗯了声，轻快地说：“哥哥在我就高兴~”
　　裴霁便笑：“年年在哥哥也很高兴。”
　　两鬼回到家，开门开灯，走进客厅。
　　许朝曦立刻就要拉着男鬼上楼，裴霁反手拉着他停下，搂过了去摸他的肚子：“你晚饭没怎么吃，吃点宵夜再睡。”
　　男鬼微凉的手贴着他软乎乎的肚皮，许朝曦仔细感受一番，好像是没吃饱。
　　大桌饭的弊端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跟你同桌吃饭的鬼有什么用餐习惯。
　　他们今天晚上运气显然不太好，桌上用餐习惯不好的鬼吧唧嘴、筷子在菜里翻来覆去、嘴里食物没咽下去就大声说话……
　　要是认识还能忍受，不认识真的有点伤胃口。
　　把衣服底下摸着他软肚皮不放的手揪出来，许朝曦抱着男鬼的腰嘟囔：“哥哥别老摸我肚子。”
　　裴霁笑着亲了亲他：“年年肚子软乎乎的，摸起来很舒服……”
　　许朝曦震声：“但是会越摸越大！”
　　“小宝宝的肚子才越摸越大，”男鬼低沉道，贴着他耳边低声问，“到底年年是小宝宝还是肚子里有小宝宝呢？”
　　许朝曦：脸蛋通红.jpg
　　他把脸埋在裴霁颈窝，哼哼唧唧：“没有小宝宝，哥哥努力一下说不定就有了……”
　　男鬼眉心一跳，险些被这句话撩起火来。
　　脖颈上喉结滚动，他平复心情后吻着小鬼的耳朵尖说：“在装小宝宝之前还是先装点吃的吧，年年说呢？”
　　小鬼眼睛亮汪汪，抬头问他：“吃什么呀？”
　　宵夜不宜吃过油过甜，裴霁略做思考：“蒸蛋吃吗？”
　　许朝曦点头：“吃，哥哥一起~”
　　“好。”男鬼低笑着又亲了亲他的鼻尖。
　　蒸蛋做起来简单，用的时间也不长。将蛋液打在器皿里，加一点水、盐、胡椒粉和葱花搅拌均匀。
　　根据个鬼口味，蒸蛋吃得老就少加水，吃得嫩水可以多放一点，最后将蛋液放进蒸笼，15分钟左右出锅。
　　许朝曦自己喜欢吃嫩点，黄澄澄的蛋液凝固后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碰一下晃晃悠悠的。舀进嘴里轻轻抿一下就化了，又鲜又嫩，别提多美味。
　　裴霁蒸了一大碗，两鬼在同一个碗里分着吃完。
　　许朝曦：吃饱才好办事嘛！
　　上楼洗澡的时候许朝曦故意叫裴霁先洗，家里有些东西没买，他得准备一下。
　　裴霁却说：“年年先睡，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突然失望.jpg
　　许朝曦：“哥哥今天能提前回来是因为把工作带回来处理了吗？”他眼巴巴问。
　　裴霁说是，揉了揉他的头毛。
　　工作没处理完当然是工作重要，许朝曦遗憾地点点头，今天运气不好，下次再战！
　　他走进卧室后门外裴霁抬手捏了捏眉心，心情有些沉重。在没有坦白之前，他最多只敢将关系维持在这种程度。
　　而他目前连坦白的底气都没有，他怕坦白之后连现在的平静也没有了。
　　……
　　钟叔说地府采购员是镇上粮种店的店主，许朝曦第二天便抽空去了一趟镇上。
　　店主听完他的来意，说：“我要先看看质量。”收他肯定是要收的，只是这个收购价得看质量决定。
　　总不能菜种得蔫蔫巴巴还让他出高价，地府可不是慈善堂。
　　他打电话从菜市场叫来一个老农陪许朝曦回去，老农看完回来表示菜的品相很好，看大小还能再长两天，店主便给出了市场价。
　　生菜和小白菜都是1.5块一斤，空心菜贵一点2块一斤。
　　店主问：“后天是你自己采摘完送来还是我这边派鬼去收？”后者需要交一点采摘费、运输费。
　　许朝曦说：“我到时候送过来。”总共就3亩地，他慢慢悠悠忙一天也忙完了。
　　店主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记录。事情谈完才跟许朝曦闲聊：“我记得你好像才买了种子没多久，菜就熟了？”
　　准确地说种子撒下到长成不到10天。
　　许朝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得这么快，有两亩地我朋友跟我同时播种，他的还要半个月才能收获。”
　　那就不是种子问题。
　　店主也有些惊奇，仔细打量许朝曦，见他容貌昳丽秀气：“你是不是妖鬼，植物成精那种？”
　　许朝曦：“？”茫然。
　　店主这话不是开玩笑，冥界不只有动物成精的妖怪，还有植物成精的，后者种田收成往往比别鬼都好。
　　许朝曦听他解释才知道这回事，摇头说：“不是，我就是普通鬼。”
　　普通鬼，种植的植物生长速度却比别鬼快一倍。
　　“那确实奇怪，” 店主点着头说，“不过怎么说也是好事。”
　　许朝曦笑了笑。
　　收菜那天许朝曦去镇上租了一辆小货车。他有驾驶证，不过以前没什么机会开，现在么……租司机要加钱，当然是自己开。
　　3亩菜地，分别种着生菜、小白菜、空心菜。许朝曦先收空心菜，因为这个菜特别，掐了苗之后过一段时间还能长出来，有点像韭菜。
　　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空心菜收完，一把把捆得整整齐齐的绿色蔬菜填满了小货车后车厢。
　　许朝曦粗粗估算，这一车怎么也有2000斤，空心菜2块一斤，那就是4000冥币。
　　发财了！
　　想想即将到手的小钱钱，他半点不觉得疲惫，反而精神焕发！
　　小货车装满了，许朝曦要先去镇上送一趟，送货地点店主提前给他说过，让他送去富贵小学的食堂。
　　那里会有工作鬼员给菜称重。
　　生菜和小白菜下午收完，许朝曦跑了两趟把菜全部送到，再等片刻工作鬼员称重也完成了。
　　小白菜6500斤，生菜2000斤。
　　菜种得糙了点，要是精心些产量还能更高。
　　对此许朝曦已经很满足了，对旁边计算的店主说：“先扣掉今年的租金，扣生菜。”
　　一年租金1000斤，不限食物种类，毕竟是新鬼福利。
　　店主扣完租金，把计算出的结果给许朝曦看，计算器屏幕上显示：15250
　　一、一万五！
　　种田这么挣钱的吗，许朝曦惊呆了。除去租车的费用，他今天入账足足15050元！
　　只用了不到10天时间，果然种田发家致富！
　　蔬菜的丰收让许朝曦开始对地里的泪果和引梦花期待起来，他收菜的时候检查了一下，都长出芝麻大的小芽芽了。
　　交易完，他离开学校走进校外一家甜品店，现在时间是下午4点多，离裴霁、越白下班还早。
　　许朝曦向服务员点了一款带小蛋糕的套餐，随后打开手机翻出收入账单，截图，选中【哥哥】、【越黑】，发送。
　　越白回复得很快，快得让鬼怀疑他是不是一直拿着手机划水摸鱼。
　　【越黑：毕礼是谁？给你转这么多钱，你背着裴哥在外面勾搭了野男鬼？那别问了，问就是我站裴哥！[大声]】
　　许朝曦：【……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这是粮种店店主，刚刚把菜卖完】
　　【越黑：哦[遗憾]】
　　【越黑：啥？！卖了一万五？！我现在辞职回去种地还来得及吗！】
　　服务员将下午茶和小蛋糕端上来，许朝曦跟对方说了声“谢谢”，然后接着回越白的消息：【你那两亩地还给你留着，再过半个月就能收获】
　　对面过了会才回复。
　　【越黑：嘤】
　　【越黑：同样是种地，为什么你的挨挨挤挤，我的稀稀拉拉】
　　【越黑：我的华国血脉就不配吗！】
　　许朝曦：【虽说都是华国血脉，但血脉之间也有欧非之分[大佬点烟]】
　　他笑着跟越白聊天打屁，直到越白摸鱼被抓住。许朝曦便暂且放下手机吃蛋糕，这家店他第一次来，蛋糕味道还不错。
　　吃到一半。
　　【哥哥：年年挣钱了？很棒】
　　看看，同样是鬼，越白的想法怎么就那么龌龊！
　　他弯起唇角打字：【哥哥怎么知道？[疑惑亲亲]】
　　【哥哥：前天晚上听你提过】
　　许朝曦：【哥哥超聪明！我们今晚吃大餐吧，哥哥今天加班吗】
　　【哥哥：不加班】
　　他心思一动：【要带工作回来处理吗？】
　　【哥哥：应该不会】
　　许朝曦：【好的，等你回来哟哥哥，爱你[比心]】
　　【哥哥：[摸头]】
　　跟裴霁聊完之后，许朝曦飞快吃完剩下的蛋糕结账离开，说好今晚吃大餐庆祝，他还要去超市买菜。
　　超市里什么都有，许朝曦进去后直奔食材区，连门口的鬼在装饰什么都没顾得上看。
　　上午他收菜的时候韩大伯送来一只甲鱼，汤有了，蔬菜家里也留了些，不用买。
　　需要购买的都是肉类食材：排骨——糯米排骨，猪耳朵——凉拌，鱼——糖醋鱼。家里的食材能做一汤两素，加起来差不多够了，再多吃不完。
　　称重后许朝曦提着口袋去门口排队结账，路过货架，顺手拿了两盒安、全、套。
　　居然有大号，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下章入v啦，到时候连更10章，更新时间27号晚24点（即28号0点），v章留评有红包哦，红包截止到上完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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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作者更新这么多的份上收藏一下作者吧~
　　推下一本预收《变成魅魔后我穿成了恶毒男配》：
　　莫瑜安又又重生了。
　　并且由于魅魔的种族特性，必须找个男人才能维持生活这样子。
　　霸道总裁：“跟我。”
　　温柔校草：“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小鱼。”
　　大神作家：“除了我家你还想去哪？”
　　……
　　个个身高腿长公狗腰帅得人神共愤还有钱……莫瑜安可耻地心动了。
　　他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然后他就翻车了。
　　现任危险地眯起眼睛：“小鱼，他们是谁？”
　　莫瑜安：“！他们胡说，你先听我狡辩！”
　　咸鱼快乐vs属性不明
　　ps：切片攻，放心买股~


第19章 
　　出口每个收银台前都有鬼排队，许朝晞挑了个最少的过去排在队伍后面，排在他前面的还有7、8个鬼。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买菜的鬼好像特别多？以往根本不用排队。
　　他心里疑惑着，目光无聊打量时注意到门口悬挂装饰物的鬼，对方踩在脚手架上正把一串东西挂在大门两边。
　　被串起来的东西像是一本本呈菱形固定的书，黑色封皮，字体是金色的，因为距离有些远许朝晞没看清具体写的什么。
　　但这个装饰物他早上在租车行看见过。当时他没在意，只以为是个普通的装饰品。
　　噫，或许其实是热销产品？因为这时候他一回想，甜品店柜台上好像也有个类似的书籍模样的摆件？
　　结完账，许朝晞离开路过门口时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书上金色字体写的是：大魔黑律。
　　大魔黑律……很耳熟啊，他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明明答案就在嘴边，愣是说不出来！
　　到家后许朝晞才猛一醒神：“《酆都黑律》！”
　　《大魔黑律》又叫《酆都黑律》，一向是酆都大帝的象征。
　　……
　　忘川。
　　平缓流淌的水面上两名男鬼凭空悬立，二鬼一个英俊、一个柔美，他们脚下不足一米处就是清澈的水流，两鬼身上却滴水不沾。
　　其中面容柔美的男鬼着古服，留一头及腰的长发，气质翩然。他笑意盈盈询问身旁男鬼：“帝君觉得如何？”
　　裴霁捻动手里银白的细枝，眸色黝黑深沉，思索后回：“再测试一下稳定性。”
　　厉温不意外会听见这个回答。帝君向来稳重，而对他们这些活得足够久的鬼神来说，稳重不是坏事。
　　他含笑应是。
　　“楚江王，我记得你养了珍珠贝？”话题过后裴霁问，“身上有没有品相完好的。”
　　“帝君是算着时间问的？”厉温笑着摇头，翻手取出一枚比拳头略大的金珠，“前两天刚收上来，这颗颜色形状都很好。”
　　裴霁伸手接过，金珠圆润饱满，色泽温润金黄。
　　像阳光的颜色，跟年年名字很搭。
　　他将其收起：“有什么想要的，我跟你换。”
　　厉温：“真要说的话，帝君少给我安排些工作就是。”他选择把金珠拿出来本就没打算收回去，不过能在帝君手里要好处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可以，”闻言裴霁很干脆地点头，“今天就到这里，无事的话后天见。”
　　倒是让厉温惊讶了下，随即听见后半句：“帝君，明日……”明日可是帝君的诞辰。
　　正要离开的裴霁侧首随和道：“不用麻烦准备什么，这事我已经跟神荼提过了，大家自行休息即可。”
　　男鬼身形消失，厉温挥手收起水面上被不知名气泡包裹着的银白小树。
　　也不知帝君最近在忙什么，一到傍晚便早早离开，以往可是一直工作好几天才小歇的。方才竟还问他要了金珠这等身外之物……
　　古怪啊古怪。
　　……
　　小溪村。
　　客厅里，醒悟过来《大魔黑律》就是《酆都黑律》的许朝晞略感后悔：“当时应该问问脚手架上的鬼怎么回事的。”
　　可惜他怕做饭来不及赶着回来了。
　　那可是跟酆都大帝有关的东西，酆都大帝在冥界那就相当于阳世的国家领导人！
　　大家总不会无缘无故都开始挂那些装饰物。
　　不过他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回都回来了。算了，还是等哥哥回来问问哥哥知不知道吧。
　　想罢，许朝晞将购物袋放上桌，拿起单独包装的两盒安全套上楼。进到卧室左右环顾一圈，然后把盒子摆在了床头显眼又不突兀的地方。
　　暧昧又隐晦的邀请，完美~
　　他手叉腰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点头，目光注意到垫在包装盒下的书——《酆都大帝本纪》。
　　才发生了疑似跟酆都大帝有关的事上来便看见这本书，命运的指示总是充满了巧合，是知道他刚看完那本《100件事》？
　　要是换一天许朝晞肯定选择翻开看，今天不行，他说了要给哥哥做好吃的。
　　他遗憾地转身离开，下楼进厨房先把糯米排骨要用的糯米泡上，接着做甲鱼汤。
　　甲鱼上午韩大伯送来后一直养在水盆，现在还趴在盆底装死。许朝晞将甲鱼处理好炖上，之后腌制排骨，猪耳朵切丝拌好放在一边等入味……
　　事情很多，但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忙碌却不慌乱。
　　6点左右的时候越白下班回家，进厨房看见里面摆着的一堆，惊呼：“哇，今天的晚饭这么丰富的嘛！”
　　说着过去捏了根猪耳朵塞进嘴里，软骨脆脆的，已经入味了，吃起来香辣爽口。
　　许朝晞抽空瞥他一眼：“洗了手来帮忙。”
　　越白：“好嘞！”然后洗完手去帮忙。
　　他去客厅搬了张凳子进来，坐在垃圾桶旁摘空心菜，说：“许小年，我明天放假哟，咱们可以去城里玩！”快乐！
　　“不年不节的放假？又不是周末，不会是被公司开除了吧。”许朝晞玩笑道。
　　背对着他的越白大声反驳：“谁说不节了，明天九月初九啊。”
　　许朝晞马上反应过来：“酆都大帝的诞辰？”
　　“厉害了，你连这个都知道？”越白惊奇地回头看他，“我还以为你会说：噫，你们重阳节还放假呢？”
　　说的同时做出许朝晞特有的无辜脸。
　　“表情真欠打。”许朝晞经过他。
　　其实要是没看见《大魔黑律》他不一定能想到酆都大帝的诞辰上去，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我跟哥哥看的书可不是白看的~”
　　越白：哼，就知道找机会塞我狗粮！愤愤地转回去继续摘空心菜。
　　水龙头哗哗喷出水流，许朝晞洗着鱼问他：“酆都大帝诞辰会举行宴会吗？网上有没有直播之类的？”
　　越白回答：“你的问题在公司我已经问过同事了，他们说酆都大帝很低调，几乎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就算有宴会我们普通鬼民也不知道。”
　　许朝晞：“噢，这样啊。”声音有些遗憾。
　　他对酆都大帝还挺感兴趣的，对东岳大帝也是。
　　随后越白又跟许朝晞分享了一些从同事那里打听来的关于酆都大帝的八卦，比如：酆都大帝有10个明媒正娶的老婆、娱乐圈里好些女鬼是酆都大帝的情人、酆都大帝喜欢身材好、有风情的女鬼……
　　许朝晞：“……你打听的对象是□□丝男鬼吧。”一听口吻就知道对女鬼充满了猥琐的遐想。
　　越白哈哈哈哈大笑：“这你都猜到啦！”他说：“是不是□□丝我不知道，不过某些行为真的一言难尽。”
　　当时他打听情况时根本没问对方，是对方自来熟地拉着他说个不停。说得越白都快自闭了，他不打听了还不成？
　　他真的不想知道同事编的桃色新闻！
　　两鬼在厨房里边忙边聊天，腌制好的排骨滚着糯米被放进蒸盖，糖醋鱼也做好了，就剩下两道素菜。
　　听见外面客厅里传来的动静，许朝晞立刻：“我哥好像回来了，剩下两道素菜你来。”说完不等越白拒绝，脱下围裙洗干净手就出了厨房。
　　越白认命地接过好友留下的活。
　　“哥哥回来啦！”习惯性小跑着扑向裴霁，将鬼紧紧抱住了许朝晞才想起对方手里一瞥而过的礼品袋，低下头，“哥哥买了什么？”
　　软软的头毛在男鬼唇边蹭来蹭去，有些痒，裴霁揉揉他的脑袋退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木盒，笑道：“庆祝年年丰收。”
　　“礼物吗？！”许朝晞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
　　先亲了男鬼一下，翘着嘴角接过木盒打开：木盒里铺着一层软垫，软垫上面是一个制作精美的金色人物摆件。
　　两个小人雕刻得活泼生动，大些的坐着在看书，神态悠然，腿上趴了个睡觉的小孩，憨态可掬。
　　许朝晞一眼便认出这幅画面是生前他和哥哥的生活常态。
　　那时他还小，不喜欢看书，哥哥看书他就会趴在哥哥腿上睡觉。后来长大了他多半是窝在哥哥怀里陪他一起看。
　　收到这么个礼物的许朝晞别提多快乐。上面人物雕刻得那么真实，哥哥肯定是早就在准备了。
　　“谢谢哥哥！”他很喜欢这个礼物，仰起脸又“啾啾啾”亲了男鬼好几口。
　　他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明亮，像盛满了阳光。裴霁也亲了亲他，眼里带着笑意，问：“喜欢吗？”
　　“非常喜欢~”把礼物放好，许朝晞埋在他颈窝里蹭着撒娇，蹭着蹭着忽然闻到一股陌生的香味。
　　努力嗅了下，皱起脸：“哥哥身上什么味道？”
　　倒不至于怀疑什么，就是有点奇怪。类似于柠檬的清新香气，不是哥哥的味道。
　　裴霁顿了顿，想起什么，借着礼品袋掩护拿出一根银白的细枝：“估计是接触这个留下的。”
　　细枝手臂长短，像一棵没有树叶的小树，许朝晞就着裴霁的手闻了闻，果然就是这个味道。
　　裴霁道：“这是碧水草。”也叫避水草。
　　许朝晞：“长得像树，居然叫草？”
　　裴霁便说因为碧水草长不大，最多只有成鬼膝盖高。
　　许朝晞：“还挺好看，我去找个瓶子插起来~”四舍五入就是两个礼物，他脚步轻快地拿着摆件和细枝上楼。
　　顺便确认了下，嗯，盒子还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再下楼时越白已经炒好菜在裴霁的帮助下摆上桌了。
　　三鬼在桌前坐下，桌上总共五菜一汤。加了药材的甲鱼汤炖得微微发黄，糯米排骨香气扑鼻，糖醋鱼酸甜可口，凉拌猪耳朵香辣爽脆，还有清炒的空心菜和生菜。
　　因为高兴，许朝晞这一顿吃得格外饱，放筷时肚子撑得不行。
　　三鬼坐着聊天消食，裴霁抱着许朝晞替他揉肚子，对面越白问裴霁明天放不放假。
　　许朝晞也仰头看向男鬼，目露期待。见男鬼点头，他立刻说：“明天过节，庆祝酆都大帝诞辰，我们去城里给酆都大帝过生日吧！”
　　说是给酆都大帝过生日，其实就是去玩。
　　越白可怜兮兮问：“那我呢？”
　　许朝晞表示：“一家三口当然要整整齐齐！”让好友一个鬼过节多可怜啊，唉，要是越白有女朋友就好了。
　　如果越白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幽怨地说：我也想。
　　两鬼就酆都大帝的诞辰聊得火热，都没注意到裴霁脸上一瞬间的涩然。嗯，不考虑担心的事，听年年和朋友讨论给他的另一个身份庆生，他还挺高兴的。
　　尽管年年还不知道他有另一个身份。
　　聊天过后越白离开回家，许朝晞和裴霁也收拾完上楼准备休息。回到卧室，许朝晞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去洗澡，出门前再次确定盒子还好端端待在原来的位置。
　　哥哥在房间里肯定能看到！
　　过了会他洗完回来：
　　咦，他摆在床头那么大两个盒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0章 
　　没挤在角落，没掉在地上，书也还在那儿。盒子还能自己长翅膀变成蝴蝶飞走不成？当自己是香妃呀。
　　“哥哥……”他下意识叫住旁边即将出去洗澡的男鬼。
　　裴霁驻足侧首，尽量面色如常，疑惑地：“嗯？”
　　许朝晞眼神飘忽，不敢对上男鬼的眼睛，道：“你看见我放在床头的盒子了吗？”明明都是老夫老夫了，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看见了，”男鬼道，许朝晞立刻抬眼看他，裴霁在他的注视下接着吐出后半句，“我收起来了，用不上。”
　　许朝晞：⊙0⊙
　　瞳孔震惊。
　　用不上是哪个意思？是不想用还是不打算用？
　　裴霁藏起心思笑着拨了下他额前有些湿润的头发，同时也是告诉自己：“最近太忙了。”
　　“是这样吗？”许朝晞有些不信，抓住眼前拨弄头发的手，嘴唇微微抿起来表示自己的小情绪，“真的不是腻了不想碰？”
　　他也不是非要那什么，当然有了最好，就是以前有，现在没有，这样很不对劲呀。
　　“怎么会，”男鬼失笑，他怎么会不想，“年年不是说明天想去城里玩？”
　　“啊……”许朝晞愣愣地应了声，还是没想明白两者有什么关系。
　　见他没反应过来，裴霁干脆伸手将他抱住。抱得有些紧，于是男鬼身上的情况许朝晞立即感受得一清二楚，脸颊飘上两朵红云。
　　这时男鬼再次在耳边低沉地重复：“明天还想不想去城里玩？”
　　曾经也有类似的情况，许朝晞和同学约好第二天去玩，头天晚上裴霁便没碰他，但许朝晞自己拱火，于是第二天早上就没能起得来。
　　都和越白说好了，因为这事放鸽子多不好意思。
　　许朝晞红着脸说：“想的……”在男鬼松手想要退开时又伸手搂住对方，扭了扭腰意有所指地问：“但是哥哥这样憋着不难受吗？”
　　裴霁一下将他搂紧，哑着嗓子：“别动年年。”等缓过一阵才在小鬼耳后亲了亲，呼吸很烫，说：“……年年不来招我就还好。”
　　许朝晞：？
　　胡说，我要是招了哥哥会现在还没吃上肉？！哼！
　　不过确定哥哥不碰他不是因为没性、趣许朝晞就放心多了，他被搂紧了腰动不了，爪子便蠢蠢欲动：“要不我用手？”
　　裴霁简直要被他折腾死，抓住他的手不敢放：“有些事情是不能开始的。”
　　“昂？”
　　因为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停下来。
　　他手上用力直接将小鬼抱了起来，走几步，压着许朝晞倒在床上。
　　躺在床上的许朝晞望着他，还很疑惑：“不是说不开始吗？”
　　“不开始……”裴霁低头亲他。
　　他摩挲着亲吻许朝晞的唇瓣，看着许朝晞被吻得睫毛轻轻抖动，像蝴蝶振翅一样轻颤着，眼里氤氲起湿润的水光。笑意湮没在男鬼喉咙里，沉沉的，性感极了：“亲亲就好。”
　　裴霁说到做到，果真没碰许朝晞。
　　洗完澡两鬼躺上床，关灯后许朝晞跟哥哥分享自己从越白那里听来的八卦：
　　“听说酆都大帝有10个明媒正娶的老婆，娱乐圈里好些女鬼都是他的情人……”
　　还没说完就被裴霁用被子裹紧，男鬼对他道：“……假的，酆都大帝未婚，好了年年，睡觉。”
　　许朝晞无辜脸，可是他想问的是冥界是不是允许一夫多妻啊。
　　……
　　“酆都大帝，又称北方癸地酆都罗山五灵玄天北帝神君，位居北府，职隶幽都，可乘光径而下九幽索罪魂罪籍，是以又被称为九幽拔罪天尊。”
　　到了酆都大帝诞辰这天，镇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代表酆都大帝《黑律》书，商店纷纷挂出打折广告，普通鬼家也穿戴整齐踏出了家门。
　　镇上一幅欢欢喜喜过节的画面，许朝晞、裴霁和越白三鬼到镇上后，迎接他们的便是眼前这一幕热闹的场景。
　　街边有鬼扛着个类似于卖糖葫芦的大木杆，在沿街叫卖《黑律》书饰品，许朝晞先招呼越白，同时拉着裴霁往鬼贩面前挤，嘴里说：“哥哥，入乡随俗，我们也买条手串来带。”
　　手串由一条普通的红绳和缀着的《黑律》书坠饰组成，也不贵，两块一条。许朝晞买了3条，他们一鬼一个。
　　满街都是跟自己的《酆都黑律》同款的饰品，裴霁被叫到给许朝晞戴手串时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等许朝晞给他戴上后他甚至还能笑着摸一摸小鬼的脑袋。
　　走进鬼民大众给自己庆生，裴霁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新奇的体验。
　　他们三鬼没吃早饭，买完饰品后找到一家早餐店进去坐下，吃早饭的功夫，外面街上鬼来鬼往，鬼越来越多。
　　而且好多鬼都换上了古代服装，男鬼宽袍大袖，女鬼裙裾飘飘，让鬼仿佛霎时间穿越到了千年前。
　　许朝晞问：“穿古装也是习俗吗？”
　　裴霁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在他印象里鬼民都是着古服的时候多，后来新时代的亡魂下来现代服装才开始流行。
　　他道：“应该是。”
　　“第一次过节还不熟悉嘛，下次我们也穿。”旁边越白道。
　　许朝晞点头表示同意，说：“吃完我们就坐车进城，再晚公交车都没位置了。”
　　今天有特别的观光车，主要途经忘川河岸，三鬼便付了钱坐上观光车。
　　公交车启动后沿着河岸行驶，将忘川两岸的风景映入乘客眼帘。
　　河里、岸边到处是鬼，岸边是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和杂耍摊，许多阳世早已失传的小吃配方和杂技技艺在这里随处可见。
　　而河里游船则是成群结队，有船夫掌舵的木舟，也有发动机作为动力的大型游船，这些大型游船上多有打扮漂亮的女鬼们唱歌跳舞。
　　等观光车开进忘川城后，忘川更是热闹起来，隔得远远的都能听见两岸传来的欢呼喝彩声，起因就是河里的两支队伍。
　　“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酆都大帝诞辰，很高兴和诸位死鬼们再次聚在这里参加今年的最佳舞团评比大赛，大家好，我是今天的主持鬼……”
　　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因此观光车刚一停下，许朝晞便拉着裴霁和越白挤去了鬼群外围看热闹。
　　拥挤的鬼群总是吵吵嚷嚷，互相推挤，裴霁略有不适，但手被许朝晞牢牢抓住又不能走开。那小鬼脑袋正动来动去寻找最佳的观看位置。
　　“今天的规则很简单，总共10支舞蹈队先后比拼，由各位观众投票决出优胜者！大家注意了——”
　　游船前方的甲板上，一身白色广袖流仙裙的女主持鬼对准话筒提高音量：“今天的有效票是彼岸花，10元1支，可在附近摊点购买！”
　　“知道了知道了，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就是啊，等得彼岸花都谢了~”
　　众鬼哄然。
　　主持鬼丝毫不受影响，不紧不慢地开始介绍参赛队伍。
　　裴霁四下观察，注意到旁边有飘着的观光船，俯身在看得津津有味的小鬼耳边道：“年年，和越白在这里别到处走，我去买票。”
　　许朝晞立刻抓紧男鬼的手，回头问：“哥哥去哪？”
　　裴霁跟他解释有可以近距离观看的船票，许朝晞便扬起嘴角亲了亲他：“那哥哥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等三鬼登上游船时主持鬼已经介绍到最后两支队伍了，这两支队伍显然是夺冠的大热队伍，甫一出现便引起鬼群的惊叫欢呼声。
　　主持鬼：“现在向我们游来的是‘忘川水鬼男团’。这支队伍厉害了啊，他们全都是由水鬼组成，个个英俊帅气，身材堪比男模，曾多次获得‘忘川最佳舞团’的冠军……”
　　随着主持鬼的介绍，忘川里有序游来8个年轻帅气的男鬼，他们衣着清凉，尽情展露着自己的身材，不时做出一些水面上的舞蹈动作，或是抛出飞吻。
　　鬼群立刻传来女鬼们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柏力，我爱你！”
　　“老公我要给你生小水鬼！”
　　短暂的展示时间过后，主持鬼接着介绍下一支队伍：“最后一支队伍是‘忘川小仙女’，团里全员女性，都是专业的舞者……”
　　主持鬼旁边的大型游船上陆续走出十来个漂亮的女鬼，她们穿着统一的舞服，各自秀了段表演。
　　岸边立刻响起比刚才还大的呼喊声：
　　“周蔷周蔷，数你最强！”
　　“小仙女勇敢飞，护仙团永相随！”
　　“小仙女爸爸爱你们，呜呜呜”
　　许朝晞看得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惊叹不已。听这口号，小仙女的粉丝团大多死了不少年了吧。
　　他们登上的这艘游船距离舞台中央很近，船上有其他观众，也有捧着个牌子等待大佬买票的售票鬼。
　　然而船上彼岸花却不多，只要给钱就给算票数:)
　　三鬼占据船边的一处空位，主持鬼介绍完参赛队伍，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主持鬼所在的游船退出，另一只乘载着参赛队伍的游船驶进舞台中央，音乐声起。
　　售票鬼上来小声询问：“需要零食饮品吗？这里有瓜子、南瓜子、花生米、爆米花……饮料有可乐、橙汁、葡萄汁……”
　　许朝晞先问裴霁，裴霁表示不需要，他便和越白一人要了份瓜子和可乐。售票鬼将零食递给他们后还送了一个装垃圾的纸杯。
　　可乐是常温，许朝晞猛喝了一大口，回头对裴霁撒娇卖乖：“哥哥帮我拿一下~”
　　裴霁在身后拥着他的同时还替他拿着可乐和纸杯，许朝晞口渴了只要低头就能喝到可乐。
　　“哥哥真好~”他笑得弯起眼睛，亲亲纵容的男鬼便转过身快快乐乐嗑瓜子看起了比赛。
　　总共10支参赛队伍，其中大多的表演是在游船上，只有那个‘水鬼男团’是在水里跳了芭蕾。
　　原本许朝晞以为这个男团是靠脸拿的冠军，没想到对方是真有本事，专不专业他看不出来，至少是好看的。
　　尤其水鬼能在水下长时间闭气，表演时只见8双大长腿在水面上摆来摆去，变换姿势，看得许朝晞直呼好家伙。
　　‘小仙女’舞蹈团也不一般，十来个小姐姐抛弃了游船，直接在水面拼接的木板上表演，表演途中丝毫没有因水面晃动出现失误，舞姿优美传神。
　　而在每支队伍表演期间，售票鬼都会过来询问他们是否要购票支持某支队伍。
　　同船的鬼多多少少买了些彼岸花支持，包括越白都买了50块的支持“小仙女”，一支支红色的彼岸花从船上、岸边纷纷被扔进水里，将河面红色的花海。
　　只有许朝晞被问到时猛摇头。
　　我白嫖！我快乐！
　　售票鬼也是头一次见到有钱买票上船还不投票的，略微错愕地走了。
　　裴霁捏了捏小鬼的鼻尖，笑道：“小抠门。”
　　许朝晞一本正经地表示：“卖船票的钱他们已经有分成啦~”我也很穷的。
　　比赛结束后就是计票阶段，工作鬼员们清点完打捞起来的彼岸花数量，最后由主持鬼宣布结果。
　　许朝晞拉拉男鬼袖子：“还要继续看吗？快中午了。”
　　裴霁：“我随你。”
　　他便去问越白，越白说：“我无所谓啊。”他喜欢看表演，对谁拿冠军兴趣不大。
　　听完许朝晞道：“那我们先去吃饭吧，谁拿了冠军之后肯定会有鬼讨论。”
　　要他说拿冠军的不是‘水鬼男团’就是‘小仙女’团，这两支队伍有实力有鬼气，谁拿冠军都是实至名归。
　　他们乘小船回到岸上，随后打车进城中心，在裴霁的推荐下找到一家专做忘川水产的餐厅，餐厅的食材全部是从忘川河里新鲜捞起来的，有螺、虾、蟹、鱼、贝……
　　食材新鲜，厨子厨艺也很高超，许朝晞吃得简直停不下来。
　　饭后离开餐厅，上午的“忘川最佳舞团”评比结果也出来了，夺冠的是“忘川小仙女”队伍。
　　三鬼走在街边时听见旁边的行鬼讨论，越白直接欢呼：“哇哦，是我支持的队伍！”50块没白花！
　　许朝晞道：“其实‘水鬼男团’也不错。”
　　不怎么出声的裴霁便侧首问他：“哪里不错？”
　　还要说话的越白立刻闭嘴，给许朝晞投去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看好戏表情。
　　许朝晞：“唔……但是比不上哥哥！”说完露出个甜甜的笑。
　　年年式乖巧.jpg
　　男鬼失笑。
　　许朝晞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哥哥不生气了吗？我刚刚说错了。”
　　裴霁：“没生气，逗你的。”
　　越白：嗝~谢谢谢谢，已经饱了！
　　比起忘川上的热闹，城里同样不遑多让，许多大型商场都有歌舞表演，还有的在外面搭起舞台表演话剧或是唱戏，题材都与酆都大帝有关。
　　三鬼站在台下看了会戏。
　　台上正演着“鬼门关”这幕，扮演酆都大帝的男鬼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黑色威严古服，头戴十二旒冕，命令神荼的扮演者下界接手鬼门关。
　　下面观看的鬼低声交谈着，有的在讨论剧情，有的在聊天。
　　许朝晞听见其中一个鬼说：“忘川城的幽冥科技分部好像要公开今年的祭祀，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咦，居然还有祭祀吗，好啊好啊！他蠢蠢欲动。
　　但抬头见裴霁似乎正盯着台上看得认真，又不想提前离开扫兴。越白倒是早就无聊地东看西看了。
　　许朝晞没开口，裴霁却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收回目光低声询问：“想看祭祀？”
　　许朝晞懂事地说：“没事，等哥哥看完再去。”
　　裴霁：……他只是好奇鬼民会怎么扮演他多看了两眼而已。
　　看鬼民扮演他和看鬼民祭祀他，对他来说区别不大。
　　“不是特别感兴趣，”裴霁道，随即问越白，“越白呢？”
　　越白诚实道：“戏挺好的，就是看不进去，对我来说太无聊了。”
　　在祭祀和看戏之间，选择祭祀全票通过。于是许朝晞跟刚才说话的鬼打听到祭祀地点后三鬼乘车过去。
　　祭祀地点在城郊一座青山下，目前正在做准备工作。
　　围着一个巨大的雕像外面划出了隔离带，只有幽冥科技公司的鬼才被允许进去，而围在隔离带外围观的鬼也会被保镖提醒不能高声喧哗。
　　围着的鬼太多了，他们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摆着很多祭祀品，中间立着的巨大雕像倒是看得很清楚。
　　青面獠牙，金刚怒目，十二旒冕也和戏台子上的一致。
　　许朝晞迟疑：“这应该是艺术加工对吧？酆都大帝实际不长这样。”
　　裴霁果断赞同了他：“嗯。”
　　许朝晞：“既然冥界有酆都大帝，那这些祭祀品酆都大帝能收到吗？”
　　裴霁：“以前可以。”
　　旁边的鬼没忍住打断他们，说：“怎么可能收到，就是传下来的习俗而已，现在除了讲究一点的企业和家族都不注重这个了。”
　　说话的鬼看向许朝晞：“你是新死的鬼吧？以后待久了你就知道，那些祭祀品结束后会被送去孤儿院。”言下之意让他别被骗了。
　　许朝晞笑了笑：“这样啊。”却没说信不信。
　　等祭祀结束鬼群散开，三鬼也随着鬼流离开，许朝晞问裴霁“以前可以收到”是怎么回事。
　　越白也好奇地等着裴霁回答。比起不知道是谁的外鬼，当然是在地府工作的裴哥的话比较可信。
　　裴霁便说是以前祭祀的鬼民不多，那时酆都大帝觉得新奇才收下祭品。
　　之后这个消息传出去后，祭祀的鬼民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节日。每个鬼民都将自己最好的东西献祭给他，连漂亮男鬼、女鬼都有，酆都大帝见状就不再收取祭品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收到年年烧给他的纸钱，没能早点想起去看看那段阳世的记忆。
　　“这是地府内部流传的小道消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收拢起复杂的情绪，裴霁道。
　　许朝晞关注点很奇怪：“所以酆都大帝收了献给他的男鬼和女鬼？”不然他怎么知道鬼民有献这些给他？
　　裴霁：“……没有，退回去了。”
　　小鬼抬头看他：“哥哥怎么知道？”
　　裴霁：“……猜的。”
　　三鬼在忘川城玩了一天，晚上吃过饭才坐游船经忘川回家。
　　夜晚的忘川也很繁华，两岸都是点亮的灯笼，水下有莹绿的灯笼草散发微光，可谓是灯红河绿。
　　游船飘在一众船只之间毫不起眼，船头上，裴霁抱着许朝晞坐着吹风欣赏夜景。沿岸有歌声伴着烧烤香气飘来，不和谐，却是生活的气息。
　　许朝晞感叹地说：“真热闹啊~”热闹又鲜活。
　　男鬼闻言：“比起阳世如何？”
　　许朝晞：“各有各的风格吧。”
　　抱着他的胳膊收紧了些，裴霁侧脸亲吻唇边的耳朵尖，低声问：“那年年喜欢这里吗？”
　　“哥哥在哪我就喜欢哪~”眺望着河岸景色的小鬼这么说。
　　“不过这里也真的很好，发展一点都不比阳世差，由此可见酆都大帝是个励精图治的好鬼神，不枉众多鬼民给他庆生了！”
　　这一句便抵得上千千万万句夸奖。
　　小鬼眉眼弯弯回头，男鬼专注地望进他明亮的眼睛中，温柔地笑。
　　“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酆都大帝，又称北方癸地酆都罗山五灵玄天北帝神君，位居北府，职隶幽都，可乘光径而下九幽索罪魂罪籍，是以又被称为九幽拔罪天尊。”——引用道家资料
　　二更，这更好粗长，留2分评领红包


第21章 
　　……
　　九月初九酆都大帝诞辰过后，许朝晞彻底忙了起来。
　　租地附赠的池塘等着投放鱼苗，卖菜后空出的两亩土地也等着他重新栽种。他忙着规划自己的种植计划和养殖计划，几乎把“消失的两个盒子”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偶尔忙完许朝晞还是会想起这件事。情侣之间没有性生活，这难道不奇怪吗？
　　不过最近裴霁也越来越忙了，早出晚归“出”的时间越来越早，“归”的时间越来越晚，碰上工作紧急的时候还会夜不归宿。
　　许朝晞问过，裴霁说他目前被调到楚江王手底下工作，在讨论忘川水下开发的可行性，如果可行以后忘川水下会修建旅游景点。
　　许朝晞惊叹的同时只能安慰自己大家都太忙了才会这样。
　　而且他和裴霁确实挺忙的，他自己每天累到倒头就睡，也没有太多心思思考这些。
　　这天上午，许朝晞从地里忙完扛着锄头慢悠悠回家。路上遇见同样收工回家的钟叔，钟叔远远看见他便打招呼：“小许忙完回家啦？”
　　许朝晞笑眯眯地回应：“对啊，钟叔这是回家吃饭？”
　　钟叔笑容满面，说：“去别个家吃，自己懒得做。”
　　对话进行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钟叔走远了，许朝晞则去溪边洗脚、洗锄头。
　　他没问钟叔要去谁家吃饭，反正不管钟叔说不说、说什么，他都猜是上回碰见那个大姐家，因为他后来又撞见好几次两鬼走在一起。
　　而类似的交谈许朝晞也已跟别鬼进行过多次，都是在碰见认识的邻里时出现，熟悉的多说两句，不熟悉的少说两句。
　　内容其实没什么有用信息，但大家习以为常，且乐在其中。
　　许朝晞也挺乐在其中。
　　两只脏兮兮的脚丫踩过灯笼草踏进小溪，脚丫被水流冲洗干净露出本来的白皙之色。溪水清澈冰凉，水底绿油油的水草随着水流悠悠飘动。
　　洗干净脚的许朝晞又洗了洗心爱的小锄头，随后回家做饭。钟叔中午有别鬼给他做饭吃，他可没有。
　　午饭许朝晞吃的是剩下的回锅肉，另外还煮了碗紫菜蛋花汤。
　　回锅肉昨晚被放在冰箱里，取出来下炒锅加热，立马爆发出焦香。蒜苗被炒出多余的水，五花肉被煸出多余的油脂，越嚼越香，吃起来一点都不腻。
　　回锅肉这道菜真的就只有第二顿回锅后才香。
　　饭菜做好，许朝晞把碗筷端到客厅的饭桌，坐下边吃边拿出手机给裴霁发消息：【[图片]我吃午饭啦！哥哥午休了吗？吃午饭没有】
　　片刻后裴霁回复。
　　【哥哥：正在吃】
　　许朝晞：【吃的什么呀，想跟哥哥视频~[撒娇亲亲]】
　　过了会屏幕上弹出一个视频邀请，许朝晞立刻快乐地选择同意，些许卡顿之后，屏幕上出现裴霁的脸。
　　还有他面前吃到一半的草莓蛋糕。
　　许朝晞睁大眼睛：“哥哥在吃蛋糕？”哥哥不是不怎么吃甜食的嘛？
　　裴霁笑了下：“饭后甜点，订餐送的。”
　　许朝晞：“噢。”点点头没多问。视频背景是带着古风的房间，他猜测哥哥可能在楚江王殿里工作。
　　哥哥跟他说过现在被调到楚江王手下了。
　　两鬼慢悠悠地聊着天，许朝晞跟男鬼分享今天的经历，不时被男鬼催促别只顾说话不吃饭，倒是裴霁自己一口都没动过面前的蛋糕。
　　许朝晞不觉得奇怪，裴霁肯吃订餐送的蛋糕他才惊讶。
　　聊到最后他问：“哥哥今天回不回来？”
　　裴霁道：“回，可能有些晚，晚饭不用等我。”
　　“如果太晚的话我就不等啦，”许朝晞笑着说，然后噘嘴跟男鬼说再见，“mua~，哥哥晚上见！”
　　关掉视频，裴霁将自己一口未动的蛋糕往对面推了推。
　　对面长发美人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说：“帝君，你不对劲。”
　　男鬼浅笑不语，眼底残留的温柔暴露了他方才的真实情绪。
　　见状厉温便没有继续追问。
　　一个明显与帝君关系亲密他们却未曾听说过的男鬼，并且帝君似乎也没有试图在他们面前隐瞒对方的存在……
　　冥界不久后要迎来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帝后了吗？
　　由于说话的鬼神生命悠久，这句“不久后”具体指的多久还有待考证。
　　厉温低头拿起勺子舀了块蛋糕送进嘴里，咽下后，开口纠正：“蛋糕是从专卖店订做的。”
　　……
　　下午许朝晞没出门。
　　之前卖菜空出来的两亩土地他留来自用了，一亩种上常吃的蔬菜，一亩种上喜欢的水果，还能省下买蔬果的钱。
　　通过这几天的忙碌，他终于在今天上午把“菜园子”忙完。地里除了葱、姜、蒜这些基本的调味料，还种上了辣椒、黄瓜、茄子、西红柿、四季豆等。
　　每种蔬菜占地不大，够吃就行。
　　按照许朝晞的计划，他接下来要种的是果树。
　　富贵镇没有种果树的鬼家，他通过越白得知越爷爷越奶奶居住的青云镇有果农，要到联系方式后跟果农谈好价钱，明天过去运树。
　　下午是休息时间，许朝晞用来看了会书。
　　正好酆都大帝的诞辰才过去没多久，他便选择先看《酆都大帝本纪》。
　　嗯，原来目前在位的酆都大帝单名一个初字，鬼民为他冠以帝姓，称他为帝初。
　　哇，帝初的在位时间最早居然能追溯到一万五千年前！什么3000年一任？根本就不存在！
　　咦，帝初还多次镇压过地狱道、饿鬼道、修罗道三道恶鬼的联合叛乱……
　　噫，这幅酆都大帝插图也太夸张了，艺术加工、艺术加工……
　　嘿，酆都大帝还是个工作狂呀……
　　……
　　时间在看书过程中悄然流逝，许朝晞边看边在心里刷弹幕，直到屋外天色泛黑才从书本内容中回神。
　　放下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扭扭脖子评价道：“叫《吹酆都大帝彩虹屁合集》比较合适。”
　　关于酆都大帝的内容很丰富是真的，作者吹了很多彩虹屁也是真的。
　　时间不早，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许朝晞去消息问越白要不要过来一起吃，越白表示他现在在镇上和同事约饭。
　　自从上次去忘川城玩了回来后越白就自己开火了。许朝晞问他原因，越白表示不想当电灯泡，而且他们辛辛苦苦把厨房打扫干净，不用多浪费？
　　不过偶尔许朝晞做了好吃的他还是会过来蹭饭。
　　随后许朝晞又问了问裴霁。虽然中午的时候哥哥说过可能很晚回来、晚饭不用等他，但也只是可能呀。
　　看完回信他就叹了口气：“唉，哥哥说话还是很靠谱的。”说不用等果然赶不及回来吃晚饭。
　　晚饭煮的蔬菜粥，配菜是凉拌小黄瓜和之前腌制的咸鸭蛋。
　　咸鸭蛋腌得刚刚好，不咸不淡，蛋黄微微流油，用来配粥正好。晚饭许朝晞预留了明天早饭的份，做的有些多，到时热热就能吃。
　　吃完晚饭打扫干净厨房，洗漱后他又回客厅捧着那本《酆都大帝本纪》看起了彩虹屁。
　　……
　　裴霁是当晚十点左右回来的。回来时屋里客厅亮着灯，大门微敞。
　　他上前轻推开门，看见沙发上许朝晞垂着脑袋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不由得莞尔。
　　走近后小鬼腿上的书籍也印入眼里，男鬼放轻动作过去将书拿起，封面上出现的字让他动作顿了顿。
　　“哥哥……？”沙发上小鬼睡眼朦胧地看他，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裴霁顺势把书放到一边，伸手像抱小孩那样把他抱了起来，拍着背轻哄：“睡吧，哥哥抱你上楼。”
　　“……洗漱过了。”许朝晞嘟囔着说，迷迷糊糊贴着男鬼的脸亲了亲，趴在他肩上又睡了过去。
　　裴霁怀里抱着鬼，先走到门口把门带上，之后上楼，走进卧室，熟练地掀开被子把鬼放上床。
　　过程中许朝晞一直没醒，深陷在小时候哥哥抱着他哄他睡觉的梦中。哥哥会轻拍他的后背抱着他走来走去，于是梦境也跟着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然后晃着晃着许朝晞就醒了。
　　这时候天光大亮，大床另一边已经空空如也。伸手一摸，被窝都凉了。
　　许朝晞在床上翻来滚去捶胸顿足，昨晚发生的片段不是做梦，他都等到哥哥回来，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可惜留给许朝晞遗憾的时间不多，今天他跟青云镇的果农约好了要去买果树。跟哥哥发消息道早安后他匆匆起床洗漱，吃完早饭就出门了。
　　从镇上乘公交车到青云镇花了一个多小时，到青云镇后许朝晞又叫了一辆摩托车将他送到果园地点。
　　路边接到他电话的果农正在等他，两鬼汇合后果农也不废话，直接带许朝晞去看树。
　　许朝晞要买的是长成的大树，种下后明年就能结果那种，他在果农的果园里桃树、樱桃树各挑了5棵，一下便花去3000冥币！
　　卖菜总共挣了一万五，这下五分之一就没了。
　　之后还要购买鱼苗和农机，钱可真不经用。
　　交易完果农对他道：“你留个地址，到时果树挖出来后我们给你送去，种下一个月之内要是有树枯死了，我们免费给换。”
　　许朝晞点点头，给果农留下自己的地址。
　　这时果农又道：“我有个朋友是种葡萄的，你要不要？”
　　许朝晞：“要！”
　　购进葡萄藤5株，花费2500冥币。
　　果农：“我还有个朋友是种枇杷的，要不要？”
　　许朝晞：“……要。”
　　购进枇杷树5棵，花费1500冥币。
　　果农：“我还有个朋友是种……”
　　许朝晞：“……”
　　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好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2章 
　　整个上午的时间许朝晞都在跟着果农去见对方的各个果农朋友，最后总共购入桃树、樱桃树、葡萄藤、枇杷树、荔枝树各5棵。
　　当卖菜的钱包陡然缩水至5000冥币时，许朝晞猛然惊觉，这肯定是果农和他朋友们的阴谋！
　　果农还在热情地问他：“我还有个朋友……”
　　许朝晞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家里种不下了。”呜呜呜呜呜。
　　果农这才遗憾作罢。
　　因为许朝晞入账了一笔小钱，还给朋友们带去了生意，果农真心实意地邀请许朝晞回家吃午饭：“我家那口子自己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你不嫌弃的话中午就上我家吃吧！”
　　许朝晞当然不嫌弃了，他花了那么多钱还不能免费蹭顿饭？毕竟现在穷，能省就省嘛。
　　他中午在果农家蹭了顿饭，离开时还被热情好客的果农妻子送了袋樱桃和桃子。
　　樱桃红通通，桃子粉嫩嫩，果香浓郁诱鬼。
　　没有季节变化的冥界就是这样，吃新鲜蔬菜和水果不看季节，而是看栽种的时间，所以市场上总是不缺各种新鲜蔬果。
　　向果农一家打听到“青云养殖场”的具体位置，许朝晞提着沉甸甸有些压手的袋子离开了果农家。
　　既然知道越家二老住在青云镇，他来都来了当然要去拜访一下。
　　许朝晞跟越白是多年的朋友，两鬼从高中起就认识，越爷爷越奶奶在世时许朝晞还上越白家去玩过。
　　越爷爷有些不苟言笑，越奶奶则性子温柔。
　　越白后来继承的乡下的山就是二老早年承包下来种药材的，是以越白也可以称得上是山二代。就是这个山二代没学会管理药山，毕业后跑去开出租车了。
　　许朝晞一路走一路问，找到目的地时越家的大门正紧锁着，周围没什么成年鬼，几个小孩在路边玩闹。
　　他用桃子做报酬，蹲下、身和其中一个胆大的小女孩打听：“妹妹，你知不知道这家鬼去哪了？”
　　小女孩长得浓眉大眼，扎着两个羊角辫，捧着桃子啃得满脸都是汁水，闻言脆生脆气地说：“大家都去养殖场上班啦！”
　　远处她的小伙伴呼唤她：“狗蛋你别跟陌生鬼说话，小心被人贩子拐走啦！”
　　“是啊是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妈妈怎么说的！等阿姨回来我要去告诉阿姨你不听话！”
　　“大哥哥不是人贩子！”小女孩生气道，“《猪猪冥界漫游记》你们没看过吗？相由心生，大哥哥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个好鬼！”
　　“里面香油新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呀，听起来很厉害哎！”
　　见小伙伴们被她“说服”，小女孩扬起满是果汁的脸，神情越发骄傲。
　　她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似的，回头对许朝晞道：“大哥哥你找越爷爷越奶奶吗？我去帮你叫他们回来！”
　　许朝晞笑眯眯地说：“好呀，那麻烦你转告他们说是越白的朋友来了好吗？”
　　“没问题！”小女孩拍着胸脯保证，随即招齐手下的“小兵们”一窝蜂跑远了。
　　许朝晞这才站直身体，转头朝不远处门口捡着豆子注意这边的女鬼笑了笑。女鬼微微一愣，也回以一个不自然的笑。
　　许朝晞便顺势上去跟对方交谈，得知附近的鬼家都在养殖场工作，白天很少有鬼，她是因为怀孕了才在家休息，顺便帮大家看孩子。
　　许朝晞：“恭喜啊，要做妈妈了。”
　　这回女鬼倒是笑得自然多了。
　　不一会儿小孩们把两位越老带回来，越奶奶给小孩们散了些糖果，许朝晞也告别女鬼走过去打招呼。
　　“你叫小年是吧，越白上回过来跟我们提过，”越奶奶开门领他进去，“我们越白下来后身边多亏你帮衬。”
　　这话许朝晞不敢应，准确来说还是越白帮他的多。
　　越爷爷给他倒了杯水，许朝晞把带来的水果放下，三鬼坐在客厅说话。
　　二位老鬼下午还要上班，他们没多聊，许朝晞简单回答了下富贵镇的情况、以及越白现在的工作就打算告辞了。
　　临走前越爷爷给越奶奶使了个眼色，越奶奶想起什么似的，进厨房装了一大袋腊味硬是塞给许朝晞：“咱们养殖场自己熏的，不值钱，回去你跟越白一鬼一半分着吃。”
　　越爷爷接话：“吃完了觉得好吃就再来拿，这边多得很。”
　　许朝晞推辞不过，踏上回程的公交车时打开袋子检查，发现里面都是腊鸡、腊鸭和腊肠之类的。还有两条腊肉，肉被熏得焦黄泛红。
　　想起炒腊肉的味道，坐在后排的许朝晞口水都要下来了。
　　当天晚上他和越白就吃上了新鲜的蒜苗炒腊肉，可惜裴霁加班，晚饭没能回来。
　　……
　　接下来几天，许朝晞从青云镇购买的果树陆陆续续被果农们开车送了过来。
　　地里也已经好了，划分为12块的土地里其中5块被开垦出合适果树栽种的深坑。
　　果树被送到后，许朝晞在果农的帮助下一一将果树栽种好。桃树、樱桃树、枇杷树、荔枝树这些种在一边，葡萄藤单独种在另一头，等着之后插葡萄架。
　　最早卖桃树、樱桃树给许朝晞的果农见他地里还空着大半，询问：“你这剩下的地打算种什么？”看样子还想给许朝晞介绍朋友。
　　许朝晞微笑表示：“种些草莓、西瓜什么的。”这种只需要种子，不用买树，他暂时不急。
　　所以，放过我的钱包吧！
　　果农闻言再次遗憾地开车离开，许朝晞这才暗松口气。然后看见别鬼哒哒哒的小货车，眼神羡慕得不行。
　　他现在连二手三轮车都买不起了，惨。
　　晚上越白下班回来，两鬼一起吃晚饭，越白问他：“裴哥今晚又加班啊？”
　　“是啊，”许朝晞回答道，“在忙忘川的水下开发。”
　　水下开发？不明觉厉！
　　越白：“我们公司现在在招志愿者体验新产品，你要不要去体验一下，挺好玩的。”
　　许朝晞有一丢丢心动，随即想到自己未完成的计划，摇摇头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最近有点忙。”
　　他扒拉出自己脑子里的计划单：
　　菜园（√），果园（√），鱼塘（进行中）。
　　等鱼塘忙完，之前收过一茬的空心菜和越白的两亩菜地也该收了，到时候把菜卖了挣点钱，还能好好过个寒衣节。
　　于是许朝晞又忙了起来。
　　溪边的池塘不大，最多二、三十个平方，水深一米，有两米左右的出水口与溪水相连。
　　许朝晞先将出水口用泥巴堵小了点，剩下不到一米的宽度用细网拦住。细网网眼只有指甲大小，这样养鱼既不会污染水质，也不用担心鱼塘里的鱼逃走。
　　流动的水流还能带来小鱼吃的浮游生物。
　　这个养鱼条件是真的不错了，对许朝晞这种只想撒下鱼苗就放养的懒鬼来说更是得天独厚。然而许朝晞在买鱼苗的前夕却动摇了。
　　他在镇上看见了藕。
　　所谓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所以小小的池塘，养鱼可以，种莲藕也可以。
　　他下来仔细查过资料，种莲藕的池塘面积不宜太大，溪边二、三十平方的那个正好，水深最好在一米五以内，这个池塘也正好！
　　许朝晞：(*︶*)喜新厌旧.jpg
　　鉴于池塘也有越白的一份，他发消息问上班的越白：【鱼塘变荷塘接不接受？】
　　【越白：莲藕？可以！(﹃)】
　　就知道吃，呵。
　　晚上裴霁回来，许朝晞也跟他说起这件事：“哥哥，我不想养鱼了，那个池塘我打算用来种荷花~”
　　以后等月中有月亮的时候，他和哥哥坐在岸边欣赏荷塘月色，远处是一片发光的绿色灯笼草，多浪漫呀！
　　此时两鬼洗漱完躺在床上正要睡觉，闻言，裴霁收回关灯的手：“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许朝晞翻身趴在他身上，声音活泼轻快：“荷花好看~”
　　听见这个回答的男鬼一点不觉得意外，唇边浮现隐约笑意，耐心等他说剩下的原因。
　　“我们这里离忘川近，鱼价不贵，想吃去镇上买就行，”许朝晞小嘴叭叭，“而荷花好看不说，花季过了还能吃莲藕。”
　　裴霁总结：“嗯，主要还是因为荷花好看。”
　　小鬼捧着男鬼的脸在唇上“啾啾啾”亲了几口，抿起嘴巴乖巧道：“主要是因为想跟哥哥一起看呀。”
　　他撒娇时身体会无意识动来动去，他一动，底下男鬼眼底墨色顿时加深，嗓音发沉：“好好说话，别乱扭。”
　　被这么提醒的许朝晞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在他身上动个不停，嘴里故作疑惑：“哥哥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年年帮你摸摸？”
　　然后被男鬼扣住双手压在床上轻挠腰肢，许朝晞痒得不行，脸贴着床单开口求饶：“……哥哥我错了，好痒啊呜呜呜”
　　裴霁哭笑不得，俯身亲了亲小鬼的嘴角：“小戏精，就知道装可怜。”然后重新把许朝晞抱回怀里。
　　被子因为刚刚两鬼的胡闹蹬开了些，男鬼将被子拉回来把他们盖好，说：“现在好像有荷塘养鱼的技术。”
　　“对的，可是我不会。”许朝晞道，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楚江王做水产养殖，他那里不知道有没有荷塘养鱼的技术……裴霁正暗自思索，怀里小鬼又道：“太难了，原本养鱼我也打算放养的。”
　　许朝晞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是农民不是渔民。
　　裴霁：“……”
　　既然如此，他还是不给年年增加难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3章 
　　翌日。
　　前面连续加了好些天的班，裴霁临时决定给自己调休一天，于是清晨起床后给楚江王发去一条信息，表示他今天不工作。
　　楚江王回了他一句熟悉的话。
　　【厉温：帝君，你果然不对劲。】
　　裴霁没有回复。
　　床上许朝晞还裹着被子在睡。
　　没了男鬼在侧的许朝晞睡姿夸张，上半身被子裹得很紧，像是觉得冷了。下半身被子却卷成了长条夹在腿间，两条白皙的小腿都露在外面。
　　裴霁默然看了半晌，然后掀开被子重新将两只白白的脚丫盖进去，收手时没忍住在脚心挠了挠。
　　床上的小鬼哼唧一声，蹬了蹬脚又睡了过去。
　　男鬼忍俊不禁。
　　半个小时后，裴霁做好早饭上来叫许朝晞起床，许朝晞睁开眼睛后懵懵地对他说：“哥哥，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碰了我的脚。”
　　“年年睡迷糊了，”裴霁自然道，“早饭做好了，快起床。”
　　真的是睡迷糊了？
　　许朝晞：“噢。”
　　他茫茫然然地爬起来换衣服，换好衣服去浴室洗漱。出来时裴霁正好整理完床铺走出卧室，一身休闲服，淡然优雅。
　　许朝晞猛然反应过来：“哥哥今天不上班？”
　　裴霁看着他笑道：“今天调休，可以陪年年。”
　　“！”
　　许朝晞顿时被这个巨大的惊喜淹没，小跑过去跳起来挂到男鬼身上，双腿紧紧夹住男鬼的腰：“哥哥不许骗鬼！”
　　裴霁：“不骗你。”
　　许朝晞：“那之后寒衣节还能放假吗？”
　　裴霁：“能。”
　　天降正义！快乐！
　　许朝晞抿了抿嘴角，最终还是忍不住“嘿嘿嘿”笑起来。
　　……
　　吃完早饭，两鬼出门去镇上买荷花种子顺便约会，消磨了大半天时间，临近中午才回来。
　　到家没多久就听见外面钟叔的声音，许朝晞跟做饭的男鬼说了声：“哥哥，我出去看看。”
　　走出厨房踏进客厅，看见屋外院子里站着的钟叔，许朝晞连忙招呼：“钟叔，快进来坐啊。”
　　“上午我过来了两趟，你们不在。”钟叔进屋道，手里提着个红色小纸袋。
　　“上午我和哥哥去镇上买东西了，”许朝晞说，领钟叔坐下后又去拿纸杯，“钟叔想喝什么？”
　　“小裴也在呢？也是巧了，”钟叔笑道，见许朝晞想要倒水，摆了摆手，“别忙了，我坐坐就走，这一趟过来是来送东西的。”
　　说着他把提进屋的红色纸袋放上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许朝晞一看袋子上的红字就知道怎么回事，钟叔终于要跟他碰见过几次的那个长相大方的大姐结婚了！
　　他接了杯白水后连忙过来桌边下，迫不及待地问：“钟叔要结婚了？”
　　钟叔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钟叔说：“我跟你方姨前几天领了证，打算这个月底办个婚礼，让认识的鬼都来吃顿饭。”
　　“婚礼时间定在11月25，寒衣节过后10天就是，你和你哥要是有空的话到时候就来捧个场。”
　　“恭喜钟叔，到时候我肯定到场！”许朝晞立刻送上祝福，然后把凳子扒拉近了点，小小声的，“是不是我经常碰见跟在您旁边那个大姐啊？”
　　钟叔竟然还有些害羞：“是她，不过你该叫方姨。”不然差辈儿了。
　　许朝晞眯起眼睛笑：“嘿嘿嘿，我懂，方姨方姨。”
　　钟叔又笑着跟他闲聊了两句才起身告辞，看得出来是真的非常高兴。
　　送走钟叔回来，许朝晞先拆开纸袋看了看。袋子里有一封红色的请柬，请柬上两个小人穿着喜服面对面牵着手，脸上笑意盈盈。
　　剩下的都是包装好的喜糖。
　　他剥了颗牛奶糖塞进嘴里，兴冲冲奔进厨房：“哥哥！”
　　背对着他做饭的裴霁应了声：“嗯？”
　　许朝晞跑过去抱住男鬼的腰，兴奋地告诉他说：“钟叔要结婚了，邀请我们去吃饭！”高兴得跟自己要结婚了一样。
　　身前男鬼停下动作，在水龙头下洗干净手转身，问：“什么时候？”
　　许朝晞仰脸看他，脸颊被牛奶糖顶得凸起一块：“这个月25号~”
　　“我到时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裴霁沉吟着说，伸手戳了戳小鬼脸颊上的凸起，“偷吃喜糖了？”
　　抱着他的小鬼仰脸看他，嘴巴动了动悄悄把凸起藏起来，然后乖乖道：“没有！”
　　“没有？”男鬼低笑，两指捏得小鬼嘴巴撅起来，凑近闻了闻，“还是牛奶糖。”
　　撅着小鸟嘴的许朝晞：“哥唔哥，我唔就唔吃唔一唔颗~”
　　“吃完一颗还想下一颗，然后就不想吃饭了，”裴霁很了解地道，说完低头含住小鬼的嘴唇，找到剩下半颗糖后用牙齿咬住叼出来，“半颗。”
　　“我不吃糖了！”被强迫着夺走甜食的许朝晞却没生气，眼睛亮亮地望着男鬼，“再来一次吧哥哥~”
　　裴霁便松口将糖果吐进洗手池，低头，亲吻浅尝辄止，而后对不满的小鬼笑道：“吃饭了，去拿碗。”
　　许朝晞舔舔唇：哼~
　　午饭过后，两鬼搬着小板凳在院子里坐着消食，顺便清理莲子。
　　莲子育种需要先将表皮磨掉，这样磨掉表皮的莲子浸泡在水里才能更好的出芽。
　　许朝晞捏着莲子一下一下磨蹭粗糙的石头，嘴里跟裴霁闲聊：“冥界的荷花为什么不用阳光也能长出来？”阳世的荷花可是趋光植物。
　　裴霁说：“冥界所有引进阳世的植物品种都经过植物研究院和农业科学研究院的改良，改良后的品种才能在冥界生存。”
　　他说话时手里不紧不慢地忙碌，那双批阅过无数文件和镇压过无数恶鬼的手，此时却在细致地给莲子磨去外皮。
　　手指修长，用力时手背筋骨分明。
　　如果让地府的一众鬼神看见他们尊贵的帝君竟然在做这种完全不符合身份的事，估计眼球都要惊掉。
　　也就只有许朝晞对这一幕接受良好。
　　听见裴霁说阳世品种都是引进的，他问：“从阳世带回来？”
　　裴霁：“嗯。”
　　许朝晞立刻仔细打听起来。
　　他最近对去阳世很感兴趣，因为马上就是寒衣节了，这可是一年中唯三能去阳世的时机之一！
　　裴霁便解释说，要把种子从阳世带回冥界必须是鬼神才能做到，有修为在身的植物妖鬼也行。
　　地府现在有个专门的部门，里面招了一些植物妖鬼负责引进种子的事。
　　许朝晞听得认真，给莲子去外皮的动作也越来越慢：“那植物妖鬼种田产量高、速度快也是真的了？”
　　裴霁：“那是因为同样作为植物，他们天生能感受到植物的需求。”
　　植物生长缺什么他们补什么，什么都不缺的情况下作物自然长得快。当然，也不排除用术法作弊的情况。
　　他没感受到过植物的需求，种田全凭玄学！果然嘛，他就说他不可能是妖精，许朝晞不自觉放松下来。
　　男鬼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怎么了？”
　　许朝晞便很开心地跟他分享，说：“就是我们今天去买种子的那家粮种店，他家店主还怀疑过我可能是植物妖鬼哦~”
　　要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差点许朝晞就信了。毕竟到目前为止他都没弄清楚他种菜长得快的原因。
　　他说得开心了，下意识把莲子当成零嘴塞进嘴里，裴霁阻止都没来得及——
　　“嘶！呸呸呸，好苦！”许朝晞可怜兮兮地吐出舌头，他咬到莲心了。
　　裴霁失笑摇头，起身进屋给他倒水，许朝晞巴巴跟在他身后，接过水喝了几口后抬头认真问：“现在能吃糖了吗？”
　　男鬼看着他，笑而不语。
　　许朝晞：“哥哥看什么？看我长得像不像小妖精？”
　　裴霁：“看看这个小妖精到底是想吃糖还是别的什么。”
　　小鬼抿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被哥哥看穿了呀~”
　　……
　　这天裴霁在家陪了许朝晞一整天，上午约会逛街，下午帮忙干农活，主要是给莲子去皮和堵池塘抽水。在荷花完全长起来前，池塘里水位不能超过莲叶。
　　等第二天恢复正常上班，头天能挽着裤脚下池塘的男鬼今天已是衣冠楚楚。他坐在案前眉目沉静，任谁也看不出这个地位非凡的鬼神昨天做过什么。
　　楚江王殿里，厉温支着下巴定定注视他。
　　片刻后上方的鬼神抬起视线：“楚江王很闲？”
　　“并未，”厉温声音温柔，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只是有些好奇能绊住帝君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与其好奇，不如尽早把碧水草的测试结果交给我。”鬼神淡声表示。
　　所以“少安排些工作”是有时效的吗？他现在再送帝君一颗金珠来不来得及？真想辞职啊，楚江王厉温苦恼地想。
　　他起身叹息着道：“是，帝君，这就走了。”
　　厉温离开后不久，楚江王殿里又迎来了另外一个鬼神和一个普通鬼——魏征和城市规划局的负责鬼。
　　他们来汇报摆渡城扩建的几个方案。
　　负责鬼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冥界帝君，眼神激动又狂热，对着规划图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的几个方案，魏征在旁边作为补充。
　　裴霁沉默地听，不时敛目思索。
　　男鬼不说话时总有种疏冷的距离感，显得高高在上。这是他长时间身居高位造成的，并没有其他意思，却吓得不知情的负责鬼说话都有些卡壳。
　　几个方案都询问了解过后，裴霁与魏征讨论了会，最后敲定一个方案交给负责鬼再去细化。
　　负责鬼鼓起勇气表了下决心：“帝君放心，我一定将忘川城打造成不输度朔城的大城市！”
　　魏征没眼看地挥手让负责鬼先离开，自己留在殿内没走。
　　裴霁便问他：“魏相还有事？”
　　魏征很直接：“是关于帝君的私事。”
　　他这么说裴霁便知道魏征想问什么了，低叹了口气笑道：“我竟不知魏相还把阳世的习惯带了下来。”
　　在古代华国，大臣关心帝王后宫都是基本的职业操守了。
　　“是帝君以前没给我询问的机会，”魏征也笑着回答，说完神情收敛，肃然问，“许朝晞的事帝君有决定了吗？”
　　养在外面还是迎回帝宫？要是后者他们好早做准备啊！
　　裴霁没有回答，低头看文件，魏征虽然没有继续追问，但也固执地站在殿内没走。
　　楚江王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
　　文件看不进去，上方鬼神干脆放下工作，视线凝向下方：“既然魏相问起，我也有件事想问魏相。”
　　他眼神很淡，却有种奇异的压迫力，问魏征：“我是不是裴霁？”
　　魏征想也不想：“裴霁这个身份乃帝君在阳世转世，因此裴霁自然也是帝君。”
　　闻言鬼神不带情绪地笑了笑，说：“但是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
　　在许朝晞出现之前，身为酆都大帝的他甚至不觉得裴霁的记忆有什么值得重视，以至于未曾去细看。
　　想起脑海里那个鲜活的身影，男鬼眼神微微柔和。
　　只是拧眉陷入沉思的魏征没有看见，耳边听见帝君声音温和地交代他：
　　“魏相不如替我想一想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魏征一惊：帝君这个症状很严重啊，应该马上找心理医生！
　　五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4章 
　　……
　　处理好的莲子浸泡入清水中，每天换水，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出芽播种。
　　不过在莲子出芽播种前先收获的是第二茬空心菜，还有越白播种的两亩菜地。
　　卖过一次菜的许朝晞这次流程很熟悉，先去镇上跟店主打招呼谈好价钱，第二天便去上次那家租车行租小货车。
　　原本许朝晞的计划中是要买一辆二手三轮车代步的，然而买果树时费用超出预算。
　　o(╥﹏╥)o
　　收越白的菜地前，许朝晞先拍了张照片发给对方：【收菜了[图片]】
　　然后放下手机去地里收菜，收完一亩才走到田埂边看回复。老实说，收越白的地比上次收他自己的快多了。
　　【越黑：……我亲爱的菜菜们怎么长得稀稀拉拉，是爸爸给的爱不够吗T-T】
　　许朝晞：【肯定是你种子撒少了】
　　【越黑：胡说，一亩地一包种子，我们分明是一样的种法！】
　　许朝晞：【那就承认你黑呗~】
　　【越黑：不！我宁愿承认是你欧……[倔强]】
　　许朝晞：【谢谢夸奖~[小人撒花]】
　　因为工作量大大减少，许朝晞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把三亩菜地全部收完。他留了些空心菜起来送给韩大伯、钟叔等邻居，剩下的和越白的菜一起打包卖给了地府。
　　值得一提的是，许朝晞一亩地卖了4000冥币，越白两亩地加起来才卖了6000。
　　越黑：果然种田致富是要分鬼的！
　　他倒不觉得难过，心理落差肯定有一点，但能卖到钱他已经非常满足了。收到许朝晞的转账信息后他一连发了三个感叹号过来。
　　【越黑：！！！种田居然比我工作先挣到钱！】
　　许朝晞：【所以要来一起种田吗】
　　回完信息他告别店主，出了粮种店沿着街道走过一段距离，然后抬脚跨进一家小超市，让超市里的售货员帮他称几斤白糖。
　　【越黑：……没这个本事:)】
　　许朝晞没继续这个话题，问他：【寒衣节去不去？去的话我待会儿顺便帮你把票买了】
　　【越黑：当然要去！我卖菜的钱都准备好了！】
　　说着马上就把买票钱转给了许朝晞。
　　寒衣节是冥界一年中可以去阳世的最后一个时机，与中元节冥界鬼门大开、众鬼齐出不同，清明节和寒衣节的外出是在地府管理之下。
　　也就是说清明节和寒衣节的时候，鬼民想去阳世看望亲人或是收冥币、吃路祭，必须先给地府交一点管理费。
　　管理费也被称为旅游费，不贵，大部分鬼民都给的起。
　　当时查到这个信息的许朝晞就感叹，地府可真是生钱有道。
　　这时售货员称好白糖，许朝晞结账后接过手提着回家。回家前，他先找了家小饭馆解决午饭。
　　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午饭他懒得自己动手。
　　到了家里，把白糖放进厨房，然后在手机上登录官网买票。起点：忘川城富贵镇小溪村，终点：苏南市城隍庙。当天下单当天送达，不用担心赶不及。
　　现在阳世的城隍庙里没有城隍入驻，但城隍庙依然承担着从冥界前往阳世中转站的作用。
　　买完票，许朝晞又睡了个午觉才准备出门。
　　出门前他换上了耐脏的长袖长裤，头戴草帽，背着背篓，手里还拿了把防身的镰刀。
　　山上的桔子最近熟透了，上次摘枣子时许朝晞就看见好些熟透了的桔子掉到地上，鸟儿吃不完，都烂在了地里。
　　他打算去摘回来做果酱，以后泡水喝或者做菜都能用。
　　小溪村的山矮归矮，其实一点不小，至少在这里住了一个月的许朝晞目前没把矮山逛完。
　　他提着镰刀从村里鬼民踏出来的小道进山。
　　初时草荒树矮，越走越林密木深，他边往里走边用镰刀敲击树干，让发出的声响惊走附近的蛇虫。
　　桔子树的位置不到矮山深处，走了十来分钟便能看见，橙黄色的果子挂在枝头，在一片绿荫中分外显眼。
　　零零散散八、九棵树，许朝晞只挑最熟最大的果子摘，摘满了大半背篓。然后他就美滋滋地背着收获下山了。
　　回家途中会经过小溪池塘，许朝晞顺路去池塘看了眼，莲子种下之前不能有太多水，他想检查下池塘里的水干了没有。
　　他之前和哥哥借钟叔的抽水机把大部分水抽了出去，但池底的一些只能等它自己干。
　　走到池塘边，许朝晞俯身去看池底——
　　“咚咚咚咚咚！”
　　桔子！
　　他忘了背上还有大半篓桔子，一弯腰上面的桔子“咚咚咚”全砸着他的后脑勺滚出去了。
　　许朝晞：Σ(⊙▽⊙）
　　被自己蠢笑。
　　于是连忙放下背篓去捡。桔子有些掉在地上，有些掉到了池塘的淤泥里，最麻烦的就是掉进溪水里的。
　　别看小溪水流平缓，但流速一点不慢。
　　因此饶是许朝晞动作再快，仍有好几颗放纵自己随着水流越飘越远。许朝晞看看原地的背篓，又看看飘远的几颗，还是选择追了上去。
　　这是他的劳动成果，一颗都不能浪费！
　　桔子跟着流水跑，他沿着溪岸追，桔子越跑越远，许朝晞越追越近，眼看桔子冲出水道奔进忘川——
　　许朝晞面无表情停下脚步，努力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有缘无分。”
　　啊啊啊啊他马上就追到了！生气！
　　正要抬脚往回走，桔子下方猛然钻出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衣鬼~
　　许朝晞：你们水鬼怎么老爱吓鬼。
　　亲自测试完碧水草的避水范围，厉温放松地浮出水面：总算可以下班了。帝君老是赶他出来工作，在忘川水下漂流、咳，测试碧水草也算上班吧？
　　咦，什么东西从头上掉下来了？
　　厉温疑惑地扫了眼身边，几颗圆滚滚、黄澄澄的桔子在水面上悠来悠去，看起来很新鲜。
　　也很好吃。
　　他捡起桔子。
　　“你好，”许朝晞眼睛亮亮地小跑到岸边，手指了指桔子，“水鬼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捡下桔子？”
　　噫，这个水鬼大哥长得有点好看哦，不过身上怎么是干的……
　　水鬼？我？厉温笑起来，扬了扬手里的桔子对岸上的小鬼道：“这是你的？”
　　疑惑中断，许朝晞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呀，我在溪边洗桔子时它们不小心被水冲走了，唉。”
　　厉温：“啊，那真是太不小心了。”手里捏着桔子转来转去，就是没动作。
　　许朝晞迟疑：“那要不我们交换吧。我把桔子送给你，你给我抓条鱼？”正好晚饭没着落。
　　厉温思考起来，要他抢小鬼的桔子他做不出来，但抓鱼？视线瞥见手里的金黄，桔子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几分钟后，许朝晞提着两只大鱼往回走，离开前真诚地感谢水鬼大哥：“你抓鱼技术真好~”比上回那个小妹妹速度快多了！
　　小妹妹：我抓的是虾，十几只！
　　先去池塘边把背篓背上，随后许朝晞背着背篓，一手镰刀一手大鱼回家了。
　　到家后他先将鱼养进水盆，打算待会儿送一条给越白，之后把桔子剥皮只留果肉用白糖腌上。
　　大约腌制一个小时就可以把果肉上锅煮了，再加糖加白醋，大火煮开、小火慢熬，直至粘稠为止关火。
　　新鲜的果酱颜色橙黄，晶莹剔透，等果酱放凉，许朝晞用干净的广口瓶装起来，刚把瓶子放进冰箱就听见了裴霁回来的声音。
　　“哥哥！”他关上冰箱门蹦跶着跑出去。
　　做完果酱的他身上弥漫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裴霁搂住小鬼的腰止住他前冲的惯性，在他脸侧嗅了嗅：“吃了什么？”
　　许朝晞：“哥哥猜~”
　　男鬼便含住他的嘴唇轻吮，片刻后松开道：“桔子。”
　　“是吃了桔子，”许朝晞红着脸老实点头，“不过这个味道不是，我做了果酱。”
　　说起这件事他又想起自己犯蠢的事来，牵着男朋友往屋里走的同时叭叭叭跟对方分享，包括之后遇见漂亮男鬼和对方做交易的事也没遗漏。
　　许朝晞：“我看他不是很想还我桔子，那怎么行，我没看见他拿走就算了，我看见了可不得呕死！所以我就让他给我抓了两条鱼~”
　　说完他翘起嘴角笑得很是得意。
　　裴霁却觉得许朝晞嘴里的男鬼听起来很耳熟：白衣，长发，面若好女，还贪吃……他怎么不记得最近给楚江王安排了忘川上的工作。
　　裴霁不介意许朝晞跟其他鬼神来往，甚至从某方面来说算是乐见其成。
　　“哥哥在想什么？”他许久没说话，许朝晞抓着他的手晃了晃。
　　裴霁回神：“在想年年口中的水鬼有多好看。”
　　小鬼闻言立刻瘪嘴挤到他眼前：“哥哥怎么能想别的鬼好不好看……”
　　看我呀看我呀，难道你可爱的男朋友年年不好看嘛？
　　男鬼哭笑不得，却不想认下这顶倒打一耙的帽子，温声反问：“难道不是年年先口口声声提他有多好看的？”
　　好像是。
　　许朝晞：“嗯……嗯……”他嗯了半天，最后揽着男鬼的脖子亲他耍赖：“反正没有哥哥好看。”
　　两鬼在沙发上黏黏糊糊，主要是许朝晞粘着裴霁亲来亲去，而裴霁选择纵容而已。
　　但是这幅画面却让毫无准备踏进来的越白受到暴击，血量猛-10000。
　　越白：我从不知道原来有个随时处在热恋期的朋友需要承受这些。
　　被打扰了许朝晞默默看他，满眼都写着“你来的不是时候”的控诉。
　　越白委屈：“这是客厅……”还是白天，他哪知道……
　　许朝晞：盯─━ _ ─━
　　越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年年，不许欺负朋友，”裴霁轻声道，捏捏他的腰，看向越白询问，“有事吗？”
　　越白这才拿出手里的东西，说：“送快递的把票送到我家了。”
　　许朝晞都没顾上疑惑“途途子”怎么会找错地方，眼睛惊喜地盯住了越白手里的票：通行证！
　　他马上回头催促男鬼：“哥哥哥哥！”
　　裴霁好笑道：“嗯，明天不上班。”
　　作者有话要说：　　楚江王，加班警告
　　六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5章 
　　地府售出的通行证和阳世华国的车票类似，纸张由特殊材料制成，看起来有点像黄色符纸。
　　通行证算是往返票，上面记录了此次行程的起点、终点，以及通道开启时间：11月14日24:00——11月15日24:00。
　　寒衣节在十月初一，换成公历是11月15日，也就是说今晚过了12点他们就可以出发前往阳世了。
　　越白干脆没再另外开火，晚饭就留在许朝晞家吃。他们把水鬼大哥抓的两条鱼都做了，吃过饭后就待在客厅玩手机聊天，静等午夜到来。
　　“嗒……嗒……嗒……”
　　秒针转动，悄无声息便跨过了12点的界限。
　　冥界的夜幕却不像时间一样低调，12点一到，整片乌蓝的天空都在顷刻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以往一成不变的单色调中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红橙黄绿，霓虹闪烁。车流在亮如白昼的夜间穿行，其间林立着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
　　许朝晞看得赞叹，这简直就是冥界版的海市蜃楼嘛！
　　他当初在网上查完寒衣节后第二期待的便是这场覆盖整个冥界的“异世投影”。
　　他仰着脖子站在院里看得目不转睛，身旁是同样仰头看得连连称奇的越白。
　　裴霁等了会不见他们停止，便走到许朝晞身后揉捏他的后颈，目光平和地望着夜空，说：“中元节的时候还能看得更清楚些。”过程也有所区别。
　　投影只是前菜，真正的大餐是之后的阳世之行。
　　等许朝晞和越白过足眼瘾，三鬼拿出通行证点燃。
　　燃烧的通行证飘在空中，火焰逐渐扩大成一鬼可通过的通道，通道另一头隐约浮现一个巨大的城隍像。
　　跨过通道前裴霁交代许朝晞：“到了那边别乱走，站在原地等我。”
　　许朝晞：“嗯嗯~”
　　踏进通道，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周围景色便完全变了，从空旷的院子变成了寂静的室内。房间是古式建筑，早一步过来的越白正在房间里摸摸看看，探头探脑。
　　许朝晞：“你干嘛呢？”
　　手臂一半伸进承重柱里的越白回头，侧身将身前的画面让给许朝晞看，嘴里咋咋呼呼：“许小年你看！”
　　说着展示般地将手臂伸进伸出，视承重柱如无物。
　　许朝晞看得心思一动，脚底也慢慢离地，整个身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没飞太高就被后脚过来的裴霁抓着右手重新牵引回了地面。
　　许朝晞快乐地跟男鬼分享：“哥哥，我居然会飞了！”
　　裴霁温柔地应了声。
　　此时也是阳世的12点，白日里对游客开放的城隍庙早已闭门谢客，殿内没有生人出入，只有陆续通过城隍像过来的鬼民或飘或走地离开。
　　越白试着用飞的飘过来，问：“咱们也走了吧？”
　　许朝晞先看裴霁一眼，然后对越白说：“我和哥哥想先回去看看院长，你呢？”
　　“我要去看我外公外婆，”越白道，“那咱们出了城隍庙就分头行动吧，反正苏南市我们都熟，不用担心迷路，今晚上12点再回城隍庙汇合。”
　　许朝晞：“行。”
　　分开前裴霁提醒：“小心道士。”
　　吓得越白差点回来跟他们一起行动。
　　裴霁：“……顶多能眼通阴阳。”俗称见鬼。
　　华国几十年前那场混乱后导致许多传承中断消失，修士中能修出阴阳眼都是极少数，更别说抓鬼、杀鬼。
　　不过裴霁还是告诉越白有事可以给他们发消息，手机在阳世信号不好，电话很难打通。
　　许朝晞第一次体验到飞的感觉，正是新奇的时候，一路牵着裴霁飘出城隍庙，身体一会飘高一会飘低，玩得不亦乐乎。
　　过了会许朝晞玩累了，飘回男鬼身边，随意地晃着他的手聊天：“哥哥，为什么城隍庙里没有城隍呀？”
　　看现在的情况冥界不像是打算中断和阳世来往的样子，有城隍不是更方便一些？
　　两鬼飘在前往曾经孤儿院“幸福之家”的途中，底下是拥堵的车流。
　　一个中年大叔拦在路边打车，跟司机说出的地点正好在孤儿院附近，裴霁便牵着许朝晞飘到车里。
　　大叔坐了副驾位，两鬼自然地走到后排坐下。
　　男鬼这才回答：“与阳世联络的事一向是东岳大帝在管。”
　　许朝晞：“所以东岳大帝不管？”
　　裴霁笑：“不是，目前冥界没有东岳大帝。”
　　许朝晞震惊。
　　裴霁告诉他，原本的东岳大帝因为天庭空出神位后选择了飞升，现在冥界还没有东岳大帝。
　　许朝晞迷惑：“地府工作体系应该很完善了吧，难道少一个东岳大帝就不能正常运行？”
　　自然不是。
　　如果许朝晞看过冥界发展历史，就会知道大约两百年前地府鬼神曾销声匿迹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恰逢东岳大帝换任。
　　原本的东岳大帝飞升，地府其余众鬼神不见踪影，后来阳世又乱了一段时间，多方原因综合下来的结果就是：阳世单方面断了和地府的联系。
　　哪怕阳世现在还残留了些城隍庙、道观和佛寺，最多也只是作为旅游景点，没人再见过鬼神，也没人见过鬼神给出的指示。
　　许朝晞：“那以后就没有东岳大帝了吗？”
　　裴霁：“或许有，或许没有，看天道是否允许。”
　　许朝晞拧起眉头，没听明白。
　　裴霁并未解释太多，抬起目光看了眼后视镜里注视着他们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对上他的视线便猛地收了回去，车子一个打滑：
　　“吱——！！！”
　　坐在副驾位上打瞌睡的中年大叔被惊醒，连忙抓着安全带，过后质问：“怎么回事？卧槽你会不会开车啊？！”这么好的路况都能开出问题！
　　前面好，后面不好啊……
　　重新把车子开稳的司机不敢往后看，嘴里敷衍地跟顾客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待会儿收费跟你便宜点。”
　　大叔这才勉强消了气。
　　方才的意外也吓了许朝晞一跳，抓着男鬼的手瞬间收紧，明明他都已经死过一次变成鬼了，身体的条件反射还是没消失。
　　裴霁反握住他的手，嗓音依然沉稳温和：“有本关于冥界发展历史的书上记载了两百前那场变故，有些猜测还算准确，年年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来看看。”
　　“好啊，等我把酆都大帝看完，”许朝晞点头说，“作者的彩虹屁吹得还挺好听的。”
　　“……”真帝·酆都大帝·初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过多久出租车开到了通往孤儿院的岔道，两鬼飘下车。
　　车里司机顿时长出了口气，感觉自己魂儿都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心还未完全放下，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你身上阳火低，容易撞阴，别在外面晃了。”
　　司机：“！！！”他当即决定送完这单就回家！
　　回家后司机还把自己的经历发到了网上，可惜没人信他，还说他半夜闲着无聊讲鬼故事。
　　司机：说是鬼故事倒也没错……
　　夜色中的小巷里，鬼故事的主鬼公之一正在对他的小鬼说：“酆都大帝现在忙着管理地府，等腾出空来就会接手东岳大帝的工作。”
　　也是接手属于东岳大帝的权柄。
　　可惜唯一听见这句话的小鬼没能听出话里暗含的侵略性，只是道：“那以后可以经常来阳世了？”
　　裴霁顺着回答他：“不是不可能。”
　　说话间孤儿院到了，两鬼并肩站在大门前，许朝晞仰头看门上的字，说：“忘了现在大家都在睡觉。”
　　里面静悄悄的。
　　“幸福之家”坐落在苏南市老城区的一条街道边，建成时间有几十年了，大门外的装潢早已褪色。
　　许朝晞记忆里他刚来孤儿院时门上的字还很新。
　　裴霁：“先去附近逛一逛？”
　　许朝晞：“好呀。”
　　两鬼便去附近闲逛。
　　老城区古建筑挺多，夜里有古装戏剧组在这里拍戏，许朝晞飘过去围观，看人家女主小姐姐拍嚎啕大哭的哭戏但是哭不出来只能干嚎的样子看得津津有味。
　　几次之后导演捏着鼻子喊了“过”，女主小姐姐去坐着休息，新上场的演员演技熟练许多，许朝晞反而觉得无聊。
　　于是两鬼转场去了KTV、游乐园、游戏厅……天亮后回到孤儿院看院长奶奶。
　　幸福之家的许院长有早起的习惯，人老觉少，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
　　许院长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孤儿院的孩子，终身未婚，如今皱纹满面，两鬓斑白。
　　看着院长奶奶上楼后不适捶腿的动作，许朝晞鼻子泛酸，有些难过地说：“院长奶奶老了好多，上次见面还没这么多白头发的。”
　　先是哥哥，再是他，他们的死亡肯定让院长奶奶伤心了。
　　裴霁手放在小鬼发顶，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年年要是担心，回去之后再给院长托个梦吧。”
　　酆都大帝掌握着死亡的权力。所以对他来说衰老并不可怕，死亡也只是轮回的过程。
　　许朝晞带着小鼻音嗯了声：“这次要升级版的服务！”
　　两鬼在孤儿院待了一上午，下午裴霁则带许朝晞去了东南沿海的一个城市。
　　十月初一是冬天的第一天，代表着寒冬的来临，古时候的人会在这一天给死者烧送御寒的衣物，便有了寒衣节。
　　不过现在阳世的人很少过寒衣节了，只有某些风气浓郁的地方还保留着烧寒衣的传统。
　　裴霁带许朝晞来的就是这样一个风俗传承下来的城市。
　　“嘎吱。”贴着门神像的老旧木门被一只枯瘦的手从内推开，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妪走了出来。
　　她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杂七杂八装了不少东西。
　　两鬼站在门边不远处静看老妪的行动，老妪毫无感觉，关上门后左右看了看，很快便寻了一个方向匆匆走了。
　　许朝晞和裴霁跟在她身后。
　　他们看着老妪带着制作的冥衣去祭新坟，焚香烧纸，燃烧的青烟幽幽飘起，飘至足够高的位置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老妪边烧边念诵死去亲人的名字，于是这些钱财和衣物便只有对应的当事鬼能够领取。
　　许朝晞尝试在青烟消散前去接，手却直接从烟里穿透了过去。直至老妪祭完坟离开他也没看见坟前有鬼出现。
　　啊，多半是那个鬼喝了孟婆汤不记得了。
　　“这些东西会进入冥界送到她想要送到的鬼手里，”裴霁道，“不过制作合格的不多。”说完牵着许朝晞的手带他又去看了好几场祭坟现场。
　　下午出门祭坟的人家很少，大部分都在上午就去了。许朝晞看过几场后，裴霁带他重新回到之前那家老妪屋外。
　　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屋里老妪吃过晚饭又开门出来，手里照旧提着塑料袋，只是塑料袋里装的是火盆和黄纸钱。她和几个邻居结伴去了稍远些的公路边。
　　选好位置后几人摆上火盆，开始点火往盆里烧纸。这是路祭，祭拜来往的孤魂野鬼。
　　两鬼跟着来到这里，裴霁轻推小鬼后腰，对他柔声笑道：“去吧，这次可以拿。”
　　许朝晞眼神亮晶晶地看一眼男鬼，抬脚便兴冲冲地向着火盆去了。那些燃烧的青烟飘啊飘啊，他伸手一抓，再展开时手心便多了几张冥币。
　　虽然单位是元，但也是钱啊，大风刮来的~
　　可把许朝晞高兴坏了，这不就是大街上捡钱吗！他嘴角越扬越高，忽然一道鬼影从身前掠过，再一看，掌心空空如也。
　　冥币不见了！
　　许朝晞：“！！！”
　　啊啊啊啊啊我的钱！
　　他委屈地小嘴巴一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七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6章 
　　……
　　夜已深，天色越来越黑了。
　　寒风吹得火盆里的火光摇曳，也吹得路边等待的人们打了个寒颤。老妪跺了跺脚取暖，双手合十向四方拜了拜，周围的邻居跟她一样动作。
　　等火盆里的火彻底熄灭，冒着寒风等在路边的人们这才放下心结伴回家。电视里天天强调，他们现在可很有防火意识滴嘞。
　　接着围在火盆周围领钱的鬼民们也各自散了。他们中有的怀着钱不捡白不捡的心理，有的只是单纯把这当做旅游项目之一，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宾主尽欢。
　　除了路边被踩在地上的鬼。
　　“喂，路祭都结束了，可以把我放了吧！”说话的小男鬼外表年纪只有十岁出头，唇红齿白，说话时嘴巴高高撅起，不看他四肢贴地的狼狈状态的话倒是可以称上一句可爱。
　　许朝晞数完手里的钱——总共123张，也就是123块，闻言没好气地瞥一眼地上的小孩：“谁让你抢钱的？”
　　因为你当时看起来笑得傻兮兮的，一看就很好抢。
　　不过这话小男鬼不敢说，他怕身上的男鬼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对踩着他的男鬼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不然他王二牛怎么会一动不动地认鬼欺负？真是见鬼了！
　　他憋屈地认错：“对不起大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钱，我就是太饿了想用钱去跟其他鬼换吃的呜呜呜……”
　　“你们一看就是下面来的有钱鬼，我就不一样了，我在上面无依无靠，年节也没人烧纸，还要被其他大鬼欺负……”边说边抽抽噎噎地哭，那叫一个凄惨。
　　许朝晞有点不忍，把冥币揣进哥哥裤兜后顺势抱住男鬼胳膊，探头问地上的小男鬼：“你不是冥界出来的？”
　　“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初死了之后没有勾魂使者来接我，”小男鬼说，试探着想要爬起来，结果背上的脚踩得更用力了，他立刻啊地放声大哭，“我惨啊，我太惨了呜呜呜！”
　　“哥哥？”许朝晞抬头喊了声，晃晃男鬼胳膊。要不随便教训教训就算了吧，看着还是个小孩子，死后没有家长看管难免学坏。
　　小男鬼斜着眼睛偷瞄。
　　裴霁叹气：“年年知道他死了多久了吗？”
　　小男鬼大声：“呜呜呜呜我刚死没两年！”
　　裴霁：“至少50年。”
　　许朝晞：“？？？”
　　50年？算上生前的年纪都能当他爷爷了，这鬼还跟他装可怜卖萌，叫他大哥哥？！
　　无耻！
　　不要老脸！
　　揉揉许朝晞的头发安慰被气坏了的小鬼，裴霁垂下视线对地上的老鬼道：“既然你觉得当初是勾魂使者没有接你，这次便补上吧。”
　　当时老鬼抓住后许朝晞重新回去捡钱，裴霁便用手机通知了黑白无常。
　　闻言老鬼顿时慌了，尤其当看见两个熟悉的身穿黑白二色服饰的鬼差出现在他面前，他更是惊慌。
　　但他跑不了，两条锁链很快缠绕着将他捆紧，白无常拉拉锁链另一端对他冷笑：“王二牛，你再跑啊！”
　　老鬼王二牛：你敢放我就敢跑！阳世生活有滋有味为什么要去冷冰冰的冥界？！
　　显然，这位王二牛并不知道冥界生活同样可以多姿多彩。
　　黑白无常每天工作量很多，对于亡魂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那些亡魂度过蒙昧期恢复了生前的记忆和意识，有些会主动找到鬼差让他们带下冥界，有些却会避之不及。
　　王二牛就是后者，在他滞留阳世50多年的时光中他已经逃过鬼差很多次了。
　　黑白无常抓鬼时裴霁牵着许朝晞站远了些。
　　站在路边，许朝晞好奇地打量两位无常的穿着，说：“这两位黑白无常的打扮跟我之前在人间道上见过的不一样。”
　　衣服倒是同款，不过人间道上的无常没戴帽子，这两个戴了。帽子上分别写着：一见生财、天下太平。
　　与他从书中了解到的黑白无常的标志一模一样。
　　难道这两位就是真正的黑白无常？之前他见的只是他们手下的小喽啰？
　　就在许朝晞胡思乱想时，手提链条的黑白无常忽然抬手朝着他们的方向鞠了一躬，接着才提着鬼消失。
　　许朝晞惊讶后有点疑惑：“他们为什么要鞠躬？”
　　裴霁：“或许是因为我提供了逃逸亡魂的消息。”
　　许朝晞不意外他们遇到的老鬼是逃逸，听方才白无常说的话就知道了，那老鬼分明就是死后逃脱了黑白无常的接引才会至今还在阳间徘徊！
　　也是因为没去冥界，才会游荡了50多年还是一副小孩模样。
　　但是他对男鬼的话持怀疑态度：“哥哥骗我，黑白无神可是有神职的，除非是哥哥地位比他们更高！”
　　他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男鬼，一副你休想骗我的小表情。
　　裴霁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柔声说：“是啊，哥哥升职了，职位比他们高那么一些。”他有些时候会希望许朝晞能猜出他的身份，可理智又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加班果然是有回报的嘛！许朝晞惊喜：“哥哥升职啦！有神职吗？做什么的呀？”
　　裴霁：“有神职，具体做什么年年可以猜一猜。”
　　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时间，慢慢来吧。
　　时间不早，寒衣节这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男鬼牵着小鬼转身返回苏南市的城隍庙。两鬼身体在夜色中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只有一点话音散在空中。
　　“提示一下嘛哥哥……”
　　“事情杂，接触的鬼神比较多……”
　　“噫，难道是秘书？改制后秘书也有神职了呀……”
　　……
　　三鬼在城隍庙汇合，再次通过城隍像回到冥界木屋的小院。
　　他们时间赶得紧，再过几分钟马上就要到16号了。天空中阳世的投影愈发暗淡模糊，像隔着一层水面，直至时间跨到16号后彻底恢复成往日沉寂。
　　许朝晞收回目光问越白：“之前没来得及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顺利吧？”
　　越白摸摸脑壳，说：“挺顺利的，没碰上道士。”
　　许朝晞无语：“……谁问碰没碰见道士，问的是你公婆。”
　　“……什么公婆！说话别图省事儿，是外公外婆，”越白纠正道，“身体健康，就是老了许多。”
　　他跟着两鬼进屋在客厅坐下，说：“不过我现在也看开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后还能在冥界重聚。”
　　许朝晞跟他有相同的感受。知道冥界的存在后，对死亡反而看开了许多。
　　他和裴霁坐在沙发上，越白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背问他：“你呢？该不会在幸福之家待了一天？”
　　许朝晞：“当然没有了，我和哥哥去看路祭了哦，还有钱~”他翘着嘴角得意洋洋，说着从男鬼裤兜里掏啊掏啊，掏出一叠冥币。
　　越白瞪大眼：“我好酸！之前在网上搜说有路祭，我还特地在苏南市找了一圈，结果连根毛都没找到！”
　　但是找到了他喜欢的女明星，女明星正在跟她的秘密男友在家里约会，于是这个意外之喜好像也没那么“喜”了。
　　许朝晞告诉越白那地方不在苏南市，没找到不是因为他黑，越白这才好受了点。
　　许朝晞大方地保证：“下次带你一起去！”
　　在客厅坐了会儿后越白便扬扬手告别，回了自己家，许朝晞和裴霁简单洗漱后也径直去休息。
　　对鬼来说一天一夜不睡其实并不累，但生活要有仪式感，于是许朝晞放心地抱着男鬼睡了个昏天黑地。
　　寒衣节之后大家就要恢复正常上班了，许朝晞以为裴霁会再次忙碌起来，毕竟裴霁之前就挺忙的，尤其现在还升职了。
　　然而意外的是男鬼好像没有他想象中忙。每天准时准点下班不说，有时候还能早退回来帮他种田。
　　对此裴霁的解释是：“升职了，分了些工作给其他时间很闲的下属。”比如楚江王。
　　楚江王，惨！
　　许朝晞自然喜闻乐见，他乐得天天跟哥哥待在一起。
　　这天下午，他巡视完自己的地盘——菜园、果园、泪果地、引梦花地和池塘，池塘的淤泥已经有些干燥了，正是适合播种的时候。
　　许朝晞兴冲冲地回家，打算趁时间还早把荷花种了。
　　碰巧男鬼早退在家，他轻快地开口邀请：“哥哥，一起去种荷花吗？”
　　桌前，裴霁抿了口水后放下水杯，转头对许朝晞颔首：“好。”
　　要去种荷花，他继续穿身上的正装就不合适了。在小鬼的围观下男鬼换上耐脏的衣裤，途中还被调皮的小鬼摸了两把腹肌吃豆腐。
　　换完衣服裴霁便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别闹。”
　　随后两鬼到楼下工具房换防水靴，许朝晞动了动穿着凉拖鞋的脚丫子，说：“我就不换了，待会儿光脚下去。”
　　“不行，”男鬼沉声道，按着不听话的小鬼硬是把防水靴换上，“水底可能有尖利的东西。”比如破碎的贝壳、螺壳等。
　　许朝晞抿着嘴巴老大不乐意，实际眼里美得不行，哥哥微敛眉梢关心他的样子真帅~
　　做完所有准备工作两鬼手牵手出门，裴霁另外提着装种子的水桶，不像要去种荷花，倒像是约会。
　　水桶里莲子每日换水用清水浸泡，没泡满半个月，如今已长出了嫩芽。
　　捡起种子，将嫩芽对准天空一个个按进略微干燥的淤泥里，中间留出足够的空隙。池塘不大，二、三十个平方的面积他们很快就种完了。
　　过后许朝晞用空出来的水桶走几步去小溪提了半桶水，回来后沿着池塘边沿小心把水往里倾倒，清澈的溪水在池塘铺开，很快沉入干燥的泥地里。
　　许朝晞起身拍了拍手，笑着对男鬼说：“好了！几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看荷花啦~”
　　白皙干净的脸上全是他自己随手糊的塘泥，甚至连头发上都有。
　　“小花猫。”男鬼低笑，一边用手捻去他头上、脸上的泥。
　　笑嘻嘻的小鬼一把将男鬼抱住，脸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蹭得裴霁胸前都是泥印子。
　　“哥哥，我们待会儿去镇上把给院长奶奶托梦的事预约了吧，”回到木屋换上干净衣服的许朝晞道，“然后晚饭顺便在镇上吃。”
　　裴霁没意见：“好。”
　　两鬼修整后出门，途中路经钟叔家。
　　以往低调的农家小院这天下午热闹非常，大门敞开，鬼进鬼出，是热心的大妈大婶们在张罗着布置新房。到处贴上了红喜字，挂上了红灯笼。
　　许朝晞恍然想起：钟叔马上要结婚了。
　　再想自己，老夫老夫的哥哥却连口肉都不给他吃！最近不加班了也不给吃，生气~
　　甲鱼汤不管用，看来得喝鹿鞭汤！
　　作者有话要说：　　八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7章 
　　两鬼预约完，吃完晚饭回家休息。时间很快到了钟叔结婚那天。
　　钟叔结婚那天现场到了很多鬼。
　　冥界少有和亲鬼住在一起的，大多是独居，因此钟叔和方姨的婚礼上没有亲鬼到场，来的都是好友和邻居。
　　不过一样热闹。
　　这天是工作日，裴霁和越白白天要上班，只能来吃晚上那顿。中午许朝晞一个鬼坐在一桌大妈们中间，上方婚庆公司在表演喜庆的节目，大妈们叽叽喳喳聊八卦。
　　许朝晞边吃饭边听得认真，把大妈们的八卦当成下饭菜。
　　“老钟也是喝了孟婆汤的吧，不知道生前有没有结过婚。”
　　“看年纪不就知道了，五十来岁怎么可能没结婚，说不定孙子都有了！”
　　“别光说老钟啊，小方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还活着再过两年也是能当奶奶的人。”
　　“希望他俩能顺顺利利的吧！”
　　许朝晞听得迷惑，这是在说什么？他插了个缝儿开口，笑盈盈地问：“大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说话的大姐们都看向他。
　　其中一个性格直爽的大姐见他满脸迷糊，猜测他刚来冥界没多久，说：“你还不知道吧？冥界结婚成家的鬼不在少数，死得年轻的还好，那些年纪大了的，你说他们生前结过婚没？”
　　这……大多数都结了吧。
　　说到这里许朝晞已经猜到大家在讨论什么了。生前结过婚，但死后喝下孟婆汤全忘了，那这些鬼难道就孤零零单着吗？
　　鬼也是有感情需求的，遇见合适的另一半自然也想成家。问题来了，他们阳世的伴侣怎么办？
　　大姐给他分享了一个挺有名的故事：“喝了孟婆汤，双方都不记得还好说，你结婚？管你是谁，说不定哪天我也结婚了！”
　　“我们遇见过一个事儿吧是这样的，结婚现场，男方在阳世娶的老婆找来了！他老婆没喝孟婆汤还记得他，死活说他劈腿出轨，但男方也是真的不记得。”
　　对男方来说他冤吗？好像挺冤。
　　冥界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死后重新开始，大家也是这么做的，喝下孟婆汤，成家立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老婆有错吗？没有。对方是她老公，结过婚的，她找来有什么错？
　　女方也惨，明明自由恋爱最后落得个被骂小三的下场。
　　大姐唏嘘道：“女方当场就跟那男的分了，婚礼也不要了，听说男方现在还和老婆纠纠缠缠的，不知道在一起了没有。”
　　许朝晞听得心情复杂，让他判断他也不知道该说谁错。大家都没错，所以该怪谁？
　　怪酆都大帝好了。
　　投胎前就不该喝孟婆汤！
　　这时另一个大姐插话道：“你说的是老婆记得，那我说个不一样的。男方死后还记得生前的事，他挂念着阳世的老婆，决心等对方下来，任别鬼介绍再多对象也不要！”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顿了几秒卖关子，大姐这才说，“他老婆在他死后没两年就再婚了！”
　　“哎呀，他也太惨了。”
　　“还不如听鬼介绍找个对象呢。”
　　这……好像也不能怪酆都大帝。这回的男鬼没喝孟婆汤，但他阳世的老婆再婚了，能怪谁？酆都大帝又不管别鬼阳世的老婆再婚。
　　收回对酆都大帝的指责，许朝晞继续埋头吃饭，大妈们的聊天还再继续，他的心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哥哥死的时候那么年轻，他长得又帅，性格又温和耐心，会不会……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甚至可以说没有，但万一呢？许朝晞忍不住怀疑，哥哥不会是跟别鬼恋爱了吧？
　　死后不就是默认重新开始吗？哥哥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要是想过重新开始……
　　许朝晞越想越慌，尤其是想到自重逢后哥哥工作就一直很忙，偶尔还夜不归宿。如果那些夜不归宿是不是加班，而是去别的男鬼家了呢？
　　最让许朝晞没有安全感的是裴霁至今没碰过他。
　　搂搂抱抱有，亲亲也有，更多的就没有了。之前借口工作忙还能说得过去，但近几天哥哥都不忙了也没碰他，哪对情侣是这样的？
　　想来想去，最后许朝晞纠结的都不是裴霁有没有别的男鬼了，他相信哥哥不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他疑惑的是哥哥为什么不碰他。
　　要不试探一下？
　　原本说鹿鞭汤只是开玩笑，这下他是真的打算买点回来。鹿鞭就算了，鹿肉吧，哥哥本来就厉害，别把哥哥补坏了。
　　当晚，在钟叔家吃完饭回去许朝晞就提前试探了一下，无事发生，这更加坚定了他买鹿肉的决心。
　　转天裴霁出门上班，许朝晞浇完泪果和引梦花回到家，他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目的明确地开始联系代购途途子：
　　【你能买到新鲜的鹿肉吗？】
　　收到消息时神荼正在度朔城里骚扰郁垒办公。一段时间不见臭弟弟是越来越过分了，一点都不尊重他这个哥哥，随时回消息都是冷嘲热讽的！
　　“城里新建了一家游乐园，你能不能去玩会儿？”再次被怼到面前的手机打断思路，郁垒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冷漠道。
　　“哈哈哈你不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吗！”收回手机神荼笑嘻嘻地说，对于郁垒的话，“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你居然还叫我去游乐园玩？”
　　郁垒冷嗤：“你也知道你这么大年纪？”
　　“呵，臭弟弟说话一点都不好听，”神荼一点没生气，坐在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叫声神荼哥哥我就走了。”
　　郁垒立即不带情绪地道：“神荼哥哥。”说完埋首工作，催促：“快滚。”
　　走出房间后神荼摇摇头，真是跟帝君一样的工作狂啊。
　　这时手机上忽然收到帝君情弟弟的消息。
　　【帝君的情弟弟：你能买到新鲜的鹿肉吗？】
　　神荼立刻提起兴趣兴致勃勃地回复：【当然！你想要哪种鹿、哪个部位要多少？什么时候要？今天下单的话明天就给你送过去哦~】
　　许朝晞：看起来怎么比我还兴致盎然的样子。
　　他一开始是想在网上自己买的，但担心快递寄过来肉变质了，这才想起了“当天下单，次日必达”的途途子来。
　　于是回道：【燥一点的那种，后腿肉，可以的话希望明天能送到，感谢~】
　　神荼：嗯？燥一点的……
　　啧啧，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像看看帝君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
　　被两鬼念叨的帝君还在忘川城，丝毫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
　　下单的次日上午神荼就迫不及待地把鹿腿肉送到了小溪村，顺便带来的还有许朝晞买的烧烤架。
　　他心痒难耐，想留下来围观又不敢，只敢旁敲侧击问一问许朝晞买来做什么。
　　许朝晞理所当然地回答他：“买鹿肉能做什么？当然是吃啊！”
　　忘川城气候始终维持着华国南方春秋两季的气温，不冷不热，吃烧烤正好。
　　赶走八卦的途途子，下午许朝晞砍下一截鹿肉备用。途途子带来的鹿腿肉很大，一顿吃不完，其余的都被他冻进了冰箱冷柜里。
　　而砍下的鹿腿肉他将肉块剔下来腌制好，鹿骨则加上些滋补的药材炖汤。
　　大火将水煮开，泛起些许油花的汤水在锅里“咕噜噜”冒泡，许朝晞调小火候慢慢炖，表情有些心虚。
　　“鹿肉烧烤和鹿骨汤……应该不会太补吧？”
　　除了鹿肉之外他还准备了些火腿肠和新鲜蔬菜，大不了吃蔬菜降火。
　　裴霁下班回来时烧烤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烧烤架搬到院子里，里面火光明亮，旁边是一桌子食材。
　　“今晚吃烧烤？”门口男鬼踏进院子道。
　　桌边小蜜蜂一样忙碌的许朝晞正要将串好的肉串放上烧烤架，蹿起来的火舌几乎要烧到他手上，裴霁看得心惊：“别动年年。”
　　被忽然叫住的许朝晞回头，哥哥不会这就看出来了吧？他藏好心虚乖巧地问：“怎么啦哥哥？”
　　裴霁过去把他拉远了些：“先坐着玩会儿手机，烧烤等我下来再烤。”
　　说着取走他手里的肉串，目光在上面扫过时顿住：“这是什么肉？”看着不像常吃的肉类。
　　许朝晞更心虚了，探头就在男鬼唇上“啾”了口，说：“野猪肉！看着是不是和家猪肉不一样？”
　　裴霁“嗯”了声，没有过于探究：“我上去换件衣服，你先坐着玩会，烧烤等我下来再烤。”说完低头在小鬼唇上亲了亲：“听话。”
　　许朝晞老实点头。
　　等裴霁换完衣服下来，烧烤的工作自然落到了他手里，许朝晞挨着他坐在他旁边，只用等吃就行。
　　裴霁烤好第一波先递给许朝晞，许朝晞接过挑了一串鹿肉，嘴里吹着气，眼珠子亮晶晶地打着歪主意。
　　待烤肉冷却得差不多，他将肉串递到男鬼嘴边，期待地说：“哥哥尝尝~”
　　未作思考的裴霁便低头咬了口，而后眉头微微皱了皱，对旁边的许朝晞道：“火气有点重，年年别吃太多。”
　　火气重？火气重才好啊！
　　许朝晞应声：“我不多吃，那哥哥多吃点！”
　　男鬼这才意会到什么，侧头，漆黑如墨的瞳孔映着火光的颜色。“年年……”他唤了声，带着恍然，“是鹿肉？”
　　“什么鹿肉？哥哥我不知道呀，”小鬼眨着眼睛说，“我里面还熬了骨头汤，哥哥多喝一点吧。”
　　裴霁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哪里用得着喝鹿骨汤，只要许朝晞在他旁边就胜过千万种大补之物。
　　他不动，是怕许朝晞知道他曾经忽略过那段记忆后不肯原谅他而已。
　　尽管如此，这天晚上裴霁仍然喝了不少鹿骨汤。
　　作者有话要说：　　九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8章 
　　鹿骨汤的威力入夜后便完全体现出来。
　　此时不到半夜，床上两鬼刚躺下一个多小时。抱着许朝晞的裴霁被身体里攀升的热潮闹醒了，他身体发烫，呼出来的气息都像带着火星。
　　怀里许朝晞已经睡熟了，身体柔软温热，背对着蜷在他怀里。
　　裴霁搂紧他在他颈边耳后叹出带着烫意的呼吸，却不敢做出过大的动作。抱了会见热意半点不退，反而愈演愈烈，只能小心起床去了隔壁浴室。
　　门被从外面轻声带拢，卧室里许朝晞委屈唧唧地揪了揪床单。所以哥哥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他还比不上五指少年吗？
　　越想越憋屈，许朝晞带着满腔怒火腾地坐起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等哥哥回来他就要问问哥哥到底为什么！
　　夫夫性、生活不和谐不利于感情稳定，他要将妨碍和哥哥感情的不利因素扼杀在摇篮中！
　　许朝晞怒气冲冲地等着。
　　半个小时过去，隔壁水声没停。
　　一个小时过去，许朝晞打了个呵欠。
　　两个小时过去，床上的小鬼缩回被子里又睡着了。
　　许朝晞：好困啊，明天再问好了zzzZZZ。
　　浴室里男鬼折腾到下半夜才推门出来，他携带着冰冷的水汽回到卧室，看见床上的小鬼换了个姿势睡得正香。
　　神情柔和了些，裴霁走到床边坐下。他刚洗了冷水澡，身上是冷的，便没上、床，就这么在床边看着许朝晞的睡颜。
　　过了几分钟手上温度回温，他伸手悄悄将小鬼缩在脸侧的手捉出来，握在手心轻轻摩挲。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让许朝晞疑惑，但是他不敢。
　　当初摆渡城时魏征问他许朝晞的身份，他说许朝晞是他在阳世的爱人，然而实际上，他比魏征早知道的时间不超过半天。
　　“嗯……哥哥……”
　　掌心里的手或许是被摸得有些痒了，蜷着往后缩了缩。裴霁停下动作抬起视线，床上的小鬼裹着被子往他的方向滚了滚，像是知道他在这。
　　男鬼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想起那件事，笑意又淡了。
　　当初地府众鬼神先后进入转生池，前往阳世避劫，身为酆都大帝的他也在其中。
　　不过其余鬼神只是普通鬼神，而他不是，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天上的北极紫薇大帝。
　　天地大劫之下只留人类，不肯给仙魔妖鬼一条生路，首先要赶尽杀绝的就是他这种大能者。
　　跳进转生池前裴霁并没有必赢的把握。
　　死后回归神位，属于鬼神的记忆复苏，他才松了口气确定：避劫之举可行。
　　随后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这些鬼神消失太久，地府恐怕早已生乱，还有一堆工作要等他处理。
　　阳世记忆？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连泛起的涟漪都在壮阔的水面下显得波澜不惊。
　　他知道自己在阳世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孤儿院长大，青年早亡，有一个正在恋爱的恋人。
　　然而他没去细看，没去看包裹在水滴里的人，他不知道这个恋人叫许朝晞，不知道许朝晞长什么样，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许朝晞叫他哥哥……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多了一滴水，因为等着他处理的事情很多。
　　直到摆渡城时许朝晞贸贸然抱上来，水滴砰然炸裂，显露出许朝晞的模样。对方从水滴钻出来跑到他面前，笑着叫他哥哥。
　　于是属于裴霁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纷至沓来，全都与许朝晞有关。
　　他让魏征派鬼私下去看顾着对方，直至自己消化完那段记忆才到小溪村。到那时，他仍然没有想好该怎么坦白自己的身份。
　　刚刚缩回去的手忽然又自己探出来，白白的一截，在昏暗中吸引了沉思中男鬼的目光。
　　裴霁低头看着，看着那只白皙软嫩的手在床单上四处摸索，直到碰到他的，然后放心地虚握住他几根手指，不动了。
　　裴霁温柔地重新将这只手拢住。
　　魏征后来问过他为什么不将许朝晞带回去。这件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魏征带着更加详细的扩建资料来找他。
　　“帝君……”谈完公事的魏征没有离开，“您上次留下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为什么帝君只在许朝晞面前才觉得自己是裴霁？
　　因为身为裴霁时他不知酆都大帝，身为酆都大帝时裴霁的一生已然结束了，这两段记忆是完全割裂开的，中间没有任何连接的地方。
　　魏征也明白了帝君的想法，哪怕帝君如今知道了自己是酆都大帝，他也不打算放弃这段感情。
　　身为酆都大帝的帝初不会放弃许朝晞，而裴霁的所有记忆与许朝晞有关，那么许朝晞将会是两段记忆最好的连接点。
　　魏征问：“帝君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
　　但裴霁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带许朝晞回去。
　　他做了太久的酆都大帝。身为鬼神，这个身份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在最初他甚至受到影响忽略了那段记忆。
　　他想，年年不会愿意看见他的哥哥对他露出客气生疏的眼神。
　　他并未将话说透，魏征一知半解的，犹疑不定：“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概还有一些……患得患失。年年喜欢的是裴霁，他却不只是裴霁。
　　但说来说去，此事是他的错，是他轻忽草率。正如魏征曾说的，他是帝初，也是裴霁，错误是他犯下的，他也等着有朝一日承担这份苦果。
　　所以在此之前，他不敢做更多的事。
　　身上的冷意都消散开，裴霁上、床小心将许朝晞揽进怀里，声音很轻：“年年会不会原谅哥哥？”
　　小鬼闭着眼睛睡得人事不知，被抱着挪动位置时哼唧着埋在他胸前：“哥哥……嗯……”
　　笑着亲了亲他的发顶，裴霁闭上眼睛。
　　“晚安年年。”
　　……
　　许朝晞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他拿着小皮鞭在床边走来走去，床上哥哥被红绳五花大绑，没穿衣服，身材精壮，肌肉漂亮得能上教科书。
　　他挥舞着小皮鞭问：“说，为什么不跟我爱爱！”
　　男鬼亲吻他的手心，吻得他手心发痒，就是不说话。
　　这可把许朝晞气坏了，不说话还想亲我？一下把手收回来，把小皮鞭挥出一声空响：“快说，为什么不爱爱！”
　　男鬼叹了口气说：“……身体出了问题。”
　　登时就把许朝晞从梦里吓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回想了下梦境的经过。
　　呸，哥哥骗他！身体有问题的话昨晚会在浴室大半天不出来吗？他都等得睡着了！
　　气完才反应过来，是梦呀。
　　但许朝晞还是很气，哥哥宁愿去浴室用五指少年解决都不碰他，这不就说明他的魅力还比不上五指少年吗？
　　他决定今天一天都不要理哥哥了，直到哥哥下班回来解释清楚为止！
　　手机上“造梦”公司发来消息，说他前两天预约的入梦服务今天排到他，让他下午3点前到场。
　　看完消息许朝晞收起手机，起床洗漱下楼。
　　厨房锅里温着裴霁给他做的早餐，他看见后嘴角翘了翘，想起自己还在生气，马上又重新抿起。
　　吃完早饭，他出门检查了下果树的成活率。目前所有果树都长得挺好的，移栽时剪掉的枝丫重新长出了叶子。
　　尤其是葡萄藤，再过几天就该准备葡萄架了。
　　引梦花和泪果生长情况也很好，引梦花生长周期短，长成前有一个重要的防虫期，最近许朝晞尤为关注，幸运的是还没发现虫子。
　　池塘里的莲子芽芽也长高了点，他从小溪里提了些水倒进去。
　　下午，许朝晞去镇上给院长奶奶托梦。
　　越白知道他来公司，特地抽出空来陪他。
　　许朝晞说：“你不用上班啊？不用陪我，负责鬼会教我怎么做的。”旁边负责领他的鬼听了点头。
　　越白表示：“没事，我现在不忙。”
　　许朝晞便在越白和负责鬼的陪同下去到一间特殊的房间。
　　入梦过程挺简单，他只要喝下一种引梦花调制的饮料进房间躺着就行，届时等阳世的院长奶奶受到影响犯困，他就可以通过梦境和院长奶奶交流。
　　时间有限，交流时间不能超过一分钟，超过需要加钱。
　　入梦简单，麻烦的是在此之前需要了解一系列梦境禁止行为，禁止触犯梦境主人隐私，禁止强迫梦境主人等……
　　等许朝晞彻底忙完从房间里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
　　越白还有一会儿下班，许朝晞干脆去公司外的一家甜品店里点了一杯甜饮等他。在等待的时间中他拿出手机翻看，果然又有哥哥发来的新消息。
　　从早上裴霁就开始给许朝晞发消息了，只是许朝晞一直没回，电话也不接。
　　他把记录翻到最前面。
　　【哥哥：起床了吗年年？厨房有早饭，如果冷了就再热一热】
　　这个时候许朝晞已经醒了。
　　他能看见“造梦”公司发来的信息，自然也能看到裴霁的消息，但是他当时正在情绪当中，就没有回复。
　　几次求爱被拒，他不要面子的嘛？
　　最新消息是裴霁说今天提前下班，他马上回家了，有话想跟他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手机上说？肯定是又想找借口敷衍他！许朝晞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安安稳稳地在位置上坐着。
　　五点多的时候越白下班来甜品店找他，许朝晞伸手招呼他过来。
　　越白摸不着头脑地在他对面坐下：“干嘛？”
　　许朝晞沉吟着道：“我有一个朋友……”
　　越白提示：“朋友即本人，不对，本鬼。”
　　许朝晞：“……”
　　越白瞅他，默默改口：“说吧，你朋友有啥事？”
　　许朝晞：“……我朋友感情上遇到了点问题，想咨询一下。”
　　“咦？还真是朋友啊？”越白惊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说许小年跟裴哥感情有问题他是绝对不信的，他跟许小年认识多久就亲眼看着两人热恋了多久，一点矛盾没闹，一句架没吵！不撒狗粮他就谢天谢地了，就这感情能出问题？
　　没错，就是我朋友！
　　许朝晞矜持点头，说：“是这样的，一对感情正常的情侣，没有性、生、活会是什么原因？”
　　越白问：“分居？异地恋？”
　　许朝晞：“没有，几乎天天睡一起。”
　　越白又问：“男方有难言之隐？”
　　两个都是男的谢谢。
　　许朝晞：“没有，身强体壮，龙精虎猛。”
　　越白眼神不对了，别鬼是不是身强体壮、龙精虎猛你怎么知道？他再问：“感情真的没问题？不会是你没看出来吧，说不定是相敬如宾貌合神离……”
　　许朝晞打断：“绝对没有问题！”除了不爱爱哥哥对他一如往昔！
　　“我知道了，”越白一抚掌，吸引住许朝晞的注意力之后，凑近小声说，“肯定是男方外面有鬼！”
　　“他在外面交光了存粮，所以回家后交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裴霁：风评被害
　　十更，施工完毕，求夸奖！留2分评领红包


第29章 
　　“……”
　　许朝晞为这个可能性心脏漏跳一拍。
　　但反应过来就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问越白。这就是个母胎单身，还能对感情有什么高深见解不成？
　　他说：“我不该问你的，忘了你牡丹。”他不怀疑哥哥对他的感情。
　　再说了，就算他怀疑感情出了问题，也不相信哥哥会在没和他分手的情况下另外找小情人，他相信哥哥的人品。
　　不对，鬼品。
　　“牡丹怎么了，”听了他的话越白不服，“没有实践经验但我理论知识丰富啊！你不知道很多情感大师都是理论分析大师，其实根本没谈过恋爱吗？”
　　而且这种情感大师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
　　说着斜睨许朝晞，说：“恼羞成怒了吧，还说问的不是自己？”
　　他们才到冥界多久？越白想了一圈也没想出许朝晞身边有哪个朋友符合刚刚的条件，除了许朝晞自己。
　　既然越白都猜到了，许朝晞也不扭捏，开门见山地问：“那你有什么新看法？”
　　还真是？！越白大惊，捂住耳朵猛摇头：“卧槽你闭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关于父母的房事啊！”
　　许朝晞：……这时候你爸爸倒是认得快。
　　他不说话了，低头嘬饮料，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越白看得不得劲，这蔫头耷脑的样子怎么那么像他之前种得稀稀拉拉的小菜苗。戳戳他放在桌上的手：“许小年……”
　　许朝晞脑袋不动，只瞥他一眼，空出嘴巴：“叫爸爸干嘛？”
　　越白犹犹豫豫，压低声音：“你跟裴哥……”
　　许朝晞没回答，又收回目光嘬饮料。
　　哎呀，还真出问题了？越白不敢相信，这两鬼不是一直热恋期的吗，怎么会闹矛盾？他想想许小年之前问的问题，又想想平时裴哥对许小年的表现……
　　怎么看都不像是感情生变的样子。
　　他这局外鬼也提不出什么好看法，更不敢说什么裴哥外面有鬼的话，只得道：“那啥……你怎么不问问裴哥？”
　　许朝晞心道，他怎么没问？算起来他旁敲侧击问过好几次了。
　　可是哥哥要么拿工作忙做借口，要么就是说第二天有事搪塞他。他姑且相信以前是真的忙，然而最近哥哥不忙了也没碰他。
　　吃多了大补的东西半夜上火更是宁愿去浴室自己解决。
　　这点许朝晞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要说感情淡了又没有，要说哥哥对他腻了，但每晚睡觉时哥哥抱着他的反应不可能作假。
　　所以是为什么呢？
　　“呼噜噜”狠狠嘬了口饮料，许朝晞目光沉沉地想，哥哥肯定有事瞒着他！
　　他把饮料嘬出了杀人放火的气势，越白看得心肝颤。不用再问他就知道问题的答案了，许小年肯定是问过裴哥，但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提议：“要不我们去玩会儿？”
　　许朝晞抬眼定定看他：“玩什么？”
　　越白用下巴指了指公司的方向：“去梦里玩。”
　　许朝晞意动，他早想过要去玩一次，之前因为地里太忙没时间，这次……正要回答，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许朝晞打开一看，哥哥的消息。
　　【哥哥：我到家了年年】
　　对面越白做出口型：“还去吗？”
　　“去啊，来都来了，”许朝晞起身说，“干什么说话不出声，又不是打电话。”
　　越白：这不是怕打扰你沉思么。
　　这条消息许朝晞依然没回复，并且倔强地和越白去了“造梦”玩。
　　“造梦”晚上也开门，或者说晚上的顾客还更多些，因为晚上才是大部分人和鬼睡觉的时间。
　　进梦境一趟花了许朝晞近两个小时，从房间里出来时窗外天都黑了。门口越白正在摆弄手机，见他出来好奇地问：“怎么样？遇见什么了？”
　　许朝晞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越白：“比你早一会儿吧，我在梦里遇到阳世喜欢的那个女明星了。”
　　不知道是不是女明星本人的梦境，总之梦境里对方又在家里和秘密男友约会，差点没把越白气死。
　　所以他厚着脸皮去敲门做客，挤在两人中间问七问八的，愣是逼得女明星换了梦境，变成了在片场拍戏。
　　两鬼边聊边往外走，听他说完许朝晞才说：“我遇到了别人的分手现场。”
　　越白听得心里一个咯噔，这也太不巧了。
　　许朝晞也不清楚自己那个梦境的主人是男是女，反正他一进去就看见一对男女在吵架。
　　小姐姐哭着指责男人出轨，说男人最近根本不碰她，她想亲近一下男人就避之不及，就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男人则是解释自己没有出轨，但为什么不碰却死活说不出来，只能反反复复地说我没有我不是。
　　巧合得让许朝晞差点以为这是他的梦境。
　　不过后来的发展让他大开眼界，小姐姐握着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大刀劈向男人，嘴里喊着：“砍死你个渣男！”
　　如果是小姐姐的梦境，那么这是一个反杀渣男的爽文发展。
　　如果是男人的梦境，那么这是一个做了亏心事被鬼找上门的恶有恶报发展。
　　一边评价着梦境，许朝晞心想，但是就算哥哥解释不出来他也不舍得拿大砍刀砍哥哥的。
　　顶多挥一挥小皮鞭。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他故事也说完了，越白这才道：“裴哥之前给我打电话了。”
　　“嗯？”许朝晞转头看他。
　　越白诚实交代：“裴哥问我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我说是，然后裴哥就挂电话了，别的没说什么。”
　　许朝晞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消息还停留在之前哥哥说他回家了那条上，便抿抿唇点头：“噢。”
　　“那你还想玩会儿再回去吗？”越白问他。
　　唉，裴哥说要是许小年情绪不高就带他去玩点高兴的，但许小年高不高兴这事明显不是看做什么，而是看陪他的对象啊。
　　裴哥怎么回事，这都需要他提醒？
　　许朝晞摇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两鬼是走回去的，没有追求速度，所以快到家时都晚上8点了。
　　许朝晞拒绝了越白要跟他一起回去的提议，自己摸着黑走进了家门。的确是摸着黑，因为家里没开灯。
　　许朝晞疑惑，哥哥不是早就回家了吗？
　　大门没锁，他推门进去把客厅的灯打开，屋里裴霁不在。他不知怎么的有点委屈，抿着嘴巴上楼把楼上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委屈顿时汹涌而至。
　　哼，不就是没回消息没接电话吗，难道先错的不是哥哥吗，居然离家出走！许朝晞眼睛红红地摸出手机打电话，等把哥哥找回来他肯定要大骂哥哥一顿！
　　号码拨通，紧接着身后响起的铃声却将他吓了一跳。
　　许朝晞握着手机回头，身后走廊空空如也，但铃声确实是从走廊传来的，就在他身前不远处。
　　这灵异的一幕吓得许朝晞心里的难过都没了，左右瞥瞥空荡荡的走廊，小小声地喊：“哥哥……”
　　家里进小偷了？他得找个趁手的工具。
　　正犹豫要先将手机调静音还是出去接电话的裴霁抬头对上面前微红的眼睛，心颤了颤，显出身形说：“我在。”
　　许朝晞眼睁睁地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多出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鬼，那身材那长相，不是他哥哥是谁？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睁大眼睛看着裴霁，裴霁想上前抱他，许朝晞动作比他更快一步，猛地上前抱紧他的腰，瘪着嘴很委屈地说：“你怎么藏起来了。”
　　裴霁轻轻将手放在他的后背，低声道：“我以为你暂时不想看见我。”
　　“胡说，哥哥都嫌弃我是个糟老头子了，还不允许我气会儿吗？”许朝晞气愤道，抱着男鬼的动作却一点没放。
　　裴霁愕然，他承认昨天的事是他没处理好，但是：“……我什么时候说年年是糟老头子了？”年年的年纪甚至比不上他的零头。
　　被问到的小鬼哼哼唧唧，小嘴叭叭一通抱怨：“那哥哥怎么不碰我？是不是我没有魅力了？比不上你的五指少年了？”
　　“什么五指少年……”男鬼又笑又叹，沉重的心情被这一通插科打诨渐轻不少。之前许朝晞不理他，他甚至把最糟糕的结果都想到了。
　　“这个不就是五指少年吗？”许朝晞摸摸男鬼揽在自己后腰的手说，一根一根的数，“是不是五个？”
　　裴霁将他摸索的手拢住。
　　许朝晞一只手背着趴在男鬼怀里，只有眼前的胸膛作为支撑，他嘀嘀咕咕地说：“哥哥要是不解释清楚，明天我也不理你。”
　　事情又绕回了原点。
　　裴霁一时没说话。
　　他视线微垂，漆黑的瞳孔幽深得看不到光。这一刻的裴霁显露出些许高高在上的神性来，只是被控制着很快收起。
　　“因为怕年年接受不了，”他说，声音很轻，“如果我解释清楚，年年可不可以不生气了？”
　　许朝晞仰头看他。
　　两双眼睛距离很近，一双明亮有光，一双温柔沉静。
　　裴霁低头亲他的眼睛，许朝晞眼睫眨了眨闭上，待对方嘴唇离开后才睁开道：“哥哥不许骗我。”
　　“不骗你。”
　　“也不许找借口敷衍我。”
　　“好。”
　　许朝晞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肩膀，说：“好啦，哥哥说吧~”
　　裴霁又低头亲他的眉心、鼻尖、嘴唇，他将许朝晞抵在墙上，以一种不许许朝晞退开的姿势问：“年年接受我有另一个身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许小年：不接受
　　裴霁：卒
　　留2分评领红包


第30章 
　　他仍然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仍然没有把握让年年原谅裴霁的同时也原谅帝初。
　　如果年年说他只肯要一个裴霁，他要怎么办？他去哪里分出一个裴霁来？
　　裴霁同时也是帝初低头凝视着被他圈在身前方寸之地的小鬼，头顶洒下的光被他身体挡住大半，让他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他顾虑的东西很多，但将话问出口时心情却很平静，有种等待审判的错觉。
　　许朝晞仰头望着男鬼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很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身影。他被对方严肃的神情影响，有点不舒服：“什么身份呀？孩他爹？”
　　“……”
　　“年年……”裴霁无奈，他在很认真的坦白，结果年年一句话就把他低沉的心情给打散了。
　　“我不喜欢哥哥刚才的表情，”许朝晞理所当然道，漂亮的杏眼明亮有光，他伸手摸着男鬼的侧脸，“哥哥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他的手是软的，带着温热的温度，裴霁转过脸轻轻蹭了蹭，在掌心啄吻。
　　身体里的心脏因这一句话发软发烫，他叹息般地笑了笑，像是突然有了勇气，问：“年年的《酆都大帝》看完了吗？”
　　怎么突然又问起看书了？许朝晞暗自警惕，哥哥不会又是找借口糊弄他吧？
　　裴霁看出他的神色变化，却什么都没说，撑在墙上的手往下重新揽住小鬼的腰，低头亲了亲许朝晞的额头，然后与他眉心相抵。
　　这个动作安抚了许朝晞，他说：“看完啦，最近在看哥哥上次介绍的记载冥界发展历史那本。”
　　裴霁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很喜欢许朝晞看他的眼神，专注的，带着依赖的，像阳光一样灿烂热情，那是冥界没有的颜色。
　　他是裴霁，他拥有裴霁的记忆，所以这个眼神让他熟悉。可是他又是帝初，又是没有那段记忆的酆都大帝，所以这个眼神同样让他新奇。
　　只是不论哪种身份，他都希望坦诚完后还能看见这个眼神。
　　“众鬼神踏入转生池前往阳世避劫，这个猜测是真的，”他嗓音低沉道，“我是其中之一。”
　　许朝晞看着他，眼睛惊讶地睁大，一时没有说话。
　　其中之一？哥哥是鬼神？
　　“年年……”裴霁低喊了声，抱着许朝晞的手悄然收紧。
　　“哥哥是鬼神？”腰间的力度让许朝晞回神，有些紧，但不至于让他难受，他就没管了。对于哥哥是鬼神转世这个消息他的确是惊讶的，但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惊讶。
　　他哥哥又好看又厉害，是鬼神有什么稀奇的嘛？
　　“哥哥是什么鬼神呀？”他好奇地问。方才还警惕着不能让对方找借口敷衍他，这会儿自己先把正事忘了。
　　裴霁对上他的目光，平静道：“我单名一个‘初’字，后来由鬼民冠姓，全名帝初。”
　　咦？这个介绍好像有点耳熟？
　　等等，这不就是他看过那本《酆都大帝本纪》对现任酆都大帝的介绍吗！
　　我哥哥？酆都大帝？
　　眼睛和嘴巴一起睁大，许朝晞：⊙0⊙
　　他愣愣道：“哥哥，你是酆都大帝呀……”
　　裴霁“嗯”了声。
　　“可是……”小脑瓜子忽然想起了今晚的重点，许朝晞回神拧起眉头，“这跟你不和我爱爱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还对自己男朋友是酆都大帝没什么真实感，或者说，这个消息还比不上哥哥为什么不碰他重要。
　　“……身为酆都大帝，过去三年我本可以去阳世看你，”如交颈鸳鸯般，裴霁在许朝晞耳边轻声道，一点点将错误摊开来，“但是我没有，我没有想起你，将那段记忆搁置了。”
　　也就是说，在哥哥死后他最痛苦的那三年，哥哥本可以来看他的，哪怕只是来说一句他并没有消失……
　　但是哥哥没有来，因为哥哥重新做回鬼神后没有想起他，把他忘了。
　　可能是他不重要？
　　记忆搁置了又是什么？
　　许朝晞有些不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他茫然地望着客厅上方，这个骷髅头灯怎么还没换……
　　“我瞒了你两件事，一是我的身份，二是过去三年对你不闻不问，”男鬼声音越发冷静，“这就是我不敢碰你的原因。”
　　这些话许朝晞都听见了，但他什么都没说，脑子里都是为什么骷髅灯没有换，不过好像也没有换的必要，就是夜里陡然看见有点吓鬼而已。
　　但他自己都是鬼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想明白了，不用换，于是收回视线开口：“好像很晚了，是不是该洗漱睡觉了哥哥。”
　　他还愿意叫他哥哥，裴霁微松了口气，然而退开想对许朝晞说些什么时对方却避开了他的目光，眼眶是红的。
　　裴霁想，他今天一定让年年难过了很多次。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终究没去牵许朝晞，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嘴角带着柔柔的笑意，说：“年年先去。”
　　许朝晞越过他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抱着睡衣出来，转身又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哗”的水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裴霁站在外面，眼睛看着浴室的方向。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刚来到小溪村的时候，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年年在屋里洗澡，而他站在屋外。
　　不同的是当时的年年会一声声喊他，确认他在外面，现在却没有了……
　　心里一瞬间有些空。
　　后退两步倚在走廊围栏上，唇边的笑意因失去引它出现的对象渐渐收敛。不该这么早承认的，裴霁心想。
　　他应该顺着年年的想法，年年想要，他就给好了，反正他也不是不想。他就该将这件事死死瞒着，然后在小溪村当一辈子的裴霁。
　　或者直到他有把握了，直到确认年年再也离不开他为止。
　　年年没有父母亲人，孤儿院的院长爱他，可是院长同时也爱着其他孩子，父母将他丢弃，朋友也终将有自己的生活。
　　年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也依赖他。
　　年年离不开他的，只要他再等等就好。
　　脑海里转过这些阴暗的念头时裴霁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曾经的他很多时候脸上都没有表情，但那时只会让鬼觉得他冷淡，高不可攀，现在却显出几分俯视众生的漠然。
　　你是酆都大帝，受众鬼拜服，整个冥界都是你的，怕什么呢。
　　“哥哥……”浴室的门忽然打开了，许朝晞穿着裴霁让神荼给他买的睡衣出来，身上腾腾冒着湿润的热汽。
　　他站在浴室门口，身后是温暖的光，褪去湿意的眼睛看着走廊边的男鬼。
　　裴霁从思索中抬头看他。
　　“哥哥说的‘记忆搁置’了是什么意思。”他问。
　　裴霁平静回答：“就好像装在瓶子里的水，我在外面看见了记忆的轮廓，但是没有进去。”
　　这句话说出来许朝晞的眼睛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但他不想哭的，强忍着问：“为什么不进去？”
　　欲要上前的脚踌躇着停在原地，裴霁说：“因为地府还有其他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对那时的我来说，阳世记忆不值一提。”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许朝晞揪着衣服下摆低低的问，像是问对方，又像是问自己，“所以哥哥不爱我了吗……”
　　男鬼抬脚一步步走到他身前，站定，右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珠。
　　黑亮的眼睛浸在泪水中像是剔透的宝石。年年上次哭是什么时候？9岁弄伤手指？还是后来长大了在床上？
　　裴霁一边回想，声音也放轻了：“因为爱你，所以不敢告诉你。”如果他不喜欢许朝晞，即便找回那段记忆他也不会回来。
　　他细细说着后来的事情，说他在摆渡城时才找回这份记忆和喜欢，说他消化完这段感情才敢去小溪村，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许朝晞闻言哭得更凶了，不出声，只眼泪不住地往下掉，男鬼擦拭的动作又轻又柔，就好像他是什么珍宝。
　　他依恋地蹭着男鬼的掌心，嘴里抽抽噎噎：“我不想哭的……”他一个大男鬼哭什么哭。
　　“没关系……年年可以哭，”裴霁伸手将他拢进怀里，哄着他，像小时候安抚他那样拍他的后背，“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惹年年难过了。”
　　他或许该将两个身份分开，把属于许朝晞的裴霁还给他，反正犯下错误的只是帝初。
　　“不能说哥哥不好，哥哥最好了嗝……”小鬼哭得打嗝还不忘反驳。
　　裴霁眸光顿了顿，片刻后才低声说出口：“……好，哥哥没错，是帝初不好。”
　　许朝晞又拍着他的胳膊反驳：“也不能说帝初，帝初也是哥哥呜……”
　　抱着他的男鬼闻言缓缓笑起来，说：“他们都不好，他们都让年年难过……”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他的年年还愿意接受他，接受拥有另一个身份的他，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静静抱着许朝晞，心中无比安宁。
　　过了会缓过那阵难受劲，许朝晞渐渐止住了哭声，扭扭捏捏退开些许，说：“哥哥不好，所以要赶紧做些讨好我的事我才原谅你。”
　　裴霁看着他笑：“好。”说完将小鬼搂着腰抱起来。
　　“哥哥做什么？”许朝晞撑着他的肩膀低头看他，眼角还沾着泪。
　　裴霁说：“脸都哭花了。”
　　许朝晞：“哼~都是哥哥的错！”
　　男鬼笑着并未反驳，将他重新抱回浴室。
　　浴室里洗过澡后的水汽散了些，但还是残留着些许水雾，裴霁取下一张干浴巾垫在洗漱台上，然后让许朝晞坐在浴巾上。
　　做完这些他再用毛巾沾湿热水拧干，细心地替许朝晞擦脸。
　　擦过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时，他心疼道：“肿了。”然后亲了亲。
　　许朝晞颤着睫毛任男鬼亲在眼皮上，等男鬼退开后才用有些哑的嗓子说：“网上说让对象哭的男朋友不是好老公，哥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他其实仍然没有完全想明白，时间太仓促了。不过他知道他最终会原谅哥哥，因为哥哥爱他，他也爱哥哥。
　　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冷战上。
　　“嗯，我反省，”听见这句话的裴霁道，把用完的毛巾放到一边，勾了勾唇，“除了床上，以后不让年年哭了。”
　　“？”
　　他双手撑在两侧，倾身逼近，直至与洗漱台上的小鬼鼻尖相抵。“年年，”望进那双干净的眼睛里，裴霁低声说，“哥哥想吻你。”
　　许朝晞看着他，过了会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睫毛颤啊颤，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许朝晞：搞快点！
　　留2分评领红包
　　明天上夹子，更新时间推迟到晚上11点，比心


第31章 
　　起初的吻只是蜻蜓点水。
　　微凉的唇瓣轻蹭着另一张柔软的唇，缓慢地，软磨硬泡般，直至后者耐不住性子打开一条缝，舌尖顿时抓住机会长驱直入。
　　男鬼唇是凉的，呼吸却很烫，烧灼般烘得许朝晞脸颊浮起一层绯红，他竭力张开嘴巴配合着，但男鬼的动作却越来越深入。
　　他发出呼吸不畅的“呜呜”声，勾在男鬼颈后的手一下收紧了，悬在洗漱台下的腿胡乱踢动，直至听见一声从喉咙里闷出的低沉闷哼。
　　“年年……”男鬼退开，右手握住了那条乱踢的腿。
　　明亮的光从头顶洒下来，将许朝晞双颊的薄红和眼中的情动照得一清二楚，被蹂、躏过的嘴唇更是红肿，带着湿润的水光。
　　那双水润润的眼睛目光落在男鬼身上，许朝晞随手抹抹唇，晃了晃被握住的脚腕，说：“我不是故意的。”
　　裴霁自然不会跟他生气，又亲了他一下便顺势结束了这个吻。
　　他一退开许朝晞便注意到他肩膀的湿痕，手指戳了戳：“哥哥衣服湿了。”被他哭湿的。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大男鬼竟然有那么多眼泪。
　　裴霁随意瞥了瞥：“没事，换掉就好。”再松开握着许朝晞脚腕的右手，抬手开始解胸前的衬衣扣子。
　　解到一半，他顿住动作看许朝晞：“哥哥要洗澡了。”
　　许朝晞双眼亮晶晶的，晃着脚丫子说：“年年看哥哥洗澡！”
　　“……”裴霁笑：“好。”
　　花了十来分钟洗完淋浴，裴霁擦干身体上的水后随手扯了挑浴巾围在腰间，他没拿睡衣过来，只能先这样。
　　之后简单把浴室收拾了一下，他抱起坐在洗漱台上的小鬼回卧室，他推门，许朝晞便自发去开卧室墙上的灯。
　　灯光照亮室内，裴霁先将许朝晞放上、床，身体撑在许朝晞上方要去解他的衣服。
　　许朝晞伸手抓住衣领，对上男鬼的目光眼神无辜道：“哥哥，我累了。”被拒绝那么多次他不要面子的嘛？让哥哥也尝尝被拒绝的滋味好了！
　　裴霁读懂他的想法，哭笑不得，火被撩起来确实难受，不过不是不能忍。他低头狠狠亲了小鬼一通，然后才去衣柜前拿睡衣换上。
　　许朝晞：哼~
　　随即看着眼前动作间张弛有力的背肌，许朝晞：能看不能吃，好像自己也没占什么便宜……
　　睡前两鬼躺在床上聊天。
　　许朝晞枕着男鬼胸膛，问：“哥哥家里没有老婆孩子吧？”
　　裴霁他了解，但酆都大帝的情况他一无所知，酆都大帝在位那么多年，万一有对象呢？
　　不期然的，许朝晞想起了越白曾跟他聊过的八卦：酆都大帝有10个老婆，娱乐圈里好多女星是他的情鬼……
　　虽然后面被哥哥否认，但他要再次正面确认才行。
　　裴霁被他的话问得一愣，顿了会才反应过来：“……没有，原本只有工作。”
　　哇哦，原来《酆都大帝本纪》上记载帝君是个工作狂的事是真的！
　　他翻了个身趴着，好奇：“哥哥原来住在酆都城吗？酆都城是什么样子的？还有十八层地狱，是不是在酆都城旁边呀？”
　　裴霁便一一给他解释，酆都城准确来说是他的行宫，里面除了他还有些伺候的侍从，偶尔会有鬼神来访小住。
　　十八层地狱的确在酆都城旁边，不过被他隐在虚空里，肉眼看不出来。
　　说完解释：“我之前不带你回去是怕自己在熟悉的环境中被神性影响。”
　　“噢，”许朝晞懵懵懂懂点头，回想和哥哥重逢以来的相处，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直说了，“我没有感觉出哥哥有什么不对。”
　　除了不跟他爱爱。
　　说起来如果不是哥哥对这件事的莫名坚持，他现在或许还不知道哥哥是酆都大帝呢。
　　想着小手便在男鬼腰腹狠狠一拍，许朝晞：“如果不是这件事，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是酆都大帝？！”
　　腹部那点力度并不疼，裴霁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等我有把握的时候。”
　　许朝晞：“什么时候才算有把握？”
　　确定年年不会离开我的时候。这句话裴霁并未说出口，只道：“我也不清楚。”
　　“等春节放假，年年跟我回酆都城吧。”他低声说。
　　闻言许朝晞亲亲脸下的胸膛，然后继续用脸枕着说：“好呀。”
　　两鬼一个问一个答，断断续续说到后半夜，直到许朝晞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段对话才算彻底结束。
　　裴霁没有丝毫睡意。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用温柔的目光勾勒身侧许朝晞睡着的轮廓，过了会儿拿出手机，小心避着光给众鬼神发去信息。
　　【休息一周，有急事来忘川城富贵镇小溪村】
　　除开几个隐约知情的，收到消息的鬼神们都：？？？
　　夭寿啦，十八层地狱恶鬼集体出逃了吗，工作狂的帝君竟然要休假？！
　　没错，以往的酆都大帝都是把需要动用武力的工作当做休假的。
　　……
　　第二天早上，晨光微熹。
　　许朝晞在裴霁怀里睁开眼睛，这是他少见的几次醒来后男鬼还没起床去上班。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早已醒来的男鬼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早上好年年。”
　　“哥哥早上好~”小嘴巴下意识回了句。
　　宕机的大脑慢悠悠地开了机，昨晚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圈，许朝晞终于有些清醒了。哥哥居然把他忘了三年，太过分了，他应该好好惩罚一下哥哥才对。
　　但是对上男鬼带着温度的目光，他还是没出息地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甜兮兮的笑，并且还黏糊糊地喊：“哥哥~”
　　“嗯，”男鬼应声，把他动来动去露出半边的肩膀遮好，“年年要再睡一会儿吗？”
　　许朝晞：“哥哥呢？”
　　裴霁道：“我下楼做早饭。”
　　许朝晞便说：“我跟哥哥一起~”
　　两鬼一起起床洗漱，过后下楼，裴霁准备早饭，许朝晞就在旁边玩手机。
　　他才看到昨晚分开后越白竟然还发了短信过来。
　　【越黑：你跟裴哥好好聊啊，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
　　半夜又有。
　　【越黑：你们聊完了吗？结果怎么样？】
　　最后是早上的一条。
　　【越黑：……有结果了是好是坏吱一声】
　　他啪啪打字回复：【吱~】
　　越白回的很快。
　　【越黑：看这荡漾的波浪线我就知道结果了】
　　许朝晞：【你怎么半夜还没睡？】
　　【越黑：？？？这不是担心你吗？所以……你半夜之前聊完了就没想过给我回个消息？！枉我为你们担心那么久！】
　　许朝晞：【这不能怪我，我又没看手机】
　　【越黑：OKOK我懂了，恋爱鬼士的夜生活我这种单身狗不懂:)】
　　许朝晞：【阴阳怪气】
　　【越黑：和好了吧？裴哥没有婚外情吧？】
　　许朝晞想了想，回复之前问煮馄饨的男鬼：“哥哥，可以告诉越白你的身份吗？”
　　“可以，”裴霁抽空回答，“不过如果年年还想在这里平静生活的话，其他鬼就不要说了。”
　　这当然，其他鬼也不需要知道哥哥的身份。
　　得到肯定的许朝晞这才回复：【和好了，婚内情和婚外情都是我！顺便给你辟谣，酆都大帝未婚，只有一个热恋的小男友~】
　　【越黑：？？？说得好好的提什么酆都大帝？】
　　许朝晞：【因为哥哥就是酆都大帝呀~】
　　这时馄饨煮好，许朝晞便放下手机跟哥哥吃早饭去了，徒留看见消息的越白在公司门口凌乱。
　　许小年不会气疯了吧？因为裴哥婚外情他接受不了，干脆催眠自己裴哥是酆都大帝？
　　许朝晞还不知道越白脑补了什么，吃完早饭他和裴霁去山上逛了圈消食，下山回家时遇到钟叔夫妻俩在地里收红薯。
　　他站在路边挥手：“钟叔，方姨，你们这么早就开始忙啦？”
　　他说话时也一直和裴霁手牵着手，钟叔见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方姨多看了两眼，心道兄弟俩感情真好。
　　两鬼把忙碌的地点换到路边，这样能顺便和许朝晞和裴霁聊天。
　　方姨脸长得大方，性格也爽朗，双方寒暄过后她一边扯红薯藤一边跟许朝晞攀谈：“你就是小许吧？常听老钟说起，长得真俊。”
　　许朝晞乖巧地笑：“方姨长得也美。”
　　方姨笑起来：“小嘴儿也甜。”
　　这句话让没说话的裴霁多看了她一眼。
　　方姨丝毫不知，说着使唤旁边的钟叔：“老钟，挖几颗红薯给小许带回去尝尝。”她对许朝晞说：“家里没种红薯吧？带几颗回去尝尝，可甜了。”
　　许朝晞没有客套，乡下邻里间就是这样，自己种了什么遇上了都会给邻居送点儿，他谢过钟叔方姨，正要伸手去接。
　　红薯刚从地里挖出来，留了点藤方便提，紫皮白皮都有，带着湿润的泥土。
　　“我来吧。”裴霁道，先许朝晞一步伸手接过。
　　修长完美的手提着脏兮兮的红薯，看着都像亵渎。他却神情自然，温和地向钟叔和方姨道谢：“多谢了。”
　　钟叔和方姨都摆手：“不用谢不用谢，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等两鬼走远了方姨才对钟叔道：“这兄弟俩长得真好看，高点那个是哥哥吧？那气质，看他提个红薯我都觉得遭罪了！”
　　钟叔：“……”
　　方姨：“哎，他俩成家没有？看年纪也该成家了吧？我有个朋友的同事有个女儿，长得漂亮脑子也聪明……”说了半天：“你怎么不说话？”
　　钟叔没好气：“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
　　回到家裴霁先将红薯提到厨房放好，手上沾了泥，他洗完手出来。许朝晞瞅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嘴巴抿起对他说：“哥哥，你手机有消息。”
　　之前竟然没注意到，哥哥一直不敢给他看手机！
　　裴霁也在他不满的视线中意识到这点，摇头笑了下，拿起手机用许朝晞的指纹打开。
　　许朝晞：“噫？哥哥什么时候设置的？”
　　顺势把手机放在他手里，裴霁抱着他道：“一个月前？不怎么记得了。”
　　“其实我有些时候会希望年年主动发现我藏起来的秘密。”他说。所以将手机录入了许朝晞的指纹，却不主动把手机给他。
　　不过现在不用纠结了，他握着许朝晞的手把手机打开：“看看。”
　　许朝晞低头。
　　【神荼：我我我！我有急事！帝君我10点前到！】
　　开玩笑，帝君这是打算把情弟弟在鬼神们面前公开了，他当然要跑快点去留个深刻的第一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大妈大婶们共同的业余爱好：给小年轻介绍对象
　　一更


第32章 
　　神荼，这个名字许朝晞知道，是东方鬼帝之一，和蔡郁垒一起镇守鬼门关。
　　这个只在神话故事中出现的名字如今竟然就躺在哥哥手机里，并且看样子待会要来？
　　唔，突然忘了哥哥也是厉害的神话人物。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男鬼一眼。
　　裴霁被他看得莫名：“怎么了？”
　　许朝晞就唏嘘道：“酆都大帝是我哥哥，有点不真实。”他现在有点理解哥哥的感受了，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个人间恋人，开始哥哥应该也跟他一样没有真实感吧。
　　“酆都大帝不只是你哥哥，还是你男朋友，”裴霁便笑道，见小鬼被他逗得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低头亲他，随后说，“神荼你见过。”
　　“噫？”许朝晞迷糊着平复呼吸，哥哥亲得太用力了，“我见过？”
　　他仔细思考，跟哥哥有关系的，他见过……他迟疑着，有点不确定：“快递小哥？”
　　还屠神，他说怎么会有这么中二的名字，倒过来不就是神荼吗！
　　裴霁笑：“嗯，是他。”
　　扭着腰不舒服，许朝晞干脆转身抱着男鬼，这是他们在一起经常用的姿势。闻言撇嘴道：“他跟我说他叫屠神。”
　　男鬼笑而不语，许朝晞也没问对方为什么不告诉他，很好理解啊，哥哥连自己是酆都大帝都没说，会提神荼的身份？
　　那不就暴露了。
　　不过……“哥哥，我的鹿肉是找神荼买的。”他仰着小脸乖巧地说。
　　男鬼挑眉。
　　许朝晞：“还特地叮嘱要燥一点的那种。”
　　“……”裴霁沉默半晌，心里无奈，根本说不出责怪的话来，毕竟年年买鹿肉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只是揉着他的头发笑叹了口气，“以后用不上买了。”
　　“……我觉得还是可以买的，”小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弱弱反驳，“挺好吃的，还能增加一下情趣嘛~”
　　裴霁很想将他就地正法，只是动作稍微过火些就会被一只小手拦住。点了火又不给灭，他低沉道：“年年肯定是在折磨我。”
　　“嗯！”许朝晞脆声应下，这就是哥哥不肯碰他的代价！
　　但是馋哥哥身子的他也好折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呜呜呜。
　　在帝君面前神荼一向很守时，说10点前到果真就在10点前到了。
　　当时裴霁正在果园里和许朝晞插葡萄架。移植后的葡萄藤长出了新的枝叶，需要用架子固定藤蔓。
　　灰黑的藤蔓与翠绿的枝叶间，裴霁与许朝晞同样打扮，长衣长裤，袖子挽到手肘。如果忽略他正将藤蔓绑上木架的动作，看起来就像在山水间游玩的贵公子。
　　此时这个贵公子正在帮男朋友干农活。
　　神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露出怀疑鬼生的表情。
　　那是……帝君？这个画面在他心里简直比帝君抱着个撒娇的小鬼或者帝君穿着围裙进厨房做饭还惊悚！
　　他站在路边恍恍惚惚，没敢立刻过去。
　　葡萄藤下许朝晞扶着木架提醒裴霁：“哥哥答应我的，不能告诉神荼我已经知道哥哥的身份了哦~”
　　哼，让你骗我。
　　裴霁淡定地应下：“好。”
　　绑完最后一根架子，两鬼牵着手走到路边，工作完的手都不怎么干净，谁也别嫌弃谁。
　　看见帝君牵着他的情弟弟走近，神荼嘴巴张了张，该叫什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情弟弟知道帝君身份了吗？
　　帝君怎么也不给个提示！
　　他正纠结，许朝晞抢在他前面笑眯眯开口：“快递小哥怎么来啦？”说完转头疑惑地问裴霁：“哥哥买东西了吗？”
　　裴霁对上他狡黠的视线，默契地配合：“嗯，给年年买了点东西。”
　　神荼：？？？
　　许朝晞便满意地转头看向神荼，期待地问：“东西呢？我哥哥买了什么呀？”
　　神荼：不是，帝君你买了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我去哪找东西给你的情弟弟？
　　他看帝君，帝君根本不理他，眼里心里只有他的情弟弟。
　　许朝晞还在问：“东西是不是放在家里了？那麻烦快递小哥先回家等一等，我和哥哥搬点东西马上回去。”
　　铺设葡萄架剩下了些木架和铁丝。
　　神荼听完这句竟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先回去的话还能临时拿点东西出来假装一下。
　　“那行，我先回去等你们。”神荼说。没反应过来他根本不用自掏腰包。
　　等神荼走远了裴霁才好笑地对许朝晞道：“小坏蛋。”
　　许朝晞笑盈盈，撒娇般地晃了晃男鬼的手：“过后哥哥再替我把东西还给他嘛。”
　　两鬼把东西搬回家，院子里神荼临时准备的东西也拿出来了，许朝晞洗完手出来看，发现竟然是一堆明星的周边。
　　这个明星他正好知道，就是进城找工作那天在隔壁早餐店电视里看见的妖鬼狐仙儿。
　　裴霁在外面和神荼聊着什么，许朝晞便在屋里翻看周边，有钥匙扣、狐狸手办、印着狐仙儿的水杯等，还有两张电影票。
　　过了会儿裴霁进来，他惊奇地提着一只狐狸手办问：“哥哥，神荼居然追星的吗？”
　　小巧的白狐狸在许朝晞手里实在碍眼，尤其是知道这个狐狸是真实存在的，裴霁上前将他手里的手办拿走，和桌上一堆周边放在一起。
　　他说：“不追星，讨好女朋友而已。”
　　“嗯？”许朝晞惊了，“狐仙儿竟然是神荼的女朋友？”这时再看那个狐狸手办就好像有什么不对，神荼把女朋友送给他？
　　裴霁：“嗯，记不清第几任了。”
　　许朝晞了解地点头，如果神荼和哥哥是同时期的鬼神，那他至少活了一万五千多年，数不清交过多少任对象可以理解。
　　他想到裴霁，抬头问：“那哥哥有几个前任？”语气酸溜溜，又酸又涩，简直堪比没成熟的葡萄。
　　虽然知道哥哥有前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一想到那双抱他的手抱过别鬼，吻他的嘴巴吻过别鬼，x他的xx也x过别鬼……
　　他整个鬼都不好了！
　　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气到，许朝晞问完便低头揪男鬼的衣角，气呼呼又委屈巴巴，可怜又可爱。
　　裴霁被可爱到了，心动之余还有点怜惜。
　　但这是他们不同的阅历造成的，别无他法。他比年年活了太久，所以年年会对他的过去好奇，因为未知才会没有安全感。
　　将桌上的一堆东西拂到一边，裴霁把许朝晞抱起来坐在桌上，这样许朝晞视线便比他略高一些，只能微微低头看他。
　　抿起嘴巴的许朝晞瞪他：“干嘛？哥哥还没回答我，到底有几个前任！”
　　裴霁笑：“年年不是把《酆都大帝本纪》看完了吗？里面记载酆都大帝是个工作狂——”
　　许朝晞好奇地等他说完。
　　“是真的，”男鬼道，“以前我只对工作感兴趣。”说完凑上去吻了吻小鬼的唇。
　　之前他很少主动亲吻许朝晞，因为知道自己不会做到最后，只能减少让自己失控的机会。现在嘛 ，还是不能做到最后，不过到底情况不同。
　　他很享受现在这样濒临失控却要因为小鬼跟他生气而强忍的感觉。
　　用阳世生人的话来说……算是甜蜜的负担？
　　于是将吻加深，掌心扣住小鬼的后颈不许他退缩，直到许朝晞受不了“呜呜呜”地推他。
　　“哥哥像是要吃了我一样~”被吻得脸颊绯红的许朝晞气喘吁吁道，嘴巴红红，说话时觉得舌根都在发麻。
　　裴霁看着他轻笑：“是想吃了年年。”
　　具体哪种吃彼此都心知肚明。
　　结果就是许朝晞本就薄红的双颊更红了，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低头望着挤在身前的男鬼，这样熟悉的长相，竟然是执掌地府的酆都大帝。
　　真厉害呀，比他想象的还厉害！
　　哥哥说曾经只对工作感兴趣，是指没有恋爱的想法吗？他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裴霁认真思考后回答：“的确没有。”
　　许朝晞忍不住做出假设：“如果我死后我们遇见了呢？”哥哥这么好，他一定会喜欢上哥哥的。
　　“如果我们有足够长的时间相处，或许我还是会喜欢你，”裴霁说，覆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最后坦诚，“但我们应该没有相处的机会。”
　　没有这段产生感情的相处，他不会喜欢许朝晞，也不准备喜欢谁。
　　一个普通小鬼想跟酆都大帝产生交集，太难了。许朝晞明白这点，忽然庆幸起来：“那天道也不是一点好事没做嘛。”
　　至少在这件事上，哥哥是因为避劫才踏入转生池前往阳世的。
　　他们的相遇的确因为天道，但他对天道可没什么好感。裴霁低语：“傻年年。”他不会感谢天道。
　　许朝晞不服：“坏哥哥！”居然说他傻！
　　脸被捏了捏。
　　“哥哥~”
　　“嗯？”
　　男鬼用带着笑意的眼睛凝视他的模样俊美又温柔。
　　许朝晞还是对男朋友是酆都大帝没什么真实感，但眼前这个男鬼是他的哥哥，是他的男朋友，他无比确定。
　　他收回被覆住的手去勾男鬼的脖子，凑上去，红着脸软乎乎地说：“哥哥，想亲亲。”
　　裴霁眼里笑意更深，或者说小鬼的要求正合他意，便要靠近吻他。
　　两鬼眉心鼻尖相抵。
　　许朝晞颤着睫毛，小小声的：“哥哥轻点呀~”
　　裴霁抵着他的唇低声说：“这个可不由我控制。”边说边轻轻摩挲他的唇瓣。
　　“你可以控制的哥哥！下面都忍住了！”小鬼倔强地证明自己。
　　男鬼忍得眉心疼，叹气：“……别说话了年年。”
　　作者有话要说：　　裴霁：再说下面也忍不住了
　　二更，黏黏糊糊的日常居然也写了一章，下章应该能吃上肉了（叹气）
　　以后更新时间18：00：00


第33章 
　　过后裴霁主动提起神荼到来的目的。
　　别看神荼表现得像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帝君消息一发他跑得比谁都快，不过他吃瓜归吃瓜，确实也是有正事找裴霁处理。
　　“工作的事哥哥不用告诉我的。”许朝晞说。
　　“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裴霁道，“是牛头神回归神位出现了点状况。”
　　神荼被他安排最近在摆渡城协助魏征，消息灵通。牛头神职小是小，但涉及神职再小也是大事，他们不敢私自处理，所以第一时间找了帝君。
　　在男朋友的帮助下从桌上跳下来，许朝晞问：“什么状况？”
　　裴霁：“他被举报在阳世曾奸、□□女。”
　　许朝晞：“咦？”举报？
　　等裴霁说完许朝晞才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
　　因为众鬼神踏入转生池的时间不一，阳寿长短不一，所以鬼神们回归神位的时间也不一定相同。
　　裴霁便是晚归的鬼神，因为他踏入转生池的时间很晚。
　　牛头神也是晚归的鬼神之一，但更多是因为活得长。
　　牛头神，本命阿傍，由于生前不孝顺父母，死后被罚做牛头人身的鬼差赎罪。
　　牛头神的工作是在人间道押送亡魂进鬼门关，在阿傍回归神位前，牛头这一组织由另一能力出众的普通地府工作鬼员暂领。
　　许朝晞：“那他应该不能继续当牛头神了吧？”
　　所谓一视同仁，他们普通鬼做了恶事还要去地狱受罪呢，这个阿傍怎么能因为是牛头神就例外。
　　“嗯，现在留职查看，如果查证属实就撤销神职按罪处理。”裴霁回答他。
　　他们没有过多谈论这个问题，裴霁主动提及也是担心许朝晞不清楚他的工作会没有安全感。
　　说完他看了眼时间，马上11点了，便问：“午饭想吃什么？”
　　许朝晞随口说了两道爱吃的菜。
　　裴霁颔首，说：“去沙发上玩会儿，我去做饭。”
　　“可以玩哥哥的手机吗？”小鬼乖巧发问。
　　“当然可以，”男鬼失笑，说着挽袖口准备进厨房，“手机录入了你的指纹，自己解锁。”
　　得到肯定回复的许朝晞便殷勤地替裴霁挽袖子，把裴霁送进厨房后这才拿着男鬼的手机去沙发。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垫了个抱枕，有些好奇地点开手机通讯录。
　　【年年】
　　噫，哥哥把他放在最上面呢，许朝晞抿起嘴角甜兮兮地笑。
　　【神荼，蔡郁垒，张衡……】
　　哇哦，五方鬼帝！
　　【秦广王蒋子文，楚江王厉温，宋帝王余懃……】
　　哇哦，十殿阎罗！
　　【魏征，钟馗，陆之道，崔珏。】
　　哇哦，四大判官！
　　刷刷刷全部翻完后许朝晞只有一个感想，这不是通讯录，这是地府全鬼神名录吧。他和越白的名字在里面真是显得格格不入。
　　摇摇头换成聊天软件，首先看见的依然是他的置顶名字。
　　许朝晞美滋滋地点进去看聊天记录，发现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们昨天闹矛盾的时候。
　　哥哥单方面发了一串消息，而他一条回复也没有。
　　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到家了年年】
　　许朝晞歪头思考片刻，拿出自己的手机回复：【我也回家啦[飞起来亲亲]】
　　做完这一幼稚的举动后他傻笑两声，然后接着往后看。嗯，聊天页面也几乎是通讯录的翻版呢。
　　把聊天软件全部检查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许朝晞这才满意点头。
　　端着碗筷出来的裴霁看见他摇头晃脑欢快的小表情，笑问：“检查完了？”
　　“嗯嗯，哥哥没有骗我。”许朝晞点头说，果然是工作狂该有的样子，手机上全是下属的联系方式。
　　他说完穿上鞋去帮忙收拾桌子。
　　桌上是之前神荼留下的一堆周边，许朝晞在里面发现两张电影票，时间就在后天，他皱眉问：“哥哥，电影票怎么办？”
　　其他东西之后还回去还好，电影票错过时间可就看不了了。
　　那他岂不是耽误了神荼和女朋友谈恋爱。
　　裴霁扫了眼：“应该是神荼故意留下的。”
　　许朝晞恍然，送快递本来就是他胡扯的，神荼为了不自揭身份只能顺着他说的做，不过要拿什么出来却是全看他自己。
　　所以这电影票只能是神荼自己愿意留下。
　　途途子果然上道啊！
　　这样一想的话神荼应该是早就知道他和哥哥的关系了？否则不会留下电影票。
　　这就表示哥哥没在其他鬼神们面前隐瞒过他们的关系。
　　大家都知道酆都大帝有小情人，只有他不知道~
　　他开心起来，提议：“那我们后天去看电影吧？”
　　哥哥说了能休息一周呢！
　　裴霁没有意见，他专门留出一周时间本就是用来陪许朝晞的。
　　两鬼吃完午饭午睡了会，下午起床先去地里巡视一圈。
　　引梦花已经完全长成了，许朝晞提心吊胆的防虫期安全度过，准备的杀虫药都没用上，之后只要耐心等引梦花开花就行。
　　他站在路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早点开花早点开花……”念念叨叨的模样像个做功课的小和尚。
　　男鬼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哥哥把我头发弄乱了，”小鬼咕哝着说，过去抱着男鬼的腰，支起脑袋，“理一理。”
　　裴霁细心替他理头发，尽管头发根本不乱。
　　期间许朝晞巴拉巴拉说起引梦花的特性，生长期短，但开花看玄学，说完表示：“我觉得我是欧洲鬼，一个月内肯定能开花！”
　　“嗯，年年很白，”裴霁说，“但是我还有种方法能让年年变得更红，年年要不要试一试？”
　　许朝晞仰头，将信将疑：“有这种方法？”他在网上怎么没查到。
　　裴霁：“因为是只有我才会的独家秘方。”
　　许朝晞有点信了，他哥哥是酆都大帝呢，知道点独家秘方不是应该的吗？
　　“等等，我记一下。”他说。便要松开手拿手机记录。
　　裴霁按住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声音低低的带着诱惑，说：“不用那么麻烦，很简单的。”
　　许朝晞：“嗯？”
　　裴霁抬起他的下巴深深吻上去。
　　松开时许朝晞气都喘不匀了，男鬼用手背轻抚着许朝晞绯红的脸颊，低声道：“看，年年变红了。”
　　“……”
　　“哥哥！”许朝晞气恼地用头捶他。
　　裴霁笑着将他抱紧：“年年真可爱。”
　　……
　　到了后天准备出门看电影，许朝晞才陡然发觉电影票上的广场地点竟然在度朔城。
　　度朔城是东方鬼帝管辖区域中的主城区，与他们所在的忘川城中间还隔了一个城市，哪怕乘车过去也要大半天。
　　不愧是东方鬼帝之一的神荼，送个电影票都送自己主城区的。
　　许朝晞惊了，沉吟后改口：“要不还是把票还给神荼吧。”好意他心领了，就是地方有点远，实在赶不过去。
　　“我们自己另外买票。”他说。镇上或者忘川城都有电影院。
　　“年年忘了我的身份了？”裴霁在旁边叹气，让许朝晞闭眼，待许朝晞闭眼后直接用术法带他跨越到度朔城，然后说，“我们到了。”
　　？这么快？
　　许朝晞睁开眼睛。
　　眼前是纷纷飘落的桃花，放眼望去，一片粉红。
　　裴霁：“这里是度朔山。”山上施了术法，普通鬼上不来，他们突然出现的一幕就不会引起围观。
　　度朔山，山上有大桃木。许朝晞惊讶过后开始寻找起桃树的踪迹，只是除了远处一座望不到顶的山峰外什么都没看见。
　　“桃树呢？”他问。
　　裴霁示意他抬头。许朝晞抬头，便看见整片天空也是浅浅的粉色，不时有片片桃花瓣飘下。
　　他张了张嘴：“……所以，这片天空就是那棵传说中的大桃树吗？”
　　“嗯，”裴霁应声，搂着他的腰飞向天空最近的一根桃枝，随后望着远处的山峦道，“对面那座山其实是桃树的主干。”
　　桃枝几乎比得上篮球场那么宽敞，许朝晞惊奇地在桃枝上跑来跑去，周围视野开阔，完全就像站在空中般。
　　不远处裴霁留心看着他，以免他不小心掉下去，说：“整座度朔城都建在大桃树的枝干覆盖之下，山上桃花常开不败，城里时时能闻到花香，时时能看到花瓣飞落。”
　　一座在桃花覆盖下的城市，这是仙境吧！
　　许朝晞满眼赞叹，回到男鬼身边牵着他：“哥哥，我们在度朔城买房吧。”
　　裴霁：“？”他说这个的本意并不是想让年年在度朔城定居。
　　许朝晞：“这里这么好看，以后我们可以来度假！”
　　度假，这还能接受。男鬼莞尔：“好。”度朔山他不是第一次来，但以往从不觉得这里景色好看。
　　现在似乎发现了。
　　进入城中后景色与山上又有不同。
　　到处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碧瓦飞甍，小桥流水，行走在街道上的鬼民多半裙袂飘飘，脚踩的是桃花瓣，鼻尖嗅到的是桃花香，真有种鬼间仙境的感觉。
　　去度朔城一趟，许朝晞对电影没什么深刻印象，记住的全是度朔城里的美景，回到家还念念不忘的，一连几天都念叨着引梦花快开花，他要去度朔城买房。
　　裴霁资产丰厚，当然足够他在度朔城买房，甚至每座城市买套房都绰绰有余。
　　许朝晞却不要，真要讨论起来他们根本不需要买房，裴霁有整个酆都城等他们去住，他说要在度朔城买房更像是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哥哥养他，他也要养哥哥呀~
　　“哥哥，我们今晚吃鹿肉火锅！”沙发上许朝晞忽然翻身起来说。
　　一周休假时间都快结束了他还没吃上肉，这折磨的是哥哥，同时也折磨了他！
　　不能再等了，再等哥哥就要结束休假回去上班了。冰箱里还有上次剩下的鹿肉，鲜肉冻久了不好，正好趁这次机会吃了。
　　此时时间正值下午四五点的样子，两鬼原本在沙发上看书。
　　听见许朝晞的话，裴霁动作微顿。因为这几天许朝晞几次点火就跑的行为，他第一反应就是：年年又想折腾他了？
　　他揉揉眉心应下：“好，我去准备。”算了，折腾就折腾吧，总归他身体好不会折腾出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许朝晞：但是我身体不好[无辜脸]
　　下章一定！


第34章 
　　他说完便要起身去准备火锅底料。
　　家里没有买火锅料，裴霁一向认为外面卖的包装成品不及自己做的干净，所以他们一般在家吃的话都是自己准备底料。
　　他将看到一半的书放在茶几上，伸手拍拍身上小鬼的腰：“年年，起来一下。”
　　小鬼看书期间也不老实，在他身上动来动去，导致腰露出来一截。他顺手摩挲两下裸、露在外的细腻肌肤，将衣摆牵下来遮好。
　　许朝晞趴在裴霁身上，对后腰被摸根本没在意，很是习以为常。
　　他亲昵地在男鬼唇上“啾”一口，以示鼓励：“哥哥先去，等我告诉越白今晚过来吃就来帮你~”
　　说完爬起来坐到一边，被坐起来的男鬼捏住下巴亲了下才放过。
　　裴霁起身进入厨房后许朝晞便用手机给越白发消息，越白的回复蔫蔫的——近几天越白都是这个状态，还没从好友的男朋友是酆都大帝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
　　发完消息许朝晞放下手机，自己看到一半的书和哥哥没看完的书放在一起，然后才穿上鞋去厨房。
　　探头看一眼，裴霁正在准备炒底料的香料，他去将冰箱里的鹿腿肉拿出来解冻，之后便在一边准备火锅需要的食材。
　　素菜食材有莴笋、土豆、香菇、莲藕、玉米等，荤菜种类却是不多，因为担心肉类放久了变质，他们几乎不屯肉类，家里只有鹿腿肉和一点猪肉。
　　许朝晞看着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寒酸的肉食盘子，果断发消息让越白带点肉回来：肥牛、毛肚、虾、贝、鱿鱼之类的，大多都是忘川特产，卖得很便宜。
　　裴霁准备了两种汤底，一个麻辣红汤，一个番茄清汤。
　　六点多的时候越白也带着食材回来了，三鬼各自洗好手在桌前坐下。
　　裴霁先舀了碗清汤的汤底放到许朝晞手边，提醒：“放一会儿再喝。”做完这个才一一将食材下锅。
　　哪种食材许朝晞喜欢吃哪个锅，裴霁记得一清二楚，烫熟了就夹到许朝晞碗里，许朝晞只需要动嘴吃就行。
　　他动作熟练自然，不紧不慢的，一看就没少做。
　　对面越白看得老大不自在，这样的居家型男鬼竟然是酆都大帝？不，他更相信是裴哥被许小年哄着一起欺骗他！
　　红汤锅底有些辣，许朝晞吃得嘴巴通红，“嘶呼嘶呼”喘气解辣的时候不忘从锅底捞几块鹿肉给裴霁：“哥哥快吃，一会炖老了~”
　　裴霁对今晚的浴室之行已经做好准备了，看见装了半碗的鹿肉脸色都没变。
　　倒是对面越白的目光存在感十分明显，他抬头道：“不用因为我的身份拘束，你就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年年的男朋友就好。”
　　呜，但是我已经知道你是酆都大帝了啊！越白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好了。说起来……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惊觉，啊，酆都大帝这么随和的吗？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的想着，无意间瞥见旁边许朝晞坏心眼笑嘻嘻的模样，越□□神一下upup：“你就是故意的！”
　　许朝晞微笑：“嘿嘿~”谁让你暗示哥哥交不出存粮的，哼！
　　吃火锅费时，再加上吃饭期间不时说说话聊聊天，一顿晚饭吃完时间便是8点多了。越白帮着收拾完碗筷后回了自己家，许朝晞和裴霁则出门遛弯消食。
　　两鬼沿着溪边的灯笼草一路走到忘川河岸处，随后沿着河岸漫步，夜晚温度比白日里低一些，凉凉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近9点钟的时候，许朝晞拉着裴霁回家。他先洗完澡回到卧室，缩进被窝里对即将去浴室的男鬼说：“哥哥快点回来~”
　　此时裴霁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身体因为鹿肉的原因已经有些燥、热，原本想洗澡时顺便在浴室解决，但许朝晞喊他，他就决定还是像上次那样半夜再去好了。
　　裴霁离开后许朝晞偷偷摸摸在被子里把睡衣脱了，脱下来的睡衣被他蹬到脚的那头，被子把睡衣藏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里面的风光。
　　男鬼洗完澡进屋时许朝晞更是将自己缩到床的边边处，生怕裴霁掀被子上、床的时候看出什么。
　　对此裴霁很是无奈，直到躺上床一具光溜溜的身体滚过来他才发现什么，呼吸陡然变沉。
　　“年年，别闹。”他哑声道。
　　看一眼墙上的时间，正好9点钟，许朝晞问：“哥哥，我上次买回来的东西呢？”
　　被子因为底下的动作动来动去，时不时凸起一块，裴霁按住从衣缝里摸到他胸口的手，缓了下呼吸沉声说：“……扔掉了。”
　　许朝晞正要不高兴，哥哥是打算一辈子不碰他吗，居然扔掉了。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完美的男性躯体很快从身后覆上来。
　　身上沉甸甸的身体存在感十足，许朝晞脸贴着枕头被身后的男鬼抱得紧紧的，裴霁亲了亲他的耳朵，低声说：“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现在不就可以用上了吗！
　　“所以……年年准备好了吗？”
　　……
　　许朝晞准备这一战已经很久了。他知道，他跟裴霁之间终有一“日”。
　　两军对垒，他的年年军乍看准备充分、战意十足，但细看却能发现眼底不明显的紧张。一旦对面显露出攻势，立刻便会引起警惕的年年军注意。
　　哥哥军率先发起了试探。
　　一小股精兵驱马驶到阵前，精兵们个个手持长、枪对着战阵尝试性的突刺，年年军反射性地竖起盾牌抵挡。
　　但强弱对比分明，年年军很快落入下风。盾牌们无力的敞开，露出脆弱的内里，仿佛欢迎着敌军长驱而入。
　　哥哥军没有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收拢精兵后，主将率领大军凶猛地冲过来，临到阵前放缓攻势，担心这是敌军的阴谋。
　　不过他显然高估了年年军的统帅，年年军的确不堪一击。最初的缓慢试探过后，哥哥军主将果断率军深、入年年军内部。
　　攻势摧枯拉朽，不可阻挡，攻得年年军节节败退，不住发出求饶的败语。
　　“还要继续吗？”
　　“要、要……”
　　“好，满足年年。”
　　呜呜呜要不起了……
　　大势已去还不认输？不愧是年年军的统帅，果然倔强不服输。饶是哥哥军主将有心放对方一马也被年年军统帅激起几分火气。
　　他加快攻势，又将年年军打得落花流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才再度把白色旗帜插在敌军领地上。
　　战事结束，许朝晞趴在床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呜，哥哥不爱我了。”他用有些沙哑的嗓子委委屈屈地小声道。
　　“嗯？”裴霁从身后亲吻他的嘴角，替他揉着腰轻笑回答，“自己说说，这样哥哥还不够爱你？”
　　呜呜呜一直不停不让他把话说完，哥哥肯定不爱他了。他抿着嘴巴不说话，被揉腰揉得哼哼唧唧，声音断断续续。
　　裴霁听得火起，仿佛晚上那顿鹿肉还没消耗完，便起身去浴室打水来给床上瘫着不动的小鬼擦拭身体，顺便让自己冷静下。
　　擦完收拾好他再重新上床，将小鬼搂进怀里。
　　许朝晞撩起眼皮看了眼时间，噫，三点了呀。鹿肉威力真大，把时长足足拉长了一倍，吃不消吃不消。
　　折腾这么晚他也累了，关灯后趴在男鬼怀里很快困倦地合拢眼睛。过了会……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哥哥……”
　　“嗯？”
　　“好像没洗干净……”
　　“那个不用洗。”黑暗中男鬼声音很轻，说着亲亲他还湿润的眼睫。许朝晞听得面红耳赤，羞恼得不行。因为男鬼说：
　　“吸收掉对年年身体有好处。”
　　啊啊啊不听不听哥哥念经！
　　好了，我睡着了zzzZZZ~
　　一夜好眠。
　　次日，许朝晞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哦，忘了冥界没有太阳，总之许朝晞睡到中午才醒。
　　床上裴霁不在，他身体软绵绵的犯懒，醒了也不想起，就这么换了个姿势趴着看窗外。翻身时顺便感受了下，那什么好像真的没有了噫。
　　许朝晞：o(╯□╰)o
　　身后传来男鬼进屋的脚步声，许朝晞趴着一动不动，男鬼放轻动作走近，走到床边俯身正要亲他，忽然对上小鬼黑白分明的眼睛。
　　“年年醒了，”顿了顿，裴霁笑着在他眉间落下一吻，“想起床了吗？该吃午饭了。”
　　翻身正对上方，许朝晞伸出两条胳膊：“软，哥哥抱~”
　　裴霁将他抱起来，没穿好衣服就要抱他出门，吓得许朝晞一下勾紧男鬼脖子：“哥哥干嘛！”
　　男鬼表示：“去浴室洗洗。”
　　许朝晞：“还没穿衣服。”
　　裴霁：“？洗了再穿。”
　　许朝晞：“？为什么要洗了再穿，应该是穿了再洗呀！”他们哪天不是先起床穿好衣服再去浴室洗漱的？
　　裴霁忽然明白了他们说的不在一个频道上，拍拍小鬼的屁股，暗示：“洗这里。”
　　但许朝晞还是不明白，眉头拧起来：“不是哥哥说不用洗的嘛？”
　　“……”男鬼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为自己的猜测，他呼吸有些不稳地哑声问，“……全吸收干净了？”
　　小鬼干巴巴地回：“……嗯呐。”
　　两鬼面面相觑，许朝晞迟疑道：“有什么不对吗？”
　　裴霁摸摸他的脑袋，说：“没有。”只是没想到年年以普通鬼的身份居然能全部吸收完他的……咳。
　　于是二鬼很快达成一致，先穿衣服再洗漱，过后裴霁抱许朝晞下楼吃午饭。
　　许朝晞是下午出门溜达时才发现不对劲的。他满脸惊奇惊慌地跑回家对男鬼道：“哥哥，我好像听见引梦花说话了！”
　　他不会真的是妖精叭？！
　　作者有话要说：　　吸收那啥大家可以理解为双修
　　顺便：嘘
　　推一推基友的文文：《我曾是个黑暗生物［末世］》by本草石南
　　优雅邪恶俊美还有点腹黑的恶魔大领主x傻白甜有点小心思的黑暗生物
　　文案：
　　李维特在剧组偶然碰见某个熟悉到刻入灵魂日夜入梦的身影。只一眼，他就知道那是深渊的恶魔大领主。
　　是他的…大领主。
　　——
　　它曾是个归属于恶魔大领主的黑暗生物，没有名字，也没有形体，从有意识开始就充当着领主的挂件，位置不限于头顶、肩膀、胳膊或者胸膛……
　　后来它不小心掉入不知名召唤阵，又被一对人类同性恋人捡回家，也就有家，也有了了名字，李维特。
　　就这样，他以人类的身份生活数十年。
　　然而，这份平静在某个过于炎热的日子里被无情打碎。
　　李维特先是遇到了恶魔大领主。
　　在他还没思考出到底是否与领主相认时，末世来了……
　　他的双亲竟本该是末世文的主角！但因自己的存在让一切出现了偏差。在这奇怪又崩坏的世界里，他该如何帮助双亲达成拯救世界的目标？又该如何摆脱大领主日日夜夜挤着睡的纠缠？
　　——
　　恶魔大领主：我曾有一个软乎乎的小生物，后来它不见了，而我再也无法入睡。跨越千百世界，我终于，抓住了它。
　　小生物李维特：先生你认错人了，再见！


第35章 
　　当时裴霁正站在窗前接电话。手机那头来电的是郁垒，正与他汇报近期的工作情况。
　　从他的视线望去，走得慢悠悠的小鬼一直走到远处花田边，然后双手合十开始日行祈祷，没多久便慌慌张张地往家里跑。
　　“帝君？”对面没有听见回答的郁垒出声询问。
　　接着便听见一道陌生的男声：“哥哥，我好像听见引梦花说话了！”声音清脆悦耳，类似少年音。
　　裴霁回神：“嗯，就按这个方案执行，细节等明天面谈。”随即挂了电话。
　　他搂住冲进来的小鬼，温和地问：“怎么了？”
　　许朝晞仰头无措地看着他，说：“我好像听见引梦花说话了，我不会是妖精吧哥哥？”
　　他吃完午饭觉得无聊，睡觉又睡不着，就想去花田里看看。慢慢腾腾走到目的地，习惯性地开始念叨“引梦花快开花”，接着就好像听见了若有似无地回应：
　　【好啦好啦，别催啦，在准备啦~】
　　许朝晞：⊙0⊙
　　他不信邪地又念叨了一遍。
　　【别念经了，马上开花啦~】
　　确定不是幻觉，许朝晞立马受惊地跑回了家。在他的认知里他是个人类没错，怎么会突然听见植物说话呢？
　　遇见不明白的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哥哥。
　　裴霁蹙眉听他说完，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我们去花田边看看。”
　　“我没有听错哥哥，真的在说话！”许朝晞坚信道，以为裴霁不相信他。
　　裴霁：“我知道，只是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妖鬼。”这种情况不排除是有妖鬼在附近捉弄许朝晞的可能。
　　让年年听见引梦花的声音，看样子似乎没有恶意。
　　两鬼便重新到了花田边。
　　长成的引梦花足有成鬼肩膀高，茎干与枝叶都是浅淡的蓝色。许朝晞自己也对能听见声音很是惊奇，来到花田边后又念叨了一次。
　　裴霁问他：“什么感觉。”
　　许朝晞思考用词：“唔……感觉它们好懒啊，说话都懒洋洋的。”所以那些花农的花不开不会是因为引梦花太懒了不想开吧？
　　但花好像是植物的生、殖、器来着，不想开花不就是不想繁、殖么……
　　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回神才发觉旁边裴霁正在发消息，他探头去看：
　　【崔判现在在哪】
　　【崔珏：帝君，我在枉死城，正要去拜访嵇康大人】
　　【先别走，我有事找你】
　　崔判官和中央鬼帝嵇康？
　　发完消息的裴霁这才对许朝晞道：“崔判手里有生死簿。”
　　他没在附近发现妖鬼的痕迹，排除妖鬼捉弄的可能，那年年能听见引梦花的声音就很奇怪了。他打算去拿生死簿来查查。
　　生死簿，上面不仅记载着每个人的生辰死期，还详细记录了这个人的过往来历和善恶功过，最多能往上追溯到转世前的99世。
　　许朝晞在秦广王殿看见的只是生死簿功能的简化版。
　　裴霁：“我马上回来，年年在这里等我。”
　　许朝晞点头。
　　裴霁说的马上果真就是马上，半点不掺水，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男鬼消失又出现，手里便多了本厚重的古书。
　　抬手正要翻开，许朝晞忽然按住男鬼的手，看着裴霁认真打预防针：“哥哥，要是查到我的前世结婚生子之类的信息，不许生气，那都不是我。”
　　许朝晞自己觉得前世的他并不是他，但生死簿非要说是他，他也没办法呀。
　　裴霁沉默片刻，敛眉道：“……我尽量。”
　　随即翻开书。
　　“咦？”许朝晞惊疑一声。
　　【许朝晞，人类，生卒年……】
　　【第一世：非人，残魂，未出世】
　　消息短短几句便结束了。
　　也就是说许朝晞有过一次转世，这是他的第二世，而他的第一世是个没有出世的残魂，且不是人类。
　　也正是由于没有出世，没有任何经历，所以查不到更多的消息。
　　裴霁望着最后一行字眼神沉了下来。残魂，未出世，他几乎立刻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天地大劫。
　　天道不允许精怪出世，所以年年未出世便要夭折。
　　什么都不知道的许朝晞挤在男鬼手边，还在好奇地猜测：“所以我上辈子是个成了精的植物吗？”
　　确定上辈子没有桃花债他倒是立即承认前世也是他了。
　　裴霁不动声色合拢书，不让他再看，低头在小鬼嘴角亲一口，说：“有这个可能。年年现在能听见引梦花说话，或许是受到前世的影响。”
　　许朝晞便放下心来，是不是植物成精无所谓，知道为什么听见声音的原因就好。顺便心里感叹，运道不好啊，肯定是建国之后不允许成精，所以他还没出世就死了。
　　不过要是没死没转世就遇不到哥哥啦，也算因祸得福？
　　随后裴霁又消失了一趟归还生死簿，接着两鬼便回家了。
　　……
　　次日，裴霁在度朔城冥府找到了正在工作的郁垒。
　　埋首工作的郁垒察觉到帝君降临，立即从案前起身：“帝君？”随即想起什么：“昨日的方案……”
　　“不急，有事问你，”裴霁淡声打断，“三生石在不在你那？”
　　郁垒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昨天手机里听见的声音。
　　之前某天他听回来的神荼提起过帝君的情弟、情鬼，当时他还不信，昨天那件事之后才有些信了。
　　帝君突然问起三生石，是为了那个在忘川城的情鬼？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在孟婆身上。”只是如今孟婆还在阳世没回来。
　　三生石是孟婆在管，而孟婆一向和郁垒交好，裴霁以为孟婆在踏入转生池前或许会将三生石给郁垒保管，竟然不是。
　　他倒是有些好奇孟婆是怎么把三生石带入转生池的。
　　“知道她转世的地点吗？”裴霁问。
　　郁垒点头：“知道。”随即说出孟婆转世所在。
　　裴霁记下后没有离开，顺势坐下与郁垒谈起了工作，直到下班才走。
　　唔，帝君竟然准时下班，果然是谈恋爱了啊。
　　郁垒为难地皱起眉头，他要跟帝君看齐，所以难道他也要找个鬼谈恋爱吗？
　　还要找个男鬼？
　　下班的裴霁走出冥府先收到了家里小鬼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他先回临时有事处理，要晚半个小时，接着便动身前往阳世。
　　与普通鬼需要等到鬼节才能去往阳世不同，酆都大帝要去阳世非常简单，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阳世此时正是下午，裴霁神念扫过，在一个天桥底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身穿破旧道袍，手拿竹篾编的草扇，正大大咧咧坐着对身前的老太太道：
　　“生辰八字没用，我不会算字，只会看相。你要问你儿媳妇这胎怀的是男是女，先把她带过来再说……不过我觉得女娃比男娃可好多了……”
　　“好了快让让，我还有下一位顾客呢……”
　　裴霁：“……”
　　这是孟婆？
　　他仔细观察，很快发现了违和之处。这位孟婆转世并不是无的放矢，她的确会看相，因为她竟把三生石融进了灵魂里。
　　这可麻烦了。
　　裴霁找三生石是想用来看看许朝晞的前世，确定许朝晞前世是什么跟脚。
　　但孟婆把三生石藏进灵魂，那就只能把年年带到孟婆面前让她亲自看了，否则就只能等孟婆身死回归神位时把三生石剥离出来。
　　孟婆的阳寿还有多久？
　　男鬼陷入沉思，远处天桥下刚完成一单的鄱梦忽然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嗯？是哪个刁民想谋害她？
　　她视线警惕的左右一扫，立马发现了右前方飘在空中的男鬼。
　　察觉到她视线的男鬼抬眼看来，眼神深邃漠然，登时像是一盆冰水浇在灵魂上，吓得鄱梦又是一抖。
　　“！！！”
　　呔！厉鬼好高深的道行！
　　“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急事今天就到这里各位也赶快回家吧咱们有缘再见！”说完拎着草扇撒脚丫子就跑。
　　等着看相的顾客们还在茫然，鄱梦却已经跑得看不见踪影了。
　　右前方裴霁的身影也随后消失。
　　……
　　小溪村，许朝晞面对突然上前搭话的男鬼满脸迷茫，摸不着头脑。
　　身前男鬼一身白色古服，长发被一根玉簪束在脑后，高鼻梁桃花眼，噙着柔和的笑意看着他。
　　许朝晞疑惑地问：“大哥，有事？”
　　事情要从午后他巡视花田说起。自从能听见引梦花声音后，许朝晞就对巡视花田这件事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引梦花被他念叨的不耐烦，不想搭理他，他就将目光转到了泪果身上。
　　既然引梦花能听见，同样是植物，没道理泪果听不见吧？
　　他试了试，许多次之后果然听见了泪果的声音。
　　【……还没长大呢，催什么催】
　　泪果生长周期比引梦花长，现在的确还没完全长大。许朝晞顿时快乐起来，再也不用担心种的作物不开花不结果啦！
　　噫，当初粮种店店主说他是植物妖鬼，某方面还真没说错。
　　就在这时，许朝晞被搭讪了。
　　“你好呀，小鬼。”说话的男声温柔悦耳，仿佛春风拂面。
　　许朝晞转头看见眼熟的男鬼，疑惑：“大哥，有事？”这不是上回那个捡到他桔子不想还的水鬼吗？
　　他的话让来鬼失望了一瞬，那张好看的脸露出失落的神情真是让鬼好不心疼。男鬼问：“你不记得我了？”
　　许朝晞：“记得呀，你是上次见过的水鬼大哥。”不想还他桔子那个，他记得可熟！
　　男鬼眼里的失落便转换成笑意，说：“我刚好在附近工作，看见你便过来打个招呼。”
　　许朝晞点头。
　　男鬼：“相逢即是有缘，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许朝晞心中警觉，面上不显：“许朝晞，你呢？”
　　男鬼不假思索道：“温厉。”
　　温厉？厉温？楚江王？
　　许朝晞：？
　　你们地府是批发的名字倒念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地府鬼神吃瓜群]
　　【楚江王厉温：我找到帝君的小情鬼了】
　　【秦广王蒋子文：恭喜撒花，我应该是最早知道小情鬼身份的[大佬点烟]】
　　【楚江王厉温：才发现我之前好像见过他】
　　【楚江王厉温：我要上去搭讪了，大家有什么好建议吗？】
　　【东方神荼：他好像还不知道帝君的身份，记得别说真名！】
　　【楚江王厉温：好的，感谢~[比心]】


第36章 
　　如果不是有神荼的前车之鉴，许朝晞还没办法立即反应过来厉温名字里的猫腻。
　　所以楚江王厉温找他搭话干什么？
　　“原来是温厉大哥，”许朝晞点头，然后问他，“你还想吃点桔子？”
　　厉温一愣：“还有吗？”上次那几颗桔子确实还挺好吃的。
　　这个回答让许朝晞：“……”
　　他以为对方是因为哥哥冲他来的，结果是为了桔子？
　　最后他带厉温去摘完了山上最后的桔子，厉温抱着桔子心满意足，满载而归。
　　巡视完花田没什么事的许朝晞也回家了，先发消息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得知哥哥临时有事要晚点回来，便打算先看会书再去做饭。
　　上回没看完的书放在壁柜上，旁边还放着一份冥界日历，许朝晞顺便瞅了眼日期，今天都12月中旬了。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
　　冥界的节日与阳世差不多，只是国庆变成了酆都大帝诞辰，另外还多了中元节、寒衣节这两个鬼节。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并称冥界三大鬼节。
　　许朝晞暗暗想着，元旦节哥哥应该会放假，到时候他们去哪里玩呢？
　　坐在沙发上看了会书，大约六点时许朝晞起身去做饭，过了会正尝番茄炖牛肉熟没熟透，屋外裴霁回来了。
　　他放下筷子离开厨房，看见走进客厅中的男鬼，扬起嘴角小跑着奔过去：“哥哥~”
　　裴霁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张开双臂接住他，等小鬼扑进怀里，他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其抱起来：“饭煮好了？”
　　许朝晞：“昂~就剩一道番茄牛肉了，我正要尝熟没熟哥哥就回来啦。”
　　裴霁抱着他走进厨房。
　　炖得熟烂的番茄散发出淡淡的酸味，配着牛肉鲜香的滋味，引得鬼口舌生津。
　　裴霁单手搂着许朝晞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勺柄搅了搅锅里舀起一块牛肉，晾凉后喂给许朝晞。
　　许朝晞张嘴吃进去，腮帮子吃得一鼓一鼓的，像个屯食的小松鼠。
　　裴霁视线从他一鼓一鼓的脸落到沾着番茄汁的唇上，低头轻轻舔舐干净，随后才抬起目光问：“熟了吗？”
　　“唔~”嘴巴堵着说不出话，许朝晞猛点小脑袋。
　　裴霁又亲了一下鼓起的脸将他放下来，去拿碗筷准备吃饭。
　　饭桌上他主动提起下班后的事，先给小鬼夹了几块牛肉，说：“我去了一趟阳世找转世的孟婆。”
　　“嗯？”许朝晞询问地看着他。
　　原来孟婆还在阳世没回来呀，难怪没在奈何桥前看见她，不过以现在地府改制的情况来看，可能孟婆回来也不一定会去奈何桥前天天守着。
　　裴霁：“她身上有三生石，可以用来看年年前世是什么。”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许朝晞惊讶道：“不是植物妖精吗？”
　　裴霁：“这是其中一种可能，看一下才能确定。”
　　哦，他以为昨天就已经确定了。
　　除了植物成精还有什么能听见植物说话？一边疑惑，他问：“哥哥把三生石带回来了？”
　　“没有。”男鬼摇头。
　　孟婆现在没有鬼神的记忆，看见裴霁后跑得比谁都快，后来裴霁追上去她更是干嚎着求裴霁放过她。
　　想起那个场面裴霁便有些无语，好歹是鬼神转世，真是丢尽了鬼神的脸。
　　他先解释了下三生石在孟婆灵魂里暂时没办法拿出来，只能去阳世让她看，随后淡定表示：“我已经跟她谈好了，年年想什么时候去？”
　　被谈好的鄱梦：_(:з」∠)_
　　许朝晞思考着说：“那就等哥哥元旦放假再去吧，还能顺便玩~”他对自己的前世虽然有些好奇，但这份好奇还没那么紧迫。
　　而且距离元旦也没多久了。
　　聊完这件事他又说起自己遇到楚江王搭话的事，气呼呼地吐槽：“他跟我说他叫温厉！”
　　“神荼说他叫屠神，厉温说他叫温厉，地府鬼神是批发的名字倒念吗？”
　　“……咳，可能楚江王是向神荼请教的经验，”裴霁失笑，毕竟众多鬼神中与年年交流最多的就是神荼，他说，“要是年年不喜欢我可以让他们别过来打扰。”
　　“也没有不喜欢，”许朝晞道，“就是有点惊讶，上回遇见的不还我桔子的水鬼竟然是楚江王。”
　　裴霁不意外：“他是比较贪吃。”
　　说完发现对面小鬼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许朝晞抿起嘴巴小小声抱怨：“用贪吃形容怪怪的，好像很宠溺一样……”而且不得不承认，楚江王长得挺好看的。
　　对面男鬼顿时莞尔，走过来俯身抬起他的下巴低声道：“让我闻闻，是不是今晚的番茄太酸了？”
　　说着在许朝晞唇上亲了下，带着笑意说：“不是贪吃，是贪图玩乐不求上进。”又在上班时间划水摸鱼。
　　让楚江王管忘川果真是“专业对口”，忘川里全是水和鱼。
　　被一句话哄好的许朝晞抱着男鬼的腰不好意思：“其实楚江王挺好的……”长得好看说话又温柔。
　　还好忽悠。
　　说完忽然想起之前的一个疑问：“对了，哥哥叫过初帝或者霁裴吗？”
　　帝初或者裴霁：“？”
　　……
　　许朝晞的引梦花长出花苞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小溪村蔓延开，认识许朝晞的鬼都惊讶地表示：
　　“小许种的花开啦？”
　　“运气真不错，这才没多久吧。”
　　“看来小许适合吃这碗饭，以后家里要富裕喽！”
　　他们在路上遇见许朝晞嘴里总爱提起这件事，对此许朝晞只能一次次笑着回答：
　　“还没开呢，只是长出了花苞。”
　　“还好还好，等开花了才是运气不错。”
　　“哪里哪里，大家都挺富裕的。”
　　唉，车轱辘似地来回说，许朝晞也很无奈。他没把自己妖精转世的事情透露出去，只在越白面前提过一嘴，结果被越白捂着脑袋惊呼：
　　“让我看看你脑袋上发芽没有？”种菜对比明显果然不是因为他黑！
　　时间很快到了元旦那天。
　　越白因为青云镇的二老念叨要去青云镇过节，问许朝晞和裴霁要不要一起过去玩。
　　青云镇不只有养殖场，还有很多农户承包山林种了果园，风景秀丽不说，还能去果园亲手摘果子，可玩性很高。
　　许朝晞条件反射地捂腰：上回掏出去的钱还没挣回来呢！
　　“你干嘛？”越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裴霁也转头看他，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
　　许朝晞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对越白道：“我跟哥哥不巧有事要去阳世一趟，你帮我跟越爷爷越奶奶问声好，说我们过年再去拜访。”
　　他一说越白就想起来了：“三生石是吧，行你们去吧，话我会带到的。”
　　双方挥手告别，许朝晞这才晃着男鬼的手说起上次去青云镇买果树的事，叹气：“他好像还有好多好朋友，可是我没有钱。”
　　强颜欢笑。
　　引得男鬼发笑：“没事，哥哥有钱。”
　　许朝晞：“哼~”哥哥有钱也不能浪费。
　　过后裴霁带着许朝晞去到上次去过的城市。
　　此时阳间正是大白天，街上人来人往。鄱梦常在的天桥底下依然有很多摆摊算命的假道士，但鄱梦却不在。
　　裴霁皱了皱眉。
　　“哥哥怎么啦？”注意到他神情变化的许朝晞问。
　　裴霁解释：“上回跟鄱梦说好让她按原来的习惯每天到天桥下等我。”
　　鄱梦，孟婆。好的，地府鬼神名字倒念就是批发的实锤。
　　许朝晞：“可能今天有事？那我们去她家。”
　　因为“说好”的地点就是孟婆家。
　　“不用去了，她肯定不在。”男鬼道，说完用神念仔细寻找。片刻后，他神色古怪地说：“……找到了，年年。”
　　当地警察局。
　　“警察叔叔，我真的需要帮助！”椅子上鄱梦泪眼汪汪地抓着对面警服小哥的手。
　　警服小哥：“……姐姐，我去年刚毕业，年纪还没你大。”
　　鄱梦强调：“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警服小哥告诉自己要耐心，强忍着脾气将说过无数次的话重复一遍：“好的，你说有人好害你是吧？那你天天往警局报道，都半个月了，我们并没有在你家或者你身边发现可疑人物。”
　　鄱梦再强调：“不是人，是鬼！”
　　警服小哥便要去摸手机。
　　“我精神很正常！”鄱梦一把按住他，“好吧，就算没鬼害我，但我以前在天桥底下传播封建迷信，你们是不是得把我抓起来审审？”
　　底下发生的一幕震惊了许朝晞，他不可置信：“……哥哥，没找错吗？”这是孟婆？
　　传说中的老太太其实是个大美人就算了，这、这性格是什么回事？
　　裴霁捏捏眉心：“……嗯，没找错。”也很苦恼自己下属这幅德行。
　　两鬼的对话惊醒了下方的鄱梦，原本正与警服小哥纠缠的鄱梦惊叫一声，抓着警服小哥的手抓得更紧，闭上眼睛大叫：“快快快，他来了！”
　　警服小哥环视一圈，除了隔壁房间几个看好戏的同事并无他人，他扯扯自己的手，面无表情：“松手，我打个电话。”
　　鄱梦：“呜呜呜……”
　　半个小时后，鄱梦家。
　　鄱梦缩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问：“大佬，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裴霁并不与她废话，将许朝晞往身前推了推：“看看，能看出什么？”
　　许朝晞也好奇地等着鄱梦回答。
　　却见鄱梦视线焦点迷茫地在他们周围扫了一圈，说：“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这是什么？”许朝晞惊奇。
　　“谁在说话！”鄱梦也惊道。
　　……
　　过了会，裴霁从屋外进来对许朝晞伸出右手，把小鬼揽进怀里他才看向沙发上的女人，问：“看见什么了？”
　　鄱梦：“呃……一座山？”
　　作者有话要说：　　鄱梦：呜呜呜年纪轻轻的我承受了太多QAQ
　　屠神：嗨~
　　温厉：好久不见，孟婆~


第37章 
　　裴霁：“确定不是山上的某种植物？”
　　“不是吧？”鄱梦也有点不确定，“山上植物还挺多的，花草树木什么都有，大佬你问哪种啊。”
　　裴霁并未回答，继续问：“能认出是什么山吗？”
　　鄱梦：“……不能。”天底下山那么多长得又还没什么差别，她哪能座座都认出来？你高估我了大佬。
　　裴霁和鄱梦说话时许朝晞就老实站在男鬼身边，听着听着，表情逐渐迷茫。什么，难道我不是植物成精？
　　听这位孟婆转世的说法，他前世好像是一座山？
　　“哥哥，所以我前世不是植物成精？”他转头问男鬼。
　　裴霁也在思索鄱梦的话，听见许朝晞问他：“嗯，很可能是山魂。”
　　山体开启灵智便是有了山魂，随后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孕育，山魂长成，很大可能便会成为当地山神。
　　这种山神是天生地养孕育出的神灵，与地府册封的完全不同，后者多半是由当地有名望有德行之人死后的亡魂转化而成。
　　裴霁眼神有些幽深。
　　上一位山神出世还是五百年前。此后五百年间，天地灵气日益枯竭，连普通精怪都很难修出道行，更别说山体启灵。
　　“山魂……”许朝晞恍然大悟地重复了一遍，脑子里反射性出现了曾经电视里看过印象深刻的土地公角色。
　　就算当土地公他也是好看又可爱的土地公！
　　难怪呢。山魂是山神的前身，整座山上的植物都在他身上，受他供养，自然也能听见植物的声音。
　　他先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植物成精，没想到居然是山魂。
　　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更像是听了一段与自己有关的故事，感触还没发现自己能听见植物说话的时候大。
　　对面缩在沙发上的鄱梦小心瞅着“气势凶猛”的黑色火焰，呜，这位大佬一进来她就完全看不见先前那只小可爱的位置了。
　　小可爱又甜又软，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哥哥。
　　“……这位大佬，”她谨慎开口，“没我事的话我能不能先走了？”
　　黑焰中许朝晞看向她，惊讶：“这不是你家吗，你要去哪？”
　　鄱梦循着声音仔细看了看，依然没找到小可爱的位置，遂放弃，强自卑微道：“没关系！虽然是我家，但你们可以随便用！”
　　家里有鬼谁敢多待啊！
　　“我们待会儿就走了呀，”许朝晞奇怪道，身旁男鬼凝眸思索不知在想什么，他打算跟鄱梦聊聊天打发时间，“你能看出我哥哥前世是什么吗？”
　　他说要走的话让鄱梦放松不少，忍着恐惧往黑焰里看，片刻后道：“自始至终只有一片黑漆漆的火焰。”
　　这点她也很疑惑。
　　鄱梦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别人看人只能看见这个人的此时此刻，她看人却能看见三面：前世、今生、来世。
　　以前也不是没撞见过鬼，但那些鬼道行很浅，几乎不能对阳世造成影响，更像是活在另一个维度的生物。
　　而那些鬼她也能看见他们的前世后世，有些鬼没有后世，那就表明他们会做一辈子的鬼，要么直接消散。
　　面前问她问题的小鬼就属于后者，这个小鬼没有来世，应当是会做一辈子的鬼了。
　　但小鬼的哥哥她却看不懂，看不见前生也看不见来世。
　　“这代表什么？”许朝晞问她。
　　鄱梦尝试解答：“呃……一出生就是鬼？”
　　许朝晞不解，自语道：“但是哥哥不是还有一世是裴霁吗？”
　　“那是因为我只是自封记忆，并不是死过一次，”回过神的裴霁回答他，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看向鄱梦道，“你要是怕鬼，我可以将导致你见鬼的东西封印起来。”
　　鄱梦警惕：“那我还能看见别人的前世今生吗？”
　　裴霁：“……不能。”
　　鄱梦顿时更加防备，在沙发上缩得更远：“谢谢大佬好意，不用了！”这可是她吃饭的饭碗。
　　既然她选择如此裴霁也不多言，做了个动作后牵着小鬼转瞬消失。
　　两鬼离开后鄱梦站起来小心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长出口气：“总算走了……”随即摸自己额头，厉鬼摸她额头做什么？不会是下恶咒吧？然后惨叫一声冲出家门。
　　她要去庙里拜拜！
　　此时一个热闹的广场上空，许朝晞牵着男鬼的手晃了晃：“哥哥，你刚才在孟婆额头上摸了下是做什么？”
　　裴霁牵着他飘下地，落入人群中间：“读取记忆。”
　　许朝晞：“嗯？”
　　裴霁：“看看年年前世长什么样。”
　　许朝晞脑内翻译，就是看看那座山长什么样。他们走在人群中，他开口：“难不成哥哥还打算把山找出来吗？”
　　“是有这个打算。”男鬼道。
　　许朝晞一下停了下来。他面对着男鬼，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执着，疑惑地问：“这很重要吗？”
　　就算他是山魂，那也是前世的事了。
　　“年年的事，我希望我每件都很清楚，”裴霁笑着说，轻柔地捏了捏他的脸，“而且你现在还在受到前世的影响，我不能对此不明不白。”
　　许朝晞还在受到前世山魂属性的影响，他能听到植物说话就是证据。
　　许朝晞明白了，裴霁又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年年不用担心这些，我查清楚会告诉你的。”
　　随后他果然没再多提这件事，用术法将自己和许朝晞显出身形，两鬼装作普通人混在人群中玩了一整天。
　　孟婆转世地点在云城。云城四季如春，鲜花遍地，生前许朝晞和裴霁没来得及过来旅游，现在倒是趁机会玩了个痛快。
　　许朝晞原本还有些挂念山魂的事，但也是玩着玩着就将其抛到了脑后。
　　他紧紧牵着男鬼的手，在向导的带领下跟随一众游客去参观古楼，品尝当地小吃，一起爬山看有“人间明珠”之称的湖泊。
　　有修为高深的男朋友在旁作弊，他们甚至还去酒店开、房睡了个午觉。就是午觉有点费体力，睡醒后下午半天时间都快过完了。
　　许朝晞不知道的是，裴霁趁他睡着后悄悄离开了一趟，去找滞留阳间的野鬼寻找那座山的下落。裴霁给钱，野鬼办事，找到后结尾款。
　　反正许朝晞睁开眼睛时男朋友已经回来了，就靠着床头坐在他旁边，见他醒来男鬼垂下视线替他拨开挡眼睛的头发，眼神带着种宁静的温柔。
　　许朝晞觑着男鬼另一只手里的手机：“不是说阳间信号不好吗？”
　　“嗯，”裴霁应了声，“不好，总归还是有点，能够接收文件。”
　　唏嘘，当酆都大帝可真忙，元旦放假还要工作。
　　他翻了个身面向窗外，窗外天色微微泛黑，天空隐约有星子闪烁。一直说死后的生活和生前没什么区别，其实区别还是有的，至少冥界没有星星。
　　“好像好久没看见过星星了。”他说。
　　有星星的天空真好看，云也不纯粹是乌蓝色，而是渐变的，有的地方粉粉的，有的位置又带点紫。
　　裴霁一边看文件一边将手放在小鬼怀里让他抱着，闻言回答：“有灯笼草。”
　　“好像也对，”许朝晞弯起嘴角，“阳间的星星在天上，冥界的星星在地上。”
　　男鬼朝他投去视线，被抱住的手稍微用力反包裹住小鬼两只手：“年年喜欢阳间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许朝晞翻身过来，被子窸窸窣窣，底下光溜溜的身体很快抱住男鬼的腰。他脑袋埋在男鬼腰腹间，说：“我喜欢哥哥……”
　　说完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男鬼莞尔：“哥哥也喜欢年年。”
　　这一觉睡得不比之前那么久，许朝晞只眯了会就清醒过来，醒来时裴霁文件看完在回复鬼神们的信息，天上星星也更亮了。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哥哥，几点了？”
　　穿戴整齐的裴霁坐在桌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回答：“7点多。”说完问许朝晞：“要不要在这里住一天？”
　　许朝晞摇着头自己找衣服穿，说：“想回去了。”
　　虽然他在阳世生活得更久，但现在口里提起阳世说的是“去”，提到冥界说的却是“回”。
　　转变发生在不经意间，自然而然。
　　裴霁收起手机，许朝晞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离开前他提醒男鬼：“哥哥，别忘了把痕迹处理掉。”
　　“好。”将房间里的一应物品用术法清理干净再恢复原状，裴霁带着小鬼消失。
　　两鬼回到冥界时间才晚上七点半，地点是度朔城。因为他们还没吃晚饭，许朝晞想吃过再回去。
　　裴霁牵着许朝晞走进一家酒楼。酒楼是仿古建筑，总共五层楼，一楼是宽敞的大厅，二楼是半开放式结构，再往上则是私密的包间。
　　两鬼不打算聊什么私密内容，便在二楼落座。
　　点完菜小二拿着菜单离开，许朝晞先在二楼每桌有食客的位置看一圈，收回目光问：“这里哥哥以前经常来吗？”
　　“不常来。”裴霁道，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许朝晞接过茶杯抿了口，尝不出来茶水是好是坏，只觉得好喝：“那哥哥以前最常去的地方是哪？”
　　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裴霁放下茶壶：“真要论的话，我待得最多的地方是酆都城。”也就是他的行宫。
　　在许朝晞出现之前，曾经他工作之余会返回行宫居住，因为对他来说整个冥界去哪都是一念之间，不存在距离远近的问题。
　　许朝晞：“酆都城是什么样的呀？”
　　裴霁：“你可以想象一下紫禁城，比那大一些。”
　　！有概念了！
　　“那么大个行宫就哥哥自己住？”他问。
　　男鬼好笑地看他：“难道年年还希望有其他鬼住？”
　　许朝晞：不希望。
　　不一会儿小二把饭菜端上来，两鬼拿起碗筷正要开动。
　　“……帝、帝君？”一道迟疑的男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郁垒：帝君这是在催我加快脱单的速度吗[沉思]


第38章 
　　元旦佳节，郁垒也跟随帝君的脚步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听说他今天要休息的神荼立即激动地表示要带他去玩遍冥界。
　　无所谓的郁垒就跟对方去了，虽然玩到最后也不明白刀山、火海、邙山、金鸡山恶狗岭有什么值得好玩。
　　时间消磨到入夜，神荼终于肯打道回度朔城，两鬼便来酒楼吃晚饭。神荼跟这家酒楼的老板有交情去打招呼了，郁垒自己先上楼。
　　然后就看见了临窗处坐着的帝君。
　　帝君的位置正对着他，抬眼便能看来，倒是帝君对面的小鬼转头看向他，他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嗯？小鬼？
　　他是不是打扰帝君约会了……
　　眼见清冷帅气的男鬼脸色变来变去，一副纠结犹豫的样子，许朝晞不解道：“哥哥，他干嘛呢？”
　　认出哥哥后不过来又不离开，在对面杵着干嘛？
　　“他在犹豫要不要说认错了然后转身离开，”很理解郁垒的性子的裴霁道，“他是郁垒。”先提示了许朝晞一句，然后对郁垒颔首。
　　郁垒便走向两鬼。未免引起别鬼注意，还随手在附近施了个隔音术法。
　　“你好，我是许朝晞，”许朝晞率先扬起笑脸打招呼，笑眯眯问，“你就是雷玉吧？”
　　郁垒：？
　　他先看了帝君一眼，见帝君点头才对许朝晞道：“我叫郁垒。”
　　许朝晞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神荼跟我说他叫屠神，楚江王也跟我说他叫温厉，我还以为这是地府鬼神的爱好呢。”
　　作为兄弟的郁垒吐槽起神荼来毫不客气：“神荼脑子有病，厉温是被他传染了。”
　　许朝晞：“神荼来了吗？”
　　郁垒：“来了。”
　　“他还不知道我知道他的身份了，你别说漏嘴哦。”许朝晞很自然地提醒郁垒道，没有半点面对鬼神的不自在。
　　没办法，冥界最厉害的鬼神每晚都睡在他床上，他再面对其他鬼神真的很难产生不自在的感觉。
　　郁垒又看帝君一眼，得到提示后点头：“……好。”
　　这就是谈恋爱吗？感觉好难的样子.jpg
　　大概半柱香后，神荼上来看见郁垒跟帝君和帝君的情弟弟坐在一起，他非常惊讶。这时许朝晞接过话头，说我们和你弟弟雷玉一起聊会儿天，你不介意吧？
　　神荼当然不敢介意，于是稀里糊涂就被糊弄了过去。
　　郁垒：兄弟太蠢了，在帝君面前丢尽了脸面：)
　　两方鬼并没有坐在一起吃，神荼上来后他们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分开了，郁垒离开前裴霁暗中传音给他：
　　【把冥界条件不错的名山整理一份资料给我】
　　郁垒下意识想：帝君怎么知道神荼今天带我遍游了冥界名山的？
　　不愧是帝君啊。
　　许朝晞和裴霁两鬼在酒楼吃过晚饭就回家了，元旦一结束，许朝晞更是很快将自己前世本体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引梦花要开了。
　　他种了三亩地的引梦花，每亩4000株，每株3~6朵花苞，如今出苞最早的一批即将开花，预计能收8000朵。
　　拳头大小的花苞微微敞开些许缝隙，淡淡的花香从花蕊处传出。
　　“大概还有两三天就开了，你找好买家了吗？”许朝晞身后厉温问。
　　这些天厉温天天上许朝晞的花田报道，许朝晞都习惯了，闻言回答：“……没有。”
　　他天天盼着开花，结果反倒把找买家的事忘了！
　　但许朝晞不是很惊慌，这些花要卖给谁他早就考虑过，便说：“镇上造梦开了分公司，可以卖给他们。”他回去就联系对方。
　　“你确定？”厉温好意提醒，“他们家有固定收购渠道的哦~”
　　不是很确定的许朝晞转身看了每天“不请自来”的楚江王一眼，默默掏出手机联系越白。
　　等越白接起，他立刻询问：“你们公司收引梦花吗？”
　　收购的事越白不是很清楚，先去找原材料购买部门的同事打听了才回他：“好像有固定渠道，不收散户。”
　　他也想起好友的花好像要开了，替他急：“你的花没找到买家？要不我再去问问收购部的同事？”
　　“没事，”许朝晞淡定地安抚对方，“实在不行就卖给地府。”
　　越白这才放下心。
　　但许朝晞收起手机后厉温又弯起嘴角道：“但是地府收购价不高哦。”他实话告诉许朝晞：“造梦的引梦花其实就是地府收购的。”
　　因为地府要转手赚差价，所以地府的收购价不会太高。
　　拨了拨身侧一朵花苞，许朝晞用带着深意的眼神看着厉温：“没关系啊，肥水不流外鬼田嘛~”
　　地府老大是哥哥，所以地府赚的差价本质上也是进了自家腰包。
　　厉温有一瞬间怀疑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但转念一想，他目前没暴、露过自己，许朝晞知道帝君的身份不代表就知道他的身份。
　　绝对不能让许朝晞知道他是楚江王，不然帝君岂不是知道他上班时间偷懒？
　　于是兢兢业业地继续扮演起“普普通通的水鬼大哥”鬼设，表示：“我认识造梦的老总，可以帮你走走后门。”
　　许朝晞眼前一亮：“什么条件？”
　　没想到对方这么配合的厉温：“……别告诉其他鬼看见过我就行。”这个其他鬼主要是指帝君。
　　谁让帝君现在每天准时下班，他好奇帝君的小情鬼就只能上班时间来。但这样一来，一旦被帝君知道他上班时间偷懒就会毫不留情地给他加工作……
　　恶性循环ORZ
　　听完厉温话的许朝晞立即道：“没问题！”
　　还是那个道理，肥水不流外鬼田，进了他腰包的小钱钱也是进了自家腰包！
　　至于答应楚江王的事？今天之后他肯定不说。
　　因为之前每天都说过啦~
　　就算楚江王因此加班，那也是之前的许朝晞说的，关现在的许朝晞什么事？
　　有楚江王牵线，许朝晞顺利把引梦花卖给了造梦公司，每朵花单价105元冥币，第一批8000余朵总共卖出85万。
　　当时许朝晞就震惊了。他知道引梦花挣钱，但没想到这么挣钱！
　　尤其他山魂属性加持，种植成本几乎没有，防虫期最耗费的杀虫剂花销半点没用上。
　　他这才觉出山魂的厉害来。用来种田也太赚了吧！
　　引梦花产量最高的时候是第二批，总共采收一万余朵，后面陆陆续续又收了两批总共4000朵，收入150万。
　　算上第一批的85万，种一次引梦花的全部收入就是235万，这还是扣去了请鬼采花的费用。
　　过后许朝晞看着存款后面的一串零都有些呆，235万，他暴富了？
　　挣钱这么容易的嘛？为什么他活着的时候那么穷，还点贷款都还了好久？
　　越白知道他的收入后也为引梦花的暴利惊呆了，险些给公司递辞呈回来帮许朝晞种田。
　　幸好仅存的理智拉住了他。他给许朝晞分析：“是你种田成本太低了，防虫期花销大头你这根本没支出，算上的话收入先砍一半，没错吧？”
　　许朝晞点头：“情况好的话能剩下一半。”
　　“就算120万，”越白道，“然后就是期间几次补肥，你补了吗？”
　　许朝晞又摇头：“嫌贵，没补，算上的话花销在30万左右。”
　　越白：“还剩下90万。网上引梦花平均开花周期在半年，你只用了两个月……”
　　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两个月，三亩地，90万，就算这样他也愿意啊！
　　“呜，我想辞职回家种田！”他哭丧着脸道，“我也想上辈子是个山神！”
　　“……是山魂。”许朝晞小声纠正，被好友一瞪就闭嘴了。好吧，看在越白现在羡慕嫉妒恨的情况下他就先不刺激对方了。
　　过了会越白收起哭丧脸：“说真的许小年，你真不打算承包个几百亩地雇佣鬼手帮你种？那样你肯定不到一年就是亿万富翁了。”
　　许朝晞嘬了口奶茶，说：“我想过，但是好像只有我亲手种的才有加持效果。你忘了你之前种的两亩菜地，后来还是我帮你照看的，依然长得不咋样。”
　　“而且我也不确定这种效果的覆盖范围有多广。”
　　要是承包之后才发现只能作用三亩地，那岂不是亏大了？他不贪心，现在的挣钱速度已经很满意了。
　　“你说的对，是该谨慎点，”越白点头，“你现在挣钱速度也不慢。”他说着伸手拍拍对面好友的肩，郑重道：“苟富贵。”
　　许朝晞也郑重地覆住他的手，然后扒下来：“两相忘！”
　　随即两鬼互相冲对方翻个白眼。
　　“我出来的时间好像有点久了，”过了会越白说，迅速喝完面前的奶茶起身，“先回公司了，不然被组长抓到摸鱼要被扣工资。”
　　许朝晞冲他挥手：“拜拜，上班鬼~”
　　上班鬼走后，种田鬼喝完奶茶也回家了。
　　他今天到镇上来是去造梦结算尾款，越白就在造梦工作，于是两鬼便在外面的奶茶店坐着说了会儿话。
　　回到家里许朝晞又摸出银行存款看了眼，心情别提多美妙：嘿嘿，原本以为在度朔城买房还要等几年，没想到首付这就有了！
　　改天有空就去度朔城看房子~
　　他能挣到首付多亏了楚江王，许朝晞不是没良心的鬼，想起对方最近有一段时间没来找他，等裴霁回来便问起：“楚江王最近很忙吗？”
　　都没空来找他了。
　　对此裴霁道：“忘川水下开发动工了，我让他去监工。”
　　嗯，到底是楚江王监工头，还是工头监楚江王，这事有待查证。
　　上班是正事，他没继续追问，转而提起：“我挣到首付钱了，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房子~”语气很欢快。
　　“看房子可以先等一等，”裴霁摸着小鬼的头发，垂下视线说话时眼神有些复杂，“山找到了，要去看看吗？”
　　“嗯？什么山，很有名吗？”
　　“……在泰山。”


第39章 
　　泰山是阳世很有名的一座山，有“五岳之首”的美称。
　　许朝晞被带到泰山山顶，俯视着山巅的云雾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是裴霁的速度太快，二是泰山这个地方对他的冲击太大。
　　他没忘记泰山神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东岳大帝——一个与酆都大帝齐名的存在，甚至阳世还把东岳大帝排在酆都大帝前面。
　　“我怎么可能会是东岳大帝？”许朝晞恍恍惚惚地问。他有自知之明，就算他有点小聪明，但也绝不至于到东岳大帝的程度。
　　裴霁带着他慢慢在山峦间漫步，注意他反应的同时一边道：“是我说的含糊了，你的本体在泰山，却不是整个泰山。”
　　他缓缓解释：“自上一任东岳大帝飞升，泰山无主，按照正常情况泰山会孕育新的泰山神，你就是新孕育出的山魂。”
　　山魂，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山神，自然也不是东岳大帝。
　　可从某方面来说山魂又是山神的前身。
　　如果再给许朝晞一段时间，或许他会成为山神，成为新的东岳大帝。可是如今天地已经不允许修道了。
　　许朝晞听得恍然，他以为自己就是普普通通一小山魂，没想到成精的位置一变，逼格那是嗖嗖嗖往上窜，一下就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山魂变成了泰山神前身。
　　他又问泰山一个时期是不是只孕育一个山魂？
　　得到的回答是灵气充足时不止，有可能一个山头便有一个山魂，最后谁能登山泰山神的位置全靠各自争夺。现在这种对修道越发严峻的情况，能有新山魂裴霁都很意外。
　　不过也是没能出世便夭折了。
　　想到这里男鬼牵着许朝晞的手收紧了些，随即便听到小鬼的惊呼：“哥哥，我们去下面看看！”
　　降落的地点与泰山主峰隔了有些距离，也不高，更像个小小的山陵。上面绿树成荫，因为距离景区远山上也没什么游客。
　　但许朝晞站在上面就觉得有种熟悉感，仿佛多年前曾经来过一般。
　　他跟裴霁说起，裴霁揉着他的头发，环视周围景色道：“那就是这里了。”这里很有可能就是许朝晞前世的本体。
　　一座山，山魂早已因为夭折在地府投入转生池，山体却不受丝毫影响，依然青翠茂盛。
　　由于可能是自己前世的身体，许朝晞兴致勃勃地拉着男鬼在山上转了一圈，山上除了花草树木就是枝头叽叽喳喳的小鸟，连多余的小动物都很难见到。
　　渐渐的许朝晞也没什么兴趣了。
　　他提出要回家，裴霁便带他回到家里，一去一回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许朝晞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的前世弄清楚了，具体哪座山也弄清楚了，所有疑惑都得到了解答，没有再值得深究的地方。
　　但是他们吃完晚饭躺上、床，正该做睡前运动的时间，男鬼却拿出手机来招呼他道：“年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许朝晞稀里糊涂地靠在男鬼肩头，闻言看向手机屏幕，只见屏幕上面是冥界一座名山的介绍，从山的地址到高度范围各项数据，以及山上特产都有。
　　那山他也认识，度朔山，山上有大桃木。
　　“哥哥，这是干嘛？”他莫名其妙地问。
　　裴霁仔细衡量着度朔山的数据，回答：“替你找个身体。”
　　许朝晞：“？”
　　男鬼浅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你现在的魂体有一部分是山魂，我得替你养魂。”
　　许朝晞：“可是我已经转世投胎成人了。”
　　这点裴霁空闲时已经思考清楚了。
　　从结果倒推，现在的许朝晞能受山魂属性影响，那他魂体至少有一部分来自山魂，那么他的转世是便是山魂人身。
　　身死后脱离了人的躯体，但拥有部分山魂的本质不会改变。
　　而养魂，是因为前世夭折的时候许朝晞只是残魂。
　　所以他的魂体是人山混血？
　　许朝晞接受了这个解释，心道前世遗留问题影响深远啊，要不是他偶然发现能听见植物说话，还引不出这么多后续。
　　哥哥说要养魂，他就乖乖跟男鬼看起了郁垒整理发来的各个山体介绍，要他说他也不知道该看什么，顶多看看风景美不美特产好不好吃？
　　话说山上风景优美与否岂不是关系他的颜值问题？
　　他把自己的脑洞告诉男鬼，引得裴霁发笑，从胸腔振动出来的笑声低沉性感，许朝晞被笑得抿起嘴角不乐意。
　　男鬼便亲着他的嘴角说：“不影响，年年本来就好看。”
　　许朝晞就又高兴起来，还有些害羞，过了会儿忽然问：“冥界没有其他山神吗？”
　　这个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多。
　　许朝晞：“那他们有没有山体？”
　　裴霁：“如果他们愿意承包的话。”
　　换句话说，有没有山体的前提是有没有钱。
　　许朝晞没钱，不对，他刚挣了钱。用来包山或许勉强够了，但冥界的山随他挑？去造梦公司定制个梦境比较快。
　　想到这里他亲了男鬼一口，大声表示：“谢谢哥哥的后门！”
　　……
　　将冥界所有条件不错的山过滤一遍画了两鬼大概一周，期间许朝晞说好的看房一直没来得及去。
　　这周周末裴霁休假，他抱着许朝晞坐在沙发上把最后几张资料看完，问：“这些都是无主的山，年年有特别喜欢的吗？或者我们可以去现场看看。”
　　后者对他而言不难。
　　许朝晞犹豫不决，裴霁见他目光长时间停留在罗酆山上：“喜欢罗酆山？”
　　许朝晞抱着他的腰：“罗酆山离酆都城近。”
　　酆都城地处冥界之北，而罗酆山是北方鬼帝镇守的通往阳间的通道，是北方区域最有名的一座山。
　　裴霁没想到他犹豫是这个原因，因为罗酆山距离他的酆都城更近。他眼神一下因这句话变得柔软，说：“选定山体不会限制你的行动。”
　　“不一样，”许朝晞摇头，“感觉不一样。”他和哥哥在一起，他的山也要和哥哥的酆都城靠得很近才行。
　　他坚持这么说，裴霁只好无奈道：“酆都城里有山。”
　　小鬼一下子抬起头来。
　　男鬼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间还早，此时刚刚下午两三点左右，回一趟酆都城完全来得及。
　　他略作犹豫，低下头问：“年年要不要去酆都城看一看？”
　　他曾说过年时带许朝晞回酆都城，那是裴霁给自己留出的适应时间，他担心自己会在熟悉的环境影响下表现得过于冷淡。
　　不过过了这么久他已经很适应裴霁的身份，并无不妥，自然也想把小鬼带回去。而且现在距离过年也没多久了，只剩一个月而已。
　　裴霁询问地看着许朝晞。
　　“当然要！”许朝晞立即坐直身体道。他当然好奇哥哥一直居住的地方，是哥哥提前解释过原因他才忍这么久的。
　　“待会儿牵着我，别松手。”男鬼带着笑意道。
　　并不需要准备什么，两鬼穿着家居服，只换了双出门的鞋子。
　　酆都城是什么地方？这句话拿去问阳世的人，十有八、九会回答是有名的鬼城。
　　传说中的酆都城与许朝晞想象中很不一样。
　　没有一丝鬼气森森的阴冷气息，天空既不昏暗也不血腥，就是一座普通的因为鬼烟稀少而略有些清冷的帝宫。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地处冥界之北的酆都城天气比忘川城寒冷得多，这里头天似乎下过雪，宫殿与山林都笼罩在一片覆雪之下。
　　“城里有一座平都山，正对着主殿大门，因为条件不及资料上的山好，所以郁垒没放进去。”酆都城里的山郁垒也不敢放进去。裴霁用术法将二鬼包裹，让许朝晞不至于感觉到冷。
　　说话的同时他放缓速度让许朝晞能仔细观察周围景色，边往平都山的位置行去。
　　许朝晞却觉得平都山很好。山不大，但很高，山巅更是常年笼着一圈散不开的云雾，从山顶往下看便是一片翻滚的云海。
　　当然最吸引他的还是平都山的位置，平都山的确正对着裴霁行宫的主殿，在山上能将行宫内的殿宇看得一清二楚。
　　许朝晞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下来：“哥哥，我喜欢这里！”
　　话落才发觉男鬼像是松了口气般，他弯唇笑起来：“我以为哥哥不是很在意我挑的山在哪？”
　　“原本的确不在意，”这方面裴霁倒没有骗他，嘴角也微微勾起，“只是听年年说过后便很期待。”
　　期待把小鬼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往后他一回行宫，只要抬眼便能看见远处的山巅。
　　而这座原本并无特殊之处的平都山也因为多了个名字变得特别起来。
　　看完平都山后裴霁牵着许朝晞回到行宫。地砖上的积雪被清扫得很干净，二鬼踩在地砖铺成的通道上，裴霁开口：“过后等提炼出山魄，年年用精血融合就行。”
　　“嗯，听哥哥的~”随意应了声的许朝晞视线好奇地打量周围，宫里怎么这么安静，一个鬼都没有。
　　他看了会收回目光问身边男鬼：“我们去哪？”
　　裴霁：“带年年去看我平时生活的地方。”
　　一路绕过假山回廊、园林池水，最后两鬼来到寝殿外，寝殿正门敞开，里面隐隐传来女鬼的说话声。
　　许朝晞一下警惕起来：“哥哥寝殿里养了女鬼？”寝殿这种私密的地方里面竟然有别鬼在？！
　　不等裴霁回答，殿里的女鬼也敏锐地听见了外面的声音，立刻飞身出来：“谁在外面？不知道帝君寝殿不得擅自靠近？”
　　然后看见帝君本君，衣袂飘飘的女鬼一呆，连忙俯身行礼：“帝君，您回来了。”
　　“她是宫里的侍女，叫炼衣，”裴霁这才道，见身边的小鬼目光在女鬼脸上瞅个不停，有些不乐意，“年年看什么？”
　　许朝晞酸溜溜地说：“她长得真好看。”
　　裴霁：“？”
　　“假的，是她自己画的脸，她是画皮鬼。”男鬼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炼衣：咋地，画皮鬼没有鬼权吗？


第40章 
　　“那……”许朝晞目露迟疑，想问某个问题又觉得被当事鬼听见不好，就凑到男鬼耳边小声问，“性别也可以变吗？”
　　裴霁侧头小声也回他：“可以。”
　　于是许朝晞看女鬼的目光顿时肃然起敬，这位到底是小姐姐还是小哥哥？
　　两鬼说话时炼衣便低眉顺眼地站在他们不远处，视线余光只能看到两鬼靠得极近的腿脚，有时那名小鬼一条腿还会挤进帝君双腿中间，帝君却习以为常的样子。
　　她立即对这名小鬼的身份有了猜测。
　　前段时间帝君周知各位鬼神休假一周，期间暴、露的地理位置立刻让某些知情鬼神意识到，帝君不打算再隐瞒小情鬼的存在。
　　是以炼衣跟消息灵通的神荼打听时得知帝君现在身边有了喜爱的恋鬼，应当就是面前这位了。
　　她并不能听见对话，因为帝君用术法屏蔽了。
　　“寝殿里在做什么？”跟许朝晞说完悄悄话的裴霁问。
　　炼衣回神答道：“在清扫卫生。帝君很长时间没回来，殿里落了些灰。”
　　两鬼走到寝殿门口，里面打扫的侍从看见裴霁纷纷过来行了礼，随后回去接着打扫。许朝晞和裴霁没进去，只在门口看了眼。
　　炼衣跟在身后问：“帝君过年回酆都城吗？”如果回来，年后鬼神们必定陆续上门拜年，她要早做准备。
　　闻言裴霁先是看向身旁小鬼，见对方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屋里的摆设，并没有听他们对话，轻声回道：“回，到时我会向大家介绍年年的身份。”
　　炼衣了悟，那小鬼不仅是帝君的恋鬼，还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帝后。那么这次年节势必要准备得隆重些了。
　　之后男鬼又带着许朝晞在宫内各个地方转悠了一圈，看看布置和风景，晚饭在北方鬼帝的罗酆城品尝当地特产，入夜后才回到小溪村。
　　睡前裴霁对许朝晞道：“过年的时候我会向众位鬼神介绍你。”
　　趴在男鬼怀里犯困的许朝晞只是随意应了声：“噢，那应该有很多鬼神到场吧，我估计会不自在。”
　　裴霁：“以冥界未来帝后的身份。”
　　“嗯？”许朝晞一下睁开眼睛，抬起头，神情严肃，“但是哥哥，冥界同性婚姻法通过了吗？”
　　裴霁笑：“冥界默认同性可婚。”冥界的鬼子嗣艰难，对有没有后代看得不重，早在很多年前就有同性结成一对了。
　　许朝晞听了感叹：“我发现当鬼还是挺好的，自己活得久，就不会有鬼催你赶紧生孩子。”
　　尤其哥哥身份是酆都大帝，换在古代华国早被一堆大臣天天上折子催生了，哪能像现在这么自在。
　　唔，也有可能是他们打不过哥哥，不敢哔哔。
　　裴霁默默听他说，在小鬼声音越来越小即将消失前问：“年年想不想换一个工作？”
　　许朝晞：“什么呀……”
　　裴霁：“东岳大帝的神职还空缺着。”
　　许朝晞：“我不是东岳大帝……想睡了哥哥，不要跟我说话……”
　　裴霁：“……好。”东岳大帝，如果年年想做，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泰山没有下一个泰山神。
　　……
　　许朝晞是第二天起床吃完早饭在外面池塘里忙碌时才陡然想起睡前那段问话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生长，池塘里的莲子苗苗已经长成了足够高的莲叶，可以把池塘与小溪间接口堵的淤泥搬开让莲叶自由生长了。
　　莲叶碧绿，椭圆的支在水面上像一把把绿色的伞。
　　忙完的许朝晞坐在池塘边，双脚泡在水里清洗，忽然就想起了睡前哥哥的问话。
　　“哥哥问我想不想当东岳大帝？”
　　他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想当，看哥哥的工作就知道，每天早出晚归，回家还要时不时处理一下紧急发来的文件。
　　也就是哥哥修为高深整个冥界都来去自如吧，不然肯定是一个月中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出差。
　　许朝晞不喜欢这么忙碌，他喜欢慢悠悠的生活，每天种种菜养养花，没事就回家玩手机或者看书。
　　他希望他的时间可以由他自由分配，每□□九晚五的生活不适合他。
　　而且……虽然他是泰山神的前身，但毕竟还不是泰山神，贸然去当东岳大帝属于篡夺神位，听起来就很危险。
　　这可是实锤有天道存在的世界。
　　担心哥哥会替他冒险，许朝晞连忙起身光着脚丫子跑回家，找到手机先给男鬼打电话，对面一接通：“哥哥，我不想当东岳大帝。”
　　示意对面的神荼暂且闭嘴，裴霁：“嗯？”
　　许朝晞：“我不想当东岳大帝，东岳大帝一听就工作很忙，我只想当个平都山普普通通的小山神，每天只要种种花养养草就好了。”
　　说完可怜巴巴表示：“难道哥哥要撵我出去工作吗。”
　　“当然没有，”裴霁说，“年年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帝君在和情弟弟说情话……
　　神荼面上安静如鸡，心里已经开始啧啧感叹起来了，原来恋爱中的帝君竟然是走暖男鬼设！
　　没想到啊没想到。
　　小溪村，和裴霁通完电话的许朝晞总算放下一件心事。之前回来的急，他工作还没做完，穿上鞋又出门巡视果园去了。
　　果园里果树生长茂盛，估计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开花结果，许朝晞看得很是不舍。他才把小溪村的地盘打理好就要搬去酆都城，不知道刚移栽好的果树能不能再次移栽。
　　莲花也没能看到开花。
　　说着又想起酆都城里的情况。
　　裴霁之前说酆都城就好比大些的紫禁城，这话不假，酆都城里除了各色宫殿殿宇，还有大片的园林山林等。
　　看着土地好像挺肥沃的样子，许朝晞心里淡淡转过念头，很适合用来种地啊。
　　走神间他慢慢踱步离开果园，站在田埂上，果园里还有一小半地是空着的，原本许朝晞想种些草莓、西瓜和花生之类，考虑到不久后可能会搬家就暂且搁置了。
　　他沿着田埂走到泪果田，泪果种了两亩，旁边是采收干净的引梦花田，花枝被清理干净的田里如今也空置着。
　　泪果顶多还有半个月时间就会进入成熟期，未免再次出现上回引梦花那样花开了还没找好买主的事，许朝晞提前跟楚江王打听情况。
　　随便找了个草多的地方在田埂边坐下，许朝晞：【水鬼大哥，最近怎么没来玩啊】
　　【温温子：……加班】
　　【温温子：不是说好了不把我找你的事告诉其他鬼吗[咸鱼颓废]】
　　许朝晞：【那天之后我没告诉其他鬼，我保证！】
　　【温温子：哦，我懂了，那天之前告诉了[悲伤]】
　　许朝晞：【嗯呐，但是之前发生的事我也没办法让时间倒流呀[乖巧]】
　　【温温子：算了，该来的总会来，该有的加班躲不过，找我有事吗】
　　许朝晞：【找你取经，泪果销售有渠道吗，之后请你吃好吃的】
　　【温温子：泪果表演学校和演员用的比较多，你应该有渠道哦】
　　许朝晞仔细一思索，好像还真有，神荼的女朋友不就是演员吗！
　　【okk，下次来请你吃好吃的！】
　　跟楚江王聊完他就去联系神荼，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收泪果，得到的回答是他知道有家经纪公司在收。
　　许朝晞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哼，是女朋友的经济公司吧。
　　“小许，怎么还没回家，吃午饭没有？”身后远处传来方姨热情的招呼声。
　　许朝晞起身回头，看见远处田埂上拿着工具收工回家的方姨和钟叔，挥手：“没吃，马上就回啦。”
　　方姨：“上我们家吃吧，你自己一个鬼也懒得弄。”
　　“不用了，做饭很快的，”许朝晞推辞，但架不住方姨积极邀请，钟叔也跟着帮腔，最后他不好意思道，“那我先回家换身衣服。”
　　“去吧，待会儿一定过来啊。”方姨笑道，看着帅小伙露出害羞的模样更是笑眯了眼。
　　多俊的年轻鬼啊，处事周到礼貌，还会挣钱。
　　许朝晞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前去厨房提了截腊肉才上钟叔家。
　　钟叔家里就钟叔和方姨两口子住，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方姨招待好许朝晞后进了厨房忙碌，让钟叔待在外面和许朝晞聊会儿天。
　　弄得钟叔老不自在，坐着比许朝晞这个客鬼还尴尬，喝了口水问：“引梦花收了，之后还种不种？”
　　许朝晞：“种啊，不过近段时间不考虑。”万一搬家地里的花怎么办。他没有哥哥来去自如的能力，难道让哥哥帮他照看吗。
　　钟叔却以为他是指刚收获地力不够，打算先养一段时间，立即就此分享起经验来：“要是那些茎干没扔的话晒干了烧成草木灰，撒进土里，那可是天然免费的肥料……”
　　许朝晞听得津津有味，现在用不上以后肯定能用上。
　　于是方姨炒完菜端着碗出来听见两鬼在说什么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钟叔一眼，钟叔讪笑，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问啊。
　　许朝晞没发现两鬼的眉眼官司，帮着方姨摆好碗筷坐下吃饭。
　　方姨自家腌制的咸菜用来炒腊肉真的好香呜，他吃得正香，听见方姨开口问他：“小许今年多大了？”
　　许朝晞毫无所觉：“25啦。”
　　方姨：“有女朋友吗？”
　　许朝晞：“没有——”但是有男朋友。
　　“方姨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没有恋爱的打算？”方姨抢先问他，说着向钟叔投去一眼，看看怎么问话的，你那是给对方介绍对象吗？
　　钟叔埋头苦吃。
　　气得方姨懒得理他，使完眼色接着回头问许朝晞：“要是想找的话方姨可以介绍给你，你也别不好意思，我那群老姐妹们认识不少年轻漂亮的姑娘。”
　　“呃……”许朝晞尴尬地停下筷子，弱弱道，“但是我有对象了……”
　　是他和哥哥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作者有话要说：　　裴霁：是的


第41章 
　　最后事实证明觉得尴尬的完全只有许朝晞本鬼和钟叔，方姨只是惊讶了下便问起他对象的情况，问是哪的鬼，怎么一直没见过。
　　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永远是别鬼。
　　许朝晞迟疑了下正要说是谁，他知道同、性、恋毕竟是少数，尤其方姨和钟叔这个年纪的鬼，很可能不能理解。
　　注意到他犹豫的钟叔却在他开口前佯怒地说了方姨一句：“问那么多干什么？以为自己街道办查户口呢！”
　　“我怎么了，不就是好奇一句么。”方姨不满钟叔的语气回怼了一句，然后看见钟叔给她摇头。
　　她心里有点不明白原因，这怎么就不能问了，但还是揭过话题笑道：“没事，我就是好奇，你们年轻鬼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我理解。”
　　“也不是不好意思说，其实你们见过他的。”许朝晞道。
　　他看见了刚才两鬼的眼神动作，不过两鬼在说话他不好插话，这时问到了才解释清楚：“是我哥哥。”
　　“？”
　　“……啊？”
　　吃完饭许朝晞就回了自己家。
　　钟叔和方姨两口子对他和哥哥谈恋爱的事表现得很惊讶的样子，他留在那里尴尬，就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方姨抱着个罐子上门找许朝晞，这时裴霁已经下班回来了，两鬼正在商量晚饭吃什么。
　　听见方姨在外面喊他，许朝晞给裴霁说了声出去见方姨，脸上依然笑盈盈的：“方姨什么事？”
　　女鬼也直接，表示：“中午我和老钟太惊讶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别的意思。”
　　许朝晞笑着摇头：“没关系。”
　　他本来就不在乎别人、别鬼怎么看待他和哥哥的关系，反正不管别鬼怎么说，他和哥哥都不会分开。
　　“我就是还有个疑问，”方姨凑近小声问，“你跟你哥……没血缘关系吧？”
　　⊙0⊙
　　“当然没有！”许朝晞连忙否认，原来方姨中午是在惊讶这个，他解释清楚，“我和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一起长大才这么称呼。”
　　“嗐，我还以为……”方姨顿时松了口气，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没事，人都死了谁还在乎你跟男的还是跟女的在一起，男的跟男的搭伙过日子在冥界也挺常见。”
　　她把带来的罐子塞进许朝晞手里：“我看你挺喜欢吃这个咸菜，给你送点过来。”
　　许朝晞又要推辞，被方姨一句“家里多吃不完”给堵回去了。
　　方姨送完罐子就甩着手回家去了，门口许朝晞低头看看手里散发咸菜香气的陶罐，弯起嘴角，慢慢地笑起来。
　　“哥哥~”他小跑着回厨房找裴霁，把手里的罐子给男鬼看，“看，方姨送的咸菜！”
　　“聊什么了出去这么久？”男鬼看了眼小鬼脸上掩不住的笑意，伸手把罐子接过来，“今晚吃？”
　　虽然中午吃过一顿了，但许朝晞觉得他还可以再吃一顿！于是点头：“嗯，用来炒肉味道超棒，哥哥尝尝。”
　　裴霁：“腊肉还是鲜肉？”
　　腊肉吃过了，许朝晞：“中午吃过腊肉了，晚上吃鲜肉。”
　　男鬼便听出来许朝晞中午没在家里吃，因为家里没咸菜，放在柜台上的罐子刚刚才拿进来。他问：“中午不在家？”
　　“对啊，午饭前遇到了方姨和钟叔，请我去他们家吃……”许朝晞叭叭叭道，顺便把中午方姨问他对象的事也说了出来，以及刚才来送咸菜道歉。
　　男鬼听完停下切菜的手，转头：“年年被介绍对象了。”
　　许朝晞猛摇头，大声：“没有。”只是问他要不要找对象而已，没有具体实施。
　　裴霁却望着他空荡荡的手思索道：“确实不太明显……”
　　没发现的许朝晞还在问：“哥哥说什么？”
　　“在想什么时候能把山魄提炼出来。”男鬼道。
　　许朝晞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提炼出山魄才能融入精血，便问：“什么时候能提炼出来？之后我们是不是要搬家啦？”
　　裴霁估算了一下时间：“年后吧。至于搬家，待在附近可以加快融合速度，不过年年不想搬也可以，顶多慢一点。”
　　“没有不想搬……”那可是哥哥的家，怎么会不想搬，小鬼嘟嘟囔囔，“哥哥不介意我把酆都城变成菜园子就好。”
　　裴霁笑：“酆都城很多年没有变过了，换一种风格也不错。”
　　许朝晞：宫廷风→田园风？
　　……
　　元旦过后春节便越来越近，住在许朝晞他们家周围的鬼家都开始置办起年货，镇上时经常看到眼熟的鬼大包小包往家里买东西。
　　只有许朝晞和越白两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你过年去酆都城？”这天放假的越白问起许朝晞在哪过年。
　　还有一周就是除夕，镇上的小学早就放寒假了，几个结伴的小鬼笑闹着从街边跑过去。
　　许朝晞往旁边让了让，说：“对啊，你呢，去青云镇吗？”
　　“嗯，”越白点点头，“我爷爷奶奶他们老早就在说了，让我别买太多东西，直接去那边过年，还让你一起去。”
　　噫，居然还有他？
　　许朝晞挺意外：“我可以年后去拜年，还有你，到时候去酆都城玩啊。”
　　“不了不了，”越白连忙推拒，“一想到到场的都是不认识的鬼神我就紧张，还是等你们回小溪村再聚吧。”
　　说着想起许朝晞之前提过要搬家的事，叹气：“唉，等你们搬走了就我一个鬼孤零零住这了。”
　　许朝晞：“？又不是不回来。”
　　这里他还种了果树荷花，还没吃过果子莲子呢。
　　不过越白紧张的事他也紧张，哥哥说趁年节的时候把他介绍给众位鬼神，听起来像见亲朋一样，不会是专门设个晚宴什么的吧？
　　之后他私下里问裴霁，裴霁表示：“如果年年喜欢这样的话、”
　　许朝晞：“不喜欢！”倒不必如此隆重。
　　除夕前三天，两鬼收拾行李回了酆都城。
　　酆都城里比起他们上次来时多了不少鬼气，各处张贴上福字挂上红灯笼，时不时能看到侍从在路上经过。
　　许朝晞住进了裴霁的寝殿，炼衣要上前替他们整理行李，许朝晞赶紧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哥哥说炼衣是女鬼，他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子收拾他的行李箱。
　　尽管这个女孩子的年纪可能当他祖宗都够了……
　　炼衣便笑着退出了殿内，离开前道：“您有事喊我名字就行。”
　　许朝晞回以一笑，转身被男鬼揽进怀里，问他：“很喜欢炼衣？”
　　许朝晞：“还好吧？”
　　裴霁没说什么，亲亲他的额头去收拾行李。
　　雕花的木质衣柜里挂着许多颜色厚重样式繁复的古服，许朝晞稀奇地一件一件看：“哥哥现在怎么不穿这些了？”
　　想想穿起来多帅啊。
　　裴霁把他的衣服挂在旁边，说：“太麻烦，以前只在正式场合穿，比如朝会上或者有外宾来访，又或者上天庭述职。”
　　咦？话里的内容吸引到了许朝晞。
　　他帮着男鬼收拾衣服和洗漱用品：“朝会是像皇帝上朝那样？那后来怎么取消了？”
　　裴霁：“有手机。”
　　上朝只是为了方便讨论工作，现在有了手机只需要拉个群就好，述职同理。
　　“果然科技改变鬼生，”许朝晞震惊地表示，接着又问，“那外宾呢？外国也有鬼？”
　　裴霁：“有，不过跟你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说着便给许朝晞解释了一下外国鬼。
　　外国有天堂地狱，但人死后的灵魂只会下地狱，天堂只有长翅膀的天使族居住。
　　“那我们能去外国旅游吗？”许朝晞感兴趣道。
　　“暂时不行，”男鬼摸摸他的脑袋，“这次大劫将冥界通往其他空间的通道封印了，连天庭都去不了，只有五方鬼帝镇守的通道因为天然和阳间相连所以才没和阳世断掉联系。”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当初他和众位鬼神商量后才会决定踏入转生池避劫。
　　“这样啊。”许朝晞有点遗憾，但不是特别失望，冥界他还没看完呢。
　　裴霁想了想：“网上应该有视频，好奇的话可以找来看看。”
　　两鬼正说着话，炼衣突然在门口道：“帝君，中央鬼帝求见。”
　　拜年年后上门，年前来访的多半是为了工作。
　　裴霁告诉许朝晞自己去哪办公后就出门了，并道许朝晞无聊可以去找他，或者让炼衣带他去罗酆城逛逛。
　　许朝晞暂时不想去罗酆城，他对画皮鬼还挺好奇的。
　　因此男鬼一走，他便踱步到门边时不时瞅一眼指挥侍从装饰前殿的炼衣。
　　红衣服真好看。
　　腰好细啊，这也是画的吗？
　　妆容跟那天相比好像有点变化，是新换了脸还是化妆的原因？
　　咦，她看过来了，瞳孔也是红色的……
　　“！”糟糕，偷窥被发现了！
　　发现未来帝后一直偷偷摸摸看她，担心对方有什么事不好意思说的炼衣飞身过来。
　　哎呀，偷看女孩子好像很不礼貌。
　　许朝晞脸一红：“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炼衣掩唇轻笑，没在意这点小事，娇声问道：“帝后有事找我？”
　　“别叫帝后了，听着怪别扭的，”许朝晞说，发现对方没为他偷看的事生气，脸上自然地笑起来，“我叫许朝晞。”
　　“规矩不能废，”炼衣笑着没应，又问了一遍，“帝后找我有事？”
　　“其实没什么事……”许朝晞犹豫道，“就是，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那个，画皮怎么画啊？”
　　于是等裴霁忙完回来，看见的就是殿前石桌左右凑到一起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的两鬼。
　　头挤着头，挨得很近。
　　作者有话要说：　　炼衣：画皮我是专业的~


第42章 
　　“你瞧这张，是我外出时常穿的，我还特地备了古代版和现代版的两种微调脸。”
　　石桌上摊开的画纸触、手温凉细腻，仿佛人皮制成，上面清晰地勾勒出一个高大男性的模样，浑身赤、裸，脸棱角分明。
　　怎么看都不像女的，许朝晞用不小心瞥见的二两肉发誓。
　　他顿时觉得好尴尬，这不是跟一个女孩子看春、宫、图吗？撇开视线说：“这是男的吧？”
　　“是啊，”发现他不自在的炼衣偷笑两声将画纸下半身卷了起来，“我外出时用的便是男性身份，那些漂亮女鬼们可喜欢我了。”
　　许朝晞：？你不对劲。
　　你怎么只在乎吸不吸引漂亮女鬼，这让担心你喜欢哥哥的我情何以堪？
　　炼衣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有鬼跟她讨论画皮她非常兴奋，冥界里画皮鬼少，乐意跟画皮鬼讨论画皮的就更少了。
　　分享完男性装扮后她又挥手取出几张女性脸，说：“这是我工作时常用的装扮，近几年我喜欢诱惑风、清纯风的，以前喜欢高冷脸。”
　　有过一次教训的许朝晞不敢看过去，就歪着头问她：“那你以前那些就不要了？”
　　“穿腻了，格外喜欢的会留下来收藏，”炼衣满意地欣赏着桌上几张完美的脸，招呼许朝晞，“你看看，只露了头。”
　　许朝晞小心瞥过一点视线。
　　炼衣没骗他，几张画纸确实只卷着露出一颗头颅。但即便只露出一颗头颅也不影响欣赏画中鬼的美貌。
　　柳眉杏眼樱桃嘴，高冷得各有风格，有的清冷，有的神秘，有的顾影自怜。
　　他跟着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就跟看海报一样，最后问：“这是人皮吗？”
　　炼衣：“怎么可能，剥人皮可是犯法的，哪怕伤害尸体也得去大狱里住一住。”这些画纸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价格不便宜。
　　她一一将收藏收起，收到最后一张时忽然想起什么：“我还有那种只画了脸的小像，平时懒得化妆时更换妆容用的，你要试试吗？”
　　许朝晞：“？”茫然。
　　……
　　“是这样吗，我觉得好像怪怪的。”
　　“不怪，脸过来点，边边这里再压一压。”
　　“要不还是不试了吧……”
　　“不舒服？”
　　“没有……”
　　片刻后，炼衣取出一枚铜镜放到许朝晞面前。
　　许朝晞瞅着桌上那面铜镜，好像面对什么洪水猛兽般，一蹭一挪一蹭一挪，好一会儿才蹭过去在镜中看见自己的脸。
　　“咦？”他凑过头去看，双手惊奇地摸着自己的脸，“好像还挺合适的？”
　　炼衣自傲：“那当然，我看脸从不出错。”
　　炼衣送给他的是一张偏中性的脸，风格是清纯小白花，稍微做些表情就会显得天真无辜、楚楚可怜。
　　许朝晞兴味十足地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忽而听到背后响起熟悉的男声：“年年。”
　　哥哥回来啦？
　　他刚要高兴地回一声哥哥，陡然想起自己脸上的假面，身体一僵。
　　炼衣却已经迅速起身行了一礼：“帝君。”随即退到一边。
　　她垂着眉眼自我反思，帝君刚刚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很努力地在带帝后打发时间了吗？
　　难道帝君是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于是不动声色盘算起家里的收藏……
　　裴霁摆手让炼衣退下时，许朝晞正在偷偷摸摸、偷偷摸摸把桌上的铜镜翻一面，过程中始终埋着脸不敢抬头。
　　裴霁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却想不出原因，走到桌边俯身捏捏他的后颈：“年年怎么了？”
　　“没什么。”心虚的小鬼干巴巴道。戴假面没什么，羞耻的是这张画皮再怎么中性风也改变不了它是张女性脸的事实。
　　呜，他女妆被哥哥发现了。
　　“没什么怎么不敢抬头了？”声音轻轻的，像哄小孩。
　　见他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裴霁干脆撑手伏在他背上，去亲他的后颈和耳后。
　　靠近时他很明显地嗅到小鬼身上淡雅的异香，那是炼衣身上的味道。
　　他眉梢动了动，想起回来时两鬼头挤着头的画面深吸了口气：“年年刚刚在和炼衣说什么？”
　　许朝晞埋着头扣桌子，小声道：“讨论了下画皮……”
　　画皮。
　　意识到什么的裴霁扣住身下小鬼的下巴往外面掰了掰，然后对上一张陌生的正在走神的脸。
　　许朝晞：⊙_⊙
　　就很突然。
　　裴霁下意识问：“炼衣用过吗？”
　　许朝晞也下意识回答：“没有！是新的。”
　　说完反应过来，连忙挣脱下巴上的手又趴了回去，并生气道：“你干嘛！再偷偷掰我的脸我要生气了！”
　　男鬼哭笑不得。
　　看来异香不是出自炼衣，而是这张画皮。
　　裴霁心里舒服不少，不过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也挺刺眼的，于是轻声道：“年年以后别和其他鬼靠那么近，哥哥也会生气的。”
　　噫，我有和炼衣靠得很近吗？
　　许朝晞回想了一下，不记得了。嘴上凶巴巴：“知道了！”哼，看在哥哥从不和其他鬼靠太近的份上！
　　裴霁满意地亲了下他的耳朵尖，过了会问：“年年还打算在这里趴多久？”
　　许朝晞：“你先回房间我就不趴。”
　　裴霁：“可是我想跟年年一起回房间。”
　　许朝晞不吱声。
　　于是男鬼又道：“好多侍从偷看我们。”
　　偷看？许朝晞想了想那幅画面，他趴在桌上，哥哥趴在他身上……“！”猛地直起身。
　　“嘭——”后脑勺怼在男鬼下巴。
　　羞耻不羞耻的暂时也顾不上了，他回头问：“没撞痛吧？”
　　“还好。”裴霁摸了摸下巴说，目光落在他脸上。小鬼无辜回视，他突地笑了下：“看着有些不习惯。”
　　许朝晞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脸：“怎么个不习惯？”
　　裴霁思考着说：“唔……当我想亲你的时候会有种出、轨的感觉。”
　　难道你喜欢的只是我的脸？！
　　许朝晞当然不会问这种无聊问题，他顶着自己本来的脸那么多年，这张脸很多年前炼衣还用过相似的，觉得不习惯是很正常的事。
　　“我就是好奇画皮是怎么回事，炼衣跟我介绍了下……”然后介绍着介绍就自己试了试。
　　他站起来嘟囔着说，过完尝试的瘾把画皮收了起来。
　　裴霁牵着他：“喜欢的话找炼衣拿几张皮自己画。”
　　许朝晞摇头：“过过瘾就够了。”
　　……
　　两鬼住了两天，期间时不时有鬼神上门找裴霁汇报工作，许朝晞偶尔撞见过几回，见到了不少只在书中看到过的鬼神。
　　这时裴霁便会向在场的鬼神介绍他的身份。
　　正如裴霁之前说过的，他没有特地大张旗鼓地召开宴会，只是会在合适的时机向他鬼介绍许朝晞，并且从不遮遮掩掩。
　　许朝晞更喜欢这样。
　　昭告天下听着很好，但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更让他有真实感。
　　裴霁忙时他便看外国冥界的视频介绍，或者查查资料看酆都城适合种植什么，时间不经意就从身边溜走了。
　　时间转眼便到了除夕那天。
　　这天傍晚两鬼在湖心亭吃饭，天空飘着絮絮的雪花。
　　自从住进酆都城许朝晞和裴霁就没自己做饭，许朝晞吃着大厨精心烹制的大餐，疑惑：“今天吃饭好像比之前早。”
　　他从炼衣那里了解到，裴霁以前基本不进食，所以酆都城里也没有厨子。现在在城里做饭的厨子还是去罗酆城酒店里雇佣回来的，每天开饭时间很固定。
　　听他问起裴霁就说：“今天是除夕，有联欢晚会。”
　　许朝晞：“可以边吃边看啊。”要不是跟哥哥一起，他自己的话吃饭时喜欢看视频。
　　裴霁：“去现场看。”
　　冥界很多习惯是鬼民们从生前带下来的，所以也有跨年联欢晚会，分地府官方频道和地方频道。
　　裴霁带许朝晞来的自然是地府主办的官方现场。
　　两鬼在前排预留的位置坐下，台上工作鬼员们正在做开播前的最后准备，观众席的观众们也进场坐下了。
　　许朝晞左顾右盼，在相邻的几桌外看见了同样来看现场的神荼和郁垒，同桌的还有曾经忘川城有过两面之缘的秦广王蒋子文。
　　旁边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鬼，但他不认识，发现许朝晞在看他后竟然招呼左右起身往这边过来了。
　　许朝晞立即拉拉男鬼袖子：“哥哥，神荼他们过来了。”顺便问问老鬼是谁。
　　裴霁看过后告诉他那是魏征。
　　晚会现场不适合寒暄太久，神荼郁垒他们也只是过来打个招呼便退回去了，接着又有其他或大或小的鬼神过来，直到裴霁传话表示不用过来打扰才消停。
　　这时晚会也开始了。
　　算上生前活的二十多年，许朝晞还是第一次看跨年晚会的现场。加上冥界很多梗他都是第一次听，小品相声笑料十足，他看得不时捧腹大笑热情鼓掌，别提多认真。
　　每当他笑得肚子痛歪到在裴霁身上时裴霁便会跟着会心一笑。
　　“啊？现场是不是在直播，我是不是不能倒在你身上？”笑到一半的小鬼问。
　　裴霁替他理了下蹭乱的头发，说：“没事，他们不会拍这里。”
　　许朝晞便放心地笑完剩下一半。
　　晚会持续到夜里十二点，最后一个大合唱的节目开始前裴霁带着许朝晞提前离开会场，来到度朔山山巅。
　　此时天空烟火早已连绵不绝，伴随着“嘭嘭嘭”的巨响，五颜六色闪烁的花火照亮了天际桃枝的轮廓。
　　一簇簇花朵藏在夜色中，仿佛一瞬即逝的剪影。
　　午夜十二点，鞭炮齐鸣。
　　裴霁转头笑道：“新年快乐年年。”
　　许朝晞大声回应：“哥哥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感受到完结的气氛了吗[审视]


第43章 正文完
　　年后。
　　过了初一，酆都城便越发热闹起来，因为冥界各地的鬼神们开始陆续上酆都城给帝君拜年了。
　　这里所说的陆续当真毫不夸张，几乎是上一波鬼神刚走，下一波鬼神已经进了门口。
　　以往裴霁不喜欢吵闹，是以拜年的多是些地位高的或者与裴霁熟悉亲近的鬼神，今年却不同。
　　“今年不是有帝后在吗，各位鬼神大人当然要过来认个脸熟。”炼衣理所当然地向许朝晞解释道，心想而且询问的时候帝君也没拒绝。
　　躲到后殿来透气的许朝晞叹气，小声嘀咕：“就算不是设宴这也差不多了。”
　　本来没有社恐经过今天从早上营业到下午的事也快患上社恐了。
　　炼衣掩唇笑他。
　　现在正在正殿和裴霁说话的是西方鬼帝和中央鬼帝，许朝晞都不认识，所以见过面便躲到后殿来和炼衣聊天。
　　刚说了没几句，脑子里忽然听到男鬼传音：“年年，神荼来了。”
　　途途子？这个他认识！
　　神荼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待会儿可以好好逗逗他。许朝晞一下来了精神，挥手跟炼衣道别：“神荼来了，我进去玩会儿！”
　　炼衣应是，一边暗道果然帝后跟她多待几分钟就会被帝君想办法叫走，唉，这年头做侍女也难啊。
　　一开始要被帝后警惕喜欢帝君，当然现在帝后不警惕她了，偶尔还会跟她聊八卦。
　　倒是帝君，明明最初根本没担心过，现在反而时时防着她跟帝后多待。
　　炼衣摇摇头，随即指挥侍从进去换上新的待客茶水。
　　“途途子，你怎么来啦？”进到正殿，方一看见那个眼熟的背影许朝晞就是一声灵魂发问。
　　背对着他的神荼顿时一僵。
　　他抬头求助地看向帝君，帝君目不斜视喝茶。
　　他再求助地看向臭弟弟，臭弟弟也目不斜视喝茶。
　　神荼：……
　　隐瞒身份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搞成了今天这个地步？
　　僵硬地转过身体，神荼招财猫似地对许朝晞挥手：“嗨，新年好啊。”
　　一边紧张地想要是情弟弟问他为什么会来拜年他该怎么回答？快递小哥还能上酆都大帝家拜年？
　　这得是送过多少快递的交情？
　　“新年好，”许朝晞笑眯眯回应，末了补上一句，“神荼。”接着又跟郁垒打完招呼，然后去男鬼身边坐下。
　　听他准确地叫出“神荼、郁垒”，神荼顿时回过味来了，扭头不可置信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
　　许朝晞乖巧点头：“是哦。”
　　神荼脑壳都大了，既然情弟弟早知道了那他还多此一举瞒着身份干嘛？旁边郁垒冷漠吐槽：“因为你蠢。”
　　两鬼没有多留，过了会楚江王来许朝晞又是一番同样的操作。
　　但厉温显然对此早有预料，只轻声笑了笑说：“发现你对我突然加班的事毫不意外我就猜到了。”
　　必然是帝君跟许朝晞说了什么。
　　许朝晞对厉温还有点淡淡的底气不足，趁机解释：“加班那个事……嗯，总之我真的是在答应你之前才跟哥哥说过你来找我。”
　　“其实什么时候说的不重要，”对此厉温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无奈地看一眼旁边神情平静的男鬼，“帝君还是会让我加班。”
　　裴霁表示：“因为早知道你会偷懒。”
　　所以都懒得过问了，直接加工作肯定不会错。
　　厉温便用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看许朝晞，许朝晞哈哈笑了两声，鼓励厉温：“加油干啊，你多工作点哥哥就可以早点下班了！”
　　厉温：“？”
　　对我的剥削已经毫不掩饰了吗？
　　上门拜年一趟，厉温离开的时候破天荒地收到了帝君给他的回礼——收假后多加的工作。
　　许朝晞看他太生无可恋，还把厨子精心烹制的小点心装了一份给他。聪明鬼就是要多干活啊！
　　年后两鬼在酆都城待了好几天，等有头有脸的鬼神们都陆续拜完年了，许朝晞和裴霁便准备回小溪村。
　　离开之前许朝晞拉着裴霁在库房挑选礼物。
　　鬼神拜年不会空手来，这间库房里就是今年收到的年礼，阳世稀罕的玉石宝石这里随处可见，并且只能算添头，多是灵髓灵玉等几乎绝迹的东西。
　　众鬼神中神荼郁垒送的礼物最为特别，许朝晞瞅着木匣里一颗比脑袋还大的桃子问裴霁：“这是度朔山上那棵大桃木结的果子？”
　　裴霁点头。
　　许朝晞：“现在可以吃吗？”
　　裴霁摸摸他：“再等几天吧。那棵桃木的果核来自天庭瑶池圣母的蟠桃树，神荼送来的这颗应该是当初桃木结的第一批果子，里面灵气充沛，等你融合山魄后再吃。”
　　说完见许朝晞还是盯着桃子不放：“实在想吃的话……”
　　“没有，”许朝晞拉住男鬼要取桃子的手，若有所思道，“之前我不是一直没想好要在山上种什么吗？”
　　“哥哥，你说种这颗桃子吃剩的果核怎么样？”他扭头问。
　　裴霁叹气：“不怎么样，灵木生长所需要的灵气太多，我怕把你吸干了。”
　　许朝晞：“这不是还有哥哥么。”
　　男鬼微顿：“……如果种近些年结出的果子，不是不可以。”
　　许朝晞最后挑了两小瓶灵髓，然后带上炼衣去罗酆城里买的特产便和裴霁回了小溪村。
　　村里家家户户都在过年，许朝晞惊讶地发现他种的果树开花了，泪果枝头也结上了小小的果子。
　　他先是去地里转了圈，随后拿着买回来的特产去熟悉的韩大伯家和钟叔两家拜年，留下说了会儿话，最后和裴霁一起再带上剩下的特产和灵髓去隔壁青云镇。
　　出发前许朝晞打电话问过越白，得知越白和二位老鬼如今正在家。
　　他们拎着礼物上门，可把二老惊喜坏了，一边迎他们进屋一边念叨他们太客气，没必要买那么多东西。
　　二老在冥界定居不久，熟识的朋友不多。平时还好，一到年节家里便格外冷清，因此很欢迎许朝晞带着裴霁上门拜年。
　　“越爷爷越奶奶新年快乐，”许朝晞嘴甜地喊，同时介绍裴霁，“这是我哥，叫裴霁。”
　　裴霁向两鬼颔首，正要开口。
　　越白生怕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酆都大帝张口跟着许朝晞喊出一个“爷爷奶奶”来，那不是折他爷爷奶奶的阴寿吗？
　　连忙赶在对方开口前出声：“哎呀，裴哥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多见外啊！”嘴上推辞，手里倒是很诚实地接过了袋子。
　　看出他意思的裴霁从善如流，略过称呼笑道：“是罗酆城的特产。”
　　“罗酆城？听说在北边呢。”二老吃惊地道。
　　裴霁便简单地向二老介绍罗酆城的风土鬼情。
　　许朝晞则拉着越白到一边私下交代：“里面有两个包装成营养品的小瓶子，装的是灵髓，那可是鬼神送的好东西，别稀里糊涂拿去走亲戚了。”
　　“我在冥界除了爷爷奶奶哪来的亲戚？”越白杠了一句，接着揽着许朝晞的脖子使劲摇晃，“有好东西还想着兄弟，没白疼你！”
　　两鬼嘀嘀咕咕说了会儿话，屋子另一边越奶奶忽然叫越白：“越白啊，家里无聊，带小许和小裴他们出去逛逛。”
　　“哎！”越白忙应。
　　等三鬼走到外面越白才向小裴·裴霁道：“不好意思啊裴哥，我奶奶没别的意思。”
　　并未对这个称呼生气的裴霁摇头：“不用在意。”
　　他的确不在乎称谓，而且在阳世时好几次许朝晞上越白家玩，有时玩到太晚，他去接时还见过二老。
　　“你怎么还扭捏起来了，”许朝晞白越白一眼，给好友出主意，“就当不知道哥哥另外的身份不就行了。”
　　“你说的简单，”这是就当、就行几个字能轻易解决的嘛，越白懒得跟心大的许朝晞辩论，问他，“你是要我带你们逛逛还是你和裴哥自己逛？”
　　“这还用问？当然是我们自己逛，”许朝晞冲他摆手，“跪安吧。”
　　越白便甩甩袖子做出小太监的动作：“嗻。”
　　许朝晞对青云镇不算陌生，越白走后他带裴霁先去附近山上转了圈，爬上山顶后指着下方某处果园道：“就是那，我就是在那家果园买的果树。”
　　然后又被介绍着买了好几种。
　　裴霁跟他从山下逛到山上，再从山上逛到山下，期间偶尔会避着许朝晞的视线回一两条消息。
　　许朝晞注意到了就问他：“春节休假还要工作啊？”
　　裴霁笑道：“不是工作，只是让神荼帮忙准备点东西。”
　　许朝晞：“嗯？准备什么？”
　　裴霁：“年年不是快过生日了？”
　　许朝晞生日不是过的出生日期，再说死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他之前一直过的是进入孤儿院后院长给他定的日子。
　　正月十五，的确快到了。
　　听裴霁的语气似乎在生日那天给他准备了惊喜，因此许朝晞自知道后就一直很期待。
　　不过比惊喜先到来的是越白准备的礼物。
　　从造梦公司门口出来的越白追着快步走在前面的许朝晞问：“怎么样？这个梦境是不是很有意思？”
　　许朝晞深吸口气，回头对一无所觉的好友道：“越白啊，这个礼物让我知道你单身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好好反省反省。”
　　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以前随大流送书送吃的就算了，这回的定制梦境内容他是真不能理解。
　　“你别瞎说啊，我单身是因为没找到喜欢的，”越白不认他的话，“要是喜欢的女孩我肯定送她一个甜甜蜜蜜的梦境。”
　　许朝晞：“？”
　　“所以这就是你让我在梦境里逃命打怪的原因？”就因为我不是你喜欢的女孩，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性兄弟？
　　越白上前揽着他的肩膀义正言辞问：“难道不刺激吗？”
　　我谢谢你我可太刺激了！
　　“对了，晚上你是不是跟裴哥有安排了？”越白又问，努力为裴哥争取时间。
　　话刚出口便看见街角往这边走的男鬼，搭在好友肩上的手改揽为推，催促：“快去，你的安排来了。”
　　许朝晞也看到不远处的男鬼，挥手告别好友后小跑过去：“哥哥~我们晚上在哪吃饭啊？”
　　他们这几天一直住在小溪村，不知道哥哥准备的惊喜在哪，需要回酆都城吗？
　　“先带年年去一个地方。”男鬼道。
　　哈，我猜到了！
　　藏好心底的激动，许朝晞配合地问：“要不要我先闭上眼睛？”不等回答便自己先把眼睛闭了起来。
　　同时在心里想，哥哥会带他去哪呢？
　　度朔山？虽然度朔山风景好，但前不久才去过。
　　大荒原？有可能哦，那里有一大片花海呢……
　　邙山？噫，气氛不符。
　　或者是阳世的什么地方？
　　许朝晞分神想着的时候裴霁牵起他的手，目的地转瞬就到了。
　　老实闭着眼睛的许朝晞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周围很安静，但能听见远处传来减弱了的鸣笛声。
　　他猜测自己还在城里，这时忽然感觉牵着自己的手用些用力。
　　很突然的一下，像是情绪不稳失控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调整好。
　　哥哥在想什么呢？居然会情绪不稳。许朝晞有点想偷偷摸摸地睁开眼睛。
　　“年年。”
　　男鬼的声音惊得刚动了歪念头的许朝晞连忙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以为自己的小念头被发现了。
　　但裴霁仅仅只是喊他而已，喊了之后却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凉凉的东西套到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心脏漏跳一拍般的许朝晞忍不住睁开双眼，看见一直注视着他的男鬼勾起嘴角温柔地笑了笑。
　　“哥哥……”他讷讷喊了声，下意识抬起自己的左手。上面多了一枚戒指，戒指呈剔透的淡黄色，仿佛玉石制成。
　　“因为不想听见拒绝的话，所以直接给年年戴上了。”裴霁道，说完抬起戴着戒指的手亲了下。
　　许朝晞现在心脏还在嘭嘭跳，红着脸小声反驳：“谁说我会拒绝的。”他可正直了好吗，欲拒还迎那种不适合他。
　　美美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他猛然想起：“哥哥的呢？哥哥不会自己戴上了吧？”
　　裴霁：“没有。”
　　许朝晞便积极从男鬼裤兜里摸出配套的另一只戒指，先郑重地说一句：“从今以后，裴霁就是许朝晞的伴侣了。”
　　然后将戒指戴在男鬼手上。
　　“戒指的材料我本来想用三生石，到时可以在上面刻下我们的名字。”那就是缘定三生，而这一生他们会长长久久，不会结束。
　　裴霁说，用戴着戒指的手捏捏小鬼的脸，“可惜三生石在孟婆那里，等过几年孟婆回来我们再换一个。”
　　听他这么说的许朝晞下意识想孟婆怎么不早点回来……不不不，这不是盼着别人早点死吗，还是看生死簿有多少阳寿吧。
　　“年年愿意跟我结婚吗？”
　　这时戴上戒指正美的许朝晞听见这个问题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戒指都戴上啦你还问我这个？”
　　“好，我就当年年同意了。”裴霁带着笑意道，牵起他的手转身。
　　许朝晞莫名，直到抬头看见面前建筑上的字：民政局。
　　他惊喜得眼睛都睁得比平时圆溜，天呐这是什么好日子，又有戒指又有领证？他想天天过生日了！
　　过了会两鬼捧着红本本出来，许朝晞用戴着戒指的手爱不释手地翻着红本本，一会儿看手一会儿看本，眼睛都要忙不过来了。
　　然后听到男鬼说：
　　“年年，新婚快乐。”
　　“生日快乐。”
　　“元宵快乐。”
　　“对了，晚上我宴请了一些鬼神。”
　　收到祝福正要高兴的许朝晞立即警惕：“请了多少？”
　　裴霁道：“不多，只有几十个。”
　　几十个还不多？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四大判官都算上还不够！说好不会设宴昭告天下的呢，忽悠我！
　　“越白会有神荼带过去。”
　　许朝晞抿着嘴巴不乐意，裴霁抱住他，许朝晞立马感受到男鬼胸腔里同样不平静的心跳。
　　“我很开心年年。”男鬼低声说。
　　好吧，看在今天领证的份上。
　　他回抱住男鬼：“新婚快乐哥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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