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夫人你傻白甜剧本掉了   作 者:黑荨   ———本文文案——   白切黑&戏精&隐藏魔头小白狼 X 凉薄无心&蔫坏&妻奴&病美人庄主   #关于庄主夫人总是人前微笑人后拔刀这件事#   #觉得鬼王相公孱弱好骗且需要保护是否搞错了什么#   *   冒名顶替冲喜新娘嫁进山庄后,拿了傻白甜剧本的白玥潇觉得她每天都很敬业。   被活捉蹲在房梁上偷听时   白玥潇虚弱的倒在黎靖修怀里,指着自己临时划开的血口子,惊恐委屈且眼泪汪汪:   “刚才有贼……”   被第一美人骂是恶鬼时   白玥潇害怕的躲在黎靖修身后,指着被她砍得奄奄一息的罗刹鸟,无措不安且气到颤抖:   “是它干的!”   终于,又一次试图一脸乖巧的蒙混过关时,总能被她忽悠的美人相公不但没去追刺客,还似笑非笑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夫人摔了个跤就能把他绊倒,那废物能有多厉害?”   “???”   “刚才碰他了?先回去把手擦干净。”   “……”   “我看夫人比他厉害多了。”   “!!!”   我剧本呢!!是掉马了吗??   *   地宫之下,穿过严整的精钢傀儡军队,隔着百级高阶的冰冷王座之上,十几根黑锁链盘绕着、封印着一颗濒临衰竭的心脏。   因为它,大多数时间,黎靖修如行尸走肉,感受不到活人该有的情绪。   被母亲毒害,他心静如水。   被手下人贪了钱,他满不在意。   被悔过婚的青梅竹马求上门,他无动于衷。   后来,一个逃了婚又后悔的女人哭着跑来:“我才应该是你的夫人!她只是没安好心的骗子!”   黎靖修感受着自己重新跳动起来的心脏,笑了。   架空轻松向,无虐   内容标签: 强强 异能 甜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玥潇,黎靖修 ┃ 配角:预收:女王攻略[快穿]求收藏 ┃ 其它:女王攻略:论如何收服臭弟弟,自己做帝中帝   一句话简介:替婚娇弱冲喜新娘×,魔头√   立意:热爱生命,以诚待人 第1章 他是个病秧子    游淩山庄。  长……   游淩山庄。   长廊下,两个仆人手里端着老夫人的参汤,快步的走着。   冷月当空,一阵风吹过,宾客皆已散去,檐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晃,更显夜色空凉寂寞。   “你说这到底是是庄主的大喜之日,这些个主子们到底怎么想的?”个子稍小的那人忍不住,还是低声对同伴嘀咕了起来。   “还能怎么想?老夫人与庄主关系不好,自是不愿理会庄主的事情。”   “但这毕竟是成亲的大事啊……”这新娘子也是老夫人买回来的呢!   “说什么成不成亲的,庄主那副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才又去了宋神医的院子,这庄主夫人今晚怕是要独守空房了……”   虽这庄主夫人身份低微,娶回来只是冲喜,但庄里未免太过敷衍了。他们游淩山庄怎么说也是叫得上名号的富有,这实在不该是庄主成亲该有的样子。   除去檐上那几串红灯笼,这里与平时再无两样。   矮个子一边走着一边叹息,忽然,他看见后山的方向有个鬼影闪了过去,他打了个哆嗦,再回眼看着一串串的红灯笼时,不但没感觉到一丁点喜庆的氛围,甚至觉得有点儿渗人。   矮个子后脊一凉,加快了脚步。   高个子同伴突然被甩下,有些莫名其妙:“喂!等等我!”   说着,也加快了脚步。   而此时,庄主的院落,挂满了红绸的喜房中。   “庄主既病重,去了宋神医的院子,夫人就早点歇息吧。”   春棠站在床边,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穿着大红色喜服的庄主夫人,眼神中带着嘲讽与不屑。   这也就是游淩山庄富贵滔天,才用钱买回了这么一个用来冲喜的新娘子,否则依照他们庄主的那病入膏肓的模样,哪家有头有脸的人家敢将自己的姑娘嫁到这里来?   那穿着喜服的人闻言似是瑟缩了一下,然后从盖头里传出了一个怯怯的声音:“我……能去看看夫君吗?”   “夫人还是早些睡下吧。”春棠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要求有些麻烦,并不愿意照做。   “我……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麻烦你的……”说着,这新来的庄主夫人似是情绪非常激动,她竟然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   春棠乍一看见白玥潇点了红妆的脸,眼中闪过惊艳,但随即又冷下了脸:“这样会打扰宋神医的。”   白玥潇咬着红唇,不再开口。   她是个艳丽的美人,今天的红色新娘妆更是给这份艳丽添了不少颜色,这垂着眼,眼中含着泪,似是有些伤心的样子,却一下子就让这样的容貌淡了不少,多了两分楚楚可怜。   春棠撇了撇嘴,不再搭理自己的新主子:“我去给夫人关门。”   “砰”的一声,门被带上,房间中重归安静。   门被带上那一刹那,楚楚可怜的美人突然抬头,抹掉了自己眼中挂着的泪珠,朝大门的方向咧了咧嘴。   她刚才,差一点就要跳起来咬死这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了。   白玥潇站起身,没什么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照着房中的镜子取下了几乎要把她脖子压断的华丽霞冠,随手从桌子上摆放的烤鸡上撕下一块鸡肉,叼在嘴里,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瓶子,倒出了一条小黑蛇。   小指般大小的黑蛇得了命令,扭着小身子飞速朝外爬去。   白玥潇擦了擦手,又拎起了桌子上的精美酒壶,给自己到了杯酒。美酒入喉那一刻,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忽的,窗外吹进一阵凉风,一个白衣少年从外面跳了进来,看见那原本应该好好坐在床边的某人,霞冠被取下,一根红绸松松散散的束着黑发,涂了红色丹蔻的手提着白玉酒壶,正在相当豪放的往自己的嘴里灌酒。   司千:“……”   白玥潇放下酒壶,朝司千眨了眨眼:“我演的像不像?”   司千扶额:“你把那丫鬟怎么了?”   “让她做个噩梦而已,”白玥潇耸耸肩,坐了下来,“那个病秧子庄主呢,还没醒么。”   这事还要从前几天说起。   白玥潇的师傅突然不告而别,而她寻找多次未果,无奈之下,只得来找师傅的好友,也就是眼前这少年的师傅,宋宴。   宋宴两年前就一直呆在这传说中闹鬼的山庄中,为这山庄的主人治病,所以找他很容易。   只是找人容易,让那一向口风紧的宋神医张嘴,那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也算是她运气好,撞上了这档子事儿。   这病秧子庄主的母亲前些日子给自己的儿子物色了一个冲喜新娘子,但这新娘子却在出嫁前与人私奔了。   这逃婚的女人好死不死的与她同名,于是正在跟她掰扯的宋宴就把她给拎了过来。稍稍改变了容貌,扔进了原本那户白家姑娘的闺房。   不知宋宴一个治病的大夫为什么要管病秧子这档子闲事,总而言之,白玥潇就以师傅的消息为交换条件,坐进轿子,被抬进了这在外人眼中一向神秘的游淩山庄。   “成亲也太累人了!”白玥潇想想就觉得可怕,一大早,她被宋宴带过去,一群丫头婆子把她摁在镜子前,梳洗换衣,从上轿子到拜堂,刚才那块鸡肉是她今天吃到的第一口食物。   “你累什么累!”司千与白玥潇是旧相识,知道她那不靠谱的性子,所以向来都不怎客气的,“最累的明明是庄主,明明昨日才病重,今天还要在前堂应付那些人,所以刚才才会晕倒!”   司千还有个隐藏属性,那就是庄主的小迷弟,话说到这,他越来越激动,“啪”的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那些人穿的人摸狗样,一个比一个会说,但也不过是为了赚钱罢了,若是没能从庄主这里巴结到好处,他们一个也不会来!”   “那也不能怪人家吧,”白玥潇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往自己嘴里扔花生,“就你说的好听,谁不知道这地方邪乎得很,经常闹鬼啊!我要是新娘子,我也跑。”   司千被白玥潇给气的“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干脆“哼”的一声,再也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了。   “我就是来告诉你,你刚才太沉不住气了,黎家老夫人物色人选的时候可是见过那新娘子的。”   白玥潇举起手,认真发问:“这老夫人,真的是亲娘吗,哪家亲娘会给自己儿子找一个这样的媳妇。”   司千摇摇头:“黎家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这也是师傅找你来的第二个原因。原本那白玥潇是个软性子,非常好拿捏,老夫人与庄主的关系不太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打算把她给抬进门的。师傅纵然与庄主交情好,也管不到他房内的事情,他的时日不多了,我们都不想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被枕边人给害了去。”   那胆小如鼠的新娘子逃了婚,也不知拿出了多少勇气。   也幸好这样,宋宴才有机会杜绝黎庄主被自己妻子害死的这一可能。   “啧,”白玥潇觉得很不可思议,“宋宴对我师傅都没这么好,这庄主是他什么人啊。”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师傅受过庄主很大的恩惠,”说着,司千又把话头给转了回来,“在这里不能任性妄为,把性子收一收,不要穿帮了!否则你就永远不知道你师傅在哪了!”   白玥潇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就率先跳出了窗子:“既然这样,我也去看看我那病秧子夫君。”   “你别去扰人!”司千出手太慢,连衣角都没抓到,那人就已经消失了。   司千不解的挠了挠头。   他怎么看着,这头小白狼是个高手呢?明明师傅说过,这丫头从小体弱,没什么修炼的天分。化了形之后整日里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就算是在她师傅那里,也只不过是学了点保命的下毒手段,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可刚才那一瞬间的速度——司千觉得,他师傅都未必能有那么快的身法。   一定是他花了眼。   司千快步追上去,白玥潇已经到了宋宴与司千所住的院落。   “那病秧子醒了没?”   “你别满嘴病秧子的那么难听,庄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精通机关之术,他要是没有这不治之症,怎么也轮不到你!”   “哦,可他是个病秧子。”   “庄主特别厉害!这三个国家之中,无数钱庄、商铺都是黎家的,他就是太低调了,否则那天下第一富商的名号准是冠在他头上的!”   “哦,可他是个病秧子。”   “虽然我是师傅的徒弟,但我最佩服的人就是庄主!”   “哦,可他是个病秧子。”   司千气急,想要偷袭前面的某人,但是白玥潇一跳,又快他一步跳进了屋子。   房间很素雅,是专门为黎靖修准备的。   银白花纹的丝帐下,躺着一个美人。青白病态的脸色并不能遮盖住他的俊美,黑色的剑眉斜飞入鬓,下面紧闭的双眼眼窝深邃,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虽是闭着眼,但是白玥潇几乎可以想象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那双疏离又淡漠的双眼是如何为这处处和她心意的五官增色的。   没忍住,白玥潇伸出手,摸向了黎靖修的脸。   “你别碰他,他是病秧子!”   司千吓了一跳,刚才被这死丫头洗脑,慌张之下竟口不择言,把“病人”说成了“病秧子”,说完,才察觉自己失言了,一时又有些懊恼。   白玥潇跪在床边,色狼一样摸了一把她美人相公的脸,回头眨巴了一下大眼:“可是他好看啊!”   说完,又一脸凶狠的斥责司千:“你别满嘴病秧子的那么难听,这人现在是我夫君,骂他就是骂我!”   司千:“……” 第2章 弱小的狼妖罢了 黎靖修这一觉睡的并不……   黎靖修这一觉睡的并不好,就如往常一样,是没完没了的梦魇。他在噩梦之中被折磨了一整夜,醒来的很早。   “相公,你醒了?”   突然,沉闷的空气中响起一个女声,黎靖修立刻警觉的起来,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妍姿艳质的红衣女人正站在距离床边不远的地方,那双眼睛灵动带着一点促狭的笑意,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黎靖修皱了皱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咳了两声,却没有接下白玥潇递过来的水,而是问道:“你是谁?”   白玥潇眨了眨眼,忽然眼眶有点湿,眼角微垂,眼泪说来就来:“你不认得我?”   黎靖修:“……”   白玥潇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衣衫半解的胸膛。   黎靖修虽恶疾缠身,没有太过精壮的身躯,但是却也并没有像寻常病入膏肓的人一样,浑身瘦得只剩下一把硌人的骨头。   因为生病以及并经常出门的缘故,他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因衣衫松垮下来而露出的半片胸膛也匀称漂亮。   所以某只狼的目光沾上就撕不下来了。   黎靖修死也不会想到面前的人为什么一下子又开始发呆,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这应该是就是昨日与他拜堂的人。   虽然猜到了白玥潇的身份,但是黎靖修心中却并无多大的波澜,他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因起身的动作太快,还咳嗽了两声。   白玥潇从她这美人相公的美色中回神,刚要上去扶人一把,春棠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夫人,庄主还没醒吗?咱们会迟到的。”   往常,黎靖修与黎老夫人很少有往来,但今天却不一样,今天毕竟是他大喜之日的第二天,所以按照一般的规矩,他要与白玥潇去黎老夫人的院子敬茶。   白玥潇昨天也被司千给叮嘱过,这会儿知道春棠在着什么急,但如果她被一个臭丫头给唬住,她就不叫白玥潇了。   黎靖修对春棠的呼唤视而不见,白玥潇也全当做没听见,将桌子上的一杯热水递给了黎靖修。   黎靖修接过水,喝了一口,这下子,终于有了让白玥潇满意的反应:“谢谢。”   美人就是美人,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白玥潇眯眼点头:“不用这么客气。”   想了想,她又好奇道:“伺候你的人哪儿去了?”   好歹也是堂堂游淩山庄的庄主,昨天的院子里到今天的房间,居然连一个伺候的小厮都没有。   “落水染了病,在休养。”   “只有一个人?”   “嗯,走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哦。”   出了房间,宋宴和司千正在吃早饭,白玥潇闻了闻那味道,也有点儿饿了。   见到小白狼的目光,司千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夹起一个热乎乎的灌汤包塞进了嘴里。   白玥潇温柔娴静的笑着,路过司千身边的时候,在他的背后狠狠拧了一把。   “嗷——”   黎靖修与宋宴正说着话,突然旁边一声惨嚎,把两个人都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宋宴皱起眉,看着突然跳起来的徒弟。   黎靖修虽面上没什么表示,但是也有些意外,毕竟司千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很沉稳的孩子。   “没事。”司千哭丧着脸,当这两个人的面,也不敢跳起来跟白玥潇算账,只得默默的站起来,重新坐了回去。   等到两个人走了,宋宴才撇了自己依旧青着脸的徒弟一眼:“那丫头把你怎么了?”   “师傅,我觉得你搞错了,”司千咬着包子,以一种相当扭曲的姿势揉着自己的后背,简直欲哭无泪,“白玥潇真的没修炼任何妖法吗?”   宋宴又看了自己的傻徒弟一眼:“她给你下毒了?”那丫头下毒确实很厉害。   司千猛摇头:“不是,绝对不是,她拧了我一下,我觉得我自己后背上的皮都要被拧下来了。”   宋宴嗤笑了一声:“骗你做什么,那丫头先天不足,没什么修炼天分,化成人形都是狼族长用许多宝贝砸下来的。跟普通人比起来,她确实不吃亏。”   司千听着他师傅这话,简直想当场撩开自己的衣服让他检查检查那块被拧过的地方。   但他师傅的话明显是在训他了,他哪还敢顶嘴。   这什么意思?   人家一个狼妖,有了些修为,化成人,力气当然要比普通人大一些,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弱小的狼妖罢了!你丫也是个妖怪,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拧出了泪花,不够丢人的!!居然还敢拿出来说??   司千把他师傅这话里的意思反复嚼了一遍,默默的开始喝粥,再也不敢张嘴了。   *   白玥潇觉得,黎靖修的长相肯定是像了那过世的黎老庄主,因为这老夫人,她看着没一点能跟自己的儿子相比。倒也不是这老夫人太丑,只是黎靖修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才显得着母亲的长相有些平庸。   不但平庸,还刻薄。   以上评断来自这黎老夫人让她端着茶盏跪了好长一会儿得出来的结论。   白玥潇半低着头,声音轻柔平缓,黎老夫人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昨晚睡得可好?”   “都很好。”   “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一定要和靖修提,你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好的,老夫人。”   “还叫老夫人?”   “……娘”   “真是好孩子。”   白玥潇听了那亲切倒有些发腻的语调,简直想直接站起来将茶泼在这老女人的脸上。   最后,还是黎靖修开口帮她解了围:“茶要凉了。”   黎老夫人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才笑着接过茶盏,把白玥潇给拉了起来。   白玥潇算是看出来了,她这美人相公与这黎老夫人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在这坐了两盏茶的功夫,黎靖修除了那句话,就再也没主动开过口了。而这老夫人,也只是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嘘寒问暖,甚至连眼神都没给自己亲儿子一个。   就连最后,都是白玥潇自己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老夫人笑着送黎靖修独自离开,见他依旧不停的咳嗽,这才终于开口道:“靖修,你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不如再找几个吧。”   黎靖修摇了下头,淡淡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哎,”黎老夫人叹了口气,看见一旁还在乖乖站着的白玥潇,却又立马笑了,“无妨,反正以后还有我的好儿媳。”   黎靖修看了一旁站着的某人。   白玥潇:“……”   黎靖修终于走了,黎老夫人将白玥潇给拉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个精美的首饰盒,从里面挑了几件做工精美的首饰,笑吟吟的给白玥潇戴了起来:“刚才我就想说了,既做了庄主夫人,怎么还能这么素净呢?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几件小玩意儿,你拿去玩。”   白玥潇赶紧摇头:“我不能要您的东西。”   “还跟娘客气呢?”   于是白玥潇只得收下。   又东拉西扯了几句,黎老夫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留下白玥潇的目的。   “娘看着靖修这病总也不见好,心里着急,你是不知道啊,这宋神医来了两年,怎么治都没有成效,我想给他换个大夫,这孩子也不同意,我这每天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白玥潇抬头,不解道:“宋宴的医术不是很厉害吗?”   “谁知道呢?从没听说过这号人,我只知道最厉害的大夫都在苍凌国的京城中,咱们黎家有皇商的身份,想请什么样的大夫没有?偏就他,那么固执……”   “那怎么办呢?”白玥潇腹诽着这没眼色的老夫人,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真是笑话,若宋宴的医术不算高,这天底下就再也没有神医了。   “还好你来了,”黎老夫人颇为欣慰的拍了拍白玥潇的手,从自己手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包药,“这个啊,是我上个月去京城的刘大夫那拿回来的药,你啊,千万别让那个宋大夫察觉,想办法在房里让他吃了。”   “这……不太好吧……”白玥潇显得非常为难。   “有什么不好的!”黎老夫人似是安慰一样,又拍了拍白玥潇的手,“靖修是我的儿子,我还能害他吗,这刘大夫可是以前可跟皇帝身边的张御医公事过,肯定比那个从没听说过的宋宴靠谱多了。”   “我……”白玥潇继续举棋不定。   “听娘的!”黎老夫人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难道你想让靖修这么年轻就病死吗?那样你就只能守寡了,这偌大的山庄也没人支撑了,到时候,黎家辛苦攒下来的东西就全都便宜给别人了!”   “如果被夫君发现怎么办?”   见白玥潇有松动之意,黎老夫人的表情柔和了不少:“靖修没有味觉,你避着些宋宴还有他那个小徒弟,就不会有人发现的。”   “相公没有味觉?”这下白玥潇是真的惊讶了,不是装的。   “都是那病害的!”   “他一定能好起来了!”   这下,黎老夫人满意了,终于把药包塞进了白玥潇的手中。 第3章 你们昨晚好大声啊 白玥潇被黎老夫人千……   白玥潇被黎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拎着那包药,终于离开了黎老夫人的院子。   她左右细看了一下,将春棠给打发到厨房之后,转身就去了宋宴的院子。   “刚才那个包子呢?”白玥潇“哐”的一声将那算不上轻的药包随手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开始找吃的。   “早就过了时间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司千还记恨着白玥潇呢,早晨那一下,他现在的后背都还麻着,见她这样子,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就差赶人了。   “我都没吃饭呢,”白玥潇撇嘴,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宴。   宋宴与白玥潇的哥哥白玥南是好友,他算是看着白玥潇长大的,后来认识这丫头先天不足,被送走了,就一直住在她的师傅宋笙那里,这才见得少了。狼族长白玥南很疼这个妹妹,他对这小丫头片子也是当妹妹的。况且那黎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也了解,一看这小丫头就是在那女人面前没讨到什么好处。   于是,宋宴指了一个方向:“那个屋子。”   白玥潇马上就蹦了起来。   司千站起来,好奇的拨弄了一下她刚才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只一下,脸就变了:“这是什么东西?”   宋宴见他那个表情,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   这时,白玥潇端着一盘有些温的包子走了出来,嘴里还咬着半个,模样跟“优雅娴静”这个词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哪里弄来的?”   白玥潇吞下了包子:“老夫人给的……这东西真好吃。”   “她是不是让你给庄主下毒!这个毒妇!”   司千气得脖子都红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这真的是亲生母亲吗!毒死她的儿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早在这之前,这老夫人就想收买黎靖修身边的青竹,只是最后那小厮太忠心,才没能如愿,现在一计不成,又想让新过门的白玥潇使坏,这女人真是没救了!   但比起这个,白玥潇倒是对另一个问题更感兴趣:“黎靖修真的没有味觉?”   这话题转的太突然,司千愣了一下,然后道:“是。”   “太可怜了,”白玥潇又吞下一口包子,一脸心疼,“那这么好吃的东西他都尝不到了。”   “这算什么?”司千满脸鄙夷,“人的食物比妖族要精细多了,有钱人家更是如此,这不过是一顿早饭而已,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玥潇听得心绞痛:“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他都尝不出味道吗?”   这得多可怜啊!   直到此时,小白狼才知晓黎靖修病的多严重。   在她看来,这可比不停地咳嗽、时不时会晕倒要严重多了。   “这算什么?庄主连痛觉都没有,他感受不到一点儿疼痛。”司千无奈摇头,说起黎靖修的病,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无奈,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病,就连他师傅都看不出来。   “这东西会要了庄主的命。”宋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那个药包,发掘这一事实之后,他皱起了眉,眼中划过厌恶。   白玥潇早就知道了,救命的东西她未必能认出来,但是要命的东西她一人一个准。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她也很难明白这老夫人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没有这东西,那……”   早晚的问题罢了。   只是这话,触及到司千要杀人的目光时,她到底没说完。   不过,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小白狼心里却开始噼里啪啦的打算盘。无论如何,她现在也是游淩山庄的庄主夫人了,黎庄主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她才不信那老女人的鬼话,黎靖修死后黎家的钱会便宜给别人。   这像话吗?   她能叫别人吗?   她可是庄主夫人!   黎靖修在此之前从未纳妾,也没有一儿半女,这钱肯定大多数都要进她的口袋。   思及此,回味了一下刚才那美味汤包的味道,小白狼觉得自己快要美到冒泡了。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司千不明白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看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现在可是在讨论下毒的事情啊!   这丫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白玥潇回神,无辜的看了一眼司千。   *   再看见黎靖修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朗月高挂夜空的时候,黎靖修才回来自己的院子,他打开门的时候,白玥潇手里拿着一块布,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白玥潇听到动静,抬起头,有些好奇道:“你去哪儿了?”   黎靖修看了一眼白玥潇,道:“去书房了坐了一会。”   “那是养病的人该去的地方吗?”   黎靖修没回答,而是难得主动问道:“在做什么?”   白玥潇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东西:“学绣花呀!”   下午的时候,司千苦口婆心的教育她,针除了扎人,其实还有更好的用处,让她试试。   然后她就找来了一块布。   黎靖修看了眼那布上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花花绿绿一团,没做任何评论。不只是因为他实在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还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今晚,我睡在地上就行了。”   “这可不行啊!”白玥潇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回来之前,宋宴可是不止一次的提醒她,不能把她这美人相公的病折腾得更严重。   这点就算宋宴不说,白玥潇也知道啊,谁会去折腾一个病人啊?   要是美人相公的病因为她的原因更严重了,那宋宴就肯定不会给她透露师傅的消息了!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了,小声道:“你是病人,睡在地上会着凉的。”   “无妨。”   “要不我睡地上吧……”   “不必。”   说着,黎靖修就打开门朝外走去,昨天没想到这一层,现在青竹又不在旁边,他得去外面叫春棠,让她去找一点能铺在地上的东西。   “你等会……”白玥潇伸手就要去拦黎靖修,但是却没把人抓住,门已经被关上了。   不但没抓住人,她还被倒霉的夹了手。   “啊!”这一声惨叫可不是装的,是真的疼。   白玥潇立马就蹲了下来,抱着手指不动了。   听到这声音,已经走出门的黎靖修又折了回来,看见蹲在地上的白玥潇,始终不见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反应。   但也仅仅是轻轻皱了下眉。   “夹到手了?”   “嗯……”白玥潇直接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了膝盖中,声音瓮声瓮气的,都带上了哭腔。   黎靖修伸手:“给我看看。”   “我不要!”小白狼开始任性。   “是我的错。”黎靖修蹲了下来,头一次放缓了语气,“我向你道歉。”   白玥潇抬起头,两滴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滑下,模样颇有点可怜。   刚才那一下,放在平常,真不至于,至少依照她抗打的能力来说,不至于。   但是这家伙就很是擅长掉眼泪,这还是小时候在白玥南与师傅宋笙面前辛苦练出来的。其实,她心里也是有气的,她觉得这黎靖修就空有一张脸了,但是整个人就像冰块一样,这人对她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他们也不熟。但就是因为这家伙,她平白受了那个老女人那么多的气,还要继续留在这里装模作样,真是越想越生气!   今天下午的时候,她都看见了,师傅给宋宴写了信,信中一定有关于她的事情,她只要想办法拿到那封信,就能知道师傅在哪儿了,然后她就连夜跑路,再也不在这里受气了!   白玥潇心中恶狠狠的想着,看见黎靖修那有了些变化的脸,却又突然不知有点怪怪的。   “给我看看,”见面前的人不哭了,黎靖修伸出手,将白玥潇的手从膝盖后拿了出来。   这双手白嫩细长,指甲上涂着鲜艳的红,愈发衬得这双手的漂亮。   黎靖修不禁回想起了他母亲曾对他说过的白家的情况。   境况差到会卖女儿的人家,真的能养出这样的手吗?   只是这双如玉的手中指和无名指都被夹红了,甚至有点泛青。   “起来,”黎靖修握着白玥潇的手,站了起来。   白玥潇依旧坐在原地,动都不动。   “咳咳。”黎靖修站在门口,似乎是着凉了,他咳了两声,回头将门关好,再回头的时候,白玥潇已经站起来了。   黎靖修转身,去拿了药箱。   此时,本应该睡觉的司千在外堂中来回踱步,因唉声叹气的次数过于频繁,宋宴都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叹什么气?”   “我不放心白玥潇啊!师傅,你说那丫头没轻没重的,会不会害庄主睡不好觉?”   宋宴觉得,应该不至于。   但是俨然庄主小迷弟一枚的司千可不这么想,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最后,一拍脑袋,严肃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宋宴无奈扶额:“你去添什么乱?”   司千伸出一根手指强调:“我就看一眼,不不不,我就站在外面听一下他们有没有睡觉,马上就回来!”   说完,生怕宋宴阻拦似的,窜了出去。   听墙角这种事情司千以前从没干过,避开院中那个叫春棠的小丫头,鬼鬼祟祟站在外面的时候,司千还觉得挺羞耻的。   他站在那里,马上就听见了屋子里面的动静。   “你轻点!好疼!”   “……”   “别碰那里!!”   “……”   乍一听见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司千还有点懵,但是马上,他的脑回路就机灵的转了个弯,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而去了。   瞬间,门外偷听的妖怪红了脸。   “疼——”   “你再忍一下……”   “我……”   司千受不了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么大声做什么!!! 第4章 你别乱动!   黎靖修一觉醒来之后,……   黎靖修一觉醒来之后,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这几年来,他的梦中时时伴着魇,每次醒来都不会太好过,宋宴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找到原因将其根治。   其实原因,他多少能猜到,只是这其中各种,不能与外人说出口罢了。   但是昨晚……   黎靖修下意识的朝旁边看去。   房间的床很大,是天价买回来的木料做的,上面请最好的工匠雕了精美的花纹,被褥之下其实还有一整块床那么大的玉石,是当初在宋宴的指引下,花了不少钱买回来的。他说这种玉石与身体有益。所以黎靖修就照做了,只是到底对他的病情有没有用处,这还真的不太好说。而这张床很大,躺上三四个人都没有问题,所以昨日两个人是睡在了一张床上,中间用东西给隔开了。   这一看,黎靖修的眼角为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这人的睡姿可真是一言难尽。   黎靖修伸手,拨开隔离了光线的帘子,睡在里面的人立马就难受的□□了一声。   白玥潇抱着自己的枕头,虚弱的对罪魁祸首道:“快点放下,我晒不得太阳,要灰飞烟灭的。”   昨天一大早被春棠给叫起来,又折腾了一天,这床又出乎意料的舒服,她真的非常不想起来。   黎靖修问她:“看到亮光就灰飞烟灭,你是鬼是妖。”   白玥潇见黎靖修要将床帘给挂起来,勉强伸着爪子爬到了外面,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后帘子,想要重新放下。   “我是妖怪,我要睡觉,你快把它放下。”   黎靖修丝毫不相让,白玥潇这股模样在他眼中散漫极了,这人的里衣有些乱,但是头发却比里衣更乱。   黎靖修一瞬间就在心里对那白家的教养之道打了个叉。   但是白玥潇还偏就跟他较上劲了,她从小是在狼窝和狐狸窝里野大的,对那些没大没小跟她对着干的妖精向来都是毒针伺候,好在她没忘了自己现在在人类的地界,没有拔针。   黎靖修躲了几次,白玥潇开始不耐烦了,上去就咬了他的手。   她这突如其来的凑近,把黎靖修给惊到了。手背一刹那的温度和异常的触感让黎靖修愣了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系上了自己绣着银色暗纹的浅色腰带。若是这里有第二个清醒的人,就会看到,这一向难起波澜的庄主动作中带着点急促。   “嗷——”   终于,平静的早晨被彻底打破了。   春棠和司千站在外面,听到这声惨叫都有点愣。   司千是来给黎靖修送药的,这活一直都是他来做,只是今天一靠近这院子,他脑子里就不听的回放昨天听到的那些虎狼之词,一时竟有些不自在,听到这声突然的惨叫,惊得差点跳起来,把药汁泼在春棠的脸上。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冲了过去,强行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庄主……”   “夫人……”   大门随着两个人焦急的声音被打开,然后,一脸焦急的春棠和司千就全都愣住了。   白玥潇半趴着,脸背对着门,躺在黎靖修的腿上,黑色的长发也散在他的腿上,已经气虚了:“你快点……”   而黎靖修坐在床边,费力的弄着什么。   至于是什么,没人去想了,因为他们死也想不到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这姿势相当羞耻,是寻常夫妻私底下才会有的亲昵。   至于他们庄主夫人刚才为什么叫得那么惨?   管他呢!   春棠和司千不约而同的,以飞快的速度退了出去,顺便还把门给关上了。   黎靖修:“……”   “疼……”白玥潇气若游丝,“你行不行?快点……”   她昨晚忘记了自己头发上的发带,那条红色的发带本来就松松垮垮的,睡觉的时候也没觉得不舒服,今天自然也给忘了。   只是那发带上精细的碎宝石坠子在刚才与黎靖修腰上的一块碎了一半的玉佩缠住了,刚才黎靖修猛地起身,她的头发就被大力扯了一下。   黎靖修一动,她的头发就被扯一下,只能等着他快点把缠在一起的东西给解开。   “你别乱动!”黎靖修出声呵止住了白玥潇乱动的动作。   “那你快点!”白玥潇催促。   黎靖修腰间挂的这玉佩既不是什么稀奇的玉,造型也一点都不漂亮,正是因为外面的环状破了个口子,宝石坠子才会卡在里面。   黎靖修加快了手下的速度,也想快点从这莫名的状况中解脱出来。他这被老夫人买回来的新娘子莹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吹弹可破,黑色的发与漂亮的侧脸完美而和谐,因距离太近,他甚至能味道这人身上的一股淡淡的幽香。这人来山庄不过两天,意外的情况却比他从前两年加起来还要多。   黎靖修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此时,院子外面,春棠站在门口,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药碗,一脸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这药都快凉了。   司千一脸震惊,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做什么,但这必然不是黎庄主一般情况下会做的事情。   甚至,往常天不亮的时候,黎靖修就起了,先去后山附近散步,然后去书房看书,到了时间会主动跑去他们的院子喝药。   今天就是看着黎庄主迟迟不来,他师傅才让他把药给送过来的,来的路上他还设想过,可能是庄主晕倒了,压根没醒归来,而白玥潇这不靠谱的臭丫头睡得太死没发现诸如此类的情况。   但是真实情况明显就超越了司千的认知范畴。   而且……   现在仔细想想,他怎么看着黎庄主的脸色……还挺好的?   “怎么了?”这时,两个人的沉默被一个声音给打破了。   司千回头,是青竹。   青竹前些日子病了,他是知道的。   “庄主还在里面吗?”听到房间中有动静,青竹有些惊讶。他起了个大早,就是想赶紧回到主子的身边伺候着,依照以往的情况,庄主肯定是在宋神医的院子喝药的,但是今天却没有,青竹又先后去了后山、书房,这才回来院子。   “对。”   见青竹听到他的回答后马上就去推门,赶紧给拦了下来。   “喂!白……庄主夫人还在里面呢!”   “啊……哦!”青竹赶紧缩回了手,挠了挠头。   他是跟在主子身边最长的人,自然知道这门婚事不是庄主自己安排的。而庄主大婚那天他又烧糊涂了,昨晚才清醒了些,一时竟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   白玥潇出门的时候,黎靖修已经走了,顺便带走了司千和青竹,外面就只剩下了春棠。   看见春棠那眼底的乌青,她这才想起来,她放出的那条小黑蛇一直都没回来,相比春棠除了前天夜晚,昨天也没睡好。   白玥潇想了一下,这丫鬟也就是昨天刻薄了点,倒也没在做什么,于是她动了动手指,把小黑蛇给收了回去。   “夫人,要去老夫人的院子吗?”   白玥潇喝了口鲜美的鱼片粥,不解的歪头:“为什么?”   春棠:“……”   春棠勉强答道:“不需要去给老夫人请个安吗?”   “庄主也去吗?”   “不……”   “那我也不去。”   “……”   白玥潇心满意足的喝了粥,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摸到那封信。吃完了早饭,白玥潇就把春棠一个人留在了院子中,独自一个人离开了,美其名曰要去找自己的夫君。   她悄悄来到了宋宴的院子,想了想,觉得那信应该就在书房中。   但是宋宴不像黎靖修那样,院子里只有一个奴仆,因着黎靖修与宋宴的关系非常要好的缘故,加之这又是自己的续命恩人,所以黎靖修相当大方,就连书房的窗前都站着一个小厮,只有前厅的门窗是开着的,要想进书房,就得通过前厅。   此时的宋宴和司千正在院子里磨着什么药粉,一边做着手里的动作,宋宴还一边给自己的徒弟讲解着什么。   白玥潇瞅准了时机,找了个死角,溜进了前厅。   她走到书房的门前,一拉。   ……锁了。   白玥潇气得想破口大骂,要不是怕动静太大,她肯定一脚踹上去,把这破门给踹开。   正在这时,黎靖修来了。   于是宋宴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与黎靖修一起走进了正厅。   白玥潇逃跑不成,左看右看,最后只得借着墙,高高跃起,跳上了雕刻着麒麟瑞兽的精美房梁。   “庄主今天感觉怎么样?脸色好了不少。”   “咳咳……早起倒是没感觉不适。”   宋宴早就从司千那里听说了今天早晨的事,黎靖修一提起早上,他的脑海中就情不自禁的脑补起了那令人一头雾水的场景,宋宴叹了口气,问道:“庄主可还习惯二人的生活?”   黎靖修:“……”   一提到白玥潇,黎靖修虽然还是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但那凝滞了一下的眼神却让他心头一凛,觉得这丫头八成是是要露馅。   于是宋宴沉吟了一下,开始给某只小白狼说好话。   “我虽和夫人见得不多,但却觉得她性子不错,人也沉稳,大婚当日,她得知你晕倒的消息,她在外面守了一夜。”   司千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   当即,司千的白眼翻上了天,他师傅鬼扯的本事也见长,那女人明明是盯着庄主的脸看了两个时辰,然后跑回去睡觉了。   然而这一朝上看不要紧,却好死不死的看见了蹲在房梁上的某红衣人。   司千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这这这……”   他叫出来的时候,已经后悔了。因为他马上就认出来了,这是白玥潇。被他抓个现行不要紧,庄主还在这里啊!   哪家姑娘会来大夫的房梁上蹲着啊??   但是他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宋宴和黎靖修,已经顺着司千的目光,朝上面看了过去。   司千:“……”   宋宴:“……”   黎靖修:“……”   白玥潇:“……” 第5章 傀儡与黑猫 白玥潇正听宋宴夸她听得起……   白玥潇正听宋宴夸她听得起劲,忽然,司千一进门,房中三道目光就齐刷刷的朝她射了过来,白玥潇腿一软,差点栽下去。   稳住身形的一刹那,她却又突然收力,真的摔了下去。   宋宴眼看着白玥潇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那房梁并不正对着黎靖修,可她偏偏就摔在了黎靖修的身上,也不知道黎靖修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会不会被她给砸垮,反正黎靖修伸手接住了她,大概也是下意识的。   看样子是没事。   想来也是,黎靖修曾说过,病重之前,他也是修习过功法的人。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白玥潇将头埋在黎靖修的胸口,“哇”的一声,就哭了。   黎靖修:“……”   “我……我刚才被一个进来偷东西的贼给劫到了上面,他拿刀抵着我,说我若是敢出声,就杀了我……”   说着,还生怕黎靖修不信似的,拨开了自己的头发。果然,后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宋宴:“……”   “这里怎么会进贼?”黎靖修面无表情的开口,显然是对自己庄中的防卫心中有数,没有马上就相信他这小新娘的一面之词。   “那你是不相信我吗??”白玥潇演技大爆发,表情难过又委屈,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哭湿了黎靖修的衣服。   “不信你可以问他,他刚才抬头的时候,也看见了,”还不等黎靖修再说话,白玥潇换头突然调转,指向了依旧目瞪口呆的司千。   司千:“……啊……啊?是、是,他跑了,速度太快,我没反应过来。”   司千觉得这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就是撒谎,比撒谎还要难受的是替白玥潇撒谎。尽管他恨得牙根痒痒,却还是得替这不老实的小白狼兜着。   司千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黎靖修皱了皱眉,推开了怀中的人,突然大步朝外走去。   白玥潇一懵,紧接着却松了口气,别管他信没信,反正是糊弄过去了。   “你怎么回事!”   司千暴跳如雷,恨不得扑上去掐死白玥潇再说。   白玥潇无辜的看了一眼司千,理不直气也壮:“你要是不看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司千:“???”   怪我咯?   “他去干嘛了?”白玥潇指着黎靖修消失的门口,不解。   “去后山了吧。”司千挠了挠头。黎庄主常去的地方,除了书房就是后山。他也曾好奇后山有什么,悄悄的跟过去过,但是庄主进了林子他就跟不上了,经常迷路,试了很多次之后,他就放弃了。   “后山有什么?”白玥潇好奇。   “有鬼!”司千恶劣的笑了一下,“没事可别忘后山去!”   白玥潇:“……”   白玥潇不再搭理司千,转头就走。   “姣姣。”   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宴开口了。   白玥潇一怔。   “你想偷信吗?”   “……”   “死心吧,宋笙没有写她在哪里。”   “……”   “走吧,要是去后山的话,小心迷路。”   “……”   司千望着脚步突然加快的某人,有些好奇:“师傅,姣姣是叫她吗?”   “嗯。”   “您不是说,她叫白玥潇吗?”   宋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她的小名。”   这头小白狼在狼族也算是被长辈们疼大的了,族里的人全都管她叫“姣姣”的,只是自从白家的父母死后,这么叫的人,就少了。   宋宴说的没错,如果真的乖乖听话,那就不是白玥潇了。   早在嫁进山庄之前,白玥潇只知道,游淩山庄还有一个比它的本名更加响亮的名字:鬼庄。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闹鬼,就在后山。   游淩山庄背靠整个游淩山,而游淩山的后面,就是凤华城,而凤华城,是一座鬼城。   原先的凤华城位于三国交界,是一座繁华的城池,城主凤瑾年轻有为,将城池治理得井井有条。凤华城的军队也是出了名的厉害,从不担心任何人的进犯。   最重要的是,凤华城有一秘密武器,那就是神兵阵。   这神兵阵就是守护凤华城的神迹,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但是十年前,北朝国君对凤华城起了贪念,凤瑾的父亲便开启了神兵大阵,将北朝国君的二十万大军全部绞杀。那一血役,无一人生还。   从此,神兵阵名扬天下。   但关于神兵阵的其余消息,始终没有一点儿风声透露出来。   直到又过了五年,那里变成了一座无人的死城。   从此,死城附近,除了一座游淩山庄,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气了。而自那之后,屡屡传出山庄闹鬼的传闻,这自然与凤华城脱不开关系。   正想着传闻中的那些事情,白玥潇就来到了山庄的后山,也就是游淩山。这里非常荒凉,草木全部都已枯萎。   她蹲下身,捏下一片枯萎的草叶,有些奇怪。   “没毒啊,这个季节应该不至于吧……”   白玥潇还要朝前走,突然,前面出现一声凌厉鸟鸣。   她循着声音朝上看去,这鸟头上有角,鸟嘴兽身,两只巨大的翅膀张开,它盘旋在天空之上,从她头上经过,她甚至觉得天空都暗了一下。   这东西,似乎是蛊雕。   这种鸟她从前只听紫鸩鸟跟她说过,她从没见过真正的蛊雕是什么样子的。   但此时也容不得她在想更多了,这大鸟突然就从前方的林子里飞了出来,白玥潇直觉它试出来找食的。   可能,在它的眼中,她就是那个食。   蛊雕提个俯冲,朝着白玥潇凶狠而来,白玥潇不进反退,眼中全是兴奋,她摩拳擦掌,摸出了什么东西,然后隐隐有光一闪而过,一柄漂亮的银月弯刀已经握在了手中。   她乘势而上,一个跟斗,骑在了蛊雕的身上。   蛊雕发出一声愤怒的鸣叫,在空中翻了个身,似乎想要把身上的人给甩下去。   白玥潇好久没有动刀了,不管是在妖族的地界,还是来了山庄,熟人在旁,她都得兜着点,这会儿怎么也不肯再放过这个过瘾的机会。   这刀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可惜平日里根本就不能拿出来。   银光一闪。   “唳!”   蛊雕发出一声惨烈的哀鸣,但是紧接着,白玥潇就睁大了眼。   这东西居然没有受伤。   白玥潇眼中厉芒一闪,一刀又要挥下。   不同于刚才的小试身手,这一次,铺天盖地的大妖之气从整个望不到边际的树林席卷而过。裹挟着几乎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来,银月弯刀被冲天的妖力灌注,发出一声轻轻的嗡鸣,弯刀再次高高挥起。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蛊雕似是被这汹涌的妖力给吓到了,刚才还凌厉的身姿突然一软,朝地上栽去。   白玥潇从兴奋中回神,朝后扬去。   空气中压抑着的什么突然消失,“砰”的一声,蛊雕重重的栽在了地上。   白玥潇站稳,嫌弃的踢了一脚地上的大鸟。   嘴上念叨着不满的话,但是眉头却皱了起来。   不对。   这鸟不是被她吓的。   这鸟像是一个傀儡一样,且羽毛之下似乎不是肉身。   她的刀明明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不可能无法奈何血肉之躯,这鸟连妖都算不上,而说它像是傀儡,是因为它明明不是修成人形的妖,在她的妖力压下来的时候,它根本没感觉到害怕。   思及此,白玥潇更兴奋了。   这林子里面藏着什么秘密,黎靖修为什么要来后山,这只鸟跟他有关系吗?   蛊雕摔在地上,扑棱了两下,然后重新飞了起来。   白玥潇正要去追,突然,就在不远处的树后面看见了黑乎乎的一团。   这一晃神的功夫,那只蛊雕就又飞进了林子中,消失不见了。白玥潇这才发现,这林子前面的地虽然一片荒芜,但是那林子却是充满了生机,树上的枝叶相当茂密。   捉鸟不成,白玥潇猛地冲向树后那一小团黑色。   她五指如钩,转眼间扣住了那小东西的脖颈,待看清时,她乐了:“哟,谁家的小黑猫?”   这小团黑不是别的,而是一直小黑猫,黑猫的模样与寻常的猫倒是没什么不一样,只是那么介于琥珀色和绿色只见的颜色相当抓眼。   白玥潇撸了一把小黑猫的头,然后将整只猫都抱紧了怀里,像是要发泄什么似的狠狠揉了一通。   黑猫似乎相当不乐意,但是它只是一只猫,怎么会逃过白玥潇的魔爪,于是只能被摁着乱揉了一通。   白玥潇觉得,自己舒坦多了。   她捏了捏黑猫的一只爪子,问道:“你是谁家的猫呀,是庄子里的人养的吗?”   黑猫将头撇向一边,眼神都不给她一个,甚至划拉着自己的爪子,想从某人的怀里挣脱出来。   但是白玥潇才不会轻易把它给放走,她一只手抓着小黑猫的身子,另一只手又捏了一下它的爪子,恶声恶气的威胁:“别动!炖了你噢!”   黑猫:“……”   蛊雕飞过后山丛林,飞入了林子后更加茂密黑暗的地方。   盘绕着,遮蔽了天空的密林之中,往下,再往下。   比皇帝宫殿还要大气的地宫中,有一个宽大的血池,血池上方隐隐冒着黑色的雾气。诡异的雾气之中,一个□□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   一声轻轻的水声,他抬起了自己泡在池中的手,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不适,男子顿了一下,皱起了好看的眉。 第6章 让他对你生出些好感 “白玥潇,你跑哪……   “白玥潇,你跑哪儿去了!”司千气喘吁吁的找到白玥潇的时候,她的胳膊下夹着一只看上去生无可恋的黑猫,正在朝自己的院子里走。   “干嘛?”白玥潇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司千。   司千说:“山庄里进贼的事情老夫人知道了,要见你呢!”   “……”   “我不去行吗?”白玥潇皱了皱眉,她真的对那个老夫人没什么好感。   司千说:“你觉得呢?”   “……”   “你这黑猫是哪儿弄来的?”司千突然微微弯下身。   黑猫抬眸看了一眼司千,立马就有把头给低了下去。   “后山遇到的。”说道黑猫,白玥潇眼神一亮,发觉这小东西不再试图逃跑之后,把它给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后山怎么会有猫?”司千不解的皱眉,他去过不少次那地方,别说猫了,他连一只蚂蚁都没见到过。   “你人品不行。”白玥潇匆匆回了司千的话,眼看着春棠朝她这边走了过来,把黑猫顺手就塞进了司千的怀里,“帮我照看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这春棠肯定是抓她去见老夫人的,据宋宴所说,春棠在她嫁进山庄之前,就是老夫人的人,现在,这个丫鬟待在自己的身边,就相当于老夫人在这里安插了个眼线。   这黎老夫人从前努力想要在黎靖修的身边安插人手,努力多年无果,没想到现在却用另一种方式完成了自己的这个“心愿”,也不知道黎靖修心中作何感想。   “夫人,老夫人在找您呢,您快过去吧!”春棠低着头,语气中带着焦急,眼皮遮住的眼中带着愤恨。   就因为这不安稳的庄主夫人到处乱跑,害得她刚才被老夫人给教训了。最近真是倒霉透了,先是晚上频频梦魇,白日里精神不好,连庄里的医生都看不出是什么毛病,现在好不容易情况好了一些,她有因被老夫人教训,罚了半个月的银钱。   这庄主夫人果然就是来克她的!   “走吧。”白玥潇看了春棠一眼,走在了你前面。   老夫人依旧对她相当友善,白玥潇走进门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做着针线活,看见白玥潇终于来了,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由自己旁边的丫鬟搀扶着走到堂前,急切的握住了白玥潇的手:“一大早就听到了庄中进贼的消息,给我吓坏了,孩子,快让娘看看,受伤没有?”   白玥潇赶紧摇头:“没有,只是让那贼人跑了。”   “人没事最要紧,”听了白玥潇没受伤,黎老夫人松了口气,似是抱怨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从来不让人近身伺候像什么话?今天的事情若是有春棠跟在你旁边,恐怕就不会这样了。”   嘴上说着,其实黎老夫人心中也对庄中进贼这件事疑惑不已。他们这地界很少有人来,且防卫相当严密,从那贼人出现到现在,派出去的人手全部都没有抓到人,且这贼人不去她这里,也不去庄主的院子,不对值钱的东西下手,反而去了一个大夫那里,这是什么道理?   “你还记得那贼人的样貌吗?也不知道靖修有没有将事情放在心上,自己的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说好好陪陪你,又自己跑没了影,真是太不像话了。”   老夫人拉着白玥潇,一路说着话,就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没有下人,跟白玥潇一起过来的春棠自然也有眼色的留在了外面。   “孩子啊!”老夫人见她说了这么多话,白玥潇依旧低眉顺眼的只知道应答,眼中闪过轻蔑的不满。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规矩,不来这里向她请安也就算了,连嘴都这么笨,若不是尹府因黎靖修的病情愈发严重,坚持退了婚,哪还轮得到这个粗野的丫头?   “老夫……娘?怎么了?”见黎老夫人突然不说话了,白玥潇疑惑的抬头。   “没事,娘就是想问问你……”老夫人期待的看着白玥潇。   白玥潇眨了眨眼,懂了。   这老夫人还惦记着那包毒药呢!   是她大意了,若不是她主动提起这茬,她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已经给他吃了一包了,”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白玥潇轻轻皱起了眉,“但是……”   “但是什么?”老夫人有些急切的追问,俨然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那药不但没用,他还……”白玥潇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一样,眼中装满了焦急,似乎下一秒就要害怕到掉泪了,“他还吐血了……您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宋大夫……”   “不行!”老夫人急切的打断了白玥潇的话,眼中因兴奋闪过某种异芒,但又像是马上害怕被白玥潇察觉,放开了她的手,一边抚着自己的心口,一边高兴道:“那大夫就是这么跟我说的,靖修的体内有毒,这样一来,毒素就排出来了。”   “娘,”白玥潇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您对相公可真好,如果让他知道您……”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老夫人压低了声音,道,“那宋大夫想到不好对付,说不定他留在这里这么久就是贪图咱们黎家的钱,把庄主医死正好遂了他的心。”   白玥潇心中疯狂腹诽,但是面上还是一副紧张的样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把黎靖修毒死,你这老妖婆刚好就可以栽赃在宋宴的身上了,算盘打得倒是真够精明的!   老夫人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东西,这下是满意了,她又拉着白玥潇说了些话,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这便宜儿媳一副低眉顺眼嘴笨手拙的样子,总算是放人回去了。   白玥潇离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的小黑猫。   黑猫倒是没跑,因为司千抓的太牢了。   只是白玥潇到底没能抱着猫回自己的院子,因为她领到了新任务。   “为什么要炖鸡汤?”   “庄主已经怀疑你了!”司千想起上午的事情,还是生气,“你没看见他都没叫人去追那贼人吗?”   黎靖修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如果山庄中真的进了贼,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放在心上,但是庄主却还是跟哥没事人一样玩失踪,这明显是出了大问题。   “喝了我的鸡汤他就能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   司千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起码要让他对你生出些好感吧?”   除了庄主,司千最佩服的人就是宋宴,自己的师傅。但是,这次他却开始怀疑了起来,让白玥潇顶替那落跑的新娘子嫁进山庄,就为了保住庄主的颜面,以防更多别有用心的人来对黎靖修动手脚,这真的靠谱吗?   这丫头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他怎么觉得白玥潇比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危险多了?   “说得有道理……”某只狼此时若是身后有尾巴,现在可能已经欢快的摇起来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昨晚,她与黎靖修达成暂时性和解,快要就寝的时候,那家伙根本没有脱下自己的衣服。   她还没见过自己夫君衣服下面是个什么光景呢!光是大婚那晚露出来的半块胸膛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了,真的看到全部,那还得了?   但是她这个愿望始终是没有达成,那床太大了,中间又放了遮挡,这厮又没脱衣服,她哪里看得到?   要是她一会熬一碗鸡汤,趁机泼在她美人相公的身上,然后拉着他回房换衣服,那么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白玥潇突然一拍手,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心中某种不可描述的“险恶用心”,她双眼冒着精光,甚至忘记了自己怀中还抱着一只小黑猫。   那小黑猫终于逮到了机会,跳到地上就“嗖嗖嗖”跑没了影子、   司千想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回头看见白玥潇那一脸“阴险”的样子,突然就有些后悔。   “走!”白玥潇才不管司千后不后悔,打定了主意,她拖着人就朝山庄厨房的方向走,去之前还按照春棠的指引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去养着家畜的地方拎了一只鸡。   “那个……”司千看着某人一手抓鸡,一手拎刀,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想跑,“刘厨子刚才说后面有现成的鸡,要不咱们……”   “师傅说过,现杀的才新鲜。”白玥潇歪了歪头,回忆着亲爱的师傅教诲。   跟着宋笙的这几年,除了正儿八经的功夫与本领,别的什么都学会了,炖鸡汤当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自己杀鸡,这才是头一次。   “那你放手,让他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千的话还没说完,白玥潇一刀就剁了下去,没有专业人士指导,不假于他人之手的结果就是,一刀下去,鲜血崩飞,站在一边的司千和春棠全部都没能幸免于难。   司千的尖叫和春棠的尖叫加在一起,白玥潇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那倒霉的鸡因为疼痛剧烈挣扎,白玥潇一时失手,竟让它给跑了,但是这倒霉鬼流了那么多血,已经活不长了。   白玥潇似乎也没想到一刀下去会是这个结果,一时竟顶着一脸渗人的鸡血,愣在了原地。   那撒了一地热血的鸡“咯咯咯咯”的疯狂逃窜,最后朝门口逃去,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一个人。然后终于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而那门口的人,名贵的白色长衣被染上了刺目的红。   白玥潇抬眼一看,正是她的美人相公。   白玥潇:“……”   黎靖修:“……” 第7章 脱呀!!   而遭了殃的人,除了黎靖……   而遭了殃的人,除了黎靖修,还有一旁的宋宴。   黎靖修那一身白衣被染了大片的鸡血,白玥潇似乎非常不好意思,她赶紧小跑着上前,有些懊恼道:“你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宋宴看了一眼自己怂成了一只小鸡仔的倒霉徒弟,面无表情开口。   一直跟在两个主子的青竹反而因为走在后面而没有遭殃,他看见这庄主夫人拿着自己的红色精致手帕在庄主的身上越擦越红,差点因为晕血直接倒在地上。   他战战兢兢的掏出自己的手里的帕子,试探性的提议道:“夫人,用……用这个?”   “不用了!”白玥潇抓着黎靖修的衣袖,道,“这样擦不干净的,快跟我回去换衣服。”   青竹:“……”   他怎么瞅着这庄主夫人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羞愧”呢?他刚才要是没看错,那眼里哪有什么羞愧!那明明是兴奋吧?   黎靖修就任由某人在自己的身上“作怪”,最后还被她给拉走了。   而厨房的用人也全都被吓傻了,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拎起了那只死得相当痛苦的鸡,开始擦溅得到处都是的鸡血。   “师……师傅……”司千生怕挨打,磨磨蹭蹭的走过去,看着他师傅那也惨遭□□的衣服,小声建议道“要不……您也会去换个衣服?”   白玥潇那厮从头到尾都装傻,留下了他一个人在这里面对他师傅,司千想想都觉得想打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宋宴叹了口气,转头朝外面走去。   “就……就……你不是说,白玥潇似乎暴露了吗,我就想着,让她给庄主炖个鸡汤,好……好歹……”   结果事情好像更糟了。   宋宴:“……”   “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宋宴呵斥了一句,教训道,“下次别自作主张!”   “知……知道了。”   司千乖乖的跟在师傅后面,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宋宴,似乎是想问什么,又有些纠结。   “怎么?”宋宴就像是后背长了双眼睛一样。   “那个……师傅,你们来厨房做什么?”   宋宴似乎也没想到司千会问这种问题,想了一下,宋宴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半路遇见黎庄主的,不知他为何要去。”   “……”   黎庄主也不正常了么?   *   黎靖修虽对一切人和事全都漠不关心,性子一向冷清淡漠。但是这温热的血腥味也实在让人受不了。   白玥潇风风火火的拉着黎靖修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相当熟练的从房中昂贵深棕色木料雕刻出的大衣柜中找出了一套衣服,转头朝黎靖修甜甜一笑:“相公,我伺候你穿衣服。”   黎靖修面无表情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衫:“不必,你出去吧。”   “那怎么行呢?”白玥潇拦在衣柜的前面,抱着自己手里的衣服,脸上写满了坚持,“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我当然得表达我的歉意,咱们都是夫妻了,还害羞么。”   黎靖修:“……”   白玥潇眨眨眼。   黎靖修:“……”   白玥潇继续眨巴自己天然带着几分媚意的眼睛,轻声提醒:“脱呀!!”   “……”   见黎靖修像一块冰柱一样冷冰冰的杵在原地,根本就不看她,白玥潇上前一步,伸手就要解黎靖修的衣服,却被黎靖修一把捉住了手。   “真的不用我帮忙?”白玥潇抿嘴一笑,另一只手戳了戳黎靖修的左胸膛,她停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够过瘾似的,又戳了一下。   现在天气不冷,他们的衣服不算厚,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相公的胸膛触感相当好。   只是……   白玥潇敛下自己的眼睫,最终还是将自己手里的衣服交给了黎靖修,然后又拍了一下他的左胸膛,这才转身离去。   黎靖修望着那被关上的大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   “你还有脸来找我!”   司千战战兢兢地,回了院子没被罚,刚刚松了口气,还没过多久,白玥潇就又来了。   司千现在恨不得躲白玥潇远远的,生怕再出什么事儿牵连到自己。   “我有正事儿的!”白玥潇一把扯过司千,根本不管他的挣扎。   “你能有什么正事儿!”司千怒了。   “我问你,”白玥潇眼见四下无人,这才问道,“宋宴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给黎靖修治病?”   “这个……好像师傅承过黎家的恩情……”司千只隐约听那些人提起过,却从来都敢问。   就算他问,他师傅也不一定说啊。   “什么恩情,宋宴一个厉害的大妖,为什么还需要人类的帮助?”   “啊……也没准是上一辈……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玥潇双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我怀疑,我那美人相公不是人。”   司千刚一开始,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下一秒却暴怒:“白玥潇!你把庄主害得那么惨,居然还骂他不是人!”   “你猪脑子啊!”白玥潇翻了白眼,“我的意思,他不是普通的人。”   “肯定不是普通人啊,你见谁家普通人二十几岁就没几年好活?”   “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是只妖。”但是说完这话,白玥潇自己就皱起了眉。他们都是妖,如果黎靖修与他们一样,那么她一早就察觉了。   “怎么可能!”果然,一听到这话,司千想也不想的就否认了,“给庄主治了那么多次病,他是妖我们不会发现吗?你见哪只妖会这么……”   成日里咳嗽不止,稍微一操劳就晕倒,每月还要发一次病,生不如死,就连族中最弱小的兔子精都不至于如此。   司千心中默默叹气。   有时候,他也恨不得李庄主是只妖,那样,很多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的药,就能用在他身上了。   说不定,在他死前……真的会发生奇迹呢?   “……”白玥潇久久不言,但是心中却开始疑惑。   不是妖,为什么……会没有心跳呢……   凡人,不是没有心跳,就会死吗?   *   “一会儿要见的那三人,都是你的朋友吗?”   白玥潇是在晚上被告知,庄里有客人来访,她要陪着黎靖修一起去老夫人的院子吃饭。   “都是在黎家做事的人。”遇上正事,黎靖修也难得话多,他身上穿的,是白天的时候白玥潇从柜中拿出的那套衣服。   白玥潇觉得,黎靖修的衣服大抵都差不多,衣料虽肉眼可见的名贵,但是却几乎都是浅色加上不一样的暗纹。   而说到衣服的暗纹,白玥潇之前一直觉得,她这美人相公这样清冷的人,肯定会喜欢诸如竹子之类的东西,他身边的小厮就叫青竹呢!   但是今天还是白玥潇第一次细看黎靖修的衣服,月白的底色之上,是几乎融于底色的一只……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给她的感觉只有邪佞。   “……在听么?”   “嗯?”白玥潇抬起头,“你说的太快了。”   于是黎靖修只得又重复一遍:“黎平和陈茂轩常年在江南一带,半年才会回来一次,将那边的情况带回来。”   “为什么要等他们带回来,不怕被他们瘫去了钱么。”   “黎家那么多地方,若每处我都亲自去查,恐怕两年都回不来庄里。”   白玥潇:“……”   而且,水至清则无鱼么,况且他现在身体这幅样子,若是处处都去计较,现在早就已经躺去棺材里了。   黎靖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灯火,转回了头。   只是这庄主的义务支撑着他将这些琐事打理到现在,否则,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更遑论谁贪了钱呢。   路上黎靖修告诉她,黎平是已故老庄主的远方表亲,而陈茂轩,是黎老夫人的娘家人,若是论起来,其实黎靖修是可以叫他表弟的。而除了陈茂轩,陈晴馨也来了,她是陈茂轩的亲妹妹,也就是黎靖修的表妹。   据说是听闻苍凌国君生日那天,京城会很热闹,想趁着这次机会,去看一看。   虽然按照辈分,黎平应是黎靖修的长辈,但是黎平见了黎靖修,还是恭敬客气的。   而黎靖修也并未客气,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些人的行礼。   黎平看见白玥潇,便笑道:“这就是夫人了?就跟老夫人在信中说的一样,是个妙人,与庄主很般配。”   白玥潇微笑着道谢,知道这种地方多说多错,所以并不主动说话。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这些无聊的寒暄,就算让她说,她也懒得开口。   入座之后,她就静静的吃着自己的饭,还时不时的给黎靖修夹个菜。在一起吃饭这么多次,她自然是大抵知道黎靖修的口味。   而黎靖修似乎也明白这是做给别人看的,所以全都吃掉了。   这也是白玥潇第一次听到黎靖修谈论正事。   她对这些不太明白,但是也能看出来,这饭桌上,高高占领了主动权的,就是她这美人相公了,虽然脸色苍白,声音不似存常人那样有力,但是偶而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都能把那两个男人给问得满头大汗。   他们肯定是贪了庄里的钱了。   白玥潇咬着鸡肉,做出了如上结论。   她得给美人相公吹吹耳边风,这可是自家的钱啊!被人贪了去像话吗? 第8章 今天就扎死你们 白玥潇吃饱了,瞌睡虫……   白玥潇吃饱了,瞌睡虫就自己爬了上来。但是偏偏黎老夫人不放她走,拉着她与那陈晴馨一个劲儿的说话。   而陈茂轩和黎平则是被黎靖修给叫走了。   黎老夫人显然是对这陈晴馨相当喜爱,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她拉着自己的侄女,越看越喜欢,白玥潇就算被留了下来,也只是个摆设。   “你这丫头,一路舟车劳顿的,还在姑姑这里逞强什么,反正你们明天也不急着离开,明天再来找姑姑不也是一样的么。”黎老夫人看似是在嗔怪,实则眼中却藏着笑。   陈晴馨是个娇憨清秀的小美女,这会儿俨然一副思念许久未见的长辈的样子,笑着道:“那怎么行?侄女很久都没见过姑姑了,姑姑说这话是不想我么?”   “姑姑怎么会不想你呢!前些个月得了几件首饰,还惦记着你呢,本来是想着让你茂轩给你捎回去,谁知道你自己过来了,一会跟姑姑去里面看看,要是喜欢别的,也尽管拿去。”   陈晴馨笑得愈发的甜了:“那侄女就不客气了。”   “对了,”陈晴馨突然话头一转,突然看向白玥潇,“嫂子一会儿也一起去看看吧。”   闻言,黎老夫人眼中的笑意少了一些,道:“这是没休息好么,怎么没精打采的。”   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喝茶的白玥潇不知道为什么就扯到了她。   她转头,正好与陈晴馨的视线对上,此时,陈晴馨回着头,黎老夫人看不见她的正脸,但是白玥潇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这丫头心眼儿还真多,两副面孔呢。   “嫂子肯定是照顾表格太过操劳了,表哥身边还是只跟着一个仆人么?”陈晴馨眼底那讥诮一闪而逝,她打一看见这个黎夫人就觉得有些可笑,堂堂游淩山庄的庄主夫人,穿衣打扮还不如她来的金贵。果然这丈夫病重,顾及不过来的时候,就连妻子也会跟着受委屈。   当初她哥想让她嫁过来,那时她对这表哥的印象还在停留在儿时那粗鲁蛮横的“胖小子”的时候,知道三年前又来到游淩山庄,她才发现,她这表哥早已出落成了一个人间难寻的美男子。   但是那又怎样呢?他是个病秧子,如果嫁过来,她会守寡的。   陈晴馨看见白玥潇这副打扮,更加庆幸自己原先的决定是对的。   不过……也不太对,她这么招黎老夫人喜欢,她怎么会跟白玥潇一样呢?想到来之前她哥说的话,陈晴馨垂下了眼。   长得漂亮又怎样?女人是需要被人宠爱的,否则那张脸蛋再漂亮也是浪费。   几眼之间,陈晴馨面上听着黎老夫人的话,但是心中却百转千回,开始思量起她哥哥的提议。   “……你表哥那性子你也知道,平时只能辛苦你嫂子了,”黎老夫人笑着看向白玥潇。   白玥潇扯了扯嘴角,又想起了黎老夫人让她偷偷下药的事情。   显然,这黎老夫人跟她想到一起去了,眉眼中愈发得意。   白玥潇突然灵机一动,笑吟吟的放下了自己的手里的茶盏,终于找到了开溜的理由:“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药还没嘱咐厨房的人端上去,我得去看看,表妹就好好陪陪母亲吧,嫂子先走一步,别见外。”   黎老夫人一听是这个理由,心照不宣的站了起来,马上开始送人:“好孩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白玥潇眼睛扫过陈晴馨。   她可是相当记仇的,小丫头片子无缘无故的就招惹她,不怕在庄子里遇见鬼,做一夜的噩梦么。   陈晴馨不知为何,后脊一凉。   但是在定神看去时,白玥潇已经走远了。   陈晴馨皱了皱眉,问道:“姑姑,嫂子是哪家的小姐呀?”   她总觉得白玥潇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与她和那些闺中好友都不太一样,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白玥潇人已经走了,老夫人就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听到自己侄女这么问,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小门小户家的姑娘罢了,要不是靖修摊上这样的病,姑姑最中意的人本是尹家小姐的。”   陈晴馨见她姑姑似乎并不愿意说起这个话题,赶紧缠着她转移了话题,又重新将黎老夫人给逗笑了。   白玥潇回了院子,竟然发现,黎靖修还没回来。   她皱了皱眉,脑中浮现了他刚才在饭桌上咳嗽的样子。又穿上了自己刚刚脱下的外衫。   春棠刚刚依照白玥潇的吩咐,叫人搬来了泡澡的热水,却又见白玥潇离开了,不解道:“夫人?”   “我去书房找相公,不用跟来了。”   春棠就知道是这样。   她眼神的复杂的看了一眼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又转身叫后面两个小厮把热水给搬了下去。   一开始被老夫人派来这里,其实她的心中是很不情愿的,但是,这庄主夫人似乎却没有寻常小姐那样娇纵,而且她每天都……出乎意料的轻松,春棠又看了一眼白玥潇离去的身影,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老夫人的叮嘱。   她垂下眼,转身离开了。   守在书房外面的青竹看见白玥潇跑过来,还有些惊讶。   “相公在里面吗?”   “在的……”青竹赶紧点头,“庄主刚与陈公子和黎老爷商议完事情。”   “那两个人还在里面吗?”   “他们刚离开。”   于是白玥潇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山庄中财大气粗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就连庄主的书房之中,都有八颗夜明珠镶嵌于四方的梁上浮雕中。白玥潇摸摸下巴,想起了儿时贪玩去到的苍凌国国君的书房,又打量了一下黎靖修的书房。   那皇帝的房中过于浮夸,她还是更喜欢这里。这里的装潢也并不清雅,而是于大气中透着一股威严肃穆之感。房中的摆件与装潢处处透露着低调的奢华,就像黎靖修这个人一样,表面看上去清冷雅致,但实则要更加厚重难以揣度。   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来这里,白玥潇在书房里转了一大圈,都没找到黎靖修。   她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人影,觉得青竹这傻孩子肯定不是第一次被骗了。   没找到人,白玥潇撇了撇嘴,推开了门。   “庄主还在看书么?”没有得到允许,青竹是不敢进去的,没看见黎靖修与白玥潇一起出来,似乎是有些失望,眼中溢满了担心。   庄主身子不好,还这样操劳,他一个做奴才的管不了,本以为取了妻子之后,这样的情况会好转,但是现在看来,也并没有好转。   “还在看书呢,我就不打扰他了,先回去了。”   青竹只得无奈送走了白玥潇。   白玥潇回到房中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临睡觉才突然想起来,她本是抓回来一只小黑猫的,但那家伙却不知什么时候逃走了。   白玥潇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又看了一眼舒服的床,想起那小黑猫漂亮的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走了。   但这次,她也是悄悄的,春棠并不知道。   这黑灯瞎火的,几乎跟那只小猫一个颜色,能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白玥潇去了山庄厨房附近,没有找到。于是一转身,去了后山。   路过一个庄中的一个院子的时候,里面隐约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声音。乍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白玥潇又走近了一些,这才听出,这是那陈家兄妹。   那两人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着话一边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白玥潇越听越不对劲儿,于是脚下一转,悄悄的跟着他们,避开了外面的下人,在屋子外面挺起了墙角。   “哥!你看那病秧子刚才都咳成什么样了,你真的忍心看我与那白什么的一样,待在这里守活寡吗!”没了长辈在身旁,那声音愈发尖细刺耳,满是不情愿,听得白玥潇手痒。   “这也是权宜之计啊!他都快死了,你左不过耽误这一两年,等他死了,我马上就让刘峰娶你,到时候荣华富贵有了,如意郎君也有了,你难道不想这样吗?”   “可刘哥哥万一娶了妻呢!”   “他怎么敢?他可是给咱们陈家做事的,哥哥知道你心悦他,难道还会让他娶别人吗?”   “那我也不要做妾,他已经娶了一个正妻了,我……”   “你可是姑姑最疼的侄女,她怎么会让你做妾呢,她要是知道你会嫁进来陪她,肯定高兴,就算不会把那个黎夫人废去,也至少让你们做平妻,到时候有姑姑撑腰,你还怕什么?”   “那、那刘哥哥这么长时间看不到我,都肯定会忘了我的!”   见自己的妹妹这么固执,陈茂轩的语气终于开始不耐烦了:“我不是每年都来吗?大不了把他也给带过来就是了。”   “……”   “哥哥平时对你不好吗?你不能光想着自己,你知道那病秧子有多精明吗,账本上那些错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也知道去年咱们拿走多少,你那些个吃的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花了家里的钱?如果你坚决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你毕竟是我的妹妹,回去我就让刘峰娶了你,你们一起粗茶淡饭的过日子,让我看看什么是真爱吧……”   “我、我……”   白玥潇已经不用再听了,因为她已经掏出了毒针。   什么平妻不平妻的,今天就扎死你们,看你们往哪儿嫁!   她正要从高处的窗子进屋,忽然,就听上面一声轻响。   白玥潇抬头。   这不就是那只小黑猫吗? 第9章 你怎么不哄哄我 看见小黑猫的一瞬间,……   看见小黑猫的一瞬间,白玥潇开始冷静分析。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件事,一件是扎人,一件是捉猫。   人不会跑,什么时候再来都行,但是四条腿的猫说跑就跑,过了这个村,下次就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容易找到了。   于是白玥潇果断收起了毒针,敏捷的跳上了屋顶。   那黑猫似乎没想到白玥潇也能跳这么高,受到了惊吓,转身就跑。白玥潇落在房顶上,几乎没出什么动静。但是那猫就不一样了,惊慌之中跳上屋子旁边的树。窗前的树枝受到冲击,掉了几片树叶。   “谁?”   似乎是自己也知道,他们密谋的事情见不得人,所以稍一风吹草动就相当警觉。但却又是虚惊一场。   而白玥潇,给兄妹俩留了个小礼物之后,就追着小黑猫跑远了。   黑猫这次没再犹豫,直奔后山,它速度飞快,借着夜色的遮掩,几次钻进角落,想把后面的愚蠢人类给远远的甩开。   但是后面这人类就像是一只专门在黑夜中狩猎的野兽一样,不但紧追不舍,后面甚至还跟它玩起了游戏,几次眼看着就要抓到它,却又突然慢了下来。   白玥潇一路跟着黑猫,跑到了后山。   眼看着这小家伙就要一头钻进后山那么茂密漆黑的林中,白玥潇终于猛地一跃,一把捞起了还在逃的黑猫,将它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还不等她捏起黑猫的后颈皮得意一番,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老……老爷,好像有人……”   “这偏僻的地方,没人来的……”   “陈……陈少爷把陈小姐带过来,是想要让小姐嫁过来,然后等黎庄主病逝……”   女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听着似痛苦似欢愉,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还变了声调。   黑猫显然是不能理解的,它挣扎着,还想跑,但是却猝不及防被重新摁进了一个带着淡淡幽香的怀抱。   黑猫似乎是被吓傻了,然后,下一秒,伸着爪子就要抓向白玥潇的胳膊。   白玥潇轻而易举的止住了小猫的挣扎,然后再次开始听墙角。   这俩人的声音她听出来了,男人是黎平,而那女人,是陈茂轩带过来的一个丫鬟,她刚才在吃饭的时候,还以为这丫头给陈茂轩倒酒的时候不小心蹭到旁边黎平的手指是无意的,没想到这俩人实际上早就勾搭上了。当时他们坐的角度原因,还因桌子上的人全都忙着谈事情,所以就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   白玥潇觉得,这小丫鬟没准一开始就是黎平安插在陈茂轩身边的眼线,专门往外递消息的。   “哼……陈茂轩那个蠢货私吞了那么多的钱,就想卖了自己的妹妹补窟窿,他们算盘倒是打的精明……”   “……”   接下来,谈话越来越少,两个人似乎渐入佳境,都想不起来要说话了。   忽然,黑猫的爪子被某人捏了一下。   白玥潇突然凑近了黑猫的耳朵:“你知道他们在干嘛吗?”   “……”   白玥潇当然不指望一直黑猫能跟她说话,于是便继续道:“他们在生崽子呢!”   “……”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我看看……”   说着,白玥潇就把黑猫的拎了起来,似乎真的想看看。   这下子,黑猫真的不干了,折腾着想要逃跑,力气比刚才大了不止一倍。   忽然,树林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啊啊——”   不远处正在交战中的两个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尖叫了起来。   趁着白玥潇的注意力被转移的这个空档,黑猫飞快的一蹬腿,从白玥潇的怀里逃了出来,落在地上,飞快跑进了树林。   白玥潇这次没再去追猫,因为眼前这场景连她都反应不及。   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森密林之中,呼啦啦的飞出了一大群乌鸦,这些乌鸦比寻常的黑乌鸦要大了足足一倍,数量之多几乎严严实实的盖住了仅有的月光。那眼珠在月光下是暗红色的,看上去阴森可怖,从它们的方向带过来的一阵风都有着一股难闻的腐肉味。   “啊啊啊啊啊——”   那一男一女已然要疯了,逃跑不急,被成群的乌鸦包围,看不见人影了。   “救……救命……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穿透了令人悚然的喑哑鸦鸣,像极了深陷地狱的鬼。   白玥潇拎着银月刀冲进了鸦群,黑夜中银光一闪,大片黑色的邪鸟落地,她一手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将让个人从鸦群中拖了出来,然后犀利的捕捉到了藏匿于鸦群中一只不太一样的黑色怪鸟,再次挥刀而上。   而被粗暴扔在地上的两个人,早就已经晕了过去。   那黑色的怪鸟可不像寻常的红眼乌鸦那样好对付,越来越多的黑乌鸦从林子中飞出来,似乎是得了那只怪鸟的某种命令,全部都冲向了白玥潇。   白玥潇收刀,跃起,几十枚银针齐发,遮住了夜空的鸟群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银色细小亮光暴雨般刺入鸦群,凄厉嘶哑的鸟叫声不绝于耳,脚下裸露着的土地被染成了黑红色,血腥味将附近牢牢的包裹了起来,那腥臭的味道让人几欲晕厥。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再次出现在她的头顶,而地上全都是红色的血与黑色的尸体。   白玥潇走上前,用刀尖将地上那怪鸟的尸体给翻了过来,然后,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收起弯刀,蹲下了身体。   她面无表情,用染血的双手硬生生扯开了那怪鸟的胸腔。   那里面,没有心脏。   *   “这么晚,去哪儿了?”   白玥潇一路上都想着事情,完全忘记了现在已然是深夜,是睡觉的时间,她在外面耽误的太久,把黎靖修给忘到了一边,忘记了自己现在房中还有个要回来睡觉的人。   刚一悄悄走进门,就见黎靖修披了件与这季节不怎么相符的黑色大氅,正坐在烛灯下看书,明显是在等她。   白玥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低下了头。   黎靖修放下了书,也并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既然回来了,就……”   “呜呜呜,相公……”黎靖修的话还没说完,白玥潇就冲了过来,在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突然被抱住了腰。下一秒,胸膛也被人给贴了个结实。   戏精小白狼一秒上线,委屈巴巴的含泪开始告状:“我、我刚才去外面了。”   黎靖修推了一下扎进自己怀中的人,被死死的抱着,没推开,于是只得问:“你去外面做什么?”   “我难过。”   “……”   见黎靖修并不怎么配合她,白玥潇将自己的眼泪蹭到了她相公那看着就很贵的大氅上,然后抬起头,眼眶还是水汪汪的。虽然眼中含泪,但是她却凶巴巴的:“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难过啊?”   白玥潇觉得她这美人相公就空有一张脸,其实是个傻子,半点不像别人那样会看人眼色、那么有风度。   “你难过什么?”黎靖修被缠得没办法,只得开口。   这一问,白玥潇的眼泪就又下来了,心里坏到冒泡,脸上却越来越委屈:“你的小表妹嘲笑我不得你的喜欢!”   “……”   空气一时安静得可怕,白玥潇再次冷场,怒了,她收起在某人腰上吃豆腐的手,怒捶他的左胸口:“你倒是哄哄我啊!!”   “……”   只是白玥潇这戏还没演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青竹其实是万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主子的,他主子身体弱,如果休息不好,病情会加重的。但是那黎老爷又是庄中的贵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不能不告诉庄主。   “是在门卫那里找到的,黎老爷的眼被鸟给啄瞎了,还有个丫鬟,似乎是陈家少爷带来的。”陈平细细的说着,心里又在后山划上了个打叉。   他们山庄那后山确实挺邪门的,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是只要不往那里去,就绝对没事。   想到这,青竹的眼中划过不屑,这两个人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这大半夜的,跑那么远干什么?   但是黎靖修听完,只问了句:“他们是被什么人送去那里的?”   青竹也问过这个问题了,但那守夜的门卫全都稀里糊涂的,说这两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把他们都给吓了一跳。   黎靖修转身,对青竹道:“既然性命无碍,那就明天再说吧,去厨房给宋神医还有他的徒弟送点夜宵去,他们这一夜怕是睡不好了。”   见黎靖修没有要过去的意思,青竹松了口气。   虽然这样不合礼数,也显得主人家不周到,但是比起那些狼子野心的东西,还是他们庄主的身体更重要!   青竹走后,黎靖修在回头,白玥潇已经倒头睡下了。   为了表达的自己不满,她把两个人中间的厚帘子挂得老高——这是当初为了赖床,对付黎靖修早早起床离开而想出的点子,等她真的醒来,就会把帘子收起来,春棠不会发现。   索性山庄人口不多,规矩也少,老夫人对他们两个人的夫妻生活也不怎么关心,否则这样的行为必定会让人下巴掉在地上。   白玥潇忙活了一个晚上,睡得相当的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黎靖修像往常一样早就不在屋中了。   只是桌子上,多了个模样精美的珠宝盒。   白玥潇懒洋洋的爬下床,披着衣服打开盒子,差点被晃了眼。   盒子里面躺着一整套宝石首饰。   那鸽血宝石颜色深红鲜艳,纯净明亮,里面似有红色的血在流动,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闪着足以点燃一切的光。 第10章 价值连城的宝贝 到底是山庄中做主的人……   到底是山庄中做主的人,昨天还能因为身体不好而推脱,但是今天一早若还是不去看看那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除了黎靖修,陈茂轩也得了消息,令他生气的是,那出事的、与黎平在一起的人居然是他带过来的贴身丫鬟!   陈茂轩从早晨开始脑子就乱哄哄的,这丫鬟跟了他五年,三年前就一直贴身伺候了,他的不少私密之事她肯定都知道。   所以他从前在与黎平的斗法中此次落了下风,其实并不全是自己的问题么?   想起自己干过的那些事,陈茂轩就心惊肉跳。   虽然知道黎平这几年也没少中饱私囊,但是那家伙素来谨慎,饶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手里都没拿到致命的证据。他可从没这么成功的在黎平的府中插进过钉子。   陈茂轩越想越生气,也越来越不安。   万一黎平将他做过的这些事情全部都告诉黎靖修,他这次还能平安的回去吗?   从前,黎老爷没去世的时候,他爹也还没退下来,他们陈家就开始跟黎平明争暗斗。后来,他爹病了,就把陈家的位置交给了他。没过多久,黎老爷子也死了,又恰逢独子黎靖修得了场大病。本来所有人都不看好黎家了。   但是令所有人惊奇的是,这位病弱的庄主从病床上爬起来之后,不但完美的处理了黎老爷留下来的摊子,甚至还拿到了与皇家合作的机会,说起黎家,那是富甲天下也不为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黎家的生意越来越多,一个人再强也精力有限,且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谁都明白,所以中饱私囊的人不在少数。   其实陈茂轩最想不明白的就是,黎靖修,他是有那个能力的。   那遇见过的那些合作伙伴,谁提到游淩山庄的神秘庄主不都暑期个大拇指吗?他到底有没有经商的天赋,看这几年黎家取得的成就就知道了。   但这也正是陈茂轩最不明白的地方。   他有才华,有手段,他明明可以惩治那些贪心不足的人,那毕竟是黎家的钱。可他没有,明明可以像昨天那样,两三句话就让他们漏了陷,也让他们知道,其实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瞒不过他,但是他却从没真的制止过。   陈茂轩一直抱着侥幸以及害怕又兴奋的过了这许多年,直到再次来到游淩山庄,直到知道黎平的眼珠子已经喂了乌鸦,知道黎平早已有他的把柄了。   他才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黎平会不会是黎靖修的人,其实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做给他看的,或者游淩山庄一直有闹鬼的传闻,这都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   而黎平,是否就是贪心的惩罚?   据说,下个月还会有两个人来山庄见黎靖修,会不会也被这样修理?   那这次黎平过后,会不会就是他?   陈茂轩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疑神疑鬼的,甚至大白天除了一身的冷汗。   “哥!你怎么了?”陈晴馨的声音突然出现,差点把陈茂轩给吓飞了魂。   转头看见来人是自己的亲妹妹,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陈晴馨看她个脸色不太好,有点疑惑:“你昨晚没睡好?”   看着陈晴馨,又看了看被门隔起来的屋子,陈茂轩更加坚定了要让陈晴馨嫁给黎靖修的想法。   说不定到时候黎靖修追究起来,可以看在自己妻子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陈茂轩拉着陈晴馨就要走,想要再好好叮嘱她一番,却不想这时,一个人走进了院子。   现在山庄中的人差不多全部都来了宋宴师徒的院子——毕竟病人在这里,昨晚发上了那样的事情,他们当然是关注的重点。老夫人来后走不久,庄主就来了,而庄主还没离开,庄主夫人就来了。   只是看见今日的白玥潇,不管是院中正在忙碌的下人,还是陈家兄妹,全部都愣了一下。   今日的白玥潇心情很好。   以往只是简单而略微松垮的梳起来的黑发虽然依旧造型简单,但却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而那黑发上的红宝石发饰在黑色与阳光的映衬下愈发夺目。她的耳朵上脖子上戴着与发饰同样的坠子,样式简单不浮夸,但那流动的鲜血却彰显着这套宝物不菲的价值。而比宝石还要耀眼的,是白玥潇那张略微上了胭脂的脸。雪肤红唇黑眸,一笑起来便能勾去了所有人的魂。   前两天的红色衣衫被换了去,一袭名贵的白绸绣着繁复的银色底纹,袖口和领子被金红色的丝线勾勒出了一条凤凰滚边,为这大气的白平添了几分媚意。   绝色女子笑意盈盈的朝两兄妹的方向走来,直至开口,才将人拉回了神:“请问,我相公在这里吗?”   “啊……在、在的……庄主就在里面……”被问话的青竹挠了挠头,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他记得这套宝石首饰是当年一个虞阳国的权贵送给主子的,据说是虞阳皇室的工匠为皇后打造的,但后来虞阳前任国君于五年前战死于凤华城,虞阳皇宫内乱,这套首饰就被人带了出来,辗转到了主子手里。   要知道,这套价值连城的宝贝脸黎老夫人都没能讨了去,现在……却被主子送给夫人了么?   “表弟,你们不进去看看么。”白玥潇心情越好,笑得就愈发的甜,除了熟悉她的人,没人能知道她在冒什么样的坏水。   “我……我们……刚才已经进去过了……”盯着那双有些狡黠的水眸,陈茂轩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表妹也进去过了么?”白玥潇点点头表示了解,却又突然转头看向陈晴馨。   陈晴馨自大白玥潇进来院子,她的目光就没从那套夺目的首饰上撕下来过,这会儿听白玥潇突然问她话,她才清醒。   陈晴馨低下头,攥紧了自己的衣袖,也没听清白玥潇说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白玥潇迫切想见到黎靖修,见此也不多做停留,草草打了招呼,就要进去。   只不巧的是,她刚想拉开门,门就从里面被人给推开了,一个丫鬟正端着碗出来。   “啊!”丫鬟好死不死的被白玥潇给吓到了,手里一松,东西就掉了下去。索性白玥潇反应快,又快又稳的接住了差点碎在地上的托盘与瓷碗。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药碗里面还有滚烫的药汁,虽然没有撒到衣服上,却是烫了手。   “夫人!”丫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白玥潇白皙的手被烫红了一大片,丫鬟吓坏了,没忍住失声叫了起来。   这门口的动静将房子里面的人给惊动了,黎靖修走出黎平休息的房间,看向外厅站着的人。   “没事,你快下去换衣服吧,”被烫了,白玥潇也不见惊慌,只把东西交到了丫鬟的手里,然后安慰她快下去。   丫鬟看了一眼善良的庄主夫人,又看了一眼庄主,赶紧拿着东西离开了。   丫鬟一走,白玥潇的脸就拉了下来,她撇着嘴,朝黎靖修伸出了手,一脸难以忍受的模样,眼尾都红了:“相公,好疼。”   黎靖修走出来,看了一眼,看了一眼,语气淡淡的:“过来,我给你涂些药。”   白玥潇咧嘴笑了。   “馨儿,你做什么!”陈茂轩不知道自己这表妹突然怎么了,本想拉着她离开,但陈晴馨却突然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陈晴馨不说话,却推开了刚刚被丫鬟关上的门,入眼的正厅中央,一男一女站在桌前,桌子上放着一罐包装精致的药膏,男人修长却有些苍白的大手握着涂了蔻丹的莹润纤指,垂着头,正在认真的为手的主人上药。   阳光从开了的门外洒进来,照到了两个人的脸上,为两人踱上了一层金,美好又有些莫名的神圣。   望着那虽淡漠却不冰冷、俊朗非凡的侧颜,陈晴馨的心脏忽的跳了一下,因对方身患恶疾而一直存在于心中的疙瘩,在经历了一大早白玥潇身上那红宝石的刺激之后,终于在此时,彻底消失了。 第11章 把他的心挖出来吧 白玥潇就乖乖的伸着……   白玥潇就乖乖的伸着自己的爪子,任由黎靖修给她上药。   忽然,大门被打开,刚刚似乎还打算离开的陈家兄妹站在门。陈晴馨看见她这美人相公的一刹那,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白玥潇看了眼陈晴馨,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转头可怜巴巴的看向黎靖修:“相公,好疼,都红了,你给我吹吹吧。”   黎靖修看了一眼白玥潇,突然放开了她的手,转身转的相当干脆:“上完了,回去吧。”   白玥潇:“……”   在确定了黎平没有性命危险之后,黎靖修就走了。白玥潇根本不关心黎平的死活,她进来过来就是来显摆自己这身打扮的,把陈晴馨给气到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是……   “我怎么瞅着,这陈小姐不对劲儿。”司千挠了挠头,如此对白玥潇说。   黎靖修离开了,但是陈晴馨却突然红着脸追了上去,与昨日全然不是一个态度,看得司千莫名其妙。   “哪里不对劲儿?”白玥潇翘着二郎腿,随手将桌子上的一块点心扔进了嘴里。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不对劲儿。”司千心中觉得这陈晴馨的眼神看起来应该是喜欢庄主的,但是昨天她明明不是这态度啊?   白玥潇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手镯,笑吟吟道:“她可能,也是想要宝石吧。”   陈晴馨离开时之前偷偷打量了她不下七次,她没察觉才有鬼。   说道宝石,司千又开始感慨:“你给庄主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把这个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白玥潇挑眉,顺手就捏起瓜子磕了起来。   司千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震惊的瞪大了眼:“我告诉你啊白玥潇,你可别跟庄主玩真的,你早晚要走的!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临时冒名来的了!”   白玥潇二话不说伸手就拍了一下司千的脑袋,下了力气的。   “你干什么!”司千被拍的差点飙泪花,“白玥潇,你到底是狼还是熊?你力气怎么……我错了我错了……”   见对方求饶,白玥潇才勉强收手,一脸不屑:“谁跟他玩真的?黎靖修就是快木头,白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了。”   他倒是不想让她走呢,等她在这儿玩儿腻了,自己就收拾东西溜了,还用得着这多嘴的狐狸来说?   白玥潇又在这里来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她想了一下,出了宋宴的院子,转身去了后山。去看看那只小黑猫,总是让这家伙给跑了,真是欠教训!   白玥潇一边走一边想着,也不知道那树林里有什么,那么邪门。每次她想深入,就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拦住她继续朝前的脚步,白玥潇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   而还没等她走多远,就看见了陈晴馨。   陈晴馨似乎是刚从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这会儿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小蛊,正兴冲冲的朝书房的方向走。   白玥潇眼一眯,听了脚步。   见陈晴馨确确实实就是要去书房,她脚下一转,也跟了过去。   看见书房门口的青竹,那么黎靖修八成就是在里面。陈晴馨跟青竹说话,青竹笑脸回着什么,然后,他敲了敲门,伸手打开,让陈晴馨走了进去。   “青竹,相公在里面么?”陈晴馨前脚进去,白玥潇后脚就走了过来。   “在呢!”青竹猛点头,他刚才还在想呢,也不知道这陈小姐为何突然来给少爷送补汤,害怕两个人独处会出事呢,幸好夫人来了。   于是白玥潇笑盈盈的,也没敲门,也不等青竹传信,推开门就走进去了。   书房中,陈晴馨站在黎靖修的旁边,有点儿脸红的看着他:“表哥……这个还是趁热喝比较……”   话刚说了一半,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相公,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跑过来了,不是说了让你等我吗?”   黎靖修抬眼看了一眼白玥潇,没有戳穿她的鬼话,但是也没什么表示。白玥潇在他眼中要比陈晴馨顺眼多了。他想来感情稀薄,虽然对这突然多出来的妻子没什么感觉,但是对这不断凑过来的表妹却是绝对的不喜欢的。   他这妻子远不像一开始老夫人说的那样是个胆小柔弱的人,这人一看就不是冲着他来的。   “嫂子,姑姑刚才还跟我提起你呢,你以后要常去看看她呀,也是帮表哥尽孝呢!”被打断了,陈晴馨却还是笑得一脸温柔,明里暗里的骂白玥潇不孝顺。   白玥潇没理她这茬,走上前去拿起白瓷勺子,舀起一口汤闻了一下,皱起了眉:“这是哪个厨房送过来的?过了火候,对身体不好,相公,身体的事情不能开玩笑,你一定得好好罚那些办事不利的人!”   “你!”   陈晴馨气得要碎了一口银牙,跺脚想离开,她才不要在这里受这死女人的挤兑。但是马上,她又斜眼看了一眼黎靖修手里的账本,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又有点不甘心。   就在这时,黎靖修却开口了:“不是要去苍凌京城么,先去收拾东西吧,明日若不出发,就赶不上了。”   陈晴馨愣了一下,撇撇嘴:“表哥,我……”   黎靖修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陈晴馨就没由来的有些害怕。   她讷讷的,不敢再说话,离开了。   陈晴馨一走,白玥潇就拉过了一张椅子,坐在了黎靖修的旁边,她也好奇黎靖修正在写什么。   是黎平这今年私自吞下的财宝。   白玥潇看清了上面的数额,又抽出了上面摆放着的,已经写好的那一张,差点没忍住拍桌而起。   她放下纸张,问黎靖修:“这些都进了他的口袋?”   黎靖修没想到白玥潇居然看得懂这些,但也没有太惊讶,闻言点了下头。   白玥潇突然凑近黎靖修,近到灼热的呼吸都喷到了他的脸上:“你不生气么?”   “……”   黎靖修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生气,他从不讲这些钱放在眼里,这些年,他能感觉到的情绪越来越少了,与人尚且如此,遑论这些身外之物。   他时日快到了,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可生气的?   “相公,把他的心挖出来吧,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白玥潇眼中划过一抹诡谲。   但是转瞬间,她的又恢复如常。   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黎靖修看了一眼白玥潇:“没有黑色的心。”   活人的心脏,都是血淋淋的。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么。”白玥潇看向身旁人的左心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黎靖修显然是不想跟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   “我也想去京城。”白玥潇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刚才听黎靖修提起,突然也来了兴趣。   “那就随他们一起去。”   “我想让你陪我去。”   黎靖修又掀开了了一张纸,苍白手指上的黑玉扳指似乎比黑色的墨还要黑,连同他这个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我不会去的。”   “为什么?”   不管白玥潇怎么问,黎靖修就是拿她当个透明人。白玥潇表面上依旧和气的笑着,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掀桌了。   “相公,表妹是不是喜欢你。”   “……”   “你会娶她么?”   “不会。”   “可她好像特别想嫁给你呢!毕竟陈家再有钱,也买不起这样的宝石。”这种极品彩宝可遇不可求,就连皇室都是需要运气的,更何况是普通的商人家呢?   黎靖修当然也看出来了陈晴馨的意思,他不是个傻子。但是略微一想他就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害怕了,害怕他会突然计较起来那些去向不明的钱,想要借助婚嫁逃避自己的罪责。   妥协于老夫人将白玥潇给娶回来,是因为他不想让她成日里用这件事烦他,但这陈家兄妹又算得了什么?   “相公?”   “嗯。”   “去京城吗?”   “……”   见黎靖修又开始专注于自己手下的工作,不再说话,白玥潇干脆不走了,直接抽了本书坐在了黎靖修的旁边。   书房中这张案桌很大,又收拾的很干净,多了个白玥潇也没有拥挤。   黎靖修看了一眼赖在旁边不走的人,倒是没有像赶陈晴馨一样叫人离开。   一直到了吃饭的时间,青竹轻轻的敲了敲门,将门打开一个小口,看见已经倒在书上的白玥潇,眼中闪过惊讶。   “主子,该吃饭了。”大概是看白玥潇睡得香,青竹连声音都放轻了。   黎靖修收回了自己手中的笔,看见一旁的白玥潇,动作顿了一下。   青竹离得远,并未看见白玥潇的脸,待到走近了,刚想问问要不要叫醒夫人,就见他们平日美艳端庄的夫人将头埋在他们庄主的书里,已经睡得开始流口水了。   青竹:“……”   那一瞬间,青竹看向黎靖修的眼神简直心惊胆战,生怕他主子一个不高兴,会想出什么办法惩罚夫人。   身为主子唯一的一个贴身小厮,除了庄主,他绝对是最了解这些书的人,看那摊开的页面,那密密麻麻的批注,就知道庄主是经常看的,是很珍惜的。   那先,那庄主经常看的书上,那上了批注的墨迹,已经被一小滩口水晕开了。   青竹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了一眼黎靖修。   黎靖修面无表情的看着白玥潇。   似乎是那两道视线已经快要化为实质了,白玥潇有点儿不自在的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黎靖修,又看了看旁边仿佛见了鬼一样的青竹。   她眨了眨眼,就像是没看见自己干了什么似的,一张口,完全没忘自己赖在这里的原因:   “去京城吗?”   青竹:“……” 第12章 林中的秘密 陈晴馨虽没有完全达到自己……   陈晴馨虽没有完全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却也看见了那账本,上面一笔笔的,清清楚楚的告诉着她,黎平干了什么,黎靖修绝对心中有数。   想到这,陈晴馨愈发不安。   “哥,他知道黎平干了什么,就一定知道你干了什么,如果真的追究起来……”   “让我想想……”听了陈晴馨的话,陈茂轩一直很烦躁,还不等陈晴馨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她说的这些他怎么会不知道?   该死的,一开始,他只以为这一趟只是一趟轻轻松松的旅行而已,哪里能想到黎靖修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还不简单?   终于,陈茂轩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既然黎平已经瞎了,那么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我们帮他解脱了吧。”   黎靖修再聪明,毕竟山高皇帝远,知晓他们底细最多的,肯定还是黎平。   看黎靖修那架势,如果追究,肯定也是先找到黎平,到时候黎平一定会把他也给咬出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只能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了。   “这可是黎家啊……”陈晴馨万万没想到她哥会想到杀人这一招,还是在别人家的地盘杀人。   陈茂轩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了,听陈晴馨这么说,也没有开口安抚自己的妹妹,直接推门离开了房间。   在想到万全的办法之前,他谁都信不过。   彻底离开之前,他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陈晴馨被她哥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说话都有点结巴:“怎……怎么了?”   陈茂轩又折了回来,捏起陈晴馨的下巴,细细的看了看:“去京城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嫁进游淩山庄,要什么就有什么,还用得着去京城见世面吗?”   他是有眼光的,只看一眼,他就大概知道那红宝石的价格,这庄主夫人平常就能戴这样的东西,可见黎家到底多有钱。   陈晴馨咬了咬唇,因上午在书房遭到冷遇,有些赌气而生出的一点摇摆不定又被陈茂轩给拉了回来。   *   青竹心惊胆战了一整个下午,都没见庄主计较那本书的事情,心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而白玥潇,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确实看见口水了,但是只要她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不是么。   午饭没有去黎老夫人的院子,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吃的,吃完之后,她本想继续缠着黎靖修的,却不知道黎靖修是为了躲她还是怎么的,怎么找也见不到人了,就连青竹都不知道主子在哪儿。   “你肯定是骗我的,是庄主让你这么说的吗?”可怜的青竹被白玥潇抓到,简直叫苦不迭。   庄主夫人面相和气,但是青竹就是觉得害怕,他觉得自己宁愿被打一顿,都不想在这里被夫人给缠着。   “夫……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庄里这么大,庄主不一定……”   “白……夫人!”   此时的司千,在青竹的眼中,跟救世主没有什么两样。   被打断了问话,白玥潇很不高兴,再一转头,已经不知道青竹跑哪儿去了。   白玥潇:“……”   “干什么?”白玥潇对司千没有好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司千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就被当了出气筒,差点气死。   “有事吗?”白玥潇转身就走,没有半点要要跟司千待在一起的意思,她还得去找黎靖修呢!   一说这事,司千兴奋了:“去不去苍凌国的京城啊,咱们悄悄的去,去年只有我一个人,没意思死了!”   司千到底是个不大的少年,是最喜欢凑热闹的年纪,宋宴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他只能自己去,因为不是普通人的缘故,所以普通人坐一天马车才能到的地方他到的很快,凑完热闹再悄悄回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真的那么热闹么?”本来,一开始听见陈家兄妹那么说,其实白玥潇是没放在心上的,只是想逗逗黎靖修罢了,但是连司千都这么说,是不是真的很好玩?   “很热闹!苍凌国的那个皇帝虽然治国不怎么在行,但是却是最会享受的人了,每年就只有这一次生日,一年比一年隆重,到时候肯定还有不少节目……”   司千说着说着,就想起了他师傅曾经告诉过他的事情,叹了口气,话题一转,说道:“不过,现在的皇帝霍城原本不是太子的,都是五年前……喂!你去哪儿!”   司千这唉声叹气的功夫,白玥潇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   白玥潇挥了挥手,头都没回。   司千这么一说,她非要拉上黎靖修不可了。   此时,深林,地下,血池。   由光滑的黑玉筑起来的池子中,一个人浮出水面。这人身体不正常的苍白,愈发显得眉眼浓重,他的额间出现一个繁复的黑色印记,印记隐隐发散出黑红交织的邪佞烟雾。   “……”   忽的,平静的血池开始翻涌,就像是被烧开的水一样,开始沸腾。咕嘟咕嘟的水声之中,夹杂着数不清的哭嚎之声。   那些从血池地狱中爬出来的鬼魂,嘶叫着,拉扯着,怨毒空洞的眼瞪着黎靖修,面容扭曲狰狞,只有把眼前之人喝血剥皮,吞吃入腹,才能得以安宁。   沉沉浮浮之中,存留于他的脑海中的理智与意识,仅剩下一半。   *   一直到晚上,白玥潇都没能找到黎靖修。游淩山庄太大了,占据了一整座山,除了山后通往死城的密林,还有另一方向的竹林。   不同于那诡谲的密林,竹林可就清雅多了,里面是陆陆续续被捡起来的亭子与凿开的清泉。山庄还有一处,是一座花园,里面种满了名贵漂亮的花,那是黎老夫人最喜欢的地方。   白玥潇在竹林找不到人,也就懒得去花园了,想也知道,她美人相公这么没情趣的人不会去那种地方。   天色渐黑的时候,白玥潇又不知不觉的溜达到了密林外,捉到了那只跑了好几次的小黑猫。   她拎着黑猫的一只爪子,开始教训它:“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的?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给你住金窝银窝!”   黑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白玥潇抄着它的前爪,凑近,在它的头上拍了一下:“没眼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庄主夫人,熬了死我相公,这里的钱全都是我的,你最好现在就快点讨好我。”   黑猫开始蹬腿,想跑。   *   黎靖修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开始剧烈的咳嗽,额间的印记若隐若现,血池中,黑玉扳指闪过一道暗色幽光。那啃食到血肉的恶鬼们又仿佛是碰到了什么致命之物一样,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嘶叫,然后,更加剧烈的翻涌之后,血池重新恢复平静。   已经鲜血淋漓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从水中露出,却又转眼之间恢复如初,猩红的血水从他苍白带着薄薄肌理线条的新生皮肤上流下,重新流入池中。   “咳咳……”   黎靖修扶着壁面,勉强站起身,他的眼神涣散,只有一片不见底的黑。   这是意识还未全部回笼的表现。   离开了血池,披上了自己黑色的外袍,朝里面走去,黑色的地下大殿之中,占据了整整一墙面的书的角落,一本书的后面,藏着一个开关。   黎靖修皱了皱眉,想努力收拢自己的意识,他稳住自己颤抖的手,扳下了扳手。   “轰隆隆……”   厚重的石墙发出挪动的声音。   墙的后面,是一个大殿,石殿中,数不清的夜明珠点亮了黑暗的空间,白色幽光之下,一个个身披精钢盔甲的假人整齐如军队般站在中央。“军队”的前面,是一头双翼虎鹰,虎鹰的皮毛柔顺带着温度,唯有那冰冷无机质的双眼,昭示着它并不是活物这一事实。   黎靖修艰难前行,不停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样。   擦去嘴角流出的血,他的一只手,搭上了领头的钢铁傀儡。   *   “咔——”   白玥潇气到差点发疯。   又让那猫给跑了!!   只因这不见星子的空中突然乌云密布,震耳欲聋的雷突然劈下,劈到她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树倒地,差点把她砸在底下,她只不过是躲了一下,就又让那猫给溜了!   “轰隆……”   要命的雷声不停的响起,大雨说下就下,转眼间,白玥潇就被淋成了落汤鸡。这么恶劣的天气,别说找猫了,被雨浇着就够难受的。   一向不愿意委屈自己的白玥潇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转身就走。   她跟那黑猫,来!日!方!长!   只是,她不知道的事,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拖着两个尸体跑了过来,草草的将其抛尸,就离开了。   大雨滂沱,雷声阵阵,密林之中,走出一个人。他低头看向这两具死人,忽然蹲下了身。一只雕从他的身后飞来,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落在了男尸的胸口,尖利的爪子划开了他的左心口。   恰好,一道闪电劈开了天空,亮光一瞬照亮了大地。   看清那心脏的颜色之后,他又重新站了起来。   他就说么,没有黑色的心脏。 第13章 你没给庄主下毒吧 大路上,来往的人与……   大路上,来往的人与马车格外的多。两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白玥潇被春棠搀扶着,走了下来。   落地下一秒,白玥潇立马笑容明丽的转头,朝站在上面的黎靖修伸手:“相公,我扶你。”   黎靖修看了白玥潇一眼,躲开了她的手,径自下车,咳了两声,走进了客栈。   白玥潇依旧笑眯眯的,丝毫不介意,又追了上去。   后面的司千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想了半天,是真的一整个上午,但是却死都没想明白,白玥潇到底是怎么让庄主妥协的。   “师傅……”司千挠了挠头,充满求知欲的看向宋宴。   身为黎靖修的大夫,既然他都出来了,宋宴肯定是要跟着的。   宋宴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徒弟,没说话。   其实他也真的很好奇。   相较于前面,后面的那辆马车可就压抑多了。   虽然终于是要去心心念念的京城,可以亲眼看看那往年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盛会了,但是陈晴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哥,你真的没看错么……万一他们还活着,只是逃了……”   黎靖修身子弱,经不得长久奔波,所以他们要在客栈休息一下,一进了自己的休息的房间,陈晴馨就再也憋不住了,慌忙留下了贴身的丫鬟,跑去了陈茂轩的房间,打发走了门外的小厮。   “不可能……”陈茂轩比陈晴馨冷静多了,可即便是这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也有点打鼓。   下定主意后,陈茂轩便丝毫不会手软。   那小丫鬟脸已经毁了,她是绝对没法继续伺候人了,又被抓住了背叛陈茂轩的铁证,她唯恐江南家中的人受到牵连,醒来就不听的哭。   而此时,黎平也醒了过来,因为接受不了已经瞎掉的事情,在房中发着疯。   宋宴见两人已无性命危险,嫌这些人实在吵闹,就要把人打发回自己的院子。   刚刚收拾好东西离开宋宴的院子,陈茂轩就叫着自己安排好的人,接走了两人。黎平已经瞎了,认不得是谁来把他给带走了,又正好赶上了一场暴风雨,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陈茂轩的计划是这样的,关于两人受伤的事情一直没有个说法,大家几乎全部都相信是因为后山有鬼。那么就干脆直接把这件事推到鬼的身上好了,反正,他们两个已经被害死一次了,不是么?   可知道归知道,但是等到第二天暴风雨过去,那两个尸体真的不见了,又是另一回事。   昨天黎平要回自己院子只能给养病的消息被陈茂轩给接了胡,唯一一个伺候的身边的忠仆一早就被下了药,知道他们出发前都没醒,所以他们离开之前,庄里的人都没发现黎平和那小丫鬟失踪的消息。   陈茂轩因为心虚,所以一大早就亲自去看了一眼,发现那尸体真的不见了之后,直到上了马车,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说不定山庄的人现在已经发现了他们了……如果真的活着,那……”   “闭嘴,他们不可能活着!”陈茂轩打断了陈晴馨的话,有些不耐烦了起来,陈晴馨越说,他就越是心烦意乱,“发现又能怎样?谁知道是咱们做的,那山庄本就闹鬼,以前不也经常死人么。”   陈晴馨抿了抿嘴,不敢再说话了。   *   不同于陈家兄妹的压抑,白玥潇笑得像只狐狸,得意的尾巴几乎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以至于黎靖修一直冷着一张脸,她也丝毫不在意。   不但不在意,还万分狗腿的端茶倒水,要不是被黎靖修给推开,她还得给人捏捏背。   “下去跟他们吃饭吧。”   白玥潇眨眨眼:“你赶我?”   黎靖修:“……”   白玥潇坐在他旁边:“你不吃了么?”   “让青竹给我端碗面上来就行了。”说着,黎靖修就又咳嗽了起来。   白玥潇见状,赶紧去包裹里找随身带着的药,黎靖修似乎猜到了她在找什么,靠在床边,说道:“不用找了,已经被青竹拿走了。”   于是白玥潇转身就走:“那我现在就去找老板要碗面。”   黎靖修平时就吃的比他们都要清淡,现在在路上折腾了一半天,肯定没有胃口,但是他身体不好,白玥潇可不想看见她这美人相公半路被饿晕过去。   等到白玥潇带着店小二上来的时候,青竹已经在屋子里了。   店小二端这个木质托盘,托盘中有一碗清汤面,上面放了几块切片牛肉和颜色漂亮的嫩葱花,这面的味道又浓又鲜,闻着就让人口齿生津,根本不像是寻常酒楼的厨子会有的水平。   一旁的青竹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刚在在看书的黎靖修,也朝两个人看了过来。   店小二笑着将东西放下,就退出了房间,黎靖修站起来,走向桌子:“这是谁做的?”   白玥潇笑意盈盈:“我呀!”恰好后厨房有吊好了的鸡汤,白玥潇要了一份,然后加了几种作料又熬了一下,煮了这么一碗面。   黎靖修淡漠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讶异,但那惊讶转瞬即逝,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白玥潇却是看见了,她不满的哼哼:“怎么,我厨艺很好的。”   黎靖修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嗯”了一声,显然也是喜欢的。   白玥潇挑眉:“你不是没有味觉么?”   “谁说的?”   “……”   青竹一直就站在旁边,他也是刚把要给端上来,这才有想起来主子可能不会下去与大家吃饭,刚要再去一趟厨房,白玥潇就来了。   他也没想到这漂亮的夫人还会做东西,默默的咽下了一口口水,苦笑着开口道:“肯定是司千少爷说的,前年宋神医给开的方子有味药很苦,寻常人受不了,但是主子面不改色的就咽了下去。司少爷觉得新奇,主子也没解释,其实只是习惯了,宋大夫来之前,主子为了治病就吃过不少苦药了,习惯了就都不算什么了。”   白玥潇眨眨眼,看了眼自己的美人相公:“那宋大夫肯定知道啊,他没告诉司千么。”   青竹嘿嘿的笑了声,说:“宋神医说这得让司少爷自己看出来,要是这都发现不了,就是学艺不精,要挨罚的。”   白玥潇:“……”   有青竹在这伺候着,白玥潇就摆摆手,自己下了楼,司千和宋宴似乎是在等她,菜已上桌,但是谁也没动筷子。   白玥潇不客气的坐下来,夹了一块鱼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看了眼两人,有些奇怪的问道:“那对兄妹不来吃饭么?”   人算是到齐了,司千也拿起了筷子,闻言,说:“陈茂轩下来说他妹妹不太舒服,所以就没下来。”   白玥潇耸耸肩,继续给自己夹菜。   “喂!”司千见庄主没来,也大概猜到了他肯定是没胃口,便兴奋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跟庄主说的?庄主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   司千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白玥潇到底是怎么说黎庄主的。相处了两年,他也大概了解黎庄主的性子,虽然待人还算和气,但是他的决定绝对不是谁能左右的,有时候,连他师傅这个大夫的话都不听呢!   白玥潇笑眯眯的喝了口放在自己旁边的酒,不答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司千一听有门儿,眼睛一亮,狗腿子似的谄媚的笑着,端起了桌子上的酒壶,开始给白玥潇倒酒:“你就告诉我吧,你是不是给庄主下毒了?”   白玥潇鄙夷:“会说话吗?我怎么会给自己相公下毒?”   “那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司千不死心。   白玥潇得意扬眉,咬着牛肉不说话。   司千气绝,一拍桌子:“白姣姣,你别过分!”   白玥潇直接给他脑袋来了一记:“老娘的小名也是你能叫的?”   司千:“……”   宋宴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抬眼,道:“你没给黎庄主下毒吧?”   白玥潇:“……”   她撇了撇嘴:“我是那种卑鄙的人吗?”   司千表情真诚且直白:“你是。”   “……”   白玥潇终于放下了筷子,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了桌子上。   司千好奇的捏了起来,闻了一下,皱了皱眉:“味道怎么这么怪,真的不是毒药么?”   宋宴看了眼傻徒弟手里的药丸,因为过于震惊,被噎了一下,开始咳嗽。   “咳咳咳……你……”   司千看他师傅那反应,又不死心的使劲盯着手里的小药丸看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怂的一批,生怕师傅罚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但是,由于宋宴过于震惊,完全把这档子事给忘了,他问白玥潇:“你吃了这个?”   白玥潇亮眼弯成了月牙,美人一笑,真是让人的心都软了,只是在座三人,除了她本尊,每一个人觉得这笑和善。   “骗他怀孕了?”   “是啊。”   司千:“!!!!”   “黎庄主没有这么好骗。”宋宴没有傻徒弟那么缺心眼,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两个人根本不会有夫妻之实。   白玥潇摸摸下巴:“确实呢,所以我说,如果他不跟我来,我就去告诉老夫人。”   到时候黎老夫人折腾出来的麻烦,绝对比走这一趟麻烦多了。   司千艰难开口:“……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白玥潇无辜:“我说找宋神医要的。”   宋宴:“……” 第14章 太子与神兵阵 苍凌国,京都丹璘城,夜……   苍凌国,京都丹璘城,夜。   今天是苍凌国君登基的第四年,自新帝登基之后,每年生辰都要大办一场。京都的长街上挂满了绸缎与喜庆的红灯笼,长街两边到处是摆摊卖艺的小贩商人,街上人挤着人,城门外开了食粥的屋棚,里里外外,欢笑声不断,比庙会还要热闹。   繁华的城中,斑斓的烟花在黑色的夜空中绽开,一条威风的龙船长队从河上划过,两边站满了人,全都想要一睹皇室的风采。   “走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司千对龙船里的人并不太感兴趣,拉着白玥潇等人想走。   但是陈晴馨和陈茂轩明显已经跟周围欢呼着的人们一样,已经彻底兴奋了起来,完全听不见司千的话。   白玥潇其实并不太喜欢热闹,这么多人,她早就带的有些不耐烦了,她转头看了眼旁边丝毫不为盛景所动的黎靖修,问他:“咱们出去?”   这地方实在是太挤了,她刚才差点就被人踩了脚。   听了她这话,黎靖修也转身就走。青竹忙着给自家主子挡开挤过来的人,最后还是司千挠了挠头,良心过意不去,扯了一下陈茂轩,告诉他他们要离开。   一旁兴奋的陈晴馨听了这话,立马转过了头,一咬唇,道:“那我也走!”   说完,还看了一眼白玥潇。   她刚才兴奋过了头,根本就把黎靖修给忘了。   说来她就生气,这一路上,她完全没有和表哥相处的机会!   陈茂轩对于扫兴的司千没好脸色,他也不怎么愿意走,看见陈晴馨身边有人跟着,又转过了头。   几个人挤出了人群,找了个地方喝茶。   这茶楼方位绝佳,但因为价格不菲,所以并没有像寻常的那些店面一样出现爆满的现象,即便是这样,今晚的客人也绝对比平常要多多了。   几个人运气不错,上来的时候,正好有一桌靠窗的人离开,于是司千就带头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从这里可以望到不远处龙舟的位置,还能看到夜空中的烟花,相当不错。   见陈晴馨坐在这里,依旧眼睛亮亮的看着外面,司千又忍不住开始嘴欠了:“其实这跟北朝国那个皇帝的排场比起来,差远了!有机会,一定得去北朝的京都看看!”   “真的吗!”果然,听了司千的话,陈晴馨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司千被这么一看,开始膨胀,灌下一口茶,开始滔滔不绝。   白玥潇悄悄的用手指戳了一下旁边的黎靖修,见他看过来,悄悄问道:“相公,你有没有不舒服?”   到底是她把黎靖修给从那么远的地方拉过来的,要是因为这件事导致黎靖修的病情恶化,那就不妙了。   黎靖修看了一眼白玥潇,摇了摇头。   忽然,旁边的宋宴像是终于听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司千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怂了。   “喂!”陈晴馨有些生气的看了眼宋宴,“你连苍凌国君都敢骂!”   她压低了声音,明显有些不满,还不安的看了眼左右边,发现没有人看他们的方向,才松了口气。   一说这话,司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最喜欢的人是当年的太子,可惜……”   “那个太子……”陈晴馨显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一听司千说起,就满脸鄙夷。   那不就是个贪心不足的奸人吗?有什么可喜欢的!   白玥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怎么了?”   她从前一直待在妖族的地盘,化形花的时间也长,根本不怎么关心人的事情。   “没什么,不过是一个想要谋取凤华城,却害死了无数人的贼人罢了!”   “你!”看司千那架势,似乎站起来就要跟陈晴馨打一架,但好歹知道要注意场合,又重新坐了下去。   白玥潇一脸好奇道:“那太子,是什么人啊。”   司千气哼哼的,见白玥潇好奇,这才说道:“他跟现在的国君一样,是苍凌老皇帝的儿子,如果没有五年前的事情,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是皇帝了。”   “他死了?”白玥潇好奇。   “死了。”   “怎么死的?”   陈晴馨满脸鄙夷:“当年那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   白玥潇索性无视了陈晴馨,转头看向黎靖修:“相公,他是怎么死的?”   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黎靖修没想到白玥潇会把话头抛给他,喝了口茶,他缓缓道:“是在凤华城背上杀死的。”   “凤华城就是咱们山庄后山通着的按个死城?”白玥潇一嫁过来,山庄里所有人都在警告她,不要去后山,所以死城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她从没想过深究这其中的原因,如今听这些人说起来,倒是起了好奇心。   黎靖修点头。   “那是怎么变成死城的?”   黎靖修道:“五年前,苍凌国太子想要攻打凤华城,牺牲了自己的妹妹,假意与城主交好,趁其不备摧毁了神兵大阵,但不知为何,神兵阵失去了控制,不但杀了太子霍焱,也杀了城中的所有人。”   “听说是那太子的歹毒污染了神兵阵,才让那些本应救人的神兵好坏不分的。”陈晴馨皱了皱眉,一说起霍焱,就忍不住要讽刺两句。   杀了那么多人,真是比鬼还可怕的人。   “当时除了霍城——也就是现在的苍凌国君,他是太子的弟弟,他当时发现了太子的阴谋,就联合北朝与虞阳的人前去支援了,但是除了霍城,没能走出一个活人,从那以后,传闻城中恶鬼肆虐,总有不信邪的人进去,但是再也没出来过,时间久了,就在也没人敢去了,那块地方就成了不祥之地。”   北朝、苍凌、虞阳,是这世界上最大的三个国家,除此之外的城池与小国,都没法与这三个国家相比。   五年前凤华城那一战,虞阳的国君与北朝的护国将军全都死在了里面,正因为北朝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死了,北朝也跟着发生了政变,新君昏庸残暴,骄奢无度,当然要比这苍凌国君排场大了。   白玥潇转了转眼珠,司千见她表情不对,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   知道你想去那地方,但是你休想!   白玥潇也不看司千,又对着黎靖修问道:“凤华城原本应该是哪个国家的?”   “它地处三国交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这么要命的地方,怪不得哪个太子想要——那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也想要这个地方么?”   司千翻了个白眼:“他们倒是想,动手之前也得想想那要命的神兵阵啊!听说那是神仙留下来的东西,有它守着凤华城,谁也没法打它的主意。”   那东西,连妖族都觉得非常神奇。传说能绞杀几十万兵马的东西,就连妖族也是没有的。   这一点十年之前就有人证实过了,十年之后除了霍焱,没人敢真的动手,而动手的下场,所有人也都看到了。   不仅没有将那座城池弄到手,就连自己也落了个万人唾骂、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么厉害的东西,现在在哪儿?”果然,这东西也挑起了白玥潇的兴致。   司千耸了耸肩:“只有城主凤瑾知道那东西在哪,但是凤瑾也死在了死城,没人知道他在哪。”   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司千又坐不住了,想出去看看。宋宴似乎也休息够了,第一次没给自己的傻徒弟冷眼。   于是五个人离开了茶楼,又回到了热闹的长街。   逛着逛着,白玥潇的情绪也上来了,她拉着黎靖修的手,奔向了一个卖面具的摊位,选了两个面具,故意忽视了一直紧紧跟在黎靖修后面的陈晴馨,将一个狐狸面具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不顾黎靖修薄怒的眼神,将一只狰狞的狼面具戴在了他的头上。   黎靖修伸手就要取下,但是却被白玥潇给死死拽住了手。   拥挤的人群隐隐有要将几人给冲散的迹象,青竹被后面跑过来的几个提着灯笼、拿着糖葫芦和糖人的小孩给撞得晕头转向,一定神就见陈家小姐差点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青竹吓得赶紧上前,想要拉陈晴馨一把。   巧的是,有一个人在青竹之前,把陈晴馨给拉了过来,是陈茂轩。   陈茂轩看完热闹,想去茶楼找人,却听掌柜的说这几个人刚走,这才下来,就碰上了。   “庄主人呢?”见自己妹妹自己一个人在街上,陈茂轩的脸色有些不好。   青竹赶紧道:“庄主就在……”   随着他的话,他也转过头,看向刚才黎靖修等人所在的位置,但是话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这哪还有庄主的影子了?   白玥潇闹着给黎靖修戴个面具的功夫,一转眼身边的人全都被人潮给冲散了。   她有点懵的眨了眨眼,再一转头,黎靖修冷着长脸,面具拿在手里,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白玥潇一撇嘴,刚要抢过她手里的面具,忽然,就不知被后面的谁给推了一下。   她重心不稳,一头栽在了黎靖修的怀里。   下一秒,黎靖修的唇有些冰凉。   是那狐狸面具。 第15章 绑架 一转眼没了黎靖修的影子,陈晴馨……   一转眼没了黎靖修的影子,陈晴馨万般不甘,青竹也急得原地打转,索性他们距离不远,隔着攒动的人头,青竹看见了带着狐狸面具的白玥潇,和不停躲着白玥潇的黎靖修。   青竹眼前一亮,就抄那个方向赶去。   陈晴馨见青竹走了,也拉着自己的哥哥跟了过去。   突然,人群中似乎出现了什么意外,有几个人受了惊,周围乱成一团。   青竹个子不高,隔了一大群人,他还没有陈茂轩走得快,一晃神的功夫,主子就又不见了。   *   “呜呜呜,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别……”   “啪”的一声,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巴掌甩在女人的脸上,一个中气十足,但是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充满了霉味的空气中响起:“别叽叽歪歪的,再吵就把你扔到山里去喂野狗!”   那女人似乎是被吓得不轻,再也不敢嚷嚷了,只能小声的呜咽着。   那说话的男人在门外被同伙叫了一声,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房间。   人走了,一直假装晕倒的白玥潇才睁开眼。   旁边的陈晴馨并没有发现她已经醒了,还在低声的啜泣着。   似乎是对他们相当不以为意,她只被帮了手脚,既没被蒙住眼,也没被堵上嘴。听了一路,她还是没弄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把他们抓来这里。   是受牵连了么?   还是居心不良的人有意为之?   这处草房似乎是被闲置很久了,顶上还破了个大口子,四周也没什么能用的工具,墙角还有什么东西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偶尔只能听见呼啸风声和呜咽声的狭小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一只黑色的大老鼠从刚才声音响起的地方出现,然后穿过了小小的草房,陈晴馨吓得立刻尖叫了起来。   白玥潇挣断了绳子,给自己打了个松垮的结,   她不露声色的挪向离自己不远的黎靖修。黎靖修的身子经不起折腾,这会儿嘴唇已经泛起了乌青。   白玥潇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不断的疯狂交战。   听见了后面的动静,陈晴馨也从惊吓之中稍稍找回了一些理智,她转头,看见白玥潇,眼中第一次没有了敌意,有些求助的道:“你……你醒了……”   白玥潇点了点头,不安的看了一眼四周,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陈晴馨摇了摇头,看那样子,眼泪似是又要掉下来。   “咳咳咳……”忽然,躺在地上的黎靖修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外面银色的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愈发显得他的脸色苍白。此时这人白色的衣衫也沾染了污泥,他躺在发了霉的干草上,像是误入了尘埃的白玉。   随着这声咳嗽,一旁的陈茂轩也似是有了要清醒的迹象。   陈晴馨立马就顾不上白玥潇了,转头小声叫着自己的哥哥。   白玥潇根本就没指望陈晴馨能回答她的问题,刚才也是演给她看的。此时陈晴馨不再看她了,白玥潇又露出了那副纠结的表情,看着紧闭双眼,咳得快要断气的人,白玥潇摸了摸他的脉,那几乎没有动静的脉搏令她一咬牙,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一脸肉疼的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青白色的瓷瓶,从瓷瓶里倒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捏开黎靖修的嘴,扔进了他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把双手放在了背后。   恰在此时,刚才说话那人又来了。   见房间中的人醒了四个,他还有些惊讶:“真是小看了你们啊。”   陈茂轩的肚子在反抗的时候被人给踢了一下,那人是个练家子,下了十成十的力气,现在他连喘气都在疼:“你们……是什么人?”   那大汉长了一张标准的坏人脸,凶神恶煞的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见这文弱的男人对他开口发问,哼笑一声,说道:“不必问我们是什么人,你们老实点,别惹事,等着那边的人把你们赎回来就行了。”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的黎靖修突然开口道:“什么人会来赎我们?”   那大汉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上一双清冷幽深的眼,没有来的后脊有些凉,回过神来,他瞪了黎靖修一眼,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又走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陈晴馨被打怕了,刚才那大汉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一直都不敢出声,这会儿人走了,恐惧再次袭上心头,倒在陈茂轩的怀中,眼泪就掉了下来。   “哥哥……你想想办法,我不想死……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呜呜呜……”   陈茂轩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妹妹,皱眉看向黎靖修:“庄主可想起什么仇家了?”   话中的意思相当明显,他怀疑是黎靖修与外面的人结了仇,害他们也受了牵连。   黎靖修看了眼陈茂轩,淡淡道:“没有。”   但是听着黎靖修这风轻云淡的两个字,陈晴馨却坐不住了。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从小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凡事只考虑自己就行了。   她想过的最复杂的问题就是如何既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又过上体面的生活,而现在遇到的事情完全脱离了她原本的轨迹。性命攸关之时,心中那因为虚荣或者种种别的原因生出的一些旖旎的心思也没了。改变主意想要嫁给这位表哥,也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爱他。   说到底,她心里对黎靖修的病还是有疙瘩,见他这样推脱,听见自己一直以来都信任的哥哥说出这样的话,而黎靖修又推得一干二净。心中那一直以来的恐惧与委屈全部因性命危机爆发了出来,不管不顾的失声尖叫了起来:“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你生意做的那样大,怎么会一个仇家都没有!平时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从不出门,好不容易被人逮到了机会,怎么可能不是你……呃……呃……”   刺耳的女声戛然而止,陈晴馨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拼命张着嘴,但是却像是别人给掐住了脖子一样,面容青紫,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陈茂轩刚要出声训斥自己口无遮拦的妹妹,却见她突然变成了这样,大惊失色,也顾不上教训人了,马上开始焦急的询问她的情况。   白玥潇靠在墙上,见黎靖修突然警惕的打量四周,不安又不解:“相公?”   黎靖修没说话,但是怎么看也没看出这破到漏风的地方哪里还能再藏一个封喉的高手。与此同时,他也有些奇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早已错过了吃药的时间,又灌了半天的凉风,却一点不适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脸上沾了些黑的白玥潇,低对她道:“转过去,把手伸出来。”   白玥潇眨了眨眼,还不等她转过去,大门“砰”的一声,就又被踹开了,外面的冷风呼啦啦的吹进来,让草屋中的人全都打了个冷战。   “噗通——”   两个衣着华贵却狼狈不堪的女人被仍在地上。   “再敢跑,就打断你们的腿!”这次进来的,是个瘦子,五官平平,但是眼中的精光却让人看了生不起任何好感。   “你们把她怎么了!!”   见有人来,陈茂轩愤怒又焦急,看着瘦子,恨不得将他的人给吞吃入腹,此时的陈晴馨,脸色青紫,像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使劲的张着嘴,依旧说不出半个字。   因为房中光线不好,现在又不是白天,那提着一个灯笼的瘦子并没看清陈晴馨到底怎么了,他连眼神都没赏给那对兄妹一个,将人扔进来就离开了。   就在这时,陈晴馨的症状却开始慢慢有所缓解了。   虽然还是说不出话,但是脸色却没有那么难看了。   别扔在地上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人额头上破了个血窟窿,血迹已经干涸,但不是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别的什么,紧闭着双眼,已经晕了过去。而另一个人,见那人已经走了,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摇晃另一人。   黎靖修对多出来的两个人丝毫不感兴趣,似乎是刚才吹了冷风,他靠在墙上,又是好一阵咳嗽,然后,他又重新转过了头,白玥潇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侧了过来。   然后,黎靖修就从背后伸出了自己的手,黑夜中,月光下,他的手中握着一个已经生了黑锈的铁片,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捡来的,苍白的手因为刚才划绳子的动作被割破了两个血口子,白、红、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黎靖修就像是没发现自己手上不小的口子一样,面容沉静的给白玥潇割着绳子。   很快,那醒来的女人和陈茂轩都发现了两人的动作。   那女人不认识这些人,所以心里还留着警惕,并没有出声,但是陈茂轩却焦急出了声,唯恐黎靖修两人将他给落下。   “庄主……还有我……”   白玥潇的手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解自己腿上的绳子,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那打了死结的绳子轻轻松松的就被解开了。   然后,她又撕下了自己衣服上干净的布,在黎靖修带着口子的手上缠了一圈。   黎靖修也没有阻拦。   见这两个人不搭理他,陈茂轩却急了。 第16章 掀了棺材板 “庄主……”   黎靖……   “庄主……”   黎靖修隔着布条捏着那枚锈迹斑斑的铁片,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一旁的陈茂轩,淡淡道:“靠过来些。”   陈茂轩肚子有伤,连说话都有些疼,挪了两下,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白玥潇。   白玥潇指了指自己的腿,沾了泥的小脸上有些可怜:“麻了,动不了。”   陈茂轩又挪了两下,还是距离二人有点远,他又求助的看向黎靖修。   但是黎靖修已经力气透支,只靠在墙上不停的咳嗽,根本就接收不到陈茂轩求助的眼神。   于是白玥潇就眼睁睁的看着陈茂轩拧着脸,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蹭出了好远的距离,终于来到了黎靖修的身边。   于是黎靖修将他手上的绳子也割断了。   “我……救……我……”陈晴馨现在已经停止了挣扎,她那模样看起来比黎靖修还虚弱,躺在地上,连转个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拼命的朝这里转眼珠。她的嗓子还没恢复,一个字一个字的,气声从她的口中发出,在这深夜中有些渗人。   陈茂轩得了自由,终于长呼了口气,也伸手去解自己腿上的绳子。但不知为什么,在白玥潇的手里那么容易就解开了的绳子到了他的手里,却怎么也解不开。陈茂轩满头大汗,急躁紧张,憋得脸通红,最后,他还是气喘吁吁的瘫在了墙边,再次求助的看向二人。   黎靖修看了一眼白玥潇,将自己手里的铁片扔给了陈茂轩。   陈茂轩接过刀片,只能自己动手。   只是,让他万分不解的是,这块铁片在他手里就像是变钝了一样,他几乎花了黎靖修的两倍时间,才成功给自己松绑。   这才捏着铁片一瘸一拐的走向一旁的陈晴馨。   而此时,倒在门前的另一个女人也醒了过来,这二人貌似是主仆关系,后醒来的那个人是个小姐,这会儿那丫鬟正在焦急的询问小姐的情况。   那小姐的眼中清明,虽然看出来也受了伤,但是却没有掉眼泪,而是叹了口气,挣扎着,笨拙的坐了起来。   这时,陈晴馨也被松了绑。   那小姐声音沙哑的看向屋中几人,问道:“不知各位可否也能帮帮我们。”   陈茂轩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开什么玩笑,鬼知道他们逃跑的时候会不会多出两个累赘,本来知道的情况就少,要是再加上两个没用的女人,他们没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腿麻了的白玥潇却好像已经恢复了,走向那两个女人,给他们松了绑。   那被叫做小姐的女人感激的看了眼白玥潇,道:“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白玥潇看了一眼黎靖修:“我姓白。”   那小姐立马说道:“我叫陈雅,这位是我的丫头小环。”   “你们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白玥潇全然不理会陈茂轩不满的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女人被抓进来的时候没有蒙着眼,也没有晕倒,一定是知道外面情况的。   说起来,长街上乱起来的时候,她是有反抗的能力的,但那时候周围人太多了,且黎靖修和陈晴馨已经中招。这些人身手不错,如果救人一定会大动干戈,她担心宋宴和司千也在不远处,暴露了自己,所以也只能被抓了过来。   因为在她的心里,救人远没有暴露自己重要。   虽然迷药对她没什么用,她这一路都是清醒的,但是她必须要装晕才行。这一路她都闭着眼,就算知道大致方向,从没来过这么远地方的她,也不认识这个地方。   陈雅闻言,惶恐的摇了摇头,眼中又浮现出了恐惧:“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好好地在长街买东西,只知道周围莫名其妙就乱了起来,后来我就晕倒了。”   陈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被捂住口鼻的时候,我屏住了呼吸,所以吸入的迷药少,半路就醒了,他们到了这里,就松了神,我趁机带着小环逃了一次。但是……但是……”   说到这里,陈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又开始小声的呜咽了起来,但是又怕被外面有人,只能死死的咬着嘴唇,断断续续的说道:“但是才没跑了多远……我们就被发现了,就……就又被抓了回来……”   果然,听了陈雅的话,黎靖修问道:“所以,你看清了这里的路?这是什么地方?”   小环见他们家小姐哭了,也偷偷的摸起了眼泪,白玥潇拍了拍陈雅的背以示安慰。   陈雅看了眼白玥潇。   白玥潇开口道:“他跟我是一起的。”   陈雅这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这里离丹璘城很远,而且是在山上,他们这个地方像是个小寨子,四周有不少同伙,而且只有两条路,出了这间屋子一直走,再左拐,就是右边的路,通往山下,我听他们话里,好像是说,左边的路通往一个乱葬岗……”   陈晴馨听了陈雅的话,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这月黑风高的,如果真的一不小心进了死人堆,那她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陈雅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外面的其他情况,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能记得这些已经不错了,被抓的时候那么惊慌,天又黑,白玥潇问的很多细节她都说不上来。   聊完这些,白玥潇又坐回了黎靖修的旁边,过了一会儿,没人再注意她,她才偷偷凑近了黎靖修,小声道:“我有火石。”   黎靖修看了一眼白玥潇,不知道她出门带这东西做什么,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这倒是好事。   根据陈雅的话,他们在院子中,院子的后面有一条小溪,前面的林子比较稀疏。这个小草屋在这些人的院子的角落,旁边就是他们的人住着的屋子。如果在这里放一把火,肯定能引起不小的动静,这一个小院子,风又大,如果他们不救火,整个院子可能都会一起烧起来,到时候他们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黎靖修飞快的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然后与白玥潇交换了一个眼神。白玥潇轻声问道:“陈小姐,你的腿有没有受伤?”   陈雅这一经历了如此多的奔波和惊吓,已经非常疲惫了,但是她又处于极度惊恐之中,根本就不敢睡觉,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白玥潇这么一开口,陈雅马上就抬起了头,摇了摇头,又看向旁边的小环。   小环咧了咧嘴,小声说道:“我小腿有个刮伤,不碍事儿的。”她本就是个仆人,没那么娇气,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黎靖修看向陈茂轩,问道:“你呢?”   陈茂轩眼中迷茫一瞬,紧接着,迸发出惊人的亮光:“你……你的意思是……咱们能出去?”   话说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要将声音压低一些。   闻言,半阖着眼的陈晴馨也朝他们看了过来。   反正一会也要当着这些人的面防火,白玥潇干脆道:“我有火石。”   陈茂轩立马就兴奋了,刚才还虚弱到不行的身体一时竟忘记了所有疲惫,他差点跳起来冲到白玥潇旁边,恨不得马上就将火石拿到自己的手里。   但是下一秒,陈茂轩就有有些不高兴了:“既然有这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白玥潇斜睨了他一眼。   刚才不知道这地方的情况,外面的动静又大,放火说不定只能是烧死他们自己。   听了陈茂轩的话,陈晴馨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有些幽怨的朝白玥潇看了一眼,然后转过了头。   昏暗中,黎靖修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他开口,指挥着屋中的人将地上的干草全都捡起来,堆到左面的墙上。   因为若是如陈雅所说,左边挨着住人的房子,这样放火的效果才最好。   干草堆在一起,白玥潇拿出火石,点了把火。   屋中潮湿发霉,干草也带着一些湿气,并不是很好燃起来,等了好一会儿,火势才变大,白玥潇将一小堆干草扔到了木门边,烧坏了门,然后抬脚一踹。   此时,外面已经有人发现了火势,纷纷呼喊着救火。   “着火了!!”   “快点救火!!”   一阵风吹过,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朝院子的后面跑,一趟一趟的拎来小溪中的水,跑来救火。   后面的人多了,前面的人自然就少了,几人趁乱逃跑,已经摸到了外面的马棚。   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么大的一个寨子,马棚中就只有一匹马。   “他身体不行了,需要快点回去!”   黎靖修吸入了太多烟尘,又开始剧烈咳嗽,因为那药回来的一点血色早已消失,放下手的时候,白玥潇还看见了手中的血。她很清楚,那是咳出来的血,并不是那布条上已经干涸的血。   “可是……可我……表哥也受伤了,我也受伤了,我的……啊……”   不等陈晴馨说完,白玥潇搀扶着黎靖修得这一会儿功夫,陈茂轩就半点不像个受伤的人一样,灵活的跨上了马,拉上了陈晴馨,一夹马肚,朝前跑去。   “喂!”陈雅也没想到这两人会这样,焦急的喊了一声,然后,因为马的动静,他们被人给发现了。   “轰”的一声,因为火势,马棚上塌下了一块,地上也着起了火,发现他们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那瘦子。   四人匆忙逃跑,但是瘦子叫来了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将人逼至绝路,其中一人目露凶光,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再敢跑,就打断你们的腿。”   白玥潇不停地后退,眼中装满了惊恐。   “把我放下吧。”   黎靖修被白玥潇半搀扶着,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后面的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   白玥潇瞪了黎靖修一眼,却没放手。   她突然转身,那一瞬间,黎靖修看不见的地方,后面的大汉突然倒地,面容青紫,口吐白沫。   眼角瞟到后面要追上来的人,她眼神一厉,抬手,刚要给后面的人扎几枚毒针,可是还没等她动手,喉头忽然涌上一股腥甜。   转眼间,陈雅主仆已经趁着他们与悍匪周旋的空档跑在了前面。   她抖着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倒了一下,却发现是空的。一怔,似是才想起了什么,她将空瓶子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继续朝前跑去。   这时,已经有两个人骑马赶了过来,白玥潇拉着黎靖修躲进了一旁幽黑的草丛,右边那条路很快出现了更多的追兵。   那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   白玥潇一咬牙,看了眼自己肩上几近昏厥的黎靖修,朝着左边走去。   那条路很短,但是很快,她超与常人的耳力就听了出来,后面有人在追。   “……他们……不会……前面……鬼”   “……看看……”   虽然声音隐隐约约,但是白玥潇却听了出来,这些人不打算放弃。   “……四个人……说不定……”   “怕……死人……”   白玥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间展开一个妖冶的血色莲花印记,黑色的双瞳闪过一道血光,暴戾的血气翻涌在身体之中,她似乎随时会失控。   若此时黎靖修醒着,他一定能看出白玥潇的不同寻常,但可惜的是,他现在已经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白玥潇心中不停咒骂,这人吃了她最后一颗好东西,却这一小会儿都挺不过去,她总算是信了,别说是宋宴,就算大罗神仙来了,恐怕都没法给这人续命!   越往里,月光越少,不详的乌鸦在林中飞着,嘴里还吊着一块腐肉。冲天的腐臭气另白玥潇皱起了眉。   后面的声音还是没有消失,而她似乎也随时会失去意识。   白玥潇拉着黎靖修,咬牙上前,拎起一个尚未腐烂的死人,露出了下面的木棺,木棺破了个洞,非常简陋。这种地方当然不要指望有多好的东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木棺不小,应该能躺下两个人。   白玥潇用力掀开棺材盖子,似乎是因为棺材的原因,这具尸体保存完好,胸口被开了个大口子,是被人给杀掉的。看样子也刚死没几天,因为尸体并没有腐烂,也没有尸臭。   白玥潇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她浑浑噩噩的扔开棺中的人,将黎靖修扔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躺了进去,一咬牙,合上了盖子。   下一秒,后面的人出现在了乱葬岗。   “没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应该没看错……”   “这地方后面根本没路,他们不敢朝里走的。”   “……可是……”   “别可是了,怪吓人的,快走吧……”   “……” 第17章 棺中一夜 阴冷的风被棺材上破了的口子……   阴冷的风被棺材上破了的口子绊了一下,发出渗人的呜呜哭嚎,哭嚎中夹带着乌鸦与不知名野兽的嗷叫,令人听了便心生胆寒。   但是,棺中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心神去管这要命的地方到底怎样了。   黎靖修自是不必多说,从一开始就无比虚弱,现在白玥潇也濒临崩溃,她根本就无暇再去关心黎靖修的状况了。   她躺在棺中,身体像是被烈火焚烧一般疼痛,血管中的血液的温度灼烫得惊人,额间的红莲若隐若现,闭上的眼眸中酝酿着极度暴烈的情绪,她白皙的皮肤上隐隐发出银白色的光,竟是要变回狼的模样!   若不是最后一点自制力还留于脑中,她恨不得现在就掀开棺材板,冲出去把这些已经死了一遍的人重新挫骨扬灰,以泄自己心头的火。   半梦半醒之间,黎靖修的手似乎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给惊到了。他勉强睁开眼,面前漆黑一片,只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   他一眼便知道,那是白玥潇。   黎靖修身上提不起力气,他想抬起胳膊,却发现四周的空间相当狭窄,根本就施展不开手脚,而旁边的人似乎很冷,一直在发抖。   黎靖修与白玥潇完全相反,虽然他的身体虚弱,但是他的意识相当清醒,很快,他便从那钻进来的尸臭味想到了陈雅的话,大致猜到了他们在什么地方。   黎靖修有心想带着他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离开,但是却完全做不到,他抬起胳膊推了一下盖在上面的棺材板,他连推开这个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身旁的人还在抖,情绪似乎相当不好。   黎靖修侧头看了一眼那背对着她的人,想起了先前放火、陈家兄妹骑马出逃,他们二人被逼至绝境的事情。   一向不起波澜的眼中,涌起了一股陌生的情绪。   黎靖修不明白,他明显会拖累这个人,为何她还要拉着自己在这里一起受罪。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感知过正常人的情绪了,感觉不到,所以不在乎,所以无所谓。因为感觉不到,所以他甚至不在乎为何感觉不到,也从不觉得这样是不正常的。   或许以前,他也像个正常人一样,有自己亲密的家人,有自己的朋友,但是因着身体的影响,他甚至对这些毫无探寻的欲望。   没有欲望,所以没有波澜。   但是,呼啸的冷风与渗人的喑哑鸦鸣中,黎靖修突然觉的胸口哪个地方有些奇怪。   身旁的人还在抖,黎靖修脑子想出了无数种逃脱的办法,但是没有个是单靠他可以独立完成的。更何况,如果离开这里,会不会又遇到那群悍匪。   最终,在自己少得可怜的体力耗尽之前,黎靖修伸出胳膊,搭在了旁边人的肩头。   那似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又像是无声的安抚。   而浑浑噩噩的白玥潇,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只觉烈火熊熊的世界之中涌出一股股黑色的雾气。   那股烈火没有碰到清冽的甘泉,没有等来和煦的清风,那股浓雾将火包围,无声的抚平了她的暴虐。   白玥潇除了一身的冷汗,黏腻的汗,不算干净的衣衫,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无一不令人厌烦。   但是,她却开始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在这是在算不上舒服的地方生出了一股疲意。   渐渐地,外面的乌鸦都叫累了,飞回了自己的巢穴,明亮的月光渐渐消失,太阳从东方升起,重新将温暖撒向了这片森林。   经过一夜的忙碌,院中的火被及时扑灭,但是这些人的损失着实不小,加之他们绑来的人质逃跑,所以小寨子中没剩下多少人,不是在追那逃掉的四人,就是在清点自己的损失,下山找大夫看自己的烧伤。   是的,四个人。   陈雅主仆不见了踪影,但是陈家兄妹因常年养尊处优,去哪里都是坐着马车,所以不会骑马,更何况还是不熟悉的马。   山路崎岖,天色又黑,那马被人追着,受了惊,被不知多大的石子绊了一下,直接把陈晴馨和陈茂轩给甩了下去。   陈茂轩摔在斜坡,朝下滚了好几圈,被那几个追来的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摔断了一条腿。   而陈晴馨,也不知幸与不幸,虽然没有摔断腿,但是连却被地上的东西给刮了一下,破了个口子。   那些人抓到两人,能忍住不将他们当场打死就不错了,更遑论好心的给他们治伤呢。   陈茂轩对医术一窍不通,那他断了的腿还被捉他回来的男人给踹了一下,后半夜都是在钻心的疼痛中度过的,天亮的时候,他已经都没有力气再呻@吟了。   而陈晴馨也哭闹了半个晚上,因为她的伤比较轻,所以中气十足,哭着喊着要这些人给她找大夫。但是那个时候大火还没被扑灭,谁有心情理她?   陈晴馨的眼泪从伤口上划过,疼的她不停抽泣,连清理伤口的条件都没有。   甚至后来那房子也遭了殃,烧进的火烧伤了她的脸。   这两人如何,白玥潇一概不知,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她也似乎成功的熬了过去。   白玥潇动了动自己的胳膊,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有些沉,这才发现,黎靖修的胳膊搭在她的身上,像是在抱着她一样。   白玥潇伸出手,推开了棺材盖子,坐了起来,朝旁边看去。   黎靖修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要不是还能感觉到那微弱的脉搏,白玥潇差点就以为这人已经没气了。   她虽然在小事上不靠谱,但事关人命,她可不能含糊。更何况,如果真的较真,黎靖修现在这样,全是她的“功劳”。   这人本可以安安静静的待在山庄看书喝茶的。   思及此,白玥潇就垮下了脸,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以往充盈的妖力,全都消失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然后摇晃了一下黎靖修:“相公,醒醒。”   过了好一会儿,黎靖修才勉强睁开眼。而睁开眼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疯狂的咳嗽,像是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样,让人看了就揪心。   “你还好吗?咱们得走了?”白玥潇看黎靖修这虚弱的样子,很想让他在休息一会儿,但是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等来什么,所以他们得自己寻找生路。   黎靖修点点头,自己勉强支撑着从棺材中坐了起来,然后看了眼白玥潇,问道:“你可曾受伤?”   白玥潇摇了摇头,然后开始四处走动了起来。   确定了没有路之后,她又走了回来。   “只能从来时的路回去。”   “嗯。”听了她的话,黎靖修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半点不见担心被抓到的惶恐。   白玥潇刚要拉过他的胳膊,扶着人离开,就见黎靖修从地上捡了一根粗长的树枝,做了拐杖,先白玥潇一步走去。   他们的运气不错,途经岔路的时候,那被烧毁了大半的院子附近没什么人,有两个站在门口的人,被白玥潇悄悄用毒针轻而易举的解决。两个人一路朝下,遇到了昨晚甩下陈家兄妹的那匹马。昨天太乱,没人去管一匹马的死活,这马儿今天似乎是自己寻路回来的,正好被白玥潇给捉了个正着。   那马不知什么原因,明明昨天野性难驯,今天被白玥潇摸了两下就老实了。有了代步工具,两个人轻松多了。只是必须共乘一匹马,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灼热的温度。但是此时,谁也没说话——这种情况,能多保存一些体力总没错。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遇到这匹马用光了运气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遇到了包着伤口朝山上赶的高个子。   他看见这两个人,瞪着双眼,指着还没逃远的两个人,愤怒的冲身后的手下吼道:“他们在那,给我追!”   黎靖修的前面坐着白玥潇,这人似乎又开始不舒服了,他皱眉看了眼马上要追上的三个悍匪,双手从她的掌中接过缰绳,用力夹了一下马肚,马儿一声嘶鸣,加快了速度朝前跑去。   山脚依旧是密林,路很不好走,视野也说不上好,这对于后面的匪徒是坏事,但是对于黎靖修二人来说,就是好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甩掉了身后的人,自己也迷失了方向。   *   白玥潇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地上,她被黎靖修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护在身下,那匹马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推开黎靖修,这一动,黎靖修也睁开了眼。   他们依旧没有走出森林。   白玥潇龇牙咧嘴的摸向自己的大腿,那里有些疼。   还不等她开口问黎靖修,这是什么地方,就听头顶一声嘶吼,差点震破了两个人的耳膜。   “——”   密林中的树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昏暗之中,八只幽绿色的冰冷兽瞳出现在二人面前,两条双头墨色巨蟒同时出现,盯准了猎物,朝着他们袭来。   一阵劲风刮过,白玥潇凌空一跃,躲开了巨蟒的毒牙,再也无法顾及黎靖修,顺势抽出了自己的弯刀,狠狠扎进了巨蟒的头。 第18章 红莲与虚无之火 黎靖修根本就没有看见……   黎靖修根本就没有看见白玥潇做了什么。   她被那条双头墨蛇袭击的空档,另一条妖兽盯准了他,尾巴用力一抽,他被狠狠抽在了地上。   然后,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另一条蛇发了疯的挣扎了起来,粗长的身体撞断了四周的树木,一边扭动,一边腾空而起,似乎是铆足了劲儿要把身上的人给甩下去。   白玥潇就这样,被它越带越远。   随着这头墨蛇的狂性大发,白玥潇也越来越兴奋,额间那昨夜一直若隐若现的红莲似乎破开某种封印一般,突然爆射出猩红的光。   但是比那猩红的红莲还要诡异的,是白玥潇的双瞳。   那双瞳妖冶带着暴虐,带着对血的极度渴望,执着又疯狂。   双头墨蛇似乎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招惹的并不是普通人,但是此时,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   黎靖修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腹部肯定被拍出了一片淤青。他抹掉嘴角的血,站了起来,看了眼白玥潇和那条墨蛇消失的方向,抬起头,看向留下的这头妖兽。   墨蛇的幽绿竖瞳轻轻眯起,张开了腥臭的血盆大口,朝黎靖修直直而来。   黎靖修咳嗽着,动作看此迟缓,但却扬手间,天地突变。   黑灰色的虚无之火如从天降,铺天盖地的压向密林,所到之处,所触之物,全部化为虚无。   双头墨蛇被这冲天的威压与窒息之感给桎梏住了,完全忘记了反击。   可就算它想反击,也只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   有些冰凉的黑灰色火焰烧在它厚重又有些滑腻的坚硬鳞片上,微凉。   但这只是开始。   黎靖修的手没有放下,但是他的纯色愈发苍白,脸上没了半点血色,嘴角被擦掉的黑红色血再次从最嘴中流出,他似乎丝毫不在乎自己越来越脆弱的生命,毫无感情的燃烧着它。   只是他终究还是强弩之末,那从天而降的大片火海烧光了四周的树冠,却越往下,越微弱。   火海落地,光秃秃的树下,树干保存完好,只是一片死气。由火海变小的火焰落在了双头墨蛇的身上,久久未熄。   墨蛇逐渐感觉到了刺入骨髓的冷,犹如厚厚的寒冰包裹住了它的灵魂,它的心脏还在跳动,但是却再也无法动弹。   不但如此,那刺骨的冷还在持续深入,钻进那厚重的鳞片,钻进皮肉,凝住了血管,将一切冻结。   但这只是双头墨蛇的感觉。   若此时有第二个人在场,他就会看到,这双头墨蛇并没有被冻住,也根本没有什么刺骨的寒冰。   它只是被一团灰黑色的火焰包围,慢慢的,被烧光了鳞片,慢慢的,皮肉烧成了灰,慢慢的,彻底消失不见。   *   银月弯刀上的血迹滴滴落地,那头十几尺长的黑色庞然大物躺在地上,身下是黑色的血,那坚硬的蛇皮被活生生扒开,露出了里面的红色血肉,若走进,还能听到这双头怪物的微弱喘息。   弱到几乎听不见,但它依然活着。   只是,若它有自己的神识,一定会想到四个字:   生不如死。   发泄了一通的白玥潇双眼重归于清明,她吐出一口浊气,走向地上的妖兽,再起刀起刀落,砍掉了它的两个头,给了它一个痛快。   理智重新归于脑中,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她那相公会不会已经死了。   白玥潇收起刀,努力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朝着东面走去。   终于循着并不清晰的记忆找到了她离开的那个地方,白玥潇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四周的树光秃秃的,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烧过——也不像是烧过,她并没有闻到焦糊的味道,那光秃秃的枝干也并没有被烧黑。   更诡异的是,黎靖修晕倒在地上,那原本可能会吃掉他的妖兽已经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她走上前,黎靖修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依旧没有任何心跳。   白玥潇沉默了。   *   “夫人!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春棠一脸担忧的看着撑着头,一脸疲惫的白玥潇。   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美艳却有着丝丝倦意的脸,不禁让春棠也生出了几分揪心。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庄主夫人并没有那么不好,至少她对奴才的态度相当平和,也从没罚过人。   “我没事,”白玥潇坐直了身体,抬头问道:“宋神医回来了吗?”   春棠抿抿唇,摇了摇头。   “都怪我。”白玥潇轻轻叹了口气。   她说这话,多少带着几分真心。也正是因为这几丝愧疚,她才没离开宋宴的院子。   “这怎么能怪你,”春棠还没说话,司千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但因为惦记着黎靖修的病情,所以他的语气也比平时弱了三分,声音也可以的压着,生怕吵到了黎靖修,“全都是那绑匪的错,庄主平日从未与人结仇,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才把庄主给绑了去。”   “抓到人了吗?”白玥潇问。   司千挠了挠头:“我去的时候,那寨子已经空了,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白玥潇闻言,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司千也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诡异,“我是先官府的人一步去到那的,那里别说是一个人,就连一根头发恐怕都没剩下。”明显是经过了仔细的筹划,才撤离的。   白玥潇垂下眼,问道:“那……陈家兄妹也没找到么。”   这自然是没找到了。   比起自己的亲生儿子,那黎老夫人似乎更在乎陈家兄妹的下落,司千清清楚楚的记得,当白玥潇费劲千辛万苦,带着庄主回来的时候,那黎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他们的后面,寻找那对兄妹的身影。   然后,庄主被师父带回院子,白玥潇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口,黎老夫人才低声的喃喃起来,神色中的担心跟他的儿子儿媳没有半点关心。   这话,司千没说出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春棠已经离开了,司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白玥潇看向司千。   司千说:“这事我也是回了山庄才知道的。”   发现白玥潇等人被绑架了之后,宋宴立刻就带着他去找人了,而青竹则留下来与官府的人待在一起。   那样热闹的情况下,那这场骚动闹得不算小,自然惊动了官府的人,那些人一听是游淩山庄的人,也不敢怠慢,彻夜的追查绑匪的消息。   只是找了两天一夜,都没能找到人,宋宴觉得有白玥潇在,黎靖修应该不会出现性命问题,说不定她还能把人给带回来,于是就叫司千回了庄中,他继续在外面寻找,而青竹,因担忧,一直住在官府的附近,生怕错过了什么要命的消息。   接到白玥潇的时候,宋宴其实也才回来不久,黎靖修这样的情况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只是黎靖修元气大伤,即便预料到了,也是不好应对的。   司千回来的最早,也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黎平死了,但不知道为何而死,是路过后山的一个下人发现的,他躺在林子的前面,肝脏已经被乌鸦给吃光了。”   白玥潇听后,心中没什么反应:“老夫人怎么说?”   “老夫人只是让人处理了尸体,就说等庄主回来再说……你说那后山,是不是真的有鬼。”司千忍不住想,提起后山,这老夫人也是一脸畏惧,连报官都不敢。   但仔细想想,先前死过那么多下人,都没查处过什么线索,可能是习以为常了吧。   没过一会儿,宋宴也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瓶。   白玥潇看见宋宴,自动站起来,让开了位置。宋宴走过去,摸了一下黎靖修的脉,神色稍缓,然后捏着他的嘴,将一粒黑色药丸为喂了进去。   司千不解:“师父,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被老夫人拦住,问了些事情。”   “是陈家兄妹的事情么。”   “嗯。”   “黎庄主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我看庄主八成是黎老爷的小妾生的!那老夫人自己生不出孩子来,才把庄主给抱来养着,只不过是贪图他能继承家产罢了!”   “别乱说话,到底是人命。”   白玥潇想了想,说:“我觉得他们还没死,他们比我们逃得还要早,说不定现在只是躺在哪个医馆里,神志不清,所以才找不到罢了。”   司千早已听白玥潇说了他们逃命的各中细节,这会儿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师父,庄主怎么样了?”撇开了这个话题,见宋宴站起身,司千又开始着急。   宋宴的神色有些古怪:“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司千吓坏了,以为黎靖修的病情加重了。   白玥潇听了宋宴的话,也有些吃惊。   “不是,”宋宴皱眉道,“庄主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病情却没有加重的迹象,现在倒不如说是疲劳过度,所以才醒不过来。而且……”   宋宴看了眼白玥潇,眼中带着疑惑:“他的身体情况似乎比离开之前更好了。”   白玥潇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您……您的意思是说……”司千睁大了眼,“庄主的病可以好么!”   “不是,”宋宴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最好的情况,不过是比先前预料到的,多活一段时间罢了。”   …… 第19章 景安王来访 阳光大好的一天,青竹站在……   阳光大好的一天,青竹站在书房的门外,山庄依旧平静如常。   又过了七日,庄主已经好了,也没见病情加重的迹象,才刚稳定下来,就又开始忙起来了。   此时书房中除了他,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青竹认得,这是他主子的心腹,真正的,他一手带出来的人。   黎平死了,所以总要有人接手他在江南的事情。一想起黎平,青竹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依旧没有消息的陈家兄妹,陶飞和古嘉明都是庄主最得力的手下,所以两个一起叫过来,那么陈家手里管着的产业恐怕……   青竹幽幽叹气。   也不知道老夫人知道之后会不会来闹。   心思百转千回之前,白玥潇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夫人!”青竹笑着朝白玥潇打招呼,看见白玥潇手里的东西,笑得就更好看了。   夫人跟庄主的感情可真好啊!   白玥潇也笑盈盈的,问他:“庄主在里面么?”   “在、在的……”青竹刚想给白玥潇开门,但是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   白玥潇问:“怎么?”   “庄主正在里面跟人谈事情呢!”   “哦?”白玥潇这下子起了好奇心,从来到这里到现在,除了陈茂轩那伙人,白玥潇从没见过什么外人,庄子里甚少来客人。   “要不……您把东西给我,一会儿我……”   “不行!”白玥潇生怕青竹过来抢似的,还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恰在此时,黎靖修推门走了出来。   他早就听见白玥潇在外面的声音了,他知道这人肯定不是青竹能劝走的。   白玥潇一见到黎靖修,笑得眯了眼:“相公,我来给你送鸡汤了。”   然而黎靖修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给青竹就好了。”   白玥潇眨了眨眼,有点儿委屈:“你是不是还在记仇呢?我昨晚真的不是故意的!”   昨晚睡觉之前,白玥潇在院子的偏房中闻到了一股味道,是一坛酒。   一坛酒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怪就怪在那酒的味道她相当熟悉,那是待在师傅身边那几年,经常能在师傅的房间中能闻到的味道。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她其实几乎没见到过黎靖修喝酒,但是昨晚她问起来的时候,她这美人相公说这酒是他自己酿的,里面加了些药材,少喝一点无关紧要。   于是,白玥潇乖乖巧巧点头,想要来一点尝尝。   没成功。   不但没成功,那杯已经倒出来的酒还因为她倾身去抢全都招呼在了黎靖修的身上。然后,她早起一看,那坛子还不见了。   黎靖修又看了白玥潇一眼,最终还是把人给放进去了。   里面的两个人明显没想到在聊事情的时候会有人进来,全都惊讶的看过去。   庄主的婚礼他们都有参加的,但是那时候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他们都没看见什么样子,更何况后面庄主还病发晕倒了,他们就对着新娘子更没什么印象了。   外人不知道,但是与黎靖修来往较多的忠心手下心中却都明白,这门亲事,绝对是黎老夫人给张罗的,他们主子这寡淡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素昧相识的女子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陶飞和古嘉明对视一眼,朝外面看去,看见白玥潇的时候,均是一愣。   似乎是没想到,这庄主夫人长得这么漂亮。   这时,黎靖修也让人进来了,白玥潇一边走进来,一边朝两个人打招呼,然后相当从善如流的在黎靖修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陶飞:“……”   古嘉明:“……”   白玥潇坐在椅子上,见桌子对面站着的两个人表情越来越古怪,有些不解:“怎么了?”   陶飞赶紧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夫人好,我叫陶飞,这个是古嘉明,其实我们在庄主成亲的时候来过的,您那个时候可能没见到……”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那可不是好回忆。   白玥潇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她东西已经放下了,黎靖修也对她的行为没什么特殊的表示,坐下来就开始继续他们的话题了。   端来的那碗鸡汤,他看都没看一眼。   白玥潇也无所谓,她根本就不是来给黎靖修送鸡汤的。   黎靖修继续与陶飞还有古嘉明说话的空档,她已经顺手拿过了黎靖修摆在桌子上、看到一半的书看了起来,并且借助书的遮挡开始环视书房,试图找出酒坛的踪迹。   没有,连味道都没有。   她找了好几个地方,结果都没找到。   不会给埋进了土里吧?   白玥潇默默的看了一眼一旁看着账本交代事情的人,这人认真起来的样子相当惹眼,平时那淡漠的眼中多了一丝威严,那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场,白玥潇甚至觉得,不比她哥哥一个狼族族长差多少。   但既然这里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就没什么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思及此,白玥潇站了起来。   她一站起来,房中的三人全都看向了她。   白玥潇抿嘴一笑,道:“这些我也不懂,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还不忘做戏做全套,转头对黎靖修叮嘱:“相公,要把汤喝完。”   见黎靖修点了一下头,这才离开。   白玥潇出门就去了宋宴那里。   “你老实告诉我,我相公喝的酒是不是你给的?”   宋宴正在拉着司千的胳膊,在自己的倒霉徒弟身上做针灸示范,闻言抬起头,不解道:“什么酒?”   白玥潇一噎,这才想起来,那酒她师父宋笙也只是私下在房间中喝过,宋宴虽然与她关系不错,但是他常年在外,还不一定真的知道那东西。   白玥潇抓了抓头,第一次觉得有些纳闷。   “那……”   还不等她再说什么,突然,春棠找了过来。   春棠被白玥潇给留在了院子外,要是没什么急事,她是不会过来的。   “夫人……”   白玥潇回过头,问:“怎么了?”   “您得过去一趟,外面、外面……”因为跑的太急,春棠连话都说不好了,又喘了口气,这才缓过来,“有客人来了!是景安王,还带来了表少爷和表小姐。”   她刚才接到通知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这么些年以来,除了庄主大婚那天,山庄其实鲜少有客人来的。   个中原因很复杂,若要真的说,其实她一个丫鬟也不懂。她只知道,山庄的位置本来就很尴尬,后山挨着早已死寂多年不见活人气的凤华城,还一直有闹鬼的传说,与庄主相交的朋友少,尤其是发生了五年前的事情之后,他几乎没了可以来往的朋友,所以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人来。   倒是有不少人因为山庄的生意而上门巴结的,但是庄主在外面似乎养了不少能干的手下,这么多年他一直因生病需要静心,将那些东西给推在外面,所以就算有意谈生意的事情,也找不来这里。   只偶尔来几个属下汇报情况罢了。   春棠已经在山庄待了四年了,自然知道游淩山庄不只是与苍凌国的皇室有往来,它更与其他两个大国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但即便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常年待在老夫人身边,处在深宅中的丫鬟能了解的,从前跟着老夫人,大多数时间都在房中待着,或者去后花园喝茶,只偶尔听别人说上一嘴,与现在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的。   那可是王爷啊!   “慌什么,我还以为庄主又发了病呢!”白玥潇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宋宴。   司千这个话痨从一开始就没说话,这会儿听见这么个消息,看向他师父的眼中都带着光,就差把“想去凑热闹”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但是宋宴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司千看了一眼白玥潇,可怜巴巴。   白玥潇看了眼春棠,又看了眼宋宴,好奇道:“为什么他不能说话了?”   “我封了他的哑穴。”不但封了哑穴,还被麻了双腿。不然这傻小子一学针灸就怕得要死,真是看着就欠打。   白玥潇:“……”   白玥潇最终还是顶着司千可怜巴巴的眼神走了。   她其实挺好奇,为什么陈家兄妹会和王爷搅合在一起的。   难道是因为……   白玥潇姗姗来迟,景安王等人已经在黎靖修的带领下走进了山庄气派的大门。   她走上前,有些歉意的道:“实在是对不住,不知道有贵客要来,还望王爷别见怪。”这表现马马虎虎,从容才却又不出彩。   “哪里哪里,”景安王也是一表人才,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突然来访,应该是我们唐突了。”   黎靖修在景安王的面前也没有表现得多恭敬,白玥潇甚至觉得他就算在这里看见皇帝,都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面对王爷的话,他也只是稍微客气了一下,然后就将这些人朝正厅的方向领。   这时,白玥潇却突然从后面看见一个人。   她张了张口,还没出声,那女子就抢先一步开了口:“不知夫人是不是还记得我?”   身边的丫鬟已经不是那个人了,但只隔了几天,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是……”   还真的让她给猜对了? 第20章 毁容 “我是王爷的妻子,今天一起过来……   “我是王爷的妻子,今天一起过来就是道谢的,谢谢你那天救了我,”陈雅笑得非常端庄和善。   她的真名也并不叫陈雅,而是叫陈香雅,那时只不过是害怕别人听名字便认出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白玥潇摇了摇头:“不用谢我,能逃出去也是你们自己的运气。”   后边陈香雅低声与白玥潇交谈着,慢慢就随着前面的黎靖修走进了正厅。   陈香雅又笑了一下:“不能这么说,恩人就是恩人。”   白玥潇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和那真挚的、带笑的眸子,默默垂下了自己的眼。   那边,景安王落座,一眼就将屋中的所有摆设尽收眼底,不由得感慨道:“早就听闻游淩山庄有多气派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看,今天真是饱了眼福。”   那被朝中官员以及富商巨贾当做藏品小心翼翼收起来的一件件古董花瓶、玉雕、书画,被随意的摆放在厅中,昂贵檀木的桌椅、梁上的镶金雕花,无意不低调的朝别人诉说着山庄的雄厚财力。   “王爷过奖。”   “庄主的身体可有好些了?去年皇上就曾提到过,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请太医过来帮你瞧瞧。”   从前也不是没想过到这里来走一趟,但是黎靖修养的人全都在山庄之外,自己就一直称病在山庄之中,很少见人,要来也实在没什么理由。   而且,对于景安王来说,他其实对一个富庶的商贾山庄并无多大兴趣,身为一个皇室,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是他没见过的?   只不过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山庄确实不简单。   黎靖修显然已经应付过这种问题了,所以眼都不眨一下的,拒绝了送上手的御医:“多谢皇上记挂,现在的大夫很好。”   景安王暗骂了一声不识好歹,面上却是继续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盼望庄主早日康复了。”   “多谢王爷。”   景安王笑着摆手,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子,见黎靖修迟迟不提陈家兄妹的事情,这才压抑着内心的不满,说起了这兄妹俩。   “方才见到庄主太高兴,一时忘了正事,”他的神情有些懊恼,“一早说的,庄主的表兄妹还在轿子里换药,我本想先把人给带进来,但是大夫说不能因为这个误了时辰。”   黎靖修的手指在白瓷杯沿上摩挲了一下:“哦?原来他们两个也过来了,我还以为他们伤势太重,还留在外面养伤。”   景安王只能笑呵呵的继续接话。   白玥潇其实很想笑的。   她从没觉得黎靖修居然还蔫坏蔫坏的。   他明显是不怎么待见这个景安王,甚至没怎么顾忌对方的身份。   想笑,但这又实在不是什么可以笑出声的地方,于是白玥潇只能默默的端起茶杯,借助衣袖的遮掩,盖住了自己上扬的唇角。   黎靖修正好在这个时候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劳烦夫人走一趟,将表兄二人接回来安置。”   “……”   白玥潇差点被自己口中的茶水给呛死。   她这便宜相公连她的名字都没叫过,更遑论“夫人”了。这话一出口的时候,她甚至还反应了一秒,这才想起来是在叫自己。   她所有的反应只在一口茶水之间,放下了衣袖,她的表情恢复如常,站起身,白玥潇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这时,一旁的陈香雅也大方的站了起来,冲白玥潇笑道:“我陪你一起吧。”似乎是因为一起经历过劫难,又有“救命之恩”,所以陈香雅待白玥潇的态度相当亲昵。   白玥潇点点头。   陈香雅好姐妹一样的与白玥潇走出去,还拍了拍她的肩,见白玥潇看过来,这才小声道:“陈小姐在绑匪那里出了点意外,希望你待会儿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白玥潇不解。   想起陈晴馨现在的样子,陈香雅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但脸上还是眉头轻皱:“受了些伤,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别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惊讶。”   白玥潇看了眼陈香雅,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景安王和景安王妃,怎么这么怪。   白玥潇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陈晴馨的咒骂:“粗手笨脚的死丫头,你想疼死我吗!”   “对……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华丽的马车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响,丫头道歉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   但是陈晴馨并没有因此放过她。   “你能不能别闹了!快点上好药,然后下去!”一旁的陈茂轩似是终于忍受不了她了,出声抱怨了起来。   没想到,听了陈茂轩的训斥,陈晴馨愈发的刻薄了起来:“陈茂轩!你少这样跟我说话,我马上就要做侧王妃了,你要是……”   陈晴馨后面说了什么,白玥潇一概不知,她听到那要命的三个字的时候,惊异的看向陈香雅。   陈香雅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眼间,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山庄的大门。站在大门口,有一条平整的大路一直通往山下,只是这路没有分叉口,是黎家为了出行方便才修起来的,所以人很少,三辆王府来的马车就停在门口的路边。   陈香雅抬手招了招旁边的丫头,那丫头会意,走到马车前,敲了敲木框:“陈小姐,陈少爷,王妃和夫人来了。”   马车中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从车中走下来一位白胡子大夫,和一个脸上带着巴掌印的小丫鬟,白玥潇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那日跟着陈香雅的小环。   小环快速看了一眼陈香雅,然后与大夫一起对白玥潇问了好,紧接着,陈茂轩就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他的左腿包着厚厚的布,一瘸一拐的,模样有点滑稽,看见白玥潇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这两个人的身份又都比他高,所以他就算再恨得牙痒,也只能压下自己的脾气。   应该说,自己他的腿断掉之后,他就没有一天心情是顺畅的。   尤其是摊上了那样一个妹妹。   在此之前,陈茂轩从不知道,他这平日里还算懂事的妹妹有一天会变成这副模样。   而这一切,都是黎靖修和白玥潇造成的。   陈茂轩不言不语的任由两个仆人搀扶着,对门口站着的两人淡淡问好,然后在白玥潇的指派下,进了山庄。   陈茂轩走了进去,后面的陈晴馨也慢慢吞吞的撩开了帘子。   一块紫色的纱巾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束在脑后的长发似乎被剪过,没有先前看到的长了。   那紫色纱巾朦朦胧胧的,虽然看不明晰,但是白玥潇还是眼尖的看见了纱巾下陈晴馨有些不对劲儿的侧脸。   侧脸被布给包住了,似乎留下了伤疤。   陈晴馨看见陈香雅,恭恭敬敬的问了好,当她将目光挪向白玥潇的时候,却飞快闪过一抹怨毒。她低下头,敛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淡淡的对白玥潇问了好,也走了进去。   腿脚没什么毛病,却有个小丫鬟一直扶着她。   陈香雅看了眼陈晴馨,无奈道:“许是生病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女人么,最重要的左不过是一张脸,脸毁了,那就什么都完了。   白玥潇摇头表示理解,就去给陈家兄妹安排住的地方了。其实只不过是给主管打一声招呼罢了。   接下来,安顿好那两个兄妹,陈香雅就以想要参观庄园为由,拉着白玥潇离开了。   这庄园之中,白玥潇最熟悉的,除了自己住的主院,那就只有那邪门的后山了。但是她也不能把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王妃往闹鬼的地方带,所以她想了想,转身,将人带去了后花园。   路上,白玥潇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刚才陈表妹说的侧王妃,是……”   听了这话,陈香雅笑了:“王爷此次前来,除了感谢你与庄主当初的救命之恩,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来商量陈小姐的亲事。”   白玥潇:“……”   看见白玥潇那惊异的眼神,陈香雅又笑了:“可能王爷和陈小姐有缘分,所以经得了陈公子的同意,就定下来了。”   白玥潇疑惑:“那还来庄里商量什么?”   那副“与我们毫无关系”的模样,属实让陈香雅噎了一下。   她无奈道:“也多亏了黎庄主这层关系,陈小姐才能做个侧妃,所以亲事的问题当然要多劳烦庄里了。”   白玥潇很想说,其实这跟我们没关系,大可不必,并不是很想被劳烦。   黎老夫人在她离开之后就去了主厅,白玥潇在带着陈香雅回去之后才看到她。黎老夫人与黎靖修完全是相反的性格,她对待景安王的态度相当热络,听闻景安王有意娶了陈晴馨,也是欣喜不已。   陈茂轩和陈晴馨也出现在了夜晚的宴席上,许是要商议自己的婚事,而且又是嫁给这样一个不凡的人物,陈晴馨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被老夫人一番嘘寒问暖,塞了好几个首饰后,眼角带了笑意。   等到安置好景安王府的那群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关上了大门。   白玥潇终于忍不住憋了一天的话。   她瘫坐在椅子上,死鱼眼的看着黎靖修:“相公,这些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她发誓,如果不是这些人口中所说,黎靖修因病推掉了大多数的拜帖,这一定就是她嫁进来的日常。   如果是这样,别说待到现在,第二天她肯定就跑得远远的了。 第21章 夜生活才刚开始 黎靖修也靠坐在白玥潇……   黎靖修也靠坐在白玥潇对面的椅子上,闭上了眼:“不知道。”   “对了,陈晴馨是怎么被烧成那样的?”这还是成亲以来的第一次,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   白玥潇总觉得,自从他们两个一起经历了那桩绑架的事情,黎靖修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听了她的问话,黎靖修这才睁开了眼,白玥潇不知道,是因为那时的她带着陈香雅去了后花园。   “陈家兄妹被那群绑匪捉回去之后,又被关进了别的屋子,但是这些人忙着救火,没注意到那屋子也被点着了。他们人被绑着,大门又上了锁,所以陈晴馨被烧伤了。”   “至于陈茂轩,他从马上掉下来,没得到及时的医治,恐怕日后要落上腿疾了。”   白玥潇了然点头,但还是没想明白:“可是,陈晴馨从前与景安王认识么,为什么短短几日的时间就要娶她?”   黎靖修开口道:“景安王说,那伙人是冲着王妃来的,与虞阳国的奸细有关,我们那日是被牵连了,心中有愧。”   白玥潇翻了个白眼:“心中有愧,娶做侧妃?”她又不是个傻子,陈晴馨这样的出身哪有资格做侧妃?   但是这王爷他图什么呢?   黎靖修没说的是,景安王口中所言除了愧疚,还有无端生出的情谊,他管这叫做缘分。   但是他也同样一个字都不信。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没过一会儿,黎靖修就撑不住,睡了过去,白玥潇在黎靖修彻底闭眼之后,悄悄撩开了隔在两个人只见的绸缎帘子,溜了。   嗯,夜生活刚刚开始。   一出了院子,白玥潇就直奔后山。   虽然中间发生了点小意外,但她最想知道的还是那后山到底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已经拿被三国军队联合把手、无人能闯进去的死城到底有什么秘密。   但是还不等她到后山,就遇见了司千。   “喂!你……”她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司千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杀猪般的叫唤了起来。   “啊啊啊……你别过……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司千气急败坏,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有点丢脸。   白玥潇鄙夷的看了一眼司千,说道:“你做贼呢?”   “不是!”司千梗着脖子,“我就是出来散个步!”   “宋宴肯放你出来?”白玥潇歪头好奇。   一提到自己的师父,宋宴就垮下了一张脸:“别说了,我的腿现在还发麻呢,就是白天被扎得狠了,所以想出来活动活动。”   白玥潇一想起这家伙白天那倒霉模样,就想笑:“原来你害怕扎针啊!”   司千:“……”   “那你呢,你不好好睡觉,又跑出来干什么?”   他一说这话,白玥潇又想起了自己白日去找宋宴的原因,她摸了摸下巴,问道:“宋宴真的没给相公喝酒么?”   “你开什么玩笑!庄主那身子骨,连口凉水都喝不得,喝什么酒啊!”   “那他怎么会有那个酒……”   “说不定是在同一个地方买的呢!”   “那酒是我师父自己酿的!”宝贝的不得了呢,连她都没喝过。   “你在哪乱琢磨什么!找到她的时候,自己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你以为我没问过吗?”师父她老人家根本不肯说啊!   “……”   “你说,师父和相公会不会认识?”   “不会吧……”   “相公不是人吧?”   再次听到白玥潇的这种言论,司千简直极度无语:“庄主可是活生生的人!”   白玥潇眨了眨眼:“你真的能听到他的心跳么?”   “废话!”   司千懒得再与这个神经兮兮的小白狼再讨论这个问题,展个懒腰,转身挥挥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在外面疯太久,小心半夜庄主醒来发现你不在!”   而此时,就如司千所说,黎靖修真的醒了。   他是被外面的乌鸦叫声惊醒的,那乌鸦撞在门框上,发出了沙哑的叫声,似乎在传达着某种信息。   黎靖修坐起身,看了眼那层厚厚的帘子,放轻了声音下床,打开了门。   那乌鸦飞到了他的肩头,又叫了两声。黎靖修静默不语,披上了自己的袍子,出了门。   司千一走,白玥潇就又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了。只是半路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了个弯。   陈家兄妹依旧被安排在他们离开之前那个院子里,白玥潇悄悄摸过去的时候,两个人在吵架。   不一样的是,先前占据了主动权的是陈茂轩,而这次,却变成了陈晴馨。   似乎知道自己嫁进王府之后,地位就会跟着水涨船高,陈晴馨现在无所顾忌,就连说话都比之前多了三分底气。   “……这有什么难的?你若办得好,害怕被发现不成?”   “凭什么我要替你办这种下流的事情,陈晴馨,你别忘了,我是你哥!”   “那又如何,无论如何你不还是要站在我这边,毁了她,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得宠,到时候有你多少好处还用得着我说吗!”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早就跟你说了,这王爷他不对劲儿,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他凭什么能看上你?还是个侧妃,呵,你……”   “住口!!!”   两个人越吵声音越大,陈茂轩近日来对愈发蛮横偏激的陈晴馨失去了耐心,说到最后,那语气说是嘲讽也不为过。   一开始,他还对被大火毁了脸的妹妹相当怜惜。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妹妹,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做哥哥的能不心疼么?   当她从晕迷中醒来之后,从大夫的手中拿过镜子,那副绝望又伤心的模样,他直到现在还记得。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这丫头成日里对那成功逃跑的黎靖修与白玥潇两人不停地埋怨、咒骂,他都没有出声。毕竟她说的也有理,既然这两人已经成功逃跑了,为什么不回来救他们?   退一步说,如果当初没有那把火,不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吗?反正最后景安王都会带人找过来,他们就算在那里等上一夜,什么都不做,都不会有事。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腿现在肯定还是好好的。   但是这丫头越来越过分,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最后开始埋怨所有的人。   也不知怎么的,那权势滔天的俊朗王爷又突然与她看对了眼。   他是个男人,他怎么会不知道陈晴馨现在这副模样有多不讨人喜欢呢!但偏就这丫头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景安王一个眼神就飘得找不着北了,觉得自己马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房间中传出了砸东西的声音,并且还越来越大。   蹲在屋顶的白玥潇真的很想说,能不能收手。   这东西可是庄里的,摔坏了倒不是他们自己的损失了!   “你可是我的亲哥!凭什么见不得我过得好?你也不想想自己干过的那些龌龊事,如果被发现了,黎靖修会如何处置你!呵,不对,他已经发现了,你没见黎平的死他都没有追究吗,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就算他不追究,他可是间接害你成了瘸子的人,你还能心平气和的给他办事吗!”   “你闭嘴!”   “我偏不!你为什么不动脑子想想,等我得了王爷的宠爱,咱们还用得着惧怕区区庄主吗!”   “可你难道不是喜欢刘峰吗……”   “刘峰再好,能好得过王爷?”   “……”   白玥潇默默的又趴了一会儿,听到后来就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跳下屋顶,抽出了两根毒针,歪头想了想,收回了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瓶子里摸出了一条小黑蛇,放在了他们开着的窗边。   这陈茂轩虽然蠢,但多少还是有点脑子的,她还挺好奇,这人会怎么做的。   不过陈晴馨说的也对,她白日里送鸡汤过去的时候,黎靖修与那两人说的可不就是江南那档子事儿么。   白玥潇总算是来了后山,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黑猫总是出没的地方,去寻找它的身影。自从她“出了趟门”再回来,就再也没见到过这只猫了。   白玥潇还没死心,一想起黑猫那副高冷的模样,那就能想起房中那还在睡觉的美人,总让她想捏捏那猫的爪子。   人不让碰,碰猫总行了吧。   但是猫现在也没个影子——白玥潇觉得她被这只无情的黑猫给抛弃了,明明这猫还吃过她喂的鸡腿。   今天的林子更黑了一些,许是没有月亮的缘故。   以往她想深入林中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看着就不怎么吉利的怪东西出来捣乱,但今天的林子却格外静谧。   她无声的朝前走着,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身。   白玥潇左右瞧了瞧,借着惊人的夜视能力,挑了一棵最高的树,转眼就跳上了枝头。   下一秒,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听那为不可查的声音便知,这些人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派过来的。   白玥潇想了想,外来人,除了陈家兄妹,已经离开的陶飞和古嘉明,也就只有王府的人了。 第22章 名副其实的鬼庄 最开始,这些人还相当……   最开始,这些人还相当谨慎,毕竟游淩山庄的古怪传说可不少,又是主子亲自交代要仔细的事情,所以走进山林的时候,这些人的眼都不敢眨一下。   但是从边缘走进密林,再逐渐深入,于是走,他们心里愈犯嘀咕。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主子的消息是不是错了?我看这地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这么安静,还能是不是听见一声鸟叫,哪来的鬼啊?   只是,他这话音刚落,突然,前面的树上就飞出了一大群鸟,夜色太浓,无法判断鸟的品种,但是这些上方盘旋的鸟儿发出的“桀桀桀”怪声却是让人背后都竖起了寒毛。   “啊!什么东西在咬我!”   “别大惊小怪的!只不过是鸟而已!”   “真的有东西咬我,我……”   穿耳的难听嘶叫声中,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白玥潇蹲在树上,只能听见他同伴的惊呼。   “他中毒了!你带他回去,我们……”   这人听着像是个领头的,极快的根据形势制定了接下来的计划,但他这计划还没说完,突然就一声惊叫。   然后下面的五六个人就开始逃跑,那中毒的人似乎已经濒临晕倒,所以行动相当迟缓,一个搀扶着他的同伴因为速度太慢,很快就被后面紧扑而上的庞然大物给压在了身下。   “咔咔咔……”   鸟叫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白玥潇听声音就能想象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大家伙从树上吊着蛛丝越下的时候,她已经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是一只半个人那么高的大蜘蛛。   随着它的出现,慢慢的,四面八方开始涌现数不清的小蜘蛛,这些东西组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斩断了他们回去的路。   令他们退无可退,只能向最深处逼近。   毒蜘蛛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也分不清什么敌军友军,大面积铺天而来,树上的白玥潇自然也遭了殃。   但神奇的是,这些东西却自发的在她的四周形成了一个中空地带,避开了她的身体,只针对下边那伙人。   白玥潇转了转手腕上的紫色玉镯,眼中划过一抹流光。   眼见无退路,那些人为了躲避毒蜘蛛,只能往森林深处跑。一下子乱了起来,白玥潇这下也不用顾忌因为闹出的声音大而被发现了,兴奋地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就这样紧紧的跟着他们。   往日里她可从没来过这地方!总是在刚进来的时候就被里面冒出来的邪门妖物堵得死死的!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老……老大,快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不要说交差了,咱们全都要死在这里了啊!!”   这些人一路狂奔,根本还没注意到已经有两个兄弟被后面密密麻麻的黑色浪潮给吞噬殆尽了。   前面的密林树木越来越多,树冠越来越繁茂,他们的视线也越来越昏暗,随着不停的深入看,路也没有那么好走了。   后面的蜘蛛群就像是在与这些人开玩笑一样,总是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足够让这些人恐慌,却又不至于当场要了他们的命。   就在白玥潇开始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前方的密林中一阵窸窣,白玥潇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飞快跳起,朝旁边躲去。下一秒,一条黄金巨蟒露出了狰狞的竖瞳。   它的躯干比密林中的树木还要粗,从茂密树冠上探出的上半身伸长,逼近已经被蜘蛛追得惨不忍睹的三人,粘稠带着恶臭的毒液滴在他们的脸上,令人作恶又恐惧。   三个人此时已经被吓到腿软,根本连拔出武器的勇气都没了,后面的毒蜘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而那半人高的巨型蜘蛛也不见了踪影。但是那领头人就是觉得,那东西会随时从头顶的树上跳出来,然后一口把他们全都咬死。   也不对,说不定在毒蜘蛛咬死他们之前,这条蛇就把他们给一口吞下肚子了。   领头的人颤抖着,想要逃跑,却因腿软又重新跌落回地上。   那毒蛇如刚才的蜘蛛一样,似乎并不急着将他们吞吃入腹,只是绕着他们不停的打量,就像是在逗弄弱小而无力反抗的猎物一样。   突然,那毒蛇像是终于饿了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转眼间就将一个人给吞进了肚子,快得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滴答——”   一滴红色的血落在那领头人的额头,他只觉那滴血像是什么剧毒的毒液,令他浑身冰寒刺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朝那巨蛇刺出去的刀自始至终都没能提起来,就连握着刀柄的手都抖如筛糠。   那毒蛇根本就不满足于此,大尾巴一扫。“砰”的一声,另一个站在领头人旁边的男人被狠狠的撞在树干上,想要刺出去的刀掉落在地,他的骨头像是碎了般的疼,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嘶……”毒蛇的蛇头猛然贴近,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袭来。   领头人双腿彻底软了下来,跌坐在地。   就在那蛇想要故技重施,张口将人吞下肚子时,却又突然停住,不知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突然重新抬起头,“扑簌簌”的树叶声想起,瞬间,它消失了踪迹。   白玥潇眨眨眼,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那蛇看见了什么东西。   那领头人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现在浑身虚软无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去看一看自己旁边已经奄奄一息的同伴。   他胳膊撑着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头滴在地上,还不等双臂用力,“砰”的一声,他的后背就被狠狠砸了一下。   领头人踉跄了一下,险些吓破了胆。   他颤抖着回头,待到看清那东西的样貌时,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终于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一般,疯狂的吼叫了起来。   白玥潇也有些惊讶。   这不是黎平么?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听府中管事的说黎平死在了后山,那时候她还在纳闷,是什么时候死的。虽然掉落在那黑衣人背上的那具尸体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尸体——他的肉已经被乌鸦吃去了大半,但是凭借那衣服白玥潇还是认了出来,不会错。   等等……这林中这么黑,她怎么会看清那衣服?   白玥潇惊讶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深入的密林树上已经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这东西应该是叫萤火虫的吧?   底下的人惨嚎声已经慢慢小了下去,白玥潇长相日行一善,溜下去把人给拎走,顺便问一问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突然,她的眼角就瞥到一个东西。   白玥潇半点犹豫都没有的,改变了自己的方向,朝那棵闹出动静的树上跳了过去。   白玥潇一走,那底下的两个人就彻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那个挨了巨蛇一尾巴的人现在已经疼晕了过去,而那受到巨大惊吓的领头人现在恨不得晕过去的人是自己。   白玥潇继续追逐着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深入密林,所以她没看见的是,她离开那地方之后,躺在地上的领头黑衣人就忽然看见,密林上稀稀落落的荧光光点突然开始聚集。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它们”一样,它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逐渐在那人的头顶上空凝成了一个白玉圆盘,圆盘又渐渐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逐渐扭曲,扭曲,变成了一个鬼脸。   而随着白玉圆盘的不停扭曲,它的颜色也慢慢变得血红,血红色的狰狞鬼脸扑入这唯一清醒之人的眼中,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而此时,四周一片寂静,他的周遭却又千万只恶灵在哭嚎。与其说是他周遭的恶鬼在哭嚎,不如说是他脑中的恶鬼在哭嚎。   *   白玥潇“嗖”的一下,猛然上前,终于在黑猫又一次从树梢上溜走的时候拽住了她的尾巴。但是失策的是,这树梢承受得住一只黑猫,却承受不住她一个大活人。   就这样,她抱着猫“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那倒霉的黑猫死鱼眼的被她压在身子底下,一向沉默寡言的黑色生物都难得被摔得“喵”的一声叫了出来。   小白狼皮糙肉厚的,这一下当然不会出什么事,那黑猫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落跑,却又被一把拽住了尾巴。白玥潇一手捂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一手死命的狠揉黑猫的头:“没良心的家伙,都怪你,疼死我了!”   黑猫扒拉着自己的爪子,还想跑。但是白玥潇这次早有准备,她坏笑着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根红色的缎带,那段带很长,足够让她在黑猫的脖子上打个漂亮的结,然后将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黑猫:“……”   黑猫一爪子挠过去,想要把那红色的缎带给抓断,但是锐利的爪子从那束缚住了它自由的东西上划过,那东西依旧完好如初,甚至连一根被挠出来的丝都没出现。   黑猫:“……” 第23章 真的是活见鬼 “老实点!”白玥潇凶巴……   “老实点!”白玥潇凶巴巴的戳了一下黑猫的额头,“知道我为了找你废了多大劲儿吗?”   黑猫:“……”   见这小东西终于停止了挣扎,白玥潇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黑猫开始往回走。   “这鬼地方也太黑了,还是赶紧回去吧……”白玥潇小声咕哝着,开始往回走,但是,不知过了多久,白玥潇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迷路了。   白玥潇撸了一把怀中已经放弃挣扎的黑猫,左右看了看,还是没能分辨出方向,她低头,拍了一下猫头:“喂,你还认识路吗?”   黑猫转过了头,眼神都没甩给她一个。   白玥潇只能继续走,走着走着,忽然,她就闻到一股不一样的味道,这味道她刚才闻到过,就是那毒蜘蛛的味道。   她本身就是一只妖,又研究了很多年毒物,自然是对毒物的味道最敏感,白玥潇停下来,按照气味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朝一个反向走去。   黑暗中,一直闭着眼的黑猫突然睁开了眼瞳,动了动耳朵。   还没找到那窝毒蜘蛛,突然,不远处的树上就传来一阵不一样的动静。   白玥潇转过头,一个小巨人突然从不远处闪过,快速窜进了树里。白玥潇看了一眼那毒物的方向,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巧匕首,在树上画了一个记号,然后快步朝着那小巨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黑猫半睁开眼,看了一眼那小巨人消失的方向,又动了动耳朵。   白玥潇一路追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屋,这小屋不大,远看只能住一个人,这一片区域的荧光小虫格外的多,漂亮的荧光之下,她能看清那小草屋的模样。   有些破旧,但是门窗都还好好的。   白玥潇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在山庄之中,也有些好奇这小屋中到底有什么。她大概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小巨人的身形,在脑中与这小屋慢慢重合,然后大大的画了个叉。   她谨慎的走进,又闻到了毒物的味道,但是这次却跟那蜘蛛的味道又不太一样。   确定小屋中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之后,她慢慢推开了门,并且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举起了自己怀中的黑猫。   黑猫无聊的甩了甩尾巴,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抗。   她慢慢将自己的脸从黑猫的后面挪了出来,然后睁大了眼。   屋中有一张简单的床,但是透过外面微弱的荧光,她的指尖划过床面,只摸到一层厚厚的土,床边是一张桌子,桌子旁边还有一张木头椅子,同样是积满了尘土。   唯一与这三样东西格格不入的,就是桌子上那个酒坛。   白玥潇凑上前闻了一下,笑了。   这不是她相公白日里藏起来的酒么,没想到在这里被她给找到了。   白玥潇转了转眼珠,心底开始咕嘟咕嘟的冒坏泡,她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抱着猫,用脚勾上了小屋的门,恰在此时,小屋周围的林子又是一阵响动。   白玥潇歪了歪头,觉得这后山真是出乎她想象的热闹。   正想着,一只熟悉的蛊雕从林中窜了出来,但是却又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没掌握好平衡,一头撞在了树上。   白玥潇看着那只傻鸟,默默的收回了自己刚□□的刀。   黑猫眼中的想起扫了一样差点自己把自己撞死的蛊雕,再次转过头。   白玥潇后退一步,微微压低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快速助跑,在树干上借力,在那蛊雕再次飞起来的一瞬间,白玥潇完美着陆——蛊雕的背上。   蛊雕被猛地踩了一下,差点又摔在地上,但是它也算是鸟类中的顶级掠食者,在那不知名的诡异原因所至的失误过后,它又一次凌空而起,穿过了浓密的树林,直冲上空。   白玥潇伸手,挡住了脸,树枝刮在她的胳膊上,下一秒,放下手臂,她终于看见了月亮。   只是,那黑猫也不见了。   白玥潇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中孤零零的随风飘荡的红色缎带,忽然觉得怀里的酒一点都不香了。   蛊雕似乎完全理解不了背上之人的心情,在空中变换着各种高难度姿势,垂直飞上,又突然调转方向,又忽而开始俯冲,想要将人给甩下去的心情相当急迫。   但是不管它怎么折腾,白玥潇都不动如山的坐在上面,心情相当不爽的小白狼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开始拿着身下的沙雕开刀。   她眼眸微眯,没有解开手腕上的红绸,而是倾身,转眼间就用那红绸勒住了蛊雕的脖子。   蛊雕差点突如其来的大力给勒晕过去,但是白玥潇才不管它到底死不死,坏脾气的像是骑着马一样,手腕微微用力,勒着大鸟的脖子,指了一个方向。   这蛊雕虽然没有妖力,但看那通身的气息,也绝不是个普通的雕儿,它能懂她的意思。   命门被威胁,它果然不敢再折腾了,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   白玥潇一落地,那蛊雕就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一样,以一个另她目瞪口呆的速度离开了。   白玥潇打了个哈欠,站在熟悉的后山密林外围,抬脚就要离开。   突然,她听到了后面微弱的气息。   她脚下一顿,回过头,嘴角一抽。   但是紧接着,她就皱起了眉。   这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明明是在密林深处就变成这样了,他们是怎么出来的,谁把他们扔在这里的?   *   今夜,又是个平静的夜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但是对于有些人,就不是这样了,就比如那伙夜闯后山的黑衣人,又比如倒霉的游淩山庄大门卫。   这次的门卫不是上次碰见黎平与那小丫头的两个倒霉鬼,但是同是在一个地方做事的,大家彼此也都认识。   身为游淩山庄的人,山庄闹鬼自然人人都知道,但是知道是知道,亲眼见到有事另一回事。能在游淩山庄做门卫自然是有两把刷子,但是那从天而降两个鬼一样的、半死不活的人,谁都受不了。上次的事情一出,那两个倒霉蛋做了足足七天的噩梦,白天都疑神疑鬼的,因为这事,没少被一同当值的几个人笑话。   这几个人里,自然也包括今天当值的倒霉鬼。   为什么这两个也是倒霉鬼呢?   因为他们遭遇了与上次的两人同样的事情。   这次他们真的信了。   就……   “噗通”的一声,突然就掉在了地上,真的是……从天而降。   一人吓得连连后退,另一个人甚至叫出了声,待到发现这是活人的时候,一个人开始叫人,而另一个人开始疯狂仰头望天,脖子都转酸了,也没发现什么到处吓人的、空中飘荡的恶灵。   果然,真的是活见鬼。   *   第二天,白玥潇是被外面的一阵喧哗声给吵醒的。   她昨晚悄悄回去的时候,黎靖修依旧在睡觉。对于她来说,不吵醒外面的人,偷偷钻进绸缎帘子的另一边,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躺下去没多久,她睡着了,因为折腾的太晚,实在是太累了。   被吵醒的时候,她正在做梦,梦中,那只再次从她手中溜走的黑猫被她关在笼子里,而她自己,坐在空地上,空地上架着一把火,她正在给那只蛊雕拔毛。   “……”   现在的时间还早   ——对于她来说,确实太早,她昨晚回来的太晚,根本就没睡够,但对于别人来说,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白玥潇虚弱的嘤咛了一声,翻个身,还想继续睡。但是马上她就意识到了,这不是她自己的家,她还在帮宋宴办事。睡懒觉什么的,实在不是一个合格且端庄的庄主夫人该干的事情。   白玥潇半眯着眼撩开帘子,外面空空荡荡,早就没有了黎靖修的影子。   她迷迷糊糊的推开门的时候,春棠正一脸焦急的站在外面。   看见白玥潇终于出来了,那欢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在游淩山庄,尤其是庄主的院子,下人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进主子的屋子的,就连跟了庄主多年的青竹都没这样的权利,春棠自然更是不敢。   庄主虽然体弱,但是在庄中是相当有威严的,春棠觉得,虽然经常发脾气的老夫人很厉害,但是在她的眼中,从没发过火的庄主更厉害——她也说不出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无端的让人害怕,有时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夫人,您可算醒了!”   “怎么不叫我?”看了眼日头,白玥潇非常疑惑。   自从来了这里,她从没起这么晚过。   “是庄主不让我叫您的……”   白玥潇:“……”   春棠说:“夫人,外面出事了,昨天不知道怎么的,门卫那里又捡到两个人。”   “什么样的人?”白玥潇露出了相当惊讶的表情,开始朝院子外面走。   “庄主还没查明情况,但这次既不是庄子里的下人,也不是咱们的客人,奇怪得很……”春棠一边说着一边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从前她就不敢接近后山,事实证明,只要不去后山,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庄子很大,后山离这里相当远,她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要去主动送死。   白玥潇赶去宋宴的院子的时候,院子外站了好几个人,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有些了然。 第24章 喝多了 “相公……”白玥潇快步上前,……   “相公……”白玥潇快步上前,脸上全是担忧和害怕,她轻轻拉住了黎靖修的衣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黎靖修看了眼那只拉住了自己衣袖的手,顾及着周围的人,还是没有躲开,一旁的陈香雅笑道:“庄主说妹妹一大早出门办事了,真是辛苦了。”   白玥潇看了她身边神情依旧淡漠的美人相公,无论怎样都没法脑补这家伙一本正经扯谎的样子,不管怎么想,都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但是想不到归想不到,白玥潇红唇轻抿,微微笑道:“不辛苦。”   “是与老夫人一起的么?”   白玥潇摇了摇头。   刚才路上的时候,她特意问过老夫人是否知道这件事,上次黎平的事情她吓得不轻,这次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   但是春棠却说,老夫人一大早就出门了。   “对了,查清里面那是什么人了吗?”白玥潇重新把话题给拐了回来,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景安王,又重新将目光转向了黎靖修。   黎靖修轻轻摇头:“不知。”   “依我看,是庄中的风水出了问题,”景安王突然开口,看向白玥潇和黎靖修,“如果庄主不嫌弃,我那里有个非常厉害的天师,不如……”   “多谢王爷关系,平日里是没有这种事的,庄中明令禁止任何人去往后山,遵守规定的人向来没事,至于这些擅自闯入的人,”黎靖修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明显就不打算采纳景安王的提议,“既然是来意不明的外人,仔细盘问一番就好了,如今落得这幅模样倒也用不着我在费心抓人了。”   景安王牵了牵嘴角,但是没笑出来。   白玥潇一开始在这里看见景安王还有些奇怪,但马上就又想到了,这伙人出现在景安王住在庄主的第一天,八成就是他的人。如今见他一计不成,又想塞人进来的模样,心中更加笃定了。   只是,这里有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东西么……   正在这时,司千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景安王第一个转过头,但却什么都没说。   白玥潇将他的动作收进眼底,转头,问道:“如何?”   有外人在的时候,司千还是相当靠谱的,这俩人大半夜的被门卫给送过来,梦中被叫醒的宋宴只看了一眼,就把睡得口水横流的他给拎了起来。   他被拎了起来,他师父就又去睡觉了。   两个无光紧要的人,宋宴根本就不想自己出手。   就算是在刚才,也是他在屋中给那两个人换药,而宋宴在另一个房间中喝粥。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说了要被师父抽筋扒皮的。   “这两个人昨晚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昨晚吃了药才昏睡过去,现在药劲还没过,”司千这话是对着黎靖修和白玥潇说的,他又不是真的人类,对皇室没什么敬畏之心,黎家人才是山庄的主人,所以这话自然是对黎靖修说。   “而且……”司千看了一眼一旁的景安王,有些无奈道,“这两个人就算醒来,也八成是疯了,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刚才换药的时候,他们的口中都在喊着有鬼。”   司千就觉得很纳闷,那后山他也去过,但总是没走两步就迷路,次数多了,他自己就死心了。   但最近后山连连出事,司千就觉得自己被针对了。这些倒霉蛋能在后山遇见鬼,白玥潇能在后山抓一只猫,怎么他就什么都捞不到呢?   “人还活着就好,说不定过些日子,甚至就清醒了。”白玥潇轻轻道。   司千苦笑:“个子稍矮些的那个人下半身的骨头都碎了,就算醒来,下半辈子也不能走路了。”   这种伤对于某些人来说,还真的不如直接疯了算了。   “庄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叫王爷扫兴了,王爷和表妹就要成亲了,还是离这种事远一些为好,依我看,晴馨的哥哥……”   “庄主说这话就见外了,”黎靖修赶人的话还没说完,景安王就打断了他,“不必如此。”   景安王对游淩山庄的亲近之意简直摆在了脸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没有黎靖修这层关系,景安王就算再“喜欢”陈晴馨,她也够不上格成为侧妃。   但是这种刻意为之的亲近黎靖修却又不得不提防。   他明摆着就不想管陈晴馨的婚事,她不是有亲哥哥么?但是他这么想,景安王霍禹却绝不会这么想。   毕竟,这是他费尽心思与黎家搭出来的线。   白玥潇就看这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打太极,听得云里雾里。   最后,还会使宋宴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告诉外面的众人,里面的人已经醒来了,这场绵里藏针的对话才结束。   但是那个人已经完全疯了。   醒来的是那领头的人,而那下半身瘫痪的人服用了更多的药,足量的药麻醉了他的痛觉神经,也让他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但即便是那受伤相对比较轻的人,那张脸也已经花了。不知是因为逃跑的时候过于急切,被树枝给挂伤的,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的口子。   他的双眼迷离,半痴半癫,嘴中念念有词。   “有鬼……有鬼……”   黎靖修扫了眼床上的人,淡淡道:“伤成这样,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先在这里养着吧,麻烦宋神医好生照看着。”   宋宴一点头,表示了然。   最近正好缺个试药的。   新做出来的配方药性不稳定,他怕把自己的傻徒弟给真的弄成傻子,本来就不是很聪明,要是再傻一点,将来讨不到媳妇的。   景安王没想到这人模样这样惨,他眉头紧皱,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想想到嘴的话却又咽了下去,他扫了一眼屋中的人,又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但是那人已经不认识他了,他什么也做不了。   *   老夫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回来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几件首饰,还给春棠捎了个镯子。   白玥潇此时正在屋中午睡,黎靖修和青竹都不在院中,春棠看着时机,偷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半路遇见个小丫鬟,她便笑称是夫人叫她给老夫人送东西。   “你日日在她身边伺候,可曾见过她给庄主送药?”   “回……回老夫人,庄主的药,一直都是宋神医负责的……”春棠认真的回想着,不知道老夫人要做什么,今天的老夫人冒死心情不错,虽然她这个回答明显不能让她满意,但是她也没发火。   黎老夫人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金手镯,笑道:“还记得夫人过门的第二天从我手里拿走的药么?”   春棠点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那天夫人的手里确实有东西,但是那个时候她不知怎么了,总是做噩梦,白天提不起精神,所以根本没注意那东西后来去了哪里。但是她是万万不敢把这话告诉老夫人的。   “被夫人带回去了……”   “然后呢?”   “然后……”   “哼……”老夫人的眼中划过厉芒,“我就知道那个女人胆子小,罢了,这东西你拿去,下次夫人再给庄主端鸡汤的时候,放进去。”   春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东西?   黎老夫人对她这态度有些不满:“别忘了你是从谁的院子里出去的。”   黎老夫人心里是有些恼火的,当初她选白玥潇做自己的儿媳妇,最大的原因还是看中了对方的性子软,好拿捏。那件事不是应得很痛快么?所以她一直以来以为只要安静的等着就行了,更何况,她最近有些忙,所以并没有怎么关心这个儿媳妇。   但是她这个好儿子居然过了这么久、遭遇了异常绑架,都没有大伤元气,这让她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春棠的头低得更低了:“老夫人……奴婢不敢忘。”   春棠心中冒出的猜想令她无端的后脊胜寒,但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敢问。这不是她能知道的事情,但是她也没资格说不,她只不过是个低微的奴婢罢了。   “没忘就好,”黎老夫人哼笑了一声,招了招手,后面的丫鬟就将手里的东西给了春棠,不过这次的药粉就只有巴掌那么大,藏在袖里子完全不会被人发现。   春棠从黎老夫人的住处出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   月上枝头的时候,黎靖修才回来,是在宋宴的院子中做了针灸,因为身体突然不舒服,所以只留下白玥潇一个人陪着景安王一群人用了饭。   这一顿饭,她的脸都要笑僵了,白玥潇心中暗搓搓的记仇,回来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昨天带回来的那坛酒。   等到黎靖修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眉眼带着媚意的女人坐在桌子前,单手托腮,正在认认真真的看一本书。   柔和的油灯下,她的双颊微红,长长卷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影子,模样有几分乖巧。   黎靖修关门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待他走进,想看看这人在看什么书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桌旁的人一头栽进了书里,然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鼾声。   这哪是在认真看书,这根本就是喝多了。   黎靖修:“……” 第25章 咱们一起睡   “王爷……”陈香雅怯……   “王爷……”陈香雅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有点害怕他这个模样。   她很爱自己的丈夫,在她的眼中,霍禹自然什么都好, 但是他发火的模样, 她总觉得很陌生。   其实,在苍凌国, 原本是没有霍禹这个皇子的。那死去的老皇帝只有三个孩子, 原来的太子霍焱, 公主霍锦,以及现在的皇帝,霍城。   霍禹的生母是个宫女, 还是江南行宫的宫女,从小就不是养在皇宫的。是在现在的皇上继位之后, 才将她的夫君给提拔起来的。因为他天资聪颖, 又与皇帝始终一条心, 而整个苍凌皇室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后代,所以皇帝非常重视这个兄弟,会丹璘城不久就被封了王爷。   陈香雅从前在闺阁的时候, 就相当看不上那些成日只会招猫逗狗、不学无术的世家公子,因父亲身居要职,所以她也从不在自己的亲事上做出妥协。看见霍禹的那一刻, 她才觉得自己终于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而霍禹就果真如她所想那般温柔体贴, 只是……   哪怕万般的好,每当他发火的时候, 她还是很害怕,尤其是这次。   陈香雅出身高贵,与霍禹完婚的时候, 景安王府没有任何除她之外的主子,嫁进来之后,她掌管着王府里里外外的一切事情,夫君也将一切放心的交给她,从没让她受一点委屈,这一点她也是相当感动的。   但是这一次,唯独这一次。   陈香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好的走在街上,只不过是与自己随身带着的侍卫走散了一小会儿,就被无缘无故的给绑架了。这也就算了,她的运气好,带着丫鬟逃了出来。回去之后,她还因为担忧,所以叫着王府的人马前去救人,好心的将那对重伤的兄妹给带了回来。   到此之前,她对这二人一直是相当同情的,毕竟他们曾经一起落难。   但是,她却万万没想到,为何她的丈夫,一个平日里对女色根本无甚兴趣的人,突然会对那个陈晴馨那样关注。   若说这陈晴馨国色天香,那倒也不难理解,但这陈晴馨,在脸没有被烧伤之前,也顶多只能称一句小家碧玉。烧伤以后,她一个女人都觉得有些惨,更何况是男人呢?   但她夫君就像是着了魔一样,问清了二人的来历之后,火速就下定了决心,要娶她,还是个侧妃!   陈香雅这几天过得并不好,她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着她,推着她走到了今天这步。一场绑架改变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改变了她在丈夫身边的位置,甚至可能改变她的未来。   她感觉到万般无助,但是回过头,却又找不到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见自己的妻子这样看着自己,霍禹的眼神一松,转过头,接过了她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游淩山庄的茶叶必然不是凡品,见惯了好东西的霍禹一时竟没有品出这是什么茶,直觉一股淡淡的茶香钻入鼻间,温热的香茶流进喉管,让人万分惬意。   霍禹放下茶水,再抬头的时候,眼中的阴霾已经消失,他看向陈香雅,问道:“去给那兄妹二人送过药了么?”   陈香雅点点头,抿了抿唇:“相公为何如此着急,馨妹妹说过,她相等养好了伤再……”   “照她说的办就行了,我不急。”   陈晴馨将嫁给王爷这件事看作是自己人生中的头等大事,莫说是在她被烧伤之后了,就算是在她没受伤的时候,都是要仔细仔细再仔细的的,怎么能办的这么仓促呢?   听她那意思,好像还要叫人回去一趟江南,通知那里的亲人呢。   这也无可厚非的。   但是,她相公对这些并不是很上心,除了与陈晴馨成婚这件事本身,他对陈家的人并没有那么上心。   一想到这里,陈香雅就有些窃喜,这也说明了,她相公只是一时的新鲜,说不定过些日子,自己的兴头就淡了。   她也不傻,陈晴馨是二,她背后的游淩山庄才是一。若不是有山庄在,她的夫君再喜欢陈晴馨,她也坐不上侧妃的位置。   她又想起了刚才陈晴馨那副模样。,   陈香雅敛住了自己嘴边溢出来的笑意。   拎不清的,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心思百转千回只之间,霍禹已经喝完了杯中的茶,走到床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陈香雅见状,赶紧走上前,俯视自己的夫君宽衣。   “对了,”霍禹忽然回头,“那件事办好了吗?”   陈香雅笑了:“相公放心,冰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那就好。”   *   不同于还算平静的景安王爷住的院落,游淩山庄的主院已经要翻了天了。   其实也根本没有这么夸张。   但是对于一向喜静黎靖修来说,这已经算是翻了天了。   他已经很久没遇见这样棘手的情况了。   此时的他一边推着拼命要凑上来非要扒他衣服的某人,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衣服上的一大滩茶渍,若他有常人一般的情绪,现在额头必定要暴起青筋了。   他刚才只不过是想把这人给叫起来,让她去床上睡觉,却不想他还没碰到人,这人就突然又窜了起来,笑着扑人。   刚才那突然趴下的动作,装是装的,但是,醉也是真醉了。   “相公,”白玥潇不解的眨眨眼,眼中还有些迷蒙,神志不是很清醒,看着也不太聪明,“快些,不要再磨蹭了,你身体不好,一会儿着了凉又要去宋神医那里了,难道你喜欢扎针么!”   白玥潇越说就越严肃,仿佛已经看见黎靖修因为被泼了一杯茶水而着凉发病吐血的样子,最后,她真的开始着急了,伸手就去解他腰间的一带。   低头,几缕黑发垂落,盖住了她的脸,也盖住了那一闪而逝的狡黠。   黎靖修后退一步,因少见的慌乱,不小心踢到了后面的椅子,椅子发出一声想动。   她一凑近,他就闻到了,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就是被她索要不成的那坛酒。   只有一坛而已。   黎靖修伸手,握住了马上就要解开自己衣带的爪子,问她:“喝了多少?”   “叩叩……”   白玥潇还没回答,外面就响起了青竹的声音:“主……主子……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黎靖修捉住了不安分的某人的另一只想要偷袭的爪子,声音微微太高,回应了外面的青竹。   青竹颤颤巍巍的转头,重新走回了外厅,看向旁边似乎有些走神的春棠,纠结了一下,又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喂,你说……主子跟夫人是不是在吵架?”   “嗯?”春棠应声,不解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门,还能听见里面隐约的说话声,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没事……”   “咚……”春棠的话音刚落,里面就又传来了一声闷响。   于是,春棠沉默了。   青竹哆哆嗦嗦的迈开腿,又想问,但是想到主子刚才的话,又再次转回了身。   “我没喝啊……”白玥潇歪了歪头,“你说的是喝茶么?那茶不错,很香。”说着,就要一头栽在对面人的身上。   黎靖修把人给扶住,开始下了力气,把人往床的方向拖。   白玥潇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这成日里看上去带着病气的相公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不干了:“你别拉我,我现在不想睡觉,等一下,你先等一下……”   “等什么?”黎靖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她。   白玥潇指了一下他的衣服,相当不忘初心:“你换件衣服,咱们一起睡。”   正说着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儿晕。   黎靖修将她的反应尽收眼中,心下了然。   那酒虽然并不辛辣,口感很好,但是后劲儿却极大,只不过酒意上头需要时间,从刚才到现在折腾了不短的时间,头越来越晕是很正常的。   见她那股劲头,今天要是不遂了她的意,是别想睡觉了。   黎靖修看了眼门,觉得把他这小妻子直接给扔出去有些不妥,耗得时间太长,他也累了,他终于,黎靖修转过头,妥协了。   见他真的开始解自己的衣服,白玥潇终于满意了,但是黎靖修已经背过了身,她什么都看不见。   “喂……”她不满的倾身要站起来,因为动作过猛,又正好就一上头,晕了一下。   “啊……”   这一下,她的身体猛低晃了一下。白玥潇吓得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她及时上前一步,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同时手里也下意识想拽住自己旁边的东西。   她的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拽翻了三角桌,上面的白瓷茶壶与茶杯打翻了满地,而另一只手,顺势捞住了前面人的衣服。   但是此时背过身去的黎靖修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子,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身上一凉,衣服已经被人从后面给拽了下来。   然后,他裸R露#的后背就贴上了一个有些热的东西。   “主子……你们没事……”   在门外听见一声“巨响”和乱七八糟的瓷器落地声,以及他们夫人一声惊呼的青竹和春棠最终还是没忍住,担心里面的两位主子发生什么意外,再一次冲动的推开了门。   里面,桌椅通通掀翻在地,瓷器也的的确确碎了一地。   但是又有点意料之外的情况。   青竹和春棠沉默了。   一时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进去。   青竹对天发誓,他伺候了庄主这么久,从没看见他这样过。   就,其实也没怎样,但是这件事就是不应该发生在黎靖修的身上。   他这主子一向注重隐私,穿衣洗脸这样的小事从不用人伺候,所以,青竹从没见过自家主子衣衫不整的模样。   春棠也只看了一眼,立马就脸红的低下了头。   屋中,黎靖修衣衫半褪,而白玥潇,则是一脸懵逼的贴在他的后背上。   平时嘴上耍流氓是一回事,真的猛上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眼下,侧脸碰到的皮肤是温热的,但是白玥潇却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的一只手摁在她相公的侧腰上,另一只手还拽着那已经被扒下来的衣服,随着青竹突然出现的惊呼,她与黎靖修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外。   青竹:“……”   春棠:“……”   “出去。”黎靖修被门口那两个人直勾勾的看着,一向静如一潭死水的情绪难得出了些起伏,连带着语气都严厉了几分。   “啊……哦……是、是是……”青竹率先反应了过来,飞快的带上了门,脑中又闪过黎靖修刚才的眼神,只觉得头皮发麻。   “砰”的一声,门被急匆匆的关上,黎靖修也像是才刚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身,想推开白玥潇。   推人的动作还没做,他就感觉自己的腰间被一只柔软的手给捏了一下。   黎靖修:“……”   白玥潇:“!!!”   手感这么好的吗!!   懵归懵,但是便宜还是要占的,如果真的因此羞到头顶冒烟,那就不是白玥潇了。   “起来……”白玥潇摔倒的时候完全就是半挂在黎靖修的身上,黎靖修被捏了一下,脸上都阴沉了几分,手下的力气愈发的大,说话间就把人给拎了起来。   白玥潇不干了,身体完全收力,想赖在人的身上。   “不要,我刚才差点摔倒,吓死了,你看见地上的碎碴子了吗,如果我的脸摔在上面,我就……啊……”白玥潇还没说完,身体就腾空了。   她下意识的抱住了黎靖修的脖子。   这是第二次被她美人相公给抱起来了,只不过上一次隔着衣服,她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蒙混过关,找一个完美的上梁理由,所以并没有过分在意。   但这次,她不但被抱着,对方还没穿衣服。   黎靖修现在颇有一股“急切”的意味。现在在他看来,“没穿衣服”这件事远没有他这能折腾的夫人棘手。   “松手。”   他身子微弯,把人给放在了床上,但是白玥潇抱着他脖子的手还没松开。   白玥潇近距离的观赏了一下她相公的盛世美颜,然后终于松开了手。   闹归闹,她相公又不是什么身体强健的人,光着上身这么久,真的着凉了,宋宴是要骂她的。   黎靖修转身,披上了一件月白的衣服。   白玥潇轻收自己的指尖,上面似乎还留着不一样的温度,她垂下眼,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相公的后背会有一个黑色印记。   那印记位于正中央,几乎占满了大半个背部,只隐现了一瞬间,但她还是看见了。上面的纹路图案颇有些诡异,根本就看不出画了什么。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因为自己醉酒而出现的错觉。   黎靖修穿好了衣服,转身,打开门,将春棠和青竹给叫了进来,收拾了那一地的狼藉。青竹和春棠默默的干着活,谁也没敢说话。   黎靖修重新关好了门,再回过头的时候,白玥潇……   白玥潇已经自己滚到了地上。   酒劲逐渐上头,她的脸有些红,意识也更昏沉了,青竹和春棠打扫的这个空档,她已经睡着了。   地板上铺着名贵的毯子,一点都不凉。   黎靖修走上前,想把人给拉起来,但是没能拉动,无奈,他只能蹲下身,再次把人给抱起来了。   然后,怀中的人相当熟练的伸手,挂在他身上,不下来了。   黎靖修被她的大力拽得起不来神,只能弯着腰伸手想把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给拽下来。   嗯,没成功。   白玥潇闭着眼,表面上睡得一脸乖巧,心里咕嘟咕嘟的冒坏泡。一开始只是在开玩笑,可到了后来,她竟真的没能抵住酒意,睡过去了。   黎靖修终于成功的拔下了某人的爪子,想把已经滚到里面的人给叫醒,让她去帘子后面睡的时候,一低头,又被攥住了衣服。   黎靖修:“……”   这次,白玥潇真的睡着了,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莹白的手攥着他的长衫前襟,贴近心口的位置。   *   第二天,白玥潇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她旁边有人。   随着她逐渐清醒,脑中的意识也慢慢回笼,她微微低头,松开了手,看了眼被自己攥得皱巴巴的衣服,默默的缩回了爪子。   她第一次与黎靖修这么近距离的躺在同一张床上,甚至近到能够数清对方长长的睫毛有多少根,近到能听见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呼吸。   白玥潇做贼心虚的想要趁着身边人依旧在睡觉,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到帘子后面,结果还没开始动,旁边的人就忽然睁开了眼。   白玥潇脸上略心虚的表情一秒消失,脸甚至有点红:“相……相公……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黎靖修:“……”   黎靖修昨晚无论如何都没能在他这小妻子的魔抓下救回自己的衣服,折腾到最后也累了,干脆就也躺了下来,马上就睡着了。   他本以为这一觉不会睡好,但是他转过头,看了眼外面隔着窗户纸照进来的阳光,这才惊觉,自己没有在平时醒来的时间睁开眼。   不但没有睡不好,甚至还睡过了头。   “什么都没有。”他这次终于顺利的站了起来,打开门对外面的青竹说了句什么,然后回到房间,在屏风后面换了衣服。   白玥潇眨了眨眼,问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弄进来的?”   “昨晚。”   昨晚,收拾完碎掉的茶具,他的第一个吩咐,就是叫青竹搬来个屏风。   一直以来,他根本没想到两个人会共处一室的情况。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早就离开院子了,白玥潇也从没想过这种情况,她迅速跳下床,就要跑到屏风后面。   昨天模模糊糊的,她还梦见了对方背后那像是幻觉一样的奇怪黑色纹身。   黎靖修听见了她跑过来的动静,没有言语,白玥潇蹿到屏风后面,看见穿戴整齐的黎靖修后,有点失望。   饶是一向淡漠的黎靖修,看见她这副大失所望的表情也是眼皮一抽,转移了话题:“今天与王府的人在后花园喝茶,别忘了。”   “他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啊?陈表妹亲事的事情还没商量好么?”白玥潇有些不爽,觉得这些人简直是在耽误她的时间。   自从这些人来了,她去捉猫的机会都少了,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那没良心的黑猫会不会把她给忘了。   就算不去捉猫,跑去宋宴的院子吃点心也比这轻松多了,成天装摸做样的,脸都要麻了。   黎靖修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不知道这伙人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   *   陈香雅亲昵的拉着白玥潇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笑盈盈的说道:“昨天就想给你了,但是事情太多,我一时给忘了。”   白玥潇低头,是一串蓝色的项链,项链做工精致,上面镶嵌了五颗夺目蓝宝石,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赶紧摇头,把东西给推了回去:“我不能收这个。”   陈香雅眉头微皱,佯怒道:“还跟我这么客气么?我以为咱们已经是姐妹了。”   白玥潇心里摸不透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心里也有些不高兴,她不高兴了是想拎刀砍人的,但现在明显场合不对。   自从黎靖修送了她那套红宝石首饰,她就知道了,原来山庄里还有她这美人相公自己的宝库,里面装了不少好东西。她只提过一次,黎靖修就让她进去了,她进去之后差点被闪瞎眼,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拿。   说白了,就是对这些东西不大感兴趣。   “既然是王妃的好意,就收着吧。”这时,坐在他旁边的黎靖修开了口。   白玥潇回头看了他一眼,坐在对面的景安王也笑道:“雅儿,夫人见惯了宝贝,你送这东西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陈香雅闻言,就要把东西往回拿,脸上还有些懊悔:“是我冒失了,觉得与夫人投缘,就没想那么多……”   “王爷说笑了,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白玥潇笑着抬头,转过了头,对陈香雅道,“姐姐帮我戴上吧。”   听她这么说,陈香雅又笑了,给白玥潇戴上了那串项链。   白玥潇今天穿的是一套白色的衣服,与黎靖修坐在一起看起来相当般配,今天的她脸上未施粉黛,但是那副眉眼依旧如墨如画,红唇不点自朱,原本素净的白衣服配上一条蓝宝石项链,加之她的容貌,多了些华贵的味道。   白玥潇笑盈盈的看着黎靖修,问他:“相公,好看吗?”   黎靖修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时,陈香雅的随身丫鬟突然跑了过来,低声说了什么。   陈香雅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更大了:“看我这记性,冰儿已经到了,我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话音刚落,景安王就看了过来:“冰儿?”   “忘了么,就是我那远房表妹!家里出了事,一直住在王府,前阵子去了趟江南表亲家,本是打算直接回到王府的,但是我却不巧来了这里,我就让下面的人给她捎了信,说我交到了个好姐妹,上次还救了我一命。她就非要过来看看,想跟你认识一下,我拦都拦不住,没办法,我就让她来这里了。庄主,不介意吗?”   介意!   当然介意!   这对儿厚脸皮的王爷王妃,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么!   白玥潇疯狂腹诽,一个敢叫,一个敢来。还没看见那个陈香雅口中的“冰儿”就“啪”的一下,在她的身上拍了一个“不懂礼貌”的标签,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胡闹!”王妃刚说完,景安王就不高兴的放下了茶盏,轻轻皱起了眉,“哪有不经主人家同意就擅自把人给叫到这里来的?”   “既是王妃的朋友,那我与夫人都很欢迎。”黎靖修淡淡开口。   景安王这才看向黎靖修,叹了口气:“让庄主见笑了。”   白玥潇冲那小丫头说:“既然人都来了,就快让那个姑娘进来吧。”   说着,又转头对黎靖修笑道:“相公,我带着王妃和冰儿姑娘去假山那边转转。”   黎靖修正好朝白玥潇看过来,捕捉到了她身后陈香雅那微微不快的表情。   “去吧。”   站在谢冰儿面前的时候,白玥潇足有两秒没动。   见她这副模样,陈香雅掩唇笑道:“妹妹,怎么了?”   谢冰儿的唇角总挂着一抹如春风般的微笑,樱唇轻启,说话轻轻揉揉的,声音也相当好听:“夫人好,久闻山庄大名,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还要多谢您那次救了雅姐姐。”   确实是个美女,而且比她见过的许多姑娘都要漂亮,尤其那一举一动间的纯洁柔弱之感,相当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尤其是男人。   “不用那么客气,谢小姐是哪个谢家的人?”   谢冰儿苦笑了一下,漂亮的小脸儿上染上了几分愁绪:“前几年家父外出被流寇给取了性命,母亲就受不住打击病逝了,我家中没有其他兄弟,当时差点走投无路。多亏雅姐姐帮了我一把,本一直是住在王府的,但是前不久江南的远房表亲来了信,是母亲原本的家里人,所以我就去了趟江南,这才刚回来。”   每当她说起这些痛苦的往事,陈香雅就面含疼惜的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白玥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她就什么都说了,还是这种算不上愉快的事情,无言的同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从不直接回王府待着,乖乖等陈香雅回去。   陪着谢冰儿和陈香雅在假山附近逛了一圈,白玥潇就借口要亲自去看看给她相公熬的药,头也不回的跑路了。   春棠这一半天都跟在她的后面,见她这么说,眼中划过一抹纠结之色,对陈香雅和谢冰儿微微欠身告辞,跟了上去。   白玥潇出了花园,转头对春棠说:“突然想起来件事,我得回去一趟,你先去宋神医那里看看,我一会儿就到。”   春棠点点头,转头走了。   春棠消失在视线中,白玥潇忽然转身,又摸回了花园。花园的小路设计得曲曲折折,半人高的一丛丛鲜花怒放着,时不时还有斑斓的蝴蝶飞过,要走一段时间才能豁然开朗,看见假山与亭子。   而现在,亭子中,告别了她的陈香雅带着谢冰儿回去了亭子,而黎靖修与景安王似乎也谈完了事情,刚要起身离开,就又因着两人坐了下来。   距离太远,她听不清这些人说了什么,但是那谢冰儿竟是坐了她原来的位置,而且还对身旁的黎靖修笑了一下。   虽然是没有她刚才那样坐得近,但是白玥潇还是皱了皱眉。   这对儿夫妻不会是想往山庄塞人吧?   白玥潇眯了眯眼,转身离开了。   她前脚刚刚离开,亭子中的黎靖修就转头看了一下谢冰儿:“谢小姐还是坐到王妃旁边妥当些。”   亭中的方桌,只有两排长椅,相对而放,除了黎靖修这个方向,就是对面的霍禹和陈香雅。椅子够长,刚才陈香雅还能坐在白玥潇旁边帮她带上项链,坐三个人绰绰有余。   谢冰儿完美的笑脸出现了一点裂痕,但也就在那一瞬间,紧接着,她就低头,抿了抿唇,站了起来。   霍禹惊异的看了眼依旧冷淡的黎靖修。   谢冰儿有些委屈的坐到了陈香雅的旁边,   这么一遭,空气都开始尴尬的凝滞了起来。   霍禹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从刚才陈香雅几人离开,他与黎靖修说完成婚当日的几件安排,两个人就同时陷入了沉默,并不是他没话说——实在是黎靖修的话太少,就是那种总把话给聊死的少。   不管他如何挑起话头,黎靖修都是淡淡的反应。   陈香雅看了看黎靖修,又看了看旁边的谢冰儿,笑着道:“冰儿去了趟江南都遇见什么趣事儿了?你怕是不知道吧,此次除了感谢庄主与夫人的救命之恩,还有一件喜事。”   谢冰儿闻言,笑着问道:“什么喜事?”   “庄主的表妹马上就是王爷的侧妃了,再过几天,咱们两家就亲上加亲了。”   “……”   谢冰儿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凝滞。   *   “谢冰儿啊……”司千摸着下巴,皱眉道,“这名字相当耳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宋宴看了一眼自己没记性的傻徒弟,说道:“不就是前些年那个丹璘城第一美人么。”   因为这件事,这傻徒弟当年办事的时候还耽误了好几天才回来,回来为了躲避惩罚,跟他说了这件事。   然后,他就下手更狠了。   “……对!”司千一拍大腿,眼都亮了,“我就说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的!”   白玥潇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第一美人?”   宋宴只提起了一点,司千就全都想起来了,毕竟这件事当年闹得还挺大。   司千神秘的挤了挤眼:“知道这件事的人,绝对不多。”   “她不是那个王妃的远方表亲么?”   司千嗤笑了一声:“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见司千这反应,白玥潇来了兴趣:“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了!”司千立马就反驳出声,脸上出现了只有在聊八卦的时候才有的亢奋,他忽然跳了起来,然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窗外,把窗户给关上,又贼头贼脑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笑得相当欠揍,“你从没来过人类的地界,肯定也不知道三年前那件事,丹璘城有个杜家,家主在朝中做官……”   还没说一句话,司千就卡住了,挠了挠头:“好像是什么侍郎……我分不清这些,反正是个不小的,但不知后来得罪了哪路权贵,犯了事情,杜家男丁全被砍了脑袋,女人原本都要被发配的。”   “你的意思,谢冰儿其实是杜家的人?”白玥潇捏着一个点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挑眉。   “你不傻嘛!”   “但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真是这样,景安王知道么。”如果是这样,那谢冰儿就是罪臣之女,景安王怎么敢把她留在王府里?   “她现在不是不姓杜了嘛,这件事还是我外出给师父办事的时候撞见的,那时候我刚好在丹璘城,就是上次咱们去的那个茶楼。我当时跟一个去喝茶的人发生了点口角。所以就多看了两眼,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是景安王霍禹的人。”   “然后呢,你是不是想报复人家,结果跟踪了上去?”   司千嘿嘿一笑:“没有当时的临时起意,你就听不到这段故事了……从茶楼出来之后,我跟着他们,跟到了城郊外,然后就看见了被人给救回来的杜冰,就是现在的谢冰儿。我先前也随师父去过几次丹璘城,这个杜冰小姐是出了名的美人,当时还有第一美人的称号。要不是家中出了那件事,差点就进宫做贵妃了。”   “但是,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肯定不想做贵妃的。”   “为什么?”白玥潇好奇。   司千摸了摸下巴,笑得神秘莫测:“因为,她喜欢的人是霍禹。”   “咳咳咳……”白玥潇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接下来,司千又说了杜冰被两人给带着,交给了茶楼那两个人,又由那两个人带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见了景安王。   景安王找了一个会用些奇淫巧技的人给杜冰换了副模样,虽没有原来那般,但有底子在,仍旧是个美人。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们被绑架的那天,我看见她了,看见她与景安王在一起,还听那王爷叫了她的名字。”所以白玥潇一说这个名字,他就想起来了。想也知道王妃表妹什么的,是那霍禹安排的。   司千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春棠的敲门声:“夫人,庄主的药熬好了。”   “进来吧。”   冒着热气的药碗被端了进来,春棠一凑近,房间中,宋宴、司千、白玥潇,全都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 第26章 还没有婚配   春棠微微低着头,掩住……   春棠微微低着头, 掩住了自己眼中的惊慌,因为心虚,所以她不敢看房中的人, 也就没有看到那一瞬间, 三人同时看过来的动作。   这一切就只发生在一息之间,春棠再抬起头的时候, 白玥潇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她笑着站了起来:“拿走吧, 给相公端过去。”   春棠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白玥潇,又迅速低下了头。不知为何,明明白玥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眼神也像往常一样和善,但是她就是没由来的觉得后背一凉。   两个人离开后, 司千转头, 看向宋宴:“师父, 那个,真的不用管么?”   “她心里有数。”宋宴头都没抬,专心磨着手中的药粉。   “师父……”司千一脸纠结。   宋宴抬眼。   “这些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还用问么?”   司千当然知道不用问, 但是越不知道,他就越猫抓了似的难受。   是的,他们当然与白玥潇一样, 一住进山庄就被叮嘱过, 不能去后山,那里闹鬼。那时的司千与白玥潇一样, 好奇的要命,但是去了几次,都没什么收获, 就慢慢死了心。   他总觉得那里有蹊跷,但许是他修为太低的缘故,所以看不出来。   直到后来,偶然一次与他师父提起,司千这才知道,原来他师父也去过后山,与他不一样,宋宴多少能看出些东西。   “整个山庄被阵法保护着,只有被主人允许的人才能进来。”   那时的他相当费解:“有必要这样吗?”他怎么就能在山庄来去自如呢。   可是宋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尤其是后山,后山被设下了不止一个机关大阵,就连他都无法探知其中的秘密,总是迷失在密林之中。   所以那时,他们师徒就猜测,游淩山庄有秘密,很可能就在后山之中。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司千偶尔晚上睡不着,想要去外面逛逛,总是会在山庄外面发现几个“客人”。   从山下通往山庄就只有一条平整的大路,那条路上有不少山庄的守卫,所以这些“客人”全部都藏在距离大路不远处的林中。然后司千就发现,这些人总是“迷路”。   山中的路本就不好走,根本没人敢深入山林,况且山庄后面那座山是连接着死城的密林,不遇见鬼也会被三国的守城联军给砍了脑袋,所以能走的地方有限,他们在这有限的地方徘徊一整夜,然后一大早就像见了鬼一样从噩梦中醒来,慌忙下山。   他回来就跟宋宴说了这个情况,师徒二人一直觉得,是有人知道了山庄的秘密。   宋宴不再说话。   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司千也歇了心思,去干别的事情了。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是注定不会太平静了。   希望那小白狼端住了,不要在外人最多的时候漏了马脚。   司千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比如,如此神秘莫测的庄主为何染上了连师父都无法根治的绝症。   比如,庄主到底对师父有什么恩情。   但是这些事情,暂时不会有人给他解答。   *   “夫人,蜜饯端来了。”春棠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个精致的小碟子,上面放了几颗色泽鲜亮诱人的蜜饯。   白玥潇点了点头,将自己手中的药碗放上了托盘,对春棠指了一下院子的方向:“刚才碰见跑腿回来的青竹,庄主已经回去了。”   春棠点点头,脚下一转,跟着白玥潇回了院子。   回了院子,春棠理所当然的被留在了外间。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她自己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了白玥潇。   关上门,春棠似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门。   青竹笑道:“还不习惯么?”   “嗯?”春棠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没听清青竹说了什么。   青竹伸了个懒腰,说:“没办法,庄里最大的毕竟还是主子,就算夫人习惯房里有人伺候,也得迁就一下了……这样一来,咱们做下人的就轻松了。”   说着,青竹还嘿嘿傻笑了两声,他被卖进来之前,是被调@S教过的,从前听周围的人说大户人家全都不拿奴才当人看,成天都累的跟狗一样,他还担心了好一阵。   却没想到,在主子手下做事如此轻松,且主子待人极好,没什么架子,平时的赏赐也多。一开始,他还担心,他这主子得了好不了的病,房中缺人伺候会出什么意外,但是过了这么久都没出事,他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夫人,就更不用怕了。   青竹每次想到这些,就开始滔滔不绝,眼中那股子崇敬和感激几乎要化为实质。   春棠越听心中越烦躁,不耐烦的打断了青竹的话,转过了头。   青竹挠了挠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是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黎靖修忙了大半天,喝了药,就来了困意,睡在了房中,白玥潇就坐在桌子前,拿出了从司千那里顺来的一本志怪小说看了起来。   一直到晚上,黎靖修才从沉睡中醒来,与白玥潇一同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与这些住在庄中的客人们一起用晚饭。   许是刚刚睡醒,所以精神有些不好,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中,黎靖修有些萎靡,还开始频繁的咳嗽。   坐在旁边的老夫人见状,关心的轻轻拍了拍黎靖修的背,看了眼站在白玥潇后面的春棠,低头一脸关切的说道:“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了?修儿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待会儿去宋神医的院子里看看吧。”   今天,除了王府的三个人,陈家两兄妹也出现在了饭桌中。前两天因为陈茂轩腿脚不便,陈晴馨脸伤比较严重,两人都是在院子中解决三餐的。   但是今天,陈茂轩都来了,且陈晴馨听闻了谢冰儿的消息,心里起了怀疑,也坐不住了。   后脖颈那块未痊愈的伤疤用长发给盖住了,侧脸的纱布被剪小了一圈,侧脸的伤疤和被烧伤的耳朵也被黑发给盖上了,她如果不仰起头,没人能看出她的脸受伤了。   只不过,这个发型并没有她以往的打扮漂亮,甚至不知是因为她受了伤心情不好的缘故,还是因为扮相的缘故,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鸷,虽然还是坐在黎老夫人的旁边,但是明显话变少了。   黎老夫人也是个女人,多少能明白陈晴馨现在的心情,陈晴馨住在庄里的这几日,她也给送去了不少好东西,见她心情仍旧没有比原来好多少,只是关心的问了几句,见陈晴馨并不热络,她也没了那个兴致。   更何况,现在桌上除了陈晴馨和她那看不上眼的木讷儿媳,还有个能说会道的王妃和一个长得相当漂亮的姑娘。   “……当时您不知道呢,我和姐姐都吓了一跳!”谢冰儿笑盈盈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是柔和中带着一股清亮,听着就舒服。   饭桌上因为有了她与陈香雅,到也不算是沉闷。   苍凌的风气并不怎么保守,对女子并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尤其是在山庄,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恰恰相反,黎老夫人没有女儿,丈夫死了这么多年,儿子不跟她亲近,虽说日子富足,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个叫谢冰儿的,据景安王妃所说,是她的远方表亲,因家中出了意外,无人可依,寄住在王府,还没有婚配。   黎老夫人听谢冰儿说着府中的趣事,被逗得咯咯直笑,直追着问:“后来呢?”   一边笑着,还一边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珠一转,心中有了个打算。   霍禹和陈香雅将黎老夫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眼中划过笑意。   ……   *   出了黎老夫人的院子,白玥潇又与黎靖修陪着那些人喝了点茶。因为黎靖修的身体不好,所以景安王主动体贴的第一个提出了要回去休息,这样一来,大家就都能回去自己的院子了。   白玥潇在路上与黎靖修分开,去了宋宴的院子,而黎靖修也并没有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书房。   “夫人……”接过了白玥潇从宋神医的院子中端出来的两盘点心,走在回去的路上,快到院子的时候,春棠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白玥潇。   “嗯?”现在已经不早了,白玥潇有些累。   “您……”春棠咬了咬唇,“奴婢本不该多嘴的,但您刚才在老夫人的院子,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白玥潇斜眼看了眼春棠,帮她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老……老夫人,她……”刚刚在饭桌上,老夫人明显是对王妃和那个谢小姐更热络一些,夫人明明并不是木讷的性子,但为何这样害怕老夫人,一到她面前就说不出话了呢?   “你很怕她?”   春棠抿了抿唇。   白玥潇也对春棠的回答没什么兴趣。   她从春棠的手中接过其中一碟点心,另一碟则是留在了她的手中。   她转身,推开了房门,吩咐道:“叫人把洗澡水抬进来,这个你也尝尝,只有宋神医才有这个手艺。”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独留春棠一个人站在门外,看着手中那一小盘精致的点心,再次抿了抿唇。 第27章 露……露馅了没? 谢冰儿被安排在景安……   谢冰儿被安排在景安王夫妻俩隔壁稍小一些的院子中, 回来这里,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累的坐在了椅子上。   小桃颇有眼色的上前一步, 开始给自家小姐轻轻的捏肩, 一边动作着一边说道:“小姐,方才我在外面悄悄的跟庄里的丫鬟打听了, 这陈小姐只是黎庄主的表亲, 而且除了那次绑架, 此前从没从江南去过丹璘城,她以前根本就没与王爷见过面的。”   她是从小就跟着谢冰儿长大的,就算后来杜家出了事, 谢冰儿都请求霍禹将她顺带给救了出来。   所以她与谢冰儿虽然是主仆,却形同姐妹, 她知晓谢冰儿的所有事情, 两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谢冰儿单手支撑着自己的头, 眼中再不见半点柔弱与动人,只有化不开的阴霾,一提到陈晴馨, 她漂亮的脸蛋上还带了些鄙夷:“王爷看上那女人什么了,难道真的是动了情?”   “怎么可能呢!”小桃立马就反驳出了声,“王爷心里只有小姐一个人的, 您忘了么, 当初王爷费了多大功夫才把您给救出来,又花了那么多心思把您安排进了王府, 日日都能见面,王爷怎么会喜欢别人呢。”   但是谢冰儿的心并没有因为小桃的几句好话而落下,她想了半天, 摇了摇头:“这事……或许与皇上有关。”   谢冰儿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霍禹,就连陈香雅都不如她。   很久以前,她确实与陈香雅是最亲密的朋友,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想要成为景安王府的正妃确实有些困难,但她却从没因此放弃过。   她对自己的才貌有自信,且很早之前,连陈香雅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与霍禹互通了心意,只要能嫁进王府,她早晚都会是霍禹唯一的女人。   可惜家中遭遇事端,把这一切美好的憧憬都毁了。   霍禹并没有因此放弃她,甚至因为身份的转变,她觉得,她更加接近这个男人了。   其实霍禹远不如别人眼中那般风光。   苍凌皇帝霍城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和善,他们也并没有世人口中说的那般兄友弟恭。霍城多疑,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而霍禹只能借帮助皇帝办事的机会,一步步成为人人欣羡敬仰的王爷。   谢冰儿胡思乱想着,忽然,又想起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白玥潇戴在脖子上的那串项链,妒意重新涌上心头,谢冰儿重重的放下了手中摆弄着的首饰,然后挥开了身后的小桃,冷哼一声,站起身,开始换衣服就寝。   小桃不知道好好的,小姐为什么有些生气,只能站在一旁。小姐生气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人服侍的。   “一个笨女人罢了。”谢冰儿从小便习惯了察言观色,杜家出了事,寄住在王府之后更是如此,哪些人不好惹,哪些人是蠢蛋,她一眼便能看出来,那个即将嫁给王爷成为侧妃的女人,就是个蠢的。   这女人是黎老夫人的外甥女,这是多好的身份,她正是受伤惹人怜惜的时候,在长辈面前居然也不知道好好利用起来!   “东西带过来了吗?”谢冰儿打开了衣柜,想要换件衣服,小桃站在她的后面,帮主子脱掉了身上的衣袍,白玉般的后肩,有一个红色的胎记,甚是惹眼。   小桃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带了。”   谢冰儿不必多说,她就能懂主子的意思。主子看那王妃占着正妃之位,心中不痛快很久了,但平时,陈香雅都在王府之中,而王府之中人多眼杂,且王妃的亲信太多,不好下手。   所以让他们家小姐从江南回来,接到王爷给她的消息,动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带着东西。   “可是,小姐……”小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   “怎么?”   小桃咬了咬唇:“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真的被发现了,那他们两个人就要被赶出王府了!   “事到如今,我还有退路吗?”似是想起了什么,谢冰儿的眼神逐渐变得狰狞,就算她什么都没做,王爷指示她想办法嫁给黎靖修,留在游淩山庄,她也同样是再也回不去王府了!   她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见不能日日见到心爱之人,就恨不得陈香雅根本从未存在过,恨不得自己才是那唯一一个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人。   但是这一切她都做不了主,那是霍禹的请求,对她的请求,她无法拒绝。   “可是……”无论如何,对方是身份高贵的王妃,而且身后还站着权倾朝野的丞相,小桃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手抖。   “你傻吗!”似是明白了小桃的意思,谢冰儿轻笑了一声,“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刚才在饭桌上,你没见那没过门的侧妃看王妃的眼神么。”   那眼神她再懂不过了,每次,眼看着陈香雅以正妻的名义坐在他的身边,她也会有那样的感觉,只不过,她更善于伪装罢了。   谢冰儿心中在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一直都没找到执行这个计划的合适人选,而今日,她的运气好,终于等来了这个人。   *   “相公?”   清晨的一缕清风从打开的窗子外吹进来,白玥潇黑色的发丝调皮的扬了起来。坐在镜子前的人胡乱披了一件外袍,看着已经准备出门的黎靖修。   黎靖修微微回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这人今日醒的格外早,平时这么早的时间,她是不会醒的。   其实白玥潇也是被青竹的声音给惊醒的,她昨晚睡得并不安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个长长的梦,醒来的时候,青竹正压低了声音说话。   “老……娘找你有什么事?”黎老夫人这阵子日日出门,就算是不出门,她也根本不怎么热络,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不知道。”这是实话,但是,嘴上说着不知道,黎靖修心中却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白玥潇眯着眼站起身,走到黎靖修面前上上下下的将人给打量了一番,这才问道:“昨日那个谢冰儿姑娘,你觉得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黎靖修的眼中不带半点情绪,就好像她口中那个人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不漂亮么,说是苍凌第一美人都不为过吧?”白玥潇上前一步,眨了眨眼,她的对面有照进来的阳光,光细细碎碎的洒在她明媚的眼中,叫人舍不得移开眼。   “那又如何?”黎靖修盯着白玥潇的眼睛看了一秒,然后移开了视线,打开了衣柜,拿出了一件外袍。   早晨总带着些凉意,如果不多加注意,他就会不停的咳嗽。   “你真的没想法么?”白玥潇一脸委屈,她这相公就空有一副好皮囊,昨日见谢冰儿第一眼的时候,连她一个女人都多看了一眼,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的美人呢?   “你可别骗我。”   黎靖修没说话,抬手披上了外袍。   “喂!”白玥潇拉着本应系在胸前的白袍带子,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些,不满的又问:“娘好像喜欢她呢,如果要你娶她,你会吗?”   黎靖修从那双纤长漂亮的手中“救出”了自己的衣服带子,平静的道:“我不会有别的妻子。”   指尖被触碰的一瞬间,白玥潇感受到一点凉意,她英俊的庄主相公一本正经的说这句话的样子,不知为何,让她的耳尖有点热。   “我才不信呢,”白玥潇放开了手,转身,靠在啵啵床上,嘴角带着一抹莫名的笑,“娘叫你娶我的时候,你不也很听话么?”   黎靖修打开门离开之前,又停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靠在床边的某人,又说了一句话。   这才离开。   但是,靠在床边的白玥潇却表情凝滞,再也笑不出来了。   *   司千发现,今天的白玥潇像是中邪了一样。   原本这个时间,只会冒坏泡的白玥潇应该是搬个凳子,坐在宋宴的旁白,跟着宋宴分拣药草,顺便倒腾自己的毒药的。   但是今天,坐在小板凳上的庄主夫人有些呆,跟之前那副随时要算计人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怎么了?”   宋宴从白玥潇的爪子中抢救回了自己差点被抓烂的、那唯一一棵有着百年药性的玄青草,终于开了口。   “我……”白玥潇张了张口,一脸的一言难尽。   见她这副反应,司千也好奇的看着这头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小白狼,难道跟庄主吵架了么?   那也不对啊,依照白玥潇的性子,吵架了的话,她现在根本不会在这里,她早就溜得没影,去给庄主找麻烦了。   “我……”白玥潇一脸的惨不忍睹,放下了手中的药草,默默捂脸,“我好像……露馅了……”   宋宴:“……”   司千:“!!!”   司千差点跳起来:“不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就连宋宴都微微皱起了眉,看着白玥潇,等她的解答。   白玥潇放下了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说话都不敢大声了:“他……他说……我跟她不一样……”   白玥潇一边万般不确定的说着这句话,一边疯狂回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啊啊啊不对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怎么就露馅了呢?   他什么意思吧??不一样,是这个意思吧!是露馅了的意思吧!!   “???”   “……” 第28章 原地碰瓷 “庄主这就走了么?”谢冰儿……   “庄主这就走了么?”谢冰儿站起身, 惹人怜惜的脸上带着些不舍和委屈,声音都低了两分,让人听上去心都跟着发软。   黎靖修扫了一眼面前的人, “嗯”了一声, 转身转得没有半点犹豫。   谢冰儿将他的反应看了个清楚,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她这副模样, 连王爷都无法拒绝的, 这个庄主到底怎么回事!   黎靖修完全没空去管谢冰儿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眼便看出这女人是个麻烦, 他与自己现在那夫人不一样,那个人虽然也不像是个简单的,但至少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想到这里, 黎靖修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第一次这样看不到透一个人,或许, 是不是应该叫人去那落魄白家查一查情况?   从前的他从未有这样的想法, 就连下聘礼都是老夫人一手操办的, 他连那岳丈家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登门了。   黎靖修一边走着一边细细思索,完全将还在后面叫他的谢冰儿给扔到了九霄云外, 徒留那美貌佳人在后面气得咬牙跺脚。   他思考得过于认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年, 第一次, 他对一个人起了好奇,有了淡漠之外的情绪。   死寂中, 那死水一般的心湖落下了一根轻柔的羽毛,湖面泛起了丝丝的涟漪。   *   霍禹将手中的项链戴在陈晴馨的脖子上,然后就着站在她后面的姿势微微弯身, 大手覆在她有些瘦削的肩膀上,语气中带着点宠溺的笑意,他对着镜子中微低着头,有些害羞的人说道:“这条项链是皇兄送的,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合适,来了这边一直都在忙,没能跟你好好说说话,不会生我的气吧?”   陈晴馨闻言赶紧抬起了红着的脸,摇了摇头:“王爷是在为我们的婚事操劳,我不会生气的。”   虽然待在院子里养伤这几天她常常胡思乱想,但是现在霍禹就站在她旁边,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听着他温柔的情话,她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霍禹的笑容又深了些。   霍禹并没待多久,就被自己的手下给叫走了。送走了霍禹之后陈晴馨对着镜子不停地打量自己颈间昂贵的项链,怎么看怎么喜欢。   但是看着看着,视线就开始不由自主的上移,看见了自己尚未痊愈的脸。   陈晴馨一滞,眼中的高兴瞬间没了。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脸,开始胡思乱想。   为什么都这么多天了,她的脸还是这副模样?   王爷想要今早与她完婚,她想要在大婚当日做最美的新娘,但是这个愿望,可能不会实现了。   陈晴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到外厅,叫了一声自己的小丫鬟。   “小姐?”翠儿一看见陈晴馨那不高兴的表情,吓了一跳。   刚才送走王爷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她是这几天才被老夫人给安排过来伺候陈小姐的,原先那个从王府来的叫小环的丫头,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打发走了。老实说,她有些害怕这个陈小姐。她的脸总是阴着,心情极其喜怒无常,不高兴了就会打骂下人,下手还非常狠。   昨天晚上被这陈小姐在胳膊上拧出来的印子今天还在呢,已经是乌青的一片了。   “我问你,”陈晴馨阴沉着脸走近,“我的药是谁在负责?”   “这……小姐,是、是宋神医在负……”   “啪!”翠儿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她被这一下给打蒙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是谁叫你们把我的药送去他那里的?那个人跟白玥潇是一伙儿的,她会希望我好吗!”陈晴馨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这白玥潇就是看她不顺眼,从一开始就是,被绑架的时候,这两个人明明逃跑成功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救他们,害她被烧伤了脸。而现在,见她马上就要成为王爷的人,心生嫉妒,所以在药里做了手脚,她的脸才好的这样慢!   “小姐,宋神医他……”翠儿听见陈晴馨说宋宴的坏话,下意识就想反驳。   宋神医人真的很好,从不将他们这些人视为低人一等的下人,平时庄中的小厮丫鬟们得了病,也喜欢去找宋神医,他开的方子非常好,上次她的风寒就好得很快。   宋宴绝不是那种人!   但是,翠儿申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陈晴馨打了一巴掌。   陈茂轩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不耐烦的皱起了眉,看见他妹妹脸上这高高在上的表情就厌烦。   好像自从与那景安王定下了亲事之后,他这妹妹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尊贵的“皇亲国戚”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他这个亲哥哥。   原本,霍禹能看上他们陈家的人,陈茂轩是相当高兴的,但是慢慢地他就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这景安王看上的只是游淩山庄,根本就理都不理他。,   陈茂轩越失望就越清醒,越清醒就越不屑。   “你闹够了么?”陈茂轩冷冷的出声,阻止了陈晴馨马上就要朝那跌在地上的小丫头踹上去的脚。   陈晴馨被陈茂轩大力一拽,险些摔倒,她愤恨的挣开了陈茂轩的束缚,不甘道:“你是我亲哥!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   陈茂轩皱眉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陈晴馨才不要被陈茂轩指责,她从前在他的管控制下受的气已经够多了,她马上就是王爷的人了,他怎么敢这样说她!   陈茂轩懒得听她废话,抬脚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最近他真的够烦的了。   得了空出门找被他与黎平留在外面的手下,却得知了令人心烦的消息,现在他只想静一静,不想跟这个疯女人吵。   但是陈晴馨却不依不饶了起来:“你给我站住,你在忙什么,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茂轩“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陈晴馨的吵嚷关在了门外。   *   白玥潇一整天都没见到黎靖修。   所以她左思右想,前思后想,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翻车了。   就连晚上吃饭,都是青竹给带话回来,只说庄主是出门办事了。   敢这样怠慢王爷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也幸好景安王今日也有事,没出现在饭桌上。   想来也是,他那样的忙人,若成天都能出现在饭桌上,白玥潇反而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如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受重用了。   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与陈香雅等人坐了一会儿,陈香雅便说她还要去看看陈晴馨,谢冰儿被老夫人留在院子里,白玥潇见陈香雅离开,便也与老夫人告别,抬屁股走出了院子。   最近老夫人对她越来越看不上眼了,反倒对谢冰儿相当亲切。   “方才出去是去做什么了?”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白玥潇走着走着,忽然开口。跟在后面的春棠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呼吸都滞了一下。   “没……没什么,就是厨房那边的人叫去帮了把手。”   “庄里什么时候缺人手了?”白玥潇漫不经心的撇头看了一眼春棠,似笑非笑。   春棠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低下头,还是冒凉汗,还不等她想到理由,忽然,白玥潇又动了。   春棠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是冷汗还没滑下,白玥潇就从她身边跑了过去,一转眼的功夫,消失在了转角。   刚才,拐角处,房檐上挂着的灯笼底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由于光线和角度的原因,白玥潇没看清那人的脸,但是那必定是个个子不矮的男人。   大晚上,庄中进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守门的侍卫没发现么?   这人的目标是书房,眼见着就要追上人的时候,白玥潇却忽然停了下来。她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这才松了口气。   “夫人……”身后响起了春棠气喘吁吁的声音。   白玥潇回过头,看见追上来的春棠一脸担忧,开口道:“你去宋神医的院子里看看庄主的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春棠本想跟着白玥潇,但是一听是要去看药,突然又沉默了下来,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白玥潇重新看向那书房的方向,却看不到人的影子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黎靖修要将自己的书房选在这个地方,偌大的山庄,空房子那么多,地方好的也那么多,偏这个书房选在一个边角,庄子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到了晚上这地方也基本上没人来,清清冷冷的,连照夜路的灯笼都是只有稀稀疏疏的三四个。   白玥潇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藏在阴影中,静静的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终于出现了轻轻的动静。   白玥潇凝神,悄无声息的来到那人身后,而那人也相当敏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后有人。   他猛地回头,朝白玥潇抓了过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白玥潇瞬间想起了白天宋宴和司千对她的郑重叮嘱。于是她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毒针,跌在了地上,原地碰瓷。   对面的人一击不中,没有及时收力,踉跄了一下,陷入了沉默。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碰到对面的人,她自己就摔在了地上,但只这一愣神的功夫,立马就有两个暗卫从黎靖修的身后窜出,朝那黑衣人直冲而去。   黑衣人大惊,躲开侍卫的攻击,急急后退。   但这两个人似乎并不是普通的暗卫,很难对付,他失了先机,中了两次按照,被打得节节败退。   黎靖修看了眼那黑衣人,眼中划过一抹幽光,走上前,想要将摔在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   白玥潇抬头,委屈的拉住了黎靖修的衣袖:“相公,我腿软,走不动路。” 第29章 叫她夫人   黎靖修沉默了一下。   ……   黎靖修沉默了一下。   白玥潇继续告状, 并开始甩锅:“都怪那个贼,他好像就是上次将我劫到房梁上的人,快把他抓住!”   随着白玥潇的话, 那黑衣人慢慢开始反击, 他的武功很好,一看就是不普通的小贼, 一时间, 那两个暗卫又慢慢落了颓势, 但看黎靖修的表情,却一点都不着急。   那黑衣人边躲边朝外面逃去,后面的两人紧追不舍, 打斗声慢慢消失,一时间, 院子中只剩下了黎靖修与白玥潇。   “先起来, 地上凉。”   “你抱我。”白玥潇拽着黎靖修的衣袖, 弱小可怜又无助,并默默在心里给自己鼓掌叫好。   果然,她绝对不可能露馅的。她能骗过所有人, 自然也能骗过黎靖修。   黎靖修完全不吃她这套:“你自己会走路。”   “太无情了,”白玥潇痛心疾首,“当初从绑匪手里逃出来的时候, 你都已经没法走路了, 我不还是把你带回来了,现在你要把我扔在这里么?”   听到这话, 黎靖修看了眼面前的人,突然笑了一声。   “呵……”   昏暗寂静之中,好听的轻笑无比突兀。   看不清黎靖修的表情, 白玥潇无从分辨他这一声的意思,但却突然就沉默了。   别说听见他笑了,白玥潇自从住在山庄,连一个笑模样都没从这人身上看见过。   所以白玥潇被这声笑弄得发毛,下意识的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但是下一秒,自己身体腾空,真的被人给抱了起来。   “那……那个……”   白玥潇默默伸出爪子,推了一下把她抱起来的人,想下去:“其实我好像也……”   “别动,不是走不了路么。”   于是白玥潇再次沉默。   以往总是黎靖修沉默着,而这次,不知为何,两个人颠倒了过来。   白玥潇从前只觉得她这相公话太少,但是今天,她只觉得这个人真的该闭一闭嘴了。   “夫人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吗?”   白玥潇抬眼,正好看见半张完美的帅脸,帅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但是他确实是好像在跟她说话没错。   而且,还叫了她。   夫人。   你怕是遇见鬼,撞邪了。   白玥潇心中默默吐槽。   她少见的有些慌,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   黎靖修从不叫她的名字,他们之间的话本就少得可怜,除了“你”,他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从没在说话之前,唤她“夫人”。   哦,除了景安王来访那天,支使她出去接陈家兄妹。   白玥潇不但不感动,甚至不敢动。   见她久久没回答,黎靖修低头,视线正好与她相对,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遇见谁了?”   “遇见了你父亲。”   “……”   “还问起你了,想过来看看。”   “……”   “夫人想家了吗?如果想回去看看,我可以陪你回去。”   “……”   白玥潇完全没注意到黎靖修用的是“你父亲”,而不是岳丈,还是别的什么。她不太懂这个,也没心思想这个。   她满脑子都是要怎么跑路。   “怎么不说话,吓坏了么?”   “嗯……”   “我先送你回去。”   “那个人……”白玥潇满脸担忧,但是却巴不得黎靖修快点走。   “会有人处理他的。”   “……”   “庄主……”   黎靖修走到拐角,正好撞见了谢冰儿。   白玥潇看了眼谢冰儿那张惊讶的脸,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是却松开了自己拽着黎靖修衣袖的手,改而抱住了他的脖子,并默默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谢冰儿:“……”   黎靖修:“……”   黎靖修对胸口突然多出来的温暖并不排斥,对谢冰儿点了点头,然后就要走。   “庄主……我……”谢冰儿愣怔过后又突然转身,叫住了要走的黎靖修。   黎靖修回头,看着谢冰儿。   谢冰儿看着那张比霍禹还要英俊的面庞,张了张口,大脑却又突然停止了思考。   “相公……”刚才还不说话的白玥潇突然又开口了。   黎靖修低头。   白玥潇撇了撇嘴:“我累了。”   于是,谢冰儿没有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黎靖修朝谢冰儿再次开口:“谢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谢冰儿:“……”   “需要我给你叫宋神医来看看么?”   坐在床边的白玥潇使劲摇头,相当乖巧:“我没事了,你快去看看那个贼吧,千万问清楚了,别叫他跑了。”   “他跑不掉的,”黎靖修直起了身子,似乎打算换件衣服,外出了一整天,本就打算直接回来的,却不想遇见了这样的事。   “为什么?”白玥潇有些好奇。   他怎么这么肯定?   明明那两个暗卫的武功也马马虎虎的,她瞧着不一定能捉住那人啊。   黎靖修又看了一眼白玥潇,转头打开了衣柜:“他连对付夫人这样的弱女子都差点跌了一跤,能有多厉害?”   白玥潇:“……”   “???”   “!!!”   *   “小心点!”小桃指着厨房中的一个小厮,有些着急,“小姐在催了,你们怎么搞的!”   “小桃姑娘,对不住,今天有点忙,马上就好了。”   “快些!”   “是……是……”   “小桃姐,这是做什么呢?”   小桃一看是前几天认识的一个年纪稍小些的小丫头,笑了一下,说:“在等主子的汤呢!”   那小姑娘有些不解:“谢姑娘这个时辰吃饭么?”   “是主子的补汤,”小桃笑着说,“这东西是主子从一个神医那里求来的。”   “补身体的么?”   “是对容貌有好处的,这东西讲究得很,不仅要长期吃,用料也得小心,所以我才过来的。”   “难怪谢小姐长得这么漂亮!”   “那是当然……喂!小心一些,这东西不能现在放进去!”   那小厮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手。平时他也是找吩咐这么干的,没想到这次会被小桃给叫住。   小桃一脸后怕的捏着差点被扔进小盅中的东西,埋怨道:“我刚才不是才交代过吗?怎么这么马虎!”   “姐姐,这东西怎么了?”   小桃看着自己手中的小药丸,叹道:“汤炖完是要给老夫人送去一份的,这药丸性烈,老夫人身体受不了的。”   “这样的话,谢小姐吃了没事么?”   “小姐是少见不对它过敏的人,想变美也没那么容易的,上次一个小丫头偷吃了这东西,后来又吃了厨房中的碧云糕,结果生了一脸的脓疮呢!谁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体质,如果真出了事怪在我们的头上,就麻烦了!”   碧云糕是苍凌国的一种特产,里面加了一种山间特殊的冰草,吃起来冰冰凉凉的,在夏日的时候相当受欢迎,并不是一种特殊的点心。   谢冰儿的脸被改动过,想要维持现状相当不容易,所以无奈之下,她只能寻求一些极端的法子。这药方是她查了无数古籍才得来的,制作药丸所需的药材并不全是真正意义上的“药”,前恰相反,药丸的成分是有毒的,她是从少量开始服用,慢慢养成了抗药的体质的,所以服用了这毒性的药物也没出事,但是短期服用取得的效果,却是耗空自己的身体底子换来的。   小桃口中这件事也是真的,出了这事之后,谢冰儿又找一个小丫头做了试验,那小丫头虽脸上没起脓包,却也没好到那里去,如果没有皇宫中的冰肌膏,她的脸就毁了。   一个小丫头,当然不会得来这种好东西。谢冰儿不管这微不足道的下人如何,她对这个结果是相当满意的。   又研究了一番,她才彻底下定结论,这药丸如果与性凉的食物加在一起,食用的人十之八九会毁容。   而这,也是谢冰儿专门为陈香雅准备的“惊喜”。   可是对付陈香雅,那药丸的烈性成分只会多,不会少。   “这么可怕啊……”   “这种事我也不懂,与她一个房间的小丫头也偷吃了,但她就只是起了些疹子而已,以防万一吧……好了,我先走了,主子肯定已经等急了。”   “嗯。”   小桃打开了左边那个小药碗的盖子,将药丸放了进去,然后端着两碗药离开了。   那厨房中做事的小丫头刚送走了小桃,再一抬头,忽然看见陈家小姐站在门口。   “小……小姐……”陈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声不响的?   陈晴馨走进门,问道:“我的药好了吗?”   “好、好了,我刚要找人给您送过去呢!”其实她有些不明白,为何陈小姐会突然把药拿到这里的小厨房,明明宋神医那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想归想,她也不会真的多嘴。   这陈小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万一她发火,说不定还会打人呢!   看跟在她身后的翠儿不就知道了么!   翠儿走上前,伸手接过了小丫鬟手里的药碗,因为这个动作,她的衣袖微微缩了一下,隐约露出了胳膊上的青紫。   陈晴馨揭开盖子,看了眼里面的药汁,转身,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了。   走到半路,她停下了。   翠儿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她朝前看过去,只见陈晴馨弯腰,捡起了一个精致的小包,这东西就只有普通的香囊那么大。 第30章 夫人还想那个人么   翠儿一下就认出……   翠儿一下就认出了这东西, 这不就是刚才小桃在厨房中拿出来的东西么,是她掉的吧?   陈晴馨不动,翠儿就只能在她的侧后方站住脚。   陈晴馨打开了那小囊包, 然后愣了一下。   很快, 一个人急匆匆的从前面跑了过来。   陈晴馨重新将小囊包系好,摊开了手, 对面露急色的对陈晴馨道:“小姐……这个……”   “这东西是你掉的吧?”   “是、是……”   陈晴馨伸手, 将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 然后抬脚离开了。   小桃回头看了眼那主仆二人,然后打开了囊包。   三颗?   这陈小姐还真狠呐……   小桃收起了囊包,朝小厨房走去。   “她没认出你们吧?”   “怎么可能!”那小丫头俏皮的眨了眨眼。她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小桃姐的乔装技术那么好,她与那下丫头长得本就有几分像, 照镜子的时候, 竟真的差点以为, 自己就是那在厨房做活的丫头,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绝对认不出来。   陈家小姐根本没来过这里, 翠儿原先也与这里的人不熟,所以一切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小桃笑了笑,看向那小厮, 说:“咱们走吧, 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当初能待在谢冰儿身边,凭的就是她这双巧手, 后来逃亡的时候,也多亏了她的乔装,才让他们主仆二人成功见到了王爷的人。   这是她少有的得意本领了。   *   “相公, 你怎么在这?”   少见的,一大早,白玥潇迷迷糊糊的掀开床上的帘子,居然看见了黎靖修在屋子里看书,这屋子里什么时候有书了?   听见白玥潇的话,他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道:“这是我的房间。”   白玥潇:“……”   “上次的事夫人考虑的如何了?”   听见“夫人”二字,白玥潇莫名的手抖。   她转头,皮笑肉不笑的道:“相公,你以前从不这么叫我。”   她这冰美人相公出门一趟,脑子里到底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怎么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白玥潇心中疯狂腹诽,但要真的让她说,她又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脸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说不上冰冷,但也绝不对人热络。   “听白家主说,夫人在出嫁前还在跟他置气,夫人现在还想着那个人么?”   “咔。”   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白玥潇捏断了了手里的牛角梳,她转头,一边在脑中疯狂前情回顾,一边笑着道:“相公这是什么意思,那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我并不是为那人置气,而是气父亲母亲不问我的意见,就安排了我的婚事。”   在妖族,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一说,他们看上了谁,那是谁说都不管用的。   所以白玥潇倒也算是说了几分真话。   说完,又把头转了回来,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忧伤:“但是我现在不会这么想的,我过的很好。至于回家……太远了,还是等相公身体好些吧,父亲没直接与你回来,肯定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昨晚慌了神,根本就忘了宋宴口中说的话。   从白家那个小地方到这里起码要赶三天的路,且不说黎老夫人办事颇有一手,她算是直接被“卖”进这里的,那家人说不定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是嫁进了游淩山庄,黎靖修的话完全经不起推敲。   依照他那万事不关心的性子,他怎么会知道“白玥潇”父亲的长什么样子?   黎靖修没再接话,可即便手中拿着书,也不是在看书。   不对。   虽然他出门并不是专门为了这件事,但白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了。从前他不知道只是因为他不想知道,并不是真的因为他忌惮老夫人。   可即便知道了,他还是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他这夫人确实是黎老夫人从一个小地方买来的,甚至那家人不知道女儿会嫁进这里,那家人相当落魄,阴谋一说根本不通,而整个过程也出乎意料的顺利,完全看不出哪里有差错和破绽。   还是不太对。   但是白玥潇却因为拿回了主动权而神清气爽。   两个人之间流动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这股涌动的暗潮说不上好,但也绝对算不上坏,那种微妙的平衡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什么,而没人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结局。   *   “是我做的,那男人追着花轿,一直跟到半路,他们二人是在夜间偷偷偷溜走的,我帮他们抹掉了逃跑的踪迹。”   宋宴用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司千在旁边分拣草药,听见白玥潇问帮助原来那新娘子逃跑的事情,并不意外。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白玥潇不明白。   但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黎靖修分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但还是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什么都没做。   因为他也没证据。   这场婚礼,参与度最少的,就是婚礼的新郎与新娘,黎靖修没参与这件事,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宋宴办事一向妥帖谨慎,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就算想查,也查不到的。   想到这里,白玥潇的尾巴翘了起来,得意了。   还想诈她,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理由不是与你说过了么?”就算没有白玥潇,也会有别人,既然这样,不如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免得庄主最后的时日还要被枕边人给毒害。   “你们有跟着黎老夫人去白家么,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白玥潇有些好奇。   司千指了指自己:“师父叫我去了,我一直跟着黎老夫人他们的,那白家的姑娘在他们那个小地方算是出了名的美女,有很多人去提亲。但是那家主人是个不干人事的,赌输了一大笔钱,那地方没人能拿出那么多钱,但是追债的人又一只再催,迫不得已,他们才把女儿给卖了。”   “那家父母真的没问过女儿会被送去哪里么?”   司千回忆了一下,道:“那母亲倒是问了,但是如果还还不上钱,她丈夫和儿子就要被那伙儿追债的给打死了,所以就算关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小姐不反抗么?”   “闹了好几天绝食呢!她的相好——就是跟她一起私奔的那个男人,也找上门好几次,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当时黎老夫人留了两个护院在白家,那男人差点被那两个汉子打断腿。”   “这都什么事儿啊,”白玥潇小声咕哝,“这些人就不怕遭报应么?”   “希望那对苦命鸳鸯逃走之后能过得好一些吧。”   司千摸了摸下巴,也是颇为唏嘘,这件事他一开始还是反对的,但是现在想想,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所以,庄主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有所怀疑,他也没有办法。”司千眨了眨眼,“你不用害怕的。”   白玥潇难得的沉默了。   不害怕?   她怎么觉着,有时候他真的没法不让人害怕呢?   *   “王爷,您没休息好么?”陈香雅将一杯茶水端了进来,看见霍禹坐在椅子上,面容有些憔悴,不禁面露担忧。   不知昨夜他去了哪儿,她等到半夜都没见人回来,不知不觉就自己睡着了,第二天串钩也是空的,她以为他没回来。   起了床,才被丫鬟告知,王爷已经起来了。   “没事。”霍禹喝了口茶水,轻轻皱起了眉。   “怎么了?”陈香雅有些忐忑。   “没事,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你先出去吧。”   陈香雅抿了抿唇,点头,转身离开了。   陈香雅关上了房门,一直站在霍禹身后的葛辉开了口:“王爷,您是不是受伤了?”   “小伤而已,那两个普通的暗卫怎么可能伤到我。”   说着,霍禹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图纸,端起手旁茶杯,又喝了一口。   他昨日,确实没休息好,本就是深夜才回来,后半夜又一直在做噩梦。   近来的事情已经更让人心烦了,这噩梦更加剧了他心中的燥意。他梦见自己事情没有办成,被霍城在御书房中指着鼻子骂。   葛辉将霍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看了一眼那张被摊开的图纸,叹道,“要是能早点拿到这东西,咱们的兄弟也不会白牺牲了……说起来,庄主有问过院中手下的事情么?”   “我只说派他们出去办事了。”   黎靖修对他院中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所以很好搪塞。   一想起自己的得力心腹在那后山密林中死的死,残的残,有的甚至没见到尸体,他就一阵愤恨。   “你也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有看出这里的古怪么?”   葛辉并不是一般人,自皇兄与他说起游淩山庄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派人查看这里的情况,但是来来去去这么多次,甚至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直到一直在游淩山庄附近负责监视情况的人回报,说黎家人可能会去丹璘城,他才等来机会。   葛辉是霍禹废了很大功夫才招揽来的人才,葛家祖上就精通阵法之术,葛辉更是个少年天才。接连几次失败之后,他就看出了游淩山庄的不对劲。整个山庄,甚至包括那座山庄后面的大山,有可能被阵法笼罩着,入侵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阵法迷惑,陷入死路。   能进山庄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光明正大的在主人的同意之下进入其中。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绑架,以及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第31章 夫人不要挑食 只是……   霍禹靠……   只是……   霍禹靠在椅背上, 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早该想到的,就算进了山庄,也不代表一切会顺利。   “属下无能, 什么都没发现。”葛辉低下头, 掩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   这阵子他没事就在庄中溜达,但还是什么都没出来, 这让葛辉感到相当的挫败。   “这不能怪你, ”霍禹用手指描绘着图纸中的一条条线路, 漫不经心道,“若真的与神兵阵有关,还这样容易就被人发掘其中关窍, 反倒会让人怀疑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葛辉没再说话,低头, 眼角余光瞥到小指那么长的一个小黑影快速从地板上爬过, 他抬眼, 看了眼专注于图纸的霍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重新垂下了眼。   *   一阵悦耳好听的笑声从黎老夫人的院子中传来, 笑声的主人说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那活泼欢快的情绪感染了周围的人。不知是黎老夫人,就连站在后面打下手的丫鬟们都在悄悄的抿唇。   黎老夫人笑够了, 点了点陈晴馨的额头, 似是有些欣慰的说道:“早说让你多出来走走的,老憋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 你瞧,多笑笑才漂亮。”   陈晴馨抿了抿唇,有些羞赧的说道:“侄女前阵子有些想不开, 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的脸看。但是时间久了,一个人在屋中实在是无聊透了,我又好久没和您一起做点心了,实在忍不住,就来了,我前阵子确实做得不对,姑姑别生我的气。”   黎老夫人好笑的摇摇头,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与您们这些小辈一起说说话,做点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旁的谢冰儿笑着接话道:“您才不老呢!”   惹得黎老夫人又是一阵笑。   “姑姑,您前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呢,连后花园都去的少了。”陈晴馨有些好奇。   黎老夫人最近确实是总跑出去,若不是今天一吃了午饭,谢冰儿就跑来找她去后花园散步,黎老夫人怕是早就又出门了。   黎老夫人却像是装作没听见一样,转头叫身后的小丫头把冰草磨成的粉拿过来。   见状,陈晴馨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山庄中的东西全都是上等的好货,再加上谢冰儿与陈晴馨手巧,两人与老夫人做出来的碧云糕个个精致漂亮,闻着就有一股清新的香味。   谢冰儿端着盘子左看右看,转头笑着对陈晴馨道:“陈妹妹可真是心灵手巧,瞧着点心一个个漂亮的,我都舍不得下口吃掉了。”   陈晴馨笑着,但心中却无法对谢冰儿生出好感。   老实说,她现在对任何貌美的人都生不出好感。她现在虽然嘴上不再说自己的脸,但是心中还是在意得不得了。而且越是在意,那隐藏在心中的无形自卑就越是被放大,然后在有毒的土壤中滋生出一个个饱含恶意邪念。   她万万没想到才短短几日,谢冰儿就这么招黎老夫人的喜欢了,这让她很不高兴,甚至有一种自己写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   但是这女人滴水不漏的,说话办事挑不出一点错处,所以陈晴馨就算恨得牙痒,也毫无办法。   想到自己口袋中的那几颗药丸,她顿时就有些后悔。   为什么不拿四颗呢?   也罢,听那小丫头说的,这东西好像对她没用。   想到这,她又有些忐忑。这东西对谢冰儿没用,那那个陈香雅和白玥潇会不会也刚好是这样,体质特别,所以……   “馨儿——”黎老夫人有些疑惑的太高了声音。   “啊……”陈晴馨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东西扔出去。   “怎么了?”黎老夫人皱起了眉。   “没、没事。”陈晴馨低下了头。   “走吧,一会儿庄主他们过来吃饭,把点心端上去,让他们也尝尝咱们的手艺。”   “好……”   算了,如果有用,那就是她的幸运,就算没用,她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么。   *   白玥潇总觉得今天的饭桌有些不对劲儿。   但她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儿。   她咬着一块牛肉,看了一眼身旁的黎靖修,黎靖修也看过来,眼神中带着询问。   白玥潇又转回了头。   “妹妹与庄主的感情怎么这么好,”陈香雅忽然打趣道,“还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说悄悄话呢!”   白玥潇:“……”   陈香雅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所有视线就全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黎老夫人与白玥潇就隔了一个黎靖修,她的旁边坐的依然是陈晴馨,在陈晴馨的面前,就连陈茂轩都要让一让位置。   而现在陈晴馨似乎也已经从阴霾中走出来了,黎老夫人刚才根本就没去关系自己那没用的儿媳,听了陈香雅的话,才转头看过来。   她对自己这儿子儿媳关注得越来越少了。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没多少喜欢,张罗娶亲这件事一开始只是因为她没有办法往黎靖修的身边塞人做手脚,所以才想到了娶亲这条路子。现在,虽然那木讷的儿媳不中用,但那丫鬟却是个懂事的,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更何况,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姐姐说的是哪的话,我刚才还看见王爷给你夹菜了呢!”白玥潇笑着回话,声音不高不低。   谢冰儿一直都在关注着霍禹,当然也看见了他给自己的妻子夹菜,听了白玥潇这话,也没出声,只是默默的在桌子下攥了攥自己的手绢。   但是陈晴馨就不一样了,她下意识的就朝王爷看去,眼中带了点委屈。   陈茂轩的眼中划过一抹讥讽,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陈香雅看了一眼身旁的霍禹,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   白玥潇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挑起了一股暗流,继续低头吃肉。忽然,视线中出现了另一双筷子,眨眼间,她的碗里多了一个藕片。   白玥潇抬头,就见黎靖修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筷子:“夫人不要挑食,只吃肉容易生病。”   白玥潇:“……”   谢冰儿的眼中划过一抹讶异。   她有任务在身,自然会默默关注黎靖修,但是前几次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从来都只有这庄主夫人主动给庄主夹菜的,怎么今天到反过来了?   谢冰儿脑海中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前天晚上看见的画面,不明白这两人为何突然就好像变得有些亲密了。所以,这两人的关系远不如她先前见到的那样简单么?   那庄主本就不似常人般对女人有兴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真的还能完成王爷交代给她的事情吗?   直到丫鬟将半个巴掌大的一盅汤放到她的旁边,谢冰儿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   她想开了盖子,悄悄瞥了一眼放在白玥潇和陈香雅手边的,一模一样的小瓷碗,一模一样的汤。   见陈晴馨那忍不住一眼有一眼瞟过去的眼,谢冰儿的心中有了底,彻底放下了心。   白玥潇掀开了汤碗的小盖子,浓汤的热气从小碗中飘出来,钻进了她的鼻子,她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笑着抬起手,喝了口汤,抬起头,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饭桌上的人。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气,之后老夫人又叫人上了茶,然后端上了他们白日做的碧云糕。   坐了半个时辰,大家才从黎老夫人的院子中离开。   *   深夜,一声尖叫打破了庄中的宁静。   陈香雅半梦半醒之中,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十分难受,像是有无数的虫蚁爬在上面啃咬,她的背后出了冷汗,从噩梦中惊醒,忽然发现,那感觉并不是在梦中才有的。   她忍着脸上要命的疼痛与痒意,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这一系列动作惊醒了睡在旁边的霍禹。   霍禹昨日休息得并不好,今天睡得格外沉,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就见自己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声一声的穿着粗气。   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突然,陈香雅从床上爬了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撩开了窗帘,光着脚跑到了桌前,桌子上有一盏幽暗的油灯,   她站在镜子前,借着那油灯微弱的光,看清了自己的脸。   霍禹后知后觉的撩开窗帘,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   外面一阵骚动,青竹第一个惊醒,第一件事就是去外面查看情况。   他拉住一个匆匆而过的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是景安王院子中的丫鬟,那丫鬟被拉住,看了眼已经跑远了的同伴,急匆匆的说道:“王妃生病了,很严重!”   说着,也不等青竹再问清楚,也跑了。   青竹皱了皱眉,回去了院子,想把庄主叫醒。王妃在山庄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却不想,青竹跑进了外厅,却见房门已经被打开了,而春棠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白玥潇头发散落,披着外袍,将脸埋在黎靖修的胸前,呜呜的哭着。   黎靖修皱紧了眉,想将人给拉开,披上自己的外袍,在细细看看她的脸。   他是被哭声给惊醒的,一睁开眼,白玥潇就撩开帘子扎进了他的怀里,动作太快,他之音乐看见   “我不要!”黎靖修一动,白玥潇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慌不已。   “去把宋大夫叫过来。”正在此时,青竹出现在了门口,黎靖修正好下了命令。   “恐怕晚了,”青竹苦笑,“王妃也出事了。” 第32章 一种烈性毒 “到底怎么回事!”   ……   “到底怎么回事!”   青竹也说不清楚:“刚才我听见外面有女人的叫声, 然后就有一群人从这边冲了过去,王爷院子里的那个丫鬟说王妃生病了。”   青竹也很纳闷,刚才吃饭的时候王妃不还好好的么?这才过了多久就生病了?   还有夫人。   青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玥潇, 觉得自己非常凌乱, 只能干着急。   “咱们去找宋大夫。”黎靖修的胸口被哭湿了一片,他突然就没法硬起心肠推开人了。   黎靖修半披着袍子, 把人给抱了起来, 白玥潇的哭声已经慢慢的小了下来, 但脸依旧埋在黎靖修的怀中不肯抬起来。   黎靖修就这样抱着她走出了院子。   宋宴的院子中亮起了灯火,黎靖修抱着人迈进院子的时候,司千也刚好带着霍禹走进门。霍禹扶着陈香雅也正走到门口。   两个男人互看一眼, 司千惊讶的问道:“白……夫人这是怎么了?”   听见司千的话,陈香雅颤了一下, 悄悄的从自己的丝绢中抬起眼, 看了一眼白玥潇。   对方将脸埋在黎靖修的怀中, 她什么都看不见。   一大群下人簇拥在四个人的周围,但是黎靖修将人全部都留在了外面。   目送着大门关上,青竹吐出一口浊气, 有些后怕的对一旁刚才被他拽住的那个小丫头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苦着脸,刚要开口,忽然, 后面的人群被分开, 青竹回头,陈晴馨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陈晴馨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关上的大门, “刚才我好想听见了谁在叫,是王妃姐姐么?”   小丫头转头,对陈晴馨点了点头, 有些担忧的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妃生病了,好像还很严重。”   陈晴馨有些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什么病?”   小丫头摇了摇头:“不知道,司少爷刚才什么都没说。”   “那夫人呢?”   “夫人好像也是……”   “……”   房间中,在霍禹的劝说下,陈香雅终于将脸上的丝绢放了下来。   白玥潇也终于将脸从黎靖修的怀中抬了起来。   宋宴看了眼白玥潇,又看了一眼陈香雅,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陈香雅和白玥潇的脸上,全都长了东西。   陈香雅是非常漂亮的女人,只是现在,她那白皙的脸上竟长了一大片脓疮,那红中带着青,青白中又能依稀看见里面的黄脓。这些脓疮连成了片,几乎毁了一整张脸,根本就不像是短时间内形成的。   但是,陈香雅在此之前确实就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至于白玥潇,情况要稍好一些,但是也并没强到哪里去,她脸上的红肿也连成了一片,与白皙的耳朵与脖子上的皮肤一对比,显得相当狰狞。   “这是过敏。”宋宴细细的看了陈香雅的脸。   “她呢?”黎靖修见宋宴只看了陈香雅的脸,眼中划过一丝不满。   司千惊讶的看了一眼情绪从不外露的黎靖修,赶在宋宴之前接口道:“夫人这是与王妃一样的症状,他们吃了什么一样的东西吗?”   白玥潇一只手拽着黎靖修的衣袖,眼神凝滞,听了司千的话,想了一下,失落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只在饭桌伤吃了些东西,那些东西大家应该都吃了吧。”   陈香雅也抿唇,点了点头。   宋宴摸了一下陈香雅的脉,问一旁的司千:“看得出来是什么东西吗?”   司千也摸了摸陈香雅的脉,又看了眼白玥潇脸上的东西,沉下了脸:“是一种烈性毒,与性凉的事物一起服用相当容易出事。”   一般的人都受不住这种烈性的毒,一定是人有意为之的。   黎靖修站起身,白玥潇抬头看了一眼,黎靖修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到外面打开了门,找到青竹,招手,说了什么,然后又走了回来。   “相公?”白玥潇眼带询问,但是神情依旧失落。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说着,黎靖修看向宋宴,“有办法解毒吗?”   “有”,宋宴转头对司千说,“去把我房中的那管药膏拿出来。”   司千马上转身跑了出去,不消片刻,就又回来了。   宋宴从一个药瓶中取出了两颗红色药丸,给白玥潇还有陈香雅吃了下去。   陈香雅的眼泪从一开始就没止住过,霍禹始终皱眉坐在她旁边,虽然着急,却也只能拍着她的肩无声安抚。   “可能有点疼,忍一下,”宋宴将药膏倒在两个干净的小瓷盘中,递给了黎靖修和霍禹。   然后,他用消了毒的银针分别刺破了两人脸上的一小块地方,取了些样,然后把自己的徒弟给叫了进去。   “把这东西抹在王妃和夫人的脸上,应该半个时辰后就会消肿。”司千祝福了一句,然后随自己师傅进了房间。   冰凉的药膏沾脸上的那一刻,确实给灼烧起来的脸颊带来了一点舒服的凉意,但是马上,脸就开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越是严重的地方,就越是疼得难以忍受。   “疼……”白玥潇难受的撇着嘴,躲开了黎靖修的手指。   这不是装的。   她发现汤里有东西的时候可没想到解毒会这么疼!   黎靖修按着她的肩膀:“忍一忍。”   陈香雅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本来就坐得近,刚才她一句话都没说是因为心中实在难过,害怕自己的脸就这么毁了。但是刚才看宋大夫脸上并没有什么为难之色,还这么快就找到了治病的办法,她心中那块一直堵着的大石头才落下。   听见白玥潇的呼声,她主动伸手攥住了白玥潇的手,安慰道:“别怕,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白玥潇感受到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转头看了看陈香雅,又看了看黎靖修。   黎靖修的手指上还有蓝白色的药膏,见白玥潇不动了,将药膏轻轻的涂在了她的脸上。   还是有些疼。   房中一下子安静了不少,白玥潇咬住了嘴唇,不再出声,但是陈香雅还是在轻轻的抽气。   她脸上的伤比白玥潇的要严重,肯定比她还要疼。   “希望庄主能给我们一个交代。”霍禹帮陈香雅上了药,擦干净了自己的手,看向一旁的黎靖修。   “嗯,此事夫人也是受害者,我一定给二位一个交代。”   黎靖修的动作比霍禹慢了一些,虽然白玥潇不喊疼了,但是还是有些闪躲,黎靖修的药涂得很细致,薄厚均匀,用力也轻。   脸上烧了一会儿,那种难熬的感觉就慢慢消失了。   白玥潇拉着陈香雅走去了偏间休息,因为外面来了人,他们这个样子,还是不太想见人的。   青竹很快就带着三个下人过来了,人到了之后,他还附在黎靖修的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黎靖修点点头,然后青竹就下去了。   白玥潇关上门,陈香雅有些担忧的问道:“真的能抓到是谁么?”   “肯定能的。”白玥潇安慰。   “到底是谁要害我们!”陈香雅的眼中流露出了愤恨,这会儿她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她依旧不安的照着镜子。   “先别看了,”白玥潇夺过了她手中的小镜子,说道:“一会儿就会好的。”   白玥潇将小镜子扔到一边,然后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个小缝,趴在上面,想听一听外面的动静。   陈香雅见状,也站了起来,与白玥潇一起趴在了门口。   门外,霍禹冷然的扫了一眼那三个人,率先发难:“你们就是在后厨房办事的?”   “回……回王爷,那……那菜确实是我们几个端上去的,但奴婢不知道那……那……”不知道那东西被下了毒啊!   一个小丫头跪在外厅,已经抖如筛糠了。   她大半夜被人叫起来,整个人是懵的,直到听说了这样的事情,才彻底清醒。   但即便是清醒了,她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什么王妃和夫人会出这样的事情。   她左右的两个人也瑟瑟发抖,根本就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先起来,”黎靖修见霍禹抬脚想踹人,上前一步把他给拉住了,然后看了一眼青竹,这时,刚刚给宋宴写了菜单的厨子也被喊来了。   这些人全部都是在山庄做了好几年的仆人,刚才青竹已经问过了他插在那个地方的眼线,那些人绝对没有问题,想要查,只能从这些外面的人入手,   黎靖修问了几个问题,摘出了负责过白玥潇和陈香雅的吃食的下人。桌子上的菜所有人都吃过,只有这两个人出了事情,那么就只可能是饭碗、汤盅,或者是饭后的茶水中出现了问题。   这时,宋宴也打开门,他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白玥潇二人休息的房间,手里还拎着一块方巾,他走出来,扫了一眼被留在中间的两个下人,问:“夫人和王妃的汤是谁端上去的?”   早在司千走进屋中,将白玥潇悄悄塞给他的纸条交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汤出了问题,但他当然不能这样直接就说出来。   宋宴明白白玥潇这样做的用意。   如果她不喝了那东西,事情就不会闹得这样大,那么,那幕后之人只能由他们悄悄查。就算真的把人给揪出来,也不方便做出惩罚。不管那下手的人是想针对她,还是想针对别的什么人,直接借用一庄之主的力量去查,都是最方便的。   “是……是我……”一个小厮走上前,双腿发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第33章 叫你让开    刚出事的时候,外面围……   刚出事的时候, 外面围满了下人,这会儿,所有的下人都被打发离开了, 就只剩下了几个与此事有关联的仆人, 以及外面的侍卫。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两个人, 那就是陈晴馨和谢冰儿。   这两个人都是被半夜的动静给吵醒的, 非常关心受伤的两人, 不愿意离去,才被留在了这里。   谢冰儿因为半夜醒来,有些憔悴, 但是那双眼中满是担忧,眼神时不时的就瞥向那紧闭的偏门。   陈晴馨的精神倒是比谢冰儿好了些, 她盯着已经吓得跪坐在地的两个奴才, 垂下眼, 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除了你,都过了谁的手,有没有本不应出现在后厨房的人?”   “这……这……”那小厮擦了擦汗, 说不上话。   不是别的原因,实在是因为那会儿后面太忙了,来来去去的下人们也多得很, 他根本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用问他了。”宋宴抬手, 阻止了想要出声的黎靖修,看向司千。   司千挠了挠头, 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细长的小罐子:“这是我养的宠物,给它闻闻那毒药的味道,如果那下手的人还在庄里, 那这小东西应该就能找到人。”   霍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此话当真?”   司千点点头:“它也是毒物,对毒物的气味相当敏感。”   谢冰儿早已让人把所有的证物给一把火烧成了灰,她自然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听到这里,她满脸的担忧都化成了愤恨:“那还请司少爷帮忙,早点把那奸人给抓出来!”   陈晴馨也在一旁点点头,手指绞着手绢,一脸的忐忑。点头之后,她还担忧的看向那偏间,小声的道:“不知道姐姐他们好些了没有。”   谢冰儿看向宋宴,试探性的问道:“我们……能去看看王妃姐姐她们吗?”   其实她根本没想到,陈晴馨会对白玥潇下手,但她心中也没有什么罪恶之感,她只是相当好奇,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模样。   她敢笃定,宋宴根本治不好那样的毒,那是她翻了无数古籍才找到的方子,还特地去过丹璘城里的第一医馆,那医馆中有个老大夫是在宫中当过御医的,连他都说没法子,更何况是这么年轻的宋宴呢!   骗一骗这病秧子庄主倒也还好,但是那么罕见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的。   她心中这样想,所以对司千口中养的东西也兴趣缺缺。   宋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开口道:“这要看王妃与夫人的意思。”   于是谢冰儿走到了门边,试探性的敲了敲门。然后,门被打开,谢冰儿走了进去。   陈晴馨没跟上去,而是盯着司千。   她的心底是有些发虚的,不知道司千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司千看向黎靖修,见他点头,便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罐子,从里面放出了一条绿色的小蛇。与白玥潇那专门让人做噩梦的小东西不一样,这东西是真的被毒物给喂大的,那鲜亮的绿色叫人看了就觉得有些诡异。   陈晴馨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你、你说它得闻闻那毒药的味道,现、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东西了,这要如、如何……”   司千咧嘴一笑:“陈小姐费心了,这东西其实刚才我已经拿出过一次了,这小东西闻了师父从王妃脸上取下的血脓之物后,钻进了夫人的房间,找到了夫人喝完汤之后擦过嘴的丝绢,丝绢上的味道更好分辨。”   这丝巾就是白玥潇给他们留下的证物,一下子就让事情变得相当顺利了。   陈晴馨腿一软,跌坐回了椅子上。   “既然是这样,那就让它找找看吧。”黎靖修看了眼有些无措的陈晴馨,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   司千蹲下身,将小蛇放到了地上。   那小绿蛇吐了吐信子,然后窜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青竹赶紧打开了门,小绿蛇后面跟了好几个人,因为这出闹剧,下人们全都醒了,全都在外面待命,生怕被叫到的时候慢了半步,被惩罚。   此时已过了凌晨,天空的星星变得稀疏,天色已经开始变亮了,就算旁边亮着的灯笼,走路也并不困难。   一群人就这样离开了宋宴的院子,屋中的白玥潇稍稍将门打开了一个缝,回头问道:“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她脸上的一片片红肿已经下去了不少,这还是她有意为之的结果,她喝下那汤之后,一直都压着自己的妖力,把所有的毒全都逼到了脸上。涂了那药之后,妖力慢慢外放,脸上的一片狰狞才慢慢消了下去。   “不……不太好吧……”谢冰儿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香雅,面露担忧。   但是心中却在打鼓。   她被惊醒的时候,听小桃说的那架势,好像这两个人都很严重,可为什么她一推开门,看见这两个人的人脸的时候,却觉得效果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好呢?   难道……那大夫真的这么厉害,治得了这种毒?   陈香雅本想拒绝的,但是一想到这次可能就会抓到那个害她变成这样的人,陈香雅又真的很想亲眼去看看。   她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从那次绑架事件就能看出来。这会儿她比起白玥潇,她的脸其实好的相当慢。   陈香雅一咬牙,用一块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打开门,拉着白玥潇和谢冰儿,走出了屋子。   拉住谢冰儿的手时,她怔了一下。   谢冰儿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姐姐?”   陈香雅扫了眼谢冰儿手上戴着的,掺着金色丝线的红色手绳,摇了摇头。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霍禹房中也有一根那样的手绳,是被霍禹给藏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的,她收拾的时候,这东西从口袋中掉了出来。   当时她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夫君想给她一个惊喜,就又装作没看见,塞了回去,后来出了那件绑架的事情,又多出了陈家兄妹这对麻烦,他们马上就来了游淩山庄,她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说不定,这与王爷口袋中的手绳,并不是同一个。   *   众人跟着那小绿蛇走了好一会儿,在谢冰儿的院子停了下来,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儿,突然又开始动了。陈晴馨一口气提着,刚要放松,又马上紧张了起来,她不快不慢的跟着这些人,翠儿跟在她的身后,从一开始就没出声。   “这东西真的有用么?为什么刚才一直不动,现在又开始动了?”霍禹有些不满的看向司千。   这个司千是什么意思?刚才那小绿蛇停的地方可是谢冰儿的住处,谢冰儿是王府的人,难道还能是王府出来的人害了王府的王妃么?   司千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院子大门,有些意味深长,但是嘴上确实说道:“它可能是在分辨气味。”   黎靖修就站在司千的旁边,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但却并没有插进二人的对话中。   “都跟你说了,夫人现在生病了,没法见你,你快点回去吧!没看见我们这里有多忙吗,别添乱了!”   “不行!我现在就得见夫人一面,春棠姑娘,你行行好吧,我真的有急事!”   “你再不走,我就喊人把你拉走了!快放手!”   三个人刚走近宋宴院子的大门,就听见了外面的吵嚷声。   白玥潇看了一眼陈香雅,陈香雅松开了手。   白玥潇推开大门,春棠正不耐烦的想要摆脱那人的纠缠。那声音的主人看装扮是庄中的奴仆,白玥潇看着却有些眼熟。   开门声响起,二人下意识的看过去,看见来人是白玥潇,春棠有些惊讶,而那几乎快要跪下来的男人,脸上却迸射出了惊喜的光芒。   “夫……夫人,我们吵到你了吗,我现在就把他赶走……”春棠有些害怕白玥潇的眼神,转头刚想对那男人说话,白玥潇就打断了她的动作。   “你先起来,跟我过来。”   “夫人……”春棠有些担心,生怕这个节骨眼儿有什么人过来瞎捣乱。   那男人却不再理会她,忙不迭的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跟着白玥潇进去了。   “看来妹妹还有事要忙,我就先带着冰儿过去了。”   白玥潇看了一眼陈香雅,点点头。   *   “……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小绿蛇钻进了他们的院子,而这些人紧跟着就要强行闯进去,陈晴馨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挡在了大门前,惊慌又有些不敢置信。   “请你让开,是与不是,我们总要看看才知道!”司千不满的看着捣乱的陈晴馨,想要把人给拉过来。   他的小宠物已经顺着门缝钻进去了,但这碍事的人居然还挡在门外,这不是耽误他们查事情吗?   “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和哥哥,王妃对我们有天大的救命之恩,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害她?”   霍禹显然也对这条蛇失去了耐心,有些不耐的说道:“你们会不会是搞错了?依我看,还是把那两个奴才抓过来审一审吧,难道人还会没有一条蛇靠谱吗?”   宋宴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霍禹:“吃饭的时候后厨的人又多又乱,就算真的审了,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更有可能冤枉了好人。”既然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用?   这王爷的疑心病可真够重的。   “你什么意思?”霍禹看了一眼宋宴,不明白一个看病的大夫为什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陈晴馨,让开。”这女人的演技并不好,看她这惊慌的模样,就算这件事不是她干的,她也肯定还有其他的问题。   “我……”陈晴馨刚要开口,忽然,一双手伸了过来,大力将她给扯到了一边。陈晴馨重心不稳,被扯了个跟头,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陈香雅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脸上还戴着一块纱巾。将她扯了个跟头的陈香雅居高临下的看着摔在地上的人,话中带着寒冰:   “叫你让开,没听见吗?” 第34章 相公,你该吃药了 司千在心中疯狂给突……   司千在心中疯狂给突然出现的王妃鼓掌, 这下子没了阻碍,他们终于能进去了。   但是,就在这时,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陈茂轩有些迷糊的看着门前的一大票儿人, 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他喝了太多的酒,睡得有些死, 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响动也没睁开眼。没想到才没睡过去多久, 外面的吵嚷声就更多了, 隐约还能听见他妹妹再说着什么。陈茂轩强忍着头疼起来,却发现声音来自外面,这才迷迷糊糊的打开了大门。   司千看了一眼陈茂轩, 一句废话都没多说,直接钻着空钻了进去, 沿着他那小宠物留下的气息, 直接跑进了西边的房间。   “麻烦陈公子行个方便, 我与夫人被人下了毒,现在正在追查凶手。”   “什么……”   “待会儿再与表哥解释,说不定那贼人就藏在院子里, 总要进去看一看才能还表哥清白。”说着,黎靖修也走了进去。   庄主都发话了,后面的侍卫和仆人也全都一窝蜂的走进了院子。   只有霍禹的脚步有些慢, 他皱眉看了一眼依旧有些不清醒的陈茂轩, 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问什么, 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找到了!”西边突然响起了司千的叫喊声。   黎靖修打开西边的房门时,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咳嗽了几声。   屋中有些沉闷, 且酒气熏天。   司千正站在衣柜边,衣柜的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一件蓝色外袍的口袋被翻开,司千就站在旁边,小绿蛇挂在他的胳膊上,他的手上躺着一枚红色的药丸。   “这是怎么回事!”还不等黎靖修发问,陈香雅就气急的从司千的手中躲过了东西,率先发难。   陈茂轩刚从一大群侍卫后面挤进自己的屋中,劈头盖脸就被陈香雅砸了。   陈茂轩愣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只是一块纱巾,砸到脸上也不疼。只是,他从未见陈香雅发过这么大的火儿。   陈香雅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反正她这副模样已经被人看到过了,她害怕什么?   “你还敢装傻!这东西就是司少爷从你的口袋里翻出来的,所有人都在这看着,你狡辩也没用!”陈香雅气的浑身发抖,若不是被霍禹拉着,且她还没忘自己的教养,她现在就恨不得冲上去把那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让她也尝一尝烂脸的滋味!   “我……”陈茂轩的宿醉终于沉底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看看黎靖修,又看了看霍禹和陈香雅,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用手帕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黎靖修,“啪”的一声,脑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紧接着,他想起了陈晴馨从前教唆他的那些恶毒的话。   陈茂轩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他抖着手,伸出手,指向陈晴馨:“你……你……”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陈晴馨被陈茂轩指着,忽然就后退了一步,一副伤心欲绝,摇摇欲坠的模样,后面的翠儿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你胡说!”陈茂轩浑身冰凉,但是心中却燃烧着熊熊怒火,他有些眩晕的感觉,甚至耳边都开始嗡鸣,他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人背叛。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一直教唆我去划了王妃的脸,这样你就是最受宠的人了!我……”陈茂轩双目充血,扑向陈晴馨,似乎是想叫她把话给说清楚。   “砰!”   陈茂轩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侍卫给拉住,摁跪在了地上。   霍禹阴着脸,沉声喝道:“如此恶毒的话,你居然用来污蔑自己的亲妹妹!”   陈茂轩像一头已经疯了的恶犬,拼命的挣扎着,脸红脖子粗的,那双瞪着陈晴馨的眼珠子似乎下一秒就能脱框而出。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陈晴馨见霍禹发了话,直接推开了翠儿,躲到了霍禹的身后,她被吓坏了,眼泪扑簌簌的朝下掉,看着陈茂轩的眼中带着受伤,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贱人!你撒谎!”陈茂轩被摁在地上,依旧不甘心。   他还是没想明白,那被当作证物的东西是怎么进了他的口袋的,但是他却几乎能肯定,这东西就是陈晴馨塞进来的。除了她,还有谁那么想让陈香雅出事呢?   陈茂轩这副被冤枉的样子实在令人生厌,陈香雅怒极,扬手就要把人会带走,黎靖修却突然出声:“你是什么时候将那东西放进汤里的?”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陈茂轩哪里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东西放进汤里的,他根本就是被冤枉的。   “庄主何必与这种人客气,证据都摆在这里了,他再辩解也没有用!”霍禹正要说话,陈香雅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霍禹看了一眼葛辉,人群后的葛辉摇了摇头。   即便有了地图,想找到后山真正的阵眼,也相当难,更何况折损了那么多人手之后,这件事只能由葛辉秘密去做,他们需要时间。   霍禹转向陈香雅,不满的皱了皱眉。   黎靖修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只是说道:“事情还没有问清楚,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雅儿,你先别激动,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霍禹拉住了陈香雅的手,将她从前面给拉了回来。   站在或与后面的陈晴馨见此,眼中划过一抹妒意。   陈香雅并不愿意被拉回去,但是霍禹用的力气有些大,陈香雅明显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生气,难道不是应该帮她惩罚陈茂轩吗?   她知道陈家兄妹还在他设好的局里面,这样一来原先的计划可能会乱,但是她都出了这样的事,他还能装作没看见一样,将把她害成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吗?   陈香雅突然觉得,或许在霍禹的心中,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重要。   黎靖修看向已经停止挣扎的陈茂轩,又问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陈茂轩已经没了力气,他抬眼看了眼陈晴馨,只能说:“我不知道。”   “庄……庄主……”这时,人群后面站出了一个人,是陈茂轩的贴身小厮,方才他也吓坏了,主子挨打的时候也没敢凑上去,听黎靖修这样问话,他才颤颤巍巍的出了声,“那个……少爷这几天一直都在后山喝酒,不……不会去厨房的,他……他昨天傍晚还与后花园的一个虾仁起了争执,好几个仆人都看见了。”   这小厮一直都跟着陈茂轩,也算是忠心,他知道自己的主子算不上好人,但也应该不会去做这种带毒的事情,更何况,他都跟着主子呢,如果他真的去了后厨房,他也应该是知道的。   青竹见主子看他,机灵的拉着那个小厮,拨开了前面的人,把他给拉到了最前面:“有什么话,你就告诉庄主,如果陈少爷真的是冤枉的,庄主肯定会换他一个公道的……”   “是、是……”小厮的话都说出了口,这会儿也有了些底气,况且,虽然主子与山庄下人起争执的事情难看,但总也不至于丢了命,思及此,他又继续说道,“……这件事夫人也知道,昨天夫人刚好路过……从后花园出来之后,主子就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因为、因为在后花园耽搁了时间,还迟到了。”   白玥潇刚好路过,还顺便帮了一把那差点就要挨了打的仆人。陈茂轩心中气不过,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才去晚了。   黎靖修回想了一下昨天的场景,陈茂轩确实姗姗来迟,甚至因此,陈晴馨还抢先一步坐在了老夫人的旁边。否则,那个位置,理应是陈茂轩的。也是老夫人最近对成日里不见个影子的陈茂轩越来越不满,加之对陈晴馨的疼惜与喜爱,所以没有人提起这件事罢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只要叫来昨日在后花园当差的下人,那么陈茂轩的罪名就洗脱了一大半。   陈晴馨可不知道陈茂轩昨天到底去了哪儿,她原先想的也远没有这么周全。这小厮的话一说出口,陈晴馨就有些乱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茂轩,正好与陈茂轩的那身对上。   陈晴馨心中一凉,又低下了头。   没事的……   反正,下药的也不是她,不是么?   小厮说完,青竹第一时间站了出来,问道:“主子,那我去……”   “不用了。”   一个有力的女声打断了青竹的话。   众人循着声音朝门口看去,来人推开了门,身后跟着春棠,春棠端着熟悉的药碗。   白玥潇扫视了一圈屋中的人,朝黎靖修走了过去:“相公,你该吃药了。”   “……”   青竹这才惊觉,闹了这么一通,天都要亮了。   春棠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药碗的旁边还有两块点心,显然是用来垫肚子的。   宋宴也才想起来,黎靖修几乎是熬过了后半夜,现在的脸色相当难看。   “庄主还是把药给吃了吧。”   黎靖修本想拒绝,但是听了宋宴的话,又看了一眼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点心盒药,坐了下来。   白玥潇笑着站在黎靖修旁边,看了一眼陈茂轩:“我能做证,昨天陈表哥确实在后花园,我离开的时候还在。”   “这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这小厮动的手脚!”陈香雅忍不住反驳。   “小的、小的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没离开过……”小厮瑟瑟发抖,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是他,但是下毒的凶手就在这里。”白玥潇忽然转头,看向陈晴馨。 第35章 她好像喜欢你呢 陈晴馨被白玥潇这一眼……   陈晴馨被白玥潇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 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白玥潇转手,朝她走过来。   她走一步,陈晴馨就往后退一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那毒是你下的吧?有不少人都在后厨房看见了翠儿, 她是你的人吧?”   “就……就算翠儿去了后厨房, 那又能证明什么?谁亲眼看见她下毒了!春棠也去了后厨,所以我说毒是春棠下的, 这样也可以吗!”陈晴馨藏在袖子下的手抖得厉害, 但还是抬起脸, 色厉内荏的反驳白玥潇。   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否则就什么都完了!   这帮人真是该死!明明刚才陈香雅都要把人给带下去了,偏偏黎靖修还在这里说多余的话!   “翠儿。”白玥潇看向陈晴馨身旁已经面如土色的小丫鬟, 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在极度的紧张之中,翠儿突然被点名, 她的腿一软, 跌坐在了地上。   “我……我……”豆大的汗珠从翠儿的脸上滴落,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她这副模样有问题。   陈晴馨见她那副不中用的模样,险些一脚踹过去。   怎么就把这丫头给带来了呢!早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不如就把她给留在屋子里了!   “是不是陈表妹支使你做的?”白玥潇站在翠儿的面前,她的眼神透彻且坚定,似乎早已知晓了一切。   “我……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屈打成招吗?”陈晴馨上前一步, 想要将白玥潇给拉开。   但是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陈晴馨转头, 陈香雅拽着她的衣服,似笑非笑的道:“妹妹急什么,你几时看见黎夫人打人了?”   “杨虎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你是庄里的人,庄主才是庄里的主子,只要他不开口,没人能把你们赶出去,把实话告诉我,让庄主给你们做主。”   白玥潇的话一出,又有不少人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坐在一边的黎靖修。恰好黎靖修刚喝完最后一口药,正在用白色的丝帕擦嘴。   这么多人同时看过来,黎靖修少见的,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   他原本应该是给这件事做主的人的,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但是自打白玥潇一进来,好像就没他什么事了。   青竹也挠了挠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吃了药,黎靖修的脸终于有了些血色,他站起身,走向她,问道:“杨虎是谁?”   白玥潇看了一眼地上的陈茂轩,这才说道:“就是那昨日与陈表哥起了争执的小厮,要不是被我拦下来,差点就被陈表哥给打了一顿。”   而杨虎与翠儿其实私底下是一对,所以关于翠儿的事情,杨虎全部都知道。   翠儿自从被老夫人指给陈晴馨后,受了不少的打骂。她因受不了而鼓起勇气跑去老夫人那里求她做主,却被老夫人给罚了一顿。   那天被打之后她来到后花园去找杨虎,被陈晴馨给看了个正着。   一开始,被支使做这件事的时候,翠儿是不愿意的,但是陈晴馨毕竟是主子,主子想折腾奴才有一百种办法。她告诉翠儿,若是不想让她与那情哥哥一起被赶出山庄,就得乖乖听话。   翠儿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是她的阿虎哥非常缺钱,不能失去这个差事,黎家的月钱给的足,阿虎哥每个月都能把自己的钱寄回去,供病重的妹妹看病抓药,如果杨妹妹断了药,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翠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威胁了。   青竹赶忙在一旁说道:“主子,那人我认识,是在后花园做事的,我们都管他叫阿虎,他本名叫杨虎。”   “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司千看了半天,越来越迷糊,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小厮,他就更迷糊了,不知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翠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眼泪,抬起了脸。   白玥潇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柔和,她伸出手,拉了一把地上的小丫头。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那温柔包容的眼神让翠儿再也绷不住了。   “对……对不起,夫人,是我干的……全都是我干的……”   “你闭嘴!你胡说!”陈晴馨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翠儿这话一出,她就插了进来,打断了翠儿的话。   黎靖修打了个手势,后面两个待命的侍卫立马上前,将陈晴馨给压了下来,还堵上了她的嘴。   翠儿看了一眼陈晴馨那怨毒的眼神,色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开口道:“是……是小姐让我干的……她、她一直都很嫉恨王妃得宠,私下里说了不少王妃的坏话,也、也一直记恨夫人……所、所以就……”   翠儿断断续续的说了整个过程。   陈晴馨与陈茂轩是住在同一个院子的,而陈茂轩又不是整日都待在屋子里,所以想要陷害他相当容易。   而那药……后厨房忙起来的时候那么乱,怎么会随时都有人关心哪碗汤是谁端走的呢?   真相大白,人证也有了,陈晴馨一开始还在奋力挣扎,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随着翠儿的话,她也慢慢的停了下来。   她抬眼,似是求助的看向霍禹,可霍禹却没有看她。   到了最后,陈晴馨甚至还笑出了声。   “你们就不好奇,那东西是我从哪里弄来的吗?”   “毒是你下的,那东西还能是谁弄来的?”陈香雅冷冷的看着陈晴馨,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态度。   陈晴馨不是傻子,都到了现在这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从一开始就觉得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想来,可能从一开始,她就全都计划好了。   陈晴馨仰头,恶狠狠的看向谢冰儿:“那东西当然是从她那里偷来的。”   司千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他那小绿蛇在谢冰儿的院子前转了两个圈的情景。   “你……”谢冰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晴馨,无措又有些委屈。   “够了!”   一声暴喝打断了谢冰儿的话,白玥潇转头看过去,是霍禹。   霍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道:“既然抓到了凶手,就到此为止吧。”   陈香雅看了一眼谢冰儿,又看了一眼霍禹,低下了头。   “王爷……”陈晴馨有些受伤的看着霍禹。   霍禹看向黎靖修:“庄主,想必大家都累了,不如先把她关起来,明日在做定论。”   黎靖修看了眼霍禹,没反对:“那就听王爷的吧。”   “庄主,我想……”陈香雅怎么会放过陈晴馨,她恨不得现在就将陈晴馨给带走,从重发落。她是王妃,她爹爹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哥哥是大将军,没人敢这样惹她!   “雅儿,”霍禹打断了陈香雅的话,“你也累了,随我回去休息。”   陈香雅不甘的看了一眼陈晴馨。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听霍禹的话已经听惯了,下意识的就没去反驳。   白玥潇看了一眼谢冰儿。   谢冰儿却是在看霍禹。   “那就这样,等大家休息好了,再来商量。”黎靖修抬手,那两个人将陈晴馨给带走了,只将陈茂轩留在了院子中。   推开门,天已经大亮,红色的太阳挂在树梢上,清晨的空气新鲜,有些凉,但却令人感到一阵舒爽。   霍禹迅速带着王府的人离开了。   而黎靖修则是叫住宋宴和司千,问了几个问题。   “夫人去哪儿?”   白玥潇刚迈出一步,就被后面的黎靖修给叫住了。   “……”白玥潇回头,“回院子。”   “我与夫人一起。”黎靖修对宋宴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还不忘提醒白玥潇,“咱们的院子在这个方向,夫人走远了。”   白玥潇:“……”   她其实是想摸去谢冰儿的院子,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   “不走么?”黎靖修走了两步,看见白玥潇依旧站在原地,于是回过头,有些疑惑。   就你话多!!   白玥潇疯狂腹诽,不明白她相公什么时候开始爱管闲事了。   宋宴和司千也有些惊讶的看着黎靖修,似乎是没想到黎靖修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黎靖修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样看着白玥潇。   白玥潇磨磨蹭蹭的走了会去,看了一眼司千,试图让这傻孩子明白她的意思。   “师父,庄主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司千挠了挠头。   宋宴没回答,但是心中却很赞同傻徒弟的话。   “白玥潇看我做什么?是不是真的露馅被庄主给发现了?”   “应该不会。”宋宴想了想,心中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庄主的心思并不好猜,他也拿不准黎靖修发现了什么。   “相公……”白玥潇看着黎靖修,问他“陈表妹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这件事真的跟谢小姐有关系么?”   “我已经让青竹去查了。”   白玥潇有些惊讶:“是吗?”   “嗯。”   “如果真的跟她有关系,相公怎么办?”   “她是王府的人,没那么好处置。”   白玥潇眨眨眼:“所以,不能动她么?她好像喜欢你呢,你是不是也怜香惜玉,舍不得了?”   “夫人放心,就算是皇宫的人,也没有不能动的。”   白玥潇歪了歪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第36章 触碰发生在一瞬间 “相公……”白玥潇……   “相公……”白玥潇撩开了隔在两个人之间的帘子, 发现黎靖修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床边看书。   “嗯?”   “我睡不着,青竹回来了吗, 弄不清楚这件事, 我就哪儿哪儿都难受。”白玥潇趴在啵啵床上,双手托腮, 看着专注看书的黎靖修。   黎靖修放下书, 朝她走了过来。   白玥潇一瞬间变得警惕, 下意识的就想朝后缩。但是马上她就又想到,自己为什么要缩回去?   这大白天的,黎靖修真的能吃了她不成?   黎靖修伸手, 碰了一下白玥潇的脸。   指尖有些凉,碰到那光滑白皙的皮肤时, 马上就感觉到了暖意。但触碰只发生在那一瞬间, 那一瞬之后, 黎靖修就收回了手:“看来是好了。”   白玥潇笑:“说明宋神医厉害嘛。”   “那王妃怎么没好这么快?”   “……”   *   “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霍禹阴鸷的看着谢冰儿,心中怒到了极点。   他一向心高气傲, 自诩聪明,把很多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但是万万没想到, 有一天, 他会被女人给坏了大事。   “王爷……”谢冰儿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眼中已经带上了眼泪, “您不相信我吗?我怎么会做出那么歹毒的事情呢?”   “那她为什么会说药是你的!”   “她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污蔑,还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干出来的?我与她非亲非故,也根本没有招惹过她,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啊……”   谢冰儿说着,竟然真的开始掉起了眼泪。   一听到这哭声,霍禹更加烦闷了。   “总之,交给你的事情快点办好,你勾引你男人的本事去哪了。”   谢冰儿听着霍禹的话,忽然身体有些发冷。   但是霍禹却没有关注到他的变化,那个噩梦让他愈发的烦躁,一得了空闲,他就忍不住开始回想。   他为霍城办事,从没有过失手,所以霍城才会那样器重他。看霍城的态度,这件事比往日那些小事加起来都要重要的多,如果真的被他办砸了,那么由他亲手搭建起来的,那一片光明的权力大道就会被那个疑心极重、心情极为阴晴不定的霍城给亲手摧毁。   而他,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什么王妃,什么谢冰儿,什么陈晴馨,全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他真正在意的,从来就只有权利!   “我……我会努力的……我能抓住庄主的心,王爷,您、您再给我一些时……”   “没时间了!你明白吗?”霍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我……我……”谢冰儿从没见到过霍禹这样可怕的一面,吓得脸都白了。   霍禹见她这副表情,心中又生起了一点怜惜,他摸了摸谢冰儿的脸,少了几分火气:“你只要成为他的女人,想办法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就够了,不一定非要嫁给他。”   “王爷的意思是,我还能回去王府吗?”   “当然可以,”霍禹柔声安抚,“我能把你带回去第一次,就能把你带回去第二次。”   “王爷,我……”谢冰儿有些感动的看着霍禹。   “好了,你快些想办法,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   *   “王妃……您怎么了?”小环有些担忧的看着陈香雅。   “嗯?没……没事……”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去找宋大夫再来看看?”   “不用,你先下去吧。”   小环看着陈香雅那样子,不太像是没事的,但是王妃既然都那样说了,她也不敢再多嘴,有些担忧的退了下去。   王妃还真是温柔呢,一点也不像那个只会发火的陈小姐。那个翠儿也是倒霉,竟被支使着做了那样的事。   幸好她总疑心自己是王妃指给她的眼线,想方设法将她给打发了回来,否则,那么惨的人说不定就是她了。   不过……   小环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被重新关上的房门,对门口刚才与王妃出去的小丫头嘀咕道:“王妃只不过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那小丫头也是一头雾水:“王妃是想去厨房给王爷端一些点心的,但是我们半路看见了谢小姐,王妃似乎是有话跟她说,不让我跟着。”   “是因为谢小姐吗?”   “我也不知道……”   “……”   *   陈茂轩独自在屋中坐了一整个白天,少见的,没有喝酒。   一直等到天色渐渐黑沉,他才缓缓起身。   那小厮见他们家少爷推门出来,马上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您是不是饿了?”   陈茂轩摇了摇头。   小厮有点儿着急。   这少爷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不会是在担心小姐吧?   想到这里,那小厮又有些替陈茂轩不平了起来。   少爷对小姐这么好,除了偶尔有些严格,他从小到大从没苛待过这个妹妹,为什么小姐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陷害自己的亲哥哥呢?   而这个问题,陈茂轩也非常想知道。   所以,他来到了关押陈晴馨的地方。   这地方相当偏僻,再多走一段路,就是后山了。那一个破落的院子年久失修,衬着四周的荒草,显得相当荒凉。   院子门口又两个人守着,陈茂轩找到这里的时候,一个丫鬟刚走。   他认得这个丫鬟,是黎老夫人院子里的人。   黎老夫人住的地方挨着后山,比较僻静,而黎靖修又嘱咐过院子里的人,所以昨晚的事,黎老夫人今日一大早才知道。她边觉得这是荒唐,一面又觉得无可奈何。那看守全是黎靖修的人,她差人也打听不到陈晴馨的情况,只能让丫鬟给送来些吃的。   若只有白玥潇一人受伤倒也罢了,但王爷还在,王妃也是受害者,她即便是想插手,也得掂量掂量。   那守门的两个侍卫并没有为难他,他一走进,才发现院中的人不少,推开角落那小屋的门,陈晴馨坐在角落。   感受到光亮,她抬眼看去,看见来人是陈茂轩,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呵……”似乎是因为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喝水,又或许是因为她今天已经声嘶力竭的在小屋里叫了许久,陈晴馨的嗓音非常沙哑。   陈晴馨一开口,陈茂轩那被压抑了一天的愤怒全部都从心中窜上了头:“为什么那么做!我是你哥!”   “你是我哥……”陈晴馨喃喃着,然后像个疯子一样笑出了声,“你是我哥……你居然知道……你是我哥……”   陈茂轩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陈晴馨,这一刻,他只觉眼前之人无比陌生。   “既然你是我哥,为什么不帮我?”   “帮你去害人吗!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这不是就被抓到了吗,难道你想让我被关起来?”   “你做的这种缺德事还少吗?如果真的由你来做,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你……”   陈晴馨越说越激动,甚至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且,就算被抓起来又怎样,反正他们只是毁了脸,又不是丢了命,他们还能杀了你不成?我是王爷的未婚妻,有我在,谁敢动我的亲哥哥?左不过是关几天罢了。这本就是你该为我做的事情!”   她一开始也很犹豫的,毕竟陈茂轩是自己的亲哥哥,她为什么要做栽赃亲哥哥的事情?   但是马上她就想到了这几日被陈茂轩冷眼拒绝的种种,直到被那毒物找上门,她还有些犹豫,甚至挣扎着去拦了一下那些人。   可现在,望着陈茂轩那一脸责备的模样,陈晴馨心中的那点愧疚与无措,终于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个干净。   陈茂轩不可置信的望着陈晴馨,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良久,他看着对面一下一下的、因为激动喘着粗气的人,突然笑了:“那你还激动什么,左不过是被关几天罢了,他们又没丢了命。”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推开门,离开了这里。   *   谢冰儿一直在找黎靖修。   但是院子里没有,书房没有,后花园也没有。   她甚至去了一趟老夫人那里,还是没看见他。   因为庄中发生了这种事,所以今晚没有聚集在老夫人的院子中吃饭,黎靖修平时就不会去老夫人那里,现在更是了。   谢冰儿又一次来到了院子外,在不远处看见了白玥潇,隐约听见她好像在朝守院的人打探庄主的下落。   说完话,白玥潇就炒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而那一直跟着她的,好像是□□棠的丫头则是手里算这个点心,被打发进了院子。   白玥潇逮住了独自行动的机会,正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去后山找个倒霉蛋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郁气,还是去谢冰儿那里查一查情况,就突然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她停了一下脚步,无声的笑了。   然后,脚下一转,朝着后山走去。   谢冰儿不明白为什么白玥潇会朝后山走,她刚来山庄的时候就被人告知过,不要去后山,那里闹鬼。   她一时有些犹豫,突然觉得白玥潇好像并不像是去找黎靖修的。   但是马上,她就想起,好像关押这陈晴馨的地方也在后山。谢冰儿心中升起了疑问。   今天下午,已经有人去过那个后厨问过情况了,就是那天陈晴馨带着翠儿偷听到小桃与那丫鬟小厮对话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这庄里的人是怎么查到那里的,但是那些都是她的人,那被盘问的丫鬟和小厮一问三不知,根本就什么都没问出来。   难道……白玥潇有了新的线索?   想到这里,谢冰儿脸上的犹疑退了下去,抬起脚,跟上了白玥潇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第37章 你是恶鬼 越往前走,谢冰儿就越是觉得……   越往前走, 谢冰儿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儿,这好像不是去找谢冰儿。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走着走着, 脚下的石板路就变成了荒凉的草地。隐隐约约的, 还能听见乌鸦的叫声,和不知名动物的吼叫。   是幻觉吗?   谢冰儿想着, 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但是在她心里, 其实一直都是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的。她觉得这庄主夫人有猫腻。   白玥潇一直朝前走着, 眼看着就到了密林的边缘,谢冰儿的速度慢慢的慢了下来,忽然, 白玥潇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前面。   谢冰儿见好好的大活人一转眼就不见了, 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打算离开这里。但是紧接着,她就忽然凌空,像是被人给拎起来了一向。   “啊——”   谢冰儿惊呼出声, 但是这个鬼地方,就算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   她想回过头, 看看是谁将她给提了起来, 但是入眼却突然看见一片鲜红,谢冰儿下意识的紧紧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只有她独自一人,躺在密林之中。   “你……你是谁……是白玥潇吗?不要装神弄鬼, 快点出来!!”她害怕的看着林子上,反射着点点月光的诡异的光,那似乎是不知名的鸟的眼睛。   这林子中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只这一会儿,她就有些不舒服了。   谢冰儿浑身发抖,眼中装满了恐惧:“你是谁!快点出来……”   *   黎靖修双手撑地,从血池中站了起来。   红色的血一滴一滴的从刚刚长出的皮肤上滑落,他一步一步离开了血池边。池边,一只黑猫趴在黑玉砖石上,双眼紧闭,似乎是睡了过去,又似乎根本已经没了声息。   打开厚重的石门,精钢傀儡军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折射出阴森冷锐的光。黎靖修披着沾着血的白色衣袍,从两个严整的队列中走过,一步一步。   睡在军队前面的虎鹰睁开眼,巨大的四翼黑色翅膀神展开,带起了一阵风,另他主人的黑发屡屡扬起。   军队尽头,百级高阶之上,冰冷的王座爬着十几根粗铁链,链子盘盘绕绕,锁住了一个东西,那东西被一团白色的柔光包裹,看不清真面目。   黎靖修一级一级走上台阶,站在王座前,看着那白色一团,伸手,摁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似是感应到了自己的主人,王座后,突然有了动静,一阵“咯啦咯啦”的铁链声之后,一条黑色的蟒蛇爬了出来,伏在椅背上,对黎靖修吐了吐信子。   黎靖修抬头:“有人进来过这里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是他心中却明白,没人能进来这里。   果然,它读懂了那黑蟒的意思,没人来过。   那……   黎靖修静静凝视着那颗被粗黑色锁链牢牢困住的、跳动已经趋近于无的心脏。   它为什么又好像,突然就多了些许生命之力呢?   他移开眼,看了一眼王座后的墙上,那棺材型状的图案。   那里封印着的人已经死了,死的时候,他已不再是人的模样,他的双眼被黑色填满,空洞毫无生气,白色的皮肤变得青黑,连血都是冷的。   那不是人,那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这就是心脏的力量彻底枯竭的下场。   如果不去死,就会变成那样。   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但是,为何这已经慢慢没了声息的东西,好像又突然被注入了什么神器的力量,与那之前一片死气的模样不一样了呢?   *   谢冰儿的嗓子都喊哑了,但是却什么都没有。   她惊慌的神志稍稍回笼,却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一阵劲风刮过。   “砰!”   谢冰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啊……啊……救命、救命啊……”   她的身旁,一只大鸟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这鸟外形有些奇特,皮毛是灰黑色的,但是勾嘴和爪子全是白的。它一落地,那股令人不舒服的腐臭味就更浓烈了。   这鸟身上流着暗色的血,虽然已经难以再飞起来,但是看见谢冰儿的时候,它的眼中带着怨毒,谢冰儿毫不怀疑,如果它现在能动,它一定会杀了她。   “哎呀,别乱动。”白玥潇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出现,又拎住了谢冰儿的后衣领《“我才走了一会儿,你就变成这样了?”   她的语气中有些惊讶,显然是故意的。   谢冰儿刚才一直被这恐怖诡异的森林吓得腿软,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这会儿被白玥潇拎起来,相当狼狈。   她已经哭花了脸上楚楚可怜的妆容,现在,阴沉着森林中恐怖的黑,她的模样不招人心疼,甚至像鬼一样,有些吓人。   白玥潇“啧”了一声,“就这么点胆量,你居然也去干坏事,晚上不做噩梦的吗?”   一开始,谢冰儿心中想的还是,若是她抓到了白玥潇的把柄,一定要去老夫人那里告一状,正好也叫庄主看看她的妻子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人。   但是现在,她被这么一通恐吓,早就没有这个力气了。   白玥潇真不是故意把谢冰儿给晾在这里的。   她刚一靠近森林,这倒霉的鸟就朝她扑过来了,她临走前生怕谢冰儿就这么跑了,想着把人给拎进去,这里面就像是迷宫一样,她是走不出去的。   她在好友紫安的书里看过这东西,叫罗刹鸟,但是一直没见到过活的,所以一看见它,她就兴冲冲的追上去了。   没想到直到她回来,谢冰儿还是坐在原地,动都没动过。   也亏得她运气好,这么大喊大叫没有把麻烦的东西给招惹过来。   白玥潇一手拎着谢冰儿,一手拎着那是奄奄一息的罗刹鸟,将一人一鸟贴近。   “啊……不要过来……”谢冰儿挣扎着,想要摆脱白玥潇的束缚,但是却没有成功。   “我听有人说,他那对毒物相当敏感的小宠物还在你的院子外停了一下子呢,难道谢小姐也藏了毒药?”   “你、你不要胡说!如果我真的藏了毒药,为什么他们最后找了陈晴馨的院子!”   白玥潇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说得通呢,那谢小姐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庄主差到西边小厨房的时候,翠儿说的东西与那天在西厨房的仆人嘴中的话对不上呢?”   翠儿事无巨细的将陈晴馨在西边小厨房遇见小桃与那两个丫头小厮对话的全过程都交代了出来,但是当青竹再西厨房找到人时,那两人的说法却是被人给叫走干活了,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这我怎么会知道!”   “但那天你的小丫头也在呢。”   “你……你空口无凭,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   “我这不是在找证据了吗?你小心说话哦,这鸟最喜欢吃死人了,”说着她咧嘴一笑,笑中带着满满的恶意,“尤其喜欢吃人的眼球。”   要是真的能在别处找到证据,她还能在这里吓唬她吗?   “我……”   忽然,罗刹鸟像是终于攒足了力气一般,张开翅膀扑棱了起来,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它从白玥潇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啊——”   白玥潇突然松手,把谢冰儿给吓了一跳,那只罗刹鸟好死不死的朝她的脸飞来,她只觉自己的脸上一疼,似乎被要了个口子,迎着微凉的夜风,疼痛迅速蔓延。   察觉到自己的脸受了伤,谢冰儿突然就有些疯癫:“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这一息之间,白玥潇已经重新拔出了刀,借着一旁的树干高高跃起,一刀劈向那想要逃跑的罗刹鸟。   “——”   罗刹鸟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叫,突然,它的眼睛一阵轻微的刺痛,霸道的毒由银针钻进它的眼中,蔓延进它坚硬的身体,它的肝脏一阵剧烈的痉挛。   “砰”的一声,它再次掉在了地上。   白玥潇蹲下身体,又收起了刀。   她这宝贝弯刀一遇到这后山的东西,就全然没了用处。白玥潇揪着这大鸟勃颈上的一把坚硬羽毛,一发狠,拔下了一把带着血的毛。   那地上的鸟发出一声微弱的叫,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白玥潇一脸嫌弃的扔掉了那一把带着血的毛,扒向那藏在毛底下的肉皮,拎起刀,又砍了下去。那一瞬间,鲜血飞溅。   “不太对啊……”白玥潇死死皱眉,她刚才那力道,绝对能把这鸟的脖子给剁下来,为什么才只是出了血而已?   “你……”谢冰儿已经看傻了,她浑身发抖,腿似乎被摔断了,根本动不了,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腥臭的气息令她几欲昏厥:“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   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太可怕了……   白玥潇歪头,看向一旁的谢冰儿:“啊……差点忘了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她的手再次伸向那罗刹鸟,又攥起了一把坚硬的羽毛。   就在这时,后面想起了脚步声。   白玥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但是谢冰儿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根本就没听见什么脚步声,她只是已经接近崩溃,双眼无神,嗓子沙哑的一遍一遍重复:“鬼……你是恶鬼……”   可是,她口中的恶鬼却突然收了滴着血的银月弯刀,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吓得跌坐在地,连连朝后挪。   下一秒,黎靖修从阴影中走出。 第38章 都是它干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黎……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黎靖修的声音响起, 他的眼睛飞快从那罗刹鸟的身上扫过,看见了地上散落的羽毛,眼中划过一抹幽光。   “鬼……她不是人……”谢冰儿此时已经全然分不清自己的面前是否来了人了, 她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 显然是有毒的,她因这毒陷入了某种幻觉, 已经没法回答黎靖修的话了。   白玥潇瑟缩着抬头, 黎靖修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抬起眼, 看着他。   黎靖修伸手:“先起来。”   白玥潇拉住黎靖修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躲到了他的身后。   “相公……”   黎靖修看了一眼他身后似乎是有些害怕的夫人, 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玥潇咬唇,说:“我见你查不出西厨房那边的消息, 就想帮忙,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那个东西……”   她指着被她砍得奄奄一息的罗刹鸟, 恶人先告状:“都是它干的!”   黎靖修不知有没有信了她的话,他蹲下身,捡起地上一根带血的羽毛, 问:“这是什么?”   白玥潇:“……鸟毛。”   “为什么会掉下来?”   “吓……吓的?”   “被谁吓的?”   “……”   就在白玥潇千方百计的想着借口的时候,黎靖修却突然又转过头,不再看她了。   但是白玥潇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心中那股怪异感反而越来越强烈。   就在她犯嘀咕的时候, 黎靖修将那鸟毛扔在了地上,又站了起来, 然后弯腰将地上的谢冰儿给拽了起来。   白玥潇:“……”   “相、相公……她……”   “来帮忙。”黎靖修就那样提着谢冰儿的后衣领,跟白玥潇刚才的姿势如出一辙,脸上也并没有因为看见谢冰儿手上而表现出半点意外和惊讶, 丝毫不怜香惜玉。   “你抱着她走吧,她好像晕过去了。”   “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言下之意,被人看见还得了?   那你就这样拎着她吗?   白玥潇想吐槽,但是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想起了上次黎靖修眼都不眨的直接将她从地上给抱起来的画面。   她走上前,架着谢冰儿的胳膊,黎靖修在一旁帮着忙,没出后山多远,就遇见了一个路过的小丫头。   于是,谢冰儿被送进了宋宴的院子。   宋宴与黎靖修说话的空档,白玥潇被司千给扯到了一边,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黎靖修,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谢冰儿那模样是被你弄的?”   白玥潇无辜:“我不是故意的。”就算她是故意的又怎样,她昨晚那样子也是谢冰儿间接造成的吧,且这女人还在打黎靖修的主意,这么不听话,不吓一吓怎么行呢。   “庄主看见了吗?”这才是司千最担心的。   白玥潇皱了皱眉:“没看见吧。”   “!!!”司千一脸惊悚的看着白玥潇,这副不知道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别那么紧张,”白玥潇拍了一下司千,自从从宋宴口中得知她被顶包的整个经过之后,她就完全不慌了,反正黎靖修怎么也不会查出来的,没证据,她怕什么?   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走了。”黎靖修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把司千给吓了一跳。   白玥潇收起那副洋洋得意的小表情,乖巧点头。   “在说什么?”   “在说谢小姐呢……”   “已经确定过了,谢小姐体内的毒素与你们二位昨晚体内的是同一种,只不过她的体质特殊又有了抗药性,所以没事。”宋宴走出来,身边还跟着黎靖修。   白玥潇和四千同时转头。   “所以,这也算是个证据了吧。”司千挠了挠头,这谢小姐太精了,查到西厨房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他悄悄溜进她的院子,只看见了被销毁的一把灰。   白玥潇看了一眼谢冰儿躺着的房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请夫人回去务必看好庄主,让他好好休息。”   “怎么了?”白玥潇有些不解的看着宋宴。   “庄主熬坏了身体,需要静养。”黎靖修的底子太弱,刚才宋宴把了脉,情况不太好。   白玥潇点点头。   黎靖修只是看着白玥潇,什么都没说。   *   游淩山庄山下的一个客栈之中,陈香雅与陈宏真相对而坐。   陈香雅的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什么。   今天傍晚,她的大哥突然找来了游淩山庄,要见她。陈香雅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着急。不能等到她回去再商量。   陈宏真就静静的等着,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自己妹妹的脸色,眼看着她的脸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   他冷笑了一声,问她:“看懂了吗?”   陈香雅用力到指尖泛白,那张纸都被她给抓皱了。   她抿了抿唇,想要为霍禹辩解:“大哥,我知道你与父亲都对他有偏见,但是这件事……”   不可能是霍禹做的,他可是她的妻子啊!   “砰!”   茶盏用力的被陈宏真给放在桌子上,茶水都飞溅了出来,陈宏真的眼中带着薄怒和失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你的身份,你以为他会娶你吗!当年他与那杜冰的感情有多好你都忘了?杜家出事之后他还不是只字未提!他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大哥,”陈香雅咬着唇,眼中带上了泪珠,“我已经是她的妻子了,你们现在用这种手段骗我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她之所以会被绑架,是霍禹设下的局。   她可是霍禹的妻子啊,霍禹为什么要冒着这样的风险设下这种陷阱呢?   “哥,我知道你与父亲一直都不满意现在的皇帝,但是……”   “雅儿!”陈宏真打断了陈香雅的话,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这与我们的偏向没关系,我早就说过,虽然我曾效忠太子殿下,但他毕竟已不在人世,如果霍城是个好皇帝,这皇位谁来做都可以!你不要在这里转移话题,我现在说的是霍禹!”   “哥,你让我想想,好吗?”   “你虽是女儿身,确实与我一同读书长大的,雅儿,有些事你并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明白。以前二公主霍锦还在的时候,你总说要以她做榜样,你觉得,如果她还活着,会使你现在这副模样吗?”陈宏真叹了口气,又说道,“你就不好奇,霍禹为什么费劲千辛万苦都要来山庄吗?”   听到陈宏真的话,陈香雅抬起了头。   “因为游淩山庄有重宝,且那宝物与神兵阵有关。”   陈香雅惊讶的长大了嘴。   “就如纸上所说,霍禹一开始的计划是绑了黎靖修与他的夫人,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也一道绑了你,他们原本已经将救兵给准备好了,却没想到你们自己逃跑了。”陈宏真说到这里,笑得有些讥讽,“那庄主倒也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逃了,所以挟恩图报的戏码就行不通了,为了强行与山庄扯上关系,他只能用这种烂招数。”   “这说不通,大哥,”陈香雅反驳,“区区一个山庄而已,想要进去有一百种办法,为什么非要绕这么大一圈呢!”   “你真以为那是普通的山庄?”陈宏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妹妹,拎起了桌子上的茶壶,开始给自己倒茶。   昨日父亲叫他过来找人,将这证物拿给她看,陈宏真还有些不屑,他觉得,这霍禹已经做的这样明显了,他那妹妹应该早已发现了猫腻才对,却没想在王府待了几年,她已经变得愚钝了。   “你用脑子想想,与山庄仅有一山之隔的地方是哪里?”   “是……凤华城……”   陈宏真抬眼:“凤华城当年发生了什么还用我告你吗,神兵阵是什么还需要我来解释吗?那山庄里藏着与那神器有关的宝物,怎么可能随便让人进去?”   “可是,你们又怎么知道,那东西在山庄呢?”   说着这个,陈宏真也皱起了眉:“这是皇宫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具体来源,我也不清楚。”   “你们……”陈香雅惊讶的瞪大了眼。   陈宏真笑道:“不要小瞧了父亲。”   “我知道了,”陈香雅又看了一眼那已经被她攥到变形的纸,然后将东西还给了陈宏真。   “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陈宏真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半开玩笑的说道,“要是耽误太久,说不定霍禹会以为我在教唆你做坏事。”   “大哥难道不是吗!”陈香雅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陈宏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哥哥,谢谢你。”   因为当年执意要嫁给霍禹,这几年她与父亲闹得很僵,连回家的次数都变少了。   索性,家人这样包容她。   见陈香雅这样,陈宏真也笑了,拍了一下陈香雅的肩,催促道:“走吧。”   “嗯。”   *   “夫人,这是庄主的药。”春棠将药碗交给白玥潇。   白玥潇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些许愁绪:“喝这么多药有什么用,病情不照样变得这么严重。”   春棠始终低着头,闻言手一抖,药碗险些掉在地上。   白玥潇伸手,赶在她将东西摔在地上之前,接了过来:“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是……”   春棠走出门,正好碰见青竹,青竹看见她,眼一亮:“正要找你呢!”   “怎么了……”春棠心里装着事情,连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   青竹将手里的一碟子点心递给了春棠:“给,司少爷送来的,还特地给咱们也送了一些……宋大夫的手艺真好,要是能天天吃到,那就太幸福了!”   青竹正陶醉着,突然想起来,好像,最近春棠被夫人塞了好几盘点心呢。   要是他在夫人手底下做事就好了! 第39章 两个女人 “王妃……天色也不早了,咱……   “王妃……天色也不早了, 咱们现在不回去吗?”小环小心翼翼的看着陈香雅,不明白为什么王妃回来山庄之后,一直都没回去。   陈香雅独自坐在山庄湖边的亭中, 看着夜色出神。   “王爷什么时候出去的?”一回来, 就听院中的丫鬟说了王爷出门的消息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   陈香雅正要再开口,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这么晚了, 姐姐不去睡觉么?”   她转头, 来人不是别人, 正是白玥潇。   陈香雅笑了笑,问她:“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逛?”   “我可不是乱逛, ”白玥潇眨眨眼,“我可是听小丫头说你往这边走了, 特意找来的。”   “听说庄主病倒了, 是真的吗?”   “老毛病了, ”白玥潇在她对面坐下,叹了口气,“刚刚吃了药睡下, 希望明天能好起来。”   经历了一遭昨天那样的事情,陈香雅待白玥潇也多了一些真心实意,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都是昨晚那事闹的, 连累了庄主……听说庄主还在查, 可有结果了?”   听陈香雅主动提起这件事,白玥潇忽然凑近, 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姐姐觉得,谢姑娘有嫌疑吗?”   陈香雅没说话, 但是白玥潇却没错过她眼中的犹疑。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白玥潇朝后靠去,悠闲拿起白玉瓷壶,给自己到了杯水,“谢姑娘既是王妃的远方表亲,为何不住在陈家?”   陈香雅看了白玥潇一眼。   白玥潇笑道:“姐姐,你知道她是谁吗?”   见陈香雅依旧不说话,白玥潇换了个话题:“既然这样,那姐姐知道,昨晚司少爷他们跟着那条毒蛇寻找证物的时候,其实在谢姑娘的院子周围停了一小会儿吗?”   “庄主在西厨房调查的事情,你应该也已经听下人说了吧,”她撩起眼皮,语气中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真的相信她没问题么?”   白玥潇从一开始就觉得,其实陈香雅与谢冰儿的关系并不如她口中所说的那般好,她看着这陈香雅也并不像是个傻子,那这其中,就肯定有霍禹的手笔了吧。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这群将山庄当成了自己家的人从庄中赶出去,还她一个清净。要不然,她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来游说陈香雅。听说今天下午,她被自己的兄长给叫走了,于是白玥潇就又在宋宴那里听说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是关于陈家的,所欲她思来想去,从这王妃开始下手,是最好的办法了。   “你都知道什么?”陈香雅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的东西可不少呢,”白玥潇笑得像只狐狸,“雅姐姐是不是也发现什么了?”   陈香雅抬起头,直视着白玥潇:“你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告诉姐姐真正的敌人,姐姐帮我把王府的人都带走吧,”白玥潇单手托腮,看着平静的湖面,火红色的灯光倒映在湖水之中,依旧显得有些冷清,“我只是想过几天清静日子罢了,庄主现在又病了,他需要安心的养病。”   陈香雅想起她哥哥今天说的话,心中暗暗摇头,庄里有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又清净日子呢?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陈香雅却还是没有完全放心:“我如何能把王府的人带走,那可是我的夫君,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白玥潇喝了口水,有些不耐烦这样兜圈子了:“你不妨先听一听,再说这样的话。至于我的消息到底值不值得交换,姐姐自己做判断。”   要是最后还是没能说服陈香雅,那就不要怪她不讲武德,耍阴招了。   “当年丹璘城第一美人杜冰,你还记得吗,她当年与王爷的关系不错吧。”白玥潇再次开口,直接就往陈香雅的心窝子上戳。   “杜冰早就死了。”   “好、好,那咱们说说另一件事,”白玥潇好整以暇的靠在亭中,“谢冰儿住在王府中,你应该对她很了解吧,她是不是经常吃一种红色的药丸,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   “那是她身体底子弱,大夫开给她补身体的。”   “那不是补身体的,你忘了么,昨天在陈表哥衣袋中找到的药丸,颜色与她吃的药丸相差无几。”   “只是说颜色而已,能说明什么?”   “那东西是治脸的药,她的脸被秘术动过,如果不吃按时吃那个药,随时可能会垮掉。”   “这……”   “但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药中有毒,她从少量开始服用,且恰好体质异于常人,所以才慢慢养成了耐药性,如果常人服了那东西,就会变得像我和你一样。她不是第一次用这东西害人了,难道从前在王府,就没人因为意外毁容么?”   谢冰儿的贴身丫鬟小桃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出事的时候,她那没有被卖进杜府的姐姐成了替死鬼,而她的身份也重新变得清白,也正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好解决,霍禹才答应了谢冰儿的请求,但是谢冰儿就只有一个。   “这……”听白玥潇这样说,陈香雅确实想起了一件事情。   两三年前,谢冰儿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突然因为犯了私通之罪,跳进自杀了。   但是后来她音乐听小环提到过,那死了的小丫鬟被捞上来时,脸上长满了可怖的疮疤,像是中了毒。   但那时她正因为霍禹的事情与父亲吵架,正是烦心的时候,所以并没有对这件事情上心。   谢冰儿口中的前因后果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当时,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虽然看似与这件事全然没有关系,但是不知不觉之中,陈香雅心中的疑惑就慢慢被放大了。   “至于她为什么动过自己的脸,那是因为她需要掩藏自己的身份,”白玥潇看着陈香雅慢慢变了的脸色,坏笑道,“为什么需要掩藏身份呢,因为她是罪臣之女,本不应改出现在王府的,姐姐,王爷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为什么会愿意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留在王府?”   “当初,王爷与我说,那是他故人的孤女。”陈香雅终于摘掉了脸上的防备,若是她那天没有偷听到谢冰儿与霍禹的对话,若是她没看见谢冰儿手上那条红绳,或许她不会这样轻易相信白玥潇的话。   但是,之前的种种联系起来,一切又是那么契合。   “你知道的吧,他从前住在外面的行宫,受了不少苦,若是没有好心人的帮助,恐怕撑不到现在。所以那时他这样说,我就信了。”   当时霍禹说,等他为谢冰儿寻了一个好人家,嫁出去,也算是报答了当年的恩情。她听不进去陈宏真的劝说,陈宏真说谢冰儿的身份有猫腻,她说不定只是被骗了,她竟还觉得大哥是在针对他的夫君。   她忽然想到,谢冰儿谎称去江南的那段时间,霍禹也曾出门为皇帝办事,而且一去就是一个月,他回来丹璘城,只比谢冰儿早了半个月罢了。   陈香雅越想越心惊,以往种种不起眼的地方全都被她给想通了,别管是真是假,但这件事,她再也不会觉得,是有人在针对霍禹了。   她在也没法找借口了。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但我绝对不会骗你,你当年与杜冰的关系也不错,难道从不觉得她眼熟么?”   陈香雅突然就想起了杜冰背后的胎记。   “……我会想办法验证你说的。”   “所以,虽然陈表妹可恨,但是姐姐可千万别忘了真正的幕后主使。”白玥潇笑道,“不知姐姐是否信得过宋神医,方才谢小姐受伤的消息你也听见了吧,宋神医为她诊脉的时候,发现了她体内的毒。这种毒,与你我身上那晚的一样。”   “当真?”   “姐姐可以去找他求证。”   “不必了,司少爷就那样厉害,能养出那种神奇的东西,他的师父想必更厉害,况且……我的脸就是宋神医治好的。”这次,陈香雅算是彻底相信了白玥潇的话。   “如果你不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谢冰儿的秘密,谢谢你。”陈香雅站了起来,似乎是打算走了。   “我也是有所求的,说什么谢谢。”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也告诉妹妹一件事,”陈香雅忽然走进了些,低声道,“其实那场绑架,是王爷干的,他本是想要对黎庄主挟恩图报的,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让你们给逃了。”   白玥潇有些惊讶,不明白陈香雅为什么告诉她这些。   “妹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白玥潇摇摇头,心中拿不定主意,也猜不透陈香雅的目的。   陈香雅笑道:“他是为了山庄的宝物。”   见白玥潇还是疑惑,陈香雅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低声笑了。   她又坐了下来,只不过,这次是白玥潇的旁边:“看来天下男人都一样,妹妹是庄主的夫人,也就是山庄的女主人,你不知道这庄中有宝物么?”   白玥潇摇了摇头。   “那自然也不知道这山庄其实是没这么好进的了,否则王爷怎么会费那么大的功夫策划了一场绑架呢。”   白玥潇依旧迷茫。   陈香雅突然就多出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看来庄主也有不少秘密瞒着你呢。”   白玥潇默默发问:“是……什么宝物?”   “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宝物好像与神兵阵有关。”   “……哦。”   她虽然知道这山庄有猫腻,但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   这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太晚了,我真的的走了。”陈香雅站了起来,笑容中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咱们的相遇太糟糕了,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下次咱们可以做朋友。”   说完,就带着小环离开了亭子。 第40章 那就听你的 陈香雅离开了湖边的亭子,……   陈香雅离开了湖边的亭子, 直接去了宋宴的院子。   “夫人与我说了谢冰儿的事情,我想看看她,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司千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宋宴, 宋宴点了点头。   见他们这副反应, 陈香雅有些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有么有告诉你,她中毒了?”   “不是受伤吗?怎么会中毒?”陈香雅有些惊讶。   司千说:“是这样的, 谢小姐误闯了山庄的禁地, 您也知道我们这里的后山不□□宁的……谢小姐被那里的罗刹鸟给咬了脸, 那鸟有毒。”   陈香雅皱了皱眉:“很厉害的毒么?”   “原本并不是多厉害的毒,只需要开些药就好了,只是这种毒性阴, 而谢小姐身体中原本就有一种极为霸道的烈性毒,两者相撞, 她现在……”   司千原本觉得这王妃那日的模样就够惨了, 没想到这谢冰儿的模样才叫真的不忍直视。而且她的毒发时间也很快, 只不过是送走白玥潇和黎靖修一会儿的功夫,再回去看陈晴馨时,她就已经是那副模样了。   这话语中的熟悉让陈香雅莫名觉得有些诡异, 仿佛是看懂了她眼中的疑惑与不解,司千说:“想必夫人也与您说了我们的怀疑吧,其实还有一件事……那种烈性毒, 不但原材料难寻, 制作流程复杂,造价也非常高, 除非陈姑娘筹谋已久,否则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找到这东西。”   也是谢冰儿倒霉,若没有遇上这罗刹鸟的阴毒, 她体内累积的毒本还要过一段时间带回爆发。   但是现在……   陈香雅消化了一下司千的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现在能去看看她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您最好最好心理准备。”   “……嗯。”   陈香雅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慢慢的走到了谢冰儿休息的房间,轻轻的推开了门。   当她掀开帘子,看见谢冰儿那副模样时,即便做好了再足的心理准备,都忍不住双手发颤,心底生寒。   那已经,算不上是一张人脸了。甚至那烂疮已经长到了脖子下面,也不知道衣服下是个什么光景。   她不知道谢冰儿的体内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毒,才会将她变成这副模样。但是她却再也不想多看一眼了。   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陈香雅勉强忍着强烈的排斥感,伸出手,将她翻了个身。   谢冰儿的身上非常热,她睡得很不安稳,但也醒不过来,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人在摆弄她的身体,但是她却无法反抗。   陈香雅翻过了陈晴馨的身体,然后扯下了她的衣服,一眼便看清了那后背上熟悉的红色胎记。   她与从前的杜冰算是闺中好友,她身上的胎记,除了杜家人,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谢冰儿的后背已经不再是如玉的白,而是泛着红。   但是陈香雅却并没有注意这些。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帮谢冰儿重新穿好了衣服,翻过了她的身体,然后狼狈的离开了宋宴的院子。   司千也没有意外,只以为那是被谢冰儿的模样给吓的。   *   白玥潇回去的时候,黎靖修正半靠在啵啵床上看书。   “相公,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黎靖修看了眼坐在床边的人,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眉宇间还有几分病态的疲意:“睡不着。”   白玥潇伸手,拨开了他肩前的发丝,笑道:“宋神医说,明天要带着司千出一趟门,帮你找药。”   黎靖修能用的药越来越少了,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嗯,”黎靖修应了一声,似是不经意的问道,“夫人与宋大夫从前认识?”   白玥潇已经完全适应了黎靖修给她的新称呼,闻言不答反问道:“相公为何这么说?”   “我觉得你们很熟。”   白玥潇眨眨眼,一脸好奇:“相公吃醋了?”   “……”   “主子,您醒着吗?”   外面突然传来了青竹的敲门声,白玥潇正逗人逗得起劲,突然被青竹给打了岔,有点不高兴。   “进来吧。”   青竹推开门进来,说道:“主子,我查到新线索了。”   得到了黎靖修的示意,青竹说:“咱们的西厨房一直比较清闲,那天除了翠儿口中的小厮和丫鬟,其他人全都被叫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帮忙。那天,老夫人在与谢小姐一起下厨,那个菜……我也没记住到底叫什么,据说是江南的菜品,老夫人从前就是江南的,所以很怀念那个味道。正好谢小姐刚从江南回来,学了做法,好像做着比较复杂,咱们前面厨房院子里的人都调不开,所以就把那里的人给找去了。”   “还有一件事,陈小姐差人从宋神医那里把药给拿了回去,直接送到西厨房,结果宋神医那院子里的小厮半路遇见了那个西厨房的小丫头,就把东西交给了她,但是我找到那小丫头的时候,她确实那个时候被人叫走帮忙了,根本就没遇见过那小厮。”   白玥潇都要听晕了:“总而言之,西厨房那天与小桃说话的两个人,可能是谢冰儿找来做戏给陈晴馨看的,是这个意思么?”   青竹点点头:“是这样。”   白玥潇感叹:“陈表妹输给这样的人也不冤,若不是你们能查到这其中内情,就算陈晴馨与那二人当堂对质,都不会扯出背后的谢冰儿,到时候,别人也只不过是说她胡乱攀咬罢了。”   说完,她又转向黎靖修:“相公,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夫人有想法?”   “把她交给王妃吧。”   “嗯?”   白玥潇笑得相当惹眼:“不是问我吗?”   黎靖修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然后又低下头,看起了自己的书:“那就听你的。”   青竹从房中出来的时候,还是懵的。   这就完了?   庄主什么时候会听别人的话了?   一旁的春棠见他表情有些奇怪,不解的问:“你怎么了?”   青竹看了春棠一眼,小声嘀咕道:“你不觉得庄主有些奇怪么?”   “嗯?你说什么?”   “没、没事……”   春棠才来了这里多久,她不会明白的。   *   “王爷,用这个。”葛辉将止血药递给了霍禹。   霍禹接过药瓶,扯着白色的布,包起了自己的伤口。   他转向在一旁对着地图拧眉的葛辉,心中起了怀疑:“这地图会不会是假的?”   会不会是那庄主知道有人要去偷,故意放在那里的?   不,不太可能。   这地图被夹在一本书中,上面还有不少改动过的痕迹,显然是主人平时在研究的,怎么回事假的呢。   “不会是假的,这与传说中的一样,若走对了正确的路线,就不会遇到毒物,”葛辉回忆着关于神兵阵的记录,想到了他们刚才遇到的上百只蛊雕,拧起了眉毛,“只是那些东西,也相当不好对付,光凭我们两个人,很难突破。”   说完,葛辉又猜测道:“有时候,阵法的强弱与设阵人的身体情况有关,我已经确认过了,这黎靖修的病不是装的,或许……”   或许,是他病的还不够厉害。   霍禹马上就想起了刚才在林中,他们遇到的那奇怪的大鸟,有些不敢想,若真的是这样,那如果这黎靖修是个身体康健的人,会是副什么光景。   “那咱们怎么办?”   葛辉看了一眼霍禹,说:“出了这样的事,王爷与陈小姐的婚事怕是行不通了,只能暂时先离开,再从长计议。”   霍禹斟酌着说:“若是我们不追究这件事呢?”   “王妃不会同意的,况且,那庄主夫人也受了牵连,这不是王府可以做主的事情。”他们二人都清楚,游淩山庄绝不是他们可以以权压人的地方。   霍禹几乎已经可以想见霍城那阴沉的脸色了,一瞬间,他的心情就跌落到了谷底,有些暴躁的将擦血的布摔在了桌子上。   随后,马上又想起了陈香雅坚持要将陈晴馨带走发落,以及白天的时候,陈香雅被陈宏真给叫走的事情,冷哼道:“女人家就是矫情,那脸不都已经被治好了吗?非要小肚鸡肠的计较这些做什么。”   陈香雅一直都很听他的话,最近不知怎么了,似乎有些不对劲。   还有那谢冰儿,他一回来,就听下人说起,居然出了那样的意外,真是不中用!!   “我只能再试试最后一个办法了,如果不行,咱们……”   霍禹心情烦躁,随便挥了挥手,说道:“尽量吧。”   葛辉应声,眼中划过一抹诡谲的光。   *   “小环,把灯吹了吧。”   小环刚走到门口,陈香雅的声音就从帘帐中传了出来,声音有些沙哑。   小环有些疑惑:“王妃,不等王爷了么?”   “不等了。”   “……是……”   王爷最近总是很忙呢,王妃最近也奇怪,不知道从宋大夫的院子中回来又去了哪,也不让她跟着。   刚才又去说给王爷送茶,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凉掉的茶。   烛光被熄灭,陈香雅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蜷缩在挨着墙的角落,静静的听着外面的风声,刚才躺过的枕头上,留下了一片被眼泪侵染过的水渍。 第41章 地宫白狼 陈茂轩决定回江南了。   ……   陈茂轩决定回江南了。   他告诉住在客栈的手下, 留下两个人在这里处理陈晴馨的事情,然后,他就打算动身了。   “如果她被王妃给关进了牢里, 你们就自己回来, 若是王府和山庄的人放了她一马,你们就把她给带回去。”   陈茂轩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对这个妹妹报以什么样的心态, 虽然她做出了那些事情, 还说出了令人伤心的话, 但那毕竟是相处了将近二十年的家人,如果真的就这样放下不管,他是做不到的。   但暂时, 也不想看见就是了。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她肯认错, 他们就一起忘掉这里的事情, 好好留在江南过日子, 他会给她与刘峰安排成婚,然后,一辈子都不再踏足这里。   陈茂轩一件一件的交代着这里的事情, 一转头,就看见了手下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少……少爷……庄主已经把陈家在管着的生意,交给、交给陶公子了……”   陈茂轩的动作微微一顿, 似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下意识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就、就那几天……您一直醉着,也不来见我们, 我们去山庄找人,总被打发走……就、陶公子带着庄主的印,来找我们……”   “找你、找你、”陈茂轩气得抄起桌子上的什么东西就朝那下人的头上砸去, “找你你就应了,你到底是谁的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来通知我!”   那下人一边苦着脸躲着茶杯,一边求饶:“陶公子说,这是与您商议之后决定的,您一直都在山庄与庄主商议这件事,所以他就……他带了庄主的张印,我们不能不……啊……”   陈茂轩阴鸷的看着那被他踹倒的人,想骂,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是了,那些产业都是黎家的,黎靖修想给谁就给谁,只不过是他之前仗着老夫人的关系,有恃无恐,慢慢得意惯了,就觉得那东西属于他了。   其实从来都不是这样。   陈茂轩怒气冲天的离开了客栈,正想着去哪里喝酒,忽然,他的面前一个黑影闪过,还不等他看清来人是谁,下一秒,他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夜晚。   黎靖修从一片漆黑中睁开眼,然后看了一眼帘子,听到白玥潇均匀的呼吸声,转过头,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推开了房间的门,迎着月色,走出了院子。   随着与后山距离的逐渐拉近,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他这副残破的身体确实经不起折腾,宋宴是很好的医生,他的诊断也没有错,半夜惊起,然后熬到黎明,对普通人来说只不过需要多休息一会便可以恢复精神,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无法逆转的损伤。   他的意识有些昏沉,但是昏沉之中,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理智和疼痛撕扯着他的身体,黎靖修一手撑在树干上,忽然转头,逐渐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黎靖修的眼神中划过一抹厉芒,身影一顿,下一秒,消失在了密林中。   那身后的人果真就跟了上来。   树林中一群食人鸦飞过,叫声令人后脊胜寒,但是这点计俩并没有吓住身后的人。黎靖修一边朝前走着,一边不露声色的观察着后面的人。那后面人躲过了冲冲障碍,直奔他而来,而随着后面那位不速之客的接近,黎靖修也愈发的难以忍受心中的那股燥意。   终于,在被身体中那又一次几乎撕裂皮肉的疼痛搅得失了神,摔倒在地上之后,身后那人终于杀掉了阻碍着他的黄金蟒,冲上前来。   黎靖修摔在地上,嘴中吐出鲜血,他抬手,在地上一拍,瞬间,以他为圆心的地上亮起一圈白色光圈,光圈上隐隐升起黑色烟雾,黑色烟雾飘向上空,在上空聚拢成一个怪异的符文,然后渐渐凝聚成如墨的。黑色符文猛然落下,圆阵初成,在地上不停地旋转,旋转。   然后,四面八方有什么东西,就像是受到了号召一样,不仅是林子中蛰伏着的生物,就连林中的树木都开始“移动”。   白玥潇从梦中惊醒,撩开帘子,已不见黎靖修的身影,她匆匆跳下床,推开了门,看向那后山的方向,一股冲天的阴煞之气直扑门面,让她不禁有些难以压抑身体中那暴动的力量。   游淩山庄的前面静悄悄一片,像往常一样,是个安稳沉静的夜晚,但是走进后山,穿过第一层密林,那里却是风起云涌,   如果此时后山的上空有鸟儿飞过,就会看见,后身亮起的一个又一个奇异形状,这些光圈挪动着,瞬息之间千变万化,无法让人猜透其中关窍,一不留神,就会深陷阵中,再也无法出来。   但是这一直以来拦住了不知多少人的大阵,却无法拦住此时的人,这人一步一步走近,露出了他的面目。   黎靖修转过头,看清那人的面貌之后,一向深沉如水的黑眸划过一抹讶异。   是陈茂轩。   但又不是陈茂轩。   他不知道被什么人做了手脚,此时已全然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他的眼中划过一阵黑,脸上撑起的青筋显得格外狰狞,这人就像是没有神志一样,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黎靖修站起身,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待走到他的身后,黎靖修忽然感到一股凉意。   下一秒,他转过头,陈茂轩忽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双目暴突,嘴巴长着,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他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着脖子,双脚慢慢腾空。“咔”的一声,他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了一下,彻底断了。   然后,一串串黎靖修非常眼熟的咒文就从陈茂轩的眉心钻了出来,一层一层,一圈一圈的将他给牢牢的包裹在了里面。   后山外沿,一只身姿矫捷的白狼双眼通红的在林子外踱步,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感到恐惧,但是心中的恐惧越大,她那嗜血的冲动就越大,那久久被压抑着的渴望在她的血液中沸腾,横冲直撞,然后流入脑海中,击垮了最后的理智。   她的爪子刨了一下地上的泥土,然后后腿一蹬,窜进了密林之中。   黎靖修被包裹在咒文之中,呼吸困难,身体撕裂一样的疼。   他从眼前的一片黑之中睁开双眼,最后一串枷锁式的咒文流出,陈茂轩也像是终于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一样,变成了一具干尸,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脸颊凹陷,双目紧闭,再也没有任何活人的生机。   黎靖修重新闭上了眼,催动四周的法阵,一瞬间,天地变色,乌云压地,只是那乌云并不是真的乌云,而是成群的黑色厉鬼。   以黑化黑,以恶制恶,黑色咒文绕在他的周身,不断的抽取着他为数不多的生命力。   就在那一串串咒文就要全部从他的身体周围消失之际,厉鬼蜂拥而来,化作一缕缕黑烟,包裹住了那一层层枷锁。然后,两方开始拉扯。   黎靖修双目紧闭,嘴角流出鲜血,渐渐地,那一缕缕黑烟占据了上风,开始将一串串黑色咒文锁链从他的身体中拉出。   气压越来越低,万鬼似乎正在遭受着某种折磨,狂风夹杂着呜呜的哭嚎,令人经不住双腿发软,随时都会被这声音折磨得疯掉。   一寸。   两寸。   三寸。   那黑色咒链上沾着鲜血,某种诅咒在被打进他的身体之中的一瞬间,又被另一股力量拉回,慢慢的从皮肉中扯出,没了任何力量和载体的支撑,慢慢在空气中扭曲,消散。   黎靖修睁开眼,在最后一段咒链被拉出他的身体之前,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被中断了力量来源,恶鬼们化作的屡屡烟慢慢消散,那一小截咒链失去了桎梏,重新钻回了黎靖修的身体之中。   “噗……”   黎靖修又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一阵风卷过,四翼虎鹰从天空飞来,将主人带回了地宫。   白玥潇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身边零零落落的躺着几只邪兽,有大有小,它们显然在死前遭遇了不小的折磨。   白玥潇一抬爪子,看见了自己银白色狼毛上沾上的点点血迹,又看了看那死去的邪物的身上那一道道狼爪印,沉默了。   她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令她失去理智的那股力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理智回笼,白玥潇突然觉得这林中仿佛少了某种桎梏,一直以来,那股似有若无的邪气突然变得明显了。   她看向那密林深处,犹豫了一下,然后朝着那气息越来越深重的方向跑去。   黎靖修被虎鹰给放进了血池,沉沉浮浮中,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复那被破坏的林中阵。   但此时的他元气大伤,为数不多的心神全在阵法之上,所以自然就没注意到,已经有一抹白,悄悄乘着四周的夜色,摸到了地宫的入口。   地宫之中,除了主人,无一活物,就算这些地宫中的生物感觉敏锐,但那抹白却更胜一筹,本可以发现她的主人在忙着做别的,所以她就不请自来,一甩尾巴,跑了进去。 第42章 庄主病重 似乎是对这地方有绝对的信心……   似乎是对这地方有绝对的信心, 所以地宫的大门没有任何看守。   一走进去,顶上一串串夜明珠就照亮了前进的方向。白玥潇犹豫了一下,朝前跑去。一级一级的台阶仿佛看不到尽头, 不知跑了多久, 她终于来到了真正的大门前,这气派恢弘的大门, 就算她是个人的时候, 都显得过于巨大, 更遑论她现在只是一匹狼了。   主人似乎很匆忙,门没有被关严,黑夜中视力足够好的她还看见了地上斑斑驳驳的血迹。   一抹白钻进了沉重石门的缝中, 消失不见。   地宫比黑狐王曾经住过的黑月宫还要大,她面前的房间空空旷旷的, 只有一排排书架, 上面摆放着叫不出名字的书籍。   小白狼跳上最近的桌子, 然后伸爪子去够架子上的书,她的两只耳朵竖着,似乎听到了来自于某个方向的动静, 于是又跳了下来,变成了人,然后悄悄贴近了那声音方向的石壁。   她伸出手, 想敲一敲石壁, 试一试石壁的厚度,但又觉得这样做被发现的风险太大, 于是又放下了自己的手。   她穿梭在一排排的书架之间,这些书她都看不懂,也不怎么感兴趣, 想要找到去往别的地方的门,但是这地方就像是一个死室一样,找不到任何能通往其他地方的门。她甚至连顶端和地上都想到了,也猜测某个摆件可能藏着机关,但试了几个都没用。   那声音越来越近,忽然,靠墙那边的书架动了一下。   白玥潇立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变回了小白狼,缩进了桌子的角落。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靠墙的那书架突然翻动了一下,从对面走进了一个人,这人的脚步有些重。   藏在桌子底下的白玥潇想看看这人的脸,但是桌子太矮,她看不到这人小腿往上的地方。   然后,一阵更重的声音响起,是个四脚兽,四脚兽的身上还垂下了四只翅膀。   白玥潇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了。   黎靖修伸手,想从书架上哪本书下来,忽然,看见一旁桌子上的摆件,皱了皱眉,他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手又放了下来,开始细细的查看这地方的情况。   见那人又重新开始走动,白玥潇更紧张了,那虎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黎靖修而动,黎靖修将这里的书架和摆件都看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   忽然,喉头又涌起一股腥甜,黎靖修单手撑住书架,压住了那口差点吐出来的血,他皱眉,又看了一眼书架,转身离开了。   虎鹰忽然有些怪怪的感觉,它转头看了一眼,但是刚才那地方什么都没有。   它总觉刚才转个头的时候,眼角瞥到一抹白。   “轰隆隆……”   石壁挪动的声音响起,黎靖修站在开关前,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忍着自己身上难忍的疼痛,转身,走向角落的矮桌。   他弯下腰,什么也没看见。   但是……   黎靖修站起身,拿起了一旁的灯烛,端着灯烛重新弯下了身。   矮桌下,本应是一层厚厚的积灰,但这积灰上,却多出了几枚爪印。   *   陈茂轩死了。   陈晴馨被关了那么久,第一次有人打开那门,不是来送饭。   但陈晴馨却觉得,这人还不如是来送饭的。   因为这人告诉她,她哥死了。   陈晴馨是有些茫然的。   被关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事情,比如白玥潇和黎靖修,比如霍禹,又比如她的哥哥。   她心中是有怨气的,当初对陈茂轩说的那些话是她的真心话。但是一直以来,陈茂轩都是很包容她的,就算她有任性,不出几天,他们两人就和好。毕竟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被关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她确实有不少怨气,也有不少怨气和委屈,但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亲哥哥会死。   “陈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去……认一认尸体……”   那侍卫看着表情有些愣怔的陈晴馨,又想起了那尸体的模样,眼中划过一丝不忍。虽然这妹妹是干了错事,那哥哥好像也在江南私吞了不少黎家的钱,但有罪赎罪就好了,真不至于……   听见那侍卫的话,陈晴馨有些茫然的抬起眼,终于回了神。她已经被人带着,走出了这被关了许久的小院子。   眼前的尸体,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是一具尸体了。   地上的那人,不但是一具被抽干了的尸体,还是一具被“烧焦”的尸体,那黑乎乎的模样,根本分辨不清尸体原本的面目。   “他……他不是……”陈晴馨忽然腿一软,跌在了地上,话说到一半,她忽然看见了那尸体底下的半枚玉佩。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半块玉佩从尸体下拿了过来,死死的握在手心中,慢慢的,臂弯处传来微弱的抽泣声,到了最后,她终于失声痛哭了出来。   两边的侍卫有些于心不忍。   “能让我单独跟他待会儿吗?”她哽咽的声音从手杖中传出,她的脸被手掩着,看不清表情,但是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她手上和脚上拴着的铁链,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   陈晴馨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那半截玉佩上,那一股尚未完全消散的黑烟突然从玉佩中窜出,钻进了她含泪的眼睛。   *   庄主的情况愈发不好了。   黎老夫人一大早,就听见了这个消息。   她一早来了黎靖修和白玥潇所在的院子,还一脸担忧的带了不少名贵药材。   “这都是我这几日在城中找来的好东西,你说你这孩子,怎么才这几日,就这样了……是不是为庄中的事情操劳的,娘还没老,你也有了夫人,都是一家人,别自己一个人硬撑着,实在不行,还有老管家呢!”   老夫人说到“夫人”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低着头的白玥潇,还顺便扫了一眼站在她后面的春棠。   虽然宋宴和司千出了门,但是白玥潇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药全都是滋补的东西,黎靖修的身体弱成这副模样,要是突然吃了她这些东西,不说突然暴毙,也有够受得了。   黎靖修只是扫了一眼那一堆价值千金的东西,淡淡的对黎老夫人道了谢。   黎老夫人的眼底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以不能打扰黎靖修修养为由,离开了。   白玥潇送老夫人离开,到院子门口,被黎老夫人拉着,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好不容易将她送走,一转头,就见春棠的表情有些难看。   白玥潇扫了一眼春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身体不舒服?”   春棠抿了抿唇:“没……没事。”   “不舒服的话,就去宋大夫的院里瞧瞧,虽然他与司少爷不在,但瞧一些小毛病,院里的药僮应该也能瞧出来。”   “嗯……”   “我也去那里端药,跟我一起过去吧。”   “好……谢、谢谢夫人。”   春棠皱了皱眉,心中划过一抹不安,她最近心口总是时不时的就发疼,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劳累过度,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但是却不想,这疼痛的症状愈发明显与频繁。   春棠正胡思乱想着,一抬眼,他们就已经到了宋宴的院子。   白玥潇并没有直接去往煎药的偏房,而是走进了正厅,又转身,走进了空着的书房。   春棠不明所以的跟着,一个药僮也照着白玥潇的指示,走了进来。   “给她把把脉。”   “夫人,我……”春棠想说现在还是庄主的事情最要紧。   但是对上白玥潇那温和的目光,她却突然沉默了。   那笑明明非常柔和明媚,但是她却没由来的,后脊升起一股寒气。   那药僮听话的走上前,给春棠把了脉,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这才走到白玥潇的面前,语气恭敬中带着讶异:“夫人,她这是……中毒了。”   春棠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白玥潇的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她好整以暇的朝后靠了靠,问道:“什么毒,严重吗?”   “看状况……若仔细调养,不至于丢了命,但肯定要恶化,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见那药僮吞吞吐吐的样子,春棠心中愈发着急。   “若是运气不好,可能会落下病根,只能静养,伺候人恐怕是……有些困难了……”   春棠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是一种慢性毒,你的症状只是刚开始,后面会愈发严重。”药僮叹气摇头,不明白这人好好的为什么会中这种罕见的毒。   “夫……夫人……”春棠突然看见坐于上位的白玥潇,急切的爬到了她的面前,留着眼泪,拽住了她的衣角,“夫人,夫人您救救我……”   “你知道自己沾了什么东西吗?”白玥潇歪头,似是不解。   “我……”春棠依旧有些茫然。   白玥潇垂下眼,敛住了眼中划过的一抹厉芒:“既然不知道,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春棠抬头,看着白玥潇,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你中的毒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也没人想要害你。”白玥潇突然身体前倾,凑近了地上的春棠,声音柔和,但是她说出的话,却让春棠如坠寒冰。 第43章 火光中的她  “不记得你给庄主下的毒……   “不记得你给庄主下的毒了么, 你下了多少,宋大夫就从药碗中提了多了,费了不少力气才去了其他药的药性, 磨成粉, 做成了你吃的点心。”白玥潇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昂贵首饰,不经意间一瞥眼, 就看见了春棠惨白惨白的脸。   她笑了一声, 换了个姿势, 继续说道:“你不必摆出这副表情,那药是你自己下的,现在都进了你的肚子, 也算是求了个圆满。”   她下了多少,自己就吃进了多少, 白玥潇并没有多加一分的料, 就是这样。   “夫……夫人……我、”春棠膝行上前, 抓住了白玥潇的衣角,眼神绝望又无助,“我没有……我没有真的想要害庄主, 我后来那……”她后来那两次,真的没有把药下进去。   因为越是看着庄主病重,她的良心就愈发不安, 摇摆不定的时候, 药已经被端走了。   “所以,你现在还活着, ”白玥潇依旧是那副和善的表情,“是因为那两副药没有被扔进药碗里。你跟我说也没有用,我救不了你。”   她明明给过这个丫鬟机会的, 是她没能把握住。   “夫、夫人……您救救我吧,我求求您了……”春棠突然觉得心口一阵闷疼,她忍不住弯下腰,险些吐出一口血。   “我救不了你,”白玥潇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叫老夫人救你吧,若是她不管你,你就回来找青竹,我已经与他说好了,会给你在后院安排点杂事,总不至于让你无家可归。”   只是,总不会那么好受就是了。   白玥潇走到门口,忽然好想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笑道:“对了,别想去告状哦,老夫人那药是打着害死庄主的主意给你的,她根本就没解药。只有宋神医能吊着你的命,所以……如果你想冒险试试,也可以去试试。”   反正这与她的生死无关。   但这种总摇摆不定,优柔寡断的性格,她真的敢这么赌么?   白玥潇无视了后面的哭声,后面的药僮适时关上了门,将春棠的哭声给关进了门里,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有些耀眼的太阳,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这病秧子相公明明没有服用那副毒药,还病成这个样子呢?还浪费了她最后一颗能压制自己魔性的神药呢。   白玥潇开始琢磨,如果她真的因为压制不住魔性而做出什么来,那第一个就咬死这浪费了她丹药的相公好了。   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出院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快点!!”   “……都过来!救火啊!!”   “……”   白玥潇皱了皱眉,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下人,这人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吓了一跳,水桶里的水差点撒在白玥潇的身上。   “出什么事了?”   “……夫……夫人,院子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白玥潇看了一眼冒气了浓烟的地方,心中“咯噔”一下,转身就跑,那下人失去支撑,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一桶水全部都撒在了身上。   *   “醒了?”   谢冰儿醒来的时候,大脑有些空白,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脸上一片疼痛。   陈香雅撩起了帘子,看向床里。   谢冰儿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马上,脸上就因为面部的牵扯而传出一阵钻心的疼,她心中大骇,那一瞬间,脑中记忆如潮水般涌起,她瞪大了双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啊……啊……”   谢冰儿浑身颤抖,脸上和身上的疼还不是令她最心惊的,让她觉得如坠冰窟的是,她说不出话了!   她居然说不出话了!!!   谢冰儿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她惊骇的看着一脸温柔的陈香雅,陈香雅温柔的看着她,抬手,后面一个丫鬟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面镜子。   “不记得了么?你误闯了庄中的禁地,被一只鸟给咬了,”陈香雅歪了歪头,“不巧的是,那鸟有毒,还是一种极阴的毒,这毒与你体内的烈毒相遇,所以……你应该熟悉的,就是当初我与庄主夫人那副模样。”   她话音刚落,丫鬟就将手中的镜子放了个面,将能照出人的那一面摆在了谢冰儿的面前。   镜中的女人脸上的脓包被精心的处理过,留下了一串串狰狞可怖、伤未痊愈的伤疤,加之涂上的药膏,那张脸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毒的作用还在不断爆发,不止是脸,就连脖子,和被衣服盖住的某些地方,都长出了可怖的东西。   “啊……啊……”   那张可怖的脸一瞬间变得更加扭曲,她似乎是在大叫,但是叫出来的声音也只是难听嘶哑的“啊啊”声。   “这毒物侵入体内,不知为何伤了你的嗓子,不巧宋医生带着他的徒弟出门了,没法为你医治,你且忍一忍,等回去了丹璘城,我再给你想办法。”   陈香雅说着话。   但是会不会真的给她找大夫,她自然是心中有数。   可是不管她说了什么,谢冰儿全都听不见,她现在的大脑已经在看见镜中人的那一瞬间停转,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她的双耳一片嗡鸣,隐隐全是绝望的嘶叫。   那是来自她内心的嘶叫。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她为这张脸付出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若她成了这副模样,王爷会不会厌恶她?她还能不能继续留在王府?她还能不能留在山庄!   她挣扎着完全坐起了身体,想要将那丫鬟手里的镜子给抢过来,但是那丫鬟早有防备,她早在谢冰儿扑过来之前,抢先一步后退,叫谢冰儿扑了个空。   陈香雅嫌恶的看着地上蠕动的人,眼中划过一丝讥讽。   她从前是真的将她当做朋友的。   不管是杜冰,但是谢冰儿。   当初她与杜冰虽都倾心于霍禹,但是霍禹却从没对杜冰表示过明确的喜爱之意,当初听见她的哥哥陈宏真说这两人早已暗通款曲,她还以为这是哥哥为阻止她嫁给霍禹而说出的谎话。   后来,在霍禹的温柔央求之下,她将谢冰儿留在府中,因为信任霍禹,不允许陈宏真去查她的来历,还叫陈家承认了她的表亲身份。   她现在一想到这两人联合起来将她骗成这副悲惨的模样,她心中曾经的满腔爱意就化做了数不清的恨。   但是,不急,慢慢来。   她是王妃,是丞相的爱女,是大将军最疼的妹妹,她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这样被人践踏,她总会将这一切都讨回来。   她走出房间,霍禹恰好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脸色不太好:“里面是什么声音?”   陈香雅笑了笑:“是冰儿呢,生病了,在闹脾气。”   霍禹刚想开口再说,忽然,他的随从就敲响了门,将手里的一封信递到了他的手上。   陈香雅扫了一眼那信封。   这是叫霍禹回去的信,她让自己的大哥给霍城找了些麻烦,这也算是对白玥潇的回应了。   至于之后……她夫君大概会很忙了,莫说谢冰儿,她准保让他被那些死对头压制得死死的。   霍禹刚要将新建拆开,忽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喧闹。   “什么事?”霍禹不耐烦的打开了门。   他已经够心烦的了,葛辉说,机关大阵的强弱或许与设阵人的状态有关,但这庄主已经病成了这副模样,他们依旧一无所获,这猜测根本就是错的!   但如果这都是错的,他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王爷,不好了,庄主的院子着火了……”   “怎么回事!”霍禹刚要开口,就见陈香雅皱着眉走上前,抢先一步提出了疑问。   “陈……陈家那个公子死了、侍卫就把他妹妹给放了出来,说是去认亲,但是、但是那陈小姐趁着侍卫不注意,溜走了、还……还在厨房偷了火石……”   “荒唐!”庄里那么多人,抓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吗!   陈香雅皱着眉,就开始往外走。   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他们的院子着火了,那院子里的人呢?   白玥潇怎么样了?   “……”那下人也一两句话说不清,有些着急。   他也不明白呢。   但是听那些人说,这陈小姐原本是在哭的,但不知怎么,突然暴起,居然挣脱了那粗粗的铁链,朝外面跑了,谁也没能拦住。   那些侍卫追了半天,她就藏了起来,带走了厨房的火石,还打伤了两个小厮。   再找到她的时候,庄主的院子已经着火了,是绕过了前面的守卫,从后面放的,他们找到人的时候,后面的两个守卫也受了伤。   *   白玥潇匆匆赶到的时候,陈晴馨已经被押在了门口,王府的人也在,是这些人联合起来,才压制住了陈晴馨。   她满心满眼全是那着了火的房子,只匆匆看了一眼已经在挣扎的陈晴馨,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站着的、似乎是受了伤的葛辉。   她一眼便看出陈晴馨中了某种邪咒,这人的双眼有些邪佞之气,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怨毒。这邪咒放大了她心中的仇恨,给了她力量。   但是这力量却是消耗了她的生命力换来的,眼下,闹了一场,她已是强弩之末了。   只是,是谁将她变成这副模样的?   心思百转千回间,白玥潇已经来到了大火面前。   “夫……夫人,庄主还在里面……”翠儿怯生生的走上前,对她这样说。   下人们全都围在四周洒水救火,但是没有一个人冲进去救黎靖修。   这样大的火,就算他们敢进去,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而宋宴和司千又都出了门。   白玥潇想起了宋宴的嘱托,又想起了黎靖修那张总是淡漠的帅脸,看了一眼那冲天的大火,一咬牙,还是冲了进去。   “夫人……”翠儿根本来不及阻拦,白玥潇就飞一般的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就在这时,人群的后面,青竹扶着黎靖修出现在了院中,翠儿眼中含泪,看见青竹和黎靖修,赶忙就跑了过去:“庄主……您、您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夫人以为您在里面,她……她……”   青竹呆住了,这副表情加上他沾着些灰的脸,模样有些傻:“你……你说什么……”   听见这话,黎靖修那一向淡漠的眼中也染上了些许色彩,表情也终于变了,只是翠儿根本就注意不到这微小的变化,她只知道,庄主突然变得好可怕。   “她跑进去干什么?”   “是、是、夫人以为……您在里面……”   除了黎靖修,没人知道房间中有条密道,所以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黎靖修还在里面。   “轰!!!”   翠儿的话被吞没在坍塌的巨响声中。   所有人都被这坍塌声给震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汹涌的火海之中,他们的庄主夫人形容狼狈的冲了出来,她的胳膊挡在头上面,受了伤。   望着那从冲天火光中冲出的人影,黎靖修第一次没有让理智占据他的大脑,没有第一时间去思考为何这么大的火,这人还能几乎安然无恙的冲出来。   望着那身影,他的心中,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崩塌,融化。 第44章 夫人管账 “你先把药端去给庄主,我等……   “你先把药端去给庄主, 我等会儿就过去。”   “是。”青竹接过翠儿手中的药,然后转身离开了宋宴的院子。   打发走了青竹,白玥潇又找了个由头把接替了春棠位置的翠儿给打发走了。   春棠中毒的消息是宋宴告诉黎靖修的, 不知道黎靖修是怎么对黎老夫人那边交代的, 黎老夫人竟没追究这件事。   距离景安王等人离开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丞相一派的人最近不停地找麻烦,所以霍禹被霍城指派了别的任务, 一直很忙。   而谢冰儿, 被陈香雅给带回王府之后, 果然就被霍禹给厌弃了,加之最近丞相步步紧逼,霍禹不敢对陈香雅提什么要求。依照谢冰儿现在这副模样, 就算精心医治,也很难再恢复了, 更不要说, 现在她只是一个后院的粗使丫鬟, 根本没人会给她治病了。   这些都是陈香雅在信中跟白玥潇所说的。   而此时的白玥潇,庄主夫人,正皮笑肉不笑的坐在宋宴的面前, 想要撂挑子:“为什么刚走了景安王,又要来一群难伺候的人,你们山庄以前也是这样的么?”   司千摸着下巴回忆道:“其实名单上这些人, 有一大半我都不认识。”   白玥潇不满:“怕又是一群什么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   陈晴馨在火灾发生的当天暴毙而亡, 不管是宋宴还是白玥潇,都看不出来原因。在她的一再逼问之下, 司千终于招了。   就如陈香雅所告诉她的一样,这山庄不简单,所以白玥潇后悔了, 这跟她一开始想的差太远了!   “庄主对你不好么?他现在病成这样,连屋子都出不来,如果你不帮忙,那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呢!”一看见白玥潇打退堂鼓,司千就一秒被激发出了迷弟属性。   白玥潇转着昨日黎靖修刚给的紫玉桌子,撇了撇嘴:“他还有几日可活?”   一开始,这话从她嘴中说出来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但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想到黎靖修可能随时会死,心中就有些怪怪的。   宋宴摇了摇头:“庄主的新症状与旧疾无关,目前没查明原因。”   白玥潇皱了皱眉,从前一直笃信宋宴是这世界上医术最高明的人,现在却不怕死的开始质疑:“你是不是医术退步了?”   宋宴瞥了白玥潇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手中摆弄药草的动作自始至终都没停过。   见宋宴不理她,白玥潇撇了撇嘴,正在这时,翠儿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翠儿咬了咬唇,说:“我……我半路遇见了老夫人的人,老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白玥潇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离开了宋宴的院子。   许是马上就要办寿宴的原因,黎老夫人近来相当高兴。其实,白玥潇却打心底里认为,黎老夫人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她这个亲戚。   也不知是哪冒出来的亲戚,叫做黎世川,是个富商,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本是黎家旁支的孩子,后来老家遇到灾荒,就被家里人给卖了。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才将原本的小本生意做大,这才开始认祖归宗。   但是黎家原先那一脉全都在后来的流浪中死光了,找到黎老夫人这里都废了不少力气。   黎老夫人告诉她,这事一出,当年的黎老爷没少发愁,废了不少力气找这一家子人,但当时是在离的太远,鞭长莫及,等到找到的时候,黎世川已经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了。后来黎家除了意外,黎老爷去世,黎靖修病重,没心思管这门亲戚,就不了了之了。   总之,黎世川能来,黎老夫人很高兴。   关于黎世川的事情,黎靖修从头到尾都没任何表示,所以黎世川就在山庄中住了下来。   “嫂子,表哥今日也不舒服么?”黎世川长得有些胖,且个头不太高,但是那张脸却并不普通,白玥潇总瞧着有些像黎老夫人,可一想到这是黎老爷那边的亲戚,她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昨天吹了点风,今天有些不舒服。”一听他提起黎靖修,白玥潇就忧心忡忡的蹙起了眉。   “嫂子辛苦了,我今早还想过去看看,但是老夫人说最好不要去打搅庄主……”黎世川一提到黎靖修,眼中就流露出难以掩盖的钦佩,但是话一转,又有些遗憾。   “不急,”白玥潇笑着道,“反正你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总有机会的。”   黎世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模样有些憨:“是、是。”   这时,黎老夫人也正好回来了,她最近经常往外面的布庄跑,打算给自己选一件寿宴那天要穿的衣服。正好今日布庄的人给送了过来,看样子她是非常满意,还亲手将衣服给拿了回来。   一看见白玥潇,她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似乎两人之间从没产生过任何芥蒂一样:“刚才叫人找你的时候,没想到你回来的这样早。”   白玥潇问黎老夫人:“娘是想说名单的事情吗?”   “你这孩子,越来越会办事了。”黎老夫人满意的拍了拍白玥潇的手。   白玥潇虚心接受夸奖。   真相就是,昨日她背着一大堆名字给搞得头疼,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啵啵床上,桌子上的名单已经被处理完了。而黎靖修还在睡着,似乎是因为有些疲惫,所以一向浅眠的他居然没被白玥潇的动作给吵醒。   所以,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弄的。   她这美人相公最近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黎老夫人从白玥潇那里拿过了胆子,确认没问题之后,彻底放下了心:“修儿秉承那个样子,什么都要由你来做,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应该的。”   黎老夫人对她近来乖巧的态度越来越满意,还想留她在这里喝茶。   白玥潇脸都要笑僵了,听见她这么说,赶紧找了个理由,匆匆就溜了。   回了院子,黎靖修已经喝完药了。   白玥潇看了眼空着的药碗,笑了,这笑比之刚才带了些真心实意:“相公觉得好些了么?”   阳光从窗子外洒进来,照在黎靖修的身上,这人就坐在桌前,不知道写着什么。那层亮光为白衣的他踱了一层金色的东西,加之那副英俊的容颜,叫人移不开眼。   “嗯。”黎靖修抬眼看了眼进来的人。   白玥潇走进来,坐在了黎靖修的对面,随手捏起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扔进了嘴里。   想起那名单上的人,她不解的歪了歪头:“相公,今年来的这些人,为什么与去年的不一样?”   她昨晚睡着之前,将今年的宾客名单与去年的比对过了,发现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黎靖修摇了摇头:“许是有些人抽不开身。”就比如有名的富商边智盛,往年都是他亲自来山庄的。但是今年他远在北朝国的边境,要事缠身实在赶不回来,于是这件事就交给了他的大儿子边羽堂。   “除了他呢,别人也都是抽不开身,所以就不来了么?”就比如,看中庄中的某些东西?   白玥潇单手托腮,试图从黎靖修的表情中找到什么。   但是黎靖修自始至终都是那副表情,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黎靖修没有回答白玥潇的话,而是从自己手下抽出了一张纸,上面是白玥潇先前给黎老夫人送过去的那张宾客名单,一模一样。   他将纸铺开,然后随手用笔在上面圈了两个人名:“这二人,要劳夫人费心了。”   白玥潇一开始听她这美人相公叫“夫人”二字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但是后来,黎靖修就没再改过口,她也就麻了。听了这话,她微微伸了一下脖子,问:“边羽堂我已经知道了,这席荣又是什么人?”   “这是北朝的人。”   白玥潇讶异道:“那么远的地方?”   “嗯。”   “他是什么身份呢?”   “席家是北朝的第一富商,与皇室还有些牵连。”   白玥潇一听,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她看了一眼黎靖修,撇了撇嘴:“那我招待不好的。”   她真是怕了那能作妖的景安王一家子。   且她最近妖力相当不稳定。   那日后山的异常将她体内一直压着的力量给激发了出来,她有好几次都要露馅了,都是险险躲过。   白玥潇现在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将那几乎等同于救命的药给了她面前这人。   但是这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吃。   黎靖修却像是根本没听见白玥潇的话一样,终于写好了自己手里的东西。然后,白玥潇就见他抬手,将桌子上那个账本一样的东西扔到了她的面前,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昨日夫人睡得太早,忘了说,我的身体不太好,以后管账的事情就劳烦夫人了。”   白玥潇:“……”   白玥潇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她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东西。   这东西并不是“像账本一样”,它就是个账本。   白玥潇觉得她要裂开了。   “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既是庄主夫人,早晚都是要学的,”黎靖修转身,将一个白色的厚锦袍披在了自己身上,清冷的眼中划过一抹淡淡几乎捕捉不到的浅淡笑意,但是再转身时,却又消失不见,“若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都可以问我。”   白玥潇:“……” 第45章 罗刹鸟烤起来很好吃 “你怎么了?”   ……   “你怎么了?”   一大早的, 见白玥潇像条缺了水的咸鱼一样半死不活的瘫在院子外晒太阳,刚刚从山下回来的司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玥潇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的撑起了自己的头:“累死了……”   她被黎靖修摁着学习看账本的时候,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抱怨的话, 但是当她真的从那些死亡账本中脱身的时候,她才发现, 她累得连话都懒得说了!   司千冲白玥潇挑挑眉, 一脸神秘:“别那副表情了,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白玥潇又掀了掀眼皮,这次嘴都没张。   司千见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有些不满:“你那是什么表情。”   白玥潇索性不看司千了, 转了个头,换个姿势继续趴。她在山庄待着的这段时间, 看见的好东西已经够了, 她不相信司千真的能给她带来什么稀罕玩意儿。   但是司千这次还就真的带来了不一样的东西。   说是东西也不太准确……因为, 他带来的是从小与白玥潇玩到大的紫鸩鸟。   白玥潇的头刚别过去,司千的身后就飞出一只羽毛通紫的鸟,那黑紫的颜色煞是威武, 模样也相当独特,只是叫人看了总会生出几分害怕的感觉。   紫色鸩鸟身形一晃,变成了一个紫衣少年, 突然出现在了白玥潇的视线中。   白玥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无神的眼中开始冒光。她扑上去,勒住了紫鸩的脖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外面那东西没把你拦住吗?”   紫鸩嫌弃的推开了白玥潇, 一脸鄙夷:“那东西也想拦住我?”   区区凡人弄出来的阵法,拦住那些人类已经是极限了,还能拉住狼王座下的护法吗?   两人虽然是好友, 但与白玥潇不同,紫鸩从小就天赋极高,三岁就化了形,一直都很受狼族长的器重。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白玥潇不解。   紫鸩扬了扬下巴:“最近这附近很热闹,刚好没事做,就顺道来看看你。”   “怎么个热闹法?”   “你不知道么?”紫鸩看了一眼白玥潇,“最近在这里找到了裘行的踪迹。”   听见这名字,白玥潇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下。   紫鸩对她这反应丝毫不奇怪。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说起妖的地方,就不得不提起源域,这是一块集天地精华之气的宝地,这与世隔绝的宝地中灵气充裕。生活在这里的妖因源域获得天赋,吸收灵气修炼成型,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没出过意外。   但是没出意外,不代表没有意外。   与源玉相伴相生的,是魇域。   魇域中充满了邪佞之气,凡是误闯进那个地方的妖,全都没能活着出来。久而久之,这地方就成了禁忌之地。   但是凡事总有意外。   黑狐裘行曾是与白玥南天赋不相上下的大妖,但只因在争夺族长职位是败给了白玥南,所以心有不甘,想要杀掉这位死对头。   他被白玥南给打伤,逃至边界,为了不被抓住,转身逃进了魇域。   所有人都以为裘行死定了。   但是他却回来了。   他回来的那天,族长的妹妹正在过三岁生日。天赋较高的妖,基本上三岁就会化形,白玥潇也是这样。   但是那天,却没有那么顺利。   裘行回来了,但是他又似乎不是裘行了。裘行闯进了魇域,不仅没死,甚至还变得更强了。那一身滔天妖力与寻常的妖法完全不同,扑天的邪佞之气将那天的源域天空染成了墨黑,无数被他从魇域中带出的不知名邪佞之物与妖族的军队展开了一场战斗。   白家的父母死在裘行的手下,而化形中的白玥潇被带去了魇域。   后来,不知是何原因,魇域的邪佞之气大减。白玥南趁机带领军队杀进了魇域,救回了自己的妹妹,但裘行却趁机逃跑了。   从那之后,白玥潇身上的天赋消失了,甚至连普通的小妖都不如。   也是从那之后,她不要别人她叫自己的小名了。   姣姣,那是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她的父母死了,姣姣也死了,所以,这个名字被她盖在了过去。   而在那之后,白玥南再也没找到过裘行的踪迹,时隔这么多年,想不到他还活着。   只要是妖族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裘行的,听了紫鸩的话,司千也有些惊讶:“在哪儿?”   惊讶的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忐忑,有些担忧。   但是当他看向白玥潇时,却发现这家伙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并无任何异样。   “那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白玥潇扬了扬下巴。   “在山下遇到的,我告诉他你在我这里,他就来了。”司千当初还担心紫鸩会进不来山庄,结果紫鸩不愧是紫鸩,那个妖族天赋少有的天才少年。   白玥潇笑盈盈的说:“巧了,前两天我还想着你呢。”   “有什么好玩的事么?”一听白玥潇说这话,紫鸩立马就来了兴趣,他跟白玥潇从小一起长大,对这头小白狼那是相当了解的,她这么说,那肯定就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你不是最喜欢吃阴毒的东西了么?”白玥潇眨眨眼,“我前阵子发现了个好东西。”   一听这话,紫鸩的眼珠子都亮了:“真的么!”   白玥潇哼哼了两声,转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骗你做什么,是罗刹鸟呢,烤起来一定特别好吃。”   这东西可不是她觉得好吃,而是这只鸟喜欢。   司千:“……”   烤、烤什么?   白玥潇永远都忘不了小时候被这只鸟拐出去,亲眼看着这家伙将毒蝎子和毒蜈蚣穿成串,烤成了食物。自那之后,白玥潇被他科普了不下百种毒物,要是不出意外,罗刹鸟这家伙到现在还没尝过味道。   “在哪儿呢?”紫鸩早就已经抓着白玥潇衣服,准备走了。   白玥潇也来了精神,准备带着紫鸩去后山找罗刹鸟。   但是还没走出两步,外面就想起了翠儿的声音。   “夫人……”   紫鸩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还因二人的对话处于震惊中的司千,身形一转变回了一只浑身通紫的鸟,落在了白玥潇的肩膀上。   “怎么了?”   “有客人来了。”翠儿的眼中带着紧张。   刚才听外面做事的小厮说,这边公子与席公子的来头都大的很,老夫人也相当看重这两位贵客。这两人原本不应是今天到的,但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同时到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相当为白玥潇担心。   在她的心中,白玥潇是她的恩人,她是一定要好好伺候夫人的。但是她也没学过什么,生怕露怯,丢了夫人的脸。   但是白玥潇却全然没有这种担心,她已经被黎老夫人和黎靖修给折磨了好几天,本来也不将这件事当回事,后来更是被折磨道麻木了。   听了翠儿的话,她站了起来,摸了一下肩膀上的紫色艳丽小鸟:“走吧。”   “夫……夫人……这、这……”翠儿看着白玥潇肩膀上的鸟,有些惊异。   这鸟是什么品种?怎么长得这样怪异?   “司少爷从山下带回来的。”白玥潇笑眯眯的,也没多解释。   “那……那……”翠儿咽了咽口水,“我帮您找个鸟笼?”   司千:“……”   愚蠢的人类快醒醒!!!居然敢把大护法给关起来!!!   紫色小鸟不满的扑了愣了一下。   见白玥潇摇了摇头,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翠儿咬了咬唇,还是觉得夫人贸然将这怪异的鸟带去见客人有些不妥,上前一步,又问:“那不如夫人先将这鸟留在司少爷这?”   白玥潇这才明白翠儿的意思,想了想,拍了拍小紫鸟,示意他先跟司千待一会儿。   小紫鸟扑棱了两下翅膀,有点不乐意。   不是去吃烤鸟吗!这怎么还带反悔的呢!   但是现在他不能说话,所以有什么不高兴都没法说出来,而他从小一起到大的好友也根本就没感觉到他的任何不满。   于是紫鸩就这么……被扔下了。   紫鸩:“……”   他觉得白玥潇不一定是不知道他的意思,也很有可能是个死丫头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司千,你陪我去吧。”紫鸩不高兴的在司千的屋子里变回人形,想起书中那罗刹鸟的样子,就有些等不及。   一听是要去后山,司千就疯狂摇头。   紫鸩不知道这后山是什么模样,只依稀听到过一些说法,自然不会将那些说法放在眼中。   眼看着司千被宋宴给叫走了,紫鸩百无聊赖的开始琢磨,他看着窗户,眼珠一转,露出一抹坏笑。   白玥潇第一眼看见这两个人的时候,就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个人不简单。   她是有些看人的本事的,先前的霍禹住在山庄时虽然已经相当谦虚和善了,但是那藏不住的皇族气度还是让人难以接近。   一个人可以掩盖他的身份,却难以掩藏那通神的气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敛下眼,抿唇一笑,不卑不亢:   “让贵客久等,真是不好意思,庄主病重不方便见人,希望两位不要介意。” 第46章 不用管他们  边羽堂和席荣是两个完全……   边羽堂和席荣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   稳重话少, 面容俊朗,一席深蓝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枚造型独特的玉佩, 只与白玥潇寒暄了几句就不再多说了。剩余的时间, 他就只面容平静的坐在席荣的旁边静静品茶,如果白玥潇不问他, 他就不开口。   这是边羽堂。   而席荣却与他完全相反, 这家伙生了一副招人的桃花眼, 弯着眼的模样煞是风流,那精致的折扇一收,然后双眼肆无忌惮的对着白玥潇打量了一番。   白玥潇笑得无懈可击, 一举一动都相当从容,就只是在倒茶的时候把人给烫了一下。   “庄主与夫人成婚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没赶回来, 今日见到夫人, 才知道那日到底错过了什么。”席荣被烫了也不生气, 了不起就是手背红了一块罢了,他那双眼睛还是盯着白玥潇的脸看,这话听着像是赞美她的容貌, 但是席荣微微上扬的语气却让人无端的觉得有些轻佻。   “席少爷谬赞了。”白玥潇心里把席荣给骂了一遍又一遍,顺便还看了眼门外。   她相公怎么还不来?   刚才在路上明明被青竹给拦住,说庄主随后就到的。   白玥潇没想到的是, 她没等来黎靖修, 却等来了老夫人。   黎老夫人一改往常对庄中之事漠不关心的态度,似乎比任何人都上心自己的生日以及客人。   除此之外, 黎老夫人还带来了黎世川。   黎世川依旧是那副有些憨的模样,但是该有的隶属却一点也没落下。似乎是前几年独自在外面打拼的经历让他见过了不少世面,饶是遇见边羽堂和席荣这样的贵客, 也丝毫不见怯场,只是那态度却显得过于殷切。   这两人一来,堂中的气氛立马就活跃了起来。   白玥潇乐得自在,退到了一边。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黎靖修来了。   虽然近来的天气不错,但是黎靖修依旧披着白色的大氅,今天早晨白玥潇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还不错,但是过了半天,脸上还是多了一丝病容。   她站起身,去迎黎靖修。   “相公,你喝药了吗?”   黎靖修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他转向两人,淡淡的打了句招呼。那态度,与他平日与别人说话的语气无任何不同。   不轻慢也不阿臾。   边羽堂一直平静的眼中再朝黎靖修看去时,却多了一丝友善。   而那席荣,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模样,俨然一个风流公子,眼神放在白玥潇身上的时间比屋中任何人的时间都要长。   黎靖修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出声打断了黎老夫人的话。   “……你们两人这还是第一次到庄中来,不如一会儿就让川儿带你们去逛逛……”   “二位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累了,我让夫人给二位安排好了房间,不如今日那就休息一下吧。”   黎老夫人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然后捏着自己手上的丝绢轻轻掩住了唇,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儿子。   白玥潇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才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黎老夫人为什么就已经跟黎世川的关系这么亲密了。   这两句话只发生在那一瞬,外人自然不知道山庄中的弯弯绕绕,庄主都发话了,那别人也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   席荣率先站了起来,“刷”的一下收起了自己的手中的扇子,还伸了个懒腰:“我正想说呢,这路上吃不好也睡不好,就等着游淩山庄这顿招待呢,既然庄主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看了眼旁边的边羽堂。   边羽堂也站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席荣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白玥潇:“听说庄中的风景不错,到时候如果庄主没空,就麻烦夫人带我们到处逛逛了。”   白玥潇笑着点头,心里盘算着,今天该让这个话多的男人中些什么样的毒才好。   “修儿,”客人走后,黎老夫人那点不高兴全都写在了脸上,“不是说今日不舒服么?怎么又出来吹风了。”   这话听着是在关心自己的儿子,但是到底有几分关心的意思,那也就只有黎老夫人自己知道了。   黎世川挠了挠头,看着黎靖修,目光中带着写崇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表哥,您要是觉得不太舒服,就去休息吧,嫂子这么能干,不会出差错的。”   “就是,我看潇潇最近学得越来越快了,你不必为了这些事操心,还是身体要紧。”   白玥潇看了一眼黎靖修,又看了一眼黎世川。   黎靖修“嗯”了一声,忽然转向黎世川:“我看表弟也不错,不如多留些时日陪一陪母亲,夫人毕竟从没接触过这些东西,难免有疏漏,庄中正好需要一个帮手。”   这话一出,黎老夫人的眼睛立马的亮了,黎世川虽然也有些惊喜,但是脸马上却又红了:“我、我不行的……”   “这是你表哥的好意,你就不用往外推了,黎家的人丁本来就少,你把生意往这里带,为的不也是离家人近一些吗?”黎老夫人拍了拍黎世川的肩膀。   白玥潇这才想起来,前阵子黎老夫人频繁外出的原因就是黎世川。   这还是司千跟她说的。   只是她不明白,什么样的亲戚能让老夫人上心到这种程度。   宋宴亲自出马,都没能查出黎世川的猫腻,他过往的经历全都有迹可循,没有一丝破绽。   似乎就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且他发迹之后也一直在积极寻找自己的亲人,并在与山庄取得了联系之后开始慢慢将自己的生意朝这边转移。   黎世川感激的看向黎靖修:“多谢表哥栽培。”   白玥潇与黎靖修回去的路上,有些纠结。   终于,在不知多少次将目光转向黎靖修之后,他终于转过了头:“想说什么?”   “那个黎世川……”   她这话一出,黎靖修就懂了他的意思:“没关系。”   白玥潇不相信黎靖修会这样轻易的就拉拢一个面目不明的人,这不是黎靖修的作风。   她相公知道黎世川有什么目的吗?   “不用管他们。”   白玥潇正想得出身,侧上方就传来了黎靖修的声音。   她抬头,黎靖修咳嗽了一声,然后也朝她看了过来。   “你从前认识他吗?”   黎靖修点了一下头。   这下,轮到白玥潇惊讶了:“可他不是说……”   “到时候就知道了。”   黎靖修打断了白玥潇的话,不愿再多说。   白玥潇挑了挑眉。   不说她就自己查。   快走到院子的时候,白玥潇忽然又看向黎靖修,眉眼弯弯:“那……既然你有意让他做帮手,不如让他也一并招待了那两个贵客吧。”   “嗯。”   还不等白玥潇高兴,就又听黎靖修说:“这种事交给他就行了,夫人昨天的账没做好,一会儿再好好查查,还是不要浪费时间的好。”   白玥潇:“……”   *   席荣在自己的大院子中逛了一圈,然后就不老实的跑去了边羽堂的院子,随便寻了个由头让下人等在外面,只带上了随身的仆从黄时。关上了房间的门,时常挂在脸上的那几分轻佻消失了些许,看向边羽堂:“边公子可准备好了?”   边羽堂收起自己手上的毛笔,然后指了一下桌子上的地图:“第一个地点就是这里。”   若是此时景安王在这里,他就会发现,边羽堂的桌子上铺开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日他从黎靖修的书房中偷出来的东西。   当时的时间太过仓促,霍禹并没看出这地图上的玄机。   后山大阵一共被三层阵结连接,每个阵结都由一颗黑玉石维持运转,只要拆掉那三颗黑玉石,他们就能找到传说中的神兵阵阵眼,然后成为可以号令神兵的人了。   而这,就是边羽堂和席荣来到游淩山庄的目的。   若一个贵宾前来祝寿带来太多的手下,未免会引起主人家的怀疑。有了霍禹的经验,二人才决定联手。   席荣在家族中并不受宠,他并没有边羽堂那么大的野心,也并没觉得自己能吞掉神兵阵那么厉害的东西。   他能答应帮助边羽堂,只因边羽堂能给他好处。   毕竟,虞阳新帝的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   席荣看了看地图,点头表示明白。   边羽堂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随从魏安。   魏安上前一步,双手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席荣。   “这是什么东西?”席荣有些好奇的接过了白玉瓷瓶,打开了盖子,闻到了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   “解毒散,今晚行动之前,让所有人吃下这个东西。”   席荣挑了挑眉,收起了瓶子:“闻着就知道是个好东西,给那些下人未免逃过浪费了。”   边羽堂皱了皱眉头:“林中邪门的毒物太多,如果犯了和前人一样的错,那未免太过蠢钝。”   他本是看不上席家这风流公子哥的,但是除了席荣,没有更好的人选。   能够受到邀请,前往山庄祝寿的人并不多,有资格被安排进主院,有机会接触到后山的人更是一只手输得过来,出去不能信任的人以及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们,就只有这个席荣是最好拿捏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帝王身份,并肆无忌惮的提出要求。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下定了决心,若这席荣忍而不发,他倒是还会慎重考虑一下。   “知道了。”席荣收起了东西。   边羽堂见他那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别过了眼。 第47章 风暴前 “这用星月草熬出来的鱼汤就是……   “这用星月草熬出来的鱼汤就是与平日里吃到的不一样, 我上一次吃这道菜还是小时候随家父进宫面圣,这一转眼都多少年了,那滋味现在都没忘呢。后来我找遍了厉害的酒楼厨师, 都没法弄出这滋味, 想不到过了十多年,居然在山庄尝到了这么地道的味道。”   席荣眯着眼, 相当惬意的靠着椅背, 手里捏着精致的瓷勺, 一脸的满意和享受。   “您过奖了,”黎世川笑着朝他身后的丫鬟示意,丫鬟上前, 又给席荣盛了碗鱼汤,“其实这鱼汤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只是这星月草实在是太难寻了些。”   “是啊, ”席荣啧啧感叹, “可惜边兄没有口福啊……”   “我早就差人把边公子的吃食给送过去了,席少爷不用担心。”黎世川办事面面俱到,这种事情怎么会想不到。   “哦?”席荣的眼中划过一抹光, “黎公子还真是姓了黎,做事跟庄主一般周到。”   “过奖、过奖……表哥昨日病发,嫂子走不开, 才差我来招待您, 只要席公子不觉得怠慢就好。”黎世川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因为得到了这句称赞, 相当高兴。   “不用这么见外,我这人其实不讲究那么多规矩。”席荣突然坐直了身子,朝黎世川道:“不过庄主这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严重起来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黎世川有些迟疑,但这语气中的不确定却不是作假,他住进山庄的时间不算太长,他来到这里的时候,黎靖修已经成日里见不了人了。   “那……大夫允许探望吗?”   席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山庄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这个好像是不行的……”黎世川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昨天庄主见的人太多了,现在需要好好养一养,否则明日老夫人的寿宴恐怕就……”   继前日边羽堂和席荣的到来之后,第二日庄中又多出了不少的人,黎靖修亲自接待了一会儿,然后就全部都交给了白玥潇,第二日,所有人都知道了庄主再次病重的消息。   听到这话,席荣也不再多做纠缠,心中那么一缕经过一番摇摆,最终还是被压了下去。   希望边羽堂那边可千万别出岔子才好!   *   “庄主呢?”白玥潇带着翠儿,刚从宋宴的院子端着碗药回来,就看见房中空空如也。   青竹见白玥潇皱眉,没由来的有些害怕,也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夫人眉宇间这股气势越来越像庄主了。   “主、主子刚才出去了……说是要去见偏远的张老爷。”   “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还出去干什么?”白玥潇咕哝了一句,招呼着翠儿将药放在了桌子上。   这张员外她昨日也见过,两人似乎是很好的忘年交,虽然黎靖修这人对谁都是那副样子,但白玥潇还是能看出来,他昨日与张员外说的话比平日里要多。   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找人了。那个人做事,也不是谁都能左右的。   白玥潇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刚要睡下,忽然,窗外飞进了一只浑身通紫的小鸟。   紫鸩变成人形,直扑白玥潇而去,那动作之迅猛,一下子就压制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剩下的一只手拎着她的领子,差点咆哮出声:“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白玥潇:“……”   忙晕了头,确实把这货给忘了。   白玥潇讨好的一笑,将自己的双手从紫鸩的手中挣开,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把你给忘了,你知道我这两天有多忙吗?”   紫鸩嫌弃的收回手,不情不愿的说:“你是不是骗我的,我看那后山什么东西都没有。”   白玥潇一挑眉:“你自己已经去过了?”   紫鸩白眼翻上了天:“要是一直等你,我早就在宋宴的院子里憋死了。”   “那是你找的路线不对。”白玥潇慢条斯理的换了件外袍。   原本打算睡觉的,但这话她现在可不敢说,不然这小紫鸟非拆了她的房子不可。   看似平静的密林之中,由上而下冒出了黑色的雾气,只是今日天色本就阴沉,密林中除了点点荧光小虫之外,只能凭借练武之人过人的夜视能力辨别方向,因为害怕打草惊蛇,他们连火把都不敢点,所以这薄薄的一层黑雾,也根本不会有人轻易察觉。   这层薄薄的黑雾渗入茂密的树林之下,钻进带着潮湿腐朽气味的空气中,与之混为一体,然后渗入林中人的皮肤之中。   “是不是找错地方了,那图上的东西怎么对不上?”实在是因为走得太久,又担心外面的席荣不靠谱,所以边羽堂还是忍不住了。   “是这条路没错,”魏安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黄时。   边羽堂看了一眼两个人:“不是说那设阵人的身体已经被控制住了吗?再想想办法,这样下去我们要干耗到天亮了。”   魏安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边羽堂。   然后冲黄时点了点头。   其实找到席荣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黄时。   这黄时不是一般人。   普天之下,精通阵法奇术的人凤毛麟角,除了在内行中很有名的葛家,边羽堂只就找到一个魏安。   边羽堂当初花了很大功夫才成功收服这个奇人为自己办事,黄时这个人,他还是从魏安口中知道的。   魏安的本事他见过,能被魏安夸赞的人,边羽堂是绝对不会怀疑其实力的。   只是费劲了功夫找到黄时此人时,他已经欠了席家一个天大的恩情,这人固执的很,就算旧交好友魏安的请求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于是,边羽堂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黄时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盘腿而坐,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什么,在地上摆出了一个玄妙的形状,然后,隐隐有股看不见的东西开始在四周的空气中运转,渐渐向外扩散。   然后,无形的气凝聚成粗大的深色咒链,一圈一圈扩散,缠绕住了森林,然后慢慢收紧。   与此同时,地宫之中,黎靖修身体的某一地方突然狠狠抽动了一下,然后,他的嘴角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似有所感的方向,然后,扬手,平静的血池表面突然开始沸腾。   四处飞溅的红色鲜血脱离血池,血滴中飘出了什么黑色的东西,那黑色的东西慢慢舒展,变大,转眼间,面目狰狞的黑色恶鬼飘满了空荡荡的大殿。   *   白玥潇手里拎着一只生无可恋的罗刹鸟,那鸟已经被她的大力气给捏得翻了白眼,原本阴毒的眼神已经变得半死不活,刚开始还不停的挣扎扑腾的翅膀也已经耷拉了下去,如果此时光线足够,还能看见地上落下的几根鸟毛。   “笨蛋,”小白狼笑得一脸得意,“早就跟你说了,这地方真的有。”   紫鸩一开始还没个好脸色,但是当他随着白玥潇深入林中,态度就慢慢的变了,先前他还以为司千说着林子有鬼的言论是专门编来骗他的,没想到他昨天死也绕不回去的地方,在白玥潇的带领下居然走得如此顺利。   “你怎么回事?”紫鸩可没有司千那个好糊弄。   摩挲了两天,紫鸩已经基本看透了,设计这阵法的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若真是如此,那么他能进入这山庄,恐怕也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厉害。   这几日过来给这位老夫人祝寿的人太多,兴许自己是乘了这样的东风。   这些东西暂且不论,能吃到罗刹鸟,紫鸩是相当高兴的,他手一抬,就要在原地生活烤鸟。   就在这时,地面似乎开始震动了起来。   紫鸩迷茫了一瞬。   那边的白玥潇揪着鸟脖子,正要给倒霉蛋罗刹鸟扒光身上的毛,忽然就觉头一疼。   她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下,濒死的罗刹鸟掉在地上,白眼一翻,晕了。   白玥潇皱紧了眉头,看向一旁的紫鸩,那火已经生了起来,却不知紫鸩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就连什么时候不见的,她都没有发现。   白玥潇的双眼有些发红,视野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也正是因为这层薄纱,她慢慢看清了自己周身的真实情况。   黑色的浓密雾气奔腾翻涌着,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层层叠叠的黑色咒链,这些东西似乎离她很近,又似乎离她很远。   那比成人手臂还要粗了三倍的咒链不断紧收,黑色的雾气凝聚成爪,撕扯着粗大的咒链,双方不停的争斗着,一时竟难以分出胜负。   不,也不能这么说。   那层层叠叠的咒链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无数只黑色的“大手”在阻止它的收拢,只是艰难的收紧着。   透过耳边呜呜的风声,白玥潇似乎能听到那“咯啦咯啦”沉重而迟缓的冷锐响声。   那响声似乎就像是某种魔音,交缠着翻滚的黑雾,一声一声,令人的身体慢慢发冷,一声一声,令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第48章 地宫塌陷 “有效果了!!”望着前面的……   “有效果了!!”望着前面的动静, 魏安没忍住叫出了声。   只见四周,一条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线条大亮,紧接着, 一直安静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地上那从自己脚底流淌而过的金色圆弧形线条, 边羽堂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想到某种可能, 心中既兴奋又紧张。   “这就是那大阵的阵符!我们已经控制住了那设阵人, 所以阵符才会显现, 只要抓住机会,就能找到传说中的黑玉石,然后打开阵眼!”   边羽堂看了一眼说话的魏安, 点了点头。   这魏安是他花了很大功夫才请来的人才。   据他所知,葛辉, 魏安, 黄时, 是这世上仅存的没落阵法世家的后人。   这人醉心于阵法一道许久,相较之于他从前许诺给他的富贵荣华,他知此人他更在意的是这玄妙的神兵阵。有幸能看见这样逆天的东西, 魏安心中的激动一定难以用任何言语描述。在这名沉溺于阵法的年轻人的心中,重要的只有玄妙且变化无常的阵法,这天下落入谁的手中, 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无论如何, 只要能为他所用,有所图, 边羽堂觉得自己就可以将任何可用的人招致麾下。   而恰好,跟在景安王身边的葛辉就是这魏安的好友,这新来的手下得知了随景安王在游淩山庄中的所作所为之后, 就想尽办法打探到了那地图的消息,并得知了那设阵人身体中被施下了什么咒术。   至于魏安,来到游淩山庄之后,他曾经猜测过那设阵人是谁,但也仅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催动那咒链需要耗费很大的心血,只能在关键的时候使用。   也不是没怀疑过,那设阵人就是黎靖修。   但是据他所知,如此神妙的阵法,支撑起它的设阵人需得有异于常人的神通,而黎靖修那已病入膏肓的样子并不是作假,所以这疑虑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   “噗……”   忽然,盘坐在地上的黄时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他在面前摆下的东西突然烧起了灰黑色的苍凉之火。   “这是怎么回事?”正思索着,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状况,魏安吓了一跳,慌忙将黄时从地上扶了起来,想要细细看清那地上的怪火是什么东西。   但紧接着,却又听见了什么东西的一声愤怒吼叫。   那从远处而来的庞然大物直奔他们而来,那三条又尖又长的尾巴一下子吸引走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除了黄时,所有人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东西的身上。   边羽堂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丹璘城的景安王霍禹在庄主遭遇过什么,他虽不知晓各种细节,但却知道这林中却是绝对有东西的。   想办法从苍凌国的景安王手里弄到这张图纸,并得知了葛辉的所为之后,魏安研究过了,那图纸是需要经过特殊的处理,才能显现出那未能被看到的东西的。   而那未能被看到的东西,除了那连结而起,将真正的阵眼团团围住保护起来的三颗黑色玉石,就是守护着黑玉石的守护兽了。   原本这守护兽并不会轻易出现,但是有了葛辉先前所做的一切,这一切就容易多了。   转瞬间,那东西已经压垮了一长串的高大树木,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边羽堂与席荣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人手全都是精挑细选而出的精锐,面对这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三尾毒蝎并没有惊慌失措。   边羽堂修习功法多年,自幼天赋极高,没几年就一跃成为三国之内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成为皇帝之前曾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凶险奇异的毒物和凶兽。安逸了几年愈发手痒,今日遇见这样怪异的毒蝎,他不但没有丝毫慌张,甚至那一向温和的双眼中都隐隐带着些许兴奋的光。   边羽堂终于收起了那副和善的面具,拔剑,一跃而上。   ……   *   “吼!”   血月之下,一头白狼高高跃出密林,在一片动荡的密林之上急奔,朝着那邪佞之气最浓重的地方而去。   那邪佞的中心,一颗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大圆球在天空中翻滚着,烟雾中的鬼脸若隐若现。   白狼双眼猩红,一声咆哮,扑向那比她大了足有几十倍的黑。   “……”   黑色雾气中,白色狼影翻动,无数恶鬼惨死于狼爪之下,挣扎,哭嚎,彻底湮灭。   黑色大圆球之下,穿过密林,地宫之中,闭眼默念着咒语的黎靖修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睁开眼,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一旁的四翼虎鹰第一时间睁开眼,不解的看向自己的主人。   黎靖修从血池边起身,看了一眼穹顶。   巨石砌成的高顶突然变得有些空灵,上面似乎有什么在流动。紧接着,地宫上空的场景就出现在了虎鹰以及它的主人的眼中。   当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凝重肃穆且死气沉沉的大殿之中,突然松动了一下,然后,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黎靖修面无表情的重新低下了头,脑中又想起了那日桌子下的狼爪印。   忽然,血池一阵翻涌,似乎是因为施咒人突然中断,所以仪式出现了异常。   正对着血池的宫顶,外面的那幕还没结束。   那原本已经被削骨抽灵,本该被融于精钢玄铁傀儡军的恶鬼们,一个个被抓散了神魂。   那原本本应被傀儡军绞杀的十人,竟然已经杀死了三尾毒蝎,拿到了第一块阵结的黑玉石,并成功的引出了第二只守护兽,六首蛟。   黎靖修又看了一眼那身手矫健的白色身影。   只见它在那团越来越小的黑色圆球之间不停的翻腾,血色的弧光从黑色球体中不停划动,然后,一声一声凄惨的鬼号响起,恶灵们朝天而去,消散于夜空之中,再不留半丝痕迹。   然后,慢慢的,圆球彻底消失,那杀红了眼犹不满足的白狼冲向下方的地宫,那走火入魔的模样令他都有写惊讶。   但那白狼并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用来震惊,因为,这家伙距离地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始终都没有将自己的身形慢下来。   黎靖修看着那白狼的身影,见识到了它的厉害,第一次感觉到威胁,并陷入沉思,也正是这一瞬之间,黑夜中那道银白色的身影逐渐接近地面,“轰”的一声,撞开了那层掩盖着地宫的土地,撞开了坚硬厚重的石板,撞碎了一块支撑着庞大地宫的石柱。   “轰隆隆……”   随着这巨大的破坏,被这入侵者毁灭的一角开始塌陷。   而那被破坏的地方,好死不死的,就是血池的正上方。   虎鹰展开自己的两双巨大羽翼,将自己的主人护在了翅膀之下,帮他挡住了下落的碎石和尘土。   咒术彻底被打断,黎靖修抬起衣袖,抹去了自己唇边的血,“噗通”一声,那将这地方弄得一塌糊涂的罪魁祸首掉进了血池,虎鹰阻挡不及,它站在血池边的主人,以及它自己,被溅了满身满脸的血。   虎鹰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看向黎靖修的眼神都变了。   只是,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东西,落进了血池之后居然不再有丝毫动静了。   除了主人和鬼魂,血池不会因为任何东西泛起波澜,这会儿,血红色的表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若不是那一地的碎石明晃晃的海摆在眼前,它几乎要以为,刚才那一幕是它自己在做梦。   终于,黎靖修动了。   他轻轻抬手,虎鹰会意,扑扇了两下翅膀,顺便将那一旁没有任何生气的黑猫给叼了起来,地上卷起一片粉尘,风声渐行渐远,一时间,狼藉的地宫中只剩下了黎靖修一人。   黎靖修跳下血池,然后扎进了不见底的红色之中,半晌,从里面捞出了一匹红色的小狼。   小狼银白色的皮毛被染得通红,模样甚是狼狈。   但是此时它却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此时的它躯体中正有一股暴虐的力量在游走,这股力量在经过一系列的发泄之后不但没有被像往常一样压制下去,反而愈发膨胀。   黎靖修的大手拂过银狼光滑的皮毛,血色慢慢消散,露出了原本银白色的皮毛。   银狼暴躁的用尖利的爪子在地上划出了三道深痕,它想要翻过自己的身体,逃离这里。   这个人的怀抱相当不对劲儿。   一开始,就是因为这股莫名的气息,它才会这样难受,现在,这股气息愈发浓烈,它恨不得马上就将这罪魁祸首给一爪子撕碎,但这人那双大手就像是一双铁钳一样,无论如何都没法挣脱。   黎靖修的手附在银狼的脊背上,感受着那身体内狂暴的力量。   同是毁灭性的力量,撞在一起定然是谁也不肯屈服。   黎靖修摁住了想要反抗的银狼,然后,苍白的手背上就被抓出了三道抓印子。   银狼见自己那一偷袭只抓伤了对方的手背,又要再次出手。   但是,下一秒,那令她不舒服的气息却消失了。   一下一下,有一双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股奇异有柔和的力量从外到内传递开来,抚平了躁动的力量,抚平了不安的情绪。   一阵冷风从缺口灌了进来,点点荧光从外面飞进了这座阴沉的宫殿。   血池旁,废墟中,血衣男子的腿上躺着一只银白色的狼。   荧光渐渐下落,落到了白狼的身上。   慢慢的,不知是那荧光越来越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黎靖修手起了手,看着自己腿上那发着光的皮毛,和那渐渐变得不似狼型的光影,眼中闪过一抹情绪。   与此同时,密林之中,地上躺着五具死尸,死尸旁,三尾毒蝎与六首蛟统统已经断气。   领头之人经过一番苦战,已经筋疲力竭。   而他的手上,躺着两块温润的黑色玉石。 第49章 螳螂捕蝉 这是白玥潇第二次见到庄中如……   这是白玥潇第二次见到庄中如此热闹的情景, 第一次,是她自己的婚礼。   但是,她也就看出来了, 这黎老夫人对自己亲生儿子婚礼的上心程度还不如给自己过个生日。   从昨天晚上, 庄中的上上下下所有人就开始忙活,一直到了今天一大早, 悠悠扬扬的琴声从外面传来, 将她叫醒,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   “相公,再添件衣服吧, 我看你今天脸色倒是好了不少,但是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白玥潇笑得乖乖巧巧, 拎着那件名贵的白色大氅, 看着黎靖修的眼神俨然一个体贴丈夫的好妻子。   “吱吱……”   一旁的鸟笼又响了一下。   这已经不知是今早第几次了。   它响一下, 白玥潇的眼皮就抽一下。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到底失控跑去了哪儿!!!这小破鸟到底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白玥潇心中一阵翻腾,却依旧没有关于昨天晚上的任何记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黎靖修已经能够适应别人的好意了, 这好意不是出自别人,正是他的小妻子。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大氅,就点了点头。   白玥潇拎着衣服, 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黎靖修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伸了一下胳膊。   白玥潇眉毛一抽,差点把衣服给扔出去。但下一秒,她还是暗自运气, 忍下了这股冲动,伺候自己的相公把衣服给穿上了。   一出门,青竹已经早早的等在门外了。   看见这神色泰然的两人,有些发愁:“主子,客人都已经到了,咱们……”   “不是有世川在么,不碍事儿的。”白玥潇笑得好看,说着还看向黎靖修。   青竹应着,但还是有些发愁。   虽说依照庄主现在的身体情况,确实不能过于操劳,将事情全权交给黎世川来办理也倒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是庄主这权利未免也放得太多了!!   今早听翠儿说起这黎少爷在山庄大门前迎客的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他这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明明庄子里的主人应该是庄主,怎么他看着那个黎世川的模样,倒像是把自己当做主人了呢!   青竹心里默默叹着气,但是面上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黎老夫人的寿宴设在庄子里的花园中,花园经过精心的修整,洒了露水的鲜花在太阳的照射下发着光,名贵的绸缎和精致的仙鹤群像摆列其中,出自名家之手的巨幅贺寿图占据了宴席的最上方,黎老夫人坐在精致的座位前,享受着面前名流们的祝贺,以及四面八方不时投来的歆羡目光。   白玥潇到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昨日没来得及看看这里是个什么样,今天见了,连她都要忍不住惊叹庄中的大手笔了。但随即就是了然,黎靖修一向不会拒绝老夫人的要求。   “相公,”白玥潇笑盈盈和和所有前来问候黎靖修病情的人打了招呼,随着黎靖修来到了老夫人的身边落座,趁着所有人都在听黎世川讲话的功夫,白玥潇悄悄附在黎靖修的耳边,又一次问道,“那模样别致的鸟到底是在哪儿抓到的?”   今早一从梦中醒来,她就听见了紫鸩的叫声,当她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那张熟悉的床时,她就开始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后山有股奇异的力量,能激发出她体内的魔性,昨晚那股力量出奇的强烈与浓厚,她的魔性被压抑太久,一下子如开闸洪水般爆发,凶猛而出,冲垮了她的所有理智。   所以,一觉醒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根本不知道紫鸩是如何、什么时候被抓起来的。   “后山。”黎靖修端起一旁的青竹给倒的水,喝了一口,终于回答了白玥潇缠着他问了一整个早上的问题。   “后山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白玥潇惊讶掩唇。   黎靖修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脸。   白玥潇扯了扯黎靖修的衣袖,笑道:“那鸟我看着喜欢,送给我行不行?”   “那鸟就养在咱们院子里,送给夫人不照样也是放在那里?若是在看着喜欢,就去喂一喂便好。”白玉杯子掩住了黎靖修唇边的一抹一闪即逝的笑意,那语气有些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找不到任何线索。   但是白玥潇却沉默了。   她觉得这便宜相公不简单很久了,也觉得他可能怀疑自己,但一直仗着对方拿不出证据,所以从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只是,今早过后,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白狼头一次开始心虚了。   但这都不是最让她在意的事情。   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现在居然还好好的。   那样滔天的魔性喷涌而出,她居然睡了一个好觉,这又是为什么?   “总之……谢谢表哥对我的信任,这一趟希望大家玩得高兴!”黎世川的话语结束,将宴席交到了黎靖修的手上,黎靖修简单的说了两句,带头向黎老夫人举杯。   白玥潇就全程跟自己的夫君,一边品尝原先庄中没拿出来过的菜品,一边想着怎么把紫鸩从笼子里给弄出来。   但是,慢慢的,她就没心思想这件事了。因为前来与黎靖修攀谈的人越来越多,白玥潇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跟着应付一个个客人。   往日里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相当爱热闹的席荣此时却一反常态,身边只跟了两个给他倒酒的小丫头。   别人都知道,席老爷子家的这个小儿子远不如他的那些个兄长,所以没人人为将来继承席家家业的会是他,相较之于席荣,年纪轻轻便让人不敢小觑的边羽堂就受欢迎多了,还没一会儿,身边就围满了人。   席荣轻笑着接过了身旁的小丫头递来的美酒,问黄时:“东西拿到了吗?”   黄时本就是个不起眼的人,这会儿只是以一个下人的身份待在如此风流倜傥的席荣身边,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他。   “拿到手了。”   “给我瞧瞧。”席荣放下酒杯,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要什么珍贵的宝物,就像是要赏玩一件普普通通的玉石配件一样。   那不分场合的态度和那随意的模样,险些让黄时都以为,这人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东西交到了席荣的手中,那一瞬间,他还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边羽堂。   边羽堂被一群人包围着,今天魏安并没跟他过来,不知去了哪儿。   那两颗形状不太规则的圆润黑色圆球躺在他的手心中,隐隐沁着凉意,若是细细看去,黑玉中像是有黑色雾气流动一般,玄妙至极。   席荣仰头喝干了手里的酒,一手摩挲着酒杯,一手合起,将两块玉石攥在了手心。   这就是霍城无论如何也想要得到的东西么?这就是霍禹废了那么大力气都没拿到手的东西呢?   不知道到时候霍城会如何奖励他呢,他那兄长最近也得意太久了,是不是该叫他歇一歇了?   “今天晚上机灵点,别出了岔子。”   席荣将东西重新交到了黄时的手中,嘱咐了一句。   黄时低声问:“那虞阳国君……到时候要怎么办?”   席荣满不在意的瞥眼:“我与苍凌皇帝的交易就只是拿到东西,那人与我何干?”   虽这是个阵法奇才,若不是他父亲于这人有恩,这人不会跟着他,但是这人有时候也过于木讷了。   若是换作平常,席荣绝不可能将这样木讷的下人给带在身边的。   于是黄时便不说话了。   “况且……”席荣又看了一眼边羽堂的方向,“让他用假货趟了雷,一旦身死,咱们也省去了对付他的力气,不是么?”   边羽堂是个谨慎的人,根据霍城给他的消息,边羽堂此次前来还带了不少人,全都埋伏在山庄外安全的地方,一旦他掌控阵眼,拿到能够操纵神兵阵的宝物,这些人就全部按计划撤退。但若计划有变,这些人随时都能在外面接应。   霍城为人的谨慎程度丝毫不亚于边羽堂,早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在外面安排了可以信任的人手,就算边羽堂死在游淩山庄,这些人也没法在这里闹起来。   而且,虞阳的生死与他有何关系?   他知道,霍城也是,他巴不得虞阳国再次乱起来!   *   白玥潇笑着站在黎老夫人身边,被一群女眷给围着,笑得脸都要僵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寿宴的尾声。   正当她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又见远处一个人影闪过。   白玥潇眉头一抽。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司千。   她朝黎靖修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身旁拉着一个小姑娘的手,正亲热的说这话的黎老夫人,悄悄后退了一步,想要找机会溜走。   看司千那着急的样子,好像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呢。   但此时,她却偏偏无法如愿。   突然,一个守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那满头大汗的样子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了?”   “庄、庄主……”那守卫朝着黎老夫人与黎靖修的方向行了一礼,看了一眼白玥潇,“外、外面来了个人……”   白玥潇歪了歪头,不明白这守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谁?”黎靖修咳嗽了一声,轻轻皱起了眉。   他今日在外的时间太多了,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的咳嗽。   “来人赶出去便是,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黎老夫人还没说话,黎世川边率先站了出来,指着守卫,一副不满的样子。   “可、可……”   那守卫很早之前就在游淩山庄做事了,所以认得尹青婉,当初尹府的老爷带着自己女儿来退婚的时候,也正是他当值,那尴尬的场面他现在都没能忘记。 第50章 黄雀在后 “可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可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白玥潇走到黎靖修身边, 将一杯水递给了他,然后转身,对着守卫发话, 将黎世川快要出口的教训给堵了回去。   黎世川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沉默着低头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了山庄真正的主人, 站在人群中, 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可那是、是尹青婉小姐……”守卫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头都沉了十斤,抬都抬不起来了。   他挺喜欢现在这个庄主夫人的,但是那尹青婉小姐不论出身还是学识, 似乎都比现在的夫人要高出来不少,况且若是他没记错, 老夫人相当喜欢尹小姐, 若是尹小姐真的后悔了, 那……   尹青婉?   那是谁?   白玥潇不明所以的看了眼身旁的黎靖修,但是黎靖修只是将那守卫从地上给拉了起来:“没听世川少爷说的吗,赶出去。”   白玥潇下意识的看向黎世川, 黎世川的眼神没来得及隐藏,那丝怀念恰好被她捕捉到。她垂下眼,心中的疑惑又多了几分。   黎老夫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黎靖修, 笑着走上前去把正要离开的守卫给拦了回来:“等等, 既然是婉儿,就让她进来吧, 这孩子从小就跟我说投缘,也不知道嫁人后过得如何,正好让我跟她叙叙旧。修儿, 好歹你们也是青梅竹马,做不成夫妻也还是有情谊在的,你不会有意见吧?”   黎靖修看了眼黎老夫人:“既然母亲想见她,那自然是听您的。”   于是那守卫小跑着出去了。   黎老夫人扫视了一圈人群,然后朝众人笑道:“感谢各位今日前来山庄参加我的寿宴,希望今天大家对山庄满意,一会儿我要见一位故人,寿宴既已结束,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世川,他会把大家都安排妥当的。”   寿宴的主角都这样发话了,自然没有人会不同意,边羽堂是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他一拱手,礼貌的道别,率先离开了这里。   有了这一开头,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回了山庄一开始给安排的住处,今晚或者明日就出发,离开山庄,回家。   黎老夫人的心情很好,将寿宴的后事交给了白玥潇,然后点了黎靖修,与她一起走了。   白玥潇也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简单的交代了一些收拾东西的事宜,就匆匆的回了院子,还没到自己的院子,就看见了司千。   司千终于蹲到了白玥潇,匆忙的就想拉人。但是白玥潇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一脸嫌弃的拍开司千的爪子,司千早有防备的朝后一躲,结果却躲了个寂寞。   司千一愣,抬眼去看白玥潇,却发现她居然在走神。   “喂!”   白玥潇突然被司千抬高了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没好气的“啪”就一爪子拍了过去:“干什么!”   “啊——”司千差点被拍得飙泪花。   实在不是因为他是弱鸡,只是他真的躲不过白玥潇那又快又疼的巴掌。   司千每被拍一次,都要怀疑一次,他师父是不是在骗他。   白玥潇绝不可能是什么没天赋的弱小狼妖!!   他不相信!!   绝对不信!!   “你怎么了?”罪魁祸首挑起了眉,对好友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表示相当鄙视:“你就是拍了一下吗?”   “拍了一下?”司千欲哭无泪,“我怎么觉得你力气又大了?”   白玥潇依旧鄙视:“明明是你又弱了。”   司千想打人。   “什么事?”   “你刚才在想什么?”司千好奇的看着白玥潇,觉得有些新奇。   白玥潇眯了下眼,然后将司千给拉到了一边。   翠儿被白玥潇给留在了后花园看着那些下人干活,所以此时她身后一个小丫头都没有。翠儿只是胆子小了些,办事还是相当靠谱的,而且许是白玥潇对她很好的缘故,这丫头也不像最开始时候那么畏缩了。   “我问你,尹青婉是谁?”   “尹青婉……”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司千还有些迷茫,但是紧接着,他就从自己脑子的一个犄角旮旯把这个人给拎了出来,“尹青婉怎么了?我记得那是庄主的青梅竹马。你怎么知道她的?”   “她来庄里了,相公去见她了。”白玥潇有些不爽,她还以为以黎靖修那副清冷的模样,是不会有青梅竹马这种生物的,却不想,她还是不够了解这个人。   “那也没什么嘛,她都成亲了,”司千想了一下,说,“其实我没见过那个女人,我与师父来这里的时候,尹府早就退婚了,只是见过那女人的画像。”   “什么画像?”   司千挠了挠头:“帮一个小厮收拾东西的时候,从一堆没用的旧字画中发现的,我有点好奇,就多问了两句,那小厮在黎家做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就告诉我了……先不说这个了,紫鸩呢!我都找他半天了!昨晚就没回来,你们昨晚去哪儿了?”   听了司千的话,白玥潇这才恍然惊觉,还有个小伙伴儿等着她去解救呢!刚才没有跟过去不也是为了这件事吗?怎么到了半路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被抓起来了,你跟我来,咱们把他救出去。”说着,白玥潇又重新迈开了腿,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被抓起来了?被谁给抓起来了。”司千有点惊讶。紫鸩那么厉害,会被庄里的人抓起来?   说起这件事,白玥潇有些气短:“被庄主。”   司千:“……”   “被谁?”司千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庄主……”   “你们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司千惊悚的看着白玥潇。   白玥潇干脆不回答了:“跟我来就是了!”   临出门的时候,黎靖修把那鸟笼给挂在了外面,其实庄主院落中的景致极好,只不过院中清冷,从没人刻意驻足欣赏罢了。司千在白玥潇的带领下,成功走进了院中,守院的人总见着司千与宋神医来这里,虽然今天庄主不在,但是人却是白玥带进去的,所以并没有多问。   一走进门,司千就看见了瘫在鸟笼底,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的紫鸩。   “他这是怎么了?”司千惊悚了。   “没事,晒的。”白玥潇真是再了解不过了,她这小紫鸟好友自小就不喜欢晒太阳,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从早晨开始就精神不好,虽然一直在扑腾,但是看得出没什么力气。不然的话,她才不信一个小小的鸟笼能把堂堂族长护法给关上一整天。   躺在笼中的华丽小紫鸟虽然听见了两个好友的动静,但是现在它却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它静静的听着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靠近,然听见了笼锁碰撞的清脆金属声。   然后,一秒,两秒,三秒……   紫鸩费力的抬起了脑袋,朝笼门的方向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昨晚林中似乎出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力量,那力量有先有后,带着不一样的煞气,两两相撞,冲击到了他。   这件事就发生在白玥潇消失之后,他在林子中正找着这死丫头的踪迹,忽然就中了招,再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了笼子里。   且浑身虚软无力,应是被昨天的莫名力量给冲撞,受了内伤,又中了那黑色雾气的毒,所以没有半点逃跑的力气。   他歪头,没看见被打开了的笼子,也没看见两个小伙伴心疼且担忧的表情,他的视野中,笼子还是那个笼子,门还是那个门,朋友还是那两个朋友。   只是这两个没良心的朋友,谁也没能打开这个笼子,夕阳的映衬下,这两个缺心眼儿的好友一个捏着锁头,不死心的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银钗子,拨弄着锁芯,一个站在旁边,紧皱着眉头,似乎是相当不解。   “你行不行啊,不是力气大得很吗?直接拽开不行吗?”   “你行你来!要是能打开我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那你放手,我来试试……”   “……”   紫鸩:“……”   毁灭吧。   累了。   *   夜色悄悄降临,已经在黎家人的送别之下告别“离开”了山庄的边羽堂和席荣又出现在了熟悉的树林。   月亮高悬,隐隐泛着诡谲的红,林中一片静谧,随着深入,逐渐伸手不见五指。   在黄时和魏安的通力合作之下,蔓延至整座山头的大阵再次亮起,剧毒的九头毒兽被斩落在地,一个不规则的黑色玉石在阵结中显现,边羽堂一向沉稳的脸都险些绷不住。   他弯腰捡起那黑色的玉石,眼都不敢眨一下。身后的魏安看了一眼旁边的黄时,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魏安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两块黑色的玉石。   他接过了边羽堂手中的黑色玉石,然后盘坐在地上,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三枚玉石置于其中。   风轻轻的吹过,玉石慢慢生出了黑烟,血色的图案隐隐从地上“升起”,不停地变大,变大,再变大。   血池,一只黑色乌鸦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在了黎靖修的肩膀。   而高高的王座之上,被锁链拴住的东西已不知去向。   乌鸦叫了两声,又飞离了主人的身边,黎靖修抬手,那熟悉的一团没了某人的搅合,那一个个被削骨抽灵的恶鬼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牵引着,熔铸于整齐的精钢傀儡之中。   大地发出剧烈的颤抖,金属发出荡气回肠的嗡鸣,黑色慢慢消失,邪气慢慢退散,脚底开裂,磅礴的力量喷涌而出。   那久久伫立于大殿之中的军队,动了。 第51章 全盘绞杀 随着魏安的动作,地面开始震……   随着魏安的动作, 地面开始震动,魏安催动三颗黑色玉石的同时,黄时也没闲着, 他的四周, 长长的咒链出现,盘盘绕绕, 慢慢在空中勒紧。   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 由他出手, 那中了此种咒术的人此时正在某个地方,被生不如死的折磨着。   而因为这种折磨,他将无心管控即将被破开阵眼的神兵阵。   果然, 魏安的破阵仪式相当顺利,三颗玉石归位, 一条红色将三颗玉石串起, 慢慢蔓延至山林的三个阵结所在之地, 钻入其中,破坏着坚固的大阵。   感受道自己力量的深入,魏安紧紧的咬着牙, 心中慢慢出现了丝丝喜意。即便知道这还不是结束,但他就像是已经窥见了结局一般,心中那抹不确定正随着力量的深入与阵结的瓦解正在慢慢消失。   然而, 突变就在这一瞬间。   那最后一颗到手的玉石慢慢消散了所有力量, 化作一团轻柔的雾气,消散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紧接着, 红色力量慢慢流入第二颗玉石,但是一直顺畅的力量流动却突然在第二颗玉石边停了下来。   感觉到了障碍的魏安拧了一下眉头,此时的边羽堂早就已经高高跃到了枝头, 透过浓密的树木观看着山林中漏出来的光。   虽然视野有限,没法将大阵看个明晰,但是那东方慢慢按下去的光却清楚明白的告诉着他,那个阵结被破开了。   边羽堂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正等着第二个方向的光熄灭下去,却突然看见某一个方向震动了一下。   那并不是亮着的地方,那一瞬间,边羽堂甚至觉得,这是他的错觉。   “噗……”   突然,魏安吐出了一口鲜血,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攻击,朝后倒了下去,席荣及时接住了魏安的身体,朝黄时交换了一个眼色。   假的玉石被灌注了某些力量,被魏安的力量激发,两相对撞,触发了第二个阵结的陷阱。那昨日已经被杀死的六首蛟从阵结中爬了出来。   但昨日那阵结守护兽已经死了,此时的六首蛟像是被缝合出来的怪物,甚至有些部位因为被边羽堂破坏的太过彻底,所以有所缺失,模样相当恐怖骇人。   六首蛟张开了自己十二只眼睛,猩红诡谲且一片死气的眼神昭示着它并不是活物的事实,也不知它是否还有生前的记忆,总之,它一现身,就直朝边羽堂而来!   边羽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得有些慌乱,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已经躲出去老远。   “这是怎么回事!!”原本胸有成竹的事情出现了这样大的变故,边羽堂终于忍不住暴怒的吼出声,但他因为躲避六首蛟的攻击早已离开的原地,此时的地方,并没有任何人能听见他的质问。   “吼!”   六首蛟粗大的尾巴横扫而过,粗壮的树木遭了殃。   昨日为了对付这难缠的东西,边羽堂损失了厉害的手下,自己也受了伤,今天独自一个人根本就应付不来这怪物,没过一会儿就落了下风,被咬断了一条胳膊。   “魏安?你怎么了!你可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我可告诉你,我……”   “他已经晕过去了。”黄时冷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席荣这才停止了演戏。   此时的席荣,哪还有半点风流草包的模样,那双眼中闪动着某种光,他这才将魏安给彻底放到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动手吧。”   此时那虞阳国的皇帝应该已经死了吧?   那家伙大概死都想不到,自己是死在了什么人的手上。一想到这,席荣就感到了无边的快意。   听见席荣的话,黄时这才拿出了那两颗真正的黑色玉石,与魏安先前的做法一样,放血,结印。   那已经快要消失的红又重新出现,黑色玉石开始被抽取能量,整片山林中,慢慢熄灭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山林的西边,第二个阵结存在的地方,开始慢慢被瓦解。   随着阵结力量的消失,那守护兽也开始变弱。   但即便是变弱,边羽堂也已经全然没了反抗的力量。   此时的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依旧没想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与此同时,刚才,他察觉到微小震动的那个方向,震动愈发强烈。   也不知是那不知名的东西越来越近了,还是因为此时的他躺在地上,所以感受得格外清晰。   此时的席荣,脸上的表情与边羽堂如出一辙,他也高高跃起,与刚才的边羽堂一眼,站在最高的枝头,看着那远处慢慢消失的光。   第二个阵结消失,第二颗黑色玉石化作一团雾气消散,那股红色慢慢流入最后一个亮着的地方,席荣死死的瞪着那个方向,眼都不敢眨一下,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在他心中,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长,那最后的光芒才慢慢消失下去,与此同时,那三个方向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   席荣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那微小的变化,但是慢慢的,那动静却容不得他不放在眼中了。   “咚……”   “咚……”   “咚……”   整齐的脚步,微微晃动的地面,乱作一团的黑夜中,惨白的月光之下,冷光一闪,阴森的金属光泽划过,那整齐的傀儡军终于暴露在了席荣的视野之中。   那一瞬间,席荣的脑子彻底凝滞,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   然后,震动慢慢变大,不但是因为那森严整齐的钢铁傀儡军原来越近,还因为,在相反的方向,又一支一模一样的军队,从森林中出发,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着。他们的后面,有一具已经被碾做肉泥的尸体,那一滩血红模糊的样子早已叫人分辨不清是人是妖,只是那随着肉/5体一起粉碎的国君玉佩,昭示着他的身份。   自此,虞阳国君的死,成了个未解之谜。   谁也不会想到,那崛起于混乱中,尊贵又睿智的男人,会这样凄惨又默默无闻的死去。   傀儡军踏过那滩肉泥,朝森林外围走去,只不过,却不是走向山庄,而是走向相反的方向。   此时,潜伏在山庄外面的军队与数不清的暗线还不知道,一场屠杀,正在朝他们逼近……   “那是什么东西……”回神之后,席荣的腿有些发软,但是显然,没人能听见他的话。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黄时也虚弱的躺在了地上,那已经快要成功的破阵仪式,已经全盘崩坏。   一切都乱了,这一切都与计划中的不一样。   席荣终于彻底回神,抖着手伸向自己的口袋。   “砰!”红色信号弹射向天空,但是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那一早被霍城安排在山庄外的密林中等待着接应的军队,本该在信号弹亮起的那一瞬间冲进定好的方向,前去接应为他们皇帝办事的大人。但是,此时的他们已经变成了遍地的残尸,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这是什么东西!!”   虞阳国君边羽堂,不,他的真实名字,应该是虞承瀚。虞承瀚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军戴林听见了远处的动静,恰好率领自己的一部分人马朝这边赶来。   君上曾说过,在这个邪门的地方,小心点总没错,潜伏在这偌大的黑森林中这么久,他自然也知道这鬼地方有不少人,但那些人也都是个中高手,他要带领着自己的人在这地方潜伏,就无法去探查那些人的位置。   “快!!防守!!”   戴林不管不顾的在一片黑夜中狂吼着,再也顾及不上这么多了。因为,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身为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轻而易举的就能判断出,这股浓重的血腥味绝对不止几十人这么简单。   充满湿气的森林中,几个火把艰难的点起,但这些站在火把周围的人很快就开始后悔了——他们宁愿从没看清过眼前这番炼狱般的景象。   那不知从哪里来的士兵正活生生将一个人撕成两半,他们没有知觉,没有感情,不懂什么叫痛,不懂什么叫章法。他们只会服从主人的命令,杀光所有的入侵者。   “不要慌——”戴林想组织平日里纪律严明的手下做点什么,但是面对这样情境,他虽没有完全被吓懵,却也慌了阵脚。   “锵!”   一个穿着厚重铠甲的“士兵”在他思索的这一瞬间,已经快如闪电的来到了他的面前,□□挥下,戴林及时阻挡,却被那不可思议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虎口都有些发麻。   一个照面就这样狼狈,戴林不敢想他们是否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仿佛是一个信号,那些已经将苍凌国军队屠戮完毕的傀儡军团重新集结,那永不疲惫的步伐,那永远冷锐的锋芒,映在人的眼中,踩在人的心上…… 第52章 你本成魔 地宫。  外面在屠杀,里面……   地宫。   外面在屠杀, 里面却很宁静。   主导了这一切的人此时正赤/*裸着坐在血池中。不同于以往那苍白的面色,此时的黎靖修有了人气,只不过因为要支撑那庞大的神兵阵, 所以他看上去依旧不怎么健康。   血池中, 他伸出一只手,缓缓从自己的腹部中拉扯着什么, 半晌, 半截黑色咒链从皮肤中穿透而出, 修长的大手捏着那截黑色的东西,随手扔在了血池边。蹲在血池边的虎鹰低下头,闻了闻那被主人扔过来的东西, 然后又一脸嫌弃的重新闭上了眼。   然后,一只黑猫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 它的嘴中, 叼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闪闪发光,正是那王座上已经消失不见的心脏。   黑猫跳下血池,竟可以在水面上平稳的行走, 黎靖修伸手,将那颗心脏从猫的嘴中取了出来,细细端详。   身体缺少心脏的日子里, 每当这半成品的神兵阵需要力量镇压恶鬼之时, 他都要分出十中之一的心神之力放进这黑猫的体内,以免自己在与万鬼殊死搏斗之时出现意外, 神魂俱灭,再无翻身的余地。   这黑猫,是他, 也不是他,那十中之一的心神在沉睡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做了什么。以至于他从不知道,以自己曾与那样其妙的方式与自己的小妻子相遇过。   发着光、重新变得有力量的心脏慢慢没进白色的肌肤之下,下一秒,血池中的红色血水突然暴起,高高的血墙将中间的人淹没,磅礴的力量以地宫为中心朝整座大山扩散。   紧接着,那一直死寂的森林突然光芒大盛,真正的、占据了整座山的、属于神兵阵的巨大玄妙符文倏然亮起,几乎点亮了森林上方的天空。白色的柔光与一股威严的黑交织着,点点金色时隐时现,厚重,强大,又深不可测。   纹路亮起,又熄灭,森林重归于平常的模样,只是,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   残破了无数年岁的神兵阵,自此,再次重获新生。   *   “你先出去,我来想办法!”眼见着折腾到了晚上都没能成功将紫鸩从笼子里弄出来,白玥潇终于火了。   中间被翠儿叫去处理了一下宴会收尾的事宜,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司千被留在房中,想破了脑子,也没有找到将紫鸩从笼中解救出来的办法。   “我为什么要出去?”司千已经累得气若游丝,反驳白玥潇的话完全是出于本能。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来那么多废话!”白玥潇没好气的皱着眉,眉宇间藏着一股躁郁。   不知什么原因,夜色降临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强忍着那股不对劲儿办完了事,回来看见司千那笨手笨脚的模样,那股子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喂!”司千龇牙咧嘴的,他把妖力全都耗在了那邪门的笼子上,这会儿半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轻而易举的被白玥潇给拎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白玥潇转头,黑眸中划过一丝红。   已经被笼中那奇怪的禁锢吸干了妖力的紫鸩忽然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异常的力量。他警觉的真开眼,艰难的朝外面看去,但却只看见了白玥潇。   房中的烛灯晃动,从他的角度看去,白玥潇慢慢朝他走进,明明是熟悉的伙伴,但是紫鸩却无端感觉到一股危险。   换做平时,紫鸩准一早就警觉了起来,但是现在,他早已没了力气。   “哐!”   沉重的鸟笼落地声响起,紫鸩差点被活生生震碎五脏六腑。但是随着这一声响,那牢固的铁笼破碎,周身压着他喘不过气的某些东西也随之消失,紫鸩长长舒出一口气,变回了人形。   随着这声响动,司千破门而入,看见那笼子在地上被劈成了两半,下巴险些掉在地上:“这……这……”   但是此时,没人去理会司千,紫鸩犹如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屋中飞射而出,待到他回过神来,白玥潇也早已不见踪影。   “白玥潇,你给我停下!”紫鸩在后面狂吼出声,再也顾及不上什么山庄,什么鸟笼,什么虚弱了。   刚才,就在那一瞬间,紫鸩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来自于白玥潇。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气息,像极了来自魇域的裘行,白玥潇怎么会有这股气息呢……   白玥潇的眼中还剩下不少清明,清明中带着一些懊恼,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失控,她躲避着后面紧追不舍的紫鸩,一路逃窜,到了山庄外。面对平坦的大路,白玥潇丝毫犹豫都没有的一头扎进了森林。   但一入森林之中,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地方。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森林与外界给隔离开了,森林中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差点将她给熏晕过去。   一入了森林,白玥潇身上那股暴虐之气愈发压制不住,她隐隐察觉到不妙,连忙回头,想离开这里。   但是转身一看,身后一片密林,根本看不见任何出口。   “该死的!”白玥潇狠狠咒骂了一声,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自己疯起来不要紧,但是她却万万不能让紫鸩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若是被紫鸩知道,那么白玥南必然也会知道,到时候……   “啊……”   白玥潇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朝前跑着,突然就听见了远处的一声惨叫。   她慢慢停下脚步,屏住了呼吸,努力让自己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然后,她听见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她瞬间屏住了呼吸,但是浑身暴虐的血液却在阻碍着她的理智,脑中疯狂的嗡鸣和耳边那越来越微不足道的惨叫相互在撕扯的她的理智。   “砰!”   一声巨响,惨月之下,一个红衣人影高高跃起,她的手中拎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下方的大树倒落一片。   那人影快如疾风,转眼间已消失在月亮之下,朝着外面的方向略去。   “王……”   一只小妖战战兢兢的走来,看着面前披着黑色裘衣的高大男人,一脸畏缩:“查……查不到那异常的来源……”   背对着小妖站立着的男人没有说话,一抬手,那小妖只觉一缕黑烟吹在脸上,然后,黑烟触碰到的皮肤开始龟裂。   “不……不……王,饶命、我、我叫人继续……啊……啊————”   饶命的话还没全部说完,那小妖就彻底化作了一缕黑色的烟,飘散在了夜色之中。   而他们后面跪着的一群小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裘行冰冷的面容在月色的映照下愈发惨白,他站在已经颓败的凤华城城楼之上,眺望那一片无际的森林,森林中隐隐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就是被这股转瞬即逝的力量给惊扰醒来的,可当他真的彻底醒来时,那股令他感到不适的力量却突然消失了。   就在那小妖彻底湮灭的那一瞬间,裘行回身,想要跳下城楼。就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某种情绪。   “呵……”   一阵风略过,跪在最前面的一只妖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他们的前面哪还有黑狐王的影子?   有了这一开头,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群妖精全部抖抬起了头。   一只小妖扑到前面,悲痛万分的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空气中的什么。   这群妖常年待在死城,守护着闭关疗伤的黑狐王,即便对他冷酷霸道的做派不满,也半点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他们都是来自魇域的妖。   如今的魇域,没了血莲作为力量支撑,已经无法容下他们了。而魇域又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力量本源,如今的他们,谁也无法去往正常的妖界生存,所以只能依附裘行。   失控的白玥潇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一路直逼死城,却还没触及到城墙,就看见了那个老熟人。   裘行已经是那副模样,但是她已经不是如今那巴掌大点的小白狼了。   “没想到你还活着。”裘行开口,语气中带了些起伏,但辨不明是惊奇还是杀意。   那股子暴虐的力量一直到这里,才看看挺住。当她猩红的眼瞳中映出那熟悉的人影时,理智终于重新归于脑海。   “怎么不说话?”裘行一步步走近白玥潇,并没有急着动手,“没想到我还活着,我的武器可还好用?”   半晌,白玥潇掩唇,轻笑出声:“好不好用,要看能不能用它取了你的命。”   “没想到你还活着。”裘行本以为,这弱小的白狼被掳进魇域误食了血莲之后会立马丧命,却不想,她不但没有因此死去,甚至还用血莲的力量给了他致命一击,也就是这一击,险些要了他的命。   魇域没了血莲的力量支撑,已经无法让妖生存,他在寻找生路的途中,恰好看见一处邪气浓重的死城,这一躲,就是十多年。这十多年来,他一直在闭关疗伤,不问世事,若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裘行一直记着,那就只有当日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弱小狼妖了。   “我还活着有什么新奇的么。”白玥潇轻笑出声,虽然发丝和红衣都有些凌乱,但是却丝毫没法影响她艳丽的容颜,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查找到裘行的踪迹,她也能隐约猜测道,这家伙根本就没死,但如今亲眼见到他,白玥潇突然发现,她低估了她对裘行的恨意。   她非亲手杀了这个人不可。   “当然新奇,”裘行的声音响起,“白玥南为什么还不杀了你,他们该不会还不知道,你已是魔了吧?”   “……” 第53章 美人出浴 黎靖修一席白衣站在被鲜血浸……   黎靖修一席白衣站在被鲜血浸得湿润的土地上, 黎明的太阳光小心翼翼的丝丝缕缕穿过茂密的树叶,却穿不透树叶之下弥漫的那一层血色雾霭。   黎靖修站的地方很隐蔽,他几乎隐匿去了自己的所有气息, 没人能发现这里还有第四个人。   是的, 一夜血洗之后,这里还有活人, 而且这些人, 他全都见过。   一个一身灰黑色装扮的人走进这片血腥之地, 他弯下腰,用自己苍白带着一层薄茧的修长大手挖下了一层血泥。   那人力气很大,片刻时间, 就从不知是血肉还是泥土的地上挖出了两个人。   那两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却依旧活着。   葛辉将魏安和黄时扶离了尸堆旁, 分别捏开他们的嘴, 往里面塞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那药丸也不知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服下去之后,魏安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便睁开了眼。   这两人昨晚晕过去的时间太凑巧, 傀儡军一夜的杀戮,将两个人埋在了尸体之下,这才逃过一命。   看见两个人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黎靖修忍不住在想, 这神兵阵倒也没真的有传说中的那般神通,这不就有两个漏网之鱼吗?   魏安醒来之后, 还有些迷茫。但是,他满身满脸的血马上就让他无暇迷茫了,那冲天的血腥气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他根本就猜不到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待到魏安的气息平稳了一些,黄时也醒了过来,他和魏安的反应相似,但是他的一条腿断了,根本无法走路,所以这地方就算万般邪气,葛辉也没办法马上将人带离。   就算这两人的腿脚没毛病,昨夜收了那样严重的反噬,受了那样严重的内伤,他们也走不远的。   听见魏安有些虚弱的问话,葛辉深深吸了口气:“……我们……被骗了。”   确实是被骗了,虽不知那咒链到底下在了何人的身上,但却准是那在后山设下大阵的人没有错。魏安和黄时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有了接下来的行动,但是若这计划早就败在了第一步,那么他们现在落得如此下场,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但是,即便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葛辉还是不敢相信,居然……他居然会被骗的这么惨。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那个人最信任的弟子!   “他……”   黄时刚一张口,就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句话戛然而止,但是葛辉还是从他眼中的震惊中读出了他的意思。   能将他们骗得团团转,这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魏安又咳嗽了一声,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我们要如何跟师父交代?”   这可是他们筹谋了几十年的计划,若真失败得如此彻底,那他们有何颜面像师父交代这件事?   是的,边羽堂知道的是假的,席荣知道的也是假的,这三个因阵法之术流名于世的故事也是假的,这是几十年前就被精心筹划好的阴谋,这三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伙儿。   一提到自己的师父,葛辉也重新皱紧了眉,但无论如何,他都是要知道的,他叹了口气,道:“他早晚会知道……”   没看见胜利的成果,没有拿到能够控制神兵阵的神器,他们就算撒了谎,又能如何呢   “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废物了吗……”黄时有些不甘心的喃喃出声。   魏安扯了扯嘴角:“还能怎么办?”他这语气中带着些嘲讽,他们自诩聪明,不也输得一败涂地吗?   “……确定了么?真的是黎靖修?”黄时看向葛辉。   葛辉点了点头:“他的病情愈发加重,肯定与我的咒术有关。”他虽霍禹离开山庄之后,又暗中去调查了山庄的事情,除了黎靖修,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虽然他还是无法想透,黎靖修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但这也间接的说明,将那第二个计划的执行人送进山庄,师父是明智的。只是那人到底不是与他们来同一个地方,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尤其是来了这里之后。   若想要用他,还是需要敲打一番的。   ……   师父么……   黎靖修的眼中划过一抹幽光,转身,无声的离去。   他本以为虞阳国君和苍凌的霍城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却不想,原来这其中还有别人的搅合。   ……   *   浴桶中,水已经凉透,但是白玥潇却依旧沉沉的睡着。   半个晚上的时间足以修复她露于表面的血肉伤口,但加上先前因为力量暴动以及与裘行过了两招而消耗掉的力气,她现在已经筋疲力竭。上一秒想要披上衣服离开浴桶,下一秒却重新坐了回去。桶中的水浸透了那层薄薄的衣料,她就这样睡着了。   黎靖修推门就来的时候,只听见了清浅的呼吸声,但那床帘还好好的收着,大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顺着那呼吸的声音,黎靖修找到了屏风后躺在浴缸中的某人。   那水早已经冷透了,但是某人还是毫无所觉的睡着,她红润的脸有些苍白,那层被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莹白的肌肤上,黎靖修的目光触及到那寸寸雪肌的一瞬间,呼吸都有些凝滞。   他弯下腰,伸手,将里面的人给抱了起来,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同样被打湿的衣服。   白玥潇睡得迷迷糊糊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自然是能感觉到的。她微微睁开眼,黎靖修的脸映入眼帘。   于是白玥潇一合眼,就又睡了过去。   黎靖修竟也反常的没有再次把人叫醒,甚至都没有惊动在外面守夜的翠儿。   带将人放在啵啵床上的时候,白玥潇衣服上的水已经干了。望着那张俏丽的脸蛋儿,黎靖修抬起的手放了下来,没有将隔在两人中间的帘子给放下。   *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大早,司千就堵在了庄主的院门口,白玥潇一出现,他就把人给抓住了。   白玥潇有些恍惚,一向冷静的脑子第一次有点儿乱,想起今早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有力的心跳,她就有写发憷。   “白玥潇!”   见白玥潇根本没听他说话,司千又叫了一声,要不是前几次惨痛的经历,他真的想动手了。   “嗯?”白玥潇抬头,“也没怎么,那笼子掉在地上,自己坏掉了。”   “……”司千一副我信你才是见了鬼的表情。   白玥潇耸了耸肩:“真的。”   “那他人呢?”   “……”   人呢?   紫鸩昨晚一路追着她,也找到了裘行。   那个时候,她已经对裘行出手了,但是察觉到紫鸩的气息,他们两个人同时停了手。   白玥潇的理由当然相当充足,她这幅样子不能被紫鸩看见。本以为摆脱裘行的纠缠需要费一番功夫,但是却没想到裘行也像她一样,在紫鸩出现在那里的前一秒躲得无影无踪。   白玥潇略微一想,大概也能才到其中缘由。   紫鸩是谁,裘行是知道的,紫鸩如果在这里发现了他的踪迹,那就意味着整个妖族都要来找他的麻烦了,所以裘行才会离开。   但是紫鸩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死城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才不告而别。   对于白玥潇的敷衍,司千明显是不乐意的。但是他却悲哀的发现,他已经麻木了。这小白狼不对劲儿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秘密,除了他。   “我问你,”白玥潇突然再次开口,打断了司千的思绪,“宋宴回来了吗?”   “啊……没有啊……”司千的眼中划过一丝迷茫,不知道白玥潇问什么会突然提起师父。   “你今早看见我相公,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吗?”白玥潇死死的盯着司千,生怕说错过他脸上一丁点儿表情。   “没有啊……”司千回想了一下。   白玥潇一脸不相信:“你不会是看不出来吧?”   司千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比不上师父,但是庄主有什么不对劲儿我还看不出来吗?要真的说……”   司千的火升到一半,忽然回想起了黎靖修今日的脸色,好像是不错,可是昨天送药过去的药僮明明说,送药的时候庄主并不在院子里,那时已经不早了,庄主没有准时吃药,但精神状态却不错,这可是件稀罕事儿。   “你没感觉到他的心跳吗?”白玥潇不死心。   这件事给她的冲击甚至大过一早醒来发现两人躺在一起这件事。   她确定以及肯定,从前,她从没如此清晰的听见过对方的心跳,似乎因为那突然多出来的心跳,他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甚至还破天荒的对她笑了。   虽然这笑微小到几乎没有。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司千皱起了眉,少了几分玩笑的心思。   白玥潇这家伙虽然不靠谱,但也不至于总揪这这么一件无聊的事情反复说,难道这件事还是真的不成?   司千现在可不敢小瞧白玥潇了,这家伙绝对不是弱小的狼妖!他绝对是被骗了!   “等宋宴回来了,一定得让他好好给瞧瞧,他怎么还不回来!”   “师……师父说他在外面遇见了故人,还……还要再拖两天。”   “……” 第54章 你笑了? “相公,咱们不亲自招待尹小……   第二天一早, 依照老夫人的意思要招待尹小姐的庄主夫人被她相公给拉出了门。   白玥潇对那青梅竹马看都懒得看一眼,既然庄主带头罢工,她自然是乐的跟着。   “相公, 咱们不亲自招待尹小姐真的好么?”白玥潇笑盈盈的拿起小贩摊子上的小玩意儿把玩着,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眼中却不见半点愧疚。   也不知她这美人相公抽了哪门子风, 将老夫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把那青梅竹马的尹小姐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但是白玥潇却对此相当满意。   那股子兴奋劲儿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料,连她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不用管她。”黎靖修熟练的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碎银子,买下了白玥潇手中的东西, 那动作就像做了千百回似的,相当熟练。   付完了钱, 他转身, 就要继续往前走, 忽然,后面一阵骚动,一个人冲乱了人流, 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救命啊,杀人了!快救救我!”   几个粗声粗气的男声从后面响起,这三人紧紧追着的,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黎靖修连正眼都没瞧, 迈开腿就要继续走。白玥潇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所以对此也不做任何表示。   但那眼尖的女人许是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器宇不凡, 虽没带出来一个仆从,但不管是从衣服还是气质,在人群中都是相当出挑的。她横冲直撞的扑了过来, 白玥潇惊呼一声,朝黎靖修的怀里躲去。   黎靖修本想侧身躲开那人,但是目光触及到那人污泥之下那张熟悉的脸时,却又突然诡异的停了下来。   那张脸,狼狈却又绮丽,像极了他怀中的人。   白玥潇根本就没看见那女人长什么模样,尽管她心中怀疑黎靖修已经发现了她不对劲儿的模样,但在两个人彻底“撕破脸”之前,她绝对不能自投罗网,所以这害怕的样子演得相当用力。   黎靖修安抚性的拍了一下白玥潇的肩,然后朝一个地方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身离去。   马上,后面就出现了两个长相普通的人,无声无息的解决了那三个男人。   白玥潇在集市上买了几个小玩意儿,又吃了点东西,这才与黎靖修一起回到山庄。回去的路上,白玥潇总觉得有些对劲儿。   这条通往山上山庄的路她以前也走过,但是今天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还不等她多想,忽然,很久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砰”的一声,马车夫惨叫着砸在了马车上,黎靖修微阖的双眼睁开,撩起帘子那一瞬间,已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暗卫,开始与这些刺客纠缠起来了。   其中一个人白玥潇曾在山庄中见过,转念一想便知这是黎靖修带来的人。   但是……   这山上已经是游淩山庄的地界了,什么人敢在这里搞小动作?   “害怕?”   白玥潇正想的出神,黎靖修的声音就从旁边传了过来,与声音一起来的,还有肩膀上那只有些温暖的大手。   白玥潇转头,轻摇,两个人离得有些近,不知为什么,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有些不自在,而肩膀上哪只手似乎也越来越热,好像能把她给烫到一样。   小白狼头一次有这样窘迫的感觉。   黎靖修将身边人那些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边划过一抹笑意,心脏的有力跳动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感觉。   然后,他抬起手,终于放过了有些僵硬的某人。   然而,下一秒,马车底响动了一下,白玥潇还沉浸在诡异情绪中的注意力一秒被拉回,黎靖修也一瞬间收起了唇边的笑意。他一把拉住白玥潇,将人带离了马车。   黎靖修的人身手了得,尽管对方的人也很厉害,但是争执之中却还是落了下风,只因他们抓人长长要留个活口,所以有个暗卫刀下留人,给了那刺客一线生机,却不想这人机灵得很,逮住机会就瞄准马车,扔了一个什么东西。   “砰!”   二人刚刚离开马车,下一秒,马车爆炸。   “小心!”   白玥潇本是被黎靖修护在身后的,但是白玥潇又不是个傻子,黎靖修体弱,如果被这动静冲击到,说不定回去就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身体快过脑子的做出了动作。   黎靖修只觉被一股大力一扯,下一秒,自己与他这小夫人就调换了个位置。马车被炸毁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清楚的看见了木屑飞溅的清晰轨迹,但是但那一切都似乎已经静止。   留在耳边的,就只有那清晰而快速的心跳。   “主子!”手下焦急的赶来,但爆炸只发生在一瞬间,那人已经被压住,并被卸掉了下巴,从牙中取出了那颗早已藏好的毒药。   “没事,”黎靖修看了一眼那被压在地上的人,抬了下手,然后看向白玥潇,“有没有受伤?”   “没事。”白玥潇撇着嘴拎起了自己的轻纱裙,不满的对黎靖修说:“我的衣服坏了。”   漂亮的裙子后面被星星点点的烧了几个细小的黑点。   这件衣服她很喜欢的呢。   黎靖修无奈的笑了一下:“回去找后院的人再给你做几件,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白玥潇眨了眨眼:“你笑了?”   黎靖修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那副冰冷的模样看着有疏离感,反而是这一笑,面部的线条都柔和了起来。   白玥潇默默捂起了脸。   她居然觉得脸有点烧。   “主……主子……”一旁的手下战战兢兢的,完全没了刚才杀人的气势,似乎打破两人之间的氛围会被天打五雷轰一样,底气不足的开口,但依旧不敢上前,“您……您和夫人再等一下,马车马上就……”   “不用了。”黎靖修转身,看了眼白玥潇,“我与夫人自己走上去。”   “可是……”属下一听,就要急了,他们庄主这身体情况还没人不知道吗?这样走上去怎么行呢?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们的夫人就拦住了庄主。   “相公,还是等等马车吧。”白玥潇当然也不会让黎靖修自己走上去,虽然这一小段路对于普通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她可不敢让黎靖修冒这个险。   “没事,走吧。”黎靖修既然已经那定了主意,肯定就不会再修改,还不等手下再劝,就径直离开了。   属下将求助的眼神投降白玥潇,却不想白玥潇想了一下,然后也对那手下挥了挥手。   “相公,等等我。”   属下:“……”   “相公,你真的没问题么?”   才没走几步,黎靖修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细汗,白玥潇有些担忧的掏出了自己的丝帕,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汗珠,观察着他的面色。   倒是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没那么不中用。”黎靖修的语气不轻不慢。   *   “庄主怎么还不回来?”尹青婉模样有些担忧,心中想起被交代的事情,又有些打鼓。   她看向黎世川,这人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差了些,但是她依然记得那天在后花园中第一眼那股熟悉的感觉。   “别急,交代你的事都记清楚了吗?”黎世川倒是一点忧虑都没有,此时的他,俨然没了黎靖修面前那副恭敬的模样,他望向窗外的眼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那眼中划过的光有种与这张年轻的脸并不相符的阴狠。   “嗯,”尹青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不确定的问道,“尹家的钱……真的已经还上了吗?”   听到她这话,黎世川转过身,笑道:“怎么,不相信老夫人?”   尹青婉总觉得黎世川这一声一声的“老夫人”听着很别扭,但还是笑了笑:“不会的,我相信老夫人和你。”   她昨天晚上并不是故意偷听到黎世川与老夫人的谈话的,但接受起这两人的关系来,却也没那么难,毕竟,他们认识了十多年。只是,要说有多大分量,却也不好说了,她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尹家因为和前夫家做生意失败而欠下的那一大笔债。   其实特地在黎老夫人的生日当天登门并不是意外。   她原本以为,黎靖修病的那样重,没几日可活了,而老庄主已经死了,黎靖修再一出事,这偌大的山庄就支撑不住了,所以当初,尹家态度那样坚决的退婚,她才没有强硬的反抗,虽然她也舍不得自己的青梅竹马,但是自己的终身幸福也同样重要,不是吗?   只是,世事难料,黎靖修虽病了,但却寻得了一名神医帮他吊命,而游淩山庄不但没有跨下,反倒还越来越好。   反观她,落魄至此,人财两空,路过城门,看见有人施粥,才隐约听见,这是游淩山庄派下来的人。庄中的老夫人就要过寿了,所以那贤淑的庄主夫人才叫人在这里设下施粥的摊子,为老夫人祈福。   尹青婉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为难了好几天,终于在那上门要债的拿走了他们家的所有值钱东西后,登门来了,然后,就有了后来那一系列的事情。   “少爷!”   一个小厮的声音打破了房中逐渐变得有些诡异的气氛,尹青婉抬起头,黎世川正好打开门。   那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附在黎世川的耳边说了什么。   黎世川点点头,看向尹青婉:“他们要回来了。” 第55章 关于神兵阵 “夫人,您不着急嘛!”翠……   “夫人, 您不着急嘛!”翠儿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嗔怪的对白玥潇抱怨,“您都不知道呢, 我都听在老夫人院子里的小丫头说了, 那尹小姐昨天都是住在老夫人院子里的,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感情就是不一样呢!”   这庄主和夫人一大早出了门, 连老夫人叫去招待尹小姐的命令都无视了, 刚一回来又在这里悠哉悠哉的换衣服,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真是急死她了!   翠儿虽然在人前小心翼翼的, 很害怕给自己的夫人丢脸,但是私下里却比从前开朗了许多, 知道白玥潇待人随和, 所以也敢说。   “那又怎么样?”白玥潇是真的不着急, 她慢悠悠的从自己精致的梳妆盒里拿出了一颗紫宝石首饰,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本来她也不稀罕老夫人的喜欢,所以能有多着急?   倒是她看老夫人瞧尹青婉那表情十分熟悉, 像极了当时的陈晴馨,所以这是又打算让黎靖修娶了那青梅竹马吗?   “又怎么样?要是像上次的陈小姐一样,被老夫人相中了, 那夫人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翠儿撇了撇嘴, 她打心眼儿里看不上那尹府的小姐,他们庄主多好的人啊, 这家人当初退婚退得那样绝情,现在落魄了又来上门求助,这得是多厚的脸皮!   要她说, 跟本就不应该招待这样的人!真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   “庄主呢?”白玥潇搞定了自己的行头,站了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不知道,”翠儿摇了摇头,“可能是去了书房吧,我刚才来的时候在书房门口看见了青竹。”   白玥潇眼波流转,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   去了书房?   怕不是去了后山。   冷静下来之后,魔性大发那晚发生的事情零零星星的在她脑中闪回了几下,虽然她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没有记忆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百分之百肯定,这一定于她那深藏不露的相公有关。   地宫,红色的池子,奇怪的妖兽,角落里的黑猫,那张熟悉的脸,以及森林中的尸山血海……   白玥潇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兴奋。   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司少爷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   “没有呢,司少爷只说是宋大夫叫他过去一趟,大概没几天就会回来把。”   “走吧,先过去看看,毕竟是娘嘱咐要早点过去。”   去瞧瞧老夫人的院子里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再瞧瞧这些人又准备了什么戏码。   *   “咯啦咯啦……”   沉重的机关声响起,王座后的那条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空空的王座缓缓下沉,墙上那棺材型状的东西慢慢凸出墙面,放倒在高台之上。   黎靖修打开了黑色的棺材盖子,那具青白的干尸再度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黎靖修静静的看着这具不知已经存放了多久,还没有腐烂的尸体,半晌,慢慢抬起了手。   神兵阵的力量是一种很玄妙的力量,来自于一个叫做天马山的地方。那地方隐于世间,是普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的地方。   生活在那里的人得尽天地眷顾,有不少优于凡人的神奇术法。而他们当中,黎烬就是那一辈中天资最高,最接近神明的人。   天才都是高傲的,黎烬不满足于先人留下的神奇术法,想要创造出一个能够抵过千军万马的强大杀器。但这种过于逆天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是黎烬对此已经有了执念,为了完成他心目中的神器,他渐渐走上了邪路。   除了制造兵器,黎烬还精通阵法,所以慢慢的,那个设想中的东西还真的被他给摸出了门道。   只是这门道,是歪门邪道。   那一晚被天马山曾经的幸存者永远记载进了天马山的历史之中。   黎烬,这个已经几近走火入魔的人,为了铸就自己的神兵阵,献祭了整个天马山。人们从来只知道黎烬天资聪颖,没有难得倒他的东西。但是从没有人知道,黎烬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天马山一年一次的庆典那天,所有人都聚集于山顶,按照祖先的规矩祭祀他们古老的山神。   只是那一天,没有等来山神,只等来了黎烬。   整座山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用不知名玄妙阵法包围,杀阵开启,人们全都变成了恶鬼。恶鬼被收进大阵中,成了这邪佞阵法的傀儡。   只是黎烬到底小看了这里的人,就算是成为恶鬼,他们也并不是那么好摆布的。   他这神兵,并不成功。   但是黎烬并没有死心。   他带着封印了万千恶鬼的黑玉扳指从天马上离开了,隐姓埋名,来到了三大国交界的森林,在此扎根,想要彻底收服阵中的恶鬼,为自己所用,炼成真正的神兵阵。   而那些在那场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天马山后人穷尽一生都没找到黎烬的踪迹。   而黎烬,穷尽一生也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他将自己的经历与毕生所学全部记载在了纸上,封订成册,与那些从天马山带出来的东西一起,存放在了自己修建的地宫之中,留给有缘的后人。   他的后人,也就是游淩山庄的黎家一脉,尊承先人遗训,几代人一直守护着这个地方,套上了那黑玉扳指,就一辈子都是守阵人。而这些人中,从没有人能够通过黎烬留下的考验,成功发现地宫的秘密。   所以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穷尽一生守护着的,并非神圣的神兵阵,那只不过是一个镇压恶鬼的容器罢了。   黎家人素来神秘,作为他们背后支撑的独立城池凤华城也相当富饶,凤华城建城时间并不长,但是却因有关于神兵阵的传说而无人进犯。   直到十年之前。   北朝国君对凤华城起了贪念,率兵大举进犯。   黎靖修的父亲,也就是黎家的上一代家主黎瑞平,天资过人,摸到了神兵大阵的门道。在大军交战之时开启了神兵大阵。   被占压了许久的“神兵”出动,北朝的士兵尽数绞杀。   黎家主黎瑞平,也就是黎靖修的父亲,并不了解神兵阵,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那些从阵中出来的“士兵”,不但杀了敌人,也杀了自己人。   幸好那时的大阵并未被完全开启,力量也仅发挥了一半,黎瑞平以自己的寿命献祭恶鬼,堪堪收回已经快要失控的大阵,并开始意识到了“宝物”的邪佞之处。   但那一战,到底是让神兵阵的威名传遍了诸国。在那之后,心中有着盘算的人全都歇了心思,没人再敢打凤华城的主意。   但那时,因为有凤华城主的庇佑,从未有人将世代经商的黎家与那大阵联系在一起。   黎瑞平是在五年前那场动乱中死去的,死后,黎靖修成了守阵人。   黎瑞平将自己生前的经历写在了纸上,被黎靖修发现,并最终通过考验,顺利进入了地宫之中,知道了百年来的一切。   黎靖修也知道了,王座之中的那具尸体,便是当年的天才黎烬。   这人到底是不甘心,死后都没有入土。也幸好他并非是普通的凡人,尸体能保存至今。   黎靖修并没有任何天分,他的力量根基是黑玉扳指强行赋予的。因为黎瑞平先前开启过大阵,所以大阵的封印一直很松动,恶鬼们被镇压了几百年而滋生出的邪恶鬼种噬心吞情,为了与那些魑魅魍魉对抗,黎靖修很快便成了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在心脏彻底枯竭之前,他依照黎烬书中记载着的秘术,将其取出,封存。并在吃尽了苦头之后,终于摸索出了收服恶鬼的办法。   只是他毕竟是一介凡人,没有黎烬那样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这一过程极其艰辛。   虽然活着,但到底没有了常人该有的心脏,在恶鬼的侵害之下,黎靖修逐渐恶疾缠身,天下名医都无法查出病因,将其根治。   就连机缘巧合之下救下的狐妖宋宴,也只是能让他在恶疾发作时好过一些罢了。   那心脏虽被封存,但却没有什么能阻止它的枯竭,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黎靖修伸手,摁在了那具青白尸体的心口之上。殿中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   这都是他从未预料到的事情,若没有那颗重新跳动的心脏,他不会功力大涨,那邪佞的万千恶鬼不会被他彻底收服,那只能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奇武器也不可能大成。   命数至此,有缘罢了。   能够在行尸走肉般的余生中遇到一个重新让他变得鲜活的人,是他之幸。   随着那大手的收力,那冰冷的尸体心口处开始隐隐发热。   一声轻响惊动了一旁正在瞌睡的黑猫,它还未完全睁开眼,便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黑猫警惕的炸起了一身的黑毛,但在发现这里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便疑惑的转过头。   只见那距离不远的几级台阶上,它的主人从棺材中取出了一块黑色的晶石。   他将那黑色的晶石朝空中抛去。   这个方法也是从地宫的古籍中发现的,黎靖修本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使用这种术法,但那夜,林中那三人的对话却让他起了疑心。   说不定,真的是那个地方的人查到这里来了。   否则,葛辉、魏安、黄时……这样精通奇术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凑在一起?   黑色晶石是天马山的人们死后化成的力量凝聚体,没什么大用处,却能够因独特的力量牵引着人找到他们的同族。   黑色晶石化作一股烟雾融进天顶,水镜般的天顶泛起波纹,然后浮现了一个人影。   黎靖修的眼神动了一下。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黑猫顺着主人的视线抬头,“喵”了一声,跑开了。   无聊,这个黎世川有什么好看的? 第56章 亲生母子 “她真的醉过去了吗?”   ……   “她真的醉过去了吗?”   尹青婉压低了声音,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当然,那药可是我亲自放进去的,不会出问题。”黎世川一向对自己的东西相当有信心, 同时也对尹青婉的过于谨慎和不信任有些不满。   尹青婉还想问, 但是触及到黎世川的眼神,不知为何, 又有些害怕, 于是她闭上了嘴, 将想要说出口的话给压了下去。   “人来了,你跟他走,让他带你去庄主的院子, 别办砸了,事成之后你不但有庄主夫人可以做, 你的家人也不用在躲债了, 尽心点!”   “……嗯。”   尹青婉跟着那过来的下人走了, 黎世川转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两腮挂着淡淡红晕, 明显是已经醉过去的人,推门,走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 床上本应睡着的人睁开了双眼。   原来如此!   她就说么, 刚才在黎老夫人的饭桌上,一切都过于顺利了, 这些人除了多灌了她几杯酒,一点幺蛾子也没闹出来。   至于她为什么没发现那酒中的猫腻……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就真如那黎世川所说, 他拿出的东西非同寻常吧。   白玥潇拍了拍自己有些发晕的头,不得不承认这黎世川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是,她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突然出现在山庄,就得到了老夫人的热情对待,不但老夫人,就连这号称是她相公多年的青梅竹马也对他服服帖帖的,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勾结在了一起,心甘情愿都为他办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真的就如他们所说,为了还债么?   可那老夫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非要和自己的亲生儿子过不去呢?   先是陈晴馨,又是尹青婉,就非要在她这相公的身边插一个不省油的灯么。   “……”   还不等白玥潇在胡思乱想下去,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有些急促沉重,是个男人。   白玥潇略微一想,便猜出了这两个人并不怎么高明的下作计谋。   庄主夫人趁着丈夫病发与别人私通,一定是要被休掉的,到时候,这个位置可不就被空出来了么。   若不是黎靖修在饭桌上发了病提前离开,她的头有些沉,他们倒也不会有机会策划这些东西。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白玥潇正盘算着一会儿要先卸掉这人的哪里,忽然,却又听见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她倏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很快,那个走在前面的人也一声惨叫,不知遭遇了什么。   紧接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叫喊声,白玥潇仔细分辨了一下,不是别人,正是那去而复返的尹青婉。   “砰”的一声,大门被一股大力打开,一群人闹闹哄哄的走了进来。为首的,就是黎靖修。   黎靖修的面容仿佛结着冰霜,直到看见自己的夫人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那黑眸才稍有缓和。   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白玥潇才敢睁开眼。   但是,还不等她越来越炉火纯青的演技发挥作用,她就被一股大力拉进了怀里,然后,温暖的大氅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玥潇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是此时,黎靖修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把人带进来。”   “相公,你……”   白玥潇从白色的大氅中冒出头,满脸疑惑,但看着黎靖修那脸色,却又与刚才离席时完全不一样。   “我没事。”黎靖修安抚性的拍了拍白玥潇的背,然后,目光移向门口的人。   “修儿,你这是干什么!婉儿做了什么,你要把她抓起来,这要是被你尹伯父知道了……”   “老夫人……老夫人……救救我……”   还不等闻声赶来救人的黎老夫人说完话,尹青婉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声,她已经哭花了脸,模样有些滑稽,但是那眼中的惊吓却做不得假。   “表……表哥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这、你这身体还病着,有什么交给我就行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随老夫人一起来的,还有黎世川,此时的黎世川俨然一副关心长辈的模样,完全没有私底下的算计的模样。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女人都算计到庄主和夫人的头上了,绝不能轻饶!”到底是常年跟着黎靖修的人,该有气势的时候,不输于任何人。   “她做了什么错事?”黎世川不解。   “她趁着主子喝药的时候想要混进房间,还把夫人偷偷带进了这个偏僻的院子,谁知道她想做什么!”   “这……”黎老夫人下意识的看向黎世川。   黎世川看向尹青婉,脸上带着薄怒:“真的是这样么?”   “那还能有假!不过,她肯定是想对主子下手,说不定还有同伙!”青竹看尹青婉那眼神恨不得把人给活吞了。   上一次陈晴馨扯出来的一堆烂糟事情还历历在目,就那么死去真是便宜她了。要是这女人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那么决不能轻饶!   “隐瞒对你没好处。”   黎靖修只说了这一句,就有一个影卫突然出现,将一叠纸扔在了地上。   尹青婉挣脱了押着她两条胳膊的人,捡起了地上的纸。黎世川也黑着脸从地上捡起了其中一张纸。   那上面不是别的,正是尹家早年行贿的证据,这东西若是拿出去,讨债的能算得了什么,这么大的数额,他们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你……这……”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因为震惊和恐惧,尹青婉甚至话都说不出了。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想这样问,但是只有一个人问出了口。   “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地良心,她这次可真不是演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相公从来都是与世无争,做事不声不响的,怎么看着这次的架势,好像是存心要把事情闹大了一样呢?   实在是太反常了。   黎靖修看了一眼乖乖被自己裹住的某人,不答反问:“还记得是谁把你带到这来的吗?”   白玥潇乖乖巧巧的摇头,心里却咕嘟咕嘟的冒坏水儿。开玩笑呢!这么厉害的相公,还用得着她助攻么!   这人厉害着呢,就是藏得太深了。   两人对话的这一小会儿空档,对面的人心思早已百转千回,黎世川暗自懊恼,却又想不出别的办法。   尹青婉这女人靠不住,若不是对自己的安排和药有信心,他怎么也不会让这么多年都未见面的女人参与进他的计划中来。   现在这黎靖修不仅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因为酒里的东西发病,甚至还掌握了这种东西,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棘手了起来。   “不……不……”看完手里的所有东西,尹青婉心中进村的那点儿侥幸终于烟消云散,她心中的恐惧被放大无数倍,全都写进了眼里,“庄主……您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其……”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么!你一个陌生女子,若是没人帮忙,怎么可能做成这样的事情!”青竹再次出声,脸上还带着与他那张憨厚的脸不太相符的狡诈,“真的不说么,今天一大早出了庄子给尹府送钱的人已经被主子叫人给拦了下来,如果你再耽搁一会儿,说不定你的家人就已经全部都被那群追债的人给带走了呢。”   说着,门外就又走进一个人,他押着一个被绑了手脚堵上嘴的人,这人尹青婉相当眼熟。   “你……”   戳到了尹青婉最深的痛点,她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本来她就是个富家小姐,家里欠债之前,她遇见的最大的坎儿也就是未婚夫恶疾缠身,不得不退婚罢了,这样的事情,她能憋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都走投无路了,还能怎么样呢?   “别……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尹青婉的身体都开始颤抖,“我说……我说、是……是……”   “修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尹青婉的话还没说出口,老夫人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事已至此,黎老夫人也有些慌了,但那慌张的眼神中,还带着丝丝的恨意。   “娘,这能有什么误会,她明显就是不怀好意!”白玥潇哪能让不善言辞,一直对黎老夫人有礼的黎靖修这样打岔,所以,还不等黎靖修回答,她就抢先开了口。   不但抢先开了口,那满脸都写着余惊未定,伤心愤怒的模样,叫人看了就对这生事端的尹青婉愤恨了起来。   “是谁?”   黎靖修并未理会老夫人的问话,而是看着尹青婉,有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是……”尹青婉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黎老夫人与黎世川的方向,然后开了开口,就在那名字呼之欲出之时——   “够了!”黎老夫人像是终于豁出去什么一般,站了出来。   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黎世川抬起头,眼中露出惊讶,愤怒的青竹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下人们全都低着头,不敢看这些个主子。   黎靖修微微蹙眉,看向黎老夫人。   “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吧。”   黎老夫人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没人能看见她宽大的袖子中有些颤抖的手,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她是相当平静的。   “老夫人……您……”黎世川做出了一副惊讶又困惑的模样,似乎不太明白这事跟黎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都是我指使的。”   “娘……”白玥潇再抬眼,眼中带着受伤,“为什么?”   黎靖修抬手,用手指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似乎是知道她这眼泪并没有多少真的伤心,所以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那极具压迫力的眼神看向黎老夫人的那一瞬间,饶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黎老夫人都忍不住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上一次看见这个人露出这样的眼神,还是在五年前。   “我……”黎老夫人后退一步,被黎世川扶住了,她突然就回过了神来,想起了自己现在正在何处,正在做什么,忽然,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凶狠。   她抬手,直指白玥潇:“还不都是你,都怪你这个丧门星!把你娶回来是为了冲一冲修儿身上的病气,可你到好,你瞧瞧你来了之后,我儿子都变成什么样了!”   “您消消气……这件事也不能怪嫂子,您看……”   “你别为她说好话!”黎老夫人越说底气越足,挥开了黎世川的手,一个不自就冲了过去,活像是要捉奸一样,就要去拉靠在黎靖修怀里的白玥潇。   但是她快,却有人比她更快。   两个人从后面突然出现,将黎老夫人牢牢的押在了地上,叫她再也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们是不是要反了!”黎老夫人惊怒交加,这两个人她认识,这是跟着黎靖修的守卫,从不听从她的差遣。   可即便是这样,也从没有下人敢这么对她。   “修儿!你要为了这个女人让你的亲娘受这种羞辱吗……唔……”   押住黎老夫人的两个人竟堵住了她的嘴!   黎靖修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一旁的黎世川。   白玥潇对这样的发展不明所以又莫名觉得刺激。   她本来也没有被怎么样,就算黎世川那高明的药让她一开始有些头晕,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事了,见黎靖修站起来,她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站了起来。   黎靖修没有理会被摁跪在地上大喊大叫的黎老夫人,而是走到了尹青婉的身边,弯下了腰:“是老夫人只指使这么做的吗?”   “我……”突然被再次发难,尹青婉那一颗刚刚落下去的心脏又狠狠的提了起来,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时,一个女声响起。   “你要想清楚,游淩山庄做主的人始终都是庄主,老夫人再怎么抬举你,护着你,你现在不依然还是一个落魄小姐吗?”   白玥潇笑吟吟的站到了黎靖修的身边,不知为何,与那双漂亮眼睛对上的一瞬间,尹青婉竟觉得有些冷。   但是,比这双眼更冷的,是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黎世川看过来的那双眼睛。   但黎世川却怎么也想不到,这饱含威胁的阴狠的眼神,不仅没有起到作用,甚至还让尹青婉彻底崩溃了。   凭什么!   黎世川凭什么这样对待她!   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啊,小时候,除了父亲,黎哥哥就是最疼爱她的人!!   就算中间他们发生了一些事情,没有在一起,那又如何?现在他们全都孑然一身,这难道不是上天赐予的机缘吗,就算她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们母子那样私密的对话,黎世川都没有如何,甚至还把她当成了一伙儿的人。   那么现在为何又要这样?   为什么不帮他?   这个人还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黎哥哥吗?   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如此对待都可以无动于衷,那么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尹青婉如同被兜头浇下一桶凉水,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两天她一直都处在知道了这个秘密的巨大震惊之中,完全忘记了其他事情。   “不说么?”   白玥潇见尹青婉呆愣愣的,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白玥潇有些不耐烦了,她顺着尹青婉的目光回头,正好与黎世川四目相对,黎世川表情相当正常,只是那时不时用余光撇去老夫人的眼神表明他非常焦心。   “是他——”   尹青婉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一只手,那手直指黎世川。 第57章 谁是正主    黎世川讪笑了一下:“……   黎世川讪笑了一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黎靖修, 你不是人,连自己的亲娘都可以推出去挡刀,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 我看错你了!我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   白玥潇张了张嘴, 这句话槽点太多,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她下意识的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人, 却发现这人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就算被骂了也没什么特殊的变化。   “喂!你乱说什么!”黎靖修忍得住, 但是青竹却忍不住了,他和见不得任何人骂黎靖修。   但是还不等青竹继续说下去,就见尹青婉突然疯了似的笑了起来。   “咚!”   白玥潇忽然敏锐的听到了身后有一阵劲风袭过, 然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转过头去, 黎世川已经被摁倒在地, 距离他不远处的地上, 还有一根银针。   “哈哈哈哈……你想杀了我吗?不如你先杀了你娘如何?”尹青婉已经豁出去了,反正现在尹家完了,原本她想要找黎家寻求帮助, 却又被搅进了这一滩浑水之中,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这件事绝对无法善了了, 所以, 大家就都不要好过了!   黎世川万万没想到,自己筹谋了这么久的事情会被一个女人给破坏,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面前的女人给活刮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玥潇总算是明白了,这尹青婉是在说,黎老夫人是黎世川的娘?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嫁了个假庄主!他才是真正的黎靖修!”尹青婉语不惊人死不休, 又是平地一声惊雷,这雷声把在场除了知道真相的人全都给狠狠的震了一下,就连青竹都不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他震惊的张大了嘴,甚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黎老夫人也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一个尹青婉给都出来,一直挣扎个不停的身子也停了下来,下意识的看向黎世川,嘴中“呜呜呜”个不停,明显是有话要说。   黎靖修示意,身后的人终于才把黎老夫人嘴中的东西给取了出来,黎老夫人一张口,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看向黎靖修:“虽然不知道当初老爷为何要将黎家的基业交给你,但这么多年,黎家也不算亏待你,若是没有黎家的权势,你这一身的病也不会吊住这么多年,既然我们的亲生孩子已经回来了,那么你就应该主动让位,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以后你依旧可以在黎家养病,我们……”   “不要再说了……”打断黎老夫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黎家的亲生孩子,黎世川。他被压在地上,始终没做任何反抗,他跪在地上,低着头,灯光的阴影打在那微微低着的头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有什么不能说的!”其实黎老夫人一开始就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的亲身儿子漂泊多年回到故乡,想尽办法与她相认之后还要一直遮遮掩掩的。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她丈夫当年用了什么办法,改变了这假庄主的容貌,但是假的依旧是假的,亲生的还是亲生的!   她儿子说的确实在理,这假冒的孩子掌管山庄上下这么多年,还需慢慢图谋,但是就算现在东窗事发,他也没有资格惩罚他们任何人,因为他现在坐着的,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位置!   白玥潇被这信息量巨大的对话给砸蒙了,黎靖修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并没有要给谁解释的意思,他看向黎世川,问他:“你真的以为,在我身边插一个女人,就能夺回黎家的东西?”   黎世川还是什么都没说。   “想夺回什么,是钱吗?”   “……”   “你不要在装了!”黎老夫人尖声叫道,“修儿都已经告诉我了,我们家老爷留下来的宝物还在,那是属于黎家的东西!”   “黎老爷告诉过你,那是宝物?”黎靖修轻飘飘的一眼让黎老夫人浑身发颤。   她丈夫死前曾说,那是害人的东西,要他们的孩子承认下一任守阵人,要做好他会早逝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初,她才悄悄送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当那什么莫名其妙的仪式不得不进行下去的时候,万不得已,这人才站了出来。   是这样没错。   但是,这么多年,不一直都相安无事么?   虽然关于黎家世代守护的至宝,个中细节只有历代当家人才知道,但是她又不傻,可不就是凭借着这东西,黎家才一直受到凤华城庇佑的么。   尤其是十年前。别人不知道,她身为黎家人还不知道么?凤华城城主凭什么能战胜北朝的军队?不都是凭借着他们家的宝物吗?   虽然在那之后她丈夫一直卧病在床,黎老夫人也曾因此产生过动摇,怀疑是那东西害了自己的丈夫,但是过了这么久,她开始起了疑心。   若拿东西真的会害人,为什么黎家前几代家主全部都是百岁而终?为什么黎家祖辈留下的遗训都是守好这宝物?   每一个思念丈夫与儿子的夜晚,黎老夫人都在怀疑,这是一场骗局。   那仪式进行的时候,除了她丈夫和这个人,谁也没亲眼看到,结束的时候,她丈夫就死了,说不定她丈夫就是被这人给杀了!   这几年,这个念头就像是一粒魔种,在黎老夫人的心中肆虐,野蛮生长,时间一点点过着,她的恨意和怀疑就一点点增加着。   直到黎世川的出现,他离开时随身携带的信物以及仅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回忆让她彻底相信了这个面孔不同的年轻人。   至于容貌……虽然这么多年变了些模样,但依稀能辨认出,这是她的孩子。   “既然是宝物,为何他当初要逃走?”   “那、那是因为老爷受了你的威胁,骗我们那是害人的东西,所、所以……”所以她不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受苦,一时情急,才在仪式开始之前悄悄将人给放走。   “是这样吗?你做好准备了?”黎靖修看向那始终沉默不语的人。   白玥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在消化他们的话。   “你一直在找那东西的位置吧,有眉目了吗?”   “……”   黎世川始终沉默不语,反倒一向话少的黎靖修话突然多了起来。他的大手摩挲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流光划过,那东西终于吸引走了黎世川的注意。   他终于抬起了头,这个动作他做得相当慢,但是站起身的那一瞬间,身后两个守卫突然吐血倒地,瞬间身亡。   紧接着,一身惨叫声响起,一旁始终都在哭泣的尹青婉瞪大了双眼,脸上惊恐的表情永远定格,本应在地上的那枚毒针最终还是深深的刺进了她的眉心,根本没人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黎世川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了往日那恭敬的表情。   “儿子,你怎么能……”黎老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杀了人。   “我不是你的儿子,”黎世川不耐烦的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嫌恶的看了一眼黎老夫人,“蠢货,要不是为了在你面前演戏,我早就把她杀了,何至于现在这样。”   若不是为了不引起黎老夫人的疑心,以及对自己的本领有信心,他一开始才不会同意这个老婆子说的,让尹青婉帮他们做事。早知女人们全都这么蠢,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筹谋这样的计划。   “你……你、你什么意思!”   黎老夫人属实是被黎世川那阴沉的眼神给吓到了,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黎世川到底说了什么,一时间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若是一开始,他从未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或许可以当做这个孩子已经永远离开她了,但要让她有了希望之后再次失望……   “你儿子也是被我杀的——真是不敢相信,黎烬的后人居然是那样贪心又好骗的蠢蛋。”黎世川笑得相当残忍,他们天马山的人有辨认血脉的特殊办法,当初,也不是没想过要让那个叫黎靖修的小子参与进来,奈何他实在是太蠢了。   他第一次见到那小子的时候,他正在街头流浪,刚刚骗了一个老乞丐的钱,准备去喝酒。这种世家贵族养了二十年的蠢货什么都不懂,又能在他的身上给予什么厚望呢?   所以在他口中套出了所有关于黎家的有用消息之后,他就把那没用的小子给杀了,谁也不知道,就连他的三个徒弟也不知道。   “不……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我的儿子在哪!他在哪!!”黎老夫人有些疯癫。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你一定是骗我的!!你把它还给我!!”   黎世川扬手,一根银针朝那发了癫的老夫人门面而去,但是黎老夫人却丝毫未觉,依旧在大喊大叫。   直到黎靖修的手在她眼前捏住那枚差点刺进她眉心的毒针,她才粗喘着闭上嘴,堪堪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然后,不知是受不了黎世川并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刺激,还是收到的惊吓过度,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轰!!”   “轰!!”   黎老夫人倒地的瞬间,外面接连响起了好几声巨响,白玥潇甚至觉得地面都震动了一下,再转身,黎世川已经撕掉了贴在脸上的人皮。   就连得到信号冲进来的魏安、葛辉,以及黄时三人都愣怔了一下,从来没想过他们瞧不起的废物自始至终都是师父扮演的这一可能性。   但是眼下的情况明显容不得他们有半点马虎。   想来也是,乔庄算什么,他们师父陆卓文可是天马山的天才,是凭借一身神通将虞阳与苍凌国的两个国君耍得团团转的人啊!   随着三人的到来,外面被黎靖修设下的禁锢彻底被破坏,大批的敌人包围了山庄,陆卓文抬手,“啪!”的一声,一只巨型虎兽从天而降,砸碎了屋顶,落在几人中间,“吼”的一声凶恶咆哮,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紧接着,一只长了四只翅膀的虎鹰从树林的方向飞来,长开血盆大口,咬住了那比它大了一倍的虎兽,“砰”的一声狠狠撞碎了脆弱的墙。   同一时间,陆卓文也没闲着,他提剑,朝黎靖修直冲而去,黎靖修就站在破碎的门前,后面就是漆黑的夜风。   夜风呼呼的灌进来,随着夜风而来的,是数不清的黑色乌鸦。   黑鸦群从黎靖修的身后涌进来,包裹住了陆卓文,冲掉了他的剑气。   “啊——”   黎靖修应声看去,白玥潇倒在了地上,背后还隐隐冒出了黑气。她背后的衣服被烧焦,点点黑色焦痕与白天那被爆炸毁掉的衣服后面的焦痕一模一样。   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爆炸,而是一种咒术。   而白玥潇,在此之前也根本没发现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不对,刚才,那三个人开始念起奇怪的咒语,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直到那背后如灼烧一般的疼痛燃起,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问题。   白玥潇咬住了牙,躲开了打斗中的虎兽,眼中略过一抹红,却又被她的意志强行压了下去。   不可以……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心中那微妙的感觉放大,重合,像极了成魔之时害怕至亲白玥南发现时的恐惧。   其实她心中隐约的记忆告诉她,黎靖修很可能已经看过了她的真面目,但是那抹与她平时果决的性格完全相反的不确定又撕扯着她的理智,令人左右为难。   为什么害怕他发现?   是因为在乎么?   在乎什么呢?   黎靖修又怎么能与亲哥哥比呢……   这时的白玥潇才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她从未真正强大到无所畏惧,她依旧是当年那被关在魇域中误食了血莲害怕被发现的小女孩儿。   妖域长大的孩子从小就知道,魇域的魔是恶,是人人喊打的存在,是注定要被消灭的存在,是他们同胞的仇人,也是杀了她亲生父母的仇人。   所以她恨魇域,也从来不想接受自己早就已经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当她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又能如何将那从不为人知的一面展现给别人呢?   “咔。”   “咔——”   “轰——”   地面突然出现一道界线,然后慢慢龟裂,塌陷,这条线分隔开了黎靖修与白玥潇,将他们用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隔开,无数毒物从下面爬了上来,场面一时犹如炼狱。   “没用的。”陆卓文再次拦住了想要冲过去的黎靖修,笑得相当不屑一顾,“你以为我会像那些被你杀死的人那样没用吗”   “砰!”   对面,一只怪鸟从天而降,用那巨大的爪子抓起了白玥潇,黄时三人拦住了飞来的群鸦,为那大鸟争取到了时间,大鸟一声锐鸣,抓着白玥潇冲向了天空。   黎靖修的眸色愈发深沉,数不清的黑鸦从他身后飞出,直追那大鸟而去,陆卓文乘机偷袭成功,得意的笑了:“我废了那么多功夫,都没找到阵眼在哪里,不如就由你来亲口告诉我吧,如果你肯配合,或许那个女人就能活命。”   他可不是傻子,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意思的时候,那眼神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若说这个感情淡漠的男人在面对谁的时候情绪波动最大,那就必然是那女人了。   他那火咒陷阱原本是为黎靖修准备的,却不想这两人感情倒是不错,妻子还会主动给丈夫抵挡。   望着那群黑色乌鸦迅速消失在夜空之中,黎靖修转过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空了的手指,唇角微扬:“想看阵眼?如你所愿。”   塌陷中,虎鹰突然停止了与虎兽的撕咬,扑扇着自己巨大的翅膀,快速略过周围还在打斗着的手下,以及那已经晕死过去的黎老夫人,将寥寥无几的活人带离了这里。   但是那虎兽却不依不饶,一个狠扑,将黎老夫人给拽了下来。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声音,黑灰色的虚无之火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的压向密林,压向山庄,所到之处,由上而下,由远及近,所触之物,全部化为虚无。   “这是什么!!”这邪门儿的火来的过于突然,陆卓文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黎烬的本事可不止神兵阵,你固然厉害,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是比其他,还差了些火候。”这虚无之火来源于黎烬的力量结晶,现已成为了黎靖修身体的一部分。那阵眼从不在树林中,从没有任何破解之法。那阵眼从来都是他自己!以神器熔铸凡人之躯,这便是他失去心脏依然还活着的原因。   “不……”感受到那苍凉而又磅礴的力量,陆卓文有些慌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力量。   从小在族中听着黎烬的事迹长大,他心中是不服气的。   自从发现神兵阵的线索追查至现在,除了想要将那听在而终究感觉无比神奇的宝物收入囊中,其实他还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但是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天才黎烬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   其实可怕的并不是黎烬,而是这眼前之人。   陆卓文忽然有些颤抖。   黎烬固然厉害,但他毕竟是上天的宠儿,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天赋卓越,备受青睐,但眼前这人呢?   他什么都没有,他甚至没有黎家的血脉,他只是一介普通人,却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到这种程度,甚至控制当年害死了黎烬的神兵阵,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万千惊疑和思绪只在一瞬间略过,转眼间,那灰黑色的火焰便烧到了眼前,面对这一切,陆卓文目眦欲裂。   他的手下包围了山庄,但是这怪火却包围了他的手下,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个被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手下无一幸免,触及那诡异的火焰,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身体就被点燃,然后须臾化作一缕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住手……住手……”   *   白玥潇引导自己自己身体中那股被激发出来的暴虐力量冲击着那道咒术。   微凉的夜空中,后面大片大片的乌鸦将她包围,但那大鸟似乎并不惧怕这些弱小的鸦群。那鸦群似乎也没有要找麻烦的意思,穿过他们一人一鸟,又消失在了前方。   感觉到手中的冰凉,白玥潇低头看去,是黎靖修一直挂在腰间的那板块破旧玉佩,以及那黑玉扳指。   白玥潇突然笑了。   虽然被鸟爪子抓着相当难受,虽然此时冲击咒术的感觉让人很不爽,但是她还是笑了。   她艰难的收起那半块玉佩,然后将那黑玉扳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感觉,黎靖修一定会来找她。   白玥潇的手臂黎靖修的手小了一圈,但是那黑玉扳指戴在同样的位置,却正好。他们之间从没明确的说过什么,但是一切却又好像都藏在不言之中。   她现在就想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反正……他似乎真的已经见过自己那副模样了,不是么。   一声轻吟,银月弯刀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唳——”   夜空中传出一声惨叫,大鸟的腹部受到重击,一个不稳,朝地下摔去。   “噗……”   那股暴虐的力量终于冲击到了那奇怪的咒术,背后的疼痛消失,白玥潇也吐出了一口血。   但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她在空中借力,一个飞跃,矫捷的转身,低头,眼中划过惊讶。   这大鸟看着平平无奇,想不到却能够飞得真么快,几息之间竟快要出了这座山,到达死城了。   就在这时,白玥潇听见了一到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随风送到她的耳中隐约模糊,却分外抓耳。   因为,那是惨叫。   白玥潇的心脏漏跳一拍,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黑玉扳指,一咬牙,调转方向,朝那惨叫声而去。   “砰!”   紫鸩的眼中鼻中口中全部都是血腥的味道,他倒在地上,已经快要睁不开眼了。   “这就是大护法的水平吗?”冷淡的声音自上而下的传来,寒入骨髓的劲风打下,削断了紫鸩的左臂。   “族长……会……杀了你……”他已经把消息送回去了,这个杀了他家人的魔头逃不掉了!   裘行的眼中划过一丝暴虐,不耐烦的抬起手,想要了断这不知好歹的小鸟。   就在这时,后方冲出一个红色的身影,那把弯刀在月光之下格外令人胆寒,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破空而来,直冲裘行的后心。   裘行抬起的手调转方向,妖力打在来人之上,“锵”的一声,弯刀被不知什么武器格挡,飞回了自己主人的手中,白玥潇再次出招,扑天的魔气狂卷而下,灌注在弯刀之上,再次批下。   裘行躲闪不及,因那威压动作变缓,被一刀砍在肩膀,一个照面就受了伤。   “你也不过如此……”终于见了血,白玥潇那压抑着的什么终于得到了释放,开始变得兴奋了起来。   而紫鸩,已经彻底因重伤晕了过去。   “躲了这么多年,没见长进,反而变得没用了,裘行,你打算老死在这无人的荒城吗?”   这是□□裸的嘲讽,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们二人全部都心知肚明,躲起来是情急之选,面临整个妖族的追杀,势单力薄又身负重伤的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白玥南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我是否会老死在这里不得而知,但你如果不死,就一定会孤独终老。”   白玥潇唇边那抹笑凝滞了一瞬,下一刻,漫天妖力随风而起,她的攻势变得愈发尖锐暴戾,就连裘行都感觉到了吃力。   但是,他却依旧在说着,你来我往之间,声声嘲讽像魔咒,钻进她的心里。   “到时候,妖界容不下你,魇域的魔也不欢迎你,这天地间就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妖族那么大,几乎所有妖都与魔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而这个人,她误食血莲,导致所有魔流离失所,魑魅魍魉也容不下她。   面前之人最矛盾的地方就在于,她体验过家人的温暖,没有过众叛亲离,她并不是在绝望之下才进入魇域,与妖族为敌。她是天之骄子,是被人期待的存在,但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在大家的关怀之中,却不知不觉变成了他们最厌恶的模样。   “砰!”   白玥潇狠狠发力,裘行被一股劲道掀翻,吐出一口黑血,但那眼神依旧凉薄。   从没人知道惹怒一个魔头的下场,触及到心中最敏感的那道线,她已濒临失控。这种情况之下,裘行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先前的紫鸩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的状态已不在巅峰。   这一场对打,已经快要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忽然,天空微亮,后方有动静传来,噼里啪啦,像是火在烧着什么东西,但却闻不到任何烟尘的味道。   感受到威胁的两人同时停手,朝后面看去。   白玥潇喘着粗气,收起了已经露出骨头的手,一跃而起,站到了最高的枝头。   看见那荒凉的一瞬间,她瞳孔骤缩,瞬间清醒了大半。   林外,山庄的方向,已一片荒芜。   白玥潇跳下枝头,重伤的裘行已趁着这瞬间的功夫悄悄逃走,她拽下自己腰间的香囊,从里面捏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气息微薄的紫鸩的嘴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迅速朝着那个方向略去。   *   凤华城门外。   身披铠甲的将军罗有从霍城身后走出,将一个东西交到了守城将军的手中。   那虞阳国的将军看见他们摄政王的指令,收起信物,点头行礼:“愿凭陛下差遣。”   宋勇表面恭敬,但内心却是相当不屑的。他常年驻守死城,虽对虞阳境内的事情不完全了解,但也知道这苍凌皇帝是在趁火打劫。   最近有不少流言蜚语,说他们的皇帝死在了宫外,他是不信的,但不管如何,皇帝已经许久没有露面是事实。更何况,有人送回了与他们的皇帝虞承瀚一起消失的大将军戴林随身携带的玉佩,玉佩上还带着血。   没人知道是谁送回来的,那人消失在死城后的森林,追丢了踪迹。   都城人心各异,内乱眼见就要再起,权势滔天手握兵权的盛王代理朝政,而他早年听前辈们私下说过,这霍城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与盛王私交甚笃,这次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坐上摄政王的位置,恐怕这苍凌的皇帝也没少出力。   他是在是瞧不起这种小人做派。   “现在驻守的士兵有多少?”   这驻守死城的三国联军早在一年前就变得松散无比,三国的关系本就脆弱,这死城这么多年又没闹出过什么乱子,人心自然就松散了,北朝更是在半年前就有撤兵的意思。   更何况北朝现在与他的丞相,以及朝廷中的太子旧党突然举兵造反。而丞相的大儿子陈宏真手握重兵,一旦联合起来发兵,是很棘手的事情,所以霍城现在不惜一切力量,也要调动所有人马,保住自己的皇权。   宋勇将数目如实告知,但是神色间又有些犹豫不决。   霍城阴鸷的扫了一眼面前优柔寡断的小将军,开口道:“将军似乎有话要说?”   “陛下,”宋勇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这地方,最近很不对劲儿。”   “能有什么不对劲儿。”霍城听到这话,就有些不耐烦,他现在子心里只装着丞相有二心的事情,对这些本就不怎么相信的神鬼之说更是不耐烦了。   “这……”宋勇也说不清,但是最近这城里就像有人活动一样,总能听见响动,可当有人探查的时候,有什么都发现不了。   正在宋勇抓耳挠腮的寻找说辞时。   突然,身后高大又厚重的城门传来响动。   这响动不大不小,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忽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罗有第一时间挡在了霍城的前面,所有人都将武器对准了那到大门。   但是马上,漫天的风就如刀子一般刮了起来,叫人睁不开眼。   只有霍城是例外。   他眼看着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面容苍白的英俊男子。   那男子抬头,缓缓开口。   “霍焱没死。”   那个太子,你的哥哥,原本的储君,没死。   五年前,逃亡的他来到这里,看见了事情的真相。 第58章 帮我造反 苍凌国,京都丹璘城,夜。   ……   苍凌国, 京都丹璘城,夜。   最大的红楼涟漪梦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你们说,这丞相当真是因为爱女与景安王和离一事才造反的么!”   “你小点声!要我说, 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丞相素来与皇帝不和,我倒觉得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你说那景安王和王妃, 平时关系不是好得很么, 为什么一起出了趟门, 回来就成这样了!”   “这哪是咱们能知道的事情……”   “听什么呢!”   司千一进门,就看见白玥潇趴在窗边,那窗子是开着的, 凭借妖的耳力,她能清楚的听见底下关着窗子的那两个人在谈论什么。   “最近我又听说了不少太子的事情, 你说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当年的事不会真有隐情吧?”   “呵, 你年轻,太子死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点儿,你是没见过啊, 那太子当真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啊……可这是与不是的,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呢,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当然不一样了, 如果真像他们会说的, 太子并不是想去凤华城偷宝物,而是去帮忙的, 那……”   “哎……算了,那么久的事情了,还提他做什么, 现在的皇帝忌讳的很,小心隔墙有耳……”   “……”   “师父怎么还不来?”底下的声音消了下去,白玥潇也转过身,坐在了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着急了?”司千蔫头耷脑的坐在了白玥潇的对面。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他现在还记忆犹新,他只离开山庄那么一小段时间,再回去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了。   那原本茂密的森林,以及那占据了整座山头的山庄,全都不见了。   是的,就算是有人放了一把大火,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那么多的东西烧完,更何况,那地方一片荒芜,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土地,连一颗烟灰都看不到,就像是那些东西从没存在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而白玥潇就站在那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正出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有什么可着急的,不是没见到尸体么?”白玥潇放下茶杯,轻轻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黑玉扳指,笑得相当温和。   “白玥潇!你还有没有良心,庄主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咒他死!”   白玥潇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没有,是你说的。”   “我也没有!”司千气呼呼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肯陪我去找人!”   “你找不到他的,他本事大着呢。”她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他们遭遇山匪逃亡的山林,那莫名荒芜的山林,也不知到底有没有重新长出嫩草。   对于她来说,才刚刚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那人就消失不见,不知所踪,确实是一件让人相当不爽的事情,但他总会出现的。   这时,一直趴在床头睡着懒觉的黑猫突然醒了过来,黑猫伸了个懒腰,跳下了床,跳上了白玥潇的腿。   她用那只带着黑玉扳指的手轻抚了抚黑猫的头,那股独属于黎靖修的气息丝丝缕缕的通过黑玉扳指传入她的脑海。   “这黑猫是哪来的,怎么这么眼熟?”司千有些新奇。   “你不认识它么?”   “看着眼熟,这是什么品种的猫?”   “它不是猫。”   “……什么意思?”   “它是容器。”   “什么意思……”   司千觉得与白玥潇说话越来越费劲了,就在他要抓狂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司千下意识的转身去开门,看清门后的人后,笑容立马变得无比狗腿:“宋笙姐,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刚才还提起您了呢……”   宋笙是个清冷的美人,根本不吃狗腿子这套,抬脚就走了进来,眼神都没给司千一个。   司千摸了摸鼻子,也不敢生气。   开玩笑,这可是他师傅暗恋的人,万一给人得罪了,他几张皮都不够他师父扒的!   “师父!”   终于见到了宋笙,白玥潇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儿,扑进了宋笙的怀里。但是宋笙却无情的把人给推开了。   “给你的衣服呢,怎么还不换上?”宋笙左看看,又看看,又打量了一下白玥潇,直奔主题。   司千那晚回去山庄,不为别的,就是得了宋笙的命令,去找白玥潇的。   最近丹璘城的局势相当紧张,因丞相一家造反,所以城门把手的相当严。大事好死不死的,丞相的儿子,也就是那大将军陈宏真有个相好在这涟漪梦之中,就是这涟漪梦的花魁步青蓉。这步青蓉长得国色天香,令陈宏真一见钟情,非要去回家不可。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这花魁对赎身嫁入将军府并不感兴趣。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拉扯着,中间这小将军没少在这红楼里撒钱,可是这花魁姐姐就是始终不点头。   直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的地步,这位步花魁才看清楚自己的心,但这个时候,想要离开谎称,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尤其是所有人都知道,陈宏真对她情根深种,这么要命的人物,肯定会被盯得紧紧的。   “师父,我都要这么为你卖命了,你还不肯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做了什么吗?”白玥潇拎着花魁的衣服,一副不问出点什么来就亏了的表情,非要宋笙再开口吐出点东西来不可。   宋笙闻言,轻飘飘的回头看了一眼,司千立马狗腿子似的又笑了一声,然后乖乖的关上门,麻溜的离开了白玥潇的房间。   等到房间中只剩下这师徒二人时,宋笙那一直冰冷的表情才微微缓和。   其实这两人说是师徒,也不尽然。   宋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宋宴是在距离妖域有一段距离的林中捡到她的,当时倒在她身边的,还有一匹受了重伤的马。   宋笙醒来的时候,就失忆了,并且因为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没人知道当时宋宴是怎么想的,他拿出了家族至宝为宋笙续了命。因那神奇的至宝,宋笙不但活了下来,还因此有了凡人不该有的修为。   从那之后,这位失忆的女子就生活在了妖域的边界,她非人非妖,只喜欢研究药草,又为人清冷沉默,所以交好的人很少。   又过了一年,白玥潇被送到她身边,那时的小白狼身受重伤,勉强从魇域捡回了一条命,失去了自己的天赋与修为,成为了不适合修行的弱小妖怪,所以白玥南想要给她一个更加轻松的成长环境。   两人相伴了好几年,情同亲人。   上一次的不告而别,是两人这几年来分开的最长的一次。   “想知道我去哪儿了?”   “嗯嗯嗯!”   “我一直待在丹璘。”   “在丹璘做什么?”白玥潇疑惑。   “去见了丞相。”   “……然后呢?”   “说服他帮我。”   “帮你干什么?”   “帮我造反。”   “咳咳咳咳咳……”   宋笙语不惊人死不休,差点让白玥潇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她扔下了那华丽的衣服,抄起桌子上没喝完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口,然后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再次确认道:“帮你造反?”   “造什么反!”小白狼激动过后,才想起来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地界,现在在情况如此紧张的地方谈论这么大胆的话题是相当危险的,于是她压低了声音。   “当然是造苍凌的反,”宋笙却毫无顾忌,说得理所当然,只是提起苍凌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眼中那抹复杂叫人看不懂,“所以才叫你来帮忙?”   “叫我假扮步青蓉就算帮忙么?”   “当然算,我当年救下了不少被发配到外面流亡的太子旧党,这些年他们养起了不少人手,而陈家又有苍凌的兵,我们联合起来,霍城那个狗东西还能厉害多久?”   “所以和我假扮步青蓉有什么关系?”   “帮盟友的忙。”   “……”   白玥潇好奇的问:“师父,从前您外出就是去见那些人吗?”在她的记忆中,宋笙很少外出,但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不在自己的屋子中。她师父是什么人,为什要救那些人?那些人又为何会听她的?   “一会儿有人来叫你,你跟她出去就是了。”   “叫我出去干什么?”   “拍卖初页。”   “……”   “怎么?不这样怎么证明步青蓉已经死了心,与陈将军一点联系都没有?”   这替身的人选,宋笙挑了很久。首先,这个人她要完全信任,其次,身段要与这花魁相仿,最后,这人要有自保的本事。   若是拍下她的是什么不好惹的权势贵族,她要有脱身的本领。   所以,除了她徒弟,还有谁最合适?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宋笙正要开门的手一顿,下意识的回过头。   这完全是本能的动作,但是这一看不要紧,那熟悉的物件令她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了。   白玥潇大大咧咧的脱下自己的外衫,听见响动下意识的往下看去,是她美人相公临别时送给她的那半块玉佩。   从前对这人没什么特殊感觉的时候,她总嫌弃这东西又破又旧,但是现在,这东西摔了一下,把她也给吓了一跳。   她赶紧扔掉衣服,弯腰去捡东西,确定没被摔坏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东西他一直随身带着,肯定是什么重要的物件,要是毁在她手里,那罪过可就大了。   确认东西没事,白玥潇再次抬头,却见门口本应离开的宋笙还站在原地,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样。   “师父……你……”白玥潇从没见过这样的宋笙,吓了一跳。但还不等她将问题问出口,宋笙就冲到了她的面前,大力的夺过了那半枚玉佩。   她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块玉佩,那玉佩好死不死的,也是半块,与白玥潇手中这块不同的是,那半块玉佩保存完好,还看得清原本的形状。   宋笙将两块残缺的玉佩拼在一起,中间因为过于激动,手不停的颤抖,叫白玥潇都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啪嗒。”   寂静的房间之中,一颗晶莹的眼泪落在那被拼凑好的玉佩之上。然后,宋笙,这个在宋宴口中如冰雪一样冷的女子,蹲下身,哭的泣不成声。   “师……这、我……”白玥潇快要抓狂了。   她从没见过宋笙这副模样,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东西,你是从哪找到的!”   但是白玥潇也没抓狂多久,宋笙突然抬起头,大力的抓住了她的肩膀:“到底是在哪找到的!”   “我……黎靖修给的……”白玥潇从不敢在她师父面前造次,什么都乖乖的交代,简直从小白狼变成了小乖狼。   “他又是在哪儿找到的?”宋笙在遇到宋宴的时候,就从他的口中得知了白玥潇事情,她当然知道黎靖修是谁,但是……   宋笙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这是他自己的东西。”白玥潇回忆着,“他说这是家人留下的东西。”   白玥潇曾好奇的问过,但是黎靖修并不愿意多说,他的家人还能有谁呢?除了那黎老夫人,也就只剩下去世的老庄主了吧。   所以她一直认为,这是老庄主留下的东西。   但是,这玉佩明显是一体的,为什么另一半会在她师父的身上呢?   “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这……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现在就去找!”她逃得不明不白,根本就不知道那一晚,凤华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确信,绝不是世人口中的那样,而这个黎靖修,说不定就知道当年的真相!   即便最近皇城中关于太子的流言是她放出去的,但就算是她,也不知道真相。   她那么好的皇兄,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听到世人轻贱他半句!   “师父……师父,你冷静点!”白玥潇终于不懵了,她大力将宋笙给拽了回来,“你忘了咱们今晚的计划了?”   宋笙的眼睛还是红的,显然还是没有冷静下来。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他还活着,而且一定回来找我的,到时候我一定把他带来见你,让你问个明白,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宋笙眉头紧紧的皱着,细细回想着关于黎靖修的一切,但是她原本就对这个人不感兴趣,所以当司千这些人在她面前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也根本没有认真听。   “我当然知道,我有只黑猫,他……咦?”   白玥潇说着便回过头去,想要把那只黑猫抓来给她师父瞧瞧,这黑猫是那晚自己跑来她脚边的,这三天一直都与她呆在房间里,但是现在,那床头却没有猫的影子。   白玥潇皱了皱眉,刚想要去别的地方找找,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蓉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第59章 从没对你说   “外面怎么回事?”   ……   “外面怎么回事?”   一层红色的轻纱盖在没人如玉的脸上, 那姣好的面容轮廓隐约可见,令人不禁心生遐想,白玥潇的轻声漫语仿佛带着钩子, 把人的心脏挠的痒痒的, 就连扶着她的小丫头都听红了脸。   “我刚才听外面的姐妹们说,好像是来了大人物呢。”   “什么样的大人物?”   小丫头捂嘴偷笑道:“这个大人住在山上, 就是那有名的游淩山庄, 那庄主一向神秘, 而且体弱多病,甚少外出,不知今儿是怎么了, 竟来了咱们这个地方。”   那游淩山庄谁不知道啊,虽然神神秘秘的, 但是挡不住它有钱啊, 这样的巨贾, 就连涟漪梦后院烧火的小孩都知道呢!   “……”   “……确定没错吗……我怎么听说,最近那山庄出了事?”   “这倒是没听说呢,那山庄那么远, 还是在荒凉的山上,没有请帖也根本没人能进去,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知道了。”   “……”   “蓉姑娘, 到了, 您小心一些。”   白玥潇隔着一层红色的纱看着外面朦胧的一切。   姑娘们的歌舞表演刚刚结束,漫天花瓣雨中, 她坐着红色的绸缎秋千从天而降,耳边是悦耳的琵琶,底下是来看她的人群。   那之中, 透过朦胧的红,她一眼便看见了那熟悉的人影。   白玥潇的心脏倏地漏跳一拍,从容的身姿都开始僵硬了起来。   那道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她,就像是知道那轻纱下的人到底是谁一样,一刻也不曾离开。   步青蓉是丹璘城最有名的美女,想要抱得美人归的也不在少数,但从前一直碍于权势滔天的陈宏真,从没人真的敢与大将军抢人。但是现在不同了,那就是个连都城都进不了的叛贼,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当那抹迷人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层轻纱下的脸更是让人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一样,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把美人带回家,揭下那层面纱,一睹她的芳容。   白玥潇的脑子恍恍惚惚的,到现在都没完全回过神来,以至于等她从自己世界中抽离,那能说会道的老鸨已经下台,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叫价了。   “……”   “一百两!”   “二百两!”   “……”   没人质疑丹璘第一花魁的身价,但是慢慢地,随着价钱的升高,喊出声音的人也越来越少,这其中,就只有李尚书家的公子最为志在必得,这位是丹璘城出了名的纨绔,但无奈家中有钱有权,所以几乎没人能抢了他的风头。   李小公子一拍桌,直接站了起来,收起自己的折扇,激动的高喊:“八百两!”   台下乐得合不拢嘴的老鸨神情呆滞半刻,然后嘴咧到了后耳根。   众人倒吸一口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小李公子会抱得美人归时,堂中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一千两。”   堂中霎时安静,紧接着,炸了锅。   李小公子那洋洋得意的笑凝滞了一下,然后愤怒的看向那发出声音的人,但这一看,蔫了。   这人他认识,这是游淩山庄的庄主,一年前他被他的亲哥拎着参加一个盛会的时候见过,这人是座上宾,是皇上都要恭敬相待的人。   游淩山庄离这里可不近啊,这位主儿突然到这儿来干什么?   李小公子想继续抬价,但是说实在的,他手里没那么多钱,要是被他亲爹知道自己用一千两买下一个青楼花魁,非把他的腿给卸掉不可。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好面子的很,站在那里憋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句:“一……一千一百两……”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后面那人就站了起来,清冷又沉稳的声音响起:“我说的一千两,是黄金。”   “!!!”   白玥潇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   这下,风头全都被那豪掷千金的人给抢了去,谁也不敢再说半句话了。那嘴巴早已咧到耳根子的老鸨赶紧上前,一锤定音,生怕黎靖修反悔。   白玥潇被丫鬟给扶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半盏茶的功夫,外面出现了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叫所有人都退下,然后,门声轻响,那人走了进来。   早已把自己头上那红纱掀开的白玥潇转头看去,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   人还是那个人,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正当白玥潇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黎靖修率先开了口:“夫人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成了青楼的花魁。”   白玥潇:“……”   白玥潇余光扫过那从窗外跳进来的黑猫,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开口道:“我是来助人为乐的……”   “咚!”   一声巨响将白玥潇的声音淹没在碎裂的窗户之中,如雨的飞箭射进房间,打得人措手不及。   黎靖修快速上前,拉住了白玥潇的手,二人一路逃窜,到了城门之外,与此同时,四翼虎鹰飞来,抵挡住了紧追而来的箭雨,带着两人朝天空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白玥潇皱眉看向下方,城门已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了套,隐约还能听见“抓反贼”的喊声。   黎靖修看了一眼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丹璘城,同样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明所以:“不知道。”   但是很快,就有人给了他们答案。   虎鹰朝城郊的方向飞着,忽然,迎面飞来一只巨大的黑鹰,而黑鹰的背上,站着的正是裘行。   而裘行身旁那人,却令谁也没有想到。   但此时的霍城似乎神志不太清醒,僵硬的站在裘行的后面,没有一点看见如此不可思议的妖兽之后该有的惊讶与震撼,他就像是行尸走肉,嘴中念念有词。   “杀了他……不能让他活着……”   只是裘行实在没想到,这皇帝对自己兄长的执念如此之深,即便控制住了他的神志,这人也要派人去寻找他的下落。   黎靖修怎知霍城已经知道了他还活着,出现在丹璘城的时候没有一点儿隐藏,所以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找到了。   见到裘行的第一眼,白玥潇下意识的看向黎靖修。   回过头才发现,黎靖修也同样看着她,他握住她的手,虎鹰在空中翻了个身,加速朝前飞去,身后的裘行紧随而上,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知道,那空城中有不寻常的东西,与那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贴着她的耳朵,黎靖修的声音钻进了她的心里。   “……与你那日的气息,也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白玥潇的心脏骤停,隔在两人之间那层朦胧的东西终于彻底被揭开,她被看见了最真实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但记住,我曾半只脚踏入死亡,都是因为你,才得来这后半生的时光。所以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任何伪装。”   爱的力量有多强大呢,从前的黎靖修不信这些虚妄的东西,直到它可以另一颗枯竭的心脏起死回生。   这人那古灵精怪的模样,那坏笑的模样,为他抵挡毒药、惩罚恶奴的模样,那上一秒可以提刀砍人、下一秒却又可以乖乖巧巧演戏的可爱模样……没有一见钟情的激烈,只有那润物细无声般的温暖力量,不知从何而起,但却再也无法自拔。   身后的敌人越追越近,他们也越飞越高,冷风中,白玥潇被温暖的怀抱包裹,连心都热了。   “我……”   “去吧,我见识过你的本事……”好听的笑声响起,白玥潇被推离那怀抱,抬眼,男子望向她的眼中尽是信任与包容。“我等你回来。”等你来,慢慢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而我也给你说说,我的故事。   那熟悉的力量蔓延至四肢百骸,但这次她却没有要丧失理智的迹象,她的心被什么东西融化了。那暴虐被抚平,可汹涌的战意却愈发强烈。   弯刀破空而来,裘行抵挡得毫无压力。他的恢复速度惊人,短短三天时间,身上的伤就好了大半,而且那力量还有愈发强大的迹象。   你来我往之间,那僵硬的霍城被摔了下去,虎鹰从底下略过,接住了他的身体,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在围绕着鹰兽在空中缠斗,慢慢的,白玥潇听见了漫天的厮杀声。   “锵!”   冰刃相撞,裘行狞笑着看向对面的人:“这么厉害,叫你的族人也瞧瞧,如何?”   白玥潇这才惊觉,下方的厮杀,来自于妖与魔,白玥南不知何时得到了裘行的消息,率领着妖域的军队,过来了。   不……   不对……   这里,为什么还有人?   而下方,已经杀红了眼的三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遥远的上空发生了什么。   当虎鹰到达荒废的死城城墙,一个惊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庄主……你怎么在这儿!”   黎靖修回头,是司千。   他们的距离很近,就在城门底,随着司千的那一声叫喊,他身后的宋宴和宋笙也看了过来。   司千高高跃起,飞身而上,身后的宋笙在与黎靖修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就连黎靖修手下捆绑霍城的动作都顿住了一瞬。   然后,只见宋笙激动的拿出了两枚残缺的玉佩,抖着声音开了口:“这是你的?”   因为心中过于震撼,黎靖修甚至忘了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手上。   见他不语,宋笙终于绷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皇兄,是你吗?”   司千与身后的宋宴彻底傻了眼。   但是马上,一只黑色的魔就发现了城墙上的几人,宋宴与司千交换了一个眼神,飞身而上,为现在明显无法出手的宋笙挡下了一招。   黎靖修看了一眼城下的混乱情况,将宋笙拉到了自己身后,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在脚下的地面上画出了一个神秘的纹路。然后,以他以人为轴心,那符号光芒大盛,一队精悍的铁甲军出现在城门下,加入了战局。   有了新帮手的加入,本就略显颓势的城门内很快便落了下风,那魔再也无暇顾及他们,转身投入了战局。   “师父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千还有些处在状况之外,脑子完全懵了。   “我也不知道。”宋宴回答得相当淡定,虽然庄主那一招令人震惊,但是想想也就释怀了,他自己早有猜测,他本来就不同寻常,不是么。   “我是说……我是说这些人,这都是哪来的……”司千觉得自己的声音都虚弱了,甚至分不清敌友。   “看不出来吗,这些魔控制了苍凌皇帝的军队。”宋宴在后面快速穿行着,遇见受伤的妖族,就掰开他的嘴,往里塞下一粒药丸。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魔中混进了人,那妖中怎么也混进了人呢!虽然他们妖以人的外形在战斗,但是那些生面孔就真的是人啊!!他被宋笙使唤着去给北朝的人送信,找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这是陈将军的队伍,他们是来接应真正的蓉姑娘的,半路遇见了霍城的人,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就打了起来。”   “……”司千觉得他师傅还不如不解释,这一解释,他的头更晕了。   如此混乱的局势,也幸好有宋笙在,她认与白玥南相熟,也认识陈宏真派来的那个小将领陈非,那小将领也知道这位宋姑娘是接走蓉姑娘的主谋,是自己人。如此危机的情况之下,以她为纽带,两方这才联合了起来。   *   “真的是你吗……”虽然心中已经确定,但宋笙还是忍不住再次朝黎靖修寻求答案。   “锦儿……我以为你死了。”一声轻叹,黎靖修的眼中带着温情,他为自己的妹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时候,每当她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都是这么安慰她的。   这个小动作让宋笙再也绷不住,扑倒黎靖修的怀里,失声痛哭了出来。   什么造反,什么混乱,统统都不重要了。   还活着,她的哥哥还活着!!   “哥哥……凤瑾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他们兄妹二人从小与凤华城城主的儿子凤瑾相识,哥哥与他情同手足,而她又与凤瑾相恋,哥哥怎么会仅仅因为想得到那神兵阵,而杀了自己的兄弟呢!   “不是我,”黎靖修看了看自己已经哭成泪人的妹妹,又看了看那远处凌空而起的巨大黑魔,忽然有些严肃,“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想解决眼下的事情,以后我在慢慢告诉你。”   *   除了妖域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神兵阵的传说,但这传说从来都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从没有人亲眼见到过。   可今天,他们见到了,不但见到了,还如此之近。   震惊的同时,他们的士气大涨,那对面的魔已经被激怒,层层黑气聚集,失去了魔气支撑,已经重伤的苍凌国士兵倒地不起,有的更是直接没了声息,而那黑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空中聚集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狐狸。   狐狸仰天一声长啸,抬起前爪,一股黑色劲风狠狠刮来,将面前的人扑倒一片。   白玥南咽下一股腥甜,带着自己的人不停后退,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他一咬牙,想要变回自己的原形,抵挡这几乎暴虐的魔兽。   却在这时,变故陡生。   一抹白色从天际而来,经过一番苦战,她的雪白的毛发沾染上了深色的血。她追着一只黑色狐狸而来,那黑狐狸纵身一跃,钻进了巨大的魔兽之中,仰天长吼之后,它猩红的双眼盯紧了对面的人群,冲了过来。   一柄弯刀飞射而出,如流星般迅速敏捷,划出的长长弧光凝结成气,将黑狐狸的腹部划开一个口子。   “吼——”黑狐狸发出愤怒的吼叫,但同时,力量也被这一刀而削减。   有了这一有力的鼓舞,因为黑狐魔气暴涨而有些恐惧的妖再次振奋,加入了战局。   *   “陈将军,撤兵!”   那骇人的巨魔出现之后,陈非真的傻了眼,虽然他知道死城这地方一向邪门,看见那面容有些青的士兵非常震惊,但那好歹还有个人的模样。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的头顶为什么会飞出黑烟?   那黑烟为什么又成了那个吓人的样子?   就在他仓皇无措之时,宋笙的声音及时从后面传出,陈非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大声撤兵。   宋笙落地,将手中拎着的、昏迷不醒的人交给了陈非。   “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办,你把他带回去,交给陈将军。”   “好、好的……”陈非从惊吓中拉回神,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宋笙手中的人,定睛一看,差点厥过去。   “这、这……”这不是皇帝吗!!!   “别声张,把他的头蒙起来,有什么事找他,他会跟你们一起走,千万别让人死了。”宋笙将宋宴推了出去,然后突然就笑了。   什么皇帝不皇帝的,这与他们同父异母的弟弟从小就心思极重,但却智谋有限,五年前那场意外完全是让他钻了空子,他们还有不少账要算呢!   “好、好的……”陈非战战兢兢的拎着手里的人,觉得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转头,想要再看一眼那锐利的精钢神兵,但那地方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宋姑娘,是不是比他想象中的来头要大啊……这神兵阵,与她有关系吗?   *   “砰!”   众妖齐心合力,巨魔终于倒地不起,奄奄一息。   黑烟缓缓散去,裘行倒在一群魔物的尸体中间,也已经快要没了生气。   白玥潇化回人形,拎着那把滴血的弯刀,缓缓上前,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狐王人首分离。   从此,那仇恨恩怨,就此了解。   白玥潇回头,熟悉的面孔全都站在她的身后。   有家人,有朋友,还有黎靖修。 第60章 离开太久   “是虞永轩干的吗!真的……   “是虞永轩干的吗!真的就如霍城所说, 他带着援军到达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吗!”   东方已经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狼藉的凤华城城门上, 两个人并肩而立, 站在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虞永轩是上一任虞阳国皇帝,他与从前的凤华城城主凤瑾一样, 喜欢苍凌公主霍锦。   而霍锦, 就是宋笙。她自小便与虞永轩有婚约, 所以爱上凤瑾,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除了兄长霍焱, 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与凤瑾见面,都要有哥哥的帮助。事发那晚, 她被霍城囚禁了起来, 等到成功逃离皇宫的时候, 她爱的人已经全部死了。   “那是霍城的圈套。”一丝太阳光亮照在黎靖修的脸上,望着横尸遍地的空城,他仿佛穿梭在时空之中, 重回了那毁掉一切的夜晚。   “我就知道是他干的!”霍锦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想报仇,但是那时,霍城已经继位。   史官所载:太子霍焱贪心不足, 想要夺取凤华城, 寻得神兵阵下落,想要摧毁大阵, 攻占凤华,于是便假意与凤瑾结交,甚至还利用了自己的妹妹。   那晚, 他杀了凤瑾,摧毁了大阵,杀了守阵人,其恶玷污了神兵大阵,神兵变恶鬼,肆虐凤华城,杀掉了所有活人,包括出兵前去支援虞阳国君与北朝镇国将军。   犯下滔天罪孽的霍焱,被随后赶到的霍城诛杀。   三日后,苍凌国君为之伤心过度,撒手人寰,大义灭亲的英勇明君霍城即位。与北朝国君、虞阳新帝重修于好。   只是公主霍锦因父亲的离世伤心过度,重病而死。   至于凤阳城,每到无月之夜便有万鬼哭嚎之声,走进去想看个究竟的人全都死在了里面,自此,沦为荒凉的鬼城。   “当年我与父皇商量的为你退婚一事,被霍城无意中得知,虞永轩从霍城的口中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嫉恨心起,又害怕一旦你嫁给凤瑾,苍凌与凤华联手,破坏三国平衡,于是便用此缘由说服了北朝皇帝出兵。而那北朝皇帝垂涎凤华已久,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老皇帝并不同意霍锦退婚一事,理由与虞永轩的担忧一模一样,凤华城一直处在中立的位置,从不被人拉拢,也没人去拉拢,这是三国一直保持的默契。   “不是这样的!凤瑾已经决定要将位置传给弟弟,然后带我离开凤华!”一想起自己的爱人,霍锦还是无比痛心,她不甘心,也永远意难平。   黎靖修轻轻叹了口气:“谁也不会相信的。”   “那……后来呢?”   “霍城给父皇下了毒,我连夜出城寻找解药,错过了凤瑾的消息。为了对抗联军,凤瑾让守阵人开启了神兵阵。只是这黎家的神兵阵从不是什么神器,而是镇压恶鬼的容器。鬼阵血洗了凤华,我赶到时凤瑾已经快要死了。他要我前往游淩山庄,帮助庄主黎瑞平收起大阵。”   “那鬼阵不但血洗了凤华城,就连山庄也没能幸免,庄主气数将尽,依照黎家祖训,下一任守阵人便是他的儿子黎靖修。但当庄主将说出那大阵会让他早逝之后,庄主夫人因为恐惧而放走了自己的儿子,仪式过半,找不到人来接替,一旦庄主身死,恶鬼便会从阵中倾巢而出,杀了天下所有人。”   “所以,只能由我来代替黎靖修。”   所以,他便成了黎靖修,为了掩人耳目,黎瑞平还在临死前改变了他的容貌,虽不像原本的黎靖修,但却再也不是霍焱了。山庄一向神秘,庄主对黎靖修的家教相当严格,这少庄主很少有外出的机会,所以见过他的人也非常少,何况这夜过后,山庄的人几乎全都死了,这个秘密,就更不会有人知晓了。   “我就知道!”霍锦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止住眼泪,但是那眼中的恨意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父皇只是染了风寒,怎么会那么容易就重病离世,我就知道霍城是个畜生不如的混蛋!”   “那你呢,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那是霜儿,”霍锦轻叹,想起她情同姐妹的贴身宫女,心中满是叹息,“他拿了父皇的指令,不允许我退亲,挨不住我的反抗,将我关在了偏殿,后来霜儿找了过来,我们换了衣服,在她的帮助下,我才逃了出来。”   那时的她想去找凤瑾,但是千辛万苦赶到时,那里已经变成了空城。又突然听到关于霍焱罪恶滔天的奇怪言论,这才藏了起来,想要从长计议。   只是没想到,这一藏,就藏到了妖域,藏了这么多年。   “霍城即位之后,除了陈丞相,他将昔日哥哥的亲信全都寻了由头诛杀发落,我能力不足,还是死了很多人……哥哥,如果他们能再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黎靖修,不,霍焱轻笑,由衷为自己的妹妹高兴:“现在,他们已经是你的人了。”   霍锦扬起的唇角微微下落:“哥哥,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离开太久了。”   其实,这对霍锦是不公平的,那些日子,他没了心脏,感情愈发浅薄,恨意也随之削减,并无那般强烈的复仇之意。这不是他不爱自己的亲人,只是那空洞的心口真的没有多少可以留下的情绪。   若他想要永远记住那恨,不剖出那颗心脏,他就绝不可能活到现在,守阵人身死,恶鬼肆虐,恐怕又是另一幅人间炼狱了。   “可是哥哥,我都是为了你……”   “锦儿,你喜欢上凤瑾那天我就说过,你要为你自己而活。霍城不是个好皇帝,若你想取代他,也并无不可,若是喜欢自在的生活,那么老丞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霍锦是有这个能力的,他毕竟已“死去”多年,老丞相即便与他的感情再深,也不会仅凭霍锦的身份就同意与她以盟友的身份合作,这一切,都是霍锦自己得来的。   况且……想起那双灵动的眼,霍焱的嘴角就情不自禁的扬起。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那人不会喜欢皇宫中的生活。   “……”   *   “哥……”   “你嫁人了?”   “我……宋宴指使的!”白玥潇上一秒还有点儿怂,但是下一秒却毫不犹豫的将锅甩给了不在场的宋宴。   一旁的司千听了差点气得厥过去,但是碍于严肃的族长大人还在这里,所以屁都不敢放一个。   白玥南沉默着,白玥潇忐忑着,她拼命回想着自己刚才在战斗的时候有没有露出不对劲儿的地方。黎靖修真的有让她平静下来的本事,那不是错觉。当时魔气滔天,应该也没人能发现她身上那股与妖不一样的气息。所以……她好像也没露馅吧?   谁知,白玥南再开口,下一句话,差点把白玥潇给吓死。   “你那药应该没了吧?怎么,学会控制自己了?”   “???”   “妄你这么聪明,宋笙的医术再厉害,一介凡人,也不会做出能压制魔性的东西来。”   “……”   房间中一片沉默,司千早已不知所踪,寂静的空间中只剩下兄妹两人。   忽然,白玥南叹了一口气,将已经完全傻掉的小白狼抱进了怀里:“那可是白家的传家药草,只有那么一棵,我本以为你的魔气还能压制几年的。”   现在看来,似乎是他多虑了,他的妹妹如今也很好。   这么多年,他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其实心里却比谁都急,只是这件事他只能告诉对妖与魔都不甚了解,也没什么偏见的宋笙。将这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妹妹交给她。   白玥潇沉默了。   她忽然想起来,那最后一颗救命的东西被她给了谁。   是不是那时候开始,那人对她来说,就是个特别的存在了呢?   “哥……我……还有别人知道吗?”   “你想让别人知道吗?”   白玥潇没有立刻回答,但是心中那块一直堵着的大石头,却终于放了下来。对于她来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至亲,他都已经接受了自己,那么别人的看法,她突然就无所谓了起来。   “他们都很想你。”白玥南表情变得有些柔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妹妹在妖域的人缘相当好,不止一个人跟他提起过,这小白狼溜走之后,他们的地界冷清了不少。   “可是哥哥,”白玥潇突然严肃了起来,“我嫁人了。”   白玥南:“……” 第61章 [最新] 天涯为伴 白玥潇与白玥潇相对而坐,空……   白玥潇与白玥潇相对而坐, 空气一时令人窒息。   小白狼一脸心虚,只想吃厨房已经炖好的鸡,但是“正主儿”明显不想给她那样的机会, 从开始到现在, 眼中的眼泪就没断过,到了现在, 声音都有些沙哑。   “我才应该是你的夫人!她只是没安好心的骗子!”不停哭泣的女人终于开了口, 第一句话, 就是指控对面假冒了她的人。   自从逃婚后,她在外面吃了不知多少苦,而那答应要许她一辈子的男人, 在与她离开后的第二个月就经不住没钱又无依无靠的苦,将她悄悄卖给了一个高门大户做妾, 然后自己拿着钱逍遥快活去了。   什么山盟海誓, 都是骗人的!   她费尽了心思, 才从那吃人的宅院里逃出来,几番波折,来到了这里。因为先前的不情愿,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嫁到哪户人家去,只是无巧不成书的,在进入了游淩山庄山脚下的城时, 偶遇黎老夫人过寿施粥的事情, 无意中听到了几个字眼。才从尘封的记忆中想起,买下她的那户人家, 住在这附近,而且好像也姓黎。   但还不等她想办法打探黎家到底在哪,那户人家派来的人就找到了她, 但她运气好,那晚撞到了出门的黎靖修与白玥潇。而黎靖修看见她的脸时,也起了疑心,这才将她安顿了下来。   听了白小姐的话,霍焱感受着那跳动的心脏,无声的笑了。   看见霍焱那莫名的笑,白小姐虽然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激动,她再也受不了苦日子了,被安顿下来的这几天,是她这段时间过得最舒服的日子,若早知道黎家是这样的人家,早知道这庄主是这样的妙人,早知道他的病会好,她怎么会逃婚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见他笑而不语,小白狼终于炸毛了,她跳起来,拎起了霍焱的衣领,恶狠狠的凑近了他的俊脸,那模样把一旁的白小姐给吓了一跳。   “没什么意思……”见面前的人真的生气了,霍焱勉强止住了笑意,“从前怀疑你的身份作假,却找不到证据,遇到白小姐也是巧合,本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耽搁了下来。”   “白小姐,”霍焱这才站起身,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温情,虽然待人依旧有礼,但是却是一贯的疏离,“你要嫁的那个人,很久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若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笔盘缠,让你回家。”   这毕竟是黎老夫人惹出来的事端,他会管一管,只是再多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白小姐张了张嘴,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夫人!陈小姐来了!”翠儿敲响了房门。   那夜,庄中的人几乎都死了,但是她却幸运的是被虎鹰救起的人之一,只是那时的她已经昏迷,醒来已经在另外一座宅子中了,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见这话,小白狼这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抬脚就要出门,临走前,还狠狠剜了一眼霍焱。   陈香雅比以前更漂亮了,离开了霍禹之后,她过得很好。因为霍锦的关系,他们走得越来越近了。   霍锦已经离开一个月了,她率领着自己的所有手下,联合陈宏真的人马,彻底推翻了当年定在霍焱头上的滔天罪行,霍城被俘之后,在营中自尽。苍凌之中,拥护霍城的人集结在一起,与叛军展开了持久的对抗。   但是霍城毕竟身死,他们的人找不出能够独当一面、令所有人信服的首领,霍禹更是不堪重用,死在了霍锦的箭下。   本就混乱的朝廷彻底成了一片散沙。   如此混乱的苍凌,令虞阳与北朝虎视眈眈,但不知是何原因,那消失了许久的神兵阵再次出现,精钢神兵严阵以待,守护着苍凌边境,即便他们再垂涎,也不敢趁火打劫。   “听说你们要走了?”陈香雅还是从霍锦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她有些不舍。   “是啊,想去外面看看。”   “外面有什么好的?”陈香雅撇嘴,不太想让自己的好友离开,“不等公主登基么?”   战事已经接近尾声,她的父亲老了,哥哥只想与步嫂子厮守,对那个位置没兴趣,所以霍锦是要做皇帝的。   “那时候就回来了。”白玥潇挑眉。   “要去哪儿呢?”   白玥潇神秘的眨了眨眼:“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叫天马山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   “……”   陈香雅轻捶了一下好友:“臭丫头,寻我开心?”   白玥潇赶紧摆手求饶:“是真的!我们打算去找那个地方呢,听说那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说不定能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呢!”   “……”   *   “就这么走了?”白玥潇瞧了一眼他们住了一个月的宅子,“咱们走了,可能就看不见她了。”   她指的是黎老夫人。   黎老夫人那晚也被虎鹰救了下来,但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加之受了那样的打击,气数已经到了头,恐怕也就在这两日了。   “你想守着她?”   白玥潇疯狂摇头。   虽然是黎瑞平临终前对他的嘱托,但这老婆子不止一次想害死她相公,他仍待她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舍不得这里?”霍焱牵起了他夫人的手,声音变轻了。   白玥潇抱住了她相公的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就是有点不习惯。”   霍焱问她:“那不走了?”   “……那还是走吧……”   “……”   “我还有个问题。”   “……”   “我以后,要称呼师父什么?”   “她要管你叫嫂子。”   “……她是我师父……”   “她教过你什么?”   “……医术和……做人的道理?”   “……”   “可她以后是皇帝啊!”   “皇帝就不可以有嫂子了吗?”   “……”   ——正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