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太子被她骗心以后   作者:意己   文案:   李倚薰生的花容月貌,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却命不好,注定颠沛流离,一生悲苦。   走投无路之际,李倚薰在客栈遇到了一个清冷矜贵的男子。   男子锦衣华服,貌若潘安,一看就是一个非富即贵的贵公子,只是不好接近,看向李倚薰的目光也清清冷冷,无情得很。   后来李倚薰鼓起勇气心机地摔倒在男子的怀里,小手可怜兮兮地攥着男子身前的华服。   男子不动声色地扫过李倚薰娇媚的脸,一只手终是扶在女子不盈一握的纤腰上。   后来众人皆言,太子殿下严于律己,洁身自好,唯一的污点便是在即将立为储君时,被一来历不明的女子勾了魂。   裴彦琛的手中端着女子最爱的糕点。   心说,他何止是被她勾了魂,他的命都要给她了。   ……   男主视角   裴彦琛因为从小被皇帝当作储君培养,向来清心寡欲,对女人不假辞色。   直到他在京外遇到一个姿容绝佳,却表里不一,满口谎言的女人。   他明知道她怀着目的接近他,却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最开始裴彦琛只是图她的容貌,后来却不知不觉心疼她,甚至想要将正妻的位置允诺给她。   可是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在骗了他一颗心后,当她发现他对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甩了他。   然后还胆大包天的想要与竹马‘旧情复燃’   往日清冷的男子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沉沉地问道:“你当初说倾慕我的话语都是假的?”   而他对面的女子身姿窈窕,翠绕珠围,纤细的手指点着男子的心口,千娇百媚,“殿下想要听什么,倚薰一直是……倾慕殿下。”   PS:1女主心机接近男主,一开始对男主没有任何感情   2女主绝美,又美又媚   3娇弱心机美人v清冷克制太子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倚薰(闻绾),裴彦琛┃配角:预收《新帝的外室》《皇后娇媚撩人》求收藏┃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弱心机美人v清冷克制太子   立意:自尊自强,困境中更不可忘记初心 第1章 疯子   赶了一日的路,李倚薰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她到庄子上后便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安稳觉。昨日她饿的眼前发黑,栽倒在厨房门口,庄子上的小丫鬟看不过去,趁管事嬷嬷不注意,偷偷塞了她一些吃食。   只是如今距离她昨日进食已经过去了十几个时辰。她昨日还将小丫鬟偷偷塞给她的吃食分了一些给秋芽。   马车内空间狭窄,是供一个人乘坐的马车。李倚薰和秋芽挤在一辆马车内,鼻息间是车厢发霉的气息。   李倚薰现在是棋南首富李梁奕的义女。至于为什么要用现在一词?因为她本来是被李梁奕买来准备金屋藏娇的。   半个月前,品花楼的妈妈物色到了一个姿容绝佳的美人,精心培养,准备当品花楼的摇钱树。   却不想美人还未在众人面前露面,便被到品花楼玩乐的李梁奕一眼看中,花重金买下。   品花楼是何地?顾名思义,是供男人玩乐,醉生梦死的地方。   李梁奕名下铺子,庄子无数,生意更是做到大燕各地,棋南再找不到比李梁奕更富有的。李梁奕愿意一掷千金买下李倚薰,品花楼的妈妈自然是笑呵呵的将李倚薰送到了李梁奕的手中,还大方的将秋芽送给了李倚薰和李梁奕。   进入烟花之地,还未接客便能够得遇良人赎身,当时李倚薰可是让品花楼的姑娘好生羡慕。   只是这良人却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李梁奕刚刚将李倚薰从品花楼接出来,便被府中的夫人得到信。   李大夫人领着十几个婆子和护卫将李倚薰和李梁奕捉回了李府。李梁奕被李大夫人罚站在屋檐下,李倚薰的身上也挨了李大夫人好几个板子。   李倚薰这才知道李梁奕是个惧内的。往日李梁奕流连烟花之地也皆是瞒着李大夫人的。   李倚薰站在李大夫人的面前,垂头不语,她也没有说话的资格。虽然她踏进品花楼的那一刻起,她便没了选择和决定的权利,选择跟着李梁奕非她的意愿。可李大夫人的怒火肯定是要冲着她来的。   出乎意料的李大夫人在打了她几板子后,反而一反常态的抓住李倚薰的胳膊,保养得当的指甲嵌进李倚薰的皮肉里,皮笑肉不笑道:“我与姑娘有缘,姑娘与我和老爷的女儿年岁相仿,我今日便收姑娘为义女。”   说罢,李大夫人也不看屋檐下的李梁奕,吩咐身旁的婆子将李倚薰按跪到地上,赐了李倚薰李姓。   李倚薰平生头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姓,若是忽略李大夫人赐下的那充满讽刺意味的闺名,也算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以色侍人,‘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便是她可悲的命运。   李倚薰不得不在身旁婆子的大力下给李大夫人和李梁奕磕头,认李大夫人和李梁奕为义母和义父。   自然李大夫人也没有准备让李倚薰反对,李大夫人收了李倚薰为义女后,便以让李倚薰为她祈福为由,将李倚薰送到了李府偏僻的庄子上。李倚薰与李梁奕再未见过。   ……   忽然马车行过一处坑洼,车厢颠簸,李倚薰的身子朝前倒去。秋芽一惊,急忙伸手拉住李倚薰的胳膊,却没能拉住李倚薰,反而让两个人都滚落到马车内的地板上。   缓过神来,李倚薰将身型瘦小的秋芽扶回到座位上,这才坐回去,伸手摸了摸被撞疼的脑袋。   刚刚她和秋芽摔倒,她的脑袋撞到了一旁的车厢璧。她的脑袋上肿了一小块,所幸有墨发遮挡,倒是瞧不大出来。   李倚薰头上的簪子也不知道掉落到了何处,如绸缎般的乌发松松的散了下来,像早春的新柳,身上的衣裙亦添了几分凌乱,露出一小截凝脂般的皓腕和漂亮柔美的锁骨。   毫无疑问李倚薰的容貌生得极美。肤如白玉,身姿窈窕,两弯精致柳叶眉,樱唇未扬却仿佛含着笑意,尤其是一双似泣非泣的杏眸,似含着一汪春水,哪怕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望着别人,却已经是勾魂摄魄。   偏偏又不过分媚意,见之忘俗。   秋芽还记得品花楼的妈妈刚刚见到李倚薰时,李倚薰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按在地上,身上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色,一张娇花般的面容上毫无血色,唇瓣亦是泛白,一双好看的杏眸仅能够睁开一条缝。   品花楼的妈妈却是盯着李倚薰的脸挪不开眼,直感叹她捡到宝了。   品花楼的妈妈买下李倚薰后,便将品花楼珍贵的药膏都送到了李倚薰的屋里,唯恐李倚薰白皙的身子上留下了一丁点儿瑕疵,又亲自教导李倚薰,让秋芽在李倚薰的身边伺候,就盼着能将李倚薰卖一个好价钱。   而李倚薰也确实不负品花楼的妈妈的期望,仅仅是在品花楼的妈妈的屋子里被李梁奕撞到,便令李梁奕牵肠挂肚,魂不守舍,甚至让李梁奕冒着李大夫人发怒的危险将李倚薰买下。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最准的。李大夫人见到李倚薰的第一眼便觉得李倚薰是一个祸水,她不能够如往日那般直接让人将李倚薰打死。为了绝李梁奕的念想,她含恨认了李倚薰为义女。   自然李大夫人知道这样是不够的,她又以祈福的名义将李倚薰送到了偏远的庄子上。男人有的时候会很犯贱,你越是不让他得到某样东西,他越会朝思暮想,甚至因为这件东西的失去而与你反目成仇。   可是如果那样东西咫尺天涯,时弋?间久了,他对那样东西的心思或许就慢慢淡了。   李大夫人认李倚薰为义女,将李倚薰送到偏远的庄子上,便是在等李梁奕对李倚薰的心思淡去。李梁奕好歹在棋南有头有脸,李倚薰现在是李梁奕明面上的义女,李梁奕若是想对李倚薰起淫靡之心,心中怎么也得掂量一二。   等李梁奕对李倚薰的心思淡去,李大夫人自然不会再留着李倚薰。   虽然李大夫人暂时不会要李李薰的性命,自然李大夫人也不会让李倚薰在庄子上好过。除了李倚薰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和不在显眼的地方给李倚薰留下伤痕,李大夫人随便庄子上的管事嬷嬷怎么折腾李倚薰。   李倚薰大致能够猜到李大夫人的心思,也知道庄子上的管事嬷嬷是得了李大夫人的吩咐。只是别说她的卖身契还在李大夫人的手中,她和秋芽也无法反抗李大夫人,逃出庄子,即便她和秋芽逃出了庄子,没有户籍的她根本无法在外生存。   李倚薰以为她会一直忍受着管事嬷嬷的折磨,直到悄无声息的死在庄子上。昨日李大夫人却突然派人要将她接回李府,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不过很快李倚薰就知道李大夫人派人将她接回府的原因了。   ……   行至一处小溪,滚动的车轱辘停下。车夫解了缰绳,将马牵到小溪边喝水。   李倚薰将之前掉落的簪子从车厢内的缝隙中捡起来,将一头墨发拢起,用簪子别好。   终于可以短暂的休息一会儿,李倚薰将脑袋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因为腹中饥饿,又赶了一日的路,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唇瓣亦是毫无血色。   这时马车外响起了交谈声。   “大夫人突然要将这个狐媚子接回去,害我们跑这么远。”   “大夫人十分怨恨她,也不知道大夫人为什么会突然想将她接回李府。”   说话的是李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紫雁和绿霏。这次李大夫人便是派紫雁和绿霏来将李倚薰从庄子接回去的。   紫雁明显在李大夫人的身边更得宠一些,她说道:“你不知道,大夫人的那位弟弟要来棋南了,那位公子最喜欢花容月貌的美人,大夫人估计是要将这个狐媚子献给她的弟弟。”   “大夫人的弟弟?”绿霏不如紫雁消息灵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自然是陈国公府的那位八公子。身份贵重,大夫人都要百般讨好的人。”紫雁说道。   李梁奕之所以不敢惹怒李大夫人,对李大夫人十分敬重,便是因为李大夫人出身京城的陈国公府。紫雁口中的八公子是现在陈国公府内除世子外,最得宠的公子。   绿霏听见紫雁的话语,脸色一变。无他,只因为陈国公府的那位八公子不是好相处的。   这位八公子不是第一次来棋南了,这位八公子每次来棋南都会住到李府。她曾经亲眼看见她的好几个小姐妹血肉模糊的从这位八公子的屋子里被抬出来。   紫雁和绿霏的话语都没有刻意压制,二人的话语一字不差的飘进了李倚薰的耳朵。她的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几分。   李倚薰的眼前浮现这样一幕——面容狰狞的男子哈哈大笑的朝她走来,男子油腻的双手捉住她的胳膊,她身后的床榻上摆放着一排血淋淋的刑具。男子作呕的脸在她的眼前逐渐放大……   李倚薰的手按在心口,想以此来缓缓她跳的过快的心跳。   陈国公府的八公子叫做齐遇枫,因为是陈国公最小的儿子,很得陈国公的喜爱。哪怕齐遇枫荒淫无度,时常流连烟花之地,陈国公也舍不得苛责一句。   可惜齐遇枫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齐遇枫的屋子死人是常事,不少娇花在他的屋子香消玉殒。听说齐遇枫的后院隔两日便会换一批新的妾室,基本没有女子能够在他的手上挨过三日。   李倚薰闭了闭眼,混沌的脑子有了几分清明。她终于明白李大夫人为何会放心的将她接回李府。   她若是落入齐遇枫的手中,又哪里会有命活着从齐遇枫的屋子里出来?   李梁奕即便还对她抱着心思,李梁奕也没有胆子敢跟齐遇枫抢人。   曾经齐遇枫含恨威胁的话语再次在李倚薰的耳边响起——   “闻绾,谁给你的胆子敢得罪老子,老子倒要看看钟越舆能护你到几时,你若是落到老子的手里,老子玩不死你……”   李倚薰呼吸急促,心口一阵绞痛。   马车外,紫雁和绿霏已经转了话题。   紫雁红着脸说道:“前阵子恙河溃堤,皇上派了大殿下监督赈灾。棋南与恙河相近,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见到大殿下?”   与恶名昭彰,女子避之不及的齐遇枫不同,大殿下是皇帝最重视的皇子,等恙河的事情完结,皇帝便会立大殿下为储君。想要嫁给大殿下的女子数不胜数。 第2章 大皇子   这时,车夫将喝完水的马牵了过来,重新套上缰绳,紫雁和绿霏只好打住了话语,上了马车,只是二人的脸蛋皆红扑扑的,眼中怀着能够见到大殿下的憧憬。   马车再次行驶。李倚薰坐在马车内,双目没有焦距。脑中回放着刚刚紫雁和绿霏的话语。   齐遇枫要来棋南。李大夫人要将她献给齐遇枫。   李倚薰的心中很清楚,以齐遇枫的性子和往日她与他的恩怨,她落在他的手里不会有好果子吃,更不要妄想能够在齐遇枫的手中保住一命。   一时间李倚薰的眼前和耳边都是齐遇枫狰狞的面容,和齐遇枫对她威胁的话语。   短暂的停歇后,李倚薰比之前还要难受。之前仅是身体难熬,现在身体和心中都仿佛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如芒在背。   快子时,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紫雁和绿霏走向客栈,欲让店小二准备房间。   紫雁和绿霏不过是两个弱女子,赶了长时间的路,她们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不过她们的情况比李倚薰要好许多,出发时她们准备了不少的干粮,并没有像李倚薰和秋芽般饿肚子。   紫雁和绿霏还未踏进客栈的门槛,便被几个高大威武的男子拦住了。   店小二忙走出来说道:“客栈被人给包了,抱歉,今日不会再收留客人。”   紫雁看了一眼店小二,又看了一眼阻拦她们的几个男子。她在李大夫人的身边多年,还是有几分眼力的,她看得出来阻拦她们的这几个男子非善茬。   只是附近没有别的客栈了,她们若是不能够住进这间客栈,她们今日便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抱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想法,紫雁准备与店小二再商量一下。   一旁的绿霏忽然伸手拉住紫雁的胳膊,冲紫雁摇了摇头。   紫雁顺着绿霏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面前几个男子的腰间。   大皇子府的腰牌?眼前这几个男子是大皇子府的人?   她想到之前她对绿霏说的,恙河溃堤,皇帝派了大皇子监督赈灾情况的话语。莫非大皇子现在也在这间客栈?   因为太过震惊和错愕,紫雁甚至来不及升起欢喜。   ……   紫雁和绿霏下马车与店小二交谈的时候,李倚薰和秋芽还坐在马车内。   马车内空间狭窄,李倚薰今日一直呆在马车里,不由觉得有些闷,她将帘子挑开一角,透透气。   却感觉背脊上泛起一阵淡淡的凉意,对上一双威严锐利的眸子。   四目相对,李倚薰仿佛被人按住了肩膀,竟是无法动弹了。   从李倚薰的方向看去,那人身姿挺拔,气质清隽,仿佛生来便带着被人膜拜和仰望的尊贵气度,一双凤眼带着天然的冷意,深不见底。   让李倚薰心生好奇,如何才能让那双平静的眸子泛起阵阵涟漪,燃起一簇烈火。   李倚薰眼眸轻眨,杏眸又澄澈又耀眼,她定睛再看去,不远处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   那边紫雁和绿霏没能说服店小二和大皇子的人让她们进客栈,朝马车走过来,双腿因为激动而发颤。   饶是紫雁和绿霏自问见识不少,更是随着李大夫人见过了不少的达官贵人,也不曾想到除皇帝外,身份最尊贵的大皇子会出现在这间客栈。   不久前还被她们念叨的大皇子此时会与她们仅隔几堵墙。   大皇子是已故的皇后所出,也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皇帝怜惜大皇子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不放心后宫的妃嫔,遂将大皇子抱到了干清宫,直到大皇子年纪稍长,大皇子才搬离了干清宫。   也就是说大皇子是被当今圣上亲自抚养长大的。皇帝膝下的众多皇子,也就大皇子有此殊荣。   众人都心照不宣大皇子会是日后的储君,而这次的恙河溃堤便是皇帝给大皇子的最后的考验。   虽然没能让店小二和大皇子的人给她们让出一间屋子,紫雁和绿霏也不敢再纠缠下去,毕竟大皇子可不是一般的天潢贵胄,稍一不注意,整个李府都能被她们连累。   没能进客栈,天色已晚,紫雁和绿霏准备在客栈外将就一晚,一来附近方圆几里都没有没有别的住宿的地方,二来大皇子如今住在这间客栈内,她们虽然没能住进客栈,若是能够在大皇子离开的时候,望一望大皇子的背影也是好的。   想到客栈内的大皇子,紫雁和绿霏的脸蛋上都泛起了一层红晕。   以她们的身份,她们不敢奢求能够得到大皇子的青睐和进大皇子府。平生能够望一眼大皇子的身影便已足以。   ……   李倚薰虽然没有听见紫雁和绿霏与店小二的谈话,可是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概猜到可能出了什么变故。她们今日或许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不等李倚薰想更多,帘子被紫雁和绿霏从外面掀开,冷风呼呼的灌进马车内,她和秋芽被紫雁和绿霏强硬的拽出了马车。   多日未吃饱饭,睡一个安稳觉,李倚熏和秋芽的力气自然不敌紫雁和秋芽。李倚薰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带着凉意的地面上。   李倚薰秀眉微蹙,小脸惨白,她的手心一阵传来刺痛。她不用垂眸去看,也知道手心肯定磨破皮了。   “姑娘,姑娘……”多日被欺凌,秋芽强忍的泪水簌簌的落下,她爬到李倚薰的身边,颤颤巍巍的握住李倚薰的胳膊。   李倚薰看着秋芽脸上的泪水,多日来的变故,她原本以为麻木的心仿佛破了一个大窟窿,干涩的眼眶泛起了一层水雾,眼圈儿红红的,双手无力的撑在地面上。   “人需得有自知之明,大夫人心善,不计较过往认了你为义女,但是贱命就是贱命,山鸡变不了凤凰,鱼目成不了珍珠,你莫不是真不自量力的将自己当李府的主子了?记住你本来的身份。”   紫雁最看不得李倚薰这副娇娇弱弱,勾引男子的模样,高高在上的睨了李倚薰一眼。碍于李大夫人,往日在府中李梁奕从不多看她们这些丫鬟一眼,可是向来惧内的李梁奕居然因为李倚薰与李大夫人起争执。   紫雁想想心中就恨。   紫雁的心中清楚李大夫人当初口头上认李倚薰为义女,不过是为了绝了李梁奕对李倚薰的心思,李倚薰从来不是李府的主子,李倚薰在李府甚至不如她和绿霏这些丫鬟。她的心中没将李倚薰当回事。   李倚薰偏头看向紫雁。今夜没有星星,天空上一轮弯月,看着虽然耀眼,却不禁让人感到身体发冷。   李倚薰觉得迎面而来的夜风似乎都带上了酸涩的味道。   自知之明?不自量力?   李倚薰记得曾经有两个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语。   “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够奢望,可惜你却忘了自己的身份,明明是一条贱命,却偏要不自量力。”   钟大夫人保养得当的双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哪怕说着愤怒的话语,依然不急不缓,无不彰显著身份的尊贵与显赫。   而她匍匐在钟大夫人的脚下,谨慎卑微,形容狼狈。   钟大夫人一句‘一条贱命’便定好了她悲苦的一生。   李倚薰自认为一向循规蹈矩,从未做过越矩之事,哪怕是面对钟越舆,因为自知身份,更不曾痴心妄想。   李倚薰想,若是有选择,谁又愿意生来卑贱?她何尝不想如钟大夫人一般生来尊贵,不用颠沛流离,身不由己。   面对倾慕的男子,也不用因为天差地别的身份差异,心生胆怯退缩。   可天不遂人愿,她偏偏成了钟大夫人口中的贱命。   冷冽的夜风吹在身上,刮的李倚薰脸疼,像极了当初她刚刚被卖到品花楼时,品花楼的妈妈的手上的长指甲落在她的脸上时的感觉。   她被品花楼的妈妈剥光了衣裳,露出白花花的肌肤,以及身上因为钟大夫人的吩咐,颜色不一的青紫。   然后她被品花楼的妈妈像瓷器般鉴赏,鼻息间是品花楼的妈妈的身上的浓郁的脂粉味。   “尊贵的人有尊贵的活法,我们这些贱命有属于我们的活法,在这时代,贱命注定无法尊贵的活着。你既来了我这儿,便要认清现实,勿要不自量力的存在不该有的奢望。”   李倚薰不想认命,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难道便注定只能够成为一个玩物,被人呼来喝去,悲悲惨惨的过一生吗?   可是此时再次听见紫雁对她说出类似的话语,一滴清泪从李倚薰的眼角滴落,打湿了她长密的眼睫。   好一个自知之明。   好一个不自量力。   既然贱命注定只能够卑微的如蝼蚁般活着,那她出生的时候,上苍便已经给她描绘好了她颠沛流离,悲苦的一生吗?   李府派了两辆马车来接李倚薰,之前较好的那辆马车被紫雁和绿霏乘坐着,可是现在她们要在客栈外休息,紫雁和绿霏不想夜间两个人挤在一辆马车内。   紫雁和绿霏将李倚薰和秋芽赶出马车后,紫雁让绿霏上了之前李倚薰和秋芽乘坐的马车,她去了另一辆马车内休息,再不看地上的李倚薰和秋芽一眼。   李倚薰跌坐在带着冷意在地面上,手心处的疼痛越来越明显。耳边呼呼刮着的冷风,像刀子一样一下下的扎在李倚薰的身上,压抑冰寒,又冷又疼。   客栈内   乔生蜀恭敬的站在下方,屋内烛光昏黄。说完正事,他却没有离开。   乔生蜀说道:“殿下,李梁奕的义女从庄子上回李府,现在在客栈外面,想住进客栈。”   少倾,乔生蜀没有听到回答,不禁大着胆子朝上首看了一眼。   上首的男子长身玉立,一双凤眼含威,带着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冷意,与简陋的客栈格格不入。   乔生蜀不敢多窥,连忙收回了视线。   乔生蜀的心中却开始思考客栈外面的李倚薰。   李梁奕的夫人出身陈国公府,而陈国公府恰恰是二皇子的外祖家。   虽然众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属意裴彦琛成为储君,可是随着剩余的皇子渐渐长大,难免眼红裴彦琛获得的一切,甚至巴不得裴彦琛出差错,让皇帝另择储君的人选。   尤其这次皇帝将赈灾的事情交给裴彦琛后,几个有野心的皇子私下更是动作频频。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二皇子暗中培养了不少的势力,而二皇子培养势力所用的钱财大部分来自李梁奕。   他们刚刚到达客栈,李倚薰她们就来了,想到二皇子最近的动作,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裴彦琛眸光微顿,脑中浮现刚刚在客栈外见到的一幕。   女子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内,将帘子挑开一角,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脸。   她小脸干干净净的,未抹任何脂粉,头上仅用一支素净的簪子将墨发固定住,脸蛋苍白的过分,甚至没什么血色。可是望向他的眸光却含着一丝的探究。   裴彦琛被不少的女子明里暗里倾慕过,亦被朝中的那些老狐狸旁敲侧击,探究过心思。却还是第一次有女子这样看他。   出乎意料的,心中却没有什么厌烦。 第3章 夜遇   一盏茶后,乔生蜀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乔生蜀越想越觉得他家殿下英明神武,运筹帷幄。无论二皇子和李梁奕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他们直接请君入瓮,将那什么李梁奕的义女请到客栈内,看那李梁奕的义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能够做什么。   八月的棋南已经能够感到足够的寒意,夜风打在人的身上,争先恐后的钻进人的衣袖,脖颈中。   李倚薰和秋芽站在客栈门口的一棵大树下,身上冰冰冷冷的。不远处两个车夫靠在车厢上,呼呼大睡。   而他们身后的马车上,紫雁和绿霏正在温暖的车厢内安歇。   李倚薰缓慢的抬起一只手。刚刚她的手心在地上蹭破皮了,这会儿手心有点儿红肿。   “大人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话语要对我们说?”   紫雁眼尖的看见从客栈走出来的乔生蜀,急忙下了马车,走到乔生蜀的面前,谄媚说道。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眼前的男子是在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可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得罪的。   乔生蜀没有看紫雁,目光落在李府的马车上,说道:“你们哪个是主事的?”   紫雁本想说乔生蜀有什么话语可以与她说,可是瞧乔生蜀的样子,便知道乔生蜀根本不屑与她一个丫鬟说话。心中到底好奇乔生蜀的目的,她指着大树下的李倚薰,心不甘情不愿道:“那位是我们家老爷和夫人的义女。”   虽然她们和李府的人都知道李倚薰这个义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在乔生蜀这些不知情的人眼中,李倚薰明面上就是李大夫人和李梁奕的义女。   紫雁的心中清楚李倚薰做不了主,此时却不介意借李倚薰先套出乔生蜀的目的。   紫雁与乔生蜀说话的时候,李倚薰也注意到了从客栈内走出来的乔生蜀,自然也将紫雁对待乔生蜀的态度看在眼里。   心中微动,李倚薰走到乔生蜀的面前,因为在外面冻了太长的时间,四肢僵硬,她走的极慢。李倚熏微微屈膝,温声软语道:“见过大人,大人有何吩咐?”   乔生蜀本以为以李梁奕惧内的性子,李梁奕的义女应该容貌平庸,不打眼。可是如今一见,李倚薰身姿窈窕,柳叶弯眉,姿容绝佳,或许是因为吹了许久的冷风的缘故,身上添了一股孱弱之态,弱不胜衣,却举止不俗,倒是让周围的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乔生蜀的心中犯嘀咕,李梁奕为何会收如此貌美的女子为义女?   等等。   乔生蜀的心中响起了警铃。   李梁奕又不是没有女儿,为什么要冒着惹怒李大夫人的危险收李倚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义女?还如此恰巧的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   别是来勾引他家殿下的吧?   ……   乔生蜀见过李倚薰后,便让人收拾了三间空屋给李倚薰一行人。紫薰和绿霏一间,两个车夫住在一间,李倚薰和秋芽一间。   走进避风的客栈后,李倚薰的身上终于找回了一点儿温度,不再四肢麻木。   不知道是店小二的自作主张,还是碍于大皇子的人,紫雁和绿霏不敢再如之前般苛待李倚薰,店小二还给李倚薰和秋芽送来了膳食和沐浴的热水。   秋芽好不容易吃上了一顿热饭,激动的落下泪来,生怕下一刻紫雁和绿霏会走进来将面前的饭菜打落到地上。李倚薰看出秋芽的心思,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秋芽爱吃的几样菜肴都夹给了秋芽。   等用完膳,秋芽将帕子放进热水中,小心翼翼的给李倚薰处理手心的伤。之前李倚薰的手按在地上,伤口处沾了许多的灰尘。   衣袖上滑,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胳膊,香艳得很,可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白玉般的胳膊上布满着大小不一的针孔。   李大夫人的心中恼恨李倚薰,可是又不想因为李倚薰伤了她和李梁奕的夫妻情分,她担心李梁奕哪天又会想起李倚薰。所以李大夫人私下吩咐过,庄子上的人可以随意折腾李倚薰,却不可以在李倚薰的身上留下显眼的伤痕。   李倚薰身上的针孔便是庄子上的人琢磨过李大夫人的心思后,留下的。   这些针孔既隐秘,不会让李梁奕看出来,又能够让李倚薰有苦说不出。   李倚薰简单沐浴后,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坐到屋内的铜镜前,开始思考让她和秋芽吃上热菜,用上热水的乔生蜀。   因为沾了热水的缘故,她的身上的伤比之前还要作痛。   乔生蜀能让紫雁如此讨好和恭敬,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看乔生蜀的举止打扮,乔生蜀明显不是主子,李倚薰不禁心生疑惑,乔生蜀的主子究竟是谁,能让身为李大夫人身边得宠的大丫鬟紫雁对乔生蜀如此卑躬屈膝?   要知道因为李梁奕名下铺子,庄子无数,十分富有,李梁奕往日给各地的官员笑纳了不少的钱财,看在钱财的份上,陈国公府及二皇子都会给李府不少的关照。   李倚薰的脑中突然浮现之前坐在马车上,见到的那个男子。   她看得出来那个男子仪表不凡,非富即贵,身上充满着危险。那个男子会是乔生蜀的主子吗?   李倚薰觉得那个男子即便不是乔生蜀的主子,只怕也是什么王孙贵胄,比钟府还要显赫的存在。   李倚薰记得品花楼的妈妈曾经说过,越是身居高位,权利遮天的人,往往越冷血无情,可是他们这些尊贵的人若是从手指缝中给她们施舍一点儿,便能够让她们这些卑贱的人生活的很好了。   李倚薰是认同品花楼的妈妈的话语的。反之,若是那些尊贵的人轻轻抬起手,也能够让她们这些蝼蚁万劫不复。譬如钟大夫人曾经对待她。   缓了一会儿,李倚薰觉得身上的伤似乎没有那么作痛了,她端详铜镜中她的面容。   品花楼的妈妈曾对李倚薰的容貌赞不绝口,甚至笑言李倚薰有这容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大把的男子为她神魂颠倒,要死要活。   此时铜镜中的面容虽然依旧美貌,可是在庄子上被李大夫人的人摧残了多日,之前又在客栈外面吹了许久的风,难免瞧着太过病弱。   李倚薰将之前在花圃中采摘的紫茉莉花放到一个干净的杯子里,然后捣碎,将鲜艳的花汁轻轻涂抹到唇瓣上。   唇瓣不再像之前那般没有血色,铜镜中的女子比刚刚添了几分娇媚,似山间静静开放的洁白的百合,却被坏心眼的人染上了一抹妖艳的血色,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心生爱怜。   李倚薰用帕子将手上的花汁仔细的擦干净,她让秋芽先睡,她起身朝外走去。   ……   昙花绽放本是极美的景象,可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把握昙花开放的时辰。李倚薰没有想到她今晚会如此幸运,刚刚走到花圃便见到昙花绽放。   她缓缓在昙花面前蹲下来,身上藕荷色的裙摆平铺在她的脚边,像极了昙花绽放的模样。   李倚薰欣赏昙花的时候,殊不知此时有人也在观赏她。   裴彦琛站在不远处,看着蹲在昙花面前的李倚薰。女子身上穿着素雅的长裙,长裙上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干干净净的,洁白清纯。一双杏眸又黑又璀璨,娇花似的面容在这夜间也无法掩其光彩。   之前匆匆一瞥,裴彦琛便发现李倚薰生的极美,此时离的近了,他发现李倚薰比之前所见还要美。   月色朦胧,女子垂眉温柔的欣赏着皎白的昙花,樱唇上一抹艳丽透着无声的诱惑。昙花素有‘月下美人’之称,此时昙花面前的李倚薰比绽放的昙花还要勾人心魂。   裴彦琛本来是来观赏昙花绽放的,他往昙花的方向走了几步。   李倚薰终于察觉四周有除她之外的人。她急忙站起身,却因为蹲的时间太长,反而朝裴彦琛的方向踉跄了几步。   映入李倚薰眼帘的是男子宽阔的胸膛,她能够嗅到男子身上淡淡的冷意和危险。李倚薰的双腿绵软,几乎是本能的往男子的身躯上靠了靠,身前的丰盈若有似无的蹭了蹭男子的肩膀。   裴彦琛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子酥麻,他垂眸看向投怀送抱的女子。女子的眸中含着潋滟的水色,又清纯又妩媚,带着天然的风情。因为错愕,檀口微微张开着,贝齿莹白。   男子负手而立,清冷矜贵,而身前靠着的女子弱柳扶风,花容月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对上裴彦琛淡漠的眸子,李倚薰的心底升起一股似乎被看穿的战栗感,还有几分自我怀疑的气馁。瞧面前男子无情的模样,让她误以为之前品花楼的妈妈称赞她的话语是诓骗她的。   “谢谢公子。”李倚薰双脚站稳,柔声说道。   李倚薰刚被卖品花楼时,嗓音曾被品花楼的姑娘羡慕过,此时刻意放柔了语气,更是如夜莺鸣啼,带着缠绵的味道。   说完,李倚薰却没有立刻远离裴彦琛,小手可怜兮兮的攥着男子身前的华服,娇躯和他距离更近了,如花般的小脸上升起羞涩的红晕。   裴彦琛因为从小被皇帝当作储君培养,素来严于律己,洁身自好,更不曾将注意力放在女子身上过,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尤物。   人都有爱美之心,他也不例外。更何况此时这个尤物含羞似怯的望着他,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眸色温柔似水。   只是若是这个尤物不安分,心性不单纯,那么面前的女子便不仅是尤物,还是一个祸水,这样的女子再美他也无法欣赏。   裴彦琛不动声色的扫过李倚薰娇媚的脸,一只手终是落在女子不盈一握的纤腰上。   裴彦琛的掌心按在李倚薰的腰间,将李倚薰从他的身上提开。   李倚薰被迫与男子隔开了一段距离,瞧着对面男子清贵,衣冠楚楚的模样,若不是她刚刚靠近时,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男子些许紊乱的呼吸,她会以为他真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冷酷无情,对她毫不动容。   识时务者为俊杰,尤其是裴彦琛这种见多识广,身边从来不缺女子的人,更不可操之过急。李倚薰见好就收,不敢再靠近裴彦琛。   “倚薰。”李倚薰樱唇轻启。   面前的男子眉目清冷,天生的上位者,似乎任何事情和物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她一转身,会如过眼云烟般不曾在他的面前出现过。   “倚薰,我叫李倚薰。”李倚薰再次说道。   李倚薰的目光在裴彦琛的心口上徘徊。   她要让李倚薰这几个字在他的心间留下痕迹。 第4章 密信   话落,李倚薰收回视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朦胧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墨发,肌肤,衣裙似乎都增添了一股子清冷感,可是她姿容绝佳,昳丽惑人,一举一动皆透着无声的魅惑。   经过裴彦琛的身边时,李倚薰腰间的香囊掉落,恰到好处的掉落在裴彦琛的身边。   李倚薰脊背笔直,走的有条不紊,婀娜曼妙,藕荷色的裙摆基本没有晃动,让人想要将她柔软的身子掌握在手中。   直到完全走出了裴彦琛的视线,她脚下的步子才慢慢缓了下来。   “这么晚了,姑娘出去做什么了?”秋芽被李倚薰的动静弄醒,揉了揉眼睛,疑惑说道。   “之前店小二不是说花圃中有一株珍贵的昙花,我想着此时是昙花开放的时候,便去看了看。”   李倚薰瞥了一眼铜镜中她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打起精神应对裴彦琛的缘故,这会儿脸颊带着几分红润,拥有一种别致的娇媚,楚楚动人。   刚醒,秋芽的脑子还不太清明,她迷迷糊糊记得之前店小二来给她们送膳时是说过,客栈的花圃中有一株极珍贵的昙花,曾经甚至有达官贵人彻夜守在花圃前,便只为了看那昙花盛开的场景。   秋芽从小忍饥挨饿,不懂为何会有人为一株花费如此多的精力,在她的眼里,珍贵的昙花还不如寻常的菜肴对她有吸引力。她含糊的应了一声,脑袋一歪,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倚薰坐在铜镜前,将唇瓣上的花汁仔细的擦干净,这才上了床榻。   ……   裴彦琛回屋时,乔生蜀已经在屋内等待裴彦琛。见裴彦琛进来,他将一封密信交给裴彦琛。   乔生蜀奇怪的瞥了裴彦琛一眼。他好像在殿下的身上闻见了属于女子的气息。   很快乔生蜀就觉得他应该是闻错了。殿下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这次他们的身边也没有女子随行。   裴彦琛将密信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眸子沉了下去。   乔生蜀将信纸接过来,等看清楚信纸上的内容,脸色也是一变。   这封密信本来是巷昌知府寄给京城的二皇子的,只是被他们半道给截了下来。   这次恙河溃堤,巷昌受灾最严重。   其实恙河溃堤的消息被送到京城时,皇帝便第一时间让户部发放了银子,救助受宅的百姓。   只是官员中总是少不了一些只顾自己的蛀虫,户部虽然下放了不少的银子,可是真正用到百姓身上的银子却是非常少。   这也是皇帝会让裴彦琛过来监督赈灾的原因。   乔生蜀想到信纸上的内容,心中一寒。他没有想到了如此的境地,巷昌知府不想着将吞掉的银子补回来,帮助更多受灾的百姓,反而想着如何将此事遮掩过去,不被裴彦琛和皇帝知晓。   乔生蜀说道:“殿下,几日前李梁奕名下的一间铺子,收益比往日多了好几万两。”   铺子的收益不可能无缘无故增多,除非突然接到了特别大的单子。可是李梁奕的那间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不可能会接到特别大的单子,更别说让收益比往日多几万两。   裴彦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我记得因为陈国公府的关系,李梁奕每年都会给二弟笑纳不少的钱财。”   乔生蜀猛然听见裴彦琛这话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看见他刚刚递给裴彦琛的密信,这才明白裴彦琛的话语。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清楚李梁奕每年献给二皇子的钱财要远大于他名下的铺子的盈利,而且除了二皇子,李梁奕每年还打点了不少的官员,那么多出来的那部分钱财,李梁奕是从何处赚来的?   思考完李梁奕,乔生蜀不禁想到了现在居住在客栈的李倚薰。莫非李梁奕已经知道他们在调查他,这才派李倚薰来接近他们?   裴彦琛也想到了客栈内的李倚薰。眼前浮现刚刚女子蹲在昙花面前的场景。   他的身上似乎还残存着女子的温度。   祸水之所以能成为祸水,便是你明知道她的目的不单纯,表里不一,仍然会被她吸引,沉沦其中。   就像带刺的玫瑰,你明明看见了它花枝上的利刺,甚至周身有可能隐藏着致人性命的毒液,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它,将它据为己有。   裴彦琛觉得李倚薰的目的达到了,他没办法如过眼云烟般,当作她不曾在他的面前出现过。   ……   李倚薰和裴彦琛离开许久,紫雁才脸色煞白的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李倚薰离开的方向,想到刚刚看见的场景,差点儿将一口银牙咬碎。   李倚薰那个狐媚子竟然勾引大皇子。   紫雁脚步不稳的回到她和绿霏在客栈的屋子,她伸手将熟睡的绿霏摇醒。   绿霏本来脑子还有些混沌,听见紫雁在她耳边说的话语,脑子顿时清醒了。   绿霏有些害怕道:“这不好吧?若是老爷知道了,老爷会生气的,而且现在大皇子也在客栈内,若是大皇子插手……”   紫雁说道:“怕什么?我们只是执行大夫人的吩咐。当初大夫人将那狐媚子送到庄子上,老爷还不是啥都没有说。至于大皇子,大皇子明日就离开了,李倚薰算什么东西,大皇子会为她屈尊降贵?”   紫雁现在脑中都是刚刚李倚薰恬不知耻的靠在大皇子身前的场景,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李倚薰的屋子里,将李倚薰给撕碎了。   闻言,绿霏只好不再说什么。而且若是真如紫雁所言,李倚薰想要勾引大皇子,她们做的一切也是为大老爷和大皇子好。   李倚薰不配李梁奕为她上心,更不配碰到尊贵的大皇子。   ……   次日,李倚薰醒来时已经快巳时。   她昨日睡的比较迟,再加上太长时间未睡过安稳觉,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姑娘醒了?”   听见动静,秋芽朝李倚薰走了过来。   她昨日睡的比李倚薰早,今日也比李倚薰醒的早。   李倚薰朝窗子的方向望去,她好像听见了雨声。   秋芽说道:“天亮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这会儿雨势都没有减弱。雨势太大,马车无法行驶,我们要在客栈多留一日了。”   秋芽面带笑容。她被李府的人摧残怕了,在客栈内,她有饭吃,还能睡觉,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到李府。   李倚薰听见秋芽的话语,心中一动。雨势太大,马车无法行驶,他应该也会在客栈多留一日吧…… 第5章 骑虎难下   李倚薰洗漱后,和秋芽坐在桌边用膳。   店小二很早就将饭菜送来了,只是秋芽想等李倚薰醒来后一起用膳,饭菜便一直放在桌上未动,此时桌上的饭菜都凉了。   不过李倚薰和秋芽都是挨过饿的人,倒是没有太在意。面前的饭菜比她们之前在庄子上要好太多。   李倚薰一边用膳,一边思考昨晚的事情。她昨日见到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乔生蜀的主子,只是她暂时还无法确定那个男子的身份。   昨日她靠近那个男子时,手触碰到了男子身上的衣裳。男子身上的布料是皇室宗亲或者三品官员才能够使用的云料。   瞧那男子的年纪,和男子身上与生具来的尊贵气息,此时又出现在这儿,李倚薰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哗啦”一声,李倚薰和秋芽面前的饭菜被人掀翻在地。   李倚薰抬眸望去,便看见紫雁恶狠狠的瞪着她,一脸怒气。   秋芽站起身,心疼的望着地上的饭菜。她还没有用完膳,饭菜就被紫雁给弄到地上了。   不等李倚薰和秋芽反应过来,紫雁抬手,一巴掌挥在李倚薰的脸上。   紫雁昨日回屋后,越想越气,哪怕与绿霏商量好了计划,她仍然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终于忍不住跑到了李倚薰这儿。   紫雁怒道:“不愧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离了男人就没法活,见到男人就恨不得手脚并用贴上去,下贱东西就是下贱东西。”   李倚薰被紫雁打的脑袋偏向一边,她刚刚站稳身子,紫雁鄙夷的话语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见紫雁充满侮辱性的话语,李倚薰不感觉到难堪是不可能的。她拼命想要忘记的一段经历被紫雁这样随口说了出来,哪怕离开了品花楼,也会随时被人用这段经历来折辱。   别人不会管你是如何进入品花楼的,又是为何会落入品花楼的,他们只要知道你满身肮脏,丑陋不堪就够了。   李倚薰想,这或许就是当初钟大夫人的目的吧。   她既已身陷沼泽,便不要妄想着能够爬出沼泽,洗掉身上的污泥。   “我听不懂紫雁姐姐的话语,紫雁姐姐来这儿有事吗?”李倚薰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珠,深吸一口气,温声说道。   不得宠的主子不如有分量的主子的身边的丫鬟,更何况她根本不是李府的主子。   她惹不起紫雁,惹不起李府的任何一个人。   ‘自知之明’这几个字她终究得慢慢学会的。   而且她岂会不知紫雁和绿霏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是因为李大夫人给了她们依仗?以她眼前的处境,她也只能够先承受着。   紫雁见李倚薰竟然还在她的面前装傻,一时忘了顾忌,说道:“别,你这声姐姐,我嫌脏。你昨日恬不知耻的往大皇子的身上蹭,莫不是以为没有人看见?还是你觉得大皇子会受你的诱惑?也不知道大老爷知道了你如此淫-荡,会不会后悔当初将你从品花楼接出来?”   听见紫雁的话语,李倚薰讶异的看了紫雁一眼。昨日紫雁看见她和裴彦琛在一起了?   不过最让李倚薰意外的是她昨日见到的那个男子的身份与她猜想的一样。只是不知道紫雁又是如何知道那个男子的身份的。   看见李倚薰脸上的神情,紫雁这才意识到她说漏嘴了。大皇子并没有跟他们表明过身份,她居然将大皇子的身份就这样告知给了李倚薰。   紫雁害怕大皇子的人跟她算账,懒得再与李倚薰纠缠,瞪了李倚薰一眼,抬脚离开了。   秋芽还在惋惜的望着地上的饭菜。刚刚紫雁走进来直接掀翻了桌子,不仅饭菜掉落到地上,碗碟也打碎了。   这些碗碟都是客栈的,也不知道客栈老板会不会让她们赔这些碗碟。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有吃饱,也不知道这些饭菜还能不能够继续食用。   李倚薰看出秋芽的心思,说道:“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这些饭菜掉落到地上也没有太脏,我们小心的将碎瓷片捡出来,还是可以继续吃的。”   李倚薰没想过让店小二再送一份饭菜过来,一来她们一行人,她不是做主的那个人,二来紫雁才从她这儿怒气冲冲的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想再因为这个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至于这些碗碟,本就不是她和秋芽打碎的,她和秋芽也无力赔偿。   用完膳,李倚薰陪秋芽将碎掉的碗碟送到厨房。   李倚薰在客栈内看见了几个仪态不凡的男子。她估摸着那几个男子是大皇子的属下。   李倚薰得知大皇子还在客栈内,心中稍安慰。   等回了屋子,李倚薰将之前被紫雁掀翻的桌子扶起来,紫雁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   李倚薰想,若是有后悔药,她宁愿她还是如紫雁一般,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每日只用伺候主子,哪怕被主子责罚,也不用费劲心力,做着自己都唾弃的事情,只为苟活着。   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李倚薰又想到昨日的事情,紫雁昨日既看见了她与大皇子相见,等回了李府,紫雁肯定会告知李大夫人和李梁奕。   到时候李梁奕和李大夫人肯定会更容不下她。   李大夫人本来是顾忌李梁逸才暂时留下她的性命,若是被李大夫人和李梁奕知道她有意接近大皇子,李大夫人的心中没有了顾忌,或许都不会将她献给齐遇枫,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李倚薰知道她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唯一的盼头便是大皇子能够从指头缝中给她施舍点儿怜惜。   眼前浮现昨日男人冷酷无情的脸,她与他离的那么近,她都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其实李倚薰也不确定她去招惹那个危险的男人,究竟是引火自焚,还是真的能让她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过不管如何,不知道大皇子会在这间客栈留多久,她都没有多少的时间去仔细筹谋,思考了。   李倚薰抬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紫雁打过的脸颊,心中庆幸刚才紫雁那一巴掌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李倚薰将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银簪从头上拿下来,她将银簪交给秋芽,让秋芽去找店小二。   秋芽诧异的看了李倚薰一眼,还是按照李倚薰的话语去做了。   不到一盏茶,秋芽便抱着一堆胭脂水粉回来了。   李倚薰刚刚便是让秋芽用银簪换一些胭脂水粉。   李倚薰将秋芽换回来的胭脂水粉放在铜镜前,一一打开。客栈毕竟不是专门的胭脂铺子,她那根银簪也值不了太多的钱,这些胭脂水粉自然比较劣质。不过如今的境地,也容不得李倚薰挑剔。   李倚薰挖了一点桃红色的胭脂,抹在脸颊上,然后用指腹将胭脂仔细的推开。   之后她又拿起眉笔,轻轻在眉毛上画了几下。   铜镜中照映出她闭月羞花的脸,她本来就天生丽质,如今不过略施薄粉,更加明艳照人,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秋芽与李倚薰相处了多日,此时也是呆了一呆。自从见到李倚薰,她才相信品花楼的妈妈口中的绝色佳人是真实存在的。   李倚薰合上胭脂盒子,她让秋芽待在屋内,她换了一身衣裙,朝打听到的大皇子的屋子走去。 第6章   李倚薰还未靠近大皇子的屋子,便看见大皇子的屋子前面守着几个佩剑的护卫。   李倚薰走上前,将她的目的告知其中一个护卫。   说完,毫无意外,李倚薰被拒之门外了。   “既然是这样,我便在这儿等你们主子出来。”李倚薰退后几步,眉眼温柔,缓缓说道。   她赌,大皇子会见她的。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眼中有异样。往日在京中无数的女子想法设法的靠近他们家殿下,其中不乏名门贵女,可是他们家殿下素来洁身自好,对女人也是不假辞色。眼前的女子虽然颇有几分姿色,难不成她觉得他们家殿下会为她例外不成?   李倚薰等候在裴彦琛屋外的事情很快就让乔生蜀知道了。想到调查到的李梁奕的私下的动作,他特意过来看了一眼。   女子站在不远处,穿着艳丽的品红色的衣裙,衣裙飘逸修身,衬的她身姿窈窕,发上虽然仍然没有簪什么株钗,绸缎一样的乌发垂在身后,此时垂眉低头,朱唇性感娇艳,让人想要一亲芳泽。比他昨日所见还要美艳娇媚。   一看便是特意打扮过的。   乔生蜀的心中鄙夷。他果然有先见之明,李梁奕的这个义女果然是故意接近他家殿下,想要勾引他家殿下。   她还说是来找殿下讨要她的东西的,殿下想要什么东西不能够得到,岂会拿她的东西?   他家殿下肯定不会被这个妖女迷惑。   正这样想着,乔生蜀看见李倚薰忽然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他的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这个妖女不会是见殿下对她不为所动,想从他这边下手吧……   他也不会被她迷惑的。   那边李倚薰已经收回了视线。   李倚薰不着痕迹的蹙眉。昨日她与乔生蜀见面的时候,她便察觉了乔生蜀对她的敌意,只是她昨日才第一次见乔生蜀,她寻思她好像也没有得罪他,他却一副她要抢他闺女的模样。   李倚薰对乔生蜀的闺女没有兴趣。   屋内   裴彦琛从靡梦中醒过来,看见身下脏乱的床单,脸上冰冷。   裴彦琛沉着脸走进浴室,将桶内的冷水浇在身上。   水珠沿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膛下滑,身体内的燥热逐渐平静下来。   裴彦琛刚刚梦到了李倚薰,李倚薰还是穿着昨日那身素雅的长裙,衣带却是松松系着,衣裳松松散散,勾勒着她窈窕的身形。   一双玉手莹白如雪,领口处散开,露出白玉般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丰盈。   梦里的她比昨日还要大胆和不安分。   “公子想要我。”女子肆无忌惮的攀着他的身体,纤细的手指点着他的心口,千娇百媚。   杏眸氤氲着雾气,唇瓣微微张开,瞧着无辜极了。   似乎一点儿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落在男子眼里有多么的诱人。   而在梦中,禁欲冷漠的裴彦琛头次失了态,带着薄茧的指腹粗暴的摩挲着女子红梅般的唇瓣,下颌绷紧。   她像是皑皑白雪中开出的昳丽惑人的娇花,诱惑着他将她一点点儿的吞下。   而他一步步踏入了她的陷井。   等睁开眼睛,裴彦琛想到梦中的场景,思绪杂乱。   梦中李倚薰说他想要她时,笃定的语气像极了昨日她离开前,告知他她的名字时的样子。可恶的认为他如她所言一般,和认为他会将她的名字记在心中。   偏偏他还真上了她的当。   裴彦琛虽然清心寡欲,严于律己,已经好长时间未与女子亲密,却远不会见到一个女子就心中起淫念。而且以他的身份,他什么样的绝色女子没有见过。   他只觉得李倚薰果真是一个祸水,手段了得。   等出了浴室,裴彦琛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上。他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   很快一个身穿乌色衣裳的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   “她还在外面?”裴彦琛沉声说道。   裴彦琛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李倚薰。   好歹是天潢贵胄,生来尊贵,他若是想要什么人或者物,绝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被一个女子所左右。 第7章   李倚薰在屋外站了一个时辰后,在几个护卫不可思议,和乔生蜀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缓缓踏进了大皇子的屋子。   裴彦琛身份贵重,居住的自然是客栈内最好的屋子。   李倚薰款款走到裴彦琛的面前,将手放到一侧,规规矩矩的屈膝,“倚薰见过公子。”   裴彦琛见李倚薰进来,目光仍然落在手中的书籍上,似乎没有察觉李倚薰的存在。   这般举动,李倚薰自然看出来裴彦琛是想晾晾她。   李倚薰见双腿有些麻了,不等裴彦琛开口,主动的站起身,小声幽怨道:“公子让人放我进来,却为何又不理我?公子若是想看我出丑,直言便是,何须这样不言不语的,害的倚薰心中惴惴,摸不准公子的心思,手足无措。”   像裴彦琛这种身份贵重,身居高位的人,身边肯定不缺讨好畏惧的人。她虽然也是抱着讨好的心思来的,可是若是一味的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男子只会觉得乏味无趣。   李倚薰知道她需要对男子保持一定的顺从畏惧,却不可太过。让男子减少对她的兴趣。   果不其然,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视线终于从手中的书籍上移开,落在李倚薰的身上。   裴彦琛沉声说道:“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明明是她主动来找他,到了她的嘴里,仿佛是他主动让她来的。   李倚薰自然不敢真的对裴彦琛抱怨,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她咬了咬唇,娇声说道:“倚薰不敢。倚薰只是好不容易得见公子,却被公子冷待,这才胡言乱语。”   裴彦琛扬了扬眉。他觉得她何止是敢,她的胆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大。有哪个女子敢像她这样,这般在他的面前说话?   手中的书籍已经看不下去,裴彦琛将书籍扔在桌面上,说道:“过来。”   声音中含着不可违抗。   见状,李倚薰自然是乖乖的朝裴彦琛走去。缓缓蹲在男子的腿侧。   触眼可及是男子玄青色的衣袍,此时她与他离的非常近,她能够感受到他周身的呼吸。   “说吧,你在我的屋外等侯这么长的时间,想要干什么?”裴彦琛低下头,伸手捏住李倚薰的下巴。   李倚薰被迫抬起脸,男子冷峻的面容映入了她的眼帘,他气场强大,轻而易举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此时一双深邃的凤眼正俯视着她。   “倚薰的香囊不见了,倚薰估摸着可能被公子捡到了,特来向公子讨要。”李倚薰仰着小脸,将之前对屋外的护卫说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只是如此?”裴彦琛朝身侧的书案瞥了一眼。桌面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香囊。   玉色的香囊上绣着素雅的睡莲,明显是女子之物。   李倚薰自然早就察觉到了书案上的香囊。若不是确定昨晚男子将她的掉落的香囊捡起了,她今日也不敢这样贸贸然来找裴彦琛,赌裴彦琛会见她。   昨晚她是故意将香囊遗落在裴彦琛的身边的。这香囊便是她试探裴彦琛心思的媒介。   在男子危险的眸光中,李倚薰大着胆子摇了摇头。   李倚薰的脸上升起两抹红晕,羞怯道:“倚薰倾慕公子,对公子一见钟情。” 第8章   既然已经确定面前的男子是身份显赫的大皇子,李倚薰的心中清楚,她若是能够抓住这机遇,不仅能够避免落入心狠手辣的齐遇枫手中,或许还能够脱离李府这个狼窟。   自然她若是赌输了,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   蹲的时间太长,李倚薰体力不支,姣好的身子软软的靠在裴彦琛的腿上,双手无力的扶在男子的胳膊上。   她肌肤白皙如雪,十根手指仿佛初春的竹笋,白白嫩嫩的手指不知道何时滑进了男子的衣袖,轻拢慢捻,暧昧至极。   李倚薰的心中庆幸,李大夫人的心中有顾忌,即便恨极了她,也未在她的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毁了她这张花容月貌的脸。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落在身前胆大放肆的女子上。玉软花柔,身姿窈窕,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女子刚刚在他的腿侧蹲下时,身上齐胸的长裙被她往下扯了一些,身前的丰盈堪堪要遮不住,珠圆玉润。   是刚刚在梦中,他也不曾见到的美景。   “所以昨日故意在昙花前等我,制造与我偶遇的假象?”裴彦琛眸光晦暗,捉住女子作乱的小手。   李倚薰知道昨晚她和裴彦琛在昙花前的相见会被他怀疑,未料他会问的如此直白。声音中不带一丝的温度。   “公子可莫冤枉我,倚薰听说客栈内有株珍贵的昙花时,是想过公子是否有可能去观看昙花,可是倚薰又不是公子肚中的蛔虫,能够准确猜到公子的心思,然后还将公子请到昙花前。倚薰本来只是想去看看昙花罢了。”   李倚薰的手被男子握住,动弹不得,半真半假道。   脸上的表情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的话语也不算是假话,她也拿捏不准一定会在昙花前见到裴彦琛。只是若是那珠昙花真如店小二所言般珍贵,裴彦琛既然居住在客栈内,又正值昙花开放的时候,她估摸着裴彦琛不会错过观看昙花绽放。   眼前面容淡漠的男子自然不会轻易的被她糊弄过去。   裴彦琛轻嗤一声,说道:“确定你不是知道了本皇子的身份,刻意接近?”   说完,裴彦琛桎梏着李倚薰的大掌猛地松开。猝不及防,李倚薰跌坐在地面上,她唇瓣微微张开,眼底带着水汽,眼尾泛红。   头上的木簪欲掉不掉,松松散散,乌发散在身后,像柔滑的绸缎。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改了自称,不再掩饰他的身份,她的心中清楚此时她若是矢口否认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根本不会相信。   心中权衡一番,李倚薰如实道:“今日我用膳的时候,义母身边的丫鬟突然走进来将我的饭菜掀翻,还说看见了我与殿下昨晚在昙花前,我这才知道公子是奉旨来这儿赈灾的大皇子。”   李倚薰垂下头,泪珠从眼眶内掉落,“我知道殿下肯定会怀疑我的话语,然后根本不相信我对殿下的真心。也罢,殿下的身边又岂会缺少倾慕的女子,倚薰人微言轻,不敢奢求,便只当我刚刚对殿下说的话语不存在。”   说完,李倚薰侧了侧身,避开男子的目光。眼含泪光,后面的几句话语说的尤其楚楚可怜,仿佛裴彦琛对她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裴彦琛的心中既然已经认定她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才刻意接近。她只能够暂时以退为进,至于裴彦琛的心中会如何想,便不是她能够掌控的了。   泪珠沿着李倚薰白皙的脸颊滑下,打湿了她脸颊旁的两缕碎发,那泪珠一直滑进了衣领口。让人好奇精致的锁骨下的莹白的雪肤,是否也被这泪珠给打湿了。   李倚薰微摒呼吸,感受着男子居高临下的凝视。   许久,裴彦琛弯下腰,抬手将李倚薰从地上给扶了起来。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子刚刚被他捏红的手腕。动作暧昧。   “如此说来,倒是像我冤枉你了。”   男子的语气意味不明,口中这样说,却让她难以揣测到他的心中究竟是信了她的话语,还是没有信。   裴彦琛身形颀长,容颜俊朗,此时二人站立,越发显得气场强大,站在他身侧的李倚薰柔弱苗条。   他的手掌温热宽大,落在她身侧的呼吸炙热,手腕处的触感让她无法忽视。   李倚薰心说,像裴彦琛这样权势滔天的男子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冷酷无情的人,前一刻冷漠的注视着跌坐在地上的她,此时却能够温柔的执起她的手。   你永远无法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又对你翻脸无情。   而她,还是那一只被人随意拿捏的蝼蚁。   李倚薰的心中这样想着,便见男子松开了她。   裴彦琛抬起手,作势要让护卫送李倚薰出去。   李倚薰清楚她此时若是离开了这间屋子,日后想要再见裴彦琛会难如登天。   她不能够让裴彦琛唤护卫进来。   情急之下,李倚薰只好故技重施,小手攀上男子的胳膊,身子软了几分,朝男子的怀里扑去。   李倚薰本以为会被男子再次冷漠的从他的身上提开,毕竟昨日男子对待她清冷无情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却她刚刚靠近男子,男子宽大的手掌就落在她的纤腰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他手心的温度传到她的腰间。身上一阵酥麻,身子不觉又软了几分。整个身子都贴在男子的身上。   头上的木簪终于不堪承受,掉落到地上,她瀑布般的墨发完全散了下来,有一根乌发正好落在红唇上,刺眼,香艳。   因为李倚薰的动作,她右边的肩膀上衣衫滑落,显现出白皙圆润的肩头,以及还未消除的大小不一的针孔。   惹人怜惜。   男子的手掌覆上女子圆润的肩头,喉头滚动,眸色幽深,忽觉渴的厉害。 第9章   李倚薰感觉到男子的变化,小手攥着男子身前的华服,踮起脚尖。杏眸无辜的望着他,带着点点儿水雾。   明明是极清纯的模样,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昳丽惑人。   樱唇轻喘,吐气如兰。   忽然二人皆朝后踉跄了两步,李倚薰的后背抵到屋内的书案。   裴彦琛一只手掌握着李倚薰的纤腰,手背上青筋暴起,好整以暇的睨着女子闭月羞花的脸,说道:“不存在?”   好歹是被皇帝当作储君培养的人,自制力惊人,哪怕他现在十分想要李倚薰,此时仍然能够镇定的质问李倚薰。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提起她刚刚说话的话语,耳朵泛上粉色。她现在的行为确实打脸了她刚刚对裴彦琛说过的话语。   只是裴彦琛已经破防,不再对她无动于衷,她没有现在放弃的道理。   “疼,殿下,好疼。”   李倚薰拿着裴彦琛的手,再次放到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上。娇声说道。   李倚薰捉着裴彦琛的手,让他感受她白玉般的肌肤,以及雪肤上渗人的针孔。   裴彦琛现在心中对她充满防备和敌意,有什么比适当的示弱,和给他展示身体上的伤痕,更能够消减他心中的顾虑的呢?   如此姣好的玉体上却是伤痕累累,任谁瞧了都要心生怜惜。   裴彦琛看见李倚薰身上的伤痕,心中确实惊讶了。李倚薰现在是李梁奕的义女,也算李府半个主子,身上怎么会被人摧残成这样?   这些针孔非常隐蔽,如果不是他现在和李倚薰离的如此近,根本不会发现她的身上的伤。   李倚薰看出男子眼中的错愕和疑惑,伸手解了身上的衣带。身上的衣裙滑落,玉体没有遮挡的展现在男子的眼前。   男子的大手还被李倚薰握着,触眼可及是女子娇媚撩人的小脸,再往下是纤细的锁骨……   李倚薰捉着男子的手,让男子更完整的感受她身体上的伤痕。   小手软糯,掌下的雪肤却更让人难以忽视。李倚薰能够感觉到,随着她的动作,男子本就紊乱的呼吸更加不稳,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男子俊朗的面容上无甚表情,冷漠禁欲,掌心却是一片炙热。   “好疼,殿下疼一疼我,好不好?”李倚薰将朱唇送到男子的耳边,唇瓣贴着他的耳朵。   裴彦琛的一只手还桎梏着女子的纤腰,下颌紧绷,李倚薰听着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便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缴械投降只在毫米之间。   李倚薰捉着男子掌背的那只手早已松开,男子却毫无察觉,一滴汗珠从他的脸上滴落,正好滴在了李倚薰的锁骨上。滚烫的。   李倚薰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小小的颤了一下。下一瞬她整个人被男子放到书案上,男子精悍的身体朝她笼罩了过来。   “哗啦”一声,男子之前看的书籍和李倚薰的香囊掉落到了地上。   李倚薰的双手被男子禁锢在身后,胸口微微起伏,脸颊一片绯红。偏偏杏眸仍然如麋鹿般澄澈,眼中的水雾打湿了长密的眼睫。   清纯与妩媚并存。   让裴彦琛想要把她欺负得更狠。   她已无后退可能。   经历许多的事情,李倚薰早习惯了忍受疼痛,此时此刻,却是啜泣出声。   混合着窗外的雨声,那声音又娇又媚又可怜。 第10章   待到午时,大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架势,客栈内清冷,只有滴滴答答的落雨声。空荡的走廊内也染上了淡淡的寒意。   一个娇容柔媚的女子扶着走廊内的墙壁缓慢走着。   她长发及腰,腰肢盈盈不足一握,玉软花柔,让人好奇将这细腰握在手中是何样的感觉。   女子正是李倚薰。   李倚薰忍着浑身的酸痛,差不多一直扶着墙壁才回到了她和秋芽在客栈内的屋子。   她推开屋门,脚步不稳的迈过门槛。   “姑娘……”   秋芽见李倚薰出去许久都没有回来,心中正疑惑。听见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秋芽伸手扶住李倚薰的胳膊,看清李倚薰的样子,呆住了。   李倚薰的衣裳上还有未凝固的血迹,白皙的肌肤上红痕上点点。那红痕一直蔓延到锁骨下。   好歹是从品花楼出来的,李倚薰之前又是去见大皇子的。秋芽立刻明白李倚薰是发生了什么。   秋芽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年龄不大,脸蛋红红的。   “打些热水来,我要沐浴。”秋芽搀扶着李倚薰坐在空椅上,李倚薰看向秋芽,说道。   秋芽愣愣的点头,转身出去了。   李倚薰看着秋芽出去的身影,手缓缓抬起,细白的手指轻点她脖子上的红痕。耳边似乎还有男子炙热的呼吸。   男子眼神侵略,眸光和他的动作皆带着狠劲,她被他一点点儿的占有,拆吃入腹。   很快秋芽就将热水提来了。等将热水倒进浴桶内,她朝李倚薰走过来。   李倚薰拒绝了秋芽的搀扶,身上的衣裙滑落,她抬起修长匀称的长腿,垮入浴桶内。   屋内热水萦绕,李倚薰将绸缎般的长发挽起,乌发上还是落了一层水雾。   李倚薰将全身都没入热水中,只留了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秋芽站在浴桶旁,看着李倚薰身上的青紫,目露心疼。大殿下将姑娘折腾的也太狠了。   李倚薰疲惫不堪的身子靠着桶壁,眸光失神。   李倚薰记得她刚刚被卖进品花楼时,品花楼的妈妈为了震慑她,故意带她去看品花楼内一个死去的姑娘的尸体。   那人衣裳凌乱,身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唇色灰白,渗人的很。   “她刚刚来这儿时,宁死不从,后来屈服了却还给来这儿的爷摆架子,来这儿的爷自然不会给她任性的机会。”   品花楼的妈妈欣赏着她脸上的惊慌,轻描淡写道。   她没让伺候的爷满意,那位爷便打死了她?   李倚薰忘记了当时她是如何随着品花楼的妈妈离开的。   去品花楼的爷皆是品花楼的财神爷,即便品花楼内的女子被人打死了,只要补偿足够的银钱,品花楼的妈妈自然不会和财神爷计较。   品花楼的妈妈不计较,自然更不会有人去在意那位女子的死亡。   是了,像她们这样的贱命,便仿佛路边卑贱的杂草,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那些尊贵的人动动嘴皮子,便能够让她们生,让她们死。   李倚薰想了一下,后来那位女子的尸体如何处置了?   她记得好像是被品花楼的妈妈扔到乱葬岗了。约莫是被乱葬岗的乌鸦分食了。   直到浴桶内的水快凉了,李倚薰才撑着身子从浴桶内起来。   接过秋芽手中的帕子将身上的水渍擦干净,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李倚薰径直走向床榻,将被褥盖在身上,声音轻柔,“我睡一会儿。”   秋芽点头。她知道李倚薰的身子本就弱,今日经历了这么一遭,肯定更撑不住。   秋芽的心中不禁埋怨。大殿下怎么一点儿也不怜惜姑娘呀。   李倚薰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胸口闷闷的,她合上双眸,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   李倚薰梦到了第一次与钟越舆相见的场景。   她被钟越舆捡回钟府时,年龄尚小,本来当时的情景都记不清了,可是此时当时的情景在梦中无比清晰。   那日的宁顺无比寒冷,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十岁的少年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身姿挺拔,他身着一袭靛青色华服,脖子上还围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腰间佩戴着碧绿色玉佩。   一看便是哪家富贵人家得宠的小公子。   她站在雪地里,瞧着他朝她的方向一步步走过来。冻的乌青的唇瓣紧抿,头上还落着几团雪絮。   额头上的口子因为太久未处理,血污与发丝纠缠在一起。   又冷又饿,她求助的看向身旁凶神恶煞的男子。   身强力壮的男子扬起手中的长鞭,挥在她的身上,骂道:“贱蹄子,若是再没有人买你,我就将你卖到花楼里。”   她蜷缩着身子,血珠从身上滴落,将脚边的白雪也染成了血色。   她不敢再看身旁的男子,双眸瞧着与她仅有几步之遥的少年。   少年终于注意到了她,视线扫过雪地中狼狈的她,眉头紧锁。   少倾,他朝她伸出一只手,“钟越舆。”   他比她要高大半个身子,白雪纷纷,风吹的她身上的口子生疼,就连眼前的视线都模糊起来。他站在风雪中,风光霁月的不真实。   李倚薰失神的望着钟越舆身边的丫鬟婆子,恍惚中,她似乎成了那个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人。   身上的寒冷和疼痛消失,风雪骤停,周身被淡淡的暖意包裹。   耳边有戏子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周围有喧闹的欢呼和呐喊声,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身边的婆子小心的呵护着她,一边将一个汤婆子塞到她的手心,“姑娘别说傻话,夫人怎么会和姑娘生气?姑娘将这汤婆子拿着,外面冷,莫冻着。”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木讷的捧着递过来的汤婆子。   身边的婆子还在张唇说着什么,她却听不清。   忽然她微微蹙起眉,猛地将手中的汤婆子丢开。白皙的小手被汤婆子烫的红红的,眸中泛起点点泪花。   她觉得小手很难受,身上也变的烫烫的,好像有火苗在烧她,头痛欲裂,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她本能的想向身边的丫鬟婆子求助,可是不等她张唇,耳边动人的唱戏声戛然而止,惊呼声此起彼伏,面前庞然大物般的戏台子向她砸了过来。   李倚薰觉得额头好疼,她的额头被砸了好大的一个口子,血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全身仿佛被人用刀子在割着皮肉。   她好害怕,她拼命的想要挣脱开周身的桎梏,全身却使不出一丁点儿的力气,直至她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   “她如何了?”   裴彦琛站在床榻前,凤眸凝视着床榻上双眸紧闭,面色潮红的女子,皱眉说道。 第11章   秋芽垂下头,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半个时辰前,她见李倚薰身上的被褥掉落到地上,便将被褥捡起来重新盖在李倚薰的身上。却发现李倚薰脸上泛红,额头烫的厉害。   她一时间六神无主,心中担心李倚薰,又不敢去找紫雁和绿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客栈的老板,却被告知客栈内并没有大夫和治病的药材。   如今外面下着大雨,附近也没有医馆,她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大夫和药材来救李倚薰。   客栈的老板说,大皇子的身边倒是有一个随行的大夫。   可是大皇子是何等身份,她哪里敢去求助大皇子?   她没了法子,只好先用冷水帮李倚薰擦身子,不想李倚薰的身子越来越烫,甚至开始说胡话,身上的冷汗打湿了她耳边的秀发。   她急的团团转,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倚薰,终于狠了狠心朝大皇子居住的屋子跑去。   想着如今客栈内身份最高的是大皇子,李倚薰才与大皇子有了肌肤之亲,大皇子总不至于放任李倚薰病死。   秋芽还未靠近大皇子的屋子便被大皇子身边的护卫给拦住了,大皇子这次是奉皇命来帮助赈灾的,若是人人都能见到大皇子,大皇子估计也忙不过来。   秋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几位大人,姑娘病的厉害,如果再没有大夫给姑娘医治,姑娘的脑子会烧坏的,我去求了客栈的老板,他说只有殿下身边有大夫可以医治姑娘……”   乔生蜀给裴彦琛禀告完事情,走出来时正好看见秋芽在外面哭哭啼啼,他本能的皱眉。   他觉得李倚薰真是心机深沉,处心积虑,之前故意在殿下的面前晃悠,诱骗殿下与她有了肌肤之亲,现在又开始假装生病,装可怜,想博得殿下的同情和怜惜。   乔生蜀走过去,便想将秋芽赶走,不想让秋芽在这儿污染裴彦琛的耳朵。   “吱呀”一声,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裴彦琛从里面走了出来。   秋芽眸光一亮,不顾护卫的阻拦,冲向裴彦琛,高声说道:“求殿下救救姑娘,姑娘现在脑子都烧糊涂了,若是殿下不救姑娘,姑娘会没命的。”   几个护卫的手僵在半空中,他们看了看秋芽,又看了看裴彦琛,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继续拦着秋芽。   趁几位护卫怔愣的空隙,秋芽跪在地上,给裴彦琛磕了几个响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果不是没了法子,奴婢也不会来见殿下。如果殿下不相信奴婢的话语,奴婢所言有虚,奴婢愿意血溅当场。”   说完,秋芽看向护卫手中的佩刀,便准备抹脖子。   裴彦琛确实不怎么相信秋芽的话语。一个时辰前,李倚薰还完整无恙的在他的身下哽咽啼哭,娇媚动人,身上并无任何发烧的症状,一会儿未见,怎么会病的如此严重?   ……   一盏茶后,秋芽战战兢兢的引着裴彦琛,和裴彦琛身边的大夫朝她和李倚薰居住的屋子走去。   她本来已经准备拼着她这条命不要,只求大皇子能让大夫医治李倚薰。不想大皇子会主动来见李倚薰。   等来到了她和李倚薰的屋子,秋芽推开屋门,毕恭毕敬的请裴彦琛和大夫进屋。   裴彦琛迈过门槛,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榻上,没有意识的李倚薰。   女子双眸紧眸,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汗珠从她的额头滑落下来,经过她白皙的颈侧,缓缓滑落进领口……   身上的被褥被她掀至胸口,领口处松松垮垮的,雪肤露出了一大片,玉软花柔。   裴彦琛将李倚薰身上的被褥严严实实的给她盖好,手指轻触她的脸颊,又碰了碰她的额头。   手下的肌肤炙热,如被火苗烫过,秋芽没有对他撒谎。   裴彦琛的眉头缓缓蹙起,他让出位置,让大夫给李倚薰诊治。   大夫在床榻前落座,秋芽将李倚薰的衣袖朝上挽了一小截,露出白玉般的皓腕。   好半晌,大夫收回手,他看向秋芽问道:“李姑娘的身上是不是有许多伤,且未做过处理?”   秋芽听见大夫的话语,下意识的看了看屋内的裴彦琛,眸光犹豫。   “不可隐瞒和撒谎。”裴彦琛看了秋芽一眼,冷冷说道。   秋芽双腿一软,跪到地上,颤颤巍巍说道:“姑娘的身上有许多被绣花针伤到的伤,皆是这段日子在庄子上留下的,因为姑娘的手中没有合适的药膏,便一直未做过处理。”   李大夫人恨不得要李倚薰的性命,庄子上的人皆是听了李大夫人的吩咐,才如此摧残李倚薰,自然不会给李倚薰药膏,让李倚薰处理身上的伤。   裴彦琛的眼前浮现之前李倚薰轻解衣裙,软嫩的小手拉着他的掌背,让他感受她雪肤上渗人的针孔的场景。   说实话,裴彦琛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又在皇帝的身边长大,对他投怀送抱,心生爱慕的女子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故意弄伤自己,想接近他的。到了后来他已经对那些蹩脚的苦肉计不胜其烦。   所以他之前看见李倚薰身上的伤痕,心中虽然诧异却没有太大的感受以及怜惜之情。   此时听着秋芽和大夫的话语,李倚薰身上的伤似乎比他想象中严重许多。   裴彦琛背在身上的双手握了握,不知在想什么。   大夫说道:“这便是了,李姑娘身上的伤长时间未做处理,又未好好休息调养,舟车劳顿,这才会引起高烧。我等会儿开个方子,你按我的方子熬煮汤药。”   他们这次离京带着许多灾民需要的药材,其中便有李倚薰需要的几种药材,倒是不需要秋芽特意跑出去购买药材。   他让大皇子身边的护卫将药材取来交给秋芽,又将几个小瓷瓶交给秋芽,让秋芽涂抹在李倚薰身上的伤处。   秋芽磕头跪谢,激动的接过护卫手中的药材。   秋芽急着给李倚薰熬制汤药,等站起身,忽然想起大皇子还在这儿。   裴彦琛凝视着床榻上睡的不安稳的女子。李倚薰出了一身的汗,身后的墨发也被打湿了,他伸手将一缕散落到她脸颊前的秀发捋至她的耳后。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男子的存在,李倚薰的脑袋朝一旁歪了歪,小脸轻轻蹭了蹭男子的手背。 第12章   李倚薰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脑子还有些迷糊。   “姑娘可算是醒了。”   听见动静,秋芽欢喜的走了过来。她拿手贴了贴李倚薰的额头,李倚薰的高烧已经退去,额头不再像之前那么烫了。   李倚薰手撑着脑袋。她似乎睡了很长的时间,模糊中感觉有人碰了她的脸,动作轻柔,那人的手像极了裴彦琛的。   “姑娘突然发起了高烧,吓死我了。”   秋芽见李倚薰苏醒,眸子亮亮的,她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秋芽将李倚薰昏迷后的事情快速阐述了一遍。   李倚薰眨了眨眸。原来不是她的错觉,裴彦琛真的来过了。   秋芽说道:“姑娘这病来的突然,我没了法子才去找了大皇子。幸好大皇子让身边的大夫过来瞧了姑娘,还送了药材,和涂抹在伤处的药膏。姑娘这才化险为夷。”   秋芽将大夫送的几个小瓷瓶摆在李倚薰的面前。李倚薰昏迷的时候,她已经将药膏涂抹在李倚薰身上的伤处。估摸着再过两日,李倚薰的身上的伤便会痊愈,恢复如初了。   李倚薰的视线扫过几个小瓷瓶,对秋芽说道:“既然现在有了药膏,你也在身上涂抹一些。”   李大夫人恨极了李倚薰,又岂会善待李倚薰身边的秋芽?因为李梁奕,李大夫人对李倚薰尚有几分顾忌,李大夫人对秋芽就没有什么顾忌了。秋芽在庄子上同样被庄子上的人摧残的很惨,她知道秋芽身上的伤比她还要多。   秋芽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严格来说,秋芽并不是李倚薰的丫鬟。李倚薰和秋芽都是被人卖进品花楼的,并无甚不同。只是秋芽姿容不佳,只能够在品花楼内干一些打扫的粗活。   而李倚薰因为娇花般的容颜,刚进品花楼就被品花楼的妈妈好吃好喝的供着。品花楼的妈妈让秋芽在李倚薰的身边伺候,也不是心疼李倚薰,而是让李倚薰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讨好客人的技能。   更何况李倚薰那双嫩的能够掐得出来水的小手,品花楼的妈妈可舍不得让李倚薰干一点儿活。   说白了,品花楼的妈妈对李倚薰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李倚薰更讨男子的喜欢。让男子对李倚薰欲罢不能。   她不过是一个以色侍人,供男子取乐的玩意,李倚薰觉得她还不如秋芽。   见秋芽将药膏重新收起来,李倚薰愧疚的看着秋芽。当初秋芽在品花楼内经常被别的姑娘欺负,李梁奕买下她时,她主动向品花楼的妈妈讨要了秋芽。   秋芽的姿容太普通,品花楼的妈妈不在意秋芽的去留,李梁奕给的银钱又太丰富,遂品花楼的妈妈大方的秋芽送给了李倚薰。   李倚薰本来准备出了品花楼后,将秋芽的卖身契从李梁奕那儿讨要过来,恢复秋芽的自由身。不想现在却反而连累秋芽被李大夫人仇恨,同她受苦。   刚醒,李倚薰的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她屈膝坐在床榻上,背后靠着枕头,墨发散了下来,芳容柔媚。   李倚薰抿了抿唇,不由想到她做的那个梦,她之前好像梦见了钟越舆。   李倚薰现在不太愿意想起钟越舆。对于钟越舆,她的心中是感激的。   如果不是钟越舆从人贩子的手中买下她,那日她或许就死在雪地里了,又或者被人贩子卖进花楼。   那时的她未曾想到,兜兜转转,她最后还是会落入烟花之地。   她在钟府的那几年仿佛是她向上苍偷来的,她最终的归宿还是会沦落到花楼。   李倚薰抬头望着屋顶的房梁,之前在钟府的一切似乎距离她非常遥远了。   不过她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消失在钟府,估计都不会有人念起。   或许钟越舆会因为她的消失不习惯?   李倚薰轻轻蹙眉。她现在还猜测钟越舆和钟府的想法做什么?   钟府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李倚薰不想再去想她做的那个梦。印象中她似乎还梦到了别的事情,却想不起来她还梦见了什么。   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李倚薰觉得身上不舒服,恢复了一些力气,她让秋芽打些热水来沐浴。   李倚薰走下床榻,将身上的衣衫褪去,身姿窈窕,雪肤上还残留着裴彦琛在她的身上留下的吻痕,以及他手上用力过后的痕迹,香艳诱人。   沐浴之后,秋芽将药膏拿来,再次涂抹在李倚薰身上的伤处。李倚薰接过秋芽手中的衣裳,换上干净的衣裳。   李倚薰刚刚穿好衣裳,店小二就来了。   店小二是按照大皇子的吩咐来给李倚薰送东西的。店小二的态度明显比之前要恭敬许多。   等送走店小二,秋芽看着店小二送来的衣裙和胭脂水粉,感叹道:“大皇子真是有心了,之前让大夫来医治姑娘,现在又给姑娘送来了衣裙和胭脂水粉。我瞧着这些衣裙和胭脂水粉皆不普通,想来值不少的银子。”   李倚薰的目光落在店小二送来的衣裙和胭脂水粉上。这些衣裙所用的布料是不错,胭脂水粉也比之前她让秋芽用银簪换回来的要好。   客栈内来往的客人非常多,其中不乏像裴彦琛这样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所以客栈内常会准备一些男女的衣裳,女子的胭脂水粉,以备客人的不时之需。   “对了,店小二将这根银簪也还回来了。”   秋芽手中拿着的正是之前李倚薰让秋芽拿去和店小二换胭脂水粉的那根银簪。   李倚薰和秋芽到达李府的庄子上后,身上值钱的东西皆被庄子上的人抢去了。这根银簪还是李倚薰和秋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保留下来的。   李倚薰将银簪接过来,眸光略失神。   秋芽看了李倚薰一眼,想了想,说道:“之前我去找大皇子时,本来没做太大的指望。现在看着,大皇子的心中还是有几分姑娘的。”   秋芽哪里见过裴彦琛这样身份贵重的人?她只觉得裴彦琛现在对李倚薰好,她和李倚薰的处境也没有之前那么艰难了。   李倚薰回神,将银簪收起来,打断秋芽道:“这样的话语,你以后莫说了,你我都知道大皇子身份尊贵,稍不注意,便有可能祸从口出。日后你我都得谨言慎行,否则一不小心,或许便会丢了小命。”   经历了诸多的事情,李倚薰的脑子比较清醒。她知道她现在对裴彦琛而言不过是一个玩意,或许他对她有那么几分兴趣,却非常少,就像她在路边看见开的正娇艳的野花,偶尔会顿住目光欣赏两秒,却未在心中留下任何的痕迹,随时便会抛之脑后。   转眼他便能够将她忘的一干二净。   至于裴彦琛让大夫来医治她,和让店小二送来衣裙和胭脂水粉,对于裴彦琛而言,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句的事情,这些事情对于裴彦琛来说并不算什么。   在她和秋芽眼中贵重的衣裙和胭脂水粉,在裴彦琛的心中更是不值一提。   秋芽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点了点头。她知道李倚薰比她懂的多,也没了之前的欢喜。   因为之前李倚薰发着烧,秋芽将屋内的窗子都关上了,李倚薰觉得屋内闷闷的,心中不由烦躁。   李倚薰站起身,朝外走去,说道:“我出去走走,若是店小二送来了饭菜,你不用等我。”   秋芽想着李倚薰刚刚退烧,身体还虚弱着,她下意识的跟了两步。李倚薰却已经迈过了门槛。   ……   裴彦琛站在窗前,长身鹤立,拧眉看着窗外的大雨。乌黑色的衣袍衬得他清冷贵气,冷漠禁欲。   这次恙河溃堤,许多百姓的家园被毁,偏偏太多的官员中饱私囊,贪图享受,受灾的百姓大多没有妥善安置,这场大雨无疑让受灾的百姓雪上加霜。   乔生蜀推门走进来,瞥了窗前的裴彦琛一眼,说道:“殿下,李府那个叫紫雁的丫鬟又在屋外徘徊,她说有关于李倚薰,李姑娘的事情同殿下说。还说殿下一定会对她的话语有兴趣。” 第13章   裴彦琛神色不改,目光仍然落在窗外。   见状,乔生蜀便知道裴彦琛这是没兴趣了,他退了出去。   如果不是紫雁那个丫鬟说,她要说的事情和李倚薰这个妖女有关,李倚薰现在和殿下关系特殊,他担心殿下被李倚薰这个妖女蒙骗,他也不会想着来向殿下禀告。   乔生蜀出去没多久,又推开门走了进来。   乔生蜀说道:“殿下,那个李倚薰接近殿下果然是居心不良,原来她本来是被李梁奕从花楼里买来的。李梁奕将她收为义女后,她死性不改,勾搭了李梁奕后,又勾搭了陈国公府的八公子,现在还处心积虑的接近殿下……”   话语未说完,乔生蜀便见裴彦琛转过了身,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眸光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乔生蜀呼吸一滞,他单膝跪地,垂下头道:“属下知错。”   不管李倚薰是不是别有用心的接近殿下,他自作主张去打听李倚薰的情况,明显是不对的。   裴彦琛说道:“自己去领罚。”   乔生蜀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屋门再次被合上。   裴彦琛转身,继续看着窗外的大雨,眉头却是拧的比刚才还要紧。   以李倚薰在他的面前大胆放肆,媚态横生的模样,他早就知道她不简单。不过李倚薰并非良家女子,而是出身烟花之地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对于那个紫雁的话语,他自然不会全信。不过李倚薰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她应该没有撒谎。   而且这点她也没有必要撒谎,他若是有心,轻易便能够查到李倚薰的出身,拆穿她的谎言。   像品花楼这种供男子玩乐的地方到底不入流,虽然大燕有不少的达官显贵私下会去花楼玩乐,可是心中却是鄙夷这种行为,和这些烟花之地的。   裴彦琛生来尊贵,从小又被皇帝当作储君培养,自然不会去这种烟花之地。   不过裴彦琛虽然没有去过烟花之地,对于这些号称男子的‘销魂窝’的花楼,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他的五皇弟便是几大花楼的常客,甚至经常在他的耳边念叨哪个花楼新来了一个姿容上佳的姑娘,哪个花楼的姑娘斟酒手艺比较好,哪个花楼的姑娘的手适合把玩。直到被他忍无可忍的赶走。   裴彦琛的眸光微凝。李府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来将李倚薰的出身告知他?   虽然他早晚会知道李倚薰出身烟花之地的事情,可是李府的人主动告知他这件事情,和他从别处知道这件事情明显是不一样的。   耳边忽然响起五皇弟曾经在他的耳边的抱怨。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那位风流成性的五皇弟突然转了性,不仅不再去烟花之地,还求着他的母妃将一位小官家的庶女做了他的侧妃。   以那位庶女的出身,本来是不配做他那位五皇弟的侧妃的。后来他才知道五皇弟觉得那位庶女可怜,怜香惜玉,不愿委屈那位庶女。   以五皇弟对那位庶女的情意,他本以为五皇弟日后会与那位庶女和和美美,和谐美好,不想那位庶女成为侧妃没多久,五皇弟便经常借酒消愁,甚至赖在他的府上。   他没有收留醉鬼的爱好,捏着他的衣领便要将他扔出去。   喝的大醉的男子抓着他的衣袖,委委屈屈道:“我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皇兄连一个收留之所都不愿意给我吗?”   原来五皇弟多次撞见那位庶女被家中人欺负,这才起了恻隐之心,想将那位庶女收到府中。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那位父亲还故意拦着我,不让我见她,做出一副全家人都十分苛待她的样子,可是等她成了我的侧妃,马上就不一样了。她还让我帮助她那个曾经苛待过她的父亲。”曾经流连花丛的五皇子恨恨说道。   他虽然纵情声色,却也不愚笨,他立刻意识到他被那一家人耍了。那一家人在他的面前演戏,为的就是将他家的女儿嫁给他。   至于之前那些所谓的苛待,欺负,不过是故意引起他的怜惜,好达到他们的目的罢了。   裴彦琛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眼前再次浮现之前李倚薰轻解衣裙,软嫩的小手拉着他的掌背,让他感受她雪肤上渗人的针孔的场景。   她身上的那些伤也是故意为之吗?   ……   李倚薰在大堂坐了一会儿,心中的烦躁感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之前秋芽的话语,和裴彦琛让店小二送来的衣裙和胭脂水粉。   她一直很清楚她接触裴彦琛的目的——她想活着,完完整整的活着。   可是她知道现在的裴彦琛还不会帮她实现。   担心秋芽牵挂她,李倚薰站起身,准备回屋。   刚走了两步,大堂的一处角落响起了女子的说话声。   “你之前说等大殿下离开之后再动手的,现在大殿下还在客栈内,若是大殿下发现了,你我都会没命的。”绿霏煞白了脸,一脸害怕道。   绿霏说的这些,紫雁何尝不清楚?可是她等不了,她嫉妒的要发疯了,大皇子不仅碰了李倚薰,还亲自去看望生病的李倚薰,她迫不及待的想看李倚薰那个狐媚子死。   绿霏说道:“还有,你之前可没说要李倚薰的性命,大夫人也没说过要李倚薰的性命的话语,你现在自作主张要毒死李倚薰,等日后回了李府,我们如何跟大老爷和大夫人交代?”   紫雁说道:“大夫人之前是没说过要李倚薰的性命的话语,可是那个时候大夫人尚不知道李倚薰敢背着她,胆大包天的勾引大皇子。大夫人若是知道李倚薰与大皇子牵扯,只会赞赏我的决定。”   顿了顿,紫雁又道:“至于大老爷那儿,大老爷若是知道了李倚薰现在的行径,大老爷对李倚薰愤怒都来不及,只会比我们更想要李倚薰的性命。”   绿霏还是不放心,人命关天,她平时连杀鸡都不敢,更别说杀人了。而且她最担心的是大皇子,大皇子想要她一个丫鬟的性命轻而易举。   紫雁看不得绿霏这样没出息的模样,口中却还是安抚道:“我已经将李倚薰那些狐媚子事迹告知了大皇子的人,大皇子若是知道她出身烟花之地,还是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人,你觉得大皇子还会在乎她的生死吗?”   紫雁话语刚刚说完,大堂内忽然响起桌椅被踢翻的声音。她抬眸看去,正好看见李倚薰匆匆忙忙上楼梯的身影。   刚才绿霏一直在她的耳边念叨,她和绿霏根本没有发现同在大堂内的李倚薰。   紫雁看着李倚薰上楼梯的身影,脸色大变。李倚薰为什么会在这儿?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李倚薰为什么不在屋内用晚膳?   李倚薰跌跌撞撞的回到她和秋芽在客栈内的屋子,娇颜绷的死死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薄汗,她急忙推开面前的屋门。   秋芽却没有如往日般向她走过来。   映入她眼帘的是被打碎的饭菜,好几个盛饭菜的碗碟掉落到地面上。   秋芽坐在摆放饭菜的桌子旁,脑袋却是歪在桌面上,闭着双眸。嘴角不停的往外冒着黑血。   李倚薰只觉得有一盆凉水从她的头上泼下,脚底都升起了一股子寒意。她快速走向秋芽,玉手颤颤巍巍的伸向秋芽。   雨势稍减,窗外又刮起了可怕的大风,吹的窗柩‘嘎吱’作响,像黑白无常在拿着锁链收取人的魂魄。 第14章   似乎感觉到李倚薰的存在,秋芽的眼睫颤了颤,却始终无法睁开双眼。   她觉得好难受,似乎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绞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是要死了吗?   秋芽还不想死。她还没有吃过美味佳肴,穿上好看的衣裳。   “秋芽,秋芽……”李倚薰快速的探了探秋芽的鼻息,感觉到秋芽的气息越来越弱,泪珠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和秋芽一同从品花楼出来,后来又一同被李大夫人针对,相依为命,在她的心中秋芽也是她的好友。   李倚薰的耳边响起刚才听到的紫雁和绿霏的对话。绿霏说,紫雁要毒死她。秋芽是代她受罪吗?   在品花楼时,她经常听品花楼的妈妈在她的耳边说她们的命不值钱,即便她们再如何的抗争,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当时她的心中不解,如果什么都不做,又怎么会知道她们的命运不会有改变?   此时她清晰的认知到,原来她们这样的人仅是想活着便如此艰难。   “秋芽,你撑住,我马上找大夫来救你……”李倚薰将皂水灌到秋芽的嘴里,在秋芽的耳边小声唤道,企图唤回一点儿秋芽的神智。   秋芽的嘴里冒出更多的黑血,有一些甚至沾染到李倚薰碧绿色的衣裙上。   李倚薰忽然好害怕秋芽会就这样离开她。   耳边都是疾风拍打窗柩的声音,有些恐怖。忽然屋内的烛火陡然熄灭,屋门口响起脚步声。   李倚薰的身子一僵,小手攥着裙摆,缓缓朝墙边的一个花瓶移去。不敢弄出一点儿声音。   李倚薰感觉到那人在门口停了一下,似乎在确定在什么。然后才迈过门槛,踏进屋内。   客栈的走廊上挂着照明的灯笼,随着那人的走进,李倚薰看见了那人的脸。   是李府的车夫,钱大。   “倚薰……”钱大猥琐的搓了搓手,试探的唤了一声。   见屋内没有回应,钱大狞笑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子。也是,李倚薰现在都被迷晕了,自然没有办法回答他。   没有男子不好女色,尤其是李倚薰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没有男子不想拥有。   钱大在李府内看见李倚薰后,做梦都是李倚薰娇娇软软的身子躺在他身下的场景。这一路上闻着李倚薰身上勾魂的体香,他的魂都要没了。   他只恨他没有大皇子那样尊贵的身份,能将天仙般的美人占有。   所以紫雁说她能够帮他得到李倚薰时,他毫不犹豫的便同意了。   反正李倚薰是从花楼出来的,若是李梁奕知道了,他到时候可以完全推到李倚薰的身上。说是李倚薰勾引他,李梁奕一生气或许还会将李倚薰赏给他。   钱大美滋滋的想着马上就能够美人在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下-流。   李倚薰摒住呼吸,听着钱大的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近,在钱大距离她仅几步远时,将手中的花瓶朝钱大的脑袋砸去。   屋内黑漆漆的,钱大以为李倚薰昏迷着,心中没有防备,被花瓶砸了个正着。   钱大的脑袋被花瓶砸出血,肥硕的身子歪倒在地上,立刻人事不知了。   李倚薰在钱大的面前蹲下,将钱大身上的腰带解下,用腰带将他的双手绑住。   不知道秋芽还能够撑多久,李倚薰不敢再耽搁,疾步朝外走去。   她要找大夫来救秋芽。   ……   门被敲了两下,一个身穿劲装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男子走到裴彦琛的面前,恭敬说道:“殿下,李姑娘在外面,想见殿下。”   裴彦琛的眉头微微蹙起。她还生着病,不在屋内休息,到处乱跑做什么?   裴琛彦站起身,朝外走去。   李倚薰站在裴彦琛的屋前,身无华物,碧绿色的衣裙上沾着血污。   她双眸含着泪,娇媚的脸蛋上满是泪痕,美目盼兮,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像极了惨遭□□的凄凄惨惨的小猫。似乎裴彦琛若是不救治它,它便会死在他的面前。   看见裴彦琛,李倚薰灰暗的眸子亮了亮。 第15章   李倚薰抬脚走到裴彦琛的面前,素手攥住男子乌黑色的衣袖,竭力稳声道:“我身边的秋芽吃了店小二送去的饭菜忽然口吐黑血,昏迷不醒。殿下身份贵重,我怀疑有歹人混进了客栈,对殿下图谋不轨,意图谋害殿下。”   李倚薰不得不承认,人与人的性命是不一样的,她甚至不敢将听到的紫雁和绿霏的对话直接告知裴彦琛,她不确定裴彦琛会不会为她这条贱命浪费时间。   若是裴彦琛知道根本没有歹人对他意图不轨,而是紫雁单纯的想要毒死她。他会不会觉得她这条贱命太麻烦,反而厌弃了她?   李倚薰不敢赌。   裴彦琛看着面前慌张失措的女子,眸光在她的杏眸上停了一下。   这双麋鹿般澄澈的眸子,似乎永远都是这般清透如水,直视人时明亮耀眼,却又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勾人,娇媚。好像无论说什么话语都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她。   “你想让我救你口中的秋芽?”裴彦琛将手掌放在李倚薰的肩膀上,指腹隔着布料来回的摩挲着,声音冷淡。   李倚薰呼吸微摒,男子身材高大颀长,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他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更加不带一丝情感。   她唇瓣微微分开,眼含泪花,显得楚楚可怜。四目相对,她的意图似乎被他洞察的一清二楚。   “是。”李倚薰低声道。   秋芽危在旦夕,也容不得她否定。   “殿下会帮我吗?”李倚薰的身子一软,一只小手搭男子的肩膀上,缓缓的朝他靠近,美艳惑人。   随着她的靠近,她身上淡淡的体香窜入他的鼻间。   偏偏面前的男子手掌摁着她的背脊,她能够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许久却不见他有接下来的动作,瞧着无情至极。   李倚薰的心中担心秋芽,只好咬了咬唇,又小声说道:“秋芽是吃了客栈内的饭菜……”   言外之意,秋芽或许知道有关歹人的线索。为了抓住那谋害他的歹人,裴彦琛也应该让大夫救治秋芽。   她和秋芽的性命是不值钱,可是裴彦琛的命却非常金贵。   男子放在背脊上的大掌微顿,终于有了反应。他拍了拍女子柔软的身子,将她从他的身上提开。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女子的下巴,逼着她正视着他,动作暧昧,缓缓说道:“我不喜欢我的女人在我的面前耍心机,撒谎。”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喷洒在她脸上的呼吸却炙热无比,她能够感觉到他落在下巴上的手在发烫。   男子穿着乌黑色的衣袍,鼻梁如山峰般高挺,吐出的话语不急不缓,那是久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才有的随意贵气。   李倚薰僵住身子,樱唇轻轻喘息,身子发软。   是真的四肢无力的那种发软。   可是在最后一刻,男子宽大的手掌却落在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上,随即将她揽入他的怀中。   ……   白日大雨下了一日,夜里雨势才慢慢缓了下来。   那被李倚薰砸昏的钱大被乔生蜀打断双腿,拖下去严加审问。   屋内重新点燃了烛火,桌面上被打碎的饭菜也被裴彦琛的人收拾了下去,先前给李倚薰诊治过的大夫站在床榻前,正在给中毒的秋芽施针。   李倚薰站在床榻不远处,偏头看了一眼坐在桌旁,身形颀长的男子。   刚刚她和裴彦琛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她本以为他在对她说出那句话语后,会对她问责一番,然后将她这个敢在他的面前耍心机的女子丢掉。   她预料的一切却没有发生。   李倚薰抿了抿唇,她知道他在给他机会。 第16章   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秋芽的安危。   李倚薰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的秋芽的身上。   良久,站在床榻前的大夫终于收起银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大人,秋芽如何了?”李倚薰急忙走过去,温声问道。   “李姑娘及时做了处理,我刚刚已经用银针将秋芽姑娘体内的毒逼出,秋芽姑娘已经无碍了。”   李倚薰听见大夫的话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屈膝感谢。   大夫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毫笔。   一会儿后,大夫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李倚薰,“我等会儿让人将药材交给李姑娘,李姑娘按我的方子熬煮,给秋芽姑娘喝下。”   李倚薰接过药方,再次屈膝感谢。   裴彦琛的人动作很快,李倚薰送走大夫后,裴彦琛的人就将需要的药材给她送了过来。   李倚薰接过药材,便要去厨房给秋芽熬煮汤药。   裴彦琛看了身旁的护卫一眼,护卫会意,拿过李倚薰手中的方子和药材,去了厨房。   屋内除了尚在昏迷中的秋芽,便只剩下李倚薰和裴彦琛。   李倚薰的脊背有些僵硬。坐在桌旁的男子仿佛天生的上位者,让人不敢对他有丝毫的违抗,此时他面容冷峻,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心尖儿发颤,从心中升起一种战栗感。   李倚薰微微蹙眉。刚刚裴彦琛既然说了那句话语,他肯定是看穿了她在他面前的小心机的,知道她为了让他救秋芽,故意说是有歹人想要谋害他。眼下她必须给他一个合理解释。   只是让李倚薰意外和不解的是,裴彦琛既然已经看出她是在欺骗他了,他为什么还要帮她救治秋芽?   “你这是要在我的脸上看出花来?”裴彦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声音清冷。   李倚薰收回视线,乖乖认错道:“殿下恕罪,倚薰不该窥探您。”   裴彦琛威严的凤眸凝视着不远处的女子,不急不缓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件事情。”   李倚薰的心中自然清楚裴彦琛指的是何事。   李倚薰抬脚走到裴彦琛的面前,在他的脚边跪下,低声说道:“倚薰对殿下撒了谎,倚薰对殿下认错。”   “说说看,你对我撒了何谎?”裴彦琛俯视着女子柔媚的容颜,缓缓说道。   李倚薰放在膝上的指尖轻颤。她拿不准裴彦琛想听的仅仅是秋芽这一件事情,还是包括之前她在他面前蹩脚的把戏。   “我对殿下撒了不止一个谎,殿下想听哪一个?”李倚薰抬眸看向上方的男子,歪了歪脑袋,模样娇憨。   裴彦琛差点被李倚薰的话语气笑了,他俯下了身,手指轻轻抬起女子下巴,说道:“你这是不打自招?”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此时她与他离的这么近。说话时,他的灼热的呼吸自然而然的喷洒在她的脸上。李倚薰的身子有些受不住的颤了颤。   “倚薰也不想如此,可是殿下慧眼如炬,什么谎言都逃不过殿下的双眼。倚薰胆子小,自然不敢欺瞒殿下。”   李倚薰说的情真意切,容颜娇美如画,说到最后,双眸微微泛红,蒙上了一层水雾,瞧着竟是有些委屈。   似乎裴彦琛才是那个做了错事的人。   裴彦琛觉得李倚薰的胆子可不小,相反她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你想说哪个就说哪个。”裴彦琛微挑眉梢,放开李倚薰,直起了身子,语气纵容。   李倚薰知道裴彦琛可不是真的纵容她,她接下来的话语若是不能够让他满意,不仅她之前的努力要白费,还得承受裴彦琛的怒火。   “我之前对殿下撒了谎,昨晚我确实是故意在昙花面前等候殿下的。”   感受着男子好整以暇的目光,李倚薰缓缓说道。   裴彦琛未料到李倚薰会说这件事情,狭长的凤眼危险的眯起,说道:“你这是终于承认你蓄意接近我?”   裴彦琛本以为面前的女子会矢口否认,或者找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他。不想李倚薰听了他的话语后,竟然怯怯的点了点头。   “倚薰倾慕殿下,对殿下一见钟情,可是殿下身边奴仆环绕,倚薰根本想不出法子见到殿下,便只能够去昙花前等着殿下,盼望着殿下在观赏昙花的时候,能够见一见殿下。”李倚薰眨了眨眸,温声软语道。   裴彦琛道:“你怎么知道我昨晚会去观赏昙花?”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昨晚会去观赏昙花。   李倚薰摇了摇头,说道:“倚薰哪里能够知晓殿下的行踪?昨晚我特意去观赏昙花,观赏昙花是其次,主要是想见殿下一面。我不过是抱着万一能够见到殿下的想法去的。”   “昨晚好冷,我为了见殿下,手都冻红了。”   说完,李倚薰打量了一眼裴彦琛脸上的神色,抬起一条胳膊,将小手举到男子的眼前。 第17章   面前的小手仿佛上天最得意的佳作,一根根手指仿佛沾了露珠的樱桃,哪怕李倚薰被李大夫人摧残了多日,依然不损它的美丽。更何况这只小手的主人还有一张勾魂夺魄的容颜,无一不完美的身体。   这般一个闭月羞花的美人跪在你的脚边,对你述说着她对你的爱意。   任面前的男子是谁,都很难心如止水,不对其动心。   裴彦琛低头看着李倚薰,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她三言两语便将他对她的问责,变成了她对他情意的表白。任他之前有多么的来势汹汹,都只能沦陷于她的浓情蜜意中。   裴彦琛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掌下触感软糯。   让人好奇这只小手的主人,口中究竟有多少的真话,或者此时还是迷惑他心智的假话。   裴彦琛手上用力,李倚薰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坐到了他的腿上。   不等李倚薰暗暗松口气,裴彦琛的大拇指缓缓摩挲着李倚薰的手背,瞥了一眼床榻上还昏迷着的秋芽,在她的耳边说道:“继续,说说你对我还说了什么谎话?”   感受着耳边的温热,李倚薰放在膝盖上的小手轻轻一颤。她知道她必须对他解释,她为什么要故意对他说有歹人要谋害他。   如今秋芽的性命已经保住。李倚薰只好将听到的紫雁和绿霏的对话,以及她回屋后,钱大闯进来的事情对裴彦琛述说了一遍。   在男子目光灼灼的凝视下,李倚薰眼含泪花,楚楚可怜道:“殿下不知道,我回屋看见秋芽昏迷在桌子旁,嘴角冒着黑血,差点吓死了。如果当时我没有出去,我也会像秋芽一样,或许死在屋子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裴彦琛搂着李倚薰的手臂的手猛地一紧,呵斥道:“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   “我可没有胡说,我亲耳听见紫雁和绿霏说要毒死我,倒是秋芽无辜受了我的连累,秋芽本不必受这一遭罪的。”李倚薰眨了眨眸,泪珠呼之欲出,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意识到他刚刚的语气可能太凶,顿了顿,裴彦琛放缓了声音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死不吉利。”   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像裴彦琛这样的达官显贵,确实都不爱听到‘死’这个字。   “倚薰以后不说了。”李倚薰乖乖认错道。   怀中的女子乖巧的像一个小猫,倒是显得他像一个凶神恶煞的恶人。   不过让裴彦琛对李倚薰说软和的话语是不可能的。他转移话题道:“闯进你屋子的那个车夫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与他有什么交集?”   裴彦琛的话语落在李倚薰的耳朵里,便成了裴彦琛怀疑她与钱大有染。   不过裴彦琛有此想法也不奇怪,不然如何解释钱大无缘无故会去李倚薰和秋芽的屋子。   “倚薰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这次义母派他来接我回府,我才知道李府有他这么一个人。”李倚薰的手落在男子的胳膊上,咬着唇瓣娇声道。声音委屈。   李倚薰倒是不怎么担心裴彦琛怀疑她和钱大,一来她确确实实与钱大无交集和接触,二来钱大明显是受了紫雁的蒙骗,才会来她和秋芽的屋子。   只是女子被一个陌生男子闯了屋子毕竟是不好的。尤其她还是从品花楼出来的,更容易百口莫辩。   裴彦琛的心中也不怎么在意钱大,乔生蜀已经在拷问钱大,钱大若是真与李倚薰有什么关系,即便李倚薰此时对他撒谎,乔生蜀也能够从钱大的嘴中逼问出真话。   “你既然听到了那两个丫鬟的话语,为什么不对我如实相告,反而对我编造莫须有的歹人?”裴彦琛放在李倚薰手背上的大掌移到她的脖颈,让她双眼正视着他,缓缓说道。   李倚薰差点被人毒死是可怜,但是这也不能够掩盖她之前对他撒谎。   他见惯了官场上的虚与委蛇,因为从小与皇帝生活在干清宫,也经常看见后宫的妃嫔为了博得皇帝的注意,耍各种心机手段。最讨厌别人在他的面前撒谎,耍心机。   脖颈是人最脆弱的地方,此时放在她脖颈的大手带着淡淡的压迫感,毫不怀疑,下一瞬轻而易举的便可以夺取她的性命。   听见男子的问话,李倚薰也不急着解释和辩解,她咬了咬唇,抬起一只嫩葱般的小手,指尖隔着布料点着他的心口,娇声反问道:“殿下扪心自问,我若是直接将听到的话语直接告诉殿下,殿下还会帮我救治秋芽吗?” 第18章   李倚薰不愚笨,以裴彦琛的性子,她知道她若是直接在裴彦琛的面前解释她为什么对他撒谎,裴彦琛反而会觉得她的一切话语都是在狡辩,为她的撒谎找理由,他根本不会将她的解释听进去。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裴彦琛自己慢慢意识到她不敢直接告知他的原因。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还真思考了一下李倚薰的问话。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不会。   他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虽然被教导要对大燕的百姓怀有慈悲之心,可是一个人若是想要成为帝王,光有慈悲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某些时候他还得冷心冷情。   秋芽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一个丫鬟还不值得他出手救治,他之前让大夫医治李倚薰,也不过是看在李倚薰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李倚薰会发高烧也有他的一部分责任。   虽然有些残忍无情,可是裴彦琛想,即便现在是李倚薰危在旦夕,他不确定他一定会让大夫出手救治李倚薰。   虽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紫雁狠毒的想要毒死李倚薰,又怎么确定这一切并非李府的自导自演?   一时间裴彦琛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李倚薰的脖颈,没有再开口。   裴彦琛虽然没有说话,李倚薰却还是能够从他的脸上的神情上,猜到她的那句问话的答案。   李倚薰也没有感到心寒和意外。虽然裴彦琛现在对她的这具身子有几分兴趣,她不会自大的认为裴彦琛真的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更加不会异想天开的认为裴彦琛现在会让她对他予取予求。   李倚薰抿了抿唇,温声软语道:“我经常听别人在我的耳朵旁念叨,我和秋芽这样的贱命不值钱,也不会有人在乎我们的生死,可是殿下不一样,殿下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尊贵无比……”   “合着你对我撒谎是迫不得已,说有歹人要迫害我也是迫不得已?”裴彦琛摩挲着李倚薰脖颈的手指一顿,端详着女子如花似玉的小脸。   “虽然我亲耳听见紫雁想要毒死我,可是倚薰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倚薰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我的性命。而殿下身份不一般,又得皇上看重,很难说不会有人眼红和嫉妒殿下……”   她之前说有歹人要谋害他不过是为了引起裴彦琛的重视,可是裴彦琛若是觉得她说有歹人想要谋害他,是诅咒他。她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言外之意,她之前说怀疑有歹人想要意图谋害他,不是对他撒谎。毕竟她这条命不值得别人费心思,明显裴彦琛更值得别人绞尽心思的谋害。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伸手掐了掐女子漂亮的脸蛋。他不得不承认,怀中的女子很有扭转自己的局势的本事。   有谁还能够想到他本来是要责问她为什么对他撒谎,在他的面前耍心机?   “所以,是我误会了你?”裴彦琛低下头,用一双威严的凤眼凝视着李倚薰。   感受着男子带着压迫感的目光,李倚薰动弹不得,小声说道:“倚薰只是担心殿下。”   李倚薰的眸子非常好看,明明是一双极清纯的杏眸,却又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勾人,娇媚,含着万种风情,此时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更加是勾魂摄魄。   裴彦琛眸色一暗。   李倚薰的这句话语若是放在她刚开始找他救助秋芽时,或者她被他拆穿她的慌言时,他一定会不屑一顾,甚至可能彻底厌弃了李倚薰。   可是李倚薰先是借着认错的机会,让他沦陷于她对他的浓情蜜意中,悄无声息的化解了他的怒意,后来又让他自己慢慢意识到她对他撒谎的迫不得已,试图勾起他对她的愧疚和怜惜。现在甚至侧面告诉他,她没有对他撒谎,她只是担心他,才会失了分寸。   他就这样一步步的踏入了她设计好的圈套而不自知。等他意识到已为时已晚,只能沦陷于她的温柔陷阱中。   无论是京中的那些贵女,还是在皇帝的后宫,他都未见过像李倚薰这样的女子。   裴彦琛不禁思考,她为了秋芽找上他时,是不是就考虑好了这所有的一切? 第19章   半晌,裴彦琛朝床榻上昏迷的秋芽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望着李倚薰说道:“你和你的丫鬟所需要的药材,我等会儿让人再给你送一些过来。”   李倚薰听见男子的话语,知道他这是不追究之前的事情了,心中松了口气,口中自然娇声说道:“谢谢殿下。”   寻常的几个字经过她的口仿佛染了蜜糖一般,又媚又甜。   不过李倚薰知道她还不能完全放松。之前紫雁说她将她的事情告诉给了裴彦琛的人,她不知道紫雁到底对裴彦琛的人说了一些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或许紫雁还会在裴彦琛的人面前编造她不好的事迹。   只是不知道裴彦琛对紫雁那些关于她的话语是一个什么想法?裴彦琛的人有没有将紫雁的那些话语禀告给他?   想着,李倚薰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裴彦琛脸上的神色。   此时她与裴彦琛离的非常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裴彦琛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脖颈上。裴彦琛的相貌生的极好,五官深刻立体,清隽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时,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对他心生敬畏。   李倚薰的视线落在裴彦琛的唇瓣上。他的唇瓣很薄,看起来就不好相处,带着冷冽的距离感。   李倚薰之前在钟府时听年长的婆子说,唇瓣很薄的人大多薄情。她不知道那位婆子的话语是否正确,通过与裴彦琛短暂的相处,她却清楚眼前的男子若是无情起来,会是何等的冷酷。   李倚薰的秀眉微微蹙起,局促不安道:“之前我在大堂内不仅听到紫雁和绿霏说要毒死我,还听见了几句别的话语……”   “紫雁说她将我的事迹告诉给了殿下的人,还说殿下若是知道我出身烟花之地,肯定不会再分一个眼神在我的身上……”   李倚薰知道她是从品花楼出来的肯定是无法瞒住裴彦琛的。既然不知道紫雁究竟对裴彦琛的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裴彦琛的人有没有将紫雁的话语转述给他,与其时刻担心会被裴彦琛发现,提心吊胆,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将这些事情主动告诉裴彦琛。   裴彦琛不动声色说道:“你想说,她说的是假话?”   李倚薰看了裴彦琛一眼,她从男子的腿上下来,重新在他的脚边跪下。   李倚薰垂着脑袋,低声说道:“倚薰不知道紫雁究竟对殿下的人说了什么,可是我是从品花楼出来的这件事情,我无法矢口否认,也无法欺骗殿下。”   “没有女子愿意流落到烟花之地,倚薰刚刚被前主人卖到品花楼时,何尝不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可是那个时候倚薰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够在那个肮脏的地方苟且偷生,直到我被义父从品花楼的妈妈手中买下……”   李倚薰的声音含着苦涩,杏眸中笼罩着水光,直到泪珠再也承受不住,砸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裴彦琛俯下身,抬起李倚薰的脸,逼她抬眸看向他。   李倚薰闭月羞花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眼含泪光,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像殿下这样身份的人,现在心中肯定很嫌弃我吧?或者殿下一定很希望从未见过我这个人,跟我有过接触……”   似乎无法承受男子的视线,李倚薰垂下眼眸,轻声问道。   话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正好从李倚薰的眼眶内流出,滑落到裴彦琛的手指上,打湿了他的食指和大拇指。热热的。   裴彦琛落在李倚薰下巴上的手微僵。他的心中确实对李倚薰是从花楼出来的事情很介意,此时他听着女子小心翼翼的话语,难得有些失言。   李倚薰歪头躲掉裴彦琛落在她脸上的手,她用小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眸光亮亮的,“殿下若是嫌弃倚薰,倚薰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殿下的面前,殿下若是宁愿未见过倚薰,那倚薰……”   “你想如何?”   话落,裴彦琛的手再次落在李倚薰的下巴,不容她躲避。   李倚薰被男子桎梏着,只好咬了咬唇,带着哭腔说道:“倚薰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倚薰不过凡夫俗子,肉眼凡胎,可惜倚薰无法让时光回转,这样便不会让殿下感到烦躁了。”   说完,李倚薰眼眶内的泪珠再次承受不住落了下来。她双颊气鼓鼓的,眼眸内瞧着竟是带上了愠意。   裴彦琛的指腹轻轻抚过李倚薰带泪的眼角,手上用力,李倚薰再次坐回了他的腿上。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气上了。”   “倚薰哪里敢与殿下生气?倚薰是对自己生气,倚薰现在满眼满心都是殿下,只盼着殿下时刻开心快乐,可惜倚薰却让殿下心烦了。”   李倚薰为自己叫屈道。   她的双眸内还含着泪光,一举一动却都带着昳丽惑人的风情,拥有一种别致的娇媚。   裴彦琛不得不承认李倚薰不愧为一个祸水,哪怕明知道她口中的话语或许是谎话,她的身份存疑,不可靠近,你依然会因为她的话语心花怒放,心生欢喜。 第20章   钱大被乔生蜀带下去没有多久,便受不了身上的疼痛,坦白他是贪图李倚薰的美色,对李倚薰意图不轨,才会去李倚薰的屋子。   紫雁主动找上他,说她会在李倚薰的晚膳中下-药,迷晕李倚薰,帮他得到李倚薰。他只需在用晚膳的时候去李倚薰的屋子。   他属意李倚薰已久,却一直没有机会,紫雁主动给他送上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便按照紫雁的话语在用晚膳的时候去了李倚薰的屋子。   乔生蜀听完钱大的话语,整理了一下带血的衣裳,他进屋将钱大的话语转述给裴彦琛。   裴彦琛一袭乌黑色的衣袍清冷整洁,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浑然天成,冷漠禁欲。听完乔生蜀的话语,落在椅子的扶手上的右手微顿。   说完,乔生蜀见裴彦琛没有吩咐,不禁大着胆子道:“殿下,那钱大,和那个叫紫雁的丫鬟……”   虽然紫雁和钱大都是冲着李倚薰去的,可是裴彦琛还在客栈内,紫雁敢在裴彦琛的眼皮子底下使出这种伎俩,未免也太不将裴彦琛放在眼里了。   “不必再看见了。”   裴彦琛抬了抬眼皮,一双凤眼含威,声音冷冽。   乔生蜀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心中没有意外。大殿下从小被皇上当做储君培养,冷心冷情,对人不留情面,公子王孙犯了错落在他手里都难逃一死。   乔生蜀退下没有多久,客栈内便响起了一声凄惨的喊叫声。   紫雁在大堂内看见李倚薰后,心中便一直不安。她忐忑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她有一次偶然看见钱大暗中色眯眯的望着李倚薰,悄悄上了心。昨晚她躲在树丛中撞见李倚薰有意勾引裴彦琛,本来准备与钱大合谋,等裴彦琛离开客栈后,让钱大强占李倚薰。等日后他们回了李府,便说李倚薰不甘寂寞,主动勾引钱大,与钱大暗通款曲。如此一来,李梁奕肯定对李倚薰怒不可竭,李大夫人便可以除掉李倚薰,不用再留着李倚薰这个碍眼的狐媚子。   可是她没有想到大皇子会真的碰李倚薰,还亲自去看望生病的李倚薰。她躲在暗处,看着大皇子从李倚薰和秋芽的屋子出来,她牙齿都快要咬碎了。若是让李大夫人知道,她不仅没有完成她交代的事情,看好李倚薰,还让李倚薰勾搭上了身份尊贵的大皇子。她回府后,李大夫人岂会轻饶她?   所以她改变了主意,她将原本准备放在李倚薰饭菜中的迷药,换成了能够让人丧命的毒-药。然后她告诉钱大,李倚薰被她用药迷昏了,将钱大骗去李倚薰和秋芽的屋子,到时候即便李倚薰死了,也是钱大贪图李倚薰的美色,害死了李倚薰……   紫雁自认为她将一切谋划的很好,可是谁能想到……   紫雁恨恨的剁脚,李倚薰为什么要在用晚膳的时候出现在大堂,若是李倚薰规规矩矩的将今日的晚膳吃了,她现在也不用这么的担惊受怕。   “吱呀”一声,乔生蜀推门走了进来。紫雁一惊,打了个哆嗦,差点尖叫出声。   可是在看见走进来的人后,紫雁将到嘴边的尖叫声咽了回去。她认得乔生蜀,乔生蜀是大皇子身边的人。   紫雁忽然心跳的厉害,迫切的想逃离这儿。不等紫雁挪动脚步,乔生蜀的手落在腰间的佩剑上,刀光闪过,紫雁的身子无力的滑到地上,双眼瞪的特别大,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乔生蜀不屑的看了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紫雁一眼。大皇子最讨厌别人在他的面前耍手段,玩弄心机,紫雁既然敢做这一切,就要承担这一切的后果。   ……   紫雁和钱大的死,李倚薰是第二日知道的。   李倚薰给秋芽熬煮好汤药,从厨房出来时,正好撞见来厨房取早膳的绿霏。   绿霏看见李倚薰,煞白了脸,眼前浮现昨日紫雁浑身是血,死在她面前的场景。   虽然在李倚薰的饭菜中下-药,和引钱大去李倚薰和秋芽的屋子是紫雁做的,可是她却是对这一切知情的。   绿霏垂下脑袋,避开李倚薰的目光,连早膳都不取了,脚步踉跄的离开了厨房。   李倚薰端着汤药朝她和秋芽的屋子走去,没有将绿霏放在心上。紫雁和绿霏皆是听从李大夫人的吩咐,与其想着李大夫人还会如何的摧残她,倒不如仔细思考如何才能够借助裴彦琛从李府这个狼窟中逃脱出来。   昨日后半夜,大雨便完全停了下来,今日出了暖阳,客栈内亦染上了淡淡的暖意。   李倚薰朝客栈门口望了一眼。裴彦琛的人在收拾东西,裴彦琛今日要离开客栈去巷昌了。   李倚薰收回视线,端着汤药的手紧了紧。   虽然昨日裴彦琛开口让大夫医治了秋芽,也没有计较她故意在他的面前说有歹人要谋害他的事情,可是因为紫雁,她曾经在品花楼待过的事情也暴露在了裴彦琛的眼前。   脑中回想着昨日男子落在她脖颈间的灼热的呼吸,以及带着侵略的意味的眼神。   在她的欲擒故纵下,她明明感觉到裴彦琛因为品花楼对她产生的抵触有所松动。   可是裴彦琛今日要离开客栈,他不仅完全没有知会她的意思,更别说与她商量如何安置她。   好似昨日他与她的风流是她的一场梦,裴彦琛舒服完后,她这个人便可以丢弃了。   李倚薰的心中清楚像裴彦琛这样的天潢贵胄不会在女人的身上花心思,即便她昨日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也不代表她在他的心中有了位置,更别说奢望他给她名分。   李倚薰也不是奔着让裴彦琛给她名分去的,可是若是裴彦琛舒服完后,就不管她这个人了,不认账了。以李大夫人对她的敌意和恨意,她的下场会比之前还要惨,还不如原来没有遇到裴彦琛的时候。   李倚薰加快脚步,回到她和秋芽的屋子。   等喂秋芽喝下汤药,李倚薰换了一身衣裙,朝裴彦琛的屋子走去。   不论如何,在裴彦琛离开客栈之前她都要与他见一面,不能够让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白费。   ……   李倚薰走向站在裴彦琛屋前的护卫,将她的目的告知给其中一个护卫。   或许是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李倚薰在屋外等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被请进了裴彦琛的屋子。   李倚薰迈着碎步走进了屋,朝书案后的男子瞥了一眼。裴彦琛面容冷峻,因为久居高位,看起来就很冰冷,让人不由自主的畏惧和臣服。   她拿不准裴彦琛的心思,也不敢贸然提起他今日要离开客栈的事情。便只静静的凝视着男子,默默的掉金豆子。 第21章   晶莹的泪珠顺着李倚薰的脸颊滑落,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心生怜惜。   “你这般模样,是被人给欺负了?”裴彦琛注视着李倚薰,将文书给放在桌面上,起身朝李倚薰走过来。   李倚薰轻咬樱唇,摇了摇脑袋。   瞧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裴彦琛若是不能够帮李倚薰解决伤心事,他今日怕是不能够离开客栈了。   “那是因为何事?”裴彦琛的指腹轻拭李倚薰脸上的泪花。   见时机已到,李倚薰的小手轻轻搭上裴彦琛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道:“倚薰不是被人给欺负了,也不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如此伤心。倚薰只是猛然得知要与殿下分开,心中一时难以接受……”   她的双眸清澈而明亮,眼角刚刚流出的泪珠打湿了她长密的眼睫,含着哽咽的几句话语却被她说的是百转千回,娇媚动人。   见果然是因为他离开客栈的事情。裴彦琛带着李倚薰到一旁的空椅上坐下,问道:“你这般不舍我?”   李倚薰点了点头。   “此番我与殿下分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与殿下再相见,或许我以后都见不到殿下了,日后我每日都得在思念殿下中度过,可惜殿下都不会知道我在想着殿下。我曾经在戏本子上看见过,有女子得相思病而死,我若是得相思病死了,殿下午夜梦回的时候估计都不会想起我这个人……”   “胡说八道什么,你以后少看那些戏本子。”见李倚薰越说越离谱,裴彦琛眉梢微挑,打断她道。   李倚薰向来会拿捏他的心思,将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若是李倚薰直言不想与他分开,他一定会对她心生厌烦,觉得她得陇望蜀,可是偏偏李倚薰除了述说对他的不舍,再不提其它,反而让他无奈。   “殿下,我错了。我又在殿下的面前说‘死’这个字了。”意识到什么,李倚薰垂下脑袋,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既然知道错了,以后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裴彦琛抬起手,惩罚的捏了捏李倚薰的小手。   李倚薰可怜兮兮的望着裴彦琛,说道:“我与殿下分开后,我还能够想念殿下吗?”   “怎么,你这是准备真得相思病?”裴彦琛好笑的凝视着李倚薰,往日冷冽的凤眼中染上几分笑意。   李倚薰摇了摇脑袋。   李倚薰一本正经道:“我若是得了相思病,殿下会心疼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会想起你?”裴彦琛抓住李倚薰话语中的漏洞,戏谑的望着李倚薰。   “我相信殿下不会对我这般狠心的。”李倚薰的身体前倾,纤细的手指隔着布料点着他的心口,千娇百媚。像极了那日在梦中她点着他心口时的模样。   随着女子的动作,领口处散开,雪肤上还残留着昨日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香艳且惑人。   裴彦琛的眸色一暗,呼吸比刚刚重了几分。   “殿下马上要与我分开了,殿下能赠送我一个物件吗?哪怕日后让我睹物思人也好。”李倚薰乘胜追击,嫩葱般的手指在裴彦琛的心口处画圈圈,那双泉水般澄澈的杏眸中透着她自己都不知的妩媚。   她能够感觉到,随着她的动作,男子的呼吸变得越来越不稳,直到他再也受不了她这么磨人,大手抓住她作乱的小手。裴彦琛大掌用力,将李倚薰困在椅子与他之间。   “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裴彦琛望着李倚薰的眼神带着侵略的意味,嗓音沙哑。   他像是高高在上,俯视着猎物的恶狼,此时的李倚薰就是那个只能够任他宰割的小羔羊。   李倚薰稍微偏了偏脑袋。随着男子的靠近,属于男子的强大的压迫感朝她袭来,她避无可避,浓密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般颤抖。   他的掌心落在她皓腕上的灼热让她无法忽视。   李倚薰的双眸扫过裴彦琛精壮的腰身,最后视线停留他腰间的一块玉佩上。   裴彦琛注意到李倚薰的视线,他将那块玉佩取下来,放在二人身旁的桌子上,问道:“想要这个?”   李倚薰红着脸对上裴彦琛的目光,怯怯的点头。   既然注定今日裴彦琛要与她分开,为了她不被裴彦琛彻底丢弃,她得让他以后主动去见她。即便他本来对她没什么感情,她的手中有他的物件,他想起她,主动去见她的几率也变大许多。   “这块玉佩,我可不会轻易赠人。”裴彦琛紧紧桎梏着李倚薰的大掌松了松,意味深长的睨着李倚薰。   这块玉佩可不是普通的配饰,他身份尊贵,这块玉佩所用的材料和工艺自然极佳。若是这块玉佩仅仅名贵,他倒是不介意将这块玉佩赠送给李倚薰。   最重要的是这块玉佩的左下方刻着一个工整的‘琛’字。也就是说这块玉佩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裴彦琛的身份。   李倚薰自然看出这块玉佩的不一般,不然她也不会想着向裴彦琛讨要这块玉佩。她努力的接近裴彦琛,可不是为了那些她可能都没有命使用的身外之物。   “可是怎么办,我就是想要殿下这块玉佩。”李倚薰清澈的水眸轻眨,语气中颇有些无赖。   李倚薰挣脱开男子的束缚,身体前倾,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膀,温热的樱唇落在他的唇角。妩媚撩人。   裴彦琛轻轻瞥了李倚薰一眼,喉咙上下滑动,未等李倚薰反应过来,他俯身将她给抱了起来。   “看你表现。”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在床榻上,欺身而下。鼻尖皆是她的身上的清香。   床幔缓缓落下,隐约可以看见床榻内两个几乎要融为一体的身影。 第22章   微风吹动床幔,室内一片旖旎。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男子终于松开了李倚薰。   李倚薰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雪肤上充满了暧昧的痕迹,身上没力气。为了裴彦琛那句‘看你表现’,她今日特别配合裴彦琛,裴彦琛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去做。   “过段日子,我会去棋南一趟。”裴彦琛已经站起身,穿好衣裳,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   言外之意,他没有风流过后就不认账。只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李倚薰弯弯唇角,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就这样光着身子跪在床沿上,笑意盈盈的望着裴彦琛,“殿下,我刚刚表现好不好?”   见她对那块玉佩还不死心,裴彦琛朝之前被他丢在桌子上的玉佩看了一眼,“你就这么喜欢那块玉佩?”   “殿下可不能言而无信,刚刚殿下可是答应了要将玉佩赠给我的。”李倚薰刚刚还上扬的唇角立刻耷了下来,清澈的眼眸瞪大,泫然欲泣。   人哪里有物件可靠?裴彦琛现在是对她的身体有几分兴趣,可是很难说他的这份兴趣能够持续多久。她若是能够得到那块代表着裴彦琛身份的玉佩,即便裴彦琛食言不去棋南了,有那块玉佩在,李大夫人和李梁奕再想动她,心中都得掂量一二。   她没想过对裴彦琛说想和他一起去巷昌的话语。瞧裴彦琛的样子,他的心中明显已经有了决定,她若是说这样的话语,除了惹裴彦琛厌恶,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睹物思人,殿下不愿意将玉佩赠送给我,是不想我思念殿下吗?”李倚薰的小手晃了晃裴彦琛的衣角,仰着脸望着裴彦琛。   此时她身上不着寸缕,手指白皙修长,眼角眉梢带着寻常女子没有的风情,任谁看了,都无法做柳下惠,更别说眼前的女子才被他狠狠占有过。   “我又没有说不给你?”裴彦琛深深看了李倚薰一眼,刚刚缓下来的呼吸又是一重。眸光幽深,呼吸灼人。   他在心中骂道:“小妖女。”   李倚薰主动将娇软的身子贴上裴彦琛,芳容柔媚,“我会时刻思念殿下的。”   裴彦琛的大掌在女子的腰肢狠狠掐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知道她惯会说好听的话语哄他。   ……   李倚薰去找裴彦琛的时候,裴彦琛的人已经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等李倚薰从裴彦琛的屋子出来,裴彦琛便准备出发前往巷昌。   这次恙河溃堤,许多地方受灾,而且因为官员的中饱私囊,赈灾不利,受灾严重的地方已经有灾民闹事,引起民愤。裴彦琛需要尽快安抚暴动的灾民,将受难的灾民安顿好。   裴彦琛骑在高头大马上,脑中想着巷昌现在的情形。不经意回头朝客栈看了一眼。   他的眼前浮现女子拿着他的玉佩,嫩葱般的手指不舍的攥着他的衣角的场景。   “殿下尽快去棋南,去找我,好不好?”   麋鹿般清澈的眼眸中带着讨好取悦,和几分惶惶不安。   他这次是奉皇命来这儿救助灾民的,别说灾民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的话语便随便改变他的行程。   但闻着女子身上那股子撩人的清香,冷硬的面庞到底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   他冷心冷情惯了,目光本不会在女人的身上停留,却不想还是在她精心设计的温柔乡中沦陷了进去。   “殿下,巷昌知府和周围的官员现在在巷昌等候殿下。”乔生蜀驾马到裴彦琛的身边,恭敬说道。   裴彦琛收回视线,勒紧缰绳,沉声道:“出发。”   ……   裴彦琛离开客栈后,又过了两日,李倚薰等秋芽的身体痊愈的差不多了,才从客栈出发回李府。   或许是被紫雁的死吓到,绿霏这两日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也没有来找李倚薰和秋芽的麻烦。   快到达李府时,绿霏先一步回到了李府,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如实禀告给李大夫人。   等绿霏说完,李大夫人气的将桌面上的茶盏朝绿霏摔去。茶盏砸到绿霏的脑袋,绿霏的额头被茶盏砸了一个渗人的口子。   鲜血顺着绿霏的脸颊流下。   “我让你和紫雁去接李倚薰,你们却让李倚薰那个祸害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大皇子,你怎么不和紫雁一样,也将性命丢在李倚薰那个祸害手里?”   李大夫人冷着脸凝视着绿霏。   往日李梁奕虽然也会在外面沾花惹草,可是从未像李倚薰般上心。光是买下李倚薰的银钱便要了李府好几个铺子的收益。   她将李倚薰送到庄子上后,李梁奕私下居然还派人去打听李倚薰的情况。这让李大夫人的心中很不安,她甚至怀疑她当初留下李倚薰的性命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李梁奕越是如此,李大夫人便越不能够直接打死了李倚薰。正好齐遇枫来信要来棋南,与其让李倚薰这个祸害继续留在李府扎她的心,不如将李倚薰送给齐遇枫。李梁奕也不能因此与她闹起来。   她了解齐遇枫,齐遇枫虽然爱美色,同时对身边的女人冷酷到了极点。李倚薰若是被送给齐遇枫,不出两日便会死在齐遇枫的屋里。   可是现在绿霏和紫雁居然让李倚薰勾搭上了大皇子。   绿霏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一旁的孙嬷嬷大着胆子说道:“夫人别气坏了身子,那个狐媚子不是省油的灯,绿霏和紫雁往日在夫人的身边虽然稳重聪慧,毕竟不是那个狐媚子的对手。而且那个狐媚子还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大皇子虽然身份贵重,毕竟是男子,大皇子一时被她的美色所惑也无可厚非。”   “我倒是不想计较绿霏的无用,可是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李倚薰那个祸害搭上大皇子,日后我还得看她的脸色?”   李大夫人的心中清楚,若是真让李倚薰搭上裴彦琛,以她往日对李倚薰做的事情,李倚薰会对她不报复?   孙嬷嬷说道:“夫人也别太高看那个狐媚子了,大皇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往日有官员给大皇子送美貌的女子,还不是被大皇子给拒绝了?没准大皇子离开客栈后,就将那个狐媚子抛到脑后了。”   李大夫人听见孙嬷嬷的话语,怒意稍微平息了一些。   也是,大皇子若是真对李倚薰上了心,怎么会让李倚薰就这样回到李府?   李大夫人眼眸微眯,“大皇子毕竟碰了李倚薰那个祸害,在大皇子未回京城之前,我们肯定不能够像从前一般对待她。不仅不能够像从前般对待她,明面上还得将她当李府半个主子。”   孙嬷嬷看了李大夫人一眼,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将大姑娘院子的偏房收拾出来,让李倚薰住进去。李倚薰既然是我的义女,让她们两姐妹相处相处。”   李倚薰不是觉得勾搭上了大皇子,有了靠山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回到李府吗?她会让她知道她当初能像蚂蚁般踩死她,此时亦能。   李大夫人的声音仿佛淬了毒的寒冰,带着阴森森的冷。 第23章   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李倚薰踩着小凳子下了马车。   李梁奕是棋南的首富,非常富有,李府自然是金碧辉煌,随处可见富贵。   李倚薰朝高高悬挂的李府的牌匾望了一眼。距离她和李梁奕被李大夫人狼狈的捉回李府不过几日,她居然又回到了李府。不知道李大夫人接她回李府是不是如紫雁所言般,要将她送给陈国公府的齐遇枫。   李倚薰真的是极不想和害怕见到齐遇枫这个人。   当然她被李大夫人的人摧残了多日,她现在对李大夫人的手段也是有些惧怕的。   “倚薰姑娘从庄子上回来,颠簸了多日,可是辛苦了?”   孙嬷嬷按照李大夫人的吩咐在府门口等候李倚薰,见李倚薰走过来,脸上露出笑容。   李倚薰的目光在孙嬷嬷的脸上的笑容一顿。孙嬷嬷是李大夫人身边极得信任的人,按理来说,以李大夫人对她的恨意,就算孙嬷嬷不对她打骂,也不该是这般对她笑意盈盈的模样。   李倚薰的心中警惕,口中却是微笑说道:“不辛苦。嬷嬷在这儿等我,可是义母有什么吩咐?”   孙嬷嬷笑道:“大夫人刚刚让人将大姑娘的院子的偏房收拾出来,倚薰姑娘回府后就居住到大姑娘的院子。正好倚薰姑娘和大姑娘年岁相仿,一定有说不完的话语。”   这下,李倚薰是真的惊讶了。孙嬷嬷口中的大姑娘是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嫡女,李大夫人为什么会让她居住到李洛瑶的院子?   李倚薰知道李大夫人绝对不是良心发现了,想对她这个含恨认下的义女好。   “怎么,倚薰姑娘这是知道日后要和大姑娘居住,高兴坏了?”   孙嬷嬷的手搭上李倚薰的胳膊,李倚薰的胳膊上传来刺痛。   胳膊上的疼痛让李倚薰的脑子比刚刚更清明了,她连忙说道:“多谢义母为我安排。只是大姑娘一个人居住惯了,我还是不要去打扰大姑娘了。”   孙嬷嬷的脸上的笑容不改,说道:“这是大夫人的吩咐,老奴可没胆子违抗。不光是老奴,倚薰姑娘也应该老老实实听从大夫人的吩咐。若是惹大夫人生气了,老奴和倚薰姑娘都无法承担这后果。”   李倚薰若是还不知道孙嬷嬷和李大夫人是在敲打她,她就是蠢笨了。   她的卖身契还在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手中,只要李大夫人还是李府的主子,李大夫人想要对她做什么,她也只能够乖乖受着。   哪怕她现在搭上了裴彦琛,也不能够改变什么。   李倚薰何尝不知道这些?正因为知道李大夫人和李梁奕不会轻易的将她的卖身契交出来,她才没有贸贸然的与裴彦琛提卖身契的事情。   李大夫人和李梁奕皆不会放她出李府。   孙嬷嬷看了身旁的几个婆子一眼,让她们带李倚薰去李洛瑶的院子。   李倚薰几乎是被几个婆子架着,等到了李洛瑶的院子,几个婆子才松开了李倚薰的胳膊。   李洛瑶是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唯一的嫡女,她居住的萍倩院是除了李大夫人和李梁奕的院子外,李府最好的院子。   李倚薰刚刚踏进院子,一个茶盏便向她砸了过来,险之又险的落在她的脚边。   她刚才若是步子稍微大一些,这个茶盏便会落到她的脑袋上。   李倚薰微抬眼眸,映入她眼帘的是李洛瑶趾高气昂的身影。   李洛瑶似是才看见李倚薰,抬了抬下巴说道:“哎呦,原来是你呀,我刚才忽然闻到一股子狐臭味,还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小畜生跑到我的院子来了,正犯愁一个茶盏无法将它砸死呢。”   李洛瑶亲眼看见李大夫人被李倚薰气的寝食难安,她身为李大夫人的女儿,心中自然不喜欢李倚薰。   李倚薰身后的秋芽闻了闻她身上的衣裳,捏了捏身上的衣角。她和李倚薰的身上根本没有味道,李洛瑶这是故意羞辱她和李倚薰。   李倚薰自然听出了李洛瑶话里的嘲讽。可是那又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比起之前她受到的伤害,李洛瑶的这几句侮辱性的话语实在算不了什么。   因此她听见李洛瑶的话语,只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一旁的孙嬷嬷面向李洛瑶,恭敬说道:“大姑娘不是最近无聊吗?正好倚薰姑娘回来了,倚薰姑娘是大夫人的义女,大夫人让大姑娘和倚薰姑娘相处相处。”   李洛瑶撇了撇嘴,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可是知道李倚薰这个义女是怎么来的,她可不愿意与李倚薰相处。   李倚薰却听出了孙嬷嬷话语中的警告,李大夫人当初认她为义女便是为了断了李梁奕对她的念想,李大夫人和孙嬷嬷在警告她,她现在回了李府,也不可再妄图引诱李梁奕。   李倚薰自然不想再和李梁奕有关系,她现在只想逃离李府。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再看到李梁奕。   李洛瑶高高在上的睨着李倚薰。想到日后李倚薰要居住到她的院子,她的心中又气又恼。   萍倩院是她的院子,她不会容许李倚薰在萍倩院嚣张的。   “母亲向来心善,便是被低贱的野狗咬了一口,也会心疼野狗在外风餐露宿。我知道母亲让倚薰妹妹来我的院子是好意,只是我为了我院子里的人着想,得小心一些。”李洛瑶的视线在李倚薰的身上转了一圈。   说着,李洛瑶假装关心问道:“倚薰妹妹才回到李府,怕是还不知道品花楼发生的事情吧?”   李倚薰听见李洛瑶提起品花楼,呼吸下意识的一摒。她猜不出李洛瑶提起品花楼的用意,便等候着李洛瑶接下来的话语。   “今天早上品花楼内死了一个姑娘,据说死状非常凄惨,身上的皮肤都腐烂了,还散发着恶臭。现在品花楼的大门都被关上了,衙役正准备将品花楼连人烧死呢。”   李倚薰听见李洛瑶的话语,脸色煞白。那位女子的死因只怕不简单,不然衙役也不会想着将品花楼烧了。   “我听丫鬟说,当时还有一个姑娘想从品花楼内跑出来,结果被守在门口的一个衙役一刀子捅死了,血流了一地。”   说着,李洛瑶看向李倚薰,笑说道:“倚薰妹妹也是从品花楼内出来的吧?你或许还认识那两位姑娘呢。”   李倚薰脸上血色尽失,身上发冷。她知道像她这样的人的性命不会有人在乎,生死可以随意被人拿捏,可是此时听着李洛瑶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品花楼内两位女子的死,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子苦涩和凄凉。   她悲凉的想着,若是品花楼不是卑贱的花楼,那位姑娘是死在王侯将相的府中,他们还会这样轻易的便要将品花楼连人烧死吗?   李洛瑶看了身后的几个丫鬟一眼,呵斥道:“倚薰妹妹在品花楼内待过,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上脏东西,或者带病出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倚薰妹妹洗尘?”   几个丫鬟听见李洛瑶的话语,提来几桶艾叶水朝李倚薰和秋芽的身上浇去。   此时天色微暗,庭院内寒风呼呼,带着凉意的艾叶水从李倚薰的头上浇下,李倚薰的乌发和衣裳迅速被打湿了。水珠顺着衣裳滑落,李倚薰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双腿发软。   李倚薰记得她要离开品花楼时,品花楼的妈妈曾经告诉她,李洛瑶因为是李府中唯一的嫡女,自小娇生惯养,虽然比她长一岁,却不足为惧。   此时李倚薰特别想要反驳品花楼的妈妈的话语。   瞧瞧,李洛瑶三言两语就让她溃不成军,随时可以取她的性命。   她不知道品花楼的那位姑娘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可是若是李洛瑶一口咬定她从品花楼内带了病出来,她焉能保住性命?   之前孙嬷嬷敲打她的话语,李大夫人还是用李府主子的身份来压她,多少会落人口舌,不好对李梁奕和裴彦琛交代。   现在李洛瑶就完全没有这些顾忌。李梁奕和裴彦琛若是知道她有可能从品花楼内带了病出来,李倚薰估计不用李洛瑶动手,李梁奕和裴彦琛都会迫不及待的下令烧杀死她。   而李洛瑶整个人还是干干净净的,李梁奕和裴彦琛还得感激她。   李倚薰的脑中浮现裴彦琛之前知道她在品花楼待过时介怀的神情,以及他知道她可能从品花楼内带了病出来,会有的神情。   李倚薰绝望的咬唇,忽然觉得她之前那些自以为是的努力有些可笑。   既已身陷沼泽,又怎么还会有爬出沼泽的可能?   她现在视李府为危险的狼窟,又怎么能够确定裴彦琛不是另一个等着她跳入的虎穴?   身上沾了污泥,她便永远只能可笑的在沼泽中挣扎。 第24章   “姑娘没病,我们的身上也没有沾脏东西。”   秋芽整个人都被带着寒意的艾叶水打湿了,衣裳贴在身上,身子瑟瑟发抖。她没忍住辩解道。   秋芽的话语刚刚出口,李洛瑶的身边大丫鬟便走过来在秋芽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骂道:“大姑娘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现在品花楼内的人估计都被衙役烧死了,大姑娘心地善良,不仅没有通知衙役将你和你家姑娘烧死,还好心为你们洗尘。”   秋芽被打的脑袋偏向一边,对上李洛瑶狠厉的眸光,顿时不敢再言语了。   “大姑娘准备如何处置我和秋芽?”李倚薰将秋芽挡到她的身后,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双眸平静的看向李洛瑶。   最坏不过一个死,到了她这个境地,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李洛瑶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为难的神情,“刚刚我的丫鬟也说了,为了我身边的人和李府着想,我本应该通知衙役将你烧死……”   一旁的孙嬷嬷说道:“这不好吧,倚薰姑娘好歹是老爷与大夫人的义女,若是将倚薰姑娘烧死了,老爷和大夫人会伤心的。”   李倚薰冷静的听着李洛瑶与孙嬷嬷一唱一和,安静的等待着她们早已为她安排好的结果。   李洛瑶自然知道李倚薰和秋芽没有病。李倚薰和秋芽若是真的有可能染了病,她可不会让李倚薰和秋芽走进她的萍倩院,不等李倚薰和秋芽进李府,她就派人将李倚薰和秋芽烧死了。   半晌,李洛瑶睨着李倚薰,终于开口道:“看在父亲和母亲的份上,我暂时不通知衙役将你和你的丫鬟烧死,你们现在虽然看起来不像染病的样子,只是很难说你们之前没有在品花楼内沾上脏东西。”   “这样吧,你们这段日子便待在我的偏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也不准任何人靠近你们。”   秋芽怯怯的看了李洛瑶一眼。李洛瑶这不是变相的将她和李倚薰软禁了?她和李倚薰死在偏房中估计都没有人发现。   李倚薰和秋芽自然没有反对李洛瑶的话语的权利。李倚薰和秋芽身处李府,也没有办法反抗李洛瑶的话语。   李倚薰和秋芽被几个凶悍的婆子强硬的拽进了萍倩院的偏房。有一个婆子在李倚薰的后背上大力推了一下,李倚薰狼狈的摔倒在地上,等她抬眼望去,屋门被几个婆子从外面合上。   在品花楼时,李倚薰经常听品花楼的妈妈在她的耳边说她们的命不值钱,即便她们再如何的抗争,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此时李倚薰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语。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任她百般折腾都是徒劳。   至于奢望他们这些尊贵的人对她们这些蝼蚁施舍怜惜,更是痴心妄想。   李倚薰的身上还穿着带着凉意的湿衣裳,双手撑在地面上,身上越发感到寒凉。   李倚薰坐在地上,双腿缓缓弯起,她将裴彦琛赠送给她的玉佩拿出来,放在心口。   玉佩本是寒凉之物,这会儿却给她提供了一点儿微小的力量。   ……   裴彦琛到达巷昌后,没有马上接见巷昌的知府和周围的官员,而是先亲自去查看受灾的地方和受难的百姓。   之前裴彦琛也不是没有想过带李倚薰来巷昌,只是一来他是奉皇命来这儿救助灾民的,百忙之中他无暇顾及李倚薰。二来李倚薰的身份毕竟特殊,李倚薰不仅仅是李梁奕的义女,还出身烟花之地。   李梁奕让李倚薰接近他明显是带着目的,若是被人知道李倚薰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即便他不计较,那些古板的御史肯定会在朝堂上向皇帝递折子,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皇弟们也会借此事大做文章。闹不好,原本他板上钉钉的储君之位都会有影响。   对于李倚薰,他知道他现在最好的做法是及时止损,不再与李倚薰接触和见面。   裴彦琛放在桌面上的大手轻轻捻了一下,眼前浮现女子妩媚美艳的芳颜,以及麋鹿般清澈明亮的眼眸。   “殿下,知府大人和几位大人在明月楼设了宴,想为殿下接风洗尘。”乔生蜀走到裴彦琛的面前,恭敬说道。   裴彦琛收回思绪,不再去想李倚薰。   “殿下,可要属下拒绝几位大人?”乔生蜀说道。   裴彦琛到达巷昌后,几位官员便找了各种由头想与裴彦琛见面,不过无一例外,皆被裴彦琛拒绝了。   裴彦琛怎么会不知道几位官员着急见他的原因?他们越焦急见他,越说明他们的心中有鬼。   裴彦琛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不用,告诉他们,我今晚会准时赴宴。”   他晾了他们这么久,也该见一见他们了。   乔生蜀讶异的看了裴彦琛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因为前段日子恙河溃堤,夜晚巷昌的街头没有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几乎见不到小贩和来往的百姓。此时巷昌最大的酒楼明月楼却是灯火辉煌,一个身着墨灰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门口,焦急的眺望着什么。   等看见走过来的裴彦琛,男子眸光一亮,急忙迎了过来,恭敬说道:“巷昌知府罗易奇见过大殿下。”   裴彦琛瞥了罗易奇一眼,脑中浮现罗易奇之前悄悄寄给他的二皇弟的那封书信。   他知道他那位二皇弟野心勃勃,时刻想着将他取而代之,倒是未曾料到他那位二皇弟都将手伸到巷昌了。   “还有几位大人在哪儿?”裴彦琛懒得与罗易奇废话,声音清冷。   “其他几位大人都在厢房内等候大殿下,下官带大殿下去见他们。”   罗易奇被人捧惯了,猛然被裴彦琛冷落,心中难免不适。不过裴彦琛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他也不好说什么。他对裴彦琛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裴彦琛走进了明月楼。   等走到一间厢房前,罗易奇推开屋门,伸手请裴彦琛进屋。   “见过大殿下。”   随着屋门的推开,原本端坐的几位官员纷纷起身,恭敬地对裴彦琛行礼。   “都起来吧。”裴彦琛越过几位官员,在上首坐下。   闻言,几位官员这才站起身,神态明显比刚才要拘谨许多。   有几位官员是第一次见到裴彦琛,他们经常与达官贵人打交道,早已处变不惊,可是不经意接触到裴彦琛冷冽的眸光,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凛。   他们暗暗感叹裴彦琛不愧是被皇帝从小当作储君培养的,身上的气度非常人可比。   一群往日高高在上的官员战战兢兢地在裴彦琛的身边落座,忐忑不安。其实他们对裴彦琛来此的目的不是不知,只是让他们将吞掉的那些银子完完整整的吐出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即便他们将吞掉的银子一分不少的还回来,相当于在裴彦琛的面前承认他们当初昧着良心将救济灾民的银钱私吞了。事后裴彦琛和皇帝会不治他们的罪?   到时候不仅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保不住,性命估计都难保。   他们今日邀请裴彦琛过来,一来是想探探裴彦琛的口风,二来是想与裴彦琛处好关系,看此事还有没有什么转机。   罗易奇看了一旁伺候的伙计一眼,伙计出去没有多久,屋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走了进来。   刹那间屋内被旖旎的香味弥漫,让人有一种置身云端的感觉。女子皆身形丰满,姿容姣好,明显非普通女子。   几个女子进屋后,先是红着脸朝上首的裴彦琛看了一眼,然后缓缓挥起手上的长袖,在屋内翩翩起舞,舞姿妖娆大胆。   很快官员们的视线便被几名女子吸引了过去,不过顾忌着在场的裴彦琛,他们面上仍然克制矜持,目光不敢在女子的身上多停留,暗暗留意着上首的裴彦琛的神色。   这几名女子皆是巷昌几座花楼内的头牌,是他们花了大价钱请到明月楼来的。   裴彦琛看见几名女子进来后,眉头便皱的越来越紧。鼻息间浓郁的香味令他作呕,他向来不喜欢女人身上的脂粉味,眸光更是不会在女子的身上停留。   之前李倚薰见他时,李倚薰虽然也会在脸上涂抹脂粉,却难得不会让他反感,哪怕知道她出身烟花之地,身上却没有烟花之地的女子的媚俗风尘,轻而易举的的便让人沦陷于她的一举一动的风情中。   与李倚薰相比,眼前的这群庸脂俗粉只让他感到厌恶。   “出去。”裴彦琛冷冷扫了几名女子一眼,沉声道。   几名女子被裴彦琛吓到,动作僵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屋内的几位官员。他们不知道哪里惹了裴彦琛不高兴,他们将这几名女子请来本来是想拉拢裴彦琛。   不是说裴彦琛在来巷昌的途中看中了李梁奕的义女,为了与美人多待一会儿,还特意在客栈多留了一日?   几名官员对视一眼,罗易奇站起身给裴彦琛斟酒赔罪,笑说道:“莫非这些女子不合殿下的眼缘?这些女子虽然或许不如京城的女子貌美,却与京城的女子有很大的不同,是我和几位大人特意寻来给殿下接风洗尘的。”   为了讨好裴彦琛,他们还特意去打听了李梁奕的义女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居然让对女子不假辞色的裴彦琛另眼相待。只是李梁奕那厮将他那个义女藏的隐秘,他们的人根本见不到李倚薰。   他们是根据李府的下人对李倚薰的描述,找来的这些女子。   裴彦琛眸光寒凉,“不知道几位大人从哪儿寻来的这些女子?几位大人无法好好安置灾民,莫非便是将精力都花在了这上面?”   他本来还想最后给他们一个机会,不想他们冥顽不灵,仍然自以为是。   话落,屋内的几个官员皆是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这几个花楼的头牌了,纷纷跪在地上请罪,“殿下莫误会,我们是担心身边的下人伺候不好殿下,才找来了这些女子。至于恙河溃堤,受难的那些百姓,我们在殿下到来之前都有努力安置,绝对没有玩忽职守。”   几个官员在心中将不靠谱的李府的下人给骂了一顿。他们觉得他们被李梁奕给坑了,谁说裴彦琛喜欢大胆放肆的风尘女子的?   几名女子低着脑袋,含泪退了出去。   裴彦琛淡漠的目光从几个官员的身上扫过。他知道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还心存侥幸。   裴彦琛朝一旁的乔生蜀看了一眼。乔生蜀会意,将几张信纸交到几个官员的手上。   等看清信纸上的内容,几个官员皆面如死灰,身子发软。   信纸上详细的记载着他们私吞的赈灾银的数额。   太过慌张和恐惧,他们根本来不及细思裴彦琛是如何调查到这些的。   “明日一早,我要看到被你们吞掉的银钱,真正用在百姓身上。”裴彦琛不想再与这几个官员废话,沉着脸睨着跪在地上的官员,声音毫无温度。   话落,裴彦琛站起身,拂袖而去。   而屋内的几名官员双腿发颤的跌坐到地上,完全忘记了最开始请裴彦琛来明月楼的目的。   ……   等离开了明月楼,鼻间令人厌恶的脂粉味才终于散去了一些,裴彦琛突然顿住脚步,看向乔生蜀问道:“李府现在什么情况?”   乔生蜀知道裴彦琛主要问的是李府的李倚薰,心中虽然不愿意裴彦琛被李倚薰那个妖女蛊惑,口中却是恭敬道:“倚薰姑娘回到李府后,李大夫人便安排倚薰姑娘居住到了李府大姑娘的院子。据李府的下人说,大姑娘对倚薰姑娘很友善。”   裴彦琛眉头紧锁。之前李倚薰的身上的伤不像故意博他的同情的,只是李府若是真迫害了李倚薰,为何又让李倚薰与李洛瑶居住到一个院子?   先前他察觉李梁奕的名下的铺子的收益有问题,曾经让乔生蜀调查李府。据得到的消息,李梁奕和李大夫人很重视李洛瑶这个嫡女。   “之前我让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裴彦琛皱眉道。   “殿下预料的没有错,李梁奕名下的其他几间铺子的收益也有问题,比往日收益皆多了不少的银钱。”乔生蜀恭敬说道。   先前他们察觉李梁奕名下的一间胭脂铺子的收益比往日多了好几万两,觉得有蹊跷,裴彦琛让他调查李梁奕名下的产业。   裴彦琛冷笑一声。看来他那位二皇弟不仅手伸的挺长,还挺宽的。   “准备一下,两日后去棋南。”裴彦琛沉声道。   先前在明月楼,乔生蜀交给几位官员的信纸上记载着几位官员私吞的赈灾银,可是即便将那几位官员私吞的赈灾银全部追回来,仍然还有一大笔赈灾银不知所踪。   也就是说除了极少数用到百姓身上的,经手的几位官员仅私吞了少部分的赈灾银。 第25章   足足被关了六日,李倚薰终于被李洛瑶从萍倩院的偏房内放了出来。   “大夫人请倚薰姑娘过去一趟。”   一个面容严肃的婆子站在李倚薰的面前,扫了李倚薰一眼。   秋芽听见婆子的话语,目露恐惧。她们刚刚回到李府,便被李洛瑶寻了个由头关在了偏房内。   之前在庄子上时,便是李大夫人授意庄子上的人苛待她和李倚薰,李大夫人这次召李倚薰前去,也不知道又想如何摧残她们。   只是李大夫人请李倚薰过去,她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   李倚薰看了婆子一眼,便准备随她前往。   “大夫人只请了倚薰姑娘一个人前去。”婆子指了指李倚薰身后也准备跟着前去的秋芽。   秋芽担心的望着李倚薰。她不放心李倚薰。   “我去去就回,你便留在屋里。”李倚薰看向秋芽说道。   秋芽听见李倚薰的话语,只好看着李倚薰随婆子离开萍倩院,去见李大夫人。   李大夫人的院子离李洛瑶的萍倩院较远,途中需经过地界宽阔的花园。李府虽然是商户,花园内却风雅的栽种了不少名贵的花草。李倚薰走在花园的小道上,翠菊的花香钻入她的鼻间。   待行至一座假山前,走在前头的婆子突然停了下来。李倚薰的心中不解和疑惑,正要开口询问,站立不动的婆子转过身来,猛然将她推进了假山中。   李倚薰的胳膊撞到一旁的假山石,疼的她眼角泛起了泪花,等她站稳身子,便发现有一道锐利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李倚薰下意识的看了看假山外。之前推她进来的那个婆子早已不见了踪迹。   李倚薰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面向假山口,就想抬脚离开。   “绾绾为何看见我就要离开?”   李倚薰刚刚踏出一步,男子的脚便伸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锦袍,拥有一双与李洛瑶如出一辙的细长眼,不是当初将她从品花楼赎出来的李梁奕又是谁?   “你居然用大夫人的名义将我诓骗到这儿。”见无法离开,李倚薰朝后退了一步。   “怎么,我如果不是用她的名义,你会出来见我吗?”李梁奕的视线在李倚薰的身上游离,心中发热,咽了两口唾沫。   多日不见,李倚薰姿容不减,好像比当初更加美的勾魂夺魄了。   之前听说李倚薰被李大夫人送到了庄子上,他猜测到李大夫人不会给李倚薰好果子吃,本以为李倚薰即便不丢掉半条命,也应该憔悴不堪,美貌不再。如今一看,李倚薰身姿窈窕,面容柔媚,长密的眼睫因为紧张不停的颤抖,倒是比花园内名贵的花草还要娇艳欲滴,令人想要采撷。   “大姑娘若是发现我不见了,很快会去禀告大夫人,要不了多久大夫人估计就会寻到这儿来。”李倚薰定了定神,双眼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假山外。   李倚薰在提醒李梁奕,若是让李大夫人知道他们二人见面,不仅她会被李大夫人责罚,李大夫人也不会放过他。   说实话李倚薰的心中对李梁奕还是有几分感激的,如果当初李梁奕没有将她从品花楼内赎出来,她继续留在品花楼内,品花楼内的妈妈肯定会将她物尽其用,逼着她不断的接客,伺候各种各样的男子,现在她还得被人活活烧死。   只是若是李梁奕还是对她有色心,她不确定李大夫人还会不会继续容忍她这条贱命。   李梁奕确实不想让李大夫人知道他与李倚薰见面,只是他好不容易将李倚薰诓骗到这儿,又怎么愿意轻易的放过李倚薰?   “她不会那么快过来的,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可是想你想得紧,梦里都是你的身影……”李梁奕一边说,一边朝李倚薰逼近,落在李倚薰的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放肆与下-流。   李倚薰的的心中不妙,她一步步地后退,直到她的身子贴在了假山石上,退无可退。   李梁奕将李倚薰的动作看在眼里,轻而易举的便擒住了李倚薰的小手。他欣赏着女子柔若无骨的小手,将脑袋凑到女子的脖颈间嗅了嗅。   “看来你这几日在外面心都变的野了,莫不是忘了我才是将你从花楼内赎出来的人?还是见到了大皇子,看不上我这个商贾了?”李梁奕的眼眸眯起,落在李倚薰的耳边的声音阴恻恻的。   李梁奕不顾李倚薰的挣扎,将裴彦琛赠送给李倚薰的那块玉佩从她的袖中拿出来。   “啧,你这么宝贝他送给你的东西?难不成还指望着他将你从李府救出去?”李梁奕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桎梏着李倚薰,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恶狠。   李梁奕毫不留情的拆穿李倚薰的小心思,将手上的玉佩丢到不远处的草地上。   李倚薰挣脱开李梁奕的大手,脚下踉跄的摔倒在地上,她便想将玉佩捡回来。   李梁奕好整以暇的睨着地上狼狈的李倚薰。李倚薰几乎是匍匐着去拿回玉佩,裙摆上沾了草地上的露水,从他的角度看去,她本就浑圆饱满的臀越发吸引人的目光。   李梁奕第一次见到李倚薰便发现她的容貌和身材皆是极品,若是能够将这般的女子占有也不知该是何等的销魂。所以他冒着惹怒李大夫人的危险将李倚薰给买了下来。   虽然美人也可以在花楼内享用,可是男子天生都有占有欲,他私心的不想与其他的男子共享李倚薰。   可是眼前的美人现在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李倚薰刚刚捡回玉佩,玉佩便再次被李梁奕给夺去,整个人也被李梁奕撂倒到草地上。   “说说,你在大皇子的身下是不是也是这般抗拒?还是心花怒放的迎合?”李梁奕坐在李倚薰的身上,将她的双手桎梏在她的头顶,恶狠狠的逼近李倚薰。   感受着李梁奕的呼吸撒落到她的脸上,李倚薰的身子一颤,心中被恐惧占满。   她知道今日若是被李梁奕亵渎,她就死定了。不仅无法再指望裴彦琛将她从李府救出去,李大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李倚薰故意激怒李梁奕道:“大皇子从不会像这样强迫我。”   话落,果然李梁奕本就阴沉的脸更加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李梁奕轻轻勾了勾唇角,沉着脸说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我对你貌似太友好,太温柔了。”   李梁奕的大手移到李倚薰纤细的脖颈附近,掐住了李倚薰的脖子。   窒息感传来,李倚薰清晰的感受到死亡在与她接近。她伸手去抓李梁奕的手,想让李梁奕松开她,却无济于事。   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少,李倚薰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了。真正接近死亡,她心中的恐惧反而慢慢散去。   她对她的父母没有丝毫的印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兄弟姐妹,不过她觉得即便她的父母尚在,心中估计早就忘记了她这个女儿。如此看来,即便她现在死了,除了秋芽,也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   李倚薰近乎麻木的想着,这世间怎么会有她这样不被人在意,没有人关心的人?   李梁奕看着李倚薰在他的手下越来越虚弱,理智渐渐回归,心中开始后悔。他还没有享用过李倚薰,他还不想李倚薰现在就死。   李梁奕松开李倚薰的脖子,便要从李倚薰的身上起来。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大夫人带着孙嬷嬷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李倚薰还没有缓过来,便被孙嬷嬷从地上强势的给提了起来。   李倚薰眼眸轻眨,映入眼帘的是盛怒的李大夫人。   李大夫人如刀子般的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李倚薰果然是一个祸水,李倚薰明明已经勾搭上了大皇子,现在却还恬不知耻的抓着李梁奕不放。她真后悔当初应该直接将李倚薰打死。   李洛瑶跟着李大夫人过来,看见的便是李倚薰被孙嬷嬷捏住胳膊,从地上拉起来的一幕。李倚薰衣裙凌乱,乌黑的长发散乱,头上的发簪斜斜插着,一副马上要掉落地上的模样。而一旁的李梁奕神色略慌张。   李洛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明显李梁奕和李倚薰的举动让李大夫人生气了,她便和李大夫人一起瞪着眼前的李梁奕和李倚薰。   李梁奕看见李大夫人和李洛瑶出现,心中是恐慌和害怕的。感受到李洛瑶的目光,他的心中还有些愤怒和难堪。   李洛瑶是他的女儿,他往日虽然敬重李大夫人,对李大夫人多有忍让,可是现在李大夫人故意带李洛瑶来此,让他身为父亲的尊严荡然无存。   “夫人这是做什么?”   不等李大夫人开口,他开口问道。李梁奕对李大夫人说出的话语难得有些不虞。   李大夫人本来没准备带李洛瑶一起来的,刚刚李洛瑶突然来告诉她李倚薰独自离开了萍倩院,她又怒又气,一时忘记了支开李洛瑶。   她可以让李洛瑶帮她一起折辱李倚薰,李梁奕好歹是李洛瑶的父亲,身为母亲也不想让李洛瑶看见李梁奕与李倚薰苟且的场景。   “刚才管事将几个铺子的账本送来了,我粗粗看了一下,觉得有几个地方不妥,遂急着与老爷商量一下。”李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对李梁奕露出笑容。   她与李梁奕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她可不想因为李倚薰毁于一旦。   李梁奕听见李大夫人的话语,顿时不说话了。他之所以不敢惹怒李大夫人,不仅因为李大夫人出身京城的陈国公府,还因为李府名下的许多的产业需要李大夫人帮他打理。   李大夫人安抚好李梁奕,含怒的眸子再次落在李倚薰的身上,她对身后的婆子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倚薰姑娘扶回萍倩院。”   她本来顾忌着李梁奕和裴彦琛,暂时还想留着李倚薰的性命,可是李梁奕居然不顾裴彦琛还没回京就迫不及待的对李倚薰起色心,现在她不想继续容忍李倚薰了。   几个婆子走上前,将李倚薰朝萍倩院拽去。   李倚薰被几个婆子拽的趔趄,她不经意对上李大夫人狭长的眼眸。   眼中带着深刻的冷意,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见状,李洛瑶便也准备回萍倩院。李倚薰惹李大夫人生气了,她要帮李大夫人好好修理李倚薰。   李洛瑶刚走了两步,一个丫鬟匆忙走了过来,快速说道:“老爷,夫人,大殿下来李府了。” 第26章   话落,在场众人都是一惊。李大夫人的眉头微微蹙起,朝不远处的李倚薰看了一眼。裴彦琛这个时候来李府做什么?她不相信李倚薰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裴彦琛亲自来李府……   李洛瑶的脚步一顿,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她的眼中有些兴奋。听说大皇子是皇帝最重视的皇子,等恙河的事情完结,皇帝便会立大殿下为储君。她还听说大皇子姿容出众,小小年纪便能帮助皇帝处理朝政,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大皇子便会是下一任皇帝……   李大夫人将视线落在丫鬟的身上,开口问道:“大殿下此时在哪儿?还不快带我和老爷去迎接。”   丫鬟哆哆嗦嗦说道:“来不及了,大殿下正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李大夫人听见丫鬟的话语,眼中浮现几抹恐惧和慌张,对丫鬟骂道:“大殿下亲临李府,你们为何现在才来禀告?”   说着,李大夫人朝不远处的几个婆子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快速的帮李倚薰整理衣裙和头上的发髻。   裴彦琛好歹碰过李倚薰,若是被裴彦琛看见李倚薰现在这个样子,难保裴彦琛不会发怒。   几个婆子放开李倚薰,不再将李倚薰朝萍倩院拽去,伸手帮李倚薰整理凌乱的衣裙和发髻。   李倚薰刚刚差点被李梁奕掐死,之后又被几个婆子拖拽,她难受的咳嗽了几声,身形不稳。   丫鬟听见李大夫人的责骂,不敢答话。大皇子不许他们通传,让李府的下人直接带他来见李大夫人和李梁奕,他们岂敢违抗和拒绝?   几个婆子刚刚帮李倚薰整理好衣裙和发髻,便见裴彦琛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他身姿高大挺拔,身着一袭玄色华服,过分威严强大的气场让在场众人心生胆怯。   “见过大殿下。”李大夫人咽了咽唾沫,压着心中的恐惧,拉着李梁奕朝裴彦琛迎去。   不管裴彦琛是因何原因才来李府,裴彦琛亲临李府是李府的荣耀。   裴彦琛淡漠的视线朝不远处的李倚薰望去。她被几个婆子围着,穿着樱草色的衣裙,眼眸微微垂着,他不清她的神色。   李倚薰才从鬼门关逃过一劫,喉咙仍然觉得难受和不舒服,她没有察觉裴彦琛在看她。   李倚薰知道裴彦琛现在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若是按照之前她对裴彦琛的想法,裴彦琛终于来了李府,她现在应该不遗余力的吸引他的注意力,卑微的讨好他。   可是或许是刚刚差点死在李梁奕的手上,她现在有点儿迷茫。她像之前那般费劲心力的讨好裴彦琛,他真的会帮她离开李府吗?她离开李府后,她之后又该如何?   做裴彦琛的妾室?李倚薰知道裴彦琛的心中还是介意她在品花楼待过的事情的。若是裴彦琛不是皇子,裴彦琛或许还有可能将她收入他的后院,可是裴彦琛日后是要做储君,和君临天下的人,他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将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留在身边?   李倚薰知道她最好的结果是被裴彦琛放在他的私宅,等待着他偶尔一次的临幸,直到他厌倦了她,或者他渐渐忘记了她这个人。   可是她无法确定裴彦琛不会是下一个李梁奕。李梁奕在对她有色心的情况下,刚刚还差点杀了她。像裴彦琛这样生来便比别人尊贵的人,只怕比李梁奕更加的喜怒无常。   李倚薰的心中一团乱麻,一时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应付讨好裴彦琛,便只站立着不动。   裴彦琛的眸色渐暗。之前李倚薰还让他快些来找她,现在他来了,她为何都不看他一眼?她嫌弃他来太迟了?   李大夫人跪了许久也未见裴彦琛喊她起来,她抬眸悄悄打量了一眼裴彦琛的脸上的神色,却发现裴彦琛的目光全在李倚薰的身上。   李大夫人的心中差点呕出一口血。李倚薰真是一个天生的狐狸精,不仅将李梁奕迷的连李府都不顾,一向对女子不近人情的大皇子的目光中也只有她。   “不知道大殿下来李府有何吩咐?”   她和李梁奕被裴彦琛忽视,李大夫人只好出声提醒道。   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终于被裴彦琛喊起。   “大殿下有事需要在棋南待几日,一时间没有寻到落脚地,希望能够在李府借住几日。”   说话的是裴彦琛身后的乔生蜀。   李梁奕和李大夫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疑惑。以裴彦琛的身份,若是想在棋南寻一个落脚地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何须来李府借住?   心中虽然对裴彦琛来李府借住的举动不解,可是裴彦琛要来李府借住,李梁奕和李大夫人也只有同意。   李梁奕说道:“殿下能来李府的借住,是我们的荣幸,我这便派人去将我的品竹院收拾出来给殿下居住……”   李梁奕居住的品竹院是李府最好的院子。   “不必了。我与倚薰姑娘曾经在客栈见过,我便居住到她的院子。”不等李梁奕说完,裴彦琛便沉声打断了他,声音清冷。 第27章   话落,在场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李倚薰的身上。虽然李大夫人和李梁奕皆清楚裴彦琛和李倚薰之前在客栈发生了什么,他们未料到裴彦琛在他们的面前会这样毫不遮掩。   李大夫人的眸光一暗。裴彦琛这举动何意?裴彦琛这是变相为李倚薰撑腰吗?   之前在客栈的事情毕竟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现在李府的下人都看见了裴彦琛对李倚薰的亲昵,日后哪怕裴彦琛离开了,李倚薰也还是被裴彦琛看重过的人。谁知道裴彦琛会不会突然又想起李倚薰这个人。   李倚薰终于抬眸看向裴彦琛,轻轻抿了抿唇。裴彦琛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双眸含着些许水雾,精神似乎也有些不济。她生病了?   李大夫人目露犹豫,“这不好吧,她现在居住的是小女的院子。”   李洛瑶现在还未婚嫁,若是让裴彦琛和李洛瑶居住到一个院子,李洛瑶日后还如何嫁人?裴彦琛明显也不可能迎娶李洛瑶。   至于李倚薰的名声会不会因为裴彦琛受影响,她没有想过。而且一个在花楼待过的女子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这有何难?让李大姑娘搬出来不就行了。”裴彦琛身后的乔生蜀说道。   乔生蜀常年跟在裴彦琛的身边,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有见过,自然不畏惧李梁奕和李大夫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梁奕和李大夫人只好吩咐下人将李洛瑶的东西从萍倩院搬出来,让裴彦琛居住到萍倩院。   李洛瑶的眸中泛起了水光。萍倩院是她的院子,凭什么将她的萍倩院让给李倚薰那个贱蹄子?即便裴彦琛要居住萍倩院,李倚薰那个贱蹄子为何还能够留在萍倩院?   ……   李倚薰离开萍倩院后,秋芽的心中便一直感到不安。她不敢在院内乱走动,只好在屋内焦急的等着李倚薰回来。直到听说大皇子来了李府,李倚薰随大皇子回到了萍倩院,她的心中一喜,欢喜的站了起来。   “你们都先下去。”裴彦琛走进李倚薰在萍倩院的屋子,对屋内的秋芽和身后的乔生蜀吩咐道。   秋芽和乔生蜀只好退了出去,将屋门合上。   裴彦琛本以为李倚薰会如之前那样主动向他贴过来,或者像分别时那样述说对他的思念,可是进屋后,李倚薰便走到桌边坐下,没有任何想亲近他的动作。   裴彦琛的视线落在李倚薰仍然有些发白的脸颊上,走上前去,他去拉李倚薰的手,“为何不说话,身体不适?”   李倚薰的目光移到裴彦琛的身上,潋滟的水眸轻眨。他想让她对他说什么?他之前让她独自回到李府,他不知道她回到李府后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吗?   可是他还是让她就这样回到了李府。或许她这样的贱命根本就不值得他费一点儿心神。   还有今日李梁奕对她做的事情,虽然因为李大夫人和李洛瑶的赶到,李梁奕并没有得逞。   可是在裴彦琛这样身份的人眼中,只要她今日被李梁奕压在了身下,之后的结果如何他会在乎吗?   裴彦琛的身边不缺像她这样的女子,她需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够换来他一丁点儿注意,可是他厌弃和恶心她只需要简单的一瞬间。   “松开我。”李倚薰将手从裴彦琛的手中收回来。   手心一空,裴彦琛凝视着女子粉粉的樱唇,不禁皱起眉。他对李倚薰的喜欢还没到能让她在他的面前使小性子的地步。   可是紧接着李倚薰便将她两条胳膊上的长袖朝上挽了一截,她将细白的手臂伸到裴彦琛的面前。 第28章   只见原本白玉般的皓腕上皆是渗人的红痕,有一条手臂上还有一大块青紫。   “怎么回事?”裴彦琛想到李倚薰刚刚的精神恍惚,俊朗的脸沉了下去,冷声问道。   “之前忽然有一个婆子来找我,说义母请我过去。可是等我走到半道上,我才发现不是义母要请我过去,而是义父用义母的名义将我诓骗了过去。然后我被那个婆子强硬的推进了假山中……”   李倚薰知道裴彦琛早晚会察觉她的身上的伤,她将李梁奕诓骗她离开萍倩院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   “这便是那个婆子推我进假山时,不小心撞到假山石时留下的。”李倚薰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胳膊上的青紫。   裴彦琛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男子最了解男子的心思,李梁奕用李大夫人的名义将李倚薰骗过去,总不可能是想口头上关心李倚薰这个义女吧?   李倚薰见裴彦琛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似连屋内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她能够猜到他现在在想什么,虽然她在裴彦琛的心中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意儿,可是若是这个玩意儿被别的男子亵玩和玷污了,他是不会容许的。   她没再犹豫,在男子含着压迫的目光中,她抬起手开始解身上的衣裳。   李倚薰站起身,将脱掉的衣裳放在桌子上,直到她的上身仅剩一件素净的肚兜。   李倚薰就这样站在裴彦琛的面前,周围没了遮挡,身前本就浑圆饱满的某处越发吸引人的目光。可惜现在裴彦琛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   裴彦琛曾经亲自审讯过犯人,自然看出来李倚薰脖颈上的伤是被人掐出来。   “李梁奕干的?”裴彦琛的手落在李倚薰受伤的脖颈上,动作小心,出口话语却如寒冰。   李倚薰知道裴彦琛这是对李梁奕发怒了。她眼眸轻眨,带着她温度的泪珠便砸在了男子的手背上。   李倚薰哽咽道:“我之前对殿下说过,我是被义父从品花楼买下来的。可是义母不想义父将我收在房中,便认了我为义女,然后将我送到了李府的庄子上,直到前几日义母派人接我回李府,我在途中碰见殿下……”   说着,李倚薰抬眸看了裴彦琛一眼,偷偷打量男子脸上的神色。   他派去调查李倚薰经历的人还没有回来,之前裴彦琛以为李梁奕和李大夫人收李倚薰为义女,是想用李倚薰接近他或者那些官员,倒是未料到这中间还发生了这些事情。   李倚薰倒不是故意不与裴彦琛说这些,而是有些话语时机未到,以裴彦琛多疑的性子,她即便告诉了裴彦琛,裴彦琛反而会认为她是在和李梁奕他们演戏。   “他为何掐你?”裴彦琛沉声问道。   李梁奕若是对李梁奕有色心,为何又会想要李倚薰的性命?   李倚薰怯怯的望着裴彦琛,麋鹿般清澈的水眸中染着水雾,却不回答他的话语。   “说话。”裴彦琛薄唇轻启,声音中含着命令。   见时机已到,李倚薰垂下脑袋,挣脱开裴彦琛的手。她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湿了花容面。   李倚薰的肩膀轻轻颤抖,出口的话语含着后怕,“义父欲对我行不轨之事,还将殿下送给我的玉佩丢了。义父问我对待殿下是不是也这般抗拒,我不想与义父说我与殿下之间的事情,只好说殿下不会像他般强迫我,不想却惹怒了义父……”   在钟府当了十几年的丫鬟,和被卖进花楼的经历,让李倚薰学会了如何在恰当的时候说适合的话语。即便是真话,也需要在合适的时候说出来。   说完,李倚薰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她的外裳,将裴彦琛之前送给她的那块玉佩从外裳中拿出来。   之前李大夫人突然出现,李梁奕将夺去的玉佩扔在了地上。她在孙嬷嬷碰到她之前偷偷将玉佩藏在了袖中。   “殿下,你看,我没有将殿下送给我的玉佩弄丢。”李倚薰将小手举到裴彦琛的面前,玉佩完完整整的躺在她白嫩的手心。   刚刚李倚薰在裴彦琛的面前脱掉了上衣,此时上身仅穿了一件素净的肚兜。肚兜是清新的豆青色,上面没有任何艳丽的花纹,露出周围的雪白和美好的锁骨,让人移不开眼睛。   李倚薰看向裴彦琛时,眸子干净澄澈,似乎单纯的为保住了玉佩而欢喜。   裴彦琛看着女子柔媚的面庞,泪水的洗涤下,那张沉鱼落雁的小脸越发显得精致美丽,惹人垂怜。   裴彦琛冷酷无情惯了,此时被女子那双迷人又好看的杏眸凝视着,难得有些失声。他见惯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以及皇帝后宫妃嫔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对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抱着猜疑的态度,可是此时李倚薰却未对他有任何诉苦和告状的举动。   裴彦琛垂眸望了望李倚薰掌心的玉佩,身子有些僵硬,他突然迈步走了出去。   李倚薰以为因为她被李梁奕轻薄的事情,裴彦琛的心中还是对她嫌弃了。她将玉佩放在桌子上。   李倚薰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拿起桌上的衣裳开始穿衣裳。她一直在努力的揣测男子的心思,讨男子的喜欢,可是男子若是还是因为她经历的事情嫌恶她,便不是她能够决定得了。   李倚薰刚刚穿好衣裳,裴彦琛便再次推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拿着几个小瓷瓶,他将瓷瓶放在桌子上,瞥了一眼穿搭整齐的李倚薰,皱眉问道:“为何将衣裳穿上?”   李倚薰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小瓷瓶上。她并非愚笨之人,顿时猜测到刚刚裴彦琛出去是做什么了。   李倚薰的唇角上扬,软软糯糯道:“殿下要帮我上药吗?”   他没有让秋芽进来,而是自己拿着药膏走进来。   裴彦琛生来便天潢贵胄,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更别说是给女子上药。此时对上李倚薰又耀眼又清澈的眸子,他淡淡扫了李倚薰一眼,说道:“将衣裳脱了。”   闻言,李倚薰只好将刚刚穿好的衣裳又脱下来,抬起一双纤纤玉手。只是这次李倚薰脱衣裳的动作明显比刚刚要缓慢许多,她慢条斯理的解着身上的衣带,杏眸时不时瞥对面清冷的裴彦琛一眼。   裴彦琛自然看出来李倚薰是故意的,念及李倚薰受了委屈,他好脾气道:“怎么了?不想脱?”   “倚薰手疼,脖子疼。”李倚薰听见男子的话语,麋鹿般澄澈的眸子明亮了几分,声音哀怨。   说着她嫩葱般的手指还指了指她受伤的手腕和脖颈。   她此时不向男子卖卖惨,更待何时?   裴彦琛本能的想说她刚刚是如何将衣裳脱掉,又穿上的。话语到嘴边,他忽然想到刚才她估计也不敢对他喊疼。   裴彦琛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倚薰,问道:“你想让我帮你脱?”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天生的压迫感。李倚薰轻咬樱唇,娇声说道:“倚薰不敢。”   她说的‘不敢’,而不是‘不想’。裴彦琛轻笑一声,深邃的凤眼中染上一抹笑意。他向来知道她得寸进尺,顺杆子爬的本事不错,此时他的心中却没有感到厌恶和反感。   “过来。”裴彦琛对女子招了招手,一副要帮女子脱衣裳的架势。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乖乖的朝男子挪了过去。待她和他之间仅距离一个拳头的距离时,她伸出细白的胳膊,搂住男子的脖颈。   李倚薰踮起脚尖,将樱唇送到男子的耳朵边,娇声娇气的说道:“谢谢殿下。”   这样的姿势,真是要暧昧有暧昧。更别说他本来是要帮她脱衣裳的。男子望向女子的目光很快便变得有侵略性。   偏偏李倚薰在这个时候松开了裴彦琛,妩媚的脸蛋上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眸光不解的看过来,眼神无辜又单纯,似在问‘他为何还不帮她脱衣裳’。   裴彦琛板着脸,将某个挑了火又逃跑的女子拽回怀里,抬手粗暴的捏了捏女子的脸。他喉咙中压制着粗重的喘息,哪里还有先前的清冷与淡漠? 第29章   李大夫人目送裴彦琛和李倚薰朝萍倩院走去。等裴彦琛和李倚薰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看不见了,她的眼中的怒火和怨毒再无法掩饰,就连一旁的李梁奕都懒得搭理了,她吩咐下人重新给李洛瑶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含着盛怒回了屋子。   “你不是说大殿下转瞬便会将李倚薰那个祸害忘到脑后?今日大殿下不仅来了李府,还和李倚薰那个祸害居住到一个院子去了。”李大夫人抓着孙嬷嬷的手,厉声道。   若是让李倚薰在裴彦琛的心中有了位置,她和李府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她不会容许李倚薰攀上大皇子的。   孙嬷嬷的手背被李大夫人抓出血色,她只好说道:“夫人也莫太焦虑了,大殿下可不一定就是为了李倚薰那个狐媚子来李府的。再说了李倚薰明面上还是您和老爷的义女,大殿下亲近她,何尝不是在与李府示好?”   李大夫人听见孙嬷嬷的话语,被怒意充斥的脑子有了几分清明和理智。她也不相信李倚薰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裴彦琛为了她亲自来李府,裴彦琛这次来李府,只怕还是冲着李府来的。一个女子也不值得裴彦琛大费周章的来棋南和李府。   思考完裴彦琛来李府的目的,李大夫人不禁又想到还对李倚薰念念不忘的李梁奕。   李大夫人恨声说道:“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顾忌夫妻情分留李倚薰一条贱命?我不想伤了我与他之间的情分,他倒好,现在心中还念着李倚薰那个祸害,让我沦为下人们眼中的笑柄,估计此时李府的下人的心中都在耻笑我这个李府的女主人。”   李大夫人在李梁奕的面前强势惯了,往日不是没有女子想攀上李梁奕进李府,可是皆被她用强硬的手段打发了,李梁奕怕惹怒她,一般都会收敛,不再与那女子联系。可是今日李梁奕居然在李府就对李倚薰迫不及待,如果不是她与李洛瑶赶去,今日还真让李梁奕得逞了。   李大夫人的心中有一种危险感,她直觉李倚薰日后会害了整个李府。   孙嬷嬷听见李大夫人说起李梁奕,顿时不敢说话了。李大夫人和李梁奕夫妻之间的事情不是她这个下人可以随意置喙的。   李大夫人也没想让孙嬷嬷回答她。时光无法回转,她也无法回到当初打死李倚薰,现在的情况,她还真不能够打死李倚薰。最起码在裴彦琛居住在李府期间,她和李梁奕都得拿李倚薰当义女看待。   李大夫人突然问道:“枫弟那边什么情况?”   之前齐遇枫来信要来棋南,她这才派人将李倚薰从庄子上接回来,本来齐遇枫在前几日便该到达棋南的,可是齐遇枫有事在途中耽搁了几日,现在还未到达棋南。   她虽然出身京城的陈国公府,却非嫡支,如果不是二皇子现在需要李府,她和陈国公府的关系肯定没有现在这样亲密。   但是齐遇枫与她不同,齐遇枫是陈国公最小的儿子,因为老来得子的缘故,陈国公对齐遇枫这个小儿子很纵容和宠爱。按辈分,二皇子还得唤齐遇枫一声舅舅。   孙嬷嬷恭敬说道:“按八公子前几日寄来的信来看,八公子这两日应该便会到达棋南了。”   李大夫人眸光微动,轻轻吐出一口气。之前她写信告诉齐遇枫要将李倚薰送给他,齐遇枫在信中显得很兴奋和激动。往日齐遇枫虽然喜欢花容月貌的美人,经常沉迷女色,却也是见惯了美人的人,并不会因为一个女子便显得如此的激动。   李大夫人觉得齐遇枫知道些李倚薰过去的事情,很大可能他与李倚薰是旧识。   ……   翌日清晨,李倚薰醒过来时,秋芽还熟睡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的描眉。   昨日裴彦琛和乔生蜀要求居住到萍倩院,李大夫人便将萍倩院的主卧收拾出来给了裴彦琛居住,然后将李洛瑶的东西都从萍倩院搬了出去。自然主卧内的东西都是重新换过的,之前李洛瑶使用的东西都被从萍倩院清理了出去。   乔生蜀和裴彦琛带来的人则居住在萍倩院内其它的屋子里。   李倚薰和秋芽还是居住在萍倩院的偏房内,先前她和秋芽回李府时,在客栈内裴彦琛送给她的衣裙和胭脂水粉被李洛瑶派人拿走了,昨日李大夫人吩咐下人又将这些东西给还了回来。   放下眉笔,李倚薰歪头端详了下铜镜内她娇艳夺目的脸。她在心中估算着时辰,起身朝厨房走去。   于是等裴彦琛起身推开屋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李倚薰端着洗漱的热水站在外面的场景。   她今日穿了一袭石青色的衣裙,玉软花柔,一头乌发柔顺的散在她肩上,娉婷袅娜,瞧着清丽无邪得很。   “你身上的伤是没事了?”裴彦琛站在屋门口,望着某个昨日据说都无法自己脱衣裳的女子。   李倚薰朝裴彦琛走了几步,衣袖朝上滑了一小截,露出手腕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红痕。她微翘的鼻尖动了动,娇声说道:“疼……”   李倚薰的嗓音甚是动听与悦耳,似夜莺的鸣啼。此时刻意放缓了尾音,更是显得楚楚可怜,让人浮想联翩。   裴彦琛皱眉,将李倚薰手上的热水盆接过来,转身走进屋,没好气道:“既然疼,为何还端着热水在外面站这么久?”   见状,李倚薰自然是亦步亦趋的随裴彦琛进了屋。   “昨日义母让我好好伺候殿下。”   李倚薰站在裴彦琛的身旁,看着他将双手放进热水中洗漱。乖巧说道。   昨日李大夫人是对她说过让她好好伺候裴彦琛的话语。   裴彦琛讶异的扫了李倚薰一眼。昨日他还觉得李倚薰差点被李梁奕欺负了,她也没想着朝他告状和诉苦。今日她就在他的面前变相的告李大夫人的状了。   “如此听你的义母的话语?”裴彦琛将手上的水珠擦干,抬手捏了捏李倚薰小巧的鼻子。   李倚薰顺势握住裴彦琛的大手,她将脸蛋贴着他的掌心,眸光澄澈透亮,“我是被义父和义母买回来的,卖身契还在义父和义母的手里,自然不敢不听义父与义母的话语。”   裴彦琛眸光一顿。总算明白李倚薰向他告状的目的。   李倚薰现在毕竟并非良家女,只要她的卖身契还在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手中,她的生死便只能够任李梁奕和李大夫人随意拿捏。   她知道李梁奕和李大夫人不会将卖身契给她,所以想让他帮她向李大夫人和李梁奕讨要卖身契。   按理凭他的身份,让他向李梁奕和李大夫人讨要她的卖身契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让他向李梁奕和李大夫人讨要她的卖身契容易,日后如何安置李倚薰却有些让他犯难。   大皇子府不缺一个女子居住的屋子,他名下也有许多宅院空着。只是李倚薰在花楼待过是一个雷,以他所处的位置,日后很有可能有人以此事大做文章,他若是将李倚薰带进大皇子府,或者安置在他的私宅,便等于主动给敌人送了一个把柄和弱点。   裴彦琛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李倚薰的脸蛋,一时没有言语。   “日后不必这样做了。”半晌,裴彦琛瞥了一眼面前的脸盆,缓缓说道。   他不需要她在他的面前做伺候人的事情。   李倚薰见裴彦琛对她的卖身契的事情避而不谈,便大概知道他的心思了。若是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可是谁让她是那个卑微的求助他的人呢?   因此李倚薰的脸上的微笑不变,她的脸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媚态横生,杏眸中带着几分讨好。 第30章   裴彦琛带着李倚薰在桌边坐下,他先是仔细的查看她脖子上的伤,问道:“还疼吗?”   李倚薰点了点头。   裴彦琛疑惑的看了李倚薰一眼,又指了指她手腕上的伤,问道:“这儿呢?”   李倚薰又点了点头。   裴彦琛将李倚薰的衣袖朝上挽了一截,指着她昨日受伤的胳膊,问道:“这儿也还疼?”   李倚薰再次点了点头。   其实昨日裴彦琛给她抹过药后,她今日身上的伤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不过此时面对裴彦琛的问话,她每次都回应的疼。   “我觉得现在身上哪儿都疼,尤其是这儿,殿下也要帮我查看一下吗?”李倚薰抓过裴彦琛的大掌,放在她的心口处。   说完,她嫩葱般的手指还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裴彦琛眸光一暗,指尖在她的心口按了一下。他眼中的忧心褪去,眉眼染上笑意。   “怎么会身上哪儿都疼,莫不是你在诓骗我?”裴彦琛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倚薰,故意说道。   李倚薰听出裴彦琛的话语中的打趣和挪逾,并未感到尴尬,反而身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娇滴滴说道:“或许是许久未见殿下,想让殿下看看我。”   话落,李倚薰便发觉那只被她抓住的大手越发变得灼热,掌心似乎有火苗在烧。   可是许久却未见裴彦琛有接下来的动作。李倚薰的心中不禁有些气馁和沮丧,昨日她也感觉到男子的身体明明有了反应,男子帮她抹完药后,却放开了她。此时他亦没有碰她的意思。   可是男子对她的身体不是没有兴趣的模样。   李倚薰的心中的想着,莫不是因为昨日她被李梁奕轻薄的事情,裴彦琛的心中还是对她嫌弃和介怀了?   思及此,李倚薰松开裴彦琛的大手,双眸怯生生的望着男子,嗫嚅道:“昨日义父用义母的名义将我从萍倩院诓骗出去,殿下是对我生气了吗?”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难得愣了一下。他一时没有明白李倚薰怎么会突然对他问这个话语,却见女子的身体朝后缩了缩,一副要与他拉开距离的架势。   裴彦琛抬手拉住李倚薰的胳膊,让李倚薰坐到他的腿上。他捏住女子的下巴,低头看着她麋鹿般的杏眸,“脑袋里在想什么?我若是对你生气了,会给你抹药和关心你身上的伤?”   他本还担心她会对男女之事有心理阴影,不想她却误会了。   李倚薰对上呵斥男子的眸光,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的光亮璀璨如星辰。   “殿下是心疼我昨日的遭遇吗?”李倚薰歪了歪脑袋,她的双手撑在男子的肩膀上,她的牙齿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眼里带着狡黠。   人不会心疼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玩意儿,若是男子开始心疼一个女子,那么那个女子在男子的心中便没有那么的无足挂齿,和可以轻易的抛弃。   她想知道她在他的心中是不是有了微小的位置。   李倚薰将樱唇贴着裴彦琛的耳朵,故意将她温热的气息吹进他的耳朵里,让他从内而外都沾染上她的味道。   他现在或许还不会帮她向李梁奕和李大夫人讨要她的卖身契,可是若是她在他的心中慢慢有了位置,他自然会主动帮她逃离李府这个狼窟。   裴彦琛的身体越来越紧绷,呼吸灼人。李倚薰感觉得到男子马上要对她缴械投降,大着胆子再次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下一瞬她的身体被男子整个托了起来。   “咣当”一声,李倚薰的双脚踢翻了对面的木凳。   李倚薰的身体接触到舒适的锦被时,裴彦琛俯下身在她的耳边回答道:“是。”   或许是男子天生的占有欲,从李倚薰的口中得知她被李梁奕轻薄时,他的心中是愤怒的。尤其是女子手捧着玉佩,声音带着庆幸地说她没有将他送的玉佩弄丢时,他明确地感觉到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不疼,却让人印象深刻。   他甚至思考若是李倚薰仍然留在李府,她日后是不是还会发生昨日那样的事情。那一刻他便知道即便李倚薰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安置她,他也不会让她继续留在李府。   若是让从前那个没有遇见李倚薰的裴彦琛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一定会认为他疯了。   裴彦琛的嗓音甚是动听,像玉佩碰撞的声音。此时他整个人埋在她的脖颈间说话,更是显得低沉悦耳,让人脸红心跳。   李倚薰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那束缚着她腰肢的大掌比刚刚更紧了几分。   此时还不到辰时,萍倩院被裴彦琛的人居住着,没有人敢在院内喧闹和随意走动,萍倩院内静悄悄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门缝中透出来,让人羞红了脸。   床榻的幔帐未放下,床榻上的荒唐一览无余。 第31章   暖阳透过窗牖映入房中,屋内的暧昧与旖旎久久未散去。   李倚薰依偎在裴彦琛的身侧,姿态慵懒。锦被盖在姣好的娇躯上,遮掩了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修长的脖颈上还是露出了不少暧昧的红莓。   片刻之后,李倚薰从床榻上坐起身,弯腰拿起之前被裴彦琛扔在地上的衣裙。   现在是白日,乔生蜀和裴彦琛的人估计都起来了,她自然不能够在裴彦琛的床榻上久留。   李倚薰望着站起身也开始穿衣裳的男子,突然问道:“之前给我和秋芽诊治过的那位大人可还在殿下的身边?”   “你不舒服?”裴彦琛的视线在李倚薰的身上转了一圈。   “不是。”李倚薰咬唇。   李倚薰打量着裴彦琛的脸上的神情,她拿不准她接下来的话语会不会惹怒他。   可是如果她不尽早说出来,时间久了,或者等他自己意识到,他恼怒她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那位大人现在也在李府,可否请他给我诊一下脉,和给我开一副避子药。”李倚薰温声软语道。   以她现在的身份,裴彦琛肯定不会让她诞下他的子嗣。之前在客栈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后来她回到了李府,她也不敢让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给她请大夫。   至于母凭子贵,她没有想过。像裴彦琛这样的身份,他若是不想让她生下他的子嗣,她很有可能不仅不能保住孩子,性命也会丢掉。   她若是不慎怀上孩子,又被裴彦琛用药打掉,最后损坏的是她的身体。她还不如现在便喝下避子药,也免得被裴彦琛怀疑想用孩子拴住他。   裴彦琛一直未跟她提起服用避子药的事情,她猜测他是忘记了,或者没有意识到此等小事。   可是李倚薰知道裴彦琛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这件事情。   裴彦琛的动作一顿。他确实忘记了要防止李倚薰有身孕。   这次他的身边没有女子随行,随他来此的大多是像乔生蜀这样未婚的男子,而且即便他的身边的人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估计也不敢和他提起此事。   裴彦琛的目光落在李倚薰娇艳的脸蛋上。说白了,李倚薰会出现在他的身边是一个意外。   “让邱尚槐过来一趟。”   等穿好衣裳,裴彦琛走到门边吩咐道。   邱尚槐正是之前给李倚薰和秋芽诊治过的大夫。   邱尚槐现在也居住在萍倩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邱尚槐便来到了裴彦琛的屋子。   李倚薰走到桌边坐下,将一只手伸到邱尚槐的面前,让邱尚槐给她诊脉。   一会儿后,邱尚槐将手从李倚薰的手腕上收回来,皱眉不语。   面前的女子也没有生病,他不知道大殿下将他唤来做什么。   “给她开一道避子的方子,将所需的药材交给她身边的丫鬟。”裴彦琛瞥了李倚薰一眼,对邱尚槐吩咐道。   邱尚槐往日只给裴彦琛看病,这次他随裴彦琛离京,除了之前救治李倚薰和秋芽,最多也只救治过受伤的百姓。   此时听见裴彦琛的话语,邱尚槐讶异的抬眸望了裴彦琛一眼,“好,等下我就给倚薰姑娘开药方。”   “是药三分毒,避子药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倚薰姑娘莫服用太多。”   秉着身为一个大夫的职责,邱尚槐又多嘴交代了一句。   邱尚槐给李倚薰开了避子的方子后,他将方子和所需的药材交给李倚薰的身边的秋芽。   乔生蜀和裴彦琛皆居住在萍倩院,裴彦琛请邱尚槐过去的消息很快就被乔生蜀知道了。乔生蜀以为裴彦琛的身体出了问题,等邱尚槐从裴彦琛的屋子出来,他特意向邱尚槐询问裴彦琛请他过去的原因。   邱尚槐知道乔生蜀得裴彦琛信任,裴彦琛的许多事情都会交给乔生蜀去做,因此他没有隐瞒乔生蜀,将裴彦琛让他给李倚薰开避子药的事情告诉给了乔生蜀。   之前他自作主张打听李倚薰的事情被裴彦琛责罚,乔生蜀便不敢再打听李倚薰的事情,此时听见邱尚槐的话语。他觉得他家殿下还是从前那个英明神武,足智多谋的殿下,没有被李倚薰那个妖女蛊惑,对李倚薰那个妖女仅是逢场作戏。   像裴彦琛这样的身份,最忌讳的便是在没有嫡长子的情况下,却弄出了一个庶子。裴彦琛既然主动让李倚薰服用避子药,便证明裴彦琛没有让李倚薰生下他的子嗣的意思。   一个没有子嗣的女子即便日后入了大殿下的后院,李倚薰日后被大殿下抛弃是早晚的事情。   避子药不需要熬煮太长的时间,邱尚槐离开一会儿后,秋芽就将避子药给端了进来。   李倚薰端起避子药,将避子药一口口喝下。   裴彦琛的身边不缺女子,他若是想要子嗣,自然会有女子给他诞下子嗣。她知道那个给他诞下子嗣的女子绝对不会是她。   以她现在所处的境地,她能够平平安安度过余生便已足矣。   李倚薰将汤碗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脸上笑意盈盈。   多次命悬一线,她被迫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   “你不想怀我的孩子?”裴彦琛眸色微沉。他俯视着坐在桌边的李倚薰。   她喝避子药的动作太果断了,没有丝毫犹豫。好似她对他这个人也没有丝毫留恋一般。   李倚薰歪头看向裴彦琛。其实‘孩子’二字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是有些忌讳的,因为他和她的心中都清楚他不可能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只是此时裴彦将这句话语问了出来,她自然是要好好回答他的。   李倚薰大概能够猜到男子的想法。他不想让她怀他的孩子是他的事情,可是若是她也不想怀他的孩子,他会觉得他身为男子的尊严受到了侵犯。   “我刚刚被卖到花楼时,曾经亲眼看见花楼里一个怀有身孕的姑娘被人灌下打胎药,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后来那位姑娘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殿下知道给那位姑娘灌下打胎药的人是谁吗?”   李倚薰缓缓站起身,显现出她迷人与窈窕的曲线,麋鹿般的杏眸望着男子。   裴彦琛虽然从不去烟花之地,却并非对这些烟花之地一无所知,更何况他还有一位经常去烟花之地的五皇弟。   花楼的姑娘若是怀了身孕,花楼的妈妈便无法再靠她们挣钱。所以有的花楼的妈妈甚至会给里面的姑娘灌下绝子药。   花楼的妈妈自然是最不想让里面的姑娘怀孕的人。   裴彦琛虽然没有说出口,李倚薰却从他脸上的神情猜测到他在想什么。   李倚薰温声细语说道:“给那位姑娘灌下打胎药的是花楼的客人,那位客人是那位姑娘的常客。”   这话语说出口,裴彦琛自然听出李倚薰想向他表达什么。   那位姑娘怀的是那位客人的孩子,那位客人不想让那位姑娘生下他的孩子,便给那位姑娘灌下了打胎药。   “你觉得我和你口中的那位客人一样?”   裴彦琛身形比李倚薰高大许多,现在俊朗的面容上无甚表情,便显得格外的清冷。   对上男子的目光,李倚薰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或许不是那位客人,可是我害怕,我害怕我会是那位死去的姑娘。”李倚薰将一只手放在她的心口。   其实她现在和那位姑娘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现在虽然离开了花楼,可是裴彦琛或许永远不会给她名分,她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裴彦琛,和花楼的姑娘有什么两样?   她现在若是有了身孕,也会如那位姑娘一般被裴彦琛灌下打胎的药。   “殿下是男子,女子有了身孕,不会对男子的身体造成损害。同样男子若是不想要那个孩子,损害的也是女子的身体。那位姑娘如果没有被强硬的灌下打胎药,最后也不会香消玉殒,芳颜不再。”   李倚薰放在心口的那只手缓缓收紧,出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媚。其实她并不想与裴彦琛说这些,裴彦琛生来尊贵,高人一等,他不需要和也没有必要去考虑像她这样卑贱的蝼蚁。   可是她不能。她得时刻殚精竭虑的思考她所处的境地。   裴彦琛的凤眼注视着李倚薰,一时没有言语。他是一直猜疑李倚薰接近他的目的,心中也介怀李倚薰是李梁奕的义女,和她在花楼待过这件事情。可是之前没有考虑到李倚薰会有身孕的事情,确实是他疏忽了。   裴彦琛身形颀长,容颜俊朗,此时二人站立,越发他显得气场强大,站在他面前的李倚薰柔弱苗条。   她与他之间,她永远是那个弱势的人。   “我会让邱尚槐研制对你的身体的没有伤害的避子药。”裴彦琛微敛眼眸,忽然说道。   刚刚邱尚槐说避子药喝多了会对李倚薰的身体有损害。   李倚薰望向裴彦琛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讶异。正如她刚刚所言那般,女子是否有身孕并不会损害男子的身体,所以男子一般并不会考虑这件事情对女子的危害。像裴彦琛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更加不需要去考虑这些,因为只要他想,自然会有女子趋之若鹜,绞尽脑汁的为他诞下子嗣。   他这是担心避子药会损害她的身体?   相较于打胎的危害,避子药对她而言已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可以,她又怎么会愿意喝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的避子药呢?   李倚薰将娇软的身子贴向男子,近距离的凝视着他俊美的面庞。她的心中忽然生出几分贪念,他日他若是厌倦了她,或者对她心生嫌弃,他能否从指头缝中给她施舍点儿怜惜,给她一小块儿净土,让她不必再担惊受怕,时刻焦虑性命之忧,也不用因为姣好的容貌被龌龊的男子欺辱。   “殿下,李老爷和李夫人派了人过来,说大殿下难得来李府,想请大殿下去正厅一起用膳。”   乔生蜀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   李倚薰的娇躯微顿,眸光璀璨明亮,与裴彦琛拉开了距离。   ……   李大夫人昨晚一晚上没睡好。她先是梦见李梁奕背着她与李倚薰厮混,李倚薰恬不知耻的整个身子都缠在李梁奕的身上,她忍不住扑过去打骂李梁奕和李倚薰,将李倚薰从李梁奕的身上拉开。李梁奕却护在李李倚薰的身前,她发现二人的苟且后,李梁奕不仅不再像从前那般敬重她,还要将李倚薰那个狐媚子纳进李府。她陌生的望着李梁奕,仿佛从未认识他一般。   后来她好不容易不再梦见李梁奕,却梦见李倚薰仗着大皇子的势在她的面前作威作福,李倚薰高高在上的睨着她,模样嚣张,声称要毁了整个李府。她比李梁奕还要花心血在李府上,她听见李倚薰的话语,顿时被惊醒了。   等醒过来后,李大夫人想到梦中的场景便觉得不管是为了李府,还是因为李梁奕,李倚薰都不能够留。   “大殿下为何还不来?”李洛瑶站在李大夫人的身边,小声问道。她的腿都站酸了。   一旁的孙嬷嬷说道:“大殿下这次奉皇命来此,或许是被正事缠住了。”   李洛瑶听见孙嬷嬷的话语,顿时不言语了。裴彦琛若是真的在处理正事,可不是她能够随意置喙的。   李梁奕朝孙嬷嬷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暗色。裴彦琛昨日主动提出要和李倚薰居住在一个院子,还将李洛瑶从萍倩院赶了出来。有何正事,需要裴彦琛饿着肚子处理?   一柱香后,裴彦琛和李倚薰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李洛瑶几人的视线中。李洛瑶的目光落在凤表龙姿的裴彦琛身上,眸光一亮,脸上浮现羞涩。大皇子不仅身份尊贵,姿容还如此俊美出众,哪个女子会对他不动心?   不过李洛瑶很久就注意到了裴彦琛身边的李倚薰,脸上的红晕渐渐褪了下去。昨日李倚薰那个贱蹄子抢了她的萍倩院,李倚薰凭什么可以站在大皇子的身边?   李梁奕的视线也落在李倚薰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一袭石青色的衣裙,一头乌发柔顺的散在她肩上,头上仅簪了两支固定发髻的发钗,衣着低调素雅,却恰到好处的凸显著她的身段。可是他还是眼尖的看见了她脖颈上不小心露出来的暧昧的吻痕。   李梁奕眸色阴沉。裴彦琛姗姗来迟,果然是碰李倚薰了。   裴彦琛来了李府,李梁奕和李大夫人自然是要好好招待裴彦琛。李梁奕和李大夫人早就吩咐了厨房准备上好的佳肴,只等裴彦琛来了。   几人笑盈盈的朝裴彦琛迎了过去,请裴彦琛入座用膳。   李倚薰现在和裴彦琛关系特殊,她被安排坐在了裴彦琛的身边。她刚刚坐下,便发现李洛瑶正眼含怒意瞪着她。   李倚薰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给裴彦琛布菜。   “大殿下这次来棋南,能够居住在李府是我们的荣幸,不知道大殿下会在棋南待多久?”   裴彦琛开始用膳之后,李梁奕便带着几分试探说道。   “本来安置好受灾的百姓之后我便要回京的,可是现在出了一点意外,可能需要在棋南多待几日。”裴彦琛声音清冷。   李梁奕听见裴彦琛的话语,不禁想到手下的管事给他禀告的事情。手下的管事说最近有人在调查他的铺子,难不成那个人是裴彦琛?   裴彦琛口中的意外莫不是和他有关?   李倚薰夹了一小块鱼肉,她将鱼刺仔仔细细的挑干净,然后夹到裴彦琛的碗里。不知道为何,她觉得心里慌慌的,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裴彦琛抬手轻轻按了一下李倚薰的手,示意她不用再伺候他,自己用膳。   李倚薰以为她给他夹的菜不合他的口味,不敢再给裴彦琛布菜。   “我听闻倚薰姑娘是李老爷买来的,正好我的身边没有女子随行,不知道李老爷可否割爱?”裴彦琛漫不经心的的看了李倚薰一眼,视线落在李梁奕的身上。   话落,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李大夫人和李洛瑶又嫉妒又恼怒的望向李倚薰。   瞧瞧,不过才几日李倚薰便哄的裴彦琛向李梁奕讨要她的卖身契,谁不得称赞一声手段了得?   李倚薰微垂着脑袋,心跳的厉害。 第32章   李梁奕没有想到裴彦琛会直接向他讨要李倚薰。本来察觉裴彦琛和李倚薰在他女儿的院子欢爱过已经让很扎他的心了,他不敢细想李倚薰和裴彦琛在一起的场景。此时听见裴彦琛轻描淡写的话语,他更是如鲠在喉。   他知道若是裴彦琛真的对李倚薰上了心,他日后是没有机会碰李倚薰了。   李梁奕眼眸微眯,掩住了眸底深处的阴鸷。裴彦琛是身份尊贵,可是李倚薰毕竟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他若是不想将李倚薰给他,裴彦琛也不能够硬抢。   他并不想将李倚薰给裴彦琛。   李梁奕的心中百转千回,思考着如何拒绝裴彦琛。   “老爷,大殿下在向您问话呢?”   见李梁奕许久未言语,李大夫人故意推了推李梁奕的胳膊。   她也不想让李倚薰攀上裴彦琛。可是她便是要让李梁奕看清楚李倚薰是一个勾三搭四,得陇望蜀的祸害。   李梁奕心心念念着李倚薰,李倚薰转头便搭上了身份贵重的大皇子。   李梁奕听见李大夫人的话语,心中的阴霾果然更深了几分。他当初为了买下李倚薰还与李大夫人起了隔阂,李倚薰却只想着从他的身边逃离,他的心中自然不舒服。   因为李梁奕长时间未回答裴彦琛,一时间周围的气氛有些微妙和冷凝。   裴彦琛的身体微微朝后仰,玄青色的衣袍整洁禁欲,带着淡淡的压迫感。他的五官本就极为深刻立体,此时面上无甚表情,更加显得不近人情,让人心生畏惧。   渐渐地李大夫人也开始心中惴惴,局促不安,不敢再发出声音。   裴彦琛马上要被皇帝立为储君,惹怒了裴彦琛,整个李府都讨不了好。   “大殿下,老爷,夫人。齐八公子来了。”   一个丫鬟快速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因为刚刚众人都没有说话,此时丫鬟的话语便显得格外的扎眼和引人瞩目。   李倚薰刚刚因为裴彦琛的话语升起的几分喜悦顿时被冲散,拿着筷子的手捏得关节发白。   “快请齐八公子进来。”   李大夫人眸光一亮,急忙说道。   之前在信中她便觉得齐遇枫对李倚薰的态度耐人寻味,现在她觉得齐遇枫还真有可能知道些李倚薰的事情。   很快齐遇枫就被丫鬟请了进来。   按辈分,齐遇枫虽然是二皇子的长辈,实际上齐遇枫不过比裴彦琛长两岁。与长身鹤立的裴彦琛相比,齐遇枫的身形要单薄许多,此时他身着宝蓝色长袍,手中还风雅的拿了一把玄金折扇,容貌还算是端正,可惜飘忽的眸光让人不喜,一看便是一个风流爷。   齐遇枫进屋后先与李梁奕和李大夫人及裴彦琛打招呼。李倚薰听见齐遇枫熟悉的声音,攥着筷子的那只手越发握的紧了,手心发汗。   没一会儿齐遇枫的目光就移到了李倚薰的身上,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语气轻佻,“绾绾也在这儿,为何不敢看我?”   齐遇枫一进屋便发现了坐在裴彦琛身边的李倚薰,自然也看出了李倚薰不想看见他。他故意先不理会李倚薰,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李倚薰的紧张和忐忑不安。   不得不说,美人即便是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也极美,尤其是李倚薰这样闭月羞花的的美人,当她长密的眼睫因为紧张不停的颤抖时,让人想要亲手将她的眼睫一根根扯下来。   齐遇枫的话语一出,在场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倚薰和齐遇枫的身上,目光八卦。往日齐遇枫来李府可没少糟蹋李府的丫鬟,瞧齐遇枫对李倚薰的亲昵,李倚薰莫非与齐遇枫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李大夫人故意说道:“枫弟,你与倚薰认识?”   李大夫人不得不佩服李倚薰,先是一向敬重她的李梁奕,后是对女子不假辞色的裴彦琛,现在像齐遇枫这样风流成性的人都是她的裙下臣。瞧齐遇枫对待李倚薰的态度,齐遇枫与李倚薰只怕不仅是旧识,还渊源颇深。   齐遇枫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让人不舒服,“认识啊,不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可不叫倚薰,当时别人唤她闻绾。”   “对了,闻绾这个名字好像还是……”   说到这,齐遇枫故意顿住了话语,引得众人都好奇的看向他。   李倚薰知道齐遇枫的目的达到了。这下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与齐遇枫有什么龌龊,他在等她央求他。   闻绾这个名字是钟越舆给她取的。   李倚薰好似又回到那年钟府,风雨交加的宁顺——   阴雨飘摇,齐遇枫油腻的大手揪着她的青丝,恨声在她耳边道:“闻绾啊,你有本事这辈子都躲在钟越舆的屋子里不出来,不然非要让你落到老子的手里,老子会将你这身美人皮给你剥下来……”   那日的风雨格外阴冷,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纤弱的身上,打湿了她单薄的衣裳,冷得她瑟瑟发抖。   李倚薰鼓起勇气朝一旁的裴彦琛看了一眼。他的手中的筷子早已放下,俊美的脸上不见一丝笑意,眸光冷冽与寒凉,明显是不悦了。   李倚薰有些为自己感觉到悲凉和绝望。她之前那么努力的讨好裴彦琛,揣摩裴彦琛的心思,现在齐遇枫简单几句话语,轻轻松松就让她先前的一切前功尽弃。   对于男人来说,身边的女人与别的男子牵扯是大忌。更何况是像裴彦琛这样身份贵重,身边不缺女人的男子。   “闻绾这个名字是前主人为我取的。”不待齐遇枫再开口,李倚薰放下筷子,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以齐遇枫恶劣的性子,她越是表现的恐慌与害怕,他越会兴味大起,看她流露出更多的惶恐与痛苦。   “倚薰妹妹的前主人是谁呀,倚薰妹妹怎么会与舅舅认识?”李洛瑶撇了撇嘴,语气不屑。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齐遇枫经常去烟花之地,李倚薰又是从花楼出来的,她觉得肯定是李倚薰勾引了齐遇枫。   “前主人是宁顺的钟府,齐八公子曾经去钟府做过客,钟府的丫鬟基本上都见过齐八公子。我曾经在钟老夫人的身边伺候过,或许因此齐八公子记住了我。”   李倚薰瞥了李洛瑶一眼,温声解释道。   她知道她在钟府做过下人的事情遮掩不了,此时她若是说她不认识齐遇枫,裴彦琛和李府的人都不会相信。   李倚薰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解释的话语也算是合逻辑。以齐遇枫的风流性子,还真有可能见色起意,因为李倚薰姣好的容貌惦记上她。   李洛瑶轻哼一声,没再言语了。齐遇枫这几日会居住在李府,李倚薰若是真和齐遇枫有什么,她早晚会发现。   李大夫人款步走到齐遇枫的面前,殷勤道:“枫弟来的巧,我们与大殿下正在用早膳。枫弟可用过早膳?枫弟可要与我们一同用早膳?”   她也觉得来日方长,私下她自有机会向齐遇枫打听李倚薰的过去。   “好啊,便劳烦姐姐给我添一副碗筷了。”齐遇枫睨着不远处的李倚薰,轻摇手中的玄金折扇。   李倚薰脊背挺直,如芒在背。看来今日这早膳她是无法安心吃了。   以她的身份,她也没法子离开。   李大夫人吩咐孙嬷嬷给齐遇枫拿碗筷。   李倚薰微垂着眼帘,听见孙嬷嬷将碗筷放在桌面上的声音,她的心里也跟着一紧。   李大夫人故意安排齐遇枫坐在李倚薰的对面,李倚薰若是和齐遇枫有什么交流,裴彦琛也会看的一清二楚。   李倚薰自然察觉了李大夫人的心思,她的心中苦笑。李大夫人真是生怕她攀上了裴彦琛,时刻盼望着她被裴彦琛厌弃。   偏偏她还真害怕齐遇枫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啥出乎意料之举,让她置于难堪和屈辱的境地。   裴彦琛冷着脸,忽然站起身。   裴彦琛身份尊贵,是李府的贵客。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裴彦琛的身上,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给揪住,忐忑不安。   李大夫人快步走向裴彦琛,讪笑道:“大殿下,这是菜肴不合味口?”   她是想让裴彦琛怀疑李倚薰与齐遇枫的关系,她可没想着得罪裴彦琛。   裴彦琛朝一旁的李倚薰看去。见裴彦琛站起身,李倚薰便也站了起来,澄澈的双眸安安静静的望着他,一双杏眸干干净净的,没有与他单独相处的妩媚多情,袅娜的纤腰似乎轻易便可以折断。   此时的她与往日在他面前的她有很大的不同,也极可能是心力交瘁,无力装饰自己。   “回屋。”   裴彦琛收回视线,大步朝外走去。   裴彦琛要离开,自然没有人敢阻拦他。李大夫人连忙吩咐孙嬷嬷让厨房准备新的菜肴给裴彦琛送去。   见状,李倚薰自然是推开身后的椅子,亦步亦趋的跟上裴彦琛。   齐遇枫支着下巴,瞧着裴彦琛和李倚薰离开的背影,他遗憾的笑了笑。真可惜,他还没有欣赏够美人的惶恐与不安。   回了萍倩院,裴彦琛直接朝他居住的寝屋走去。   李倚薰看了看她居住的偏房,又小心翼翼的望着裴彦琛的背影。   裴彦琛明显因为齐遇枫的举动生气了,李梁奕和李大夫人是知道她和裴彦琛的关系的,刚刚齐遇枫在众人面前对她表现的那么亲昵,无疑也让他没脸了。   李倚薰知道她肯定是要哄裴彦琛,向他解释的。只是裴彦琛现在在气头上,不如缓一缓,她再去哄他?   “你站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   不等李倚薰的心中做好决定,裴彦琛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传了过来。   李倚薰咬了咬唇,只好随裴彦琛进了屋。   “殿下刚才未吃什么东西,可要我去催催厨房,让厨房快些给殿下送些饭菜过来?”李倚薰的心中准备着措辞,主动开口道。   “我还以为你要躲我?”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沉鱼落雁的脸。   “怎么可能?倚薰时刻盼望着能够和殿下永远在一起,心里也是殿下。”   李倚薰娇声反驳道。一双澄澈的杏眸似含着一双春水,勾魂夺魄,又恢复了在他面前妩媚多情的模样。   裴彦琛狭长的凤眼扫李倚薰娇艳的樱唇,不置可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他来棋南,眼前的女子对他的心思似乎有几分不同了。之前在客栈,她会抓住一切机会接近他,往他的身边凑。可是刚刚若是他没有主动叫她,她或许真会躲开他。   还有昨日她被李梁奕轻薄,如果他不主动问起,她是不是不准备告诉他?   “先前我说过,我不喜欢我的女人在我的面前耍心机,撒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裴彦琛想到刚刚用膳时李倚薰看见齐遇枫的表现,他对李倚薰招了招手,让李倚薰走到他的面前,他沉声问道。   李倚薰的指尖一颤。她以为裴彦琛怀疑她从前与齐遇枫有暧昧。   如果她与齐遇枫没有关系,刚刚齐遇枫为何会对她那般亲昵?   “殿下为何会觉得我是故意隐瞒殿下?”李倚薰仰着脸望着裴彦琛,娇滴滴问道。   裴彦琛深邃的凤眼中染上两分笑意。明明是他在询问她,她却反过来询问起他来了。   “你这是让我说?”裴彦琛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倚薰。   裴彦琛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但眉眼上却浮现了几分威严。   李倚薰知道裴彦琛这是让她必须回答他,并对她的试探和转移话题不满了。   李倚薰咬了咬唇,温声细语道:“殿下指的是钟府的事情,还是齐八公子的事情?如果殿下指的是钟府的事情,殿下从未询问过我的前主人,我已经从钟府出来,自然不好再在殿下的面前提起钟府。”   说着,李倚薰抬眸看了裴彦琛一眼,继续说道:“如果殿下指的是齐八公子,正如我刚刚在正厅所言,我不过是在钟府见过齐八公子几次,从未主动与齐八公子交谈和搭讪。”   “齐遇枫之前轻薄过你?”裴彦琛回想着李倚薰刚刚面对齐遇枫时的表现,她除了紧张,对齐遇枫还有一些害怕。   李倚薰一愣,她未料到裴彦琛会如此直白的问出来。是了,以齐遇枫的风流性子,如果不是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他不会正眼看那个女人,更别说刚才齐遇枫还对她表现的那么暧昧。   李倚薰的心突突地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一个女子被男子轻薄了总是不太好的,而且昨日她才差点被李梁奕轻薄,裴彦琛若是知道她曾经差点也被齐遇枫轻薄过,他的心中真的会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齐八公子曾经是对我起过色心,先前我说过齐八公子去钟府做过客,只是齐八公子在外的风评不好,倚薰胆子小,齐八公子在钟府借住的那段日子,我都是尽量避开齐八公子的。”   裴彦琛既然将这话语问了出来,李倚薰只能对他坦白。而且裴彦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若是对他撒谎,未必能够瞒住他。   “那你之后做了什么,让他记恨上了你?”裴彦琛声音清冷。   李倚薰的心中感叹果然什么事情都无法瞒住裴彦琛。裴彦琛不过是刚才在正厅见了齐遇枫一面,通过她的只言片语便能够推断出她和齐遇枫大致的恩怨。   李倚薰的心中庆幸她刚刚在裴彦琛问起时,没有想着在裴彦琛的面前撒谎和遮掩。   “齐八公子到达钟府后,便让钟府容貌姣好的丫鬟去伺候他。客人有吩咐,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自然只能够服从,只是那些去伺候他的丫鬟第二日便死了,而且那些丫鬟被抬出来时衣不蔽体,身上还有许多渗人的伤痕。”   李倚薰的眼前似又浮现那些钟府丫鬟惨死的模样,心中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有点儿喘不过气来。那些丫鬟几日前还与她说过话,却因为齐遇枫再也没了开口的可能。   裴彦琛曾经也听过齐遇枫的事迹,此时听李倚薰讲述,感觉又不一样。瞥见李倚薰因为想起往事而有些泛白的脸蛋,他伸手揽住李倚薰的肩膀,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李倚薰的脖颈。   李倚薰感受到属于男子的温度,她抬眸瞥向眼前的男子。此时裴彦琛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拥有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可是因为这难得温情的动作,倒是冲淡了他身上原本的淡漠。   李倚薰垂下眼眸,继续说道:“我在钟府时虽然是下人,可是钟府的几个男主子从不会强迫府中的丫鬟,那些丫鬟死后,齐八公子又让钟大夫人派新的丫鬟去伺候他,一时间钟府的丫鬟都害怕会被派去伺候齐八公子。”   “你当时也去伺候他了?”裴彦琛皱眉问道。   李倚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当时在钟老夫人的身边伺候,并未被钟大夫人派去伺候齐八公子。”   只是她虽然未去伺候齐遇枫,当时与她交好的一个丫鬟却被钟大夫人派去伺候齐遇枫了。   李倚薰的耳边响起与她交好的时嫣奄奄一息时对她说的话语。   “闻绾,为什么我们的命就不是命?我时刻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府中的几个主子,不敢出一点儿差错,可是原来我们不是光伺候好自己的主子就行的。”   当时时嫣的身上全是血,嫩绿色的衣裙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气若游丝。   李倚薰想,或许她们这样的人的命真的不是命,那时候她哭着求钟大夫人派人救治时嫣,时嫣如果没有被派去伺候齐遇枫,她不会这样。   钟大夫人却只嫌弃时嫣的血污染了钟府的水榭,她眼睁睁看着钟大夫人吩咐小厮将尚有呼吸的时嫣扔出钟府,仿佛扔掉不要了的脏衣裳。   李倚薰轻轻呼出一口气,望着裴彦琛说道:“钟府的丫鬟皆不敢得罪齐八公子,心中虽然害怕也只能够去伺候齐八公子。如果想让齐八公子不再迫害钟府的丫鬟,除非钟府的主子开口。”   顿了顿,李倚薰柔声说道:“我当时故意引齐八公子去了钟大夫人最爱的水榭,又让钟大夫人撞见齐八公子迫害丫鬟的场景……”   钟大夫人看见齐遇枫在她最爱的水榭迫害钟府的丫鬟,心中自然怒不可遏,虽然碍于齐遇枫的身份,钟大夫人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可是不久钟大夫人就寻了一个由头将齐遇枫请出了钟府,之后也未再让齐遇枫在钟府居住。   只是虽然成功让齐遇枫搬离了钟府,时嫣和当时伺候齐遇枫的几个丫鬟还是死了。那时李倚薰清晰的为自己的身份感到悲凉,钟大夫人管理着偌大的钟大,怎么会不知道齐遇枫残害了钟府的丫鬟,可是钟大夫人还是继续让钟府的丫鬟去伺候齐遇枫。   李倚薰的心中清楚如果不是齐遇枫污染了钟大夫人最爱的水榭,齐遇枫仍然不会被钟大夫人请出钟府。   十几条丫鬟的性命在钟大夫人这样的上位者眼中,还不如一座被齐遇枫污染了的水榭。   李倚薰凝视着裴彦琛威严的凤眼。她现在还不如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和小厮,她的性命在他的心中怕也是不值一提吧?   裴彦琛一直知道李倚薰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和简单,但是听见李倚薰为了不相干的丫鬟去得罪齐遇枫,他还是没有预料到的。   齐遇枫不仅心狠手辣,而且非常记仇,眦睚必报。以李倚薰的聪明和敏锐性,李倚薰怎么会不知道得罪齐遇枫的下场?   可是当时李倚薰还是那么做了。   而且虽然李倚薰说的简单,李倚薰当时将齐遇枫引去钟大夫人的水榭,事后钟大夫人察觉李倚薰的动作,李倚薰在钟府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殿下会不会觉得我太心机了?”李倚薰低声问道。   裴彦琛先前说不喜欢女人在他的面前耍心机,撒谎。她设计齐遇枫去钟大夫人的水榭,让齐遇枫惹怒钟大夫人,裴彦琛应该不喜欢她这种行为吧。   “没有。”裴彦琛沉声说道。   他小小年纪便帮助皇帝处理朝政,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像李倚薰这样的身份和她的经历,他知道李倚薰若是真的不谙世事,李倚薰此时恐怕也不会站在他的面前。   李倚薰的心中清楚,裴彦琛的这句‘没有’不是说他不反感她的心机与撒谎,而是他仅仅不计较她曾经设计齐遇枫去钟大夫人的水榭的事情。   人人都爱说女人善变,其实男人也非常善变。裴彦琛现在因为对齐遇枫的恶感,和对她兴趣正浓,或许还会觉得她主动招惹齐遇枫有胆识,可是等他对她的兴趣淡去,他原本认为的有胆识可能便会变成城府深,心机深沉。   李倚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裴彦琛脸上的神色。她知道她还没有回答完裴彦琛的问话,接下来的话语才是裴彦琛真正想要听的。 第33章   缓了一会儿,李倚薰才继续对裴彦琛说道:“齐八公子被钟大夫人请出钟府后,不知道如何知晓了是我从中捣鬼,才让他惹怒了钟大夫人,齐八公子买通了钟府的下人,趁着我出钟府采买的时候将我掳了过去……”   “齐八公子的心中怨恨我,我,我当时被齐八公子打了个半死,直到钟大公子赶到才将我救回了钟府……”   曾经被齐遇枫掳走的这段经历,李倚薰是不想告诉裴彦琛的。一来以齐遇枫的名声,她很难解释她被齐遇枫掳走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若是说她仅仅是差点被齐遇枫打死,会有人相信吗?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比起占有女子,与女子欢好,齐遇枫更喜欢用各种刑具迫害女子,看女子露出痛苦的神色。   齐遇枫到钟府不过两日便残害了钟府十几个丫鬟,并不是每个丫鬟都被他轻薄了。   二来这中间还牵扯到钟越舆,她现在并不想在裴彦琛的面前提起钟越舆。   可是裴彦琛之前已经猜测出了她和齐遇枫的大致恩怨,而且齐遇枫现在就在李府,齐遇枫很有可能会将那段经历添油加醋宣扬出来。凭裴彦琛的本事,他很轻易的便能够知晓那段往事。   李倚薰垂下脑袋,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我本来就因为在花楼待过的事情让殿下介怀和厌烦,当时我被齐八公子掳走,虽然没有丢失清白,可是口说无凭,我也不敢强求殿下相信我。”   “倚薰命苦,不敢奢求殿下垂怜,只盼望殿下看在这几日相识的份上,让我身边的秋芽莫再留在李府陪我受苦。”   李倚薰知道男人对女子的怜惜和忍耐十分有限,更别说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了裴彦琛的雷区。   李倚薰忽然觉得裴彦琛若是因此厌恶了她这个人也挺好的,她不用再费劲心力地去讨好裴彦琛,也不用时刻担心她过去的事情,或者哪个举止会惹怒他。只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秋芽,她希望秋芽可以离开李府,不再陪她担惊受怕。   “你接近我,便是想让我将你那个丫鬟带离李府?”   裴彦琛伸出手,将李倚薰整个身子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下颌绷的紧紧的。他终于知道他为何会觉得女子对待他,和之前在客栈时不一样了。   李倚薰现在对待他充满了敷衍,她虽然依然会讨好他,努力取悦他,可是她也可以随时放弃他。他对她来说,没有那么非他不可,简单来说,他在她的心中或许与齐遇枫及李梁奕没有什么两样。   他得知齐遇枫曾经伤害过她,他本以为她会向他哭诉她受过的委屈,或者向他状告齐遇枫的暴行。可是此时她在干什么?   还是现在齐遇枫来了李府,她觉得齐遇枫比他更适合她?亦或者她想回去找李梁奕?   裴彦琛之前猜测过无数个李倚薰接近他的目的,可是现在发现李倚薰轻易的便想要放弃他,他的心中竟然是无法接受的。   “怎么会?倚薰钟情殿下,只盼望能够长久陪伴在殿下的身边。”   李倚薰一直在察言观色,揣摩裴彦琛的心思。现在裴彦琛明显不悦了,她自然捡好听的话语对他说。   因为裴彦琛的动作,李倚薰的娇躯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裴彦琛穿着玄青色的锦袍,声音冷冽低沉,炙热的呼吸也冲不散他身上的冷漠与冰冷。   裴彦琛好不容易开口向李梁奕讨要她的卖身契,如今因为齐遇枫的到来,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将她的卖身契从李梁奕的手中讨要过来。   李倚薰的话语确实舒服了裴彦琛的耳朵。让人误以为她真的对他深情不悔。   裴彦琛俯视着怀中的李倚薰,片刻后他松开李倚薰,转身朝里间走去。   李倚薰以为裴彦琛还没有消气。她习惯了说好听的话语取悦裴彦琛,实际上她琢磨不透裴彦琛的心思。   没一会儿裴彦琛就从内间走了出来,他的手中多了一个藏青色的锦盒。   裴彦琛将藏青色的锦盒递给李倚薰。   李倚薰愣了一下。他这是要给她送礼物?他不对她生气了?   之前裴彦琛明显介怀她在品花楼待过的事情,李倚薰还以为裴彦琛知道了她曾经被齐遇枫掳走的事情,会怀疑她的清白。   李倚薰哪里知道,裴彦琛介怀李倚薰在品花楼的事情,更多的是因为李倚薰的身份有可能给他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像李倚薰这般貌美的女子,虽然赏心悦目和让人沉沦,可是若是接近她便会招惹来祸事,裴彦琛对她有再多的兴趣也不会容忍她。   李倚薰将锦盒缓缓打开,锦盒中躺着一把带着寒光的袖剑。   “杀过人吗?”   裴彦琛将李倚薰拉到他的怀里,他的双臂环过李倚薰的身子,将袖剑从锦盒中拿起,固定在李倚薰的手臂上。   裴彦琛离她非常近,说话时他的呼吸不可避免的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带着属于他的温度。   李倚薰的身躯一僵,她的眼前浮现时嫣死时的场景,以及在品花楼时,品花楼的妈妈故意带她去看花楼内死去的姑娘的尸体的画面。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看过无数人死去的场景,却未杀过人。   李倚薰摇头时,裴彦琛的薄唇正好缓缓擦过她的耳朵。裴彦琛侧头凝视着李倚薰娇花般的脸,在她的耳边说道:“无论何时自己都是最可靠的,人可能会偶然被别人相救,可是危急时刻,能够护住自己的还是得靠自己。”   “这袖剑极为锋利,平时能够将刀刃藏于袖子中,不会被人发现,十分适合用来防身。”   裴彦琛一手掌控着李倚薰的纤腰,另一只手落在李倚薰胳膊上的袖剑上。   之前裴彦琛给她送过衣裙与胭脂水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李倚薰送防身的武器。   裴彦琛落在李倚薰腰间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离开,他的手指轻点李倚薰的心脏的位置,“当知道自己本身的力量不及敌人时,便需知晓人的身体上的弱点,找准机会,一击即中。”   裴彦琛一边说,大手一边告诉李倚薰,人的身体上的弱点。   裴彦琛的大手每动一下,李倚薰的娇躯便是一颤,她的心尖儿也是一颤。   ……   孙嬷嬷快步走进来,躬着身子在李大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语。   李大夫人坐直了身子,盯着孙嬷嬷说道:“此事当真?枫弟的人真是这么说的?”   瞧之前齐遇枫和李倚薰在饭桌上的表现,她越来越觉得李倚薰和齐遇枫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安排齐遇枫在李府住下以后,她特意派孙嬷嬷过去询问齐遇枫有什么需要。   这不,孙嬷嬷还真给她带回来了有用的消息。   孙嬷嬷说道:“自然是真的,八公子的小厮亲自告诉老奴的,岂会有假?”   李大夫人坐在木椅上,心情控制不住的激动。她本以为李倚薰在花楼待过已经够让像裴彦琛这样身份的人惊讶了,不想李倚薰曾经还被齐遇枫掳走过。   虽然听齐遇枫的小厮的口气,齐遇枫当时没有得逞,可是那又如何,有谁会相信被齐遇枫掳走的女子的身子还是清白的吗?   即便李倚薰当初跟着裴彦琛时,身子是清白的。可是先是龌龊不堪的花楼,后是风流成性的齐遇枫,她不相信裴彦琛的心中会没有一点儿疙瘩。   男子可能会因为姣好的容貌对一个女人感兴趣,可是绝不会对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维持长久的兴趣。   须臾,李大夫人缓了一口气说道:“枫弟的人还说了什么?枫弟想让我帮他做什么?”   以李大夫人对齐遇枫的了解,齐遇枫不会无故让他的小厮对孙嬷嬷说这些话语。   孙嬷嬷说道:“八公子的小厮说,八公子对李倚薰那个狐媚子日思夜想,这次八公子在李府又遇见李倚薰那个狐媚子,想让夫人帮八公子一偿夙愿。”   李大夫人的唇角浮现一抹冷笑。回想着齐遇枫看李倚薰那个祸害的眼神,她就知道齐遇枫惦记着李倚薰那个祸害。   李大夫人的心中想着,是不是男人都这样,见到李倚薰那张闭月羞花的脸便挪不开目光,啥都不管了。   “大殿下在用早膳的时候向老爷开口讨要李倚薰那个祸害的卖身契,虽然因为老爷的犹豫和枫弟的到来,话题被带了过去。可是若是大殿下坚持,我和老爷只怕也只能够将李倚薰那个祸害的卖身契给大殿下。”   李大夫人现在心中最担心的还是裴彦琛。若是裴彦琛仅仅是将李倚薰当一个玩意还好,裴彦琛对李倚薰的那具身体再感兴趣,也不会为李倚薰做什么。   她就害怕裴彦琛真的对李倚薰上了心,即便日后裴彦琛很快厌倦了李倚薰,李倚薰若是在裴彦琛的身边吹枕头风,以裴彦琛的身份,不是李府能够招架的。   孙嬷嬷说道:“大殿下现在不一定就是喜欢李倚薰那个狐媚子,男子都是贪新鲜的,大殿下现在对李倚薰那个狐媚子感兴趣,才会开口向老爷讨要李倚薰那个祸害的卖身契。若是日后有了更美貌的女子出现,大殿下一定很快就对李倚薰那个狐媚子厌倦了。”   “等大殿下对李倚薰那个狐媚子没兴趣了,夫人还不是像从前一样轻易拿捏李倚薰那个狐媚子。”   李大夫人恨恨说道:“我倒是不觉得大殿下是真心喜欢李倚薰那个狐媚子,如嬷嬷曾经所言,大殿下不过是看上了李倚薰那张脸。可是我怕就怕不等到大殿下对李倚薰那个狐媚子失去兴趣,李倚薰那个狐媚子会借助大殿下报复我和李府。”   李府名下产业众多,与朝中的官员亦有交道,裴彦琛若是认真调查,肯定能够找出李府的差错。   李大夫人的心中后悔,若是她当初不将李倚薰从庄子上接回来,李倚薰哪里有可能攀上裴彦琛?   心中百转千回,李大夫人突然对孙嬷嬷说道:“你去告诉枫弟,说我可以帮他得到李倚薰。”   李府毕竟是李大夫人的地盘,不然齐遇枫也不会寻求李大夫人的帮助。   孙嬷嬷讶异的看向李大夫人,她的心中不安,“大殿下现在还在李府,若是被大殿下察觉……”   “我就是要让大殿下察觉,最好让大殿下亲眼看见枫弟与李倚薰那个狐媚子苟合。”李大夫人的脸上带着冷意。   她愿意帮助齐遇枫得到李倚薰,可不是为了让齐遇枫与李倚薰背着裴彦琛偷情。   依照裴彦琛的性子和他所处的地位,他应该派了人去调查李倚薰。所以即便裴彦琛现在不知道李倚薰曾经被齐遇枫掳走的事情,假以时日,裴彦琛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裴彦琛应该已经知道了李倚薰在品花楼待过的事情,裴彦琛现在还愿意向李梁奕讨要李倚薰的卖身契,她猜测裴彦琛即便知道了李倚薰曾经被齐遇枫掳走的事情,这些事情毕竟是李倚薰遇到裴彦琛之前发生的,以裴彦琛对李倚薰正浓的兴趣,他不一定会马上冲李倚薰发作。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李倚薰和齐遇枫苟合的场景没有遮掩的展现在裴彦琛的面前。没有男人会容忍身边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染,再加上李倚薰和齐遇枫以前的那些事情,裴彦琛的愤怒只会加倍。   她不担心李倚薰会向裴彦琛辩解,说她是被人设计之类的。既成事实,暴怒的裴彦琛岂会给她说话的机会?   即便裴彦琛给了李倚薰说话的机会,与李倚薰有染的齐遇枫是陈国公之子,裴彦琛难道还真能够为了一个烟花之地的女人追究齐遇枫?   若是被人知道被皇帝看重的大殿下与荒淫无度的齐遇枫争同一个女子,齐遇枫无所谓,她倒要看看裴彦琛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李大夫人对孙嬷嬷吩咐道:“刚刚大殿下的人对厨房传了话,今日不用给他们准备晚膳。我猜测大殿下和他的人今日应该会外出,在晚膳前,大殿下估计不会回李府。你派人守在李府门口,若是大殿下回李府了,马上来通知我。” 第34章   未时,裴彦琛带着乔生蜀几人离开了李府。直到用晚膳的时候,裴彦琛都没有回到李府。   李倚薰知道裴彦琛的身上是奉着皇命的,她也不敢询问裴彦琛的事情。   等用完晚膳,秋芽将碗碟拿到厨房。屋内只剩下了李倚薰一个人。   李倚薰站起身,将莹白的手指按在她的心口。不知道为何,她觉得心跳得很快,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倚薰朝屋外望了一眼,压制着心中的烦躁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又过了一柱香,秋芽还是没有回到萍倩院。李倚薰的心中有些不解和不安,秋芽一般将碗碟送到厨房后回立刻回萍倩院,秋芽今日怎么会在外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她并不是李府的正经主子,因为她,秋芽平时在李府也不受待见。李倚薰担心秋芽惹怒了李府哪个主子,她不敢再耽搁,提裙朝外走去。   此刻天色微暗,冷风吹的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李倚薰将萍倩院和厨房之间的道路找了两遍,还是没有见到秋芽。   一只漆黑色的乌鸦忽然擦着她的肩膀飞过,李倚薰的身子一颤,等她回过神来,便发现她的脚边多了一个纸团。   李倚薰蹲下身,将纸团捡起来并拆开。   秋芽在萍倩院旁边的废院里。   李倚薰微微蹙眉,将纸上的几个字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   有人故意绑走了秋芽,想要引她前去?   李倚薰双手提裙,快速朝萍倩院的方向跑去。   李倚薰在心中猜测绑走秋芽的人。李梁奕之前就用李大夫人的名义将她从萍倩院骗出去过,绑走秋芽的人会是李梁奕吗?   李倚薰觉得绑走秋芽的人不像李梁奕。李梁奕若是想见她,应该不会大费周章的将她引诱到废院去。   这个绑走秋芽的人倒是像冲着她的性命来的。   不过不管绑走秋芽的人谁,李倚薰知道那个绑走秋芽的人都是冲着她来的。   李倚薰没有马上去萍倩院旁边的废院,而是先回了萍倩院。   裴彦琛还没有回李府,此时萍倩院内除了李府的人,便只有曾经给李倚薰看过病的邱尚槐。   李倚薰快步走进了邱尚槐的屋子。   邱尚槐从医书中抬起头来,他讶异的看向李倚薰,“倚薰姑娘是想寻大殿下吗?大殿下有事情出去了,邱某也不知道大殿下何时回来。”   李倚薰说道:“倚薰确实有急事想要寻大殿下,我身边的丫鬟不见了,我找了许久也未找到。”   邱尚槐站起身道:“可是丫鬟到哪儿玩去了?可需要邱某帮倚薰姑娘寻找?”   李倚薰的心中清楚秋芽不是贪玩的性子,即便秋芽真要到哪儿玩乐,秋芽也会事先与她打招呼。   李倚薰听见邱尚弋?槐的最后一句话语,有些心动。邱尚槐是裴彦琛的人,她若是让邱尚槐陪她去信纸上所写的废院,那个绑走秋芽的人会不会顾忌一二?   可是很快李倚薰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据她所知,邱尚槐仅是一个大夫,不像裴彦琛身边的乔生蜀,并没有武艺傍身。   若是那个绑走秋芽的人丧心病狂,岂不是害了邱尚槐的性命?   李倚薰的心中其实隐隐有了猜测,那个绑走秋芽的人极有可能是齐遇枫。   如果真是齐遇枫绑走了秋芽,以齐遇枫的性子,他并不会因为邱尚槐是裴彦琛的人便心生顾忌。   李倚薰向邱尚槐借了纸笔。   李倚薰躬着身子,快速在信纸上写下几行字。想了想,她将刚刚收到的纸条和写好的信一并放入了信封中。   李倚薰将封好的信递给邱尚槐,温声说道:“请大人帮我转交给大殿下。”   邱尚槐愣了一下,他将信接过来说道:“好,等大殿下回来,我一定立刻将信交给大殿下。”   李倚薰屈膝感谢邱尚槐,然后朝萍倩院旁边的废院走去。她不敢等裴彦琛回来再想法子营救秋芽,那个人既然趁裴彦琛不在李府时绑走了秋芽,明显不准备等裴彦琛回李府。   如果不是她,秋芽现在也不会在李府陪她受苦,她不敢拿秋芽的性命冒险。   李倚薰下意识的摸了摸袖中裴彦琛送给她的袖剑,脑中响起裴彦琛将袖剑送给她时说的话语。   “无论何时自己都是最可靠的,人可能会偶然被别人相救,可是危急时刻,能够护住自己的还是得靠自己。”   李倚薰轻轻勾了勾唇角。是啊,无论何时,自己都是最可靠的。别人再强悍,危急时刻不在又有何用?   别人也没有义务护你。   ……   废院幽深寂静,沉闷的推门声响起时便显得格外的突兀。   李倚薰犹豫了两秒,还是迈过了门槛,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   先前她捡到的纸条上写着秋芽在这间屋子,可是她并没有在这儿看见秋芽。   “绾绾,我们又见面了。”   齐遇枫带着淫光的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一步步地向李倚薰逼近。   李倚薰看见齐遇枫的身影,心中没有太大的意外,她朝后退了一步,手落在屋门上,质问道:“我的丫鬟呢?”   齐遇枫的脚步稍微一顿,唇角带着嘲讽,“没有想到你还挺关心你那个丫鬟,你放心你那个丫鬟长成那样,老子可没兴趣。老子吩咐了手下的人,只要你来了这儿,便会将你那个丫鬟给放了。”   “不过你若是想像从前那样暗暗搞鬼,或者等裴彦琛来救你,老子不介意让你和你那个丫鬟在黄泉路上作伴儿。”   说到最后一句,齐遇枫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阴狠。   李倚薰听见秋芽无恙,心中本来松了一口气。可是她听见齐遇枫提起从前,她的心中又是一紧。   李倚薰知道齐遇枫还是记恨她让他被钟大夫人请出钟府的事情。   李倚薰落在屋门上的手用力,她的双脚朝后退便想离开屋子。可是不等李倚薰将屋门推开,齐遇枫便走到了李倚薰的面前,他抬手狠狠的拽住李倚薰的乌发,欣赏着李倚薰脸上的痛苦。   “闻绾,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被女人算计,上次被你给逃脱了,这次我们有更多的时间算我们两人之间的账。你猜,老子是将你这身美人皮给你剥下来好呢?还是用刀子将你身上的皮肉一点点儿割下来……”   话落,齐遇枫果然在李倚薰的漂亮的脸蛋上看见了害怕和不安。   齐遇枫是一个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疯子,他什么残忍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上次她便差点死在齐遇枫的手上,此时听见齐遇枫阴恻恻的话语,李倚薰怎么可能不害怕?   “对了,老子差点忘了,上次你能够从老子的手中逃脱是因为钟越舆那臭小子坏了老子的事情,现在钟越舆可不在你的身边。难不成你指望着裴彦琛来救你?”   提到钟越舆,齐遇枫的脸上的表情比先前还有凶狠。上次他将李倚薰掳走,本来是准备直接要了李倚薰的性命的,可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钟越舆居然就寻了过来。当时钟越舆那边人多势众,宁顺又是钟府的地盘,他只能够让钟越舆将李倚薰带走。   齐遇枫拽着李倚薰的乌发的手用力,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李倚薰的脸,“看不出来,钟越舆那臭小子还是一个情种,你在钟府时,他便对你紧张兮兮的。你都离开钟府了,他居然还四处寻找你。不过他一定没想到你转身便爬了别的男人的床,哈哈哈哈……”   他早上在裴彦琛的身边看见李倚薰时,就在想若是风光霁月的钟越舆知道他心爱的女人居然依偎在被皇帝看重的大殿下的身边,钟越舆那张清隽的脸会不会崩溃,素来被人称赞的大殿下又该何等的尴尬。   用完早膳,他越想越激动,差点没忍住将李倚薰的消息传给尚被瞒在鼓里的钟越舆。   李倚薰听见齐遇枫提起钟越舆,恍惚了一下。他现在在四处寻找她吗?   齐遇枫色眯眯的目光落在李倚薰鼓鼓的胸脯上,咧了咧嘴。面前的女子称得上‘绝色’二字,饶是他见惯了貌美的女人,也有点儿被她给迷住了,难怪芝兰玉树的钟越舆,和对女人不假辞色的裴彦琛都看上了她。   这般想着,齐遇枫忽然有些后悔,上次他将李倚薰掳走时,只顾着发泄他的愤怒,没有在钟越舆赶来之前将李倚薰给上了。   这次他一定不会放过李倚薰。   齐遇枫想到了什么,眸光兴奋的望着李倚薰,“闻绾,裴彦琛还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吧,你要不要和老子打一个赌,看是钟越舆更在乎你,还是裴彦琛更在乎你。你觉得裴彦琛能够在一盏茶内寻到这儿来吗?”   李倚薰顺着齐遇枫的视线望过去,齐遇枫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计时的沙漏。   “不要。”李倚薰脱口而出道。   齐遇枫诧异的看了李倚薰一眼,眼中浮现一抹笑意,“拒绝的这么干脆,你这是对自己没自信?”   “还是你对裴彦琛没信心?”   见李倚薰的身子小小的瑟缩了一下,齐遇枫哈哈大笑,“闻绾,你抛弃了钟越舆,选择了裴彦琛。看来我们清冷稳重的大殿下的心里可不在乎你,你这是知道裴彦琛不会来找你,你都不犹豫和挣扎吗?”   “放心,若是一盏茶后裴彦琛没有来寻你,我会将结果烧给你的。”   今日他就没想让李倚薰活着从这儿出去。   齐遇枫的笑声越来越发肆,李倚薰的眸光盯着齐遇枫恶心的脸,她知道现在是齐遇枫警惕心最弱的时候,她不再犹豫,右腿弯曲全力踹向齐遇枫,与此同时,她的脑袋朝一旁歪去,挣脱开齐遇枫手上的束缚。   李倚薰将从邱尚槐那儿讨来的药粉撒向齐遇枫,她推开身后的屋门,快速朝屋外跑去。   李倚薰的手上的药粉不会致人性命,只会让齐遇枫精神萎靡,思考力下降。邱尚槐是医者,手上并没有能够伤害齐遇枫的毒药,时间紧迫,李倚薰也无法寻来可以防身的毒粉。   刚才她故意与齐遇枫拖延时间,秋芽现在应该安全了。只要秋芽回到萍倩院,齐遇枫和他的人便暂时不能够伤到秋芽。   李倚薰毕竟是柔弱的女子,在力量上完全不及齐遇枫。李倚薰未跑几步便被齐遇枫抓住了胳膊,他捏着李倚薰的脸,恶狠狠道:“你跑啊,你再给老子跑一个试试?”   李倚薰对上齐遇枫阴鸷的眸子。她知道以齐遇枫的凶残和小肚鸡肠,她今日若是无法离开这儿,她一定会死在这儿。   寒光一闪,李倚薰手中的袖剑出其不意的朝齐遇枫刺去。齐遇枫的身上沾了李倚薰的药粉,反应比刚刚要慢许多,他的身上挨了李倚薰一刀。   齐遇枫吃痛,松开了李倚薰,“闻绾,老子真是小瞧了你,你居然敢伤老子,看老子今日不将你的脑袋给扭下来。”   李倚薰手拿着袖剑,连连后退。她没想着招惹齐遇枫,可是这世道便是这么不公平,当初齐遇枫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现在齐遇枫仍然可以嚣张的取她的性命。   齐遇枫顾忌着李倚薰手里的袖剑,未再直接靠近李倚薰,他抓起手边的木凳朝李倚薰扔去。   李倚薰专心躲避齐遇枫扔过来的木凳,未注意脚下,她的右脚被石子拌了一下。李倚薰的身子不稳,整个人滚落到台阶下,手中的袖剑也掉落到了地上。   李倚薰本能的用双手护住脑袋,不等她缓过神来,齐遇枫便跑过来掐住了李倚薰的脖子。   齐遇枫的力气很大,比昨日李梁奕的力气还要大,李倚薰感觉眼前发黑,脖子似乎真的要被齐遇枫给掐断了。   李倚薰不想死在齐遇枫的手上,她在脑中艰难的寻找反抗齐遇枫的方法。   早上裴彦琛将袖剑送给她,裴彦琛的手指轻点她的心脏的位置时说的话语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当知道自己本身的力量不及敌人时,便需知晓人的身体上的弱点,找准机会,一击即中。”   李倚薰一只手努力地去扳齐遇枫落在她的脖子上的手,另一只手艰难的摸索着之前掉落到地上的袖剑。   齐遇枫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刚刚他的身上挨了李倚薰一刀,此时他的脑中都是对李倚薰的愤怒,一心只想着掐死李倚薰。   李倚薰的手终于摸到了地上的袖剑,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齐遇枫。   李倚薰攥紧了手上的袖剑,将袖剑朝齐遇枫的心脏的位置刺去。   齐遇枫的身子僵住,落在李倚薰的脖子上的手松了松。   因为眼前发黑,李倚薰根本无法看清齐遇枫的心脏在哪儿,她完全是凭着感觉朝齐遇枫刺去的,她害怕没有伤到齐遇枫,她将袖剑拔-出来,又朝齐遇枫的身上刺去。   李倚薰感觉齐遇枫的血撒到了她的身前,有一滴血甚至迸溅到了她的樱唇边。   李倚薰又刺了齐遇枫两刀,直到齐遇枫的手无力的从她的脖子上掉落。齐遇枫的身子朝后仰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血色在齐遇枫的周围蔓延。   齐遇枫死了…… 第35章   李倚薰的手中的袖剑掉落到地上,杏眸直直的望着血泊中的齐遇枫。   鼻息间皆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冷风将李倚薰脸颊旁的碎发吹起,她抱紧孤零零的自己,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杀了齐遇枫。   刚刚她差点被齐遇枫掐死,脖子处传来剧痛和痛苦。可是在杀了人的错愕和恐惧中,她根本无暇顾及。   李倚薰长久的注视着不远处的齐遇枫的尸体,时嫣和钟府的那几个丫鬟死时的画面似乎与眼前的死去的齐遇枫重叠了。   时嫣和钟府的那几个丫鬟死去时似乎也流了这么多的血。时嫣的身上被齐遇枫用匕首割了一刀又一刀,然后齐遇枫就那样站在时嫣的身边欣赏时嫣的痛苦和害怕。   李倚薰记得那时她寻去水榭时,时嫣明明已经快不行了,奄奄一息,却还是恐惧的不敢看齐遇枫,身子瑟瑟发抖。   现在齐遇枫应该不能够再伤害时嫣和无辜的女子了吧……   只是齐遇枫的性子如此坏,即便下了阴曹地府,齐遇枫估计也会欺负别的鬼。   良久,李倚薰终于缓慢眨了一下眼睛。她的视线穿过大开的屋门,落在屋内的沙漏上。   沙漏里的流沙静静流动着,在沙漏里的最后一点儿流沙滴落时,院外响起了脚步声,裴彦琛在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当看清院内的景象,饶是经历了不少事情的裴彦琛都难得愣了一下。   李倚薰站在院中心,皎洁的月光落在她倾国倾城的脸上,她玉软花柔,身子窈窕。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素雅的衣裙,樱唇边都染上了一抹血色,似山间勾人魂魄的女鬼。   而在她的不远处,齐遇枫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地面上。   裴彦琛身后的乔生蜀直接呆住了。李倚薰这个妖女又在搞什么,陈国公府的公子该不会是她杀死的吧……   裴彦琛的视线落在李倚薰身上被染红的衣裙上,眉头紧锁。他疾步走向李倚薰,伸手去拉李倚薰的手,低声问道:“你受伤了?”   感受到属于裴彦琛的温度,李倚薰从恐惧和茫然中回过神来,干涩的杏眸逐渐泛起水雾。紧接着泪珠便落了下来,湿了她的花容面。   “我以为我见不到殿下了。”   李倚薰反手握住裴彦琛的手,她扑进裴彦琛的怀里,声音发颤。   李倚薰的手上还带着血色,衣裙上也是齐遇枫的鲜血,很快裴彦琛玄青色的衣袍上便被沾上了不少的血迹。   裴彦琛的手碰到李倚薰的手时,他便发现李倚薰的身上的鲜血不是她的了。他微微蹙眉,伸手搂住李倚薰的肩膀,正要询问发生了何事。   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李大夫人和李梁奕带着李府的人出现在了裴彦琛和李倚薰的视野中。   在来的路上,李大夫人便想好了,她等会儿看见李倚薰和齐遇枫厮混在一起的场景,她的脸上一定要露出恰到好处的错愕与愤怒。   等踏进院子,李大夫人看见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齐遇枫,是真的错愕了。   李大夫人的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齐遇枫的身边,伸手去碰齐遇枫的胳膊。   “枫弟,枫弟,你这是怎么了?”   李大夫人看见齐遇枫的身上的伤口,吓坏了。是谁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害了齐遇枫?   李倚薰瞥见李大夫人走向齐遇枫的身影,眼睫轻颤,她的小手不自觉攥紧了裴彦琛身前的衣襟。   李梁奕站在院门口,他看了看相拥的裴彦琛和李逸薰,又看了看地上齐遇枫的尸体。他眉头紧拧。   齐遇枫是陈国公最喜爱的小儿子,现在齐遇枫死在了李府。他如何向陈国公府交代?   “是你,是你杀了枫弟,对不对?”李大夫人如刀般的目光朝李倚薰望去,尖声质问道。   刚刚齐遇枫和李倚薰在一起,一定是李倚薰这个祸害杀死了齐遇枫。   李倚薰听见李大夫人的话语,她垂下眼眸,望着裴彦琛身前的衣裳。她并没有想杀死齐遇枫,可是刚刚如果她没有杀死齐遇枫,死的那个人便是她了。   李大夫人见到李倚薰的反应,心中越发肯定是李倚薰杀死了齐遇枫。她朝李倚薰的方向扑去,便要向李倚薰算账。   “你杀了枫弟,我要你为枫弟偿命。”   李大夫人还没走到李倚薰的面前,便被乔生蜀挥剑挡住。   “夫人这是做什么?”乔生蜀的声音带着冷意。   就算李倚薰这个妖女杀死了齐遇枫,也轮不到李大夫人在大殿下的面前放肆。   李大夫人听见乔生蜀的话语,瞥见裴彦琛不悦的眼神,她刚刚见到齐遇枫的尸体而混沌的头脑一下子清明了。   李倚薰杀死了齐遇枫,是李倚薰犯下了大罪。可是她若是越过裴彦琛便想要治李倚薰的罪,便是她没有将裴彦琛放在眼里了。   想清楚之后,李大夫人擦干脸上的泪水,对着裴彦琛的方向跪了下去,“李倚薰今日谋害陈国公府的八公子,民妇恳请大殿下为齐八公子做主。”   李大夫人的心中想着,人命关天,齐遇枫的身后是有权有势的陈国公府,以陈国公对齐遇枫的喜爱,陈国公一定不会轻饶杀害齐遇枫的凶手,而裴彦琛马上要被皇帝立为储君,即便裴彦琛对李倚薰有几分兴趣,她不相信这个时候裴彦琛还会护着李倚薰。   李倚薰以为攀上了裴彦琛便可高枕无忧,无法无天,她会让李倚薰亲眼看着她被裴彦琛放弃,然后被裴彦琛治罪。   李倚薰紧紧攥着裴彦琛的衣襟。杀人偿命,她杀死了齐遇枫,她怕是要给齐遇枫偿命吧。   “李夫人这是打算治本皇子的罪?”裴彦琛的威严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李大夫人,他落在李倚薰肩膀上的手缓缓摩挲着她的纤背。   裴彦琛的话语落下,所有人都呆住了。裴彦琛这话语何意?莫非是裴彦琛杀死了齐遇枫?   乔生蜀都被裴彦琛的话语吓傻了。大殿下疯了?齐八公子明明是李倚薰那个妖女杀的,大殿下为什么要替她顶罪?   李倚薰抬眸看向身侧的裴彦琛,澄澈的杏眸中清晰的映出她的疑惑和不解。   李大夫人咽了咽唾沫,说道:“可是,枫弟明明是……”   “齐遇枫对本皇子不敬,口出狂言,不自量力想对本皇子动手,被本皇子失手杀死。”不等李大夫人说完,裴彦琛便冷冷的打断了李大夫人。   李大夫人不可思议的望着裴彦琛,瞪大了眼睛。裴彦琛这是维护李倚薰?   她得到裴彦琛回李府的消息,马上就拉着李梁奕赶来了废院。裴彦琛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齐遇枫起冲突,并将齐遇枫杀死?   而且以裴彦琛的武功和能力,裴彦琛何须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将齐遇枫杀死?   不过更让李大夫人怨恼的是裴彦琛的这句话语完全将李倚薰给择了出去。也就是说齐遇枫的死与李倚薰无关了。   齐遇枫对裴彦琛不敬在先,才会被裴彦琛失手杀死。有谁敢追究裴彦琛?   李大夫人如刀般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倚薰的身上。看来之前她和孙嬷嬷都小瞧了李倚薰,她们本以为裴彦琛对李倚薰没有多少感情,只是一时贪新鲜,要不了多久李倚薰就会被裴彦琛厌弃。   可是现在裴彦琛居然为了不让李倚薰因为齐遇枫的死被治罪,主动说齐遇枫是他杀的。   李倚薰凭什么被裴彦琛如此维护?李梁奕因为李倚薰对她不再如从前般敬重,现在裴彦琛也处处维护李倚薰这个祸害。   李大夫人越想越不甘心,不想李倚薰杀死齐遇枫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她还想说些什么。   李梁奕却上前一步,捂住李大夫人的嘴,他对裴彦琛谄笑道:“内子无状,请大殿下恕罪。今日大殿下受惊了,这儿我会派人收拾,大殿下还是和倚薰先回屋休息。”   说完,李梁奕让身后的下人处理齐遇枫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他强硬的拽着李大夫人离开了。   李大夫人平时挺聪明,这会儿却犯糊涂了。裴彦琛明显不想让他们追究齐遇枫的死,李大夫人在这儿咄咄逼人,除了让裴彦琛厌恶她和李府,并没有任何作用。   齐遇枫既然是陈国公府的公子,陈国公府自然会追究齐遇枫的死。至于杀死齐遇枫的凶手究竟是谁,陈国公府自然会去调查。   他们只需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禀告给陈国公府便够了。   随着李梁奕与李大夫人的离开,幽深的废院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李府的下人打扫地上的血迹,和处理齐遇枫的尸体的声音。   裴彦琛松开李倚薰,让乔生蜀陪李府的下人一起处理齐遇枫的尸体。   裴彦琛大步朝外走去。   见状,李倚薰垂着眉眼,慌忙跟上裴彦琛。   等裴彦琛和李倚薰回到萍倩院,李倚薰便见邱尚槐站在院子里。   邱尚槐看见裴彦琛和李倚薰身上的血迹,他先是一愣,等回过神来,他走到李倚薰和裴彦琛的面前,对李倚薰和裴彦琛说道:“倚薰姑娘的身边的丫鬟找到了,不过她中了迷药,明日醒过来就没事了。”   李倚薰的心中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邱尚槐一眼。之前她向邱尚槐讨要防身的药粉,邱尚槐也是没有询问原因便给她了。   裴彦琛已经大步走进了正屋。   李倚薰想马上去看望秋芽,可是看了裴彦琛的背影一眼,还是随裴彦琛走进了正屋。   李倚薰局促不安的捏了捏衣角,此时衣裙上的血迹皆干涸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伤,脖子和身上各处皆十分难受和疼痛。   先前她为了躲避齐遇枫滚下台阶,估计身上被撞伤了。   “邱尚槐,你也进来。”   不等邱尚槐离开,裴彦琛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   屋内水雾弥漫,烛火幽幽,李倚薰褪去衣裙,将整个身子没入热水中。她将一条胳膊抬起,水珠从她光滑的肌肤上滑落。   刚刚裴彦琛让邱尚槐瞧了她身上的伤,等邱尚槐给她开了药后,裴彦琛叫她进来沐浴,换下身上的脏衣裳。   李倚薰看着胳膊和身上各处的淤青,微微蹙眉。先前她为了躲避齐遇枫滚下台阶,身上果然摔伤了。   李倚薰用小手舀了一捧水浇在她的肩膀上,曼妙的娇躯在水下若隐若现。   裴彦琛还在外间等着她,李倚薰不敢待太久,她从浴桶中站起身,一双纤细匀称的长腿前后迈出水面,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李倚薰光着身子站在衣架前,指尖稍微一顿,还是将衣架上的华服给拿了下来。   她先前穿在身上的衣裙沾染了血迹,肯定是不能够穿了。裴彦琛懒得去偏房拿她的衣裙,便将他的衣裳扔了一件给她。   而裴彦琛的身边皆是男子,秋芽还在偏房内,她也不好意思求裴彦琛的人去偏房给她拿衣裙。   此时她手上拿的便是裴彦琛的衣裳。   李倚薰抬起胳膊,将裴彦琛的衣裳套在她的身上。   和裴彦琛相比,李倚薰真的太纤弱了。更何况裴彦琛比普通的男子本就高大挺拔许多,此时李倚薰穿着裴彦琛的衣裳,袖子和裤腿皆长了许多。   李倚薰觉得身上空空荡荡的,仿佛没有穿衣裳一般。   李倚薰提着身上的裤子,缓慢的朝外间挪去。   裴彦琛见李倚薰许久未出来,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便见李倚薰笨拙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双眸明亮而澄澈,脸上浮现着几抹羞涩的红晕。   李倚薰确实觉得不好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男子的衣裳,尤其现在裴彦琛还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不过很快李倚薰就抛弃了她的羞涩与不好意思。   等行至裴彦琛的面前,李倚薰的身子向前倾,小手扶在裴彦琛的身前,她仰着脸望着裴彦琛,红着脸问道:“我穿殿下的衣裳好看吗?”   裴彦琛宽大的衣裳穿在李倚薰的身上松松垮垮的,此时因为李倚薰的动作,她身前的美景全部落入了裴彦琛的眼中。   裴彦琛原本平稳的呼吸顿时被李倚薰给扰乱了,呼吸灼热。   裴彦琛瞥见李倚薰的脖子上的伤,冷着脸道:“你身上的伤,不疼了?”   听见裴彦琛提起她身上的伤,李倚薰便不可避免的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和被她杀死的齐遇枫。   李倚薰脸上的红晕褪了下去,原本放在裴彦琛身上的小手也收了回来。   李倚薰可怜兮兮的站在裴彦琛的面前,见裴彦琛神情淡漠与清冷,她也不敢贸然开口,便只用一双麋鹿般清澈的眸子巴巴的望着他。   李倚薰和他相处,向来懂得拿捏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何种模样面对他,就比如现在,他知道她此时的表现也不过是为了迷惑他罢了。   如果不是齐遇枫的死关系重大,裴彦琛倒也不介意顺了她的心。   “死后也会念着我?”   裴彦琛将之前李倚薰让邱尚槐交给他的书信拿出来,摆在李倚薰的面前。   先前李倚薰还在他的面前口口声声说她的胆子小,他看她的胆子不仅不小,还特别大,她居然一个人去见齐遇枫,遗言都对他写好了。   之前邱尚槐将书信交给他,说是李倚薰特意让他交给他的。他本以为李倚薰是有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当面对他说,这才写信给他。   信中所写内容确实是重要的事情,可是却让他恨不得将李倚薰抓回来,打她的屁股。   信中除了交代秋芽的失踪和李倚薰决定独自去废院的事情,便是李倚薰对裴彦琛的不舍与深情,最后李倚薰还不忘嘱托裴彦琛帮她照顾秋芽。   白日李倚薰也祈求过裴彦琛,想让裴彦琛带秋芽离开李府。裴彦琛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倚薰如此真心实意的在乎一个人,如果不是秋芽是女子,他还以为秋芽是她的心上人。   李倚薰瞥见裴彦琛危险的目光,心中更加紧张。她瞥了她亲手写的书信一眼,小声说道:“倚薰也不想和殿下分开,更不想死。可是那时我不知道绑走秋芽的人是谁,想要做什么,倚薰的心中自然害怕和恐惧,只能够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倚薰一边说,眼圈里逐渐蓄上了泪水。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情况怎么会这么糟糕?”   裴彦琛不是很相信李倚薰的话语。以李倚薰的聪明,她既然猜测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还会傻乎乎的走进设计好的圈套?   如果她等他回来再营救秋芽或者让邱尚槐给他传信,她也不会受伤。   李倚薰也不想傻乎乎的去送死。可是她太弱小了,那个时候她别无选择,如果她不去的话,秋芽现在已经死了。   而且等裴彦琛回来,裴彦琛真的会帮她营救秋芽吗?在裴彦琛的眼中,秋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何须他大动干戈?   裴彦琛有底气,面对同样的问题,他可以思考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可是她没有底气,也没有任何依仗,她只能够拿自己去赌,为秋芽赢得生机,然后才能够考虑自己的安危。   可是这些裴彦琛是不会明白的,生来优渥的他又怎么可能明白像她这样每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便觉得是偷来的蝼蚁?   “我以后不会了。”李倚薰楚楚可怜的望着裴彦琛,柔声说道。   她在哄他。   裴彦琛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她的敷衍与讨好?她不信任他。她不相信他能帮她营救出秋芽。   裴彦琛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在心中处处猜疑李倚薰,李倚薰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她对他也是处处防备与猜疑。   四目相对,男子眸色深沉,女子穿着宽松的男人衣袍,衣袍松松垮垮,有一种凌乱妖艳的美感。和高大挺拔的男子相比,她显得柔弱可怜。   停顿片刻,裴彦琛先移开了视线。   裴彦琛抬脚走到桌边,拿起邱尚槐之前留下的药膏,他对李倚薰招了招手,“过来。”   听见裴彦琛冷淡的话语,李倚薰老老实实地朝他走去。她的目光落在裴彦琛手中的药膏上,软软糯糯道:“殿下要帮我上药吗?”   裴彦琛没有回答李倚薰的话语,深邃的眸光就这样望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试探失败,李倚薰只好抬手脱身上的衣裳。这不是裴彦琛第一次帮她抹药,上次她只伤了胳膊和脖子,这次李倚薰却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了,她的双手垂在两侧,怯生生的望着裴彦琛。   面前的美景比刚刚还要吸引人,透着不自知的美艳惑人。裴彦琛自问克制力不错,都不禁愣住,眸中浮现一抹暗色。   “故意的?”裴彦琛哑着嗓子道。   喉咙里像冒了火星。   李倚薰知道裴彦琛这话语何意,她咬了咬唇,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娇滴滴说道:“倚薰听不懂殿下的话语,倚薰这儿也受伤了,我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了,殿下才能更好的帮我上药……”   李倚薰一边说,修长匀称的长腿轻轻抬起,嫩葱般的手指指了指大腿内侧。   裴彦琛顺着李倚薰的手指望去,便不可避免的看到更多的美景。   裴彦琛抬眸看了李倚薰一眼。女子脸颊一片绯红,偏偏灵泉般澄澈的杏眸含着无邪与羞涩,一举一动皆风情万种,清纯与妩媚并存。   裴彦琛的手上沾了药膏,他将药膏涂抹在李倚薰的大腿,故意问道:“可以了吗?”   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李倚薰的闭月羞花的脸蛋更红了,不敢看裴彦琛的眼睛。她将腿收回来,娇声说道:“谢谢殿下。”   裴彦琛轻笑一声,威严的凤眼中浮现些许笑意。他还以为她的胆子真的大到不会感到羞涩。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笑声,不敢再有其它的小动作,接下来都老老实实地让裴彦琛给她上药。   毕竟她身上的伤可比昨日重许多,此时身上亦十分难受和不舒服,如果不是为了让裴彦琛消气,她可不敢此时撩拨裴彦琛。   裴彦琛给她上完药,李倚薰便重新穿上了衣裳。她偏头打量裴彦琛脸上的神色,迟疑道:“今日齐八公子……”   李倚薰有些不敢对裴彦琛提起齐遇枫的事情。她不是天真懵懂的孩童,怎么会不知道杀死齐遇枫的后果?只是齐遇枫已经被她杀死了,她也没法子逃避。   不过最让李倚薰诧异的是裴彦琛会在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面前说齐遇枫是他杀死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提起齐遇枫的死,裴彦琛的脸色果然冷了一些,他瞧着李倚薰道:“你如果不想死,今日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包括工,重号,桃花小记,带你去看书。你那个丫鬟。”   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碍于他的身份,或许不能够做什么。齐遇枫的死讯若是传回了京城,陈国公府一定不会罢休。   若是被人知道齐遇枫是李倚薰杀死的,他都不一定能够保住李倚薰。   李倚薰点了点头,“知道了。”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的身上又抹了药,李倚薰不禁觉得有些犯困,她将手放在樱唇上,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李倚薰看了看裴彦琛,目露踌躇和犹豫。   “怎么了?”裴彦琛主动问道。   “今日我陪殿下睡,好不好?”李倚薰将娇躯往裴彦琛的胳膊上靠了靠,娇滴滴说道。   秋芽还昏迷着,她不想回偏房打扰秋芽。而且她今日杀了人,她之前连鸡都未杀过,虽然刚刚在应付裴彦琛时表现的镇定和冷静,内心并不是不怕的。   “你陪我睡?”裴彦琛深深地凝视着李倚薰。   李倚薰咬了咬唇,怯怯说道:“或者殿下陪我睡?”   裴彦琛笑望着李倚薰。她这两句话语有区别吗?   “今晚殿下陪我睡,好不好?”李倚薰鼓起勇气将樱唇贴着裴彦琛的耳朵,再次祈求道。   不管是之前在客栈,还是这次裴彦琛来了李府,她和裴彦琛欢-爱后都是主动离开裴彦琛的床榻。她从未在裴彦琛的床榻上停留过,更别说是和裴彦琛躺在同一张床榻上共眠。   李倚薰知道大户人家和像裴彦琛这样的皇族规矩多,估计除了正妻,后院的其她女人都不能够与夫君同眠。她现在甚至都不是裴彦琛的妾室。   思及此,李倚薰的身子朝后缩了缩,局促不安的捏了捏身上的衣裳。   “你的身上才抹了药,乱动什么?”裴彦琛的大手落在李倚薰的腰间,不让李倚薰再乱动。   李倚薰垂着眉眼,温声软语道:“倚薰还是回偏房睡。只是我现在身上还穿着殿下的衣裳,先前的衣裙不能够穿了,也不知道乔大人和其他几位睡了没有,我出去的时候会不会碰见几位大人……”   裴彦琛的眉心跳了跳。他觉得若是让李倚薰再说下去,他今晚会将乔生蜀从萍倩院扔出去。   “我去沐浴。”裴彦琛松开李倚薰,抬脚朝外走去。   李倚薰愣愣的望着裴彦琛的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裴彦琛这是同意让她留在正屋了。   裴彦琛既然已经同意她留在正屋,李倚薰自然不会再回偏房。   李倚薰朝床榻走去,除了鞋袜,平躺在床榻上。   李倚薰本来是打算等裴彦琛回来再入睡的,可是不知道是这几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还是裴彦琛给她涂抹的药膏有助眠的效果,她躺在床榻上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裴彦琛再次走进来时,便见躺在床榻上的李倚薰已经进入了梦乡。   李倚薰睡着的时候,长密的睫毛乖巧地垂下,昏黄的烛光照在她柔嫩的面庞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越发显得朦胧与美艳,似被笼上了一层仙气。   拥有她醒着时不一样的美。   裴彦琛垂眸瞧着床榻上的李倚薰,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和齐遇枫的死,他轻揉眉心。   像他这样的身份,他一直觉得再美的女子多他来说也只是点缀,所以他可以允许自己欣赏李倚薰的美,却绝对不能够沉沦于她的美色中,失了他该有的理智。   他本以为他是理智的,可是今日面对咄咄逼人的李大夫人和怀里不安的她,他居然头脑发热地将杀死齐遇枫的罪给顶了下来。   他很小的时候,皇帝便会有意识地将朝政之事说给他听。除了皇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认下杀死齐遇枫这条罪会有什么后果,他比李倚薰更清楚。   可是当时他还是那么做了。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第36章   李倚薰睡的不安稳,她梦见了她杀死齐遇枫时的场景。   她被齐遇枫狠狠掐着脖子,她似乎听见了她的骨头被他捏碎的声音。她拼尽全力将手中的袖剑朝他刺去,齐遇枫的身体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可是齐遇枫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用更大的力气掐着她的脖子,齐遇枫那张令人恶心的脸近在咫尺。   李倚薰恐惧地想要摆脱他,皆无济于事。她只能够将手中的袖剑又朝齐遇枫刺去,齐遇枫的身上的血撒在她的身上,脸上……   她的眼前似乎都变成了一片血色,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的心里一阵反胃。   齐遇枫一脸狰狞地望着她,即便她用袖剑刺了他那么多下,他放在脖子上的力气仍然没有减小。他得意地冲她笑,像是在说“蝼蚁也妄想杀老子”。   李倚薰尖叫一声,手中的袖剑也掉落到地上。紧接着眼前的场景便变了,她孤零零地站在幽深的废院里,而齐遇枫倒在血泊里,渗人的鲜血从他的身上流出来。   她这才意识到齐遇枫死了。被她给杀死了。   李倚薰蹲下身躯,双手抱膝,嚎啕大哭。   晶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砸她脚下的地面上。   李倚薰以为齐遇枫死了,她终于不用再害怕和恐惧了。可是很快她就梦见了那次被齐遇枫掳走的场景。   那时她和钟府的几个下人一起出钟府采买,途中钟府的一个丫鬟非要拉她去银楼挑选株钗,爱美的女子没有不喜欢为自己添置珠钗首饰的,李倚薰只好陪着那位丫鬟去了附近的银楼。   可是当她们被银楼的老板带去了单独的厢房,她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昏迷前,李倚薰看见钟府的那个丫鬟一边哭,一边对她道歉,“闻绾,对不起,对不起……”   李倚薰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的心中觉得讽刺和苦涩。她为了时嫣和钟府的丫鬟不再被齐遇枫迫害,冒险得罪了齐遇枫。现在她信任的钟府的一个丫鬟却出卖她,要将她送给齐遇枫。   等她睁开眼睛,她已经不在银楼的厢房内。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齐遇枫趾高气昂地站在她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条带着血污的长鞭。   “你叫闻绾是吧,算计老子?”齐遇枫抬脚在她的身上踢了两下,脸上是对她的不屑。   李倚薰明白齐遇枫的脸上的不屑是怎么回事,那是对低贱的蝼蚁的藐视和轻蔑。   李倚薰想,或许身为蝼蚁最该认清的便是自知之明。   可是‘自知之明’这几个字她总是学不会。   兴许是她脸上的平静惹怒了齐遇枫,齐遇枫手中的长鞭落在了她的身上,长鞭上有锋利的倒刺,她的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衣裙也被长鞭上的倒刺划破。   钟府的几个主子一般不会无故苛待府中的下人,李倚薰被钟越舆带回钟府后,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她疼的脸色煞白,控制不住“啊”了一声。   她痛苦的反应却取悦了齐遇枫,齐遇枫细长的眼眸里浮现兴奋,越发激动的将手中的长鞭落在她的身上。   李倚薰不知道她被齐遇枫打了多少鞭子,身上的疼痛已经变得麻木,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颊滑下,与她身下的血水混合在一起。   就在她以为她会被齐遇枫打死时,厚重的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钟越舆大步走了进来,外面的日光撒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在他的身上渡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钟越舆在李倚薰的身边蹲下,看见李倚薰被齐遇枫打的血肉模糊,他颤着手想碰李倚薰,却担心会碰到她身上的伤处。   李倚薰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钟越舆,有一种不真实感。   钟越舆终于伸出手,将李倚薰从地上给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他抱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去,像抱着易碎的瓷器。   这是钟越舆第一次抱李倚薰,李倚薰比他想象中要轻许多,好像下一刻李倚薰就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绾绾,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   她意识恍惚时,听见身边风光霁月的少年哽咽承诺道。   李倚薰不知道听谁说过,人在脆弱时会特别容易相信和依赖身边的人。不过她想,即便钟越舆不是在她脆弱时说这句话语,她估计也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与依赖他。   俊朗清隽的男主子温柔小心地对一个低贱命苦的下人郑重承诺,哪个女子会不心动和在心中泛起涟漪?   而且钟越舆平时还对她多有照拂和袒护。   只可惜承诺说出来容易,要履行却没有那么容易。   她这只蝼蚁总是学不会‘自知之明’,当不该有的奢望被打碎,便只能够被逼着认清现实。   李倚薰被钟大夫人卖进品花楼前,钟大夫人曾经单独对她说过一段话语。那时钟大夫人即便骂她‘不自量力’与‘贱命’,仍然不急不缓,端庄的脸上没有丝毫愤怒和愠意。   后来李倚薰才渐渐意识到,那时钟大夫人的脸上是与齐遇枫如出一辙的不屑。   蝼蚁可以被人随意踩踏,可是若是像钟大夫人和齐遇枫这样的上位者被伤到了,便不是蝼蚁可以承受得起的。   ……   裴彦琛在睡梦中也会保持警觉,因此李倚薰的动静很快便让他醒了过来。   裴彦琛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身侧的李倚薰。   李倚薰的娇躯小小地缩成一团,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侧对着他。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秀眉也紧紧拧着。   这是极不安和恐惧的姿势。   裴彦琛的脑中浮现他和乔生蜀赶去废院,她浑身被齐遇枫的鲜血染红,手足无措的站立着的场景。以及白日里他将袖剑交给她,询问她有没有杀过人时,她茫然和略不安的模样。   她这是被吓到了?   裴彦琛将袖剑交给李倚薰,本意是想让李倚薰用来防身。   这次他离京,他的身边并没有女子跟随和伺候,男子在李倚薰的身边多有不便。   而且这次离京他是奉皇帝命令,他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除了邱尚槐,他身边的人皆有任务需要完成,不可能抽一个人出来去保护李倚薰。   至于邱尚槐,邱尚槐不会武功,明显不可能保护李倚薰。   谁能够想到,他将袖剑交给李倚薰不到一日,李倚薰便给他杀了一个人。   然后给他捅了一个大麻烦。   裴彦琛虽然不赞同李倚薰杀死齐遇枫的做法,不过不得不说,当知道李倚薰将齐遇枫杀死时他的心中是诧异的。   李倚薰的身子突然朝裴彦琛的方向挪了挪,像是想靠到裴彦琛的怀里。   裴彦琛垂眸瞧着李倚薰睡的不安稳的模样,目光在她紧拧的眉头上停顿片刻,他终是主动伸出手,将大手落在李倚薰的肩膀上。   裴彦琛将李倚薰搂到他的怀里,大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似乎感觉到男子的存在,李倚薰的身体渐渐伸展开,眉头也不像刚刚拧的那么紧。   裴彦琛的大拇指轻抚李倚薰的乌发。她的青丝非常柔软,像上好的绸缎。   李倚薰的脑袋在裴彦琛的怀里蹭了蹭,樱唇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   习武之人的听觉比普通人要灵敏许多,裴彦琛虽然没有听清李倚薰完整的话语,却还是听到了一声“大公子”。   能让李倚薰在睡梦中都念念不忘,还能够被李倚薰称呼‘大公子’的,便只能够是钟府大公子,钟越舆。   冷淡的月光透过窗牖映入房中,屋内似都增添了一股子清冷感。   一会儿后,裴彦琛在李倚薰的身上的穴位上点了一下,他将手从李倚薰的身上收回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   这边李倚薰睡的不安稳,李大夫人那边却是一夜未眠。   李大夫人被李梁奕强硬的拽回品竹院后,便和李梁奕大吵了一架。最后李梁奕生气地去了书房。   李大夫人何曾被李梁如此对待过?之前她将李倚薰认为义女,送去庄子时,李梁奕都未与她分房而眠。   李大夫人气的直流眼泪,她在屋内枯坐了一夜,李梁奕也未像往日般回来向她认错。   “今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夫人处理,夫人喝杯茶提提神,莫气坏了身体。”孙嬷嬷瞧着李大夫人的脸上的神情,将新沏的茶水放在李大夫人的身边的桌子上。   李大夫人恨恨地说道:“嬷嬷昨日也看见了,大殿下昨日居然为了李倚薰那个祸害主动承认枫弟是他杀死的。真想不到,马上要被皇帝立为储君的大殿下居然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连自己的前程都不顾了,亏我们还自欺欺人地觉得大殿下对李倚薰那个祸害只是一时贪新鲜。”   经历了昨日的事情,李大夫人知道她无法再心存侥幸,认为李倚薰在裴彦琛的心中没有一点儿位置。   孙嬷嬷听见李大夫人的话语,脸色亦不好看。她们一直以为李倚薰对于裴彦琛而言,李倚薰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玩意,李倚薰除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哪里配入裴彦琛的眼?谁成想身份贵重的裴彦琛还真对一个玩意上了心。   “还有大老爷,昨日老爷居然也维护李倚薰那个祸害。枫弟明明是死在李倚薰那个祸害的手上,大殿下让李倚薰那个祸害清清白白的,老爷也不准我在大殿下的面前讨要真相。难道枫弟就白白被李倚薰那个祸害杀死了吗?”   提起李梁奕,李大夫人勉强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心中钝痛。   孙嬷嬷安慰道:“昨日大老爷的话语,夫人虽然不爱听,大老爷的话语还是有道理的。现在大殿下摆明了是要维护李倚薰那个狐媚子,即便我们心知肚明齐八公子是被李倚薰那个狐媚子杀死的,难道我们还能够与大殿下抗衡?大殿下现在在棋南或许能够只手遮天,可是等回了京城就不一样了,京城有皇帝,还有痛失爱子的陈国公。”   李大夫人说道:“嬷嬷说的是,大殿下再得皇帝信任,他现在也还不是储君。当务之急还是枫弟的身后事,我要将昨日之事详细的告诉远在京城的陈国公府,不让陈国公府因为枫弟的死迁怒李府。以陈国公对枫弟的喜爱,陈国公一定不会放过杀死枫弟的凶手。”   李大夫人突然问道:“枫弟的尸体可装殓好了?”   孙嬷嬷恭敬说道:“夫人放心,老奴连夜派人去购买了最好的寿衣和棺材,齐八公子的尸体已经被放入了棺材中。只是如今天气虽然不算炎热,齐八公子的尸体毕竟不能够久放,夫人可要尽快将齐八公子的尸体运回京城,和通知陈国府?”   李大夫人面露悲戚,吩咐道:“既然枫弟的尸体已经装殓好,你让他们即刻将枫弟的尸体运回京城,我等会儿亲自给陈国公写一封书信,你让他们一同带去京城。”   她虽然出身京城的陈国公府,却非嫡支。陈国公府的那些嫡支皆看不上她,也就齐遇枫愿意与她这个姐姐走动,她对齐遇枫这个弟弟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等李大夫人将写给陈国公的信写好,孙嬷嬷拿著书信退下完成李大夫人的吩咐。   李大夫人望着孙嬷嬷离开的身影,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昨日之前,有谁能够想到陈国公最疼爱的小儿子会死在一个从花楼里出来的女人手上?   她现在只要想到李倚薰,便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李倚薰就是一个祸害。   又枯坐了一会儿,李大夫人站起身,从衣柜的角落里将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   李大夫人抬手将小匣子打开,将里面的两张卖身契拿了出来。   匣子里装的正是李倚薰和秋芽的卖身契。   当初她将从品花楼出来的李梁奕和李倚薰捉回李府,李梁奕为了讨好她,将李倚薰和秋芽的卖身契给了她。   李大夫人初见李倚薰时,心中虽然惊艳于李倚薰的容貌,和忌惮李梁奕会对李倚薰上心。可是她的心中还是没有太将李倚薰当回事的,李倚薰再有心计手段,她的手中握着她的卖身契,李倚薰莫非还能够逃出她的手掌心?   可是今日她方知,她当初的想法大错特错。她已经不能够如当初般,像踩死蚂蚁般踩死李倚薰。   等孙嬷嬷再次走进来,李大夫人便将手中的两张卖身契递给了孙嬷嬷,“你将这两张卖身契送给大殿下。”   孙嬷嬷看清李大夫人手中的卖身契,诧异道:“夫人可想清楚了?夫人若是将李倚薰那个狐媚子的卖身契给了大殿下,夫人便再也不可能拿捏她了。”   “还有大老爷那边,老爷若是知道了,心中怕是会不高兴。”   李大夫人何尝想将李倚薰的卖身契给裴彦琛?只是裴彦琛之前已经对李梁奕讨要过李倚薰的卖身契,凭裴彦琛的身份,她将李倚薰的卖身契给裴彦琛是迟早的事情。既然最终她都无法将李倚薰的卖身契留住,早给或者晚给有什么区别?   至于李梁奕会不会因为她的举动不悦,李大夫人无暇去思考了。时至今日,莫非李梁奕还认为他能够品尝到李倚薰?   李大夫人冷着脸说道:“你懂什么?现在这卖身契我捏在手里已经没有用处了,可是李倚薰若是觉得攀上了大殿下,便可以过好日子,享荣华富贵,那她就想错了。”   “以大殿下对李倚薰正浓的兴趣,大殿下一定会将她带去京城。等到了京城,先不论被李倚薰杀了爱子,有权有势的陈国公,前段日子皇帝将戎国公主赐给了大殿下做侧妃,听说那位戎国公主性子不是个好相与的,戎国民风开放,那位戎国公主被养得刁蛮任性,嚣张跋扈。若是那位戎国公主知道大殿下出门一趟,带回去一个婀娜和妖娆的狐媚子,你以为李倚薰会有好日子过?”   女人的直觉,李大夫人觉得大皇子府的另一位许侧妃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后宅的女人没有不想将管家的权利握在手中的,据她打听到的消息,大皇子府的中馈一直是许侧妃执掌,裴彦琛尚未迎娶正妃,如果裴彦琛同意或者许侧妃出了差错,那位戎国公主便也可以帮忙管理大皇子府,可是那位戎国公主进大皇子府几个月了,那位许侧妃还是将管家的权利攥的牢牢的。   听见李大夫人的话语,孙嬷嬷想到了什么,笑说道:“也是,那陆大姑娘才是真正被大殿下放在心上的人,早些年陆大姑娘意外走丢,大殿下还帮忙派了不少人寻找,后来陆大姑娘被寻回了侯府,大殿下立刻到侯府探望陆大姑娘,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不知道那正妃的位置就是大殿下为陆大姑娘留着的?” 第37章   翌日一早,李倚薰醒来时,裴彦琛已经不在屋内。   李倚薰将双手放在身侧,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伸手碰了碰身旁早已经凉透了的床榻,心中诧异和不解。裴彦琛今日很早就起来了?   “姑娘醒了?”秋芽推门走了进来,眸露欢喜。   “你的身子没事了?”李倚薰看见无恙的秋芽,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虽然昨日邱尚槐说秋芽醒过来就没事了,她的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刚刚邱大人还给我诊了脉,邱大人说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秋芽红了眼眶,哽咽道:“昨日是我对不起姑娘,连累了姑娘。”   秋芽尚不知道李倚薰杀死了齐遇枫,她只知道李倚薰为了她,冒险去见了齐遇枫。   李倚薰弯起唇角,温声说道:“说什么傻话,若不是因为我,那齐八公子又怎么会绑走你?”   李倚薰对秋芽一直是感到愧疚的,如果当初她没向品花楼的妈妈讨要秋芽,或许秋芽如今便不会随她受这么多的苦。   只是现在品花楼内的姑娘都被烧死了,她又有一点儿感到庆幸,如果当初她和秋芽没有随李梁奕离开品花楼,她和秋芽估计也会被烧死。   昨日的经历太不美好,李倚薰不太想回忆昨日的事情,再加上昨日她做了一晚的恶梦,还梦见了她杀死齐遇枫,及之前被齐遇枫掳去的那次经历,她转移话题道:“大殿下呢?大殿下今日很早就起来了吗?他现在在哪儿?”   秋芽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殿下何时起来的。刚刚我看见大殿下往乔大人那儿去了,似乎有事情要对乔大人吩咐。姑娘是要寻大殿下吗?”   李倚薰摇了摇头。裴彦琛去见乔生蜀,肯定是有正事要对乔生蜀吩咐,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裴彦琛。   “对了,刚刚邱大人给我诊脉的时候说,大夫人将我们的卖身契送给大殿下了。”秋芽笑容满面,喜悦说道。   李大夫人当初敢任意妄为的欺负她和李倚薰,不就是因为她和李倚薰的卖身契在她的手里?现在李大夫人将她和李倚薰的卖身契送给了大皇子,李大夫人便不能够再让人欺负她和李倚薰了?   李倚薰听见秋芽的话语,清澈的杏眸中也浮现笑容。李大夫人既然将她和秋芽的卖身契送给了裴彦琛,便代表着她和秋芽终于可以离开李府了。   虽然不知道裴彦琛会不会是下一个李梁奕,但是以她和秋芽现在的处境,能够离开李府终归是好的。   李倚薰洗漱后,邱尚槐便走进来再次查看了李倚薰的身上的伤,然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昨日裴彦琛给她涂抹了药膏后,李倚薰的身上的淤青已经淡了许多。她的脖子上的伤比较严重,更何况前一日她的脖子才被李梁奕伤过,此时脖子仍然十分难受。   邱尚槐重新给李倚薰开了一张方子,他让秋芽找他拿药材,然后熬煮给李倚薰喝。   李倚薰见秋芽随邱尚槐出去,她拿起刚刚秋芽拿过来的衣裙,将身上的衣裳给脱了下来。   正屋毕竟是裴彦琛现在居住的地方,李倚薰不敢在正屋久待,她换好衣裙后便先回了她先前居住的偏房。   李倚薰回到偏房没有多久,秋芽就端着熬煮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李大夫人既然将她和秋芽的卖身契送给了裴彦琛,李倚薰本以为裴彦琛会与她商量如何安置她。   毕竟她和秋芽的卖身契已经不在李大夫人的手里,她和秋芽没有还留在李府的道理。   可是等她喝完汤药,又与秋芽用完早膳,李倚薰都没有见到裴彦琛说会如何安置她。   准确的说,她醒来后便没有看见过裴彦琛。   李倚薰的心中惴惴不安。她昨日才杀死了齐遇枫,也不知道齐遇枫的死会不会对裴彦琛产生影响。难道裴彦琛后悔了,不想要她这个麻烦了?   李倚薰的心中清楚,齐遇枫的死不是小事,裴彦琛现在最佳的做法是将她交给府衙。只是她若是真被裴彦琛交给府衙,她是难逃一死了。   没有人会不想活着,昨日她便是想活着,才会误杀齐遇枫。   李倚薰站在屋门口,见李府的下人将做好的饭菜朝正屋端去。她走过去,将李府的下人手中的饭菜接了过来。   李倚薰迈过门槛,将饭菜放在桌面上。   裴彦琛看见李倚薰,目光便落在了李倚薰的身上,他微微蹙眉道:“为何是你将饭菜送进来?”   他之前说过,他不需要她在他的面前做伺候人的事情。   裴彦琛的这句话语落在李倚薰的耳朵里,便是责怪她自作主张了。莫非裴彦琛真的后悔了,要将她这个杀死齐遇枫的凶手送到府衙?   “我刚刚看见李府的下人在外面,便顺手将饭菜给接了过来,顺便想来殿下这儿蹭个饭。”李倚薰走到裴彦琛的面前,温声软语道。   “早上我醒来没有看见殿下,心中好失落,殿下不会连我想和殿下共膳的愿望都拒绝吧?”李倚薰抬眸瞧着裴彦琛的脸上的神色,大着胆子抓住裴彦琛的衣袖。   李倚薰澄澈的杏眸眨巴了一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裴彦琛的心肠再冷硬和冰冷,此时也狠不下心拒绝。   裴彦琛低眸瞧了李倚薰一眼,缓缓说道:“坐下用膳。”   见状,李倚薰的脸上自然是露出欢喜。只是她的心中的不安并未放下,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裴彦琛准备如何处置她。   只是她猜不透裴彦琛的心思,也不敢贸贸然对裴彦琛提起。   待用完午膳,李倚薰主动走过去帮裴彦琛净手,她娇滴滴说道:“日后我都陪殿下用膳,好不好?昨日我陪殿下睡,殿下睡的可好?”   李倚薰的话语里带着试探,若是裴彦琛没有拒绝她的话语,便代表着裴彦琛暂时不会将她送到府衙。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后一句问话,威严的凤眼微眯。她竟然还敢提起昨日,他昨日睡的好不好,她的心中没数吗?   李倚薰察觉裴彦琛的脸色不对,她有些紧张。她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她的问话,她不知道何处惹了裴彦琛不悦。   裴彦琛若是不想让她陪他用膳,直接拒绝了便是。他至于对她生气吗?   李倚薰低垂眉眼,小声说道:“殿下如果不想让我陪殿下用膳,觉得倚薰厌烦……”   “你昨日在熟睡中唤了钟府大公子。”   不待李倚薰的话语说完,裴彦琛便沉声打断了李倚薰。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顿时愣住了。她昨日在梦中唤了钟越舆,还被裴彦琛听见了?   李倚薰这才意识到裴彦琛刚刚听见她的话语,为何会不悦了。她垂下眼眸,不敢看裴彦琛。   像裴彦琛这样骄傲的天之骄子,她在躺在裴彦琛的床榻上的时候,却唤了另一个男子的名字,裴彦琛会原谅她吗?   李倚薰的秀眉拧起。她往日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昨日也不知道为何会说梦话,还恰巧被裴彦琛听见了。   “你不解释?”裴彦琛冷冷沉着声道。   “倚薰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昨晚我做了一夜的恶梦,还梦见了之前被齐八公子掳走的事情,我先前对殿下说过,我那次被齐八公子掳走,是钟大公子救了我,或许是因此才在梦中唤了钟大公子。”   李倚薰掐了掐手心,她抬眸怯生生地看向裴彦琛。麋鹿般澄澈的杏眸中水雾弥漫,眼泪明明已经到了眼尾,却不掉落。   “钟大公子为何救你?”裴彦琛神色不变,凝视着李倚薰沉鱼落雁的脸。   李倚薰若是和钟越舆没有关系,钟越舆为何会亲自去救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   李倚薰明白裴彦琛问这句话语的意思,她的心突突地跳,她若是如实对裴彦琛说了,她不知道她会是什么下场。   像裴彦琛这样身份贵重,身边不缺女人的男子,他会容许她和别的男子有过去吗?   况且,她被钟大夫人卖到品花楼的理由还那么不光彩。   “当年我被人贩子毒打,差点没了性命,是钟大公子救了我。”李倚薰咬了咬唇,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钟大公子将我救回钟府后,便将我留在他的院子里伺候。我算是在钟大公子的院子里长大的。”   李倚薰一边说,一边打量裴彦琛的脸上的神色。   “之后你又为何会被卖入花楼?”裴彦琛声音清冷。   若是如李倚薰所说,她与钟越舆一起长大,感情要好,钟越舆怎么会将她卖出钟府?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倚薰知道她只有如实回答裴彦琛的份。   李倚薰轻轻勾了勾唇角,脸上浮现一抹凄然的笑容,她说道:“钟大夫人说,没有哪个府邸会容得下我这般容貌的丫鬟,上天赐我这张脸,便是让我在肮脏的花楼里供男人欣赏的。”   李倚薰不明白她这张脸怎么了,她的容貌是父母所赐,难道她没有像钟大夫人那样高贵的身份,便只能够长得丑陋不堪,才会不碍像钟大夫人那样的人的眼?   李倚薰苦笑。说来说去,还是她的身份太卑微,命不由己,容貌太出众便也成了她的过错。   裴彦琛大概懂了,钟大夫人觉得李倚薰的容貌太耀眼和夺目,担心府中的几个男主子会被李倚薰勾-引和蛊惑,这才将李倚薰卖到了花楼。   裴彦琛也是男子,自然知道像李倚薰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对男人的吸引力,只是李倚薰没有犯下大错的情况下,钟大夫人因为不满李倚薰,便将一个女子卖入花楼还是太残忍了。   裴彦琛抬起手,指腹缓缓抚过李倚薰的眼角。李倚薰眼眸轻眨,眼尾那滴欲掉不掉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砸在了裴彦琛的手背上。   “殿下,真的没有哪个府邸容得下我这般容貌的丫鬟吗?日后我若是不得殿下喜欢了,殿下会像钟大夫人般再次将我发卖,或者将我随手送人吗?”   李倚薰泪眼朦胧的望着裴彦琛,樱唇轻启。   李倚薰在钟府长大,并不是对高门大户的事情毫不了解。她听年长的嬷嬷说,在高门大户中,一些男子会互换妾室。她本就是从污浊的花楼里出来的,只怕更加会被裴彦琛赠送给别的男子。   裴彦琛的动作微顿,沉声说道:“不会。”   李倚薰不知道裴彦琛的这句‘不会’指的是什么。他是说没有府邸会容得下她这般容貌的丫鬟?还是他不会像钟大夫人般将她再次发卖,或者将她随手赠送给别的男子?   “你准备一下,明日随我离开棋南。”裴彦琛突然说道。   李倚薰的清澈的杏眸中浮现诧异。瞧裴彦琛之前的态度和神情,她还以为裴彦琛不会将她带离李府了。   “好。”李倚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脸上露出微笑。   她当初选择接近裴彦琛,也不过是为了逃离李府,平平安安的活着。   顿了顿,裴彦琛又补充道:“我今晚不会在李府,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和你那个丫鬟。”   他得到消息,李梁奕让人今晚送一批布匹前往京城的方向,那所谓的布匹极有可能是丢失的赈灾银。事关重大,他需要亲自去一趟。   他又要离开她?李倚薰本能地心中一紧。可是裴彦琛明显有正事需要处理,她只好又道了一声“好”。   李大夫人既然派人将她和秋芽的卖身契送给了裴彦琛,应该不会再为难她和秋芽。   ……   夜已深,整个李府寂静无声,夜空中只看得见零星的灯火。此时李府外却响起几声细微的声响,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悄无声息地翻过了李府的外墙。   打头的男子长的身强体壮,脸上蒙着黑巾,让人瞧不清容貌。   “庄哥,二殿下既然让我们将整个李府灭口,我们为何要选择大殿下不在李府的时候?大殿下这次没有带多少的人住进李府,我们趁机将大殿下一起杀了,岂不更好?”   被叫做庄哥的人转身打了一下说话的人的脑袋,“笨蛋,朝中的人皆心知肚明皇上马上要立大殿下为储君,大殿下若是在这个时候死了,皇上和朝中的大臣会不怀疑二殿下和其他几位殿下?”   “而且大殿下岂是那么容易谋害的?先不说大殿下的武功远在我们之上,往日大殿下每次都能够躲过别人的刺杀,你以为皆是侥幸?我们若是铤而走险想将大殿下一起杀了,反而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连二殿下交代的事情都完不成。”   “大殿下已经怀疑失踪的那笔赈灾银与二殿下有关,皇上之前为了缺少的赈灾银大发雷霆,当务之急还是将李府那些人灭口,李梁奕那厮知道二殿下不少事情,若是大殿下顺藤摸瓜,极有可能翻出更多的旧事。”   “二殿下有命令,李府不要留一个活口。” 第38章   李倚薰翻了一个身,难得失眠。她的脑子明明已经疲惫了,却始终睡不着。   李倚薰怔怔地望着屋内的床幔,眸光有些失神。   今晚裴彦琛和他的人皆不在李府,包括邱尚槐都离开了李府。   李倚薰抿了抿唇,忽然感觉心跳得厉害。她的脑中不禁想到白日李裴彦琛对她说的话语。   裴彦琛说明日会带她离开棋南,可是他却没有说要带她去哪儿。   裴彦琛会带她去京城吗?   裴彦琛深得皇帝信任,又马上要被皇帝立为储君,裴彦琛基本上都会待在京城。她若是想要寻求裴彦琛的庇护,明显让裴彦琛带她去京城最好。   可是她的心中清楚,她在花楼待过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影响裴彦琛的前程,也不知道裴彦琛会不会带她去京城。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李倚薰闭上眼睛,不愿再去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倚薰迷迷糊糊地要睡着时,她嗅到空气中多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味。   在品花楼时,李倚薰曾经见品花楼的妈妈用迷药对付花楼内不听话的姑娘,她对迷药的气味毕竟敏感。   李倚薰屏住了呼吸,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李倚薰听见屋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好像是男子的脚步声。   李倚薰僵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屋外的脚步声消失,李倚薰又等了六弹指,确定屋外的男子不会回来,她才睁开眼睛。   李倚薰爬下床榻,伸手去推熟睡中的秋芽。   “秋芽,醒醒……”   秋芽平躺在床榻上,对李倚薰的呼唤没有反应。   李倚薰收回手,将衣架上的外裳拿下来,她快速穿好外裳。   李倚薰走到窗边,将窗子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仔细地观察屋外的情况。   萍倩院的正屋冒着火光,火势正朝着四周蔓延。   李倚薰的秀眉拧起。萍倩院的正屋起火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救火?即便裴彦琛现在不在萍倩院内,李府的人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萍倩院起火不管。   难道李大夫人和李梁奕想趁着裴彦琛不在李府内,将她和秋芽烧死?   如果真是李梁奕和李大夫人想要烧死她和秋芽,她和秋芽不能够留在屋内坐以待毙。   李倚薰走回床榻前,她将秋芽从床榻上拽了起来。她匆匆给秋芽穿好外裳,她扶着秋芽艰难地朝外走去。   李倚薰刚刚打开屋门,便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正屋周围的屋子也燃起了烈火,很快火势就要蔓延到她这儿。   李倚薰不敢停留,她架着秋芽的胳膊朝萍倩院外走去。她和秋芽若是留在萍倩院内,只会被大火烧死。   秋芽的身形不比她小多少,李倚薰本来力气就不大,她架着秋芽的胳膊没走几步便没了力气。等她扶着秋芽来到院门口,已是满头大汗,胳膊发酸。   李倚薰抬眸望向四周,这才发现不仅萍倩院起了大火,整个李府都置身于火海中。   李倚薰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火光。   李倚薰脚下一软,和秋芽摔倒在了地上。她本以为只有萍倩院起了大火,她和秋芽离开了萍倩院,尚还有存活下来的可能。如今整个李府都成了一片火海,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么可能逃出去?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是有人想要将李府内所有人烧死。李倚薰的脑中回想之前听到的脚步声和嗅到的迷药,也不知道李府得罪了什么人,让人想杀死李府所有人。   李倚薰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她再次将秋芽从地上给拉了起来。她记得附近有一条小路可以快速的通往府外,若是那条小路暂时没有被大火殃及,她和秋芽或许可以从那条小路逃出去。   李倚薰踉踉跄跄地扶着秋芽走了两步,周围的热气灼烧得她脸疼,呛人的浓烟让她眼前的景象都有些看不清了。   突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落在了李倚薰的面前。李倚薰本能地警惕,她朝后退了一步。   “石谏见过姑娘。大殿下离开前,让我留在李府保护姑娘。”男子单膝跪地,恭敬说道。   李倚薰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男子,脑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裴彦琛这次没有将她丢在李府不管。   双眼长时间的经受浓烟,李倚薰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流泪。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想缓解眼睛的难受。   石谏说道:“现在纵火的人都还守在李府外,东南方向的火势稍微弱一些,我带姑娘从东南方向离开李府。”   他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李倚薰的面前,便是去查看了整个李府的情况。   “那我的丫鬟呢?”李倚薰听出石谏话语中的急迫。见他只说会带她离开李府,不禁担忧问道。   石谏看了被李倚薰扶着的秋芽一眼,皱眉道:“对方人多势众,我若是带两个人,肯定无法将姑娘平安的带出李府。”   裴彦琛只让他保护李倚薰,他自然不会管秋芽的死活。   李倚薰垂眸看向昏迷的秋芽。秋芽现在人事不知,她若是将秋芽丢在李府内,秋芽肯定会没了性命。   “辛苦大人了,请大人将我的丫鬟带离李府。”李倚薰将秋芽推向石谏,祈求道。   她若是留在李府内,尚还能够寻找活下来的办法。而且秋芽若是被石谏平安的带离李府,她在这世间好像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石谏诧异地看向李倚薰。在周围火光的照耀下,女子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越发夺目与耀眼,娇媚如画。她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似乎毫不惧怕死亡。   石谏无数次在生死中徘徊,早已心硬如铁,此时亦是被李倚薰给惊艳到了。   她不知道她留在这儿的后果吗?她若是知道,为什么还会将生的机会主动让给别人?   石谏扶着秋芽,却没有按照李倚薰所言带秋芽离开李府。   裴彦琛让他保护李倚薰,他自然不会将李倚薰丢在这儿。   李倚薰猜测出石谏的顾虑,她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周围被烧毁的房屋铺天盖地的向下倒了下来。   “姑娘,得罪了。”石谏伸手拉住李倚薰的胳膊,快速说了一句。   不待李倚薰反应,石谏一手搂着秋芽,一手护着李倚薰,快速地跳进了附近的湖水中。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李倚薰的身上的衣裳迅速被打湿,口中还被灌进了一大口湖水。她本能地想要探出水面,石谏却拽着她往湖水更深处去。   李倚薰听见耳边传来巨物轰塌的声音。她隐约明白此时若是离开湖水,她和石谏几人便会被大火烧死。   李倚薰屏气凝神,顺从地让石谏将她拽到湖底。现在整个李府都成了一片火海,湖水的温度不比外面低多少,她仿佛置身于烤炉中,身上十分难受和痛苦。   渐渐地李倚薰的意识变得模糊,在要快昏迷时,她感觉到身旁的石谏塞了一个药丸到她的嘴里。清香的药香味在她的嘴里弥漫,她勉强恢复了一些神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倚薰感觉有一双大手将她托出了水面,微风吹来,她终于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李倚薰跌坐在地上,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李府的大火已经被扑灭,只有零星几个地方还在冒着火光。   最让李倚薰诧异的是她看见了裴彦琛俊朗的身影。   裴彦琛蹲在李倚薰的面前,面色冰冷如寒冰,威严的凤眼中充斥着骇人的风暴。   水珠顺着李倚薰的身上的湿衣裳滴下,她的脸上也是湖水,看起来像她在流泪一般。   李倚薰不知道裴彦琛为什么会生气,他的生气是因为她吗?可是她也没有做惹怒他的事情呀。   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李倚薰无力思考裴彦琛此时为何会不高兴,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裴彦琛白日里说他今晚不会在李府。   大火被扑灭,周围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李倚薰的身上穿着湿衣裳,夜风朝她袭来,她控制不住的身上发冷。   在李倚薰的身子朝后倒去时,裴彦琛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对不起。”   是他思虑不周,才又让她担惊受怕了。   ……   裴彦琛带着李倚薰去了最近的客栈,等李倚薰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裴彦琛让邱尚槐给李倚薰看诊。   李倚薰一夜未眠,刚刚又一直紧绷着神经。待邱尚槐离开,她便撑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启禀大殿下,在李府纵火之人已经全部擒拿,带头的庄诸见情势不对,咬舌自尽。属下无能,未能够阻止庄诸。大殿下,剩余的那些人如何处置?”   乔生蜀站在裴彦琛的面前,恭敬说道。   “赈灾银那边什么情况?”裴彦琛一袭乌黑色的衣袍清冷整洁,他冷冽的目光朝屋内看了一眼,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先前得到消息,李梁奕今晚会让人送一批布匹前往京城的方向,那所谓的布匹极有可能是丢失的赈灾银。他本来准备亲自去查看那所谓的布匹,可是走到途中忽然发现李府燃起了大火,他让手下的人去拦截那些所谓的布匹,他则赶回了李府。   乔生蜀恭敬说道:“不出殿下所料,那所谓的布匹果然是之前缺失的赈灾银,李梁奕的几个属下已经招供,有人私吞了本应该用在百姓身上的银两,然后将这些银两充作李梁奕的几个铺子的收益。先前我们调查到李梁奕的几个铺子的收益莫名其妙比往日多了不少银子,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乔生蜀的心中冷笑,李梁奕的人虽然没有明说是谁私吞了朝廷的赈灾银,可是这些所谓的布匹都是要运给二皇子的,除了二皇子,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私吞这么多的赈灾银?   罗易奇和那些官员加在一起,都不敢私吞如此多的银两。   将所有事情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乔生蜀的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今日若是让这批赈灾银运走了,李府的人又都被大火烧死了。他们便再也无法将这批赈灾银追回来了。   毕竟这些银两是被充作李梁奕的铺子的收益笑纳给二皇子的,他们要追查也只能够追查到李梁奕的身上,不仅无法将这些银两追讨回来,更不可能将二皇子定罪。   “将梁奕的人和今日纵火的人全部押回京,我会向父皇禀告此事。”裴彦琛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乔生蜀迟疑道:“此事毕竟涉及到了二殿下,那几个纵火之人嘴巴很严,无论属下如何对他们严刑拷打,他们都闭口不言。李梁奕的那几个人虽然招供了,却没有指明二殿下,若是就这样将他们押回京,皇上恐怕不会将二殿下定罪。”   “明日启程回京,此事我会亲自向父皇禀告。”裴彦琛面色如常,冷冷说道。   先前从明月楼出来,他便将罗易奇和几个官员的罪行写信告诉了皇帝。如今因为恙河溃堤被殃及的百姓,他已经安排了人监督当地的官员安置,损坏的河堤他也派了人监督修缮。他也是时候回京了。   乔生蜀听见裴彦琛的话语,顿时不再言语了。   ……   乔生蜀退下后,裴彦琛便抬脚走进了屋子,他在床沿坐下。   李倚薰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眸。宽大的被褥盖在她的身上,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娇小柔弱。   先前他赶回李府,却看见漫天的火光,他差点以为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突然李倚薰的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李倚薰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奇地望着裴彦琛。   之前她被从湖水中救上来时,她听见裴彦琛对她道歉了。那一刻她以为她的耳朵出现幻听了,高高在上的裴彦琛为何会向她道歉?   “我明日启程回京,你随我一起。”   不待李倚薰说话,裴彦琛低声说道。 第39章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瞪圆了眼睛。   白日里裴彦琛只说会带她离开棋南,她本来还担心裴彦琛不会带她去京城。   “今晚我以为我会死了。”李倚薰抓住裴彦琛的大手,可怜兮兮地望着裴彦琛。   李倚薰这话语并不是向裴彦琛卖惨,当时整个李府都成了一片火海,如果后来裴彦琛没有赶回来,她和秋芽几个人即便始终不露出水面,最后估计也会死在湖水里。   “是我思虑不周,没有保护好你。”裴彦琛的眸光一顿,他反握住李倚薰的手。   李倚薰抿了抿唇,麋鹿般的杏眸又澄澈又耀眼。此时她确定她的耳朵没有出现幻听,高高在上的裴彦琛真的在对她感到抱歉。   虽然她接近裴彦琛,便是为了寻求裴彦琛的保护。可是若是裴彦琛完全不为她考虑,她也无可奈何。   因此此时听见裴彦琛因为没有保护好她而感到抱歉,她的心中是震惊和不解的。   李大夫人将她和秋芽的卖身契给了裴彦琛,她现在跟裴彦琛的下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在钟府做了十几年丫鬟,她知道让裴彦琛这样的天之骄子对一个卑贱的下人道歉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可是现在裴彦琛偏偏这样做了。   李倚薰在裴彦琛的面前一向是脸皮比较厚的,即便惹怒了他,她也会努力地思考如何平息他的怒火。此时她听见他这稀奇的道歉,刚醒的脑子却是混沌了一下。   “谁允许你随便放弃你自己的性命?那个小丫鬟在你的心中便那么重要?”裴彦琛突然冷下脸,他躬下身子逼近李倚薰。   看着裴彦琛冷俊的脸,李倚薰樱唇微张。   她很快反应过来,裴彦琛说的是她让石谏先将秋芽救出李府的事情。   石谏是裴彦琛的人,石谏肯定是将之前的事情告诉裴彦琛了。   李倚薰凝视着近在迟尺的裴彦琛,小声嗫嚅道:“倚薰向来惜命,怎么可能随便放弃自己的性命?可是当时秋芽昏迷了,我自然不能够将她丢在火海里不管。”   “你不能丢下她不管,便要将自己丢在火海里?”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冷硬的面庞比刚刚更冷漠了几分。   石谏当时若是真的按她的话语带着秋芽先离开了,他现在还能够见到她吗?   这不是裴彦琛第一次看见李倚薰对秋芽如此在意。先前李倚薰便为了秋芽,冒险去见了齐遇枫,那次她也是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之前她也是心心念念着让他带秋芽离开李府,可是却未开口为自己讨要一些什么。   李倚薰经常说钟情于他,时刻想与他在一起,可是真正到了危急的时刻,她的心中却丝毫没有想起他。   裴彦琛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在她的心中远不及她那个小丫鬟。   李倚薰本想解释以当时的情况,她留在火海里比昏迷的秋芽要好,她还可以先躲避在没有大火的地方,而这些是当时昏迷的秋芽无法完成的。   可是对上裴彦琛冰冷的脸,这些解释的话语都停顿在了她的嘴巴里。   裴彦琛哪里会懂,在他的眼里秋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可是在李倚薰的心中,秋芽现在却是唯一会关心她的人了。   “事不过三,我不想再看见你为了你那个丫鬟或者其他的人和事情,做伤害自己的事情。”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如花似玉的脸,警告道。   李倚薰眨了眨眸,清澈的杏眸染上了湿润。又是这样高高在上,命令的语气。而她只能够乖巧地服从他的话语。   他身份高贵,便可以轻易的掌控她的人生,难道她连在乎的人都不可以拥有吗?   “包括殿下吗?”李倚薰哽咽问道。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眸光顿住。他显然未料到李倚薰会这样问。   就在李倚薰以为裴彦琛不会回答她时,裴彦琛的身子朝她更逼近了一些,他的薄唇落在她的耳朵上,回答道:“是。”   哪怕知道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语皆是谎言,他也不希望她因为任何人或者事情再伤害自己。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却是怔住了,好半晌未说出话语。   ……   在客栈休息了几个时辰,李倚薰的精神好了许多。   翌日一早,李倚薰乘坐马车随裴彦琛离开棋南。   乔生蜀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他不满地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殿下在这儿和李倚薰这个妖女玩玩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要将李倚薰这个妖女带到京城去。李倚薰接近大殿下明显居心不良,大殿下将她带到京城,以李倚薰的惹事本领,她肯定会给大殿下惹一堆麻烦。   还有大殿下之前将杀死齐遇枫的罪认了下来,大殿下算是和陈国公府结下死仇了。陈国公府即便无法因为齐遇枫的死将大殿下定罪,日后肯定会给大殿下使绊子。   若是被皇帝知道大殿下为了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如此昏了头,都难以想象皇帝看向大殿下的目光会何等的失望。   经过李府时,李倚薰掀开帘子朝后看了一眼。李府因为昨日的大火化为了灰烬,除了她和秋芽,李府的人都葬身火海了。   “不舍得?”一旁的裴彦琛的声音低沉。   李倚薰放下帘子,茫然地看向裴彦琛。她不舍得什么?   秋芽乘坐的另一辆马车,此时马车内只有她与裴彦琛。   “棋南,李梁奕……”裴彦琛声音清冷。   李梁奕和李大夫人毕竟是李倚薰的义父和义母,李梁奕还从品花楼内买下了她。如果当初李梁奕没有将李倚薰从品花楼内赎身,李倚薰现在估计都不在人世了。认真算来李梁奕还算是李倚薰的恩人。   而且裴彦琛是知道李梁奕对李倚薰的心思的。   “在棋南并没有什么美好的记忆,没有什么不舍的。”   李倚薰也知道并不适合在裴彦琛的面前谈论李梁奕,因此她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只是温声软语说道。   “包括和我的记忆?”裴彦琛将李倚薰搂进怀里,垂眸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   李倚薰被裴彦琛这般凝视着,不禁想起昨日他警告她,不许再因为秋芽伤害自己时也是这般的强势和霸道。   李倚薰垂下眼眸,委委屈屈说道:“这可是殿下说的,我可没有说这样的话语。莫非殿下对自己没自信?”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摇头笑了。李倚薰如此在意她那个丫鬟,他本想知道他在她的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她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问,便让他所有的试探都无法再进行。   难道要他承认他对自己没自信?裴彦琛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可谓是在百官和宫人的夸赞中长大的,自然不会没有自信。   李倚薰将手放在樱唇上,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   裴彦琛问道:“没睡好?”   李倚薰点了点头。她昨日久久未睡着,后来李府又发生了大火。虽然最后她在客栈内休息了几个时辰,可是今日很早就起来赶路,她并没有休息足够的时间。   裴彦琛想到昨日的事情,不禁有些愧疚。他本来准备让李倚薰在棋南休息几日再回京城,可是如此一来,他便要和李倚薰分开几日。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还是决定让李倚薰随他一起回京。   毕竟若是让李倚薰迟几日回京,他最多能让石谏留下来保护她。他不想再看见李倚薰在他的视线外出现意外。   李倚薰看了裴彦琛一眼,小声嗫嚅道:“本来我准备在马车内补眠……”   裴彦琛听懂了李倚薰的未说完的话语。李倚薰这是认为他将马车的空间占了,她无法补眠了。   裴彦琛本来是在外骑马,李倚薰也不知道裴彦琛为何会突然来和她乘坐马车。   他们乘坐的马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大许多,李倚薰一个人乘坐绰绰有余,裴彦琛进来后也不会拥挤,只是李倚薰若是想要在马车内睡觉,便有些狭窄了。   胆大包天想将裴彦琛赶下马车的,李倚薰估计是头一个。偏偏面前的女子楚楚可怜的望着他,简直要把人的心给融化了,一点儿也没有该有的嚣张和刁蛮。   “你将脑袋放这儿睡。”裴彦琛朝车璧的方向挪了挪,指了指他的双腿。   李倚薰看了看裴彦琛的双腿,她在心中思考,她若是枕着裴彦琛的双腿睡觉,会不会不舒服?   不过裴彦琛都这样说了,李倚薰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将脑袋放在裴彦琛的双腿上,然后双腿蜷缩在垫子上。   李倚薰刚刚将脑袋放在他的腿上,裴彦琛便后悔了。李倚薰的身上的清香萦绕着他,他的身子越来越僵。他的命现在被她枕着。   李倚薰没有发现裴彦琛的异样,她发现她枕着裴彦琛的双腿,马车不像之前那般颠簸。她的口中仿佛染了蜜糖,娇滴滴说道:“谢谢殿下,遇到殿下是倚薰最幸运的事情。”   裴彦琛压制着喉咙里的喘息,低下头狠狠啃咬了一下她诱人的樱唇。她挑了火,哪里有让她置身事外的道理。   ……   天黑时,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   下马车时,李倚薰幽怨地看了裴彦琛一眼,她的樱唇红红的,像沾了露水的樱桃。他明明同意了她在马车内补眠,却反悔在马车内欺负她。   哪里有他这样出尔反尔的人。   待李倚薰进了客栈,裴彦琛却没有立刻走进客栈。   “殿下,之前去宁顺的人回来了。”   乔生蜀走过来,将几张信纸递给裴彦琛。   固然裴彦琛已经决定带李倚薰去京城,可是他对李倚薰的戒心并没有放下,更何况他不喜欢将危险放在身边,当初他和李倚薰分开后,他便派了人去调查李倚薰。   这几张信纸上记载的便是调查回来的结果。   裴彦琛眉头微拧,将信纸接了过来。   “对了,属下刚刚在客栈附近发现一只受伤的信鸽。信鸽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纸条,瞧着像前几日二皇子寄给齐八公子的。信鸽估计是被附近的猎户给伤到了,这才未能够将信准时送给齐八公子。”   不待裴彦琛查看手上的信纸,乔生蜀将一个小纸条又递给了裴彦琛。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短,二皇子警告齐遇枫不要动李倚薰。   裴彦琛盯着纸条上的内容,微微敛眸。他那位二皇弟认识李倚薰?   裴彦琛曾经怀疑李倚薰是奉了李梁奕的命令接近他,难道李倚薰是他那位二皇弟的人?   如果李倚薰不是他那位二皇弟的人,他那位二皇弟为什么特意写信警告齐遇枫?   裴彦琛很快又想起了昨日的那场大火。昨日对李府纵火的人明显是他那位二皇弟的人,如果李倚薰是他那位二皇弟的人,他那位二皇弟为什么要将李倚薰一起烧死?   除非纵火的人知道他在李倚薰的身边安排了人,知晓昨日的那场大火并不会真正伤到李倚薰。   裴彦琛立于客栈前,身姿修长挺拔,一袭乌黑色的衣袍清冷禁欲,身上的威严和淡漠让人不敢直视。良久,他抬脚迈进了客栈。   李倚薰走进客栈后,便被客栈的老板带进了房间。这里并不是繁华的集市,客栈比较简陋,屋内除了必需的桌椅,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   不过李倚薰是受过苦的人,对于这些并不计较。   李倚薰在屋内等了一会儿,她见裴彦琛还未进来。她伸手推开屋门,站在栏杆前,澄澈的杏眸望向下面的大堂。   裴彦琛一行人到来后便多给了客栈老板一些银子,将整间客栈给包了下来。此时客栈内除了裴彦琛的人,便只剩下客栈的伙计和老板一家人。   客栈老板见裴彦琛一行人出手大方,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裴彦琛一行人。为了伺候好裴彦琛一行人,他还让他的妻女出来帮忙伺候裴彦琛一行人。   客栈老板见识过不少人,自认为有几分眼力。他知道裴彦琛估计是哪个地方的大人物,瞧裴彦琛身上那贵不可言的气度,裴彦琛只怕是从富贵的京城来的。   为了不得罪几位贵人,客栈老板私下还教导了他的妻女一番。   客栈老板的妻子早被裴彦琛身上的威严给唬住了,她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裴彦琛一行人。   客栈老板的女儿名唤茉儿,正值妙龄。她的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朝裴彦琛的方向望去。   刚刚裴彦琛站在客栈外时,她便注意到了裴彦琛。   裴彦琛生的俊朗无双,气度不凡,在京城时便被无数的世家贵女倾慕。茉儿何曾见过像裴彦琛这般尊贵和威严的男子?   茉儿望着不远处的裴彦琛,不知不觉红了脸蛋。   李倚薰看见裴彦琛走进客栈,正准备朝裴彦琛走去。却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红着脸蛋走到了裴彦琛的面前。   李倚薰在钟府做丫鬟时,经常看见府内的丫鬟对钟越舆暗送秋波。她一看那个女子的神色,便知道茉儿对裴彦琛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秋芽站在李倚薰的身边,快要气死了。这个女人居然在客栈内勾-引大殿下,她若是得逞了,李倚薰怎么办?   还有李倚薰看见大殿下与别的女子亲昵,李倚薰会不会感到伤心和难过?   想着,秋芽不禁担忧的朝李倚薰看去。   李倚薰却没有秋芽想象中的失落与难过。她现在都不算是裴彦琛的妾室,她知道像她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插手管裴彦琛的事情的,即便裴彦琛要收了茉儿,她也是不能够置喙的。因此她此时只是平静的望着下方的茉儿和裴彦琛。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也不适合下去打扰。   茉儿站在裴彦琛的面前,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以下。她本想抓住机会,最起码让裴彦琛认识她,可是她真正走到了裴彦琛的面前,感受着裴彦琛身上淡淡的冷意,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有些明白刚刚父亲为何会特意叮嘱她和娘亲了。面前的男人宛如神邸,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岂会是普通人?   可是越是如此,茉儿越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她捏着衣角,鼓起勇气唤道:“公子……”   裴彦琛本来是没有注意到茉儿的,可是茉儿故意挡住他的去路,他便有些不悦了。   突然裴彦琛抬头朝上方的李倚薰望去。李倚薰对上裴彦琛的深邃的眸子,莫名的有些心虚。   他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在这儿看他和别的女人调情的吧。   茉儿察觉裴彦琛的动作,便也顺着裴彦琛的视线朝上方的李倚薰望去。   李倚薰今日穿了一件姜黄色的衣裙,容色照人,绸缎般的乌发柔顺地散在肩膀上,当那双勾魂夺魄的杏眸望过来时,让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茉儿是女子,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生的极美,好看地让她自惭形秽,让人好奇如此天仙般的人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间简陋的客栈。   茉儿惊艳于李倚薰的容貌,一时间忘了挪开目光。直到裴彦琛大步上了楼梯,走到李倚薰的面前。   李倚薰咬着唇看向裴彦琛。他和茉儿相处的好好的,他上来做什么?   “你让乔生蜀单独给你开一间屋子。”裴彦琛看向李倚薰身旁的秋芽,冷声吩咐道。   秋芽下意识地看了看李倚薰。无论是之前在李府的庄子上,还是在李府,她都是和李倚薰居住的同一间屋子。   李倚薰也不明白裴彦琛为什么要让秋芽单独的居住一间屋子,莫非裴彦琛今晚要和她居住同一间屋子?   裴彦琛带着李倚薰走进了身后的房间。   自始至终,裴彦琛都未看茉儿一眼。   见裴彦琛和李倚薰走进了同一间屋子,茉儿再傻也知道李倚薰和裴彦琛是何关系了。想到她刚刚的想法和行为,她垂下脑袋。刚刚那个女人如此貌美,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又怎么还会看得上她这样的庸脂俗粉?   李倚薰见裴彦琛进屋后便松开了她的手,清隽的面庞看上去怪冷淡的。她的心中摸不准裴彦琛是不是误会了她刚才的行为。   大户人家的主母常常被教导不可善妒,要贤良淑德。身为主母尚且如此,妾室便更加不能够善妒,和插手夫君与别的女子的事情。   裴彦琛若是将她带回大皇子府,她便也算是裴彦琛的妾室了。   裴彦琛若是误会她刚刚是不满他和别的女子亲昵,便不好了。   “倚薰见大殿下久久未走进客栈,这才出去查看情况。并不是有意站在楼梯上看殿下和那位姑娘的。”   裴彦琛好不容易带她去京城,李倚薰可不想前功尽弃,她站在裴彦琛的面前,主动开口道。   裴彦琛倒是没有在意李倚薰刚刚的举动,他的脑中还在思考刚刚乔生蜀交给他的他让人调查李倚薰的结果。   如李倚薰之前对他所言那般,钟越舆当初将李倚薰从人贩子的手里买了下来后,李倚薰便一直生活在钟府里,直到一个月前李倚薰被钟大夫人卖进品花楼。   钟大夫人并没有对钟府的下人和钟府的其他几个主子言明发卖李倚薰的理由,裴彦琛想到李倚薰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语,如果钟大夫人单纯的只是不满意李倚薰的姣好的容貌,为什么会让李倚薰在钟府生活了十几年后突然将她发卖。   他派去调查的人说,钟越舆这段日子一直派人寻找李倚薰。   李倚薰当初被钟大夫人卖进品花楼和钟越舆有关吗?   “钟大人被父皇调去了京城任职,钟大夫人和钟大公子也会随钟大人前往京城。”裴彦琛说道。   李倚薰清澈的杏眸中浮现诧异。钟大夫人和钟越舆会随钟大人前往京城?   李倚薰的贝齿轻咬下唇,她抬眸打量裴彦琛的脸上的神色。裴彦琛为什么会突然与她说这个事情?他怀疑她和钟越舆的关系了?   “你想见他们吗?”裴彦琛问道。   见钟府的人?李倚薰本以为她永远不会再与钟府的人相见了,从裴彦琛的口中得知钟府的人也会去京城,她的心中是猝不及防和错愕的。   李倚薰对上裴彦琛威严和淡漠的凤眼,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曾经虽然是钟府的丫鬟,可是当初钟府已经将我发卖了。”   “我现在是殿下的人,我只需要时刻想着殿下便好。”李倚薰仰着脸望着裴彦琛,媚眼如丝,嫩葱般的手指落在裴彦琛的胳膊上。   “殿下突然提起这个,莫非殿下对倚薰厌烦了,也想将倚薰发卖了?”李倚薰见裴彦琛没有反应,澄澈透亮的眼眸瞪着他,故意娇声说道。   别说,品花楼的妈妈当初夸赞李倚薰的话语可不是妄言。李倚薰这双如水般清澈的杏眸这般望着一个男人,任他是谁,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裴彦琛稍稍俯身,抬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沉声说道:“你之前还在马车上说我没自信,莫非你也没自信?”   “这可难说。皆言男人心海底针,倚薰哪里猜测得到殿下的心思?而且这可与我有没有自信没有关系,殿下的魅力可大了,殿下才到客栈,刚刚那个姑娘便眼巴巴地看着殿下。我怎么知道殿下会不会什么时候便厌弃了倚薰?”   李倚薰一边说,语气也越来越哀怨。   “男人心海底针?这句话语是这么说的吗?”裴彦琛无奈地望着李倚薰。他知道她的这张小嘴向来能言善辩,现在还歪曲起语句来了。   面前的女人大胆的点了点头。   裴彦琛想到刚刚李倚薰被他逮到在楼梯上的模样,他再次抬手捏了一把李倚薰的小脸蛋,笑说道:“刚刚什么姑娘?我都没记住什么姑娘,你倒是看的认真。”   李倚薰见裴彦琛的俊朗的面庞没有了刚刚的冰冷,她稍微侧身,故作懊恼道:“原来殿下不是对刚刚那位姑娘有意啊,早知道我就不在殿下的面前提起她了。”   “所以你这是承认你刚刚故意站在楼梯上看我?”   裴彦琛的脑中浮现刚才进屋时李倚薰对他解释的话语,眼角带着笑意。   李倚薰怎么可能自打脸?她明亮的杏眸轻眨,叫屈道:“殿下可不能够冤枉我,倚薰哪里有胆子敢干涉殿下的事情?我刚才进客栈后便乖巧地待在房间里,可是偏偏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殿下还未进来,倚薰也不敢让伙计给我送饭菜,这才想着出去瞧瞧。谁知我刚刚走出去便看见殿下与一个姑娘并肩而立……”   “殿下不知道,我当时看见殿下和那位姑娘郎才女貌的站在一起,我整个人都傻了。我好担心殿下有了新欢,会很快忘记了我这个旧爱。殿下有了新的女人,会不会立刻就不要我了?我知道我当时应该立刻回避回房间,可是脚下仿佛生了根儿似的,我始终无法挪开一步。”   “殿下,我真的不是有意站在楼梯上观看殿下和那位姑娘的。”   李倚薰垂下眼眸,小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李倚薰知道像裴彦琛这样的身份,她不能够让他认为她站在楼梯上看她和茉儿是善妒,不满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可是适当的表现她对他的在意还是有必要的,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时刻在乎自己?   李倚薰的话语一句比一句委屈和可怜,简直让裴彦琛不知道该先吐槽她哪一句话语。   “既然饿了,为什么不让伙计给你送饭菜?”裴彦琛的声音低沉。   “殿下未进来,倚薰哪里敢先用膳?”   李倚薰看了裴彦琛一眼,可怜兮兮地将刚刚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裴彦琛没好气地看了李倚薰的一眼,她有的时候胆子大的出奇,这会儿却反而胆子小了。   裴彦琛走到门边,吩咐客栈的人将晚膳送进来。   “多谢殿下。殿下今日赶了一日的路,想来也累了。倚薰饿肚子不要紧,若是将殿下饿着就不好了。”李倚薰乖顺地望着裴彦琛,笑靥如花。   裴彦琛真是没想到,她三言两语就将他让客栈的人送饭菜的举动变成了她对他的关心。   他本来是不想让她饿肚子,这会儿却成了她担心他饿肚子了。   裴彦琛知道李倚薰惯会在他的面前卖乖,他也不拆穿李倚薰,笑说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不用等我。”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等客栈的人将饭菜送来,她殷勤的将筷子递给裴彦琛。   裴彦琛拉着李倚薰在他的身边坐下。   “等到了京城,殿下也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李倚薰偏头望着裴彦琛,突然问道。 第40章   她刚才站在楼梯上看见裴彦琛和茉儿在一起,她的心中并不是毫无波澜。她当初在客栈里遇见裴彦琛时和刚才的茉儿没有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她当时成功的引起了注意力,而茉儿失败了。   所以她刚刚对裴彦琛说担心他有了新欢便会忘记她的话语并不是妄言。以裴彦琛的身份,他日后还会遇到无数个像她和茉儿这样竭尽心力想要接近他的人,她的心中清楚她并不会是唯一成功的人。   裴彦琛的身边不会缺少女人,他虽然未娶正妃,府中却有两位侧妃。裴彦琛若是将她带回大皇子府,她肯定是要面对他府中的其她女人的,以她的出身,两位侧妃若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她也只有乖乖受着的份。   不同于出身高贵的两位侧妃,无依无靠的她只能够盼望着他莫将她丢在哪个角落里忘记了。   “我的意思是,我这次随殿下到京城,会不会给殿下惹麻烦?”见裴彦琛拧眉朝她望过来,李倚薰咬了咬唇,怯怯说道。   她好歹在钟府当了多年的丫鬟,她知道她在品花楼待过的事情对像裴彦琛这样身份的人来说是不光彩的。即便她现在从品花楼出来了,世人也会将她当作烟花女子看待。   还有关于齐遇枫的事情。那夜之后,她便一直未过问齐遇枫的事情,也未询问裴彦琛是如何处理齐遇枫的死的。可是她杀死齐遇枫的事情肯定是给裴彦琛添了麻烦的。   她甚至不敢猜测,裴彦琛是不是后悔那夜将杀死齐遇枫的罪行给认下来了。   可是她不敢去想齐遇枫的事情,不代表她杀死齐遇枫的事情便能够让她遗忘。   即便他现在因为对她正浓的兴趣愿意将杀死齐遇枫的她保下来,等他对她的新鲜劲儿过去,他是不是便该对她秋后算账了。   “你的脑子里在乱想什么?”裴彦琛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到李倚薰的碗里,让她专心用膳。   “不是乱想,是关心则乱。”李倚薰一本正经道。   “而且殿下只说让我随殿下到京城,却未言明会如何安置我,我自然担心我会给殿下带去不好的影响。”   默了默,李倚薰直言不讳道。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终于知道李倚薰在担心什么。   裴彦琛知道因为曾经被钟大夫人卖进品花楼的经历,李倚薰实际上很没有安全感,不然他刚才提起钟府时,李倚薰的反应也不会是担心他会将她发卖。   李倚薰看见他和客栈的女儿在一起时,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他会不要她。   虽然李倚薰的很多话语是为了在他的面前卖乖和达到她的目的,可是她多次无意识地在他的面前提起类似的话语,便只能够证明她是真的恐惧他有朝一日会像钟大夫人般将她发卖。   裴彦琛的脑中浮现李倚薰杀死齐遇枫时,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废院里的场景。当时她浑身被齐遇枫的血染红,娇小柔弱,像开的正盛的血昙花,似乎眨眼间她便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是了,李倚薰如今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京中那些被家族保护的很好的世家贵女在李倚薰这般年纪,还能够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撒娇,更别说是杀人了。   他记得陆凝菀刚被靖安侯府找回来的那一年,陆凝菀在街市上碰见衙役追捕逃犯,当时陆凝菀只是看见衙役拿刀划伤了逃犯,回府后陆凝菀让靖安侯夫人陪着睡了好几夜才依。   李倚薰与陆凝菀年龄相仿,却不知道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几次。   “我既然决定将你带去京城,自然会好好安置你。我对待你的态度也不会因为到达了京城便发生改变。”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语气难得带着郑重说道。   “殿下会带我回大皇子府吗?”李倚薰轻声问道。   “你想随我回皇子府吗?”   裴彦琛反问道。他本来是是没有必要询问李倚薰的意见的,可是询问的话语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了。   李倚薰诧异的望着裴彦琛。她一时间没有明白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   裴彦琛说道:“你若是不想随我回皇子府,我在京城有几座闲置的宅院,你可以挑选一座宅院居住进去。我会将宅院的房契和你的卖身契给你。”   李倚薰的心砰砰砰地跳着。裴彦琛将她的卖身契给她后,她便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   只是李倚薰也听出了裴彦琛的话语隐藏的意思。她若是选择不随裴彦琛回大皇子府,裴彦琛将她的卖身契给她后,他便再也不会管她了。日后她的死活统统与他无关。   “倚薰想随殿下回皇子府。”   良久,李倚薰轻轻吐出一口气,柔声说道。   她到底没被一时的自由冲昏了头脑。即便裴彦琛将卖身契给了她,一个姿容昳丽,无依无靠的女子如何在京城生存下去?   李倚薰不得不承认,在没有任何靠山和依仗的情况下,她的这张脸便是祸端。   在这个弱肉强食,阶级分明的世道,即便她想单纯的靠她的双手活下去,这残酷的世道估计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裴彦琛对李倚薰的选择没有意外,他沉声说道:“既然决定随我回皇子府,便不要再乱想。”   “我不是钟大夫人,不会将你随便发卖。若是你日后犯了错误,我自会惩罚你,却不是发卖你。”   顿了顿,裴彦琛又补充了两句话语。   李倚薰歪头凝视着裴彦琛。裴彦琛本就生的俊美无双,此时刻意放柔了语气,更加显得让女子心动和沉沦。   她收回视线,不想让自己被他一时的温柔所迷惑。   李倚薰垂下脑袋,专心的用膳。接下来李倚薰和裴彦琛都未再说话。   在客栈休息了一夜,第二日裴彦琛和李倚薰便离开了客栈,继续前往京城。   ……   与李倚薰相距甚远的宁顺   最近钟府的气氛很压抑,便连平时反应迟钝的小丫鬟都感觉到了府中的异样,做事皆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主子。   钟大夫人最近的心情很烦躁,她本以为她将李倚薰远远地发卖后,她终于不用再看见钟越舆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分心,她也可以给钟越舆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不用再看着钟越舆在一个低贱的丫鬟身上浪费时间。   如今李倚薰是没有在钟府碍她的眼了,钟越舆却是彻底与她这个母亲生分了。   钟大夫人想到明日她和钟越舆要随钟父去京城,她抬脚朝钟越舆的院子走去。   “夫人……”门口的小厮看见钟大夫人,迟疑的看向钟大夫人。   “大公子的人呢?”钟大夫人见屋内没有钟越舆的身影,皱眉问道。   小厮垂下脑袋,不敢言语。   钟大夫人掌管着整个钟府,怎么会容许小厮搪塞她?她冷着脸又询问了一遍。   小厮不敢惹怒钟大夫人,只好说道:“大公子在东边的下人房里。”   钟府的公子去下人房里做什么?钟大夫人听见小厮的话语,又愁又怒。当时钟越舆欲帮李倚薰摆脱奴籍,还想让李倚薰另立门户。堂堂钟府的公子居然为一个丫鬟如此掏心掏肺,她只觉得耻辱,而且身为母亲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在一个丫鬟的身上花费太多的心力。   所以她背着钟越舆将李倚薰远远地卖到了棋南,并对钟越舆说李倚薰的父母找来了,李倚薰主动随父母离开了钟府。   不想钟越舆私下还派人去寻找李倚薰的下落。李倚薰曾经居住的屋子也被钟越舆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不许任何人靠近和破坏。   现在天色如此晚了,钟越舆居然还待在李倚薰曾经居住的屋子里。   思忖间,钟大夫人已经来到了下人房。   清冷月色下,钟越舆身姿挺拔,他身着一袭竹青色华服,美如冠玉,出尘之表。相貌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此时温文尔雅的面容却染着忧愁。   钟大夫人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芝兰玉树的钟越舆。钟越舆一向让她骄傲,如果没有李倚薰的存在,她对钟越舆这个儿子没有一处是不满意的。   “母亲怎么来这儿了?”钟越舆看见站在台阶下的钟大夫人,他眉头微微蹙起,似是隐隐不悦。他温和问道。   钟大夫人回过神来,忽然觉得一阵心酸,她从小养大的儿子,居然因为李倚薰那个丫鬟责怪她这个母亲。   “我为什么会来这儿?我自然是来这儿寻我的儿子。”钟大夫人连连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你与闻绾一起长大,感情不错,你不舍得她离开,可是她已经离开了。事到如今,难道你连母亲都要怨怪上吗?当时闻绾的父母找来,执意要给闻绾赎身,我只能够放闻绾离开。我唯一的错也就是当时没有通知你,可是闻绾离开后便一直未联系你,证明闻绾并不想再和你有联系……”   钟越舆望着端庄优雅的母亲,忽然觉得很陌生,他问道:“母亲,绾绾真的是随父母离开钟府的吗?”   钟大夫人听见钟越舆的问话,雍容华贵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她哽咽说道:“你这话语何意?难道你不相信母亲吗?”   钟越舆曾经很相信钟大夫人。可是现在钟大夫人让他如何相信她?   “儿子知道母亲不喜欢我太在意绾绾,甚至因为儿子的行为牵怒绾绾,可是当时绾绾已经主动调去了祖母的院子,并且拒绝再与儿子有任何接触。母亲若是有怒意,可以与儿子直言,为什么要伤害绾绾?”   钟越舆温润的眸底带着痛苦。   “她若是真的拒绝与你接触,为什么还要你帮她摆脱奴籍,在外购买宅院自立门户?”   钟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钟越舆。李倚薰不过是低贱的丫鬟,钟越舆何须如此维护她?   钟越舆诧异的望着钟大夫人。钟大夫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外购买宅院的事情?   李倚薰曾经很喜欢永璇街的一处风景,他本来打算将那座宅院购买下来给李倚薰一个惊喜的,可是等他与宅院的原主人谈好,钟府已经没有了李倚薰。   钟越舆捕捉到了钟大夫人眼中对李倚薰的怒意和怨恨,他原本清润的眼眸变得灰败和黯然,狼狈地朝后退了一步。是他害了李倚薰。   是他的行为,才让钟大夫人将李倚薰从钟府驱逐了出去。   “儿子不知道母亲将绾绾弄到了何处,请恕儿子不孝,无论绾绾现在在何处,儿子都会派人寻找她,直到知道她的下落。”   钟越舆的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话语中已经认定是钟大夫人故意将李倚薰从钟府弄走了。   “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将那个卑贱的丫鬟找回来?莫非你还想娶她?”   见钟越舆捅破了窗户纸,钟大夫人的语气不禁也变得有些激动。   “为何不能?”钟越舆的声音平缓。在他的心中李倚薰并比不比那些世家贵女差,只是李倚薰没有那些世家贵女的家世罢了。   钟大夫人愕然的看着自己优异的儿子。钟越舆居然想娶一个卑贱的丫鬟为妻,为了一个卑贱的丫鬟如此疯魔?   钟大夫人气的双手发抖,她的脑海中浮现李倚薰那张艳色绝世的小脸。她竟然让李倚薰将她的儿子祸害至此,花楼果然是最适合李倚薰的去处,她的心中后悔应该早早地将李倚薰卖到花楼去。   钟大夫人又有点儿庆幸,即便钟越舆再在乎李倚薰又如何?钟越舆这辈子都见不到李倚薰了。等明日她和钟越舆随钟父去了京城,李倚薰只会渐渐在钟越舆的记忆里淡化。   没了李倚薰,钟越舆还是她那个让她骄傲的儿子。   ……   多日后,李倚薰和裴彦琛终于抵达了京城。   李倚薰之前未来过京城,京城的一切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李倚薰掀开帘子朝城门口望了一眼。驻守城门的官兵笔直地站着,瞧着甚是威严和严肃。   虽然已经随裴彦琛走到了这儿,其实李倚薰的心中并不清楚选择随裴彦琛来到京城是否正确,大皇子府会不会成为另一个李府,可是到了如今的境地,她显然是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李倚薰收回视线,白嫩的小手抓着帘子,她正要将帘子放下,耳边忽然响起几声男人粗狂的笑声。   “几岁的孩童能够做什么?多打几下她不就怕了?”   一条带着寒光的长鞭凶猛地朝她挥来。   李倚薰一惊,闭上眼睛,本能地想用双手护住脑袋。她的身体前仰,却不小心将脑袋磕到了车璧上。   “怎么回事?”裴彦琛抬手将李倚薰拉回座位上,偏头去看李倚薰的脑袋。   李倚薰红了眼圈儿,澄澈的杏眸中带着茫然和不知所措,因为脑袋上的疼痛,她白净的脸蛋上没有什么血色,让人看了就心生怜爱。   回过神来,李倚薰朝刚才的方向看去,却并没有看见所谓的长鞭。她出现幻觉了?   “我,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人想要打我。”李倚薰的贝齿微微咬了下唇瓣,对刚才看见的场景心有余悸。   裴彦琛拧眉瞧着李倚薰的姣好的脸蛋,经过这段日子他和李倚薰的相处,他知道李倚薰如果不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不会是这般神态。   裴彦琛问道:“你看见什么人打你?”   李倚薰摇了摇脑袋,说道:“我只听见有男人在我的耳边嚣张地大笑,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眉头拧的更紧。李倚薰刚刚明显是出现幻觉了,他就坐在李倚薰的身边,并没有看见什么男人,更没有看见有男人要打她。   “等会儿到了大皇子府,我让邱尚槐给你诊一下脉,你好好休息一下。”   裴彦琛的大手落在李倚薰的脑袋上,他揉了揉她刚才被撞疼的地方。   李倚薰听懂了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他认为她是这几日赶路,没有休息好才会出现幻觉。   李倚薰也觉得她可能是坐了太长时间的马车,精神不好才会如此。只是想到刚刚看见的场景,她的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刚才的场景好像真实地发生过似的。   裴彦琛在京城有独立的府邸,如今并不随皇帝居住在皇宫。裴彦琛和李倚薰刚刚到达京城,消息便传回了大皇子府。   如今大皇子府内只有许清眉和尉迟霓两位女主子,许清眉和尉迟霓带着一群人站在大皇子府门口等候裴彦琛。   尉迟霓抬手不急不缓地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她身姿窈窕,容貌艳丽,因为戎国公主的身份,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望过时,带着让人不敢轻视的高傲和傲然。   尉迟霓偏头看向一旁的许清眉,缓缓说道:“我听说大殿下这次离京还给我们带了一位妹妹回来,也不知道是一位什么样的娇人儿?大殿下离开京城这么长的时间,也未给曾给我们寄封信回来。说来惭愧,我进府几个月了,还未曾见过大殿下几面呢。”   许清眉的父亲是兵部侍郎,生的端庄秀丽,观之可亲,她今日穿了一件碧绿色的衣裙,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素雅的堕马髻,莹白的皓腕上套着一个清丽的玉镯。   与打扮华丽的尉迟霓相比,她穿着要素净许多,却不失身份,很是稳重和从容。   许清眉知道尉迟霓是故意的。她虽然比尉迟霓早入府,见到裴彦琛的次数却并不比尉迟霓多多少。裴彦琛从不主动踏进后院,她见到裴彦琛的那几次多是有事情要寻他。   许清眉的心中酸涩,面色不变,她温声开口:“大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尉迟妹妹见了不就知道了?”   尉迟霓本来还想从许清眉的口中打听李倚薰和裴彦琛这段日子的情况,见许清眉不上当,她怏怏地撇了撇嘴。   “大殿下回来了。”   眼尖的管家忽然喊了一声。   许清眉和尉迟霓抬眸望去,便见石谏和乔生蜀几人骑着高头大马护在一辆马车旁,等马车在府门口停下,裴彦琛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许清眉的心中奇怪裴彦琛为何会坐马车回来,往日裴彦琛在外多是骑马,她的脸上露出微笑,正要开口,却见马车内又走出了一位姝容娇丽的女子。   女子穿了一件碧绿色的衣裙,绸缎般的长发及腰,雪肤乌发,朱唇不点而红。最妙的还是她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眸光不经意望过来时,便叫人觉得如暖阳洒在身上,仿佛半边身子都要酥了。   有一句话语叫人靠衣裳马靠鞍,现在李倚薰和许清眉穿着颜色相同的衣裳,衣裳的款式也很相近,明明许清眉的身上的衣裳比李倚薰的身上的衣裳要昂贵许多,李倚薰的身上的衣裙还有些不太合身,李倚薰站在许清眉的不远处,倒是将许清眉给比下去了。便连艳丽夺目的尉迟霓似乎都失了色彩。   许清眉的目光在李倚薰的身上一顿,眸光有些微妙。   她听说裴彦琛会带一位妾室回府,心中有了一些准备。李倚薰若是容貌平庸或者不出彩,向来对女子不假辞色的裴彦琛也不会对李倚薰另眼相待,甚至还将李倚薰带回府。   只是这会儿她真正见到了李倚薰,心中还是一堵。裴彦琛本来就对她不在意,李倚薰的容貌如此耀眼和柔媚,等李倚薰进了大皇子府,裴彦琛岂不是更加不可能会留意她的存在?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尉迟霓。她是戎国的第一美人,被无数男子倾慕,可是等来了大燕,她却只能够给裴彦琛做侧妃。   她被皇帝赐给裴彦琛已经几个月了,裴彦琛却还未踏进过她的屋子。若是被戎国的人知道她至今都还未和裴彦琛圆房,也不知道该如何笑话她。   尉迟霓一直觉得凭她的容貌,裴彦琛不可能让一直在后院守活寡,可是现如今李倚薰的姿色竟然隐隐要胜过她。   “这位是许侧妃,那位是尉迟侧妃。”   在回京之前,裴彦琛便写信给管家告诉了李倚薰的存在。此时管家见许清眉和尉迟霓的视线皆落在李倚薰的身上,他走到李倚薰的身边,给李倚薰介绍许清眉和尉迟霓的身份。   随着管家的话语的响起,许清眉和尉迟霓也从见到李倚薰的震惊和诧异中回过神来。   许清眉笑说道:“大殿下,您回来了。殿下在外多日,辛苦了。”   说着,许清眉看向裴彦琛身侧的李倚薰,微笑道:“这位是李妹妹吧?妾身得到消息便让人将闲置的杏澜院给收拾了出来,李妹妹等会儿去看看可缺什么。”   大皇子府的中馈一直是许清眉执掌,她自然不会在裴彦琛的面前苛待李倚薰。   “许姐姐对李妹妹可真好。妾身刚刚还和许姐姐提起李妹妹呢,说来许姐姐和李妹妹真有缘分,今日居然穿了如此相似的衣裳。妾身刚刚看见许姐姐,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见到李妹妹才觉得豁然开朗,原来竟然有人能够将碧绿色的衣裳穿的如此好看。”   尉迟霓似笑非笑地看了许清眉一眼,又看了一眼裴彦琛身侧的李倚薰。   许清眉暗暗地瞪了尉迟霓一眼。尉迟霓此话语何意?尉迟霓的意思是与李倚薰相比,她穿碧绿色的衣裳不堪入目吗?   许清眉承认李倚薰的姿色远在她之上,可她好歹是兵部侍郎之女,又是皇帝亲自赐给裴彦琛的侧妃。李倚薰即便被裴彦琛带回了大皇子府,也是一个连皇家玉牒都上不了,身份低微的妾室。   尉迟霓此时将她和的李倚薰相提并论,明显是在作贱她。更别提尉迟霓话语中有拿李倚薰贬低她的意思。   李倚薰下马车时看见她与许清眉穿着相似的衣裳,心中便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此时听见尉迟霓的话语,心中更是感到苦涩。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尉迟霓的话语看似是在夸赞她,她若是处理不好,她今日估计就会被许清眉给记恨上了。   李倚薰并不想刚刚到达大皇子府就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李倚薰微微屈膝,低眸缓缓说道:“多谢尉迟姐姐的夸赞,倚薰刚刚看见许姐姐和尉迟姐姐时,心中也奇怪两位姐姐为何会生的如此好看呢。不过还是许姐姐将碧绿色的衣裳穿的好看,尉迟姐姐觉得怪怪的,或许是因为许姐姐今日身上的首饰太素净了。我听说之前恙河溃堤,许姐姐还将自己的首饰换成粮食让殿下带给受难的百姓,许姐姐如此心系百姓和勤俭,倚薰以后也该跟许姐姐学习才是。”   李倚薰这话语说的有条不紊,她先是夸赞了许清眉和尉迟霓的容貌,减轻许清眉和尉迟霓因为她姣好的容貌而产生的敌意。后又否定了尉迟霓利用她贬低许清眉的话语,指出许清眉今日打扮上的不足,同时不得罪尉迟霓和许清眉。   最后说明许清眉为什么会打扮素净,李倚薰说出许清眉帮助百姓的事情,不仅帮许清眉在裴彦琛的面前说了好话,化解了许清眉因为撞衫对她产生的恶感,还表示了她对许清眉的谦恭,证明她没有与其相争的心思。   许清眉听完李倚薰的话语,看向李倚薰的眸光果然比刚才顺眼了一些。李倚薰毕竟是第一个裴彦琛主动带回来的女人,李倚薰如果安分最好。   裴彦琛看了一眼李倚薰,李倚薰低眉顺眼地站着,娇娇弱弱,与一旁的许清眉和尉迟霓相比,她显得过于瘦弱和纤细。   “你先去前院休息一会儿,我让邱尚槐去给你诊脉。”   裴彦琛想到李倚薰之前在马车被吓到的事情,他拧眉对李倚薰说道。   裴彦琛每次回大皇子府都是在前院休息,裴彦琛明显是让李倚薰去他的屋子休息。   许清眉怔了怔,说道:“妾身已经让人将杏澜院收拾出来……”   许清眉本想说她已经让人将杏澜院收拾出来,何不让李倚薰直接去杏澜院休息?不等她将话语说完,便见裴彦琛抬眸对她吩咐道:“你明日让绣娘进府一趟。”   因为李府的那场大火,李倚薰原本的衣裳都随着大火化为了灰烬,现在她身上的衣裳都是裴彦琛在成衣店匆匆给她买的。   许清眉看了一眼李倚薰身上不太合身的衣裙,她自然知道裴彦琛让她叫绣娘进府做什么,只是她管理大皇子府已经多日,裴彦琛既然将李倚薰带了回来,她便不可能在衣食住行上委屈李倚薰。裴彦琛特意对她说这句话语,是不放心她吗?   心中这样想着,许清眉口中却是笑说道:“是。妾身明日便绣娘进府一趟,顺便让银楼的人也过来一趟,给李妹妹添置一些首饰。”   裴彦琛无意与许清眉及尉迟霓多言,他对许清眉吩咐完,便大步朝府内走去。   见状,李倚薰只好亦步亦趋跟上裴彦琛。   等许清眉和尉迟霓目送裴彦琛和李倚薰远去,二人脸上热络的笑容皆淡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殿下是信任许姐姐,才会将皇子府交给许姐姐管理。怎么连让绣娘进府这样的小事,殿下都亲自给许姐姐交代?不过我看咱们这位新妹妹可不简单,刚刚殿下都没有正眼瞧你和我,那关心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李妹妹身上。”   尉迟霓甩了甩手中的帕子,瞥了许清眉一眼,笑说道。   不得不说,尉迟霓很会在许清眉的心口插刀子。刚刚许清眉与李倚薰撞衫,周围的人都低着头,包括李倚薰和许清眉都尽量装作这件事情不存在,偏偏尉迟霓要大喇喇地说出来让许清眉难堪。   许清眉一直知道裴彦琛对她这个侧妃并不在意,可是裴彦琛将大皇子府交给了她管理,即便尉迟霓进了大皇子府,裴彦琛也没有将管家的权利分给尉迟霓,她觉得她在裴彦琛的心中还是有那么几分不同的。可是刚刚裴彦琛的话语让她知道了,裴彦琛实际上是不信任她的。   许清眉的脸上的温婉和端庄有了裂缝。   “殿下已经进府,我便不在这儿与尉迟妹妹闲聊了。”   许清眉并不想让尉迟霓看她的笑话,她将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微笑说道。   许清眉忍着对尉迟霓的怒火与尉迟霓分别,等回了屋,屋内的下人都退下,她伸手将身上碍眼的衣裳给换了下来。   “将衣裳拿下去烧了,别再让我看见。”   许清眉指着刚才换下来的衣裳,冷冷说道。 第41章   心腹大丫鬟平鹃将衣裳拿下去交给门外的丫鬟,她瞧着许清眉的脸上的愤怒,斟酌开口道:“侧妃莫气坏了身子。新进府的那位李姨娘虽然容貌不错,可是瞧着不像是想要惹事的,今日的撞衫之事应该是巧合,她今日刚刚随大殿下回京,怎么可能知道侧妃今日要穿什么衣裳?”   许清眉生气的不是李倚薰,而是裴彦琛对待李倚薰的态度。   与来大燕联姻的尉迟霓不同,她是真心喜欢和倾慕裴彦琛。   当时她得知皇帝要将她赐给裴彦琛做侧妃,她兴奋的几夜未睡着觉,她在脑海中畅想着她和裴彦琛的未来。可是等她真正踏入了大皇子府,她却是连裴彦琛的衣袖都碰不到。   裴彦琛从不踏进她的屋子,自然裴彦琛也没有临幸别的女人。   后来尉迟霓嫁进了大皇子府。她的心中忐忑不安,忧心尉迟霓会捷足先登,获得裴彦琛的宠爱。   幸运的是尉迟霓也没有获得裴彦琛的另眼相待。   她知道裴彦琛不爱美色,对男女之事并不看重。而且裴彦琛现在没有正妃,在正妃诞下嫡子之前,裴彦琛也不会让其她的女人先诞下子嗣。   可是裴彦琛今日居然带了李倚薰回来。   她嫁进大皇子府后便在守活寡,许清眉痛心地想着,他宠幸了李倚薰吗?   许清眉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她现在看起来虽然挺安分的,可是尉迟霓有一句话语没有说错,这位李姨娘不简单。我嫁进大皇子府也有一年了,你何曾看过大殿下主动带女人回府?而且刚才面对尉迟霓故意针对我的话语,她应对的不慌不忙,不仅没有得罪我和尉迟霓,还帮我在殿下的面前卖好,可见是个聪明的。”   平鹃说道:“那位李姨娘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妾室,现在大皇子府是侧妃在管理,在大殿下迎娶正妃之前,府中的女人都无法越过侧妃。”   许清眉听见平鹃的话语,心中的怒意平息了一些。可是想到刚才裴彦琛对待李倚薰的态度,她的心中还是不舒服。   金尊玉贵的裴彦琛不仅和李倚薰乘坐同一辆马车回来,甚至还关心给李倚薰裁制新衣这等小事。   而她都没有被裴彦琛正眼看过几次。   许清眉吩咐道:“你派人盯着前院,如果李姨娘出来了,你便上前询问她还需要什么,如果她有什么需求,你尽量满足她。如果她迟迟没有出来……”   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语许清眉没有说下去。从来没有女人在裴彦琛的屋子里留宿过,裴彦琛会让李倚薰留在他的屋子里吗?   平鹃听懂了许清眉的话语,见许清眉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她退下完成许清眉的吩咐。   三盏茶后,平鹃再次走了进来。   平鹃恭敬说道:“侧妃,李姨娘从殿下的屋子出来了。现在殿下离开皇子府去皇宫了,估计是去见皇上了。”   “奴婢按照侧妃的吩咐带李姨娘去了杏澜院,李姨娘说有需要会来寻侧妃,还让奴婢帮她感谢侧妃。想来之前殿下让她去前院休息,也不过是为了方便邱大人给她诊脉。”   邱尚槐毕竟是男子,让李倚薰去前院明显比让邱尚槐来后院给李倚薰诊脉要方便一些。   许清眉问道:“你可知道殿下为什么会特意让邱大人给她诊脉?”   平鹃说道:“奴婢询问了前院的小厮,听说李姨娘赶了多日的路,精神不太好。”   “李姨娘不过是精神不好,殿下便眼巴巴地又让她去前院休息,又让信任的邱大人给她看诊,我倒是不知道殿下何时如此会怜香惜玉了。”   许清眉听见平鹃的话语,声音中不由带上了酸意。   邱尚槐往日只给裴彦琛看病。从前她生了病,都是派人从府外请的大夫,裴彦琛却主动让邱尚槐给李倚薰看诊。   平鹃说道:“虽然殿下看起来对这位李姨娘特殊了一些,但是殿下不是会在女人的身上花太多心思的,若是李姨娘老实本分,对侧妃也产生不了影响。若是李姨娘是个惹事,爱争锋的,侧妃才该担心了。”   许清眉还未出嫁时,平鹃就在许清眉的身边伺候。平鹃对许清眉说话也比一般的丫鬟大胆。   许清眉想到李倚薰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冷声说道:“李姨娘是不是真的老实本分,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倒是想知道殿下对她究竟有多少的在意。”   她小心翼翼地为裴彦琛管理着皇子府,等来的却是裴彦琛将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带回府,许清眉很难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对待李倚薰。   平鹃诧异地看向许清眉,低声说道:“侧妃这是……”   李倚薰毕竟才被裴彦琛带回大皇子府,许清眉若是对李倚薰做什么,她担心裴彦琛会发怒。   许清眉自然不会傻傻地自己对李倚薰做什么,不过她不介意借刀杀人,而尉迟霓就是那把很好用的刀。   ……   邱尚槐给李倚薰把过脉后,裴彦琛见李倚薰的身体没有大碍,让府中的下人带李倚薰去给她安排的院子,他换了一身衣裳,去了皇宫。   巍峨的宫殿寂静无声,黄灿灿的琉璃瓦在太阳下折射出璀璨和炫目的光彩,很是肃穆和庄重。   一个小太监眼尖的看见裴彦琛,谄笑地迎了上来,他笑说道:“大殿下回来了,皇上刚刚还念叨起殿下,说大殿下若是来了,让奴才直接带殿下进去。”   皇帝只有裴彦琛一个嫡出的皇子,裴彦琛向来得皇帝疼爱,如今谁看不出来皇帝想要立裴彦琛为储君,虽然裴彦琛现在不在皇宫居住了,皇宫的人没有不巴结着裴彦琛的。   裴彦琛身着一袭苍黑色华服,高大挺拔,腰间佩戴着青白色的玉佩,属于未来帝王的沉稳和威严已经显现。   裴彦琛脚下的步伐微顿,随小太监踏进了干清宫。   等踏进干清宫,纯宣帝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儿臣叩见父皇。”   裴彦琛只看了纯宣帝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走上前给纯宣帝行礼。   纯宣帝正在批阅朝臣送上来的奏折,他的五官与裴彦琛有七分相似,不怒自威,明黄色的龙袍带着帝王的严肃和高冷。   “你之前寄给朕的信,朕收到了。朕已经严惩那些私饱中囊,只顾自己的官员,朕会重新安排人顶替他们的位置,这次你回京便不用再回去了。”纯宣帝听见裴彦琛的声音,他抬眸看向裴彦琛,说道。   裴彦琛微低着头,说道:“儿臣有负父皇厚望,未能够阻止有心之人将李梁奕等人灭口。”   纯宣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神色不变,说道:“此事怪不得你,你既然已经将之前缺失的赈灾银寻回来,这件事情你便不必再管了,剩下的事情朕会处理。”   言外之意纯宣帝不会再追究是谁和李梁奕合谋私吞了大量的赈灾银。   裴彦琛的眸光闪了闪,抬眸看了一眼纯宣帝。他已经将对李府放火的人和李梁奕的人交给了纯宣帝,凭纯宣帝的智慧,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是他那位二皇弟在背后搞鬼?   只是纯宣帝既然如此说了,他自然是不能够继续追查此事了。   只是不知道纯宣帝选择将这件事情压下来,是顾忌他和二皇弟的父子亲情,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就很难说了。   常言君心难测,裴彦琛即便很小的时候就随纯宣帝生活在干清宫,他也猜不透他这位父皇的心思。   纯宣帝突然说道:“听说你在棋南的时候失手打死了陈国公府的一位公子?”   “儿臣莽撞,请父皇治罪。”   裴彦琛再次在纯宣帝的面前跪下,低下头。   若是别的皇子愚蠢的直接打死了大臣的儿子,纯宣帝肯定会对那位皇子很失望和愤怒。可是眼下却是他最看重的裴彦琛打死了陈国公最疼爱的小儿子,纯宣帝知道裴彦琛不是鲁莽和冒失的性子。   “说吧,因为什么?”   纯宣帝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定定地凝视着下方的裴彦琛。   “因为女子。”   裴彦琛低着头,棱角分明的脸平静和镇定。   纯宣帝微微拧眉,似是在确定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裴彦琛的话语。   “齐遇枫每次在别人的府邸借住,都会欺辱府中无数的丫鬟,那些丫鬟基本都会丧命于齐遇枫的手中。有的时候齐遇枫还会欺辱主人家未出阁的小姐,曾经有一个小官的独女被齐遇枫□□至死,那位小官本想状告齐遇枫,却被陈国公动用权利给镇压了下来,后来那位小官莫名其妙丢了官职,惨死在家中。”   裴彦琛不急不缓说道。   随着裴彦琛的述说,纯宣帝的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知道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有的时候会利用手上的权利解决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太过分,他倒是也不介意睁一眼闭一眼。可是现在陈国公竟然利用自己的权势残害官职低的官员?   裴彦琛虽然没有明言,可是以纯宣帝对裴彦琛的了解,以及裴彦琛前后的话语来看,那位小官最后会惨死家中明显与陈国公有关。   “朕听说你这次回京带了一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和李梁奕有关?”   纯宣帝的视线落在裴彦琛的身上,眉心紧锁。   “回父皇,是李梁奕的义女。”   裴彦琛的眸光微凝,温声说道。   身为帝王,掌握天下事,裴彦琛的一举一动也被纯宣帝留意着。   “你一向稳重和聪慧,朕本以为日后可以放心的将大燕交给你,虽然那齐公子品行不端,可是你这次直接将他打死未免太欠缺考虑,也落人话柄。”   纯宣帝的身子往后靠了一些,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裴彦琛低着头,殿内一片寂静,淡淡的烟雾从香炉中升起。   “此事确实是儿臣考虑不周。当时儿臣已经开口向李梁奕讨要李倚薰,齐遇枫却故意在儿臣的面前想要欺辱李倚薰,言语中对儿臣还有羞辱之意,儿臣这才会失了分寸。”裴彦琛说道。   齐遇枫死时,李倚薰在现场。裴彦琛即便将杀死齐遇枫的罪认了下来,也无法将李倚薰完全摘除出去。   纯宣帝凝视着下方的裴彦琛,一时没有说话。   裴彦琛端端正正跪着,气质沉稳和冷静,未见面对帝王的慌乱和紧张。   半晌,纯宣帝终于开口道:“是朕对你要求太高了,罢了,你这次离京辛苦了,功过相抵,齐公子的事情朕不会追究。”   至于陈国公府和其他人会不会因为齐遇枫的死追究裴彦琛,纯宣帝不会插手。若是裴彦琛连这点儿小事都无法摆平,裴彦琛就真的有负他这些年的栽培和培养。   又说了几件朝中事,纯宣帝摆了摆手,让裴彦琛退下。   纯宣帝看着裴彦琛离去的身影,他瞥了一眼刚刚他翻阅的奏折。奏折上,陈国公痛斥裴彦琛杀死爱子的行为,并要求他严惩裴彦琛。   纯宣帝凝视着陈国公仿佛字字滴血的字,眯了眯眼。   裴彦琛很小的时候就被他抱到了干清宫,他亲眼看着裴彦琛一点点儿长大,众多皇子中他最疼爱的便是裴彦琛,而裴彦琛也是众多皇子中最出众的那一个。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裴彦琛完全不输他年轻的时候。他相信日后若是将大燕交给裴彦琛,裴彦琛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身为父亲,纯宣帝为裴彦琛的出色感到骄傲。   身为帝王,纯宣帝为裴彦琛的出色感到满意的同时,不禁想着狼崽子已经长大,可以统领一整片森林,而原本是狼王的他却渐渐衰老,力不从心,有一日狼崽子会不会反噬他这个老狼王?   可是现在就在他为裴彦琛的优秀隐隐担心时,裴彦琛却在齐遇枫的挑衅下,冲动地杀死了齐遇枫,好似裴彦琛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优异地面面俱到,足以威胁到他的地步……   ……   李倚薰毕竟是第一个裴彦琛主动带回来的女人,许清眉不敢在明面上苛待李倚薰。许清眉让李倚薰居住的杏澜院虽然比不上她和尉迟霓的院子,却一应俱全,为了显示她对李倚薰的看重,她还将她身边的丫鬟拨了两个给李倚薰。   李倚薰本来身边只有秋芽一个丫鬟,她对这些也不看重,许清眉主动派下人来伺候她,她自然只有接受的份。   第二日李倚薰刚刚用过早膳,许清眉身边的平鹃就带着几个绣娘来了杏澜院。   李倚薰抬起手,让绣娘给她量尺寸。   平鹃笑说道:“之前侧妃听说殿下要带夫人回来,本来侧妃准备让绣娘提前赶制夫人的衣裳的,只是侧妃不知道夫人的尺寸,这才耽搁了下来。昨日夫人才来到京城,侧妃也不好让人来打扰夫人,今日侧妃才让奴婢带绣娘来给夫人量尺寸。”   平鹃上下打量着李倚薰。她虽然是许清眉的丫鬟,对许清眉忠心耿耿,却也得承认眼前的女人生得极美,容貌和身段皆极佳,整个大燕都难以挑出一个女人能够和她媲美的,难怪许清眉昨日会对李倚薰那么的不平静。   等量尺寸的绣娘收手后,平鹃想到许清眉的吩咐,她笑说道:“侧妃担心夫人在府中不适应,想要邀请夫人过去一起品茶。”   “侧妃也邀请了尉迟侧妃一起品茶。”   顿了顿,平鹃又补充了一句。   经历了昨日,李倚薰已经了解到现在府中的事务都是许清眉在管理。   李倚薰柔声说道:“多谢姑娘转告,倚薰待会儿便去见两位姐姐。”   待平鹃带着几个绣娘离去,秋芽走到李倚薰的身边,不解问道:“侧妃为何会特意邀请夫人去品茶?”   李倚薰现在进了大皇子府,她对李倚薰也换了称呼。   李倚薰想到昨日她与许清眉及尉迟霓见面的场景,她伸手按了按眉心。   李倚薰觉得她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因为容貌太过惹眼和夺目,她平时在挑选衣裳时多是选择低调,不太引人注意的颜色,谁料昨日她刚好就和许清眉撞衫了。   即便许清眉大度,不计较昨日撞衫的事情,她和许清眉都是伺候裴彦琛的,日后许清眉肯定也会介怀她的存在。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李倚薰也没办法后悔了。   李倚薰走到衣柜前,挑选她待会儿见许清眉和尉迟霓时要穿的衣裳。碧绿色的衣裳她肯定是不能够再穿了。   通过昨日她短暂的与许清眉和尉迟霓的接触,许清眉打扮上整体偏素雅,许清眉应该喜欢淡雅的衣裳,而与许清眉相反,尉迟霓打扮的张扬和热烈,尉迟霓应该比较喜欢像大红色这样高调的颜色。   为了不再发生昨日那样撞衫的事情,李倚薰的视线在衣柜内的衣裳上游离,最后停留在一件粉红色的衣裙上。   她的身份最低微,自然没有让许清眉和尉迟霓等候她的道理,换好衣裳,李倚薰便带着秋芽去了许清眉的院子。   李倚薰走到许清眉的院子时,尉迟霓还没有来。门口的丫鬟没有为难她,进去通禀后,便将李倚薰带了进去。   许清眉坐在高位,穿着一件鸭卵青的衣裙,端庄和秀雅。   又等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尉迟霓才姗姗来迟。   尉迟霓笑说道:“我来晚了,让许姐姐和李妹妹久等了。”   凭尉迟霓的身份,自然没有人敢责怪尉迟霓。即便许清眉心中对尉迟霓的行为不满,也只能够笑着请尉迟霓入座。   尉迟霓的座位与李倚薰的座位相距不远,尉迟霓落座后,李倚薰便感觉尉迟霓在打量她。   尉迟霓先是朝上座的许清眉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故意笑说道:“李妹妹身上的这件衣裳比昨日那件碧绿色的衣裳还要好看,明明我之前也没觉得碧绿色的衣裳好看,莫非这便是人衬衣裳?”   李倚薰朝上方的许清眉看去,许清眉的眼中的愠意快要掩饰不住了。   许清眉在心中骂道,尉迟霓真是时刻给她找不自在,明明昨日她和李倚薰撞衫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尉迟霓偏偏还要旧事重提。李倚薰除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哪里配和她相提并论?   她本来对今日的事情还有些犹豫,现在她只想看见尉迟霓和李倚薰都被裴彦琛厌烦了才好。   许清眉挥手让下人给尉迟霓上茶,她对尉迟霓笑说道:“这茶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尉迟妹妹可得仔细品尝。”   尉迟霓笑着端起茶盏,笑说道:“许姐姐都如此说了,我自然不能够辜负许姐姐的厚待。”   尉迟霓的心中遗憾,许清眉竟然没有当场发飙,估计忍的很辛苦。   许清眉和尉迟霓说话时,自然没有李倚薰说话的份,她端起茶盏,安安静静地品茶。直到她听见茶盏破碎的声音。   尉迟霓的脚边躺着几个碎瓷片,她将胳膊上的衣袖挽起,莹白的胳膊上有无数的小红点。   “侧妃,你过敏了。”尉迟霓身边的丫鬟惊呼道。   李倚薰放下茶盏,不明所以地站起身。   尉迟霓身边的丫鬟扳着一张脸说道:“我们侧妃对茉莉花粉过敏,侧妃之前还没事,来了这儿就过敏了。许侧妃这是故意谋害我们侧妃吗?”   许清眉放下茶盏,淡淡瞥了尉迟霓及其丫鬟一眼,她笑说道:“尉迟妹妹可别冤枉我,我自从知道尉迟妹妹对茉莉花粉过敏,便将府内的茉莉花都移栽到茗花院,如今大皇子府内只有茗花院还有茉莉花,我怎么可能谋害尉迟妹妹?”   说完,许清眉对一旁的平鹃吩咐道:“尉迟妹妹既然觉得我想要谋害尉迟妹妹,你挨个检查屋内的物件,看屋内是否有茉莉花粉。”   尉迟霓说道:“谁知道你的丫鬟有没有偷偷携带茉莉花粉,或者将看见的茉莉花粉藏起来。”   “尉迟妹妹看来是不相信我,既然这样,便让尉迟妹妹的人来查看如何?”许清眉坦然地望着尉迟霓。   尉迟霓让她身边的丫鬟仔细地检查屋内的各个地方,艳丽的脸蛋上是满满的愤怒。如果让她发现是谁在暗害她,她定不会轻饶那个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倚薰也没有办法离开,她看着尉迟霓的丫鬟查看着屋内的各个地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许清眉和尉迟霓脸上的神色。   “侧妃,她的衣裳上沾有茉莉花粉。”突然尉迟霓的丫鬟走到李倚薰的身边,强硬的拽起秋芽的手。   秋芽被尉迟霓的丫鬟拽的一个踉跄,她无助地看向李倚薰。   尉迟霓疾步走到李倚薰的面前,她凝视着李倚薰沉鱼落雁的脸蛋,抬起手狠狠朝李倚薰的脸上挥去。   刚刚尉迟霓让她的丫鬟检查屋内的各个地方,没有人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此时这一声响亮的耳光声便显得格外的惹眼和引人注意。   许清眉望着尉迟霓盛气凌人站在李倚薰面前的场景,轻轻勾了勾唇角。   她和尉迟霓皆没有被裴彦琛亲近过,可是李倚薰不一样,李倚薰可是第一个被裴彦琛主动带回府的女人。   如果被裴彦琛知道李倚薰被尉迟霓如此对待,她根本不用做什么,裴彦琛就会彻底厌恶了尉迟霓。   相较于身份低微的李倚薰,许清眉更忌惮容貌姣好,又出身高贵的尉迟霓。   心中这样想着,许清眉口中却是诧异说道:“尉迟妹妹这是做什么?虽然李妹妹的丫鬟的身上有茉莉花粉,也不能够证明李妹妹对尉迟妹妹有歹心。”   “许姐姐这是要维护她?这个丫鬟是她的人,又在她的丫鬟的身上发现了茉莉花粉,难道还不能够证明她对我恶毒的心思?”   尉迟霓抬眸看向许清眉,冷声质问道。   她现在皮肤干痒,心中都是对暗害她的人的愤怒。   “这……”许清眉为难地看了尉迟霓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脸上露出踌躇和犹豫。   许清眉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尉迟妹妹的身体最重要,平鹃,你快去给尉迟妹妹请一个大夫来。”   顿了顿,许清眉又补充道:“如果邱大人在府中,你去求邱大人过来一趟。”   邱尚槐只听裴彦琛的吩咐,许清眉不确定平鹃能不能够将邱尚槐请来。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将邱尚槐给请来,邱尚槐是裴彦琛的人,平鹃特意去请邱尚槐,裴彦琛很快就会知道这儿的情况。   她已经将戏台子搭好了,缺少了裴彦琛,她可没法将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尉迟霓的身上难受和不舒服,她也不急着和李倚薰算账。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待大夫的到来。   秋芽的手还被尉迟霓的丫鬟抓着,她的心中惶恐不安。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衣裳上为什么会有茉莉花粉,尉迟霓和许清眉等会儿会如何处置她和李倚薰?   李倚薰站在尉迟霓的不远处,尉迟霓的目光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她都能够感受到尉迟霓对她的怒意。   她自然没有暗害尉迟霓的心思,她相信秋芽不会无缘无故去谋害尉迟霓。而且昨日她和秋芽才进大皇子府,根本不知道尉迟霓对茉莉花粉过敏这一件事情。   只是尉迟霓的丫鬟在秋芽的身上发现了茉莉花粉,她又如何能让尉迟霓相信她和秋芽不是要暗害她的人?   一会儿后,屋外响起了脚步声,裴彦琛的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倚薰等人的视线中。   许清眉的眼中浮现讶异,她瞥了一眼屋内的李倚薰和尉迟霓。   她本以为裴彦琛知道了这儿的情况,最多会让管家或者乔生蜀过来一趟,她没有想到裴彦琛会亲自来这儿。他是为谁来的这儿?   许清眉站起身,领着屋内众人给裴彦琛行礼。   裴彦琛的视线落在李倚薰的身上,李倚薰的皮肤非常白皙,此时脸上的巴掌印非常明显。   “这便是你们戎国的教养?”裴彦琛冰冷的目光落在尉迟霓的身上,声音带着冷意。   刚刚平鹃去请邱尚槐时,已经将这儿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裴彦琛。   尉迟霓对上裴彦琛没有温度的眸子,眼眶顿时红了。明明她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裴彦琛对她不仅没有一句关心和问候,反而因为李倚薰责骂她。   李倚薰指使她的丫鬟暗害她,难道她不应该打她吗?   许清眉看了看裴彦琛,又看了看微垂着头的李倚薰。瞧裴彦琛的态度,裴彦琛是为谁来的这儿很清楚了。   许清眉望着被裴彦琛责怪的尉迟霓,她本应该高兴的。尉迟霓被裴彦琛厌恶了,她看日后尉迟霓还怎么在她的面前嚣张和猖狂?   可是裴彦琛对李倚薰会不会太在意了?尉迟霓因为李倚薰身边的丫鬟过敏,他即便对尉迟霓没有怜惜和心疼,对李倚薰的行为便一点儿也不生气?   许清眉深吸一口气,佯装为尉迟霓说话道:“殿下,尉迟妹妹刚才也是太生气了,才会伤害李妹妹。本来妾身好心邀请尉迟妹妹和李妹妹来品茶,谁料尉迟妹妹会因为李妹妹身边的丫鬟携带茉莉花粉而过敏。”   许清眉在提醒裴彦琛,裴彦琛在心疼李倚薰被尉迟霓打脸的时候,也别忘了李倚薰害的尉迟霓过敏这件事实。   她是忌惮容貌艳丽,又有戎国做靠山的尉迟霓,可是她也可不想看见来历不明的李倚薰占据裴彦琛的太多的心神。   她今日本来就是准备一箭双雕的。   尉迟霓听见许清眉的话语,回头瞪了李倚薰一眼。今日李倚薰和她的丫鬟害得她过敏,裴彦琛若是是非不分,袒护李倚薰和她的丫鬟,她就是闹到纯宣帝那儿去也要让裴彦琛严惩李倚薰。   裴彦琛进屋后,李倚薰便一直微垂着脑袋。她并不认为裴彦琛对尉迟霓发怒是因为在意她,她觉得裴彦琛会对尉迟霓不悦纯粹是不喜欢尉迟霓打她的这个举动。   她哪怕不得裴彦琛喜欢,现在也是裴彦琛的女人,裴彦琛没有表示态度之前,尉迟霓在皇子府对她随意打骂,裴彦琛自然不喜她的举动。   李倚薰感受到尉迟霓的目光,抿了抿唇。她虽然与尉迟霓接触的时间短,却看得出来尉迟霓是一个受不了委屈的,她今日若是无法解释清楚秋芽身上的茉莉花粉,尉迟霓估计会不依不饶,闹不好还会影响大燕与戎国的联姻。   “我若是能够证明侧妃的过敏与我无关,侧妃会向我道歉吗?”   在众多不善的目光中,李倚薰抬眸看向尉迟霓,温声问道。 第42章   尉迟霓听见李倚薰的话语,不屑的撇了撇嘴。她已经在秋芽的衣裳上发现了导致她过敏的茉莉花粉,李倚薰还想如何证明她的过敏与她无关?   许清眉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冲李倚薰笑说道:“李妹妹,我知道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尉迟妹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替你的丫鬟向尉迟妹妹道个歉,我相信尉迟妹妹不会和你计较这件事情的。”   许清眉的话语看似在为李倚薰和尉迟霓打圆场,却对尉迟霓过敏是李倚薰所为这件事情直接下了定论。   尉迟霓若是不接受李倚薰的道歉,场面闹得越难看,裴彦琛对尉迟霓的厌恶便会更大。在尉迟霓的咄咄逼人之下,裴彦琛也只能够惩罚李倚薰。   李倚薰并不想按照许清眉的话语给尉迟霓道歉,她若是给尉迟霓道歉了,相当于承认了是她故意让秋芽携带茉莉花粉导致尉迟霓过敏。   她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妾可以证明尉迟侧妃的过敏与妾无关,殿下可以给妾一个机会吗?”李倚薰咬唇看向裴彦琛。   一时间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裴彦琛的身上。秋芽是李倚薰的丫鬟,秋芽的衣裳上沾有导致尉迟霓过敏的茉莉花粉,尉迟霓过敏这件事情怎么看都与李倚薰有关。   尉迟霓压根不相信李倚薰能够证明她的过敏与她无关,她觉得李倚薰在故意向裴彦琛拖延时间。   李倚薰就是拖延再长的时间,她今日也会让裴彦琛惩罚害她过敏的李倚薰。   “你说。”裴彦琛微微敛眸,面上无情绪。   裴彦琛开口了,屋内其她的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许清眉看了裴彦琛一眼,这么多人看见秋芽的衣裳沾有导致尉迟霓过敏的茉莉花粉,她不懂裴彦琛为什么还要给李倚薰机会,难道裴彦琛对李倚薰的在意比她预想的还要多?   李倚薰从秋芽的衣裳上沾了一些茉莉花粉在手指上,她将手指放到鼻子下。   “碰过这些茉莉花粉的人还碰了碧尝阁的绿豆糕。”李倚薰将手指上的茉莉花粉弄到桌面上。   碧尝阁的绿豆糕远近闻名,钟越舆有一次来京城曾经给她带过几块碧尝阁的绿豆糕,李倚薰对碧尝阁的绿豆糕有记忆。   李倚薰抬眼正视着屋内的众人,不疾不徐说道:“碧尝阁的绿豆糕的气味很特别,殿下和两位侧妃若是不相信,可以让人去购买一些碧尝阁的绿豆糕与这些茉莉花粉对比。”   尉迟霓说道:“这又能够说明什么,难道不可能是你和你的丫鬟先碰了那什么绿豆糕,然后又碰了茉莉花粉?”   “我和秋芽昨日才随殿下来到京城,我和秋芽有没有碰碧尝阁的绿豆糕,殿下最清楚。而且我和秋芽到达皇子府后便一直待在府内,也不可能出府购买碧尝阁的绿豆糕。”李倚薰从容说道。   李倚薰还有一句话语没有说出口,既然她和秋芽都没有碰碧尝阁的绿豆糕的可能,秋芽身上的茉莉花粉只可能是被人恶意抹上去的。   李倚薰虽然没有说出口,在场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李倚薰的未尽之言?   尉迟霓深看了李倚薰一眼。李倚薰既然敢说这话语,李倚薰和秋芽应该没有碰碧尝阁的绿豆糕。那么大皇子府内谁最有可能给秋芽的衣裳上抹上茉莉花粉?   许清眉听见李倚薰提起碧尝阁的绿豆糕,心中便觉得不安。此时见李倚薰真的洗清了害尉迟霓过敏的嫌疑,她眸色一变,冲下方的一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尉迟霓正要让身边的丫鬟盘问府中哪些人最近购买了碧尝阁的绿豆糕,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裙的丫鬟忽然跪了下去,求饶道:“秋芽妹妹身上的茉莉花粉是奴婢不小心抹上去的。奴婢早上去茗花院观赏了盛开的茉莉花,回来后奴婢与秋芽妹妹说了一会儿话,可能是那时候不小心将手上的茉莉花粉蹭到了秋芽妹妹的身上。”   “奴婢只是单纯的喜欢茉莉花,奴婢绝对没有害尉迟侧妃之心。”   李倚薰朝那个跪着丫鬟看了一眼。她记得这个丫鬟是许清眉昨日特意调过来伺候她的,名字叫做彩儿。   “原来是你害得尉迟妹妹过敏,你们还不快将她带下去,别让她脏了殿下和尉迟妹妹的眼睛。”许清眉冷下脸,冲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许姐姐急什么?虽然这个丫鬟承认了茉莉花粉与李妹妹和她身边的丫鬟无关,怎么知道这个丫鬟不是受人指使要害我?”   尉迟霓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望着许清眉。   彩儿原本就是大皇子府的丫鬟,尉迟霓不相信李倚薰昨日刚刚进府就能够将彩儿收买,彩儿很大可能是受了许清眉的指使。   许清眉听见尉迟霓的话语,心中又恼又怒。她原本准备一箭双雕,让彩儿在秋芽的衣裳上悄悄抹上茉莉花粉,然后今日她故意邀请尉迟霓和李倚薰来品茶,等尉迟霓发现秋芽的衣裳上沾有让她过敏的茉莉花粉,以尉迟霓嚣张跋扈的性子,尉迟霓肯定会控制不住地对李倚薰打骂。   裴彦琛若是知道了尉迟霓的猖狂行径,日后对尉迟霓只会憎恶和厌烦。而秋芽是李倚薰带进大皇子府的丫鬟,秋芽害尉迟霓过敏,李倚薰怎么可能脱得了关系?   裴彦琛即便对李倚薰兴趣正浓,不舍得责怪李倚薰,尉迟霓也会对李倚薰不依不饶。到时候无论裴彦琛是否惩罚李倚薰,尉迟霓都会被裴彦琛厌恶,裴彦琛若是执意维护李倚薰,以尉迟霓刁蛮和记仇的性子,李倚薰日后在大皇子府还会有好日子过?   许清眉将一切设想得很好,本来事情也按照她设想的发展下去了,可是李倚薰现在竟然轻松地洗清了害尉迟霓过敏的嫌疑,让她所有的计划都功亏一篑。   “尉迟妹妹莫误会,我只是心疼尉迟妹妹的身体。虽然查清这个丫鬟有没有可能是受人指使很重要,可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大夫先看一下尉迟妹妹的身体。”许清眉微微垂眼,装模作样说道。   随着许清眉的话语,屋内众人这才想起许清眉之前让平鹃给尉迟霓请大夫,许清眉还特意让平鹃去求邱尚槐过来一趟。如今裴彦琛既然过来了,为何不让邱尚槐过来给尉迟霓诊治?   众人又想到昨日在府门口,裴彦琛还主动让邱尚槐给李倚薰诊脉。怎么今日裴彦琛明显知道尉迟霓身上不舒服,却不让邱尚槐过来给尉迟霓诊治?难道今日邱尚槐不在府中?   许清眉是知道今日邱尚槐在大皇子府的,不然刚才她也不会故意让平鹃去请邱尚槐。而且她清楚尉迟霓也知道今日邱尚槐在大皇子府。   许清眉抬眸朝尉迟霓看去,果然看见尉迟霓望着李倚薰的眸光含着怒火。   裴彦琛如此轻慢尉迟霓,还有一个李倚薰在一旁做强烈的对比,她不相信尉迟霓忍受得了。   尉迟霓奈何不了裴彦琛,肯定会将怒火发泄在李倚薰的身上。   这时,平鹃终于带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许清眉看了平鹃一眼,让人带尉迟霓和大夫进内间。   尉迟霓毕竟是裴彦琛的侧妃,还是戎国的公主,自然不能够让大夫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尉迟霓看诊。   “等一下。”   李倚薰见尉迟霓要离开,她忽然温和出声道。   “如今已经证明侧妃的过敏与我无关,侧妃是不是应该对我道歉?”   李倚薰抬眼正视着尉迟霓,缓缓开口道。   先前尉迟霓的丫鬟在秋芽的身上发现了茉莉花粉,尉迟霓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她一巴掌。如果秋芽身上的茉莉花粉是她指使,或者是秋芽自己不小心蹭在身上的,她愿意接受这一巴掌,可是现在她已经证明秋芽身上的茉莉花粉并不是她和秋芽想要谋害尉迟霓,她不想平白无故地挨尉迟霓这一巴掌。   屋内众人听见李倚薰的话语,都怀疑她们的耳朵出现问题了。虽然尉迟霓的过敏与李倚薰无关了,也不代表着李倚薰可以在尉迟霓的面前放肆。   尉迟霓自然不想给李倚薰道歉。凭李倚薰的身份,李倚薰哪里配让她给她道歉?   李倚薰见尉迟霓不愿意,只能够将目光望向一旁的裴彦琛。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柔声说道:“尉迟姐姐先前无缘无故地过敏,身体不舒服,妾可以理解尉迟姐姐将火气发泄在妾的身上的心情,可是如今真相大白,妾刚刚也是受了委屈的那个人,尉迟姐姐不愿意对妾道歉,妾也无可奈何。只是妾希望殿下可以劝劝尉迟姐姐,尉迟姐姐好歹是殿下的侧妃,若是尉迟姐姐在外面也如此行事,岂不是给殿下树立无数的敌人?”   普普通通的几句话语从李倚薰的口中说出,仿佛春风拂面,又带着旖旎的味道,配合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只让人想要将心都掏给她。   而且李倚薰表面上好像在为尉迟霓不给她道歉开脱,实际上却是在向裴彦琛陈述她的委屈,和告尉迟霓的状。   裴彦琛哪怕不将尉迟霓打李倚薰的事情当回事,又怎么会容许尉迟霓在外面到处给他树敌?   尉迟霓作为裴彦琛的侧妃,肯定少不了要与京中的夫人打交道。尉迟霓若是得罪了京中的夫人,便相当于帮裴彦琛得罪了京中的官员。   而且尉迟霓因为戎国公主的身份,行事向来没有什么顾忌,有的时候甚至会直接得罪京中的官员。   昨日匆匆一面,许清眉还当李倚薰是个守规矩的。如今一瞧,李倚薰哪里是守规矩?李倚薰是在扮猪吃老虎,城府深得很,难怪素来对女人不近人情的裴彦琛会将她带回大皇子府,刚刚她轻而易举地便打碎了她所有的计划。   裴彦琛抬起眸,深邃的眼眸落在尉迟霓的身上,眸光带着警告。   哪怕裴彦琛什么话语都没有说,尉迟霓却读懂了裴彦琛的眼中的意思。可是凭什么她得给李倚薰道歉?她先前打了李倚薰一巴掌,李倚薰是受了委屈。难道她今日就不委屈吗?   尉迟霓指着李倚薰骂道:“谁需要你假惺惺地在殿下的面前充好人?你承受得起我的道歉吗?”   许清眉暗笑。她觉得尉迟霓真不会看人眼色,现在裴彦琛明摆着要给李倚薰撑腰,尉迟霓居然还如此的分不清形式。   李倚薰无意与尉迟霓作对,可是今日过后,尉迟霓注定不会再给她好脸色。今日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她就得白白挨了尉迟霓一巴掌?   李倚薰心酸地想着,今日若是许清眉的身边的丫鬟被查出了茉莉花粉,尉迟霓敢像对待她般打许清眉吗?   李倚薰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妾还是莫让殿下对尉迟姐姐做这个恶人了。尉迟姐姐不仅是殿下的侧妃,还是戎国的公主,若是被人误解妾有意干扰大燕和戎国的联姻就不好了。”   说完,李倚薰还不忘怯怯地看了尉迟霓和裴彦琛一眼。   尉迟霓之所以行事敢如此的嚣张和无所顾忌,便是因为身后有戎国做靠山。可是如果尉迟霓猖狂到连裴彦琛都不放在眼里,便不得不让人怀疑戎国和大燕联姻的诚心了。   尉迟霓理解到了李倚薰话语中的险恶用心,她立刻谎张地看向裴彦琛,解释道:“殿下,妾身今日虽然言行有些不妥,但是妾身嫁进大皇子府后,便时时将殿下放在心里,平日里行事更没有罔顾殿下,殿下千万不可被小人……”   “道歉。”   不等尉迟霓将话语说完,裴彦琛便冷声打断了尉迟霓的话语。大燕虽然有意与戎国交好,却不代表着戎国和尉迟霓可以在大燕嚣张得无法无天。   尉迟霓听见裴彦琛冷邦邦的话语,心瞬间凉了。李倚薰未进大皇子府前,有谁能够想到她今日居然会被裴彦琛逼着向一个身份低微,来历不明的女人道歉?   可是现在裴彦琛既然开了口,谁又敢违抗裴彦琛?   尉迟霓垂下头,手中的帕子快要被她撕成两半,出口的话语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李倚薰自然看出了尉迟霓的心不甘情不愿,其实这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哪里能够抵消刚刚尉迟霓打她的脸的疼痛?她知道尉迟霓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极致,她微笑说道:“倚薰愿意接受尉迟姐姐的道歉。”   尉迟霓愤怒地看了李倚薰一眼。谁稀罕李倚薰接受她的道歉。   尉迟霓不愿意再待在这儿,她给李倚薰道歉后便冷着脸和大夫走进了内间。   许清眉看着尉迟霓消失的身影,心中遗憾尉迟霓未与李倚薰闹得不可收场。   许清眉收回视线,面上仍然维持着面对李倚薰和裴彦琛时的端庄和从容。   许清眉抬眸看向李倚薰,温和说道:“李妹妹今日受委屈了,那个让李妹妹差点蒙冤的丫鬟,我会处置的。今日是我疏忽了,今后定不会让今日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李倚薰不是愚笨之人,在彩儿承认是她不小心将茉莉花粉抹到秋芽的衣裳上时,她便大致猜测到今日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许清眉既然敢让彩儿承认秋芽衣裳上的茉莉花粉是她所为,彩儿是不会将许清眉给供出来的。在没有其它的证据情况下,谁也没有办法直言今日之事与许清眉有关。   李倚薰对上许清状似关心的目光,笑说道:“许姐姐确实疏忽了。那个给秋芽的衣裳抹上茉莉花粉的丫鬟还是昨日许姐姐怜惜我才进府,特意调到杏澜院伺候的。倚薰知道许姐姐是好心,只是许姐姐怎么会将这样一个毛手毛脚的丫鬟给我?”   李倚薰一边说,眸光却是看着裴彦琛的。   这便是明晃晃地在裴彦琛的面前给许清眉上眼药了。   许清眉刚刚看见不可一世的尉迟霓被逼着向李倚薰道歉,她的心情挺愉悦和爽快的。可是若是李倚薰不知天高地厚地妄想在裴彦琛的面前编排她,她是不会容忍李倚薰的。   许清眉扶着丫鬟的手,规规矩矩地在裴彦琛的面前跪了下去,“殿下,今日之事虽然与妾身无关,可是若不是妾身将彩儿那个丫鬟给了李妹妹,今日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尉迟妹妹和李妹妹今日皆受了委屈,妾身请殿下惩罚。”   李倚薰的心中冷笑。彩儿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将茉莉花粉给抹到了秋芽的身上,完全没有提到许清眉。裴彦琛怎么可能因为她给了她一个毛手毛脚的丫鬟就惩罚许清眉?   许清眉此举根本是笃定了裴彦琛不会惩罚她。而且许清眉如此谨慎和小心,倒是显得她咄咄逼人和以小欺大了。   李倚薰笔直地站着,直言不讳道:“许姐姐可不是错在将一个毛手毛脚的丫鬟给了我。殿下信任地将整个皇子府交给许姐姐管理,今日许姐姐好心邀请我和尉迟姐姐来品茶,许姐姐既然知道尉迟姐姐对茉莉花粉过敏,许姐姐怎么事先也不让人留意着屋内?”   “我和秋芽对尉迟姐姐过敏一事毫不知情,许姐姐既然操持着府中的各种事情,许姐姐事先应该派人将府中之人的忌讳告知我才是。”   屋内的下人皆诧异和错愕地看着李倚薰。刚刚李倚薰要求尉迟霓给她道歉便足够让她们惊讶了,现在李倚薰竟然胆大包天的在裴彦琛的面前数落许清眉的错处。难道李倚薰以为有裴彦琛的宠爱,便可以在府中为所欲为?   李倚薰自然不是想在大皇子府为所欲为,昨日她随裴彦琛进府时本是准备谨小慎微,与许清眉及尉迟霓好好相处的,可是今日的事情让她知道哪怕她想要与许清眉和尉迟霓和平共处,相安无事,许清眉和尉迟霓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许清眉今日设计下这一切,她自然不会一直傻乎乎地站着任人欺负。   而且她今日忍让和退让了,未来她或许就会在许清眉的设计下丢了性命。   许清眉的身体一僵。她主动对裴彦琛认错,不过是想让裴彦琛看看李倚薰仗着他的宠爱有多么的猖狂和嚣张。   正如李倚薰想的那样,裴彦琛不会因为她给了李倚薰一个毛手毛脚的丫鬟就惩罚她,可是若是一个姨娘居然因为一个丫鬟就对主持中馈的侧妃步步紧逼,她倒是要看看裴彦琛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疼爱李倚薰。   可是李倚薰居然顺杆子爬,真的认认真真在裴彦琛的面前列举起她今日的错处来。   李倚薰眨巴了一下眼睛,笑说道:“不过倚薰相信许姐姐或许也不是故意的,毕竟许姐姐一个人管理着偌大的皇子府,难免会有懈怠的时候。”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许清眉终于懂了李倚薰的目的。李倚薰想让裴彦琛动她的管家权利。   可是她嫁进大皇子府后,大皇子府就一直是她在管理,她岂会让李倚薰轻轻松松就将管家的权利从她的手中给分出去?   许清眉抬眸看了裴彦琛一眼,笑说道:“多谢倚薰妹妹体谅。倚薰妹妹既然指出了我的不足,如今倚薰妹妹已经进了大皇子府,不知道倚薰妹妹可愿意陪姐姐分担?”   许清眉自然不是真心想让李倚薰帮她管理大皇子府,她只是想让裴彦琛知道李倚薰有多么的天高地厚,刚刚进府就妄想管理大皇子府。   裴彦琛从小就被纯宣帝当作储君培养,裴彦琛再宠爱李倚薰也不会荒唐地将大皇子府交给一个姨娘管理。   李倚薰想让裴彦琛动她的管家权利,她倒是要看看李倚薰承不承受得起这份福泽。   李倚薰猜测到今日的事情皆是许清眉设计,确实想要对许清眉小小地反击一下,但是她也不会傻乎乎地想要和许清眉一起管理大皇子。   管家的大权岂是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妾室可以触碰的?   李倚薰听见许清眉的话语,弯了弯笑说道:“许姐姐真是折煞倚薰了,倚薰出身低微,哪里会这些?许姐姐若是真想找人分担,许姐姐应该找尉迟姐姐才是。”   说着,李倚薰对着裴彦琛微微屈膝,温声细语道:“尉迟姐姐出身高贵,自幼便有许多杰出的先生教导,妾相信有尉迟姐姐帮许姐姐分担,一定可以将这偌大的皇子府管理的更好。”   许清眉听见李倚薰的话语,脸上的笑容僵硬。   许清听见李倚薰提起尉迟霓,便意识到她上当了。李倚薰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和她一起管理皇子府,她诱导着她说出要与她分担的话语,实际上她就是想将她手中的管家的权利拱手让给尉迟霓。   李倚薰是没有管理大皇子府的资格,尉迟霓可不是。   许清眉慌张地看向裴彦琛,说道:“殿下,自从殿下将管家的权利交给了妾身,妾身就战战兢兢地帮殿下管理着大皇子府,从未出过差错……”   “刚刚许姐姐不是还说今日我和尉迟姐姐皆受了委屈,感谢我指出许姐姐的不足,想要找人分担?”李倚薰诧异的望着许清眉,状似惊讶说道。   许清眉的话语一下子顿住了。她若是不想要将管家的权利分给尉迟霓,岂不是证明她刚刚对裴彦琛和李倚薰说的那些话语是假惺惺?   许清眉抬眸打量着裴彦琛的脸上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裴彦琛的脸色比刚才冷了几分。   “妾身也觉得让尉迟妹妹一起管理皇子府极好。”许清眉跪在裴彦琛的面前,一字一句道。   裴彦琛扫了一旁的李倚薰一眼,李倚薰乖巧地站着,美眸微敛,看起来单纯无辜极了。   裴彦琛说道:“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将账本和钥匙送到惠雪院。”   惠雪院是尉迟霓居住的院子。   “是。”   许清眉温顺地应道,她的心中却在滴血。   尉迟霓进大皇子府这么长的时间,她都没有让尉迟霓抓到把柄,将管家大权牢牢地抓在手心。现在却因为李倚薰的几句话语要将管家的权利分给尉迟霓。   见状,李倚薰不想在这儿再待下去,告辞离开。   刚才尉迟霓明显已经看出了彩儿很大可能与许清眉有关,相较于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她相信尉迟霓对颇有威胁的许清眉更有兴趣。   “殿下……”   许清眉扶着丫鬟的手起身,她深情地望着裴彦琛。   这还是裴彦琛第一次主动来她的院子,她想让裴彦琛留下来。   可是不等许清眉将话语说完,裴彦琛就转身朝外走去,动作没有丝毫的留恋。   ……   那厢,李倚薰刚刚回到杏澜院,就听见外面响起下人给裴彦琛行礼的声音。   李倚薰将手中的瓷瓶放下,疑惑地站起身。他不留在那儿陪伴许清眉,或者去惠雪院安慰尉迟霓,为何来了她这儿?   心中这样想着,李倚薰却是抬手快速整理仪容,规规矩矩地给裴彦琛行礼,说道:“妾见过殿下。”   裴彦琛瞥了一眼李倚薰放在桌子上的瓷瓶,说道:“还没抹药?”   “妾正准备抹药,殿下就来了。”李倚薰直起身,娇声说道。   裴彦琛在桌边落座,将瓷瓶拿在手上。   “谢谢殿下。妾刚才不小心碰到脸上的伤,可疼了。”李倚薰乖巧地在裴彦琛的对面坐下,适当地在裴彦琛的面前卖惨。   裴彦琛将药膏涂抹在李倚薰的脸上,没好气道:“既然疼,为何不躲开?”   “尉迟姐姐是殿下的侧妃,尉迟姐姐要打妾,妾哪里敢躲呀。”   李倚薰的一双美眸瞪圆,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裴彦琛却想到刚才李倚薰要求尉迟霓道歉时,屋内的人可是都对她的大胆感到惊讶。   “你以后可以躲开。”裴彦琛敛了眸,凝视着李倚薰说道。   李倚薰眨了眨眸,清澈的眸子中浮现惊讶。她自然知道裴彦琛的这句话语的意义,也就是说日后尉迟霓和许清眉不能够凭借身份再对她任意打骂。   尉迟霓和许清眉若是想要责罚她,在裴彦琛没有发话之前,她也可以不接受。   “殿下才来了一会儿,妾的脸上的疼痛就减轻了好多。”李倚薰缓缓拉近与裴彦琛之间的距离,声音娇媚。   尉迟霓和许清眉皆出身不凡,她在这个皇子内却只能够指望裴彦琛。   “你确定不是邱尚槐的药膏的功劳?”   裴彦琛给李倚薰抹完药,将药瓶放回桌面上。   “那也是因为殿下给妾抹药呀。”李倚薰将上半身扑进了裴彦琛的怀里,声音比刚才还要娇气。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裴彦琛却将李倚薰的身子稍微往后拉了拉,免得他刚刚给李倚薰抹的药膏转瞬间就被蹭在他的衣裳上。   李倚薰的一双美眸幽怨地望着裴彦琛,没见过像他这样不近人情,冷硬无情的。   裴彦琛说道:“我待会儿会让人牙子进府一趟,之前许侧妃给你安排的丫鬟,我会让管家将她们调回原来的位置。”   李倚薰本来对身边伺候的丫鬟是不在意的,她之前在钟府做过丫鬟,并不需要别人伺候她。可是彩儿的事情让她警觉了,她的身边的伺候的丫鬟若是有异心,日后是不是还会发生今日这样被身边的丫鬟暗害的事情?   而且今日如果不是她和秋芽昨日才进府,彩儿的举动估计也会算在她的头上。   只是她身份低微,许清眉又名正言顺地管理着皇子府,她没有理由将许清眉给她的丫鬟贸然赶出杏澜院。   李倚薰正犯愁如何与裴彦琛提这个事情,不想裴彦琛会主动提出这个事情。   “许姐姐和尉迟姐姐那边……”   李倚薰咬唇,踌躇地望着裴彦琛。现在皇子府是许清眉和尉迟霓在管理,裴彦琛插手她的院子里的下人的事情,许清眉和尉迟霓估计会不悦。   “你现在才开始担心她们,是不是晚了?”裴彦琛的一只大手搂着李倚薰的腰,手指点了一下李倚薰的鼻尖。   刚才在许清眉的院子,她三言两语就让许清眉将管家的权利主动分给了尉迟霓,那个时候她的胆子可不小。   李倚薰反驳道:“妾不是担心尉迟姐姐和许姐姐,妾是担心殿下。殿下就这样将许姐姐安排的丫鬟调走了,许姐姐若是误会了殿下怎么办?”   “是吗?你如此为我着想?”裴彦琛望着李倚薰狡黠的眸子,故意拖长了语调。   李倚薰一脸认真地点头,说道:“是啊,殿下若是不高兴了,妾也会不开心的。”   李倚薰这话语可不是假话,她现在的一切全倚仗着裴彦琛,裴彦琛若是不高兴了,她自然也会受影响。   李倚薰伸手搂住裴彦琛的脖子,仰着脖子去亲吻裴彦琛的滚动的喉结。之前忙着赶路,裴彦琛已经好几日未碰她了,她不相信他不想她。   李倚薰整个人软得像没有骨头,随着她的动作,娇躯趴在他的胸膛上,她的身上的香甜的清香窜入了裴彦琛的鼻尖,比上好的美酒还要让人迷醉。   “故意撩拨我?”裴彦琛掐住李倚薰的纤细的腰肢,在她的饱满的唇瓣上啃咬了一口。   李倚薰红着脸避开裴彦琛的目光。先前未回府时,裴彦琛的身边只有她一个女子,现在大皇子府内有许清眉和尉迟霓两位侧妃,府内规矩又多,她不知道裴彦琛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她这儿,她自然想让裴彦琛多陪她一会儿。   感受着男子的强大的气息,李倚薰心生胆怯便想要退开,下一瞬男子精悍的身体朝她笼罩了过来,她被裴彦琛给抱了起来。   女子暧昧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从屋内传出,让院内伺候的下人都羞红了脸。   李倚薰未进大皇子府之前,裴彦琛即便是对待许清眉和尉迟霓两位侧妃都是淡漠疏离,冷淡禁欲,未料裴彦琛会对新进府的李倚薰如此热情和亲昵。   杏澜院的事情传到许清眉的耳中,却是让许清眉红了眼眶。   许清眉想到刚才的事情,小声说道:“刚刚我眼巴巴地看着殿下,只盼望着殿下能够留下来陪伴我,殿下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殿下前脚从我这儿离开,后脚就去了杏澜院。今日殿下还将我的管家权分给了尉迟霓,殿下怎么能够对我如此无情?”   说到最后,许清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她未出嫁前,在一众贵女中也是佼佼者,她自问容貌和家世皆不差劲,不然也不会被纯宣帝挑中嫁给裴彦琛,可是裴彦琛的目光却从不在她的身上停留。   一旁的平鹃见许清眉如此,她的心中也不好受。她恭敬说道:“侧妃,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管家大权从尉迟侧妃那儿给夺回来。现下大殿下还只是让尉迟侧妃和侧妃共同管理大皇子府,以尉迟侧妃的性子,尉迟侧妃肯定会设法将侧妃手中的权利逐步夺走。”   许清眉听见平鹃的话语,说道:“你说的话语,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刚刚李倚薰几句话语就让殿下将我的管家权分给了尉迟霓,殿下若是有心,也不会这样轻易的便让我和尉迟霓一起管理大皇子府。”   许清眉的心中害怕的是,裴彦琛早早就想让尉迟霓和她一起管理大皇子府了。今日裴彦琛不过是借机会对她开这个口。   她本以为裴彦琛之前一直让她管理着大皇子府,她在裴彦琛的心中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同的。许清眉不想承认她在裴彦琛的心中和来联姻的尉迟霓没有什么两样。   许清眉恨恨地说道:“都怪李倚薰那个贱蹄子,今日我的计划如果没有被李倚薰破坏,尉迟霓哪里还会有在我的面前嚣张的机会?我嫁进大皇子府后就一直在守活寡,殿下现在却对那个李倚薰百般宠着,甚至连她的院子里的下人都要越过我为她料理。”   昨日刚刚见到李倚薰的时候,她还心存侥幸觉得裴彦琛即便对李倚薰有那么几分上心也不会太过火。今日裴彦琛不仅因为李倚薰责怪了尉迟霓,还因为李倚薰的话语将她的管家权分给了尉迟霓,如今裴彦琛更是将她本来安排给李倚薰的丫鬟调走,重新给李倚薰安排伺候的下人。   裴彦琛何尝插手过此等小事?而且裴彦琛将她安排的丫鬟调离杏澜院,便代表着他不信任她了。   平鹃看了许清眉一眼,恭敬说道:“侧妃,人牙子马上就要进府了,需要奴婢安插人在杏澜院吗?”   许清眉抬手阻止道:“不可。殿下既然将我之前安排在杏澜院的丫鬟调离了,明显是怀疑我之前安排在杏澜院的那些丫鬟了。而且我们若是在殿下的眼皮底下动手脚,很难保证不会被殿下察觉。若是被殿下知道了我们暗中的手段,得不偿失。”   平鹃点了点头,说道:“只是如此一来,日后我们就很难知道杏澜院的情况了。”   许清眉说道:“今日的事情,还是我太莽撞了。为了不让殿下起疑心,我这段日子不仅暂时不能够动李倚薰,还得对她以礼相待。我总觉得这个李倚薰怪怪的,殿下说她是棋南富商的义女,却没有说李倚薰在去李府之前的来历。而且我听说李府的人都被一场大火给烧死了,为何唯独这个李倚薰活了下来?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李倚薰,我倒是要看看她的身上藏着何秘密,素来对女子不假辞色的殿下又为何对她另眼相待。” 第43章   最近朝堂上的气氛很是肃穆和沉重,官员们皆紧绷着心弦,唯恐一个不小心惹得龙颜大怒。   前段日子恙河溃堤,纯宣帝派了裴彦琛监督赈灾,不想却查出官员贪污朝廷发放的赈灾银,纯宣帝震怒,大量官员被纯宣帝革职查办。   与那些官员有牵扯的官员们皆心中惶恐不安,担心会落得那些官员一个下场。与那些官员没有什么联系的官员们也时刻担心那把火会烧到自己的头上。   直到裴彦琛回京,朝堂上的官员们才终于觉得朝堂上凝重的气氛减少了一些。   “启禀皇上,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立,太子的人选也关系着大燕的安定,微臣恳请皇上尽快立下太子。”   一位官员站出来,正声说道。   朝堂上的官员心照不宣的将视线投向前方颀长的身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纯宣帝对裴彦琛的看重和喜爱,太子之位早已经是裴彦琛的囊中之物。   虽然之前有少量的官员觉得太子之位事关重大,裴彦琛是否能够胜任太子之位还有待商榷。   这次裴彦琛奉旨赈灾,不仅完成了纯宣帝的命令,还追回了被贪污的赈灾银,无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让那些尚有疑虑的官员心服口服。   “众爱卿觉得谁能够胜任太子之位?”纯宣帝扫了那位官员一眼,威严的眸子注视着朝堂上心思各异的几位皇子。   “大殿下有勇有谋,智勇双全,又是皇上的嫡长子,微臣认为大殿下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先前出声的官员立刻恭敬说道。   众官员都看出来这位官员是接受了纯宣帝的示意,纷纷附和这位官员,在纯宣帝的面前夸赞起裴彦琛来。   裴彦琛笔直地站着,棱角分明的脸平静和镇定,似乎众人口中的‘大殿下’不是他。   与裴彦琛的淡然相反,几个有野心的皇子听着官员们对裴彦琛的称赞,眸子皆微沉。生在皇家,他们怎么可能不眼馋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是与有纯宣帝保驾护航的裴彦琛相比,他们仿佛跳梁小丑。同是皇子,他们在纯宣帝的心中的位置却是远不及裴彦琛。   “微臣倒是觉得其他几位皇子也不错,大殿下尚年轻,太子的人选不急于一时。”   陈国公在一片推举裴彦琛的声音中站了出来,发表不同的看法。   其他官员看了陈国公一眼,没有将陈国公的话语放在心上。陈国公最疼爱的小儿子死在裴彦琛的手上,他们岂会看不出来陈国公这是记恨裴彦琛的杀子之仇?只是齐遇枫恶名昭彰,往日在京城仗着陈国公横行霸道,没少做坏事,纯宣帝不可能因为齐遇枫的死就责罚裴彦琛。   “陈国公此言差矣,大殿下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沉稳聪慧,不输我们这些老臣。这次大殿下更是凭一己之力揪出朝中的蛀虫,成功追回被贪污的赈灾银,能力远胜同龄的男子。”陈国公说完,马上有官员反驳道。   陈国公冷冷睨着那名官员。裴彦琛在棋南打死齐遇枫的时候可没有他口中的‘沉稳’。   “琛儿,你觉得呢?”纯宣帝听着各位官员的议论,他抬了抬眼皮。   刹那间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落在了裴彦琛的身上。谁不知道纯宣帝一直属意裴彦琛成为储君,也就陈国公这个时候还傻乎乎地妄想阻止裴彦琛成为太子。   “多谢各位大人对儿臣的谬赞和信任,只是齐大人的心中既然有更合适的人选,父皇何不先听听齐大人的看法?”   说完,裴彦琛深邃的眸光落在陈国公的身上。   陈国公的呼吸微摒,他读懂了裴彦琛的眼中的含义。裴彦琛在警告他。   之前他写了折子,要求纯宣帝严惩杀死齐遇枫的裴彦琛。可是纯宣帝并没有理会他的诉求,而且本来齐遇枫做的那些恶事皆被他强势的镇压了下来,最近这些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被许多大臣重新翻了出来。   陈国公在朝中多年,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是裴彦琛在背后指使。   那些大臣除了向纯宣帝怒斥齐遇枫往日的恶行,话里话外还向纯宣帝暗示他教子无方,包庇孽子。   现在纯宣帝明显不想因为齐遇枫的死追究裴彦琛,他若是执意反对纯宣帝立裴彦琛为太子,裴彦琛想来不介意让他暗中那些不能见人的手段暴露在纯宣帝的面前。   “大殿下误会了,微臣并不是反对几位大人的话语。微臣的意思是有大殿下这样优秀的皇兄在,其他几位殿下日后想来也会同样出色。”   陈国公微微低头,恭敬说道。   他此时若是在纯宣帝的面前提起其他几位皇子,除了公然违背纯宣帝的意愿,引起纯宣帝的反感没有任何意义。来日方长,裴彦琛即便成为了太子,也不代表着裴彦琛日后就一定会坐上至高无上的龙椅。   而且裴彦琛若是觉得成为了太子就可以高枕无忧,未免也太猖狂和单纯了。   “既然如此,朕今日便册立嫡长子裴彦琛为太子,册封太子的其他事宜由礼部完成。”纯宣帝深看了陈国公一眼,说道。   众人听见纯宣帝的话语,顿时纷纷向裴彦琛道贺。虽然他们之前便看出来纯宣帝属意裴彦琛为储君,现在纯宣帝开了金口,从此刻开始,裴彦琛的身份与其他几位皇子就不同了。   陈国公站在裴彦琛的不远处,眸光幽深。杀子之仇,他必会和裴彦琛算账。   ……   李倚薰用完早膳,带着秋芽走出了杏澜院。   昨日许清眉派了人过来,让她和她今日一起出府。   那日她和尉迟霓在许清眉的院子品茶后,许清眉就与她亲厚了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她之所以会将管家大权分一半给尉迟霓是因为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倚薰知道许清眉不会无缘无故与她亲近。只是许清眉邀请她一同出府,她岂敢不去和拒绝?   李倚薰来到府门外时,许清眉的马车已经等候在府门口。   许清眉坐在马车上,眉心隐隐不耐。   一旁伺候的平鹃说道:“侧妃好心邀请李姨娘一同出府,李姨娘却让侧妃等她。李姨娘虽然得殿下宠爱,可是侧妃的身份岂是她可以相比的,侧妃脾气好,李姨娘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许清眉烦躁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她对李倚薰以礼相待,除了不让裴彦琛疑心彩儿的那件事情与她有关,也是想借机了解李倚薰的情况。   她和尉迟霓皆未被裴彦琛亲近过,她自然想知道李倚薰的身上有何过人之处能够让裴彦琛破例。   可是无论她对李倚薰如何明里暗里试探,李倚薰皆未对她透露任何有效的信息。   许清眉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看来她之前的感官不错,这个李倚薰不仅不简单,还聪明得很。   “许姐姐见谅,倚薰让许姐姐久等了。”   李倚薰站在马车旁,柔声说道。   许清眉偏头瞪了平鹃一眼。   平鹃懊恼的抿了抿唇。她刚才为许清眉抱不平,也不知道那些话语有没有被李倚薰听见。   平鹃掀开帘子,请李倚薰入马车。   李倚薰小心翼翼地在许清眉的身边落座,歉疚道:“倚薰来晚了,本该倚薰等候许姐姐才是。”   许清眉说道:“无妨,本来也是我想着妹妹第一次来京城,想带妹妹在京城转转。”   说完,许清眉打量了李倚薰一眼。   李倚薰今日穿了一件姜黄色的衣裙,娉婷动人,唇若含丹,容貌精致美丽。许清眉的心中瞧不起她,也无法对她的容貌挑出不好来。   许清眉不禁想到前几日裴彦琛从她的院子离开后,去了杏澜院的事情。虽然那日之后裴彦琛就没再去杏澜院,可是裴彦琛也没来她和尉迟霓的院子。   而且裴彦琛还插手了杏澜院的下人的事情。   点点滴滴都证明了裴彦琛对李倚薰的在意。   哪怕她觉得李倚薰低微的身份不足为惧,裴彦琛对李倚薰的在意也让她对李倚薰升起警觉。   而且裴彦琛已经被纯宣帝册封为太子,裴彦琛想宠爱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日后裴彦琛若是成了皇帝,裴彦琛就可以更加没有顾忌的宠爱李倚薰。   许清眉的心中想着,她现在在府中就步履维艰,日后裴彦琛登基,裴彦琛的身边还会有她的位置吗?   许清眉越想越不好受,一时也没了与李倚薰说话的兴致。   等马车在碧尝阁前停下,许清眉扶着平鹃的手下了马车。   许清眉说道:“之前听见妹妹提起碧尝阁,正好碧尝阁推出了新的糕点,我便想着带妹妹来尝尝。”   李倚薰抬眸朝碧尝阁的牌匾望了一眼。   钟越舆曾经给她带过碧尝阁的绿豆糕。   李倚薰微微垂眸,说道:“难为许姐姐记得我的话语,许姐姐有心了。”   许清眉的眸光微闪,笑说道:“我听说李妹妹在随殿下来京城之前并未来过京城,李妹妹怎么会对碧尝阁的糕点有研究?”   之前听见李倚薰从茉莉花粉中闻出碧尝阁的糕点的气味,许清眉的心中就感到奇怪了。只是当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秋芽身上的茉莉花粉上,她将疑问就一直压在心中。   李倚薰神色不变,笑说道:“倚薰未遇见义父和义母前,前主子曾经赏过碧尝阁的糕点。”   “前主子?李妹妹口中的前主子是……”   许清眉听见李倚薰的话语,连忙问道。   她只知道李倚薰是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义女,裴彦琛将李倚薰之前的来历瞒得严严实实,她想让人打听李倚薰从前的情况也无从下手,现在她见李倚薰有可能对她透露有用的信息,她的心中自然激动和兴奋。   李倚薰瞥了许清眉一眼,温声软语道:“我的事情,殿下都是清楚的。许姐姐对倚薰的前主子有兴趣,许姐姐何不去询问殿下?”   许清眉的心中冷笑。她本来想从李倚薰的口中听见一些有用的信息,李倚薰竟然用裴彦琛来堵她,她若是能够直接向裴彦琛询问李倚薰的情况,又何须费尽心思地来试探李倚薰?   不过李倚薰对这个前主子闭口不谈,许清眉觉得她今日带李倚薰来碧尝阁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她若是能够知晓李倚薰的前主子是谁,或许便能够报李倚薰夺她管家大权的仇了。   许清眉带李倚薰踏进了碧尝阁。碧尝阁的伙计毕恭毕敬地将许清眉和李倚薰带去了碧尝阁的厢房。   等许清眉和李倚薰在碧尝阁的厢房内坐下,伙计便将碧尝阁新推出的糕点端到了许清眉和李倚薰的面前。   刚刚许清眉和李倚薰下马车的时候,碧尝阁的伙计已经知道了许清眉和李倚薰的身份。裴彦琛如今已经被纯宣帝册封为太子,如果没有意外,裴彦琛日后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他的女眷,他们岂敢不小心翼翼地伺候?   只是越紧张越容易出差错,伙计给许清眉和李倚薰上茶的时候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许清眉的衣裙上。   “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伙计慌张地跪下,焦急认错道。   许清眉垂眸看了一眼衣裙上的茶渍,脸色不太好。只是如今是在外面,李倚薰还在一旁看着,她不想让场面太难看。她忍着怒火对跪在地上的伙计说道:“无妨,你起来吧。”   伙计连忙站起身,恭敬说道:“碧尝阁有专门的更衣室,小的这就带侧妃去更衣室换衣裳。”   许清眉点了点头,让平鹃去马车上给她拿干净的衣裙。   许清眉说道:“李妹妹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若是李妹妹觉得无聊可以先回马车。”   说完,许清眉就和伙计走出了厢房。   李倚薰目送许清眉离开,这才重新落座。   厢房的桌子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只是如今许清眉不在,李倚薰也不敢贸然动桌子上的糕点。   李倚薰在厢房内等候了一盏茶的时间,仍然未见许清眉回到厢房。   许清眉在京城多年,如今又是裴彦琛的侧妃,估计没有人敢对许清眉做什么。李倚薰想着秋芽还在马车上,便想回马车去看看秋芽。   李倚薰推开屋外,朝外走去。   李倚薰的容貌向来是出挑的,哪怕她打扮和举止低调,也能够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李倚薰刚刚走出厢房就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朝她望了过来,她不敢惹是非,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只是李倚薰未走几步,就听见男子清润的声音在她的身后试探唤道:“绾绾……”   李倚薰的身子一僵。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这是钟越舆的声音。   李倚薰愣神的时候,钟越舆已经快步走到了李倚薰的面前。他温润的眼眸中浮现失而复得的欢喜,声音发颤,“绾绾,真的是你。”   李倚薰看着钟越舆熟悉的身影,她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从见到钟越舆的错愕中回过神来。   裴彦琛曾经说过钟越舆和钟大夫人随钟府来了京城,她没有想到今日会和钟越舆在碧尝阁碰见。   “绾绾,我终于找到你了。”钟越舆望着近在咫尺的李倚薰,仍然不敢相信李倚薰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找人跟踪钟大夫人身边的人,却始终没有李倚薰的消息,他还以为他会永远见不到李倚薰了。   李倚薰听见钟越舆的话语,心中觉得好笑。他找她做什么?他现在找到她又有何用?   李倚薰无暇与钟越舆叙旧情。许清眉估计快回来了,她知道许清眉现在正想方设法的找她的把柄,她不想让许清眉看见钟越舆。   可惜天不从人愿,李倚薰正这样想着,许清眉带着平鹃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李妹妹站这儿做什么?”许清眉笑着看了李倚薰一眼,好奇的目光却是落在钟越舆的身上。   她不认识钟越舆,可是明显李倚薰和钟越舆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钟越舆却认出了许清眉的身份。这不是钟越舆第一次来京城,许清眉未嫁给裴彦琛时,他曾经在许府见过许清眉。   钟越舆疑惑的看向李倚薰和许清眉。许清眉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为何会对李倚薰以姐妹相称?   许清眉指着李倚薰,好心为钟越舆解惑道:“李妹妹是太子殿下的妾室,这位公子与李妹妹认识?”   钟越舆见到李倚薰的激动和欢喜猛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和心痛。妾室?李倚薰现在是太子殿下的妾室?   从前他喜欢李倚薰,他都不舍得让李倚薰做他的妾室。   钟越舆觉得仿佛有一把刀子在挖他的心,痛得他无法呼吸。   “许姐姐之前不是对我的前主子感兴趣?我在未遇见义父和义母前,曾经有幸被钟府收留。”   一旁的李倚薰已经整理好见到钟越舆的心绪,她微垂眼帘,柔声说道。   许清眉的眸光一闪。钟府?面前的男子生得这般模样,气度不凡,她大概猜测到钟越舆的身份了。   钟府大公子才名在外,不久就会入朝为官。许清眉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她倒是不知道李倚薰和钟府大公子还会有牵扯。   许清眉笑说道:“原来是钟公子。我刚刚好像听见钟公子唤李妹妹‘绾绾’,李妹妹之前是叫绾绾吗?”   钟越舆见到李倚薰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凝在李倚薰的身上,自然也将李倚薰的紧张和不安看在眼里。   李倚薰不想让许清眉知道她和他的过去。   未找到李倚薰时,钟越舆时刻想要见到李倚薰,可是现在他终于见到了李倚薰,李倚薰却已经成为了裴彦琛的妾室。   钟越舆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和李倚薰说,只是现在明显不是说话的时候。   “钟某失礼了,请侧妃见谅。”   钟越舆双手作揖,对许清眉赔礼道。李倚薰既然不想让许清眉知道她和他的过去,他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李倚薰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看向许清眉,温声说道:“许姐姐已经换好了衣裳,可是要回厢房继续享用糕点?还是再去别处转转?”   许清眉看了看李倚薰,又看了看钟越舆。李倚薰和钟越舆的关系明显没有李倚薰口中说的那样简单和轻松,说不定李倚薰曾经和钟越舆有情。   李倚薰和钟越舆皆容貌不凡,本就有许多人的视线落在李倚薰和钟越舆的身上,此时李倚薰和钟越舆及许清眉站在走廊上,更多的视线朝这边望了过来。   许清眉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笑说道:“李妹妹既然已经从厢房出来了,我们就再去别处转转。”   说完,许清眉深看了李倚薰一眼。她的心中已经认定李倚薰和钟越舆有问题,反正钟越舆现在也在京城,她还愁抓不到李倚薰的把柄?   如今碧尝阁内的人皆注意着他们这边,许清眉可不想陪着李倚薰丢脸,她抬脚朝碧尝阁外走去。   见状,李倚薰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上许清眉。   钟越舆看见李倚薰离开的动作,下意识地伸出手欲挽留李倚薰。今日一别,他何时才能够再看见李倚薰?   反应过来,钟越舆连忙将伸到一半的手给收了回来,眸光沉痛。李倚薰已经成了别的男子的妾室,他现在连和李倚薰正常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钟越舆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李倚薰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李倚薰自然察觉到了钟越舆的目光,她神色不变,放于身前的双手却捏得关节发白。   李倚薰一步步地走在许清眉的身后,久远的记忆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钟越舆。你叫什么名字?”   “钟越舆?哥哥的名字是这几个字吗?”   “你识字?有人教过你吗?”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拿起树枝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将这几个字在地上写出来了。哥哥的名字真好听,可惜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你对你的父母没有印象吗?”   “刚刚拿长鞭打我的那个男子说是我的父亲,可是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些哥哥姐姐说他是骗我的,他们皆是被父母卖给那个男子的。我估计也是被父母卖给自称是我的父亲的那个人的。”   “你既然想不起你从前的名字,你以后便叫闻绾,我带你回钟府,让你和我一起听夫子的课,好不好?”   “钟哥哥对我真好,我若是有一位像钟哥哥般的兄长,父母或许就不会将我卖掉了。”   “我以后会像兄长般爱护你,你以后就和我一起生活了。”   ……   从碧尝阁出来,许清眉又带着李倚薰去了京城最大的银楼。许清眉自然不是会缺少首饰的人,只是女子哪有不喜欢为自己添置株钗首饰的?   直到快用午膳的时候,一行人才回府。   等回了屋,一旁伺候的平鹃恭敬说道:“侧妃,今日李姨娘和那个钟公子之间明显有猫腻,可需要奴婢派人去调查李姨娘和那个钟公子?”   许清眉笑说道:“你没看出来吗?殿下当初只说她是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义女,却对咱们这位李姨娘从前的其他事情避而不谈,我们若是派人去调查她,殿下会高兴?”   平鹃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李姨娘在府中嚣张?我们刚才就应该在碧尝阁逼问李姨娘和那个钟公子,殿下若是知道李姨娘与别的男子有染,一定不会再容忍李姨娘。”   许清眉笑说道:“我刚才没有在碧尝阁逼问李倚薰和那个钟公子可不是想放过李倚薰。李倚薰现在好歹是殿下的妾室,我刚才若是在碧尝阁将场面闹的太难看,即便殿下因为那个钟公子厌恶了李倚薰,却也将殿下的脸给丢光了,殿下说不定还会因此迁怒于我。”   “瞧今日那个钟公子看咱们这位李姨娘的眼神,那个钟公子和李姨娘之间的情意只怕不浅。我是想让殿下知道李姨娘和别的男子不清不楚的事情,却不能够让别人看殿下的笑话,然后还将自己牵扯其中。”   平鹃笑说道:“听侧妃的话语的意思,侧妃的心中是有主意了?”   许清眉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笑说道:“三日后朝中的官员会携家眷来太子府恭贺殿下被皇上册封为太子,我们今日见到的那个钟公子估计也会来。李姨娘和那个钟公子若是真有问题,那个钟公子来了太子府,会不想着去见李姨娘?”   裴彦琛被纯宣帝册封为太子后,并没有重新修建府邸,原来的大皇子府便成为了太子府。   许清眉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今日李倚薰还口口声声说她的事情,裴彦琛都清楚。她倒是要看看天之骄子的裴彦琛如果知道李倚薰背着他与别的男子眉来眼去,裴彦琛还会不会如之前般宠爱李倚薰。   许清眉越想越觉得她今日带李倚薰去碧尝阁真是明智之举,她正愁没法子灭李倚薰的嚣张气焰,李倚薰就将这么大一个把柄送到了她的面前。   许清眉弯了弯唇角。管家大权被迫分给尉迟霓后,她的心中郁气难得消散了一些。   ……   李倚薰与许清眉分开后,就回到了杏澜院。她坐在梳妆台前,柳叶般的弯眉轻轻蹙起。   李倚薰身姿窈窕,铜镜中照映出她姣好的容颜。   她和许清眉今日会在碧尝阁碰见钟越舆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的心中清楚许清眉并不是真心与她亲近。   许清眉大概对她和钟越舆的事情起疑了,许清眉今日没有对她和钟越舆的事情多说什么,估计是想找个恰当的时机让裴彦琛知道她和钟越舆的私情。   她过去的那些事情,她基本上都已经告诉给了裴彦琛。可是她曾经对钟越舆动过心这件事情,她却是没敢让裴彦琛知道的。   李倚薰一动不动地坐在梳妆台前,一会儿后,她垂下眼眸从妆奁中将一支银簪给拿了出来。   当初她和秋芽被李大夫人送到李府的庄子上后,身上值钱的东西皆被庄子上的人抢去了。这根银簪是她和秋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保留下来的。   后来她在客栈中碰见裴彦琛,她用这根银簪跟店小二换了胭脂水粉,之后裴彦琛又让店小二将这根银簪还给了她。   李倚薰出神地望着手中的银簪,白嫩的手指缓缓抚过银簪,似乎还能够感受到男子在打造这根银簪时的用心。   “这根银簪是我送给你的及笄礼物。”   李倚薰的眼前浮现钟越舆将这根银簪送给她时的场景。   男子的双手有多处烫伤,任谁也想不到金尊玉贵的钟府大公子会亲手给身边的一个丫鬟打造银簪。   钟越舆将银簪塞到她的手里,全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绾绾,我过去送给你的东西,皆被你原封不动地退回给我了,我恳请你这次别再拒绝我了。”   芝兰玉树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却对她说出祈求的话语。   她将银簪攥在手心,潋滟杏眸里浮现笑意道:“这根银簪,我收下了。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秋芽站在一旁,担心地望着李倚薰。她并不知道李倚薰和许清眉在碧尝阁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倚薰回到杏澜院后就魂不守舍了,她忧心李倚薰的身体。   秋芽正准备对李倚薰说些什么,却见李倚薰将手指从银簪上收了回来。   李倚薰将手中的银簪递给秋芽,柔声说道:“我将这根银簪送给你,你将这根银簪拿去吧。”   秋芽看着李倚薰手中的银簪,不解问道:“之前夫人不是很喜欢这根银簪吗?为什么突然要将这根银簪送给我?”   李倚薰的鼻子一酸,哽咽道:“我现在不喜欢了,我很久之前就不喜欢了……”   秋芽对上李倚薰带着湿意的眸子,怔住了。   “秋芽,你将这根银簪拿走。你若是不喜欢这根银簪,随便将这根银簪丢在哪个角落都行,只要别再让我看见就好。”   李倚薰眨巴了一下眼睛,将眼中的湿意给逼了回去。   她既然已经从钟府出来,她本就不该再留着钟越舆赠送给她的银簪了。   秋芽将李倚薰手中的银簪接了过来,呆呆地说了一个“好”。   如今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秋芽将银簪拿下去后就将午膳端了进来。   待用过午膳,李倚薰让屋内伺候的丫鬟都退下了。   秋芽担心地看了李倚薰一眼,还是随屋内的丫鬟一起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李倚薰一个人,静悄悄的。带着暖意的日光透过窗牖映入房中,李倚薰走到窗边的贵妃榻前。   李倚薰躺在贵妃榻上小憩,柔顺的长发乖巧地散在她的肩头。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今日她与钟越舆相见的场景自动地在脑海中浮现。   无论是她现在的身份,还是顾忌着裴彦琛的感受,她都不应该再和钟越舆见面了。   她不知道许清眉准备如何处置她和钟越舆的事情,为了避免遭到许清眉的算计,她是不是应该主动告诉裴彦琛今日的事情?   她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已经好几日未看见裴彦琛了。   李倚薰闭上眼睛,将脑海中的画面赶出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裴彦琛推开屋门,朝贵妃榻上的李倚薰走了过来。 第44章   李倚薰并没有睡得很沉,裴彦琛在贵妃榻上坐下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   李倚薰睁开眼睛,澄澈的眸子与裴彦琛四目相对。   李倚薰纤细的手臂撑在贵妃榻上,撑着身子坐起来。   裴彦琛宽厚的手掌落在李倚薰的纤腰上,将李倚薰娇小的身子带入怀中,他问道:“怎么在这个时候睡了?”   李倚薰往日都没有小憩的习惯。   李倚薰不是没有与裴彦琛更亲近,此时感受着属于裴彦琛的温度,或许是今日在碧尝阁碰见了钟越舆,她莫名地有些心虚和不自在。   “今日陪许姐姐出府,有些累了。”   李倚薰伸手抱住裴彦琛的腰身,她樱唇微张,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裴彦琛垂眸打量李倚薰的脸,她皮肤白皙,容颜依旧娇媚美丽,精神似乎是有些不济。   裴彦琛问道:“去了哪儿?都买了一些什么?”   他回京不久,又刚刚被纯宣帝册封为太子,最近他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不可能常常来看望李倚薰。而且他从前基本不会来后院,如果不是因为李倚薰,他今日也不会想到来后院。   李倚薰说道:“去了碧尝阁和银楼。碧尝阁新推出的糕点看起来挺好吃的,就是伙计有点儿冒失,今日还将茶水洒在了许姐姐的衣裙上,许姐姐重新换了衣裳后,妾和许姐姐就从碧尝阁出来了。”   “许姐姐在银楼买了一副头面和一支步摇。妾小憩之前,许姐姐将今日从碧尝阁打包的糕点给妾送了一部分过来,妾还没来得及品尝。”   裴彦琛讶异地瞥了李倚薰一眼,说道:“孤问的是你今日购买了一些什么?”   李倚薰虽然对他述说了她今日出府的经历,却全程没有说她今日购买了什么。   李倚薰松开裴彦琛,洁白的贝齿微微咬了下唇瓣。今日许清眉在银楼购买头面和步摇所用的银钱全是她自己的嫁妆钱,她连她的父母是谁都忘记了,自然没有父母给她嫁妆。   而且她从前在钟府做丫鬟,后来被李梁奕从品花楼赎出来,钟大夫人和李梁奕怎么可能给她银钱傍身?   没有银钱的她,自然不可能在府外购买什么东西。   只是这个原因她现在是没办法直接对裴彦琛述说的。她若是对裴彦琛述说了,倒是像她贪心不足,想向裴彦琛讨要银钱似的。   之前许清眉按照裴彦琛的吩咐给她添置了新衣和首饰,她现在并不缺什么,也没有必要非要购买什么。   李倚薰虽然没有宣之于口,裴彦琛却也渐渐意识到了李倚薰今日会两手空空的回府的原因。   “你日后若是在外需要购买什么,让掌柜的记在孤的账上,等回府后让管家去结账。”   顿了顿,裴彦琛又说道:“罢了,孤等会儿让管家给你送一些银钱过来,你若是缺少了,再找管家讨要。”   李倚薰自己将银钱拿在手中,要方便一些。   李倚薰点了点头,笑说道:“知道了,谢谢殿下。”   裴彦琛主动开了口,她自然不会拒绝。   李倚薰的樱唇轻抿,她的脑中在思考如何对裴彦琛述说今日在碧尝阁内碰见了钟越舆的事情。她不知道她对裴彦琛说了,裴彦琛会不会生气。只是若是让许清眉拿她和钟越舆的事情做了文章,她倒是落了下乘。   裴彦琛的大拇指缓缓摩挲着李倚薰的腰肢,他微微倾身,低头去吻李倚薰娇艳欲滴的唇。   之前赶路的时候,他与李倚薰日日待在一起,距离上次他与她见面,他已经好几日未看见她了。   屋内顿时增添了旖旎的味道。裴彦琛的手指不知道何时落到了李倚薰的衣带上,她的外裳被裴彦琛给脱了下来。   屋内的窗户刚才没有关上。裴彦琛到来后,院内伺候的小丫鬟自然都退回了自己的屋子,不敢来打扰裴彦琛和李倚薰。微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李倚薰的身子小小颤了一下。   李倚薰的上身仅剩下一件兜衣。兜衣是牙色的,没有绣什么花纹。   “为何如此素净?”裴彦琛触碰兜衣的带子,喉结上下微动。   李倚薰大部分时候都打扮的十分低调和素净,最初他和她在客栈碰见的时候,她为了见他才穿了艳丽的品红色的衣裙,后来许清眉邀请她品茶的时候,她倒是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衣裙。   他让许清眉给她添置的株钗首饰,李倚薰也很少佩戴,平日里头上的头饰少的可怜。   李倚薰是习惯了。从前钟大夫人总对她过分出众的容貌多有不满,再加上被卖进花楼的经历,她养成了往低调打扮的习惯。   只是裴彦琛既然如此说了,李倚薰也想试着改变她从前的习惯。而且她进府第一日就发生了和许清眉撞衫的事情,之后又发生了尉迟霓因为茉莉花粉过敏的事情,她好像也没有什么顾忌的必要了。   裴彦琛的温热的气息洒在李倚薰的脖颈间,李倚薰的脸颊红红的,身子发软。   李倚薰莹白的小手抵在裴彦琛的身前,小声说道:“殿下,妾有事……”   李倚薰本来想和裴彦琛说钟越舆的事情,她刚刚开口,剩下的话语就被裴彦琛霸道地吞入腹中,她只能够无助地呜咽。   又可怜又娇媚。   ……   那日李倚薰最终还是没能够跟裴彦琛述说钟越舆的事情,她最初在客栈碰见他的时候,他一副克制冷淡的模样,李倚薰也不知道裴彦琛那日的精力为何会那般旺盛,等云停雨歇,李倚薰已是什么话语都不想说了,白皙的肌肤上红痕上点点,妩媚撩人。   三日的时间很快过去,马上就到了朝中的官员携家眷来太子府恭贺裴彦琛被皇上册封为太子的日子。   如今裴彦琛尚未迎娶正妃,女眷自然由许清眉和尉迟霓负责接待。   许清眉难得穿了一件颜色艳丽的妃色衣裙,很是端庄和沉稳。   许清眉瞥了一眼周围身份贵重的夫人们,轻轻勾了勾唇角。李倚薰如今再得裴彦琛宠爱又如何,李倚薰今日却连和这些夫人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想着,许清眉忽然觉得李倚薰对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若是今日李倚薰被裴彦琛厌恶了,她还不是想将李倚薰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清眉的目光忽的落在了不远处的尉迟霓的身上。尉迟霓向来打扮张扬和高调,她在戎国有第一美人之称,即便来了大燕也甚少有女子的容貌能够胜过她的,容色照人,唇若含丹,轻轻松松就让周围的女子都黯然失色。   许清眉皱了皱眉。她本以为以尉迟霓粗心大意的性子,裴彦琛即便将她的管家大权分了一半给尉迟霓,尉迟霓也是管理不了太子府的。到时候她将尉迟霓的错处告知给了裴彦琛,管家大权还不是又全部回到了她的手上?   谁知尉迟霓将太子府的事务处理的比她想象中要好。尉迟霓本人的性子或许比较莽撞,尉迟霓身边的那些人却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如此一来,她想让尉迟霓主动犯错,然后将管家大权重新夺回来是不可能了。   一旁伺候的平鹃注意到许清眉的视线,小声说道:“殿下虽然让侧妃和尉迟侧妃一起管理府中事务,可是殿下对尉迟侧妃可不上心。尉迟侧妃进府这么长时间了,殿下还不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她的院子。上次尉迟侧妃因为李姨娘身边的丫鬟过敏,殿下去了李姨娘的院子,都没想着去看望一下尉迟侧妃的情况。”   许清眉听见平鹃的话语,心里本来应该觉得安慰的。只是裴彦琛虽然对尉迟霓不上心,裴彦琛对她何尝不是也不上心?   除了尉迟霓过敏那次,裴彦琛再未主动踏进过她的院子。   许清眉实在想不通裴彦琛为何对她和尉迟霓置若罔闻,却宠爱了那个卑微的李倚薰。   如果裴彦琛是觉得她的容貌不及李倚薰,容颜耀眼和夺目的尉迟霓为何也受了裴彦琛的冷落?   许清眉突然问道:“那个钟公子今日可来了?”   平鹃恭敬说道:“来了,钟大人和钟大公子今日皆来了太子府。”   许清眉听见平鹃的话语,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李倚薰身为裴彦琛的妾室,却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裴彦琛被李倚薰的美色一时迷惑,她自然得帮裴彦琛看清楚李倚薰的真面目。   至于尉迟霓,既然尉迟霓不可能主动犯错,她只能够给尉迟霓制造错处,然后将管家大权重新全部夺回来。   ……   裴彦琛本来就是纯宣帝最重视的皇子,如今裴彦琛被纯宣帝册封为太子。如果不出意外,裴彦琛日后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今日许多的官员来太子府恭贺裴彦琛成为储君,不能够来太子府的人也郑重地派人送了礼物过来。   正上座的裴彦琛一袭乌黑色华服,样貌冷俊,身姿挺拔,那双威严的凤眼望过来时让人心中一悸。即便与朝中德高望重的官员交谈,他依然游刃有余,沉稳矜贵。   钟越舆坐在一群年纪相仿的公子们中间,拧眉不语。   之前许清眉说李倚薰现在是裴彦琛的妾室,他如何才能够再见到李倚薰?   “舆儿,为何心不在焉?”   钟宏邈走到钟越舆的身边,微微蹙眉。   钟府祖上出过不少出类拔萃的文臣,钟越舆虽然年纪不大,但素有才名,他十四岁时写的一篇文章更是被知识渊博的大儒称赞过。   钟越舆是钟府中最有出息的子弟,钟宏邈很看重钟越舆这个儿子,不然他这次也不会带钟越舆来京城。   纯宣帝对裴彦琛的看重整个大燕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今日能够来太子府的皆是家世不凡的人,钟宏邈希望钟越舆能够与裴彦琛及在场的众人好好相处。   钟宏邈以为钟越舆还是对钟大夫人有怨怪,他拍了拍钟越舆的肩膀,低声说道:“母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的,无论如何你母亲都不会伤害你的。”   钟越舆一向懂事和孝顺,最近却因为李倚薰离开钟府的事情与钟大夫人生分了。钟宏邈从钟越舆和钟大夫人的几次对话中大概了解到李倚薰的离开与钟大夫人有关。   钟宏邈也不理解钟大夫人为何非要将李倚薰从钟越舆的身边弄走,钟越舆若是喜欢李倚薰,大不了日后让钟越舆将李倚薰收入房中,一个妾室并不会对钟越舆产生什么影响。现在弄成这样,反倒是伤了钟越舆和钟大夫人之间的感情。   只是钟大夫人好歹是他的发妻,还是钟越舆的母亲,他自然不能够因为一个丫鬟的离开去指责钟大夫人。   “父亲误会了,越舆所想之事与母亲无关。”钟越舆说道。   他好不容易才知道李倚薰的所在,并不想记起钟大夫人将李倚薰从钟府驱逐出去的事情。   “父亲在这儿陪太子殿下,我出去走走。”   不等钟宏邈说话,钟越舆抬眸看了看上座的裴彦琛,站起身说道。   说完,钟越舆抬脚朝外走去。   李倚薰现在是裴彦琛的妾室,他知道他根本没有见到李倚薰的可能。但是今日过后,他可能再没有机会来太子府了,他有太多的话语想要对李倚薰说,同时也有许多的疑问压在他的心底,只要有见到李倚薰的可能,他都想试一试。   随着钟越舆的转身的动作,与重臣交谈的裴彦琛忽然朝这边看了一眼,他眸色深沉,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手中的酒盏,眉宇间似是不悦。   ……   钟越舆从裴彦琛处出来后,没有让人跟着。   今日是他第一次来太子府,他对太子府不熟悉。即便他想见李倚薰,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李倚薰。   而且李倚薰现在是裴彦琛的妾室,他一个外男也没法子向太子府的下人打听李倚薰的情况。   钟越舆一筹莫展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小丫鬟的交谈声。   “我听说,李姨娘刚才躲在屋里哭了。”   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丫鬟小声说道。   另一名丫鬟不解说道:“李姨娘为何哭?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杏澜院的小姐妹告诉我的。至于李姨娘为何哭,我猜测李姨娘是见两位侧妃都能够出来与众位夫人见面,她却只能够孤零零地待在院子里,心里委屈了。”   说着,那个浅绿色的衣裙的丫鬟还指了指李倚薰居住的杏澜院的方向。   “啊?李姨娘若是真想出来,为何不跟殿下说?殿下不是很喜欢李姨娘吗?”   “殿下现在正在应付各位大人,哪里有时间搭理李姨娘?而且我听说李姨娘的身份有问题,等日后殿下登基,殿下就不会要她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语,穿着浅绿色衣裙的丫鬟压低了声音。毕竟裴彦琛才刚刚被纯宣帝封为储君,众人的心中虽然清楚裴彦琛日后会是下一任皇帝,也不适合将这个大喇喇地说出来。   两个丫鬟皆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钟越舆,浅绿色衣裙的丫鬟说完这一句话语,就拉着同伴离开了。   钟越舆望着两个丫鬟离开的身影,他偏头朝刚刚小丫鬟指的杏澜院看去。   李倚薰现在在刚才那个小丫鬟口中的杏澜院吗?   ……   李倚薰坐在窗边,澄澈明亮的杏眸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此刻的杏澜院显得清冷和落寞。   “夫人尝尝这绿豆糕。夫人之前不是说许侧妃送过来的碧尝阁的糕点很好吃吗?这绿豆糕是殿下特意让管家去碧尝阁买了,给夫人送过来的。”   秋芽端着一盘绿豆糕走了过来。   今日整个大燕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太子府恭贺裴彦琛成为储君,她听说许清眉和尉迟霓今日可没少出风头。李倚薰身份卑微,自然没有没有资格与那些夫人小姐们见面,她以为李倚薰在伤心和难过。   李倚薰并不是在伤心今日她不能够如许清眉和尉迟霓般在各位夫人小姐们的面前露脸,她是在想钟越舆的事情。   之前她本来准备和裴彦琛说她在碧尝阁碰见了钟越舆的事情,却被裴彦琛给打断了。这两日裴彦琛也没来杏澜院,她也没机会继续对裴彦琛述说此事。   她若是单纯因为此事去找裴彦琛,倒是显得她做贼心虚,容易弄巧成拙,违背她的本意。   罢了,她从来没在裴彦琛的面前有意隐瞒她和钟越舆的过去。事到如今,只能够顺其自然了,她和钟越舆日后估计也不会再相见了。   李倚薰接过秋芽手中的绿豆糕,笑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你下去休息吧。”   她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一定的认知,许清眉和尉迟霓皆出身不凡,岂是她可以相提并论的?她自然也没有伤心和难过的资格。   秋芽抬眸打量了一眼李倚薰的神色,她见李倚薰真的不像伤心和难过的模样,抬脚离开了。   等秋芽将屋门合上,李倚薰抬手将窗户给关上。   李倚薰的纤纤玉手正准备去拿秋芽刚才送来的绿豆糕,一道人影忽然从屋子的后窗跳了进来。   李倚薰立刻绷紧了神经,她收回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绾绾,是我。”钟越舆凝视着李倚薰,低声说道。   李倚薰偏头看了看紧闭着的屋门,视线再次落在钟越舆的身上。钟越舆为何会在这儿?他哪里来的胆子敢私闯太子殿下的后宅?   钟越舆触碰到李倚薰的目光,略狼狈的偏了偏头。放在今日之前,他一定想不到他会做出私闯女子的屋子的举动。   可是他太想见李倚薰了,他无法接受李倚薰成为裴彦琛的妾室这一事实。   “念在主仆一场,我今日只当未见到钟公子,请钟公子速速离开我的屋子。”   反应过来,李倚薰转过身子,背对着钟越舆,她尽量用极清冷的语气说道。   许清眉正迫不及待地寻找着她的把柄,若是被人知道钟越舆私闯了她的屋子,裴彦琛不会放过她和钟越舆的。   钟越舆不愿意离开。他今日放弃了他从前的所有教养来到了李倚薰的屋子,他怎么甘心就这样离开?   “绾绾,你随我一起离开,好不好?”   钟越舆疾步走到李倚薰的正面,深情说道。   这段日子他到处都寻找不到李倚薰的身影,他焦急地快疯了。   随他离开?李倚薰垂下眼眸。以她和他如今的情形,她如何随他离开?   “大公子是不是忘记了,我现在是太子殿下的妾室,而大公子的母亲早已经将我重新发卖。大公子现在没资格让我随您一起离开了。”   李倚薰轻轻勾了勾唇角,沉鱼落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   钟越舆听见李倚薰的话语,清润的眸子因为见到李倚薰升起的光亮瞬间熄灭了。   钟越舆忍着心中痛苦说道:“绾绾,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成为太子殿下的妾室的。我将永璇街的那座宅院买下来了,等樱花盛开的时候,你每日都可以欣赏樱花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的景象。至于母亲……”   提到钟大夫人,钟越舆顿了顿说道:“我已经对母亲表达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若是不想再回钟府,我可以带你去你喜欢的地方……”   李倚薰听见钟越舆的这一番话语,就知道钟越舆根本还不知道钟大夫人对她做了一些什么。   钟越舆不会明白即便她现在不是裴彦琛的妾室,她今日都不可能随他离开了。   李倚薰终于抬眸直视着钟越舆,问道:“大公子不好奇我这段日子都经历了什么事情,又为何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妾室吗?”   钟越舆对上李倚薰极冷静的杏眸,怔住了。他是想知道李倚薰在这段他看不见的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倚薰现在为何会成为裴彦琛的妾室。   此时他却心生胆怯了。   李倚薰却不给钟越舆的退缩的机会,她脸上的笑容温婉和恬静,一如当初她在钟府面对钟越舆时,她缓缓说道:“大公子听过品花楼吗?像大公子这般风光霁月的人应该是没有听过这种污秽之地的。品花楼曾经是棋南最大的花楼,我之所以会从钟府离开,便是被大公子的母亲卖进了品花楼。”   花楼?钟大夫人对他说李倚薰随她的父母离开了,实际上却是将李倚薰卖进了花楼?太过震惊和错愕,钟越舆狼狈地朝后退了一步。   李倚薰凝视着钟越舆,继续说道:“大公子的母亲说我生得这般容貌却在钟府当丫鬟屈才了,她还说我生来就该在肮脏的花楼里供各种各样的男子赏玩。品花楼的老板见了我就对我赞不绝口,为了买下我花了好大一笔银子。自从我进了品花楼,每日都会有男子在我的眼前做各种下-流的举动,他们都说喜欢我……”   “绾绾,我求你别说了。”   李倚薰每说一句话语,钟越舆就感觉他的心被刀子捅了一刀,痛得他无法呼吸。他终于忍不住打断李倚薰道。   李倚薰听见钟越舆几乎崩溃的话语,却讽刺地笑了。他为何不让她说?她不说了,发生在身上的那些事情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吗?   有的时候,李倚薰也希望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可惜这一切皆是妄想。   李倚薰吸了吸鼻子,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笑说道:“大公子急什么?我还没有跟大公子说我是如何离开品花楼的呢。后来我被一个女儿与我一般年纪的男子看上了,那个男子为了赎我花了好多的银钱,结果我和他刚刚从品花楼出来,就他的夫人给逮住了。”   “对了,忘了对大公子介绍,我现在叫李倚薰,身份是那个赎我的男子的义女。他的夫人明明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却不仅将我认作他们的义女,还让我随他们姓李,博学的大公子可否能够猜到我现在这个名字的含义?”   泪水模糊了李倚薰的双眼,她的眸光依然坚持落在钟越舆的身上,她试图从钟越舆俊朗的面容上看出鄙夷和失望。   明明她已经认为她日后不会再和钟越舆相见了,他为什么还要跑到她的面前,对她说这些可笑的话语?   钟越舆疾步走到李倚薰的面前,他抬手握住李倚薰的胳膊,红着眼睛说道:“绾绾,这些事情会发生,你都是逼于无奈的。我日后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   不等钟越舆将话语说完,李倚薰就伸手推开了钟越舆的手,她说道:“大公子说错了,我是真心想成为太子殿下的妾室的,当初也是我主动蓄意接近太子殿下的。”   李倚薰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她指着钟越舆跳进来的后窗,生气地说道:“所以现在,请钟大公子离开我的屋子。”   ……   许清眉看见平鹃从远处走过来的身影,她与身边的夫人匆匆结束交谈,朝无人处走去。   平鹃走到许清眉的身边,低声说道:“侧妃,那个钟公子去杏澜院了。”   许清眉偏头看着平鹃说道:“你确定吗?现在那个钟公子可还在杏澜院?”   平鹃说道:“因为之前殿下将我们安排给李姨娘的人都给换了,奴婢不敢让我们的人离杏澜院太近,无法知道杏澜院内的情况,不过可以确定那个钟公子还在杏澜院。”   听见平鹃的话语,许清眉的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她笑说道:“那个李倚薰的胆子可真大,殿下还在前院款待各位大人,她居然就胆大包天地在自己的院子与情人私会,若是殿下知道了她现在的行径,也不知道该多么得生气和愤怒,真是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平鹃恭敬说道:“侧妃,我们可要按原计划将殿下引去杏澜院?”   许清眉点头。李倚薰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情,她岂能够让裴彦琛被蒙在鼓里?   而且仅仅是将钟越舆进了李倚薰的院子的事情禀告给裴彦琛,哪里有让裴彦琛亲眼看见李倚薰和别的男子在一起的冲击大?   虽然现在无法确定杏澜院内的情况,但只要裴彦琛在李倚薰的院子里发现了钟越舆,一个外男出现在了李倚薰的院子里,李倚薰难道还能够对裴彦琛说她和钟越舆没有关系吗?   身为太子殿下的妾室,李倚薰却不知羞耻地与别的男子幽会,日后李倚薰是别想再留在太子府了。   许清眉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她瞥了平鹃一眼,笑说道:“事后殿下若是派人调查此事,你知道该让那些人如何说话吗?”   平鹃听见许清眉的话语,笑说道:“奴婢已经悄悄交代了那些人,若是殿下执意要调查今日的事情,就说她们是听了尉迟侧妃的吩咐。谁不知道尉迟侧妃在戎国时就被养得刁蛮任性,嚣张跋扈,即使来了大燕,尉迟侧妃也总是在殿下和侧妃的面前摆戎国公主的架子。尉迟侧妃进了太子府后却一直不得殿下的宠爱,自然对被殿下喜爱的李姨娘不满,甚至不惜暗中派人盯着李姨娘的动向……”   平鹃看向许清眉,笑说道:“侧妃,殿下若是知道尉迟侧妃暗中算计李姨娘,一定会发现还是侧妃好的,然后将管家大权重新全部还给侧妃的……” 第45章   一个小丫鬟走到管家的身边,快速地在管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语。   听完小丫鬟的话语,管家迟疑地朝上座的裴彦琛看去,最终还是朝裴彦琛走去。他在裴彦琛的身边有些年头了,通过这段日子他的观察,他知道杏澜院那位在裴彦琛的心中还是与别的女子的不同的。   一会儿后,裴彦琛让乔生蜀暂时接待各位大人,他快步朝外走去。   钟宏邈看着裴彦琛离开的身影,他朝钟越舆的位置看了一眼,眉头紧紧拧着。奇怪,钟越舆为何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   裴彦琛皱眉道:“怎么回事?为何突然生病了,丫鬟们是怎么伺候的?”   管家疾步走在裴彦琛的身后,恭敬说道:“老奴听说李姨娘是突然呕吐不止的,具体的情况老奴还不知道,老奴刚才已经派人去府外请大夫,只是今日邱大人没在府中,也不知道府外的大夫能不能够医治李姨娘的病。”   管家的心跳得有些快。今日裴彦琛还让他去碧尝阁买了好些糕点给李倚薰送去,李倚薰突然呕吐不止,该不会和他购买的那些糕点有关吧……   裴彦琛转头看向管家,沉声说道:“你不必跟着孤了。邱尚槐现在应该在五皇子府,你派人让邱尚槐回来。”   管家听见裴彦琛的吩咐,连忙停住脚步,然后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管家一边朝府外走,一边为自己刚才及时将杏澜院的情况禀告给裴彦琛的举动感到明智。太子殿下因为李姨娘生病,立刻去看望李姨娘还不够,居然还让他将在五皇子府的邱尚槐给喊回来。李姨娘在太子殿下的心中岂止是与别的女子不同,太子殿下简直是非常在乎李姨娘啊。   想着,管家不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李姨娘的生病若是真和碧尝阁的糕点有关,以太子殿下对李姨娘的在意,他的小命岂不是不保?   ……   杏澜院   钟越舆对上李倚薰带着愠意的杏眸,他原本握住李倚薰的胳膊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他知道钟大夫人不喜欢李倚薰,可是他始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钟大夫人若是不喜欢李倚薰,他会一点点地说服钟大夫人喜欢李倚薰。可是钟大夫人怎么可以背着他这样残忍地对待李倚薰?   钟越舆还记得他初见李倚薰时,李倚薰当时被人贩子打的浑身上血,看上去惨兮兮的,她的一双眸子却夜空的星辰还要耀眼和明亮。   那时他就想着,日后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现在他让李倚薰受伤了,还让李倚薰受到了这么多的伤害。   “绾绾,来京城之前母亲曾经问我,若是寻找到了你,我想如何做,我是不是想娶你,当时我对母亲说我想娶你,可是现在真正找到了你,我却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了。”钟越舆苦涩说道。   李倚薰怔怔地望着钟越舆,心中难掩震惊。钟越舆在钟大夫人的面前承认想要迎娶她?她在钟府时只是一个丫鬟,钟越舆为何会动迎娶一个丫鬟的念头?   李倚薰眨巴了两下眼睛,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眼眶内又有了湿意,她忍着心中的难受,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如今既然已经不是钟府的丫鬟,大公子又何必寻找我,自寻烦恼?”   “绾绾,你我相识多年,你的心中就一点儿不曾有过我吗?”   钟越舆凝视着李倚薰,不相信问道。   李倚薰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问道:“大公子想让我如何回答大公子?我若是回答喜欢过大公子,我身为太子殿下的妾室却对别的男子有情,大公子觉得我在这太子府会是何下场?还是我明确地说不曾喜欢过大公子,大公子才会放过我,离开这儿?”   “绾绾,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钟越舆听见李倚薰的话语,他抬起手再次想碰李倚薰,对上李倚薰澄澈和干净的杏眸,却又讪讪地将手给收了回来。   李倚薰语气疏离道:“大公子现在不就是在变相地伤害我?大公子一个外男这样大喇喇地出现在我的屋子,大公子可想过若是被人看见了你我现在的样子,会是何后果?”   钟越舆听见李倚薰冷静的问话,高大的身影从未有过的狼狈。他无力说道:“绾绾,我太想见你了……”   如果失去了今日的机会,他可能再没有机会见到李倚薰了。   李倚薰见钟越舆这般,心中亦不好受。眼前浮现她初见钟越舆时,钟越舆从风雪中朝她走过来的景象。他毫无介怀地朝沾满血污的她伸出一只手,那一声的“钟越舆”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她刚刚被钟大夫人卖到品花楼时,也曾期待过钟越舆的身影,盼望着钟越舆会像最初她遇见他时,向她走来。   可是后来她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期待,去盼望了。   李倚薰垂下眉眼,将所有情绪掩下,她温和说道:“我知道大公子是思虑不周,只是大公子此时来这儿很有可能已经步入了别人的圈套,若是被人知道大公子与太子殿下的妾室有牵扯,不仅会对大公子的前途有影响,甚至还可能会连累整个钟府。也请大公子不要再对我说让我随你一起离开这样幼稚的话语,我不会随你一起离开太子府,也不愿意随你离开。”   李倚薰直白拒绝的话语让钟越舆来这儿的冲动和鲁莽一下子熄灭了。如果李倚薰不想成为裴彦琛的妾室,他今日会不顾忌一切后果带李倚薰离开这儿。可是此时李倚薰明确地告诉他,她不愿意离开这儿。他还有何理由违背李倚薰的意愿?   钟越舆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来到之前他跳进来的后窗,不等钟越舆从后窗出去,屋外响起了下人对裴彦琛的请安声。   李倚薰朝紧闭的屋门望去,心中一沉。裴彦琛为何这个时候来了杏澜院?   杏澜院内伺候的下人看见突然出现的裴彦琛也是吓了一跳。今日朝中的官员携家眷来太子府恭贺裴彦琛被皇上册封为太子,裴彦琛怎么会有空闲来杏澜院?   听见动静,秋芽急匆匆地从下人房里走出来,恭敬地给裴彦琛行礼,说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裴彦琛瞥了秋芽一眼,拧眉说道:“夫人的身体不舒服,你为何不在她的身边伺候?”   秋芽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目露茫然。李倚薰何时不舒服了?她先前从李倚薰的屋子出来时,李倚薰的身体并没有不适啊。   裴彦琛也发现了不对劲。如果李倚薰真的如管家所言那般病的很严重,秋芽和杏澜院内的下人为何会是这般轻松和悠闲的模样?   裴彦琛的眸光微闪,抬脚朝李倚薰所在的正屋走去。   裴彦琛的大手落在闭合的屋门上,抬手推开正屋的屋门,随着‘吱呀’一声,屋内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李倚薰背对着裴彦琛站着,裴彦琛抬脚走进来时,她转身诧异地看向裴彦琛,眼眸清澈如水,小脸娇媚如画。可是若是细瞧便会发现她的眼圈有些泛红,刚刚哭过了。   “殿下怎么来了?”   李倚薰挺直着脊背,款款走向裴彦琛,柔声说道。   “刚刚管家来禀告,说你突然呕吐不止。你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孤?”裴彦琛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挑了下眉梢。   李倚薰看见裴彦琛的动作,心中略紧张。不过裴彦琛的话语也证明了她的猜想,钟越舆如此轻易地便进入了她的屋子,是有人想要故意设计她和钟越舆。   有人故意让钟越舆进入了杏澜院,然后又将裴彦琛引来了她的院子。   李倚薰歪头看着裴彦琛,娇声说道:“怎么会?殿下能够来看倚薰,倚薰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倚薰听不懂殿下的话语,倚薰并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呕吐不止。”   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派人对裴彦琛说她的身体不舒服,故意将裴彦琛引来这儿。裴彦琛有心调查,应该能够调查出那个人。   “竟然有人对孤传假话,孤若是查出那个人是谁,定不会轻饶。”裴彦琛的眉宇间带着隐隐的不悦,冷冷说道。   李倚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彦琛的脸上的神色。她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她不知道她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忐忑不安,裴彦琛既然开口会让人调查对他传假话的那个人,凭裴彦琛的聪慧,他应该能够猜测到那个人故意将他引来杏澜院有蹊跷,裴彦琛会发现在杏澜院的钟越舆吗?   裴彦琛转身对秋芽和院内伺候的下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没有孤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来。”   秋芽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迟疑地看了屋内的李倚薰一眼,她觉得裴彦琛和李倚薰之间怪怪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不放心李倚薰。   “秋芽,你先出去吧。”李倚薰安抚地看向秋芽,温声说道。秋芽若是违抗裴彦琛的吩咐,有可能会惹怒裴彦琛。   见状,秋芽只好听话地退了出去,她抬手将屋门合上。   随着屋门被合上,屋内的光线暗了许多,此时屋内只剩下李倚薰和裴彦琛两个人。   李倚薰轻咬了下樱唇,此时屋内的气氛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裴彦琛伸手拉住李倚薰的小手,他抬脚在一张空椅上坐下。   手上传来属于裴彦琛的温度,李倚薰被迫在裴彦琛的腿上坐下,裴彦琛的大手禁锢着她的腰肢,又暧昧又亲密。   李倚薰的小手搭在裴彦琛的健壮的肩膀上,有一根秀发意外沾在她娇艳欲滴的樱唇上,她的樱唇轻轻喘息。   “你的心为何跳得这么快?”裴彦琛的凤眼扫过李倚薰闭月羞花的脸,他微微俯身,一只大手隔着布料轻点李倚薰的心口。   “可能是见到殿下太兴奋和开心了。”李倚薰咬了咬樱唇,讨好说道。   “哦?是吗?”裴彦琛的双眸凝视着李倚薰清澈的杏眸,他放在李倚薰的身前的大手一路下滑,怀中的女子身姿窈窕,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直到他的那只大手落在李倚薰腰间的衣带上。   意识到裴彦琛想要做什么,李倚薰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裴彦琛的手背。   “你这是在拒绝孤?”   裴彦琛轻轻松松就挣脱开了李倚薰的小手,他直起身子,放在李倚薰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上的大手也收了回来。   李倚薰对上裴彦琛洞察一切的凤眼,心中惴惴不安,她本能地解释道:“各位大人还在等候殿下……”   “绾绾倒是会为孤着想。”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似笑非笑地看了李倚薰一眼。   不等李倚薰反应过来,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到地面上,站起身来。   李倚薰怔怔地望着裴彦琛,煞白了脸色。   裴彦琛现在视线望过去的地方正是钟越舆躲藏的地方。   钟越舆的胸膛上挨了裴彦琛一掌,他狼狈地从屋内的横梁上跳了下来,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   刚才裴彦琛突然来了杏澜院,他根本来不及从杏澜院离开,只能够暂时躲避在屋内的横梁上。   钟越舆虽然从未有从武的打算,但是他从小就请了师傅教他习武防身,可是刚刚他根本躲不开裴彦琛的袭击,完全不是裴彦琛的对手。   反应过来,李倚薰见裴彦琛准备继续对钟越舆动手,她疾步走向钟越舆和裴彦琛,挡在裴彦琛和钟越舆之间。   裴彦琛的武功明显远在钟越舆之上,裴彦琛若是再对钟越舆动手,他会打死钟越舆的。   裴彦琛冷俊的面容上仿佛染了一层寒霜,他冷眼凝视着李倚薰,沉声说道:“你让开。”   李倚薰感受着裴彦琛话语中的怒意和寒意,心中一紧。她转头看了受伤的钟越舆一眼,即使她对钟越舆从未有过男女之情,钟越舆当初从人贩子的手中救下了她,钟越舆这么多年在钟府对她的照拂,她也不会让裴彦琛今日打死钟越舆。   而且今日有大量的官员在太子府,裴彦琛若是打死了钟越舆或者将钟越舆打成了重伤,裴彦琛如何对那些官员和纯宣帝交代?   李倚薰双手提着裙摆,缓缓在裴彦琛的面前跪下,“钟公子今日是擅闯了妾的屋子,可是妾和钟公子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殿下的事情。钟公子毕竟不是太子府的人,殿下若是生气或者不满,妾愿意接受殿下的惩罚,妾恳请太子殿下放钟公子离开。”   裴彦琛望着跪在地上的李倚薰,眸色深沉。他不知道他这个多余的人是不是应该赞赏李倚薰对钟越舆的维护,李倚薰和钟越舆背着他在他的太子府私会,他这个太子府的主人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亏他刚刚还担心李倚薰生病不舒服。   裴彦琛伸手强硬地将李倚薰从地上给拽了起来,他的修长的手指捏住李倚薰的下巴,逼着她正视着他,他缓缓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在客栈遇见孤时,你是如何说的?”   裴彦琛落在她下巴的手明明是热的,李倚薰却冷的打了一个寒颤,她知道裴彦琛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她出口的声音发颤,“倚薰倾慕殿下,对殿下一见钟情。”   裴彦琛冷笑一声。她对他可曾有过一句实话?她的心中有钟越舆这个旧情人,他在她的心中甚至不如秋芽那个丫鬟。   钟越舆抬眸望着眼前裴彦琛和李倚薰亲昵的模样,心痛得仿佛已经麻木。刚才李倚薰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随他离开太子府,他询问李倚薰的心中可曾有过他时,李倚薰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原来她已经喜欢上了太子殿下。   刚刚李倚薰对他说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响起,他若是听李倚薰的话语,不对李倚薰苦苦纠缠,尽早离开这儿,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李倚薰难堪和受伤了?   “一切皆是钟某的错,钟某来这儿的时候,绾绾并不知情,而且绾绾刚刚一直在劝钟某离开,请太子殿下不要迁怒和误会绾绾。”   钟越舆的一只大手按在胸膛上,清润的眼眸中满是痛苦。   裴彦琛瞥了身旁的李倚薰一眼,冷声嘲讽道:“绾绾?你对孤的妾室倒是唤的亲热。”   虽然他之前已经猜到钟越舆和李倚薰的关系不是曾经的主仆那么简单,可是他没有想到李倚薰和钟越舆当着他的面就互相维护起来了,谁看了不得称赞一声好一对痴情人。   钟越舆站在裴彦琛的面前,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绾绾命运悲苦,这才被迫做了太子殿下的妾室。太子殿下若是对绾绾无心,钟某求太子殿下放她离开,还她自由……”   钟越舆还记得李倚薰当初之所以会主动调去钟老大夫人的院子,就是钟府的下人在背后议论他和李倚薰的事情,觉得李倚薰日后会成为他的妾室。   或许在别人看来,以李倚薰的身份,她能够做他或者裴彦琛的妾室是天大的福气。可是他知道李倚薰并不是贪图所谓的荣华富贵的人,他虽然不知道李倚薰成为裴彦琛的妾室的真正原因,但是成为裴彦琛的妾室一定并非李倚薰心之所愿。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裴彦琛放开李倚薰,冷视着钟越舆。   当初是李倚薰主动接近他,她蓄意玩弄了他的心,钟越舆现在凭什么让他放她离开?   钟越舆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哪怕李倚薰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裴彦琛,他也不允许裴彦琛这般糟蹋李倚薰。太子府的小丫鬟的心中都清楚等日后裴彦琛登基,裴彦琛就会将李倚薰当作脏东西般丢弃,可想而知李倚薰在太子府是什么地位,裴彦琛平时又是如何对待李倚薰的。   钟越舆直视着裴彦琛,毫不畏惧道:“男子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便应该娶那个女子为妻。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府中已经有两位侧妃,又何必仗着权势欺负一个弱女子?”   裴彦琛的身下的影子被拉长,屋内的温度似乎冷的能够结冰。   裴彦琛狭长的凤眼瞥向李倚薰。哪怕李倚薰极力克制,仍然可以看见李倚薰眼中对钟越舆的担忧。   她也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的身边吗?当初他好不容易决定带李倚薰进京,将李倚薰纳入他的羽翼下,原来在钟越舆和李倚薰的眼里,他竟然是仗着权势在欺负她。   他在心中发问,他若是没有了现在的身份和权势,李倚薰真会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身边吗?   裴彦琛扫了一眼自信满满地让他放李倚薰离开的钟越舆。他似乎没有让李倚薰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必要了。   裴彦琛的袖袍浮动,钟越舆整个人被裴彦琛从后窗给扔了出去。   刚才钟越舆的胸膛上就挨了裴彦琛一掌,此时他被裴彦琛伤得不轻,他口中吐了一口渗人的鲜血,直接昏了过去。跌落在窗边的地上人事不知。   因为裴彦琛之前有过吩咐,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此时院内的下人都待在下人房里,哪怕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也不敢贸然出来查看。   “石谏,将钟大公子交给钟大人。钟大公子在太子府发了疯症,钟大人若是无法管教钟大公子,孤不介意帮助钟大人管教钟大公子。”   裴彦琛抬手拦住想要冲出去查看钟越舆的情况的李倚薰,冷声吩咐道。   随着裴彦琛的话音落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落在了钟越舆的身边。   石谏抬眸瞥了屋内的李倚薰和裴彦琛一眼,他伸手架起地上昏迷的钟越舆,很快就消失在李倚薰和裴彦琛的视野中。   李倚薰被裴彦琛霸道地拽着手腕,他的手上的力气略大,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偏头望着石谏和钟越舆消失的方向。裴彦琛既然让石谏将钟越舆交给钟宏邈,钟越舆的身上的伤势应该不会殃及性命。   而且听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钟越舆若是不再做傻事,裴彦琛应该不会计较今日的事情了。   想着,李倚薰的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舍不得你那个旧情人?闻绾这个名字是钟越舆给你取得吧,如此看来,今日倒是孤打扰你与你的旧情人私会了。”   裴彦琛宽厚的大手捏住李倚薰娇花般的脸蛋,让李倚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握着李倚薰的手腕的大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李倚薰望着裴彦琛冷冽的目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今日钟越舆背着裴彦琛闯进她的屋子,裴彦琛若是要因此对她生气和不满,她无话可说,只是她对钟越舆只剩下过去他对她的恩情,今日她更是不曾动过想要和钟越舆再续前缘的心思。   李倚薰的手腕被裴彦琛捏得泛疼,她的一双杏眸水雾雾的,“殿下何必说这样难听的话语冤枉妾,妾已经对殿下解释过,妾今日和钟公子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殿下的事情。至于‘闻绾’这个名字,确实是钟大公子给妾取的。当时妾没有名字,钟大公子才给妾取了‘闻绾’这个名字。”   “那他为何让孤放你离开?你是不是后悔当初随孤来太子府了,不然你现在就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再续前缘。”   裴彦琛的冷俊的脸上皆是怒意。如果他今日没有来杏澜院,李倚薰是不是就随钟越舆离开太子府了?   裴彦琛越想越生气,他握着李倚薰的手腕的大手不自觉加重了力气。   “啊,疼……”   李倚薰忽然惊呼一声,偏头躲开裴彦琛放在她脸蛋上的大手。   听见李倚薰痛苦的声音,裴彦琛下意识地松开了李倚薰。   李倚薰朝后退了两步。她的皮肤本就娇嫩,刚刚被裴彦琛碰过的手腕有一圈渗人的红痕,娇美的脸蛋上也有淡淡的手指印。   裴彦琛见李倚薰这般模样,他刚才略失控的理智顿时回归。他没想伤害她。   裴彦琛抬起手,想上前查看李倚薰刚才被他伤到的地方。李倚薰察觉他的动作,却再次朝后退了两步。   她伸手将身上的衣袖朝下扯了扯,遮住手腕上的红痕,“妾过去的那些事情,妾知道瞒不过殿下。妾确实对过去的那些事情有顾虑,却不是对钟大公子有留恋,无论殿下相不相信,妾在遇到殿下后,就再未对别的男子存过心思。如果不是殿下相告,妾根本不知道钟大公子也来了京城。”   “上次妾与许侧妃在碧尝阁碰见钟大公子,那是妾离开钟府后,与钟大公子的首次见面。那日妾回到太子府后,妾本来准备将遇见了钟大公子的事情告知殿下的,只是那日妾没有找到机会对殿下说出口,这几日妾也没有机会与殿下相见。”   李倚薰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她说道:“不过妾知道殿下是不会相信妾的这些话语的,反正妾在殿下的心中就是一个表里不一,满口谎言的女人。”   她在裴彦琛的心中如此不堪,裴彦琛的心中已经认定的事情,她再解释和辩解又有何用?   裴彦琛本来想说他没有这么想她。可是他忽然想到他确实对李倚薰处处防备,从来未相信过李倚薰对他说的话语。认识李倚薰后,他还特意让人去调查了李倚薰。   裴彦琛的薄唇微动,最终却是什么话语都没能说出来。   李倚薰垂下眼眸,柔声说道:“各位大人还在等待着殿下,殿下已经在妾这儿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妾不敢让殿下在妾的身上再浪费时间。” 第46章   李倚薰这般冷淡,催促他离开的模样,裴彦琛岂会理解不了李倚薰的意思?   裴彦琛望着眼前淡漠疏离的女子,脸色比刚才还要冰冷。他突然觉得他对李倚薰是不是太放纵了,李倚薰身为他的女人,钟越舆一个外男出现在她的屋子,还对他大放厥词,李倚薰居然还有胆子催促他离开……   裴彦琛瞥见李倚薰用衣袖遮住的手腕,到底没舍得再对李倚薰说重话。他不再看李倚薰,转身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裴彦琛刚刚走到院中心,秋芽就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裴彦琛冷声吩咐道:“进去伺候夫人。”   说完这一句话语,裴彦琛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杏澜院。   秋芽看着裴彦琛离开的身影,有些被裴彦琛给吓到了,想到裴彦琛刚才的话语,她担心地朝正屋的李倚薰走去。   待裴彦琛离开,李倚薰脱力一般地跌坐到地面上,她涟漪明亮的水眸轻眨,晶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   许清眉派人将裴彦琛引到杏澜院后,就一直派人盯着杏澜院的消息。听说裴彦琛怒气冲冲地从杏澜院出来,许清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一旁的平鹃笑说道:“恭喜侧妃。瞧太子殿下这般生气的模样,太子殿下应该是撞见李姨娘与那个钟公子私会的场景了,日后李姨娘再也不能够在侧妃的面前耀武扬威,凭借着太子殿下的宠爱在太子府胡作非为了。”   许清眉也觉得裴彦琛之所以会生气地从杏澜院出来,与私闯杏澜院的钟越舆脱不了关系。   李倚薰身为裴彦琛的妾室,却与别的男子有染,怎么看李倚薰都不可能再得到裴彦琛的喜爱了。   只是裴彦琛既然在杏澜院发现了钟越舆,她的人为何未看见钟越舆从杏澜院出来,裴彦琛也没有惩罚不要脸的李倚薰。   许清眉的心中略不安。裴彦琛该不会是要放过和包庇李倚薰与钟越舆吧……   钟越舆现在应该已经不在杏澜院了,整个太子府除了裴彦琛,谁还能够不让任何人察觉的将钟越舆带离杏澜院?   许清眉烦躁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她还是觉得裴彦琛不会轻松放过与别的男子有染的李倚薰,裴彦琛没有追究钟越舆估计也是顾忌着钟府和钟宏邈。   而且若是让人知道太子府的妾室红杏出墙,裴彦琛的脸上也没光。   许清眉弯了弯唇角,笑说道:“我虽然嫁给殿下已经多日,可是实际上我和殿下相处的时间却不多。殿下现在被那个李倚薰伤透了心,我若是能够趁此机会让殿下看见我的好,殿下应该就不会对我这般冷淡,来我的院子了。”   “平鹃,等今日各位大人离开了,你让厨房熬一锅鸡汤,你亲自捧着鸡汤给殿下送去。”   许清眉看向一旁的平鹃,说道。   许清眉自幼在京城长大,见过不少达官显贵。他知道像裴彦琛这样的人中龙凤一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却与别的男人有染,李倚薰这是完全没将裴彦琛放在眼里。她在裴彦琛被李倚薰伤透了心的时候对他温柔小意,裴彦琛的心不就向她偏过来了?   只是许清眉没有想到她左等右等都没见裴彦琛来她的院子,甚至她给裴彦琛送去的鸡汤,裴彦琛始终都未尝一口。   许清眉:“……”   ……   夜深时分,来恭贺裴彦琛被纯宣帝册封为太子的官员及其家眷早已经离去。太子府寂静无声,前院的一间屋子内还燃着烛火。   裴彦琛背靠着椅背,面色冰冷与严肃。乌黑色的衣袍衬得他清冷贵气,冷漠禁欲。   石谏站在裴彦琛的面前,恭敬说道:“殿下,之前来给管家报信的那个小丫鬟已经招供,说是听了尉迟侧妃的指使。她说尉迟侧妃让她对管家说李姨娘生病了,将殿下引到杏澜院。”   石谏将一支金钗放在裴彦琛面前的桌子上,他说道:“这支金钗是在那个小丫鬟的房间内找到的,非大燕之物。”   裴彦琛淡漠的视线从桌子上的金钗扫过。尉迟霓嫁来大燕时,从戎国带了不少的金银首饰。尉迟霓从戎国带来的金银首饰与大燕的金银首饰略有不同,这支金钗明显是尉迟霓从戎国带来大燕的。   只是尉迟霓如果真的想要收买那个小丫鬟,为何会将这支明显是她的金钗赠送给那个小丫鬟?   裴彦琛落在椅子的扶手上的大手微顿,一时没有说话。   石谏继续说道:“有人看见钟大公子在花园内撞见了尉迟侧妃院内的阿燕和阿翠,当时阿燕和阿翠好像在说着什么,不过钟大公子并没有跟阿燕和阿翠交谈,阿燕和阿翠当时貌似也没有发现钟大公子。”   “殿下,可要属下盘问阿燕和阿翠那两个丫鬟?”   “不必了,心眼多的丫鬟日后不必再留在太子府了。”   裴彦琛一双凤眼含威,冷冷说道。   石谏诧异地抬眸看了裴彦琛一眼。裴彦琛让他处理掉今日有关的丫鬟,听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裴彦琛是不准备继续追究钟越舆私闯杏澜院的事情了。   若是执意调查钟越舆是如何进入杏澜院的,钟越舆私闯杏澜院的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李倚薰现在毕竟是裴彦琛的妾室,若是被人知道外男闯入了她的屋子,对李倚薰总是不好的。   裴彦琛又说道:“你告诉管家,日后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两位侧妃出她们的院子一步。两位侧妃若是处理府中事务,他仔细斟酌过才可完成她们的吩咐,若是有不妥可直接来询问孤。”   裴彦琛冷俊的脸上不见丝毫的温度。他对后宅之事不上心,也不在意太子府由谁来管理,可是她们若是故意生出事端,他自然不会容忍。   石谏听见裴彦琛的吩咐,连忙应了一声。裴彦琛这是直接将尉迟霓和许清眉禁足了,太子府表面上看还是由尉迟霓和许清眉共同管理,裴彦琛却让管家斟酌后才完成许清眉和尉迟霓的吩咐,实际上太子府的管家权已经不在尉迟霓和许清眉的手中了。   说完事情,裴彦琛抬手让石谏退下。   离开时,石谏突然朝上座神色淡漠的裴彦琛看了一眼,他的脑中浮现白日里他按照裴彦琛的吩咐将钟越舆带走时,李倚薰的一双潋滟的美眸担忧地望着昏迷的钟越舆的场景。   哪怕李倚薰和钟越舆之间并未发生什么,李倚薰对钟越舆一个外男如此关心和挂念,即使裴彦琛从前再喜爱李倚薰,裴彦琛的心中只怕也是不痛快的。   ……   之后几日,裴彦琛都未再去李倚薰的杏澜院,也没在管家和下人的面前提起李倚薰。那日裴彦琛阴沉着脸从杏澜院离开,太子府的下人虽然不知道裴彦琛和李倚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都清楚李倚薰只怕是惹怒裴彦琛了,李倚薰恐怕是要被裴彦琛厌弃了。   管家走在裴彦琛的身后,时不时抬眸瞥前方的高大的身影一眼。那日太子殿下听说李姨娘生病了,立刻搁下各位大人赶去杏澜院看望李姨娘,还让他将在五皇子府的邱尚槐给喊回来。太子殿下明明是很关心杏澜院的李姨娘的。   可是谁料等他辛苦地将邱尚槐喊回府,太子殿下却像换了一个人,只道‘不必让邱尚槐去杏澜院了’。这几日太子殿下对待杏澜院的态度也很冷淡,让他怀疑太子殿下究竟在不在乎李姨娘了。   难道真想那些下人的闲言碎语说的那样,太子殿下突然厌倦了李姨娘,李姨娘已经不被太子殿下喜爱了?   “求太子殿下救救夫人……”   秋芽忽然横冲直撞地跑了过来,她跪在裴彦琛的面前,哽咽说道。   裴彦琛听见秋芽的话语,眉头顿时皱起来,他问道:“怎么回事?她生病了?”   前几日才有人用李倚薰生病的理由将他诓骗去杏澜院。秋芽只忠心李倚薰,秋芽来这儿只能够是受了李倚薰的吩咐。   秋芽听出裴彦琛的话语中的冷淡,鼻子一酸。这几日太子府的下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李倚薰要被裴彦琛厌弃了。她和李倚薰可没有许清眉与尉迟霓的家世,太子府的下人见裴彦琛不重视李倚薰了,自然开始怠慢起她和李倚薰来。   秋芽从前常常听品花楼的妈妈说男人多薄情,此时她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语。几日前裴彦琛还特意让人给李倚薰送去碧尝阁的糕点,如今却连李倚薰的死活都不在意了。   秋芽对裴彦琛磕了一个头,哭着说道:“夫人昨天中午就未用午膳,夫人的身体本来就比较弱,夫人的身上从前还受了那么多的伤,夫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无论奴婢如何劝,夫人都不愿意吃东西,夫人的身体可如何受得了啊……”   “如果不是没了法子,奴婢也不会来寻找太子殿下。奴婢求太子殿下去看看夫人,再这样下去,夫人可能会没命的……”   秋芽的脑袋磕在地面上,再次给裴彦琛磕了一个响头。   裴彦琛的眼前浮现李倚薰娇媚窈窕的身影,她居然从昨日开始就未用膳吗?   未再跟秋芽多言,裴彦琛大步朝杏澜院走去。   见状,秋芽连忙站起身,快步跟上裴彦琛。   管家看着远去的裴彦琛的身影,他伸手摸了摸脑袋。他忽然觉得他之前的认知没有错,太子殿下还是非常在乎李姨娘的。   ……   等到了杏澜院,裴彦琛直接去了李倚薰所在的正屋。   裴彦琛抬手推开正屋的屋门,随着‘吱呀’一声,屋内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李倚薰坐在地上,娇美的脸蛋看上去没有什么血色,一头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未用任何株钗束起,雪肤乌发,有种不染红尘的仙子误落凡尘的感觉。   李倚薰的一双澄澈的杏眸失神地望着不远处的熏笼。即使裴彦琛进来了,她也没有收回目光。   裴彦琛的视线落在李倚薰的双脚上。这才发现李倚薰竟然连鞋履都未穿。   裴彦琛走过去,将李倚薰从地上给抱了起来,语气不悦,“秋芽说你昨日就未用午膳,为何这般坐在地上,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   李倚薰的双眸这才看向裴彦琛,明亮的眼眸里充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李倚薰的洁白的贝齿轻咬樱唇,也未说话。   李倚薰的泪珠砸在他的手背上,裴彦琛的神色微僵。   之前他是打伤了钟越舆,盛怒之下也对李倚薰说了一些气话。可是任谁在自己的女人的屋子里看见别的男子,李倚薰还对钟越舆那般维护和关心,都没有办法平静地对待。   而且那日最后是谁变相地赶他离开的?   裴彦琛冷着脸将李倚薰放在贵妃榻上,在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他低头吻去李倚薰脸上的泪水,低声说道:“孤让人准备饭菜,先用膳。”   裴彦琛放开李倚薰,走到门口吩咐下人准备饭菜。   因为李倚薰昨日就未用午膳,秋芽担心李倚薰什么时候就想用膳了,她一直让小厨房将饭菜用小火温着。   因此没过多久,杏澜院的丫鬟就将饭菜端了进来。   秋芽蹲在李倚薰的面前,给李倚薰穿上鞋履。   裴彦琛让秋芽和伺候的下人都退下了。   李倚薰坐在贵妃榻上不做声,在刚刚泪水的洗涤下,她本来就莹白的脸蛋似乎在发光一般。让人担心下一刻她是不是会消失在他的眼前。   “你不吃饭,最后难受的是你的身体。”   裴彦琛走到李倚薰的面前,再次将李倚薰给抱了起来,他朝饭桌走去。   李倚薰乖顺地窝在裴彦琛的怀里,她抬眸望着裴彦琛棱角分明的脸庞,娇声说道:“都说殿下不要妾了,殿下还管妾做什么?”   “这便是你不用膳的原因?”   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在饭桌旁的凳子上,从李倚薰的角度看去,他俊朗的脸庞显得格外清冷和淡漠。   李倚薰垂下眉眼,突然说道:“妾觉得妾现在这个名字不好,殿下给妾重新赐一个名字吧。”   裴彦琛的眸光微顿,他忽然想到李倚薰本来是叫‘闻绾’的,而‘闻绾’这个名字是钟越舆给李倚薰取的。   “为何突然想要改名字?”   裴彦琛雄俊的脸上瞧不出神色,他将桌上的筷子递给李倚薰。   李倚薰却将小手按在裴彦琛的手背上,拒绝了裴彦琛递过来的筷子。   李倚薰的贝齿轻咬下唇,她柔声说道:“妾现在这个名字是义母当初给妾取的。妾不说,殿下估计也能够猜测到义母当初为何给妾取这个名字。”   “妾最后便会像妾这名字一样,以色侍人,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说到后面几句话语,她的话语里带上了哽咽声,她的一双杏眸水雾雾的,刚刚止住的眼泪似乎又要落下来。   裴彦琛的脑中浮现刚刚他进屋时,李倚薰柔弱无助地坐在地上的场景,她不远处的熏笼升起淡淡的青烟,给她娉婷袅娜的身影增添了一股朦胧感,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再硬的心肠也无法对她说一句狠话。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裴彦琛自然听懂了李倚薰的话语的意思。   “你这是在骂孤,还是又想赶孤离开?”   裴彦琛将筷子强硬地塞到李倚薰的手里,不给李倚薰再次拒绝的机会。   李倚薰的手中拿着筷子,躲开裴彦琛强势的目光。今日确实是她故意让秋芽去见裴彦琛的。   过去的事情,即使她极力对裴彦琛解释,也无法像云烟一般不留痕迹地消散。而且前几日还发生了钟越舆私闯她的屋子的事情,她岂会看不出裴彦琛对钟越舆,以及她和钟越舆过去的事情的介怀?   她无法平息裴彦琛的怒意,就只能够拿她自己去赌了。   裴彦琛今日既然还肯来见她,便代表着裴彦琛的现在的心中对她还是有那么几分在意的。   “妾哪里敢骂殿下,和赶殿下离开呀。妾只怕殿下不想看见妾,心中恨不得将妾扔出府去才好。”   李倚薰眨巴了两下眼睛,强迫自己将眼中欲滴落的泪花给逼回去。   裴彦琛端起桌上的汤碗,用汤匙舀了一勺鱼汤送到李倚薰的唇边,他面色微沉,“你若是真害怕孤将你扔出府,你更应该好好吃饭,不然孤岂不是轻而易举地就将你给扔出去了?”   裴彦琛的眸光在李倚薰消瘦的小脸上一顿,李倚薰的身形本就寻常女子要娇小,现在看上去她似乎比前几日还要瘦弱了,刚才被他抱在怀里时都没有什么分量,轻得过分。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心中有些不高兴。听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他真有将她扔出府的想法?   她被迫乖乖地将裴彦琛喂过来的鱼汤给喝了。   李倚薰弱弱地反驳道:“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府的主人,妾哪里有反抗殿下的本事?哪怕殿下要将妾从太子府给扔出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裴彦琛再次用汤匙舀了一勺鱼汤送到李倚薰的唇边,等李倚薰将鱼汤咽下去,他阴沉着脸说道:“既然你将孤说成欺压你的恶霸,那孤现在命令你吃饭,你是不是应该听话?”   “哪里有命令人吃饭的……”   李倚薰的樱唇张了张,小声说道。   裴彦琛望着据说完全不能够反抗他的女子,他将汤碗放下,指尖轻揉眉心,“那还不是因为某人不乖乖吃饭?”   裴彦琛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他凝视着坐在桌边的李倚薰,淡淡说道:“你是要自己吃饭,还是孤继续喂你?”   李倚薰偏头望着裴彦琛,眸光微闪。实际上此时她的心中是诧异和错愕的,她并非蠢笨之人,岂会看不出裴彦琛现在对她的纵容和容忍?   正如她刚刚对裴彦琛所言那般,裴彦琛是整个太子府的主人,她也没有许清眉和尉迟霓那样的家世,裴彦琛如果真想对她做什么,哪怕裴彦琛想要取她的性命,她也只有乖乖承受得份。   李倚薰到底没敢让裴彦琛继续喂她,她垂下头,乖巧地用筷子夹起碗内的米粒。   裴彦琛现在或许对她是有那么几分在意,可是她若是得寸进尺,她不确定裴彦琛还会不会继续容忍和纵容她。   裴彦琛见李倚薰这般,阴沉着的容颜稍微缓和了些许。   裴彦琛已经用过了午膳,此时腹中并不感到饥饿,大部分时间他看着李倚薰吃。李倚薰太长时间未进食,也不敢一下子吃太多东西。三盏茶后,她放下了筷子。   李倚薰瞥了一旁的裴彦琛一眼,她吩咐秋芽和院内伺候的下人将饭菜撤下去。   等秋芽和院内伺候的下人将饭菜撤下,李倚薰站在裴彦琛的面前,绸缎般的秀发柔顺地散落在身后,她怯怯说道:“妾不用膳与殿下无关。妾让殿下为妾担心了,是妾不对。”   裴彦琛听着女子毫无诚意的话语,他伸手揽过李倚薰的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让李倚薰的娇小的身子坐到他的腿上。   李倚薰修长纤细的双腿搭着裴彦琛,她胸脯微微起伏,有一缕秀发不小心钻入了她的衣领口。   裴彦琛的一只大手落在李倚薰的纤腰上,不等李倚薰反应过来,裴彦琛手上用力,一阵天旋地转,他让李倚薰脸朝着地面,趴在他的双腿上。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窈窕婀娜的身子,挥手朝李倚薰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李倚薰的身体一僵,她的眼眸中是对裴彦琛的举动的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想到裴彦琛会对她做这般举动。   等反应过来,李倚薰的心中难掩窘迫和难堪。她在钟府当下人时都没有被人这般打过屁股。   李倚薰的娇美的脸蛋上染上红晕,双颊气鼓鼓的,她挣扎着便要从裴彦琛的腿上下来。   “你若是再动,孤还打你的屁股。”裴彦琛的一只大手还落在李倚薰的纤腰上,声音清冷。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顿时不敢再乱动了。她一双清澈的杏眸水光潋滟,晶莹的泪珠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若是再哭了,孤也要再打你的屁股。”裴彦琛瞥了一眼李倚薰红红的眼眶,语气含着威胁。李倚薰若是再哭泣,她的双眼都要肿了。   李倚薰一动不动地趴在裴彦琛的腿上,委屈道:“哪里有像殿下这般欺负人的。”   她刚刚不是主动向他道歉了吗?难道他还在为钟越舆生她的气?   裴彦琛看着女子不服气的双眸,他将李倚薰的身子翻过来,面对着他坐在他的腿上。   李倚薰安静地坐在裴彦琛的腿上,她垂下眼眸,无声地抵触着他。   裴彦琛望着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女子,他面色微沉,沉声说道:“孤说过孤不允许你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你是不是将孤的话语都忘记了?”   李倚薰听着裴彦琛带着隐隐怒意的话语,身体一僵,心虚地咬了咬樱唇。   “你若是再像今日这般不用膳,孤不仅打你的屁股,还要用绳索将你捆在床榻上。”   裴彦琛微微抬起李倚薰的下巴,逼迫李倚薰的双眸正视着他。   李倚薰被裴彦琛的话语给吓到了,她小声说道:“这几日殿下都不理妾,殿下好不容易来见妾,却这般欺负妾……”   “孤这几日为何不理你?”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沉鱼落雁的脸蛋,淡淡问道。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怯怯地望着裴彦琛。难道要她对他直言,他在因为钟越舆生她的气吗?   “你说孤这几日不理孤,孤还觉得是你这几日不理孤呢。你若是真想见孤,为何不让人去请孤?”裴彦琛见李倚薰这般模样,缓缓说道。   “妾让人捎话想要见殿下,殿下就会来见妾吗?”李倚薰柔声说道。   太子府规矩森严,岂是她想要见裴彦琛就可以见到的?今日如果不是秋芽在裴彦琛经常会走的道路上等候了许久,秋芽大概也不一定能够见到裴彦琛。   “是。”裴彦琛说道。   似乎看出李倚薰的不信任,裴彦琛又补充道:“你的手中不是有孤的玉佩吗?孤若是不来见你,你就拿着那块玉佩直接去见孤。”   裴彦琛口中的玉佩正是当初他们在客栈相遇时,裴彦琛赠送给李倚薰的那一块。   裴彦琛身边的人自然认得出裴彦琛的随身之物,更何况那块玉佩的上面还雕刻着裴彦琛的名字。   李倚薰也想起了当初她向裴彦琛讨要的那块玉佩,她向裴彦琛讨要那块玉佩时,本来是想防着裴彦琛转身将她抛之脑后,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可是后来裴彦琛主动去李府见她,那块玉佩还未被她使用过。   只是她并不是单纯的想要看见裴彦琛,她现在真正想知道的是裴彦琛还没有为那日的事情生气和恼怒。   她向来琢磨不透裴彦琛的心思,即使裴彦琛现在来了杏澜院,她也猜不透裴彦琛是否还在因为钟越舆生她的气。   但是裴彦琛没有再提起钟越舆,她也不好贸然地在裴彦琛的面前提起那日的事情,弄巧成拙,或许还会反而勾起裴彦琛那日的怒火。   “妾也不是故意不吃饭,伤害自己的。这几日好多人都在私下议论,殿下不要妾了。妾太害怕了,才想让殿下心疼一下妾。”   李倚薰不敢再在裴彦琛的面前遮遮掩掩,将自己的目的在裴彦琛的面前坦白。反正以裴彦琛的聪慧,他早已经看穿她的一切把戏。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如果不是李倚薰现在的模样太可怜,他恨不得如他刚才所言那般将李倚薰捆在床榻上,再打几下她的屁股。   而且如果不是他步步紧逼,她大概还会像刚才那样说她不吃饭与他无关。   到底没舍得再打李倚薰的屁股,裴彦琛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子,他微微俯身,惩罚地咬了咬她的诱人的樱唇。   他的额头抵着李倚薰的额头,二人的鼻尖快要相触,他沉声说道:“孤未亲口说不要你,就不会不要你。你与其听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何不亲自来问孤?”   唇瓣上传来疼痛,李倚薰小小地‘嘶’了一声。可是裴彦琛根本不给她躲闪的机会,她被迫望进裴彦琛深邃的眼眸。   李倚薰近距离地看着裴彦琛俊朗的脸,她的心里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妾以后若是再害怕了,也可以来询问殿下吗?”   李倚薰的樱唇动了动,小声问道。 第47章   裴彦琛原本落在李倚薰后脑勺的大手下滑,带着他温度的手掌停在李倚薰的脖颈处,掌下肌肤宛如凝脂般细腻。   李倚薰如水般澄澈的眼眸里倒映出裴彦琛专注的眼神。   “孤希望你以后若是再害怕了,可以将你的害怕主动告诉孤。”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温和的声音。   李倚薰微怔,望着裴彦琛的杏眸中闪过一抹讶异。   裴彦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希望她再害怕的时候可以主动告诉他。虽然裴彦琛的话语已经回答了她的问话,可是裴彦琛的这句话语跟直接回答她的问话还是不一样的。   他将主动权交到了她的手里。   也就是说无论她什么时候去询问他,他都会站在那儿等候着她。   李倚薰的心中是不解和疑惑的。那日钟越舆闯进她的屋子,裴彦琛明明那么生气和恼怒,难道裴彦琛现在已经不愤怒了?   裴彦琛的心中还是生气和愤怒的。不提钟越舆私闯进李倚薰的屋子的事情,那日钟越舆口口声声让他放李倚薰离开太子府,如果不是顾忌着在场的李倚薰,他岂会那样轻松地放过钟越舆?   可是今日他看见李倚薰柔弱无助地坐在地面,让人担心下一刻她是不是会消失在他的眼前。他便知道他栽了,比起李倚薰和钟越舆的过去,以及李倚薰对钟越舆的在乎,他更无法接受李倚薰不在他的身边了。   所以钟越舆让他放李倚薰离开太子府的时候,他才会那般生气和不悦。   只是这些话语他是不会对李倚薰说出口的。   “孤刚才将你打疼了?”裴彦琛落在李倚薰的腰肢上的大手沿着她姣好的曲线下滑,欲掀开李倚薰的身上的衣裙。   李倚薰的心中一颤,娇美的脸蛋上再次染上红晕,她的声音含着慌乱,“没,不疼了……”   李倚薰的小手按在裴彦琛的大手上。她还是无法接受裴彦琛刚才那样打她的屁股,太让人窘迫和羞耻了。   李倚薰的话语也不算是撒谎,裴彦琛刚才打她的屁股的那一下,她最初是感觉到了一些疼痛,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裴彦琛怀疑地看着李倚薰。他误以为他刚才下手太重,将李倚薰打疼了。   裴彦琛不顾李倚薰的抗拒和反对将李倚薰的身上衣裙掀开,她的铅白色的亵裤也被他褪到她的膝盖处。   李倚薰感觉到裴彦琛的大手没有任何阻隔地落在她的屁股上,他的手掌热热的,那热度似乎在她的周身蔓延,让她的娇小的身子都随之一颤。   李倚薰的小手攥着裴彦琛的身上的衣裳,双颊比刚刚更红了。   裴彦琛的手掌在李倚薰的臀部处揉了揉,他见李倚薰未被他伤到,终于松开李倚薰,将李倚的身上的衣裙恢复原处。   李倚薰的一双如水的杏眸雾蒙蒙的,洁白的贝齿轻咬樱唇。她怀疑裴彦琛故意的,裴彦琛看出她对他打她的屁股的事情的抵触,他还故意来脱她的衣裙。   李倚薰小鹿般的眸子谴责地望着裴彦琛。只是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时的模样落在裴彦琛的眼里有多么的勾人。而且李倚薰的身上的衣裙才刚刚被他解开过。   如果不是顾忌着李倚薰这两日未好好用膳,李倚薰的身体还虚弱着,他刚刚又怎么会原封不动地将她的身上的衣裙穿好?   他忍受得辛苦,她却还这般无辜地来招惹他。   裴彦琛再次低下头咬了咬她的诱人的樱唇,呼吸灼人。   ……   那日裴彦琛阴沉着脸离开杏澜院,太子府的人本以为李倚薰日后是要被裴彦琛厌弃了。不想才过了几日,裴彦琛就再次踏进了杏澜院。而且一连几日裴彦琛都去杏澜院陪伴李倚薰,往日从不踏进后院的裴彦琛甚至还会在杏澜院过夜。   渐渐地太子府的人也意识到李倚薰在裴彦琛的心中的特殊了,李倚薰不仅没有被裴彦琛厌弃,反而比从前更得裴彦琛宠爱了。连带着秋芽在下人们中的地位都高了不少。   与李倚薰相反,原本管理着太子府的许清眉和尉迟霓莫名其妙被裴彦琛禁足,府中的许多事务也不再由许清眉和尉迟霓打理。太子府的下人虽然不知道许清眉和尉迟霓被裴彦琛禁足的原因,却隐隐明白这太子府是变天了。   这日纯宣帝在皇宫设了宴,邀请裴彦琛和各位官员及其家眷进宫。纯宣帝对外的说辞是前段日子裴彦琛出京赈灾,他还未给裴彦琛接风洗尘。精明一些的官员却猜测出纯宣帝大概是要给裴彦琛挑选正妃了。   裴彦琛早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如今太子府中已经有两位侧妃,却还未迎娶正妃。   裴彦琛现在是纯宣帝亲自册封的太子,如果不出意外,裴彦琛的正妃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那些有适龄女儿的官员,谁不想将自家的女儿嫁给裴彦琛?哪怕他们的女儿不能够成为裴彦琛的正妃,只要能够将家里的女儿送到太子府,等日后裴彦琛成为了皇帝,他们的女儿的身份也足够尊贵了。   因此这日还未婚配的姑娘都卯足了劲儿打扮,一个个比御花园里的娇花还要娇艳。   因为今日众位官员的家眷也会进宫,许清眉和尉迟霓难得被裴彦琛允许出府,参加今日的宫宴。   许清眉刚刚到达设宴的麟德殿,便看见不少妙龄女子偷偷打量着与大臣说话的裴彦琛。她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心中难受极了。   许清眉怎么也想不通裴彦琛为何会将她禁足。那日她和李倚薰在碧尝阁碰见了钟越舆,她敏锐地察觉出李倚薰和钟越舆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她知道钟越舆和李倚薰若是真的有问题,钟越舆来到太子府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去见李倚薰。   所以朝中的官员携家眷来太子府恭贺裴彦琛被皇上册封为太子的那日,她故意让钟越舆知道了李倚薰的所在,然后还让钟越舆畅通无阻地进入到了杏澜院。   一个男人岂会忍受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染?她得到钟越舆进入杏澜院的消息后,又派人将裴彦琛引到了杏澜院。   事后裴彦琛若是心生怀疑,她就让那些涉及的丫鬟招供她们是受了尉迟霓的指使。   许清眉自认为她将一切设计得很好,可是裴彦琛并没有厌弃与别的男子有染的李倚薰,然后还将她和尉迟霓禁足了。她心心念念的管家大权也化为了乌有。   许清眉不安地想着,难道裴彦琛看穿了她的把戏,这才将她禁足?   只是裴彦琛若是真的看穿了她的把戏,为何会将她和尉迟霓一起禁足?   许清眉本来就因为裴彦琛的吩咐伤心着,今日又看见这么多的女子觊觎裴彦琛,心中自然不好受。   许清眉尽量忽略周围的目光,朝她的座位走去。不想她才走了几步,又看见了一个极讨厌的人。   靖安侯府的嫡女,陆凝菀。   不远处陆凝菀众星拱月般地站在一群妙龄女子的中间,一看便是谁家千娇百宠的女儿。   许清眉的脚步一顿,她也听说了今日纯宣帝在皇宫设宴极有可能是要给裴彦琛挑选正妃。陆凝菀是最有可能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的那个人。   至于陆凝菀为何会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那个人,不仅是因为靖安侯府对皇帝忠心耿耿,靖安侯战功赫赫,纯宣帝十分看重靖安侯和靖安侯府。还因为陆凝菀和裴彦琛有一段佳话。   裴彦琛是纯宣帝的嫡长子,很小的时候就被纯宣帝抱到干清宫,他的身份的尊贵可想而知。有一日陆凝菀随靖安侯夫人进宫拜见太后,却在皇宫迷路了。迷路的陆凝菀在皇宫碰见了裴彦琛。   最后还是裴彦琛亲自将陆凝菀送到太后和靖安侯夫人身边的。   当时裴彦琛尚不足十岁,身着一袭月白色华服,笔直地站在靖安侯夫人和太后的面前,小小年纪已经是可入画的好相貌,但是因为从小被纯宣帝亲自抚养,眉宇间拥有着有别于同龄人的威严和凌厉。   太后宫里的宫人见了裴彦琛,都垂着脑袋,不敢多窥裴彦琛。偏偏那个时候的陆凝菀不仅没有被裴彦琛吓到,还口出狂言要对裴彦琛以身相许。   这些话语自然不是陆凝菀当着太后和靖安侯夫人的面说的。而是陆凝菀迷路的时候对裴彦琛说的。   至于后来这些话语为什么会被众人知道,因为当时裴彦琛当着太后和靖安侯夫人的面将陆凝菀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太后当时也是被陆凝菀大人般的话语给逗笑了,更加没有想到小小年纪就十分严肃和沉稳的裴彦琛会给她们复述陆凝菀的话语。   太后当时还当着靖安侯夫人的面打趣裴彦琛和陆凝菀,说日后一定要让陆凝菀嫁给裴彦琛。   小小年纪就十分有主意的裴彦琛当时居然也没有反对和抗拒太后的话语。   后来陆凝菀在随靖安侯夫人外出的时候意外走丢,向来性格冷淡的裴彦琛破天荒地去了几次靖安侯府,然后还派了不少人帮忙寻找走失的陆凝菀。   这些年裴彦琛对各种示好的女子无不冷淡疏离,也就陆凝菀能够走到裴彦琛的面前,跟裴彦琛说上话。   如今谁不知道裴彦琛对陆凝菀的在意,陆凝菀和裴彦琛还有当初太后的金口玉言,如果不出意外,裴彦琛的正妃之位已经是陆凝菀的囊中之物。   许清眉瞥了不远处的陆凝菀一眼,仿佛脏了眼睛一般收回了视线。她还未嫁给裴彦琛时,陆凝菀仗着裴彦琛对她的那点儿特殊,没少以裴彦琛日后的正妃自居。   陆凝菀小小年纪就恬不知耻地要对裴彦琛以身相许,不想这些年裴彦琛真的对陆凝菀另眼相待。   除了家世,她自问各个方面不输陆凝菀,如果不是她小时候没有陆凝菀脸皮厚,太过知廉耻,她是不是也有可能吸引裴彦琛的目光?   许清眉的心中百转千回,尉迟霓忽然擦着许清眉的身子走过,故意在许清眉的腰上撞了一下。   尉迟霓的力气太大,许清眉又在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周围。如果不是一旁的平鹃眼疾手快地搀扶住许清眉,许清眉大概要狼狈地摔倒到地上。   “你在做什么?”待稳住身子,许清眉察觉周围的夫人小姐们望过来的目光,她压低了声音,冲尉迟霓小声吼道。   今日不仅有裴彦琛和朝中的官员,各官员的家眷也在这儿,尉迟霓是故意想让她出丑和难堪吗?   尉迟霓似乎才看见许清眉,她甩了甩手中的帕子,笑说道:“妹妹眼拙,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许姐姐。许姐姐看见我走过来,怎么也不躲闪开?”   尉迟霓见她居然没能够让许清眉出丑,她遗憾地撇了撇嘴。这段日子她莫名其妙地被裴彦琛禁足,她暗暗找人打探了一番,觉得她的禁足与许清眉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是身边的嬷嬷再三叮嘱,她不可再惹出事端。她真想在许清眉这个阴险的女人的脸上挥上几巴掌。   许清眉见尉迟霓故意撞她,尉迟霓竟然还要她主动躲避她。她的脸上的温婉差点没能够维持住。   许清眉笑说道:“尉迟妹妹这眼神未免也太差了,尉迟妹妹以后走路可千万要小心,不然日后尉迟妹妹若是将太子殿下给撞了,总不能让太子殿下时刻注意着尉迟妹妹吧?”   说完,许清眉不再看尉迟霓,朝她的座位走去。她可做不到像尉迟霓般行事无顾忌,尉迟霓的身后有戎国这个大靠山,她今日若是在这儿与尉迟霓生了事端,她这辈子估计是别想再从太子府出来了。   而且今日的宫宴如果真的是纯宣帝为裴彦琛挑选正妃而设,等日后裴彦琛迎娶了正妃,她和尉迟霓都会受影响。   她之前拼命地想要将管家大权攥在手中,就是不想裴彦琛迎娶了正妃后,她只能够任人摆布,屈居于正妃之下。   据她所知,那个陆凝菀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陆凝菀若是成为了太子妃,陆凝菀和裴彦琛又有从前的情分在,她看尉迟霓还敢不敢像这般嚣张和猖狂。   许清眉离开后,尉迟霓扶了抚头上的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步摇,也朝她的座位走去。   因为刚刚许清眉并没有真的摔倒,许清眉和尉迟霓又都是裴彦琛的侧妃,麟德殿内的人没有将许清眉和尉迟霓的交谈放在心上。   陆凝菀刚才倒是朝许清眉和尉迟霓的方向看了几眼。她坚信她日后是要嫁给裴彦琛的,自然对裴彦琛的两位侧妃关注几分。   不过她都跟太子府的下人打听过了,裴彦琛对许清眉和尉迟霓并不亲近。日后她嫁入了太子府,许清眉和尉迟霓也无法对她造成威胁。   像麟德殿内的大多数妙龄女子一样,陆凝菀和一旁的女子交谈时,眸光在偷偷打量着不远处的裴彦琛。   等裴彦琛与身旁的大臣结束交谈,她迫不及待地朝裴彦琛的方向走去。   陆凝菀今日穿了一件娇俏的桃红色的衣裙,随着她的走动,头上的华丽的株钗随之一颤。她身姿纤细,雪肤乌发,容貌虽然不及尉迟霓和李倚薰,可是靖安侯夫人向来疼爱她这个女儿,她的身上的穿戴完全不输皇室的郡主,站在人群中极为惹眼和出挑。   “琛哥哥……”   待走到裴彦琛的面前,陆凝菀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羞涩唤道。   麟德殿内的那些未婚配的女子哪怕对裴彦琛有意,碍于裴彦琛的身份,最多也就敢偷偷看着裴彦琛,谁敢像陆凝菀这般直接走到裴彦琛的面前?   而且裴彦琛向来清心寡欲,对女人不假辞色。她们若是被裴彦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无视或者拒绝,她们如何下得了台?   陆凝菀可没有别的女子的顾忌。她还记得她刚刚被靖安侯府找回来的时候,京中的这些贵女嫌弃她在乡下待了许多年,明里暗里鄙视着她的粗鄙和畏畏缩缩。   在一次赏花宴上,她不小心弄脏了盈华郡主的身上的衣裙。当时靖安侯夫人不在她的身边,周围的贵女对她指指点点,眼眸中无不含着鄙夷和轻蔑。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手足无措地说道。   盈华郡主高高在上地望着她,“陆姑娘小时候瞧着挺机灵的,更不会像今日这般莽撞地将茶水倾倒在本郡主的衣裙上,陆姑娘出去几年,却是越发上不了台面了。”   陆凝菀被盈华郡主的话语臊得满脸通红,她不知道盈华郡主口中的‘她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当时盈华郡主的那句‘上不了台面’像针一样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梗着脖子说道:“郡主何必不依不饶,我,我会赔偿郡主的衣裙的……”   盈华郡主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陆姑娘准备如何赔偿本郡主?本郡主这件衣裙所用的布料只有皇室才有,皇上看重父王,才将这布料给父王赏赐了几匹。莫非陆姑娘也是皇室中人?”   她听见盈华郡主的话语,顿时不敢说话了。她被靖安侯府找回来后,靖宁侯和靖安侯夫人觉得有愧于她,虽然对她基本上是百依百顺,可是靖安侯府也不可能拥有皇室才有的布料。   盈华郡主和周围的贵女看出她的想法,脸上更加不掩饰对她的嘲讽。当时盈华郡主和周围的贵女的眼神,仿佛在她的脸上抽了几巴掌。   在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裴彦琛出现了。   裴彦琛瞥了盈华郡主一眼,冷淡说道:“前阵子父皇给本皇子赏赐了几匹这样的布料,你若是喜欢,派人去本皇子的宫殿取。”   当时裴彦琛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身着一袭墨灰色华服,五官极为立体凌厉,举手投足之间有着寻常男子没有的贵气。   裴彦琛当时虽然没有在盈华郡主和周围的贵女的面前提到她,可是那个时候谁看不出来裴彦琛是在给她解围?   盈华郡主听见裴彦琛的话语,顿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那之后,盈华郡主和京中的这些贵女再不敢瞧不起她,和折辱她。   后来她才知道裴彦琛从来不会插手女子之间的纷争,那次如果不是她,裴彦琛根本不会理会盈华郡主。   而且这些年那些对裴彦琛倾慕的女子,也就她能够跟裴彦琛搭上话。思及此,陆凝菀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察觉周围的女子对她投来的嫉妒的目光,她微微抬高了下巴。   裴彦琛听见陆凝菀的声音,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可陆凝菀知道裴彦琛这是不拒绝她的靠近的意思,若是换成别的女子这样走到他的面前,他根本不会给那个女子一个眼神。   陆凝菀望着男子颀长挺拔的身影,再次羞涩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她见到裴彦琛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裴彦琛,此时站在他的面前,心跳得仿佛说不出话来。   “琛哥哥,我……”   陆凝菀深吸了一口气,娇羞说道。   陆凝菀本来想说裴彦琛之前离京,她很想念他。原本裴彦琛回京之后她就准备去他的府邸见他的,可是靖安侯不让她出府,非让她在靖安侯府陪伴靖安侯夫人。   如果不是今日纯宣帝在皇宫设宴,靖安侯夫人今日也进宫了,她大概还不能够见到裴彦琛。   可是陆凝菀刚刚开口,就看见一个官员朝裴彦琛走了过来。   陆凝菀常常陪靖安侯夫人在京城走动,自然认出来这位官员是朝中的重臣。这位官员只怕是有朝政要与裴彦琛商量。   那位官员快走到裴彦琛的面前时,才留意到站在裴彦琛面前的陆凝菀。他停住脚步,不再上前。   裴彦琛朝那位官员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看陆凝菀一眼,他朝那位官员走去。   陆凝菀望着裴彦琛的高大的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瓣。早不来晚不来,这位官员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陆凝菀虽然清楚她在裴彦琛的心中和别的女子是不一样的,但是她也不打扰裴彦琛与官员的交谈。她只好朝她的座位走去。   很快陆凝菀的沮丧就消失了。许清眉能够收到消息知道今日的宫宴与裴彦琛的正妃的人选有关,她又岂会不知道?   放眼整个大燕,有谁能比她更适合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   而且她相信裴彦琛也不会让除她之外的人成为他的太子妃。   等她日后嫁给了裴彦琛,她还不是有的是机会与裴彦琛交谈?   ……   又过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纯宣帝来了麟德殿。   “皇上驾到。”   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殿内的人皆恭敬地跪下给纯宣帝行礼。   纯宣帝一袭明黄色龙袍,与裴彦琛有七分相似的五官很是威严和肃穆。   纯宣帝在上座落座,缓缓抬起手,“众卿不必多礼。”   众人听见纯宣帝的话语,纷纷站起身,有条不絮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陆凝菀重新落座时,偷偷朝上方的纯宣帝看了一眼。纯宣帝是整个大燕最尊贵的人,等日后裴彦琛成为了大燕的皇帝,裴彦琛岂不是就是大燕最尊贵的人了?   她若是成为了裴彦琛的太子妃,以后的尊贵可想而知。   想到纯宣帝今晚会说的事情,陆凝菀端起面前的果酒,心跳得厉害。   宫宴进行到一半时,终于有一位官员站起身,正色说道:“启禀皇上,太子府中虽然已经有两位侧妃,太子殿下却迟迟未迎娶太子妃,微臣认为皇上应该早日为太子殿下定下太子妃的人选才是。”   随着这位官员的出声,陆续有官员站起身,发表应该给裴彦琛定下太子妃的看法。   纯宣帝威严的眸子扫了那几位官员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长身玉立的裴彦琛的身上。   “众爱卿说的有理,既然今日众位爱卿的家眷也在这儿,各位觉得谁适合成为皇儿的太子妃?”   麟德殿内的人听见纯宣帝的话语,望着殿内神色淡漠的裴彦琛,垂下眼眸。他们自然想将自家的女儿嫁给裴彦琛,只是这裴彦琛的太子妃岂是普通人可以当得起的?   裴彦琛的身边已经有许清眉和尉迟霓两位侧妃,首先太子妃的家世自然不能够比许清眉和尉迟霓低。   而在大燕家世比许清眉和尉迟霓好,又正值妙龄,与裴彦琛相配的自然不多。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陆大姑娘和太子殿下自幼相识,太后娘娘当初还扬言一定要陆大姑娘嫁给太子殿下。”   一会儿后,一位官员站起身,恭敬说道。   随着那位官员的话语,不少人将目光望向陆凝菀。论家世,除了皇室,大燕很难找出比靖安侯府更显赫的,谁不知道纯宣帝现在最信任的大臣就是靖安侯。陆凝菀还与裴彦琛有小时候的情分。   那些有意裴彦琛的适龄女子的心中无不酸溜溜的,同时暗恨她们没能够如陆凝菀般投一个好胎。不然哪怕她们没能获得太后的金口玉言,也有更多的机会与裴彦琛相处。   “母后确实说过让陆女嫁给皇儿的话语,陆爱卿觉得呢?”   纯宣帝听见那位官员的话语,并未发表看法,而是将目光落在下方的靖安侯的身上。   一时间底下的众人不免心中打鼓。纯宣帝主动询问靖安侯的看法,莫非纯宣帝的心中已经属意陆凝菀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   听见纯宣帝和各位官员的话语,许清眉和尉迟霓皆面色难看。没有女子愿意与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裴彦琛若是迎娶了正妃,日后太子府中最大的女主子也将不是她们。   而且前段日子裴彦琛还将她们禁足了,日后太子妃进府,她们在太子府中哪里还会有地位可言?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陆凝菀微微抬了抬下巴。她就知道裴彦琛若是迎娶太子妃,裴彦琛的太子妃只会是她。   在众人的注视中,靖安侯站起身,恭敬地在纯宣帝的面前跪下,“多谢各位大人和太后娘娘的厚爱,只是太子殿下智勇双全,小女顽劣,只怕是配不上太子殿下。”   众人听见靖安侯的话语,怀疑他们听错了。靖安侯竟然拒绝将陆凝菀嫁给裴彦琛。   纯宣帝刚才主动询问靖安侯的看法,明显有将陆凝菀嫁给裴彦琛的想法。靖安侯向来得纯宣帝信任,怎么可能察觉不出纯宣帝的心思?   而且陆凝菀若是成为了太子妃,日后陆凝菀的身份自是尊贵无比,对整个靖安侯府也是不小的荣耀。   可是靖安侯居然宁愿违抗纯宣帝的心意,也不愿意陆凝菀嫁给裴彦琛。   陆凝菀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跪在殿内的靖安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靖安侯会当着纯宣帝的面拒绝让她嫁给裴彦琛。   一位官员站起身,笑着打圆场道:“陆大人谦虚了,陆姑娘尚年轻,顽劣是人之常情。小时候陆姑娘随陆夫人进宫,太后娘娘当初还赞扬了陆姑娘,陆姑娘的品行自然是不差的。”   靖安侯看向说话的那位官员,不急不缓说道:“俞大人也说了是小时候,太后娘娘已经多年未见过小女。太后娘娘夸赞的是小时候的陆凝菀,而非现在的陆凝菀。太子妃之位何等重要,小女实难配得上太子殿下。”   刹那间,麟德殿内寂静得可以听见银针掉落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出来靖安侯是真的不想将陆凝菀嫁给裴彦琛,刚刚靖安侯说陆凝菀配不上裴彦琛的话语也不是谦辞。   只是众人都想不通靖安侯为何宁愿贬低陆凝菀,也不想让陆凝菀嫁给裴彦琛。   纯宣帝还未来麟德殿时,刚刚不少人看见陆凝菀主动跑到裴彦琛的面前,陆凝菀明显对裴彦琛有意,向来爱女的靖安侯却连陆凝菀的心意都不顾了。   不少人偷偷打量着殿内的裴彦琛,如今谁不知道裴彦琛对陆凝菀的特殊,现在靖安侯当着众人的面前拒绝让陆凝菀嫁给裴彦琛,裴彦琛的心中只怕是不好受。 第48章   刚刚打圆场的俞大人见靖安侯这般说,顿时也不再说话了,他重新在自己的位置落座。他与靖安侯相识多年,关系还算不错。刚刚如果不是担心靖安侯的话语会惹怒皇上,他刚才也不会站起来打圆场。   但是他没有想到靖安侯会这般坚持不让陆凝菀嫁给裴彦琛。   他与陆凝菀没有太多的接触,自然不知道陆凝菀真正的品行。陆凝菀未走丢之前,他的夫人倒是非常喜欢陆凝菀,那个时候陆凝菀生得粉雕玉琢的,常常将他的夫人逗得开怀大笑,让他的夫人暗恨陆凝菀不是她的女儿。   后来陆凝菀被靖安侯府找回来,他的夫人心疼陆凝菀无端在外受了几年苦,还特意邀请靖安侯夫人带陆凝菀到他们的府邸,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夫人对陆凝菀没那么热情了。   陆凝菀小时候既然能够让太后和他的夫人喜爱,想来长大后的品行也是不差的。靖安侯这般抗拒让陆凝菀嫁给裴彦琛,他不禁怀疑陆凝菀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了。   靖安侯不卑不亢地跪在纯宣帝的面前,众人求之不得的太子妃之位就被他这样拒绝了。   众人对靖安侯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一边暗暗注视着上方的纯宣帝的反应。陆凝菀若是能够嫁给裴彦琛,是陆凝菀和整个靖安侯府的荣幸。纯宣帝好心询问靖安侯的意见,靖安侯却以陆凝菀配不上裴彦琛的名义,抗拒让陆凝菀嫁给裴彦琛。   也不知道纯宣帝会不会对靖安侯生气和恼怒。   纯宣帝确实属意陆凝菀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对陆凝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了解,他之所以想让陆凝菀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不过是看重靖安侯和靖安侯府。   只是靖安侯既然如此说了,他自然不会勉强陆凝菀嫁给裴彦琛。   “陆爱卿莫太严肃了,母后前几日还说无聊,陆大姑娘若是能够进宫陪伴母后,母后只怕是求之不得。”   “至于这太子妃的人选,太子妃日后是要陪伴皇儿的,也该听一听皇儿的意见。”   说完,纯宣帝威严的视线落在裴彦琛的身上。   随着纯宣帝的话语,麟德殿内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裴彦琛的身上。刚刚靖安侯已经直言陆凝菀配不上裴彦琛,哪怕裴彦琛的心中属意陆凝菀,裴彦琛此时只怕也是难以说出口。   裴彦琛在众人的注视中站了起来,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说道:“多谢父皇和几位大人费心,既然一时半会儿难以挑出适合的太子妃人选,儿臣认为不妨改日再商议。”   闻言,一些自认为精明的人觉得裴彦琛的这个话语是故意拖延时间,裴彦琛的心中只怕还是属意陆凝菀成为他的太子妃,只是靖安侯之前明显抗拒让陆凝菀嫁给裴彦琛,裴彦琛不好再说想让陆凝菀成为太子妃的话语。   纯宣帝瞥了一眼裴彦琛和跪在下方的靖安侯,淡淡说道:“既然这样,便听皇儿的。”   众人听见纯宣帝的话语,那些原本想将自家女儿嫁给裴彦琛的人也只好偃旗息鼓,不再提起关于太子妃的人选的事情。   一些人惋惜错过今日有可能将自家的女儿嫁给裴彦琛的机会的同时,也不禁想着,现在靖安侯明显不想将陆凝菀嫁给裴彦琛,他们家的女儿岂不是有了更大的机会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   此时麟德殿内最开心的莫属许清眉和尉迟霓了。虽然她们的心中清楚裴彦琛早晚会迎娶正妃,裴彦琛若是晚一些迎娶正妃,她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在太子府站稳脚根。   与许清眉和尉迟霓相反,陆凝菀的眼圈红红的,如果不是畏惧靖安侯,和纯宣帝还在麟德殿内,她大概会失态的哭出声来。   等宫宴结束,陆凝菀哭着随靖安侯回了靖安侯府。   离开时,陆凝菀恋恋不舍地朝裴彦琛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可是裴彦琛正朝纯宣帝走去,根本没朝她这个方向施舍一个眼神。   ……   宫宴结束后,裴彦琛又陪纯宣帝谈论了一些朝中事才离开皇宫。   待裴彦琛回到太子府,夜已深。   李倚薰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今日这样的宫宴的,她早早地就上了床榻安歇。   因此裴彦琛来到杏澜院时,杏澜院的灯火已经熄灭,院内寂静无声。   裴彦琛拦住急匆匆走过来的下人,他没让人惊扰李倚薰,直接推开正屋的屋门,朝睡着了的李倚薰走去。   李倚薰平躺在床榻上,娇小的身子上盖着一条葱黄色的锦被,仅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小脸,瞧着就惹人怜爱。   裴彦琛除了外裳,他将锦被掀开,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榻。他在李倚薰的身边躺下。   因为曾经在钟府当过丫鬟的经历,李倚薰向来不会睡很沉。所以裴彦琛上床榻的时候,她就苏醒了。   李倚薰睁开眼睛,杏眸中带着刚刚醒过来的怔忪。   裴彦琛本来没想惊醒李倚薰的,不然刚才他也不会阻止下人通知李倚薰。此时见李倚薰难得这般单纯茫然地看着他,心上仿佛被她轻轻挠了一爪子,痒痒的。   裴彦琛伸手将李倚薰娇软的身子揽入怀里。属于李倚薰的清香窜入他的鼻间。   “睡。”裴彦琛将大手蒙在李倚薰的双眼上,轻声说道。   她的眼前重新陷入了黑暗。只是此时周身增添了属于裴彦琛的温度和气息。   李倚薰的小手覆在裴彦琛的手背上,伸手将裴彦琛的大手从她的眼前拉下,她说道:“殿下都已经将妾吵醒了,这般妾可睡不着。”   “那怎么办?难不成要孤哄你睡?”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反手抓住李倚薰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如果此时是许清眉或者别的女子听见裴彦琛这样的话语,此刻定是要诚惶诚恐的。李倚薰的眼中却没有忐忑和不安,她偏头望着裴彦琛俊朗的脸庞,娇滴滴地好奇问道:“殿下想如何哄妾睡?”   李倚薰的眼中的好奇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挺好奇裴彦琛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她的杏澜院。   她自然知道裴彦琛今晚进宫参加了宫宴,也听说了裴彦琛今晚会很晚回府。不然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早早地上床榻安歇。   而且今日许清眉和尉迟霓也进宫参加宫宴了,许清眉和尉迟霓居然没有趁此机会将裴彦琛拉到她们的院子。   李倚薰哪里知道,裴彦琛岂是那么容易被别人左右行动的人?许清眉和尉迟霓若是真能够让裴彦琛去她们的院子,李倚薰还未遇到裴彦琛时,裴彦琛也不会不踏进后院一步了。   至于裴彦琛为何会来杏澜院。裴彦琛不会告诉李倚薰,之前在皇宫众人要求纯宣帝为他定下太子妃时,他的眼前忽然浮现了李倚薰的身影。   他虽然将李倚薰带回了他的府邸,现在太子府的人都知晓李倚薰是他的妾室,实际上却并未给李倚薰正经的名分。   这倒不是他不想给李倚薰名分,而是他的身份特殊,如果他想正儿八经地给李倚薰名分,首先要通过宗人府。然后纯宣帝那边肯定也要知道李倚薰的情况。   李倚薰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纯宣帝和宗人府那边岂会轻易让裴彦琛给李倚薰名分?   李倚薰自然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获得裴彦琛的名分。所以她一开始也没想着向裴彦琛讨要名分,裴彦琛现在能够暂时给她一个栖身之所,她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之后她会如何,容不得她去想那么多。   本来裴彦琛也是没有想那么多的。李倚薰现在待在他的太子府,只要他想,他几乎可以满足李倚薰的一切,有没有名分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今日在麟德殿内他看着那些官员讨论他的太子妃人选,他忽然想到,李倚薰这般待在他的身边,她的心中是不是也会感到委屈和不满?   如果是一开始在客栈遇见她的那个裴彦琛,一定不会这般想。因为以李倚薰的身份,本就不是能够进入他的府邸的。   可是此时他偏偏就这般想了。   裴彦琛看着怀中的李倚薰,突然问道:“你对你的父母和家人可还有印象?”   他如果想要给李倚薰名分,自然要先消除李倚薰的贱籍。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怔怔地望着裴彦琛。她不明白裴彦琛为何会突然对她问这个话语。   这还是裴彦琛第一次向她问起她的父母和家人。   想了想,李倚薰如实说道:“没印象了。妾是被人贩子卖给钟大公子的,妾只记得那个人贩子自称是妾的父亲,当时妾被那个人贩子和许多的孩童关在一起。”   后来她年龄稍长,钟越舆曾经还想要找到那个人贩子,只是再未找到那个人贩子的踪迹。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眉头微微蹙起。李倚薰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贩子?那个人贩子如果真的是李倚薰的父亲,正所谓虎毒不食子,他又怎么会将李倚薰卖到钟府做下人?   那些将幼小的孩童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的人贩子皆非面慈心善之人,裴彦琛知道那些人贩子除了会收留主动被父母和家人卖掉的孩童,有时候也会拐卖一些良家子,他们会将那些良家子的户籍更改,然后再将那些拐卖来的良家子卖掉。   裴彦琛注视着怀中李倚薰姣好的眉眼。李倚薰确实不像贫苦人家出来的女子,这倒不仅是因为李倚薰出众的容貌,李倚薰的身上有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气质。这种气质一般贫穷人家是养不出来的。   裴彦琛说道:“你想见你的父母和家人吗?”   “殿下可以帮妾找到妾的父母和家人吗?”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仅有的一点儿困意也消失了。她知道她没有那么容易再见到她的父母和家人,仍然怀着小小的期待问道。   哪怕她的父亲真的是当初那个人贩子,或者她是被她的父母卖给人贩子的,她也想要再见到他们一面。   她希望她可以知道她姓甚名谁,而不是顶着现在这个李大夫人赐下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名字。   她很感激钟越舆当初给她取名‘闻绾’,可是‘闻绾’这个名字也不是她本来的名字。   裴彦琛对上李倚薰澄澈的杏眸,错开了李倚薰的眸光。他确实有心帮李倚薰寻找她的父母和家人,只是李倚薰的户籍很有可能被篡改过,他也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够找到李倚薰的父母和家人。   裴彦琛低声说道:“孤尽量。”   他会尽量帮她寻找到她的父母和家人。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倒是挺开心的。除了钟越舆当初帮她找过那个卖掉她的人贩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她寻找她的父母和家人。   李倚薰的手撑在床榻上,她微微支起身子,感激地吻了吻裴彦琛的薄唇。   李倚薰明显感觉到裴彦琛的身体一僵,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裴彦琛的高大的身子朝她笼罩了过来。   ……   宫宴结束后,陆凝菀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可是靖安侯不是靖安侯夫人,无论陆凝菀哭的多么的凄惨,靖安侯都不为所动。   陆凝菀一路哭着随靖安侯回了靖安侯府。等回到靖安侯府时,她的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靖安侯府的下人瞥了一眼哭成泪人的陆凝菀,又看了看脸色冷冽的靖安侯,急忙低下了脑袋。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向来宠爱陆凝菀这个女儿,也不知道今日靖安侯和陆凝菀在皇宫发生了何事,居然让陆凝菀哭成这样。   而且靖安侯竟然也不安慰陆凝菀两句。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靖安侯夫人听说了陆凝菀哭着随靖安侯回来的事情,她急忙赶了过来,心疼地拿帕子擦陆凝菀的脸上的泪水。   靖安侯夫人身着一袭翡翠色锦服,梳着妇人髻,略疲倦的面容难掩年轻时的美貌。   陆凝菀小时候不小心走丢后,她就不爱参加京中的这些宴会了。她没有参加今日的宫宴。   “母亲,父亲欺负我。父亲当着皇上的面说我配不上琛哥哥,不想让我嫁给琛哥哥。”   陆凝菀见到靖安侯夫人,顿时找到了靠山。她拉着靖安侯夫人的衣袖,委屈地哭诉道。   靖安侯不在乎陆凝菀能否嫁给裴彦琛,只是陆凝菀哭得如此伤心,她的口中还是安慰道:“太子殿下虽然身份尊贵,可是你若是嫁给了太子殿下,你日后就不能够常常见我们了。你留在府中陪伴我和你的父亲不好吗?”   陆凝菀听见靖安侯夫人的话语,眼眸中划过一抹暗色。靖安侯成天只会让她陪伴靖安侯夫人,还限制她去见裴彦琛,现在靖安侯夫人也对她说这样的话语。   可是她不想整日待在靖安侯夫人的身边,她想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   “我不,如果你们不让我嫁给琛哥哥,我以后就不见你们了。”   陆凝菀侧过身子,不看靖安侯夫人,故意说道。   今日在皇宫她可看见了,那些女人皆想嫁给裴彦琛。如果她不坚持,她就再也不可能嫁给裴彦琛了。   靖安侯夫人这几日未休息好,精神本就不济,此时她听见陆凝菀这般顶撞的话语,太阳穴处疼得厉害。   靖安侯夫人望着眼前的陆凝菀,眼前似乎又浮现陆凝菀小时候走丢的那日的场景。   陆凝菀的手中的糖人被她冷酷地扔到地上,陆凝菀的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难掩落寞。   靖安侯夫人的手按在脑袋上,痛苦地朝后退了两步。   “岚儿……”   见状,靖安侯急忙朝靖安侯夫人走去,他抬手欲搀扶住靖安侯夫人的胳膊。   可是不等靖安侯的手碰到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就冷淡地避开了靖安侯伸过来的手。   靖安侯讪讪地收回了手,他本来还想查看靖安侯夫人的神情,靖安侯夫人却似有所觉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陆凝菀看着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她只是想让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同意她嫁给裴彦琛。   “母亲,您别生气。我刚才是跟您和父亲开玩笑的。”   在靖安侯对她发火前,陆凝菀走到靖安侯夫人的身边,她挽住靖安侯夫人的胳膊,乖巧说道。   陆凝菀一边对靖安侯夫人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靖安侯的脸上的神色。   包括靖安侯府的下人都觉得,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极宠爱她这个女儿。只有她的心中最清楚,她非常畏惧和害怕靖安侯这个父亲。   好在,不等靖安侯说话,靖安侯夫人就将陆凝菀拉到她的身后,她握着陆凝菀的手说道:“侯爷,夜里风大,我和菀菀先回院子了。”   靖安侯瞥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靖安侯夫人,他张嘴欲对靖安侯夫人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冷着脸对靖安侯夫人和陆凝菀点了点头。   见状,陆凝菀连忙扶着靖安侯夫人的胳膊朝靖安侯夫人的静岚院走去。   靖安侯目送陆凝菀和靖安侯夫人离开,夜风吹动他身上的玄青色锦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靖安侯的身边响起了脚步声,来人一袭竹青色华服,容貌与靖安侯有七成相似,高大清隽,身上难掩风尘仆仆。   男子正是靖安侯府的二公子,陆濯辞。   陆濯辞这几日一直在外地,今夜才回到靖安侯府。   靖安侯瞥见陆濯辞的脸色的疲惫,他微微拧眉,“还是没有消息?”   陆濯辞的喉咙发干,还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靖安侯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刚才靖安侯夫人将陆凝菀护到身后的画面。   靖安侯突然说道:“今日在皇宫,皇上有意将陆府的大姑娘嫁给太子殿下。不过被我严词拒绝了。”   陆濯辞怔了怔。陆凝菀这些年一直期望着嫁给裴彦琛,靖安侯在纯宣帝的面前绝了她的念头,陆凝菀为了能够嫁给裴彦琛,肯定会缠着靖安侯夫人。   靖安侯夫人向来对陆凝菀心软,为了不让陆凝菀伤心和难过,靖安侯夫人每次都会尽可能地满足陆凝菀。   知子莫若父,靖安侯岂会看不出陆濯辞的担心?他说道:“你我都清楚,陆府的大姑娘没法嫁给太子殿下,我今日若是犹豫了,日后的后果不是我和靖安侯府可以承担的。”   “而且陆府的大姑娘不仅没法子嫁给太子殿下,她也不能够嫁给大燕的任何一位公子。”   高门大户的姑娘如果不是身怀隐疾,基本上不会一直待字闺中。虽然陆凝菀一直期望着嫁给裴彦琛,陆凝菀及笄不久,靖安侯就在替陆凝菀相看人家。   陆濯辞隐隐察觉靖安侯想要做什么,他讶异地看向靖安侯。   靖安侯高大的身子难得有些颓废,他说道:“我已经通知了居住在祖宅的几位长辈,让他们准备衣冠冢。”   “你大哥无法回府,你这段日子在府中多陪陪你母亲。”   陆濯辞眼尾泛红,他上前一步,声音嘶哑道:“父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或许……”   陆濯辞本来想说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可是他对上靖安侯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他后面的话语说不出来了。   如果真的很快就会有消息,又怎么会十几年都没有消息?   ……   京城最大的酒楼   檀木圆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吃食,例如色香味俱全的清蒸鱼,加了木耳和黄花菜的木须肉,用莴笋和猪瘦肉做成的藤椒肉片……   许多菜肴李倚薰甚至未见过和吃过。   李倚薰的小手执着筷子,时不时疑惑地看对面的裴彦琛一眼。   那日裴彦琛从皇宫参加宫宴回来,她发现裴彦琛好像有一些变了。他不仅答应帮她寻找她的父母和家人,今日还特意带她出府。   “菜肴不喜欢?”裴彦琛见李倚薰迟迟未动筷,不禁问道。   李倚薰摇了摇脑袋。她是见裴彦琛没有拿起筷子的意思,她不敢在裴彦琛之前动筷。   “殿下不吃?”李倚薰问道。   裴彦琛刚才用过膳了,此时腹中还不感到饥饿。只是听见李倚薰的问话,他还是拿起了筷子。   裴彦琛动筷后,李倚薰手执着筷子,朝令她心动的藤椒肉片夹去。   裴彦琛见李倚薰的双颊鼓鼓的,增添了往日没有的鲜活和生动。他本来准备放下筷子的手一顿,不由也陪着李倚薰多吃了一些菜肴。   这间酒楼的生意如此好,菜肴的味道自然是不错的。李倚薰难得吃到外面的菜肴,对每一段菜肴都很感兴趣。   只是很快厢房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厢房的屋外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皇兄……”   裴钧帆的手还按在屋门上,话语刚刚出口就顿住了。   裴钧帆眨了眨眼睛,以为他眼花了。他那个对女人向来不近人情的皇兄居然带了一个女人来了这儿。   这个女人居然还生得如此好看。   裴钧帆曾经是几大花楼的常客,见过各种姿容不凡的女人。还从未见过像李倚薰这般姿容出众的女子。   当然,裴钧帆最好奇的还是他的皇兄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如此貌美的女人。   裴钧帆的目光太直白,李倚薰想要忽视都不行。她放下筷子,不知道她应不应该站起身对裴钧帆行礼。   裴钧帆刚才冲裴彦琛喊‘皇兄’,裴钧帆又与裴彦琛生得有几分相似。裴钧帆应该是身份尊贵的皇子。   不等李倚薰有所动作,裴钧帆大步朝裴彦琛和李倚薰的方向走了过来,他熟稔地在裴彦琛的身边坐下。   “我刚才在酒楼里看见了乔生蜀,猜到皇兄在酒楼里。皇兄不会怪我打扰皇兄和佳人吧?”   裴钧帆一边打量着裴彦琛身边的李倚薰,一边假惺惺说道。   裴钧帆的母妃是已故的皇后的族妹。几个皇子中,裴钧帆与裴彦琛的感情最好。   裴钧帆都自来熟地在裴彦琛的身边坐下了,裴彦琛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将裴钧帆给拎出去。   裴彦琛冷冷地说道:“你的眼睛若是不想要了,孤不介意帮你挖出来。”   裴钧帆听见裴彦琛的话语,顿时将落在李倚薰的身上的视线给收了回来。   裴钧帆与裴彦琛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有些委屈。他只是好奇清心寡欲的裴彦琛今日会何带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来这儿,绝对对李倚薰没有别的想法,裴彦琛居然如此凶狠的对待他?   裴钧帆不敢再看一旁的李倚薰,只好说道:“我来见皇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对皇兄说。皇兄想听吗?”   李倚薰虽然尚不知道裴钧帆是哪位皇子,但是从裴彦琛与裴钧帆的相处来看,裴彦琛和裴钧帆应该关系匪浅。   李倚薰听见裴钧帆说有重要的时候要对裴彦琛说,顿时不敢再在这儿打扰裴彦琛和裴钧帆。   李倚薰站起身说道:“我出去更衣。”   裴彦琛看了李倚薰一眼,点了点头。   裴钧帆听见李倚薰出去的动静,心中的好奇心又给勾起来了。裴彦琛对戎国第一美人尉迟霓都不屑一顾,现在却和李倚薰如此亲昵。而且李倚薰的容貌居然完全不输姿容艳丽的尉迟霓。   想到刚才裴彦琛对他的警告,裴钧帆到底没敢再在裴彦琛的面前谈起李倚薰。   裴钧帆说道:“皇兄,齐秉桐回京了。”   齐秉桐是陈国公府的世子,齐遇枫的大哥。   裴彦琛听见裴钧帆的话语,威严的凤眼微眯。齐秉桐前不久被纯宣帝调去了丰州做官,没有纯宣帝的命令,齐秉桐不能够随意离开丰州。   而且齐秉桐这次回京,他和其他的官员皆没有收到消息。齐秉桐明显是偷偷回京的。   “我听说最近陈国公府派了不少人盯着皇兄和太子府,皇兄出行需要小心。”   说到最后几个字,裴钧帆的声音含着隐隐的担忧。   陈国公对齐遇枫这个儿子有多疼爱,大燕的人可是有目共睹的。光看这些年齐遇枫给陈国公府惹了这么多的祸,齐遇枫还能够到处风流快活就知道了。   齐遇枫莫名其妙死在了裴彦琛的手中,纯宣帝不追究裴彦琛,陈国公痛失爱子,私下里难保不会对裴彦琛做出疯狂的举动。   齐秉桐回京很有可能和裴彦琛有关。   裴彦琛瞥了裴钧帆一眼,并未说话。   裴钧帆和京中的人并不知道齐遇枫真正是死于李倚薰之手。可是当初齐遇枫死在李府后,李大夫人曾经跟陈国公府通过信。也就是说陈国公府大概是知道齐遇枫究竟是死在谁的手上的。   陈国公府如果真的想要因为齐遇枫的死报复,现在最危险的是杀死齐遇枫的李倚薰。 第49章   “皇兄干嘛要杀死那个齐遇枫呀。当初看见齐遇枫的身上的伤,我还以为皇兄是给人顶罪的。皇兄再怨恨那个齐遇枫,也用不着在他的身上捅那么多的血窟窿吧……”   裴钧帆想不通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齐遇枫的尸体被运回京城时,他还跑去陈国公府看了。   只是裴彦琛是何等身份,他不相信有人能让裴彦琛给别人顶罪。   裴彦琛看了裴钧帆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你想的没错,齐遇枫确实不是孤杀死的。”   裴钧帆:“……”   裴钧帆怔怔地看着裴彦琛,呐呐说道:“那是谁杀死的?我听说皇兄将李梁奕的义女给带回来了,齐遇枫该不会是她杀死的吧?”   裴钧帆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李梁奕的那个义女。他得知裴彦琛从棋南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他的震惊不比现在少。   如果不是那段时间他的侧妃身体不舒服,他早就跑到裴彦琛的府邸,瞧瞧能让洁身自好的裴彦琛破例带回府的女人是何模样了。   裴彦琛和裴钧帆向来交好,现在陈国公府极有可能因为齐遇枫的死对他和李倚薰下手,裴彦琛没有对裴钧帆隐瞒齐遇枫的真正死因的意思。   裴钧帆见裴彦琛对他点头,脸上的诧异更大了。   裴彦琛竟然因为一个女人主动认下一条人命。   当初是谁说的裴彦琛对女人不屑一顾,不近人情的?   “刚才那个女人就是李梁奕的义女?”   裴钧帆想到了什么,偏头望了望紧闭着的屋门。   再次从裴彦琛的口中得到肯定答案,裴钧帆的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是何表情了。   “皇兄的品味真不错。”裴钧帆看着裴彦琛,由衷地称赞道。   裴钧帆的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看见的李倚薰的纤细的身影,谁能够想到齐遇枫居然会死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李倚薰的手上。   裴钧帆自认为没有裴彦琛心理强大,不等李倚薰回来,说完正事,他就准备离开。   “臣弟不打扰皇兄和佳人了。”   裴钧帆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裴钧帆的手落在屋门上,等屋门打开,却看见陆凝菀站在厢房外。   陆凝菀见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她本来以为出来的人是裴钧帆,脸上正要扬起欢喜的笑容,下一刻她的脸上的笑容顿住了。   裴钧帆偏头朝屋内的裴彦琛看了一眼,目露揶揄。   裴彦琛整个人清清冷冷的,偏偏京中的这些贵女大多爱慕裴彦琛。   裴钧帆自然看得出来陆凝菀对裴彦琛的心思。   “陆大姑娘,皇兄在屋里呢。”   裴钧帆主动朝一旁退了一步,让陆凝菀进屋。   裴钧帆看了看陆凝菀,又看了看屋内的裴彦琛,快速下了楼梯。也不知道待会儿陆凝菀若是知道裴彦琛今日是带着一位娇妾出来的,陆凝菀会不会哭红了眼睛。   陆凝菀本来看见里面出来的人是裴钧帆,她的心中还挺失望的。此时见裴钧帆主动离开,体贴地将空间留给她和裴彦琛,她觉得这位五皇子还蛮识相的。   她认为裴钧帆是知道她对裴彦琛的特殊,才会知趣地不在这儿打扰她和裴彦琛。   心中这样想着,陆凝菀走进厢房,口中却是迟疑说道:“凝菀不知道五殿下刚才也在屋内……”   裴彦琛凝视着相貌与小时候相差甚远的陆凝菀,眼眸深出浮现一抹不耐。   陆凝菀站在裴彦琛的面前,感受着裴彦琛的目光,心跳得厉害。   陆凝菀咬了咬唇,羞涩说道:“琛哥哥,之前你离京,我时刻都在思念琛哥哥。后来好不容易盼到琛哥哥回京,如果不是父亲不允许我随便出府,我肯定是要早日来见琛哥哥的……”   其实靖安侯向来对她管得很严,不允许她随便出府。可是最近靖安侯忽然对待她不像从前那般严厉了,准确的说靖安侯好像不搭理她了,对她的行为不在意了。   陆濯辞回府后,靖安侯夫人的身边有陆濯辞陪伴着,她也不再需要时刻陪伴在靖安侯夫人的身边。   不然今日她也不能够来酒楼见裴彦琛。   “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在皇宫碰见孤时的场景?”裴彦琛突然声音冷淡的打断了陆凝菀的话语。   陆凝菀的身体一僵,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小声说道:“琛哥哥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个?”   裴彦琛说道:“当时你随你的母亲进宫拜见祖母,你小孩心性,第一次进宫觉得哪里都新鲜。祖母好意让身边的宫女带你去花园玩耍,你却意外与祖母的宫女失散。”   “凝菀自然是有印象的,凝菀第一次进宫就丢脸地在皇宫迷路了,后来还是琛哥哥将凝菀送到母亲身边的。”   陆凝菀抬眸看了裴彦琛一眼,小脸娇俏。   “那你可记得,你快要见到祖母和你的母亲时,你对孤说了一些什么?”   裴彦琛墨色的衣袍整洁禁欲,他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   陆凝菀听见裴彦琛听不出情绪的话语,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她抬眸看着裴彦琛,故作娇羞道:“琛哥哥指的是凝菀当时童言无忌,说要对琛哥哥以身相许吗?”   “那个时候凝菀不懂事,琛哥哥可别与凝菀计较。”   陆凝菀一边说,不忘小心地打量裴彦琛的脸上的神色。   “你当时可不只对孤说了这几句话语,不如你将你当时的话语再对孤复述一遍。”   裴彦琛锐利的眸光落在陆凝菀的身上,似乎将陆凝菀的心中所想一眼看穿。   陆凝菀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冲裴彦琛说道:“琛哥哥忘记了?我被父亲和母亲寻回靖安侯府时,许多的事情都忘记了。当时我与琛哥哥在皇宫遇见时,我才五岁,怎么可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事情?”   “不记得了……”   裴彦琛修长的手指再次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   孩童的记忆有限,陆凝菀若是一口咬定不记得五岁时的事情也有可能。   陆凝菀小心翼翼地看着裴彦琛。她不明白裴彦琛为什么会突然对她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还追问她小时候对他说过的话语。   她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裴彦琛的面前,不应该比小时候的那点儿事情对裴彦琛更有吸引力吗?   陆凝菀的心中疑惑和慌乱时,却听裴彦琛声音淡漠问道:“你来见孤,所为何事?”   陆凝菀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听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他似乎不继续追问小时候的事情了。   “琛哥哥看见我,不高兴吗?”陆凝菀轻轻咬了下唇,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大燕对她和裴彦琛有了解的人皆认为他在乎她,如果不是那日在皇宫靖安侯当着纯宣帝的面说她配不上裴彦琛,她现在就是裴彦琛的太子妃了。   此时陆凝菀眼眸中对他的爱慕如此明显,裴钧帆都能够看出陆凝菀对他的心思,裴彦琛此时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裴彦琛眼眸中的不耐逾浓,并未回应陆凝菀的话语。   “你想嫁给孤?”裴彦琛的身体微微后倾,声音仍然淡漠清冷。   陆凝菀的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她没有想到裴彦琛会将话语问得如此直白。那日靖安侯在皇宫当着众人的面前拒绝将她嫁给裴彦琛,裴彦琛只好对纯宣帝说改日再商议太子妃人选的事情。   现在裴彦琛对她问出这个话语,陆凝菀不禁想着,莫非如某些人猜测的那般,裴彦琛的心中还是属于她成为他的太子妃的?   “凝菀想嫁给琛哥哥,凝菀小时候第一次在皇宫碰见琛哥哥,就想要嫁给琛哥哥了。”   陆凝菀微垂眼眸,脸红红的,不敢看裴彦琛。她如实地对裴彦琛说出自己的心思。   陆凝菀未注意到,随着她的话语,裴彦琛的棱角分明的脸迅速冷了下去。   “乔生蜀,送陆大姑娘出去。”裴彦琛的食指弯曲在桌面上敲了一下,冷声吩咐道。他无心再与陆凝菀浪费时间。   陆凝菀听见裴彦琛没有温度的话语,懵了。她不明白刚才她和裴彦琛还相处得好好的,裴彦琛为何突然间就对她转换了态度。   裴彦琛的话音刚落,守在厢房外的乔生蜀就大步走了进来。   陆凝菀见一旁的乔生蜀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她慌乱地看向裴彦琛,小声说道:“琛,琛哥哥,可是凝菀……”   陆凝菀本来想说可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只是不等她将话语说完,裴彦琛就神色冰冷的看了一旁的乔生蜀一眼。   乔生蜀会意,直接伸手抓住陆凝菀的胳膊。他将陆凝菀强硬地拖拽出厢房。   陆凝菀的头上的株钗剧烈晃动,等乔生蜀好不容易放开她,厢房的屋门在她的眼前被合上。   陆凝菀被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寻回靖安侯府后,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委屈,她的眼眶迅速红了,泪珠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更让陆凝菀难以接受的是裴彦琛刚刚居然让乔生蜀将她拖拽出来,她看着眼前紧闭的屋门,终究没有胆子再进厢房见裴彦琛。   周围似乎有看热闹的人朝这边看过来,陆凝菀看了看一旁不好惹的乔生蜀,红着眼离开了。   ……   随着陆凝菀被乔生蜀带出去,厢房内安静了下来。裴彦琛站起身走到窗边,他伸手将窗户打开,目无焦点地望着窗外。   小时候他和陆凝菀在皇宫碰见,陆凝菀在快要见到太后和靖安侯夫人时对他说的话语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哥哥,话本子都是假的,女子如果真心想对男子报恩,不会对男子以身相许的。今日哥哥好心带我去寻母亲,我等会儿会让母亲好好感谢哥哥的。等回了府,我还要让父亲和两位兄长也来感谢哥哥。”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容貌可爱娇俏,若是长大了也不知道该是何等的绝色。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被最灵动的灵泉侵染过,瞧着便让人心生喜欢。   但他却知道小姑娘蛊惑人心,信口雌黄的本事却是不错,假以时日,蛊惑人心的本事也不知该是何等的登峰造极。   小姑娘神情错愕地望着他,说出的话语却有条不紊,她说道:“日后菀菀可不敢嫁给哥哥。我听说长得好看的人可会骗人了,哥哥生得如此好看,菀菀以后若是被哥哥欺骗了怎么办?”   小姑娘朝后退了一步,发髻上的流苏似乎都知道主人对他的抗拒,微微晃动。   尚不足十岁的少年凝视着小姑娘姣好的面容,那个时候的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长得好看的人不仅会骗人,还会颠倒黑白。   ……   冷风通过大开的窗子灌进来,裴彦琛的衣袍被冷风吹起,他从过去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裴彦琛冷冷瞧着酒楼门口陆凝菀离开的身影。   人的性格可能会随着变故和环境改变,最初的想法也会改变吗?   ……   裴彦琛面无表情地将窗户重新关上,他收回视线,不再看酒楼下的陆凝菀一眼。   李倚薰回到厢房时,裴钧帆和陆凝菀已经离开了酒楼。   “殿下和刚才那位殿下说完事情了?”   李倚薰尚不知道陆凝菀来见过裴彦琛,她见厢房内已经没有了裴钧帆的身影,柔声说道。   “嗯。”   面对李倚薰,裴彦琛的身上的冷意稍微减少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见过陆凝菀的缘故,他忽然觉得李倚薰和陆凝菀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自然李倚薰的眉眼比陆凝菀精致许多,当初李倚薰与他在客栈相遇时,李倚薰未施粉黛,衣着朴素,依然耀眼和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吃好了?孤让伙计将饭菜重新热一下?”裴彦琛瞥了一眼桌上有些凉了的菜肴,说道。   李倚薰摇了摇脑袋,说道:“不用了,妾不想再吃了。”   李倚薰的胃口非常小,她虽然对这件酒楼的饭菜挺感兴趣,却也吃不了太多。   裴彦琛看出李倚薰的想法,他让伙计将酒楼出名的菜肴做好送到太子府。然后带着李倚薰走出厢房。   酒楼的老板能够将这间酒楼做得这么大,自然非寻常人。他是认识裴彦琛的身份的。   酒楼的老板见裴彦琛要离开,他连忙走出来恭送裴彦琛。   酒楼的老板恭恭敬敬地将裴彦琛和李倚薰送到酒楼门口,直到裴彦琛和李倚薰离酒楼有了一段距离,他才敢大着胆子朝裴彦琛和李倚薰的背影看一眼。   裴彦琛生来便是天潢贵胄,总给人一种疏离之感,谁能够想到裴彦琛今日居然会带一位女子来他的酒楼。只是不知道刚才站在裴彦琛身边的女子是太子府的哪位侧妃。   李倚薰和裴彦琛出了酒楼后,就上了太子府的马车。   李倚薰坐在裴彦琛的身边,不时有商贩的吆喝声传进马车内。   李倚薰来到京城后,除了那次随许清眉一起出府,她基本上都待在自己的院子。   她听说京城是大燕最繁华的地方,喧闹繁盛,远非京城的其它地方所能比。   李倚薰偏头看了一旁的裴彦琛一眼,没敢掀开帘子朝车窗外望去。   她现在是裴彦琛的妾室,不适合直接掀开帘子观看外面的景物。   裴彦琛忽的探过身子,将靠近李倚薰的车窗的帘子掀开。   随着车窗的帘子的掀开,商贩的吆喝声听的更清楚了。   此时裴彦琛离她极近,属于裴彦琛的呼吸就这样洒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花容月貌的小脸,说道:“你若是想要出府,派人对管家说一声,孤这段日子会让石谏留在太子府,你让石谏陪着你。”   石谏是他身边的人中武功最高的。   如果按裴钧帆说的那样,陈国公府最近不仅派人盯着他和太子府,还让齐秉桐悄悄地回京了。石谏陪伴在李倚薰的身边,陈国公府想要对李倚薰下手,石谏也可以保护李倚薰。   李倚薰近距离地看着裴彦琛俊朗的脸庞,怔怔地说了一个“好”。   李倚薰轻轻咬了下娇艳欲滴的樱唇,身上忽然产生一种燥热感。明明她和裴彦琛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此时感受着裴彦琛身上的温度,她的耳朵渐渐染上了一层粉色。   李倚薰避开裴彦琛的目光,澄澈的杏眸朝窗外望去。   李倚薰本来是想要转移自己身体的这种不适,可是当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时,却突然定住了。   “是当初将妾卖给钟大公子,自称是妾的父亲的人贩子。”   李倚薰的视线落在街市上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的身上,她小声嘟囔道。   鲁富本来悠闲地在街市上逛着,突然他脚步微顿。多年的敏锐力,他敏感地感受到了李倚薰的视线。   鲁富不认识李倚薰和裴彦琛,但是以裴彦琛和李倚薰的穿着打扮来看,裴彦琛和李倚薰明显非富即贵。   鲁富在脑中思考他何时得罪了李倚薰和裴彦琛这样的富贵人家,他一边快速地朝李倚薰和裴彦琛的马车的相反方向跑去。   “抓住他。”裴彦琛冷声吩咐道。   乔生蜀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连忙朝鲁富追去。   乔生蜀的身手不错,鲁富自然不是乔生蜀的对手。鲁富没跑几下就被乔生蜀抓住了肩膀,然后被乔生蜀大力地摔在了地上。   裴彦琛让乔生蜀将鲁富带回太子府。   等回了太子府,裴彦琛让李倚薰随他去了前院。   鲁富被乔生蜀五花大绑地扔在空地上,鲁富的嘴巴也被一块白布塞着。   鲁富还是没有想出来他何时得罪了李倚薰和裴彦琛这样的富贵人家,刚才他被乔生蜀野蛮地摔在地上,现在浑身都疼痛不已。   裴彦琛朝一旁的乔生蜀看了一眼,乔生蜀走过去将鲁富嘴巴上的白布拿开。   鲁富小心翼翼地朝裴彦琛的方向看了一眼。裴彦琛一身墨色的华服,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没有什么情绪,却绝对不敢让人小觑,尤其是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让人不由自主畏惧和臣服。   鲁富曾经与不少大户人家打过交道,他知道裴彦琛的身份肯定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鲁富的身子还被乔生蜀用粗绳捆着,动弹不得,他冲裴彦琛谄笑道:“小的与公子无冤无仇,还请公子放小的离开。等离开了公子的府邸,小的绝对将今日之事当作无事发生……”   鲁富自问他过去没有胆子得罪像裴彦琛这样身份的人,此时只盼望着裴彦琛能够放他平安地离开。   裴彦琛让太子府的下人搬来两把空椅,他和李倚薰坐在鲁富的不远处。裴彦琛抬了抬眼皮,修长有力的大手轻点椅子的扶手,他声音清冷,“孤与你确实无冤无仇,孤将你请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询问你。”   说完,裴彦琛朝一旁的乔生蜀看了一眼,乔生蜀再次走到了鲁富的面前。   鲁富听见裴彦琛的自称,完全吓傻了。除了太子殿下,谁还敢在大燕自称‘孤’?   鲁富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的心中惶恐不安。他过去是给一些大户人家贩卖过下人,可是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也不想明白尊贵的太子殿下今日为何派人将他捉来。   鲁富的心中太害怕和恐慌了,以至于乔生蜀将一张卖身契放到他的面前时,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乔生蜀见鲁富迟迟没有反应,他将那张卖身契在鲁富的面前抖了抖。   鲁富反应过来,自然也认出了乔生蜀的手中的那张卖身契。他的眸光闪了闪,冲裴彦琛讨好说道:“太子殿下的府中可是缺少下人?小的刚刚买到了两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做事勤快,手脚干净……”   裴彦琛自然将刚刚鲁富看见卖身契时的异样看在眼里,也看出了鲁富的装傻。他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乔生蜀的手中的那张卖身契正是李倚薰的。   裴彦琛曾经找人调查过李倚薰,按照李倚薰在官府那儿的户籍,李倚薰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李倚薰却记得鲁富曾经自称是她的父亲。   如果鲁富的心里没有鬼,鲁富当时为什么要自称是李倚薰的父亲?   鲁富看见裴彦琛的脸上的冷意,他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意识到裴彦琛没有那么好忽悠,他咬了咬牙,只好说道:“小的给不少大户人家贩卖过下人,或许这张卖身契被小的经手过……”   乔生蜀见鲁富此时还不愿意说实话,他狠狠地在鲁富的身上踹了一脚。鲁富吃痛,满脸痛苦。   鲁富冲裴彦琛求饶道:“小的曾经将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贩卖给宁顺的钟府,求太子殿下放过小的……”   说完这一句话语,鲁富狼狈地趴在地上,整个人如一滩烂泥。   “那个小姑娘是你从何处得来的?”裴彦琛站起身,黎色鞋履停在鲁富的面前,冷漠问道。   鲁富感受着裴彦琛身上威严的压迫感,本来想说那个小姑娘是他的女儿的话语顿时说不出来了,他声音发颤道:“捡的,那个小姑娘是小的捡来的。”   鲁富的话语有些出乎裴彦琛的意料,他本来以为李倚薰是被鲁富拐卖来的良家子。瞧鲁富现在的模样,鲁富不像是在说谎。   裴彦琛回头朝还坐在椅子上的李倚薰看去。李倚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鲁富,肤白似雪,瞧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将你如何捡到她的过程详细描述出来。”乔生蜀又在鲁富的身上踹了一脚,冷声说道。   鲁富疼得龇牙咧嘴,身上的冷汗打湿了他的身上的衣衫。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鲁富只好如实说道:“那日是上元节,京城的街市热闹非凡,小的在草丛里发现她时,她的额头上有被利物砸过的口子,当时她昏迷着,小的还好心给她喂了一些清水。”   鲁富痛苦说道:“小的为了钱财将她卖给了宁顺的钟府,小的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求太子殿下放过小的……”   听到‘京城’二字,裴彦琛的威严的凤眼微眯。   裴彦琛听着鲁富惨兮兮的求饶声,不为所动道:“你若是真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将那个小姑娘带到宁顺贩卖?”   鲁富听见裴彦琛冷冽的质问声,脸色比刚才苍白了几分。   鲁富似乎又回到了捡到那个小姑娘的那日,当时她虚弱无力地躺在草丛里,双眼紧闭,额头上的口子不时有鲜血溢出,让心肠冷硬的他都忍不住产生怜惜之情。   只是他的那点儿怜惜很快就消失了,他这种将被家人卖掉的苦命人重新贩卖的人贩子,又怎么会真的对一个五岁的孩童产生怜惜之情?   那个时候他见小姑娘身上的配饰皆非凡品,便想将小姑娘身上的配饰和衣裳拿走换钱,谁知昏迷的小姑娘突然攥着他的衣裳不撒手。   昏迷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当时他无法掰开小姑娘的手,又害怕他偷拿小姑娘的物件的事情被周围的人察觉,他只好将小姑娘带回了他暂住的地方。   他给小姑娘喂了一些清水后,她就苏醒了过来。当时他已经将小姑娘带回了他居住的地方,小姑娘的容貌又生得不错,他知道若是将小姑娘卖到大户人家或者花楼,能够换来不少银钱。   他从前不是没有干过拐卖良家子,然后将他们卖掉的事情。所以当时他略迟疑和犹豫后,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准备将那个小姑娘卖掉。   鲁富说道:“当时那个小姑娘嚷着要找父母和兄长,小的向她询问她的家人,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的害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遂将她带到了宁顺贩卖。”   其实鲁富当时也不是非要将那个小姑娘卖掉。看那个小姑娘的穿着打扮,那个小姑娘明显出身富贵。   那个时候他若是知道了小姑娘的家人是谁,他也不介意将小姑娘送到她的家人那里。毕竟他所求的只是钱财,他若是将小姑娘送回她的家人身边,她的家人为了感谢他想来也会给他不少的钱财。   只是可能是伤到了脑袋的缘故,无论他如何逼问,小姑娘都无法对他说出她的家人是谁。   那时小姑娘明明连自己家人的名讳都不记得了,还言辞凿凿地威胁他,说她的父母和兄长若是找来,会将他扭送到府衙。   甚至她还胆大包天地想将他刚买的几个孩童放走。   当时他见她是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并没有像买来的其他人那般将她的手脚绑住。那时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还真有可能让她将他买来的孩童给放走了。   差点被小姑娘放走的那些孩童都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小姑娘想断他的财路,他自然不能够容忍,当时他没忍住用长鞭打了她几鞭。   小姑娘的身上本来就有伤,自然不能够承受他在气头上的毒打。   她被他毒打后,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嚷着父母和兄长,也不敢再说要将他扭送到府衙的话语。   他看着小姑娘的身上的鞭伤,便知道他是不可能再将她送回她的家人身边了。害怕她的家人会查到他,他也不敢直接在京城将她卖掉。   所以他将她带到距离京城遥远的宁顺才敢将她卖掉。担心小姑娘还会记挂着家人,他欺骗她,说他是她的父亲。   “你在京城的何处发现她的?”裴彦琛背在身后的大手缓缓收紧。   他记得陆凝菀走丢的那日也是上元节,当时陆凝菀也才五岁。   “城西,小的是在城西的河边捡到她的。”鲁富如实说道。   裴彦琛瞥了鲁富一眼,一言不发。   陆凝菀走丢时在京城的东边,徒步从城东走到城西需要几个时辰。 第50章   话语说到这,裴彦琛没有必要再询问鲁富了。   鲁富明显也不知道李倚薰的身世,而李倚薰现在在官府那儿的户籍大概是鲁富花钱伪造的。   裴彦琛让乔生蜀将鲁富带下去关起来。他转身朝李倚薰走去。   裴彦琛的大手执起李倚薰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冷。   裴彦琛的薄唇微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脑中浮现他与李倚薰在客栈相遇时的场景,她一身令人同情的伤,衣衫滑落,白皙的娇躯上却是渗人的针孔。那时李府的丫鬟都可以对她随意打骂。   可是按照刚才鲁富对捡到李倚薰时的描述,她本来可以不必承受这一切的。   “刚刚那个男人说妾是被他在河边捡到的。所以,妾不是被父母卖给他的?”   李倚薰澄澈的杏眸看着裴彦琛,她忽然眨巴了两下眼睛。   李倚薰记得鲁富自称是她的父亲时,当时和她关在一起的几个孩童让她不要相信他的话语。他们还说他们皆是被他们的父母卖给鲁富的,她大概也是被她的父母卖给鲁富的。   李倚薰不想相信她是被父母卖给鲁富的,可是这么多年她的家人都没有寻找过她,当时她又和那些孩童一起出现在鲁富那儿,她只能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裴彦琛的眸光微凝,他没有想到李倚薰听完鲁富的话语,最先想到的却是这个。   “是,你不是被父母卖给他的。当时你不见了,或许你的父母一直在寻找你,挂念着你。”   裴彦琛将李倚薰的小手完全包裹在他的手心,他将他身上的温度传递给李倚薰。   她的父母在寻找她,挂念着她?李倚薰的眼眸中难得浮现茫然。她的父母真的这些年都在寻找她,思念着她吗?   “既然现在知道你的家人很大可能在京城,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孤,孤会尽量帮你找到你的家人。”裴彦琛缓缓说道。   李倚薰抬眸望着裴彦琛俊朗的脸,她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严肃和郑重。之前她和裴彦琛坐在马车上,裴彦琛离她很近时的那种感觉又产生了。   李倚薰的樱唇轻抿,她的心中乱乱的。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裴彦琛现在突然间对她这么好,她反倒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李倚薰轻轻咬了一下樱唇,强迫自己将七上八下的心平复下来。想到裴彦琛的话语,她的清澈的杏眸中浮现小小的期待。如果她的家人真的在京城,以裴彦琛的能力,想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够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了。   ……   陆凝菀从酒楼离开后,她的心中不宁,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陆凝菀按了按心口,想到刚才她和裴彦琛在厢房内的谈话,她的眼眶又红了。   陆凝菀不明白刚才裴彦琛为什么要询问她小时候的事情,还执意要让她复述她小时候对他说过的话语。   他听见她对他的表白后,不仅没有感动,反而还让乔生蜀野蛮地将她带离了他所在的厢房。   陆凝菀的眼皮直跳,既对裴彦琛的做法感到委屈,又对裴彦琛的态度的转变感到害怕和不安。   “姑娘可是要回侯府?”一旁的丫鬟看着眼眶红红的陆凝菀,小心翼翼地说道。   往日陆凝菀在外面受了委屈,都会回靖安侯府寻找靖安侯夫人,扑进靖安侯夫人的怀里,让靖安侯夫人哄着。   陆凝菀听见丫鬟的问话,本能地想说回靖安侯府。话语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去京外的庄子。”陆凝菀说道。   马车平稳地向城外驶去。   陆凝菀要去的庄子是靖安侯夫人的陪嫁。   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从小认识,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长大后,靖安侯夫人就顺理成章地嫁给了靖安侯。   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家世相当,二人郎才女貌,当时京城不少人羡慕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   后来陆凝菀不慎走丢,靖安侯夫人郁郁寡欢,忧思过度,靖安侯更是将后院的妾室遣散,专心只守着靖安侯夫人一人。   马车缓缓在庄子门口停下,陆凝菀才下马车,庄子上的下人就恭敬地迎了过来。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只有陆凝菀一个嫡女,真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侯府的两位公子都无法越过陆凝菀。靖安侯府的下人自然得小心地伺候这个娇滴滴的小祖宗。   “章姨娘现在在何处?”陆凝菀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庄子上的管事询问道。   陆凝菀口中的‘章姨娘’曾经是靖安侯夫人身边的丫鬟,靖安侯夫人嫁给靖安侯后,靖安侯夫人做主让章姨娘成了靖安侯的妾室。   陆凝菀的走丢对靖安侯夫人的打击很大,那个时候靖安侯执意遣散后院的妾室,章姨娘舍不得靖安侯夫人,不愿意离开靖安侯府,靖安侯夫人顾念着二人的主仆之情,让章姨娘搬来了这个庄子。   一旁的管事恭敬说道:“姨娘一大早就起来给夫人和姑娘念经祈福,这会儿应该在屋里。”   陆凝菀随意地点了点头,抬脚朝章姨娘在庄子上的屋子走去。   陆凝菀才走到屋门口,就听见屋内有诵经声传出来。   陆凝菀挥手让身边的下人退下,独自推门进去。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背对着陆凝菀跪在一座佛像前,身着一袭青白色的衣裳,眼帘微垂。   听见动静,章姨娘站起身朝陆凝菀望了过来,如果细看,她不再年轻的面容与靖安侯夫人及陆凝菀还有一两分相似。   “姨娘……”   陆凝菀一路上强忍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哭着扑进了章姨娘的怀里。   ……   李倚薰吃完早膳就进了厨房。   之前裴彦琛承诺要帮她寻找她的家人,她想给裴彦琛煲一盅鸽子汤。   太子府的下人好奇地望着李倚薰忙碌的身影。谁能够想到李倚薰看起来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居然还会下厨。   秋芽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眼眸中也流露了一点儿好奇和疑惑。她还未看见李倚薰下过厨,刚才她要帮李倚薰煲汤,李倚薰却拒绝了。   其实李倚薰的厨艺并不怎么样,她在钟府当丫鬟时也没怎么下过厨房。只是她给裴彦琛煲汤是她的心意,她若是让秋芽帮她,与让太子府的厨娘将汤煲好,她给裴彦琛送去,有何区别?   等李倚薰笨手笨脚地将汤煲好,已经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   李倚薰用器皿将煲好的鸽子汤装好,匆匆净手后朝前院走去。   许清眉和尉迟霓两位侧妃皆不得裴彦琛喜爱,如今谁看不出来李倚薰在裴彦琛的心中不一般?   李倚薰来到前院时,太子府的下人并没有阻拦。   “夫人怎么来了?”守在屋门口的管家看见李倚薰,笑着朝李倚薰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给太子殿下煲了鸽子汤,请管家帮我转交给太子殿下。”   李倚薰将手中的鸽子汤交给管家,柔声说道。   管家看了看李倚薰手中的食盒,他将食盒给接了过来。   管家在裴彦琛的身边多年,他接过李倚薰手中的食盒时,就发现李倚薰递过来的鸽子汤非太子府的厨娘做的。   他手中的鸽子汤还真有可能是李倚薰亲手煲的。   往日裴彦琛居住在皇宫时,后宫的那些妃嫔为了争宠,总爱端亲手做的糕点之类的给纯宣帝送去,实际上那些糕点却是妃嫔身边的宫人做的,真正会下厨房亲手做糕点的妃嫔基本没有。   管家掂了掂手中的食盒。先不说这鸽子汤的味道怎么样,李倚薰能够真正亲手下厨给裴彦琛煲汤就很难得了。   一时间管家望向李倚薰的眼神也真诚了一些,他回头看了紧闭着的屋门一眼,笑着对李倚薰说道:“太子殿下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老奴帮夫人将这鸽子汤给太子殿下送进去,夫人可要在这儿稍微等一会儿?”   管家的心中想着,李倚薰亲自将这鸽子汤送来,肯定是想借机见一见裴彦琛的。   李倚薰轻轻摇了摇脑袋,微笑说道:“太子殿下有正事要忙,我就不打扰太子殿下了。烦请管家帮我将这鸽子汤送给太子殿下就好。”   说完,李倚薰还朝后退了两步,表明自己没有打扰裴彦琛的意思。   她亲自将鸽子汤送来,只是想亲眼看着管家将鸽子汤送进去。   见状,管家不再说什么。毕竟他身后的屋内不仅有裴彦琛,朝中的几位官员也在屋内,李倚薰确实不适合此时进去见李裴彦琛。   李倚薰亲眼看见管家提着食盒走进去,屋门再次合上,她才往回走。   李倚薰今日穿了一件杏黄色的衣裙,恰到好处地体现着她的身段,衬得她肤白似雪,容色照人,不似凡尘中人。   远远瞧着,还以为是哪位九天仙女误落了红尘。   陆凝菀本来在心中构思着等会儿见了裴彦琛要说什么,猛地看见不远处的李倚薰,她脚步一滞,充满敌意的望着姿容出众的李倚薰。   她是谁?为何会在琛哥哥的太子府?   陆凝菀见过许清眉和尉迟霓,李倚薰的穿着打扮明显非太子府的下人,太子府中除了许清眉和尉迟霓两位侧妃,还有一位没有名分的妾室。   莫非她就是琛哥哥从棋南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陆凝菀的目光太不友好,李倚薰自然察觉到了陆凝菀的存在。   这是李倚薰第一次看见陆凝菀,她不认识陆凝菀。   李倚薰想不明白陆凝菀为何会对她抱着如此大的敌意,却也不想招惹陆凝菀。陆凝菀应该是京城哪位家世不凡的贵女,陆凝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入裴彦琛的太子府,陆凝菀可能还与裴彦琛关系匪浅。   陆凝菀应该不是她一个没有名分的妾室可以得罪的。   李倚薰垂下眼眸,就想加快脚步离开这儿。   然而李倚薰还没走几步,陆凝菀就小跑过来拦住了李倚薰的去路。   离得近了,陆凝菀也更清楚地看清了李倚薰的容貌。眼前的女子仿佛上天的恩赐,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任谁也无法对着她说出一个不好看来。尉迟霓的容貌就足够耀眼和夺目了,却难免带上几分攻击性,可眼前的女子却不会,仿佛夜间静静开放的昙花,让人不自觉欣赏她的美。   陆凝菀的心中一阵不舒服。太子府中已经有了一位姿容那般出众的尉迟霓,现在居然还多了一位容貌完全不输尉迟霓的女子。   李倚薰可是裴彦琛主动带回太子府的,陆凝菀本能地厌恶李倚薰,对李倚薰的敌意比许清眉和尉迟霓还要大。   “你是琛哥哥的妾室?”   陆凝菀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倚薰,她抬了抬下巴,对李倚薰摆出未来太子妃的架势。   李倚薰无意与陆凝菀牵扯,可是现在陆凝菀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明显是没法子按她之前所想那般离开了。   李倚薰站在陆凝菀的面前,轻轻咬了下樱唇。   陆凝菀不知道的是,李倚薰看见她的第一眼,本能地也对陆凝菀感到厌恶。此时感受着陆凝菀的目光,她的心中更是有一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这种感觉,李倚薰见到许清眉和尉迟霓等人时皆没有。   陆凝菀睥睨着李倚薰,高傲说道:“我姓陆,父亲是得皇上看重的靖安侯。对了,我和琛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嫁给琛哥哥了……”   李倚薰听见一个‘陆’字,就知道陆凝菀是谁了。前阵子太子府的下人议论纷纷,说太子府大概很快要多一位女主子了,然后她眼前的这位陆姑娘是最有可能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的人。许清眉和尉迟霓两位侧妃就足够不好相处了,那个时候秋芽日日为她担心,人都瘦了两斤。   李倚薰终于抬眸朝陆凝菀看了一眼,她的清澈的眼眸中浮现疑惑。裴彦琛要娶陆凝菀做太子妃与她有何关系?哪怕裴彦琛不迎娶陆凝菀,裴彦琛日后也会迎娶别的女子做他的太子妃。   她从前的身份毕竟不光彩,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能够在裴彦琛的后院待多久。   陆凝菀以为李倚薰是知道了前段日子靖安侯在皇宫当着众人的面说她配不上裴彦琛的事情。李倚薰的目光看在陆凝菀眼里,她以为李倚薰在讥笑她。   陆凝菀口气骄傲说道:“你大概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及两位兄长最疼爱我了,我及笄的时候,父亲和母亲还说我若是能够永远陪伴在他们的身边就好了。无论我想要什么,父亲和母亲及两位兄长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我……”   言外之意,靖安侯当初会当着纯宣帝和众人的面说她配不上裴彦琛,仅仅是舍不得她离不开他们。她如果想要嫁给裴彦琛,整个靖安侯府都会努力满足她。   陆凝菀本来是没有必要跟李倚薰一个妾室多费口舌,自降身份的。她日后成为了裴彦琛的太子妃,李倚薰一个出身低微的妾室又能够对她造成多大的威胁?   可是与李倚薰同样的感觉,陆凝菀见到李倚薰的第一眼就前所未有的厌恶李倚薰,似乎她不打击李倚薰,让李倚薰有自知之明,她的心中的那股子郁气就没法子消散。   李倚薰听见陆凝菀的话语,心中确实升起一股子酸涩。无他,只因陆凝菀的话语让她想到了她的父母和家人。   她听说陆凝菀小时候走丢的时候,整个靖安侯府都急坏了,裴彦琛还派人不少人帮忙寻找陆凝菀。   那她呢?鲁富说他是在城西的河边捡到她的。这些年她的父母和家人有想过寻找她吗? 第51章   李倚薰忽然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她发现最终的事实有可能是她无法接受的。   鲁富说他捡到她时,她身上的衣裳和配饰皆非凡品,她应该是京城哪个富贵人家的女儿。   只是按照鲁富说的那样,她如果真的是那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又怎么会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城西的河边?   她是被她的父母和家人丢弃的吗?   大门口的小厮急匆匆赶来,便看见陆凝菀神色不善地望着对面的李倚薰,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中苦哈哈。   刚才陆凝菀执意要进太子府见裴彦琛,只是没有裴彦琛的吩咐,他哪里敢擅自放陆凝菀进来?他正要说他去通禀裴彦琛,陆凝菀就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太子府,同时还让她身边的下人拦住了他和太子府其他的几个下人。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向来疼爱陆凝菀这个女儿,太子殿下素来与靖安侯府的两位公子关系不错,京城又一直有陆凝菀将会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的说法,他哪里敢得罪陆凝菀?   小厮为难地看了看颇有些剑拔弩张的陆凝菀和李倚薰,又朝不远处的屋子看去。不如他现在进去将外面的情形禀告给太子殿下?   陆凝菀见李倚薰长久地不吱声,语气不悦道:“喂,我跟你说话呢,莫非你是一个哑巴和聋子?这里是太子府,可不是你从前待的地方。别人与你说话,你难道连回答都不会吗?我听说你的义父貌似是一个商贾,难怪你连最基本的教养和礼貌都没有。卑贱之人就是卑贱之人。”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无端辱骂一顿。李倚薰本来无意与陆凝菀有交集,陆凝菀将来或许会嫁给裴彦琛,成为这太子府的太子妃。可是陆凝菀现在还不是这太子府的女主子,也轮不到陆凝菀现在就在她的面前摆太子妃的架子。   李倚薰微垂着眼帘,不卑不亢说道:“陆姑娘的话语,倚薰听见了。只是恕倚薰愚钝,不知道我该回答陆姑娘什么话语。”   陆凝菀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眼中的怒意比刚才更盛,她冷着脸说道:“看来我刚刚对你说的话语,你都当作耳旁风了。我可是要嫁给嫁给琛哥哥,做琛哥哥的太子妃的。你身为妾室,便是如此与未来的主母说话的?”   “请问太子殿下亲口承诺要娶陆姑娘了吗?或者皇上给陆姑娘和太子殿下赐婚了吗?”李倚薰抬眸望向盛气凌人的陆凝菀,柔声问道。   陆凝菀被李倚薰的问话一噎。李倚薰什么意思?李倚薰一个小小的妾室居然敢讥讽她。   李倚薰看着怒不可遏的陆凝菀,心中生出一股子烦躁感。不等陆凝菀开口,她再次说道:“陆姑娘如果觉得倚薰的举止不妥,陆姑娘可以将今日之事告知太子殿下,陆姑娘现在毕竟还没有嫁给太子殿下,倚薰若是真的做的不妥,太子殿下自会决断,倚薰便不在这儿碍陆姑娘的眼了。”   说完,李倚薰收回视线,不敢看陆凝菀一眼。   李倚薰挺直着脊背,便打算继续朝她的院子走去。   本来她准备看见管家将鸽子汤给裴彦琛送去,她就回杏澜院的。如果不是陆凝菀的出现,她也不会在这儿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陆凝菀被李倚薰如此无视,自然无法忍受。许清眉和尉迟霓都不敢这般态度对待她,李倚薰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却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陆凝菀的手高高抬起,朝李倚薰娇花般的脸蛋挥去。   不远处的小厮看见陆凝菀的动作,吓得瑟瑟发抖。当初尉迟霓因为在李倚薰的身边的丫鬟的身上发现了导致她过敏的茉莉花粉,盛怒的尉迟霓直接抬手打了李倚薰一巴掌,那个时候太子殿下看见李倚薰的脸上的巴掌印,可是一点儿没有顾忌过敏了的尉迟霓,当着府中人的面责问尉迟霓。   他今日让陆凝菀闯进了太子府,陆凝菀这一巴掌若是落在了李倚薰的脸上,他今日还能够保住这条小命吗?   陆凝菀的手还没有碰到李倚薰,陆凝菀的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握住了。   “陆二公子……”   小厮看见突然出现的陆濯辞,松了一口气。   “二哥,你弄疼我了。”陆凝菀看着清隽的陆濯辞,她挣了挣手腕,便想要挣脱开陆濯辞的束缚。   见陆濯辞不为所动,陆凝菀委屈地向陆濯辞告状道:“二哥,琛哥哥的妾室好嚣张和猖狂,刚刚我和她说话,她不仅不理我,言辞间还轻视我。”   陆濯辞听见陆凝菀的话语,并未应她的话语。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他只知道刚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陆凝菀就要在太子府掌掴太子殿下的妾室了。   不过听见陆凝菀的话语,陆濯辞的视线还是落在了李倚薰的身上。他不是陆凝菀,靖安侯府得皇帝看重,也不代表着他们可以在太子府作威作福,哪怕陆凝菀是靖安侯府的嫡姑娘,她也不能够教训太子殿下的妾室。更何况陆凝菀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是靖安侯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这段日子无暇顾及陆凝菀,今日也不会让陆凝菀跑到太子府。   感受到陆濯辞的目光,李倚薰抬眸朝陆濯辞看了一眼。   本来身为裴彦琛的妾室,她是不能够随便看外男的。可是察觉陆濯辞的视线,她的行动快过脑子,目光就这样落在了陆濯辞的身上。   四目相对,李倚薰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刚才太子府的小厮称呼眼前的男子‘陆二公子’,陆凝菀还亲昵的唤眼前的男子‘二哥’。   李倚薰的耳边响起刚才陆凝菀对她说过的话语和往日听到的关于陆凝菀的传闻。   她还在钟府做丫鬟时就听说陆凝菀在靖安侯府很得宠,靖安侯府上下都十分疼爱陆凝菀,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包括两位兄长对陆凝菀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李倚薰瞧着陆凝菀对陆濯辞亲密的模样,先前的那股子酸涩又冒了出来。   当年陆凝菀走丢,靖安侯府上下为了陆凝菀兴师动众,派了不少人寻找陆凝菀。后来终于将陆凝菀给找了回来,整个靖安侯府更是尽所能的补偿和疼爱陆凝菀。   可是她呢?这些年她没有听见关于她的家人一点儿消息,如果不是前不久看见了鲁富,她都快要忘记她原本不是钟府的丫鬟,钟越舆当初将她从鲁富的手中买下的事情了。   当初鲁富自称是她的父亲,她不想承认鲁富是她的父亲,又不得不认清她是被她的家人狠心卖给鲁富的。   前段日子她终于知道了她的家人没有将她卖给鲁富。可是现在她却不敢细想她当初为何会被鲁富给捡到。   李倚薰忽然发现她是羡慕陆凝菀的。她羡慕陆凝菀能够被家人关爱。   李倚薰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花容面。   李倚薰的这一落泪,在场几人顿时都呆住了。   陆濯辞看见李倚薰的脸上的泪水,心没来由地一疼。他松开陆凝菀的手腕,一时也顾不得一旁的陆凝菀。   陆濯辞抬脚欲朝李倚薰迈一步,脚刚刚抬起又顿住了,他看着李倚薰,笨拙说道:“你,你别哭……”   陆濯辞是靖安侯府的二公子,身份尊贵,被不少的女子爱慕。此时面对落泪的李倚薰,难得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一旁的陆凝菀看见陆濯辞对待李倚薰的态度,她揉了揉刚才被陆濯辞捏疼的手腕,眼眶顿时红了。   她何曾看见陆濯辞这般小心翼翼的对一个女子说话?众人皆言靖安侯府上下都极疼爱她,可是陆濯辞在面对她时,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靖安侯夫人不在现场,他更是不会多加理会她这个妹妹。   陆濯辞的声音让李倚薰回过神来,她伸手触碰到脸上的泪花,这才发现她居然失礼地在陆濯辞和陆凝菀的面前落泪了。   而且还有陆濯辞这个外男在这儿,她此时落泪的举动实在是不妥。   李倚薰垂眸避开陆濯辞的视线,她的樱唇轻启正要说什么。“吱呀”一声,不远处的屋子的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裴彦琛从里面走了出来。   刚刚裴彦琛在和几位官员一起议事,同裴彦琛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位官员,以及进屋替李倚薰给裴彦琛送鸽子汤的管家。   “琛哥哥……”   陆凝菀看见裴彦琛,她的脸上扬起微笑,冲裴彦琛甜甜唤道。   她喜欢裴彦琛,想要嫁给裴彦琛。上次裴彦琛让乔生蜀将请出他的屋子的事情虽然让她挺委屈和难以接受的,可是在大燕,有谁能比她更合适做裴彦琛的太子妃?   面对陆凝菀几乎不加掩饰的爱慕的眼神,裴彦琛眸光冰冷的睨了一旁的小厮一眼,责问道:“谁准你们将陆姑娘放进太子府的?”   感受到裴彦琛的目光,小厮双腿一软,跪在了地面上。他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之前陆凝菀拿陆濯辞和靖安侯世子当借口来府中找裴彦琛时,看在陆濯辞和靖安侯世子的份上,裴彦琛基本上都会放陆凝菀进府。不然先前陆凝菀强硬地要闯进太子府时,他和太子府的下人也不会不敢强势地阻拦陆凝菀。   小厮猜到今日让陆凝菀闯进太子府的事情会被裴彦琛责备,可是裴彦琛的怒意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大一些。   感受到裴彦琛的身上的冷意越来越重,小厮哆哆嗦嗦地将陆凝菀不顾太子府的下人的阻拦闯进太子府的事情对裴彦琛述说了一遍。   陆凝菀听见小厮的话语,立刻冲裴彦琛解释道:“琛哥哥,我……”   上次她被裴彦琛请出屋子,她左思右想也无法想出裴彦琛突然对她转换态度的原因,后来她想着,可能是靖安侯当着众人的面抗拒将她嫁给裴彦琛的事情让裴彦琛不高兴了,裴彦琛在听见她对他表白的话语时才会沉下脸。   今日她来太子府是想和裴彦琛修复关系,可是她没有想到太子府的下人会阻拦她。她担心裴彦琛的怒气未消,这才不顾太子府的下人的阻拦就闯进了太子府。   她被靖安侯府找回来后,裴彦琛向来对她很好,陆凝菀觉得裴彦琛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和她计较的。   可是不等陆凝菀将话语说完,裴彦琛就声音清冷地打断了陆凝菀的话语,他说道:“日后没有孤的吩咐,谁都不准将陆大姑娘再放进太子府。”   话落,在场的几人皆有些不可思议。他们自然听出了裴彦琛的话语中的怒意,裴彦琛毫不顾忌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话语,可没有给陆凝菀留一点儿颜面。   这些年不少人认为裴彦琛对陆凝菀不一般,先前如果不是靖安侯当着纯宣帝的面抗拒将陆凝菀嫁给裴彦琛,陆凝菀大概还会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   可是此时瞧着,裴彦琛对待陆凝菀的态度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   甚至裴彦琛在面对陆凝菀时还有些不耐烦?   裴彦琛身旁的几个官员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纷纷告辞离开,不敢多瞧一眼,唯恐多停留一刻。   此时最感到难以置信的是陆凝菀。她不敢相信裴彦琛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准她再来太子府找他。   眼前裴彦琛冰冷的神情像极了那日在酒楼,裴彦琛让乔生蜀将她拽出他的屋子的模样。   陆凝菀见太子府的下人朝她走来,她下意识地朝裴彦琛的方向迈了一步。   裴彦琛却未再看陆凝菀一眼,他抬脚朝李倚薰的方向走去。   刚才李倚薰微垂着脑袋,他又和她相距得有些远,等走近了,裴彦琛才发现李倚薰的脸上的泪痕。   她哭了?   裴彦琛看着李倚薰的脸上的泪花,眉头微蹙,他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何事?”   那厢太子府的下人已经走到了陆凝菀的面前,欲将陆凝菀带离太子府。陆凝菀见裴彦琛的心神全放在李倚薰的身上,眼眶又红了。刚才陆濯辞对李倚薰另眼相待,她这个妹妹反而成为了局外人。   此时裴彦琛因为她擅闯太子府的事情责问她,却对李倚薰一个妾室关心有加。   陆凝菀挣脱开太子府的下人的手,她指着李倚薰,红着眼说道:“琛哥哥,你的妾室刚才当着我的面勾引二哥。”   话落,不远处的管家和太子府的下人皆忍不住悄悄打量了相距极近的李倚薰和陆濯辞一眼。   太子殿下向来和靖安侯府的两位公子关系不错,靖安侯对陆濯辞寄予厚望,李倚薰若是真的敢胆大包天地勾引陆濯辞,太子殿下过去再宠爱李倚薰,恐怕也不会容忍李倚薰。   陆濯辞听见陆凝菀的话语,望向陆凝菀的眸光中尽是警告。他看向裴彦琛,温声说道:“我到来时,舍妹和太子殿下的妾室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舍妹甚至欲对太子殿下的妾室动手,幸好我及时阻止了舍妹。舍妹言行无状,请太子殿下莫当真。”   陆濯辞的眼眸中浮现不虞。陆凝菀平时仗着靖安侯府嫡姑娘的身份在外面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他没有想到陆凝菀此时居然胆大的当着裴彦琛的面编排他和李倚薰。   感受到陆濯辞的目光,陆凝菀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可是她又没有说错,李倚薰刚才如果没有勾引陆濯辞,陆濯辞会对李倚薰的落泪那么紧张吗?   裴彦琛和陆濯辞的交情不错,他倒是不相信陆濯辞会在当着陆凝菀的面和李倚薰有什么。他朝一旁刚才在场的小厮看了一眼。   小厮会意,连忙将他看见的,以及陆凝菀和李倚薰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等小厮说完,裴彦琛满脸尽是冷意。他倒是不知道谁都可以跑到他的太子府教训他的人了,还有……   他何时给了陆凝菀错觉,让陆凝菀觉得他日后的太子妃一定会是她?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女子的精神不佳,不难看出刚才经历了不好的事情。   不知道为何,裴彦琛前所未有地厌烦眼前的陆凝菀。陆凝菀被靖安侯府寻回来后,性情与走丢前大相径庭,他本来以为陆凝菀是在外面多年,性情才会与小时候不同。   他虽然对陆凝菀想方设法接近他的举动不耐,看在小时候他和她在皇宫相识的份上,多是不加理睬。   而且他早就看出来靖安侯抵触陆凝菀和他相处,更没有将陆凝菀嫁给他的打算。纯宣帝虽然有意靖安侯府的嫡姑娘做他的太子妃,靖安侯若是心中不愿,纯宣帝定然也不会勉强。   他从未有迎娶陆凝菀的想法,不想陆凝菀却不这么想,如今陆凝菀更是在李倚薰的面前以他的太子妃自居。   裴彦琛偏头望向一旁的陆濯辞,声音清冷道:“陆大姑娘虽然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是跑到别人的府里以未来的主母自居是否太过自以为是,靖安侯府若是无法给陆大姑娘寻找到合适的人家,孤倒是不介意帮陆二公子和靖安侯府参谋。孤听说范二公子对陆大姑娘倾心已久,曾经还到靖安侯府求娶陆大姑娘。”   陆凝菀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双眼通红,眼角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她没有想到裴彦琛不仅不允许她再来太子府寻找她,现在还要将她推给别的男人。   裴彦琛口中的范二公子是到靖安侯府求娶过她,还多次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意。可是那个范二公子家世不显,后院已经有多位妾室,品貌更是无法与裴彦琛相提并论。京城谁不知道她对那个范二公子的纠缠不胜其烦?   陆凝菀不敢相信裴彦琛竟然想让靖安侯府将她嫁给那个范二公子。难道这些年裴彦琛对她就没有一点儿情意吗?   在场的其他人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皆垂着脑袋,不敢言语。   裴彦琛的话语虽然说的客气,可是此时谁听不出来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   之前不少人猜测裴彦琛的心中属意陆凝菀成为他的太子妃,那日靖安侯当着纯宣帝的面抗拒将陆凝菀嫁给裴彦琛,他们还以为裴彦琛的心中会失落和难过。   可是此时裴彦琛的态度摆明了对陆凝菀无意,更没有迎娶陆凝菀的心思。   陆濯辞面向裴彦琛,温和说道:“多谢太子殿下费心,只是舍妹的婚事,家父的心中已经有了安排,就不劳烦太子殿下了。”   陆濯辞的心中清楚靖安侯是不会将陆凝菀嫁给大燕的任何一位公子的,包括裴彦琛口中的那位范二公子。   裴彦琛听见陆濯辞的话语,未再言语。靖安侯向来胸有丘壑,他今日已经对陆濯辞摆明了他对陆凝菀的态度,靖安侯应该不会再让陆凝菀往他的身边凑。   裴彦琛与陆濯辞及陆凝菀说话的时候,李倚薰一直未言语。眼下她冲裴彦琛微微屈膝,柔声说道:“妾不打扰太子殿下和陆公子及陆姑娘了,妾先回屋了。”   李倚薰缓缓抬起手,将脸上未干的泪花轻轻擦拭掉。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袅娜的身影,眉心微拧。虽然刚才小厮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他复述了一遍,可是李倚薰不是会无缘无故对着陆濯辞和陆凝菀哭泣的人。李倚薰刚才为什么在面对陆濯辞和陆凝菀时哭泣?   李倚薰的落泪和先前陆凝菀的那些话语有关?   那厢李倚薰不等裴彦琛回话,她直起身,抬脚离开。   见状,裴彦琛懒得再理会一旁的陆濯辞和陆凝菀,欲去追李倚薰。   裴彦琛还未迈出一步,却发现一旁的陆濯辞的目光正追随着离开的李倚薰。   李倚薰腰背挺直,走得不紧不慢,曼妙的身影却显得异常单薄和纤弱。陆濯辞想到先前李倚薰当着他和陆凝菀落泪的场景,心尖再次泛起一阵阵疼痛。   “孤现在不方便陪伴陆二公子,陆二公子可是要离开太子府?”裴彦琛偏头看向陆濯辞,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一股子清冷。   今日他邀请陆濯辞来太子府,本来是有朝政上的事情要与陆濯辞商量。只是几位官员已经离开太子府,现在他也没有心情再与陆濯辞商议朝政。   裴彦琛和陆濯辞自幼相识,裴彦琛知道陆濯辞非好色之徒,裴彦琛虽然相信李倚薰和陆濯辞之间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可是此时陆濯辞看李倚薰的眼神太耐人寻味,他的心中自然不悦。   陆濯辞回神,他垂下眼眸,说道:“濯辞失礼了。”   陆濯辞没有向裴彦琛辩解什么,他刚才冒然直视裴彦琛的妾室确实行为不妥。   裴彦琛不再看陆濯辞一眼,他让管家送陆濯辞和陆凝菀离府,抬脚朝李倚薰的杏澜院走去。   陆濯辞维持着裴彦琛离开时的姿势,直到裴彦琛离开了许久,他才抬眸朝裴彦琛和李倚薰的方向看去。   奇怪,刚才裴彦琛的那位妾室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旁的陆凝菀看着陆濯辞的举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裴彦琛为了李倚薰那个小小的妾室对她如此冷情,陆濯辞身为她的兄长对她毫无维护之意,现在她的兄长居然还因为一个初相见的女人这般姿态。   ……   李倚薰的杏澜院与前院相距不远,李倚薰才回到杏澜院,就听见裴彦琛来到了杏澜院。   “见过太子殿下。”   ‘吱呀’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院内响起了下人的行礼声。   裴彦琛大步走到李倚薰的面前,伸手拦住李倚薰欲行礼的动作。   裴彦琛抬手捏了捏李倚薰的手心,心中的那股子燥意消散了不少。   裴彦琛拉着李倚薰的手在贵妃榻上坐下,看着李倚薰仍然有些泛红的眼眶,他的大手轻轻抚过李倚薰的眼角,说道:“你往日在孤的面前哭也就罢了,今日怎的还在姓陆的小子的面前落泪了?”   裴彦琛的眼前浮现刚才李倚薰离开时陆濯辞看李倚薰的眼神,心中仍然觉得不舒服。   他可是知道李倚薰对男子的吸引力的,哪怕他相信陆濯辞的品行,知道陆濯辞不会做出觊觎他的女人的事情。可是想到别的男子会在背后像他一般渴望着李倚薰,他的心中是无法忍受的。   他知道这是他对李倚薰的占有欲。他想将李倚薰藏到一个只有他能够看见的地方,除了他,任何男子都不能够见到李倚薰。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前一句话语,想到了什么,耳朵泛起了一层粉色。   李倚薰拿脑袋蹭了蹭裴彦琛的大手,模样娇憨,她娇声说道:“妾也不想落泪,或许是被陆大姑娘给吓到了。”   陆濯辞和裴彦琛未出现时,陆凝菀对她说话可没有客气,她自然得光明正大地在裴彦琛的面前告她的状。   “吓到?她如何吓到你了?”裴彦琛好整以暇地望着李倚薰,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陆濯辞和陆凝菀时的清冷。   李倚薰当初可是能够手刃齐遇枫,他知道李倚薰并不会真的被陆凝菀的几句话语给吓到。   李倚薰抬眸看着裴彦琛眼中的怀疑,她咬了下樱唇,楚楚可怜道:“陆大姑娘说她的父亲很得皇上看重,还说她和殿下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嫁给殿下了。”   “她说,她的家人都很疼爱她,无论她想要什么,她的家人都会尽力满足她……”   李倚薰凝视着裴彦琛俊美的脸庞,忽然没再往下说了。   李倚薰本来是准备向裴彦琛告陆凝菀的状,可是复述着先前陆凝菀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语,她不可避免地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子酸涩。   李倚薰觉得她大概是太想知道她的家人是谁了,才会听见靖安侯府对陆凝菀的种种好时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裴彦琛抬手将李倚薰揽入他的怀里,他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李倚薰的后背。他的威严的凤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他忽然有些后悔仅仅是不许陆凝菀再来太子府了。   先前小厮对他复述过李倚薰和陆凝菀之间的对话。他本来以为陆凝菀仅是在李倚薰的面前摆未来太子妃的架子,不想陆凝菀还在李倚薰的面前炫耀了她在靖安侯府的得宠。   李倚薰将脑袋靠在裴彦琛的肩膀上,闷闷说道:“总之,陆大姑娘出身高贵,有疼爱她的家人,又和殿下有不浅的情分,妾这个卑贱的妾室可不敢得罪未来的主母。”   裴彦琛听着女子仿佛胆战心惊的话语,他垂下头去吻李倚薰的樱唇,惹得李倚薰嘤-咛出声。   等裴彦琛终于松开李倚薰,李倚薰的脸上染着好看的红晕,她轻轻喘息。裴彦琛再次低下头吻了一下李倚薰的樱唇,他声音低沉,“你不是说孤从未承诺要娶她吗?她可不会成为这府中未来的主母。”   裴彦琛回想着先前小厮复述的李倚薰对陆凝菀说的话语。他就知道李倚薰并未陆凝菀给吓到,最多对陆凝菀的理所应当和盛气凌人感到不胜其烦。   李倚薰见裴彦琛提起她对陆凝菀说过的话语,脸上的红晕更甚。她当时只想着摆脱陆凝菀,并不确定裴彦琛是否有迎娶陆凝菀的打算。此时思来,裴彦琛和陆凝菀之间如果真的如陆凝菀所言那般关系匪浅,她当时的举动有些莽撞了。   倒是裴彦琛刚才对待陆凝菀的态度让她有些意外。瞧裴彦琛刚才面对陆凝菀时的态度,陆凝菀和裴彦琛之间不像是有情分的模样。   李倚薰突然说道:“如果,如果这府中有了主母,殿下会如何处置妾?” 第52章   李倚薰从未在裴彦琛的面前提起过以后。准确地说是不敢在裴彦琛的面前提起她的未来。   她现在能够保住性命,暂时不用担心性命之忧已经是大幸。她又怎么敢奢望其它?   只是她不敢在裴彦琛的面前提起,不代表着她日后能够长久地这般在裴彦琛的府邸待下去。   今日陆凝菀的话语提醒了她,裴彦琛早晚都会迎娶太子妃的。以裴彦琛的身份,裴彦琛日后的太子妃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可是她呢?她现在是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义女,还有那么不光彩的过去。裴彦琛岂会让她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她知道如果她过去的那些经历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或许还会给裴彦琛带去不小的麻烦。   既然她早晚都会被裴彦琛抛弃,李倚薰希望她以后不会再落到从前的境遇。   李倚薰密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般轻颤,她小声说道:“在来京城的时候,殿下曾经说过,您在京城有几座闲置的宅院……”   “你想离开孤?”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威严的凤眼微眯。   在来京城的路上,他是说过如果李倚薰不想随他回他的府邸,他可以将京城的一座宅院赠送给李倚薰。只是那个时候李倚薰选择了随他回他的府邸。   他知道李倚薰不会无故提起这个话语。裴彦琛的眼前浮现那日钟越舆闯进杏澜院,大言不惭地让他放李倚薰离开的场景。   她的心中还是放不下钟越舆,这么快就厌烦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吗?   裴彦琛的五官本来就带着一股子清冷感,这般望着她,更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李倚薰的密长的眼睫颤抖地更加厉害,屋内的暧昧也随着裴彦琛的这句话语被冲散。   李倚薰抬眸望着裴彦琛俊美的脸颊,接下来的话语不敢再说出来了。   她本来想说她不想留在太子府了。她刚来裴彦琛的府邸就和许清眉与尉迟霓两位侧妃发生了不愉快,今日又发生了陆凝菀的事情。她本来就不是他正经的妾室,裴彦琛若是让她搬去他的私宅,总比让她现在这般留在太子府要好,她也不用再和裴彦琛后院的女人打交道。   可是裴彦琛明显不想让她提起这样的话语。   李倚薰微垂眼帘,避开裴彦琛锐利的眸光,她的小手揪着裴彦琛的身上的华服,将娇躯贴上裴彦琛的胸膛。似乎刚才的那两句话语她没有说过。   此时二人离得非常近,她轻而易举的地就打散了裴彦琛的身上的淡淡的冷意,任他原本有多么的严肃和清冷,也只能够折服于她的娇媚撩人中。   裴彦琛在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他抬手将李倚薰给抱了起来,朝内间的床榻走去。   等走到床榻前,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在了舒适的床榻上。他将李倚薰揽入怀里,二人平躺在床榻上。   裴彦琛的大拇指缓缓摩挲着李倚薰的肩膀,他说道:“陪孤休憩一会儿,你若是不安分,孤不介意陪你做一些别的事情。”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立刻闭上了眼睛,温顺地躺在裴彦琛的怀里,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   那厢,李倚薰和裴彦琛离开后,陆濯辞就不顾陆凝菀的反对将她带离了靖安侯府。   陆凝菀拗不过陆濯辞,只好随陆濯辞回了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的下人远远看见走过来的陆濯辞和陆凝菀,急忙低下脑袋,不敢多窥,心中却不乏惊奇和疑惑。   那日靖安侯和陆凝菀进宫参加宫宴,结果陆凝菀却哭着被靖安侯带回靖安侯府。今日陆凝菀怎么也这般模样被陆濯辞带回靖安侯府。   而且陆濯辞的脸色比那日靖安侯的脸色还要冷冽。   “带姑娘回院子,没有我和侯爷的吩咐,不许姑娘离开她的屋子一步。”陆濯辞将陆凝菀交给靖安侯府的下人,他对陆凝菀的贴身丫鬟冷声吩咐道。   “二哥休想软禁我,我要将二哥的所作所为告诉母亲,让母亲为我做主。”   陆凝菀听见陆濯辞的话语,忿忿不平说道。   陆凝菀认为陆濯辞是害怕她将他和李倚薰的事情告知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这才想软禁她。   她知道靖安侯夫人最疼爱她了,如果靖安侯夫人知道陆濯辞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帮她教训陆濯辞。   陆濯辞听见陆凝菀威胁的话语,却不为所动。他见一旁的下人迟迟没有动作,声音比刚才还要冷冽,他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姑娘带回她的屋子。谁若是将今日之事告知给夫人,便不用再留在侯府了。”   靖安侯府的下人听见陆濯辞的话语,不敢再迟疑和犹豫。几个下人走到陆凝菀的身边,伸手抓住陆凝菀的胳膊。   等靖安侯府的下人将陆凝菀带走,陆濯辞抬手按了按眉心,眉宇间难掩疲倦和烦躁。   陆濯辞的脑海中回响着陆凝菀刚才那句理直气壮要找靖安侯夫人做主的话语,不禁想起陆凝菀小时候走丢后的事情。   那个时候靖安侯府都因为陆凝菀的走丢失了魂,靖安侯派了许多人寻找走丢的陆凝菀,却始终没有寻找到陆凝菀。   靖安侯夫人膝下有两子一女,陆凝菀身为靖安侯府唯一的嫡姑娘,自然是千娇百宠。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非常喜爱陆凝菀这个女儿,两位兄长对她也是百般宠爱着。   陆凝菀走丢的那日是上元节,京城的街市热闹非凡,街道旁甚至还搭了戏台子,‘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在人群中响起。   本来靖安侯夫人与靖安侯说好了,他们那日会带陆凝菀和陆濯辞出去赏花灯。可是临出发时靖安侯一位怀孕的妾室突然身体不适,靖安侯夫人只能够带着陆凝菀和陆濯辞去了街市上。   而因为靖安侯的缺席,那日靖安侯夫人的心情非常不好,始终郁郁寡欢。小小的陆凝菀为了让靖安侯夫人开心,还将手中的糖人送给靖安侯夫人,可是那个糖人却被靖安侯夫人无情地扔在了地上。   糖人孤零零地躺在在地上,原本可口的糖人沾满了灰尘。才五岁的陆凝菀无助地望着靖安侯夫人,她不明白靖安侯夫人为什么要将她的糖人扔掉,难道靖安侯夫人不喜欢她的糖人吗?   那是陆濯辞第一次看见从小便是天之娇女的陆凝菀小心翼翼地对靖安侯夫人说话。   “母亲别和菀菀生气了,母亲若是不喜欢这个糖人,菀菀再给母亲重新挑选一个糖人,好不好?”   陆凝菀红着眼走到被靖安侯夫人丢掉的糖人前,她将沾满灰尘的糖人从地上捡了起来。这个糖人是她挑选了好久才选中的,可是现在这个糖人没法吃了。   靖安侯夫人看着陆凝菀脸上的落寞,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做了一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母亲不是故意的……”   靖安侯夫人颤抖着手走到陆凝菀的面前,她蹲在陆凝菀的面前,不住地对陆凝菀道歉。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忍不住冲身边的人发火。   一旁伺候的婆子也走到陆凝菀的面前,小心哄道:“姑娘别说傻话,夫人怎么会和姑娘生气?”   婆子将一个汤婆子塞到陆凝菀的手里,温柔说道:“姑娘将这汤婆子拿着,外面冷,莫冻着。”   陆凝菀木讷地接过婆子递过来的汤婆子,她听不太懂婆子的话语,母亲的情绪看起来好激动,不是因为她惹了母亲生气吗?   靖安侯夫人担心自己再做出伤害陆凝菀和陆濯辞的事情,决定暂时与陆凝菀和陆濯辞分开。   陆凝菀看着靖安侯夫人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她的心中忽然觉得好难过。她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母亲这会儿就不会离开她和二哥了。   她求助地看向身边的陆濯辞,“二哥,你帮我去看看母亲,好不好?母亲刚才好伤心的模样。”   “二哥,没事儿,我有刘嬷嬷陪着我,我在这儿等二哥回来。”   粉雕玉琢的女孩站在戏台子前,明亮的眼眸比身后的戏曲声还要吸引人。   陆濯辞觉得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便是在那个时候听从陆凝菀的话语去找靖安侯夫人。   等他拿着陆凝菀最爱的糖人回来,陆凝菀原本待的地方一片狼藉,诱人的戏曲声早已经停止,巨山般的戏台子仿佛被巨人踢了一脚,四分五裂地摔在街市上。   戏台子摔落的地方还有不少渗人的血迹。   几个年轻的男子抱着受伤的家人难掩悲痛。   不过比陆凝菀年长两岁的陆濯辞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发疯般地在那条街市上寻找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却始终没有寻找到那个说会等着他的女孩。   陆凝菀的走丢让整个靖安侯府都陷入了阴霾中,本来就与靖安侯有隔阂的靖安侯夫人拒绝再与靖安侯说一句话语。   陆濯辞记得那个时候靖安侯夫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靖安侯夫人将陆凝菀的失踪全怪罪在自己的身上,无论他和靖安侯如何安抚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都无法从陆凝菀失踪的阴影中走出来。   那日靖安侯在下人的帮助下终于踹开了靖安侯夫人的屋门,靖安侯夫人躺在贵妃榻上,周身是渗人的血迹。   靖安侯夫人早已经没有了意识。   他和靖安侯守了靖安侯夫人几日几夜,又给远在外地的大哥写了好几封书信。大哥回府的第五日,靖安侯夫人终于愿意苏醒过来。   再后来,失踪在外的陆凝菀被章姨娘领到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面前。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靖安侯夫人的情绪终于稍微稳定了一些。   大夫说靖安侯夫人受不得刺激,要让靖安侯夫人保持心情愉悦。所以这些年靖安侯上下都尽可能地迁就靖安侯夫人。   而陆凝菀也正是知道这个,每次靖安侯和两位兄长阻拦她做什么,或者哪件事情不如她的意,她都会让靖安侯夫人帮她达成所愿。   为了不让靖安侯夫人受到刺激,靖安侯也只能够顺了陆凝菀的意。   ……   陆濯辞看着眼前熟悉的牌匾,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陆凝菀小时候居住的菀苑。   陆凝菀被找回来后,并没有居住在菀苑。菀苑还是保持着陆凝菀小时候居住的模样。   女孩娇甜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二哥,我今日在皇宫遇见了一个好可恶的大哥哥,我见他不开心的模样,我好心哄他高兴,他居然在太后和母亲的面告我的状。”   “二哥,我以后若是再迷路了,不再求助他人带路,大哥和二哥会来寻找我的,对吗?”   .   陆濯辞垂在两侧的双手逐渐收紧成拳,眼眸中是极深的痛苦。他没有履行承诺,现在都没能找到他的菀菀。   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丫鬟疾步走了过来。   “二公子快去看看老夫人吧,老夫人说梦见了承毅伯夫人,今日怎么都不肯用膳。”丫鬟站在陆濯辞的面前,恭敬说道。   丫鬟口中的承毅伯夫人是靖安侯的同胞妹妹,名唤陆汐萱。陆汐萱在世时是大燕出了名的美人,可惜遇人不淑,芳魂早逝。陆老夫人一直对女儿的死耿耿于怀。   陆濯辞错愕地朝太子府的方向望去,他终于知道先前裴彦琛的那位妾室为何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李倚薰的容貌居然与陆汐萱有八成相似。   陆汐萱死时,陆濯辞年纪尚小,他对他那位姑母并没有太大的印象了。可是他曾经在陆老夫人的屋子里看见过陆汐萱的画像。   ……   太子府   李倚薰闭上眼睛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睡着前,她的眼前总是浮现陆濯辞含着关心和焦虑的眼睛。   可是陆濯辞是陆凝菀的兄长,他为什么要这般看她?   李倚薰睡得不安稳,各种杂乱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里。   李倚薰觉得她的额头好疼,额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好大一个口子,有渗人的血从她的脸颊滑下。   “说,你的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若是不听话,你就会像他们一样。”   凶神恶煞的男子弯腰拍了拍她的脸蛋,眼中是令人畏惧的狠意。   她顺着男子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几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孩童被人用粗绳绑着手脚,身上还有被人打过的痕迹。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不喜欢眼前男子看她的眼神和粗鲁的动作。可是身体莫名的不受她的控制,她只能够承受男子不友善的注视。   “天子脚下,你如此对待我们,等我的父母和兄长找来,我要让父母和兄长将你扭送到府衙。”   她仰着脖子,粉雕玉琢的脸蛋毫不畏惧地望着男子,不卑不亢说道。   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再次不屑地拍了拍她姣好的脸蛋,轻蔑说道:“你倒是说说,你的父母和兄长都是谁,老子若是心情好,大概还会将你送回到你的父母和兄长身边。”   听见男子粗狂的话语,她感觉额头上的伤口更疼了,脑海中似乎缺失了什么。她是谁?她的父母和兄长又是谁?   额头上的疼痛让她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感觉到男子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害怕地朝后退了一步,口中却不甘示弱道:“我不见了,父母和兄长现在一定在焦急地寻找我,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男子将她的心虚和恐惧一眼看穿,他大力地将她推向那些被绑着手脚的孩童,张狂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在这儿等着你的母亲和兄长找来。”   她和那些孩童被男子关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额头上的伤口因为太久未处理,脸上和发丝上沾了不少的血污。   屋内黑乎乎的,仅有零星的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   她无助地缩在墙角,周身被恐惧和害怕包围。   女孩往日明亮的眼眸中难得有些迷茫,她的父母和兄长真的会找来吗?为什么她会没有一点儿关于她的父母和兄长的记忆?   她的父母和兄长若是不知道她被坏人关在这儿怎么办?   她抬脚走到窗子前,吃力地想要从窗子翻出去。她不能够被坏人关在这儿,她要跑到人多的地方,这样她的父母和兄长就更容易找到她了。   那些被绑着手脚的孩童看出她的目的,纷纷求她帮他们一起逃离这儿。   那些孩童还说,他们皆是被父母和家人卖给刚才那个男子的。   女孩清澈的眼眸中浮现不解。为什么他们的父母和家人要狠心卖掉他们?   她虽然不记得她的父母和兄长了,可是她觉得她的父母和兄长一定不会这般狠心对待她的。   她解开那些孩童手上和脚上的绳子,然后他们一起从窗子翻了出去。为了引开男子,她还故意将男子的厨房点燃了。   手脚不用再被粗绳束缚,那些孩童显得很兴奋。他们说会帮她寻找她的父母和兄长。   只是他们没有跑多远,男子就将他们重新全部抓了回去。   这次男子的脸上的神情比先前还要恐怖和令人害怕,她看见男子一步步地朝她走来,手上的长鞭闪烁着寒光。   “想让你的父母和兄长将老子扭送到府衙,是吧?你再跑试试?”   男子的手上的长鞭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上疼痛无比。   “老子告诉你,你的父母和兄长不要你了,他们不会寻找你的。”   男子的手上的长鞭再次落在她的身上,声音不屑。   她无助地躺在地上,小声反驳道:“不会的,我的父母和兄长不会不要我的,他们会来寻找我的……”   或许是女孩的抵拒的反应刺激到了男子,男子更加大力地将长鞭甩在女孩的身上。   等男子收手,女孩的背上,手臂上都是恐怖的鞭伤。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意识模糊时,她感觉口中被男子喂了一些汤药。   男子还没有用她换到银钱,他不会让她死。   “记住了,老子是你的父亲,日后不可再忤逆老子。”   男子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警告道。   她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男子,弱弱地在心中反驳,他不是她的父亲。   男子却对女孩的反应很满意,见女孩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毫不畏惧地抵抗他,他哈哈大笑道:“老子就说,几岁的孩童能够做什么?多打几下她不就怕了?”   男子得意的笑声传到她的耳朵里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她拼命地想要用手捂住耳朵,这样她便不用听见男子张狂的笑声了,可是手上使不出一丝力气,身上只有无尽的疼痛。   她的身上好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她大概是要死了。   她要忘记这一切,这样她就不会感到疼痛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身上的疼痛感终于消失。她看见陆凝菀的兄长温柔地站在她的面前。   “二哥,我今日在皇宫遇见了一个好可恶的大哥哥,我见他不开心的模样,我好心哄他高兴,他居然在太后和母亲的面告我的状。”   她亲昵的望着陆濯辞,气鼓鼓说道。   陆濯辞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菀菀若是不喜欢他,我和大哥悄悄地帮菀菀教训他,好不好?”   她大抵是没有想到陆濯辞会想要帮她教训那个可恶的大哥哥,粉雕玉琢的脸蛋上一时竟然没了刚才的不忿。   她说道:“菀菀没有不喜欢他,菀菀只是不想看见他了。菀菀以后都不想看见他了。”   “二哥,我以后若是再迷路了,不再求助他人带路,大哥和二哥会来寻找我的,对吗?”   忽然她转了话题,明亮的眼眸信任地望着陆濯辞。   “菀菀以后若是再迷路了,无论菀菀在哪儿,大哥和二哥都会来寻找菀菀的。”   陆濯辞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宠溺和温柔,听起来便忍不住让人心生信任。   ……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牖映入房中,李倚薰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裴彦琛关心的眼神。   李倚薰双眼无神的看着裴彦琛俊朗的脸,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蛋,却摸到了脸上未干的泪花。   她刚刚居然在梦中哭了吗?   “做噩梦了?”裴彦琛凝视着呆愣的李倚薰,眉头紧拧。   他还从未看见李倚薰这般神情,好似猛然发现了什么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或者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倚薰缓慢眨了一下眼睛,密长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她觉得她不算是做噩梦了,她只是终于知道了她是谁,她的父母和家人又是谁。   裴彦琛见李倚薰长久地未说话,他在李倚薰的身后垫了一个软枕,然后将桌上的手帕递给了李倚薰。   李倚薰木讷地接过裴彦琛递过来的手帕,她还未从刚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梦中的画面还充斥着她的脑海。   之前裴彦琛答应帮她寻找她的父母和家人,她的心中不是没有期待和憧憬。   她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地躺在河边,然后被心怀不轨地鲁富给捡到。   她想知道这些年她的父母和家人有没有寻找过她,想念过她……   可是现在她忽然不敢有期待和憧憬了。   她的父母和家人确实寻找过失踪的她,只是他们寻找到的却不是她。   靖安侯府已经有了一个千娇百宠的陆大姑娘,即便她现在知道了她是谁,她的父母和家人是谁,又能够怎么样?   李倚薰缓缓闭上双眼,晶莹的泪珠再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打湿了她的花容面。   裴彦琛伸手握住李倚薰的小手,小手冰凉冰凉的,像冬日的寒冰一样。   裴彦琛看着情绪不稳的李倚薰,眉头拧得更紧。   或许是感受到裴彦琛掌心的温度,李倚薰睁开眼睛,她将脑袋靠裴彦琛的肩膀上,“殿下可以让我靠一下吗?”   裴彦琛没有说话,他伸手揽住李倚薰的娇躯,让李倚薰离他更近。 第53章   一盏茶后,李倚薰的情绪已经不像最开始苏醒时那般激动。   “殿下不好奇我梦见了什么吗?”   李倚薰抬起脑袋,用手帕一点点儿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刚刚哭过的水眸凝视着裴彦琛,又恢复了往日面对裴彦琛时的模样。   这些年的经历,她已经练成了无论发生何样的事情,都能快速稳定自己的情绪的本事。   以裴彦琛的本事,李倚薰不相信裴彦琛未察觉她苏醒时的异样。   裴彦琛深深地看了李倚薰一眼,“孤确实好奇你刚才梦见了什么。只是你若是想告诉孤,你自会主动对孤说。”   裴彦琛的声音听起来对她充满了包容,李倚薰忽然觉得像裴彦琛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若是想要做什么,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比如此时裴彦琛看着她的样子看起来那么的深情和专注,让她一不小心就会被他蛊惑。   让她好奇地想着,他和许清眉与尉迟霓相处时,也是这般姿态吗?   还有陆凝菀,之前不少人认为陆凝菀会是裴彦琛的太子妃,裴彦琛如果对陆凝菀没有一丝的在意,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拥有这样的想法?陆凝菀今日怎么会有胆子擅闯太子府?   李倚薰本来对裴彦琛和陆凝菀之间的关系没有太大的兴趣的,以她卑微的身份,裴彦琛未来的太子妃是谁,她哪里有关心的资格?   可是就在刚刚,她知道她的命运本来不是这样的。   李倚薰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妾刚刚梦见了过去的事情,梦中的那些场景让妾有些无法接受。”   “既然是不好的记忆,你若是不喜欢,便不要再想了。”裴彦琛抬手摸了摸李倚薰的脑袋。   裴彦琛的声音听起来如刚才一样对她充满了包容。   李倚薰抬眸望着裴彦琛落在她的脑袋上的大手,她忽然忆起那个时候她向陆濯辞抱怨裴彦琛时,陆濯辞说要悄悄帮她教训裴彦琛时,也曾这般温柔地抚摸过她的脑袋。   那时陆濯辞向她承诺,无论她在哪儿,他都会来寻找她。   可是事实是他和她相对而站,他早已经不认识她,眼里也没有了她这个妹妹,他的身边有另一位被他称呼为“舍妹”的女子。   眼睛又有了酸酸胀胀的感觉,李倚薰垂下眼眸,不想让自己再狼狈地哭出来。   “让殿下看笑话了。殿下有许多的正事需要处理,妾不敢再耽误殿下。”   李倚薰失神地看着锦被上的花纹,恭谨说道。   裴彦琛说得没有错,以她现在的处境,那些记忆她再去想也没有用,还不如不再去想。   裴彦琛皱眉。他此时岂会看不出来李倚薰想赶他离开?   如果今日说这个话语的是许清眉或者尉迟霓,他大概会对她赶他离开的举动感到不悦。   可是大抵不是他第一次被李倚薰催促离开,他的心中倒是没有什么愤怒。   而且李倚薰现在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他自然不放心就这样离开。   “太子殿下,夫人,管家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对太子殿下说。”   秋芽站在屋门口,恭敬说道。   裴彦琛皱眉看了李倚薰一眼,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   用晚膳的时候,裴彦琛又来了杏澜院。陪李倚薰用完晚膳,裴彦琛也没有离开李倚薰的杏澜院。   太子府的下人不禁私下感叹,太子殿下这是真将李姨娘放在了心上,太子殿下看出李倚薰郁郁寡欢,心情不佳,特意来杏澜院陪伴李姨娘。   与裴彦琛对李倚薰的温情不同,李倚薰身为裴彦琛的妾室,在面对裴彦琛对她的体贴时,不仅没有普通女子的受宠若惊,反而在对待裴彦琛时有些冷淡。   太子府的下人觉得,大概也就李姨娘敢用这般敷衍的态度对待尊贵的太子殿下。   裴彦琛在杏澜院陪伴了李倚薰一夜,第二日他陪李倚薰用完早膳后,终于离开了杏澜院。   李倚薰拿手帕轻轻擦去唇边的水渍,柔声问道:“秋芽,太子殿下还在府内吗?”   秋芽说道:“夫人,太子殿下现在不在府内了。管家说太子殿下从杏澜院出来后,就离开了太子府。”   至于裴彦琛离开太子府去了哪儿,管家自然不会对秋芽一个丫鬟细说。   “秋芽,陪我出府。”   李倚薰瞥了铜镜中她的身影一眼,站起身朝外走去。   秋芽不解地看着李倚薰的举动,她快步跟上李倚薰,说道:“夫人想去哪儿?如今太子殿下不在府内,我们可要等太子殿下回来了再出去?”   李倚薰的脚步微微滞了滞,她说道:“不必等太子殿下回府。之前殿下对我说过,我若是想要出府,只需要派人对管家说一声。”   至于她想去哪儿,她也不知道她应该去哪儿。她只是忽然想见一见她昨日梦见的父母和家人。   她被鲁富捡到时,虽然年纪尚小,那些与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相处的记忆并不像大人那般清晰,可是在她的记忆里,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   两位兄长对她这个妹妹也十分宠溺。   她想知道陆凝菀为何会顶着她的名字成为了她的父母的女儿,两位兄长可有如曾经承诺那般寻找过她……   哪怕事实有可能是她无法接受的,她也想见一见曾经疼爱她的父母和兄长。   管家得知李倚薰要出府,殷勤地给李倚薰安排了出行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太子府,李倚薰坐在马车内,心不在焉。那些久远的记忆走马观灯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陆凝菀会顶着她的名字成为靖安侯府的大姑娘或许有隐情,她的父母和兄长这些年或许一直没放弃寻找她……   事到如今,李倚薰忽然不自觉为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及两位兄长辩解。或者说她不敢相信曾经疼爱的家人就这样舍弃了她,然后还让另一位女子顶替了她原本的一切。   马车行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李倚薰和秋芽下了马车。   李倚薰刚刚向管家打听了从太子府到靖安侯府的路线,她知道靖安侯府距离这儿不远了。她若是想要见到靖安侯府的人,最简洁的办法自然是直接去靖安侯府。   李倚薰举目眺望四周,京城与她久远的记忆中有很大的不同。是了,她被鲁富捡到,离开京城已经十几年,京城自然不是她小时候的样子了。   不仅京城不再是她小时候的样子,人也不可能是她小时候的样子了。   突然李倚薰的视线落在一间银楼门口,她的眼眶发热,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银楼门口的橘黄身影虽然与她昨日梦见的有些微不同,女子的脸上爬上了属于女子这个年纪的皱纹,她还是认出来女子是她的母亲,靖安侯夫人。   行动快过脑子,李倚薰还没想好应该如何面对靖安侯夫人,双腿已经朝靖安侯夫人的方面走去。   只是李倚薰在距离银楼门口仅几步的距离时,她却停住了脚步。她愣愣地看着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夫人身边的粉红身影。   靖安侯夫人身边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倚薰曾经在太子府见过的陆凝菀。   陆凝菀亲昵地搂着靖安侯夫人的胳膊,俨然一对亲密的母女。   李倚薰失神地望着与她仅几步之遥的靖安侯夫人和陆凝菀,脑中一片空白,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那厢陆凝菀和靖安侯夫人已经走进了银楼,并没有注意到正看着她们的李倚薰。   陆凝菀从柜台上拿起一支翡翠簪子在靖安侯夫人的头上比划了一下,笑说道:“这簪子成色不错,与母亲今日的衣裳极配。”   陆凝菀将翡翠簪子放下后,又从柜台上拿起了几支价值不菲的簪子要靖安侯夫人挑选。   与陆凝菀的兴致勃勃不同,靖安侯夫人的神态反而略显疲惫。   陆凝菀小时候不小心走丢后,她就不弋?喜爱来人多的地方了,甚至很少离开靖安侯府。   只是今日陆凝菀非要让她陪她出来,她不忍心拒绝陆凝菀,只好陪陆凝菀来了这银楼。   靖安侯夫人将陆凝菀手中的簪子交给掌柜,又让身边的丫鬟婆子稍微退开了一些,她冲陆凝菀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二哥为什么要将你禁足?”   今天早上陆凝菀的贴身丫鬟突然悄悄找到她,说陆濯辞将陆凝菀禁足了。   她知道陆濯辞不会无缘无故将陆凝菀禁足,定然是陆凝菀做了什么事情。   陆凝菀的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她亲密地搂住靖安侯夫人的胳膊,娇笑说道:“二哥这般对待我,母亲就不心疼我吗?而且我今日特意陪母亲出来,母亲不开心吗?”   往日她这般哄靖安侯夫人,哪怕她做了什么错事,靖安侯夫人也不会和她计较或者帮她摆平。   可是今日靖安侯夫人却没有轻易地放过她,她将陆凝菀挽着她的胳膊的手拉下,神情难得有些严肃,她说道:“你若是不告诉我,你现在就回侯府,继续按你二哥的话语禁足。”   陆凝菀听见靖安侯夫人的话语,眼眸中划过一抹暗色。她觉得她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心,靖安侯和陆濯辞事事与她作对,裴彦琛也对她改变了态度,甚至不容许她去他的太子府。   现在连靖安侯夫人也这般对待她。   陆凝菀知道她今日能够出来全仰仗靖安侯夫人,她现在若是回靖安侯府,以靖安侯和陆濯辞对她的态度,大概这辈子她是别想从靖安侯府出来了。   陆凝菀咬了咬唇,小声说道:“母亲,其实二哥将我禁足,是害怕我将他的秘密说出去。”   “秘密?你二哥有什么秘密?”靖安侯夫人微微拧眉。   靖安侯夫人见陆凝菀一副犹豫和迟疑的模样,她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丫鬟婆子又退开了一些。   “母亲,二哥和琛哥哥的妾室不清不楚。父亲和母亲若是再不管教二哥,二哥就要将我们靖安侯府的脸丢尽了。”陆凝菀凑到靖安侯夫人的耳边,低声说道。   靖安侯夫人听见陆凝菀的话语,眼神一变,“你别胡说,你二哥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陆濯辞是她的儿子,陆濯辞这段日子还贴心地多在靖安侯府陪伴她,她不相信陆凝菀的话语。   “母亲,我可没有胡说。那日我亲眼看见琛哥哥的妾室在二哥的面前哭泣,二哥当时对琛哥哥的那个妾室十分紧张。”陆凝菀说道。   靖安侯夫人见陆凝菀一副言辞凿凿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有些疑惑。陆濯辞向来洁身自好,如今后院甚至没有一个妾室,陆濯辞怎么会和裴彦琛的妾室有牵扯?   靖安侯夫人到底不会听信陆凝菀的一面之词,她得亲自向陆濯辞询问他和裴彦琛的那位妾室是怎么回事,然后也得派人去打听一下裴彦琛的那位妾室。   靖安侯夫人按了按心口,心中忽然产生一股异样。她忽然记起陆濯辞曾经对她说过,他和靖安侯曾经若是对她撒谎了,她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他和靖安侯。   陆濯辞是她生的儿子,哪怕陆濯辞做了再大的错事,她也狠不下心不见陆濯辞的。   究竟是因为何事,才会让陆濯辞对她说那样的话语。   ……   秋芽追上李倚薰时,便看见李倚薰呆呆地看着银楼门口的方向,整个人失了魂一般。   秋芽疑惑说道:“夫人在看什么?夫人想要去银楼看看吗?”   李倚薰回过神来,她抬手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道:“秋芽,让车夫将马车驾过来,我们回太子府。”   说完,李倚薰转身往回走,不再朝银楼的方向看一眼。   秋芽听见李倚薰的话语,怔了一下,她快步跟上李倚薰,不解说道:“我们不去靖安侯府了吗?刚才夫人不是说要去靖安侯府吗?”   李倚薰的脚下的步子稍微滞了滞,清澈的眼眸中浮现茫然。她还应该去靖安侯府吗?   靖安侯府已经有了一个千娇百宠的陆大姑娘,如果她对靖安侯府的人说她才是陆大姑娘,她曾经的家人会相信她吗?   李倚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太子府出来,想要见一见她曾经的父母和家人的信念在见到陆凝菀亲昵地依偎在靖安侯夫人的身边时轻易地被打散。   久远的记忆中她曾经似乎也这般亲密地依偎在靖安侯夫人的身边过,只是那时的她未曾想过有一日另一个女人会顶着她的身份理所应当地霸占她的父母和家人。   李倚薰的脑海里还充斥着刚才看见的陆凝菀亲昵地搂着靖安侯夫人走进银楼的画面。   明明她的生母就在她身后的银楼里,此时她却没有勇气和信心跑到靖安侯夫人的面前说她才是她的女儿。   她曾经听见过许多陆凝菀在靖安侯府如何受宠的话语,甚至陆凝菀还亲口对她述说过靖安侯府的人对她的疼爱。   可是这一切皆没有她刚才亲眼看见陆凝菀亲昵地依偎在靖安侯夫人的身边时,给她的冲击要大。   靖安侯夫人刚才看向陆凝菀的眸光那般温柔,让她想要自欺欺人都没有办法。   可是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她好不容易知道了她的父母和家人是谁,曾经疼爱她的父母和家人却将原本给她的疼爱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再属于她。   李倚薰的心口一阵绞痛,她迷茫地伸手揪住身前的衣裳。   秋芽担心地看着李倚薰,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李倚薰为何会是这般神态。   秋芽的双眼紧张地落在李倚薰的身上,她的唇瓣张了张,正要对李倚薰说些什么,忽然繁华的街道上猛地响起一阵嘈杂声。   秋芽抬眸看去,便看见一匹高头大马失了控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街道上的不少行人被那匹马踩伤,眼看那匹马就要朝她们这边过来了。   秋芽大惊,她抬手便要去拉一旁的李倚薰,谁知她的胳膊忽的被人给撞了一下。眼下街道上的人为了不被失了控的马踩伤,皆是惊慌失措地躲避着那匹马,秋芽的胳膊不知道被谁强硬地给拉住,她被迫与李倚薰隔开。   原本繁华的街道一片混乱,等秋芽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便看见一个蒙着面的人驾着马朝李倚薰的方向狂奔而去。   “夫人……”秋芽瞪大眼睛,焦急地拨开身前的人。   李倚薰本来就情绪不稳,街道又因为失了控的马变得混乱,蒙面人行到她的身边时,她未反应过来。   李倚薰被蒙面人掳到马上,街道上的人为了不被蒙面人的马匹踩伤,纷纷避开蒙面人的马。   秋芽眼睁睁看着蒙面人掳着李倚薰扬长而去。   秋芽本能地朝蒙面人的方向追了几步,她无助的落下泪来。刚才那个蒙面人是谁?那个蒙面人为什么要掳走李倚薰?   眼前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石谏拦住徒劳的秋芽,他冲秋芽说道:“太子殿下在靖安侯府,快去靖安侯府找太子殿下。”   说完,石谏快速朝蒙面人的方向追去。   秋芽听见石谏的话语,呆愣地点了点头。她认得石谏,石谏是太子殿下的人。   秋芽垂在两侧的双手缓缓收紧成拳,她急忙朝靖安侯府的方向跑去。   ……   靖安侯府   裴彦琛到达靖安侯府后,陆濯辞就带裴彦琛去了他的书房,并屏退了靖安侯府的下人。   陆濯辞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画卷,缓缓在裴彦琛的面前打开。   这副画卷正是陆濯辞的姑母,陆汐萱的画像。   陆濯辞与陆老夫人说了许多的好话,陆老夫人才将这副画像暂时借给他。   画卷上的女子姿容不凡,唇角含笑,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裴彦琛凝视着画卷上的女子与李倚薰极为相似的容貌,眸光微凝。   陆濯辞知道李倚薰与陆汐萱生得如此相似绝对非巧合,他的心中甚至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如果要论证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他需要知道李倚薰的情况。   裴彦琛现在与李倚薰如此亲密,裴彦琛应该是最清楚李倚薰的情况的人。所以今日陆濯辞才会特意邀请裴彦琛来靖安侯府。   陆濯辞看了裴彦琛一眼,说道:“画像上的女子是我的姑母。姑母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祖母一直十分思念姑母,这些年祖母每日都会对着姑母的画像哭泣,差点哭瞎了眼睛。”   裴彦琛再次朝陆濯辞拿出来的画像看了一眼。这副画像明显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也就是说这副画像不可能是陆濯辞看见李倚薰的容貌后,故意找人画出来的。   裴彦琛的视线从画像上收回来,他的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一下,“陆二公子想说什么?陆二公子的姑母确实与孤府上的李倚薰生得十分相似,只是据孤所知,承毅伯夫人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以李倚薰的年纪,承毅伯夫人死时,李倚薰还没有出生,李倚薰不可能与承毅伯夫人有血缘上的关系,也不可能是承毅伯夫人遗落在外的女儿。”   陆濯辞听见裴彦琛口中的‘李倚薰’三个字,怔了一下。他昨日才在太子府看见李倚薰,二人甚至未说上话,他自然不知道李倚薰的名字。   原来她现在叫李倚薰。   陆濯辞在口中无声地念了一遍‘李倚薰’三个字,倒是未思量这个名字的含义。   陆濯辞说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我并不是怀疑太子殿下口中‘李倚薰’是已逝的姑母的女儿。我有一个同胞妹妹幼年不慎走失,年龄正好与太子殿下口中的‘李倚薰’差不多。”   “同胞妹妹?莫非陆二公子除了陆大姑娘这个同胞妹妹,还有一位同胞妹妹?”裴彦琛微微扬眉,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陆濯辞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原本要说的话语顿了一下。他知道他如果想向裴彦琛证实李倚薰就是他寻找了十几年的菀菀,先得向裴彦琛解释现在靖安侯府的陆凝菀是怎么回事。   之前纯宣帝还想将陆凝菀嫁给裴彦琛,如果让裴彦琛知道陆凝菀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陆大姑娘,整个靖安侯府都可能会担上欺瞒皇室的罪名。   “太子殿下说得没有错,,我确实只有一个同胞妹妹。家妹五岁那年不慎走失,这些年我和家父都在寻找家妹的下落。”陆濯辞微垂眼眸,温和说道。   李倚薰很大可能就是他和靖安侯寻找了这么多年的菀菀,现在他只想赶快知道李倚薰是不是他的菀菀。   裴彦琛原本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他自然知道陆濯辞的这句话语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裴彦琛的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泛白。   他还记得那时得知陆凝菀在上元节走丢,他派了不少人帮助靖安侯寻找失踪的陆凝菀,可是却失踪没有寻找到陆凝菀的踪迹。直到五年后靖安侯的一位妾室领着已经十岁的陆凝菀来到了靖安侯府。   那个时候陆凝菀瑟缩地站在靖安侯的那位妾室的身边,容貌虽然和五岁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性情却完全没有了五岁时的影子。   当时整个靖安侯府都在因为寻找到了陆凝菀而开心。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父母会认错自己的女儿。   那时的他想着,或许时间长了,她就会恢复小时候的‘无法无天’了。   可是随着陆凝菀年龄渐长,陆凝菀的性情不仅没有恢复到他在皇宫初见她时的样子,容貌甚至都没有了小时候的影子。   裴彦琛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容貌,陆凝菀最开始被领回靖安侯府时,容貌尚与靖安侯夫人有两分相似。可是陆凝菀现在的容貌哪里与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有相似之处,陆凝菀与陆濯辞的容貌也没有相似之处。   裴彦琛的问话虽然仅简单的三个字,可是陆濯辞却知道裴彦琛想要问什么。   陆濯辞声音发颤道:“家妹未走丢前,家母的精神状态便有些不好了。那个时候家母得知家妹失踪的消息,精神大受打击,如果不是靖安侯府的人时刻小心呵护,家母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后来家母信任的章姨娘领着一个与家妹容貌十分相似的小姑娘来到靖安侯府,小姑娘不仅容貌与家妹走丢时的容貌十分相似,身上还有与家妹相同的胎记,当时靖安侯府的人都以为那个小姑娘是失踪的家妹。家母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精神这才不像之前那般失控。”   章姨娘刚领着陆凝菀来到靖安侯府时,靖安侯府的人确实被陆凝菀给欺骗了,以为陆凝菀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菀菀。一来陆凝菀刚来到靖安侯府时,容貌与菀菀走丢时十分相似。   二来章姨娘曾经是靖安侯夫人的贴身丫鬟,靖安侯夫人十分信任章姨娘。   而且当时章姨娘说陆凝菀走丢时年龄尚小,走丢前的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再加上陆凝菀能够说出走丢前的印象比较深的几件事情,他们便自然而然地认为陆凝菀是他们失踪的菀菀。   只是假的便是假的。靖安侯在经历过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后,逐渐发现被章姨娘领到靖安侯府的陆凝菀并非他失踪的女儿。可是那个时候靖安侯夫人才在陆凝菀的陪伴下,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如果那个时候靖安侯贸然告知靖安侯夫人,被章姨娘领回来的陆凝菀并非他们失踪的女儿。已经经历过女儿失踪打击的靖安侯夫人,如何承受得住女儿失而复得是假的这一事实?   为了避免靖安侯夫人的精神再次崩溃,靖安侯只能够暂时让被章姨娘带来靖安侯府的陆凝菀留在靖安侯府,然后继续派人寻找失踪的女儿。等两个儿子年纪稍长,他便将这一切告知给了两个儿子,让两个儿子帮忙寻找他们失踪的妹妹。   陆濯辞的话语,裴彦琛听懂了。陆濯辞和靖安侯府的人之所以知道陆凝菀并非真正的陆大姑娘,还让陆凝菀顶着陆大姑娘的身份,仅仅是顾忌靖安侯夫人不稳的情绪。   裴彦琛的脑海中浮现李倚薰得知她是被鲁富在河边捡到时,双眸仿佛会放光的样子。当时李倚薰会那么激动,仅仅是因为她终于知道她不是被她的父母狠心卖给鲁富的。   裴彦琛的脑海中又浮现曾经看见的陆凝菀趾高气昂,众星拱月地站在一群贵女中的场景。   裴彦琛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大手不自在地动了动。李倚薰若是如陆凝菀般生长在靖安侯府,应该是比陆凝菀还要耀眼和夺目的存在吧。   裴彦琛觉得李倚薰现在就非常耀眼和夺目了。   “前段日子孤和她遇见了将她卖给宁顺钟府的人贩子,那个人贩子已经承认是在城西的河边捡到她的。人贩子捡到她的那日也是上元节。”   裴彦琛将他知道的事情简单对陆濯辞说了一遍。   “城西?菀菀走丢时在京城的东边,当时菀菀还说会在原地等我,为何会去城西?”   陆濯辞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喃喃自语道。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基本已经认定李倚薰就是他失踪的妹妹。   李倚薰不仅容貌与他的姑母十分相似,人贩子又是在菀菀失踪的那日捡到她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陆濯辞回忆着昨日见到李倚薰的场景,当时李倚薰看她的眼神像极了菀菀曾经看他的模样。   陆濯辞垂在身侧的大手缓缓收紧成拳。当时李倚薰为什么会对着他落泪,她是认出了他吗?可是他当时居然没有认出她。   陆濯辞好不容易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抬眸看向裴彦琛,艰难开口道:“太子殿下……”   陆濯辞刚刚开口,裴彦琛就打断他道:“孤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孤可以让你与她相见,只是你若是证实了心中所想,你可想好了如何做?你别忘了,你们靖安侯府中已经有了一位陆大姑娘了。”   他抓到鲁富后,怀疑过李倚薰和陆凝菀的关系,只是这些年靖安侯府上下皆没有怀疑陆凝菀的意思,他才没有贸然找上靖安侯府。他本来准备暗中调查当年的一切,等拥有了足够的证据,再带着李倚薰来靖安侯府。   却不想今日陆濯辞会主动与他谈起李倚薰的事情。   陆濯辞声音沙哑道:“太子殿下放心,之前父亲还让几位长辈给家妹准备衣冠冢。本来父亲就准备将陆凝菀的身份公之于众,只是害怕母亲会受打击,不知道如何对母亲述说此事,才拖到了今日。”   “如果证实了太子殿下府上的那位姑娘就是家妹,我们自然不会让某人继续鸠占鹊巢。” 第54章   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给敲了几下,小厮站在外面,恭敬说道:“太子殿下,二公子,有一位自称是太子府的下人的女子来侯府找太子殿下。那个女子说她是李夫人身边的丫鬟,李夫人在街市上被人给掳走了,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救救李夫人。”   陆濯辞听见小厮的话语,怔了一下。李夫人?小厮口中的李夫人会是裴彦琛口中的李倚薰吗?   陆濯辞抬眸望去,裴彦琛已经大步朝外走去。   陆濯辞回过神来,连忙吩咐小厮将那个太子府的下人请进来。   秋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想到被掳走的李倚薰,又想落下泪来。掳走李倚薰的那个蒙面人明显非普通人,她想不到那个蒙面人掳走李倚薰的原因,太子殿下会帮忙营救李倚薰吗?   秋芽好不容易被靖安侯府的下人带进靖安侯府,看见裴彦琛高大的身影,她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求太子殿下救救夫人,今日夫人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出府,口中还念叨着靖安侯府。可是奴婢和夫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蒙面人将夫人给掳走了。”   “你说什么?我妹妹怎么了?”陆濯辞听见秋芽的话语,他快步走到秋芽的面前,脱口而出道。   陆濯辞的声音发颤,他正要向裴彦琛求证李倚薰是不是他寻找了这么多年的菀菀,李倚薰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被人给掳走了?   秋芽听见陆濯辞的话语,眼眸中浮现疑惑。妹妹?什么妹妹?   “你将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述说一遍。”裴彦琛拍了拍陆濯辞的胳膊,冲秋芽说道。   秋芽说道:“当时夫人突然莫名其妙地朝一间银楼走去,好像银楼里有十分吸引她的东西,夫人还十分激动地看着银楼的方向落泪了。奴婢询问夫人是不是想进银楼看看,夫人却说要回太子府,甚至先前念叨的靖安侯府也不愿意来了。”   “奴婢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劝慰难过的夫人时,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匹失控的马。奴婢和夫人被失控的马冲散,那个蒙面人好像是有目的地冲着夫人来的,奴婢正对被掳走的夫人束手无策时,是石大人突然出现在了奴婢的面前。”   “石大人告诉奴婢,太子殿下在靖安侯府,让奴婢来靖安侯府找殿下。然后石大人就去追夫人了。”   秋芽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也不知道石谏有没有追上李倚薰,将李倚薰成功营救。   裴彦琛听见秋芽的话语,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石谏是他身边的人中武功最高的,石谏既然去追被掳走的李倚薰了,李倚薰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陆濯辞听完秋芽的话语,心中既为李倚薰的安危担心,又不禁有些疑惑道:“银楼?菀菀当时在银楼的方向看见了什么,才会那般激动……”   “菀菀?银楼?濯辞,你和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陆濯辞的话语刚刚说完,靖安侯夫人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了起来。   陆濯辞抬眸看去,就看见靖安侯夫人和陆凝菀站在不远处,正望着他和裴彦琛及秋芽。   陆凝菀搂着靖安侯夫人的胳膊,脸色有些苍白,眼眸中不乏恐慌和不安。   ……   李倚薰被蒙面人放在马背上,双手被蒙面人反扣在身后,动弹不得。   蒙面人驾着马飞快地朝城外行去,道路上的尘土被马蹄溅起,呛得李倚薰嗓子疼,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李倚薰的脑袋朝下,细白的手腕被蒙面人的大手勒出了淡淡的红痕。   蒙面人驾着马经过城门口时,石谏终于追了上来。只是不等石谏营救李倚薰,一群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突然从周围跳了出来。   黑衣人将石谏团团包围,石谏一时无法再往前。   驻守城门的官兵本来想要阻止蒙面人出城,却被黑衣人一刀砍了脑袋,血溅到了巍峨的城门上。   等石谏好不容易解决了阻拦的黑衣人,眼前哪里还有蒙面人和李倚薰的身影。   石谏按住受伤的胳膊,眼中难掩焦虑。他对自己的武功有一定的了解,这群黑衣人的武功皆非泛泛之辈,刚才那个蒙面人那么凑巧在混乱的人群中掳走了李倚薰,只怕是早有预谋。   李倚薰听着距离她越来越远的打斗声,脑海中快速思索着。石谏一时半会儿大概是无法赶来营救她了,这个掳走她的蒙面人如果是想要她的性命,她得在石谏赶来之前,尽可能的与蒙面人周旋。   李倚薰不知道她被蒙面人带到了什么地方,等行至一座墓地前,蒙面人勒紧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李倚薰被蒙面人扔到一座墓碑前。   李倚薰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发髻亦是添了几分凌乱,头上的一只步摇摇摇欲坠。   李倚薰的身体自然不如身强体壮的蒙面人,刚才她被蒙面人强行掳到马背上,又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被蒙面人带到这儿,此时她的心中很难受和不舒服,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李倚薰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双眸朝面前的墓碑望去。墓碑上的‘齐遇枫’三个字映入了她的眼帘。   李倚薰缓慢眨了一下眼睛。齐遇枫?蒙面人是因为齐遇枫的死而抓的她?   蒙面人见到李倚薰的动作,他拎着李倚薰的衣领,让李倚薰的正张脸都贴着墓碑,阴恻恻说道:“倚薰姑娘贵人多忘事,怕是将家弟都抛之脑后了吧……”   李倚薰的脸贴着冰凉的墓碑。家弟?蒙面人上齐遇枫的兄弟?   李倚薰听见蒙面人的话语,眼前浮现齐遇枫掐着她的脖子,她将手中的袖剑一下下地刺向齐遇枫的画面。   齐遇枫是她杀的第一个人,当时她甚至因为齐遇枫的死做了不少的恶梦。可是当时如果齐遇枫不死,那个时候死的人就是她了。   “齐公子说错了,齐八公子死后,倚薰每日都在因为齐八公子的死受折磨……”   李倚薰感受着蒙面人的怒意,声音发颤说道。   李倚薰忽然觉得齐遇枫可真幸运,生前无论他做了什么,陈国公府的人都会尽力保全他,哪怕他的身上背了无数的人命,齐遇枫依旧可以若无其事地逍遥快活。   现在他死了,他的兄弟还会为他报仇。有无数的人为他的死痛心。   先前看见的陆凝菀亲昵地搂着靖安侯夫人的胳膊的画面就这样窜入了她的脑海里,李倚薰感觉有一把小锤子在不间断地砸着她的心口。   曾经疼爱过她的母亲现在应该正宠溺地陪伴着另一个顶着她的名字的女子。她的父母和兄长甚至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李倚薰刚才与蒙面人说话还是假装表现害怕,这会儿却是真的悲凉地落下泪来。   大概是李倚薰的柔弱无助取悦了蒙面人,蒙面人松开了李倚薰,不再用手束缚着李倚薰。   李倚薰再次无力地跌坐到地上,头上的步摇不堪承受,掉落在她的脚边。   蒙面人轻蔑地看了李倚薰一眼。他将脸上的黑巾取下,露出一张与齐遇枫颇相似的面容。   李倚薰试探开口道:“陈国公府世子?”   眼前的男子这般气度,又是这般年纪,李倚薰觉得眼前的男子最有可能是陈国公府世子,齐秉桐。   齐秉桐见李倚薰责这么快猜测出他的身份,眼眸中不禁有些意外。他将带来的祭拜的东西一一摆放在齐遇枫的墓碑前。   齐秉桐漫不经心说道:“倚薰姑娘可知道,人有时候太聪明了可不好……”   言外之意似乎在因为李倚薰说出他的身份而不满。   李倚薰却没有被齐秉桐的这句话语给吓到。齐秉桐刚才既然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拿下遮脸的黑巾,明显没准备让她活着离开这儿。   李倚薰的眼睫颤了颤,柔声说道:“倚薰可不聪明。倚薰如果真的聪明,这会儿也不会毫无办法,没有办法自救。”   李倚薰知道像齐秉桐这样的人,凭她自己是没有办法逃走的。她得让齐秉桐知道她对他的束手无策,从而让他看轻她,对她放松警惕。   “是吗?”齐秉桐祭拜完齐遇枫,他捏住李倚薰的胳膊,将李倚薰隐藏的袖剑强行拿了出来。   齐秉桐将裴彦琛赠送给李倚薰的袖剑拿在手里,语气不善,“倚薰姑娘就是用这把袖剑杀死的八弟吧,八弟如此喜欢倚薰姑娘,我用这把袖剑送倚薰姑娘去陪八弟如何?”   李倚薰的杏眸紧紧盯着齐秉桐的手里的袖剑,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   “如果直接一刀要了倚薰姑娘的性命,好像太便宜倚薰姑娘了。八弟生前最喜欢美人皮,倚薰姑娘如此美貌,倚薰姑娘的皮囊想来也特别好看。八弟如果能够亲眼看见我帮他将倚薰姑娘的美人皮剥下来,八弟想来也会开心的。”   齐秉桐在李倚薰的面前蹲下,用袖剑拍了拍李倚薰苍白的脸。   冰冷的剑身接触到皮肤,让人的心中也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李倚薰错愕地望着齐秉桐,齐秉桐居然想在齐遇枫的墓碑前活生生地剥下她的皮。   李倚薰猜测到齐秉桐没想让她活着离开这样,可是她没有想到齐秉桐准备这般残忍地折磨她。   李倚薰在心中感叹,齐秉桐和齐遇枫不愧是亲兄弟,二人皆如此的丧心病狂,冷血残忍。   李倚薰觉得她这一生可真可悲与可笑。她五岁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在钟府卑躬屈膝地做了十几年丫鬟,却还是逃不过被卖入花楼的命运,被与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男子垂涎,时刻命在旦夕,她为了活命,恬不知耻地勾引了裴彦琛。   好不容易她想起了她是谁,她的母亲离她仅几步之遥,她却无法再唤她一声‘母亲’。有人已经顶替了她应有的人生。   难道她现在还要屈辱地死在齐遇枫的墓碑前吗?   齐秉桐的手中的袖剑落在李倚薰的耳后,他的手上稍微用一点儿力,便会有鲜红的血流出来。   “倚薰姑娘准备好了吗?”   齐秉桐偏头欣赏着李倚薰脸上的柔弱和无助,故意问道。   不得不说,美人即使是在狼狈的时候也是极美的。此刻李倚薰楚楚可怜地跌坐在地上,发髻松散,原本精美的衣裳沾了不少的尘土,一双好看的杏眸含着水,拥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齐秉桐大概能够理解齐遇枫为何会在李倚薰的手里丢了命了。只是李倚薰杀死了齐遇枫,他是不会对李倚薰心慈手软的。   鲜血滴落在齐秉桐和李倚薰面前的地面上,却是李倚薰抓起脚边的步摇,出乎意料地朝齐秉桐的眼睛刺去。   齐秉桐自负地认为李倚薰已经是案板上的鱼,更何况李倚薰先前隐藏的袖剑被他拿在手里,他没有想到李倚薰还敢反抗他。   李倚薰的手中的步摇刺中齐秉桐的眼睛,鲜血沿着齐秉桐的脸颊流下,齐秉桐惨叫一声。   此时的齐秉桐看起来像地狱里的恶鬼。   李倚薰刺中齐秉桐后,便想要逃跑。只是齐秉桐到底非齐遇枫那样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李倚薰还没来得及逃跑,身上便被齐秉桐大力地踢了一脚。   锥心的疼痛让李倚薰有一种要丧命的感觉,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一个小坡滚了下去。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齐秉桐捂着受伤的眼睛,厉声说道。   随着齐秉桐的话语,无数的黑衣人从一旁的树木上跳了下来。   李倚薰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来,便看见无数的黑衣人朝她走来,黑衣人手中的长刀泛着寒光。   李倚薰的身体晃了晃,朝后退了几步。   直到身后传来石子掉落的声音,李倚薰才猛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她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再朝后退一步就会掉落悬崖。   李倚薰看着还在朝她步步紧逼的黑衣人。或许是齐秉桐刚才被李倚薰刺伤的缘故,黑衣人没有贸然走向李倚薰。   李倚薰却知道她刚才会得手,完全是因为齐秉桐对她放下了警惕心,刚才二人又离得极近。此时她完全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杀了她,你们快给我杀了她。”   在齐秉桐又一次的催促下,黑衣人不再犹豫,手中的长刀朝李倚薰砍去。   李倚薰看着马上就要落到她的身上的长刀,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李倚薰的脚下踩空,整个身子无力地朝悬崖下倒去。   下坠感袭来,李倚薰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觉得她还是应该感觉到庆幸的,最起码她不用屈辱地死在齐遇枫的墓碑前了。   大概是感觉到死亡的临近,李倚薰忽然有些后悔。先前在银楼门口,她应该勇敢地走到靖安侯夫人的面前的。   哪怕靖安侯夫人不相信她的话语,不相信她才是她的女儿,她也能有机会再喊靖安侯夫人一声‘母亲’。   可是现在她不仅没有机会再喊靖安侯夫人一声‘母亲’,她再没有机会见到她曾经的家人了。   想象中的死亡没有来临,李倚薰感觉她的胳膊被人给拉住。她错愕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裴彦琛高大的身影。   李倚薰凝视着裴彦琛俊美的脸庞,眼眶热热的。   李倚薰想,人在快要死的时候,突然有人不顾危险来救她,她激动的落泪是应该的。   可是她今日已经落了许多次泪了,她不想再落泪了。   李倚薰对上裴彦琛关心的眼眸,唇角微微上扬。   裴彦琛一只手抓着李倚薰的胳膊,一只手抓着崖上的凸石。而悬崖之上,乔生蜀正站在悬崖边击退妄想攻击裴彦琛和李倚薰的黑衣人。   乔生蜀的武功不弱,黑衣人没法靠近裴彦琛和李倚薰。   等裴彦琛将李倚薰从悬崖下拉上来,李倚薰的头上的株钗早已全部掉落,瀑布般的乌发没有约束地散落了下来。   凉风吹乱了她散下来的秀发,李倚薰的双脚再次触碰到地面,有一种不真实感。   李倚薰呆呆地看着裴彦琛,终于开始思考会看见裴彦琛的原因。裴彦琛为何会来救她,是石谏将她的情况告知给他了吗?   “吓到了?”裴彦琛蹲在李倚薰的面前,皱着眉头检查李倚薰的身上的伤。   只差一点儿,李倚薰就要永久的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声音,回过神来。她抬眸朝四周望去。   裴彦琛带来的人和齐秉桐的人打斗在一处,最让李倚薰奇怪的是陆濯辞居然也来了。   陆濯辞为什么会来营救她?   “你被掳走的时候,孤正好和陆二公子在一处。”裴彦琛感受到李倚薰的视线,冲李倚薰说道。   关于李倚薰的身世,他觉得陆濯辞应该希望亲自对李倚薰说。   李倚薰对着裴彦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裴彦琛和陆濯辞带来的人皆武功高强,人数上也占了上风,很快齐秉桐的人就落了下风。   齐秉桐见他的人越来越少,拿着长刀凶狠地朝李倚薰这边刺了过来。都是李倚薰这个女人,如果不是李倚薰,齐遇枫不会死,他今日也不会被李倚薰刺瞎一只眼睛。   齐秉桐还未走到李倚薰的面前,就被陆濯辞踹翻在地,手中的长刀也掉落到地上。   乔生蜀趁机擒住齐秉桐。   齐秉桐面容狰狞的看着李倚薰。他的眼睛本来就被李倚薰给刺伤了,脸上沾了不少的血,此时配上他凶狠的表情,更是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菀菀,别看了,会害怕的。”   陆濯辞走到李倚薰的面前,抬手挡住李倚薰的视线。   李倚薰感受着陆濯辞手上的温度,怔住了。陆濯辞唤她什么?陆濯辞为何会唤她‘菀菀’?   亦或者陆濯辞如钟越舆一样,唤的是‘绾绾’?   视线被遮挡,别的感官便会变得更加的敏感。   空气中蔓延着浓郁的血腥味,李倚薰站在裴彦琛的身边,被裴彦琛和陆濯辞保护得严严实实,未再受一点儿伤害。   一盏茶后,齐秉桐的人全部被裴彦琛和陆濯辞带来的人杀死或擒住。   裴彦琛让乔生蜀将齐秉桐带去大理寺,他则带李倚薰回了太子府。   见状,陆濯辞亦厚脸皮的跟着裴彦琛和李倚薰去了太子府。   ……   李倚薰和裴彦琛回到太子府时,邱尚槐已经在前院等侯着。秋芽也已经回到了太子府。   邱尚槐给李倚薰看诊后,李倚薰和秋芽拿着邱尚槐给的药膏走进了内室。   秋芽将李倚薰身上的脏衣裳脱下,她一边给李倚薰抹药,看着李倚薰的身上的伤,她忍不住落了泪。   今日李倚薰被齐秉桐掳走,她差点急死了。幸好裴彦琛和陆濯辞将李倚薰给营救了回来。   “你若是再哭,我也想哭了。”李倚薰见秋芽的眼睛都哭红了,抬起轻轻点了点秋芽的额头,故意说道。   秋芽听见李倚薰的话语,顿时拿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小声说道:“奴婢是心疼夫人今日的遭遇。”   李倚薰抬手握住秋芽的手,心中觉得感动。秋芽是难得会关心她,为她的安危担心的人。   “对了夫人,今日奴婢听从石大人的话语去靖安侯府求助太子殿下营救夫人,当时陆二公子听完奴婢的话语,很激动地称呼夫人为‘妹妹’。”秋芽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   李倚薰的身体微微一僵,她的脑海里浮现先前陆濯辞捂住她的眼睛,唤她‘菀菀’时的场景。   李倚薰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当时还发生了什么?”   秋芽想了想,说道:“陆二公子听说夫人曾经激动地朝银楼走去,十分好奇夫人当时在银楼的方向看见了什么。那个时候陆二公子还称呼夫人为‘菀菀’。”   秋芽知道李倚薰曾经叫闻绾,只是陆濯辞又不知道李倚薰曾经的名字,陆濯辞为什么会称呼李倚薰‘菀菀’?   李倚薰的密长的眼睫颤了颤。原来陆濯辞先前真的唤她‘菀菀’,陆濯辞知道她才是真正的陆凝菀了吗?   秋芽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道:“还有,奴婢和太子殿下与陆二公子说话的时候,靖安侯夫人和陆大姑娘突然回府了,当时靖安侯夫人听见陆二公子口中的‘菀菀,银楼’几个字,表情好像有些异样。”   秋芽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陆大姑娘的表情好像也有些奇怪,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李倚薰听见秋芽提到靖安侯夫人和陆凝菀,密长的眼睫再次颤了颤。   ……   秋芽给李倚薰的身上的伤涂抹好药膏后,李倚薰和秋芽从内室走了出来。   陆濯辞听见动静,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陆濯辞的视线直直落在李倚薰的身上,原本被众人称赞的少年此时却难掩紧张。   这些年他期待过无数次菀菀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边的场景,可是此刻真正面对李倚薰,却有一种无所适从,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以何样的状态面对李倚薰。   有谁能够想到,往日被人夸赞虎父无犬子,不逊色父亲和大哥的陆二公子,刚才和裴彦琛在外面等候李倚薰的时候,居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   “今日多谢太子殿下和陆二公子营救倚薰。”   李倚薰款款走到裴彦琛和陆濯辞的面前,她微微屈膝,柔声说道。   陆濯辞听见李倚薰口中疏离的‘陆二公子’,他感觉有一盆凉水浇在了他的脑袋上。菀菀未走丢时,都会亲昵地唤他‘二哥’的。   裴彦琛看出陆濯辞的心思,出声提醒道:“倚薰今日受了惊吓,刚刚又敷了药,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陆二公子可要先回靖安侯府?如今靖安侯府内想来有许多的事情需要陆二公子处理。”   裴彦琛的话语确实提醒了陆濯辞,他已经将李倚薰的事情告诉给了靖安侯,先前秋芽去靖安侯府寻找裴彦琛时恰好被回府的靖安侯夫人和陆凝菀给撞到了,当时靖安侯夫人已经对他口中的‘菀菀’起了疑心,这会儿靖安侯应该在向靖安侯夫人解释陆凝菀和李倚薰的事情。   哪怕他现在恨不得就将李倚薰带回靖安侯府,事关重大,许多事情需要仔细安排,而且也不知道靖安侯有没有安抚好靖安侯夫人的情绪。   “明日,我想请你去一趟靖安侯府,可以吗?”陆濯辞凝视着李倚薰澄澈的眸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迫不及待想让李倚薰认祖归宗,他想让李倚薰知道她有他这样一位兄长,这些年她的家人一直在寻找她。   李倚薰抬眸朝陆濯辞看去,却在看见陆濯辞眼眸中深深地恳求时,呆住了。   “请你无论如何,明日都要去靖安侯府。”陆濯辞专注地凝视着李倚薰,将刚才的话语再次重复了一逼。   李倚薰迟疑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陆濯辞松了一口气,他僵硬地抬起胳膊,想像从前般抚摸一下李倚薰的脑袋,可是最后却顿住了。   “我明日在靖安侯府等着你。”   陆濯辞收回手,最后看了李倚薰一眼,对裴彦琛提出告辞。   等踏出太子府,陆濯辞眉宇间一片严肃冷毅。   他明日会让李倚薰堂堂正正地回到靖安侯府,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 第55章   陆濯辞离开后,李倚薰想到刚才陆濯辞明日让她去靖安侯府的话语,还有些未回过神来。   秋芽说陆濯辞曾经称呼她‘菀菀’,说她是他的妹妹。她自然知道陆濯辞说这个话语是什么意思。   “身体不舒服?还是舍不得陆二公子?”裴彦琛见李倚薰发呆地看着陆濯辞的方向,不禁问道。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回过神来。她摇了摇脑袋,说道:“秋芽给妾抹过药膏后,妾身上的疼痛已经减少了许多。”   裴彦琛瞧着李倚薰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蛋,心中自责。他让石谏在李倚薰的身边保护,本来是不想让李倚薰再受一点儿伤害。   可是他没有想到即使今日石谏在她的身边保护,今日李倚薰还是受伤了。   “真想让你一刻也不离开孤的视线。”裴彦琛将李倚薰揽入怀中,低头吻了吻李倚薰的头顶。   如果李倚薰一直在他的视线里,最起码李倚薰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   “殿下说得容易,倚薰怎么可能一直待在殿下的身边?”李倚薰的脑袋在裴彦琛的胸膛上蹭了蹭,娇声说道。   李倚薰向来将许多事情看得很清楚。她接近裴彦琛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清楚凭她的身份,和她过去的那些经历,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裴彦琛的身边。所以她从来也没奢望能够长久地留在裴彦琛的太子府。   李倚薰觉得钟大夫人当初将她卖进花楼的举动,确实让钟大夫人的目的达到了。她这一辈子都将如见不得人的老鼠一般被人鄙视着,轻蔑着。   陆濯辞虽然说明日让她去靖安侯府。可是哪怕靖安侯府的人都知道了她才是真正的陆凝菀,她过去的那些经历也是抹不去的。   靖安侯府的人愿意承认一个给人做了十几年丫鬟,进过花楼,最后只能够牺牲美色来苟延残喘的女子,才是陆府的大姑娘吗?   哪怕她和靖安侯府的人有血缘关系,她和他们分开了十几年,哪里比得上陆凝菀陪伴他们的这些年?   本来李倚薰听见陆濯辞说让她明日去靖安侯府,她的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期待,此时却心生胆怯了。   不得不说,这些年的经历,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信勇敢,行事不用顾忌的陆大姑娘了。   “殿下,妾昨日想起来妾是谁了。”李倚薰从裴彦琛的怀里稍微退开了一些,她仰着头看着裴彦琛。   昨日她那么失态,今日她还带着秋芽出了太子府,她知道裴彦琛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似乎看出李倚薰的心中的彷徨,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的姣好的脸蛋,低声说道:“孤不是说过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暂时不要去想那些事情。”   说完,不再给李倚薰胡思乱想的机会,裴彦琛弯腰将李倚薰给抱了起来。   “你今日受到了惊吓,孤陪你休息一会儿。”   裴彦琛抱着李倚薰朝床榻走去。他知道猛然李倚薰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一时可能是无法接受的。而且陆凝菀的事情可能给李倚薰造成了许多的误解。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他和陆濯辞一面之词就可以向李倚薰解释的。而且靖安侯和陆濯辞虽然知道陆凝菀并非真正的陆大姑娘,靖安侯夫人这些年却是将陆凝菀当作女儿疼爱的。   陆濯辞若是想让李倚薰认祖归宗,首先要让靖安侯府的人知道陆凝菀并非真正的陆大姑娘。   他知道陆濯辞是想做好充分的准备,准备好足够的证人和证据,明日再和李倚薰好好解释这些事情,同时也揭穿陆凝菀并非陆大姑娘这件事情。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陆濯辞让你明日去靖安侯府,你明日只需要去靖安侯府,其它的事情交给孤和他。”   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在舒适的床榻上,他低头吻了一下李倚薰的樱唇。   如果明日靖安侯府的人让她不开心了,他不会让靖安侯府的人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   李倚薰难得没有回杏澜院,和裴彦琛一起歇在了前院。   翌日一早,裴彦琛和李倚薰在太子府用过早膳,裴彦琛陪李倚薰去了靖安侯府。   马车缓缓在靖安侯府门前停下,裴彦琛和李倚薰下了马车。   李倚薰抬眸朝上方靖安侯府的牌匾看去,脚下步子迟迟未动作。她离开靖安侯府已经十几年,眼前的靖安侯府让她很陌生。   门口的小厮眼尖地看见裴彦琛和李倚薰,连忙朝裴彦琛和李倚薰这边迎了过来,恭敬说道:“小的见过太子殿下。”   裴彦琛问道:“侯爷和二公子此时在哪儿?”   小厮恭敬说道:“侯爷和二公子交代了,让小的带太子殿下和这位姑娘进府。”   裴彦琛冲小厮点了点头,他牵起一旁李倚薰的手,随小厮走进了靖安侯府。   这还是裴彦琛第一次不顾忌周围的目光,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做这般亲昵的举动。   带路的小厮不禁暗暗朝裴彦琛和李倚薰的方向看了一眼。皆言太子殿下清冷克制,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谁能够想到此时太子殿下会这般小心地呵护身旁的女子。   小厮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一眼。   此时正堂内,靖安侯神色严肃地坐在上首,陆凝菀和靖安侯夫人坐在他的右手边。   陆濯辞站在门口,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陆凝菀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昨日她和靖安侯夫人从银楼回来,才发现裴彦琛居然来了靖安侯府。当时裴彦琛和陆濯辞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提到了‘菀菀’两个字。   靖安侯夫人听见陆濯辞口中的‘菀菀’两个字,她敏锐地感觉到靖安侯夫人的神情有些异样。   好在当时裴彦琛和陆濯辞急着去救什么人,裴彦琛和陆濯辞没跟靖安侯夫人说什么,就离开了靖安侯府。   可是陆濯辞离开靖安侯府的时候,居然又让靖安侯府的下人将她软禁了。这次陆濯辞的态度比原来还要强硬,甚至不许靖安侯夫人放她出来。   她被陆濯辞软禁后,眼皮总是不安地跳着。以靖安侯夫人对她的疼爱,她本来以为靖安侯夫人一定会想办法让陆濯辞放她出来。   可是这次她被陆濯辞软禁后,靖安侯夫人却没有像从前般来看望和安慰她。   直到今日早上,她被陆濯辞的人强硬地带到了这儿。   陆凝菀按了按跳得过快的心口,朝一旁的靖安侯夫人看去。昔日疼爱她的母亲在她进屋后,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陆濯辞终于看见了李倚薰和裴彦琛的身影。   陆濯辞连忙朝外走去。他挥退带路的小厮,亲自将李倚薰和裴彦琛给带了进去。   陆凝菀见李倚薰和裴彦琛居然来了靖安侯府,陆濯辞还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李倚薰。她的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陆濯辞安顿李倚薰和裴彦琛坐下后,让屋内的下人将陆凝菀带到他的身边。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陆凝菀被下人强硬地从椅子上给拉了起来,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陆濯辞的身边,忍着心中的慌乱问道。   这些年所有人都认为她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她不相信陆濯辞知道了什么。   陆濯辞没有理会一旁的陆凝菀,他看向端坐的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温声说道:“父亲,母亲,菀菀五岁那年不慎走丢,这些年我们派了不少人寻找,却始终没有菀菀的消息,今日我们终于找回了菀菀。”   说完,陆濯辞温柔地看了李倚薰一眼。   李倚薰接触到陆濯辞的目光,愣了一下。陆濯辞是要将她的身份在这儿说出来吗?   陆凝菀看见陆濯辞和李倚薰的对视,忍不住说道:“二哥,你在说什么?我十岁的时候就回到了你们的身边。二哥别误听了某些人胡言乱语。”   “章姑娘在靖安侯府待久了,是不是连自己的姓都忘记了?我才说了这么几句话语,章姑娘怎么就认定我是听了某人的胡言乱语?”   陆濯辞面向陆凝菀,清隽的眉眼含着凉意。   陆凝菀听见陆濯辞称呼她为‘章姑娘’,心中的恐慌和害怕再无法遮掩。   她知道完了,陆濯辞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菀菀,可不可以将你手臂上的胎记给父亲和母亲看一下?”陆濯辞走到李倚薰的面前,郑重询问道。   陆濯辞在向裴彦琛求证过李倚薰的情况后,之所以断定李倚薰就是他失踪的同胞妹妹。不仅是因为李倚薰与他的姑母极相似的容貌,李倚薰被鲁富捡到的那日也是上元节,还因为李倚薰的身上有和菀菀相同的胎记。   裴彦琛和李倚薰做过最亲密的事情,自然知道李倚薰的身上有哪样的胎记。   李倚薰看了陆濯辞一眼,她抬手将衣袖朝上挽了一截,手臂上桃花形状的胎记清晰地映入了正堂内所有人的眼睛内。   “菀,菀菀……”   李倚薰进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李倚薰身上的靖安侯夫人猛地站起身,激动地走到李倚薰的面前。   靖安侯夫人看了看李倚薰与陆汐萱极相似的容貌,又看了看李倚薰手臂上的胎记,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昨日靖安侯已经将李倚薰和陆凝菀的事情告诉给了靖安侯夫人。   或许是母子之间的感应,哪怕陆濯辞没有明说,靖安侯夫人却已经知道了谁才是她的女儿。   “母亲,你看看我。我才是陆凝菀,你们的菀菀。”陆凝菀伸手拉住靖安侯夫人的衣袖,哀求地看着靖安侯夫人。   明明这些年靖安侯夫人很疼爱她的,为什么今日靖安侯夫人却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陆凝菀的手刚刚碰到靖安侯夫人的衣袖,陆濯辞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陆濯辞强行将陆凝菀的胳膊抬起来,将陆凝菀的衣袖朝上掀去。   陆凝菀慌张地想要躲开陆濯辞的禁锢,却无济于事。   陆凝菀的白皙的胳膊被露出来,手臂上有一块和李倚薰相同的胎记。   “用烧热的银针纹一块这样的胎记,想来很疼吧。”陆濯辞瞥了一眼陆凝菀手臂上和李倚薰相同的胎记,冲白着一张脸的陆凝菀说道。   陆凝菀双腿发软,如果不是她的胳膊被陆濯辞抓着,她大概会摔倒到地上。   “二哥凭什么说我手臂上的胎记是纹的?今日二哥莫名其妙让这个女人来靖安侯府,我还说她手臂上的胎记是纹的呢。”陆凝菀看了一眼坐在裴彦琛身边的李倚薰,颤着声音说道。   李倚薰的身上也有这样的胎记又如何?只要她咬定了她才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陆濯辞也不能红口白牙说她是假的陆凝菀。   陆濯辞看着还是死鸭子嘴硬的陆凝菀,他拍了拍手,靖安侯府的下人带着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陆凝菀看清男子和女子的脸,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寒水,绝望地闭了闭眼。   被下人带进来的男子和女子明显是一对夫妻,这对夫妻的年纪与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相仿,只是因为常年的劳作,这对夫妻的年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上许多。   男子和女子走到陆濯辞和李倚薰几人的面前,局促的低着头。   他们今日强行被人带到这儿来,眼前的这几个贵人也不知道想将他们怎么样。   “这个女人,你们可认识?”陆濯辞将陆凝菀推到男子和女子的面前,冲低着头的男子和女子说道。   男子和女子听见陆濯辞的话语,只好抬眸看向陆凝菀。   男子的视线落在陆凝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眸光闪了闪,连忙摇头说道:“不,不认识……”   一旁的女子也跟着说道:“大人,我们不认识这位姑娘,这位姑娘一看就出身不凡,浑身透着贵气,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认识呢?”   “你不认识她,居然第一眼就看出来她出身不凡。”陆濯辞凉凉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   对上陆濯辞的眸光,女子心虚地再次低下头。   今日她和夫君强行被人带到这儿来,陆濯辞又询问他们认不认识陆凝菀,实在让他们不能够不多想。   陆濯辞声音冷冽道:“你们可得再仔细地看看,不然你们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女子和男子听见陆濯辞的话语,身体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上。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二哥,你被琛哥哥的这个妾室迷昏了头,也不能够为了她就如此对待我这个妹妹呀。”陆凝菀哭着说道。   陆凝菀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够承认跪在地上的男子和女子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陆凝菀一边说,一边看向一旁的靖安侯夫人。   她曾经对靖安侯夫人说过,她亲眼看见陆濯辞和李倚薰之间不清不楚。如果让靖安侯夫人以为陆濯辞此时会说她不是真正的陆凝菀,仅仅是因为他和李倚薰之间有暧昧。陆濯辞现在所说的话语有什么信服力?   可是靖安侯夫人听见她的话语,并没有理会陆凝菀。李倚薰进屋后,靖安侯夫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李倚薰。   陆凝菀在靖安侯府的这些年,靖安侯夫人是最疼爱她的。陆凝菀看见靖安侯夫人的反应,心逐渐沉了下去。   “章姑娘既然说不是这二人的女儿,何不取一盆水来,看章姑娘和这二人的血是否能够相融?”   进屋后就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裴彦琛忽然声音清冷道。   陆凝菀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泪眼朦胧地朝裴彦琛看去。裴彦琛是第二个今日称呼她为‘章姑娘’的人。裴彦琛为什么也和陆濯辞一样这般对待她?   她这些年将一腔真心捧到裴彦琛的面前,裴彦琛却始终对她无情。裴彦琛今日还将李倚薰带来了靖安侯府,不给她一点儿活路。   陆濯辞看了裴彦琛一眼,吩咐下人准备水。   很快下人就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下人走到跪在地上的女子身边,她用银针扎破女子的手指,女子的血滴在清水中。   见下人朝她走来,陆凝菀下意识地抗拒,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陆濯辞就抓住了她的手。   陆濯辞用银针扎破陆凝菀的手指,陆凝菀的血滴在水中,很快与先前跪在地上的女子的血溶在了一起。   陆凝菀看见溶在一起的两滴血,整个人都凉了。   下人又换了一盆清水端进来,陆濯辞再次将陆凝菀的血滴在清水中,然后下人将跪在地上的男子的血滴在了水中。   众目睽睽之下陆凝菀和男子的血也溶在了一起。   “眼下你们还敢说你们不认识她?还不快将你们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陆濯辞冷着脸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和女子。   如果不是需要先揭穿陆凝菀的身份,才能够让李倚薰光明正大的回到靖安侯府,此时他根本不会和他们费这么多唇舌。   跪在地上的男子和女子听见陆濯辞的话语,身体害怕地颤抖着。   陆濯辞继续说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如今她是你们的女儿的事情已经不容抵赖,你们若是还想撒谎和遮掩,可要想清楚后果。”   男子看向陆濯辞,颤颤巍巍说道:“这位大人,刚才与我们验血的姑娘确实是我们的女儿。只是她的所作所为与我们无关啊,她会出现在贵府也不是我们的主意,求大人放了我们……”   一旁的女子见男子就这样承认了,不禁不满地扯了男子的衣袖一下。   男子没有理会女子。事到如今,陆凝菀是他们的女儿的事情已经摆在了眼前,岂是他们想要否认就能够否认的?   陆濯辞说道:“她为何会冒认是我的同胞妹妹?你们都知道一些什么。”   男子说道:“小的姓章,居住在偏僻的屋马村。很小的时候,小的的父母将小的的妹妹卖到了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小的的妹妹还做了贵府的姨娘。”   靖安侯夫人见男子提到章姨娘,她的目光终于从李倚薰的身上移开,朝男子看了一眼。   章父缩了缩脖子,继续说道:“小的本来有很多年未见过小的的妹妹了,小的的妹妹在大户人家做丫鬟后,小的与她基本上就没有见过面了。可是有一年她突然来了小的家中,还十分激动的抱着小的十岁的女儿。”   “她当时抱着的你的女儿是她吗?她叫什么名字?”陆濯辞指着陆凝菀,问道。   章父说道:“她叫章心荷。小的的妹妹当时就是抱的她。”   章心荷听见章父的话语,整个人无力瘫倒在地上。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再无法狡辩她是真正的陆凝菀。   章父说道:“当时小的的妹妹抚摸着小的的女儿的脸,夸赞女儿生得妙,还说她要带小的的女儿去享福。然后小的的妹妹就带小的的女儿离开了屋马村,之后小的再未与小的的女儿见过面。”   章父想到章姨娘当初的谎话,懊恼地捶了一下地面。当时章姨娘说会带章心荷去享福,然后让他也过上好日子。可是章姨娘将章心荷带走后,章姨娘居然不让他见章心荷了。   如果不是他悄悄地跟踪章姨娘,他根本不知道章姨娘居然让章心荷成了侯府的大姑娘。   “你是说,让你的女儿冒认是我的女儿,是你的妹妹的主意?”靖安侯夫人看着章父,颤声问道。   虽然章父已经将章姨娘让章心荷冒认是她的女儿的事情说得很清楚,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章父点头,“小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怎么会有胆子欺骗贵府?”   再次从章父的口中得到令她心痛的答案,靖安侯夫人的身子晃了晃。   她怜惜章姨娘小小年纪就被家人给发卖了,向来对章姨娘很照顾,也一直很信任章姨娘。   一旁的陆濯辞连忙伸手扶住靖安侯夫人。   靖安侯夫人偏头看向陆濯辞,轻声说道:“章……”   陆濯辞知道靖安侯夫人想要说什么,不等靖安侯夫人将话语说完,他就温和说道:“母亲放心,我已经派人将章姨娘从庄子上带回来。”   靖安侯夫人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如果不是她,章姨娘这些年也不会在庄子上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可是章姨娘居然让她的侄女冒认了她的女儿这么多年。   “母亲,菀菀……”揭穿了章心荷是假的陆凝菀,陆濯辞迟疑的朝李倚薰看了一眼。   他揭穿章心荷的目的就是想让李倚薰光明正大的回到靖安侯府,如今章心荷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了,如今自然是要确认李倚薰才是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的女儿。   靖安侯夫人听见陆濯辞的话语,目光再次落在李倚薰的身上。眼前的女孩和她曾经的好友生得如此相似,手臂上还有和她的女儿相同的胎记……   靖安侯夫人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眼前的女孩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可是她已经错将章心荷当成她的女儿这么多年,章心荷的手臂也有这样的胎记,她怎么忍心再将女儿认错?   “烦请二公子让人再端两盆清水进来,让我和侯爷及夫人验血。”   似乎看出靖安侯夫人的心中所想,李倚薰站起身,柔声说道。   她虽然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情,只是口说无凭,还有章心荷的例子在前,靖安侯夫人几人不一定会相信她的话语。   “不,我相信她就是我的女儿,不用验血了……”不等陆濯辞吩咐下人,靖安侯夫人凝视着李倚薰纤弱的身影,忽然哭着将李倚薰搂在了怀里。   靖安侯夫人双手颤抖的搂着李倚薰,李倚薰的眼睛和菀菀小时候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她的菀菀?   陆濯辞朝上首的靖安侯看了一眼。虽然他也不忍心让李倚薰和他们验血,只是验血是最快确认李倚薰是否是陆凝菀的途径,日后其他人也不敢再对李倚薰的身份提出质疑。   “菀菀的身上还有伤,你先松开她。”靖安侯走到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的面前,他轻轻拍了拍靖安侯夫人的手。   靖安侯夫人听见靖安侯的话语,立刻松开了李倚薰,想靠近李倚薰又不敢。   她记得昨日靖安侯对她说过,昨日李倚薰遭遇了歹徒,差点就没命了。   靖安侯夫人想到李倚薰这些年在外面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她的心上如被人插了一把刀子。   “我,我没有伤到你吧?”靖安侯夫人紧张的望着李倚薰,轻声问道。   李倚薰对上靖安侯夫人的关心的眸光,轻轻摇了摇脑袋。   最后李倚薰还是和靖安侯以及靖安侯夫人验了血。   靖安侯夫人看着溶在一起的血液,眼眶又红了。顾忌着李倚薰的身上的伤,靖安侯夫人没敢再触碰李倚薰,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对李倚薰说什么。   她觉得她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李倚薰当年走丢的时候她没有守在李倚薰的身边,让李倚薰这些年在外面孤苦无依,而她却将章心荷这个冒牌货当作亲生女儿疼爱了这么多年。   章心荷甚至顶着李倚薰的身份,理所应当地跑到李倚薰的面前作威作福。   如果不是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章心荷这些年也不会成理所应当地霸占着陆大姑娘这个身份。   她什么都没有为了她的女儿做,却还间接给李倚薰造成了伤害。   一旁的靖安侯凝视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李倚薰,心情亦是难以言表。向来不在人前落泪的他此时却是湿了眼眶。   如果说靖安侯夫人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他才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当年他如果没有食言,按照承诺陪李倚薰和陆濯辞以及靖安侯夫人去街市上赏花灯,靖安侯夫人便不会因为他的举动失落和郁郁寡欢,之后与李倚薰分开,李倚薰也不会失踪这么多年。   他每次看着靖安侯夫人亲昵地唤章心荷‘菀菀’,他甚至没有勇气拆穿章心荷,将残酷的真相告诉靖安侯夫人。   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派人寻找李倚薰的下落,叮嘱陆濯辞和他的大哥,莫忘了他们的妹妹。   只是他这些年派人苦苦寻找李倚薰又有什么用?哪怕李倚薰现在站在他们的面前,李倚薰过去的这十几年他们都没有参与,他这些年更是没有为李倚薰做一点儿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被愧疚和悔恨包围,只恨不得回到十几年前,李倚薰未失踪的那一日。   这时,靖安侯府的下人带着穿着一袭素色衣裳的章姨娘走了进来。 第56章   靖安侯夫人看见章姨娘,立刻往前走了几步,她走到章姨娘的面前,情绪激动说道:“我,我待你不薄,你为何欺骗我,让我将你的侄女当作菀菀疼爱了十几年……”   章姨娘今日穿戴十分素净,头上甚至未戴什么首饰,可是她这几年保养得很好,瞧着比饱受精神折磨的靖安侯夫人还要年轻几岁。   她今日被靖安侯府的下人强行带到这儿来,她便猜到可能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眼下她朝屋内的李倚薰几人看了一眼,又看向失魂落魄的章心荷,胆战心惊的章父和章母。   章姨娘在看见李倚薰与陆汐萱极相似的面容时,眸光微凝。   她曾经是靖安侯夫人的贴身丫鬟,靖安侯夫人未出嫁时就与陆汐萱关系极好,她自然对陆汐萱的相貌有印象。   章姨娘听见靖安侯夫人质问的话语,心中略慌乱,她口中却是温声说道:“恕奴婢愚钝,奴婢不知道夫人为何要对奴婢说这样的话语。”   靖安侯夫人见章姨娘居然还妄想装傻,她指着章心荷,章父和章母说道:“刚才你的兄长已经将一切都说了,我和侯爷也与你的侄女验过血。你当初居心不良的将你的侄女带到靖安侯府,你还想不承认吗?”   “原来夫人说的是这个。夫人莫误会奴婢了,奴婢当初将奴婢的侄女带到靖安侯府,仅仅是因为奴婢见夫人太思念大姑娘,奴婢不忍心看着夫人日日为大姑娘的失踪忧思,这才将奴婢的侄女带到夫人的面前,想让奴婢的侄女开解夫人。”章姨娘微微抿唇,恭谨说道。   靖安侯本来以为章姨娘知道章心荷的身份已经被揭穿,章姨娘即使不对她心怀愧疚,也会表现出惊慌失措,她却没有想到章姨娘仍然会如此的淡定自若,甚至口口声声说当初让章心荷冒认她的女儿是为她着想。   她这些年会坚定地认为章心荷是她的女儿,没有怀疑过章心荷的身份,何尝不是因为当初她对章姨娘的信任?   靖安侯夫人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章姨娘,她这些年或许都错信任她了。   如果是从前,她或许会对章姨娘的话语有那么几分相信,可是现在她却是不敢再相信章姨娘了。   靖安侯夫人转过身去,不想再看章姨娘一眼。   陆濯辞看出靖安侯夫人情绪不稳,他走到靖安侯夫人的身边,大手轻抚靖安侯夫人的背,“母亲,我们今日寻到了菀菀,虽然可喜可贺,可是儿子觉得当初菀菀的失踪有些蹊跷。”   靖安侯夫人听见陆濯辞的话语,猛地看向陆濯辞。她对自己的儿子有一定的了解,陆濯辞这个时候说这个话语,莫不是调查到了什么?   裴彦琛和李倚薰今日来靖安侯府的时候,将当初捡到李倚薰的鲁富也带来了靖安侯府。陆濯辞吩咐下人将鲁富带进来。   鲁富被带进来后,老老实实地将当初对裴彦琛和李倚薰说过的话语对着众人又说了一遍。   待鲁富说完,正堂内寂静得可以银针掉落的声音。   “丫鬟,你将菀菀卖给了钟府做丫鬟?”靖安侯夫人颤着手指着鲁富,眼前一阵发黑。   她将章心荷当作亲生女儿疼爱了这么多年,她的女儿却卑躬屈膝地给人做了这么多年的丫鬟。   陆濯辞扶着靖安侯夫人的胳膊,不忍心地垂下眼眸。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向裴彦琛询问李倚薰这些年的全部经历,李倚薰现在却成了裴彦琛的妾室,李倚薰的这些年经历只怕不仅是在钟府做了十几年的丫鬟那么简单。   “菀菀当时在城东赏花灯,却昏迷在相距甚远的城西,然后被这个歹人给捡到。你的意思是菀菀当初的失踪可能是人为?”靖安侯猜测到陆濯辞的话语的意思,他皱眉看着陆濯辞。   当初李倚薰失踪后,他派了不少人调查当时的情况,可是最后的调查结果都是戏台子会倒塌,完全是意外。   这些年他的心中也不是没有怀疑,哪怕李倚薰当时所在的地方发生了戏台子倒塌的事情,李倚薰不慎被倒塌的戏台子给砸中了,他们为什么会连受伤的李倚薰都寻找不到?   而且李倚薰从小懂事,如果李倚薰当时被人群给冲散了,她也会想法与他们取得联系。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李倚薰当时才没有与他们联系。   “菀菀失踪的那一日,章姨娘貌似离开过侯府。”陆濯辞朝穿着一袭素色衣裳的章姨娘看了一眼。   章姨娘听见陆濯辞的话语,眸光闪了闪,温声说道:“回二公子,奴婢当日确实离开过侯府。上元节的街市非常热闹,奴婢听说夫人带着公子和姑娘出去了,便也想出去见识一下。”   章姨娘曾经是靖安侯夫人的贴身丫鬟,昔日靖安侯夫人有采买的事情基本上都会交给章姨娘去做,久而久之,章姨娘若是需要出府,不需要征求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同意。后来章姨娘做了靖安侯的妾室,章姨娘偶尔离开侯府,门房会直接放行。   因为章姨娘向来得靖安侯夫人信任,门房也不会将这等小事特意向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禀告。   因此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今日还是第一次知道章姨娘在李倚薰失踪的那日离开了靖安侯府。   陆濯辞说道:“章姨娘和母亲向来关系要好,章姨娘那日既然也去了街市上赏花灯,章姨娘没想着去寻找母亲,我和妹妹?”   章姨娘听见陆濯辞的话语,神色终于不像之前那般镇定,她勉强笑说道:“奴婢那日会去街市上完全是临时起意,奴婢原本也想过去寻找夫人,二公子和大姑娘,只是京城这么大,奴婢又不知道夫人,二公子和大姑娘在哪里,便只能够作罢。”   陆濯辞说道:“按照章姨娘的说法,章姨娘当时并没有特意寻找过母亲,我和妹妹,可是刘嬷嬷怎么会在戏台附近看见章姨娘?”   刘嬷嬷正是当初李倚薰失踪时,陪伴在李倚薰身边的下人。   那个时候戏台子突然倒塌,靖安侯府的下人在戏台子附近寻找到了被戏台砸晕的刘嬷嬷,却始终没有寻找到李倚薰的身影。   李倚薰失踪后,刘嬷嬷便离开了靖安侯府。   章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濯辞。刘嬷嬷离开靖安侯府没两年就去世了,刘嬷嬷怎么可能将在戏台子附近看见她的事情说出去?   陆濯辞将章姨娘的神情看在眼里,他将一封泛了黄的书信拿出来,递到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面前。   这封书信正是刘嬷嬷亲手写的。   书信上详细地记述了刘嬷嬷当时在戏台子附近遇见了章姨娘的事情。   那个时候戏台子倒塌太突然,人群一片混乱,等刘嬷嬷反应过来,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李倚薰的身影。   当时人们争先恐后地朝四周奔去,她根本没有办法寻找与她分开的李倚薰。最让刘嬷嬷胆战心惊的是她和李倚薰原先站的地方,躺着不少戏台子的残骸。李倚薰很有可能被戏台子砸伤了。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只有李倚薰一个嫡女,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向来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刘嬷嬷知道若是李倚薰受伤了,她这个伺候的人肯定会被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狠狠责罚。   章姨娘是在刘嬷嬷急得团团转时出现的。章姨娘直白地告诉刘嬷嬷,李倚薰才五岁,即使五岁的李倚薰没有被戏台子砸伤,恐怕也会被拥挤的人群踩伤。她即使找到了李倚薰,如何将受伤的李倚薰交到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手上?   章姨娘还告诉刘嬷嬷,靖安侯夫人最近脾气及其暴躁,稍有不顺便会责罚身边的人,若是得知女儿因为她的失职受伤,靖安侯夫人极有可能将她杖毙。   当时刘嬷嬷被章姨娘的话语给吓到了,同时也十分害怕靖安侯夫人会杖毙失职的她。   章姨娘给刘嬷嬷出主意,她让刘嬷嬷先不要寻找李倚薰了,事已至此,刘嬷嬷何不也装成被砸伤的模样?如果刘嬷嬷是因为被戏台子砸昏了,才没能够照顾和保护李倚薰,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便没有了理由责罚她。   刘嬷嬷为了逃避被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责罚,便让章姨娘帮她弄成被戏台子砸伤的样子。后来靖安侯府的下人在戏台附近寻找到被砸昏的刘嬷嬷,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果然没有追究她没有照顾好李倚薰的失职。   刘嬷嬷本来以为以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对李倚薰的疼爱,他们得知这儿出事了,应该会很快派人来这儿寻找李倚薰,李倚薰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碍。   可是刘嬷嬷苏醒后却得知李倚薰失踪了。她知道如果她没有为了逃避被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责罚,做出被砸伤的假象,而是坚持寻找李倚薰,李倚薰或许就不会失踪了。   刘嬷嬷的心中对李倚薰的失踪感到自责和愧疚,却不敢将她和章姨娘的所作所为说出来。   后来刘嬷嬷不敢再在靖安侯府待下去,主动离开了靖安侯府。   刘嬷嬷离开靖安侯府后,心中饱受谴责,没两年就去世了。去世前,她将李倚薰失踪时的情形用纸笔纪录了下来,并将这封信交给了她的儿子。   事关重大,刘嬷嬷的儿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封信,便一直妥善保管着这封书信。直到前几日裴彦琛对章心荷和李倚薰的身份起了怀疑,派人调查李倚薰失踪时的情况,寻到了刘嬷嬷的儿子的家中。   陆濯辞说道:“父亲,母亲,这封书信是太子殿下找到的。章姨娘当年挑唆刘嬷嬷放弃寻找菀菀,对那日离开侯府的事情含糊其辞,明显居心不良,菀菀当年失踪与她有很大的关系。”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看见书信上的内容,心中自然是震惊的。他们皆没有怀疑过李倚薰当年的失踪会和章姨娘有关系,更加没有想到李倚薰失踪那日,刘嬷嬷的身上的伤皆是故意弄出来欺骗他们的。   靖安侯夫人转过身,视线再次落在章姨娘的身上,眼眸中又悲又怒,“你蛇蝎心肠,表里不一,菀菀那个时候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童,你却让她在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她哪里得罪了你,你居然如此对待她?”   “奴婢当日对刘嬷嬷说过让她做出被砸伤的假象又如何?奴婢当时的话语不过是对刘嬷嬷提建议,放弃寻找大姑娘是刘嬷嬷自己做的决定,侯爷,夫人和二公子莫要将大姑娘的失踪怪罪到奴婢的头上。”章姨娘说道。   章姨娘听见陆濯辞说刘嬷嬷在戏台子附近见到过她,她便知道有些事情无法隐藏了。她不知道陆濯辞他们都知道了一些什么,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靖安侯夫人听见章姨娘这般厚颜无耻的话语,自然是又被章姨娘气得不轻,胸口起伏。   见状,靖安侯立马想要搀扶靖安侯夫人,却被靖安侯夫人毫不留情面地躲避开。   这些年靖安侯夫人十分抵触靖安侯的触碰,靖安侯只好如往日般讪讪地将手给收回来。   章姨娘看见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之间的举动,心中不禁泛酸。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卖到靖安侯夫人的身边做丫鬟,她看着靖安侯夫人无忧无虑地长大,风光无限的嫁给了靖安侯。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因为从小认识,感情也比一般的夫妻要深许多。靖安侯夫人嫁给靖安侯后,无论靖安侯夫人如何使性子,靖安侯都会尽可能地包容靖安侯夫人。   让她不甘心,世界上怎么会有靖安侯夫人这般幸福的人?   “你说当初刘嬷嬷放弃寻找陆大姑娘是她自己的决定,昏迷的陆大姑娘被人带到城西,也与你无关?”裴彦琛看了一眼似乎没什么畏惧的章姨娘,站起身说道。   裴彦琛是大燕的太子,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被纯宣帝当作储君培养,身上的气度自然非普通人可比。章姨娘感觉到裴彦琛的身上的威严和冷意,身子瑟缩了一下,强撑说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大姑娘为何会去了城西……”   章姨娘话语未说完,裴彦琛的人就将一个样式普通的荷包丢在了章姨娘的面前。素雅的荷包上并没有绣什么花纹,章姨娘还是认出了眼前的荷包是她的。   “不知道侯爷和夫人对聂夫人,夫人的族妹可还有印象?”裴彦琛看向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说道。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自然对裴彦琛口中‘聂夫人’有印象。裴彦琛口中的‘聂夫人’名唤聂流莹,是靖安侯夫人的族妹。   聂流莹的父母在她的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靖安侯夫人怜惜聂流莹幼年丧父和丧母,对聂流莹多有照顾。   后来聂流莹的未婚夫意外去世,聂流莹饱受克父母和克夫的流言,靖安侯夫人还将聂流莹接到靖安侯府居住过一段日子。   只是靖安侯夫人的好心并没有得到好的回报。有一日靖安侯夫人去书房找靖安侯,却发现聂流莹衣衫不整地躺在靖安侯的怀里。   靖安侯夫人是经过人事的,自然看出来聂流莹和靖安侯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没有想到她怜惜聂流莹命运悲苦,聂流莹却背着她爬上了她夫君的床。   聂流莹毕竟是家世清白的女子,又是靖安侯夫人的族妹,靖安侯夺了聂流莹的清白之躯,事后靖安侯夫人只能够让靖安侯将聂流莹纳进靖安侯府。   从那以后,原本恩爱的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逐渐疏离和渐行渐远。靖安侯夫人的心中既接受不了靖安侯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无法原谅聂流莹觊觎她的夫君的事情。   虽然靖安侯极力对靖安侯夫人解释,他那日与同僚多喝了几杯酒,不知道聂流莹为何会出现在他的书房里。靖安侯夫人却不相信靖安侯的说辞。   靖安侯受了靖安侯夫人多日的冷脸,便也不再去靖安侯夫人那儿自讨没趣。   只是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皆没有想到聂流莹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进靖安侯府,而是将靖安侯夫人取而代之。聂流莹知道她和靖安侯夫人皆是聂府的姑娘,如果靖安侯夫人不在了,聂府为了保住靖安侯府和聂府之间的联姻,必会扶持她坐上靖安侯府的主母的位置。   等靖安侯意识到的时候,靖安侯夫人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稳定,李倚薰失踪后,靖安侯夫人更是将李倚薰失踪的过失全怪在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他发现及时,靖安侯夫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裴彦琛说道:“当年陆大姑娘失踪后,靖安侯府内散播着许多不利于靖安侯夫人的流言,后来侯爷查出来这些流言是聂夫人派人指使的。”   靖安侯听见裴彦琛说起他曾经的后院之事,严肃的面容上略微尴尬。可是他知道裴彦琛不会无故说起这个,耐心等待着裴彦琛接下来的话语。   当年李倚薰失踪后,靖安侯夫人本来就因为李倚薰失踪的事情自责,靖安侯府内私底下却流传出一个说法,说李倚薰是被靖安侯夫人故意弄丢的。甚至有人恶意揣测,靖安侯夫人带着陆濯辞和李倚薰出去,一起出去的陆濯辞没事,李倚薰一个小姑娘却莫名其妙失踪了,靖安侯夫人这是想故意吸引靖安侯的注意,靖安侯夫人没有了李倚薰这个女儿也不会影响她在靖安侯府的地位。   那个时候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关系非常僵硬,这些恶意的揣测无疑让本来就接受不了女儿失踪的靖安侯夫人雪上加霜,靖安侯夫人彻底崩溃,趁靖安侯和陆濯辞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拿匕首割了手腕。   “当年侯爷之所以认定那些流言与聂夫人有关,是因为散播这些流言的主谋是聂夫人身边的丫鬟。可是孤最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章姨娘与聂夫人的丫鬟没有任何关系,却悄悄给那个丫鬟的家人送了不少银钱。”   说完,裴彦琛朝章姨娘的面前的荷包看了一眼。   章姨娘看见裴彦琛的人将荷包丢在她的面前,脸色就逐渐泛白。她知道裴彦琛连她没怎么在意的荷包都寻找到了,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又怎么可能隐瞒得住?   靖安侯看向章姨娘的眼神越来越冷冽。他对章姨娘没有什么感情,如果不是靖安侯夫人那段日子因为聂流莹与他有了隔阂,主动让身边的丫鬟做了他的妾室,他不会将章姨娘纳入房中。听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靖安侯夫人当年会割腕居然与章姨娘有很大的关系。   这时裴彦琛的人带着一个年逾半百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穿着墨灰色的粗布,手上还有许多的老茧。   章姨娘初看见男子,也不禁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裴彦琛将男子带到这儿来想要干什么。   却见男子走到她的面前,说道:“夫人可能对小的没印象了,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夫人曾经租过小的的马车。”   章姨娘听见男子的话语,脸色刷得一下白了。这个男子居然是她当年借马车的那个车夫。   车夫将李倚薰失踪的那日晚上,章姨娘向他借马车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当着靖安侯几人的面说了一遍。   如今距离李倚薰失踪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车夫之所以还对章姨娘有印象,是因为章姨娘那日说要租他的马车,却让他两个时辰后去城西取回他的马车。他取回马车的时候,他还在车厢内发现了几滴未干的血。   因为那个时候章姨娘的穿着打扮不像普通的妇人,车夫不敢惹事,便将这件事情一直埋在心里。直到前几日裴彦琛的人找到了他,他只好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等车夫说完,如果不是刚刚认回李倚薰这个女儿,靖安侯夫人大概要被气得昏厥过去。她怒视着章姨娘,说道:“你现在还有何话语要说?我从不曾亏待你,菀菀小时候也十分亲近你,你却狠毒地对待我们母女。”   靖安侯夫人没有想到她完全错信章姨娘了。当年李倚薰的失踪完全是章姨娘精心策划的,甚至章姨娘故意让她被女儿的失踪折磨。   章姨娘被下人束缚住胳膊和双手,按在裴彦琛几人面前。大概是从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暴露,章姨娘此时脸上倒是没有了往日面对靖安侯夫人时的温良恭谦。听见靖安侯夫人的话语,她笑说道:“是啊,夫人生来便是天之娇女,在蜜罐里长大,怎么会亏待一个下人?”   章姨娘与靖安侯夫人有两分相似的面容露出嘲讽,“夫人初见奴婢,便说奴婢与夫人有缘,奴婢与您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面容生得有几分相似,还说日后会好好待奴婢。”   靖安侯冷声说道:“岚儿对你一个下人真心相待,莫非还是岚儿的不是?”   章姨娘的眸光闪了闪。是啊,靖安侯夫人肯纡尊降贵多看她这个下人一眼,谁不得夸赞靖安侯夫人宽厚良善?可是靖安侯夫人不知道,靖安侯夫人在她面前越表现得高洁和高尚,越显得她卑微和下贱。   她虽然有幸拥有了与靖安侯夫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可是命运却是与靖安侯夫人天差地别。靖安侯夫人一出生什么都有了,她的父兄和家人皆疼爱她,生来便是高门贵女。   与幸福的靖安侯夫人不同,她没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兄长,她的父母和兄长更是将她卖掉换了银钱。   章姨娘看向靖安侯,缓缓说道:“侯爷确定夫人是真心对待奴婢吗?夫人如果真心为奴婢着想,当初怎么会让奴婢做了侯爷的妾室?夫人怀大姑娘的时候,夫人更是让奴婢的孩子为大姑娘挡灾,奴婢的孩子还未出生就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奴婢也再没有了生育的能力。”   “如果不是为了表现她的宽厚和善良,夫人这些年会将奴婢安置在她的庄子吗?”   当年靖安侯夫人怀李倚薰的时候,章姨娘也怀孕了。那个时候聂流莹为了谋取靖安侯府主母的位置,暗中没少毒害李倚薰的两位兄长。   因为章姨娘和靖安侯夫人怀孕的时间相差不大,靖安侯夫人便让章姨娘搬来和她一起居住。靖安侯夫人本来是一片好心,章姨娘和她一起居住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谁料章姨娘搬到靖安侯夫人的院子没有多久,章姨娘就流产了。   后来靖安侯夫人查出章姨娘之所以会流产,是因为聂流莹在她的膳食里添加了孕妇不能食用的药材。那份膳食恰巧被靖安侯夫人赐给了章姨娘。   靖安侯夫人没有想到章姨娘对她的怨恨会这么大。当初让章姨娘做靖安侯的妾室,她事先询问过章姨娘,章姨娘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至于章姨娘的孩子,她又何尝想让章姨娘流产?如果她真的不想让章姨娘的孩子出生,她当初便不会让章姨娘搬到她的院子。   靖安侯夫人朝李倚薰纤弱的身影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故意将昏迷的菀菀丢去城西,让她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便是为了你那未出生的孩子?”   靖安侯夫人再次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说道:“你自认为你的孩子是给菀菀挡灾才没有出生的机会,可是菀菀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她尚未出生,便有歹人费尽心机的想要害她,她才是最命苦,和应该被人怜惜的那个人。”   说到最后两句话语,靖安侯夫人的眼眶里泛起了泪花。   靖安侯凝视着靖安侯夫人悲痛的面容,唇瓣无力地动了动,什么都没能够说出来。   章姨娘凝视着面前的地面。她本来没想让李倚薰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   那日她听说靖安侯夫人带着陆濯辞和李倚薰去街市上赏花灯了,她便也去了街市上。她曾经听见陆濯辞对李倚薰说,那日街市旁会搭建戏台子,还会请京城著名的角儿在街市旁表演。以李倚薰和陆濯辞爱热闹的性子,她知道靖安侯夫人肯定会带李倚薰和陆濯辞去表演戏曲的地方。   谁料她那日未走到搭建戏台子的地方,就听见人群高呼戏台子倒塌的声音。等她快步赶到搭建戏台子的地方,原本表演戏曲的地方一片狼藉,之前看戏曲和玩乐的百姓惊慌失措地躲避着倒塌的戏台子。   她眼尖地看见了角落里被倒塌的戏台子砸伤的李倚薰,和不知如何是好的刘嬷嬷。   她随便恐吓了刘嬷嬷几句,刘嬷嬷就一心只想着如何逃避被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责罚,然后还愚蠢地求她帮她出主意。   等她按照刘嬷嬷的话语将刘嬷嬷砸晕,她这才朝受伤的李倚薰走去。   当时李倚薰没有意识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额头被倒塌的戏台子砸了一个口子,不时有鲜血溢出。   当时她想着,靖安侯夫人现在应该正忐忑不安地朝这边赶来,如果靖安侯夫人看见她心爱的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何等的心疼和自责。   如果靖安侯夫人在戏台子倒塌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女儿,她的脸上的痛苦和难过是不是会更大?   为了让靖安侯夫人的焦急和忧虑维持得更久,她故意带走了受伤的李倚薰,然后还在街市上租了一辆马车,将受伤的李倚薰带到了城西。   当时她看着马车内昏迷的李倚薰,脑海中幻想着靖安侯夫人寻不到女儿时的痛苦,她愉悦地笑出了声。   可是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知道如果让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知道她故意带走了受伤的李倚薰,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不会轻饶她。   在李倚薰苏醒前,她将昏迷的李倚薰丢在城西的河边。李倚薰从小便机灵和聪慧,李倚薰醒来后一定会想办法回到靖安侯府。   她本来并没有想将李倚薰怎么样,她只是想看见高高在上的靖安侯夫人流露出痛苦和不安。可是她没有想到李倚薰被砸中脑袋后,会将靖安侯府的一切忘记。 第57章   李倚薰失踪后,章姨娘一开始也曾后悔和自责过,只是看着靖安侯夫人日日被李倚薰的失踪折磨,她的那点儿后悔和自责很快就消失了。   靖安侯夫人从小便是天之娇女,受父母和夫君的疼爱又如何,还不是得因为女儿的失踪而流露如她当初被父母狠心卖掉和流产时一样的痛苦和难过?   她当初被父母狠心卖掉和流产时,她比靖安侯夫人更加的痛苦和难过。   为了让靖安侯夫人的身心更受折磨,她故意告诉聂流莹的丫鬟,说诛人应诛心,靖安侯夫人正因为女儿的失踪而自责和痛苦,李倚薰的失踪就是攻击靖安侯夫人的最好的武器。   章姨娘觉得靖安侯夫人真是不得人心,靖安侯夫人当初为了体现她高高在上的宽厚和良善,好心将聂流莹接到靖安侯府居住,聂流莹却背着靖安侯夫人爬上了靖安侯的床。靖安侯夫人在为女儿的失踪难过和自责时,聂流莹仍然选择了在靖安侯夫人最脆弱的时候捅刀子。   很快靖安侯府内都是靖安侯夫人故意弄丢李倚薰的流言。而靖安侯夫人在备受折磨后,拿匕首割了自己的手腕。   之后的事情是她没有想到的。靖安侯以雷霆之势调查了整个靖安侯府,很快就查出靖安侯府内的流言与聂流莹有关,聂流莹和她周围的人都死了。她先前对聂流莹的丫鬟说的话语不知道为何被那个丫鬟的家人知道了,那个丫鬟的家人拿她曾经说过的话语威胁她,她不敢让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知道她私下的所为,只能够给那个丫鬟的家人送去银钱封口。   最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靖安侯夫人拿匕首割腕后却因祸得福了,靖安侯夫人昏迷不醒的时候,靖安侯整日守在靖安侯夫人的床前,甚至还将后院的妾室遣散了,专心只守着靖安侯一人。   如果不是当时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让她搬到了她的庄子上,她大概也会被靖安侯赶出靖安侯府。   她的心中觉得可笑,她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才让众星拱月的靖安侯夫人的脸上流露出痛苦和难过,靖安侯夫人轻轻松松就让靖安侯回心转意,待她如初。   李倚薰的失踪成了靖安侯夫人心中最大的痛,哪怕靖安侯拿出最大的耐心来陪伴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仍然无法从女儿失踪的阴影中走出来。   李倚薰失踪五年后,她心血来潮回了一趟她原来的家,却在兄长家中看见了与失踪的李倚薰生得极相似的章心荷。   当时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怯生生的章心荷,如果不是她的兄长一再对她说章心荷是他们的女儿,章心荷未离开过他们的身边,她会误以为章心荷就是失踪的李倚薰。   她抱着畏缩的章心荷,心中顿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将章心荷拉到屋里,抚摸着章心荷与李倚薰失踪时极相似的脸,低声说道:“心荷生得真好看,心荷生得如此妙,可要随姑母去享福?日后心荷不用再忍饥挨饿,还有许多漂亮的衣裳穿。”   十岁的章心荷当时听不太懂章姨娘的话语,只是听说可以有许多的漂亮的衣裳穿,还不用干活了,立刻对着章姨娘点了点头。   她继续诱哄道:“心荷若是想要享福,先得忍受疼痛。”   她将银针在大火中烧热,然后将银针放在章心荷的胳膊的上方。   章心荷看着渗人的银针,她的心中感觉害怕和不安,还是对着章姨娘怯怯地点了一下头。   她见过李倚薰的胳膊上的胎记,她照着李倚薰胳膊上的胎记在章心荷的胳膊上纹上相同的图案,然后又将她知道的关于李倚薰的事情告诉给了章心荷。   当她领着章心荷来到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面前时,靖安侯府的人轻易地就相信了章心荷就是失踪的李倚薰。   靖安侯夫人看见失而复得的‘女儿’,崩溃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   她看着靖安侯夫人愚蠢地将章心荷当作自己的女儿,心中却感觉到了久违的愉悦。沉浸在寻找到女儿的喜悦中的靖安侯夫人岂会知道她怀中的女儿是赝品?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却被她耍得团团转。   章姨娘本来以为她过去的这些所作所为永远不会被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知道,今日她的所作所为却全部暴露在了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面前。   章姨娘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怒视着她的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又朝一旁的裴彦琛和李倚薰看了一眼,白着脸说道:“奴婢无话可说了,请侯爷和夫人赐奴婢一死。”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皆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今日还有太子殿下在这儿,以她的所作所为,她知道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不会饶过她。   “死?若是让你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了?”素来端庄和良善的靖安侯夫人的脸上浮现一抹冷嘲,她说道:“我不会让你轻易地死了,如果不是你,菀菀也不会在外面受这么多年的苦,我会将菀菀这些年在外面受的苦都还在你的身上,当年菀菀的身上有伤,还被人毒打,我会让人每日用长鞭以同样的力气打你……”   “直到你还完了菀菀这些年在外面受的苦,你才会有死的资格。”   章姨娘本来就是靖安侯夫人身边的丫鬟,章姨娘的卖身契还在靖安侯夫人的手中,哪怕靖安侯夫人想要章姨娘的性命,官府也无法插手。   章姨娘没有想到一向对她宽厚的靖安侯夫人会如此残忍的对待她,脸上露出恐惧和害怕。她这些年养尊处优,手指头都没有被割伤过,靖安侯夫人若是让人每日用长鞭毒打她,还不如让她死了。   说完,靖安侯夫人却是移开视线,不再看章姨娘一眼。   屋内的其他人听见靖安侯夫人的话语,皆未说话。对于章姨娘的所作所为,他们的愤怒不比靖安侯夫人少。如果让他们来处置章姨娘,他们只怕会对章姨娘做出更残酷的惩罚。   靖安侯府的下人走上前,将脸色惨白的章姨娘押了下去。   一旁的章父和章母看着章姨娘被押下去,身躯害怕得瑟瑟发抖,章父跪在地上,恐惧说道:“求你们放过我们,我们对章姨娘做的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当初让章心荷冒充贵府的大姑娘,也是章姨娘和章心荷的主意。章心荷虽然是我们的女儿,章心荷来到贵府后,我们都没有见过她了……”   一旁的章母也连忙跟着说道:“章心荷来到贵府后,就不认我们这个父母了,我们曾经想要去找章心荷,章姨娘还派人恐吓我们,章心荷和章姨娘做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啊……”   章心荷听见章父和章母将所有罪行推到她和章姨娘的身上的话语,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顾不得对章父和章母的话语感到心寒,章心荷面朝着靖安侯夫人,用前所未有的卑微的声音说道:“母亲,我最开始是骗了您,可是这些年皆是我像亲女儿般陪伴着您,李倚薰虽然是您的亲女儿,她却已经离开了您十几年。母亲,您难道忘记了您之前最疼爱我了……”   章心荷不甘心地攥着身上的衣角。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陆大姑娘,她不甘心她拥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她。   她来到靖安侯府后,靖安侯夫人是最疼爱她的。她的心中清楚,她这些年能够在靖安侯府这么舒适和得意,正是仰仗着靖安侯夫人对她的包容和宠爱。   她不相信靖安侯夫人曾经像亲女儿般那样疼爱过她,此时靖安侯夫人会将她弃之如敝履。   如果靖安侯夫人原谅了她当初的欺骗,她知道靖安侯府的其他人也不会再追究她。   靖安侯夫人听见章心荷的话语,心中一疼,她的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她忽然想到陆濯辞曾经对她说过,章心荷前几日跑到太子府在李倚薰的面前耀武扬威,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章心荷的手就要狠狠落在李倚薰的脸上了。   靖安侯夫人的手高高抬起,朝章心荷的脸上大力地打了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靖安侯夫人的动作十分突然,包括章心荷在内都被靖安侯夫人的动作给惊到了。   章心荷不可思议地看着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从前甚至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此时靖安侯夫人却动手打她。   靖安侯夫人冷冷睨着章心荷,说道:“李倚薰这些年是没有陪伴在我的身边,可是她始终是我心心念念,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如果当初不是被你和你的姑母欺骗,误将你当成了她,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章心荷懵懵地听着靖安侯夫人冷酷的话语。这些年千娇百宠的生活,她差点忘了她这些年安逸和舒适的生活皆是占据了别人的人生。   可是她已经习惯了众星拱月般的陆大姑娘的生活,让她如何再去做那个一无所有,生活拮据的章心荷?   靖安侯夫人让下人清点这些年章心荷在靖安侯府所花费的费用,然后让章父和章母带章心荷离开。   靖安侯夫人对章父和章母说道:“你们女儿这些年在侯府所耗费的银钱,便由你们监督你们的女儿还上。如果你们的女儿无法将这些银钱还上,欠下的银钱便由你们帮你们的女儿偿还。”   章心荷如果当初不是冒充失踪的李倚薰,靖安侯夫人这些年岂会对章心荷如此尽心尽力和疼爱?章心荷平白享受了李倚薰的人生,如今真相大白,章心荷自然是要偿还原本不属于她的。   章父和章母听见靖安侯夫人的话语,立刻保证他们会监督章心荷将她这些年花费的银钱偿还给靖安侯府。   章心荷惨白着一张脸。她这些年仗着靖安侯府和靖安侯夫人的疼爱,吃喝与穿戴皆要最好的,章父和章母生活穷苦,温饱都是问题,她如果随章父和章母离开靖安侯府,凭她自己的能力,怎么可能偿还她这些年花费的银钱?   章父和章母害怕靖安侯夫人等人还会治他们的罪,他们走到章心荷的身边,不顾章心荷的反对和挣扎将她带离了靖安侯府。   章心荷几乎是被章父和章母拖拽出屋子,迈过门槛时,她拼尽全力朝曾经疼爱她的靖安侯夫人,和爱慕的裴彦琛看了一眼。   裴彦琛的心神全在李倚薰的身上,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她。   靖安侯夫人走到李倚薰的身边,心疼的握住李倚薰的手。   章心荷纵然可恶,可是如果不是她这个失败的母亲,章心荷这些年又怎么会有霸占陆大姑娘的身份的机会?   章父,章母和章心荷离开后,靖安侯让人将鲁富和来作证的车夫带下去。   李倚薰这些年在外面受的苦有很大一部分也源于鲁富,他自然不会放过鲁富。   他会将鲁富送去官府。鲁富恶意囚禁和虐待良家女子,篡改户籍,将侯府嫡女卖给他人做下人,凭鲁富的罪行,鲁富这辈子是别想从大牢出来了。   待解决章姨娘和章心荷几人的事情,靖安侯冲一旁的裴彦琛说道:“如今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太子殿下可要在侯府用午膳?”   如今已经证明了李倚薰就是他和靖安侯夫人的失踪的女儿,他自然不会让李倚薰再随裴彦琛回到太子府。只是如今李倚薰毕竟是裴彦琛的妾室,他需要和裴彦琛商议李倚薰的事情。   还有齐秉桐的事情,齐秉桐在大街上掳走李倚薰,妄想谋害李倚薰的性命。他不会放过伤害李倚薰的齐秉桐和陈国公府。   裴彦琛颔首,说道:“如此便叨扰侯府了。”   靖安侯吩咐下人准备午膳。   等下人将午膳准备好,靖安侯夫人主动拉着李倚薰的手在她的身边坐下。   檀木圆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色香味俱全的的膳食,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分开了十几年,靖安侯夫人不知道李倚薰如今喜爱吃什么菜肴,便将各种菜肴都夹了一些放到李倚薰的碗里,很快李倚薰面前的瓷碗就被靖安侯夫人夹来的菜肴堆满了。   李倚薰微顿,低下头默默吃着靖安侯夫人夹过来的菜肴。她本来还以为再没有机会像这样和靖安侯夫人相处,一时竟难以适应。   靖安侯坐在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的不远处,将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一叹。如果李倚薰当年没有因为章姨娘失踪,而是在他和靖安侯夫人的身边长大,他和靖安侯夫人一定会好好呵护她长大。   等用完午膳,靖安侯邀请裴彦琛去他的书房,靖安侯夫人则带李倚薰去后院。   李倚薰走在靖安侯夫人的身边,她身姿窈窕,脊背挺直,腰肢盈盈不足一握,给人一种怜惜之感。   靖安侯见裴彦琛许久未动作,他偏头看去,便见裴彦琛正望着李倚薰的身影。   靖安侯微微蹙眉。   似乎感觉到裴彦琛的目光,李倚薰转过身来,她的双手放在身侧,微微屈膝,柔声说道:“与殿下认识的这段日子,殿下一直对我多有照顾,我的心中感激不尽。”   李倚薰的嗓音曾经被不少人夸赞过,此时规规矩矩地说着感谢的话语,比夜莺鸣啼还要动听和悦耳,却透着一股子无形的疏离。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面容,明明她现在就站在他几步远处,他却感觉他和李倚薰之间的距离被她拉开了好远。   ……   说完这一句话语,李倚薰直起身,她转过身,抬步随靖安侯夫人去了后院。   靖安侯夫人亲昵地拉着李倚薰的小手。与靖安侯相同的想法,如今好不寻回了李倚薰,她肯定是要让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的。   靖安侯夫人本来准备带李倚薰去她的静岚院,想了想,她带李倚薰去了李倚薰小时候居住的菀苑。   当年章心荷被章姨娘领到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面前时,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并没有让章心荷居住到菀苑。如今菀苑还是保持着李倚薰小时候居住的模样。   菀苑每日都有下人细心打扫,菀苑内一尘不染,没有一点儿灰尘。   李倚薰走进熟悉的菀菀,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年所有人都以为章心荷才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她的名字,身份,家人皆被章心荷占为己有了,菀苑居然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靖安侯夫人轻轻抱住李倚薰,心疼说道:“菀菀,对不起,都是母亲不好,才让你在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李倚薰嗅着靖安侯夫人身上有些陌生的气息,身体微僵。即使知道了让章心荷霸占了她的身份这么多年并非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所愿,可是她和靖安侯夫人毕竟分开了十几年……   她曾经还亲眼看见靖安侯夫人和章心荷宛如世间最亲密的母女走进银楼……   靖安侯夫人忽然意识到李倚薰的身上还有伤,她连忙松开李倚薰,紧张问道:“对不起,母亲又疏忽了。我是不是伤到你了?”   李倚薰看着靖安侯脸上真真切切的关心,她轻轻摇了摇脑袋。   靖安侯夫人看着李倚薰乖乖巧巧的模样,心中又是一疼。她对章心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并非毫不知情,章心荷这些年仗着陆大姑娘这个身份,没少欺负家世不如靖安侯府的姑娘,这些年李倚薰甚至没有父母的呵护,给人做丫鬟,给裴彦琛做妾,李倚薰这些年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的苦,多少的委屈……   陆濯辞见靖安侯夫人沉浸在对李依薰的愧疚和自责中,担心靖安侯夫人的身体,他看向李倚薰,故意转移话题道:“菀菀,你可知道昨日陈国公府世子为何掳走你,还要取你的性命?”   之前他邀约裴彦琛相见,主要是向裴彦琛求证,李倚薰是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妹妹。李倚薰这些年在外面的所有经历,关于陈国公府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向裴彦琛询问。   李倚薰听见陆濯辞的话语,身体微僵。她杀死齐遇枫的那一刻起,她和陈国公府之间的仇就结下了。昨日她又伤了齐秉桐的眼睛……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若是认回她这个女儿,她过去的那些经历不仅会给靖安侯府抹黑,还会让靖安侯府和陈国公府结仇……   李倚薰久久未回答陆濯辞的话语,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自然察觉出了李倚薰的异样。   靖安侯夫人看着李倚薰,温柔说道:“菀菀,你别害怕,我和你二哥会保护你。你,你父亲和你大哥也会保护你的。”   一旁的陆濯辞也是神色温和的望着李倚薰,没有逼迫李倚薰的意思。   李倚薰微微抿唇,“齐……齐八公子不是死在太子殿下手上,齐八公子是被我杀死的。”   ……   书房内   靖安侯面容冷峻地坐在椅子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刚刚裴彦琛将李倚薰这些年的经历告诉给了他,包括裴彦琛初遇李倚薰时,李倚薰身上的伤,以及齐遇枫想要欺辱李倚薰,李倚薰误将齐遇枫杀死的事情。   如果不是知道裴彦琛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开玩笑,他差点以为他的耳朵听错了。   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这些年居然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苦。李倚薰不仅在钟府委屈地做了十几年的丫鬟,还被钟大夫人狠心地卖入了花楼。   如果不是恰巧遇见了裴彦琛,李倚薰大概会被李府的人欺负死。   他在朝为官多年,岂会不知道齐遇枫私下的品行?齐遇枫往日里没少欺负无辜的女子,李倚薰当初在面对狠毒的齐遇枫时,也不知道该何等的害怕,才能够有勇气杀了齐遇枫……   靖安侯看向裴彦琛,声音中难掩怒意,他说道:“齐遇枫欺负我的女儿在先,齐秉桐居然还想让我的女儿为齐遇枫偿命,齐秉桐昨日在大街上掳走菀菀,我断不会放过齐秉桐。”   裴彦琛说道:“孤已经将齐秉桐的所作所为禀告给了父皇,齐秉桐擅自回京,他伤害倚薰的事情被孤和陆二公子当场抓获,父皇已经革了齐秉桐的官职和世子的爵位,想来不久父皇就会将他流放到苦寒之地。”   靖安侯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未再说起齐秉桐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才寻回心心念念的女儿,齐秉桐却差点让他和李倚薰阴阳相隔,如果不是纯宣帝已经对齐秉桐做出惩罚,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牢里砍了齐秉桐的脑袋。   靖安侯说道:“昨日菀菀遇险,多亏了太子殿下相救,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将菀菀带到京城,陆某和夫人可能还无法寻找到菀菀,陆某对太子殿下感激不尽。”   靖安侯的话语中的对裴彦琛的感激不是假的。虽然他不喜李倚薰成为裴彦琛的妾室这一事实,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初李倚薰没有遇到裴彦琛,李倚薰的处境或许比现在还要惨……   只是他是肯定要让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的,若是让人知道李倚薰曾经的那些经历,还做过裴彦琛的妾室,别人会如何看待李倚薰?   他倒不是嫌弃李倚薰过去的那些经历,他何尝不心疼李倚薰这些年在外面受的苦?他只是不想别人对着李倚薰指指点点。   似乎看出靖安侯的忧虑,裴彦琛说道:“当初倚薰待过的花楼已经不在了,李府的人也全部葬身火海,我们若是想要抹去倚薰在花楼的经历不难。至于将倚薰卖进花楼的钟大夫人,钟大夫人当初没敢让人知道她将倚薰卖进了花楼,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想来她更不敢提起此事。”   “孤会让人叮嘱太子府的下人,不让他们对外提起倚薰待在太子府时发生的事情。”   “别人只知道孤将李梁奕的义女带回了太子府,孤若是说见在大火里死里逃生的倚薰可怜,这才将倚薰暂时安置在太子府,想来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靖安侯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点了点头。裴彦琛的话语最大程度的保全了李倚薰的名声,裴彦琛是储君,向来不近女色,他若是出面为李倚薰过去的经历解释,哪怕外面的人心里仍然怀疑李倚薰过去的经历,面上也不敢胡言乱语。   靖安侯又和裴彦琛谈了一些关于李倚薰的事情。   直到过了日跌,裴彦琛才站起身,对靖安侯说道:“今日叨扰侯府许久,孤明日会派人将倚薰在太子府的东西送来。孤离开前,可否与倚薰见一面?”   靖安侯的眸光闪了闪,笑说道:“太子殿下有心了。只是陆某好不容易才寻回爱女,菀菀是否愿意见太子殿下,陆某想先去询问菀菀的意愿。”   裴彦琛如此费心为李倚薰筹谋,靖安侯回想先前裴彦琛看李倚薰的眼神,他岂会猜不出裴彦琛对李倚薰的心思?   只是若是裴彦琛是寻常男子,反正李倚薰的清白已经被裴彦琛夺去,他倒是不反对裴彦琛对李倚薰上心。有靖安侯府给李倚薰撑腰,日后李倚薰也不会被人欺负。   偏偏裴彦琛是纯宣帝最看重的皇子,还是储君,裴彦琛的后院岂是那么好进的?   李倚薰若是没有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凭她靖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她嫁给裴彦琛做太子妃都是使得的。只是李倚薰毕竟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裴彦琛还对李倚薰的那些经历一清二楚,靖安侯怎么放心裴彦琛与李倚薰之后还十分亲密?   而且李倚薰若是与裴彦琛走得太近,李倚薰若是受了委屈,凭裴彦琛的身份,靖安侯府也不敢干涉。   现在能够寻回李倚薰,靖安侯已经十分开心了,他不求其他。   裴彦琛身后的乔生蜀听见靖安侯的话语,不禁不满地朝靖安侯看了一眼。太子殿下为李倚薰那个妖女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太子殿下只是提出想见李倚薰那个妖女,靖安侯却拿这个话语搪塞太子殿下,真是慢待太子殿下。   裴彦琛的面容上却没有什么不满和不耐。   靖安侯让靖安侯府的下人好生伺候裴彦琛,这才朝李倚薰所在的菀苑走去。   ……   靖安侯到达菀苑时,靖安侯夫人的眼眶红红的,明显刚刚哭过了。   她刚刚得知李倚薰是如何遇上裴彦琛的,齐秉桐昨日为何会掳走李倚薰……   得知李倚薰在外面受的苦远比她所了解的还要多,她怎么可能不为李倚薰心疼?   见到靖安侯走进来,靖安侯夫人难得主动朝靖安侯走过去,她问道:“侯爷和太子殿下谈完事情了?侯爷准备如何处置菀菀的事情?太子殿下可有说,昨日伤害菀菀的那个歹人会如何?”   靖安侯朝一旁的李倚薰看了一眼,这才冲靖安侯夫人说道:“你放心,昨日伤害菀菀的歹人已经被太子殿下送到了大理寺,皇上也对他们做出了惩罚,日后他们不会再有伤害菀菀的机会。”   靖安侯夫人听见靖安侯的话语,稍微松了一口气。想到昨日李倚薰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被歹人掳走,她那个时候还被章心荷骗得团团转,她便感觉心痛得无法呼吸。   靖安侯又说了一下他和裴彦琛商量的如何让李倚薰重新做回陆大姑娘的事情。   靖安侯夫人默默听着靖安侯的话语。她误将章心荷当作她的女儿这么多年,她现在只想让人知道,李倚薰才是靖安侯府货真价实的嫡姑娘。   等说完他和裴彦琛商量的事情,靖安侯走到李倚薰的面前,像小时候般摸了一下李倚薰的脑袋,他说道:“我已经和太子殿下说过了,你不用再回太子府了,靖安侯府是你的家,你以后若是想要什么,就对我和你的母亲说,或者像从前般找你的两位兄长。”   他想让李倚薰知道,她的身后会一直有靖安侯府这个依靠。   李倚薰的眼眶一热,她的嘴角轻轻上扬,“知道了,父亲。”   李倚薰的这一句“父亲”,让靖安侯的眼眶也不禁一热。   他寻找了李倚薰这么多年,他终于有机会再次听见李倚薰唤他一声‘父亲’。   最后靖安侯终于对李倚薰说起,裴彦琛要见她的事情。   靖安侯说道:“太子殿下虽然身份高,你现在毕竟是靖安侯府的女眷,你若是不想见他,我帮你去拒绝他。”   言外之意,李倚薰若是不想见裴彦琛,不用因为裴彦琛的身份而委屈自己。   李倚薰敛眸,“多谢父亲帮我转达,烦请父亲告诉太子殿下,我这会儿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便不去见太子殿下了。” 第58章   靖安侯夫人听见李倚薰拒绝的话语,想到李倚薰曾经和裴彦琛的关系,她的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李倚薰被迫对着别人卑躬屈膝了十几年,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寻找到了李倚薰,哪怕裴彦琛是太子,李倚薰也不需要再像从前般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应付裴彦琛。   靖安侯从李倚薰的口中得到答案,他再次抬手摸了一下李倚薰的脑袋,然后抬脚朝菀苑外走去。   等靖安侯将李倚薰的话语转述给裴彦琛。一旁的乔生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靖安侯。李倚薰那个妖女居然拒绝与太子殿下相见,前几日她还求着太子殿下帮她寻找她的家人,李倚薰那个妖女才寻到自己的家人,竟然就不理太子殿下了。   “她亲口对侯爷这般说的?”裴彦琛声音清冷。   靖安侯说道:“这是自然。太子殿下帮了小女如此多,我们全家都十分感谢太子殿下。如果不是小女累了,想来小女定会来见太子殿下的。”   裴彦琛听着靖安侯说十分感谢他的话语,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将在皇宫迷路的李倚薰送回到靖安侯夫人和太后的身边时,李倚薰那个时候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   她说会让她的母亲好好感谢他,等回了府,她还要让她的父亲和兄长也来感谢他。   可是他从来都不需要她的家人感谢……   裴彦琛背在身上的双手握了握,他冷瞥了靖安侯一眼,转身离开。   ……   李倚薰才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谁也没有想到往日仗着靖安侯府,让众人只能够捧着的章心荷居然是假的陆大姑娘。一时间众人的内心一边唾骂曾经鸠占鹊巢的章心荷,一边对真正的陆大姑娘,被靖安侯府认回的李倚薰感到好奇和疑惑。   日出,李倚薰坐在梳妆台前,初晴站在李倚薰的身后给李倚薰梳妆。   昨日靖安侯夫人让靖安侯府的下人将菀苑好好收拾了一番,然后让李倚薰搬了进来。   初晴原本是靖安侯夫人身边的丫鬟,靖安侯夫人担心普通的下人无法伺候好李倚薰,特意将初晴调到了李倚薰的身边伺候。   李倚薰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微微出神。这几日的事情像做梦一般,她终于知道了她的家人是谁,她的家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她,她昨日还与她的家人相认了。   只是哪怕她已经恢复了五岁之前的记忆,她还是无法立刻习惯靖安侯府大姑娘这个身份。   初晴将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缓缓戴在李倚薰的头上,笑说道:“夫人给姑娘挑选的首饰与姑娘可真配,姑娘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如今简单打扮一下,更是美艳动人,怕是京城的贵女都要被姑娘给比下去了。”   昨日裴彦琛离开后,靖安侯夫人便召了绣娘和银楼的人入府,给李倚薰添置首饰和衣裳。现在李倚薰的头上的首饰就是靖安侯夫人亲自给李倚薰挑选的。   初晴对李倚薰说的话语可不是恭维。她在靖安侯夫人的身边多年,还真没见过那位贵女的姿容有李倚薰这般娇媚和夺目的。她虽然是女子,第一次看见李倚薰时,都差点看呆了。   待帮李倚薰梳妆完毕,初晴拿来一套桃红色的衣裙,服侍李倚薰穿上。   昨日靖安侯夫人让绣娘量了李倚薰的尺寸,只是成衣不是一两日便可以制作完成的。初晴手上的这套衣裳是靖安侯夫人让下人按照李倚薰的尺寸在成衣店买的。   这套衣裳虽然不是按照李倚薰的尺寸专门制作的,却意外合身,可以想象下人跑了不知道多少家店铺才给李倚薰买来了这一套与她十分相称的衣裳。   李倚薰摸了摸身上的衣裳,说道:“母亲有心了,你知道母亲起来了吗?”   初晴恭敬说道:“夫人早就起来了。天刚刚亮的时候,夫人还来看过姑娘。”   李倚薰讶异地看了初晴一眼。昨日靖安侯夫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今日靖安侯夫人怎么会起得这么早?   对上李倚薰疑惑和好奇的眼神,初晴迟疑的抿了抿唇,她说道:“姑娘可能不知道,姑娘失踪后,夫人经常整夜难以入眠,嘴中念着姑娘的名字。昨日姑娘睡着后,夫人就来看望过姑娘几次,只是夫人害怕会吵醒姑娘,便只在屋门口远远看着姑娘。天亮以后,夫人也来看望了姑娘好几次。”   闻言,李倚薰怔了一下。昨日靖安侯夫人不止一次对她说对不起,她自然感觉到了靖安侯夫人对她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她知道靖安侯夫人这些年误将章心荷当成她并非靖安侯夫人的本意。   她的心中也没有怨怪靖安侯夫人的意思。只是她与靖安侯夫人已经分开了十几年,她已经忘记了该如何与靖安侯夫人相处。   “让下人将我的膳食拿到母亲的院子,我和母亲一起用早膳。”   李倚薰抬脚朝外走去。   初晴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眸光一亮,连忙应了一声“是”。   ……   李倚薰来到靖安侯夫人的院子时,远远便看见靖安侯夫人站在院中心望着她的方向。显然是得知李倚薰要来的消息,靖安侯夫人特意站在屋外等候她。   靖安侯夫人穿着淡雅的水蓝色衣裳,梳着妇人髻,虽然姿容不凡,面容却难掩疲倦。   “母亲怎么在这儿站着?外面冷,母亲莫冻着了。”   李倚薰步走到靖安侯夫人的面前,对着靖安侯夫人微微屈膝。   靖安侯夫人伸手扶住李倚薰的胳膊,她笑着拍了拍李倚薰的手背,说道:“左右无事,便想着早些看见你。”   李倚薰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没有实质感,靖安侯夫人何尝不是害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好不容易才寻回了李倚薰,她比谁都害怕,她有一日睁眼会看不见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母亲若是不嫌我烦,我日后每日都来陪伴母亲。”李倚薰伸手挽住靖安侯夫人的胳膊。   靖安侯夫人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眼睛不禁有了湿润。   靖安侯夫人笑着应了两个“好”字,抬脚和李倚薰走进了屋里。   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进屋后,靖安侯府的下人很快就将膳食给端了进来。   陆濯辞听说李倚薰来了靖安侯夫人的院子,遂也跑来靖安侯夫人的院子,和李倚薰与靖安侯夫人一起用早膳。   几人本来就是极亲密的关系,一顿饭下来,李倚薰与靖安侯夫人以及陆濯辞分开了多年的疏离也渐渐消失了。   待吃完了早膳,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陪李倚薰去见陆老夫人,李倚薰的祖母。   陆老夫人的院子与靖安侯夫人的院子相隔的不远,昨日靖安侯已经将李倚薰的事情告诉给了陆老夫人。   等李倚薰,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来到陆老夫人的院子时,陆老夫人的身边的丫鬟连忙朝李倚薰几人迎了过来,恭敬说道:“老夫人正在屋里等候着夫人,二公子和大姑娘。夫人,二公子和大姑娘请。”   丫鬟掀开帘子,请李倚薰,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进屋。   陆濯辞担心李倚薰太长时间未见陆老夫人,心中紧张,他看向李倚薰,有心安抚道:“昨日祖母听父亲说了你的事情,哭了好久。待会儿祖母若是见到你,指不定又要心疼你。”   李倚薰澄澈的眸子看着陆濯辞。她失踪的时候才五岁,哪怕她想起了五岁之前的记忆,许多记忆在脑海里也模糊了。她记得她小时候特别喜欢陆老夫人院子里的糕点,陆老夫人知道以后,每日让丫鬟给她送各种各样她爱吃的糕点。   待李倚薰,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迈过门槛,李倚薰便看见陆老夫人坐在高座上,头上戴着宝蓝色的抹额,慈眉善目。   李倚薰走上前,规规矩矩的给陆老夫人行礼。   “好孩子,快过来。”   陆老夫人冲李倚薰招了招手,待李倚薰走到她的面前,她拉着李倚薰的手,让李倚薰在她的身边坐下。   陆老夫人看着李倚薰那张与陆汐萱极相似的面容,眼眶顿时红了。   陆汐萱的芳颜早逝是她的心中的一大痛,如果陆汐萱还在,陆汐萱的女儿应该比李倚薰还要大一些。   陆老夫人将手腕上的一个翡翠镯子褪下,套到李倚薰的手腕上,她说道:“你的事情,你父亲已经告诉我了。你的姑母从前十分喜欢这个镯子,我却没舍得给她,今日我将这个镯子赠送给你。”   李倚薰听见陆老夫人的话语,顿时欲将镯子还给陆老夫人,她说道:“祖母,这个镯子太贵重了……”   陆老夫人抬手阻止了李倚薰的动作,她故意摆出严肃的模样,说道:“你既然唤我一声‘祖母’,我将这镯子赠送给你了,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瑰安,祖母是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陆濯辞看出陆老夫人是喜欢李倚薰,才会将姑母从前喜欢的镯子赠送给李倚薰,遂也跟着劝李倚薰将镯子收下。   陆瑰安是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重新给李倚薰取的名字。陆凝菀这个名字被章心荷占用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让李倚薰重新用回陆凝菀这个名字,别说李倚薰的心里会不舒服和别扭,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心里也觉得对不起李倚薰。   靖安侯昨日联系了几位长辈,给李倚薰重新取了‘陆瑰安’这个名字。   ‘瑰’有美玉和珍贵之意,李倚薰能够平安地回到他们的身边,已经是上天给他们的极珍贵的礼物。   见状,李倚薰只好将陆老夫人赠送的镯子收下。   陆老夫人握着李倚薰的手,不禁又心疼地摸了摸李倚薰的手背。李倚薰若是正常的在靖安侯府长大,凭李倚薰的身份,必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皇家,谁也不敢给李倚薰脸色。   偏偏因为章姨娘的祸心,让李倚薰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苦。   陆老夫人看着李倚薰,和善说道:“你以后就安心待在靖安侯府,靖安侯府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她唯一的女儿芳颜早逝,陆老夫人现在对荣华富贵看淡了,也不盼望着膝下的儿孙攀高枝,只要她的这些后辈平平安安的,她就知足了。   想到李倚薰经历的那些事情,她也格外地心疼李倚薰。虽然他们身为李倚薰的亲人,自然不会对李倚薰的那些经历充满异样的目光,但是难保外面的那些人不会在心中歧视李倚薰。   陆老夫人不想让李倚薰去别人家受委屈。   陆汐萱年纪轻轻就死在了承毅伯府的后宅,她觉得李倚薰以后不嫁人,就待在靖安侯府也挺好的。   日后李倚薰若是对男女之事有向往,他们便帮李倚薰养几个姿容姣好的面首,或者挑选有才华的寒门学子入赘到陆府。   反正以李倚薰的姿容,和靖安侯府的门第,不愁找不到肯入赘到陆府的男子。   而且陆濯辞和他的大哥皆是有能耐的,她相信陆濯辞和他的大哥能够护住李倚薰。   陆濯辞听见陆老夫人的话语,眼眸中有些异样。他觉得陆老夫人会对李倚薰说这句话语,和裴彦琛有关。   靖安侯既然将李倚薰的事情告诉给了陆老夫人,肯定会和陆老夫人说起李倚薰和裴彦琛的事情。   裴彦琛为李倚薰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昨日裴彦琛离开时,还特意提出想要见李倚薰一面。裴彦琛明显对李倚薰有情。   只是听陆老夫人的话语的意思,陆老夫人似乎不看好裴彦琛和李倚薰。   李倚薰倒是未对陆老夫人的话语多想,她听见陆老夫人的话语,心中流过一抹暖流。她曾经多次身陷险境,日后她不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李倚薰在陆老夫人处吃过午膳,又陪陆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李倚薰,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才离开陆老夫人的院子。   还未回到菀苑,一个丫鬟疾步走到李倚薰的面前,恭敬说道:“大姑娘,太子殿下将大姑娘在太子府的东西送来了,这会儿侯爷正在前厅招待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想见大姑娘一面。”   顿了顿,丫鬟又说道:“侯爷说,太子殿下那儿有他,姑娘若是不想去见太子殿下,直接拒绝便可。”   陆濯辞听见丫鬟的话语,讶异的朝那位丫鬟看了一眼。昨日裴彦琛便提出要见李倚薰,只是被李倚薰给拒绝了。今日裴彦琛居然亲自将李倚薰在太子府时的东西送来了靖安侯府。   李倚薰轻轻抿唇,沉默不语。她昨日已经拒绝了一次裴彦琛,今日如果再拒绝与裴彦琛见面,凭裴彦琛的身份,难保裴彦琛不会迁怒靖安侯和靖安侯府。   靖安侯夫人看出李倚薰的心思,她冲来禀告的丫鬟说道:“你去告诉太子殿下和侯爷,大姑娘这会儿与我和二公子在一起,既然侯爷在陪伴太子殿下,大姑娘便不去打扰侯爷和太子殿下了。”   等来禀告的丫鬟离去,靖安侯夫人拍了拍李倚薰的手,她说道:“你父亲既然将选择权交给了你,他的心中是有数的,你不用担心。”   李倚薰弯了弯唇角,柔声说道:“女儿知道了。”   因为刚才丫鬟说裴彦琛将她在太子府的东西送来了,李倚薰与靖安侯夫人以及陆濯辞分开,抬脚朝菀苑走去。   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目送李倚薰离开,靖安侯夫人看着李倚薰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她说道:“瑰安如果没有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凭她的品貌,来向她提亲的青年才俊只怕是数不胜数。瑰安之前迫不得已做了太子殿下的妾室,太子殿下几次提出要与瑰安见面,只是不知道对瑰安是一个什么心思。”   靖安侯夫人与靖安侯当初成婚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靖安侯夫人,谁能够想到她和靖安侯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靖安侯夫人好不容易才寻回了李倚薰这个女儿,李倚薰和裴彦琛之前还是那种关系,她自然害怕李倚薰会落得一个和她相同的下场。   陆濯辞听见靖安侯夫人的话语,说道:“母亲不是说有父亲在吗?太子殿下并非胡搅蛮缠之人,瑰安如果真的不想再与太子殿下接触,太子殿下不会为难和勉强瑰安的。”   靖安侯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靖安侯夫人真正担心的是李倚薰会对裴彦琛产生感情。如果李倚薰当初会委身裴彦琛,仅仅是为了生存和迫不得已,她自然会努力保护李倚薰,不让裴彦琛再来纠缠李倚薰。   可是如果李倚薰对裴彦琛产生了感情,最后受伤的只怕是李倚薰。   陆濯辞却与靖安侯夫人有不同的看法。虽然他也心疼李倚薰过去的那些经历,可是当初李倚薰能够在绝境中杀死齐遇枫那个疯子,便证明李倚薰并非普通的娇弱女子。   他的心中有一种直觉,哪怕李倚薰和裴彦琛产生了情愫,最后受伤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李倚薰。   ……   待李倚薰回到菀苑,便看见院内摆放着两个大箱子,箱子内装着她在太子府时的东西。秋芽站在箱子旁边。   秋芽看见李倚薰,脸上马上露出笑容,眼眸亮亮的,她朝李倚薰的方向快走了几步,笑说道:“夫……姑娘……”   李倚薰讶异地看着秋芽,她弯起唇角,温声说道:“太子殿下将你也送到靖安侯府了?”   当初她被钟大夫人卖到品花楼,后来又被李梁奕看上,受了许多的苦,那段日子一直是秋芽陪伴着她。她本来还在想法子如何将秋芽从裴彦琛的手中讨要过来。   “嗯……”秋芽看着李倚薰,笑着点了点头。   她听说李倚薰现在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太子府的下人都说李倚薰以后都不回太子府了,她还以为她以后都见不到李倚薰了。   秋芽笑说道:“太子殿下说姑娘习惯了奴婢伺候,没有了奴婢会不习惯,便让奴婢来靖安侯府了。奴婢以后会继续伺候姑娘。”   李倚薰朝裴彦琛送来的箱子看了一眼。她在太子府用过的东西居然皆被裴彦琛送来了。   李倚薰收回视线,抬手拉住秋芽的手,说道:“我让人安排你在我的院子住下,你以后若是想要离开或者有了什么打算,你告诉我,我放你离开。”   李倚薰偏头看向身边的初晴,让初晴给秋芽安排居住的地方。   秋芽看着翠绕珠围的李倚薰,唇瓣微动,到嘴边的话语最终没有说出来。她听说昨日李倚薰拒绝了与裴彦琛相见,裴彦琛今日特意将她和李倚薰在太子府的东西送过来,明显是想要与李倚薰见上一面的。可是今日李倚薰依然拒绝了太子殿下。   李倚薰这是打算以后都不理会太子殿下了吗?   ……   李倚薰再次见到秋芽,心情不错。先前一直是秋芽在她的身边伺候,如今秋芽也来了靖安侯府,她的贴身事务大部分交给了秋芽和初晴。   晚上她沐浴完,秋芽站在李倚薰的身后给她擦头发,头发湿漉漉的,发梢有几滴水珠。   李倚薰拿过秋芽的手上的帕子,说道:“你下去休息吧,我这儿不需要下人了。”   今日是秋芽来靖安侯府的第一日,她知道秋芽有些不习惯,她想让秋芽早些休息。   闻言,秋芽只好退下了。   等秋芽出去后,李倚薰让初晴和其她的丫鬟也退下了。   李倚薰坐在窗边,细白的小手捏着帕子,继续拿帕子擦着未干的长发。   因为刚刚沐浴,李倚薰穿着素色的单衣,可以看见纤细的脖颈和一大片雪白。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没一会儿李倚薰就感觉到了凉意。她的纤纤玉手抬起,便准备将窗户关上。   然而李倚薰的手还未碰到窗子,她的澄澈的眸子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凤眼。   裴彦琛站在窗外,身姿挺拔,深邃立体的五官透着一股清冷和疏离,让人不敢直视。   不等李倚薰回过神来,裴彦琛的手撑在窗柩上,跳进了李倚薰的闺房。   “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我的闺房?”李倚薰终于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朝后退了几步。   女子乌发柔顺地散在她的肩头,精致的小脸又昳丽又清纯,娇艳欲滴的唇瓣轻启,明显是对裴彦琛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   白日里她还拒绝了与裴彦琛相见,此时裴彦琛不顾太子的身份夜闯她的闺房,莫非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思及此,女子看向裴彦琛的眸光添了几分防备。   因为是在自己的闺房,李倚薰的身上仅穿着单薄的单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眼下她轻咬饱满的唇瓣,长密的眼睫也似蝴蝶的翅膀般轻颤,像极了被登徒子夜闯香闺,无法反抗的娇弱女子。   让人难以想象,她居然有胆子几次拒绝与裴彦琛相见。   “孤若是不来见你,陆大姑娘怕是都想不起孤这个人了。”   裴彦琛的视线扫过李倚薰闭月羞花的脸,勾唇笑了一声。   裴彦琛偏头看了看李倚薰的闺房。他出身富贵,自然看得出来李倚薰屋内的摆设价值不菲,屋内不起眼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李倚薰的身上的衣裳也非普通女子可以穿得起的。   看来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很看重李倚薰这个女儿,并没有因为李倚薰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就轻视和嫌弃李倚薰这个女儿。   虽然不想承认,李倚薰现在在靖安侯府的生活要远比在他的太子府舒适。李倚薰在太子府时,并没有正经的名分,太子府中还有许清眉和尉迟霓两位侧妃,哪怕裴彦琛宠爱她,衣食住行方面自然比不上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精心为李倚薰安排的。   难怪李倚薰会乐不思蜀,都不愿意与他见一面。   裴彦琛身形颀长,容颜俊朗,眼下说着讥讽的话语,更是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李倚薰向来会审时度势,她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贝齿轻咬樱唇,娇声说道:“我哪里敢忘记太子殿下?怕只怕太子殿下事忙,指不定那一日就将瑰安给忘记了。”   裴彦琛朝李倚薰的方向迈了几步,身上的压迫感更足,他沉声说道:“是吗?那你为何拒绝与孤相见?”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质问的话语,心跳加快了些许。看来裴彦琛真是因为她拒绝与他相见,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在我回答太子殿下的问题之前,太子殿下可否告诉我,太子殿下为何会想要与我相见?”   在裴彦琛的灼灼目光下,李倚薰抬眸看着裴彦琛,柔声问道。   裴彦琛的心中清楚,李倚薰看起来在他的面前规规矩矩的,对他温柔小意,实际上胆子比谁都要大,明明是他在质问她,她却反过来询问他。   他为什么想要见她?他想知道她回了靖安侯府,会不会不习惯;她会不会在靖安侯受委屈;她陡然回到靖安侯府,她会不会舍不得他……   只是此时面对女子清澈的眼眸,裴彦琛觉得这些话语都没有必要问出口了。   裴彦琛声音清冷,“孤为何要告诉你?现在是孤在问你,你只需回答孤的话语。”   裴彦琛面无表情,俊美的面容没有一丝笑容,让人不由自主的畏惧和臣服。   李倚薰知道她拒绝与裴彦琛相见,裴彦琛肯定是会不满和愤怒的。一来她从前是他卑微的妾室,她拒绝的行为让他身为太子的权威受到了侵犯。   二来他帮助她寻到了她的家人,扭头就抗拒与他再接触,裴彦琛的心中肯定觉得她忘恩负义。   只是她不明白裴彦琛既然已经对她的行为不喜了,为何还要夜闯她的闺房。   李倚薰垂下眼眸,温声软语道:“太子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打听太子殿下的想法的。我过去的那些事情,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如今我好不容易寻到了自己的家人,心中欣喜的同时,却也诚惶诚恐……”   李倚薰抿了抿唇,嗫嚅道:“我曾经对太子殿下说过,我认识太子殿下的这段日子,太子殿下对我一直多有照顾,我的心中感激不尽……”   “你的意思是你拒绝与孤相见,是顾忌你父母的想法,害怕你的父母会对你和孤的过去不喜?”裴彦琛看着李倚薰,一字一句道。   李倚薰澄澈的眼眸望向裴彦琛,“不仅是顾忌父亲和母亲,我也担心我会给太子殿下带去不好的事情,之前太子殿下已经帮助了我许多,我岂敢再给太子殿下带去麻烦?”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他第一次在皇宫见到李倚薰的时候,他就知道李倚薰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本事不错,如今李倚薰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本事确实更加精进了。   明明李倚薰认为他对她没有用处了,迫不及待的想与他划清界限,她却还口口声声是为他着想。   偏偏眼前的女子没有做了没良心的事情的自觉,李倚薰咬了下樱唇,大着胆子问道:“太子殿下是在因为我的行为,感到生气吗?”   裴彦琛确实对李倚薰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他生来便是天潢贵胄,被无数人巴结和讨好,可是李倚薰却再三地戏弄和欺骗他。   他第一次与她在皇宫见面时,她就愚弄了他。他与她在客栈相遇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降低他的底线,处处包容她,她在将他玩弄后,却迫不及待的想要甩掉他。 第59章   闻言,裴彦琛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消失。   “你也说了,孤与你过去的那些事情并非密不透风,当初主动接近孤的是你,哪怕你现在回到了靖安侯府,你曾经也是孤的人。”   裴彦琛再次朝李倚薰的方向逼近了几步,他俯下身,俊朗的面容上一片冰冷。   裴彦琛在提醒李倚薰,她不要以为她回到了靖安侯府,有靖安侯府给她撑腰,便可以如此胆大包天的对待他。过去他可以维护和纵容她,不代表他以后也会一如既往地维护和纵容她。   她不是最会揣摩他的心思的吗?如果此时她认认真真地为她的所作所为给他道个歉,他尚可以不计较她的行为。   只是李倚薰如果真想给裴彦琛道歉,像原来一般温柔小意地对待裴彦琛,她之前便不会拒绝与裴彦琛相见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如果因为我,导致太子殿下被人非议就不好了。我能够重回靖安侯府,多亏了太子殿下的帮助,如今却还让太子殿下夜晚来看我。”   李倚薰微敛眉眼,明亮的眼眸如从前一般动人和勾魂夺魄,一举一动皆透着寻常女子没有的风情。   先前她询问裴彦琛为何想要见她时,她的心中尚存着几分侥幸,或许裴彦琛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他对她多少是有点儿感情的。   只是此时听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裴彦琛只是仍然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不满她对他的冷淡。   是了,她过去只能够依附裴彦琛,一言一行皆只能够以他的喜恶为主,如今她不必再为了活下去,像原来那般讨好和巴结裴彦琛。   裴彦琛已经习惯了她的讨好和巴结,自然不满她现在对他的态度。   可是她不想自己永远只能够卑微地讨好裴彦琛。   裴彦琛现在之所以还来纠缠她,不过是贪恋她的身体。如果她轻易地如了裴彦琛的意,她在裴彦琛的眼里永远是那个只能够紧紧攀附着他,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李倚薰’。   她之前几次拒绝与他相见,就是在告诉裴彦琛,无依无靠的李倚薰只能够小心翼翼地讨好和迎合他,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却不需要时时刻刻卑微的讨好他了。   裴彦琛望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唇边浮现一抹冷笑。他岂会听不出李倚薰话语中在讥讽他身为堂堂太子,却学登徒子的行径夜探女子的闺房?   他真是脑子昏了,才会在李倚薰拒绝与他相见后,还不死心地跑来见李倚薰。   “如此看来,确实是孤不识趣了。”   裴彦琛直起身子,收回视线,不再看李倚薰一眼。   李倚薰现在摆明了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牵扯,难不成还他死皮赖脸的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夜风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来,裴彦琛的手撑在窗户上,离开了李倚薰的屋子。   李倚薰走到窗户前,裴彦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倚薰的脑海里回想着刚才裴彦琛的神情。她想,裴彦琛以后大概都不会来找她,或者想与她见面了。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凭她过去的那些经历和裴彦琛的身份,她不认为裴彦琛日后会正大光明的迎娶她,她在裴彦琛的眼里跟花楼里的姑娘没有区别,哪怕她现在回到了靖安侯府,她在裴彦琛的心中的形象也没有改变。   堂堂太子自然可以随意地宠幸任何女人,等他以后对她厌倦了,他也可以像对待脏衣裳般将她丢弃。可是作为一件脏衣裳,不想乖乖地任他揉捏搓扁。   ……   庭院中的积雪尚未来得及清扫,枝头堆积着厚厚的白雪。   李倚薰来到靖安侯夫人的院子时,靖安侯夫人刚刚洗漱完毕。   这几日李倚薰每日都会来静岚院陪靖安侯夫人吃早膳,在李倚薰的陪伴下,靖安侯夫人的失眠症好了许多,渐渐不再像从前般难以入眠。   李倚薰也慢慢习惯了靖安侯府的生活。   那日裴彦琛从她的闺房离开后,裴彦琛再未来找过她,或者托人传话说要见她的话语。她和他的相识似乎是他和她幻想的一场旖旎的梦。   “姑娘今日来得早,外面冷,姑娘可别冻着了。”门口的丫鬟看见李倚薰,急忙挑起帘子,恭敬地请李倚薰进屋。   如今谁不知道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对李倚薰这个女儿的重视?陆濯辞也是日日往李倚薰的院子跑,生怕李倚薰会在靖安侯府受委屈。   而且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靖安侯夫人的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不再像之前一样经常郁郁寡欢,她们这些下人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在面对李倚薰时,也更加的真诚和恭敬。   李倚薰轻轻勾起唇角,含笑冲丫鬟颔首。   李倚薰踏进屋子,便看见靖安侯夫人穿着鸭黄色的衣裳,模样端庄和娴静。   靖安侯夫人看见李倚薰,脸上露出温柔和宠溺的笑容,她站起身,抬脚朝李倚薰的方向走过来。   靖安侯夫人摸到李倚薰带着几分凉意的手,轻轻皱眉,不禁嗔怪道:“你每日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今日天气如此寒冷,你不需要每日特意来陪我的。”   她无疑是对不起李倚薰这个女儿的,李倚薰能够对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毫不怨怪,她已经很欣慰了。如今李倚薰对她这个失职的母亲如此好,越发让她忍不住责问自己,她这些年都做了一些什么,居然让乖巧的李倚薰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苦……   “我答应了母亲,每日都要来陪母亲的。而且我也想陪着母亲。”李倚薰的唇角弯弯,笑盈盈说道。   闻言,靖安侯夫人忍不住笑着睨了李倚薰一眼。她与李倚薰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寻回了李倚薰,李倚薰还如此乖巧,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呵护李倚薰,不让任何人再有欺负李倚薰的可能。   二人在贵妃榻上坐下,靖安侯夫人对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将一封书信交给李倚薰,她笑说道:“这是你大哥给你的书信,你大哥还从边关给你寄了不少的东西回来,等会儿我让人送到你的院子。”   李倚薰的大哥名唤陆则渊,前段日子桑北侵犯大燕,陆则渊被纯宣帝派去了边关。   靖安侯夫人笑说道:“你父亲已经将你的事情写信告诉给了你大哥,如果不是没有皇上的命令,你大哥不能够回来,你大哥肯定是要回来看你的。”   “虽然你大哥现在不能够回来见你,你大哥的心中也是念着你。你大哥特意单独写了一封信给你,怕你忘记了他这个大哥,他还特意从边关给你搜罗了不少稀奇的玩意。”   李倚薰将书信拆开,视线落在信纸上。陆则渊给她写的书信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语,却可以察觉出陆则渊对她的关怀。   她记得陆则渊作为大哥,总是十分维护她和陆濯辞,只是不知道现在的陆则渊长成了何模样。   李倚薰将书信收好,笑盈盈说道:“我知道大哥念着我,如果大哥实在想念我,我可以去边关见大哥。”   “你大哥可舍不得你去边关,不过年关的时候,皇上大概会让你大哥回京,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你大哥了。”靖安侯夫人笑着点了点李倚薰的额头。   如今边关不太平,她好不容易才寻回李倚薰,可不敢再让李倚薰去危险的地方。如今靖安侯府的人大概都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说话间,靖安侯府的下人已经将早膳摆好了,靖安侯夫人牵起李倚薰的手,朝饭桌走去。   饭桌上的饭菜基本上都是李倚薰爱吃的。   等吃完早膳,靖安侯夫人将一张请帖放到李倚薰的眼前。   待看清楚请帖上的内容,李倚薰疑惑的看向靖安侯夫人,说道:“俞夫人想邀请我去俞府赏梅?”   靖安侯夫人笑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俞夫人十分喜欢你的。俞夫人这次不仅邀请了你,还邀请了京城的各位夫人,以及未婚配的公子和小姐。”   李倚薰听见靖安侯府的话语,秀眉微微皱了起来。京城的这些贵女和公子往日里没有见面的机会,经常会借这样的宴会相看。   俞夫人邀请她去俞府的目的是什么?   似乎看出李倚薰的顾虑,靖安侯夫人拍了拍李倚薰的手背,笑说道:“你别害怕,俞夫人是看你回到靖安侯府后,一直待在靖安侯府里,想让你出去走走。那日我也会陪你去俞府。”   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除了每日来靖安侯夫人的院子陪靖安侯夫人吃早膳,基本上都待在菀苑,幸好陆濯辞担心李倚薰闷坏了,经常去菀苑和李倚薰说笑。   他们好不容易才寻回了李倚薰,自然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李倚薰才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而俞夫人办的这个赏梅宴就是很好的机会。   靖安侯夫人的话语,李倚薰听懂了。俞夫人的这场赏梅宴很可能是特意为她举办的,之前所有人都以为章心荷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如今靖安侯府突然说她才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外面的人肯定对她好奇,和议论纷纷。   靖安侯夫人让她去参加俞夫人举办的赏梅宴,便是想让众人认识她。   想明白了俞夫人邀请她的目的,李倚薰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知道了,那日我会和母亲去俞府的。”李倚薰笑说道。   既然俞夫人邀请她去俞府是一片好心,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且她也不是喜欢闷在府里,有机会认识更多的人,她的心中也是欢喜的。   靖安侯夫人见李倚薰同意了,她给李倚薰解释京城各府的情况,以及那日需要注意的事情。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李倚薰虽然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品行完全不输京城的这些贵女。只是李倚薰毕竟对京城的情况不了解,她难免担心李倚薰会应付不了那日的情形,这也是她那日会和李倚薰一同前往俞府的原因。   过了巳时,李倚薰才离开靖安侯夫人的院子。   “姑娘之前让奴婢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李倚薰刚刚回到菀苑,初晴快步朝李倚薰走了过来。   李倚薰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说道:“你说。”   那日陆老夫人将这个翡翠镯子赠送给她时,她觉得陆老夫人的神态有些异样。初晴在靖安侯府待了多年,她让初晴打听一下这个翡翠镯子的来历。   初晴说道:“老夫人赠送给姑娘的这个镯子是前朝皇帝赠送给一位公主的。那位公主本来被前朝皇帝嫁去他国和亲,可是那个国家后来起了异心,还想将前朝公主害死。”   “前朝皇帝将爱女接回来后,便将这个镯子赠送给了前朝公主。从那以后,前朝皇帝不插手那位公主的任何事情,甚至那位前朝公主公然在公主府养面首,前朝皇帝也一如既往地纵容那位公主。”   李倚薰回想着陆老夫人将翡翠镯子赠送给她时说的话语,诧异的望着初晴。   “姑娘,老夫人将这个镯子赠送给姑娘是何意思啊?”一旁的秋芽不解问道。   李倚薰回神,白嫩的手指摸上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之前她拒绝与裴彦琛相见,她本来还担心她的行为会连累靖安侯府,或者靖安侯府的人会对她的行为不满和怨怪。   原来陆老夫人在将这个翡翠镯子给她时,已经为她打算好了一切,出乎她的意料的包容和纵容她。   ……   去俞府的这日,李倚薰穿了一件艳丽的石榴红色的衣裙,头上挽了一个精美的元宝髻。之前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她基本不会穿这样高调的颜色的衣裙,石榴红色的衣裙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人比花娇。   靖安侯夫人骄傲地看了身旁的李倚薰一眼。她的女儿生得如此好看,应该让更多的人看见李倚薰的耀眼和夺目才是。   等马车在俞府门前停下,俞府的下人带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去见俞夫人。   两炷香后,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走到了俞夫人的院子。   等下人通禀后,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随下人走进了屋内。   “这便是瑰安吧……”   李倚薰听见一道友善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李倚薰抬眸看去,便看见一位与靖安侯夫人年纪相仿的妇人正含笑看着她,妇人穿着石青色的衣裳,眉眼精致,瞧上去有几分精明干练。   “是,她便是我的女儿,瑰安。”靖安侯夫人拉着李倚薰的手走向俞夫人,笑说道。   李倚薰微微屈膝,笑着说道:“瑰安见过俞伯母。”   俞夫人让下人扶了李倚薰一下,她笑说道:“你小时候便长得十分讨喜,当时我还好奇你长大了会何等的貌美,如今一瞧,果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李倚薰笑说道:“俞伯母谬赞了。瑰安小时候得到了俞伯母的许多帮助,可惜这些年瑰安未能够常常来见俞伯母。”   俞夫人眼眶一红,嗔了李倚薰一眼,她说道:“本来我还想着今日绝对不能丢脸的在你的面前落泪,你却主动勾起我的眼泪。”   李倚薰未失踪前,俞夫人是真心将李倚薰当作女儿疼爱的。后来章心荷来到靖安侯府后,她没少关照章心荷,如果不是她有一日看见章心荷仗着陆大姑娘的身份,让家世不如她的官家女跪在地上给她擦鞋,她也不会对章心荷冷淡下来。   可是前段日子她才知道,原来章心荷并不是她认识的陆大姑娘。   俞夫人知道李倚薰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曾经还让章心荷占了她的身份,她自然心疼李倚薰的遭遇。   “勾起俞伯母的眼泪,是瑰安的不是。瑰安说错话了,该打。”李倚薰的脸上露出笑容,作势要打自己的脸。   俞夫人连忙拉住李倚薰的手,眼眸中的泪意也消失了。她看向一旁的靖安侯夫人,笑说道:“瑰安的这张小嘴越发能说会道了,你不用为她担心了。”   俞大人与靖安侯交好,俞夫人与靖安侯夫人的关系自然不错。俞夫人知道靖安侯夫人将李倚薰寻回来后,心中一直担心李倚薰会被人欺负。   靖安侯夫人听出了俞夫人的话语的意思,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李倚薰这些年虽然未在她和靖安侯的身边,可是李倚薰却比她想象中要优秀和出色许多。   俞夫人拉着李倚薰的手又说了一些话,才让俞府的下人带李倚薰去贵女们集聚的地方。   ……   往日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的章心荷并非真正的陆大姑娘,李倚薰才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听说李倚薰今日也来了俞府,今日来俞府的贵女无不对李倚薰感到好奇。   几个贵女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靖安侯府的做法可真是稀奇,居然让一个假女儿在靖安侯府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是前段日子找回了真女儿,那个假女儿是不是还会在靖安侯府待下去?”   “我听说真正的陆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比那个假女儿要漂亮许多。太子殿下曾经还救过真正的陆大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之前不是说太子殿下将一个商贾的义女带回了京城,那个商贾的义女就是真正的陆大姑娘吧……”   “我听说商贾出身的人都带着铜臭气,庸俗不堪,真正的陆大姑娘即使长得不错,只怕也是浑身铜臭气,行为粗鄙……”   忽然贵女们都噤了声,不约而同朝款款向她们走来的李倚薰看去。   她们皆是见过章心荷的,章心荷的容貌已是不俗,李倚薰的姿容却是远胜章心荷。随着李倚薰的走近,她们这些自诩貌美的贵女皆黯然失色,周边的红梅都不及李倚薰。   一时间贵女们的眼眸都有些微妙。这个真正的陆大姑娘未免也长得太好看了,甚至有一种令人怜惜和保护的美。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在亭内品茶的各府夫人。有几位好奇的夫人朝李倚薰的方向看去,当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脸上时,眸光顿时凝住了。   这些未出阁的贵女皆未见过陆汐萱,她们却是见过陆汐萱的。陆汐萱未去世时,有陆汐萱的地方,别人的眼睛里从来不会看见她们。如果不是后来陆汐萱嫁给了承毅伯,渐渐不在众人的面前露面,她们只怕是永远会活在陆汐萱的阴影之下。   靖安侯府这个真正的陆大姑娘居然与陆汐萱生得如此相似。   从前总是被陆汐萱压一头的几位夫人看向李倚薰的眸光不禁带上了几分敌意。   “听说陆大姑娘曾经被太子殿下所救,还在太子府居住过一段时间,许侧妃应该与陆大姑娘相识吧?”   一位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夫人勾了勾唇角,朝打扮淡雅的许清眉看去。   刚才众人谈起李倚薰时,她发现许清眉的神情有些不耐,似乎对李倚薰极为不喜。   她觉得李倚薰应该在太子府做了不好的事情,然后被许清眉知道了,或者李倚薰像传闻中那般行为粗鄙,浑身铜臭气,许清眉才会在听见李倚薰的名字时那般神情。   “有幸见过几面,谈不上相识。”许清眉淡淡瞥了那位夫人一眼。   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夫人看见许清眉的反应,越发觉得她猜测的没错,李倚薰虽然长得不错,品行只怕是不堪。   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夫人将沏好的茶水放在亭内的石桌上,然后让俞府的下人请赏梅的贵女和李倚薰来亭内喝茶。   一会儿后,李倚薰和各位贵女来到了亭内。   互相见礼后,先前与许清眉说话的夫人冲李倚薰招了招手,笑说道:“我刚才还和许侧妃说起陆大姑娘,我们这些人连和太子殿下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陆大姑娘居然有幸被太子殿下救过,还能够与太子殿下同住一个屋檐下。”   在场的几位贵女眼神一变。裴彦琛身份贵重,才貌出众,这些未出阁的女子谁不想嫁给裴彦琛?   可是裴彦琛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之前也就章心荷能够跟裴彦琛说上话,谁料章心荷却是假的陆大姑娘,如今章心荷是万不可能嫁进太子府的。   裴彦琛如今尚未迎娶正妃,也就代表着她们皆有嫁给裴彦琛的可能。   听这位夫人的话语的意思,李倚薰似乎与太子殿下关系不一般。   闻言,一旁的许清眉的眼眸中也染上郁色。在场的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李倚薰居住在太子府时,裴彦琛有多么的宠爱李倚薰。   身后的初晴在李倚薰的耳边低语道:“这位是肃南侯夫人。”   李倚薰朝说话的肃南侯夫人看了一眼。肃南侯的祖先陪□□打过江山,曾经还被□□封为异姓王,如今肃南侯府虽然不如鼎盛时期,却是唯一一位非皇室宗亲,有自己封地的臣子。   李倚薰冲肃南侯夫人福了福身,说道:“见过肃南侯夫人。太子殿下心善,怜惜我的遭遇,这才让我在太子府居住了一段时间。”   李倚薰的说辞与裴彦琛对外的说法一样,只是在场的人皆有些不相信裴彦琛对李倚薰没有一点儿想法。李倚薰当时虽然没有去处,裴彦琛想要给李倚薰找一个居住的地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何非要将李倚薰带回太子府?   一个容貌娇俏的女子走到肃南侯夫人的身边,撒娇说道:“母亲为何只顾着和陆姐姐说话,都不理会女儿?”   “母亲,你看,我画的红梅好不好看?”女子将她的画作举到肃南侯夫人的面前。   肃南侯夫人点了点女子的额头,笑说道:“你呀,只顾着自己玩儿,我这不是见陆大姑娘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担心你们会怠慢陆大姑娘。”   戚思茹听见肃南侯夫人的话语,吐了吐舌头。   戚思茹走到李倚薰的面前,上下打量了李倚薰一番,笑说道:“我们正在画俞府的红梅,陆姐姐可要和我们一起?”   不等李倚薰说话,戚思茹又说道:“我听说陆姐姐曾经是商贾的义女,商贾家里哪里会有好的夫子?陆姐姐只怕是不懂丹青吧……”   在场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看向李倚薰的眼眸中皆含着轻蔑。李倚薰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别说是丹青了,只怕是字都不认识几个。   李倚薰平静地看了戚思茹一眼,笑说道:“义父和义母确实未给我请过夫子,我曾经被宁顺的钟府收留过,钟大公子体恤下人,我倒是有幸随钟大公子听过夫子的课。”   众人听见李倚薰的话语,这才想起来李倚薰不仅是李梁奕和李大夫人的义女,曾经还在钟府待过很长的时间。   戚思茹抬了抬下巴,说道:“既然陆姐姐懂丹青,今日看见如此美的梅花,陆姐姐可愿意作画一幅,也让我们见识一下陆姐姐的画作。”   戚思茹想着,哪怕李倚薰随钟越舆听过夫子的课,李倚薰的画作只怕也是不堪入目,难登大雅之堂。   她自认为画技不错,如果李倚薰等会儿作出一幅拙劣的画作,岂不是越发显得她画技高超?   李倚薰的容貌生得再美,也只是空有一副皮囊。   李倚薰看向戚思茹手中的画作,笑说道:“完成一幅画作需要不短的时间,不如改日再让戚姑娘见识我的画作。我见戚姑娘的这幅红梅图有几分不足,戚姑娘可愿意让我帮戚姑娘修改一下?”   戚思茹听见李倚薰拒绝作画,本来以为李倚薰有自知之明,知道她的画技不如她。等听见李倚薰的后两句话语,她眼眸不悦地眯起。   一般画技非常高超的大师才敢修改和完善别人的画作,李倚薰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想要修改她的画作?   “有胆识是一件好事情,只是陆大姑娘可要想好了,陆大姑娘确实要修改我的画?”戚思茹高举她刚才画的红梅图,冷笑说道。   这幅红梅图是她辛辛苦苦画出来,她可不想毁在李倚薰的手上。   李倚薰微笑说道:“有劳戚姑娘帮我准备笔墨。”   戚思茹拿着红梅图的手一紧。李倚薰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修改她的画作,她却不想让她辛苦画出来的画作莫名其妙毁在李倚薰的手上。   一旁的肃南侯夫人轻轻拽了拽戚思茹的衣袖,让戚思茹将画给李倚薰。一幅画毁了也没有什么,李倚薰主动自取其辱,今日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脑袋空空,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已经去世的陆汐萱大概都会后悔有李倚薰这么一个丢人的侄女。   见状,戚思茹只好将手上的画交给李倚薰,然后让下人将她用过的笔墨拿过来。   李倚薰将戚思茹的红梅图在案几上铺开,然后拿毫笔蘸了颜料。她姿容不凡,作画的姿态优雅美好,明明她是那个作画人,却比案几上的画还要吸引人的目光。   亭内的夫人和贵女们都围在李倚薰的周围,看李倚薰修改戚思茹的画。和戚思茹相同的想法,她们也不认为李倚薰能够将戚思茹的红梅图修改的更完美。在场的贵女可是从小就有夫子精心教导的,李倚薰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李倚薰的画技怎么可能在戚思茹之上?   一盏茶后,李倚薰停下笔,将手上的毫笔放下。   在场的人看清李倚薰修改过的画作,都呆住了。李倚薰并没有大改戚思茹的画,只在戚思茹原本的画作上添了几笔,画上的红梅栩栩如生,呈现出红梅不畏严寒的倔强。   戚思茹先前画的红梅虽然也好看,却少了几分红梅的神韵。   一时间亭内寂静无声。在场的众人皆没有想到李倚薰刚才说要帮戚思茹修改画作的话语并非大放厥词,如果李倚薰独立完成一幅画作,摆在她们眼前的画作只怕比眼前这幅还要精妙。   先前对李倚薰抱着偏见想法的贵女和夫人顿时不敢再轻视李倚薰。   一旁的许清眉的眼眸也浮现诧异。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前,只是一个商贾的义女,还在钟府做了多年的下人,李倚薰的画技怎么会如此的高超?   戚思茹的脸色是最难看的。她本来想看李倚薰的笑话,才想让李倚薰作画。如今李倚薰将她的画改成了这个样子,日后别人背地里也不知道该如何的取笑她。   当然最让戚思茹生气的是,她不想承认她的丹青不如才被靖安侯府认回来的李倚薰。   戚思茹冷哼一声,说道:“也不过如此,还以为陆大姑娘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将我的画修改的多完美呢。”   她如果不承认李倚薰将她的画修改的比原先更好,谁敢说她的丹青不如李倚薰?   一位贵女说道:“明明陆大姑娘将戚姑娘的画修改的更上一层楼,戚姑娘此时说这样的话语,莫不是怕丢脸,戚姑娘从小就有许多夫子教导,画技却如此上不得台面。”   戚思茹瞪了那位贵女一眼。这位贵女刚才还和她一起议论倚薰,说李倚薰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只怕是浑身铜臭气,行为粗鄙,此时这位贵女居然帮李倚薰说话。   戚思茹涨红了脸,心中又气又恼。   戚思茹气愤说道:“谁说我的画技上不得台面?陆大姑娘将我的画修改的如此糟糕,我还没让陆大姑娘赔偿我的画呢。”   李倚薰弯了弯唇角,笑说道:“戚姑娘既然认为我糟蹋了你的画,何不将这幅画拿给在丹青上有很深的造诣的大师看一下?如果大师们也认为我糟蹋了戚姑娘的画,我自然会赔偿戚姑娘。”   戚思茹听见李倚薰的话语,抿了抿唇。在场的夫人和贵女都能够看出来李倚薰将她的画作修改的更精妙了,她如果将这幅画拿给丹青界的大师,岂不是自取其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她的画技不如李倚薰?   戚思茹红着眼瞪着李倚薰。她看出来了,李倚薰这是将她当作踏板,想利用她成就她的才名。今日过后,大概京城的人都会知道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姿容出众,又有才情。   肃南侯夫人看见周围的人对戚思茹的嘲笑和讥讽,她皱了皱眉。她本来是准备看李倚薰的笑话,可不是让别人看她的女儿的笑话。   肃南侯夫人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许清眉的身上。她发现她先前的感官没有错,许清眉对李倚薰的敌意和厌恶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肃南侯夫人的唇瓣微动,准备利用许清眉给戚思茹解围。   这时俞府下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抬眸看去,便看见长身鹤立的裴彦琛正朝她们的方向行来,男子一袭玄青色的锦服,身姿挺拔,目光凌厉,透着属于储君的威严和沉稳。   裴彦琛的身后跟着几位出色的青年才俊,钟越舆也在其中。   众人诧异的望着裴彦琛的方向。裴彦琛从前从来不参加这样的宴会,裴彦琛今日怎么会来俞府?   心思活络的夫人和贵女的视线暗暗朝亭内的许清眉和李倚薰看去。 第60章   一时间众人都是诧异的望着裴彦琛的方向,同时在心中思索裴彦琛今日来俞府的目的,裴彦琛今日为什么会一反常态的来俞府。   众人心思各异,面上却是不显。   那厢,裴彦琛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各位夫人和贵女所在的亭子。   裴彦琛一袭玄青色的锦服,身姿挺拔,目光凌厉,透着属于储君的威严和沉稳。   裴彦琛的身后跟着几位出色的青年才俊,钟越舆也在其中。   “见过太子殿下……”   各位夫人和贵女微垂着眼帘,恭恭敬敬给裴彦琛行礼。   感受着不远处裴彦琛的气息,不少未出阁的贵女红了脸蛋。她们能够见过裴彦琛的机会并不多,哪怕她们心悦裴彦琛,也一直没有机会接近裴彦琛,谁料裴彦琛今日会来俞府。   裴彦琛的视线未在亭内的各位夫人和贵女们的身上停留,他的目光落在身姿窈窕的李倚薰的身上。李倚薰一袭艳丽的石榴红色的衣裙,唇若含丹,相貌出尘,哪怕此时亭内站着不少姿容姣好的贵女,她依然是最夺目和耀眼的那一个,让人想要将她呵护在自己的怀里。   裴彦琛的脑海里却浮现那日他夜探她的香闺,她迫不及待与她划清关系时,她也是这般昳丽和美好,差点让他忘记了她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可恶。   李倚薰自然感觉到了裴彦琛的目光。先前她几次拒绝与他相见,那晚他还含着怒气离开了她的屋子,她知道裴彦琛没有那么容易对她消气。   裴彦琛出现后,许清眉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裴彦琛的身上,关注着裴彦琛的一切。可惜裴彦琛的视线却不是落在她的身上,她真是看不得裴彦琛的眼中只有李倚薰。   等裴彦琛免礼后,许清眉就走到裴彦琛的身边,她指着案几上李倚薰修改的画作,笑说道:“太子殿下来得正是时候,刚才陆妹妹修改了戚姑娘的画作,我们都被陆妹妹修改后的画作惊住了,陆妹妹深藏不露,居然有这么好的画技,听说陆妹妹的丹青还是钟大公子亲自教导的。”   说完,许清眉故意深看了裴彦琛身旁的钟越舆一眼。   李倚薰刚才只说她随钟越舆听过夫子的课,并没有说她的画技是钟越舆指点的。此时许清眉这样说,明显是故意将李倚薰和钟越舆的关系说的暧昧。   而且许清眉可没有冤枉李倚薰,李倚薰还是裴彦琛的妾室时,钟越舆为了李倚薰直接擅闯李倚薰的杏澜院。   许清眉虽然不明白之前钟越舆擅闯李倚薰的院子,裴彦琛为何会放过李倚薰和钟越舆。只是她不相信裴彦琛会一点儿不介意李倚薰和钟越舆的事情。   李倚薰和钟越舆一起在钟府长大,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钟越舆还表现的如此在意李倚薰,谁会相信二人之间的关系纯洁无瑕,没有一点儿男女之情?   听见许清眉的话语,裴彦琛的视线果然落在案几上李倚薰修改的画作上。   戚思茹的眸光闪了闪,主动将那幅画捧到裴彦琛的面前,红着脸说道:“太子殿下,这幅画原本是我画的。”   如今近距离的看着裴彦琛,戚思茹脸红心热,心仿佛要跳出来。   戚思茹在告诉裴彦琛,这幅画也有她的功劳。   刚才围观了一切的夫人和贵女听见戚思茹的话语,眼露嘲讽。   戚思茹刚才还声称李倚薰将她的画修改的太糟蹋,想让李倚薰赔偿她的画。   裴彦琛和几位公子不知道刚才的情形,一时间纷纷观赏戚思茹手上的画作。   其中一位穿着靛蓝色锦服的公子笑说道:“钟兄的丹青已经出神入化,没有想到得钟兄指导的陆大姑娘的画技也这般出色。”   他刚刚一眼就注意到站在各位夫人和贵女中的李倚薰,这位才被靖安侯府寻回来的陆大姑娘不仅容貌出众,才情更是出乎众人所料的好。   在场的几位公子皆是见过钟越舆的丹青的。钟越舆的丹青远在他们之上,不逊色上了年纪的大师。   穿着靛蓝色锦服的公子刚刚说完,便发现裴彦琛的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一时没弄明白他陈述事实的话语哪里惹到了太子殿下。   裴彦琛的视线再次落在戚思茹手上的画作上。他还从未见李倚薰动笔画过画,准确的说李倚薰的许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她的画技如此出色,是因为有钟越舆的指点吗?   是了,李倚薰和钟越舆认识的时间比他要长许多,钟越舆也比他更了解李倚薰。   “太子殿下觉得这幅画如何?”   戚思茹见裴彦琛俊朗的面容似是不虞,她以为裴彦琛觉得这幅画不堪,她羞涩地抿了下唇,温声说道。   如果裴彦琛亲口说李倚薰修改后的画差劲,哪怕在场的其他人觉得李倚薰修改后的画比她之前的好,众人也只能够认为李倚薰的画技不可,李倚薰是一个空有皮囊的草包。   “画的不错。”裴彦琛看了戚思茹一眼,声音清冷。   裴彦琛虽然仅评价了几个字,可是认识裴彦琛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先前说话的那位公子不解地眨了眨眸。明明裴彦琛也觉得李倚薰修改的这幅画不错,刚才他夸赞李倚薰时,裴彦琛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戚思茹一怔,她垂眸掩下眼眸中的不甘。李倚薰的丹青哪里比得上她?为什么太子殿下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李倚薰修改后的画作好?   “多谢太子殿下夸赞,我在画这幅红梅图时,便觉得哪里怪怪的,幸好陆大姑娘帮我添了几笔,这才完成这幅画。”   戚思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抬眸看向裴彦琛,娇笑说道。   各位夫人和贵女见戚思茹恬不知耻的将这幅画的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似乎先前那个说李倚薰糟蹋了她的画的人不是她,顿时觉得大开眼界。   “戚姑娘这是不准备让我赔偿你的画了?”李倚薰抬眸看向戚思茹,柔声说道。   “什么赔偿画?戚姑娘为何要让陆大姑娘赔偿她的画?”一位不明所以的公子不解问道。   戚思茹的眸光闪了闪。李倚薰竟然在太子殿下和几位公子的面前告她的状。   李倚薰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缓缓说道:“刚才我帮戚姑娘修改她的画,戚姑娘认为我将她的画修改的太糟糕,故想让我赔偿她的画。”   “如果陆大姑娘这还叫修改的糟糕,那我们的那些画作岂不是更拿不出手?”一位直爽的公子脱口而出道。   话落,一位夫人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在场的人皆不是愚笨之人,岂会看不出戚思茹前后矛盾,有意将这幅画的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是想在裴彦琛的面前表现自己?   “技不如人是小事,跳梁小丑般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却令人生厌。”裴彦琛拿过戚思茹手上的画,面无表情说道。   说到‘颠倒黑白’几个字时,裴彦琛朝人群中的李倚薰看了一眼。论颠倒黑白,冷心冷情,谁能够比得上李倚薰?   戚思茹的脸又青又紫,难堪地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她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她被裴彦琛如此评价,日后哪个有能耐的男子肯迎娶她?   从前那些看在她的家世的份上与她来往的贵女,日后只怕也是躲避着她,和在背地里嘲笑她。   戚思茹的视线落在亭内的夫人,贵女和几位公子的身上。她希望有人能够帮她解围。   只是裴彦琛从小便被纯宣帝当作储君培养,朝堂上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都无法挑出裴彦琛的不是,对裴彦琛心服口服,谁敢在这个时候帮戚思茹说话?   肃南侯夫人倒是想帮戚思茹说话,只是裴彦琛明显厌烦了戚思茹,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开口,搞不好裴彦琛会厌烦整个肃南侯府。   “太子殿下,我只是……”   戚思茹的眼角泛起了泪花,焦急地向裴彦琛解释道。   只是裴彦琛却没有听戚思茹废话的想法,他将画交给李倚薰,抬脚朝亭外走去。   裴彦琛将画交给李倚薰,大手不经意间触碰到李倚薰的纤细的手指。手指上传来男子熟悉的温度,让人想到往日二人耳鬓厮磨时,男子也十分喜欢把玩她的手指,李倚薰的心漏了一拍。   李倚薰咬了咬樱唇,抬眸看去。裴彦琛已经若无其事地踏出了亭子。   裴彦琛一走,钟越舆和几位公子也随裴彦琛离开了亭子。   离开前,钟越舆眷恋的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那日裴彦琛没有对他手下留情,虽然不会危及他的性命,他却好长时间都下不了床榻。至今他的身上的伤都没有完全痊愈,可是他听说今日李倚薰会来俞府,他还是冒着会让父亲和母亲生气的危险来了。   钟越舆将视线从李倚薰的身上收回来,不舍地离开了亭子。   裴彦琛和几位公子离开后,戚思茹自认为丢了大脸,不敢再在亭子内待下去。她恨恨地将李倚薰的手上的画夺了回来,拉着肃南侯夫人离开了亭子。   “大姑娘好心给她修改画,她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自私地将画占为己有。”身后的初晴看着戚思茹的方向,为李倚薰抱不平道。   李倚薰不在意的笑了笑,她没有将被戚思茹夺走的画放在心上。那幅画有戚思茹的参与,她并不想要。   通过刚才李倚薰帮戚思茹修改她的画,在场的人都看出来李倚薰不仅容貌倾城,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纷纷放下了最开始的偏见,对待李倚薰友好了许多。   李倚薰招来俞府的下人,让下人带她去厢房休息一会儿。   俞府的下人将李倚薰带到供宾客休息的厢房,她推开屋门,恭敬说道:“我们夫人说了,让我们好好伺候大姑娘。大姑娘可以在这里休息,大姑娘如果有什么吩咐,随时告知我们。”   “我知道了。”李倚薰微笑说道。   她的身边有自己的丫鬟,不需要俞府的下人服侍她,李倚薰让俞府的下人离开了。   李倚薰迈过门槛,便看见正对着门的方向摆放着一个一人高的屏风,屏风后面是舒适的床榻,一旁的案几上摆放着供人消遣的书籍。   李倚薰冲初晴说道:“你就在屋外守着,我小憩一会儿。”   初晴恭敬地点了点头。她抬手将屋门合上,站在屋门外。   等初晴出去后,李倚薰走到案几旁,纤纤玉手翻了一下案几上的几本书籍。她拿起一本书籍,朝屏风后面的床榻走去。   李倚薰侧躺在床榻上,白嫩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翻阅着眼前的书籍,纤长的脖颈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姿态随意和优美,却透着不经意间的诱惑。   忽然李倚薰翻书的手一顿,她抬眸对上了裴彦琛威严的凤眼。   李倚薰澄澈的眼眸轻眨,不等她有所动作,裴彦琛俯下身,大手落在李倚薰的下颌上。   此时她和他离得这么近,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属于男子的熟悉的气息。   裴彦琛的另一只大手落在李倚薰的腰间,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李倚薰随身带着的帕子被裴彦琛拿了出来。   裴彦琛将带着女子气息的帕子蒙在李倚薰的眼睛上。   视线被遮掩,李倚薰轻咬樱唇,耳边皆是她和裴彦琛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李倚薰的腰带被裴彦琛解开,衣襟散开,她的身上的衣裳掉落了下来。   屋内放有供取暖的炭火盆,哪怕李倚薰的身上的衣裳被裴彦琛脱下,也不会感受到寒冷。   “吧嗒”一声,原本被李倚薰放在床榻上的书籍不期然地掉落到地面上。   李倚薰的密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般颤抖,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感。   眼睛还被裴彦琛用帕子蒙着,李倚薰看不见离她很近的裴彦琛,也看不见屋内的景象。她的莹白的小手无措向前伸去,却触碰到裴彦琛带着凉意的衣裳。   裴彦琛刚刚从屋外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很重的寒意。李倚薰觉得此时裴彦琛五官伸手的面容上大概也带着很大的寒意。   李倚薰粉粉的指尖一颤,她小声问道:“太子殿下想要对我做什么?”   她之前她让他那么生气和愤怒,现在他想趁机欺负她吗?   裴彦琛眸光幽深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李倚薰。眼下李倚薰身无寸缕,眼睛还被他用帕子蒙着,无法反抗,纤弱娇小。   与李倚薰相反,他身上的衣裳完好无缺,李倚薰的一切都没有任何遮掩地展现在他的眼前,身躯高大和颀长,强悍有力。   裴彦琛的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李倚薰娇艳欲滴的唇瓣,李倚薰只能够微微蹙眉,饱满的樱唇不得不轻启。殊不知此时的她落在男子眼里,让男子更加的想要狠狠地蹂-躏与欺负她。   裴彦琛的喉结上下滑动,呼吸越发粗重和灼热,可是落在女子身上的大手却越发温柔和呵护。   裴彦琛俯下身,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在李倚薰的耳边说道:“我想讨好你。”   “哗啦”一声,李倚薰头上的株钗终于承受不住掉了下来,发出清亮的声响。   与此同时,李倚薰瀑布般的墨发没有约束地散落了下来,女子长发乌黑与柔顺,越发衬得女子皮肤白皙和柔美,比上好的白玉还要惹人眼。   缃色的床幔被微风吹起,床榻旁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声响,似乎在附和床榻上亲密无间的男子和女子。   ……   许久之后,缃色的床幔被人朝两边掀开,屋内的旖旎久久未散去。   李倚薰平躺在床榻上,她的饱满的唇瓣红红的,唇角有些微水渍,像绽放的娇艳欲滴的玫瑰。   哪怕裴彦琛刚才对她极尽温柔,此时她的身上依然没有什么力气,浑身酸软。   裴彦琛探过身来,将蒙住李倚薰的眼睛的帕子拿开。   李倚薰朝旁边挪了挪,与裴彦琛拉开一段距离,她轻轻“哼”了一声。   刚才裴彦琛还说想要讨好她,结果最后还不是他想要欺负她,占她的便宜?   “身体难受?”裴彦琛握住李倚薰纤细的胳膊,好脾气问道。   这还是裴彦琛第一次想要在这种事情上讨好女子,他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得皇帝看重,基本上也没有他需要讨好别人的时候,他刚才已经尽量克制自己,努力不伤害李倚薰。   只是李倚薰的滋味实在是让人沉沦,每次触碰到她,他都想要永远沉溺在她的身上。他在面对别的女人时,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他刚才还是伤害到李倚薰了吗?   李倚薰垂眸看了看裴彦琛落在她的胳膊上的大手,小声幽怨说道:“上次太子殿下冷着脸从我的闺房离开,太子殿下好几日不愿意见我,如今却这般欺负我。刚才太子殿下与侧妃姐姐和戚姑娘相处的那般融洽,太子殿下还来找我做什么?”   裴彦琛知道李倚薰惯会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此时他听见李倚薰的话语,没有什么反应。   上次他之所以没有好脸色的从她的闺房离开,还不是因为她认为他对她没有用处了,迫不及待的想与他划清界限?哪里是他不愿意见她,明明是她不愿意见他。   刚才他都没有正眼瞧许清眉和戚思茹,在李倚薰的嘴里便成了他与许清眉和戚思茹相处融洽?   “比起许侧妃和那位戚姑娘,我觉得我与你更融洽。”裴彦琛眸色幽暗,别有深意的看了李倚薰一眼。   今日他见到李倚薰的时候,就对李倚薰改了自称。李倚薰自然察觉到了,哪怕刚才她故意对他抱怨,他也没有对生气和不悦,证明他先前那句“我想讨好你”并非假话。   李倚薰感觉到裴彦琛的目光,姣好的脸蛋渐渐红,修长的脖子都染上了一抹粉色。   不得不说,清冷克制的太子殿下肯放低姿态去讨好一个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是铁石心肠,心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涟漪?   只是裴彦琛这样身份贵重的皇子,生来便注定了他荣华富贵的一生,岂是她敢动心和多想的?   李倚薰的小手撑在床榻上,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拿起床头先前被裴彦琛脱掉的衣裳,便要穿衣裳。   裴彦琛将李倚薰的手上的衣裳拿了过来,在李倚薰看过来时,他淡淡说道:“我帮你穿。”   裴彦琛将被他脱掉的衣裳又一件件地给李倚薰穿上。生来便是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做这样伺候人的事情,花了好长的时间他才将衣裳给李倚薰穿上。   “以后不许不见我,更不想妄想着与我划清界限。”裴彦琛捏着李倚薰的下巴,冷声警告道。   “我听不懂太子殿下的话语,我哪里有胆子不敢见太子殿下?”李倚薰的澄澈的杏眸眨巴了两下,模样无辜极了。   裴彦琛冷笑两声,大手在李倚薰的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下,沉声说道:“陆瑰安,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胆子小,你最好说到做到,你若是不听我的话语,我就将你抓回太子府,让你以后都只能够见到我一个人。”   哪怕李倚薰最初接近他,只是因为她对他有所图,现在他对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也休想轻而易举的就甩掉他。   李倚薰的身子一软,娇躯无力地贴在裴彦琛坚硬的胸膛上。   唇瓣上传来刺痛感,裴彦琛低头吻上了她的樱唇,李倚薰的小手不自觉攥住裴彦琛的衣袖。   许久之后,裴彦琛终于放开了李倚薰,离开了屋子。   也不知道裴彦琛做了什么,俞府的下人和守在屋外的初晴皆没有发现他进了她休息的屋子。   李倚薰抬手抚上刚刚被裴彦琛吻过的樱唇,唇瓣微微有些红肿,手指上都被沾染上了些许的鲜血。   李倚薰在心中将裴彦琛臭骂了一顿。亏她听见他说想要讨好她时,她的心中还有些愧疚和心软。   李倚薰抬手整理了一下散落的长发,她将掉落的株钗捡起来,挽了一个与先前相同的发髻。   李倚薰的脑海里浮现刚才的画面,脸颊又有些发烫。裴彦琛今日会主动背着人来找她,还对她说出要讨好她的话语,是她没有想到的。   李倚薰的眸光闪了闪,她这几日故意疏远裴彦琛并非一无所获,裴彦琛开始对她患得患失,甚至愿意对她放低姿态了。   李倚薰抬手扶了一下头上的步摇,确定她现在不会被别人看出异样,她这才抬脚朝外走去。   李倚薰打开屋门,便看见初晴闭着眼睛,坐在地上,她抬手将沉睡中的初晴轻轻摇醒。   初晴睁开眼睛,茫然和不解地看着李倚薰。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刚才怎么会睡着了?   李倚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找母亲,准备回府。”   初晴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初晴站起来,快步跟上李倚薰,二人朝俞夫人的院子走去。   初晴想到刚才她无缘无故睡着的事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不是单纯的秋芽,她知道自己不会在伺候主子的时候睡着,刚才她无缘无故睡着明显有蹊跷。   思及此,初晴抬眸朝前方的李倚薰看去。刚才她睡着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情,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如此在乎李倚薰这个女儿,她需要将此事告知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吗?   似乎感觉到初晴的视线,李倚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刚才你睡着了,身体可有感觉到不适?”李倚薰抬手拂了拂初晴的肩上的灰尘,笑问道。   初晴摇了摇脑袋,恭敬说道:“多谢姑娘关怀,奴婢并未感觉到不适。”   李倚薰又说道:“你本来是母亲的丫鬟,母亲将你派到我的身边,是担心我人生地不熟,想让你帮衬我。你若是在我的身边待的不舒心,我可以禀告母亲,让你回到母亲的身边。”   初晴急忙跪到地上,恭敬说道:“能够伺候大姑娘,是奴婢的福气。夫人将奴婢给了大姑娘,大姑娘便是奴婢的主子。”   初晴紧张地攥了攥手心。李倚薰是猜测到她想将今日的事情告知给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吗?听李倚薰的口气,李倚薰不想让她将此事告知给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   闻言,李倚薰将初晴从地上扶了起来,未再说什么。初晴是聪明人,她相信她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二人继续朝俞夫人的院子走去。初晴看着李倚薰的身影,悄悄松了一口气。李倚薰既然没有受到伤害,她还是不要自作主张将此事告知给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了。   经过荷花池时,许清眉突然出现在李倚薰和初晴的面前,拦住了李倚薰和初晴的去路。   “见过许侧妃,许侧妃有话语对我说?”李倚薰微微屈膝,轻轻勾起唇角。   许清眉凉凉的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她真没有想到李倚薰会摇身一变成为靖安侯府的大姑娘,往日她自诩出身要远远胜于李倚薰,如今李倚薰的家世却是比她还要好。   “我与倚薰妹妹相识一场,今日难得在俞府碰见,确实想要和倚薰妹妹叙叙旧。”许清眉下巴微抬,微笑说道。   说完,许清眉朝李倚薰身后的初晴看了一眼。   李倚薰看懂了许清眉的眼神的意思。之前在太子府时,许清眉对她的敌意很大,没少暗中算计她,她担心许清眉会说一些之前她在太子府的事情,许清眉如果故意添油加醋,或者言语不堪,初晴难保不会将这些对话告知给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   李倚薰示意初晴退开一些。   见状,初晴只好后退了几步。   “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当初太子殿下将你带进太子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说陆大姑娘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谁料转眼你却成为了陆大姑娘。”   见二人的对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许清眉没有了顾忌,语气不屑说道。   李倚薰微笑说道:“我还以为许侧妃会对我以诚相待,或者对我表现出以诚相待的模样。”   许清眉的身体一僵。以她的聪慧,她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她最佳的做法是对李倚薰表现出友善的态度?可是她喜欢裴彦琛,她嫉妒裴彦琛对李倚薰的好。   刚才在亭子里,裴彦琛的注意力都在李倚薰的身上,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她这个明媒正娶的侧妃。   “这是什么?你居然背着太子殿下与别的男子苟且?”   忽然许清眉眸光一厉,视线落在李倚薰的脖颈上。   李倚薰抬手摸了一下衣领,她莹白的脖颈上隐隐露出些暧昧的红痕。 第61章   李倚薰若无其事地将衣领朝上拉了拉,笑说道:“恕我听不懂许侧妃的话语。我虽然在太子府居住过一段时间,可是我现在和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与别的男子苟且?许侧妃说话可要慎重,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府的人,轮不到许侧妃来管我的事情。”   说到后面几句话语,李倚薰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她曾经做过裴彦琛的妾室的事情,许清眉是一清二楚的。虽然她不知道裴彦琛用了何种手段,让太子府的对她那段时间的经历闭口不谈。只是她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像从前般顾忌良多,许清眉如果故意来寻她的麻烦,她不会像从前般生生忍受着。   许清眉听见李倚薰的话语,诧异地瞪着李倚薰。李倚薰被她发现她和男子苟且,李倚薰居然还敢如此的嚣张。   许清眉含着怒气说道:“你这个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女人,你如果没有与男子苟且,你脖子上的痕迹是什么?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与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最好说到做到,不与太子殿下再有任何的牵扯。”   李倚薰听见许清眉的话语,不禁想起刚才裴彦琛让她说到做到,不要妄想着与他划清界限的话语。眼下许清眉又这般要求她,她究竟听他们谁的话语比较好?   李倚薰再次抬手摸了一下衣领,笑说道:“原来许侧妃说的是这个呀,既然许侧妃认为我对不起太子殿下,许侧妃何不去询问太子殿下?”   许清眉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李倚薰这个话语何意?与李倚薰苟且的那个男人是太子殿下吗?   许清眉的手中的帕子被她捏的变形。李倚薰现在已经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裴彦琛身为堂堂太子,居然不顾身份与李倚薰私下幽会。   裴彦琛想要做什么?难道他还准备迎娶李倚薰吗?   李倚薰现在的家世是可以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可是太子妃不仅要家世好,还要贤良淑德,帮太子殿下打理太子府,成为太子殿下的贤内助,李倚薰这个靠不正当手段勾搭上太子殿下,只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哪里配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   许清眉冷笑说道:“你别得意太早,你现在就是给太子殿下暖床的,太子殿下一时新鲜,愿意陪你玩玩,难不成你觉得太子殿下真会给你名分?”   李倚薰听见许清眉的话语,唇边的笑容淡了一些。她确实认为裴彦琛不会给她名分,只是这个话语被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心中实在是不好受。哪个女人愿意被人说是一个暖床的?被当做花楼的姑娘对待?   被钟大夫人卖去花楼的经历,一直是她不愿意想起的。   李倚薰轻轻勾起唇角,笑说道:“既然许侧妃这样认为,许侧妃与我说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许侧妃嫉妒我这个暖床的?”   被李倚薰说中心事,许清眉脸色一白。裴彦琛是没有给李倚薰名分,可是她嫁给裴彦琛这么长的时间,裴彦琛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她嫁给裴彦琛后,一直在守活寡,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羞辱。   如果当初李倚薰没有出现在太子府,她尚可以自欺欺人,裴彦琛虽然没有碰她,却同样没有碰太子府的尉迟霓。   可是李倚薰出现后,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裴彦琛一直未和她圆房,仅是不愿意碰她。   李倚薰看了许清眉一眼,不欲再与许清眉多言,她抬脚朝不远处的初晴走去。   许清眉反应过来,突然出其不意地推了李倚薰一下,她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嫉妒你一个只配给太子殿下暖床的?”   二人本来站在荷花池旁说话,“扑通”一声,李倚薰没防备地被许清眉推进了荷花池中。   许清眉朝后退了两步,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掉进荷花池中的李倚薰。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裴彦琛依旧对李倚薰念念不忘,裴彦琛从前从来不参加这样的宴会,她知道裴彦琛今日会来俞府,与李倚薰有关,她一时没忍住心中的嫉妒这才拦住了李倚薰的去路。   可是她并没有想做出将李倚薰推进荷花池这样愚蠢的事情。   许清眉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懊恼和惶恐。   “姑娘……”初晴脸色一变,赶紧跑了过来。   附近俞府的下人听见这边的动静,赶紧让懂水性的人去救李倚薰。   许清眉双腿发软地跌坐到地上。她知道完了,裴彦琛本来就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如果让裴彦琛知道她将李倚薰推进了荷花池,裴彦琛不会放过她的。   忽然许清眉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许清眉愣愣的看着这么快就赶到这儿的裴彦琛。   裴彦琛冷瞥了许清眉一眼,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温度。   许清眉的心猛地跌到了谷底,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她忽然想起李倚薰刚刚进入太子府时,裴彦琛发现尉迟霓在李倚薰的脸上留下的巴掌时,他的眼神也是这般的冰冷。   那个时候她还在心中嘲笑尉迟霓的蠢笨,谁能够想到今日她会像尉迟霓一样蠢笨。   “殿下,妾身不是故意的……”   许清眉抓住裴彦琛的衣袖,颤着声音解释道。   裴彦琛却未等许清眉将话语说出,就不留情面地挣脱开了许清眉的手。   下一瞬,许清眉眼睁睁看着裴彦琛跳进了李倚薰掉落的荷花池中。   许清眉原本要说的话语顿在了唇边,她眸光没有焦点地望着荷花池内的李倚薰和裴彦琛。裴彦琛的眼睛里为什么从来没有她?李倚薰的丫鬟和俞府的下人已经在营救李倚薰,裴彦琛身为储君,为什么还要不顾自己的安危亲自去救落水的李倚薰?   李倚薰被许清眉推进荷花池后,冰凉的池水迅速将她包裹。荷花池内的水虽然没有结冰,但是眼下是寒冬,荷花池内的水冷得她四肢都僵硬了。   李倚薰的视线一片模糊,脑子似乎都成了一团浆糊,无法正常思考。   就在李倚薰以为她今日要死在这片荷花池里时,娇小的身子忽然被揽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内,她嗅到了男子熟悉的气息。   李倚薰努力地眨了眨眸,终于看清了裴彦琛俊朗的面容。   裴彦琛的一只落在李倚薰的纤腰上,他揽着李倚薰朝岸边游去。   李倚薰下意识地揪住裴彦琛身上的华服,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   裴彦琛本来落在李倚薰纤腰上的大手稍微朝上移了移,李倚薰原本冻僵的身体感觉到一阵暖意,是裴彦琛在用内力帮她暖身子。   水花四溅,裴彦琛带着李倚薰来到了岸上。   初晴看见李倚薰被裴彦琛救了起来,急忙朝李倚薰围了过来。   俞府的下人看见李倚薰被人救起来,顿时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准备的大氅盖在李倚薰的身上。   刚才裴彦琛有用内力帮她暖身子,身上又被盖了温暖的大氅,李倚薰的身上没再感觉到寒意。   裴彦琛看了俞府的下人一眼,让俞府的下人带他和李倚薰去最近的厢房。现在李倚薰的身上的衣裳都湿了,李倚薰需要尽快换下身上的湿衣裳。   许清眉看着裴彦琛抱着李倚薰离去的身影,终于没忍住大哭出声。裴彦琛将李倚薰救上来后,裴彦琛再未看她一眼。   她宁愿裴彦琛对她大发雷霆,或者将她大骂一顿,她知道裴彦琛没有对她发火,不是因为裴彦琛想给她留脸面或者对她有什么情意,他只是眼睛里从来没有她的存在。   到了厢房,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在贵妃榻上,俞府的下人主动给李倚薰打来热水,捧来一套干净的衣裳。   “我们姑娘要沐浴,太子殿下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初晴看了一眼还站在屋内的裴彦琛,小心翼翼说道。   无论李倚薰和裴彦琛之前是何关系,李倚薰现在都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裴彦琛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着李倚薰沐浴和换衣裳吧……   裴彦琛看了看贵妃榻上的李倚薰,抬脚朝外走去。   初晴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脚朝李倚薰走去。   裴彦琛出去后,简单的在隔壁的厢房内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然后站在院内等候李倚薰。   李倚薰被许清眉推进荷花池,然后被裴彦琛救起来的事情很快被俞府的下人禀告给了俞夫人。   靖安侯夫人听见李倚薰落水的事情,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赶来了李倚薰所在的厢房。   得知李倚薰在沐浴,靖安侯夫人只好在屋外等候李倚薰出来。   想到她不过是和俞夫人多说了一会儿话,李倚薰竟然被人恶毒地推进荷花池,靖安侯夫人的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懊恼。   “今日多谢太子殿下救小女。”靖安侯夫人走到裴彦琛的面前,温声说道。   虽然她和靖安侯府都不想承认李倚薰和裴彦琛的过去,裴彦琛确实帮了李倚薰许多。   “陆大姑娘今日会落水也是因为孤的侧妃,该是孤对夫人说抱歉才是。”裴彦琛看了紧闭的屋门的一眼,淡淡说道。   靖安侯夫人听说李倚薰落水的消息后,未等禀告的下人将话语说完,就急忙赶了过来,尚不清楚李倚薰落水的原因,和李倚薰是被谁推进荷花池的。   靖安侯夫人诧异的看着裴彦琛。原来李倚薰是被裴彦琛的侧妃推进荷花池的。   靖安侯夫人的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也是后宅的女人,今日裴彦琛的侧妃之所以会冲动地推李倚薰落水,显然和裴彦琛有关。   裴彦琛之前帮助李倚薰良多,她和靖安侯府自然会感谢裴彦琛。可是如果李倚薰因为裴彦琛受到伤害,哪怕裴彦琛之前帮助了李倚薰,她也不希望李倚薰和裴彦琛再有牵扯。   “吱呀”一声,换好衣裳的李倚薰从厢房内走了出来。   “你感觉如何?有没有感觉到不适或者被吓到?”   反应过来,靖安侯夫人连忙快步朝李倚薰走去,关心问道。   李倚薰看了不远处的裴彦琛一眼,她冲靖安侯夫人笑说道:“母亲放心,我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刚才多亏了太子殿下将我水中救起来。”   靖安侯夫人听见李倚薰的话语,也朝裴彦琛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拍了拍李倚薰的手,温柔说道:“等回了府,我会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你父亲。你刚才落了水,我先带你回府。”   言外之意,今日裴彦琛救李倚薰的恩情,她和靖安侯会帮李倚薰偿还,李倚薰不需要为此做什么。   李倚薰听出了靖安侯夫人的话语的意思,她当初会成为裴彦琛的妾室,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如今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已经寻回了李倚薰,李倚薰没有必要再和裴彦琛有牵扯。   今日她会掉落荷花池与许清眉有关,眼下她也不适合与裴彦琛多言,李倚薰只好先随靖安侯夫人离开俞府。   靖安侯夫人派初晴去跟俞夫人说一声,她带着李倚薰上了回靖安侯府的马车。   等上了马车,靖安侯夫人对李倚薰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唯恐李倚薰被许清眉推进荷花池,身体会不舒服。   等李倚薰再三保证,并未感觉不舒服,靖安侯夫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靖安侯夫人看着李倚薰乖巧的样子,心中满是怜爱。她头两胎都是儿子,当初好不容易盼来李倚薰这个女儿,她和靖安侯都十分欢喜,恨不得将所有的爱都给李倚薰,谁料他们会连陪伴李倚薰长大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不是裴彦琛将李倚薰带来京城,他们可能现在还没有寻回李倚薰。   想到裴彦琛,靖安侯夫人的眸光闪了闪,她看着李倚薰认真问道:“瑰安,你实话告诉我,你现在对太子殿下是一个什么想法?”   李倚薰微怔,讶异的看着靖安侯夫人。   靖安侯夫人又说道:“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品貌在一众青年才俊中也是一等一的,确实值得不少女子倾慕。只是皇家毕竟不比普通人家,规矩和约束也比同普通人家要多许多。”   其实靖安侯夫人最担心的是李倚薰对裴彦琛产生了感情,日后她和靖安侯府无法帮衬李倚薰。   她好不容易才寻回李倚薰,又怎么忍心李倚薰再受到伤害?   靖安侯夫人握着李倚薰的手,温柔说道:“太子殿下对你帮助了这么多,你若是喜欢上太子殿下也正常,只是你日后若是嫁给了太子殿下,以太子殿下的身份,你难保不会受委屈。”   李倚薰的脑海里浮现许清眉说她是裴彦琛暖床的话语,她将脑袋靠在靖安侯夫人的肩膀上,笑说道:“我好不容易才与父亲,母亲以及兄长团聚,母亲这就想让我嫁人了?”   靖安侯夫人抬手缓缓抚了抚李倚薰的柔顺的秀发,笑说道:“母亲哪里舍得你嫁人?你若是永远陪着母亲,母亲求之不得呢。”   顿了顿,靖安侯夫人蹙眉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太子殿下?”   李倚薰将脑袋从靖安侯夫人的肩膀上抬起,柔声说道:“正如母亲所言,太子殿下帮助我良多,我与太子殿下相处了这么的时间,不可能对太子殿下没有一点儿感情。只是人与人之间不仅有男女之情,太子殿下对我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至于其他的……”   李倚薰弯了弯唇角,笑说道:“太子殿下的身份再如何的贵重,品貌再如何的出众,我也不会因为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品貌出众就喜欢上太子殿下。”   “我也不会因为太子殿下曾经帮助我的那些恩情,就喜欢上太子殿下。”   靖安侯夫人凝视着李倚薰花容月貌的脸蛋,她与李倚薰相处的过程中,早就知道李倚薰比京城的这些同龄贵女要坚韧和聪慧,此时听着李倚薰淡然和从容的话语,她原本对李倚薰的焦虑和担心逐渐散去。   她的女儿如此优秀和耀眼,哪怕李倚薰没有在她和靖安侯的身边长大,也不比京城那些出身显赫的女子差。   无论裴彦琛现在对李倚薰是什么心思,裴彦琛如果想要迎娶李倚薰,自然会拿出诚意来,李倚薰也不会轻易的被他哄骗。   靖安侯夫人的脸上露出笑容,温柔地抚了抚李倚薰的脸。   等回到靖安侯府,靖安侯夫人不放心,又找来大夫给李倚薰诊脉。   靖安侯和陆濯辞听说了李倚薰落水的事情,纷纷赶来菀苑看望李倚薰。直到李倚薰说要小憩,靖安侯几人才离开菀苑。   ……   夜深,靖安侯府寂静无声,李倚薰在屋内无聊地拨弄着陆则渊从边关给她寄回来的小玩意儿。   白日里她睡了太长的时间,她现在有些睡不着。   窗户处突然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李倚薰抬眸看去,便看见裴彦琛从窗户内跳了进来。   裴彦琛朝李倚薰的方向看了一眼,抬手迅速地将窗户关上。   或许这不是裴彦琛第一次夜闯她的闺房,李倚薰对裴彦琛的行为倒是没有表现太大的讶异。   李倚薰没有表情的看着出现在她的闺房内的裴彦琛。白日里裴彦琛说要讨好她,实际上却是为了占她的便宜。   许清眉因为他拦住她的去路,还将她推进荷花池。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瞒着所有人夜闯她的闺房。   “太子殿下这是做登徒子上瘾了,竟然几次三番夜闯我的闺房。”   李倚薰见裴彦琛朝她的方向走来,她轻咬了一下樱唇,娇声说道。   “我可只对你做登徒子行径。”   裴彦琛大步朝李倚薰的方向走来,在李倚薰充满‘警告’的眼神中,他终于停在距离李倚薰两步远处,声音低沉。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瞪圆了眼睛。她发现裴彦琛的脸皮变厚了,堂堂太子夜探女子的闺房,他竟然没有一点儿羞耻之心。   女子的身上穿着宽松的寝衣,瀑布般的乌发乖巧的散在她的肩头,昳丽的小脸没有涂抹任何的胭脂,却比白日里还要诱惑人的心神。   裴彦琛没忍住,不顾李倚薰的抗拒走到李倚薰的面前,将她的身子揽入怀里。   男子手心的温度越来越高,似乎要灼伤李倚薰莹白的肌肤。   李倚薰见男子落在她身上的大手越来越放肆,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瑰安可真是命苦,白日里才被太子殿下的侧妃推下荷花池,现在太子殿下又来这般欺负我。”   哪怕不看女子脸上的表情,也能够想象女子此时的委屈和可怜。   裴彦琛的身子一僵,他俯下身,好脾气解释道:“我是在检查你白日里落水,有没有落下病。”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轻轻勾了勾唇角。她算是知道人们为什么总爱说男人的嘴喜欢撒谎了。   裴彦琛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的行为,也发现他的解释有些无法令人信服。   裴彦琛哄道:“这样好了,我让你惩罚我如何?”   太子殿下如此低声下气哄她一个娇弱女子,她若是不依不饶,似乎便是不识趣了。   李倚薰却不接受裴彦琛的示好,她轻轻哼了一声,从裴彦琛的怀里退出了些许,说道:“我哪里敢惩罚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若是不顺心,我的这条小命估计都要没了。我白日里才从俞府捡了一条小命回来,我现在惜命得很。”   裴彦琛听明白了,李倚薰不仅记仇白日里他在俞府‘欺负’她的事情,还因为许清眉推她下荷花池的事情,对他心中有怨念。   裴彦琛的一只大手落在李倚薰的腰肢上,认真说道:“许氏推你落水的事情,我会处置的,不会偏袒和轻放她。”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她澄澈的杏眸眨巴了两下,未说什么。许清眉是裴彦琛的侧妃,裴彦琛如果要偏袒许清眉,她又能够怎么办?   裴彦琛看出李倚薰的眼眸中的不信任,他无奈说道:“我对你说的是真话,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完,裴彦琛俯下身,猝不及防的将李倚薰给抱了起来。   裴彦琛的动作太突然,李倚薰下意识的搂住裴彦琛的胳膊,香甜的呼吸轻轻洒在裴彦琛的脖颈上。   裴彦琛的呼吸一重,揽着李倚薰的大手更紧了几分。   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在床榻上,然后褪了鞋袜,也准备上床榻。   李倚薰的娇躯刚刚接触到柔软的锦被,就拉过身下的被褥包裹在身上。她背靠着墙壁,屈膝坐在床榻上,眼神防备地看着裴彦琛。   她以为裴彦琛又想像白日里那般‘欺负’她,‘花楼里的姑娘’也是有脾气的,白日里裴彦琛的侧妃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凭什么她晚上还得委委屈屈地伺候裴彦琛?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眼角带着笑意道:“我好不容易才避开靖安侯府的守卫来见你,你确实不让我上床榻?”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软软地轻哼了一声。他夜闯她的闺房又不是她的主意,此时他竟然还厚颜无耻地想要上她的床榻。   裴彦琛继续卖惨道:“你不许我上床榻,我只能够站在这儿看你睡了,反正我的目的也为了看你。”   裴彦琛的嗓音本来特别凌厉和威严,眼下他故意放软了声音,带了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心软。   京城那些爱慕裴彦琛的贵女如果看见裴彦琛此时的模样,只怕是恨不得将性命都给裴彦琛。   只是李倚薰岂是那么容易对他心软的人?哪怕李倚薰对裴彦琛心软了,她也不想助长他的无耻。   裴彦琛见李倚薰始终不为所动,只好越过李倚薰的意见,强制性的上了床榻。他的大手揽过李倚薰娇小的身子,李倚薰的娇小的身子被他放在床榻上,身上的被褥也被裴彦琛掀开,盖在了二人的身上。   李倚薰的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散落在床榻上,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白皙和娇美。   李倚薰气呼呼地瞪着裴彦琛,用眼神谴责裴彦琛的行为。   哪怕裴彦琛刚才再如何地对李倚薰示弱和友善,裴彦琛骨子里还是霸道和强势的,眼下他霸道地揽着李倚薰,李倚薰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开裴彦琛的禁锢。   “时辰很晚了,你今日还落了水,早点儿休息。”裴彦琛安抚地摸了摸李倚薰柔顺的乌发,温声说道。   李倚薰避开裴彦琛的视线,不想看裴彦琛。   暂时无法摆脱裴彦琛,李倚薰只能够闭上眼睛,尝试着入睡。她本来没有什么睡意,嗅着身旁属于裴彦琛的气息,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裴彦琛的大手轻轻地将她脸颊旁的秀发捋至她的耳后。如果此时李倚薰睁开眼睛,会发现他的眼神和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   寅时,靖安侯府的几位主子都还没有起来。李倚薰睡在裴彦琛的身边,呼吸平稳。   裴彦琛小心翼翼的将手从李倚薰的身上收回来,下了床榻。   裴彦琛避开靖安侯府的守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靖安侯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裴彦琛回前院换了一身衣裳,抬脚朝许清眉的院子走去。   许清眉从俞府回来后,一夜未眠。听说裴彦琛来了她的院子,她慌张地整理身上的衣裳,冲一旁的平鹃问道:“平鹃,我的妆容如何?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平鹃恭敬说道:“侧妃天生丽质,妆容和侧妃身上的衣裳很搭。”   许清眉听见平鹃的话语,原本整理衣裳的手忽然无力地落了下来。她现在打扮的再好看又有何用?裴彦琛此时来她的院子,明显是来追究她将李倚薰推下荷花池的事情。   平鹃安慰道:“侧妃莫太担忧,侧妃是皇上赐给太子殿下的,侧妃嫁给太子殿下这么长的时间,从未犯过错误,侧妃在俞府时虽然失手将陆大姑娘推下了荷花池,可是太子殿下及时将陆大姑娘给救了起来,陆大姑娘也并未有大碍,侧妃如果好好给太子殿下认个错,太子殿下一定会原谅侧妃的。”   许清眉的目光没有焦点地看了平鹃一眼。她如果诚恳地给裴彦琛认错,裴彦琛真的会原谅她吗?   伴随着下人的行礼声,裴彦琛的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内。   “见过太子殿下。”   许清眉和平鹃恭恭敬敬地裴彦琛行礼。   屋内安静得可以听见落针的声音,许清眉见裴彦琛长久未言语,她的心逐渐跌落至谷底。   许清眉狠了狠心,跪到地上,温声说道:“妾身因为嫉妒将陆大姑娘推进荷花池,犯了大罪,妾身恳请太子殿下责罚妾身。”   事到如今,她知道与其让裴彦琛主动开口责罚她,不如她主动让裴彦琛惩罚她。最起码在裴彦琛看来,她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许清眉小心地看了裴彦琛一眼,继续说道:“今日幸亏太子殿下及时地将陆大姑娘救了起来,妾身才没有犯下更严重的罪。陆大姑娘因为妾身受到了伤害,妾身的心中很愧疚,妾身给陆大姑娘准备了一些赔礼,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帮妾身转交给陆大姑娘。”   许清眉说完,裴彦琛终于神色淡漠的看了许清眉一眼。   许清眉感觉到裴彦琛的目光,心“砰砰”直跳。只要裴彦琛不彻底厌弃她,让她给李倚薰赔礼道歉,她也愿意。   裴彦琛走到许清眉的面前,将几张纸递给许清眉。   许清眉下意识地将那几张纸接过来,等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裴彦琛,崩溃道:“殿下竟然要休弃我?” 第62章   “不是休弃,为了保全你和许府的颜面,孤会让你主动提出和离。”裴彦琛的俊朗的面容上依然没有什么温度,淡淡说道。   许清眉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她主动跟裴彦琛和离与她被裴彦琛休弃有什么区别?   她如果与裴彦琛和离了,她和许府还有什么颜面?   许清眉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她哭着说道:“妾身不愿意离开太子殿下,妾身是皇上赐给太子殿下的,哪怕妾身失手将陆大姑娘推下了荷花池,太子殿下也不能够因为这个就要与妾身和离。”   许清眉没有想到李倚薰在裴彦琛的心中的分量竟然已经如此重了,她仅仅是不小心将李倚薰推下了荷花池,裴彦琛竟然就要与她和离。   许清眉的反应在裴彦琛的意料之中,他再次将几张纸递给许清眉。   许清眉颤着手将那几张纸接过来,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迟疑的将视线落在纸上。   第一张纸记载着她在太子府的所作所为,比如当初导致尉迟霓过敏的茉莉花粉与她有关;当初钟越舆会顺利地进入到李倚薰杏澜院,然后被裴彦琛撞见,是因为背后有她的引导和故意设计……   有些事情,裴彦琛并非一点儿没有察觉,只是觉得没有追究到底的必要或者懒得深究。可是如果裴彦琛认真追究起来,许清眉的一些所作所为很容易查到。   许清眉哭着将视线落在后面几张纸上,身体如被冻住。   许清眉哭着说道:“太子殿下,父亲对皇上和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伤害大燕的心。”   许清眉没有想到父亲为了银钱,居然将军库的武器偷偷卖掉,甚至有一部分武器被父亲卖给了敌国。   哪怕许清眉不懂朝政,也能够想象许父的行为有多么的严重,许父的行为说轻了是身居其位,却未谋其政,德行有失,严重了便是许父有串通敌国的嫌疑。   许父如果被纯宣帝和裴彦琛认定串通敌国,整个许府都将被许父连累。   裴彦琛自然知道许父没有串通敌国,那部分武器并不是直接被许父卖给敌国的,而且阴差阳错被许父卖给敌国的武器只是极少一部分,如果许父真的串通敌国,许父和许清眉又岂能够像现在这样还安然无恙?   裴彦琛说道:“你父亲不配再身居兵部侍郎之位。你如果不愿意离开太子府,孤明日会让人将你的东西收拾好,给你送到许府。”   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许清眉听懂了。裴彦琛这是在威胁她,哪怕她不愿意和离,裴彦琛也会强势地让她提出和离。   可是裴彦琛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她喜欢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便只换来他要与她和离的下场吗?   许清眉吸了吸鼻子,正色说道:“清眉明白了,清眉马上就会立刻离开太子府。”   为了许父和许府,她也只能够与裴彦琛和离。   见状,裴彦琛不愿意再待这儿,抬脚离开。   “太子殿下非要与我和离,是因为陆大姑娘吗?”   许清眉看着裴彦琛离开的方向,忽然鼓起勇气说道。   男子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淡漠和冰冷,似乎任何人或物都无法让他上心,自然也没有回答许清眉的话语。   许清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裴彦琛执意与她和离,仅仅是因为她伤害了李倚薰。   她伤害了李倚薰,所以他不想再容忍她在太子府。   ……   李倚薰的玉手拿着一根绣花针,正在绣一副牡丹图。   一旁的靖安侯夫人偏头看了看李倚薰绣的牡丹,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再过一两年,要赶上京城的绣娘了。”   李倚薰曾经在钟府当过丫鬟,绣技本来就不错,这几日在靖安侯夫人的指点下,李倚薰的绣技更是突飞猛进。   京城的这些贵女虽然不太看重女红,可是如果谁家女儿一点儿不会女红,肯定是会被别人耻笑的。   靖安侯夫人虽然不知道别人家的女儿的绣技如何,但是她相信鲜少会有贵女能够有李倚薰这般出色和优秀。   靖安侯夫人不禁想到俞府的事情。之前李倚薰帮戚思茹修改的画得到了许多人的称赞,李倚薰从俞府回来后,不少夫人和贵女给李倚薰送来了请帖,皆想要邀请李倚薰去她们的府邸玩乐。   靖安侯夫人知道这些请帖是一个信号,章心荷先前霸占了陆大姑娘这个身份这么多年,靖安侯府突然宣布李倚薰才是真正的陆大姑娘,京城的这些人肯定对李倚薰怀着好奇。   只是李倚薰想要真正融入京城的这些夫人和贵女圈却非易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李倚薰虽然流落在外面多年,品貌却完全不输自幼养在世家贵族的贵女,京城的这些夫人和贵女是渐渐接受李倚薰了。   李倚薰听见靖安侯夫人夸赞的话语,耳朵有些泛红。她知道哪怕她的女红还算是不错,跟专业的绣娘比起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相处的融洽,这时外面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秋芽快步走了进来。   秋芽恭敬说道:“夫人,姑娘,钟大夫人和钟大公子来靖安侯府了。”   李倚薰听见秋芽的话语,微微一怔。   靖安侯夫人站起身,不悦说道:“钟大夫人和钟大公子来靖安侯府做什么?”   李倚薰这些年在外面受的苦很大一部分来自钟大夫人,她们还没有找钟大夫人算账,钟大夫人居然还有脸主动来靖安侯府。   靖安侯夫人看向李倚薰,说道:“瑰安,我出去看看。你放心,日后任何人都无法欺负你。”   李倚薰将针线放下,站起身说道:“钟大夫人和钟大公子登门应该与我有关,我和母亲一起出去。”   靖安侯夫人想到李倚薰和钟越舆的过去,反对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她还是对着李倚薰点了点头。   李倚薰看向秋芽,说道:“之前我送给你的那根银簪,你还收着吗?”   秋芽说道:“奴婢还收着,奴婢去给姑娘找出来。”   当初李倚薰让秋芽将那根银簪随便丢在哪个角落都行,秋芽看出那根银簪对李倚薰的意义不一般,她怎么敢真的像李倚薰说的那样,随便将那根银簪丢在角落里?她一直将那根银簪好好收着。   秋芽很快就将李倚薰的口中的银簪寻了出来,交给了李倚薰。   李倚薰将银簪收进衣袖中,这才随靖安侯夫人朝外走去。   此时客厅内,靖安侯神色严肃地坐在上首,威严的眼眸冷冷凝视着坐在下首在钟越舆和钟大夫人。   感受到靖安侯的目光,钟大夫人略不安地拿起桌面的茶盏,眼眸深处有些不耐。她不禁有些埋怨钟越舆,如果不是为了钟越舆,她怎么会来这儿受这个憋屈和窝囊气?   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提步走了进来。   “瑰安,你怎么来了?”   靖安侯看见李倚薰,脸上的冷冽散去了不少,他朝屋内的钟越舆和钟大夫人看了一眼,皱眉问道。   当初正是钟大夫人将李倚薰残忍地卖进了花楼,他不想李倚薰再看见钟大夫人,又勾起伤心事。   “钟府收留了我这么多年,我听说钟大夫人和钟大公子登门,便想着来看看。”   李倚薰平静地看向屋内的钟大夫人和钟越舆,柔声说道。   李倚薰进来后,钟越舆的视线就没有从李倚薰的身上移开过。李倚薰此时穿了一件银红色的衣裙,裁剪精致的衣裙恰到好处地体现着李倚薰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她的发髻上带着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典雅不失俏皮。   眼前的李倚薰与在钟府时的她有很大的不同。   是了,以她如今的身份,她再也不用因为下人的身份,连打扮和妆点自己都不敢。   “今日钟某和母亲前来,是来向陆大姑娘道歉的。”   钟越舆面向李倚薰,双手抱拳,他的身体很大程度的弯曲,郑重说道。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看见钟越舆的动作,眉头微蹙。他们是恼恨钟大夫人当初将李倚薰卖进花楼的举动,偏偏他们还不能够追究钟大夫人。   他们若是追究钟大夫人,李倚薰在花楼的经历就瞒不住了。   钟大夫人看见钟越舆的动作,也只好笑说道:“谁能够想到陆大姑娘当初会流落到我们钟府,也是我们眼拙,竟然让陆大姑娘在钟府做了这么多年的丫鬟,真是对不住陆大姑娘。”   “你们对不住瑰安的可不只这件事情。”   钟大夫人刚刚说完,靖安侯就冷声说道。   李倚薰被迫在钟府做了十几年丫鬟,他们虽然心疼李倚薰的遭遇,却也不会因此就怪罪钟府。   他们知道以李倚薰当时的情况,在钟府做丫鬟已经算是一个较好的选择。当初钟越舆如果没有将李倚薰从鲁富的手中买下,李倚薰前几年的遭遇或许要比在钟府当丫鬟还要凄惨。可是钟大夫人不该狠心地将李倚薰卖进花楼。   他们也是做主子的,哪怕身边的丫鬟犯了再大的错误,他们也不会将她们卖进花楼。他们知道作为一个女人,余生只能够以色侍人,在花楼度过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偏偏这样残忍的事情,却发生在了他们的女儿的身上。他们不敢想象这些年李倚薰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   钟大夫人听见靖安侯的话语,脸上的笑容一僵。她自然知道靖安侯口中她对不住李倚薰的事情指的是何事。   可是当初明明是李倚薰勾引她的儿子在先,她只是想让李倚薰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谁能够想到李倚薰会是靖安侯府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姑娘。   钟大夫人的心中有些后悔。如果知道李倚薰是流落在外的侯府千金,她当初也不会那般苛待李倚薰,甚至狠心地将李倚薰卖进花楼,只为了断了钟越舆对李倚薰的念想。   “扑通”一声,钟越舆跪在上了地上,他笔直的跪着,不卑不亢道:“母亲过去确实做了许多的错事,侯爷,夫人和陆大姑娘若是生气,钟某愿意代替母亲向侯爷,夫人和陆大姑娘赔罪。”   顿了顿,钟越舆看了一旁的李倚薰,温声说道:“钟某希望侯爷和夫人能够给钟某一个机会,让钟某余生能够有机会照顾陆大姑娘。”   屋内的人听见钟越舆的话语,皆是诧异的看着钟越舆。谁能想到钟越舆此时会用这样的姿态表明对李倚薰的心意。   反应过来,钟大夫人伸手去拉钟越舆,说道:“你赶紧给我起来,我不需要你替我向他们道歉。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能够向他们下跪?”   她的心中并不觉得她当初的行为有错,如果不是钟越舆对她苦苦哀求,始终放不下李倚薰,李倚薰如今的身份与钟越舆也算是相配,她今日也不会陪钟越舆来靖安侯府。   可是她没有想到李倚薰居然已经将钟越舆蛊惑到这个地步。李倚薰的身子早就不清白了,如今钟越舆肯娶她,她不相信靖安侯府会反对,哪里需要钟越舆这般卑微地祈求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将李倚薰嫁给他?   钟越舆听见钟大夫人的话语,不为所动。如果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愿意将李倚薰嫁给他,他愿意永远呵护和爱护李倚薰。   “请侯爷和夫人给钟某一个机会,让钟某余生能够照顾陆大姑娘。”   钟越舆以头碰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   李倚薰看着跪在地上的钟越舆,脑海里浮现钟越舆将亲手打造的银簪赠送给她时的场景。那时芝兰玉树的少年笨拙的将银簪塞到她的手上,形容狼狈,出口的话语却含着真切的情意。   李倚薰眨了眨眼眸,说道:“请钟大公子离开,我是不会嫁给钟大公子的。”   谁也没有想到李倚薰会主动拒绝钟越舆。屋内的人皆诧异地看着李倚薰。   钟大夫人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倚薰。她怀疑她的耳朵出问题了,哪怕李倚薰现在的身份再如何的尊贵,李倚薰一个在花楼待过的女人以后也不可能嫁一个好人家。   钟越舆肯迎娶她,李倚薰居然拒绝了钟越舆。   钟大夫人讥笑说道:“陆大姑娘这是真将自己当作纯洁无瑕的珍珠啊,殊不知某些珍珠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与耀眼,上面却全是恶心的污点和黑点。”   在场的几人皆非愚笨之人,岂会听不出钟大夫人话语中对李倚薰的嘲讽是何意?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顿时脸色一沉。   靖安侯指着屋外,怒道:“我的女儿是否是纯洁无瑕的珍珠,我不在乎,也不需要别人来指摘。靖安侯府不欢迎二位,请二位离开。”   他本来还以为钟越舆和钟大夫人是真心为过去的所为来道歉的,钟大夫人此时居然说这样的话语。   如果不是钟大夫人,李倚薰当初怎么会流落到花楼,然后还得委身裴彦琛?   钟大夫人冷笑说道:“侯爷不欢迎我们,我也不敢让我的儿子高攀你们的女儿。”   她倒是要看看,李倚薰今日拒绝了钟越舆,以李倚薰过去的经历,日后哪家公子会迎娶李倚薰。   说完,钟大夫人强硬地将钟越舆从地上给拉了起来,她说道:“我们回府,母亲以后再给你相看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母亲,你来时说,同意我迎娶绾绾的。”   钟越舆疏离地推开钟大夫人的手,眼眸深处含着痛苦。   钟大夫人当初因为他对李倚薰的在意将李倚薰卖去花楼已经铸成了大错,他本来今日想让钟大夫人给李倚薰赔礼道歉,钟大夫人也同意了日后会好生对待李倚薰。可是钟大夫人居然又对李倚薰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语?   他的母亲为什么总要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钟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钟越舆。她来时是同意了钟越舆迎娶李倚薰,可是那是因为如果钟越舆迎娶了李倚薰,以后对钟越舆的仕途会有帮助,如今李倚薰都拒绝了钟越舆,难道他们还得死皮赖脸地求着李倚薰嫁给钟越舆吗?   “母亲,我的心中只有绾绾,以后也不会迎娶别的女子。”   钟越舆的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钟大夫人看了看一旁的靖安侯,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她觉得她和钟府的脸都被钟越舆给丢尽了,李倚薰都亲自拒绝钟越舆了,钟越舆居然还对李倚薰不死心,完全不顾她这个母亲。   钟大夫人没忍住在钟越舆的肩膀上打了一下,说道:“你的心中只有她,可是她的心中没有你,她也不愿意嫁给你……”   钟越舆温润的眸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李倚薰刚才确实说不愿意嫁给他,可是他不相信这是李倚薰的心里话。   李倚薰看向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说道:“父亲,母亲,女儿可不可以单独与钟大公子说几句话语?”   靖安侯看了看视线落在李倚薰身上的钟越舆,点了点头。   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抬脚朝外走去。至于钟大夫人,则被靖安侯府的下人强硬地拽了出去。   如果不是看在钟越舆的份上,今日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根本不会让钟大夫人进靖安侯府。   钟越舆朝李倚薰的方向迈了一步,说道:“绾绾,你最近过得可好?刚才母亲的那些话语,你别放在心上……”   他听说李倚薰寻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家人,他本来想要立刻来靖安侯府见李倚薰的,可是一来当时他身上的伤未痊愈,无法出府,二来他想要说服钟大夫人放下对李倚薰的成见,为她过去的所为给李倚薰道歉。   只是他没有想到,钟大夫人并不是真心想给李倚薰道歉。   “我之所以与钟大公子独处,是想要将这根簪子还给钟大公子。”   面对钟越舆关心的目光,李倚薰冷淡地朝后退了一步。她将秋芽之前找出来的银簪拿出来,递给钟越舆。   钟越舆看着眼前熟悉的银簪,眼眸中的光亮一点点变得灰败和黯然。   钟越舆红着眼看着李倚薰,拒绝李倚薰将银簪还给他。   李倚薰直视着钟越舆,将银簪放在距离钟越舆最近的桌子上,“这根银簪,我不会再要了。如果钟大公子不想将这根银簪收回,我等会儿只能够让靖安侯府的下人将这根银簪扔出府。”   “为什么?”钟越舆忍着心中的疼痛,一字一句问道。   他本来想说李倚薰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狠心,可是最后只说出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李倚薰现在已经不是裴彦琛的妾室,她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接受他?   李倚薰微微避开钟越舆的视线,笑说道:“什么为什么?难道钟大公子也和钟大夫人一样认为,钟大公子肯迎娶我,我就得兴高采烈地接受?钟大公子当初将这根银簪交给我,我就得永远小心地收着这根银簪?”   “绾绾,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越舆再次朝李倚薰的方向迈了一步,着急地解释道。   李倚薰狠心说道:“以后的日子还很漫长,我希望钟大公子以后不要再说心中只有我,这样的话语。他日钟大公子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与钟大公子相濡以沫,会永远小心的收着钟大公子赠送的东西的女子。”   “绾绾,你如此对待我,是因为太子殿下吗?”   钟越舆想到前几日在俞府,裴彦琛不顾自身安危去救落水的李倚薰,他温声问道。   那日李倚薰被许清眉推下水,他也赶去了李倚薰落水的荷花池。只是他赶去时,裴彦琛已经将李倚薰从荷花池中救了起来。   现在李倚薰的身边已经不需要他了,他的心中有她都不可以了吗?   李倚薰的密长的眼睫轻颤,“我不愿意嫁给钟大公子,与任何人无关。”   当她被钟大夫人卖进品花楼时,她就不可能再对钟越舆有任何的情意了。   钟越舆不相信李倚薰的话语。前几日许清眉的父亲突然主动向纯宣帝请辞,并坦白他私下贩卖军库的武器的罪行。   许清眉的父亲主动辞官后,许清眉也主动对裴彦琛提出了和离。   虽然京城的人都说许清眉会主动与裴彦琛和离,是被许父连累,觉得有许父这样的父亲不配再做裴彦琛的侧妃。可是钟越舆认为许清眉会与裴彦琛和离,与李倚薰有关。   许清眉推李倚薰落水的第二日,许清眉就离开了太子府,紧接着许清眉与裴彦琛和离的事情就传开了。   李倚薰的心中有了裴彦琛,才不愿意嫁给他吗?   钟越舆不禁想到李倚薰还是裴彦琛的妾室时,他擅闯李倚薰的院子的那日。当时李倚薰亲口说她倾慕裴彦琛,对裴彦琛一见钟情。   事后他不愿意相信李倚薰会轻易地喜欢上裴彦琛。而且裴彦琛连一个正经的名分都不愿意给李倚薰,根本没有尊重李倚薰。   他相信李倚薰如果嫁给了他,他会比裴彦琛更尊重和爱护李倚薰。   李倚薰看出钟越舆眼眸中对她的情意,只是今日她之所以提出和钟越舆单独相处,就是想将钟越舆当初赠送给她的银簪还给钟越舆,与钟越舆做一个了断。   李倚薰微微屈膝,柔声说道:“今日是我和钟大公子最后一次单独相见,钟大公子当初对我的照顾,我会一直记在心中,也会努力偿还。至于其他的,日后我和钟大公子不会再有任何牵扯。瑰安祝钟大公子早日觅得良人,日后平安幸福。”   说完,李倚薰便准备抬脚离开。   “绾绾,我求你别这样对待我。你看,我给你带了治疗冻疮的药膏,你冬季的时候,双手特别容易生冻疮……”   钟越舆不想就这样和李倚薰了断,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祈求地看着李倚薰。   他喜欢的是李倚薰,也只想迎娶李倚薰。   李倚薰听见钟越舆坚持的话语,垂眸朝钟越舆手上的药瓶看了一眼。对上钟越舆熟悉的温润的眼眸,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钟大公子可还记得我最初双手为何会生冻疮?”   钟越舆听见李倚薰平淡的问话,他俊朗的面容一顿,狼狈地朝后退了一步。   李倚薰自问自答道:“有一年冬季,钟大公子拉我去梅林作画,当时梅林刚刚下过大雪,等钟大公子完成手头上的画作,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后来钟越舆将那幅梅林图送给了她,从那年起,每年冬季的时候她的双手都非常容易生冻疮。   钟越舆是主子,当时钟府的下人为了不让钟越舆冻着,特意给钟越舆准备了不少的暖炉。可是当时的她只是一个下人,自然没有钟越舆那样好的待遇。   “绾绾,你是在怪我吗?”钟越舆苦涩问道。   李倚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怨怪钟大公子。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双手被冻伤,钟大公子也不想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钟大公子不想,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的。”   “我曾经对钟大公子说过,我早就不是钟大公子记忆中的那个闻绾了,我和钟大公子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也请大公子莫再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   说完,李倚薰狠心转身,不再看钟越舆一眼。   钟越舆看着李倚薰离去的身影,他再未有任何的言语,高大的身影瞧上去颓废和可怜,手上的药瓶无力地滑落到地面上。   他知道今日过后,他再无靠近李倚薰的机会。   钟大夫人过去做了许多对不起李倚薰的事情,他自诩喜欢李倚薰,何尝不是也做了许多伤害李倚薰的事情?   ……   与钟越舆分开后,李倚薰安静地走回了菀苑。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待一会儿。”   李倚薰看向一旁的秋芽和丫鬟,柔声说道。   秋芽迟疑地看了李倚薰一眼,抬手将屋门合上。   随着屋门被关上,屋内的光线暗了许多。李倚薰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今年她遇到了裴彦琛,又被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认回了靖安侯府,精心呵护下,今年双手倒是没有生冻疮。   可是她不敢保证明年冬季,她的双手会不会又生冻疮。   李倚薰走到桌边,猝不及防的将桌面上的茶壶和茶盏拂到地上。   茶壶和茶盏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似乎昭示着屋主人烦乱的心情。   裴彦琛跳窗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李倚薰将桌面上的茶壶和茶盏拂到地上的场景。 第63章   听见动静,李倚薰抬眸朝裴彦琛的方向看去,或许是刚才见过钟越舆的缘故,此时她的反应有些迟钝。   李倚薰愣愣的看着裴彦琛。裴彦琛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等等,裴彦琛居然大白天背着众人悄悄闯进了她的闺房。   “等会儿让你的丫鬟进来将屋子仔细地打扫一下,小心被瓷片划伤。”裴彦琛将李倚薰身边的碎瓷片捡走,低声说道。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回过神来,忍不住说道:“太子殿下是无处可去,喜欢来我的闺房晃荡?还是太子殿下认为我不会喊人,将太子殿下这个几次三番擅闯我的闺房的登徒子赶出去?”   搁在往日,李倚薰大概不敢对裴彦琛说这样的话语,可是估计是被裴彦琛白日里也不经她的允许,擅闯她的闺房的举动给气到了,亦或者裴彦琛现在脸皮太厚,俨然有将她的闺房当作他的太子府的架势,她如果再不想法制止,裴彦琛大概会更加的得寸进尺。   “还会忒人,看来没有因为旧情郎的事情难过的无法自拔。”裴彦琛抬起手,摸了一下李倚薰的脑袋。   感受着裴彦琛的手上的温度,李倚薰怔了一下,她垂下眼眸,小声说道:“请太子殿下勿妄言,钟大公子不是我的旧情郎,我也没有钟大公子在难过。”   “你刚才如果没有在难过,那这是什么?”裴彦琛指了指地上被李倚薰摔碎的茶盏和茶壶。   李倚薰澄澈的杏眸瞪着裴彦琛。世界上怎么会有裴彦琛这般可恶的人?她现在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为什么还要来纠缠她?   李倚薰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弯曲。假如她毁了这张吸引裴彦琛的脸,他是不是就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裴彦琛抬手握住李倚薰的右手,手指缓缓摩挲着李倚薰的手背,说道:“别做傻事,也别想着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后一句话语,想到裴彦琛曾经打她的屁股的事情,她的脸颊不禁红了红。   “我听不懂太子殿下的话语,我刚才不过是不小心将桌上的茶盏和茶壶打摔了,为何到了太子殿下的嘴里,就成了做傻事,伤害自己?”李倚薰清澈的杏眸看向裴彦琛,若无其事笑说道。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也不拆穿李倚薰,他说道:“你没有做傻事,伤害自己的想法最好。我也不管你刚才是不是在为旧情郎的事情难过,可是我只允许你今日为他难过,今日过后,就像你对他说的那样,你以后不许与他再有任何的牵扯。”   “太子殿下偷听我和钟大公子的话语?”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瞪圆了眼睛。   她与钟越舆说话的时候,特意让靖安侯将其他人从客厅带走了,裴彦琛为何会知道她和钟越舆的谈话?   他什么时候来得靖安侯府?   对上李倚薰气鼓鼓的眼眸,裴彦琛大抵也是第一次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情,他避开了李倚薰的视线。   别的男子他可以不在意,可是钟越舆却是李倚薰曾经喜欢过的男子。他得到钟越舆来靖安侯府的消息,自然忍不住想着李倚薰是不是想和钟越舆旧情复燃……   而且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就迫不及待的与他划清关系,李倚薰很大可能对钟越舆余情未了。   意识到自己为了李倚薰,居然做了如此多的荒唐的事情,在众人称赞中长大的裴彦琛也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魔怔了,还是李倚薰真是狐狸精投胎的,能够蛊惑男子的心神?   裴彦琛想,如果李倚薰真是狐狸精投胎,他也只想让李倚薰蛊惑他一个人。   “你如果生气,我可以让你惩罚我。只是钟越舆,你不许再和他有任何的牵扯。”   这不是裴彦琛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哄李倚薰,男子高大的身躯瞧上去很是威严和稳重,让人难以置信这样的话语是他说出来的。   李倚薰澄澈的杏眸看着裴彦琛。大抵只有裴彦琛才有本事能够同时说着软话和强势的话语。   “太子殿下真是霸道,我又不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为什么不许我和钟大公子有任何牵扯?”   李倚薰潋滟的杏眸眨巴了两下,朱唇轻启。   虽然她已经决定日后不会再和钟越舆有任何的牵扯,可是这是她和钟越舆的事情。她不是尉迟霓,现在也不是裴彦琛的妾室,她不认为裴彦琛现在有资格这样要求她。   “我为什么如此,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裴彦琛拉起李倚薰的小手,将李倚薰的小手放在他的心口。   感受着手心下强有力的心跳声,李倚薰的指尖微颤。明明中间隔着布料,属于裴彦琛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播到她的手上,她的小手似乎被裴彦琛的肌肤灼伤了,烫烫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裴彦琛的心跳声的影响,李倚薰的心中一片慌乱,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想讨好你。我从不妄言,也不会诓骗你,我希望你不要厌烦和疏远我。”   裴彦琛在告诉李倚薰,他没有将她当作可以随意轻薄的花楼的姑娘,也不是习惯了她的曲意讨好,将她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不甘心才来纠缠她。   裴彦琛明明没有说任何卑微祈求的话语,却可以让人感受到他话语中深刻的诚恳和真诚。   李倚薰的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她轻咬了下樱唇,欲将手从裴彦琛的身前收回来。   见状,裴彦琛也没有阻拦李倚薰。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强硬的塞到李倚薰的手心。   李倚薰看见玉佩上的‘琛’字,微微一怔。   这块玉佩本来是她主动向裴彦琛讨要的,当时她和裴彦琛在客栈相遇,她害怕裴彦琛以后不去李府找她,这才向裴彦琛讨要了这块玉佩。   后来她回到靖安侯府,裴彦琛派人将这块玉佩也送来了靖安侯府,只是她并没有收下这块玉佩,又派人将这块玉佩还回了太子府。   “我赠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裴彦琛再次从怀中拿出他曾经赠送给李倚薰的袖剑,他的双臂环过李倚薰娇小的身子,将袖剑固定在李倚薰的手臂上。   此时裴彦琛离她非常近,说话时他的呼吸不可避免的喷洒在她的脖颈上。李倚薰稍微缓和的心又跳得飞快。   “这把袖剑怎么会在太子殿下的手上?”李倚薰看着熟悉的袖剑,她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那次她被齐秉桐掳到齐遇枫的墓碑前,这把袖剑被齐秉桐夺走,裴彦琛和陆濯辞赶来营救她,当时场面太混乱,并没有寻找到这把袖剑的下落。   “我后来又派了人去齐遇枫的墓碑前寻找。这把袖剑十分适合你用来防身,侯爷和夫人虽然会派人保护你,可是人总会有懈怠和疏忽的时候,你若是遇到危险,不至于坐以待毙。”   裴彦琛侧头凝视着李倚薰娇花般的脸,在她的耳边说道。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些话语,裴彦琛当初将这把袖剑赠送给她时,他就对她说过了。   裴彦琛松开李倚薰,抬手揉了揉李倚薰的脑袋,说道:“现在还觉得心中烦乱,想摔东西吗?”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呆愣地看向裴彦琛。   裴彦琛将一旁的一个白釉花瓶拿过来,递给李倚薰道:“这个花瓶,太子府的库房也有一个。我等会儿去将那个花瓶拿来,你不用担心将这个花瓶摔碎了,会被侯爷和侯夫人发现。”   “我哪里有担心会被父亲和母亲发现?”   被裴彦琛说出心中所想,李倚薰小声反驳道。   裴彦琛看了李倚薰一眼,眼角带着笑意道:“如此看来,是我会错意了。你刚才将丫鬟支走,不是害怕会被侯爷和侯夫人发现,为你担心。”   李倚薰澄澈的杏眸瞪着裴彦琛。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知道她这些年的经历后,始终对她很愧疚和自责,她确实不想再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再为她担心。   李倚薰拿过裴彦琛手中的白釉花瓶,将白釉花瓶大力地摔到地上。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价值不菲的白釉花瓶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   李倚薰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我若是想摔这个花瓶,太子府的库房也有吗?”   李倚薰指了指屋内差不多一人高的花瓶。   以裴彦琛的身份,裴彦琛或许不在乎一个花瓶,可是将如此大的一个花瓶避开靖安侯府的守卫搬来她的闺房却非易事。   裴彦琛看出李倚薰的心思,无奈说道:“有。”   哪怕太子府的库房没有,他也会给她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瓶。   李倚薰的脑海里幻想了下裴彦琛将一人高的花瓶笨拙地搬来靖安侯府的场景,不禁弯了弯唇角。   李倚薰的纤纤玉手碰到那个一人高的花瓶,清脆的声响再次在屋内响起,李倚薰闭了闭眼,心中的那点儿烦乱也缓缓消散了。   “太子殿下,让我靠一会儿。”   李倚薰伸手抱住裴彦琛的腰身,将脑袋靠在裴彦琛的胸膛上。   裴彦琛垂眸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大手缓缓搭上李倚薰的肩膀。   ……   夜深,屋内的碎瓷片早就被人打扫干净,裴彦琛按照他对李倚薰说的话语,送了两个和被李倚薰打碎的花瓶一模一样的花瓶过来。   只是那个差不多一人高的花瓶是被石谏送来的。李倚薰看着石谏笨拙地将花瓶从窗户搬进来,不禁有些愧疚,同时在心中帮石谏谴责裴彦琛这个黑心的主子。   年关将至,京城的天气也越来越寒冷,李倚薰窝在屋里,不愿意出门。哪怕有夫人和贵女下贴子邀请她出府游玩,她也一一拒绝了。   李倚薰整日待在靖安侯府,每日除了见到靖安侯府的人,看见最多的便是裴彦琛。裴彦琛隔三差五便会夜探她的闺房,日积月累之下,裴彦琛躲避靖安侯府的守卫,和翻窗子的本领倒是越发熟练了。   李倚薰一开始还会对裴彦琛荒唐的举动感到惊讶,渐渐变得处变不惊,只能够放任裴彦琛的行为。   “姑娘,世子回京了。”   初晴掀开帘子,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恭敬说道。   “真的,大哥现在在哪儿?”李倚薰清澈的杏眸亮了亮,诧异地看向初晴。   前段日子桑北侵犯大燕,陆则渊被纯宣帝派去了边关。   她回到靖安侯府后,还未见过她的大哥,陆则渊。她和陆则渊已经十几年未见,她现在大概都认不出陆则渊了。   陆则渊估计也认不出她这个妹妹。   “世子一回京就进宫见皇上了,世子打了胜仗,皇上会在皇宫设宴款待世子,宫宴结束前,世子应该都无法回府。”初晴恭敬说道。   初晴温声说道:“今晚的宫宴,皇上也邀请了侯爷,夫人,二公子和姑娘。姑娘应该能够在宫宴上看见世子,姑娘想穿哪件衣裳参加今日的宫宴?”   李倚薰听说可以在宫宴上看见陆则渊,扶着初晴的手站了起来。之前陆则渊还从边关给她寄了不少东西回来,得知她被靖安侯府找回来,陆则渊甚至特意单独写了一封信给她,她还是挺想看见陆则渊这个大哥的。   很快就到了参加宫宴的时辰,李倚薰梳妆打扮后,和靖安侯夫人乘坐一辆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在皇宫前停下,一旁的陆濯辞扶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下了马车。   担心李倚薰有了大哥就会忘记和忽视他这个二哥,陆濯辞一路上都在念叨他的好,让李倚薰忍俊不禁。   李倚薰,陆濯辞和靖安侯夫人到达设宴的麟德殿时,纯宣帝还未来麟德殿。   参加宫宴的官员,夫人,公子和贵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已经及冠的男子尤为吸引人的目光,男子五官深刻立体,目光透着京城富家公子没有的凌厉和危险。李倚薰知道那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才会有的目光。   李倚薰猜测那位男子应该就是她的大哥,陆则渊。似乎是印证她的猜测,靖安侯夫人指着那位男子的方向说道:“看,你们大哥在哪儿。”   说完,靖安侯夫人带着李倚薰和陆濯辞朝陆则渊走去。   李倚薰,陆濯辞和靖安侯夫人还未走到陆则渊的面前,李倚薰眼尖地看见之前在俞府见过的戚思茹疾步朝她的右上方走去。   李倚薰顺着戚思茹走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与一位官员说话,长身鹤立的裴彦琛。   那边,陆则渊也注意到了陆濯辞,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他匆匆与身边的人结束谈话,朝李倚薰,陆濯辞和靖安侯走过来,他喊道:“母亲,濯辞……”   见状,李倚薰只好将视线从裴彦琛和戚思茹的方向收回来。   “这位便是瑰安吧……”   待走到李倚薰几人的面前,陆则渊迟疑的目光看向陆濯辞和靖安侯夫人身边的李倚薰。   “瑰安见过大哥。”李倚薰微微屈膝,柔声说道。   陆则渊的眸光比先前柔和了许多。当年李倚薰失踪时,他在外地,等他赶回靖安侯府,靖安侯府内已经没有了李倚薰。   这些年他,靖安侯和陆濯辞始终在派人寻找李倚薰的下落,本来以为永远找不到李倚薰了,谁想老天爷又将李倚薰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上一次见瑰安,瑰安还是小小的一个,如今瑰安居然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我这个做大哥的却未能够做些什么。”   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少将军面对久别重逢的妹妹,难得有些拘谨和局促。   闻言,李倚薰笑说道:“大哥谬赞了,我听说大哥打了胜仗,瑰安很为大哥感到骄傲和自豪。”   陆则渊这次打了胜仗,没少被人夸赞,可是此时被李倚薰夸赞,心中又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像喝了蜂蜜般。   一旁的陆濯辞听见李倚薰的话语,不禁酸酸道:“瑰安,你刚才还说我是你最敬爱的二哥,这会儿见了大哥,你的眼里就没有我这个二哥了。”   靖安侯夫人听见陆濯辞幼稚的话语,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陆则渊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和李倚薰说了两句话语,陆濯辞居然吃他这个大哥的醋,唇角也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陆则渊与李倚薰这个妹妹分开了十几年,自然想和李倚薰多待一会儿。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也是许久未见陆则渊,有许多的话语要与陆则渊说话。   李倚薰与陆则渊几人说着话,不经意朝戚思茹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有看见裴彦琛。   ……   戚思茹站在麟德殿内,手中的帕子快要被她撕成两块。上次在俞府,她给裴彦琛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今日好不容易在宫宴上看见裴彦琛,她本来想趁机跟裴彦琛解释上次的事情,挽回她在裴彦琛的心中的形象,谁料裴彦琛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戚思茹恨恨地咬了咬唇。都怪李倚薰,如果不是李倚薰,她上次在俞府也不会被别人嘲笑,然后还被裴彦琛误解。   李倚薰却将她当作踏脚石,成就了她的才名。   肃南侯夫人走过来,她看见脸色难看的女儿,皱眉说道:“画的事情,你对太子殿下解释了吗?”   戚思茹听见肃南侯夫人的话语,眼眶顿时红了,说道:“母亲,我还未走到太子殿下的面前,就被太子殿下的人给拦住了。太子殿下都不愿意和我说话,我如何对他解释?”   肃南侯夫人见女儿这般,不禁心疼地摸了摸戚思茹的脑袋,她说道:“我和你父亲的心思,你也清楚,我和你父亲希望你能够成为太子妃,帮助肃南侯府恢复从前的鼎盛时期。”   戚思茹低下脑袋,懊恼道:“对不起,母亲,如今太子殿下这般讨厌我,看来我是无法成为太子妃了。”   “你父亲已经联系了朝中的好友,谏言皇上让你成为太子妃,你也不用太将太子殿下的态度放在心上,如果皇上同意你成为太子妃,等你以后入了太子府,还愁没有机会让太子殿下改变对你的态度?”   肃南侯夫人拍了拍戚思茹的手,说道。   戚思茹听见肃南侯夫人的话语,眼眸中的黯淡散去了不少。原本纯宣帝属意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可是靖安侯不想将女儿嫁给裴彦琛,后来又曝出了章心荷是假的陆大姑娘的事情。眼下她是最有可能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的人。   虽然先前在俞府时,裴彦琛误解了她,可是选太子妃主要是看家世,肃南侯府能够给裴彦琛极大的助力,还能够帮助他稳固储君的位置,裴彦琛没有不肯迎娶她的理由。   想到裴彦琛高大的身影,戚思茹的双颊红了红。   ……   “皇上驾到……”   伴随着太监的尖细的声音响起,麟德殿内的人纷纷结束了闲谈,恭敬地跪下行礼。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纯宣帝一袭明黄色龙袍,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见状,众人有条不絮地起身。   “瑰安,你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靖安侯府,我却不能够及时回来见你,等会儿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起身时,陆则渊忽然在李倚薰的耳边低声说道。   李倚薰疑惑地朝陆则渊看去,没有听明白陆则渊的话语的意思。   陆则渊却未再多言,他宠溺了看了李倚薰一眼,抬脚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见状,李倚薰也只好先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今日的宫宴是纯宣帝为了给陆则渊接风洗尘,主角自然是陆则渊。   “陆世子年少有为,有勇有谋,这次击退了桑北,给大燕立了一大功,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一位容貌端正的官员看向陆则渊,含笑说道。   闻言,其他官员也纷纷开口夸赞陆则渊。   陆则渊这次打了胜仗是事实,哪怕他们的心中不愿意看见陆则渊和靖安侯府风头太盛,此时也只能够夸赞陆则渊。   “陆爱卿这次确实立了一大功,陆爱卿想要何嘉赏?”   纯宣帝威严的眸光在那几位官员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陆则渊的身上。   听见纯宣帝的话语,陆则渊立刻站起身,恭敬地在跪在麟德殿内,说道:“多谢皇上厚爱,臣确实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上能够满足臣。”   “陆爱卿有何请求,说来听听。”纯宣帝听见陆则渊的话语,饶有兴趣问道。   一时间麟德殿内的人的目光都落在陆则渊的身上。陆则渊身为靖安侯府的世子,自然不缺少金银之类的身外之物,陆则渊如果想要加官进爵,他这次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哪怕他不提,纯宣帝也会给陆则渊加官进爵。   他们想不到陆则渊究竟想要什么,竟然让他在这个时候对纯宣帝提出请求。   莫非陆则渊看中了什么靖安侯府没有的奇珍异宝,想向纯宣帝讨要?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则渊以头碰地,恭敬说道:“回皇上,臣的妹妹不幸流落在外面多年,臣想帮她向皇上讨要一道赐婚圣旨。”   话落,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坐在靖安侯夫人身边的李倚薰身上。谁也没有想到陆则渊竟然是想让纯宣帝给李倚薰赐婚。   有些想的多的官员和夫人眯了眯眼。陆则渊如果想将李倚薰嫁给一般的世家子弟,根本不需要特意让纯宣帝赐婚,莫非陆则渊想将李倚薰嫁给哪位皇子?   不少官员和夫人暗暗朝麟德殿内的几位成年皇子看去。几位皇子中,裴彦琛的身份自然是最尊贵的,而且裴彦琛尚未迎娶正妃。   如果李倚薰没有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李倚薰的身份自然足够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   那些想将自家女儿嫁给裴彦琛的官员和夫人顿时心悬在半空中。如果陆则渊让纯宣帝给李倚薰和裴彦琛赐婚,他们的女儿岂不是没有了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的机会?   戚思茹和肃南侯夫人也是紧张地看着陆则渊。他们本来想联合几位官员向纯宣帝谏言,让戚思茹成为裴彦琛的太子妃。   谁料陆则渊竟然仗着刚立了军功,让纯宣帝给李倚薰赐婚。   戚思茹不甘心地咬了咬唇。李倚薰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谁知道李倚薰这些年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李倚薰和靖安侯府居然还敢妄想太子妃之位。   “不知道陆爱卿想让朕为陆大姑娘和谁赐婚?”   纯宣帝朝李倚薰的方向看了一眼。   感受到纯宣帝的视线,李倚薰抿了抿唇。她没有想到刚才陆则渊口中的‘礼物’竟然是让纯宣帝给她赐婚。   李倚薰现在还不想嫁人,她在心中思索如何让陆则渊收回这个话语。   陆则渊恭敬说道:“皇上误会了,舍妹现在还没有心仪的男子。只是舍妹如今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臣担心舍妹日后遇到了心仪的男子,难以启齿,这才想向皇上讨要一道赐婚圣旨。”   话落,麟德殿内的人都吃惊地看着陆则渊。陆则渊的话语虽然说的含蓄,陆则渊让纯宣帝给李倚薰赐婚,却不明确说明给李倚薰和哪位男子赐婚,纯宣帝如果同意了陆则渊的请求,以后李倚薰岂不是想嫁给大燕的哪位男子都成?   不少人暗暗朝神情清冷的裴彦琛看去。如果今日纯宣帝同意了陆则渊的请求,有了这道赐婚圣旨,李倚薰以后甚至可以选择裴彦琛成为她的夫君。   殿内的几位皇子都可以任意李倚薰挑选。   众人纷纷在心中感叹,陆则渊这是苦心为李倚薰这个妹妹筹谋啊。身份尊贵的公主尚不能够随意选择自己的婚姻,陆则渊却想让李倚薰将婚姻的选择握在自己的手中。   下方的官员和夫人能够想到的事情,纯宣帝自然也想到了。纯宣帝不着痕迹地朝下方的裴彦琛看了一眼,他记得裴彦琛当初会失手杀死齐遇枫,似乎就是因为陆则渊的这个才被找回来的妹妹。   裴彦琛神色淡漠,清冷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以纯宣帝对裴彦琛的了解,裴彦琛并不像看上去这般无波无澜,漫不经心。   与那些自诩精明的官员和夫人想法不同,纯宣帝知道陆则渊向他讨要一道这样的赐婚圣旨,绝对不是想让李倚薰嫁给裴彦琛或者他膝下的其他的皇子。   陆则渊如果想让李倚薰嫁给裴彦琛或者哪位皇子,会直接让他赐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恰恰陆则渊不想让李倚薰嫁给裴彦琛或者哪位皇子,这才向他讨要一道这样的赐婚圣旨。   裴彦琛在众人赞誉中长大,品貌鲜少有人能敌,谁能够想到裴彦琛居然会被陆则渊和李倚薰如此嫌弃。   纯宣帝的威严的眼眸中浮现点点笑意,冲陆则渊说道:“便如陆爱卿所愿。”   闻言,陆则渊立刻磕头谢恩道:“谢皇上恩典。”   殿内的其他人没有想到纯宣帝居然真的同意了陆则渊这样荒唐的请求。有了这道圣旨,李倚薰以后想嫁给裴彦琛,都不需要纯宣帝和裴彦琛同意了。   陆则渊站起身,宠溺地朝李倚薰的方向看了一眼。   李倚薰虽然不明白陆则渊为何帮她讨要一道这样的圣旨,但是她知道陆则渊是为她着想,她感激地朝陆则渊笑了笑。   陆则渊刚刚回到自己的座位,马上又有一位官员站起身,恭敬说道:“皇上,太子妃之位久久悬而未立,臣认为太子殿下应该早日迎娶太子妃才是。” 第64章   闻言,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如今裴彦琛的储君之位稳固,如果不出意外,裴彦琛的太子妃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谁不想将自家女儿嫁给裴彦琛?   “夏大人,今日的宫宴是为陆世子接风洗尘,夏大人此时提这个是否不太妥当?”   裴彦琛朝说话的那位官员看了一眼,声音清冷道。   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裴彦琛口中的夏大人脸色一僵,他暗暗朝肃南侯的方向看了一眼,笑说道:“臣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只是太子殿下的正妃不仅是太子殿下的事情,还关系着社稷,如今太子殿下早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太子殿下理应早日迎娶正妃,繁衍皇家血脉才是。”   殿内的其他人听见裴彦琛隐隐带着冷意的话语,心中也不禁有些疑惑。上次有官员提出要纯宣帝给裴彦琛挑选太子妃的人选,裴彦琛也未像现在这样直接抵触这个事情。   他们回想了一下上次靖安侯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将女儿嫁给裴彦琛的场景,莫非裴彦琛的心中还惦记着那个假的陆大姑娘,章心荷?   “夏爱卿说的是,各位觉得谁适合成为皇儿的太子妃?”   未等裴彦琛再言,坐在上方的纯宣帝睨了裴彦琛和开口的夏大人一眼,淡淡说道。   殿内的人听见纯宣帝的话语,那些想将自家女儿嫁给裴彦琛的官员和夫人顿时蠢蠢欲动,心思活泛了起来。   “启禀皇上,太子妃不仅要贤良淑德,才貌出众,以后还要成为众女子的楷模,臣认为肃南侯的嫡女是不错的太子妃人选。”   夏大人站在麟德殿内,恭敬说道。   夏大人说完,立刻又有一位官员站出来说道:“肃南侯的祖先陪□□打过江山,戚姑娘也是才貌双全,自幼被肃南侯和戚夫人精心培养,微臣也认为戚姑娘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先前在俞府见识李倚薰修改戚思茹的画的夫人和贵女嘲讽的勾了勾唇角。裴彦琛曾经亲口评价戚思茹‘技不如人’‘跳梁小丑’,戚思茹哪里配得上‘才貌双全’几个字?   陆续又有官员站起身说出自己心中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其中推选戚思茹成为太子妃的声音最多,偶尔也有一两个声音提到李倚薰,很快又被别的官员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李倚薰毕竟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太子妃的人选非同小可,哪怕李倚薰姿容出众,也不是他们先前想象中的那般粗鄙不堪,李倚薰到底不是从小在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身边长大的。   而且上次靖安侯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将女儿嫁给裴彦琛,虽然那个时候李倚薰还未被认回靖安侯府,如果靖安侯再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将女儿嫁给裴彦琛,难堪和尴尬的不仅是他们这些推选李倚薰的官员,纯宣帝和裴彦琛也没脸。   靖安侯和陆则渊听着各位官员的话语,事不关己地端起面前的酒水。有刚刚陆则渊帮李倚薰讨要的那道赐婚圣旨在,即使纯宣帝想要将李倚薰嫁给裴彦琛,也得先征求李倚薰的同意。   肃南侯夫人紧张地看着殿内的场景。照如今的形势,戚思茹有极大的可能从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子妃。   “既然这么多的爱卿认为戚姑娘是合适的太子妃的人选,皇儿,你觉得呢?”   纯宣帝听着众人的建议,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两下,他将目光看向身形颀长的裴彦琛。   随着纯宣帝的话语,一时间麟德殿内的人视线都落在裴彦琛的身上。   裴彦琛听见纯宣帝的话语,目光从那些推选戚思茹的官员的身上扫过,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刚才夏大人也说了,太子妃的人选不仅是儿臣的事情,还关系着社稷,儿臣认为贸然定下太子妃的人选,未免太草率。”   被裴彦琛提到的夏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没有想到先前的那些话语会砸自己的脚,本来戚思茹成为太子妃已经是大势所趋,此时裴彦琛说这个话语,纯宣帝应该不会宣布戚思茹成为太子妃了。   果然,纯宣帝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睨了下方的众人一眼,淡淡说道:“太子妃的事情今日到此为止,以后再仔细商讨太子妃的人选。”   说完,纯宣帝威严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身为帝王,最厌恶的事情就是下方的大臣结党营私,互相勾结。   念及肃侯府祖上的功劳,他一直厚待肃南侯府。今日看来,肃南侯府的野心却是越来越大了。   见状,众人只好不再说起太子妃人选的事情。   戚思茹坐在肃南侯夫人的身边,不甘心地咬唇。差一点儿,她就能够嫁给裴彦琛,成为太子妃了。   等宫宴结束,各官员纷纷带着家眷回府。   肃南侯夫人想到今日宫宴上的事情,叹了一口气说道:“侯爷联系了朝中的多位好友,本来想着有如此多的官员谏言思茹成为太子妃,能让皇上今日宣布思茹成为太子妃,谁料事与愿违,今日过后,想让皇上同意思茹成为太子妃只怕是更难了。”   肃南侯说道:“今日未能够达成所愿,主要还是太子殿下不愿意娶思茹,如果太子殿下在宫宴上不那样说,皇上还是很有可能宣布思茹成为太子妃的。”   戚思茹不安地咬了咬唇,说道:“父亲,母亲,都是女儿不好。如果不是女儿先前给太子殿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太子殿下也不会不愿意迎娶我。”   肃南侯拍了拍戚思茹的肩膀,说道:“那件事情也不完全怪你,谁能够想到那个陆瑰安如此狡诈,她将你当作踏板,不仅成就了自己的才名,还故意败坏你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形象。”   戚思茹听见肃南侯提起李倚薰,眼眸中不禁也浮现一抹恼恨。李倚薰让她错失太子妃之位,她以后一定要让李倚薰付出代价。   肃南侯又说道:“而且太子殿下不愿意娶你,何尝不是不愿意接受我们肃南侯府?”   肃南侯夫人听见肃南侯的话语,不禁说道:“侯爷,如果太子殿下真的看不惯肃南侯府,等日后太子殿下登基,太子殿下岂不是不会善待我们?”   肃南侯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阴鸷,“太子殿下还不是帝王,就还有变数。而且皇上膝下这么多的皇子,谁敢确保以后登基的一定是太子殿下?”   当初他的祖先被□□封为异姓王,何等的风光?如今肃南侯府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他想让戚思茹嫁给裴彦琛,就是想振兴肃南侯府,恢复肃南侯府昔日的荣光。   裴彦琛不识时务,他相信有人会看见他们肃南侯府的能力。   ……   宫宴结束后,李倚薰就随靖安侯夫人回到了靖安侯府。   陆则渊离府这么长时间,靖安侯夫人等人自然有许多的话语要对陆则渊说。直到亥时快过,李倚薰才抱着陆则渊帮她讨要的赐婚圣旨回到了菀苑。   沐浴后,李倚薰除去身上的衣裳,躺进舒适的被窝儿里,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李倚薰在屋内睡得香甜,殊不知此时菀苑外却是剑拔弩张。   “太子殿下可是不认识太子府的路了?居然走到了我们靖安侯府。”   陆则渊防备地看着夜闯靖安侯府的裴彦琛,凉凉说道。   裴彦琛无奈地看着对他一脸敌视的陆则渊。陆则渊曾经做过他的伴读,两人的武功还是一个师傅教导的,他能够轻而易举地避开靖安侯府的守卫,却还是被陆则渊发现了。   裴彦琛说道:“不是走错路,孤想看看瑰安。”   陆则渊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眸色比刚才更冷冽了几分。   “则渊,我们许久未见,非要这样说话吗?”裴彦琛看了陆则渊身后的菀苑一眼,缓缓说道。   陆则渊说道:“太子殿下若是想要和陆某叙旧,陆某自当奉陪。只是陆某的院子不在这个方向,陆某可以带太子殿下去陆某的院子小酌几杯。”   说完,陆则渊还对裴彦琛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言外之意,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裴彦琛进入菀苑。   裴彦琛现在只想看一眼李倚薰,还真没兴趣这个时候和陆则渊喝酒。他抬眸打量着对面的陆则渊,心中思考打赢陆则渊,见到李倚薰的可能性。   陆则渊看出裴彦琛的心思,说道:“太子殿下如果不介意将靖安侯府的人都引过来,可以看看瑰安日后还想不想见太子殿下、”   闻言,裴彦琛只好打消了硬闯的念头。他说道:“孤知道你们不想瑰安与孤再有牵扯,但是你们又怎么知道瑰安不想看见孤?你了解孤的品性,孤对瑰安并无恶意,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瑰安。”   陆则渊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冷声说道:“我相信太子殿下不会伤害瑰安。至于瑰安是否想见太子殿下,我暂时不知道,但是瑰安现在应该没兴趣看见太子殿下。”   他曾经给裴彦琛做过伴读,自然相信裴彦琛的秉性,不然裴彦琛今日妄图夜闯李倚薰的院子,他也不会还站在这儿好好与裴彦琛说话。   裴彦琛看着对面油盐不进的陆则渊,心中苦涩。除了纯宣帝,谁见了他不是对他毕恭毕敬的?他何时像现在这样吃闭门羹?   最重要的是,他今日应该是见不到李倚薰了。   他知道以陆则渊的秉性,他以后私下应该都见不到李倚薰了。   裴彦琛还不想让李倚薰又像前段日子那样,拒绝再与他相见。他最后看了陆则渊一眼,只好飞身离开靖安侯府。   陆则渊目送裴彦琛离开,直到裴彦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靖安侯府,他才收回视线。   裴彦琛夜探靖安侯府的事情,除了陆则渊,没有任何人知道。李倚薰自然也不知道裴彦琛来过靖安侯府的事情。   陆则渊刚打了胜仗,身上暂时没有差事,他这几日便留在靖安侯府陪伴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   陆则渊见识广,还会给李倚薰讲述边关的一些趣事。哪怕不离开靖安侯府,李倚薰也不会觉得无聊。   “我听说戎国那边来人了,尉迟侧妃是戎国的公主,昨日还和太子殿下一起离开了太子府。”   丫鬟将新沏的茶水端进来,靖安侯夫人缓缓端起茶盏,突然开口说道。   说话时,靖安侯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身旁的李倚薰一眼。李倚薰曾经给裴彦琛做过妾室,虽然现在看起来李倚薰和裴彦琛没有联系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拿不准李倚薰对裴彦琛有没有感情。   陆则渊听见靖安侯夫人的话语,说道:“昨日戎国的三殿下已经抵达了京城,皇上将招待三殿下的事情交给了太子殿下。”   李倚薰听见靖安侯夫人和陆则渊的话语,微微一怔。她忽然想起来她好几日未看见裴彦琛了,前段日子哪怕她对裴彦琛冷脸相待,裴彦琛也会隔三差五地夜探她的闺房。   原来他这几日在陪伴尉迟霓,这才没空来见她。   思及此,李倚薰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子躁意。   戎国的三殿下来了大燕,为了照顾戎国那边的面子,裴彦琛多花些时间陪伴尉迟霓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尉迟霓还是裴彦琛明媒正娶的侧妃。   李倚薰不想再去想裴彦琛的事情,脑海里却浮现裴彦琛和尉迟霓相处的画面。他也会像亲吻她一样去亲吻尉迟霓吗?   亦或者他这几日一直宿在尉迟霓的院子里,每日两人耳鬓厮磨,都想不起她这个人了?   “哗啦”一声,李倚薰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水。   “瑰安,你没有受伤吧?”   见状,靖安侯夫人连忙拉住李倚薰的手,站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因为想裴彦琛和尉迟霓的事情走神了,李倚薰的眼眸中浮现一抹懊恼。她冲靖安侯夫人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母亲,我无事。我可能是昨日未睡好,这才不小心打翻了茶盏。”   靖安侯夫人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李倚薰的手背,说道:“你几日一直在靖安侯府里,估计闷坏了,不如让你大哥陪你去外面转转?”   李倚薰咬了咬唇,正想说她没有觉得待在靖安侯里无聊。一旁的陆则渊说道:“正好,我离京几个月,也好长时间未在京城转转了。”   见状,李倚薰只好对着靖安侯夫人点了点头。   她的心中想着,莫不是因为她最近一直待在靖安侯里,才会如此在意裴彦琛这几日没有来她的闺房找她?   李倚薰回菀苑换了一身衣裳,等她出来,马车已经在靖安侯府外等她。   陆则渊站在马车旁,搀扶李倚薰上了马车。   两盏茶后,马车在碧尝阁前停下。   “听母亲说你喜欢这儿的糕点,今日我和你正好来尝尝。”   陆则渊踏进碧尝阁,冲李倚薰笑说道。   李倚薰笑着点了点头。她好几日未吃碧尝阁的糕点了。   李倚薰和陆则渊皆穿戴不凡,碧尝阁的伙计毕恭毕敬地朝李倚薰和陆则渊迎了过去。   “带我们去二楼的厢房。”   陆则渊冲伙计说道。他小心地帮李倚薰隔开附近的人群。   李倚薰的容貌出挑,她刚刚走进碧尝阁,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甚至有几位轻佻的男子为了多看李倚薰一会儿,故意往李倚薰的身边凑。   李倚薰看了一眼那几位不怀好意的男子,加快脚步随陆则渊和伙计上了二楼。   经过一间厢房时,“吱呀”一声,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裴彦琛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则渊的眸光闪了闪。他这几日对李倚薰的院子严防死守,才没让裴彦琛闯进李倚薰的院子,他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这儿碰见裴彦琛。   李倚薰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裴彦琛,她敏锐地嗅到了裴彦琛的身上有尉迟霓常用的香粉的气味。   李倚薰微微蹙眉。裴彦琛这几日没空去靖安侯府见她,果然是要陪伴尉迟霓。   “太子殿下,这两位是?”   一位穿着宝蓝色衣裳的男子走到裴彦琛的面前,疑惑地看向门口的李倚薰和陆则渊。   穿着宝蓝色衣裳的男子的口音与大燕的人有很大的区别,此时又和裴彦琛待在一间厢房内,很容易猜测到男子的身份。   “靖安侯府世子,陆则渊见过三殿下。”   陆则渊微微弯腰,冲尉迟鸿拱手。   听见外面的动静,原本坐在厢房内的尉迟霓也走了出来。   几人互相见礼后,尉迟鸿热情说道:“既然陆世子和陆大姑娘也是来品茶这儿的糕点的,何不与我们一起?”   裴彦琛先前还想夜闯李倚薰的闺房,陆则渊并不想让李倚薰和裴彦琛待在一间厢房内。只是开口的是戎国的三殿下,如今大燕与戎国交好,戎国还将尉迟霓嫁给了裴彦琛。陆则渊只好对尉迟鸿点了点头,让伙计将他点的糕点拿来这间厢房。   几人走进厢房落座后,碧尝阁的伙计给李倚薰和陆则渊端来了茶水。   尉迟霓是裴彦琛的侧妃,她自然是坐在裴彦琛的身边的。她用公筷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到裴彦琛的碗里。   尉迟霓有戎国第一美人之称,哪怕是在大燕,也甚少有容貌比她更出挑的。眼下她温柔小意地坐在裴彦琛的身边,瞧上去与裴彦琛十分登对。   李倚薰本来以为出来转转,心中的躁意会散去不少。此时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裴彦琛和尉迟霓,心中的那股子躁意却是越发盛了。   裴彦琛,陆则渊和尉迟鸿几人说话,也没有她这个女眷插嘴的份儿,李倚薰站起身轻声说了一句“出去更衣”,抬脚走了出去。   裴彦琛看着李倚薰离开的身影,眸光闪了闪,没一会儿他也站起身走了出去。   陆则渊看见裴彦琛的动作,想到还未回来的李倚薰,他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欲去追裴彦琛,一旁的尉迟鸿拦住他说道:“陆世子刚才说要给我介绍大燕的风土人情,怎么你和太子殿下都要出去啊?”   陆则渊看了看尉迟鸿,又看了看一旁尉迟霓。尉迟鸿是大燕的客人,他和裴彦琛都出去了,将尉迟鸿和尉迟霓扔在厢房内是不太妥当。   陆则渊只好又重新坐了回去,抱歉地冲尉迟鸿笑了笑。   ……   李倚薰出来后,感觉有人好像在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她轻轻蹙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转过一个拐角时,后面的人忽然大步追上李倚薰,伸手抓住李倚薰的胳膊。   “呦,小美人怎么一个在这儿,要不要哥哥陪你?”   男子猥琐的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色眯眯地看着李倚薰。   李倚薰认出眼前的男子是刚刚她走进碧尝阁时,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的其中一个男子。只是那个时候陆则渊陪在她的身边,男子的眼神明显要收敛许多,更不敢对李倚薰动手动脚。   李倚薰没有想到天子脚下,男子竟然明目张胆的在这儿调戏她。   李倚薰的胳膊被男子抓住,她觉得男子的话语让她很不舒服,让她想起了她在品花楼的经历。   那个时候品花楼的妈妈为了将她卖一个好价钱,没有急匆匆地让她接客。而且她刚被卖进品花楼时,身上有钟大夫人的人留下的伤,品花楼的妈妈自然得让她养好伤才能够接客。   那个时候每日都有各种各样的男子想趁机占她的便宜,口中说着令人恶心的下-流话语,那些男子的眼神便如眼前的这个男子一样。   李倚薰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欲挣脱开男子的手。   男子被李倚薰迷得魂都要没了,他头一次看见李倚薰这般美貌的女人。   男子抓着李倚薰的胳膊不松手,笑嘻嘻说道:“小美人躲什么?你的情郎不在这儿,不如我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快活快活?”   男子以为先前看见的陆则渊是李倚薰的情郎,李倚薰是陆则渊的外室或者小妾。哪怕他对李倚薰做了什么,李倚薰应该也不敢对陆则渊告状。   李倚薰见男子的话语越来越过分,她冷下脸说道:“你松开我。”   男子吞了两口唾沫,他发现眼前的美人冷若冰霜时,比刚才更令人着迷了。   忽然男子的手上传来剧痛,他被迫松开了李倚薰,手腕处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男子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煞白了脸,他恐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裴彦琛。   裴彦琛脸色阴沉,嫌弃地将男子朝不远处扔去。   男子的身子撞到碧尝阁内的柱子,吐了两口鲜血,身上疼痛无比。   “乔生蜀,废了他的双手,扔到大理寺。”裴彦琛睨了躺在地上的男子一眼,冷声说道。   裴彦琛刚刚说完,乔生蜀就不知道从何处跳了出来,他双手抓起男子的后领,将男子从地上给抓了起来。   “你们什么人啊,我……”   男子不认识裴彦琛的身份,恐惧地看着裴彦琛和乔生蜀。   男子的话语还未说话,就被乔生蜀捂住了嘴巴。乔生蜀无语地看了男子一眼。   李倚薰现在是靖安侯府的金疙瘩,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十分宝贝李倚薰这个女儿,这个男子居然有胆子调戏李倚薰,而且还正好被太子殿下看见了。   得罪了靖安侯府和太子殿下,他是别想从大牢出来了。   乔生蜀抓着男子的后领,很快消失在了裴彦琛和李倚薰的面前。   “被吓到了?”裴彦琛走到李倚薰的面前,抬手碰了碰李倚薰的额头。   李倚薰朝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裴彦琛的手。她冲裴彦琛摇了摇头。   她只是有些生气刚才那个男子的行为。而且刚才那个男子的举动让她想起了她品花楼的经历。   “我回去找大哥了。”   李倚薰不敢再待在这儿,她抬脚欲回陆则渊和尉迟霓所在的厢房。   然而李倚薰刚刚踏出一步,裴彦琛就抬手握住了李倚薰的手腕。   裴彦琛拉着李倚薰的手,带李倚薰走进一旁空闲的厢房。   李倚薰将手从裴彦琛的大手中收回来,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裴彦琛,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委屈。   她现在不是钟府的那个丫鬟闻绾,也不是被钟大夫人卖进品花楼的闻绾,更不是李梁奕的义女,李倚薰。   为什么刚才那个男子还要那样轻薄她,似乎她还是被钟大夫人卖进品花楼的那个闻绾。   裴彦琛也是这样看待她的吗?就因为她曾经进过品花楼,在裴彦琛的眼里,她随时可以被他欺负,他想将她如何就如何。   他想来找她就找她,他不想找她了,就不找她。   “吧嗒”,李倚薰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花容面。   裴彦琛以为李倚薰是被刚才那个男子吓到了,他抬手欲帮李倚薰擦眼泪。   李倚薰抬手推开裴彦琛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裴彦琛,小声说道:“太子殿下别拿碰过尉迟侧妃的手碰我,尉迟侧妃还在等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我这儿耽搁时间做什么?”   裴彦琛此刻觉得他可真冤枉,他的手什么时候碰过尉迟霓了。   裴彦琛说道:“三殿下说思念妹妹,我这才带尉迟霓出来,让他们兄妹二人相处。”   裴彦琛不顾李倚薰的反对,将李倚薰揽进怀里,他的大拇指轻轻拭去李倚薰眼角的泪花,无奈说道:“我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你,你若是回了靖安侯府,我以后又很难见到你了,你陪我待一会儿。”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怔了怔。裴彦琛每次进出她的闺房如无人之境,她最近又不会离开京城,他为何会很难见到她?   心中这样想着,李倚薰就对裴彦琛问了出来。她说道:“太子殿下为何会很难见到我?”   裴彦琛知道陆则渊肯定不会将他阻拦他的事情告诉李倚薰,他如实说道:“你大哥回京的那日晚上,我去靖安侯府找过你,不过被你大哥给拦在了你的院子外面。”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轻轻咬了下樱唇。她这几日之所以没有见到裴彦琛,是因为裴彦琛被陆则渊给拦住了吗?   “你哭了,莫不是因为我这几日未去见你?”   裴彦琛低下头,将李倚薰的脸上的泪水一点点吻去,他的额头抵着李倚薰的额头,哑声问道。   面对裴彦琛灼灼的目光,李倚薰垂下眼睛,避开裴彦琛的视线。她小声嗫嚅道:“自然不是。”   “哦?那你是为何落泪?”   裴彦琛不给李倚薰躲避的机会,他微抬李倚薰的下巴,逼迫李倚薰与他对视。   眼下她与裴彦琛离得非常近,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李倚薰被迫望进裴彦琛深邃的眼眸。   裴彦琛的眸光向来给人一种很大的压迫力,此时也不例外,她似乎要沉溺在裴彦琛漆色的眼眸中,此时他的眼眸中只有她的身影。   “可,可能是被刚才的事情给吓到了。”   李倚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刚才提到了尉迟霓,你在吃尉迟霓的醋?”想到了什么,裴彦琛的深邃的眼眸中浮现点点笑意。   李倚薰不喜欢裴彦琛此时眼眸中的笑意,她咬了咬樱唇,软软哼了一声,说道:“尉迟侧妃是皇上赐给太子殿下的女人,我又不是太子殿下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吃醋?”   裴彦琛的眼眸中笑意越来越浓,他也不拆穿李倚薰的嘴硬,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李倚薰的樱唇,说道:“只有你,我的双手只碰过你。我第一次去许清眉的院子,是你初来京城的时候,第二次去许清眉的院子,是与她商议和离的事情。至于尉迟霓,我连她的院子在太子府的哪个方位都不知道,你可别冤枉我。”   李倚薰的眼睫轻颤,不可思议地看着裴彦琛。许清眉和尉迟霓嫁进太子府这么长时间,裴彦琛都没有碰过尉迟霓和许清眉吗?这怎么可能?   “不如我们现在去找尉迟霓和许清眉对证?”   看出李倚薰的眼眸中的怀疑,裴彦琛的大手落在李倚薰的纤腰上,低声说道。   见状,李倚薰连忙按住裴彦琛的手,脸蛋红红的。裴彦琛居然还准备去找尉迟霓和许清眉对证,他还要不要脸了。   裴彦琛现在脸皮比城墙还厚,她还要脸,李倚薰轻轻对着裴彦琛摇了摇脑袋。   其实她没有怀疑裴彦琛的话语,裴彦琛也没有必要拿这种话语哄骗她。许清眉和尉迟霓是裴彦琛明媒正娶的侧妃,谁还敢不允许裴彦琛与她们欢爱?   裴彦琛宠幸许清眉和尉迟霓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只是对裴彦琛的话语太错愕了。她一直认为裴彦琛对她所做的一切,是贪图她的容貌。她回到靖安侯府后,裴彦琛仍然坚持不懈地纠缠她,也是仍然贪恋她的身子。   可是原来裴彦琛没有碰过尉迟霓和许清眉。尉迟霓和许清眉皆是姿容不凡的女子,尉迟霓更是戎国的第一美人,容貌完全不输她,如果裴彦琛是她认为的贪图女子美色的男子,他为什么不碰尉迟霓和许清眉?   大抵是看出李倚薰的心中的惊疑,裴彦琛一时没有再说话。他和李倚薰在客栈相遇时,他一方面被李倚薰吸引,不自觉沉浸在她的温柔乡中,另一方面却对李倚薰充满了怀疑和防备,甚至不惜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李倚薰。   其实李倚薰的心中何尝不是处处防备和警惕他?她口口声声心悦他,心中却是抵触他的亲近,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她恨不得再也不要看见他。   他在用恶意揣测她时,殊不知他的恶意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时间无法回转,他无法弥补过去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他只希望李倚薰能够给他一个机会,慢慢察觉他对她的心意。   “瑰安,你在哪儿?”   陆则渊焦急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   李倚薰反应过来,她推开裴彦琛,快步朝外走去。   “我去将大哥引开,太子殿下等会儿再出来。”   “吱呀”一声,屋门被李倚薰推开,又被李倚薰合上。   裴彦琛看着重新被关上的屋门,摇头苦笑,高大挺拔的身影有些无奈。原来他也有这么见不得人的时候。 第65章   李倚薰未走几步,就看见了正在焦急寻找她的陆则渊,她疾步走过去,说道:“大哥,我在这儿。”   “瑰安,你为何出来了这么长的时间?”陆则渊的视线在李倚薰的身上转了一圈。   李倚薰说道:“刚才有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想要轻薄我,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瑰安,你没被欺负吧?那个男人现在在哪儿?”陆则渊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眸色一变。   李倚薰说道:“幸好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我这才未被那个男人欺负,那个男人被太子殿下的人带走了。”   陆则渊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欺负李倚薰。如果再让他看见那个男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陆则渊见周围没有裴彦琛,没有多想。他和李倚薰一起回到了先前的厢房。   陆则渊和李倚薰落座后,裴彦琛才从外面走进来。   尉迟鸿说道:“太子殿下可算是回来了,刚才陆世子说要出去寻太子殿下。”   裴彦琛看了陆则渊一眼,以茶代酒对尉迟鸿赔罪,“是孤怠慢了三殿下。”   闻言,尉迟鸿也笑盈盈地端起面前的茶水。他不着痕迹地瞥了李倚薰,裴彦琛和陆则渊一眼。   他身边的女人不少,对男女之事也比较敏感。这位陆大姑娘的唇瓣看起来似乎比刚才红润许多,看起来像被男人滋润过似的。   尉迟鸿的眸光闪了闪,恰到好处的掩藏眼眸中的情绪。   等走出碧尝阁,尉迟鸿主动提出想与尉迟霓单独说一会儿话。   尉迟鸿和尉迟霓是兄妹,二人许久未见面,想要单独说话语也正常。   裴彦琛将尉迟鸿和尉迟霓送到尉迟鸿居住的客栈便离开了。   尉迟霓知道尉迟鸿想要对她说什么,她不安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她虽然是戎国的公主,眼下身处大燕,许多事情还要仰仗尉迟鸿和戎国。   “太子殿下和那个陆大姑娘是怎么回事?”   尉迟鸿回想着刚才裴彦琛,李倚薰和陆则渊几人在碧尝阁时的情景,冲尉迟霓说道。   尉迟霓没有想到尉迟鸿第一次见李倚薰和裴彦琛,就察觉出了李倚薰和裴彦琛之间的异样,她的眼眸中浮现一抹诧异。   “陆大姑娘前不久才被靖安侯府找回来。陆大姑娘流落在外面的时候,曾经做过太子殿下的妾室。”   尉迟霓将李倚薰和裴彦琛从前的关系简单述说了一遍。   虽然裴彦琛曾经叮嘱过,不许对人提起李倚薰在太子府的事情。但是尉迟鸿是她的皇兄,她自然不会对尉迟鸿隐瞒。   从尉迟霓的口中得到证实,尉迟鸿没忍住说道:“太子殿下既然曾经将那陆大姑娘收为妾室,明显不像流言中那般不近女色,你嫁进太子府这么长时间,你为何会还未与太子殿下圆房?”   尉迟霓听见尉迟鸿的话语,恼怒地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裴彦琛从来不去她的院子,她能够怎么办?   尉迟鸿见尉迟霓如此不争气,眸色阴沉。如今戎国的皇上病重,他的几个兄弟都欲争抢皇位,他本来想向大燕借兵。   尉迟霓如此不被裴彦琛重视,裴彦琛怎么可能帮他说服纯宣帝借兵给他?   “那个陆大姑娘虽然长得不错,你的容貌却不输她。你既然嫁给了太子殿下,莫端着公主的架子,尽快与太子殿下圆房,稳固戎国和大燕的关系。”   说完,尉迟鸿抬脚朝外走去。   尉迟霓看着尉迟鸿离开的身影,不禁将脑袋埋在桌子上,哭泣出声。她嫁给裴彦琛后,处处受冷落,哪怕她曾经是戎国的第一美人,裴彦琛也从来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裴彦琛甚至让她给当初还不是陆大姑娘的李倚薰赔礼道歉。   如今她好不容易见到了尉迟鸿,尉迟鸿身为她的亲人,却只知道催促她跟裴彦琛圆房。   “霓儿……”   尉迟霓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只大手,男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戎国的口音。   尉迟霓听见熟悉的男子的声音,身体僵住。   ……   陈国公府   陈国公府内随处可见是悲凉的白布,陈国公公站在齐秉桐的棺材前,老泪纵横,难掩悲痛。   谁能够想到短时间内他会连失两个爱子。   裴易崇走到陈国公的面前,说道:“外祖父,舅舅已逝,外祖父请节哀。”   陈国公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陆瑰安,她先是杀死了枫儿,如今秉桐也被她给害死了。”   前几日他收到消息,齐秉桐死在了流放的路途上。   如果不是李倚薰,齐秉桐怎么会被革去世子的爵位,还被流放到苦寒之地?   裴易崇说道:“外祖父,枫舅舅的死,我也有责任,本来我调查到陆瑰安很有可能是靖安侯府失踪多年的陆大姑娘,想提醒枫舅舅,莫动陆瑰安,谁料那封信却未能够及时送到枫舅舅的手上。”   陈国公拍了拍裴易崇的肩膀,说道:“这怎么能够怪你?说来还是枫儿误了你的事情,如果不是枫儿,你或许还能够借陆瑰安的事情将靖安侯府拉拢到你这边。”   裴易崇眯了眯眼睛,“外祖父,如今陈国公府已经和靖安侯府结仇,我的那位皇兄还帮靖安侯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女儿,以后靖安侯府只怕是要向着我那位皇兄了。”   陈国公的眸光一厉,说道:“陆瑰安害死了我两个儿子,陈国公府与靖安侯府不共戴天。他日如果不能够亲手将陆瑰安的脑袋砍下来,难消我的心头之恨。”   裴易崇听见陈国公的话语,心中叹了一口气。齐遇枫是陈国公最喜爱的儿子,齐秉桐是陈国公最看重的儿子,如今齐遇枫和齐秉桐都因为李倚薰而死,他可以想象陈国公对李倚薰的仇恨。   他和陈国公府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靖安侯府以后无法做他的盟友,便只能够是他的敌人了。   裴易崇说道:“日后皇兄有了靖安侯府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我若是想谋取储君的位置,更是难上加难。”   他和裴彦琛都是皇子,他怎么会不渴求那至高无上的的位置?   可是纯宣帝的眼中从来只有裴彦琛,没有他这个儿子。   陈国公说道:“大殿下之所以能够成为储君,很大一部分来源于皇上对大殿下的信任和看重?可是如果皇上不信任和看重大殿下了呢?”   裴易崇是他的外孙,他自然希望最后登上皇位的是裴易崇。他日裴彦琛成为皇帝,他也才可以报杀子之仇,让李倚薰和整个靖安侯府都为齐遇枫和齐秉桐的死付出代价。   裴易崇听见陈国公的话语,眸光一顿。   ……   每年冬季,纯宣帝都会带领百官及其家眷去京郊狩猎。今年正好尉迟鸿来了大燕,为了让尉迟鸿观赏大燕子弟的骁勇善战,纯宣帝特意将狩猎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月。   纯宣帝的车架走在最前方,后面是众官员及其家眷的马车,御林军走在纯宣帝和各府官员的车架周围,排成了长长的一条队伍,甚是威严。   李倚薰与靖安侯夫人乘坐一辆马车。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靖安侯夫人的心情比从前舒畅不少,也不再抗拒参加这样人多的场合。   李倚薰将一旁的帘子掀开,欣赏周围的风景。今日天气还算是暖和,微风吹在人的脸上,不会让人感觉到寒冷。   走了大半日,一行人才到达京郊的狩猎场。   今日舟车劳顿,明日才会正式狩猎。一些年轻的公子却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马厩中牵出马匹,在行宫外的空地上策马奔腾。   见状,一些会骑射的女眷也纷纷效仿,从马厩中挑选出合适的马匹。   “瑰安,你想不想骑马?”陆则渊看了那边挑选马匹的几位贵女一眼,冲李倚薰说道。   李倚薰咬了咬唇,说道:“大哥,我不会骑马。”   她从前大部分时间都在钟府当丫鬟,自然不会有人教她骑射。   “没事儿,我和濯辞可以教你。”   说完,陆则渊带李倚薰朝附近的马厩走去。   考虑到李倚薰从前没有接触过骑射,陆则渊从马厩中挑选了一匹看起来比较温顺的马。   陆濯辞牵着缰绳,陆则渊将李倚薰小心翼翼地扶上马。   陆则渊说道:“瑰安,你不要害怕,我和濯辞会在旁边保护你。”   李倚薰微微一笑,说道:“好。”   李倚薰本来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玉软花柔,唇若含丹,此时她抿唇一笑,更是勾魂夺魄,让人不自觉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附近的青年才俊心头一热,恨不得将缰绳从陆濯辞的手中抢过来,亲自将李倚薰骑马。   如今谁不知道靖安侯府被找回来的陆大姑娘不仅生得花容月貌,还颇有才气,完全不是假的陆大姑娘,章心荷可以比拟的。   戚思茹牵着马儿走过来,便看见周围的男子垂涎地看着不远处的李倚薰。   戚思茹注意到附近男子们的眼神,不屑地撇了撇嘴。李倚薰果然心机深沉,不要脸,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勾引男子。   李倚薰不知道戚思茹的想法,更没有留意附近男子的视线。待陆濯辞牵着马的缰绳带她在行宫外的空地上走了几圈,她让陆濯辞将马的缰绳给她,尝试着自己驾马。   李倚薰夹紧马腹,马儿在空地上小跑了起来。   附近的青年才俊看着骑着马的李倚薰,心头更热了几分。如果不是陆则渊和陆濯辞虎视眈眈的守在李倚薰的身边,他们打不过陆则渊和陆濯辞,真想驱马走到李倚薰的面前,与李倚薰并骑。   戚思茹骑在马上,攥着缰绳的手一紧。先前李倚薰将她当作踏脚石,成就自己的才名,还故意败坏她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形象,让她错失太子妃之位,她真看不得周围的男子都被李倚薰吸引。   戚思茹勒紧了缰绳,骑着马朝李倚薰的方向走去。   李倚薰感觉身后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等她反应过来,戚思茹骑着马快速从李倚薰的身边经过。   戚思茹的马儿故意与李倚薰的身下的马儿离得非常近,李倚薰敏锐地感觉到身下的马儿被戚思茹的举动刺激,突然发疯加快速度朝前奔去。   李倚薰初学骑马,身下的马儿突然加快速度,她自然反应不过来,马蹄踩到一个小石子,她被马儿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瑰安……”   见状,陆则渊和陆濯辞大惊,连忙朝李倚薰奔去。   附近的人皆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离得近的几位公子也连忙赶去营救李倚薰。如果他们能够救下李倚薰,不仅能够对靖安侯府示好,没准还能够一亲芳泽。   眼看李倚薰的娇躯要落到草地上,李倚薰感觉到她的腰间多了一只大手。   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到地面上,等李倚薰站稳,他放在李倚薰的腰间的大手也没有移开。   与周围的男子相比,裴彦琛五官立体,容颜清隽,哪怕没有任何言语,那周身的威严气度也让人心生畏惧。   一时间众人都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裴彦琛。他们皆没有想到裴彦琛会突然出现救下李倚薰。   那些原本准备跑去营救李倚薰的几位公子只好讪讪地停下了脚步。周围的女眷则羡慕的看着李倚薰。   裴彦琛素来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她们平时连裴彦琛的衣角都碰不到,李倚薰不仅能够荣幸地被裴彦琛营救,此时李倚薰居然还能够离裴彦琛如此近。   陆则渊和陆濯辞好不容易赶到李倚薰的身边,他们看着裴彦琛落在李倚薰腰间的那只大手,只觉得碍眼极了。   “瑰安,你没事吧?”陆濯辞紧张地看着李倚薰,关心问道。   李倚薰轻轻摇了摇脑袋。   见状,陆濯辞终于松了一口气,将视线落在裴彦琛的身上,说道:“多谢太子殿下营救家妹。”   说话时,陆濯辞的目光恨不得在裴彦琛落在李倚薰腰间的那只大手上戳一个血窟窿。李倚薰现在都没事了,裴彦琛的手该从李倚薰的身上移开了吧。   裴彦琛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的还落在李倚薰的腰间,他收回手,一本正经道:“陆大姑娘,唐突了。”   裴彦琛的嗓音低沉悦耳,像极了玉器碰撞的声音,李倚薰对上裴彦琛深邃的凤眼,感觉似乎有羽毛从她的心尖划过,痒痒的。   李倚薰的脸蛋刷地一下红了。只有她知道,裴彦琛刚才收回手时,故意使坏地捏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   别人自然不会知道清冷沉稳的太子殿下背着众人对李倚薰做了什么,反而认为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真是好福气,李倚薰还未被靖安侯府寻回来时,便有幸被太子殿下收留在太子府,刚刚李倚薰差点坠马,也是太子殿下第一时间救了她。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声。李倚薰循声看去,便看见戚思茹的马儿突然前蹄高高仰起,将戚思茹朝地下摔去。   戚思茹被马儿狼狈地摔到地上,马儿的一只前蹄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戚思茹的一条胳膊上。戚思茹发出凄惨的喊叫声。   有些胆小的女眷背过声去,不敢再看戚思茹这边的场景。   陆则渊的眸光闪了闪,神态自若地将双手背到身后。他们才寻回了李倚薰,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李倚薰,岂容别人伤害她?   戚思茹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马儿将脑袋凑到戚思茹的脸上,鼻间吐出的气息喷到了戚思茹的脸上。   好半晌,终于有人上前帮戚思茹制服了发疯的马儿,将戚思茹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思茹……”   肃南侯夫人白着脸赶到戚思茹的身边,哭着将戚思茹拥进怀里。   “母亲,疼……”   肃南侯夫人的手刚刚碰到戚思茹,戚思茹便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见状,肃南侯夫人连忙松开了戚思茹。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戚思茹的身上的伤,搀扶戚思茹朝行宫走去。   肃南侯夫人回头朝李倚薰的方向看了一眼。同样是坠马,李倚薰幸运地被太子殿下救下,毫发无损,她的女儿却成了这般惨兮兮的模样。   肃南侯夫人将戚思茹带走后,李倚薰先前乘骑的马儿也被人带了下去。这匹马害得李倚薰坠马,陆则渊可不敢再让李倚薰乘骑这匹马。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倚薰自然没有兴趣再学骑马。陆则渊和陆濯辞将李倚薰送到靖安侯夫人的身边,靖安侯夫人听说李倚薰坠马的事情,一脸后怕,心有余悸。   与狼狈地摔在地上的戚思茹相比,李倚薰确实要幸运许多。晚上的时候,李倚薰就听说了肃南侯夫人和戚思茹回京的消息。戚思茹坠马的时候,一条胳膊不幸被马儿踩中,戚思茹的胳膊被伤的不轻。   李倚薰没怎么将戚思茹放在心上,先前在俞府时,也是戚思茹主动挑衅,她才会修改戚思茹的画作。   而且如果不是戚思茹故意刺激她的马儿,她也不会坠马。只是她幸运地被裴彦琛及时救下罢了。   如果裴彦琛没有及时救下她,她的下场大概会比戚思茹还要凄惨。   戚思茹和肃南侯夫人的离开没有对这次的狩猎造成任何影响。第二日早上,纯宣帝宣布正式开始狩猎。   李倚薰来时便看见裴彦琛骑在高头大马上,威严又不失沉稳。周围是京城的青年才俊,以及戎国的尉迟鸿。   陆则渊也骑着马站在裴彦琛的身边,看见李倚薰的身影,他柔和的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身上。   陆濯辞没有参加今日的狩猎,他站在李倚薰的身边,和李倚薰一起观赏今日的狩猎。   随着纯宣帝一声令下,参加狩猎的人策马奔入林间,很快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时间渐渐流逝,一个时辰后,便有人拖着猎到的猎物从林间走了出来。   五皇子裴钧帆将猎到的梅花鹿摆在众人的面前,翻身下马。   众人皆没有想到裴钧帆平时看起来没个正行,吊儿郎当,骑射却如此出众,短短时间内就猎到了梅花鹿。   裴钧帆从林间出来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才陆续有人拖着猎到的猎物从林间走出来。   裴彦琛,陆则渊和尉迟鸿是最后从林间走出来的。三人皆猎到了不少的猎物,收获颇丰。   “太子殿下英勇,在下甘拜下风。”尉迟鸿对裴彦琛拱手,笑说道。   他和裴彦琛虽然都猎到了不少的猎物,但是明显裴彦琛猎到的猎物更难猎一些。   “三殿下过奖,三殿下难得来大燕,改日定要和孤再切磋一二。”裴彦琛声音清冷。   一旁的侍卫清点几人猎到的猎物时,陆则渊走到李倚薰的身边,他将腰间的袋子打开,说道:“瑰安,这是我在林间捉到的,你喜欢吗?”   李倚薰将视线落在陆则渊腰间的袋子上,正好对上兔子怯生生的眼睛。   李倚薰抬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笑说道:“喜欢。大哥,我能够将它带回靖安侯府吗?”   凭陆则渊的本事,想要射中一只兔子非难事。只是武功再高的人都很难在不伤害兔子的情况下,将兔子完好无损地捕捉到。也不知道陆则渊是如何捕捉到这只兔子的。   陆则渊说道:“自然可以。”   这只兔子本来就是他专门为李倚薰捕捉来的。   裴彦琛朝李倚薰和陆则渊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闪了闪。他抬脚朝李倚薰和陆则渊这边走了过来。   陆则渊看见裴彦琛,他抬手将袋子合上。知道裴彦琛对李倚薰心怀不轨,他对裴彦琛这位昔日的好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孤也有礼物想要赠送给陆大姑娘。”裴彦琛将一个布袋子递给李倚薰。   李倚薰下意识地接过裴彦琛递过来的袋子,等她将袋子打开,便看见袋子内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这只兔子比陆则渊捕捉到的那只兔子还要好看。看见李倚薰,这只兔子居然还主动拿脑袋碰李倚薰的手。   陆则渊看着李倚薰手上的兔子,他拿过李倚薰手中的袋子,将袋子塞回到裴彦琛的手中。   陆则渊说道:“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只是瑰安已经有我赠送的兔子了。”   裴彦琛将袋子递给李倚薰身边的丫鬟,说道:“孤赠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陆大姑娘若是不喜欢,孤只能够将这只兔子交给厨娘,让厨娘烤了给陆大姑娘送来。”   李倚薰见裴彦琛居然想将如此可爱的兔子给烤了,连忙说道:“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我没有不喜欢这只兔子,我会好好饲养它的。”   她正好可以将这只兔子与陆则渊赠送的兔子一起饲养。   陆则渊听见李倚薰的话语,只好不再说什么。李倚薰既然喜欢裴彦琛赠送的兔子,他没有让李倚薰伤心的道理。   裴彦琛看着李倚薰姣好的小脸,威严的凤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周围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艳羡地看着李倚薰。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何时对女人如此上心过?而且昨日太子殿下还救了坠马的李倚薰。   对裴彦琛心存爱慕的贵女嫉妒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怨恨被如此对待的女人不是她们。   坐在上方的纯宣帝漫不经心的朝李倚薰这边看了一眼,眸色晦涩不明。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众人聚集在行宫外的空地上,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火堆。一会儿后,厨娘将今日裴彦琛等人猎到的猎物做成菜肴端了上来。   “瑰安,这个是我今日猎到的,你尝尝。”陆则渊用筷子夹了一片鹿肉放到李倚薰的碗里。   “谢谢大哥。”李倚薰偏头看向陆则渊,微笑说道。   陆濯辞看着李倚薰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后悔未参加今日的狩猎,不然就可以让李倚薰品尝他猎到的猎物了。   在场的众人看着被陆则渊和陆濯辞嘘寒问暖的李倚薰,不禁又有些羡慕。李倚薰虽然不幸流落在外面多年,曾经还被章心荷占去了身份,可是靖安侯府的人皆是极疼爱李倚薰的。便连清冷克制的太子殿下都对李倚薰另眼相待,昨日李倚薰危险地坠马,太子殿下不仅及时救下了李倚薰,太子殿下今日甚至还将捕捉到的兔子的赠送给李倚薰。   昨日太子殿下能够那般及时地救下李倚薰,很难说太子殿下没有一直悄悄地关注着李倚薰。   这次尉迟鸿来大燕,众人本来以为裴彦琛会多花些时间在尉迟霓的身上。可是裴彦琛仍然对尉迟霓这位戎国第一美人非常冷淡,反倒是对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颇有些上心。   尉迟霓坐在裴彦琛的身边,她闻着空气中的油腻气味,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她看向裴彦琛,温声说道:“太子殿下,妾身想去附近吹吹风。”   裴彦琛随意地“嗯”了一声,未再多言。   尉迟霓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去。   尉迟霓回头看了一眼始终未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的裴彦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容貌不输李倚薰,她也自认为不比李倚薰差,可是为什么裴彦琛就是不愿意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裴彦琛宁愿去李倚薰那儿自讨没趣,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尉迟霓收回视线,呼吸不稳地朝外走去。   尉迟霓离开不久,尉迟鸿身后的一个男子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宴席,未被任何人察觉。   “大哥,我去附近消消食。”   李倚薰看着陆则渊给她夹过来的菜肴,柔声说道。   陆则渊今日猎到了不少的猎物,哪怕她每样菜肴只品尝一点儿,这会儿腹中也很饱了。   陆则渊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李倚薰柔声说道:“大哥不用陪我,附近有皇上的御林军守卫,我不会走远的。”   陆则渊听见李倚薰的话语,不再说什么。附近都有纯宣帝的御林军守护,应该不会有人伤害李倚薰。   李倚薰站起身,抬脚朝附近的林子走去。   行至一处树木比较密集的地方时,李倚薰突然听见男女暧昧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前方传来。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单纯女子,自然听出来这是什么声音。   李倚薰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自己糟糕的运气。她转身便准备往回走,没有再往前去的想法。   前方的那对男女如果是夫妻,大可不必背着众人如此。前方的那对男女很有可能是各自有家室的人,眼下他们背着众人偷情,他们若是发现她的存在,难保他们不会对她做什么。   转身的时候,李倚薰突然眼尖地看见了妃色的衣裙的一角。   李倚薰的脚下的步子滞了滞。尉迟霓今日好像就是穿的妃色的衣裙。   前方的女子是尉迟霓?   李倚薰愣神的时候,前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李倚薰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疾步朝来时的路走去,然而未走几步,她感觉到脖子一凉,脖子上多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李倚薰对上了一双含着杀意的眸子。她对面的男子身材高大,容貌端正,与大燕的男人有很大的不同。   李倚薰认出这位男子是和尉迟鸿一起来大燕的。   “元薄……”   那厢,尉迟霓穿戴整齐,朝李倚薰这边走了过来。   尉迟霓看见李倚薰,眯了眯眼睛。李倚薰竟然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   被尉迟霓唤作‘元薄’的男子看见尉迟霓,他身上的冷意散去了一些,他看着李倚薰,冲尉迟霓说道:“公主,这个女人发现了我们的事情,我杀了她。”   尉迟霓听见元薄的话语,视线再次落在李倚薰的身上。李倚薰现在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靖安侯府上下都极看重李倚薰,裴彦琛也非常在乎李倚薰,李倚薰如果死了,靖安侯府和裴彦琛都不会善罢甘休。   李倚薰看出尉迟霓的迟疑和担心,她温声说道:“尉迟侧妃,我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尉迟侧妃可要与我合作?”   尉迟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讥笑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能够与我合作什么?”   李倚薰听见尉迟霓的话语,不疾不徐说道:“我帮尉迟侧妃保密,尉迟侧妃帮我成为太子妃。尉迟侧妃也知道我和太子殿下从前的关系,如果我成为太子妃,明显比别的女人成为太子妃对尉迟侧妃更有利。”   尉迟霓不相信李倚薰的话语,她怀疑说道:“太子殿下那么喜欢和在乎你,你想要成为太子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的事情,何需我帮助你?”   李倚薰的脸上露出几分伤感,她神情黯然说道:“太子殿下现在看起来是对我有几分喜欢,却从不对我说要迎娶我的话语。尉迟侧妃还看不出来吗,太子殿下并不想迎娶我,给我名分。”   顿了顿,李倚薰又说道:“尉迟侧妃或许不知道,当初那个李梁奕并不是好心才收留我在李府,他想让我做她的外室,却不小心被他的夫人发现了,他才无奈收我做他的义女。”   “这些事情,太子殿下都是知道的。太子殿下一直介怀我的过去,哪怕心中对我有几分喜欢,也不愿意给我正式的名分。”   说话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李倚薰的眼角滑落,正好滴落在脖子上的匕首上。   尉迟霓看着李倚薰的脸上的泪水,眼中对李倚薰的防备消散了几分。如果李倚薰所说属实,她和李倚薰合作,明显与杀了李倚薰要好。   她和元薄若是杀了李倚薰,难保裴彦琛和靖安侯府不会调查到她和元薄的头上。   李倚薰将尉迟霓的情绪变化看在眼中,见元薄手上的匕首离她的脖子远离了一些,她不着痕迹地朝尉迟霓的方向挪了一小步。   寒光在林间闪过,李倚薰出其不意地将先前隐藏在袖中的袖剑架在尉迟霓的脖子上,她看着脸色大变的尉迟霓和元薄,脸色哪里还有什么伤心和黯然,她警告说道:“尉迟侧妃若是不想死,请尉迟侧妃和这位公子勿轻举妄动。” 第66章   尉迟霓恼恨地看着李倚薰。李倚薰刚刚的那些话语都是骗她的,李倚薰假意与她合作,就是为了减轻她和元薄的警惕和防备。   “你快放了公主,不然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元薄紧张地看着尉迟霓,唯恐李倚薰一不小心伤到尉迟霓。   李倚薰也不想如此对待尉迟霓,可是如果她不反击的话,死的就是她了。   “等我安全了,我自然会放了尉迟侧妃。”   李倚薰的袖剑架在尉迟霓的脖子上,朝御林军的方向走去。   她对尉迟霓和元薄之间的事情没有兴趣,如果不是刚才尉迟霓和元薄想要杀她灭口,她此时也不会如此对待尉迟霓。   尉迟霓的眼眸中浮现慌乱。李倚薰若是惊动了御林军和周围的人,她和元薄的事情就隐藏不住了。   太子殿下的侧妃被发现与别的男人苟合,她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尉迟霓不顾脖子上的袖剑,突然大力地推开李倚薰。   尉迟霓的举动太猝不及防,李倚薰吃痛,身子无力的朝后倒去。   “瑰安……”   突然裴彦琛的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李倚薰抬眸看去,便对上了裴彦琛深邃的眼眸。   尉迟霓和元薄看着忽然出现的裴彦琛,脸色一白。   “拿下他们。”   裴彦琛朝尉迟霓和元薄的方向看了一眼,冷漠吩咐道。   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原本隐藏在暗处的乔生蜀和石谏出现在几人的面前,擒住了尉迟霓和元薄。   “太子殿下,刚才发生了一点儿误会……”   尉迟霓白着脸看向裴彦琛,颤着声音说道。她和裴彦琛的婚事不仅是她和裴彦琛两个人的事情,还关系到戎国和大燕。她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承认她和元薄有染的事情。   “是否是误会,等三殿下过来了就知道了。”   裴彦琛却懒得听尉迟霓的话语,不等尉迟霓说完,他淡漠说道。   尉迟霓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双腿发软。裴彦琛居然通知了尉迟鸿,裴彦琛想要做什么?难道裴彦琛都不顾忌戎国和大燕的联姻了吗?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尉迟鸿出现在了裴彦琛等人的面前。   “太子殿下,这是……”   尉迟鸿先是看了被裴彦琛的人擒住的尉迟霓和元薄一眼,迟疑地目光落在裴彦琛的身上。   李倚薰说道:“尉迟侧妃与这位元公子私通,背叛太子殿下,恰巧被我撞见。尉迟侧妃和这位元公子为了隐瞒此事,妄想杀我灭口,幸好太子殿下及时赶到。”   “陆大姑娘慎言,皇妹不是这样的人。”   尉迟鸿听见李倚薰的话语,眸光一顿。   与尉迟霓相同的想法,先不论尉迟霓和元薄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承认尉迟霓背着裴彦琛和元薄私通。   如果他们承认了尉迟霓背叛裴彦琛之事,不仅两国的联姻要受影响,戎国还将理亏大燕。   “既然三殿下不相信陆大姑娘的话语,尉迟霓是否与外男私通,找太医或者年长的嬷嬷来验一下便知道了。”   裴彦琛上前一步,将李倚薰护在了身后。   如果尉迟霓和元薄刚才真的有苟且,太医和年长的嬷嬷自然可以验出来。   尉迟鸿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看向被裴彦琛按在地上的尉迟霓。他和尉迟霓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岂会看不出来尉迟霓此时的心虚和不安?   他知道不用找太医或者年长的嬷嬷来验了,李倚薰的话语大概是真的。   尉迟鸿的眼眸中浮现一抹郁气。他本来还想找大燕借兵,如今尉迟霓做出这样的事情,裴彦琛和大燕不仅不可能再帮助他,戎国和大燕的友好关系也岌岌可危。   “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尉迟鸿的心中百转千回,转瞬间已经有了主意。他看向裴彦琛,笑说道。   如今最好的处置方法,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裴彦琛选择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大燕和戎国的联姻便不会受影响。   “三殿下有什么话语,大可以直言。”裴彦琛听见尉迟鸿的话语,淡淡说道。他不接受尉迟鸿的示好。   尉迟鸿见裴彦琛油盐不进,咬牙说道:“今日之事,太子殿下想如何处置?”   他并不想因为今日之事,影响戎国和大燕的友好关系。   裴彦琛看出尉迟鸿的心思,声音清冷道:“孤可以让今日之事不影响两国的关系,只是尉迟霓不能够再留在太子府。”   “太子殿下想要休弃皇妹?”尉迟鸿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诧异地看着裴彦琛。   尉迟霓与元薄有染,他知道裴彦琛的心中肯定会介怀此事,对尉迟霓生出嫌隙,却没有想到裴彦琛会想要休弃尉迟霓。   尉迟霓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她如果因为与元薄有染被裴彦琛休弃,她会成为戎国和大燕的罪人。   尉迟鸿自然不想裴彦琛休弃尉迟霓。尉迟霓如果被裴彦琛休弃,戎国和大燕之间的联姻将不复存在。   裴彦琛说道:“如今戎国的皇上病重,三殿下虽然是嫡子,却一直不怎么得你的父皇看重。戎国的皇上病重之际,甚至想让庶出的大殿下成为下一任皇帝。三殿下现在应该是举步维艰吧。”   尉迟鸿没有想到裴彦琛居然对戎国如今的局势一清二楚,他说道:“太子殿下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裴彦琛听见尉迟鸿的话语,淡漠的视线落在尉迟鸿的身上,他说道:“孤可以出兵帮助三殿下夺得帝位,戎国和大燕的友好关系如从前一般。”   “太子殿下为何如此做?”尉迟鸿说道。   他不相信裴彦琛会无缘无故帮他夺得帝位。   裴彦琛的清冷的目光扫了被擒住的尉迟霓一眼,说道:“你可以将你的皇妹带回戎国,孤也不在意她日后和谁在一起。他日三殿下夺得帝王,三殿下需答应孤,日后三殿下需借给孤两倍的兵力。”   裴彦琛后面的几句话语,尉迟鸿没有意见。眼下是他有求于裴彦琛,如果他真的能够夺得戎国的帝位,答应以后借兵给裴彦琛又如何?   尉迟鸿说道:“太子殿下非要休弃皇妹吗?”   尉迟霓若是留在太子府,戎国和大燕的友好关系明显更牢固。裴彦琛明显也不想破坏大燕和戎国的友好关系,尉迟霓留在太子府,对裴彦琛也更有利,他不明白裴彦琛为何执意要休弃尉迟霓?   至于尉迟霓和元薄私通的事情,他没有太放在心上,戎国民风开放,只要尉迟霓不诞下元薄的子嗣,尉迟霓留在太子府,最重要的是戎国公主这个身份。   裴彦琛如果实在是生气今日的事情,他可以将元薄交给裴彦琛。   裴彦琛以后可以不碰尉迟霓,只需将尉迟霓养在太子府,给尉迟霓应有的体面,他不相信太子府会养不起一个侧妃。   裴彦琛淡淡说道:“是。”   太子府是养得起一个侧妃,他只是不想养一个占着他侧妃名分的女人。   见状,尉迟鸿只好不再说什么。他让他的侍卫将尉迟霓和元薄待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尉迟霓是无法再留在太子府了,所幸裴彦琛没有执意追究今日的事情,还让他带尉迟霓回戎国,帮助他夺得帝位。   尉迟霓白着一张脸从裴彦琛的身边经过。她还未嫁来大燕时,与元薄两情相悦,可是她的父皇和兄长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嫁来了大燕。   她来到大燕以后,裴彦琛便未正眼看她一眼,甚至从未与她圆房,如今裴彦琛轻飘飘地就休弃了她,巴不得立刻将她丢回戎国。   尉迟霓的目光忽然移到裴彦琛的身后的李倚薰的身上。这一刻她是羡慕李倚薰的,裴彦琛从来对别的女人不假辞色,却总是为李倚薰一再破例。   裴彦琛坚持要休弃她,是因为李倚薰吗?   尉迟鸿和尉迟霓几人离开后,乔生蜀和石谏重新隐藏回暗处。   见状,李倚薰便也准备离开。她出来这么长的时间,靖安侯夫人,陆濯辞和陆则渊该担心她了。   李倚薰刚刚踏出一步,裴彦琛伸手握住李倚薰的胳膊,大手落在先前尉迟霓推李倚薰的地方,低声问道:“还疼吗?”   属于裴彦琛的温度从他的掌心传来,李倚薰的脚步一滞,她轻轻摇了摇脑袋。   女子闭月羞花的小脸红红的,小鹿般的杏眸似乎含着一汪春水,看上去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眸色渐深,他俯下身,朝李倚薰娇艳欲滴的樱唇吻去。   李倚薰感受着裴彦琛越来越重的呼吸,心中觉得有些不舒服。裴彦琛刚刚发现尉迟霓与别的男子有染,生气地要休弃尉迟霓,他现在却这般对待她,算怎么回事?   李倚薰的小手落在裴彦琛的胸膛上,轻轻推开裴彦琛。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太子殿下应该有需要事情需要处理。我要找母亲,大哥和二哥了。”   李倚薰咬了咬唇,轻声说道。   然而李倚薰的双脚还未迈开,裴彦琛就再次拦住了她。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澄澈的杏眸,正色说道:“我没有介怀你的过去,也没有不想给你名分。”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密长的眼睫轻颤。裴彦琛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的话语?他是听见了先前她对尉迟霓说的话语了吗?   李倚薰微微侧头,避开裴彦琛的视线,娇声说道:“太子殿下是否介怀我的过去,是否想给我名分,太子殿下对我说又有何用?”   裴彦琛的太子妃人选不仅是裴彦琛的事情,还关系到整个大燕,她知道以她从前的经历,想让裴彦琛对她明媒正娶的几率很小,所以她从来不想去奢望那些她高攀不上的东西。   “或许是没有用处,可是我想告诉你,你如果想成为我的太子妃,不需要与任何人合作,只需要告诉我。”   裴彦琛低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李倚薰感受着裴彦琛的大手落在她身上的温度,她抿了下唇,柔声说道:“先前那些话语,皆是我诓骗尉迟侧妃的,太子殿下不用当真,也不用放在心上。”   裴彦琛知道李倚薰会这样说,实际上还是不相信他的话语。先前李倚薰对尉迟霓说的那些话语,李倚薰的目的或许是为了诓骗尉迟霓和元薄,取得尉迟霓和元薄的信任,可是有些话语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   裴彦琛说道:“我记得第一次在皇宫遇见你的时候,你为了让我给迷路的你带路,说了许多哄骗我的话语,甚至说要对我以身相许,以后要嫁给我……”   李倚薰不明白裴彦琛为何要提前小时候的事情,小脸有些泛红。   裴彦琛继续说道:“可是当你目的达成,马上要见到你的母亲时,你却食言了,你说你不会嫁给我,先前那些说要对我以身相许的话语全是假的……”   “太子殿下……”李倚薰心虚地看着裴彦琛,舔了下唇瓣。   “陆瑰安,无论是小时候的你,还是长大后的你,你都非常可恶。你小时候说以后要嫁给我是假的,你在客栈说倾慕我,对我一见钟情也是假的……”   裴彦琛俯下身,额头与李倚薰的额头相抵,一字一句说道。   李倚薰的密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般轻颤,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如水的杏眸,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可是我又很庆幸,当初在客栈时,你选择哄骗的那个人是我……”   男子无可奈何的声音中又带着点儿侥幸的愉悦。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蓦地瞪圆了眼睛。   裴彦琛低声说道:“你这些年在外面的经历,我确实介怀过,在意过。可是我真正介怀和在意的是,你当初被戏台子砸中的时候,我没能够出现在你的身边;你孤苦无依,被人贩子毒打时,救下你的那个人却不是我;你这些年受委屈,被欺负时,在你的身边帮助你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裴彦琛在告诉李倚薰,他从来没有因为李倚薰过去的那些不好的经历嫌弃她,如果时间可以回转,他希望李倚薰从未失踪后,她不用受这么多年的苦,钟越舆也不会有机会占据她的心……   “你如果想成为太子妃,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找父皇,对父皇表明我的心意。”   裴彦琛直起身,定定地看着李倚薰。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眼眸一动,她咬唇说道:“谁说想成为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了?”   “你先前不是说想成为我的太子妃,还说我介怀你的过去,不想给你名分?”   裴彦琛抬手摸了摸李倚薰的乌发,说道。   李倚薰再次咬了咬唇。裴彦琛故意的,她明明都说过了,这些话语是她故意诓骗尉迟霓的,他不用当真,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无法否认,裴彦琛说,他很庆幸当初在客栈她选择哄骗的那个人是他时,她的心漏了一拍。   裴彦琛说,他介怀和在意的是她受委屈和被欺负时,他没能够出现在她的身边时,她因为裴彦琛的接近而产生的那点儿惶恐和不安奇迹地消失了。   “太子殿下的心意,我知道了,不用去找皇上了。”   李倚薰抿了抿唇,柔声说道。   话语说出口后,李倚薰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轻松的感觉。   李倚薰推开裴彦琛,小声说道:“太子殿下,我真的要去找母亲,大哥和二哥了。不然母亲,大哥和二哥要来找我了。”   见状,裴彦琛未再说什么,也没再阻拦李倚薰。   他如果想让纯宣帝给他和李倚薰伺候,自然不能够这样贸然去找纯宣帝。   而且陆则渊本来就不喜欢他觊觎李倚薰,如果陆则渊找到这儿来,他以后更难见到李倚薰了。   裴彦琛让石谏在暗处保护李倚薰,等李倚薰见到了陆则渊,陆濯辞和靖安侯夫人,他再回来。   ……   第二日早上,李倚薰就听说了尉迟霓和尉迟鸿离开离开狩猎场的事情。   尉迟鸿和尉迟霓离开狩猎场后,纯宣帝也没有兴趣再留在狩猎场,宣布启程回京。   随行的丫鬟在屋内收拾行李,李倚薰蹲在地上,逗弄陆则渊和裴彦琛送给她的兔子。   “姑娘,行宫内出现了刺客,皇上那边情况不明。”   初晴疾步走了进来,快速说道。   李倚薰听见初晴的话语,猛地站了起来。   不等李倚薰开口说什么,一支利箭“咻”地一声射进了屋内。初晴连忙将李倚薰保护在身后。   李倚薰看着突然出现的利箭,想到刚才初晴的话语,她的心‘砰砰’直跳。   行宫内为什么会出现刺客?有人想要弑君吗?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濯辞搀扶着靖安侯夫人走了进来。靖安侯夫人将李倚薰揽入怀中,颤着声音说道:“瑰安,你没有受伤吧?刚才行宫内突然出现许多凶神恶煞的刺客,不少夫人和贵女都被他们砍伤了……”   李倚薰说道:“母亲,我没有受伤。现在外面情况如何?皇上那边情况如何了?”   一旁的陆濯辞说道:“瑰安,你放心,大哥已经赶去救驾了。太子殿下也在皇上的身边,皇上不会有事的。”   李倚薰听见陆濯辞的话语,点了点头。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真有人想要杀纯宣帝,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咻”的一声,又是一支利箭射进了屋内。利箭直直地朝李倚薰射了过来,带着凌厉的寒意。   陆濯辞将靖安侯夫人交给一旁的护卫,挥剑挡开射过来的利箭。   李倚薰被陆濯辞护在身后,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只差点儿,这支利箭就要射中她的胸口了。   不等李倚薰缓过神来,又有两支利箭朝她射了过来,紧接着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窗户跳了进来。   黑衣人手持带着寒光的长剑,朝李倚薰和陆濯辞围了过来。   黑衣人很快与屋内的护卫打斗在一起,陆濯辞手拿着长剑,又要保护李倚薰,又要保护靖安侯夫人,难免分身乏术。   陆濯辞侧身避开黑衣人手上的长剑,胳膊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二哥,你先带母亲离开这儿吧。”李倚薰看着陆濯辞受伤的胳膊,柔声说道。   虽然她不会武功,却也看出来这些黑衣人是冲着她来的。   陆濯辞自然也看出来这些黑衣人是想要取李倚薰的性命。可是他怎么可能丢下李倚薰,不管李倚薰?   陆濯辞冲屋内的护卫说道:“你们保护好母亲。”   说完,陆濯辞护着李倚薰朝外走去。   这些黑衣人如果真是冲着李倚薰来的,他和李倚薰离开这儿以后,这些黑衣人想来也不会再继续纠缠靖安侯夫人。   果不其然,黑衣人看见李倚薰和陆濯辞的动作,不再管屋内的靖安侯夫人,连忙朝陆濯辞和李倚薰追了过来。   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陆濯辞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对面的黑衣人太多,陆濯辞很快便有些体力不支。   李倚薰看着来势汹汹的黑衣人,脑中快速思索。这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谁想要取她的性命?   陆则渊,裴彦琛和纯宣帝那边也不知道是何情况……   眼看黑衣人手上的长剑要落在陆濯辞的身上,李倚薰的心被高高提起,下一刻她和陆濯辞面前的黑衣人被人大力地踢翻在地。   李倚薰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石谏。石谏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石谏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裴彦琛的身边吗?   石谏冲李倚薰说道:“太子殿下让石某来保护姑娘。”   说完,石谏快速地与凶狠的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石谏武功高超,有了石谏的帮助,黑衣人节节败退,周围的黑衣人很快被石谏和陆濯辞解决。   “二哥,你没事吧?”   李倚薰看着陆濯辞身上的伤,关心问道。   陆濯辞的身上有许多渗人的血,有些血是他自己的,有些血却是死去的黑衣人的。   陆濯辞安抚地朝李倚薰笑了笑。陆则渊在战场上受的伤比他这个严重多了,他身上的伤并无大碍。   “瑰安,濯辞……”   靖安侯夫人在护卫的保护下走了出来。   闻言,李倚薰连忙朝靖安侯夫人走了过去。   靖安侯夫人看着地上的尸体和陆濯辞身上的伤,脸色惨白,一脸后怕。   李倚薰看向石谏,说道:“太子殿下怎么会让你来保护我?太子殿下和皇上那边现在是何情况?”   石谏说道:“石某过来时,无数的刺客想要刺杀皇上,太子殿下要保护皇上,无暇分身,这才让石某来保护姑娘。石某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子殿下现在的情况。”   李倚薰听见石谏的话语,她抬手按了按心口。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眼下这种情况,李倚薰也不敢在行宫内乱走动,在陆濯辞和石谏的保护下,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先回到了先前所在的屋内。   刚才这儿才来了一批黑衣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刺客来这儿。   三盏茶后,终于传来了刺客已经被御林军全部抓获的消息。   初晴说道:“这些刺客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行宫刺杀皇上。”   李倚薰说道:“皇上和太子殿下如何了,可有受伤?”   初晴说道:“在周围人的保护下,皇上并没有受伤。太子殿下好像被刺客给伤到了,此时皇上已经带着太子殿下启程回京了。”   “世子也随皇上和太子殿下回京了。”   顿了顿,初晴又补充说道。   李倚薰听见初晴的话语,心中的不安越发大了。行宫内出现如此多的刺客,她不意外纯宣帝提前启程回京。只是也不知道裴彦琛被刺客伤的严不严重。   以裴彦琛的身份,哪怕裴彦琛被刺客伤得很重,为了稳固朝臣,大概也不会对外公布裴彦琛的真正伤势。   李倚薰回想先前欲取她性命的刺客,她不知道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这些刺客为什么要取她的性命,还有裴彦琛为什么要派石谏来保护她,以石谏的武功,石谏如果留在裴彦琛的身边,裴彦琛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纯宣帝已经启程回京,因为刺客的事情,行宫内暂时也无法居住了。没有被殃及的百官及其家眷纷纷也启程回京。   李倚薰坐在回京的马车上,想到行宫内发生刺客的事情,她紧弋?蹙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   在大燕,对她有很大仇恨的非陈国公府莫属。毕竟陈国公最疼爱的齐遇枫死在了她的手上,齐秉桐也是因为她才会被流放到苦寒之地,死在流放的路途中。   那些想要取她的性命的黑衣人是陈国公府派来的吗?   那些想要杀纯宣帝的刺客又是谁指使的?   还是,那些想要杀纯宣帝的刺客也是陈国公府派去的?陈国公府想要杀死纯宣帝,帮助二皇子登上皇位?   只是裴彦琛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如果纯宣帝死了,最后登上皇位也是裴彦琛。二皇子想要登上皇位的几率并不大,也名不正言不顺。   想了想,李倚薰觉得刺杀纯宣帝的那些刺客不一定是陈国公府派去的。很有可能是陈国公府趁行宫大乱,想要派人杀死她,再栽赃给那些妄图刺杀纯宣帝的刺客。   只是陈国公府又如何知道今日会有人刺杀纯宣帝?   除了陈国公府,李倚薰实在是想不出谁会想要取她的性命。   暂时理不出头绪,李倚薰只好暂时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等回到京城,石谏便回去了太子府。   先前陆濯辞身上的伤仅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等回到靖安侯府,靖安侯夫人让人找了大夫过来,仔细地检查陆濯辞身上的伤。   等大夫检查完鲁濯辞身上的伤,重新给陆濯辞包扎好身上的伤,夜已深。   “瑰安,你今日也被吓到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靖安侯夫人摸了摸李倚薰的脑袋,温柔说道。   李倚薰看了坐在贵妃榻上的陆濯辞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抬脚朝外走去。   待回到菀苑,李倚薰让院内的下人打来热水,伺候她沐浴。   沐浴后,李倚薰除去身上的衣裳,躺进舒适的被窝儿里。   李倚薰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有些睡不着。   陆则渊还未回靖安侯府,行宫的那些刺客也没有最新情况。她也不知道裴彦琛究竟伤得严不严重。   裴彦琛是身份尊贵的储君,身边又有许多人保护,哪怕裴彦琛不小心被刺客给伤到了,他应该也伤的不严重吧……   李倚薰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可是脑海里却情不自禁浮现裴彦琛浑身是血,倒在刺客剑下的场景……   李倚薰将被子朝上扯了扯,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她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裴彦琛怎么可能会受很严重的伤?   裴彦琛一定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罢了。   李倚薰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不想再去想裴彦琛的事情,可是事与愿违,她在睡梦中总是梦见裴彦琛受伤的场景。   裴彦琛似乎流了许多的血…… 第67章   翌日清晨,李倚薰醒来时,时辰还早。   李倚薰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她昨日总是梦见裴彦琛受伤的场景,睡得并不安稳。她觉得她有些魔怔了。   洗漱后,李倚薰带着初晴朝靖安侯夫人的院子走去。   用早膳的时候,李倚薰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陆则渊回靖安侯府了。   “大哥现在在哪儿?”李倚薰看向来通禀的丫鬟,开口问道。   来通禀的丫鬟恭敬说道:“世子一回府,就去见侯爷了,现在还在侯爷的书房。”   靖安侯夫人用公筷给李倚薰夹了一筷子鱼肉,笑说道:“你大哥不是派人回来说,他没有受伤吗?你不用为他担心,等会儿就可以看见你大哥了。”   李倚薰听见靖安侯夫人的话语,抿了抿唇。陆则渊现在应该在和靖安侯谈重要的事情,她这会儿自然不会去打扰陆则渊和靖安侯。   李倚薰垂眸用筷子夹起靖安侯夫人夹来的鱼肉,有些心不在焉。   等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吃完早膳,不等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去见陆则渊,陆则渊就主动来了靖安侯夫人的院子。   靖安侯夫人将陆则渊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圈,见陆则渊真的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陆则渊曾经派人回来说,他没有受伤。可是她不亲眼看见陆则渊,怎么能够安心?   李倚薰说道:“大哥,昨日行宫的那些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则渊说道:“被抓到的刺客已经被皇上交给了大理寺,具体是怎么回事,要等大理寺卿和皇上审理。”   靖安侯夫人听见陆则渊的话语,未再说什么。昨日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地想要行刺纯宣帝,既然刺客已经被抓住,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她这个深宅妇人可以操心的了。   李倚薰看着陆则渊,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开口道:“大哥,我听说太子殿下受伤了,太子殿下身上的伤严重吗?”   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裴彦琛的情况。她害怕裴彦琛伤得很严重,像昨日她梦中那般。   陆则渊深深看了李倚薰一眼,他说道:“太医给太子殿下看过伤了,只是眼下太子殿下不便走动,皇上让太子殿下这几日在太子府养伤。”   李倚薰听见陆则渊的话语,心中一紧。眼下裴彦琛不便走动,裴彦琛伤的很严重吗?   李倚薰昨日梦见的裴彦琛受伤的场景又在她的脑海浮现。她咬了下唇,沉默地看着陆则渊。   “我等会儿要去太子府见太子殿下,你想和我一起去吗?”陆则渊看着李倚薰黯然的眼眸,说道。   虽然他不喜欢李倚薰对裴彦琛如此在意和上心,可是他更不忍心看李倚薰焦急和难过。   李倚薰听见陆则渊的话语,澄澈的眼眸中浮现讶异。   反应过来,李倚薰连忙轻轻对陆则渊点了点头。   靖安侯夫人看着李倚薰和陆则渊,反对的话语在唇边转了一圈,却没有说出来。   李倚薰过去吃了那么多的苦,眼下她只希望李倚薰日后都能够快乐与开心。无论李倚薰想要做什么,她都会支持李倚薰。   靖安侯夫人看向李倚薰,说道:“太子殿下过去收留你在太子府,还救了你。如今太子殿下受伤,我和你一起去太子府看望太子殿下。”   李倚薰的眸光闪了闪,她听明白了靖安侯夫人的意思。现在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贸然去太子府看望裴彦琛,哪怕有陆则渊陪着,别人大概也会说闲话和议论纷纷。   可是如果靖安侯夫人陪她一起去太子府,还是因为感恩裴彦琛过去对李倚薰的恩情才去看望受伤的裴彦琛,别人自然不能够再说什么。   “知道了,母亲。”李倚薰感激地看了靖安侯夫人一眼。   ……   等马车在太子府门前停下,陆则渊搀扶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走下马车。   太子府的下人得知李倚薰等人的身份,毕恭毕敬地将李倚薰,陆则渊和靖安侯夫人给迎了进去。   裴彦琛曾经吩咐过,如果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来太子府,不需要通禀,直接放李倚薰进府。   李倚薰提脚踏进熟悉的太子府,明明她离开太子府,回到靖安侯府也没有几个月,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管家亲自将李倚薰,陆则渊和靖安侯夫人带到了裴彦琛的屋子前,说道:“太子殿下在屋里,夫人和世子可要随老奴去客厅喝茶?”   管家在太子府多年,自然清楚裴彦琛和李倚薰从前的关系。他也知道裴彦琛对李倚薰有多么在意,如今李倚薰好不容易来了太子府,太子殿下岂会不想和李倚薰单独相处?   陆则渊和靖安侯夫人既然主动带李倚薰来了太子府,自然不会故意拘着李倚薰。靖安侯夫人看了管家一眼,让管家带她和陆则渊去客厅。   等陆则渊和靖安侯夫人随管家离开后,李倚薰这才走上台阶,缓缓推开裴彦琛的屋门。   李倚薰刚刚迈过门槛,秀眉就蹙了起来。她闻到了浓郁的药味。   李倚薰转身合上屋门,视线落在床榻上。   裴彦琛这会儿睡着了,他平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眸,脸色比之前看见的他明显要差许多。   李倚薰的眸光一凝。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虚弱的裴彦琛,哪怕裴彦琛先前说要讨好她,他在她的面前都是强势和霸道的,似乎任何人或者物都奈何不了他。   李倚薰眨巴了两下眼睛,麋鹿般的眼睛有一种热热的感觉。   这时,躺在床榻上的裴彦琛睁开了眼睛。   李倚薰推门的时候,裴彦琛就醒过来了。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在睡梦中也始终保持警觉。   裴彦琛的视线落在李倚薰闭月羞花的小脸,眼眸深处闪过一抹讶异。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今日是李倚薰第一次主动来他的太子府。   裴彦琛的手撑在床榻上,从床榻上坐起身。   见状,李倚薰连忙走到裴彦琛的面前,小手扶在裴彦琛的胳膊上。   李倚薰在裴彦琛的身后塞了一个软枕,又将裴彦琛身上的锦被轻轻朝上扯了扯。   裴彦琛坐在床榻上,视线始终落在李倚薰的身上。   裴彦琛和李倚薰皆没有说话,屋内寂静得闻可落针。   李倚薰轻轻咬了下唇,说道:“大哥说,太子殿下身上的伤很严重,这几日太子殿下不便走动,皇上让太子殿下这几日在太子府养伤。”   “你是担心我,才特意来太子府看我?”   裴彦琛将李倚薰的小手握在手心,他将李倚薰的娇躯往下压,让李倚薰坐在床沿,他的大手抬起,指腹缓缓摩挲了一下李倚薰的眼睛。   李倚薰坐在床榻上,她感受着裴彦琛手上的温度,小声说道:“太子殿下过去收留我在太子府,还多次救了我,如今太子殿下受伤,我自然应该来看望太子殿下。”   李倚薰将靖安侯夫人先前的说辞在裴彦琛的面前重复了一遍。她的心中却清楚她并不是因为裴彦琛从前的恩情才来看望裴彦琛。   裴彦琛也不相信李倚薰口中的说辞。他的大手落在李倚薰的后颈上,让李倚薰与他的距离拉近,他的薄唇落在李倚薰的樱唇上。   裴彦琛的气息猛地离她非常近,李倚薰的身子微微一僵,直到她感觉到男子越来越深入,她的樱唇上的口脂都被男子吃下,她的小手落在裴彦琛的肩膀上,轻轻推了裴彦琛一下。   “嘶……”   裴彦琛的身子稍微退开一些,手按在身前,痛苦地皱了皱眉。   “太子殿下的身上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见状,李倚薰一惊,眼眸中划过一抹懊恼。   她刚刚差点忘记,裴彦琛现在受伤了。   李倚薰咬唇看了床榻上的裴彦琛一眼,心中还有些生气。他都受伤了,为什么不安安分分地养伤?   “我去唤人进来给太子殿下检查身上的伤。”   李倚薰站起身,便要抬脚朝外走去。   “你别走。”   李倚薰刚刚站起身,裴彦琛就伸手拉住了李倚薰的手。   李倚薰的脚步顿住,她偏头看向床榻上的裴彦琛。   裴彦琛抬手捏了捏李倚薰的小手,说道:“我的身上的伤无大碍。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亲自检查一下。”   李倚薰沉默地看着裴彦琛,一会儿,她挣脱开裴彦琛的手,俯下身,将裴彦琛的身上的衣裳解开。   因为李倚薰的动作,有一小缕乌发从她的肩头滑落,裴彦琛看了一眼那缕乌发,最后视线落在李倚薰姣好的小脸,她的饱满的樱唇刚刚被他吻过,这会儿唇瓣红红的,比春日的娇花还要娇艳欲滴。   裴彦琛眸色渐深。   李倚薰仔细看了检查了一下裴彦琛身上的纱布,见裴彦琛身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未渗出血来,这才放下心,她重新将裴彦琛的身上的衣带系好。   李倚薰的心中有些后怕,裴彦琛的身上的伤口离心脏非常近,哪怕她不会武功,也不是太医,也知道裴彦琛的身上的伤有多么的凶险。   李倚薰想着,昨日行宫的那些刺客不仅刺杀纯宣帝和裴彦琛,还想要取她的性命,究竟是受谁指使的……   李倚薰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只大手,裴彦琛伸手揽住李倚薰的肩膀,将李倚薰揽入他的怀里,在李倚薰开口前,他说道:“你别动,不然我的身上的伤口真要裂开了。”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没忍住说道:“主动抱我的是太子殿下,如果太子殿下的身上的伤真的裂开了,也是太子殿下自己的责任。”   口中这样说着,李倚薰却是没敢有任何动作,乖巧地任由裴彦琛抱着。   她主动提出要随陆则渊来太子府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   许久,裴彦琛终于松开了李倚薰,他稍微退开一些,紧紧望着李倚薰潋滟的眼眸,说道:“说,你主动来太子府看我,是不是担心我?你的心中有我……”   对上裴彦琛灼灼的目光,李倚薰的脸颊烫烫的,偏偏裴彦琛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你的心中有我。”裴彦琛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李倚薰的心口,将刚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这次裴彦琛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李倚薰近距离地看着裴彦琛俊朗的脸,否认的话语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   她最开始接近裴彦琛时,只是想在绝境中寻找一条出路。她不想被李大夫人送给齐遇枫,也不想乖乖地承受李大夫人的欺负和压榨。   那个时候她是被李大夫人握着卖身契,在黑暗中看不见光亮的心机女子,裴彦琛却是身份尊贵,马上要被皇上立为储君的大殿下。   裴彦琛只要从手指缝儿给她施舍一点儿援助,她便可以摆脱李大夫人和李梁奕。   她的心中一直清楚她和裴彦琛是各取所求,裴彦琛贪图她的容貌和身子,她利用裴彦琛获得一时的安逸。   至于感情?裴彦琛不会真正喜欢上一个处心积虑,满口谎言的女子;以裴彦琛的身份,也不是她可以喜欢和奢望的。   可是她错手杀死齐遇枫时,裴彦琛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主动承担下杀死齐遇枫的事情;他会因为没有保护好她,对当时身份低微的她道歉……   他明明已经知道她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故意欺骗他,他却还是选择一如既往地包容和纵容她……   她自认为她对裴彦琛是无动于衷的,她与裴彦琛最开始在客栈的相遇,便注定了她和裴彦琛不可能有一个纯洁和美好的未来,曾经对钟越舆动过心的她也不想再触碰情爱。   可是一个人的心哪里是她想如何便能够如何的。   昨日她听说裴彦琛受伤的事情,梦里都是裴彦琛受伤的身影,那个时候她便知道,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了,她害怕她会再也看不见裴彦琛。   她之所以如此害怕再也看不见裴彦琛,不仅仅是因为他过去对她的那些恩情。   “吧嗒”,李倚薰的泪珠簌簌地落了下来,晶莹的眼泪打湿她长长的眼睫,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裴彦琛,说道:“是,我今日特意来太子府,是担心太子殿下。我昨日甚至因为太子殿下受伤的事情,一晚未睡安稳。太子殿下对我的回答,满意吗?”   女子的眼眶红红的,潋滟杏眸中还含着泪珠,模样看上去有多可怜有多可怜。   见状,裴彦琛低下头,他抬起李倚薰的下巴,将李倚薰的脸上的泪珠一点点儿吻去,他说道:“我的身上的伤看起来凶险,休养几日便没事了。不过,我听见你的话语,心中很欢喜。”   他终于知道她对他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她也会在意他,担心他。   四目相对,李倚薰看着裴彦琛深邃的眼眸,眼睫颤了颤,她微微避开裴彦琛的视线。   裴彦琛低下头,再次轻轻吻了吻李倚薰的眼角,低声说道:“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一怔。   裴彦琛松开李倚薰,他的手撑在床沿,准备下床榻。   李倚薰的手按在裴彦琛的胳膊上,说道:“东西在哪儿,我自己去拿。”   虽然裴彦琛说身上的伤休养几日便无事了,但是她知道裴彦琛的话语基本上是在安慰她。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未再坚持下床榻,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子。   李倚薰看了裴彦琛一眼,走到裴彦琛所指的柜子前,她抬手将柜子打开,等她转身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   “打开。”   裴彦琛看了李倚薰的手上的小匣子一眼,说道。   等李倚薰听话地将手上的小匣子打开,便看见匣内躺着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   步摇所用的材料皆是极珍贵的,可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步摇的做工略粗糙,像新手打造的。   李倚薰偏头看向床榻上的裴彦琛,心‘砰砰’直跳,她的心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李倚薰猜测的没有错,这支步摇确实是裴彦琛亲手打造的。谁能够想到生来便是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会亲手给一个女子打造步摇,当时银楼的师傅得知裴彦琛要亲自打造步摇,差点儿没惊掉下巴。   “手艺欠佳,陆大姑娘莫嫌弃。”   裴彦琛将步摇从李倚薰手上的匣子内取出来,他将步摇缓缓插在李倚薰头上的发髻上。   他知道钟越舆曾经亲手给李倚薰打造过一支银簪,他知道钟越舆曾经占据过她的心。   过去的十几年他缺席了李倚薰的生活,未来的日子他想一点点儿弥补回来。   李倚薰抬手碰了碰裴彦琛赠送的步摇,弯了弯唇角。 第68章   谁也没有想到狩猎场会出现刺客,甚至重伤了太子殿下,所幸纯宣帝未被那些刺客给伤到。   尉迟鸿从狩猎场回来后,便对纯宣帝提出了辞行。纯宣帝特意派了十万将士护送尉迟鸿回戎国。   令众人意外的是,尉迟霓也随尉迟鸿回戎国了,并主动让裴彦琛休弃了她。其中缘由,朝中的官员都摸不着头脑。   时间流逝,一个月过去。   虽然狩猎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众人想起那日刺客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金銮殿上,朝臣们皆垂着脑袋,屏住了呼吸。纯宣帝坐在龙椅上,眸色阴沉,风雨欲来。   “皇上,先前在行宫行刺皇上的刺客已经在殿外等候。”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恭敬说道。   纯宣帝抬了抬手,让人将人带上来。   朝臣们听见大理寺卿的话语,眸光闪了闪。纯宣帝从狩猎场回来后,便一直未提起那日行刺的事情,他们本来以为未从那些刺客的口中撬出有用的东西,听大理寺卿的话语的意思,莫非那些嘴硬的刺客供出是何人指使了?   很快两个浑身是伤的男子被人给带了进来。   这些日子,被抓住的刺客皆抗不住刑自杀了,这两个男子是唯一活下来的。   “皇上饶命,我们是听从了太子殿下的吩咐,刺杀皇上……”   两个浑身是伤的刺客狼狈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说道。   殿内的朝臣听见两个刺客的话语,脸色大变,纷纷将视线落在身姿挺拔的裴彦琛的身上。先前在行宫,裴彦琛为了救纯宣帝受了重伤,今日裴彦琛才来上朝。   那两名刺客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说,皇上死后,他便可名正言顺地登基,成为下一任皇上……”   殿内的众人听见两个刺客的话语,脸上皆是震惊。裴彦琛从小便被纯宣帝当作储君培养,几个皇子中,裴彦琛是最得纯宣帝看重和重视的。   没有想到妄图刺杀纯宣帝的人居然是裴彦琛。   “空口无凭,太子殿下一直对皇上和大燕忠心耿耿,焉知这两个刺客不是为了保护真正的主子,故意污蔑太子殿下?”   错愕过后,立刻有官员对这两位刺客的话语提出质疑。   话落,金銮殿内的其他的官员附和地点了点头。纯宣帝如此看重和重视裴彦琛,裴彦琛根本没有必要冒险刺杀纯宣帝。   而且先前在行宫,裴彦琛如果不是为了保护纯宣帝,也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这时,纯宣帝的人将几支利箭,和几把长剑扔在金銮殿上。   金銮殿内的官员认出这些利箭和长剑是当日那些妄图刺杀纯宣帝的刺客的。   大理寺卿拿起其中一支利箭,指着箭杆的一处说道:“各位大人也知道,太子殿下的东西皆会在不起眼的一处做一个小小的记号,各位大人觉得这个记号可眼熟?”   众人听见大理寺卿的话语,视线皆落在大理寺卿手上的利箭上。箭杆处的记号确实与太子府的东西的记号相同。   几位官员走上前,又将地上的几把长剑,和其他几支利箭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这些利箭和长剑上皆带着与太子府的东西相同的记号。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地看着金銮殿内的利箭和长剑,如果只有两个刺客的话语,他们自然不会怀疑裴彦琛有弑君的心思,可是现在却在刺客所用的利箭和长剑上发现了属于太子府的标记。   难道裴彦琛等不及纯宣帝驾崩,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皇位,这才起了弑君的心思?   “皇上,太子殿下意图弑君,臣恳请皇上莫顾忌父子亲情,严惩太子殿下。”   陈国公跪在金銮殿内,正色说道。   众人听见陈国公的话语,眼眸中未有意外。陈国公是裴易崇的外祖父,如果裴彦琛因为此事被纯宣帝惩罚,将来裴易崇就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   陈国公说完后,又陆续有几位官员跪在纯宣帝的面前,要求纯宣帝严惩裴彦琛。   毕竟弑君不是小事情,哪怕纯宣帝再疼爱裴彦琛,他们也不允许纯宣帝包庇裴彦琛。   裴易崇站在人群中,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没有哪个皇帝会允许别人觊觎自己身下的龙椅,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裴彦琛胆大包天地妄图刺杀纯宣帝,他倒是要看看,今日过后纯宣帝会不会一如既往地信任和看重裴彦琛。   纯宣帝坐在龙椅,眸色晦涩不明。他看向裴彦琛,说道:“你有何话语要说?”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裴彦琛的脸上未见任何的慌乱和不安,他笔直地站着,正色说道:“儿臣一向敬重父皇,不敢有伤害父皇的心思。既然现在有证据证明一个月前的刺客是儿臣所指使,为了证明儿臣的清白,儿臣想带一个人证上来。”   金銮殿内的官员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眼眸中浮现讶异。他们想不出裴彦琛的手上有何人证,能够证明行宫内的刺客与他无关。   纯宣帝看了裴彦琛一眼,说道:“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被人给带了上来。   陈国公和裴易崇看清男子的脸,眸色微变。   男子跪在金銮殿上,恭敬说道:“启禀皇上,妄图刺杀皇上的人非太子殿下,而是二殿下。”   金銮殿内的官员听见男子的话语,脸色大变,将视线落在裴易崇的身上。   今日的早朝注定无法太平了。谁能够想到一个月前的刺客先是被指认是裴彦琛所指使,此时裴易崇也被牵扯其中。   “休要胡言,一个月前的狩猎,二殿下并未去狩猎场。二殿下怎么可能刺杀皇上?”   陈国公听见男子的话语,他冷冽的眼眸落在男子的身上,厉声说道。   闻言,众人也纷纷想起来裴易崇没有参加一个月前的狩猎。如果妄图刺杀纯宣帝的那些刺客与裴易崇有关,裴易崇为何都未去狩猎场?   “皇上,这些武器上的标记皆是二殿下故意弄上去的,皇上如果不相信,草民知道这些武器是在何处制造的,皇上现在派人去城西的一间造纸坊,在造纸坊的密室里可以发现许多带着太子府的标记的武器。”   男子指着金銮殿上的利箭和长剑,说道。   众人听见男子的话语,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胆战心惊地站在金銮殿内。   纯宣帝看向下方的靖安侯,让靖安侯带人去男子口中的造纸坊。   朝臣们看着离去的靖安侯,额头上全是冷汗。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无论一个月妄图在行宫刺杀纯宣帝的刺客是太子殿下所指使,还是二皇子所指使,搞不好他们也有可能牵连其中。   裴易崇看着跪在金銮殿内的男子,恨不得抬手掐死男子。这个男子为何会被裴彦琛找到?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若是暴露在纯宣帝的面前,纯宣帝会赐死他的。   一个时辰后,靖安侯终于回到了金銮殿上。   靖安侯站在纯宣帝的面前,恭敬说道:“回皇上,微臣确实在城西的一间造纸坊内发现了许多带着太子府的标记的武器。”   刹那间,金銮殿内的官员们的视线皆落在裴易崇的身上。如果男子的话语属实,那些在行宫内妄图刺杀纯宣帝的刺客真是裴易崇指使的?   陈国公说道:“就算是造纸坊内发现了带着太子府的标记的武器,又怎么能够证明在行宫刺杀皇上的刺客与二殿下有关,焉知这些武器不是太子殿下命人制造的?”   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承认在行宫内刺杀纯宣帝的刺客与裴易崇有关。   “这种标记不难伪造,既然陈国公和二皇弟认为这些武器是孤制造的,何不让人查一查那个造纸坊,只要查出那个造纸坊背后的主人是谁,一切便一目了然了。”   裴彦琛拿起金銮殿上的一支利箭,看向陈国公说道。   陈国公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心中一紧。他不敢让纯宣帝查那个造纸坊。   裴彦琛将陈国公心虚和慌乱看在眼里,他将一本账本交给纯宣帝身边的公公,说道:“父皇,这是那间造纸坊的账本。”   在众人注视中,公公将账本交给坐在龙椅上的纯宣帝。   纯宣帝将账本翻开,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将账本扔在众位朝臣面前,勃然大怒道:“老二,你还有何话语要说?”   裴易崇听见纯宣帝的话语,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在了金銮殿上,他看着被翻开的账本,声音发颤说道:“父皇,儿臣……”   裴易崇现在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事情。跪在金銮殿内的男子本来是他的人。   纯宣帝的眼睛里从来只有裴彦琛这个儿子,他知道他如果想登上皇位,裴彦琛就是最大的阻碍。所以他才想在狩猎场派刺客行刺纯宣帝。   他的最终目的不是行刺纯宣帝,而是瓦解纯宣帝对裴彦琛的信任和看重。   他故意在刺客手中的武器上弄上太子府的标记,又交代了那些去行刺的刺客,如果被抓获,便供认是裴彦琛指使他们去行刺纯宣帝。   为了让纯宣帝相信这些刺客真的与裴彦琛有关,他特意让行刺的刺客不要立刻交代是裴彦琛指使的他们。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刺客今日才招供是裴彦琛指使他们行刺纯宣帝。   他知道如果纯宣帝知道裴彦琛不仅觊觎他的皇位,还想要取他的性命,纯宣帝肯定不会再信任和看重裴彦琛。   可是他没有想到裴彦琛会为了救纯宣帝受伤,更没有想到裴彦琛会找到他秘密制造武器的造纸坊。   纯宣帝凝视着下方的裴易崇,眼眸中全是失望。他也是从皇子过来的,裴易崇的野心和对皇位的渴望,他岂会毫无察觉?   裴易崇自认为他偏心裴彦琛,眼睛里没有他这个儿子,可是他也不想想,他哪里比得上裴彦琛?   “来人,将二皇子带回二皇子府,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见二皇子。”   纯宣帝懒得听裴易崇所谓的解释,站起身,冷声说道。   说完,纯宣帝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各位官员们看着纯宣帝离去的身影,后背皆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陈国公见裴易崇被纯宣帝的人带走,双拳紧握,眼眸中含着阴翳。刺杀纯宣帝,栽赃太子殿下,今日过后,裴易崇别说是妄想登上皇位了,能不能够保住性命都是难说。   ……   一个月前,在行宫内刺杀纯宣帝的刺客与裴易崇有关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   李倚薰坐在贵妃榻上,想到刚刚丫鬟禀告的事情,她的秀眉微微蹙起。   她虽然不知道今日在金銮殿上具体发生了何事,可是也能够想象其中的凶险。如果不是裴彦琛早有准备,那些行刺纯宣帝的刺客便会被污蔑成是裴彦琛指使的。   李倚薰抿了抿唇,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李倚薰回想先前在行宫内的刺客,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些凶狠的刺客想要取她的性命,如果那些刺客是裴易崇的人,也就不难理解那些刺客为什么想要取她的性命了。   她杀死了齐遇枫,齐秉桐也因为她被流放到苦寒之地,死在了流放的路途中。齐遇枫和齐秉桐是裴易崇的舅舅。   窗外忽然响起几声细微的声响,李倚薰的眸光一动,想到了什么,她快步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然后李倚薰便看见长身鹤立的裴彦琛站在窗外,穿着一身乌黑色的锦袍,身姿挺拔,容貌俊朗。   裴彦琛的手撑在窗户上,跳进了屋内。   李倚薰看着再次夜闯她的闺房的裴彦琛,终于反应过来,她咬唇说道:“太子殿下如何进来的?”   他不是说陆则渊不许他见她,经常守在她的院子外面吗?   “你大哥今日不在府中。”   裴彦琛走到李倚薰的面前,将李倚薰揽入怀里,在李倚薰的脖间嗅了嗅。   李倚薰感受着裴彦琛的亲昵,小脸一红,来不及思考陆则渊今日为何会不在靖安侯府。   “太子殿下还是莫久待了,若是大哥回来就不好了。”   李倚薰的小手落在裴彦琛的肩膀上,她将裴彦琛轻轻推开,娇声说道。   虽然陆则渊和靖安侯府的人皆清楚她和裴彦琛的从前的关系,若是被陆则渊发现裴彦琛在她的屋子里,想到陆则渊会有的神情,她到时候大概不敢面对陆则渊和靖安侯府的人。   裴彦琛没有想到他刚来,李倚薰就要赶他离开。   裴彦琛低下头,牙齿在李倚薰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说道:“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会与父皇说起你和我的婚事。” 第69章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怔了一下。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不敢想嫁给裴彦琛的事情。   李倚薰咬了咬唇,娇声说道:“谁说我要给嫁给太子殿下。”   “你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再次低下头用牙齿轻咬了一下李倚薰的耳垂。   裴彦琛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间,痒痒的。李倚薰的脖子上蔓延了一层粉色,她偏头躲开裴彦琛的唇,故意说道:“我有皇上的赐婚圣旨,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提起纯宣帝赐下的赐婚圣旨,眯了眯眼。陆则渊当初会向纯宣帝讨要那样一道赐婚圣旨,就是为了防着他。   也就是说,哪怕纯宣帝同意了他和李倚薰的婚事,也不可以直接给他和李倚薰赐婚。   “你若是敢嫁给别人,我就将你抓到太子府,让你以后只能够见到我一个人。”   裴彦琛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倚薰,声音中透着强势和霸道。   这样的话语,裴彦琛不是第一次对她说。李倚薰知道裴彦琛骨子里是霸道与强势的,他既然想要娶她,便不会给她嫁给别人的机会。   “太子殿下也太不讲理了,谁知道我日后会不会被太子殿下欺负,我以后还是不要嫁人好了。”   李倚薰推开裴彦琛,从裴彦琛的怀里退出来,她转过身,不看裴彦琛了。   见状,裴彦琛从背后抱住李倚薰,好言好语道:“你若是不嫁人,我以后怎么办?”   明明裴彦琛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与悦耳,此时却透着一股可怜。   不得不说,裴彦琛遇见李倚薰后,底线便越来越底,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像现在这样装可怜的样子也是信手拈来。   若是让别人看见裴彦琛的现在的模样,大概会惊掉大牙。   李倚薰的身体一僵,唇角却是没忍住翘了翘。   “太子殿下的身上的伤完全好了吗?”   李倚薰将裴彦琛按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定定地看着裴彦琛。   先前在狩猎场,裴彦琛为了救纯宣帝受了多么严重的伤,李倚薰可是亲眼看见过的。   其实裴易崇派刺客行刺纯宣帝,除了瓦解纯宣帝对裴彦琛的信任,也有将纯宣帝置之死地的目的。   纯宣帝如果死了,裴彦琛又被怀疑是刺客的主人,裴易崇便能够顺利地登上皇位。   只是裴易崇没有想到裴彦琛会拼死保护纯宣帝。   裴彦琛看着李倚薰严肃的小脸,如实说道:“好了,你如果不相信,可以亲自检查一下。”   说完,裴彦琛摊开双臂,一副任李倚薰为所欲为的模样。   李倚薰抿唇看着裴彦琛。一会儿后,她上前将裴彦琛的身上的衣带解开。   李倚薰的身体前倾,耳边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她的脸颊旁,她芳颜娇美,身上的衣裳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美好的线条。   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的头顶,他伸手捏了捏李倚薰粉粉的耳垂。   惹得李倚薰抬起头,嗔了裴彦琛一眼。   李倚薰垂下眼眸,将裴彦琛先前受伤的地方查看了一遍,见裴彦琛的身上的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这才放下心。   李倚薰将裴彦琛的身上的衣裳穿好,准备将裴彦琛的身上的衣带重新系上。裴彦琛突然抬手拉住李倚薰的胳膊,将李倚薰揽进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李倚薰被裴彦琛放到了贵妃榻上,裴彦琛凝视着李倚薰闭月羞花的小脸,朝心心念念的朱唇吻了下去。   ……   皎洁的月光扬扬洒洒地撒落在靖安侯府的外墙上,宁静无声。   乔生蜀见裴彦琛从靖安侯府内出来,他走到裴彦琛的面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二殿下从二皇子府逃走了。”   裴彦琛的脚步微微一滞,看了乔生蜀一眼。   乔生蜀继续说道:“陈国公也不见了。皇上的人赶去陈国公府时,陈国公府已经人去楼空。”   白日里纯宣帝才调查出一个月的刺客与裴易崇有关,晚上裴易崇就从二皇子府逃走了,谁都知道裴易崇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弑君不是无足轻重的小罪,裴易崇的阴谋败露,裴易崇不仅未反思和反省自己的罪行,反而从二皇子府逃走,纯宣帝岂会放过裴易崇?哪怕先前纯宣帝有心留裴易崇一命,今晚过后,纯宣帝也不可能对裴易崇心软了。   裴彦琛听见乔生蜀的话语,心中未感觉到意外和诧异。他那位二皇弟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将他拉下太子之位,登上那至高之位。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以纯宣帝对裴易崇的失望和怒意,裴易崇明显没有了名正言顺将他取而代之的机会。只是以裴易崇的野心和对皇位的渴望,裴易崇显然不想乖乖地束手就擒,认命地接受纯宣帝的惩罚。   以他对他那位二皇弟的了解,只要还有一丝可能,裴易崇都不会放弃登上皇位的机会。   裴彦琛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   今日朝堂上气氛严肃,各官员纷纷一脸凝重,他们刚刚得到消息,桑北又在侵犯大燕的边境。   “皇上,桑北屡次侵犯大燕的边境,野心勃勃,我们一定要狠狠镇压他们,让他们再不敢侵犯大燕。”   一位官员站在金銮殿上,正色说道。   话落,其他的几位官员也纷纷附和这位官员。   “众爱卿觉得,让谁领兵去镇压桑北合适?”纯宣帝扫了下方的各位官员一眼,淡淡说道。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由陆世子领兵去镇压桑北,再合适不过。上次桑北来犯,就是陆世子打退了狼子野心的桑北。陆世子与桑北打过交道,想来这次一定能够再次打退桑北。”   一位官员站出来,恭敬说道。   陆则渊上前一步,恭敬地跪在金銮殿内,郑重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愿意领兵前往镇压桑北。”   纯宣帝沉默地看着下方的陆则渊,未言语。   肃南侯站出来,不赞同说道:“陆世子虽然智勇双全,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却未免太年轻了,缺少带兵战斗的经验。上次陆世子虽然侥幸地打退了桑北,却未能够让桑北对大燕心生惧意,不然桑北也不会这么快卷土重来,再次侵犯大燕。”   “戚爱卿觉得,由谁领兵去镇压桑北合适?”纯宣帝的视线落在肃南侯的身上。   肃南侯恭敬地跪在金銮殿内,恭声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愿意领兵前往镇压桑北,让桑北再不敢侵犯大燕。”   金銮殿内的官员看见肃南侯的举动,顿时明白肃南侯刚才为何贬低陆则渊,不让陆则渊领兵前去镇压桑北了。   靖安侯说道:“犬子虽然年轻,上次打退桑北却非运气,老臣相信若是让犬子领兵前往镇压桑北,犬子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厚望。”   闻言,与肃南侯交好的官员说道:“肃南侯比陆世子更有作战经验,微臣认为肃南侯比陆世子更适合领兵前往镇压桑北。”   纯宣帝看着下方各执一词的官员,他将目光落在裴彦琛的身上,说道:“皇儿认为谁领兵去镇压桑北合适?”   闻言,裴彦琛看了金銮殿内的陆则渊和肃南侯一眼,薄唇轻启,“回父皇,既然陆世子有与桑北作战的经验,儿臣也认为由陆世子领兵前往镇压桑北比较合适。”   “便听皇儿的。”纯宣帝的手指在龙椅上轻点了一下。   “微臣领命。”闻言,陆则渊垂下脑袋,恭敬说道。   金銮殿内的官员看着前方的陆则渊,没有想到裴彦琛会帮陆则渊说话。他们忽然想起来上次在狩猎场,裴彦琛还救了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甚至将捕捉的兔子送给了陆大姑娘。   如果裴彦琛真的对陆大姑娘有意,太子妃之位只怕是要落在李倚薰头上了。   肃南侯跪在金銮殿内,眸色阴翳。他的祖先曾经还陪□□打过江山,如今纯宣帝却宁愿看重陆则渊那个黄口小儿,也不愿意重用更有经验与能力的他。   ……   早朝结束后,裴彦琛随纯宣帝去了御书房。   龙案上堆积着厚厚的奏折,御书房透着肃穆和威严。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纯宣帝将奏折旁的一封密信递给裴彦琛,说道:“肃南侯府,你如何看待?”   裴彦琛将纯宣帝递过来的密信打开,视线落在密信上。   密信上面写着,肃南侯府秘密储存了不少的粮草,最近动作频频。裴易崇从二皇子府逃走那一晚,肃南侯府的人曾经悄悄与陈国公府的人接触过。   “狼子野心,愚蠢狂妄。”   裴彦琛慢慢将密信折好,重新放回龙案上,声音清冷。   “肃南侯的祖先陪□□打过江山,顾忌着肃南侯府祖上的功劳,朕一直对其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他们学不会适可而止,得陇望蜀。”   纯宣帝的声音带着一股冷意,显然已经不想再容忍肃南侯府。   纯宣帝凝视着裴彦琛平静的脸,说道:“老二与你虽然是兄弟,皇家中的兄弟情却向来淡薄,老二心比天高,他若是继续犯蠢,你不用顾忌。”   纯宣帝的这句话语,代表着完全放弃了裴易崇。   纯宣帝膝下众多皇子,纯宣帝虽然最宠爱裴彦琛,对其他的几位皇子也不是丝毫没有感情,只是身处他这个位置,有的时候便不能够顾忌太多的父子亲情。   “儿臣知道了。”裴彦琛低下头,温声说道。   纯宣帝突然说道:“靖安侯府一直对大燕忠心耿耿,你若是迎娶了靖安侯府的姑娘,日后靖安侯府定会忠心辅助你。”   “儿臣想要迎娶的女子从来只是那一个人,与其他无关。”   裴彦琛抬头看向纯宣帝,棱角分明的脸带着郑重。   御书房内的宫人听见裴彦琛的话语,连忙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在大燕,也就裴彦琛有胆子敢如此与纯宣帝说话。   纯宣帝看出裴彦琛对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的心思,有心成全裴彦琛。裴彦琛此时却说这样的话语。   纯宣帝看着眼前他最看重的儿子。像他和裴彦琛这样身份的人,注定不会只钟情一个女人,必要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可以迎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这些事情,他和裴彦琛都心知肚明,甚至曾经他和裴彦琛都是这样做的。但是现在裴彦琛明显不想这样做了。   纯宣帝想到被裴彦琛休弃的许清眉和尉迟霓,他摆手说道:“靖安侯虽然对大燕忠心耿耿,陆大姑娘现在却是整个靖安侯府的逆鳞,朕说过的话语,无法收回来。”   纯宣帝指的是他曾经给李倚薰的赐婚圣旨,裴彦琛若是想要迎娶李倚薰,需让李倚薰和靖安侯府同意他和李倚薰的婚事。   “儿臣明白,多谢父皇。”   裴彦琛声音平静道。   等裴彦琛出去后,纯宣帝想到刚才裴彦琛提起李倚薰时的反应,威严的凤眼中浮现点点笑意。   皆言天家凉薄,心中只有社稷与权利,裴彦琛是他亲自培养的,裴彦琛是什么性情,他岂会不知道?谁能够想到他这位清冷克制的儿子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痴狂的时候。   有趣。   ……   很快陆则渊就领兵前往桑北与大燕的边境了。   银楼门口,李倚薰挽着靖安侯夫人的胳膊缓缓走进京城最大的银楼。   儿行千里母担忧,陆则渊没在京城待多长时间又领兵出征了,靖安侯夫人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今日天气暖和,李倚薰特意陪靖安侯夫人走走。   掌柜的瞧见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连忙笑容满面地朝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迎了过来,让人将店铺内最好的首饰端到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的面前,“夫人,姑娘,这几样首饰皆是用上好的材料制造而成的,十分时候适合夫人和姑娘……”   靖安侯夫人岂会不知道今日李倚薰陪她出来的目的,她拍了拍李倚薰的手,笑说道:“我都这个年纪了,也没有兴趣打扮了,你多挑选几样心仪的首饰,我给你付钱。”   虽然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靖安侯夫人没少给李倚薰添置衣裳首饰之类的,恨不得将缺失的十几年都补回来,只是女人哪里会嫌弃首饰多?   而且李倚薰生得如此美貌,靖安侯夫人只想将李倚薰每日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李倚薰从柜台上拿起一支镶嵌着蓝宝石的步摇,笑盈盈地在靖安侯夫人的头上比划了一下,笑说道:“母亲与我站一块儿,别人还以为母亲是我的姐姐呢,这支步摇十分适合母亲,母亲也应该多打扮才是。”   靖安侯夫人听见李倚薰,唇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   “陆大姑娘说的是,这支步摇确实十分适合夫人。”   眼前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裴彦琛走到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的身边,淡淡说道。   银楼内的人皆诧异地看着出现在银楼的裴彦琛。如今裴彦琛的后院空无一人,哪怕裴彦琛迎娶了太子妃,也不需要裴彦琛亲自给太子妃挑选首饰,裴彦琛为什么会出现在银楼?   李倚薰看见裴彦琛的身影,澄澈的眼眸中也浮现一抹讶异。裴彦琛这个时候来银楼做什么?   裴彦琛让掌柜将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面前的首饰都包起来,让身边的乔生蜀付钱。   靖安侯夫人将李倚薰手上的步摇放回柜台上,声音冷淡道:“太子殿下有心了,只是无功不受禄,不敢让太子殿下破费。”   裴彦琛看了靖安侯夫人身旁的李倚薰一眼,说道:“小辈对夫人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夫人莫要拒绝。”   周围的人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裴彦琛居然对靖安侯夫人自称小辈,他们的耳朵没有出现问题吧?   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也是被裴彦琛的话语给惊到了。靖安侯府虽然得纯宣帝看重,可是裴彦琛是地位稳固的太子,完全不需要讨好她。   是的,靖安侯夫人看出来裴彦琛在讨好她。   靖安侯夫人余光瞥见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她让掌柜带他们去楼上的厢房。此处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围有不少身份贵重的夫人和贵女已经认出了裴彦琛的身份。   李倚薰,裴彦琛,靖安侯上楼的时候,银楼内的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李倚薰等人。等伙计将厢房的屋门关上,这才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靖安侯夫人看向裴彦琛,声音中含着怒意。   今日的事情大概很久就会传遍京城,李倚薰若是喜欢裴彦琛,她也不反对裴彦琛与李倚薰暗中来往,只要李倚薰开心就好。   可是她不想李倚薰成为别人的谈资,裴彦琛如果没有迎娶李倚薰的心思,以后李倚薰走哪儿都会接受别人异样的眼神。   “我心悦陆大姑娘,想求夫人割爱。”   裴彦琛撩开锦袍的下摆,在靖安侯夫人的面前跪了下去。   如果说刚才裴彦琛在大堂内的举动,李倚薰和靖安侯只是感到诧异,此时却完全被裴彦琛的举动给吓傻了。   谁能够想到裴彦琛为了求娶李倚薰居然对靖安侯夫人下跪。   反应过来,李倚薰走到裴彦琛的身边,将裴彦琛给拉了起来。   靖安侯夫人说道:“瑰安命运多舛,我们不敢让瑰安高攀太子殿下,也舍不得让瑰安从我的身边嫁出去……”   裴彦琛说道:“夫人舍不得陆大姑娘,大可以让陆大姑娘在靖安侯府再多留几年。至于高攀,是我心悦陆大姑娘,而非陆大姑娘高攀我。”   靖安侯夫人沉默地看着裴彦琛。不得不说,裴彦琛的这几句话语让她是满意的,甚至裴彦琛未对她自称‘孤’,足以可见裴彦琛对李倚薰的尊重和郑重。   哪怕她刚才对裴彦琛的举动不满,这会儿也无法再生出怒意来。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了李倚薰,都如此低声下气地对待她这个妇人了,她哪里还能够再说什么?   “母亲……”   李倚薰走到靖安侯夫人的身边,轻轻扯了扯靖安侯夫人的衣袖。   靖安侯夫人无奈地点了点李倚薰的额头,说道:“我去楼下等你。”   说完,靖安侯夫人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她忽然发现女儿太优秀和出众,太有魅力也不太好。想到她心爱的女儿日后会离开她,嫁给别的男人,她的心中真是不舒服。   靖安侯夫人主动将空间留给李倚薰和裴彦琛,聪明如裴彦琛岂会不知道靖安侯夫人的意思?   裴彦琛走到李倚薰的面前,大手落在李倚薰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上,低下头朝李倚薰吻了下去。   李倚薰瞪圆了眸子,连忙一只手捂住唇,另一只小手推拒着裴彦琛的肩膀,制止裴彦琛的动作。   靖安侯夫人还在楼下等她,裴彦琛若是弄乱她的妆容,会被靖安侯夫人看出来的。   裴彦琛的唇落在李倚薰的手背上,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李倚薰的手背。   李倚薰感觉痒痒的,忍不住红着脸朝后退了退。   见裴彦琛又有朝她逼近的架势,李倚薰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会来这儿?还对母亲……”   李倚薰想到刚才裴彦琛向靖安侯夫人求娶她的事情,心中仍然觉得诧异。   “父皇主动提起了我和你的婚事,然后我说,我想要迎娶的女子从来只是那一个人,与其他无关……”   裴彦琛微顿,温声说道。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怔了一下。   “然后父皇还说,他说过的话语,无法收回来。”   裴彦琛抓住李倚薰莹白的小手,再次吻了吻她的小手。   裴彦琛的话语,李倚薰听明白了。纯宣帝不反对她和裴彦琛的婚事,只是之前陆则渊帮她向纯宣帝讨要了赐婚圣旨,为了不言而无信,自然得让她和靖安侯府赞同她和他的婚事。   “太子殿下今日特意来银楼,便是为了让母亲同意我和太子殿下的婚事?”李倚薰轻轻咬了下樱唇,娇声说道。   裴彦琛今日来银楼,确实是想让靖安侯夫人同意他和李倚薰的婚事。只是他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他想让所有人知道他对李倚薰的心意,以后别的男人若是想要接近李倚薰,心中也得掂量一二。   他没有忘记每次李倚薰在众人的面前露面,周围的男子看李倚薰的眼神。   他不喜欢那些男子看李倚薰的眼神,他想让李倚薰只属于他一个人。   只是这个私心岂是可以对李倚薰说的?   裴彦琛看着李倚薰,一本正经说道:“自然是想早日迎娶陆大姑娘。” 第70章   李倚薰对上裴彦琛灼灼的目光,双颊发烫。   “母亲还在等我,我先出去了。”   李倚薰推开裴彦琛,不等裴彦琛反应过来,快步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等李倚薰走下楼梯,便看见了在大堂内等候她的靖安侯夫人。   接触到靖安侯夫人望过来的目光,李倚薰莫名地有些心虚。   “母亲,我们走吧。”   李倚薰走到靖安侯夫人的身边,抬手挽住靖安侯夫人的胳膊。   靖安侯夫人拍了拍李倚薰的手,却未说什么。如今李倚薰还能够回到她的身边,她所求不多,只想看见李倚薰余生都开开心心的。   李倚薰挽着靖安侯夫人的胳膊朝银楼外走去。她从前是不敢奢望嫁给裴彦琛的,哪怕先前裴彦琛说要和纯宣帝说起她和他的婚事,她的心中仍然没有太多的真实感。   可是刚刚裴彦琛跪在靖安侯夫人的面前,说心悦她时,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裴彦琛对她的诚意。   他说要娶她,不是一句空话。他所做的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多。   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来到靖安侯府的马车前,李倚薰伸手将靖安侯夫人扶上马车。忽然李倚薰的眸光一顿,朝一旁的街道看了一眼。   她刚刚眼花了吗?她好像看见钟越舆了。   ……   金銮殿上,众官员看着前线的战报,纷纷一脸凝重。   陆则渊中了敌军的埋伏,被桑北的将士围在黑谷,如今情况不明。   “皇上信任陆世子,这才让陆世子领兵去镇压桑北,可惜陆世子还是太年轻了,上次侥幸打赢了桑北,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狂妄轻敌,还连累了大燕的士兵和百姓。”   一位与靖安侯府不合的官员说道。   靖安侯说道:“韦大人又何必在此时说风凉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派兵支援前线,犬子的命是小事,如果桑北乘胜追击,弄不好域玉城也得失守。”   话落,立刻有官员附和靖安侯道:“陆大人说的是,如果我们不尽快派兵支援陆世子,桑北士气大振,边境的几座城池也将落入桑北的手中。”   肃南侯站在众官员中,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如果当初纯宣帝派他领兵前往镇压桑北,此时又怎么会是这般境地?   一位官员正色说道:“我们当初借了十万兵给戎国的三殿下,如果再派兵支援前线的陆世子,京城都将没有什么兵守护,如果有人趁机作乱,岂不是将皇上和京城置于危险中?”   金銮殿内的官员听见这位官员的话语,皆皱起了眉头。以现在的情况,肯定是要派兵支援陆则渊的,可是京城和纯宣帝是大燕的根基,岂能够没有足够的兵守护?   “不如我们修书一封给戎国的三殿下,让三殿下将借去的兵还回来?”   一位官员怯怯说道。虽然出尔反尔,让尉迟鸿将借去的十万兵并还回来不太道德,可是以大燕如今的境地,他们哪里还顾不得上尉迟鸿和戎国?   “时间紧迫,哪怕三殿下同意将借去的兵还回来,等那十万兵回到大燕,已经晚了。”   一位官员出声道。   闻言,先前说话的那位官员不说话了。如果派兵支援陆则渊,京城就只能够置于危险之中了。   “你们谁愿意领兵前往支援陆爱卿?”纯宣帝坐在龙椅上,扫了下方的各位官员一眼。   各位官员听见纯宣帝的话语,便知道纯宣帝已经有了决定。   靖安侯上前一步,恭敬说道:“眼下的境地,犬子有很大的责任,微臣愿意领兵前往支援犬子。”   “靖安侯即刻出发前往桑北和大燕的边境,务必守住域玉城,助陆世子脱困。”   纯宣帝的声音透着威严。   “微臣领命。”   靖安侯端正地跪在金銮殿上,恭敬说道。   肃南侯看着金銮殿内的靖安侯,眸光闪了闪。   ……   支援陆则渊的事情刻不容缓,靖安侯下朝后稍作收拾,就领兵前往桑北和大燕的边境了。   一时间整个靖安侯府都笼罩在阴霾中。陆则渊被桑北的士兵围困在黑谷,情况不明,靖安侯这个男主人也离开了京城。   李倚薰看着窗外的花草,忧心忡忡。战场上刀剑无眼,眼下陆则渊被桑北的士兵围困在黑谷,也不知道陆则渊有没有受伤,靖安侯能不能够及时帮助陆则渊脱困。   李倚薰知道她不能够帮助靖安侯和陆则渊,最好的做法是不去想这些,可是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去想前线的陆则渊和靖安侯。   院内的下人忽然都退了下去,屋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李倚薰抬眸看去,便看见裴彦琛从正门走了进来。   “太,太子殿下如何进来的?”李倚薰瞪圆了眼睛,急忙站了进来。   其实李倚薰更想说的是,裴彦琛是如何从正门进来的。如今陆则渊不在靖安侯府,也没有了人阻拦裴彦琛夜探她的香闺,可是裴彦琛还未从正门进过她的院子,难道是靖安侯夫人或者陆濯辞同意他来她的院子的?   “自然是岳母同意我进来的。”裴彦琛瞥了一眼李倚薰花容月貌的脸,扬了扬眉。   见真的是靖安侯夫人同意裴彦琛进来她的院子,李倚薰轻轻咬了下樱唇,娇声说道:“我还没有嫁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这声‘岳母’是不是唤早了?”   她发现裴彦琛现在不仅脸皮厚,顺杆子爬的本事也越来越厉害了。他跟谁学的?   “反正你迟早是要嫁给我的,我倒是觉得唤的不早。”裴彦琛走近李倚薰,伸手揽住李倚薰的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   李倚薰的小手不自在地推了推裴彦琛。现在是白日……   “院内的下人都回屋了,不会有人看见的。”裴彦琛握住李倚薰白嫩的小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澄澈的眼眸浮现讶异。靖安侯夫人居然不仅让裴彦琛来她的院子见她,还特意给她和裴彦琛制造相处的机会……   裴彦琛捏了捏李倚薰腰间的软肉,低声说道:“岳母说,你在担心大哥和岳父。”   李倚薰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裴彦琛口中的‘岳父’与‘大哥’是谁。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顿时明白靖安侯夫人为何会让裴彦琛来见她了。   李倚薰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太子殿下,大哥他……”   陆则渊是靖安侯夫人的长子,其实靖安侯夫人何尝不担心陆则渊?   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该多嘴的,可是她还是想知道陆则渊现在的情况。   “你说,你大哥若是再不许我见你,你是不是应该帮我说说好话?”   裴彦琛的大手缓缓摩挲李倚薰的腰肢,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倚薰。   李倚薰愣愣地看着裴彦琛,一时没有明白裴彦琛为何突然说这个话语。   李倚薰的麋鹿般的杏眸眨巴了两下,想到了什么,裴彦琛这般说,莫非陆则渊不会有事?   “大哥不许太子殿下见我,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如何帮太子殿下说话?”   李倚薰歪了歪脑袋,故意说道。   裴彦琛低下头,惩罚地咬了咬某个没良心的女人的樱唇。   引得李倚薰浑身酥麻,娇躯朝后缩了缩。   直到裴彦琛将李倚薰的美好的樱唇临摹了一遍又一遍,才松开李倚薰,稍微退开了一些。他的喉结上下微动,轻声说道:“最近莫出府,乱走动。”   李倚薰凝视着裴彦琛郑重的眼眸,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看着裴彦琛上次受伤的地方,认真说道:“请太子殿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莫再受伤了。”   她没有向裴彦琛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叮嘱她。   裴彦琛低下头,再次吻了吻李倚薰的娇艳的樱唇,说道:“好。”   ……   因为陆则渊中了敌军的埋伏,被桑北的将士围在黑谷的事情,最近京城的街市清冷了许多。   夜深,纯宣帝站在窗前,未歇息。   一旁的宫人大着胆子说道:“时辰不早了,皇上小心龙体,还是早些歇息吧……”   纯宣帝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色,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   宫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敢再说什么。   这时干清宫外突然传来铁蹄声,在原本寂静的皇宫中格外惹眼。   一旁的宫人心中一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皇宫里怎么会出现铁蹄声,莫不是……   似乎是印证宫人的心中的猜想,干清宫的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易崇骑在高头大马上,率领手下的士兵站在宫门口。   裴易崇的身旁是陈国公和肃南侯。   “父皇,别来无恙呀。”裴易崇看着干清宫内的纯宣帝,大笑了几声。   一旁的宫人惊愕地看着裴易崇,怒道:“二殿下私闯皇上的寝宫,这是要做什么?”   裴易崇猖狂地望着干清宫内的纯宣帝,笑说道:“父皇年事已高,儿臣觉得父皇还是早日退位让贤为好。”   “退位让贤?将皇位让给你?”纯宣帝淡淡地扫了对皇位势在必得的裴易崇一眼,声音冷淡说道。   感受到纯宣帝对他的轻蔑,裴易崇面容狰狞说道:“父皇不想将皇位让给我,莫非父皇还想着将皇位传给我那位皇兄?”   裴易崇真是讨厌极了纯宣帝现在这副模样,为什么纯宣帝的眼里从来只有裴彦琛?他也是纯宣帝的皇子,就因为他不是嫡子,纯宣帝就从来都不屑看他一眼。   如果是一个月前,裴易崇自然不敢嚣张地直接对纯宣帝逼宫,可是现在京城根本没有什么兵力,不会有人来救纯宣帝。   他这些年私下培养了不少人,如今还有肃南侯帮助,哪怕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来保护纯宣帝,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有人走到裴易崇的面前,小声地在裴易崇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语。   裴易崇眸色一变,不可思议说道:“你说什么,没有在太子府找到裴彦琛?”   裴彦琛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今日他一边带兵进宫对纯宣帝逼宫,一边派人去太子府,将裴彦琛除去。   他一直派人盯着太子府,裴彦琛今日回到太子府后就没有出来。裴彦琛为什么会没在太子府?   “二皇弟是在找孤吗?”   裴彦琛的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在夜色中响起。   裴易崇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见裴彦琛带着数量不多的禁军走了过来。   裴易崇来不及思考裴彦琛为何会出现在皇宫,他不屑地看了裴彦琛身旁为数不多的禁军一眼,鄙夷说道:“大皇兄带着这么点人儿就想来救驾?”   裴彦琛声音淡漠说道:“原来二皇弟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大不敬,二皇弟忤逆不孝,未将父皇这个帝王放在眼里,孤自然得来救驾。”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大皇兄如何救驾。”   裴易崇抬手,他手下的士兵顿时朝裴彦琛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正愁未在太子府找到裴彦琛,裴彦琛居然主动送上门,他一定要将裴彦琛千刀万剐,才能够泄他这些年因为裴彦琛受到的憋气。   很快裴易崇的人与裴彦琛带来的禁军打在了一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裴易崇那边毕竟人多势众,裴彦琛这边很快落了下风。   干清宫内的宫人看着外面的场景,急得满头大汗。谁能够想到裴易崇会在今日对纯宣帝逼宫,如今京城没有什么兵力,如果让裴易崇得逞了,也不知道裴易崇会如何对待纯宣帝和太子殿下……   裴易崇见自己稳稳占据上风,猖狂笑说道:“大皇兄与其负隅顽抗,不如早早认输,大皇兄若是现在对我跪下,学几声狗叫,我或许还能够不计较大皇兄的所作所为……”   干清宫内的宫人听见裴易崇的话语,脸都气得涨红了。裴易崇居然如此羞辱太子殿下,真是欺人太甚……   这时皇宫内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裴易崇的唇边的笑容一僵,他抬眸看去,居然看见靖安侯领着数万兵马朝这边走来。   裴易崇瞪大了双眼。靖安侯不是领兵去边境支援陆则渊了吗?靖安侯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裴易崇看着靖安侯身后的数万兵马,脸上浮现慌乱。他可以不将裴彦琛带来的数量不多的禁军放在眼里,此时靖安侯突然带来这么多兵马,他今日还真不一定能够占上风。   靖安侯走近后,他身后的兵马很快与裴易崇的人打在了一起。有了靖安侯的帮助,裴彦琛迅速扭转了原本的劣势。   裴易崇身边的陈国公和肃南侯看着突然出现的靖安侯,脸上也浮现了慌张。靖安侯此时应该在前往边境的路上,哪怕靖安侯得知今日皇宫有异动,也不可能这么快返回京城。   肃南侯偏头躲开身旁的刀剑,他看向干清宫内始终气定神闲的纯宣帝,心中有一个不好的猜想。   肃南侯的手上的刀剑与靖安侯手上的刀剑碰在一起,说道:“良禽择木而栖,靖安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非要与我们为敌吗?”   他在说服靖安侯投靠裴易崇。以现在的局势,如果靖安侯不帮助纯宣帝和裴彦琛,裴彦琛那边的人根本成不了气候。   他已经选择帮助裴易崇登上皇位,没有后退了,如果今日失败,肃南侯府不仅无法恢复从前的辉煌,还会不复存在。   靖安侯手中的刀剑不留情面地落在肃南侯的身上,说道:“恕陆某无法苟同肃南侯,肃南侯辜负皇上这些年的信任,实在是让人不耻。”   肃南侯听见靖安侯的话语,心沉了下去。靖安侯会带兵来救驾完全在他们意料之外,靖安侯的兵马的数量在他们的人之上。   莫非靖安侯今日会带兵进宫是纯宣帝的旨意?可是纯宣帝如何知道他们今日会逼宫?   肃南侯分神时,他的身上挨了靖安侯一剑,紧接着靖安侯的手上的长剑落在了肃南侯的脖子上。   肃南侯被靖安侯擒住后,裴易崇这边士气大减,逐渐落了下风,陈国公一时不察,也被靖安侯的人给擒住。   见大势已去,裴易崇看着不远处的裴彦琛,双眼通红。他马上就要成功坐上心心念念的龙椅,为什么会功亏一篑?   裴易崇不甘心地举剑朝裴彦琛的方向奔去。   裴彦琛见裴易崇此时还冥顽不灵,不客气地将裴易崇踹翻在地。裴易崇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再次举剑朝裴彦琛的方向刺去。   寒光在夜色中闪过,裴易崇的手中的长剑却没有刺中裴彦琛,反而被裴彦琛的手中的长剑刺中了胸膛。   裴易崇瞪大了双眼,身子无力地朝地下滑去。   最后一刻,他还是输给了裴彦琛。   陈国公见裴易崇死在了裴彦琛的剑下,目眦欲裂,脸上难掩悲痛。   裴易崇已死,陈国公和肃南侯也被人擒住,裴易崇的人顿时放弃了抵抗。   等将裴易崇的人都控制住,靖安侯走进干清宫,跪在纯宣帝的面前,恭敬说道:“臣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   纯宣帝的视线越过靖安侯,落在倒在血泊中的裴易崇的身上。   “父皇,儿臣让人……”   裴彦琛以为纯宣帝想让人给裴易崇装殓,然而他的话语还未说完,纯宣帝就收回视线,声音威严道:“将裴易崇降为庶民,不得葬入皇陵。”   他已经给裴易崇多次机会,可惜裴易崇冥顽不灵,始终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裴易崇意图逼宫,逼纯宣帝退位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众人心有余悸的同时,这才知道当初陆则渊中了敌军的埋伏,被桑北的将士围在黑谷的战报是假的。   纯宣帝早就察觉了裴易崇等人的不轨之心,故意让靖安侯带兵出京,造成京城兵力不足的假象。为的就是让裴易崇等人暴露自己的野心,自投罗网。   裴易崇等人谋逆,裴易崇被裴彦琛当场杀死,共谋的陈国公和肃南侯也被当初抓获。曾经显赫的陈国公和肃南侯府顿时门可罗雀,树倒猢狲散。   陈国和肃南侯被纯宣帝下令处死,陈国公府和肃南侯府的其他人也被流放。   一时间那些曾经陈国公府和肃南侯府有关联的府邸心中忐忑不安,唯恐陈国公府和肃南侯府的事情会连累他们。   那些曾经陈国公府和肃南侯府的不对付府邸则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放鞭炮。   最开心的自然莫属靖安侯府了,往日笼罩在靖安侯府的阴霾烟消云散。陆则渊没有中敌军的埋伏,有性命之忧,靖安侯这个男主子也回到了靖安侯府。   靖安侯和裴彦琛一同从皇宫出来,又一同在靖安侯府门前停下。   靖安侯轻轻瞥了身旁的裴彦琛一眼,说道:“老臣回自己的府邸,太子殿下也要回老臣的府邸?”   裴彦琛声音清冷道:“侯爷这次立下了大功,孤理应护送侯爷回府。”   裴彦琛说的一本正经,靖安侯岂会不知道裴彦琛死皮赖脸随他回靖安侯府是想做什么?别以为他不知道裴彦琛私下没少引诱他的爱女。   “父亲……”   李倚薰听说了靖安侯回府的消息,欢喜地迎了出来。   等走近,李倚薰看见靖安侯身旁的裴彦琛,愣了一下。裴彦琛为何会随靖安侯一同回来?   李倚薰不自觉打量了一下裴彦琛,见裴彦琛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弯了弯唇角。   靖安侯将李倚薰的动作与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一叹。眼不见为净,他大步朝府内走去。   见状,李倚薰连忙跟上靖安侯。   未走几步,李倚薰感觉手上传来一片温热,裴彦琛的大手伸过来,将李倚薰的小手包裹在手心。   李倚薰抬眸看了看前方的靖安侯,脸蛋迅速红了。   ……   边关逐渐传来陆则渊大捷的消息,桑北的兵马被陆则渊击退了数十里。   又过了一个月,戎国那边传来戎国皇帝驾崩的消息,三殿下尉迟鸿成为了新的戎国皇帝。   尉迟鸿成为戎国皇帝后,按照约定出兵帮助大燕攻打桑北,在大燕和戎国的夹击下,桑北节节败退,只能够向大燕交了投降书,答应成为大燕的附属国,永不侵犯大燕。   七月初,陆则渊得胜回朝。   靖安侯府本来就得纯宣帝信任,如今陆则渊和靖安侯皆立下了大功,靖安侯府更是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一时间靖安侯府门庭若市,纷纷想着如何与靖安侯府攀上关系,甚至不少人派媒婆给陆则渊和陆濯辞说亲,希望能够将自家女儿嫁给陆则渊和陆濯辞。   只是却没有哪家的公子敢打李倚薰的主意。   靖安侯府,陆则渊不咸不淡地朝一旁的裴彦琛看了一眼,说道:“太子殿下有没有觉得,自己在靖安侯府待的时间太久了?” 第71章   陆则渊看了看屋内的靖安侯,又看了看屋内的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   他才离开京城几个月,裴彦琛居然就登堂入室了,靖安侯,靖安侯夫人和陆濯辞居然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裴彦琛觊觎李倚薰。   他合理怀疑,之所以没有人敢给李倚薰说亲,就是裴彦琛在背后搞鬼。毕竟哪个男子敢跟太子殿下抢女人?   靖安侯夫人正在拿针线给陆则渊裁制新衣,陆则渊出去几个月,比从前瘦了许多。她还准备给李倚薰和陆濯辞也做几件新衣。   靖安侯端起面前的茶盏,若无其事地品茶。   裴彦琛硬要来靖安侯府,他这个做臣子的总不能够将裴彦琛撵出去吧……   陆濯辞抬手摸了摸鼻子,眼中有些无奈。   他人微言轻,没有说话的份儿。只是陆则渊如果想要做什么,他一定会支持陆则渊的。   “好久未与太子殿下切磋武艺,太子殿下可要同我去练武场切磋武艺?”   陆则渊站起身,凌厉的视线落在裴彦琛的身上。   他从前给裴彦琛做过伴读,二人也是交心的好友。往日里二人便没少切磋武艺。   不然之前陆则渊也不可能拦住躲开靖安侯府守卫的裴彦琛。   “愿意奉陪。”裴彦琛站起身,淡淡看了陆则渊一眼。   说罢,裴彦琛随陆则渊朝练武场走去。   见状,陆濯辞也站起身,跟上陆则渊和裴彦琛。   李倚薰看着陆则渊,陆濯辞和裴彦琛离开的身影,有些担心地蹙了蹙眉。   靖安侯夫人拍了拍李倚薰的手,笑说道:“你大哥有分寸的,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的。你大哥和你二哥只是舍不得你,心疼你,害怕你被别人给欺负了。”   李倚薰抿了抿唇,红着脸说道:“我没有担心太子殿下会被大哥和二哥伤到……”   裴彦琛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武功又高,谁能够伤害他?她只是……担心陆则渊和陆濯辞会打不赢裴彦琛……   ……   练武场,陆则渊挑中一把□□,扔给裴彦琛。然后又从架子上拿了一把□□。   裴彦琛抬手接住陆则渊扔过来的□□,不等他反应过来,陆则渊的手上的□□就朝他刺了过来。   陆则渊曾经做过裴彦琛的伴读,两人的武功还是一个师傅教导的,对彼此的武功招数都比较熟悉,一时间难分上下。   很快陆则渊就发现裴彦琛大部分时候都在防守,没有主动朝他进攻的意思。   “太子殿下应该知道,切磋武艺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尊重对手。”   陆则渊扔了手中的□□,赤手空拳与裴彦琛对打。   裴彦琛一时不察,胸膛上挨了陆则渊一下。   见状,裴彦琛只好也扔了手中的□□,不再顾忌,空手与陆则渊对打。   陆濯辞捡起地上的□□,默默将两把□□放回原处。   许久之后,陆则渊和裴彦琛同时收手。   陆则渊抹了抹嘴角被裴彦琛伤到的地方,说道:“瑰安过去受了许多的苦,我们一直想补偿她,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孤知道。”裴彦琛平静地看着陆则渊。   他何尝不是想将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李倚薰?   陆则渊看着对面的裴彦琛,一字一句说道:“太子殿下以后若是负了瑰安,我不会顾忌往日的情分,也不会因为太子殿下是储君而心存顾忌……”   他和裴彦琛曾经是好友,其实他哪里会不相信裴彦琛的品行?只是裴彦琛觊觎的那个女人是李倚薰,哪怕有一点儿可能,他也不希望看见李倚薰受到伤害……   裴彦琛看了一旁的陆濯辞一眼,说道:“孤日后若是负了瑰安,你们可以再来找孤切磋武艺,孤绝不还手。”   ……   陆则渊回京的第三日,纯宣帝正式下旨给裴彦琛和李倚薰赐婚。   大燕的百姓和官员得知纯宣帝给李倚薰和裴彦琛赐婚的事情,纷纷羡慕地看着靖安侯府的方向。   靖安侯府本来就屡立大功,深得纯宣帝信任,如今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的女儿又成了太子妃,除了皇家,大燕的哪个府邸还能比得上靖安侯府?   而且太子殿下对李倚薰的上心,如今谁看不出来?陆则渊还未回京时,裴彦琛就经常去靖安侯府,名义上是去找靖安侯和陆二公子,但是如今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真正想见的人是李倚薰。   其他人不知道的是,纯宣帝下旨给裴彦琛和李倚薰赐婚的那日,裴彦琛也去了靖安侯府。   “恭喜陆大姑娘,日后奴才要唤陆大姑娘为太子妃了。”   来宣旨的太监宣读完圣旨,笑容满面地将赐婚圣旨递给李倚薰。   来宣旨的太监暗暗看了一旁身形颀长的裴彦琛,视线落在李倚薰闭月羞花的脸上。   这位陆大姑娘是生得极美,难怪太子殿下对这位陆大姑娘如此上心,靖安侯府上下都极爱护这位陆大姑娘。   靖安侯夫人走上前,将一个装了银票的荷包塞到来宣旨的太监的手中。李倚薰日后若是嫁给了裴彦琛,以后说不定这个人还能够帮衬李倚薰。   来宣旨的太监看了一旁的裴彦琛一眼,心中一跳,连忙将荷包又还给了靖安侯夫人。   太子殿下还在旁边看着,他哪里敢收靖安侯夫人的银钱?   “奴才在皇宫还有事情,便不久留了。”   说完,他对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提出告辞,快步离开靖安侯府。   他觉得他再不走,他快要被太子殿下扔出靖安侯府了。   等来宣旨的太监离开,靖安侯府的其他人也离开了,将空间留给裴彦琛和李倚薰。   李倚薰捧着赐婚圣旨,与裴彦琛朝菀苑走去。   路上遇见靖安侯府的下人,下人们吩咐恭敬地行礼。   李倚薰拿着赐婚圣旨的手紧了紧。明明这些下人的脑袋都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她和裴彦琛,可是她还是觉得他们的目光落在她和裴彦琛的身上似的,她的脸蛋烫烫的。   李倚薰加快了脚步,快步回到了菀苑。   “未来的太子妃……”   裴彦琛走到李倚薰的面前,抬手捏了捏李倚薰的耳垂,视线落在李倚薰的怀里的赐婚圣旨上。   李倚薰听出裴彦琛语气中的挪逾,姣好的脸蛋比刚才更红了。她轻轻咬了下樱唇,娇声说道:“太子殿下现在就如此欺负我,日后我若是嫁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日后也不知道该如何的欺负我……”   声音要多楚楚可怜有多楚楚可怜。   裴彦琛不禁想起小时候他和李倚薰在皇宫遇见,李倚薰为了摆脱他,说担心日后会被他欺骗的话语。   虽然知道李倚薰是故意的,裴彦琛还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李倚薰的樱唇,温声说道:“我哪里敢欺负你?”   李倚薰的小手落在裴彦琛的胸膛上,小声说道:“我可不相信太子殿下的话语。”   “我要如何做,你才能够相信我的话语?”   对上女子狡黠的眼眸,裴彦琛的声音比刚才更温柔了几分。   李倚薰歪了歪脑袋,娇声说道:“我如果说出来,太子殿下能够办到,我就相信太子殿下的话语。”   话语说到这个份上,也容不得裴彦琛说出反对的话语,他说道:“好,你说。”   “我要在太子殿下的脸上画一个大老虎,太子殿下允许吗?”   李倚薰的澄澈的眼眸眨巴了两下,一本正经说道。   裴彦琛:“……”   似乎看出裴彦琛的犹豫,李倚薰推开裴彦琛,她将赐婚圣旨放在桌子上,转过身去,背对着裴彦琛,说道:“太子殿下刚才的话语果然是故意哄骗我的,等我以后嫁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就要欺负我了……”   作为纯宣帝亲封的储君,岂能做出言而无信之事?裴彦琛将李倚薰的身子转过来,无奈说道:“你画。”   他可以肯定他日后肯定欺负不了李倚薰,反而会被李倚薰吃得死死的。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眼眸中浮现一抹讶异。她刚才的话语何尝不是在测试裴彦琛?哪怕她的心中已经确定了对裴彦琛的心意,也决定嫁给裴彦琛了。可是真正拿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她如世间上无数将要出嫁的女子一样,也会忐忑和不安。   她也会害怕当她嫁给了裴彦琛,她和裴彦琛的婚后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甚至裴彦琛或许不会像现在这般对她好……   可是此时面对裴彦琛纵容的眼神,她的心中的那点儿不安和忐忑缓缓消散了。   李倚薰拿起桌上的毫笔,对裴彦琛叮嘱道:“太子殿下殿下将眼睛闭起来,没有我的允许,太子殿下不许睁开眼睛。”   裴彦琛听见李倚薰的话语,听话地将眼睛闭起来。   李倚薰拿着毫笔走到裴彦琛的面前,近距离地看着裴彦琛的脸。毫无疑问,裴彦琛拥有比其他男子都要优越的面容,五官立体,姿容俊朗。   若是此时有别的女子看见裴彦琛此时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的痴迷和倾慕。偏偏胆大包天的李倚薰要在裴彦琛的俊脸上画一个大老虎。   许久,李倚薰终于放下了毫笔,她冲裴彦琛说道:“太子殿下可以睁开眼睛了。”   话落,裴彦琛便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看见了努力憋笑的李倚薰。   裴彦琛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走到屋内的铜镜前。   等看清铜镜内他此时的面容,哪怕心中有了极大的准备,裴彦琛的脸色也不禁一沉。   “你不是说要画大老虎吗?”裴彦琛看着乐不可支的李倚薰,黑着脸说道。   李倚薰见裴彦琛语气不善,她走到裴彦琛的面前,主动吻了吻裴彦琛的薄唇,笑说道:“猫猫是小老虎,我给太子殿下画的猫猫不可爱吗?”   裴彦琛凝视着面前的小人儿,若是让人看见他此时的模样,他日后哪里还有威严可言?   裴彦琛拿起先前李倚薰用过的毫笔,将李倚薰按在梳妆台上,黑着脸说道:“你既然觉得可爱,我也要在你的脸上画一个小老虎。”   裴彦琛的手上的毫笔落在李倚薰的脸上,李倚薰觉得痒痒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彦琛看着女子娇艳的小脸,原本想要惩罚李倚薰的心思也差点儿被李倚薰的笑声给冲散了。   “太子殿下别生气了,我以后再给太子殿下画一个大老虎,好不好?”   李倚薰的小手轻轻攥着裴彦琛身前的衣裳,娇滴滴说道。   裴彦琛避开李倚薰的眼睛,坚决不心软,带着墨汁的毫笔继续落在李倚薰的脸上。   等李倚薰的脸上也有了一个与他脸上的猫猫相同的猫猫,裴彦琛这才松开了李倚薰,放下了毫笔。   李倚薰将手上的墨汁蹭在裴彦琛的衣裳上,她瞥了一眼铜镜内她脸上的猫猫,娇娇地哼了一声。猫猫如此可爱,裴彦琛居然不喜欢。   ……   皇家毕竟不是普通人家,李倚薰要嫁的人又是纯宣帝看重的储君,在出嫁前,李倚薰自然有许多的东西要学习。   所幸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皆是极疼爱李倚薰的,除了必须学习的皇宫里的规矩,各府之间的往来,也不会太拘着李倚薰。   唯一让李倚薰不习惯的是,她好长时间未看见裴彦琛了。   虽然成亲前,女子与男子有不能够相见的习俗。可是从前裴彦琛没办法从靖安侯府的正门见她时,他也会悄悄夜探她的闺房。   如今几个月未看见裴彦琛,李倚薰的心中居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时,不远处的花丛里响起了下人的交谈声。   “听说了么,钟大夫人差点儿被钟老爷休弃了,如果不是钟大公子在旁边劝阻,钟大夫人都没法在钟府待下去了。”   “钟大夫人?曾经收留大姑娘的那个钟府?”   “就是曾经收留大姑娘的那个钟府,钟大夫人和钟大公子曾经还来靖安侯府找过大姑娘。”   “听说钟老爷之所以要休弃钟大夫人,与钟大夫人的母族袁府有关。”   “前段日子钟大夫人的母亲袁老夫人突然找上钟府,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钟大夫人一巴掌,然后还让钟老爷将钟大夫人休弃。”   “袁老夫人既然是钟大夫人的母亲,袁老夫人为什么要让钟老爷将钟大夫人休弃?”   先前说话的那个下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我听说袁老夫人之所以如此对待钟大夫人,是因为袁老夫人发现了一件陈年的丑事,她发现钟大夫人并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早就被钟大夫人的生母给害死了。”   “钟大夫人的生母是袁府的妾室,当年袁老夫人与钟大夫人的生母同一日产女,钟大夫人的生母为了女儿的前途,悄悄将钟大夫人与袁老夫人的亲生女儿调换了。”   李倚薰听着不远处下人的交谈声,顿时愣住了。钟大夫人不是袁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实际上是袁府的庶女?   袁老夫人这么多年都没有怀疑过钟大夫人的身份,为何会突然知晓钟大夫人非她的亲生女儿?   李倚薰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这件事情与靖安侯以及陆则渊有关。   袁老夫人会知道钟大夫人非她的亲生女儿确实与靖安侯以及陆则渊有关。   李倚薰因为钟大夫人无端受了许多的苦楚,靖安侯和陆则渊岂会不心疼李倚薰?可是当年钟府收留了李倚薰也是事实,而且钟越舆确实给了李倚薰许多帮助。   靖安侯和陆则渊如果执意追究钟大夫人当初将李倚薰卖进花楼的事情,李倚薰在花楼的经历也会饱受别人的非议。   靖安侯和陆则渊又不想轻松放过伤害过李倚薰的钟大夫人,便派人去调查钟大夫人,不想还真查出了不少的事情。   钟大夫人当初能够因为钟越舆对李倚薰的在意便要将李倚薰卖进花楼,故意折磨李倚薰,便证明钟大夫人是一个眼里容不得人,嫉妒心很强的女子。   钟大夫人这些年私底下没少残害钟宏邈的妾室和子嗣,除了李倚薰,也有其她爱慕钟越舆的下人被钟大夫人恶意卖进花楼。   最让靖安侯和陆则渊比较诧异的当属钟大夫人非袁老夫人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情。   当初钟大夫人处处瞧不起李倚薰是一个下人,甚至未将下人的性命放在眼里,谁能够想到钟大夫人并非袁老夫人的嫡女。   钟大夫人的生母当年将钟大夫人和袁老夫人的亲生女儿调换后,故意饿死了袁老夫人的亲生女儿。   袁老夫人因为被瞒在鼓里,这些年始终将钟大夫人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对钟越舆这个外孙也是疼爱有加。   靖安侯当年曾经还受过袁老夫人的恩惠,他调查到这些事情后,便将这些事情告诉给了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想到她这些年她始终将害死她女儿的人的女儿当作亲生女儿对待,差点昏厥了过去。   最让袁老夫人无法接受的是她的亲生女儿早就死了,钟大夫人的生母如今也不在人世了。哪怕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既没有办法补偿她的亲生女儿,甚至没有办法向钟大夫人的生母寻仇。   而钟大夫人因为她的帮助,如今是钟府的主母,还有钟越舆如此出色的儿子。   袁老太爷如今已经去世,如今袁老夫人是袁府最大的主子,袁府的家主是袁老夫人的嫡亲儿子。不仅袁老夫人无法接受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去世的事情,袁老爷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同胞妹妹不是钟大夫人这件事情,   想到早早夭折的女儿,袁老夫人肯定是无法眼睁睁看着钟大夫人踩着她亲生女儿的血,安枕无忧,享受荣华富贵的。   所以袁老夫人找上了钟府,将当年的旧事告诉了钟宏邈,并让钟宏邈将钟大夫人休弃。   袁老夫人和钟宏邈的心中皆清楚,钟宏邈当年会迎娶钟大夫人,是因为他想和袁府联姻。   如今袁老夫人和袁老爷皆对钟大夫人的鸠占鹊巢恨之入骨,哪怕钟大夫人还是钟府的女主子,两府的联姻也将不复存在。   钟宏邈自然不想看着钟府与袁府的关系闹僵,只是钟宏邈与钟大夫人好歹是多年的夫妻,还有钟越舆如此出色的儿子,钟宏邈不想因为袁老夫人和袁老爷的威胁就休弃钟大夫人。   钟宏邈为难与迟疑的时候,靖安侯将钟大夫人私底下残害钟宏邈的妾室和子嗣的事情故意透露给了钟宏邈。   钟宏邈看着钟大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无疑发怒了。高门大户里,谁不希望主母贤良与良善?   钟大夫人这些年在钟宏邈的面前表现的温柔娴淑,对待下人也是宽宏大度的模样,钟宏邈没有想到钟大夫人私底下却做了如此多的龌龊之事。   顾念钟大夫人嫁给他多年,又为他生了钟越舆这个儿子,他如果休弃钟大夫人,钟越舆日后的处境也会非常尴尬,钟宏邈并没有休弃钟大夫人,而是让人将钟大夫人送去了钟府的家庙,永远不许钟大夫人踏出家庙一步,甚至不允许钟越舆去家庙探望钟大夫人。   至于袁府那边,则将钟大夫人从族谱上除名了。以后钟大夫人都不是袁府的姑娘。   外头的人知道钟府发生的事情,不仅有些唏嘘。从前钟大夫人素来得钟宏邈敬重,钟府上下无不尊敬她这个女主子,还有钟越舆如此出色的儿子,谁能够想到现在钟大夫人只能够在家庙孤独地度过余生,甚至都不能够与儿子相见。   袁府那边也不再认钟大夫人。   靖安侯和陆则渊知道钟大夫人的下场,心中没有愧疚和同情。他们只是将钟大夫人的所作所为透露给钟宏邈和袁老夫人,如果钟大夫人行得正站得直,没有做亏心事,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他们唯一遗憾的是未能够早些发现钟大夫人非袁老夫人的亲生女儿的事情,哪怕知道了这件陈年的旧事,袁老夫人的亲生女儿也不在人世了,袁老夫人还要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情。   自然这件事情中,受影响最大的当属钟越舆。有钟大夫人这样的母亲,钟越舆以后的仕途和嫁娶都将受影响。   下人们的交谈声不知道何时停止了,李倚薰的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不远处的花丛,脑海里浮现她与钟越舆初相遇的场景,风光霁月的少年缓缓朝她伸出手,周身的寒冷和疼痛似乎都被他手心的温暖驱散了。   只是很快,眼前的画面便被李倚薰驱赶出了脑海。   ……   随着李倚薰和裴彦琛的婚期将近,靖安侯夫人等人对李倚薰的不舍也越来越浓烈。   靖安侯夫人拉着李倚薰的手,红着眼眶说道:“你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以后见你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我以后嫁给了太子殿下,也会常常回府看望母亲的。”李倚薰坐在靖安侯夫人的身边,乖巧说道。   靖安侯夫人听见李倚薰的话语,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花。话虽如此,李倚薰嫁的是人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日后岂是李倚薰想回靖安侯府,就能够回靖安侯府的?   思及此,靖安侯夫人的眼睛的湿意更重了几分。   坐在上首的陆老夫人笑说道:“瑰安,你看看你母亲,你还没有出嫁,她就要哭成泪人了。”   靖安侯夫人听见陆老夫人的话语,眼角的湿意顿时收了回去,她红着脸看向陆老夫人,小声说道:“母亲……”   不得不说,陆老夫人是一个难得的好婆母,哪怕她和靖安侯从前将场面闹得那般难堪,陆老夫人也没有因为靖安侯是她的儿子,指责她这个儿媳。   靖安侯夫人仔细想了想,她之所以没有选择与靖安侯和离,除了顾忌陆则渊,陆濯辞,李倚薰几个子女,以及聂府和陆府的关系,再就是有陆老夫人这个好婆母在,哪怕她留在靖安侯府,也没有人给她糟心的事情。   陆老夫人知道靖安侯夫人脸皮薄,也不再打趣靖安侯夫人。她让人将给李倚薰的嫁妆单子拿过来,交给李倚薰。   李倚薰看清嫁妆单子上的内容,顿时愣住了。靖安侯夫人给她的嫁妆便已经足够多了,可是陆老夫人给她的嫁妆居然比靖安侯夫人给她的嫁妆还要多。   “祖母这是……”   李倚薰捏着嫁妆单子,迟疑地看向陆老夫人。   靖安侯夫人对她这个女儿心存愧疚,又担心她嫁给裴彦琛后,会受欺负和委屈,靖安侯夫人给她的嫁妆是寻常出嫁女儿的三倍。陆老夫人为何要给她如此多的嫁妆?   陆老夫人看了一眼李倚薰手上的嫁妆单子,眼眶也有了湿意,“这里面的嫁妆,有一部分是我给你准备的,还有一部分是你姑母的。”   当年陆汐萱死在承毅伯府后,靖安侯便将陆汐萱的嫁妆从承毅伯府拿了回来。   李倚薰听见陆老夫人的话语,顿时觉得手上的嫁妆单子无比沉重,她说道:“祖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够要。”   陆老夫人笑说道:“我既然给了你,你收下就是。如今你姑母已经不在人世,她也未留下任何子女,如果你姑母还在,她也会喜欢你的。而且我留着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处,你不收下,难道让我以后赠送给你大哥与你二哥?”   陆汐萱的芳颜早逝一直是陆老夫人的心中的一大痛,陆老夫人也始终无法释怀陆汐萱的死。   最初李倚薰被寻回靖安侯府时,陆老夫人看着李倚薰那张与陆汐萱极为相似的脸,心中既心疼李倚薰的遭遇,也不免想起早逝的女儿。   李倚薰被寻回靖安侯府后,不仅未对过去的事情心怀怨愤,反而乖巧懂事,陆老夫人不禁更加心疼和疼惜李倚薰了几分。   如今李倚薰要嫁人了,她这个老婆子也只能够多给李倚薰一些嫁妆。   闻言,李倚薰只好将陆老夫人给的嫁妆收下,笑说道:“谢谢祖母。”   陆老夫人笑说道:“我本来还想着,你以后若是不嫁人,靖安侯府养你一辈子。谁成想你如今还是要嫁人了,你以后嫁给了太子殿下,若是有不顺心的地方,大可以回来找靖安侯府,靖安侯府永远是你的依靠。”   “我知道了,祖母。”李倚薰的眼眶一红,含泪笑说道。   ……   时间飞逝,转移便到了李倚薰和裴彦琛大婚这一日。   李倚薰被初晴和秋芽从暖和的锦被里扶起来时,天还未大亮,她揉了两下眼睛,这才觉得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一些。   洗漱后,初晴和几个丫鬟婆子服侍李倚薰穿上嫁衣。   一旁的秋芽说道:“听说这嫁衣可是太子殿下亲自过目的,嫁衣的样式和布料,礼部还特意询问过太子殿下。”   李倚薰还在品花楼时,秋芽就跟在李倚薰的身边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李倚薰和裴彦琛之间的事情,如今裴彦琛对李倚薰这般好,她的心中自然为李倚薰感到开心。   李倚薰听见秋芽的话语,伸手摸了摸华贵的嫁衣。眼前似乎浮现裴彦琛浮现颀长的身影。   穿好嫁衣,李倚薰被人扶到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摆满了胭脂水粉。   李倚薰闭上眼睛,任由屋内的丫鬟婆子给她梳妆打扮。   许久,李倚薰终于睁开眼睛,只见铜镜内的女子唇若含丹,容色照人,瀑布般的乌发被人用簪子束起,艳丽又不失端庄,让人误以为是哪位九天仙女误落了红尘。   一时间屋内的人皆是惊艳的看着李倚薰。满京城怕是再找不出容颜比李倚薰更出众的,难怪李倚薰能够被纯宣帝赐婚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对李倚薰如此上心。   李倚薰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步摇,递给一旁的初晴,说道:“我今日戴这支步摇。”   这支步摇的做工虽然不及梳妆台上其他的首饰,却是裴彦琛亲自给她打造的。   初晴将李倚薰手上的步摇接过来,缓缓插在李倚薰的头上,笑说道:“姑娘今日如此好看,太子殿下若是见了,肯定舍不得移不开眼睛。”   李倚薰听见初晴的话语,双颊染上红晕,整个人比春日里的娇花还要娇艳欲滴。   靖安侯夫人站在一旁,凝视着李倚薰姣好的小脸,虽然知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如今居然要嫁人了,又要离开她了。   靖安侯含笑站在靖安侯夫人的身旁,虽然没有像靖安侯夫人一样失态,眼眸中也尽是对李倚薰的不舍。   跪拜陆老夫人和靖安侯府的几位长辈后,李倚薰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等候裴彦琛和花轿来。   “太子殿下来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下人的通禀声。   闻言,一旁的喜娘连忙将红盖头盖在李倚薰的脑袋上,视线被遮挡,李倚薰感觉被人给扶了起来。   按照大燕的习俗,新娘由兄长背上花轿。   陆则渊走到李倚薰的面前,让李倚薰趴在他的背上。   李倚薰双手搂住陆则渊的脖子,待走到一半,陆濯辞将李倚薰从陆则渊的背上给接了过来。   陆则渊和陆濯辞皆想背李倚薰出嫁,二人决定一人背李倚薰走一段路程。   眼前的视线被遮挡,李倚薰只能够听见嘈杂的说话声,以及鞭炮声。   靖安侯府门前,裴彦琛骑着高头大马,身着一袭大红色的婚服,凤表龙姿,拥有比寻常男子都要出众的好相貌。   陆濯辞背着李倚薰从靖安侯府走出来,朝花轿走去。   裴彦琛的视线追随着李倚薰,虽然他现在看不见李倚薰的脸,眼前却似乎浮现女子那张花容月貌的脸。   等上了花轿,喜娘站在花轿旁,高声说道:“起轿——”   然后李倚薰便感觉花轿被人给抬了起来。李倚薰听着外面的喜乐声,对于嫁给裴彦琛这件事情终于有了一种实质感。   浩长的迎亲队伍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京城的百姓知道今日是太子殿下大婚,纷纷站在两旁围观迎亲队伍。长长的迎亲队伍排了几条街,壮观又隆重。   京城的女子艳羡地看着花轿的方向,太子殿下不仅容貌出众,还是纯宣帝册封的储君,李倚薰嫁给了太子殿下,不出意外,李倚薰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宁顺的某一处宅院,钟越舆抬眸望着京城的方向。他知道纯宣帝给李倚薰和裴彦琛赐婚了,今日是李倚薰和裴彦琛大婚的日子。   钟越舆的手指摩挲着手心的银簪,视线落在墙头的樱花树上。女子曾经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闻绾希望每年樱花盛开的时候,都能够和公子一起来这儿观赏樱花。”   钟越舆拿着银簪的手微顿。他将这座宅院买下来了,她以后随时都可以这儿欣赏樱花,她却不会再来这儿了。   纷纷扬扬的樱花花瓣从枝头落下,洒落在钟越舆的肩头。   许久,钟越舆抬脚走进屋子,将手上的银簪郑重地放进一个木匣内。   ……   太子殿下大婚,大燕有头有脸的人自然都到太子府参加裴彦琛和李倚薰的大婚。身份不够,没有资格来太子府的人也郑重地派人送了贺礼到太子府。   拜完堂后,李倚薰终于被人送到了太子府的回芳院。   回芳院是太子妃的院子,先前裴彦琛一直未迎娶正妃,回芳院便一直闲置着。纯宣帝给李倚薰和裴彦琛赐婚后,裴彦琛特意按照李倚薰的喜好让人将回芳院重新修缮和布置。   随着屋门关上,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只有初晴和秋芽陪在李倚薰的身边。   李倚薰端坐在喜床上,今日她早早地就起来了,一直未休息,这会儿身体有些疲惫。   这时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年长的嬷嬷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嬷嬷指挥丫鬟将饭菜摆在屋内的檀木桌子上。   “嬷嬷这是……”   初晴看着嬷嬷与几个丫鬟的动作,眸露诧异。按照大燕的习俗,新娘在夫君掀盖头前,不能够用餐。   嬷嬷面向李倚薰,恭敬说道:“太子殿下吩咐了,太子府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一切以太子妃为主,太子妃若是饿了,先用桌上的膳食。”   李倚薰听见嬷嬷的话语,这才知道裴彦琛担心她今日未怎么进食,早早就为她准备好了。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等嬷嬷和几个丫鬟出去后,初晴和秋芽扶着李倚薰朝檀木桌走去。   秋芽笑说道:“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好。”   李倚薰听见秋芽的话语,抹了胭脂的脸有些红。   等用完膳,太子府的下人将檀木桌上的饭菜给撤了下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外面终于传来了裴彦琛的脚步声。   李倚薰将红盖头重新盖在脑袋上,端坐在喜床榻上。   “请太子殿下给太子妃掀盖头。”   一旁的喜娘将喜秤递给裴彦琛。   李倚薰感觉眼前的光线突然明亮了许多,紧接着她的脑袋上的红盖头被裴彦琛给揭开了,裴彦琛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赐婚圣旨下达后,她和裴彦琛便未见过面了。李倚薰已经许多未看见裴彦琛了,穿着婚服的裴彦琛比往日里少了几分清冷,仍然俊朗无比。   “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饮合卺酒。”   喜娘将桌上的合卺酒拿过来,将其中一杯合卺酒递给裴彦琛,另一杯合卺酒递给了李倚薰。   裴彦琛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合卺酒,将身子朝李倚薰的方向凑过去。   感受着离她极近的裴彦琛的气息,李倚薰垂下眼眸,红着脸将喜娘递过来合卺酒喝下。   等喝完合卺酒,喜娘将裴彦琛和李倚薰的手中的酒杯拿过来,然后退出了新房。   喜娘离开后,其他人也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李倚薰和裴彦琛。   裴彦琛坐在李倚薰的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倚薰。   李倚薰许久未见到他,他何尝不是也许久未见李倚薰?   裴彦琛的目光太炙热,哪怕她和裴彦琛早就做过各种亲密的事情,眼下感受着裴彦琛的目光,她的脸蛋红红的。   裴彦琛的身子朝李倚薰的方向凑过来,然后李倚薰被裴彦琛平放在喜庆的喜床上。   感受到裴彦琛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脖颈上。李倚薰的小手落在裴彦琛的肩膀上,轻轻推了推裴彦琛的身子,娇声说道:“我与太子殿下许久不见,太子殿下不想与我说说话吗?”   她还想知道裴彦琛最近的情况,有没有想起她。   美人在怀,裴彦琛此时哪里有闲谈的心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吻再次落在李倚薰的耳朵上,哄道:“我们明日再说,好不好?”   裴彦琛的唇流连在李倚薰的脖颈上,他伸手去解李倚薰身上的嫁衣。   嫁衣设计的非常复杂,不仅不容易穿上,也不容易脱下。等裴彦琛好不容易将嫁衣的带子解开,额头上竟是出了一层薄汗。   裴彦琛将李倚薰的身上的嫁衣脱下,入眼的是李倚薰修长的脖颈,再往下是雪白的肌肤,只是此时李倚薰的身上还穿着碍眼的肚兜。   裴彦琛的手放到李倚薰的脖子下,便要脱掉李倚薰身上的肚兜。只是床榻上的小人儿突然按住裴彦琛的大手,李倚薰轻轻推开裴彦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们歇息好不好?”   裴彦琛呼吸急促地凝视着李倚薰,嗓音暗哑。   李倚薰知道裴彦琛现在想要什么,可是她偏偏不想让他如愿。   李倚薰抱膝坐在床榻上,勾魂夺魄的杏眸娇滴滴地看着裴彦琛,说道:“可是我与太子殿下许久未见,想知道太子殿下这段日子有没有想我?”   此时的李倚薰像极了勾人魂魄的小狐狸,他的命都被她攥在手里了,偏偏她还要欲拒还迎,将他心上的那根弦反复拨弄。让他只能够任她摆布。   “想。”裴彦琛的喉结上下滑动,说道。   如此简洁的回答自然不能够让李倚薰满意,她咬了咬唇,娇声说道:“太子殿下说说看,太子殿下如何想我了?”   裴彦琛老实说道:“每日都在想你。”   李倚薰听见裴彦琛的话语,弯了弯唇角,只是李倚薰这只勾魂夺魄的小狐狸岂肯轻易地放过裴彦琛,李倚薰的小手放在身前,一本正经说道:“时辰确实不早了,只是我与太子殿下许久不见,我觉得今晚我与太子殿下还是分床睡比较好。”   话落,裴彦琛就再也受不了的拉过李倚薰的身子,他低下脑袋,牙齿啃咬李倚薰的耳垂,语气沉沉说道:“我这段日子如此想念太子妃,太子妃舍得与我分床睡吗?”   李倚薰听出裴彦琛的声音中的怒意,她搂住裴彦琛的脖子,拿脑袋蹭了蹭裴彦琛的脸,讨好说道:“我哪里舍得与太子殿下分床睡,我这段日子也很想念太子殿下。”   裴彦琛扬了扬眉,对李倚薰的话语不为所动。他决定用行动好好惩罚一下李倚薰。   李倚薰的身上的大红色的肚兜被裴彦琛毫不留情地扯下,身上的亵裤也被裴彦琛脱下。   李倚薰浑身不着寸缕的躺在大红色的锦被上,如凝脂般的肌肤比上好的白玉还要吸引人的目光。   裴彦琛凝视着床榻上的小人儿,眸光一暗,呼吸烫人。   女子又娇又媚的呜咽声从新房传出,直到天快要亮,裴彦琛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李倚薰。   裴彦琛将李倚薰抱进浴室,将热水缓缓浇在李倚薰的身上,女子瀑布般的乌发柔顺地散在肩头,原本白雪般的肌肤上这会儿全是暧昧的痕迹。   等从浴室出来,裴彦琛将李倚薰放在床榻上,找来药膏给李倚薰上药。   李倚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裴彦琛,娇娇地哼了一声。   裴彦琛也知晓他今日将李倚薰欺负狠了,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李倚薰的脸蛋。   屋内的红烛烧去了一大半,李倚薰躺在锦被下睡得香甜,呼吸沉稳。   裴彦琛垂眸凝视着身侧的李倚薰,却久久未有睡意。   裴彦琛忽然想起他与李倚薰最初在客栈遇见的场景,当时女子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车内,小脸干干净净的,未抹任何脂粉,脸蛋甚至苍白的过分,却胆大包天的探究的看着马车外的他。   当时他只当李倚薰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却未料女子在那一眼中就盯上了他。   她说她对他一见钟情,倾慕他。他明明知道她的话语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沦陷在她的美人乡中,甚至一再沉沦,为她做下了许多他从前压根不可能做的荒唐事。   他的心被她一点点哄骗了去,哪怕知道她是在哄骗他,却也甘之如饴,不愿意醒来。   或者准确的说,在更早之前,他与迷路的她在皇宫相遇,她说要对他以身相许时,他的这颗心就已经心甘情愿地被她哄骗去了。   裴彦琛伸手将身侧的李倚薰揽入他的怀中,嗅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终于闭上眼睛,缓缓入睡。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