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娇软替身是把美人刀   作者:一颗大牙印   简介:   ps:是甜爽文,给个机会,跪求收藏,看得不爽,可以来骂作者。   [正文完结,女主控可入,求大家看]   颜荇带着自己的目的,化名阿颜去接近裴湛,因着和裴湛心上人眉眼间的几分相似以及楚楚可怜的模样,入了裴湛的眼。   可裴湛也不是好糊弄的,每每裴湛疑心她有所图谋的时候,她就哭,一边哭,一边说自己不爱哭。   做那可怜兮兮模样的小可怜,投着怀送着抱,笨拙又可怜。   她说自己不识字,裴湛便手把手教她写字,顺带还逗弄一下她;   她说不会骑马,裴湛便与她同乘一骑,还吓唬她往他怀里钻;   直至将裴湛的满腹怀疑,变成拳拳爱意。   上元之夜,男人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在她耳边唤着“颜颜”,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   她答应了,可大婚之夜,她却将一把刀抵到裴湛的身侧。   **   裴湛从未想过他的“颜颜”竟然是就是他兄长的暗卫,是裴竞口中的“阿荇”。   那一刻他如坠冰窟   他恨她背叛了他,却更嫉妒她与旁人之间的拥有的十年,更恨他所爱之人当着他的面,走向别人。   而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何为妒忌。   “你对我,难道从来都是假的吗?”   “那殿下呢?喜欢的难道是真正的颜荇吗?”   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   你可以说你不爱我,却不能误解我的真心。   【阅读指南:】(可以骂作者,不能骂女主,不过还没有读者朋友骂过我)   1.不虐女,带点女强(见44-45章)   2.男主c,男二也c,总之女主cp是c的,双洁?可能吧,女主c不c看心情。   3.男主把女主当替身有个过程,不是一上来就当,不怀疑一下的话,会显得男主不是傻就是浪,男主也不是见谁像就当做替身的,主要是女主太撩他了,大概撩了16-18章那里。   4.作者有些二,作话挺多废话和吐槽的,除了第一章有剧透,下面的作话都没什么用,最多就是安利自己的下一部作品求收藏,大家可以关作话。   ?-   内容标签:强强宫廷侯爵近水楼台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荇┃配角:裴湛,裴竞┃其它: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美强惨女主扮猪吃老虎   立意:相信自己比相信别人重要 第1章   六月的汴京,知了蝉鸣,声声作响,日头高照,这般暑热的天,一切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御史中丞,梁府中,阿颜瞅准时机,三步一回头,顾不得从额头滴落至眼角的汗水,只一心朝着大门外跑去,眼看着后头的追她的人离她愈来愈近,阿颜更是加大了步幅。   转角处,阿颜往后一转头,随后意料之中地撞上了一个男人的胸膛。   这一下饶是有所准备,也得装成意料之外,况且这一下也着实是重了一些,再加上一个男子相较于她高峻不少,她愣是被撞倒在地。   倒地的一瞬间,阿颜用手掌支撑住地面,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尾椎骨遭殃。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这小妮子,真不让人省心。”   听着前来捉她回去的人已经快追到了她的身后了,阿颜大口喘着气,表现得十分紧张地一把攥住了来人的衣角。   她想着,如果要不想被他们抓回去,那么这会应该怎么做。   “大人,这位大人,您...您能不能救救我?只要您能救我,奴婢一定会报答您的。”   阿颜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戏文里的那个男子下一刻就要出言柔声安慰她了。   可这终究不是戏文,因此即便知道这么说其实大概率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做戏怎么也得逼真一些。   裴湛没想到今日进个梁府,首先给他的竟然是迎面被人撞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可随即又立马恢复到原先波澜不惊的模样,抬手掸了一下被人撞到的地方,还没等看清撞他的是谁,便听到不远处,又熙熙攘攘地过来了一群人。   阿颜回头,看见徐嬷嬷已经带着三个小厮来到了她的身后,领头的徐嬷嬷更是撸起袖子,俨然一副想扒了她皮的样子。   阿颜想着,这时候她若楚楚可怜一点,能不能让这位宁王殿下侧目。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   阿颜攥着裴嵁的衣角更是收紧了一些,再次朝着裴湛开口。   一口江南口音,吴侬软语,婉转低诉的嗓音,让徐嬷嬷在心里啐了一声小妖精,真真的妖精。   听到女子的求救,裴湛微微侧头一看,只见撞到他的女子,跪在他的脚边,垂着头,这么居高临下地看去,只能看见她露出的雪白后颈,以及被汗水浸湿后背的衣衫,夏天的衣衫本就单薄了些,加上汗水浸染,隐隐约约间,少女的肌肤若隐若现。   裴湛别开眼,不去看她   难道这是梁志华设计的?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那群人便已经行至他的跟前。   领头的婆子抬手指着他脚边的女子,便开始骂道:   “你这小妮子,好大的胆子,能去伺候大人物,那是你的福分,这么不知好歹,竟然还敢逃,老婆子看你是皮太厚实了,非得教训教训才听话,是吗?”   阿颜酝酿了一下情绪,仍然垂着头,身体却变得僵直了些,任谁看了都觉着她在害怕。   裴湛身后的郑域看不过去这几个奴才竟敢在主子面前放肆,开口训斥道:   “大胆刁奴,竟敢在此放肆。”   领头的徐嬷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被这么一呵斥,显得底气不足了些。   虽然这里是他们的梁府的地盘,可今日老太爷寿宴,老爷设宴,来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想来他们也得罪不起。   福了福身后,徐嬷嬷近乎谄媚地回道:   “这位贵人,这是我们梁府的私事,还请这位贵人让我们自己解决的好。”   裴湛抬手制止了手下人接下来的话语。   明面上他是来赴宴的,可实际上他是来查梁志华的,目前他还不想与梁府的人起什么争执,特别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女人。   “请便吧,既是你府上的下人,本王自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本王?   领头的徐嬷嬷,一听来人的说辞,这才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只见对方负手而立,通身气派,虽只身着玄色常服,可仔细一看,那常服所用面料乃是进贡的云锦,又想起对方的自称,不免脚下一软,径直跪了下来。   “奴婢有眼无珠,望宁王殿下恕罪。”   如今在京的王爷,这个年纪,除了圣上的胞弟宁王,想来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裴湛并不想多管闲事,更何况这未必不是他人有意为之,淡淡瞥了一眼跪在他脚边的女子,开口道:   “这是你们府上的人?”   徐嬷嬷谨慎地点了点头,开口道:“回殿下,这个丫头确是府上的丫鬟。”   “是吗?”   继而裴湛低头看向一直跪在他脚边的阿颜,等着她的回答。   “殿下,奴婢是...但是...”   阿颜小心翼翼地回答,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硬生生被裴湛打断了。   “那你们带走便是了。”   阿颜原本握着他衣角的手僵了僵,手顺着布料下滑,最终松开了裴湛的衣角。   想来也是,人家堂堂一个王爷,又岂会纡尊降贵,来管她一个丫鬟的事情。   可是她如今真的也不能就这般放弃吧。   “殿下,殿下,求求您救救奴婢吧。”   阿颜跪在地上朝着裴湛伏身,却只看到裴湛后退几步的步伐。   这宁王倒还真如传闻中一般清冷的不近人情,也是,宁王原本就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徐嬷嬷见此,急匆匆地谢恩,站起身来,一把就将阿颜拽了起来,手劲大的,阿颜顺势便又径直摔倒在了裴湛面前。   只是这次,女子的容貌第一次落在了裴湛眼中,正巧一滴清泪从她脸颊落下,滴落在他脚边,尤其是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晃神,裴湛竟然愣在了原地。   不仅仅是裴湛,便是跟在裴湛后面的郑域和郑昀都不免被这个姑娘的长相吸引住了目光。   这落泪的模样。   也太像了,特别是眉目之间,怕若遮住了下半张脸,连他们这个做弟弟的都会以为这是自家的家姐了。   “慢着。”   裴湛这时才蹲下来,与阿颜平视,探究着打量着阿颜,这不只是裴湛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子的容貌,也是阿颜首次这么近地靠近这位宁王殿下。   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书生气,也不似大多数武将的粗旷。她刚仔细看了一眼,常年驻守边关的宁王身形修长且不单薄,大约比她还要高上一个脑袋。   骨相皮相从头到脚都长得极好,只是清冷的眼眸中透露着的是生人勿近,不过确实,有一说一,这位宁王的长相倒是她会喜欢的。   可惜...   阿颜不敢与他对视太久,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能做出来的事,这么想着,阿颜将她的头又垂了下去。   确实很像,一样的柳叶眉,荔枝眼,瞬间的失神后,裴湛注意到了阿颜眼底的红痣,立马回过神来,便是像又如何,终究不是...   看裴湛蹲下后,又起身,阿颜虽不觉着意外,却也难免有些许失落。   真是任重道远...   不过来日方长。   见此一幕,徐嬷嬷忙不迭地将这个小蹄子拉走,不然她真怕宁王见色起意,要插手这件事。   裴湛看着被拉走的女子,不由皱了皱眉,手负在身后微微攥紧,在这个关头,这个地点,遇见一个与阿姊长相如此相似的人,真的是巧合吗?   阿颜被徐嬷嬷一路拽着手腕,察觉手腕上吃痛,阿颜盯着徐嬷嬷拽着她的地方,想来不一会,这上面就可以看见瘀青了。   被拉倒了柴房门口,等两个小厮推开门后,徐嬷嬷便一把将阿颜摔进了柴房。   阿颜借力摔倒了前方的草垛上,她没有受虐的倾向,这草垛总比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强一些。   “你这小妮子,能去伺候伺候大人物,是你的福气,竟然还想逃跑。”   徐嬷嬷蹲了下来,就这般打量似地看着摔在地上的阿颜。   “你呀,乖顺一点,今晚的宴席,你若是能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眼,到时候哪还需要为奴为婢,大可以跟着贵人过上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了。”   徐嬷嬷想不明白,凭这小妮子的长相模样,卖一卖乖,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便是做不了明面上的妾室,想来那些男人也不会亏待了她,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这小妮子竟然还敢跑。   阿颜垂下眼眸,表现得怯生生的说道:   “嬷嬷,我...奴婢不想去伺候什么达官贵人,嬷嬷,您能不能帮帮我?”   “怎么,难不成你这贱胚子还指望人家宁王能救你,做梦,人家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徐嬷嬷越想越气,原来逃走抓回来就是了,偏偏这个贱人还敢往人宁王身上撞,这万一宁王计较起来,她怕是都没命赔。   这个惹祸精,徐嬷嬷忍不住就往阿颜手臂上掐了一下。   这疼也是真的疼,阿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徐嬷嬷这么对她,倒也是称了她的意,这伤指不定就是她的敲门砖。   再抬眼,阿颜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啧啧啧,徐嬷嬷腹诽道,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去伺候男人都可惜了。   “嬷嬷,奴婢不敢肖想宁王殿下的,奴婢只想好好干自己的活计,说不定哪天,奴婢也可以嫁给别人为妻。”   笑话。   徐嬷嬷捏过阿颜的下巴,打量了一下她的容貌,这长相,不做个红颜祸水,都对不起她的脸了吧。   便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狐媚子,也不得不承认,男人就喜欢她这个模样吧,眼角含情,柔柔弱弱,不然也不会让二少爷断着腿都惦记着了。   “你呀,当初签的是死契,嫁人这种事,你还是别想了,老婆子要是你,今晚怎么也拿出浑身的本事,说不定那个大人物就要了你了,那时候,你才算出息了。”   说完,将阿颜的往旁边一推,招呼来几个丫鬟,就驾着阿颜去沐浴更衣。   “给洗得干净一点,不然招了贵客的嫌就不好了。”   阿颜从草垛上支起身来,将散乱在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她想的是,不出意外的话,宁王应该也会出现在晚上的寿宴吧。   要不是为了今日,她才懒得应付梁家众人。   不过裴湛能查到梁府倒是比她预料地要快上许多,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收网。   另一边   裴湛端坐在凉亭里,端起一杯茶,还没喝就又放下了,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想起了刚才的撞上他的那个女子,转过头,忍不住问道:   “郑域,你也觉着像是不是?”   郑域看了旁边的郑昀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裴湛低着头,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两指摩擦间,昭示着他并不是全然不在意这件事。   只是按理说,梁志华第一应该不知道他在查他,二来,他也不应该知道阿姊的存在才是,到底上哪找来了一个这般相像的女子,今日这事到底是不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呢?   “殿下,那梁志华一向好色,想来那女子指不定是被他看上了,想纳做妾室吧?。”   话是这么说,可只要想起那女子顶着和阿姐那样相似的脸做了人家的小妾,郑域就觉着恶心。   “妾室?”   裴湛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这梁志华的妾室不少,可多数好像都活不过一年,光是今年就有两个都因病去世了。   郑域和郑昀此时也是面面相觑,为自家王爷感到担忧。   半年多前,陇阳王府被查抄,朝廷收缴了好大一笔钱财,本来这些早已经入了国库,可一个月前,圣上心血来潮,一对账,发现竟然少了一箱黄金。   可事情已经过了大半年,期间更是大开过两次国库用于筹备军需和赈灾,谁知道这是有人贪墨还是哪里记岔了。   偏偏半月前,陛下竟然将这么棘手的差事交到了殿下手上,还让殿下私下秘密调查。   他们查了好久才查到了梁志华头上。   可这么些天过去了,梁志华愣是半点马脚都没漏,这么下去,将来,那陛下指不定说殿下无能。   说到底陛下也真就只会为难殿下。   殿下明明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只一心呆在军营,却还要被自己的兄长这般猜忌,便是他们都替自己啊王爷不值。   裴湛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抬首望着前面鳞次栉比的宅院,问道:   “郑域,梁志华的书房,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郑域摇了摇头,抱拳请罪道:“是属下无能。”   这梁志华,平时高调得很,没想到在这上面竟然能这么小心谨慎,要说,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银两,梁志华究竟能藏到哪里去呢?   裴湛盯着被那女子攥过的衣角,继而用手指敲了敲手中的杯壁,再次抬眼后,吩咐道:   “郑昀,你去查一下那个女子。”   这贪墨案,或许能从梁志华的后院入手也说不定。   ————————————   【我怕有人没看文案,也隐藏作话,这里简单整理一下人物关系】   所以,请点开作话   作者有话说:   裴湛,宁王   裴竞,皇帝   女主阿颜(颜荇),是裴竞,也就是皇帝的暗卫,裴竞这个哥哥派了女主颜荇来接近裴湛(裴竞把裴湛作为心头大患),梁府是女主接近裴湛的一个手段,毕竟裴竞这个皇帝肯定是知道梁府有问题,也知道裴湛能查到梁府的,往下看有更详细的说明,但这个就是背景,也不想花长篇幅写什么计划,这也不是权谋文,最复杂的可能就是女主认识男主之前的筹谋,后面没有什么复杂的事情了,大家放心看。   复盘一下:这个金子早就被梁志华拿了,男二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是一直等到一个月前才假装发现,半个月才前给了男主这个任务,为的是给女主时间(期间有个五六个月)混进梁府,梁府是不知道女主身份的。   整件事是男二设计的,女主只知道梁家拿了金子,也不做悬念,会在16章彻底写出来。 第2章   “殿下,能光临寒舍,实乃下官之幸,下官敬殿下一杯。”   觥筹交错间,赴宴的人发现,平日里对应酬毫无兴致的宁王,今日倒是来者不拒,都把手上的酒饮了。   “梁大人客气了,梁大人和令尊都是国之栋梁,令尊生辰,本王岂有不前来祝贺的道理。”   随后,裴湛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看来今日殿下兴致很高呀。”   说来这位宁王殿下也是奇怪,自从一年多前,将北戎人向北驱逐了两百里后,这位战神王爷就从边关退了下来了。   平日里对各种政事和人情往来都不感兴趣,就一心只在军营里练兵。   想来今日若非陛下下令说梁老爷子劳苦功高,让宁王替他来祝贺老爷子的花甲之喜,不然怕依着宁王的脾性,且是不会来的。   “是酒好,本王确实很久没喝到这么好的酒了,不知梁大人这些佳酿都是从哪里来的,可否方便告诉本王?”   梁志华替裴湛斟满一杯酒后,满脸堆笑地说道:“这酒呀,乃是微臣的祖父当年从北戎带回来的,在家父进士及第那年又埋了起来,如今家父六十大寿,才又从地底下挖了出来。”   “殿下若是喜欢,微臣府上还有两坛,明日便送到殿下府上。”   怪不得了,这梁志华还真是会拍马屁,知道他喝惯了北地的酒。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酒想来对令堂意义非凡,本王又怎可夺了他老人家的心爱之物。”   来来往往,裴湛又推拒了一番,梁志华才作罢。   这些人,真让他心累,他还是怀念边关的生活,没有那么多虚与委蛇地奉承和讨好。   一舞作罢,这酒也当真是烈,他显然是有了一些醉意。   忽然一双白皙的手掌出现在他面前,习惯使他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酒壶落下,碎成几瓣,也引来了堂下之人的注意。   阿颜立马伏身收拾了起来。   “殿下和各位大人恕罪,奴婢这就收拾。”   这声音,裴湛即便有了些许醉意,也认出正是下午在门口企图逃跑,结果撞上他的女子。   这般巧合的吗?   多年的沙场生活,让他绝不相信任何一个巧合。   “殿下恕罪,这奴才属实是笨手笨脚了一些,还害的殿下湿了衣衫,殿下若不嫌弃,不若先去后院换一下衣衫。”   裴湛点了点头应下,正好,他也想看一看这到底是不是梁志华刻意安排的。   阿颜没再说话,只是跪在一旁,微微撩起袖口,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她知道裴湛一定会注意到她,哪怕是因为怀疑她。   裴湛不经意瞥了一眼,便看到这个女子手腕竟然有深浅不一的瘀伤,他想他刚刚确实用力了一些,可也不可能这么快转为瘀伤,这伤,怕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伺候宁王殿下更衣。”   阿颜听到梁志华的吩咐,才急匆匆地从地上站起来,磕磕绊绊地垂着头说道:   “殿下...殿下,请您跟我来。”   一口软糯的嗓音入耳,激得梁志华心神荡漾,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要不是得了消息说宁王喜欢这样的女子,他才不舍得把这样的美人拱手让人。   也不知道宁王吃不吃这一套,真是可惜。   裴湛由阿颜引着走在廊道里,他原以为这女子会趁机像白日里那般朝他求救,然而并没有,她只是很规矩地引他去厢房。   “殿下,到了,奴婢已经将干净的衣物取了出来,放在了木施上,奴婢先出去了,您有什么吩咐唤奴婢一声即可。”   “怎么?不伺候本王更衣吗?”   微暗的灯光下,裴湛看着对面的女子有些急促的磨搓着置于身前的手指。   忽而对面的女子抬起头眼里蓄着泪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解开了腰间的腰带,褪下了自己的外衫。   裴湛没想到她直接来了这么一出,立马转过身去。   “怎么,这就是你和你主子的目的吗?”   “是。”   阿颜诚实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嬷嬷说,只要我伺候好了贵人,以后就不用做粗活和伺候别人了。”   裴湛倒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爽快,想来那瘀伤也是苦肉计了。   “那你也承认白日里也是故意撞上本王的。”   这般疏离冷漠的语气,又似是带着点嘲弄,不得不说让阿颜听着很是不爽。   但她还是跪了下来,下意识解释说:“不是的,殿下,白日里,奴婢是想逃走的,奴婢不想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奴婢是想嫁人的。”   确实,高门大户间,将丫鬟作为交际的筹码属实是不少见。   “你先起来,把衣服穿好再说。”   过了不一会,裴湛便听到了背后女子穿衣的声音。   阿颜穿好衣服后,才见裴湛转过身来,在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良久后,才悠悠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阿颜。”   阿颜,连名字都这么像吗?   “哪个颜?”   “回殿下,是颜色的颜。”   颜色的颜,是他想多了。   “没有姓吗?”   阿颜摇了摇头,随后又低下头去,她觉著作为一个丫鬟,她此时应该是胆小怯懦的   “奴婢很小就被奴婢的父母卖了,这些年来,换了不少主家,奴婢已经不记得奴的父母姓什么了,一直以来,大家都是叫奴婢阿颜的。”   “你说你被父母卖了,你原是哪里人?”   这是在审问她吗?她是不是应该跪下来?   阿颜有表现得有一些不安,双手垂在身前显得很是无措,声音中带着颤抖地说道:“回殿下,奴婢原是太原人士。”   裴湛眼里闪过了一丝寒光,继而开口道:“你说你不记得你父母姓什么,却还记得你是哪里人士?”   “殿下若经历过那以树皮草根为食的日子,想来也是不会忘记的。”   说到这,阿颜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太原?   “你是十年前离开太原的?”   “回殿下,正是。”   十一年前的一场天灾,整整大旱一年,颗粒无收,食不果腹,别说三餐不继,便是连两天都吃不上一粒米,饿了,便只能食些草木,最后甚至...   她的父母便是那个时候,将她卖给了人牙子,换了什么,好像是五个馒头,确实够父母和弟弟吃上好几天了。   人牙子有门路,他们便是趁着天灾,在这个时候收了不少孩童,阿颜便是其中之一,会被卖去做什么,好一点是为奴为婢,若是不济,那便是各种风月场所,再有甚者,遇到口味恶心的,更是毫无希望可言。   裴湛那时候虽然也只有十岁,但也听说了那时候的惨况,看她的样子,觉着她不像是在说谎。   可是...   “你说你是太原人士,又怎么会是江南口音。”   阿颜心下腹诽道,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子的女子吗?   “回殿下,奴婢之前的主家都在江南一带,是四个月前才入京到了梁府。”   这话裴湛暂也就这么听着,不全信,也非全然不信。   “行了,你下去吧,衣裳本王会自己换的。”   “是,谢殿下。”   阿颜这才在踌蹰中带着些许欣喜地向裴湛告退,退出去时,还带上了门。   等确定这个叫阿颜的女子出去后,裴湛才出声道:   “如何?她说的都是实话吗?”   郑昀这才从屏风后面出来,行礼后回禀道:“启禀殿下,阿颜姑娘所说的与属下调查的别无二致。”   “属下查到她确实是受到今日下午来抓她的徐嬷嬷的胁迫才会如此的,好似那徐嬷嬷平常也经常对下面的人动手...”   “她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梁府?”   “回殿下,属下查到她是四个月前进府的,说是梁老夫人回老家探亲时,从娘家那里要来的,说...说是...”   “什么话,你要说的这么为难?”   “说是带进府来给梁二少爷做晓事丫鬟的。”   裴湛解开身上衣衫的手顿了顿,随后才继续动作换上了新的,回想起来,刚才他确实也瞥见这个女子身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瘀伤。   梁安明,那个只会欺辱女人的懦夫。   倒也说的通她身上那些伤痕了。   门外,阿颜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托着腮,抬头望向暗夜里的月亮,今日不是中旬,月亮残缺得很,高高地挂在那遥不可及的地方,但依然皎洁如玉盘。   她有时会忍不住想,这片疆土这般辽阔,大家看到的都是同一轮明月吗?   身后响起了开门声,阿颜立马站起身来,只是她坐下的时间有点长,突然一下站起来,腿有点麻了,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随后扶住了一旁的柱子,才站稳。   却也让裴湛觉着有些好笑。   “望殿下恕罪,奴婢失礼了。”   说着便打算跪下来。   “不必跪了,站着吧。”   裴湛借着月光看了看这个叫阿颜的女子,长得比阿姊高一些,却也单薄很多,眉眼间是真的很像,只是她眼角侧的那小点红痣会显得她更加艳丽一些。   裴湛得承认,即使未施粉黛,她也很漂亮,难怪梁志华会让她来做这些事了。   阿颜不太习惯有人这么打量着她,感觉甚是奇怪,双手无处安放,只能默默垂在身侧,磨撮着衣角。   “不必跟着本王了,你下去吧。”   听到他这么说的阿颜立马显露出紧张的神情,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殿...殿下,若是老爷知道我没有伺候好您,肯定...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说完又低下头去。   真的很是胆小了,裴湛忽然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忽然想起她的身世,若是真的,那也是颇为坎坷了。   或许是她与阿姊长得相似的原因吧。   “罢了,你跟着本王回大堂吧。”   想想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她或许都可以为他所用,毕竟她这么想离开梁府,或许可以对他有所用处。   回去的路上,阿颜低着头跟在裴湛身后,看着宁王不疾不徐的步伐,她踩在他那由月光映照下的影子上。   与大堂里的喧嚣不同,这里很多寂静,只有这点点灯火昭示着这里还是梁府。   阿颜低着头,看着宁王的影子,在想,宁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惜,她对他的了解也多只是听说。   怎么说呢,白日里即便看见她的脸也可以对她不管不顾,毫无怜悯,如今却又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为什么?阿颜有些好奇。 第3章   第二日,正午,日头正是毒辣的时候,阿颜一边打扫着庭院一边想起昨夜的事情。   昨夜,宁王回到大堂后并没有说什么,没过多久便离开了,梁志华自然知道宁王没有碰她。   她如今在身份上只是一个丫鬟,自是任谁都能揉捏一把,当晚梁志华就将阿颜叫到了他房中想要欺辱她,若不是梁老太爷突发恶疾,她怕是得令想办法才好脱身。   可即使脱身了,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还是被叫起来一个人打扫庭院,想来那些人也是变着法子的敲打她。   昨夜的宴席遗留下来不少要清理的,结果就是要她一个人打扫一大片地方,忙到如今下午,她才做完手上的活计,若一会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偷懒的地方,怕又是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   阿颜不明白,这也能怪她?宁王不愿意,她还能把人摁到床榻上吗?   想到这里,阿颜拾起身旁的扫把和水桶,还没走两步,手腕便被握住,拉到了假山后面。   “小美人,这些日子可想死爷了。”   是梁安明。   怎么?他的腿这么快就好了吗?   阿颜一边推拒着梁安明的胸口,一边将脸仰侧过去,以防止他真的亲到自己,只是她如今被抵在假山上,实在是有些避无可避。   “二少爷,您怎么在这?”   梁安明自从上次摔断腿后,一连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来,他做梦都是这个小蹄子的身影,不真的吃到嘴里,他怎么都不甘心。   再说,这本就是带给他的通房丫鬟,若不是他三个月前摔断了腿,她早就是他的人了。   这样的美人,合该是他的才对。   “阿颜,从了爷吧,爷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搂着阿颜肩膀的手用了力,作势又要向阿颜靠近,这大夏天的,阿颜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就不太舒服,况且梁安明确实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要她在这上面委屈自己,她自问做不到。   “二少爷,我一会还得去找徐嬷嬷复命。”   阿颜不太敢用力,如今正是关键时刻,麻烦自是越少越好,便只能不停地用手肘推搡着梁安明的胸口。   可这样的拒绝,在梁安明这种人眼里就成了欲拒还迎。   “美人,等你成了爷的人,哪还用听那老婆子的话,做这些粗活累活的,爷到时候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让她伺候你。”   一边说,梁安明的手还不安份沿着她的手臂,握住她的手,后来甚至还将她的手靠近他的嘴角。   阿颜想起她刚刚收拾的垃圾,她自己都觉着恶心,也不知道梁安明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正当她还在思索要不要索性弄晕梁安明脱身的时候,便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宁王裴湛和梁志华的声音。   一刻钟之前,裴湛第二次走进了梁府。   “不知殿下今日大驾光临,下官这也没有准备,望殿下恕罪。”   梁志华不是蠢货,若说宁王昨日前来,是足了他的面子的话,今日这宁王又来了,怕不是他惹上什么麻烦了才好。   “梁大人客气了,本王今日不过是来归还昨日梁大人借给本王的衣衫,以及来取本王昨夜换衣时不小心落在这里的一件物件而已。”   “那物件属实不值钱,怕梁大人府上会当作无用之物处理了,再加上那是本王私人之物,其他人都不认识,这才赶在今日上门来取的。”   这理由找的。   梁志华只是疑惑,有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是值得宁王这么珍惜的。   “王爷折煞下官了,下官照顾不周,只是昨夜家父身体不适,是下官疏忽,还望殿下恕罪,不知殿下遗落的物件是什么?下官好让人去寻。”   病了?   “梁大人客气了,梁老太爷病了,那本王于情于理都该先去探望才是。”   裴湛都这么说了,梁志华也不敢推脱,这位王爷现在虽然在朝中还没有官职,可手里却实实在在掌着北溯军的军权。   更别说,有传言,在边关,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战神。   总而言之,这宁王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难道这宁王其实看上了阿颜,只是昨夜装着清高才没有接受?   走在去后院的路上的时候,梁志华一直都在努力找话,裴湛表现得礼貌却疏远,听到也只是应了一声,并不接话。   一路上,裴湛由梁志华引着,路过后院的一处假山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后面有人,还不止一个。   梁志华是个文臣,没有裴湛这般习武之人那样好的耳力,一时不知道这宁王殿下停下脚步是为了哪般。   “殿下...”   梁志华还没开口说上什么,那假山里边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   “二少爷,二少爷,您放过我吧,您饶了奴婢吧。”   梁志华心下大骇,这逆子,这等丑事,不是真在光头化日,被宁王撞见这等事吧?   裴湛认出来这声音是昨日那个名叫阿颜的女子。   又是她。   许是那女子实在是太像阿姊。   二少爷,想来就说那梁志明了,他倒要看看一会梁志华会作何解释。   果然不出他所料,梁志华此时已经怒气冲冲地进入假山,揪着梁志明的耳朵将他带了出来。   裴湛没看他们,目光看向了随后出来的阿颜。   她又在哭,他们拢共见了三次,每次看见她,她那泪水总会出现在她脸上。   阿颜用手裹紧胸前的衣襟便踌躇不前,带着犹豫地从假山里走了出来。   “本王倒是不知道,梁大人府上的规矩是这样的。”   这般漠然的语气,梁志华哪里能听不出裴湛这话里话外说他不会教儿子,于是一把拉过这个逆子跪下。   “王爷恕罪,是下官教子无方,才让这个逆子做下此等荒唐的事情。”   荒唐,梁志明所做的难道只是一个荒唐能概括的吗?   阿颜就这样站着父子俩后面,说来也觉着可笑,明明被欺辱的是她,他们跪宁王做什么。   梁志华藏在衣袖下面的手从不经意间掠过梁安明,随即梁安明便一副倒地晕过去的模样。   “殿下恕罪,还望殿下容臣先给逆子找个大夫。”   看着倒在地上翻着白眼的梁安明,裴湛的眉头皱了一下,但也收起了眼里的嫌恶之色。   “想来是中了暑气,梁大人以后还是让令公子多呆在屋内为好。”   得了应允之后,梁志华唤来小厮扶起梁安明,便往屋里搬。   搞的煞有介事一般。   裴湛没跟着梁志华离开,而是留在了原地,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还没离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阿颜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跪下了。   说起来每次见她,总是发生了什么。   “殿下,您能不能救救我。”   阿颜说的小心翼翼,语气中却又带着点期盼。   “你是梁府的人,本王要怎么救你?”   他虽看不惯梁家父子的所做所为,但既然是他们府上的人,只要他们不随意打杀,那么按照律例,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阿颜知道想要宁王出手没有这么容易,这位宁王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要想宁王开口向梁府要人,确实不太现实。   阿颜跪在裴湛面前,低着头,咬着下唇,既然要让宁王帮她,那么她应该先抛出什么饵才是。   “王爷,若是主家因为贪污或者行贿入狱,那么像我这样的下人会怎么安排?”   这话说的,便是不想引起裴湛的注意都难。   “下人若是无辜的,按照律例,若能拿出一笔钱上交官府为自己赎身,便可发回原籍,若是没有银两的,便会被安排到新的府上做工。”   裴湛假装不经易地回答了她的问题,顿了一顿,随后说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这摆明了就是告诉他,她知道梁志华贪污的事情。   “你可知污蔑主家贪污行贿,是什么罪名吗?”   阿颜听到这,气息不免有些不稳,她也知道这着实是一招险棋,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未尝不在情理之中,这才微微抬起头来,说道:“我...奴婢是...是偶然撞见的。”   阿颜像是回忆着说道:   “那日奴婢奉老太太的命令去给老爷送东西,见到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一幅画,那画实在是很漂亮,奴婢就留意了一下,但后来奴婢帮着管家清点府中财务时,却不曾见过那画,奴婢...也只是猜测而已。”   就因为这个吗?单单凭这个,她就能猜到梁志华贪污行贿吗?   一个下人,真的会有这般洞见吗?   “你只是猜测而已,一幅画,这么大一个梁府,便是丢了也可能...”   还没等他说完,阿颜便继续开口说道:   “老爷他视钱财如命,若是丢了,老爷不会没有反应。”   阿颜知道梁志华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有一次二少爷喝醉酒的时候,说...说,只要有银子,没什么是老爷摆不平的。”   只要不是蠢人,没人会不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即便只是一个下人,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奴婢能有其他确实的证据,王爷您能不能帮帮奴婢。”   裴湛低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叫阿颜的,也是亏得周围无人,不然这出卖主家的罪名,都够这女子受的了。   不过他既然觉着梁志华的贪墨案要从他的后宅入手,那么他确实需要一个内应。   而且,这女子在梁府的遭遇确实不济,她想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她若说的都是实话,他利用她,等事情结束后给她自由,也不算亏欠了她。   不管他的皇兄是抱着什么目的要他查这个案子,能解决这样一个人也是功德一件。   “等你有了什么证据,本王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为什么,就是为了让自己脱身吗?”   最后,裴湛还是好奇地问道。   阿颜刚刚因为高兴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不知是汗滴还是泪水的水珠恰好落到地面,晕染开来,等泪痕消失以后,才继续说道:   “虽然奴婢那个时候还小,但多多少少听人说那时候的天灾,其实怎么都有人祸在。”   她说的便是那群趁着天灾敛财敛粮的人,   “奴婢只是想不明白,明明已经能住那么好的屋子,吃那么好吃的东西,既饿不着,也冻不着,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明明她只要能活着,能吃饱饭,就很满足了,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她已经不会再同小时候那般饿着肚子,她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变过,可偏偏那么多人还不停地追逐着多余的财富和地位。   她既不理解,也不认同。   裴湛不得不说,他有些惊讶这话竟然是从一个丫鬟嘴里说出来的,话很糙,但是道理很多人便是到死都不明白。   扔给她一块令牌,继而裴湛才看着她,悠悠开口说道:   “等你有了证据,便可执此枚令牌去王府找本王。”   他虽然还不能相信这个女子,但是若是能借此试探出一些别的,也不算一件坏事。   等裴湛走后,阿颜拾起地上的令牌,一个宁字,刻在令牌正面。   阿颜将这令牌收入袖中,随后很浅地笑了一声,她这么些天,总算是有些收获了,也不枉她费心费力去江南那边折腾了一番。 第4章   阿颜没料错,这梁家父子的气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小,果然昨夜就来了话,要把她安排去给三姨娘做粗使丫鬟了。   “我说你也是运气不好,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老爷少爷,这下好了吧,得去西苑那么偏的地方服侍一个疯了的姨娘。”   这会同阿颜说话的是与她如今同住一屋的伺候梁老夫人的二等丫鬟,阿香。   阿香觉着阿颜指不定就是老太爷寿辰那天哪里没做好,惹了主家的不快。   为此她不免觉着有些唏嘘。   “我呀,要是有你一半的相貌,早就不干这伺候人的活了,要我说,你就是有福呀都享不到...”   “如今还得搬去西苑那么偏的地方住,那里怕是连屋子都是漏风的。”   阿香一边收拾着床褥,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阿颜。   阿颜也不当回事,类似的话,她来了多久便听阿香说了多久。   “我这还没恭喜阿香姐姐你呢,马上就要成亲了。”   听完她的话,阿香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不无落寞地说道:   “嗐,也没什么好恭喜的,我这嫁的就是府上的一个小厮,将来生的孩子也还是家生子。”   阿香自己便是家生子,有些事情落在自己头上也就算了,可要落在自己孩子头上,她怎么想都觉着糟心。   “老夫人没同意你们的自赎吗?”   阿香失落的摇了摇头:“我这干了一辈子伺候人的活,便是赎了以后,又能去哪?”   所以她才这么羡慕阿颜,虽然现在可能只是一个通房,但若是生下个儿子,说不定还能被抬个姨娘,再不济,起码孩子也不会是个下人。   阿颜倒是不意外老夫人不放她离开这件事,老夫人年纪大了,可也只是看着和善了点,事实上,管着她们这些下人严得狠。   她只是有些意外阿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直以为阿香对这种生活早就习惯了,就像她习惯她的生活一样。   只是两人没再说几句,就到了要去伺候主子的时候,而此时,天也才蒙蒙亮而已。   阿颜走在去往西苑的路上,一大清早的,时不时听到几声犬吠声。   “汪汪汪...”   这声音,使得在这通往西苑的路上,更是显得寂寥。   柳树的垂髫还挂在池塘边,因为无人打理,这西苑的池塘里的水,显得并没有那么干净。   反而是冒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路边更是野草菁菁,无人问津的模样,任着它们肆意生长。   阿颜推开已经有些破败了的门,她之前也有几次来过这里给梁志华的三姨娘送饭,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了,这里更是凄凉了,便是这般暑热的天都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你是来给我送好吃的吗?”   阿颜甫一进门,便听到了三姨娘绵软的嗓音,如今正蹲在地上堆石子,怪不得当初这位姨娘才是最受宠的,便是现在她不修边幅的模样,都能看出这位姨娘的好相貌。   “双姨娘,奴婢是来伺候您的。”   “伺候我,为什么?你也犯错了吗?”   都说这位三姨娘在痛失了女儿后,便变得疯疯癫癫,但阿颜却觉着她的头脑或许也没有那么混沌。   “双姨娘说笑了,是老夫人和老爷记挂您,才会派奴婢来的。”   徐双双才不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去,抱着她的狗离开了。   只是,这狗好像之前还不在这里的。   ...   裴湛随后也得知了阿颜被指派去伺候梁志华的三姨娘的消息。   郑域在一旁有些想不通殿下的决定,殿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丫鬟。   “那梁志华的三姨娘徐氏原来是他夫人高氏的陪嫁,后来梁高氏作主,将徐氏给了梁志华做妾。”   这些消息,裴湛先前调查梁志华时就知道了,只是这些事情也属实不算稀奇。   “所以,那个叫阿颜的女子这几日便一直只待在西苑吗?”   裴湛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郑域。   “回殿下,也不是,这几日郑昀一直盯着梁府,据他回禀,那女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西苑徐氏那里伺候,只是偶尔会跑去管家那边帮忙。”   裴湛这边还正听着手下的汇报,那边便得了有个姑娘持着他的令牌求见他的消息。   他还能把令牌给谁,不就只有那个叫阿颜的女子吗?   “带她进来吧。”   裴湛倒是有些意外,难不成她这几天还真找到什么证据了?   如果真的是找到了什么可用的证据,那么他就不得不怀疑那个阿颜是有预谋接近他的了。   阿颜由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管家带着进入了裴湛的书房。   “姑娘请。”   阿颜刚才是从后门进来的,与梁府的后院多有不同,宁王府可以称的上一句清冷,想想也是,宁王还未曾娶妻,府中也无其他人,想来宁王也是谨慎得很,再加上裴湛回京居住也就差不多两年,整个宁王府自是安静许多。   阿颜向管家福身致谢后,才由着郑域带她去见裴湛。   “奴婢参见殿下。”   她这几日都快跪麻了。   只见裴湛坐在书桌前,倒是一副安适闲逸的模样。   “你这是有证据带给本王了?”   裴湛手中执着一卷书,听到阿颜的声音,却并没有立马抬头看她,而只是这么淡淡的问道。   “奴婢...奴婢...这两天借着帮林管家收拾杂物的名义,从他那里偷...不...借来了一本名册,还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平时收贿受贿的证据。”   裴湛眉间微蹙,哪有人蠢到会把自己贪墨的证据交给一个管家的,而且那管家还随意就让她看见了,甚至是偷走了。   阿颜当然也知道这个账册无用,毕竟,哪有一个丫鬟一下子就能呈上什么有用的证据。   “你,不识字?”   裴湛看着这本账册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礼单名册”四个字。   “识的识的,就是...就是不多。”   她如今是一个丫鬟,自然也就是这样的水平。   “你过来。”   裴湛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犹犹豫豫地靠近。   等阿颜快走至他身旁时,裴湛的手正好搭在椅子扶手上,阿颜“无意”间“不自觉”地转了一下身,裴湛的手指则正好划过她的腰际。   感受到她腰间的柔软和温度,裴湛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阿颜在感受到指尖划过腰间后,立马向后退了一大步。   她觉着有点痒,其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不过她倒是不排斥他。   “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被这日光晃了眼。”   确实,刚才他也看到一霎的日光晃过她的脸。   “怎么,本王有这么可怕?”   阿颜被问得低下了头,只得拼命地摇着头,随后解释道:   “不敢,奴婢不敢的。”   不敢?   “那本王若是借你几个胆子呢?”   “什...什么?”   阿颜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修长的睫毛上像是挂上了滴滴细小的泪珠,日光再次拂过她的侧脸,阿颜垂下头,仿似不一会,那泪珠便会落下来,落到裴湛的手上。   裴湛半仰着头,看着她,她哭起来,确实像一个将要破碎的娃娃。   他眸色沉了沉。   拿起娟帕,擦了擦手,他不喜欢刚才这种感觉。   “不要哭,本王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子。”   “写个字,本王看看。”   裴湛不欲再多把目光挂在她的身上,只是指尖似乎还残留有刚才的温度。   心中自嘲了一番,她不过是长了跟阿姊相似的脸而已。   被这么一说,阿颜只能抹去眼里的泪珠。   随后开口道:   “笔,王爷,毛笔。”   巧妇还无为难米之炊,总的给她一支笔吧。[1]   裴湛这才注意到笔架被他放在右侧,而人却是站在他的左边。   装作若无其事般,裴湛伸手给阿颜递过了一支笔。   阿颜接过笔时,故意避开接触到裴湛的手指。   他能用手帕擦手,她还不昔得让他碰到。   这不免让裴湛心下有些许不爽,怎么好似是他被嫌弃了一样。   “你这握笔的姿势谁教的?”   真丑。   阿颜嘴唇微开,一脸迷惘地看着裴湛,笔尖上的一滴墨随即滴落至宣纸上,晕染出一圈黑色。   “算了,继续写吧。”   阿颜这才稍作弯腰,随即在纸上写下一个“颜”字。   不算好,但起码也算看得清。   “那这两个字怎么读的?”裴湛指着“礼单”两个字问道。   阿颜于是只得承认说:“奴婢认识的字不多,这两个字不认识。”   “你之前不是说帮着清点过梁府的物品吗?”   “那用不着写字的。”阿颜急忙解释道,想不到宁王竟然还记得她说的话。   算了,本也就不指望她能找到账本。   “殿下,我这些是不是都没什么用呀?”   裴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真正的账本是不会明晃晃的在上面写上账本的。”   裴湛心中还是怀疑,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吗?   阿颜装作听得似懂非懂的样子,嗯了一声才支支吾吾地继续问说:   “殿下,其实为什么要记账呀。如果这个账本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岂不是成了指证他的证据。”   这个问题,裴湛陷入了回忆。   上一次问他这个问题的是阿姊。   “殿下,殿下。”   听到阿颜的声音,裴湛不可见的黯了眼眸,没有接着解释,而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管有没有,你都不用去找什么账本。”   见阿颜一副听得“云里雾里”的模样,裴湛沉下语气,继续说道:   “可记得梁府今年办的两场丧事?”   阿颜偏着脑袋,点了点头。   她可记得太清了。   “奴婢刚进府的时候办了一次,后面一个半月前又办了一次。”   裴湛暂时还说不出这些事情到底和梁志华的贪墨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他也不想放弃这条线,这件事,由着梁府的人查,最是不容易露出马脚了。   “这是有什么问题吗?两位姨娘不都是因病去世的吗?”   “不用问这么多,按本王说的多留意一下梁志华的后宅就可以了。”   见裴湛也不再多说,阿颜乖乖应下。   只是将毛笔放下之时,一滴墨陡然滑落,“正巧”渲染在了裴湛的衣角。   阿颜忙不迭说着恕罪,跪下来便只用手揉搓起来。   也不知她是不是傻,一滴墨的痕迹直接又被她额外擦出一大片来。   裴湛的心思却不在这,他从这个方向看着阿颜的侧脸,心下仿若被击中了一般。   想起第一次见到阿姊时,也是同样的侧脸。   手不可控地抬至半空,在即将摸到青丝时,裴湛唤了一声:   “阿...。”   随后意识到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   “殿下您说什么?”   听到声音,阿颜装作没听清,侧抬起头来,眼角的红痣让裴湛霎时清醒了过来,若是没有那一点红痣...   他顿时觉着荒唐。   不由分说便直接起身,背对过去不欲看她,开口吩咐说:“下去吧。”   阿颜只作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歪着个脑袋,十分疑惑的样子,却也知道现在裴湛想来不想看见她,   不想讨人嫌,也没再多问什么。   听到宁王让她离开,才起身告退。   等阿颜走后,郑域才进屋问道:“殿下,要不要找个人盯着她。”   裴湛继续拾起刚才的书,随意读着一页。   点了点头说道:“让郑昀继续盯着吧。”   作者有话说:   [1]宋·陆游《老学庵笔记》 第5章   梁府,西苑   “姨娘,吃饭了。”   阿颜将从厨房要来的一荤一素摆在桌子上,可四周却是不见双姨娘的身影,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直到出了院子之后,阿颜才看见双姨娘蹲在院子墙边,弯着个身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光是从背后看她,也知道她这发髻散了不说,便是身上的衣裙都沾惹上了不少泥土。   听到脚步声,徐双双这才转过头来,看到阿颜朝她走来,立马伸手喝止了她。   “你别过来,你来啦,小黑就不敢进来了。”   小黑,前几日那只狗吗?   原来是从这里的狗洞进来的。   “双姨娘,到时间该用午膳了,兴许过一会,小黑自己就进来了。”   “不饿,不想吃,我不吃。”   这耍起性子来,也着实是不遑多让。   阿颜自问实在是不会哄人,便索性将碗呀筷呀都给她拿了过来。   可这双姨娘耍起性子来,还真是不留余地,阿颜才将饭菜递到她跟前,便被她一袖子摔到了地上,随后又自顾自地望着狗洞的口子。   看着食物都撒在了地上,阿颜无奈扶额,倒也不意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只觉着可惜了这些粮食,虽然说不好吃,但是也够填饱肚子了,怪不得,当初伺候她的,一个两个没几天都哭着不干了。   “双姨娘,您不热吗?这么大的太阳,奴婢扶您进去先躲躲吧。”   徐双双也不回答,甩开阿颜准备搀扶她的手,后面索性便趴在地上,只直勾勾地透过狗洞看着外面。   阿颜很怀疑,她在这看的真的是那只小黑吗?   阿颜今日没有什么别的事,就一直陪着徐双双这么呆在这里,她很是好奇这位三姨娘的过去,有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总觉着她并没有他人口中传的那般疯癫。   直到日近西山,阿颜再低头时,发现徐双双已经坐在地上靠着墙头睡着了。   阿颜弯腰将徐双双搀扶起,一路扶至房间的床上后,才想着去将刚刚洒落在地上的吃食收拾一下。   才走到附近,便看见那只小黑正好通过狗洞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后开始吃着遗落在地上的饭菜。   她本想想着等它吃完再说时,便只看见那只黑狗下一刻已经瘫倒在地,只有轻微的呜咽声从它嘴里传出来。   阿颜顿感不妙,急忙便上前查看,果然,此时小狗已然呼吸微弱。   再一看如今这地上残余的饭菜...   而她思索之间,黑狗已然咽气。   ...   果不其然,昨日双姨娘这死了一条狗的事情,还是被裴湛获悉了。   第二日,裴湛便出现在了西苑的后巷处,   “殿下,奴婢...奴婢只是去厨房把...菜端了过来而已,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小黑给毒死了。”   阿颜一边把昨天的经过说了一遍,一边拿袖子抹着眼泪,只是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近哽咽。   她一个丫鬟,看到这些,怎么也应该害怕得哭起来才是。   裴湛见阿颜缩在了墙角处,甚至说到后面的时候,将脸背了过去,从他这边看去,只看见她的肩处都在微微颤抖。   确实伤人性命,只在一夕之间。   “那菜肴是单单给你姨娘准备的,还是给你们两个的?”   阿颜依旧双手缩在胸前,紧紧地靠着墙边,直到听到裴湛问她,方才扭过头来。   因为裴湛说厌倦她一直哭的模样,阿颜学着努力得试图把眼泪憋回去的模样。   眼角处本就因为泪水红了一圈,被她用袖子使劲擦过之后,则更是变得深红起来。   像是染上了春梢。   “一般是姨娘先用,若是有剩下的,奴婢才会用上几口,若是没有了,阿香姐姐会给我留两个馒头。”   这是在同他卖惨吗?   她是觉着同他说这些,是可以让他同情她吗?他又不是梁氏父子之流。   “殿下,要不是双姨娘闹起了脾气,打翻了碗,说不定昨天没得就是我和双姨娘。”   “小黑其实很乖的,看到我还会使劲摇尾巴,就盼着我能给它一口吃食。”   阿颜说着说着顺着墙蹲了下去,双手环膝,将头埋进膝盖。   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脆弱,人尚且如此,不要说一只狗了。   她想起她逃走那年,人命更是什么都不值。   只是一瞬清明,随后她的眼神又变得可怜兮兮。   裴湛低头看下去,就只能看见阿颜乌黑散落的头发以及如今一颤一颤的肩颈,她蹲得很低,那头发都快落到地上了。   “最近你那个三姨娘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什么原因让梁志华在这个时候动手。   阿颜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回想一番,开口回答道:“没有,双姨娘一直都是这样的,几乎也见不到外人的,梁府上下都装作没有这个人一样,除了一天两顿照顾着,别的就没有了。”   “说起来,若不是奴婢惹了主家不高兴,双姨娘这也不会派奴婢来。”   顿了顿,稍微缓了口气,阿颜接着说道:   “双姨娘其实很可怜的,早年间没了女儿,自此就一直不太正常。”   “奴婢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哪一天也会成了双姨娘那个样子。”   她自己都是这般境地,竟然还有心思去同情别人,自不量力。   “行了,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完后,只见阿颜用手扶着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期间还跺了跺脚。   裴湛侧头看着她,只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招。   站起来是站起来了,可腿麻的时候,走路不稳也是常有的事。   果然,下一刻,在阿颜转身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倾身向前倒去。   而她并没有摔倒地上。   阿颜闭着的眼睛睁开,微微侧头,瞧见是裴湛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手已经环住了她的肩膀,她能够感受到此时他掌心的温度,比她烫上许多,透过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感受到宁王手上细细的一层茧子。   而她的手则握住了他的小臂。   “王爷恕罪。”   意料之中的单薄,仿佛他一用力,她就会碎了一般。   可随后裴湛的眼眸反而暗了下去,他厌恶她这种小把戏,更厌恶自己竟然会由着她试探。   “怎么,你是觉着本王一定会扶住你,是吗?”   阿颜摇头否认,随后更是挣扎着想从裴湛的臂膀中出来,可男子的力气不是她现在的气力可以挣脱开的。   试了两下,阿颜反而感觉裴湛置在她肩头的手指反而更加用力了。   她便是挣扎了两下也无济于事。   随后裴湛微微用力,扶着阿颜的肩头将她抵在墙上,靠近她,低下头,抬手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耳畔问道:“怎么,还是不死心吗?是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吗?”   裴湛离得她很近,说话间的气息都吐在她的耳垂和脖颈,带着人的温度,很烫也很痒。   她倒是不知,宁王裴湛,也有如此放浪的时候,所以,这是换他试探起自己了吗?   阿颜侧头,抬眸,只看到裴湛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   “奴婢不敢的。”   阿颜仍是一副无辜的模样,说着这话的时候,微微侧头,一滴泪真真落到了裴湛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上。   “又是不敢,说说,你敢什么?”   幽巷深处,裴湛的身躯完全罩住了她,若这一幕被不知情之人看到,也不会相信只有一个男子会单单抵着墙,怎么想来也是一出风流韵事了。   阿颜加重了呼吸,随后心跳也开始加速,一双手想抵在中间,想想觉着不合适,最后她只能把手垂在身侧。   这一反应,自然也是也被裴湛感知到了。   “殿下说的没错,奴婢就是怕死,所以什么都不敢。”   “可奴婢能干什么?奴婢只想离开这里而已,殿下知道的呀?”   “可如今我连挖坟埋尸都做了。”   阿颜越说越“委屈”,说话间已然带上了哭腔,可也一直压着嗓音,怕一个大声引来了别人,眼角挂着泪珠,显得更是我见犹怜。   她也不欲再过多拉扯。   为避免真的闹大点什么,裴湛还是松了手,身躯也倒退了半步。   一阵微风吹过,阿颜这才感受到了新鲜的气息,刚才便只有裴湛的气息吞吐在她身边。   阿颜红着的眼眶留不住泪水,又是抬手抹了抹眼泪,一肚子委屈,再开口时,声音中都带着些许颤抖。   “奴婢平时不爱哭的...奴...奴婢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万不敢肖想殿下的,刚才真的是腿麻了,才没站稳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爱哭?   他们算起来也就见了四次,哪次她不是掉着眼泪。   真让人烦躁。   他其实很是不喜欢人在他面前哭,明明这个女子次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在哭。   可是他还偏偏由着她哭。   知道自己刚才反应似乎是过了一点,裴湛只能承诺道:   “别哭了,你放心,本王是个守信之人,你既为本王做事,无论这事是个什么结果,本王都会让你平安离开梁府的,到时候,你可以愿意去哪去哪。”   “真的吗?”   阿颜的语气中不再是委屈难过,而是带着一丝期盼。   “真的。”   裴湛背着手,点了点头。   “本王还需骗你不成。”   这好似他真的欺负了又哄骗她的模样。   “那王爷您可得说话算话,奴婢可就指着您了。”   阿颜说着这话的时候,眼中微含笑意,还偷偷瞧了一眼裴湛,在裴湛察觉到以后,立刻又收回了目光。   裴湛出了巷子以后,郑域才重新跟了上去。   “殿下,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引蛇出洞。” 第6章   当天下午,裴湛便进宫去找了当今的皇帝,他的皇兄,裴竞。   如今登基也已经快三年了。   “臣见过陛下。”   依照着礼数,裴湛一进御书房内,便向着裴竞行了一礼。   见此,裴竞不急不缓地从上首走了下来,上前一步,伸手拖住裴湛的小臂,语气温和地开口道:   “四弟何时这般见外了,还是称呼朕为皇兄便是。”   “不敢,君是君,臣是臣。”   见裴湛如此,裴竞也不生气,仍旧笑意盈盈地说道:“四弟今日前来,可是那库银失窃有了什么线索?”   裴湛拱手,回禀到:“臣在此想请陛下帮一个忙。”   “什么忙不忙的,四弟直说便是,朕与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是同气连枝才是。”   裴湛听了这样的话,仍是一副恭谨模样,   后退一步,再次行礼道:“臣想请陛下将之前由江南上贡蓝色珍珠借臣一用。”   “噢,为何?”   仔细想想,那珍珠原也只有两颗,一颗在他手中,一颗给了太后,他的外祖父去世后,母后便把珍珠给了外祖父做陪葬,如今裴湛却问他借那颗珍珠。   裴竞一时有些拿不准裴湛要这物做什么。   “臣打算引蛇出洞。”随后便说了自己的计划。   本也没想瞒着,裴湛知道,无论裴竞是出于什么目的要他负责这个案子,他都是要拿回那箱金子的。   “你这么做,不怕母后不高兴吗?”   说到底以这个为饵,怕不是要扰了镇国公的清净。   见裴湛没有马上回答,裴竞便转身回到了座椅上,手掌磨搓过椅子上的把手。   随后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想来也着实是为难三弟了,要不是叶相回乡为他夫人守灵了,朕也不至于把这般难事放到四弟面前。”   这言外之意是不认可他的查案方式,觉着他不如叶相了。   “母后那边,臣自会去解释的。”   裴竞思索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才表现得万般无奈地答应了。   裴湛得了准信,便也不多想做停留,便提出了告退。   可却又听裴竞说道:“母后这些天很是记挂你,既然进宫了,不妨去见见母后。”   “说来三年时间也快到了,母后近日可在为你的婚事操心,拉着朕便一直在给你挑王妃。”   “说来最近像是相中了江太傅的孙女,一直拉着人家姑娘说私房话。”   “快要入冬了,你也不能老是一个人,夜半寒凉,不若朕赏几个女子给你。”   听至此,裴湛袖中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   可也很快沉稳了下来。   “是臣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了,自是应该去拜见母后的。”   “只是父皇驾崩之时,臣不孝,未能伴驾身侧,说来,如今也只是服了两年的孝而已,属实不敢想这些事。”   “可母后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事,为此一直都睡不安稳,心中更是自责当初对你说的那些重话,其实想来四弟也是能够明白母后的。”   当初先帝驾崩时,裴湛远在边关,一直没有收到消息,因此也未来得及赶回京城,先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已是三个月之后了,原本他的母后便不同意他上边关,如此一来,便更是多了些微词。   “是臣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见裴湛并为正面回答娶不娶妻和要不要女人的事,裴竞只好接着说道:   “其实也不必这般急着定下来,只是见一见几个女子罢了,也好安一安母后的心。”   “说来母后眼光还是很好的,你看皇后不就是母后当初为朕选的吗。”   他这个四弟,也是痴情种一个,这么些年,竟然真的就只念着那个校尉的女儿。   可同为男子,他才不信有人真的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拒绝别的美色。   裴湛依然没正面答应,只是恭敬地说着:   “母后的眼光自是极好的。”   他不欲多言,逢场作戏而已。   直到裴湛走后,裴竞才换了一副模样,眼中的笑意褪去,只留下森森寒意。   随后更是单手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狼毫笔。   嘴角的笑意也更是冷了下来。   随后更是冷哼一声,将他之前写得一副字团起来扔到了地上。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四弟能为一个女子做到什么地步。   ...   几日后,京城中,一个消息甚嚣尘上,那便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盗墓贼,竟然还将陛下的外祖父,太后娘娘的父亲,故去的镇国公的墓给盗了。   流言的来源也很简单,便是那颗原本应该躺在镇国公墓中的蓝色珍珠竟然重见天日了。   “那蓝色珍珠哪还有仿品呀,整个京中不只有两颗吗?一颗在咋们陛下手中,一颗在镇国公墓里,那还来的第三颗,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听闻此言的人,纷纷应是。   不多久,这流言便落入了梁志华的耳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梁志华,一个愣神,直接将手中的茶杯落到了地上。   “这么大个人了,这点事情就弄的你魂不守舍了不成。”   梁志华的冷汗止不住的从额头和背部冒出来。   “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莽撞了。”   即使安慰自己这盗墓贼兴许根本看不上他家的墓,可袖中的手却是止不住的抖动了起来。   别的东西都无所谓,毕竟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可要是...要是那批金子被发现了,那可是官银呀,底下是有烙印的呀,说到底,他就不应该帮这烂谷子的忙。   可他也不敢开口向着谁说这件事,真的是哑巴吃黄莲。   是夜,即使梁志华的理智告诉他,那道盗墓贼不一定会盯上他家那几个坟,可他还是不安,心扑通扑通地跳,坐立不安,仿佛只有自己亲眼去见上一眼才可安心。   最后,像是下定了主意,只叫上管家,便朝着他家的墓地走去。   墓地城郊后山上,虽然这路已经被走了出来,可周围漆黑黑的,一个不小心还算摔了个踉跄。   夜黑风高,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只觉着,特别是在月色下,格外的阴冷,疑似还有点点萤火,或许是那鬼火。   “老爷,真的要去吗?”   管家有些不太敢,这地方白日看着还算正常,可真到了晚上,又说不出的阴森,难不成那些个鬼怪是真的只在夜间作祟吗?   “你这奴才,老爷我都说了去,还问那么多。”   管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   到了目的地后,梁志华围着墓地看了一眼,见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才将心微微放进肚子里。   “老爷,老奴听说,这盗墓贼有的是法子悄无声息地从墓中偷的墓葬品。”   一盆凉水泼到梁志华头上,索性气急败坏起来。   “你这狗奴才...”   话还未曾说完,手指也只是将将指着管家,便看到一旁的树林中,已经燃起来了星星火把,不一会,宁王裴湛便带着五六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梁大人这是大半夜的前来扫墓?”   完了,他中计了。   这是梁志华脑子里冒出来唯一的念头,随后恐慌感袭来,腿一软,索性跪了下去,到最后,更是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他本就不是腰杆子特别硬的人,不然也不会给人接手这样的烫手山芋。   “下官参加宁王殿下。”   开口便见声音中满是颤抖。   “下官今日白日里前来扫墓,落了个很重要的东西,这才夜里突来寻找的。”   这借口甚是耳熟了一些,裴湛听罢,不由笑出了声。   “梁大人,事已至此,本王便自己动手了。”   继而转头吩咐道:   “来人,开墓吧。”   得令后,郑域便领着人开始掘墓了,这墓也真是浅,没挖几下,便见到了棺木。   打开后,除了森森白骨外,便是金银珠宝,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与白骨格格不入。   格外诡异的很。   随后,又挖开了两个坟墓,皆是梁志华去世的妾室。   直到挖到第三个,才在里面发现了国库中的黄金。   “梁大人好大的手笔,一个妾室的陪葬竟然盖过了皇亲国戚。”   梁志华知道如今已没有可以解释的余地,他那些东西都是他放进去的,还能说什么,只能什么都不说,不说,指不定那个人还会来救他。   “梁大人不打算说些什么?”   见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裴湛只觉着好笑。   “无所谓了,移交大理寺吧。”   这梁志华身上的罪名,可真是罄竹难书呀。   第二日,天还没亮,梁府便在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查抄了。   人都被控制在一侧,瑟瑟发抖。   借着火把上的光亮,裴湛过了一眼人数。   “梁安明呢?”   随即便听得他的右前方主屋内出现了骚动,抬眼看去竟是那梁安明劫持住了阿颜。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抵在阿颜血管分明的脖颈处,甚是扎眼。   只要梁安明的手一抖,怕是阿颜就会没命了。   而此时的阿颜,半点不敢动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惊愕,恐慌与无措。   可偏偏这个时候,怀里却还是紧紧地抱着什么。   “殿...殿下...” 第7章   阿颜这么唤着宁王,也不说别的,只是嘴唇轻颤,双手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手指微微颤抖,来表现她的害怕。   “好呀,原来你早就和他勾搭上了,我说呢,爷给你名分,你不要,怎么?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吗?”   “别做梦了,你这个贱人,这辈子都只能是下人。”   阿颜随后便听到耳边传来瘆人的冷笑声,带着恐吓的意味:“不对,你没有这辈子了,爷要死,也得拉着你给爷陪葬。”   说着,梁安明粗鲁地从后面扯过她的衣领,她只得被迫扬起脖子,感受到冰冷的匕首抵近她的喉管。   一阵刺痛,印出一道血痕。   阿颜“害怕”地用手紧紧攥着衣角,嘴唇咬着下唇,失去原有的血色,皱起眉头,闭上双眼,头努力往背后远离刀刃的方向使劲。   说起来她能被梁安明当作人质这件事,还得从今天清晨说起。   昨天盘算了一下,她进梁府以来,已经查探过了的地方,包括西苑这边都没有看到账本的影子,而这个宅子据她所知也没有密室,那么还剩下的一个地方就是梁老太太平时礼佛的佛堂了。   平时老太太总以怕惊扰了菩萨为由,从不让她们进去收拾或者打扫。   而她今天凌晨进去,便真的在那蒲团下面找到了账本,只是她才刚走出去,便遇到了逛青楼回来的梁安明。   梁安明虽然好糊弄,却也不傻,见她手上拿着账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不其然,在他正把自己往他房里拽,想要教训她时,裴湛的人马便猝不及防地来到了梁府。   裴湛果然聪明,凭着梁志华给双姨娘下毒这一点,就推测出了梁家藏匿贿款的方式,还能来一招引蛇出洞。   于是忽,她便自然而然成了梁安明的人质。   说到底,这也是意外,她到底还做不到算无遗策。   “梁安明。”   裴湛冷冷声音传到阿颜的耳中,打断了她的回忆,自然也引起了梁安明的注意。   阿颜仰着头,便是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梁志明他如今的表情,定是一副想要把裴湛生扒了的模样。   “宁王殿下,她长得漂亮吧。”   “反正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阿颜当然知道她漂亮。   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她其实并不是全然不担心,她其实很怕死的,要是梁安明的手不稳,遭殃的还是她,毕竟脖子上多的是要人命的地方。   随后梁安明将匕首贴到她的脸上,作势想要划花她的脸。   匕首很凉,也很锋利,她想着怎么也得找机会有机会,把这刀给他还回去。   阿颜睁开眼将目光转向正前方的裴湛,只是如今天光未明,只有火把发出的光亮照在裴湛两侧,似明非明,属实看不清裴湛脸上的神情。   想来应该还是那一副老样子吧。   说起来倒也没见过他别的模样。   看着眼前即便很害怕,却还是抱着账本的阿颜。   裴湛第一次,有了直接想把人杀了的冲动。   “怎么,你以为你在威胁本王。”   冷冷的语气。   如阿颜预料的那般,梁安明被刺激了一下,又把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接着耳边传来了他带着嘲讽的声音:“阿颜呀,你看你找的靠山,都不在乎你的。”   “你说,我用你,能不能换我一家的命。”   “别想了,你不值这个价。”   阿颜这时候不敢做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她察觉到,梁安明的嚣张是在掩藏他的害怕,而她脖子上的那把刀在抖。   有时候不怕胆子大的人架刀,就怕这些胆子小的。   裴湛分析了一下形势。   如今梁安明挟持着阿颜靠在主屋墙面上,根本不好从后面下手。   而前方一有异动,怕那女子的小命就难保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引他出来,再从后面下手。   “宁王殿下,我知道,拿这个丫鬟换大爷我全家的命不现实,不如就换我一个人好了?”   “如何呀?”   阿颜觉着梁安明果然够无耻,也够厚脸皮。   这刀若划在他脸上,都怕刀钝了。   “哼,笑话。”   裴湛冷哼了一声。   “这是本王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一个丫鬟而已,你以为本王在乎,做梦。”   只听梁安明不死心地说:   “这个丫鬟可为了你背叛主家,连账本都敢偷了。”   “宁王殿下真的要辜负美人的一片真心吗?”   “殿下,不用管奴婢的。”   阿颜看着裴湛的方向说道,声音间带着一种淡淡的哭诉声。   可说了还不到半句,就有被那匕尖抵住了下巴,迫使她闭嘴。   阿颜的舌抵了一下上颚,她真的很不喜欢别人这么威胁她。   不过这次先算了。   裴湛此时想得是,她是不是故意的。   只是无论什么情况,这个时候,他绝不能有半点妥协的余地。   在一众火把光亮下,裴湛便这么与梁安明对峙着。   “可笑,一个丫鬟罢了,怎么难道谁对本王有情,本王都来者不拒吗?”   “本王现在还不动手了结了你,不过是想看困兽犹斗罢了。”   见裴湛还是这般冷酷无情,丝毫没有在意的意思,梁安明这才有些慌了神,他本也就是慌不择路,如今一来更是乱了心神。   阿颜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她身后梁安明的心更乱了。   “你其实给了本王一个很好的想法。”   裴湛抛出一个饵来。   “本王在北地的时候,喜欢一个游戏,让北戎的俘虏自己挑一匹马,给他三十个数的时间,能跑掉,本王就会放他一马,跑不掉,就是生死有命了。”   “看你这个身子骨,本王可以给你六十个数的时间。”   阿颜的后背贴着梁安明,很近,他的胸膛微颤,她明显感受到背后的梁安明心跳快了,知道梁安明心动了。   果然,下一刻,梁安明便指着裴湛的马,说道:“我要这匹。”   阿颜觉着,他果然脑子不够使。   “你确定,这马可对本王忠心得很。”   “那我要那匹。”   接连换了五六匹后。   梁安明才开始有所动作,慢慢挪出了大门口。   只是这匕首一直都没有离开阿颜的脖子,阿颜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步伐,她可不想折在这么个废物手上。   当一个手持火把的侍卫牵着马过来的时候,梁安明夺过火把便朝着门口一扔,门口被点燃,大火一下子烧了起来,倒是全然不在意他家其他人错愕的表情。   趁着大家注意力被火光干扰,阿颜向后推了梁安明一把,一个借力。   而在外人看来,便是梁安明将阿颜推向了火点。   阿颜“被推出去”的时候,转了个身,将账本抛给了裴湛。   “殿下接着。”   而自己则因为一个冲力,背部朝着火花而去。   在她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多少要受点皮肉之苦的时候,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掌心,一个用力,她被带入了一个怀中。   睁眼一看,她落入裴湛怀中,温热的触感,可惜,她并不喜欢别人这么抱着她,随后,便撑着手肘从他怀里出来,   开口道:“殿下,快去追他呀。”   “他跑不远的。”   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人就在她面前,   阿颜第一次这么靠近裴湛,便是这么热的天,她能从裴湛身上闻到的也是一股子好闻的香味,而不是刚刚梁安明的汗味。   阿颜调整了一下呼吸和状态,将原本低着的头抬起。   “殿下,我以为我要死了,我真的很害怕。”   已是泪眼朦胧。   怕裴湛像昨日怀疑她是故意投怀送抱的。   阿颜说着这话时,还后退了一步。   说着,还用手捂上了脸,背过身去。   想她这几天也哭累了。   “这是怎么了?”   裴湛有些不解。   “殿下说,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子的。”   “可是我止不住,我太害怕了。”   这女子,莫非真是水做的。   虽然他承认,她哭起来倒是有种别样的好看,可也总惹起他莫名的烦躁。   或许是因为阿姊也一样的爱哭。   而他并不喜欢,有人和阿姊一样。   ...   曙光微亮,   梁志华的贪墨案总算是告一段落,而梁安明也被捉了回来。   说来梁志华急着对双姨娘动手,也是因为,裴湛的出现使他慌了神,急着将还没有埋起来的贿款再借着丧事的名义藏匿起来。   天亮之后,裴湛才看清阿颜其实受了不少伤,脖子上起码有了四五条血痕,虽然不深,但是在她冷白色的皮肤上还是显得十分惹眼。   手肘处也被刚才的火光烧伤了些。   “你受伤了。”不咸不淡的说着。   原本他想问她是怎么找到账本的,可见她这副样子,觉着等她到了官府以后自可以问。   经他提醒,阿颜才意识到她确实受伤了,只是她平常受的伤也不少,有时候不太能意识到一些小伤。   “奴婢没事。”   阿颜躲开了裴湛伸过来查看她伤势的手,他之前不就不喜欢她碰到他嘛。   “奴婢刚刚太害怕了,都没注意到,奴婢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回去,回哪?”   “梁府即日起便会被查封,一干人等多会移交官府,便是下人,也得去官府住上几日,查清与贪墨案完全不知情才会放人离开。”   “你说,你可以回哪里去?”   阿颜一幅急促的样子,手指不安地磨搓着双手的关节。   “殿下,奴婢是不是也...也要去官府呀?”   “能不能也让奴婢处理完伤口再去。”   裴湛也不是故意为难她,只是他确实还想要再调查一番她的背景。   再加上,他不想对她掺杂什么别的感情。   “不会太久的。”   “至于这伤,本王会给你找个大夫的。”   “好,多谢殿下。”   阿颜也只好点点头,   虽然表面上没有不平,没有争吵,只是这么平静地同意,甚至表达了感谢。   实际上,阿颜只觉着这个裴湛真难搞定,幸而她自有一套说辞。   裴湛交代完事情后,便率着众人回他的王府了,裴湛走后。   正当阿颜准备同梁府众人一起离开的时候。   梁府管家突然向她扑了过来。   她抬手刚碰到管家的手臂,以阻止他的接近。   却在此时,背后又传来动静,随后腰上一阵刺痛。   徐嬷嬷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染血的簪子就被她这样握在手上。   那簪子挺长的一根,阿颜知道,那伤口虽不算致命,但也不算浅。   一阵骚乱过后,   阿颜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用手捂住伤口,缓缓地躺下,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镇定。   眼神开始涣散,她望着天空,不知怎么的,想起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躺在田埂上望着天空,深秋季节,数着会有多少只大雁从她眼前飞过。   鲜红的颜色在地上晕染出一大片,阿颜失去意识之前,只有徐嬷嬷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说着什么红颜祸水。   而侍卫在一旁感叹,幸好死的只是一个丫鬟。   渐渐地又听到蝉鸣声,是她幼时,趴在树干上听蝉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这些了。   再然后,她就记不得了。   也对,哪有事事都在预料之中。   裴湛是在回府途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愣了一下,便策马又赶了回去,不知怎么的,有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等他赶到时,   众人已经被押解了下去,徐嬷嬷更是已经被以伤人性命被扣押了起来。   只看见那个女子此时一个人孤零零得躺在地上,身旁一个士兵,卷着草席,似是等着她咽气,给她“收尸”的样子。   “滚。”   “本王叫你滚。”   士兵哪见过宁王这般可怖的模样,丢下草席子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裴湛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尸横遍野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这个女子,这个命途甚至多舛的女子,因为他的一个决定,一个人躺在了这里,躺在了血泊中,血染红了她素淡且粗糙的衣服,原本浅绿色的布料,已经呈现了鲜红的颜色。   裴湛屏住呼吸快步走了过去。   想起她刚刚还笑着同他道谢,想起她刚才还让他小心一点。   裴湛心下自嘲,他便是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半跪在她身边,探了探颈部的脉搏。   幸好,还在跳动。   那些人甚至不打算救她,而只想给她一卷草席。   裴湛心下更是愤怒。   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她帮了他的,他也答应过她的,明明他只要开一句口,就好的。   可他之前还是怀疑了她。   扶着阿颜的肩膀,将她扶起来,细细听,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他耳边。   随后撕下身上的布料,捂住她背后仍在流血的伤口。   只是那红色实在是刺眼,不一会就染红了他的衣衫,他都不知道,这样单薄的一副身躯内,是哪里来的这般多的血。 第8章   迷迷糊糊之间,阿颜听到了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得不说,这声音是真的恼人。   “呦,娘子醒了呀。”   杏儿就只是得了令,让她来照顾这位姑娘,可来人没说她是什么身份,也没说这位姑娘叫什么,想著称呼着“娘子”总不会错的。   其实阿颜刚刚只是因为听见了声,中途这么醒了一下,她还想继续再睡一会的,可都被人看见了,也不好装作没听见。   身下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寝衣,她靠着床头双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只见这个房间不大不小,一丈半长,一丈多宽,除了她躺着的床,中间还放着一张方桌,其余的并未有过多的装饰,随后阿颜便听到来人说:   “娘子这伤大夫说可得修养上一段时间。”   阿颜应了一声,表示知道,这伤虽不致命,可也有的她遭罪。   她就是有些意外,梁志华这种人都有对他衷心的人,当真没了天理。   “这里是?”   阿颜才刚一开口,就发现干渴得很,如今说话都沙哑了,连她这练了好久的江南嗓音都荡然无存。   “这里是宁王府后宅。”   杏儿说话间,给她递过来了一杯水。   看她喝下后,才接着说道:   “娘子可还记得,你可受了好重的伤。”   那血多的,杏儿这辈子都没见过。   就是不知道这娘子是个什么来历,她那换下来的衣服比她身上这件还不如,想来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了。   阿颜点了点头,她觉着眼前叫她娘子的小丫头当真奇怪的很。   一副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好笑,要不是她这伤口不宜牵动,不然她倒是想打趣她一番。   “我叫阿颜,只是梁府的丫鬟而已,不用称呼我什么娘子的。”   梁府?杏儿心下一怔,梁府不就前两天被抄家了吗?怎么还有个丫鬟被王爷给带回来了?   虽然不解,却也还是说道:   “我叫杏儿,是宁王府上的丫鬟。”   知道大家都是下人,杏儿说话不免放开了一些。   “不知阿颜是姊姊还是妹妹呀?”   “噗嗤。”   阿颜还是没忍住。   果然腰上还是疼了一下。   这姊姊妹妹的,也是有够让人受不了的。   “想来是杏儿妹妹吧,妹妹有十六了吗?”   看杏儿这摸着头傻憨憨的模样,想来大差不差了,她看人年纪还是相当准的。   “过了年就十六了。”   “阿颜姊姊要吃些什么吗?”   果然姊姊妹妹这么一叫起来,人话就开了。   “我躺了几天了呀?”   她还是更关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这样一个问题,这个叫杏儿的还掰上了手指。   她总不至于能躺上十来天吧?那不早饿死了。   “三天,对,整好三天。”   同她预想的差不多,那现在估计都还没个结果。   “那劳烦杏儿妹妹随便拿点吃食给我吧。”   她一呡嘴,里面都是药的苦味,她觉着她这三天怕是单喝药了。   宁王这府上也是小气,连口粥都没叫人喂给她,不然她也不至于感觉饿到前胸贴后背。   过了一刻钟,那个叫杏儿的才给她带来了两个馒头。   “阿颜姊姊,我刚去厨房看了一圈,就只有这两个白面馒头了。”   像是怕她嫌弃,还夸上了馒头。   “可这馒头也是用上好的白面和的。”   这丫头怕不是缺心眼吧。   她一个因为失血过多重伤昏迷,刚刚醒来的病人,要她吃馒头。   “自然,宁王府自是什么都用好的。”   “给我吧,杏儿妹子。”   伸手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后,手指探了探,起码还是温的。   算了,总比饿着强。   只是,她啃馒头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有一个人一直问她问题。   “阿颜姊姊,你和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呀?”   “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都不知道,殿下抱着你回来那一日,可吓着了老多人了。”   能不吓人吗?她怕是失了不少血。   “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带回来一个女人呢。”   阿颜扭头瞅了杏儿一眼,听着她的语气,怎么好像还羡慕上了。   “杏儿妹子,能帮我再续杯水吗?”   她想清净一会。   “哦哦哦,我忘了。”   嘴里嘀咕着什么,就给她倒水去了。   而她在两个馒头下肚后,终于得以清静下来。   这个叫杏儿的,实在是过于...傻了一些。   只是后来一连大半个月,除了那个杏儿,她都没有见到其他人,她也不方便出门,基本因为伤口的原因都躺在床上,来来去去之间,竟然只有杏儿可以同她说话。   从杏儿说话间透露的意思来看,裴湛这大半个月来,都在忙,便是连着他的侍卫都鲜少出现在府上。   也是,梁志华一案,怕是要牵扯出不少人。   在宁王府总共待了不到一个月,   真算下来,这一个月真的是她最舒服的一个月了,平日里除了三餐,还可以散步,累了睡觉,醒了就吃饭,平时,她还可以看杏儿刺绣,若不是她心里想着事,她真希望以后的日子都是这么过下去的,可眼看着她这伤快要好了,她才见到了其他人。   来人是裴湛身边的侍卫,好像叫郑昀。   “见过阿颜姑娘。”   见这人还给她行拱手礼。   阿颜也从椅子上起身向他福了一礼。   “不知郑大哥前来,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她的嗓音已然恢复,说话间又是小意温柔的样子。   只见郑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钱袋交到她手上。   “这些银子想来够姑娘去官府赎身了,其余的也是王爷对姑娘的谢礼,应该够姑娘回乡或者留在京中过活了。”   阿颜接过钱袋,不被人察觉的掂了一下重量。   差不多有个一百五十两白银吧。   算算去掉赎身的银钱,其余的也够上一个普通人在村口买上一个小家,再用上三年的了。   “郑大哥,我能见一面王爷吗?”   这话郑昀不好随便说,因为王爷也没吩咐他这些。   “阿颜姑娘,殿下没有这个吩咐。”   阿颜垂下眼眸,做出落寞的神情。   呵,她这受了这么重的伤,在裴湛眼里竟然只有一百五十两。   “王爷是要赶我走吗?”   “可是阿颜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说话间,眼泪就似要满出来了一般。   郑昀也很是为难,他长这么大,除了自家家姐,实在是没和女子打过交道,只能拱手都没说道:   “这是王爷的命令。”   从吩咐到命令,   看样子这是非要让她走的意思。   “阿颜知道了,劳烦郑大哥同奴婢向王爷道谢。”   裴湛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就像她不懂为什么裴湛可以救了她,但是却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一样,令人不解。   ...   果然,直到阿颜伤好离开,都没见到裴湛,临了,倒是杏儿抱着她哭了好久。   “杏儿妹子,我又不是离京,总还能见到的,不要哭了。”   她好像有点明白裴湛看着她哭时候的感觉了。   “那等姊姊安顿好,可得来看我。”   “我可好不容易才有姊姊这么一个朋友的。”   不得不承认,阿颜被她说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宁王府怎么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子吧。   “姊姊,你都不知道,她们都嫌我笨,不跟我玩的。”   行吧。   “会的。”   阿颜点着头安慰着她道,相信不久就还会再见的。   出了宁王府之后,阿颜拿着钱便依计来到了官府门口,在附近巷口等了一会,便看见阿香同着她的夫婿在与官差推搡。   不一会,二人就被轰了出来,都折在了地上。   “阿香姐姐,这是怎么了?”   阿颜提起裙脚跑了过去,伸手扶起阿香,问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着又弯腰捡起来地上的纸。   是自赎的契约,且上面还没有盖官印。   “阿颜姑娘,你是不知道呀,官府如今这是开老大口了。”   阿香的未婚夫婿说着说着,硬是叹了口气。   原来家生子在主家自赎,是一个人三十两,到了官府这边,不知怎么的居然变成了一个人六十两。   阿香同她夫婿两个人加起来,就得要上一百二十两,先不说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他们后续也得过活不是。   后面来了个人,说可以给他们托关系,还按原来三十两走,就把六十两都给了,额外他们还给了十两的辛苦费,结果是个骗子,就这样,一共折了七十两进去。   阿颜见这夫妻二人这般垂头丧气,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与这事也不无干系。   只挑了一下眉,   这么明显的骗子,居然还真的会有人相信。   “这么一来,还不知道会被送到哪户人家去?”   说着,也只能这样拍拍身上衣裙上的灰。   听了这么一耳朵,阿颜摸了摸她兜里的一百五十两,顺着说道:   “阿香姐姐,我这里有一百五十两,你都拿着吧。”   说着便把那一袋子钱给了出去。   一百五十两?阿香都愣住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之前不是帮了宁王嘛。”   阿香这才想起来,她之前受伤了,是被徐嬷嬷捅伤的,她没亲眼见着。   “阿颜,你的伤?”   “没事了,养了差不多一个来月,也算是好了。”   她怎么可以说的这般云淡风轻,听说,可是流了好多血的。   “那你呢?”   “就当我借给你的,等哪天姐姐发达了,记得我一份就好。”   她总不好说,她就得有个理由要把这钱给出去吧。   “花了一百二十两之后,还有三十两,姐姐和姐夫也可以开个小本买卖,姐姐刺绣手艺这般好,想来是能赚钱的,到时候,想着我点就可以了。”   阿香其实自问,和阿颜并不是太熟,平日里虽然住在一个屋子里,可她们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是伺候同一个主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   “阿香姐姐之前不还说不想让自己的子女也做那家生子吗?现在机会不就在这了吗?”   阿颜知道,这话最能打动她了。   她不为自己考虑,也会为了她以后的孩子考虑。   “至于我,宁王也不差这点钱,我再去求求他。”   “再说他都是王爷了,谁能不能赎身,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吗”   果然,阿香动心了。   “你...你这让我如何是好呀,我刚刚...还...”   “拿着吧,再不进去盖印,这明天就到日子了。”   推拉几下后,见人终于收下了银子,往官府里去赎身了,阿颜才笑着,同他们挥手告辞。   不过她当下还不能就这样去找裴湛,不然肯定是再给她一笔银子,她得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第9章 (今+明)   按照官府规矩,七月初三,也就是明天之前不能拿出银两自赎的,就会把之前在梁府做工的奴仆的卖身契移交到新的主家。   至于究竟谁去哪,就得看有意购买奴仆的人家派来的人怎么选了。   阿颜如今要做的,就是选一个既和裴湛有来往,但是又不是一个真的好去处的人家。   喝了一口酒,这是她拿仅剩的一点银钱买来的,一口酒入喉后,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今京中的权贵。   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不是不够和裴湛有来往,就是那个府上不够危险。   实在是裴湛此人入京这快两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是军营中待得时间最多。   就像当年,谁都没想到,宁王会在先帝驾崩,新帝刚登基那会,回京没几日后,便又去了北地,在边关,仅仅花了大半年时间便驱逐了北戎,同样,更是谁也没料到,他后来竟然弃甲回京。   如此一来,宁王如今结交到的不是不合适,就是没钱买奴仆的。   直到阿颜将酒壶里的酒都喝完了,她才想到了一个人,大长公主,先帝的嫡亲妹妹,陛下和宁王的姑母。   她刚才怎么没想起来,竟然能把她忘了,莫不是她刚刚真的喝多了,只是...   说起来,大长公主在下月初八寿辰,这是继先帝驾崩以后,她举行的第一个寿宴,想来必定是隆重得很,肯定会需要不少人手,而裴湛,那日也肯定会前去祝贺。   这绝对是她如今最合适的选择。   那么问题就是,她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地进到长公主府上?   阿颜想起,大长公主和她的女儿,都爱漂亮,对于锦衣华服,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等更是爱不释手。   正好,她在香妆粉黛上面还是挺擅长的,毕竟她在江南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学会怎么做好一个丫鬟的。   果然,第三天,阿颜便毛遂自荐起来,亲自为这嬷嬷上了一次妆,如她所料,因着这门手艺,被前来选人的嬷嬷相中,挑进了公主府。   这长公主府的规矩是比梁府还多,规矩一多,责罚也就多了,特别是长公主的女儿,安和县主,最是喜欢找她的茬,上的面妆一有不合她心意,就会罚她下跪。   几天下来,膝盖都有点异常了。   ...   终于是等到了一个月后,八月初八,大长公主的寿宴,作为先帝的胞妹,当今圣上的姑母,人家的寿宴自是宾客盈门间,道路相望。   便是裴湛也如阿颜所料,没意外地来庆贺他姑母的生辰。   寿宴开始前,大长公主正拉着裴湛逛花园。   “你呀,得多进宫去陪陪你母后才是,太后她可一直念着你呀。”   “姑母说的是,侄子记下了。”   虽说恭敬,却也很有距离。   想来也是,她这个侄子也一向不与他们亲近,为人很是冷清。   “我知道,你也就是口头上这么糊弄糊弄我,我这隔三差五地进宫同你母后说话,还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见过你母亲。”   大长公主,说着说着,捏着娟帕指向了花园右前处的一盆兰花。   “你母后最是喜欢兰花了,明日,你就帮姑母把那盆兰花送去给你的母后吧。”   长公主觉着,母子哪来的隔夜仇。   “姑母也知道,当初你母后说话是重了一些。”   “可你怎么也得念在她是情急之下才会说了胡话的不是,那时候,皇兄驾崩,作为儿子的你却不在,你母后心里当时肯定也苦的呀。”   他这侄子也就这样,她都说了那么多了,他偏偏就只应着,却也不多言语。   不似她其他侄子,兄弟几人中,就他最冷。   “算了算了,我也是尽力了,我这生辰还得操心你,唉,不说了,回去了,也该开宴了才是。”   她这和他在逛花园,结果话还都是她说的,白白自讨没趣。   巳时过半之际,日头高照。   长公主府,雕梁画栋,彩绸林立,无一处不尽显名公巨卿,王侯将相的气派。   长公主如今四十有二,身着复杂繁冗的紫色宫服,尤是那凤凰的图案,在明光下,熠熠生姿。   陛下和太后未曾驾临,大长公主因着寿星为大,坐于上位,裴湛作为晚辈略低坐于她的左下方。   这样的日子太过于热闹,裴湛不是很喜欢,只是旁人来敬酒时,喝上一口。   阿颜在给席上端菜时看到了裴湛,依旧是那副模样,与两个月前倒是无异。   行至裴湛附近时,不经意打量了一下他。   今天裴湛穿了件靛蓝色流云锦袍,不是那种宽衣袖的样式,反而是那种改制的紧袖,显得他的手掌更加细长。   头发被束在玉冠下,更是显得他剑眉星目间五官深刻,只是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却透着冷峻的气息。   阿颜并不在他面前刻意显露自己,只当他是普通宾客一般,上完菜品后便依例退下了。   因为她知道,裴湛刚刚已然注意到了她,他一个武将若是这点观察力都没有,也是白瞎了。   直至丑时过半   用完餐食后,三两个或十几熟人聚拢一起,谈天说地,更有其者,开始投壶猜谜,好不雅兴。   阿颜出至后门倾倒秽杂之时,终于等来了裴湛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   裴湛冷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奴婢参见宁王殿下。”   “回禀殿下,奴婢是来倒杂物的。”   阿颜想着这地上实在是太多灰了,便只是转身福上一礼,并不跪下。   裴湛几不可见地皱下眉来。   “本王是问你,为什么会来到长公主府。”   阿颜放下手中的泔桶,垂着脑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时,也多是磕巴:   “奴婢...不也得找份工吗?不然这银子...银子早晚都会花光的不是。”   裴湛面色一沉:   “本王看上去这般好糊弄?”   阿颜听出了裴湛的嘲讽之意,是觉着她的把戏过于稚嫩了,嘴角出现一刹那微笑,随后掩下笑意,再开口时,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奴婢有一姐妹,她要成亲了,可她和她夫婿都是家生子,官府要收一百二十两的银子,他们还被人骗走了家当。”   “奴婢想着,他们比我更需要这笔钱,所以...就把银子借了出去。”   阿颜回答得坦荡,即便裴湛因为怀疑她而去调查,也只能说明她说的是真的。   想着想着便抬起头来,只见裴湛从离她六尺左右的地方靠近她。   她作势后退几步,靠在了墙上。   裴湛从背后伸过手来,手指搭向阿颜的下巴,一个用力。   她只能顺着手指的动作,抵着墙面仰起头来,被迫直视上裴湛的眼睛,他们之间如今距离不到半尺,近得她能听见二人的心跳声。   “殿下...”   倏然间,眸中又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想来她如今也是能够哭笑自如了。   只见裴湛轻启薄唇,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过是百两银子而已,明日本王再给你二百两,以后莫要再出现在这里了。”   阿颜将眼眸低下,随后侧开头去,同时旁边挪上一步,不曾想,原是宁王也有这般不讲理的时候。   于是强忍委屈般地说道:   “不劳殿下操心了,奴婢在这里很好,吃的住的都很好,奴婢如今很满足,殿下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没理由再让殿下破费的。”   “原本奴婢也不应该拿那笔银子的,只是那日后也不曾见过殿下...”   “还是说,殿下连奴婢能不能待在京城都要干涉吗?”   说着说着,用手背擦掉眼泪,又故作坚强,不去看一眼裴湛。   沉默间,阿颜只觉着裴湛的气息依旧在她身边,而她用手指指腹碰上墙面,算着时间,一会只听见墙内有人扯着嗓子喊她:   “阿颜,你这倒个东西怎花了这么长时间,快点,县主在找你了。”   时间也是刚好。   “殿下恕罪,奴婢告退了。”   向着裴湛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也不去看他的反应,只从他与墙面的中间离开,快步走向后门。   临踏入院中之际之际,停了半步,又继续向前离开。   说真的,她都怀疑她哭有没有效果了。   ...   阿颜进去之后,便跟着来人去寻了县主。   安和县主,大长公主的女儿,是她在公主府里最不想应付的人了。   要形容她,便是何不食肉糜。   行至半路,便远远的就看见安和县主被一群人围着,男人女人,好不热闹。   走近时,阿颜还被提醒说,让她机灵一点,别惹了县主不高兴。   笑话,她什么时候让她高兴过。   “你来了,拿着这个。”   阿颜才刚走至安和县主面前,她就递给了自己一个苹果,见她手中还拿着弓箭,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阿颜很是头疼,就她那个箭术,还敢搞这些,是真不怕给她娘惹麻烦。   “县主,这是?”   “什么这呀那的,去那边,把苹果放到脑袋上就可以了。”   “记住,不要动,你要是一会敢动一下,我扒了你的皮。”   呵,阿颜心中腹诽道,就她,还扒皮,真以为这么容易吗?天真。   渐渐的,周围的人循着声,又聚起了不少王公贵族的公子小姐,站在安和县主旁边的梳着垂鬟髻的女子拉了拉安和县主的衣袖,示意她不要闹大。   可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她一个县主怎么能在这时候退怯。   “快些,磨磨唧唧地做甚?”   在安和县主的催促和众人的起哄中,阿颜伸过双手,接下了苹果。   这些人他们真是吃太饱了闲的。   阿颜一副低顺的模样,接过苹果后,便往她指的方向走去,走到用做靶子的木板前,还上来了两个人,将她的手脚绑到了木板上。   这是生怕弄不死她。   这笔帐她先记下了。   “县主,这太危险了吧?要不换个木箭头的吧?”   听到旁人的质疑,安和县主很是不屑。   “一个奴婢而已,死了便死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般人,只能说一直如此,随后,阿颜便看到安和县主作势拉起了弓。   阿颜眯着眼,看着那铁箭头映来的光闪向她的眼,因为正对着日头,她闭上眼睛躲开,旁人也只会当她是害怕而偏着头。   只有安和县主似是对她的表现不满,急声呵斥道:“你敢偏头。”   “来人,把她眼睛蒙起来,不然一会动了,本县主就射不到了。”   来人依着命令把黑布蒙上她眼后。   阿颜调整了一下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想着一会那个叫安和的可别射的太偏。   不然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她还不好躲。   阿颜被蒙上眼睛后,周围的声音倒是更加嘈杂了,屏息凝神下,   过了许久,才听见了箭矢上弦的声音。   “咻。”   箭应声出弦,在她的面前偏左一点的方向,果然这箭术差得可以,想来是射不中她的。   她正稍放下心来,忽然间,又一声箭出弦的声音从她右边斜向而来,随后两箭相撞,都落在了她斜前方。   这箭术,倒是还可以。   不过,安和的箭术那么差,能射出一箭打落她的人也不算少。   “安和,你还真是胡闹,是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是吗?”   安和县主被这么一打断,正想发火,看看是哪个不长眼时,   就听到了她的死对头,祈阳公主,裴妩的声音。   安和不喜欢那个叫阿颜的,也不喜欢裴妩,更不喜欢裴妩为一个下人来出头。   安和是个好面子的,如此一来,倒是她落得个苛待下人,而裴妩则是仗义执言的那个。   更重要的是,裴妩当众将她的箭击落,就更显的她不如别人了。   “公主可真是爱多管闲事呀,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去太后面前侍奉的好,也好让表哥给你找门好亲事。”   眼看着俩表姐妹要吵起来了,更是围上了不少人。   裴妩?   阿颜想起来,   是裴湛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她的生母早亡,再加上和太后关系一般,所以便是县主都敢和她这么大声的说话,毕竟安和也是大长公主公主的女儿,真说起来,太后能当上皇后,大长公主居功至伟。   听起来那边是越来越热闹了。   正当阿颜还被绑在靶子上想听热闹的时候,听到一个脚步声朝她走来,随后替她松了绑。   除去蒙上眼的黑布后,因为突见光明,阿颜闭上眼晃了晃头,随即苹果落地。   “殿下。”   阿颜睁开眼睛确认了来人是裴湛。   裴湛自她走后,本不想再管她,只是经过这里时却看到了这么荒唐的一出。   “跟本王过来。”   阿颜回头看了一眼快吵起来的两人,再然后便只见裴湛头也不回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可惜,这个热闹她是看不了了。   安和县主和祁阳公主的热闹不看也罢,阿颜捡起刚才从她头上掉落的苹果,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说起来,这好歹是他的妹妹和他的表妹吵起来了,裴湛都没有什么反应的吗?   裴湛走得很快,阿颜几乎是小跑的步子才勉强跟上裴湛的步伐,谁叫她没有裴湛腿长。   直到跟着裴湛走到公主府院子里的湖边,见此处还算清净,裴湛才停了下来,只见裴湛面对着阿颜,低头俯视着她,开口说道:“怎么?你之前说想要赎身的话是骗本王的?如今你到公主府来,又带有什么目的?”   冷冷的语气,带着嘲弄和讽刺。   可真要较真起来,他怀疑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阿颜感受到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她知道她接下来的解释很重要,沉下一口气来,才开口道:   “奴婢那日想了很多,阿香姐姐比我更需要自由,她有心上人,有夫君,将来还会有孩子。”   “奴婢呢,只有一个人,想想人家总是比我更需要这笔钱的,而且阿香姐姐有手艺,可以挣钱,等赚到钱,怎么也会记得奴婢一份吧。”   “至于现在,怎么活不是活。”   说完,阿颜抬起眼来,朝着裴湛露出一个笑容来。   笑着累,哭也累,若不是如今,她真的什么表情都不想有。   还有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可以这般善解人意。   裴湛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想从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眼中看出些什么。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那一点红痣,眉眼弯下来...   他别开眼,不去看她。   “呵,你可真是良善。”   这话阿颜怎么会听不出嘲讽的意味。   “赎身而已,本王一会同长公主说一声,到时候你就自由了,去哪都可以。”   这本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   “奴婢知道的,有些奴婢怎么都做不到的事,只需要王爷一句话就可以。”   阿颜语气中表面上不无落寞。可其实心中不免也带着嘲讽,他是王爷,是上位者,从出生开始,就意味着,哪怕他坐不上那个位置,也绝不会同普通人一样,这些事情,自然是小事。   “只是天下之大,奴婢又能去哪里呢?去哪不是独身一人呢?”   一滴泪水,随风落下。   “长公主府其实很好的,比梁府好多了,最起码没有人会想欺辱奴婢了。”   裴湛转身过去,不去瞧她,转而望向湖面。   “你难道不能去投奔你那个姐妹?你给了她那么一大笔银子,她还能翻脸无情。”   阿颜看着裴湛的背影,日光从西面洒下来,正好照在他的背影上,他的身姿倒是挺拔,在湖面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再了过他,看了一眼前面的湖水,想起半个月前,安和县主让她下到这个湖里替她捡娟帕的事情。   有些人自出身起便可以凭着自己的喜恶做事,一个不顺心还可以拿着别人撒气。   其实宁王又和安和有什么不同呢。   只是要他们这般人物了解下面人的感受,实在是好笑。   “阿香姐姐若是独身一人,奴婢肯定去了,可她成亲了,奴婢若是去了,必定会给她招致流言蜚语的。”   她说完之后,裴湛却没有什么反应。   算了,等裴湛开口太累了,她还不如主动出击,裴湛虽然疑心她,但是如果真的半点不曾动摇,也不会今日见到她后,主动找了过来。   “殿下,您能不能收留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的。”   “殿下若是不需要奴婢伺候,奴婢也可以干别的,厨娘,杂役,奴婢都可以干的。”   阿颜觉着还是卖惨管用一些。   “奴婢不想再被罚跪了,也不想再被当作靶子了。”   裴湛这才注意到,平时动不动下跪的她,今日竟然没有主动跪过他。   一般高门大户里,惩戒奴仆的手段,裴湛不是不了解。   “不是你自找的吗?”   是是是,别人这么做是良善,她这么做就是自找,听到这话的阿颜将指甲抠进掌中,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她知道不会太顺利,所以要忍耐,继续忍耐。   “王爷若是这么想的,阿颜无话可说。”   “阿颜告退了。”   屈膝行了一礼后,阿颜便准备走了,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等过两天。”   脑海里闪过她刚刚被架在靶子上的场景。   饮鸩止渴,涸泽而渔,明明这么像的一张脸就在他面前。   半响过后,裴湛才接着说道:   “你不是想要找份工,本王可以给你介绍一户合适的人家。”   “在此之前,你可以先住在宁王府,左右你之前也住了一个月。”   “真的吗?王爷,真的可以吗?”   裴湛听着这女子这般欢呼雀跃的问他,再想反悔也是说不出口了。   “你很高兴?”   “嗯。”   阿颜很快地点着头,她倒不知道,事情会来个大转弯。   “很高兴,殿下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人。”   这么说总是没错的吧。   最好的人吗?   阿颜继续拍起马屁来;   “殿下之前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还给奴婢银子,奴婢还未曾谢过殿下呢。”   “这是你在梁府事情上帮本王应得的。”   哪怕裴湛背对着她,阿颜还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若是旁人,肯定给了奴婢银子之后便不会再管旁的事了,但是殿下还愿意帮奴婢找主家...所以,殿下真的很好。”   即便裴湛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还是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她还是琢磨不透裴湛的为人,他明明提防她,但是刚才却松口了,就像他之前救了她,让她在他府中养病,可中间却一次都没有过问过她一样,都让人猜不透。   ...   裴湛同大长公主要人的事情没什么意外,毕竟阿颜的卖身契还在长公主府上,再加上,长公主是他姑母,他也不能直接把人带走。   “怎么?你是觉着这个丫鬟貌美,想带回去做个暖床的?”   裴湛当下否认,只把之前她在梁府的事情上帮过他的事说了。   “她想脱离奴籍,侄儿想来还是能帮上忙的。”   大长公主听后,也只是做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只是可惜了,这丫鬟上妆的手艺倒是不错。”   “我今日这妆还是她上的,是不是很好看。”   裴湛点头应是,可实际上他根本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   “罢了,你第一次开口求姑母,我这个做姑母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一个丫鬟而已,还不至于让她舍不得。   “多谢姑母。”   这声谢,大长公主很是受用。   随后,便吩咐管家,将卖身契交给了阿颜。   阿颜这边,   “你呀,这是死契,今日能得此机缘,可得感谢公主和宁王呀,日后可得天天为两位主子祈福才是。”   之前挑中她的嬷嬷,一边苦口婆心地嘱托她,一边将卖身契还给她。   她只是应着,却并不真的放在心上,只是接过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嬷嬷竟然还有点不乐意的意思。   阿颜也没多管,她如今总算能再一次踏入宁王府了,至于她能不能留下来,就再看吧。   作者有话说:   默默在这里求个推荐和收藏... 第10章   阿颜是坐在马车前那驾车的位置同裴湛回府的。   只是一路上,她与裴湛之间都被那扇马车门隔开,便是一句话都没和人说上。   裴湛即使有什么事情吩咐,也是隔着马车窗,吩咐他的侍卫。   马车簌簌向前,阿颜不太喜欢马车,总觉着这个东西繁杂的很,特别是在这大马路牙子上,又不能叫马儿狂奔,偶尔还会遇上别的马车相遇,她这走路都可以比这快些。   其实京中贵人圈子里住的都很近,只是因为来往各府之间都用的马车,所以只能往大路上走,这样一来,又就相当于绕了个圈,也真是麻烦的很。   他们是太阳落山前离开的,阿颜所见一路上,商贩都因为宵禁纷纷开始收摊,人来人往地,这马车就更不好走了,等来到宁王府门口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等马车停下后,阿颜小跳了一步,她刚才被那马车碾过石子的颠簸弄的有点难受,下车后,便只安静地立在一旁,见从马车上下来的裴湛却并不看她一眼地独自进府了。   等了一会,才来了个人将她领回她之前养伤的院子。   其实,这还是阿颜第一次从正门进入宁王府,之前是后门,然后上一次她晕着。   就她本人而言,她对宁王府长什么样不感兴趣,但是还是表现出很好奇的模样,左右望了望。   从房屋上,其实和长公主府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大和空旷,只是少了那一份华丽和喜庆,倒是显得很凄静。   “莫要东张西望的。”   引她进门的丫鬟小声提醒她,但一路上也不同她多言语,只是让她跟着她。   走了一刻钟,阿颜才转过弯弯曲曲的廊道,来到了她之前住了一个月的院子。   还是老样子,小小的院子里,一颗老樟树,只带着两个房间,一个是她的,一个是杏儿的。   说来,这院子离得裴湛的住处还真挺远的。   是夜,阿颜打扫屋子期间,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从窗户外面飘来,淡淡的,却带着不同意让人忽略的霸道。   她不记得这边是有种桂花树的。   “阿颜姊姊,是不是很香呀?”   对于她回来,杏儿还是很高兴的,一见到她,就拉着她说话,还说晚上要同她一起睡。   “我真的很喜欢桂花,可惜整个王府就只有那个院子有桂花,偏偏王爷下令谁都不能进去,不然这桂花还可以收起来放在床头。”   不能进?   还只有那个院子有桂花?   “不用这般遗憾,杏儿妹子,桂花而已,也不止王府有,说来郊外山上也有不少的桂花树。”   阿颜一边说着,一边顺着杏儿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是天黑着,距离也离得远,借着月光灯火就只看到了一个屋檐,以及伸出墙头的枝桠。   “那阿颜姊姊得空能不能带我去摘几支桂花,我还想泡茶喝。”   “好呀。”   这点小事,阿颜还是可以满足的,特别是她在自己手上期间也照顾了很多,照顾得好不好另说,起码心是好的。   “阿颜姊姊最好了,那杏儿能在这边睡一晚吗?我那边闻不见桂花香。”   她属实很想拒绝,但是又不能让她显得太奇怪,最后还是没扭过她,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杏儿之前说她没有朋友了。   果然,她根本睡不着,独独睁眼睁了半宿,倒是杏儿睡得比谁都好,实在受不来,起身去了门外。   天很暗,像巨大的黑布笼罩下来,阿颜抬头看了看稀疏的星星,听着风吹过樟叶的声音,很静。   想起她从京城到江南,又从江南回来,从梁府到长公主府,再到裴湛这里,属实很是折腾,来来去去竟然大半年之久了。   裴湛确实很谨慎,她本以为梁府事情结束后,她就可以留在这里,却最终还是去了长公主府折腾一圈。   也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裴湛松口。   接下来几天,她还是没见到裴湛,裴湛更是当她不存在一样,甚至连让人带个话都没有。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马上就来人要她收拾东西去别的地方了。   只是她发现即便在宁王府中,要见一面裴湛,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真的很难。   他平日白天会去军营,晚上回来也只是待在书房,晚膳也都是他身边的侍卫替他端进去,也不像其他人,叫人伺候穿衣吃饭什么的。   一个字形容,就是寡。   就在阿颜还在想办法后面该怎么办的时候,竟然来了人吩咐说需要人手帮忙打扫王府。   也是,临近中秋,王府也需要人才能打扫,再加上宁王府本来奴仆就少,用上她也合理。   她连刚倒上的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应着声跟着来叫她的嬷嬷走了。   “你一会机灵一点,有些不该去的地方就不要去。”   姜嬷嬷是打裴湛小时候起就伺候在他身边的,除了宁王去边关的时候,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是她管着整个王府。   姜嬷嬷打量了一下阿颜,她之前也只是听说殿下从长公主府带回来了一个丫鬟,人也是直到今天才见到,光是看一眼,即便同为女人,她也得承认这女子长相实在是过于惊艳了一些,身段是单薄了一些,可若是养上一养,难免不能成为那弱柳扶腰般的人物。   只是,怎么都觉着有股子戏文里红颜祸水的味道。   “嬷嬷说的,奴婢记住了。”   直到阿颜的回话,才打断了姜嬷嬷的想象。   “你是江南来的?”   阿颜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听出她口音了。   姜嬷嬷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连说话声都是男人喜欢的,这怕是以后宁王府后院也不得安宁了,毕竟王爷也到了要娶王妃的时候,这时候,冒出个小的,她想想就头疼。   阿颜不知道这一路上,姜嬷嬷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也只是问她什么,她便答什么,她所说的,都可以查得到,所以她也不隐瞒什么。   阿颜被分到了桂山院那边打扫。   桂山院,就是整个王府中只有这里有桂花的那个院子,但也只是让她打扫院子,却不让她进屋去收拾。   直到日落时分,才将手中的活干完。   真是一点不比在梁府和公主府轻松。   桂花属实是香的很,阿颜望着被她收拾起来的落花,将它们收进袋子带走了。   ...   第二日,裴湛正在书房中处理事物,便听得来人禀告说那个叫阿颜的女子求见他。   他那日答应得莫名其妙,冷静下来后又觉着荒唐。   裴湛并不喜欢之前那种情绪因为她而受到波动的感觉,就如同上次将她救回府一样,这次也只是让管家去给她找合适的主家。   “不见。”   “可阿颜姑娘说有很重要的事想求见殿下,还说...还说殿下若不见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裴湛停下手中的笔,慢慢抬起眼来。   真麻烦。   阿颜得了应后,便走进了裴湛的书房,说来,这是她第二次进来了。   “参见殿下。”   上次在这里见他,他也是这般在书桌前,只是这次见她进来,裴湛是站着在练字而不是看书。   一身玄色衣袍配上白色玉冠,束起长发,右手握着笔,站立在书桌前,阿颜这么望去,依稀只见能看见那高挺的鼻梁,以及鼻梁下的薄唇,其实裴湛便不是生于皇家,想来都可以凭着这姿色,被哪家小姐相中。   “说吧。”   裴湛今日心情确实不是太好,因此只是随意应付着她。   阿颜既然见到了她,便也不介意他这般如万年冰窖的态度,也不知道她哪里惹他不高兴了,都说女人心难猜,裴湛简直能不上十个女人心了。   “奴婢是想知道,双姨娘会怎么样?”   按律例,梁家男子斩首,女子流放,奴仆充公。   “文书是都判下来了。”   依旧没有看她。   “可双姨娘得了失心疯,她也什么都没从梁家那里得到,不能网开一面吗?”   裴湛在心里觉着她幼稚。   “律法是这么定的,若是谁都能改,要律法写在纸上做什么?”   阿颜没再反驳,只是依旧跪在地上,神情落寞下来,过了半响才开口道:“奴婢知道了。”   又沉默了一会,阿颜继续说道:   “殿下,奴婢平常也见不到您,今天...殿下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没有什么好回报的,奴婢见殿下佩戴的玉佩上络子都旧了,便打了一个...”   说着,阿颜便将一个络子拿了出来。   本来她是想绣个香囊什么的,但是一时之间真的没办法赶出来一个,于是换成了络子,只是打络子这玩意,她原本以为很容易,结果她是被那几根线给折服了,绕来绕去的,绕得她头疼。   裴湛淡淡抬眸望向她,才看到她手里捧着一个绿色的络子。   “不用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你来如果就是为这事,就下去吧。”   果然,真是不解风情。   阿颜有些不甘心,却又怕太过引起怀疑,正要起身时,刚好看见裴湛脸上沾了一滴墨,不仔细看,会以为是痣,可阿颜记得,裴湛脸上没有痣。   “殿下。”   阿颜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处,示意这边有一滴墨水。   “有话直说,不要打哑谜。”   听到这话,阿颜才放下心来向他靠近。   “你身上什么味道?”   阿颜还没完全靠近,就听见裴湛这么问她。   “回殿下,是桂花,奴婢喜欢桂花,将它晒干,放进了香囊,这样子,香气...”   一边说,一边将香囊递到裴湛面前,只是阿颜还没说完,就见裴湛很粗鲁地握住她的手腕,用手撕开那本就不牢固的针线,看到里面装着的干花时,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皱起眉头,然后嫌恶一般甩开她的手,香囊也掉在了地上。   阿颜没有太意外裴湛的反应,毕竟自己也是存了心思试探他的。   只是裴湛又是这般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看着她,好像她是用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谁准你动那里的东西的。”   “本王许你暂住,不是要你动本王府中的东西。”   阿颜立在一旁,左手捂住右手手腕,裴湛刚才甩开她手的时候,她的手腕碰到了后头的架子,偏偏挨到了手腕的经络处,如今麻麻的。   “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见那桂花可惜,想着若是将它们晒干,香气还能多留几日...”   说话间,屈膝下去,眼里强留的水珠又落了下来,弯下身捡起地上刚刚掉落的香囊,她眼中还含着泪,使她根本看不清香囊的位置,只能徒手在地上摸了起来。   裴湛的反应,比她想像的要大。   “收起你的眼泪。”   短暂的失态过后,裴湛又是一副冷漠的语气,只是比起刚才,语气中更多了些不耐烦。   “你若想去到一户干净的人家,就安安份份地待着,不要再在府上晃悠,更不准动本王的东西。”   “出去,以后都不要来了。”裴湛几近厌烦地说道。   阿颜见此,多说无益,便起身福了一礼,仍是恭敬地告退。   而在她出去的过程中,裴湛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这般下来,没得什么好,倒是惹了不少她想攀龙附凤的流言。   后面几天,更有甚者,会当着她的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的耳力很好,她们自以为的悄悄话,其实她都听见了。   说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想凭着这张脸得到宁王的青睐,简直痴人说梦。   这都是客气的了。   不过她自己不这么觉着,她觉着起码确认了一番那院子对裴湛很重要,桂花也是,不,是那个院子的桂花才是。   那么如今能再影响裴湛心绪的,是那个院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件事值得我加更   我今天买了个外卖,结果被人偷拿了,我本来想算了,结果骑手不甘心,报警了,经过警察叔叔和反侦叔叔的努力,查了监控,竟然找到了那个人,不过一个小时就被人找上了门,估计我的外卖还没下肚,真的,太解气了,我不饿了,哈哈哈。 第11章   转眼已经到了八月十五,   今晚中秋,按例便是进宫赴宴加赏月了,只是在裴湛眼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宴会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了。   也就他的母后喜欢这样的热闹。   只是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么些老生常谈,今日甚至让那个太傅的孙女也留在了家宴上,话里话外间,都像是他的婚事被定下来了一般。   最后还拉着他,让他不要将她之前的话放在心上,然后便又伏在椅榻上开始流泪,痛诉自己这些年的不易,可如果连他母后都算过得不容易的话。   谁又说得上一句容易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那个女子,明明也是爱哭哭啼啼得很,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她的眼神,总觉着里面带着三分倔强和顽强。   等裴湛回到府中已经亥时,这么一晚上下来,总是有些乏了。   加上难免饮了些酒,回到府上之后便些头疼。   看着桌上端上来给他的醒酒汤,他想起来,今日他看到阿姊从北地寄给郑家的家书。   信上说她已经有孕三月,今年便不回京守岁了,提到了她的父亲,兄弟,独独没有他。   裴湛心中难免有些苦涩,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却还是觉着这些字有些刺眼,灼着他的眼睛生疼一般。   眼前闪过一张脸。   那样一个女子,怎么就这么容易让他想起那个人。   也不知究竟是讨厌她的长相还是怨她又不够像。   ...   不知是想起了今日家书的事情,还是因为在宫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裴湛执起酒杯又多喝了好些。   裴湛的酒量其实很好,浅醉容易,大醉却是不易。   酒喝到后面,只觉着屋内实在是闷热,裴湛便起身打算出去吹吹风。   走着走着,他便来到了桂山院。   却见原本关着的木门,竟然开了一条缝隙。   鬼使神差,又许是那烈酒作祟,他只当这在一场梦中。   推开沉重的木门,只见一个身着一条熟悉的淡绿色襦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抬手凑近桂枝。   许是压抑得太久,回想他回到汴京之后,便没有一日过得自在。   他想念在北地的日子,那里没有汴京的繁华,甚至风雪漫沙,但是他还是很想念,想念那里的事,也想念那里的人。   他还是放纵着自己走向了那个他脑海中身影,从背后拥住了她。   阿颜自裴湛还没推门之前,便知道他来了,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进来,也还是赌了一把。   听说,月圆总是能激起人潜藏在心中欲望,她就想着,等到中秋,不知道裴湛会不会来到这里,毕竟他这么在乎这里。   果然她猜对了,反正她今日无事可做,同杏儿用了晚饭后,便来这边试试。毕竟自从那日后,她一直未曾见过裴湛。   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地抱了自己,等他靠近了,闻着这么浓厚的味道,才知道裴湛这是喝醉了。   “我很想你。”   裴湛的左手圈住她的腰身,带着厚重酒气的气息吞吐在她耳廓,酒味混着桂花香,突然,她也很想来上一口桂花酒。   说来,她着实很久没喝上一杯了,想想都有些馋了。   裴湛后面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单单这么抱着她。   别的也还好,就是有些热,特别是如今天气还没转凉,尤其是他这喝了酒的身子要比平时烫上不少。   这么贴着她,也难免不太舒服。   “殿下,您醉了。”   她不太想继续这个姿势了。   这声音,唤得裴湛有些恍惚,恰好一阵凉风吹过,才使得裴湛清醒了一些。   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与这女子的距离。   阿颜这才感觉到了自在,果然后背爽利了很多,刚转过身来,接下来便听见了裴湛那带着审视的话:   “谁让你进来的?”   “本王前几日同你说的话,你是当作耳旁风了?”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不听话?   阿颜今天第一次看向裴湛,只见他的头发没有完全束起,而是有一缕发遮在他的额前,比起以往,今日多了些闲散的味道。   不过她得承认,她还是道行不够,听到这种带着质问的语气,她还是不太喜欢。   算了,这个时候低下头就是了。   “喵~”正巧一声猫叫,   裴湛顺着看去,一只狸花猫正行着猫步,向着她走来。   阿颜弯腰抱起了蹭到她脚边的猫,将它抱在怀里,捋了捋它的毛发,才抬起头看向裴湛。   “殿下恕罪。”   “奴婢前几日出门时,看见了这只猫和狗打架受伤了,一时心软就带了回来给它上药,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跑了出去。”   “奴婢找了好久,才在这院子外面听到了猫叫,怕它弄坏里面的物件,才闯了进来,望殿下恕罪。”   “还有,奴婢刚才不是要动这桂花的,奴婢知道这对殿下很重要,刚才小狸碰到了这枝桠,奴婢只是看看这树伤到了哪里,是万不敢摘了这桂花的。”   她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了,越想喝上一口酒了。   裴湛看着眼前的场景,一个女人抱着一只猫,心头一热。   顺着看向她的脸,他属实有些恍惚,特别是这个女人不说话的时候,确实很像。   此时一轮满月从乌云后面冒头,月光倾斜在阿颜脸上,裴湛才发现,她眼角那颗红痣竟然看不见了,心弦更像是被揪住了一般,手不自觉地抬起。   阿颜只见裴湛的手抚向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摸了一下她的眼底。   裴湛的手心很热,因为长期习武,他的手上还有一层薄茧,贴上脸上肌肤时很是明显,她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她还是不太习惯这般亲密的接触。   对上他的眼,却又望不到深处,像是透着她在看别人。   裴湛有些恍惚,面前没有痣的面庞。   “这样比以前好看。”   他以前总有千般的话想说,但真的晃神间,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阿颜知道,她眼角侧有一轻点红痣,小半颗芝麻大小,零星一点,平常人并不会刻意注意到她这上面,毕竟,她其他地方长得更能吸引人。   “真的吗?殿下。”   “今日是杏儿妹妹替我上的妆,她也说这样好看。”   这话半真半假,妆是别人上的,可痣是她要求遮住的,杏儿还表示不理解,说她有这颗痣更好看。   阿颜眉眼弯下,眼波浅笑,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裴湛,随后又低下头去。   这个动作,她对着镜子练过很多次,但多少还是有些扭捏,也幸好这是在夜里。   裴湛毕竟喝了酒,眼中还有些许朦胧的醉意,并未察觉她笑中有什么奇怪。   只当她是因为被夸了她好看而高兴。   裴湛慢慢地靠近她,走近时,怀着的狸花猫许是被酒气吓着了,腿一蹬,从阿颜怀里跳了下去,爬到了树上。   阿颜刚想转身去捉它,腰上一紧被带进了一个怀里。   “不要管它。”   借着醉意,借着月光,裴湛搂上了阿颜的腰,手指微微用力,隔着夏日衣衫,捏住了她腰间的软肉。   人家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他又为什么要受这些相思之苦。   眼前明明就有一个替代品,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情,他带她回来,不就是因为她的脸吗?   大方承认又有什么问题。   “喜欢本王?”   刚才这个女子这样的神情,分明就是中意他的。   这次是面对着面,靠得有些近,裴湛带来的强烈的男性气息围拢了她。   阿颜忽然间觉着,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借口,比起我觉着你是一个好人,想报恩这些,情爱不应该才是最好的借口吗?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故作含羞下,阿颜手肘在她与裴湛的胸前挣扎,低下头,又摇摇头。   像极了诉情的女子,热烈却又含羞。   真累,也不知道裴湛今天抽了什么风,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她真的好想回去睡觉。   落在裴湛眼里,便是一副想承认有不敢的模样,也是,凭她的身份,又怎么敢承认。   “这里,你喜欢吗?”   裴湛将手从她腰上松开,拉开与她的距离,又背过身去,只幽幽望着那漆黑的屋子。   她喜欢桂花,他们那时便种下了好多桂花树,但是边关苦寒,桂花树不易存活,最后只活下来几株,他回京的时候,便带上了这两棵,将它们种在这里。   只是后来觉着荒唐,也一直只将这里关着,偶尔让人打扫一下而已。   而如今,他想这里也有些人气。   她真的很像,尤其是今日的模样。   阿颜在他背后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如今正值桂花飘香季节,这里的桂花品种这么好,若是能酿上两壶酒,也不算糟蹋了   想是这般想的。   “喜欢,喜欢的,殿下,这里只是许久未曾住人了,收拾收拾,肯定很是别致的,殿下眼光真好。”   随后更是轻轻地叹下一口气,刚好够传入裴湛耳里罢了。   其实宁王府很大,毕竟都是亲王规格下,先帝给的,但宁王府人却不多,所以空着的院落不算少。   阿颜这么说也不过是拣着他喜欢的话而已。   “喜欢的话,你就将这里收拾出来吧。”   既然今夜已经够荒唐了,便索性再荒唐一些。   阿颜一副不太懂的模样,随后才做出刚反应过来的模样,跪下谢恩,又抬起头看着裴湛说道:“多谢殿下。”   “殿下,这是准我留在王府吗?”   “阿颜真的很开心,能遇见殿下,阿颜真的很幸运。”   她想着,这别是他酒后胡言,等明日再反悔吧,毕竟他都帮她找好下家了。   裴湛将阿颜扶了起来,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你想留下来吗?”   裴湛反问她。   “想。”   她老实回答道,不然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又是帮他查案,又是在长公主府偶遇,又是送他香囊什么的。   “为什么?”   “因为本王?”   阿颜还没想好怎么说,她怕直接说喜欢他之类的,太过突然,这些事有时候行动表达比话语更重要。   便只是专注地望向他,看一会又躲开。   她之前见一个小姐就是这么看她的心上人的。   “你乖一些,本王就答应你。”   语气中带着些许缱绻,裴湛蓦然靠近了她,扶上她的腰。   气息吞吐在她鼻尖,气息变得急促起来,呼吸纠缠下,眼看他越靠越近,阿颜的嘴唇微微颤动,闭上了眼睛。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不知情的,必然会觉着这是两个有情人在月桂下诉请。   “喵~”   眼看就要吻上之际,这声猫叫,使得裴湛迷离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清明。   没有吻下去,而只是将她纳入怀中。   女子身态看着单薄,真正靠近却又带着蛊惑人心的绵软。   渐渐的,阿颜察觉他的手在她的腰间更是用力,好像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疼...殿下,好疼。”   她能忍疼,不代表阿颜可以。   她窝在他的胸前,一颗泪浸湿他的衣衫。   听到女子的低诉,裴湛慢慢松下自己的手劲,却不松开。   周围除了那一声猫叫,便只有风吹过树杈发出的窸窣声,很安静,很久没未曾感到这般静谧了。   而最可笑的是,此时陪在他身边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替代品。 第12章   第二日   阿颜便按着裴湛的吩咐搬往桂山院。   为此,裴湛还派了姜嬷嬷来帮她拾掇,说来整个宁王府人也是真少,管家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小厮加上也只有十余个,比起梁府和长公主府来实在是不足齿数。   不过想来也是,裴湛谨慎,人多了,口目也就多了。   “娘子日后可得好好侍奉殿下才是,这样的恩典旁人便是求也求不得的。”   姜嬷嬷换了对她的称呼,唤她娘子,想来应该是裴湛示意的。   “是,奴婢记住了。”   阿颜欠了欠身,微微垂着头轻声回答道,做的是一副温顺的模样。   姜嬷嬷四十来岁,想来是喜欢乖巧的女子嘛。   姜嬷嬷当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五味杂陈。   满肚子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也不说了,指不定殿下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于是便只是纠错道:“莫要在别人面前自称奴婢了,娘子是殿下的人,以后要注意分寸才是。”   即便如今还没有名分,可既然入了殿下的眼,他们这些个伺候的,也不能失了分寸。   听到这话,阿颜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点点头,也不说话,就当她知道了。   她不喜欢的话,左耳进,右耳也就出了。   “走吧,趁着时间早还可以将桂山院收拾干净,王爷吩咐说,今夜会到桂山院用膳。”   说着又停下来,打量了一下阿颜,才继续说道,   “娘子可要有所准备,届时莫要失了分寸才是。”   阿颜轻轻歪了一下头,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自然听明白了姜嬷嬷口中的准备是什么意思。   “阿颜记下了。”   她是不太有所谓,只是她不确定裴湛有没有这个兴趣,毕竟,他昨晚连亲都没有亲下来。   路途也不是很远,到了桂山院后,阿颜抬手推了推这还紧紧关着的杉木门,吱呀一声,入眼的即是那两颗桂树。   刚刚沿着屋檐伸出枝桠,树叶老绿,熟悉的桂花香从其间散出,两树不是两相对望,而是在左边比邻而立。   想来这两棵树,运到这院子里应该都花了不少功夫,就这也不用上它们,真是浪费的紧。   看着看着,想起昨夜裴湛在这里抱了她之后,却也没多做什么,临走时也只是吩咐让她住到这边来后,不能随意处置这里的东西。   这不,今天就派了姜嬷嬷来看着她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娘子这边走。”   在姜嬷嬷的提醒下,阿颜跟着她走到了主屋门口。   “殿下既然吩咐了,那娘子今后便安心住在这里,旁的也不要多想了。”   旁的?阿颜也不做多想,自是先应了下来。   进屋后,阿颜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很简约,除了必要的床与圆桌,还多了个书桌和屏风,总体看着是江南那边的风格。   “想来娘子这边还差一个服侍的丫头,不知道娘子有什么要求没有,老身好去寻合适的丫鬟。”   阿颜道谢后,才提出道:“不如让杏儿过来吧,嬷嬷您也知道,我先前都是和杏儿一起住的。”   这会姜嬷嬷倒是有些犹豫,这杏儿属实是不太聪明。   “娘子要不换一个伶俐一些的,杏儿她...服侍起来怕是不太周到。”   阿颜摇了摇头,   “嬷嬷,我这已经都习惯了杏儿,若是一下子换了旁人,我才怕是多有不习惯。”   说完,便又一副恳切的模样看着姜嬷嬷。   阿颜自然是知道杏儿不太机灵,才这般选的,毕竟,她不需要一个伶俐的人一直跟在她身边。   姜嬷嬷一想,这也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人家一起住了一段时间有感情,又愿意,她也不必做这个恶人,便也笑着应下了。   “娘子既然都开口要求了,那老身一会便安排杏儿过来。”   阿颜见人答应了,也回了姜嬷嬷露出一个微笑。   看着阿颜因着这些小事就高兴,忽然觉着这说不定是个容易满足的主,想来或许也不会妄求什么旁的。   阿颜收拾的时候注意到这屋子虽然没住过人,但是王府还是有王府的规格,屋子里一切都是齐全的,再加上她的行李也不多,没一会,便收拾好了。   等姜嬷嬷走后,阿颜走出屋子,继续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除了两棵桂树,这个院子比她之前住的那个大了好些,除了主屋,周边还多了三个次屋,后面还带有一个小厨房。   逛悠着走到厨房那里,阿颜想起,刚才那个嬷嬷说,裴湛今晚要来这边吃饭。   难不成是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还得今天来桂树下赏月不成。   可既然裴湛都要来了,她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讨好讨好他。   ...   既然这么想着了,阿颜收拾了一下,便独自往街上走去了。   京城相当繁华,商铺林立,贩夫走卒,吆喝声,叫卖声,好不热闹,说起来,汴京这条街伫立在这里这么些年,她还从来没有好好看过。   “你...站住。”   阿颜正饶有兴致地走在路上时,谁知道竟然从她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顿了顿片刻后,她并不做理会,抬起脚来继续向前走。   她知道来人肯定会被她激怒。   果然随即身后传来鞭子挥动的声音,下一刻,鞭子划过她的右手臂,幸而她刚才往左边迈了一步,这才只略微擦到了她的衣袖。   “嘶...”   也不是全然不疼的。   周围的人纷纷散开,谁都看得出来,如今这挥着鞭子的怕不是哪家的小姐,而这挨了鞭子的,从穿着上,怎么看怎么是个丫鬟,这主家小姐教训丫鬟的事,也轮不到他们管。   “本县主都叫你站住了,你是耳朵聋了吗?”   阿颜先是平淡地瞥了一眼划出一道口子的右袖,掩下眼中的狠戾,随后才用手捂着右臂,转过身,跪了下来,一气呵成。   “县主恕罪,奴婢刚才不知道是在叫奴婢。”   安和县主原本只是来这边翠葭坊取她定制的首饰的,没想到中途只是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竟然还能看到了这个阿颜。   如果说原本在她母亲寿宴之前,她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阿颜,那么在她和裴妩当众害她出丑后,她便是厌恶上了这个奴婢,更不要提,四表哥竟然还带走了她,天知道她当时知道的时候,硬生生砸碎了多少个花瓶。   之前她就憋着一口气,只是人不在她府上,她没得办法,如今却在这里遇上了,还不是老天给她这个机会。   “你,给本县主过来。”   趾高气昂地命令着她。   阿颜这才站了起来,抬眼便只看见安和县主站在马车架上,马车夫则是立在那马儿旁边,拉着缰绳,努力安抚着那马匹,就怕那鞭子声惊吓到它。   安和县主还是一如既往,一身玫红色高腰襦裙,外加一鎏金牡丹步摇簪在她的发髻上。   阿颜忍不住想,若有一天,把这样颐指气使的县主踩在脚下是什么感觉。   一瞬而过,阿颜掩下眼底的神情,微垂下头又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将双手置于身前,向着她走去。   只是她都还没有走到头,便只听得安和县主又是一顿喋喋不休。   “怎么,你以为攀上了四表哥,就飞上枝头了吗?我告诉你,别说你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便是有了名分,也还是我们皇家的奴婢。”   安和县主说得难听,阿颜却对她说的话倒是不甚在意,话而已,又不伤皮肉,她只是简单的不喜欢有人这么高高在上同她说话而已。   “奴婢不敢,县主自然一辈子是奴婢的主子。”   等你以后还有命再说。   今天遇到她是个意外,阿颜原本其实不欲与她过多纠缠,可是她也知道安和不是一个能三言两语搞定的人,不给她点甜头,她只会变本加厉。   “既然本县主是你的主子,那本县主今天就要你伺候了。”   “怎么,有问题吗?”   阿颜弯下腰,略微鞠躬道:“是,县主。”   说起来,皇家的那几个,一个比一个难搞。   “那你可得跟上了,这马儿的四条腿,可比你管用。”   说着便钻进马车内,指挥着马车夫开始驾车。   阿颜心下了然,这是打算要遛她了。   平常的话,她的脚程不慢,便是跟着马车也不费力,只是如今,她也只能加快步伐学着多数女子那样小跑起来,还得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真是麻烦。   安和县主也不是一味得快,不然直接将她甩在后面对她也没有意思。   这种时候,自然是快一会,慢一会地吊着她才合适了。   就比如现在,眼前的马车已经慢了下来,就等着她跑过去了。   这双鞋也不是很合适,硬的很,跑起来像赤脚踩在木板上,真的很折磨她的脚,她现在已经能够感觉到脚掌和后跟的灼热感了,也多是她真的很久没这么跑过了。   “你怎么这么没有用呀,都是因为你,本县主都不能准时到大佛寺了。”   安和看好戏地调着她,旁边还传来她身边丫鬟的戏笑声。   “本县主可告诉你,如果本县主不能准时到的话,可有你好看的。”   阿颜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银铃般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可以这么恶毒。   “县主恕罪。“   今天看来是铁着心要来折腾她了。   如今她已经跑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六个多公里,已然到城外很远了。   阿颜正喘着气的时候,又听见从马车里透出来的安和县主的声音。   “我渴了,你给我去那边打点水来。”   说着,安和县主便吩咐侍女从马车里伸出手来,将一个水壶扔给她。   水壶顺着力道,砸到了她的怀里,她也只能顺势接住了它。   这个安和看来是真的很讨厌她了,用后脑勺想也知道这又是准备使什么手段了。   “是,奴婢知道了。”   现在,她不欲与人起争执,忍字而已,她还是能做到的。   这么想着,拿着水壶便离开了。   城外已经多是田野,沿着小道,到了溪边后,阿颜看了看从淙淙溪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用说她现在也是狼狈至极,今日只简单将头发盘了一下,大部分头发还是披散的状态,这么跑下来,发丝都湿了一半。   随后她直接随手将水壶掷到了一旁,蹲下来自己用手先舀了口水喝。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是打算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随口扯的理由罢了,她一个县主,平时非山泉水不喝,哪还会喝这溪水。   因此,她也不急着折返回去,他们肯定趁着这时间就回去了,什么去大佛寺都是谎话。   大佛寺酉时一到就闭寺,现在去哪里赶的及的。   还不如在这里坐一会。   阿颜又看了一下右手胳膊上的伤口,刚才她躲得还算及时,只稍微渗出了一点血迹。   她随手撕下一条布带,简单蘸水清理了一下,包扎上。   她对安和为什么讨厌她没兴趣,她想的事,这件事她不能白白受了这一遭,怎么也得借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阿颜用手肘抵着膝盖,将下巴搁在手掌处,看着流淌着的溪水。   想起这么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原来是真的。   慢慢闭上眼睛,夕阳洒在她的脸上,风吹过她的额头,额前碎发顺着风的方向,与岸边的柳树枝桠一起顺着南边扬起。   窸窸窣窣响在耳畔的声音,真的很安详。   只是她也真的好累。   她想不通,她说来也没得罪过安和县主,怎么就盯着她不放了。   直到半刻过后,阿颜才站了起来,却并不理会被她扔掉的水壶,只身抬起脚步沿着原路返回,这路也是真难走,   就如同她预料地那般,已经没有人和马车的影子了。   看来,她还是得再走回去了。   看着西边的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她如今怕是会飞都赶不上城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我其实还是喜欢不愿再做美人刀这个名字和封面,但是...   我的卖点和热点体现不在这文艺的名字里,就只能换了。   哭唧唧,我当时这个名字想了老长时间了,还有封面也是找美工定制的。   好可惜。 第13章   阿颜想着反正走得快些或慢些,她都指定在城门戒严前赶不回去了,索性就不紧不慢地走了起来。   就是今夜她怕不是要在城外将就一晚上了。   正当阿颜沿着原路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她边上驶过,又在她前面停了下来,棕色的驳马,拉着后面马车厢,青布制的帷幔遮住了车窗,看不见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驾车的马倌从前室跳下,提着马鞭便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看到她后退了几步,马倌在她前面几步停住,对着她作了一揖:   “这位姑娘,奴家主人问,不知姑娘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听到这话,阿颜略过小厮,看向了那边的马车,除了马儿偶尔蹶了一下马蹄,车厢始终一动不动。   见她有所疑惑,那个小厮接着开口道:“姑娘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见着天色渐晚,大晚上,姑娘一人在此城外,怕是不安全。”   确实,京城虽是天子脚下,可城外的治安明显比城内差上不少。   阿颜依礼向对方欠了欠身,才有所疑问地说:   “您误会了,只是如今这个时辰,便是马车也赶不上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了吧。”   “这个姑娘不必担心。”   说着便从腰间拽下一块令牌,递到她面前。   是城门令。   一般三品以上官员都会有一块能在宵禁后入城的令牌,也是为了给官宦人家一个方便。   所以这是告诉她,来帮她的人不是坏人,反而是个做官的。   其实想想,她也没有难为自己的爱好,能有人载她一段也很好。   阿颜道谢后,便随着马倌坐在了马车前庭处,只是一路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他家主人说话,若不是她能偶尔听到对方的咳嗽声,她都不确定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   马倌也不同她多说什么,只一心驾着马,一路上安静得很,倒真的像他们只是顺带捎上了个物件。   等马车入了城门后,天色已经大暗,城门才刚从身后关上,阿颜便听到一旁的马倌接着开口道:   “就送姑娘到这了。”   阿颜觉着他家主人真的算是张弛有度了,肯主动让她搭车,却也不冒昧地问她家在何处。   “今天有劳大人了。”   阿颜也只是简单的道谢,随后便踩在地上从马车上下来,转身又向着对方行了一礼。   仍然坐在马车上的小厮也只是笑着朝她点头,随后便又驾着马车离去。   阿颜一时也猜不出对方是谁,光听个咳嗽声,她也拿不准。   对方能冒险用城门令带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进皇城,她本以为一路上他们怎么也得问问她的来历,谁知道,他们一句话都不问也不说,只是这么小心的人,又怎么会带她进京呢?   ...   阿颜想了一路,等到了宁王府门口,只见两个小厮一见着她,便匆匆忙忙向内跑去,见此情景,阿颜眉下一挑,对了,裴湛说今日要过来吃饭的。   阿颜一进桂山院,都还没进门,就见到了姜嬷嬷小跑着朝她过来。   “娘子呀,你去了哪里呀?王爷都等你半天了。”   半天?怎么可能,她敢保证绝对没有半个时辰。   “嬷嬷,我...今日...”   阿颜对着姜嬷嬷还没有说完,便看见裴湛一身玄衣,单手放在腰间,整个人幽翳沉沉地出现在门口。   而自从裴湛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以后,院子里的姜嬷嬷和郑家兄弟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进来。”   裴湛只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便转身抬脚进入了屋内。   阿颜见状,也只好提溜着裙角,默不作声地跟上。   才一进门,门便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这门外边,郑家两兄弟倒还算立的住,姜嬷嬷却已经忍不住开始在院中踱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颜娘子能犯这样的错,这才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能让王爷等她,她究竟怎么敢的。   而门里面,阿颜双手放在身侧,磨着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局促,裴湛依旧站在她面前,没有回头,也不说话,她知道,裴湛这是生气了,想想也是,他堂堂一个王爷,想来觉着能同她吃饭是她的福气,结果居然还要他等,也难怪了。   在他看来,自己难免有些不识好歹了。   想到这里,阿颜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垂下头,微微呡了呡唇,做出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模样   “殿下,我...奴婢知错了。”   再开口时已经带着哽咽声了。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出府是想上街买些东西的。”   她说话间,上前几步,手微微抬起,拽了拽裴湛的衣袖。   “别碰本王。”   裴湛这冷死人的语气,阿颜也只好默默将手放下。   裴湛饶是如何也没料到,这个女人竟然敢放了他的鸽子,也当真是可以,嘴上说着爱慕他,行的倒是我行我素。   想到这里,裴湛转身坐了下来,只是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阿颜见人坐下后,不多想,直接跪在裴湛脚边,低着头,也不做声。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落下根针都能被人听见。   裴湛原以为,这个女人会开口说什么理由,结果进屋到现在就说了这么一句,是觉着没必要同他解释吗?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疏然间,阿颜被四指捏住了下颌,被迫直视上裴湛的眼睛。   她眼里还噙着不少泪,再加上火烛的光闪着她的眼,都看不太真切裴湛是个什么表情。   不过想来也是,裴湛看着她都是一副打量的神情,根本就没有变过。   只有下颌处的疼痛,提醒着她,裴湛怕是气的不轻。   “怎么?好玩吗?”   裴湛话间带着点讥诮地对她说着,也不松手,光是听他的语气,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阿颜也不太方便说话,就只能摇了摇头。   裴湛看着她的脸,微微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又像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阿颜泪光迷朦的眼睛。   她是真的很爱哭,特别是此刻她跪在他身侧哭的模样,更是惹了他想摧磨的心思,倏尔,眼前闪过昨夜她靠在他怀里喊着疼的模样,扣住她下巴的手僵了僵。   随后看到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他这才顺着眼泪落下的方向,看到了她眼角的那颗红痣。   垂涎欲滴般,手指抚上她的眼角,湿润又带着体温计的泪水沾上他的指尖。   心瞬间停滞了一拍,提醒着他今晚过来这边是件多么荒唐的事情。   理智回笼,裴湛的神色又冷了下来,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继续待在这里了。”   别开眼,甩开她的下巴,站起身离开,没几步,就到了门口,临出门的时候,又转头吩咐道:   “郑昀,你看着她搬,今晚就搬,不准帮她,让她自己搬。”   继而迈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独独只留下满地倾洒的月色。   她今天,出了这么多状况,脸上的妆早就一塌糊涂了,自然是什么都遮不住了。   直到等裴湛走后,阿颜才将将松了一口气,她如今也不欲与裴湛多说什么。   怎么说她其实也帮了裴湛许多,怎么这人还这么恶劣,有这么喜欢掐她的下巴的吗?   不用看也知道,按他那力道,怕是一会脸上就能多四个红印子。   阿颜用舌头抵了抵下颚,才缓缓撑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要不是她身子骨还算好,她怕是早折在半路了。   “阿颜姑娘,请。”   听到旁人的催促,阿颜转身朝着郑昀点头示意,然后走到床头衣柜前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也不多,只有些四五件衣裳而已,很快便都打包进了一个包袱,抱在胸前朝着门外走去。   可惜了,这床比她房间里的大,她都没有机会睡一下。   “郑大哥,麻烦了。”   “阿颜姑娘,我帮你吧。”   阿颜仍是一副垂眉顺眼的模样,看着郑昀伸到她面前的手摇了摇头。   “殿下说不准帮忙的。”   说着还抱紧了一下怀里的包袱。   郑昀也想不通今日阿颜姑娘怎么就没回来,看着她这么狼狈的模样,怕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管的。   “请。”   一路上,又安静得可怕,只有脚底接触地面的声音悉悉作响,她偶尔间抬起袖口抹一下眼泪,又在郑昀看向她的时候,将手放下。   今天的意外真的很多,安和县主不说,还有那位拉自己回来的又是谁,再加上今晚和裴湛的不欢而散,想想就挺头疼的。   行至月上柳梢,才到了她的住处,木门紧闭,于是抬手敲了敲门。   “阿颜姊姊,你怎么回来了,姜嬷嬷还让我明天去伺候你来着。”   杏儿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就看到阿颜抱着个包袱站在门口,借着月光,还看到她的脸上花了,眼睛也肿了。   “回去说吧,杏儿妹子,天也很晚了。”   不等杏儿开口,阿颜便抢先说道,随后,又朝着郑昀欠了一身:   “郑大哥,我到了。还得劳烦你回去向王爷复命。”   也不等人说什么,便将门掩上,同杏儿进去了。   烛火下,   “杏儿妹子,能不能劳烦给我去拿点吃的,我这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不堪杏儿好奇的询问,阿颜也只好支开点她,不过她确实也是很饿了,想她临近中午出的门,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开口午饭。   等着吃的空档了,她坐到床上,将脚上的鞋脱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看了一眼自己今天受难的脚,果然磨破了好几个地方,都可见的红了,甚至有个地方都生出来了水泡,这鞋着实不合脚。   又看了眼受伤的小臂,她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受伤的时候,姑姑总会给她上药。   说来,她已经有一年没见着人了。   ...   “她回去了?”   裴湛离开桂山院后,便径直来了书房,继续处理军中的事务。   只是这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惹得他不由多喝了两盏茶。   他原本以为至少要一个时辰,结果没半个时辰就等来了郑昀的复命。   “是,阿颜姑娘已经回去了。”   “这么快?”   裴湛不经意间随口问道。   “阿颜姑娘并没有多少行李,片刻就收拾好了。”   “嗯。”   裴湛也不多问,表示知道后,便出声让郑昀退下了。   他今天也是荒谬得很,竟然一直在那等到她回来。   想到这个,心下不免自嘲了一番。   郑昀不知到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临退下时试探地问道:   “王爷,需不需要属下去查一下她今日的行踪?”   “不用了。”   裴湛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她爱去哪去哪。   不一会,又补充道,   “以后她的事也不用说与本王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04:36:23~2022-05-13 17:1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漠河呀tl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有与剧情无关的作话,不想看的请隐藏)   今日,天气不好,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窗沿上,吵闹的很。   床上的阿颜眉头微蹙,睁开了眼来,却也不起,转了个身,继续睡,这床板硬得要死,一晚上她都睡得不安稳。   一直到中午,杏儿也不见阿颜的身影,才悄悄进到了她的房间里,却只见阿颜仍然还躺着。   杏儿有些子疑惑,按说阿颜姊姊平时都起得可早了,怎的今天...   难道是昨儿个太伤心了吗?   这般想着,杏儿觉着不如就让她再睡一会,于是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她知道,阿颜平时最不喜欢被吵醒了。   可是到了下午,依旧没见人起来,杏儿这才又在心里打起了鼓,这再想睡,也没理由睡上个一天的。   于是,第二次进了阿颜的屋。   屋里面没有火光,今天还下着雨,天更是灰蒙蒙的,杏儿点了根蜡烛,蹑手蹑脚地靠近。   等靠近了,才发现阿颜姊姊如今脸色苍白的,但嘴唇却红的很,手背搭上她的额头,很烫,吓得杏儿直接缩回了手。   “阿颜姊姊...姊姊...”   阿颜虽然病了,但是还是听见了杏儿叫她的声音,这人真的来的比她以为的迟上好多。   其实原来她的身子骨到还不至于因着昨天白日里那一遭生病,主要她要想着趁这个机会进一步与裴湛亲近起来,那这就必须按着她的计划发生。   所以,她昨夜又用凉水过了一遍身,这才如愿烧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杏儿妹子。”   再开口,已是有气无力了,喉咙里也干涩涩地疼,毕竟病是真的病了。   “这都下午了...”   杏儿其实有些自责,她应该早点来看她的,这也不至于让人这样烧了一天。   “阿颜姊姊,你感觉怎么样?”   杏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心急便更是没了章法。   “杏儿妹子,能不能帮着去叫姜嬷嬷过来一趟。“   以杏儿这个人,倒也不一定能叫来裴湛。   杏儿如今眼泪都快出来了,应着声,打着伞便跑了出去找了姜嬷嬷。   阿颜有些无力地倚在床头,略微喘着粗气,背上有些疼,嘴角却是不可见地笑了一声。   ...   姜嬷嬷刚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就听见杏儿那莽莽撞撞的声音。   这天还下着雨,怎么就这样火急火燎的。   “啊哟,天爷呀,这是怎么了?”   杏儿用手拍着胸脯顺着气,一边喘着,一边说:“阿颜姊姊...她...发了好大的烧,都...已经...一天了。”   姜嬷嬷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这风寒可大可小,这要是一个不好,很可能就没命了。   虽然昨儿个,王爷没碰颜娘子,但是那指不定只是因着在气头上,再者说,那颜娘子看着是个乖顺的,指不定昨儿个是有原因的,这么一来...   “那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说着,给了杏儿一些钱。   “给,拿着这些银子,去西边街上济仁堂找何大夫。”   “赶紧的。”   看着这杏儿憨憨的模样,姜嬷嬷又是急着跺了一下脚,忍不住催促道。   姜嬷嬷先是去厨房给阿颜炖了碗姜茶,等她端着碗到了阿颜房间的时候,就只见人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紧紧地拽着棉被,看上去可怜的很。   也就是一个十来岁的丫头,也太遭罪了些,这些日子,她多多少少也听了这姑娘的遭遇。   逢天灾被父母卖了,做丫鬟还摊上了梁家,这如今,又...   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娘子,起来先喝口姜茶吧。”   摸了摸她的头,果然是发烧了。   “娘...娘亲。”   阿颜呢喃了几声。   这话听着姜嬷嬷心里更是不好受了。   “诶,在呢,先起来把姜茶喝了。”   说着,将阿颜搀扶了起来,这真的单薄得很,她这么摸着,都能碰见骨头。   她早早自梳,也没有子女,如今见人这副模样,心里也不舒坦。   阿颜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姜了,她不挑食,原来小时候饿的时候,连草都吃过,但是她还是一点都不喜欢姜的味道。   可当这姜茶喂进她嘴里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喝。   她还是闭着眼,由着姜嬷嬷喂她喝这她本来一点也不喜欢的姜茶。   她不是无意识地喊了娘亲,也知道自己很卑劣,算计着人心。   思绪却不由得想起小的时候,她娘亲在餐桌上喂着弟弟喝粥,当时她其实也很想喝上一口的。   “嬷嬷,是你呀。”   一碗姜茶下肚后,阿颜才作势睁开了眼。   “娘子可感觉好些,大夫马上就来了。”   “嗯,谢谢嬷嬷了。”   姜嬷嬷后面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床边这么陪着她。   阿颜瞥过脑袋,又装作睡了过去,她受不了别人的真心。   外面下了一整天的雨总算是停了,虽然太阳快落山了,可好歹今天是冒头了。   “这位姑娘诊脉看是受了风寒,只是...只是,这位姑娘指不定还受了些外伤,只是...老夫是个男子,不太方便...”   外伤?   “那劳请大夫回避一下,老身给娘子看看。”   姜嬷嬷支开人后,坐在后面,将还躺着的阿颜扶起,解开她的寝衣。   才看见她背后竟然多了好些伤痕,一道一道的,在这白净的背上特别扎眼,有些还渗出了细细的血珠,再一看,这寝衣是黑色的,怪不得他们都没有注意。   阿呦哟,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呀?   姜嬷嬷后来给她穿衣的手都止不住地在抖,天可怜见的。   阿颜闭着眼,眼珠却微微动了一下。   这些伤,有新有旧,旧的已经多年了,至于新的,大多是之前在长公主府受的,新伤可以掩盖旧伤,不至于让人怀疑。   那时她就知道,这以后会成为她的筹码,而经昨天这么一遭,很多伤口只是复发了而已。   姜嬷嬷是抹着泪出去的,她知道这颜娘子身世苦,却不知道这么苦。   “劳烦何大夫给配一点金创药了。”   交代完杏儿照顾她后,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去找了裴湛。   ...   裴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笔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眼眸微抬,看向了一旁今天郑昀交给他的信封。   昨夜到了最后,他还是吩咐让人去查一下她的行踪,结果今日午时便已经呈了上来,只是他还没打开看。   直到姜嬷嬷在他面前边哭边说的时候,他才打开了信纸。   ...   第二日,   “杏儿妹子,这药是不是很苦呀?我能不能不喝呀?我真的已经好很多了。”   裴湛刚走到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了屋内传来这个女人几近撒娇的声音,柔柔密密的,像是一根针扎在棉花上的感觉。   裴湛顿了一下后,还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良药苦口,喝了。”   入眼的,便是这个女子穿着白色的寝衣,虚虚落落地倚在床头,蹙着眉头,一脸不乐意地看着递到她面前的那一碗药。   “你先下去吧。”   这话是对着杏儿说的,等人都出去后,裴湛便在床头站定。   “昨天...”   裴湛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阿颜看着裴湛这一副样子,就来气,别别扭扭的。   明明那天晚上抱都抱了,转头又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   索性背着他躺了下去,也不再看他。   她倒想看看裴湛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   见人直接背过身去,裴湛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闹脾气的一天,看见他进来不行礼也就算了,他念在她是一个病人,不和她一般见识。   如今还敢当着他的面就当他不存在。   可看见一旁站着斑驳血迹的纱布和她白色寝衣渗出的点点血迹后,还是忍了下来。   “昨天,是奴婢的错,可奴婢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是...是因着...”   “是不是殿下还没有出够气呀。”   说完,还抬手抹了一下眼泪。   见他不说话,阿颜只好自己开口了。   在心里腹诽了千万遍,想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引不得他说一句好话呢,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呀。   “因为什么?为什么昨天不说?你是没长嘴吗?”   阿颜听到裴湛的话并没什么语气,就只是淡淡的问她,隐隐之间还透着点愠怒。   因着自己是背对着他,阿颜忍不住撇了一下嘴。   废话,昨天说了,还有今天什么事。   见人还是不回答。   “为什么不说?不是说有原因吗?”   目光却一直在那星星血迹上挪不开眼。   不由得想起昨夜见到她时,她满身的狼狈,他那时并没有在意。   “奴婢不敢。”   阿颜嘴上恭敬地说着不敢,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裴湛没再追问下去,想她一个丫鬟,自是不敢在人前告一个县主的状,不然安和也做不出在大街上持鞭伤人的事。   想起安和,裴湛眼神又冷了下来。   安和一向是个骄横的,却不曾想会对一个女子有这般大的恶意。   而且明明知道如今这是他的人,却依然毫不顾忌,当真是好得很。   “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裴湛便打算起身离开了。   正当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却被人攥住了衣角。   回头只见一只软弱似无骨的手,握成拳,扯着他的衣摆,脑海里又浮现昨夜她拉自己袖子的模样。   “殿下...殿下...”   一双盈透的眼睛望着他,似是无声诉说着她的委屈。   “殿下,我会乖乖的,我以后都不出门了。”   那天夜里,他对她说要她乖一些。   阿颜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在床沿上,只是手还紧紧握着裴湛的衣服,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身子立了起来,只是还是比站着的裴湛低上一个脑袋,于是仰头看着他。   “嬷嬷说...说,殿下让我住进桂山院,是让我做殿下的女人。”   作势害羞地低下头,顿了顿后,才继续说,   “我昨天是不是搞砸了,殿下...”   “殿下,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说着,泪珠子欲掉不掉。   在眼泪快要掉下了来的时候,又仰起头来,拿袖子擦了擦,却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我不哭...殿下,我不哭的。”   说的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又可怜兮兮的。   只因他说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子。   碎发没有章法地散在她的前额,许是因为发热,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脸上红扑扑的一团,特别是嘴唇,像是樱桃一般。   唯独眼底没有那颗红痣。   裴湛一时之间有些晃神,两厢人影交叠。   怎得会有如此不可理喻的女子。   裴湛抬起头本想摸一下她的头,只是在快碰到她的时候,停住了,最后也只是把手放下了。   “先休息吧。”   看着裴湛抬起又放下的手,阿颜有些不明白,她都已经把最肉麻的话都说出来了,怎么裴湛还是这般无动于衷的样子。   算了,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殿下...梁安明...他...他没碰过我的...他摔断了腿的...”   她这一套下来都不行吗?她真的服了裴湛了,她是不漂亮,还是装的不好?   “行了,本王知道了,你下次上街戴个帷帽。”   裴湛这话,说得当真平静得很,不过,这话的意思?   阿颜攥着的手慢慢松开,最后将手捶在一旁,头也慢慢地低了下去,半响才开口道:   “殿下,您知道了,是吗?”   “不然,您也不会过来对不对?”   带着三分委屈和四分失落。   裴湛眉头微皱,不知道说什么,一个丫鬟而已,难不成还要他开口哄她?   “安和是胡闹了一些。”   呵,阿颜心里冷哼了一下,胡闹吗?客气了吧,说她跋扈才对吧。   算了,人家表兄表妹,自然是帮亲不帮理的。   “奴婢不敢的...就是有些疼。”   阿颜局促地抬起头,一滴晶莹滑下,随后又有些无措地摆着手说:   “奴婢没事的...只是昨天...没能同殿下一同用膳...”   “奴婢本来出去原本是想买些菜,想亲手做给殿下吃的...不是故意要出去的。”   看着她这般手足无措还眨着眼的模样,裴湛觉着他肯定是疯了,竟然会在意她的话。   “下次吧。”   这就当哄哄她了。   下次?   听见裴湛的回应,阿颜擦干净残留的泪水,歪着头,嘴角上扬,破涕为笑。   外头洒进来一束光,正好落在阿颜的脸上,映出她侧脸细细小小的绒毛,又是轻轻的一阵风吹过,绒毛也随着微微跳动。   “殿下...”   “下次见着安和,记得走远一些。”   心里有种发麻的感觉,像是闻见了陈坛老酒一般。   又好似堵得慌。   “嗯。”   阿颜很爽快的点了头,朝人笑着说道:   “奴婢下次会戴着帷帽出门的。”   反正她迟早有一天会算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做女主人设的时候,有人给我提过意见说,晋江的文,女主大多数出身都自带buff,公主,亡国公主啊,郡主啊,再不济也是书香门第,而且我这个人设也很冷......   要么是个娇软美人写感情流,要么就写大女主事业文,去古穿,去奇幻,又不是老作者,为什么不能套路一些。   我说我的女主有buff呀,长得好看,大部分连这个buff都没有。   其实这篇文做好没人看的准备了,虽然我真的很努力了,想写点自己喜欢的。   之前看别的文的时候,看到一个评论,说之前有个很喜欢的作者,但是一直都不火,但他/她很喜欢,但是后来换风格了,也火起来了。   写文之后,真的会发现,与其写自己喜欢没人看的,不如写些热点,当然了,没有一个人喜欢的热点能和大家的都一样,就像我再喜欢一篇文也不一定会把下这个作者的文都看了。   个人喜好吧,我就喜欢出身普通且平凡的女主,但是又是非常聪明的那种(对,这也是buff)   要说最不适合自己写的,就是恋爱脑,真的就是,男人真的那么缺吗……   就算一篇文要虐,为命运抗争而虐,不比为个男人虐好吗?(对不起,没有影射,纯属吐槽,如有冒犯,我删)   我算是一个老读者了,有一直很喜欢的,也有被文伤过心,都zqsg过,有感而发一下。   反正现在看到的,都有最先看我文的,对不起,码完字,忍不住发一下牢骚,应该过会,最多过几天就会删了(不想删了) 第15章   “殿下,这个药好苦呀,您能不能带我去吃糖葫芦呀。”   阿颜的手搭在裴湛的腰上,将头轻轻靠于他的胸前,这样娇滴滴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不一会,又忽然仰起头,眼睛弯成一道残月,可也挡不住她眼中灵动的星光,笑靥如花间,他缓缓抬起手来,覆于她的青丝,她便如小猫般蹭了蹭他的手心。   女子吹弹可破的肌肤落在他的眼里,像是魔怔一般,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靠近...   裴湛倏然睁开了眼,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晨曦微露。   他觉着他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明明上一次见着那女子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殿下,宫里来人说,太后请您进宫一趟。”   裴湛刚收拾妥当,便听到了门外郑域的通禀。   “嗯,本王知道了。”   整了整袖口,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   倒是外边郑域表现的有些不安,向着郑昀小声问道:   “你说,是不是因为县主的事情呀?”   “殿下自有打算。”   郑昀回答得简单,可郑域觉着一定是,虽然他也觉着安和县主这次过分了些,可也没想到王爷会为了那么一个女子而得罪大长公主。   哼,不就是长得像了阿姐一些。   ...   裴湛这边出门后,便朝着宫中去了,等他到了延福宫后,才看到不仅他的母后在,竟然连裴竞都在。   当下,二人正隔着矮桌相邻而坐。   “儿臣给母后请安,参见陛下。”   裴湛向前行了一礼。   “一家人,四弟不用这么见外,先坐吧。”   太后还没开口,倒是裴竞率先回应了。   裴湛又行一礼后,便在一旁的椅子落座。   太后这边看是还没有消气,一直转过头闷着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在等着谁先开口。   她这两个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湛儿,你说你不娶安和,母后也由着你了,可你怎么能去叶家搅合呢?如今那叶老夫人是怎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儿臣听不懂母后的意思。”   裴湛依旧神色无异,只盯着自己桌上的茶杯。   “你敢说你不知道安和正打算同叶相的侄子议亲,昨天哀家同叶老夫人说起这件事,她竟然当作没这件事发生过。”   “你说你姑母对你...你怎么对得起她呀。”   太后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到了后面直接敲起桌子来了,连茶杯里的茶水都被震出来了。   裴湛只是稍抬眼眸,说话间却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难不成是有人逼着安和当街伤人不成,叶府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叶府是世家大族,守的是三纲五常,要的是能做宗室大妇的女子,安和对下人如此苛刻,自然不是叶老夫人心中的人选了。   他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在前几日派人去了趟叶家把实话告知了而已。   “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况且那日也没有伤到她什么,要不是你同叶家说了之前的事...”   “...安和好歹是你表妹呀,怎能一点情面都不留,你让哀家还怎么面对懿和。”   懿和是大长公主的封号。   “姑母就该约束安和的所做所为,想来母后也知道,这不是安和第一次动手伤人了,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敢持鞭伤人,更不论在府中的所作所为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姑母敢说对此毫不知情?”   这话说的绝,直接将大长公主说成了纵容之过。   安和在府中虐打奴仆,也不是冤枉了她。   这话气得太后直接站了起来,连指着裴湛的手指都在抖。   “那你娶,你好好教导安和。”   可笑,裴湛在心里冷笑一声。   面上也不生气,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后,才淡淡地回道:   “说来,母后要是这般喜欢安和,不如让安和同皇嫂做那娥皇女英,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如今裴竞的皇后便是大长公主的大女儿,安和的姐姐。   “你...你...”   太后被裴湛气得噎住了,看着裴湛这副绝情的模样,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咳咳...”   这边太后还指着裴湛不知道说什么,倒是裴竞率先咳了一声。   “这事说来也是安和的不是,给她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免得将来闹出更大的祸患,说来这门亲事也没过到明面上,即使不成,对安和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影响。”   裴湛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当初找上叶家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他也知道,裴竞做的是一副仁君的模样,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也不一定乐见大长公主府与叶府联姻。   因为无论是叶府还是大长公主府势大,对裴竞这个皇帝一点好处也没有。   “陛下...这教训也太重了一些,不就是一个丫鬟,死了也就死了...”   “母后慎言,父皇在世时,就言明不得虐打奴仆。”   裴湛这话,更是将太后没说出的话堵了回去。   “母后消气,四弟说的也有道理。”   递给太后一杯茶后,裴竞又对着裴湛说道:   “皇后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是寝食难安,特意给了朕一盒舒痕膏,要朕记得交给四弟。”   说话间,便来了一个宫人,将一瓶药膏呈到了裴湛面前,一个浅绿色的小瓷瓶。   裴湛本来想拒绝,可犹豫片刻还是接了下来。   “臣代她谢陛下恩典。”   裴湛刚收下那舒痕膏,便又听到裴竞继续说道:   “母后,就别在这拘着四弟了,朕还要靠着四弟训练那批镇北军,毕竟秋猎也快到了。”   听至此,裴湛也顺势起身行礼告辞。   “臣,便先告退了。”   说完便退了下去。   等裴湛离开后,太后有些不安地开口道:“陛下,你说湛儿他是不是看上那个丫鬟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问问。”   “母后,怎么会呢?您忘了四弟之前在信中说想娶的那个?”   “就那个边关校尉的女儿?”   见裴竞点头后,太后直接将手中喝到一半的茶杯重重地放下。   “也不知道是怎样狐媚的长相,难不成湛儿现在还惦记着吗?”   其实说起来,京城中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裴湛在边关的这件事,连太后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也未曾见过,思索片刻后,裴竞继续说道:   “母后不是在为四弟相看人选吗?也快到秋猎了,到时候再让二人见上一见,说不定就成了。”   太后就觉着那江家姑娘是个极好的,一定是中秋那日天太暗了,湛儿没有好好看一眼,才没什么反应的,想到这里,太后才稍微心安了一些,试探性地问道:“那哀家到时候下个旨意?”   “母后圣明。”   直到此时,裴竞刚才一直藏在袖中的紧握着的手才慢慢松开。   “陛下...”   太后有些许犹豫,不知道怎么的,明明都是她生的,面对裴竞,她总感觉有些不太自在。   “母后有话直说。”   裴竞喝着茶,却是眼眸都没什么反应。   “想来,陛下也二十有六了,这...也应该有后了才是。”   每每问起皇后,皇后总是说着陛下国事繁忙这样的话搪塞她,她原本也以为是皇后的问题,可这些年来,陛下的后宫都无所出,便是得陛下圣宠的芸贵嫔都没有消息,这就...   “母后说的是,朕自当记在心上。”   裴竞依然按着原来的那一套回复,不解释也不反驳。   “陛下得真的记在心里才是呀。”   “这是自然,难不成朕的皇位还能让给旁人不成。”   明明说的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太后却打了个寒颤。   “陛下记得便好。”   即便是亲母子,太后与裴竞之间的话总是少的可怜,今日也不例外,没多久,裴竞便起身回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的陪侍奉上一盏茶。   裴竞却并没喝,只是浅浅的吩咐道:“让周有崖来见朕。”   “遵旨。”   内侍总管得旨后立马去宣,不敢耽搁,服侍陛下这么久来,自然也是知道陛下如今正在火头上,毕竟一回来就宣皇城司都知觐见,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裴竞拿起书架上的一把匕首,想起阿荇回京已经半年有余了,又想起裴湛竟然出手教训了安和。   利刃出鞘,刀锋上闪过裴竞阴鸷的眼神,只一瞬之间。   安和,真是好的很。   ...   驶离皇宫的马车上,   “王爷,是回府还是...?”   裴湛盯着手里拿着的舒痕膏,回想起姜嬷嬷同他说那女子身上的伤痕,心里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去军营。”   半响后,又对着马车外面说道:   “郑昀,你把这个交给姜嬷嬷。”   将药从车帷处递给郑昀后,接着补充道,   “还有本王书房里的架子上的那瓶药也一起交给姜嬷嬷。”   “这几天本王不回王府了,你也告知姜嬷嬷一声。”   其实王爷以往也经常待在军营不回府,也不见得会知会府上的人。   可既然王爷这么吩咐了,郑昀也只好老实应下。   而此时,阿颜还坐在床上想事情,说来,裴湛自从那日来过以后,后面也是好几天没露面。   “娘子,这一瓶是宫里赏的,一瓶是王爷在行军中常用的,娘子看看想用哪个。”   正当阿颜想着接下来如何时,转过身便看见姜嬷嬷笑眼盈盈地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头还拿着两瓶药。   其中一瓶她认得,是宫里的舒痕膏。   “嬷嬷,宫里头赏的,我能用吗?”   姜嬷嬷想了一下,才开口说道:“王爷既然让人拿过来了,自然是可以用的,娘子莫要担心了。”   姜嬷嬷只听郑昀说这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也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难不成这是王爷特意去宫中拿的药,可也不对呀,王爷有这么在乎颜娘子了吗?   “指不定是太后娘娘担心王爷在军营中受伤赏给王爷的,不过王爷既然让人给娘子了,娘子用着就好了。”   “说来,这女子的皮相还是很重要的...”   听到这话,阿颜作势转头瞟了一眼自己的背,然后低下头去,用着小心带有试探的语气问道:   “嬷嬷,我背后面是不是很丑呀?王爷他是不是...”   她其实不是很在乎,有些伤也已经很多年了。   “王爷这不是送了药来吗?无论是这宫里的还是王爷赏的都是顶好的,总能消下去的。”   阿颜倒是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番安慰人的话,她总以为姜嬷嬷即便不是徐嬷嬷那样的人,也不见得会在乎她的感受,可是,她刚刚是在安慰她吗?   “那用王爷赏的好了,宫里头的留给王爷好了,王爷带兵总是会受点伤的,是太后娘娘的一番心意,总不好给我糟蹋了。”   “好,老身给娘子上药。”   这颜娘子倒是个有分寸的。   说着,阿颜将身上的衣衫除下,只是这般样子,将后背露给他人,她总是不太习惯。   双手环膝,手指却不停地抵在小腿上。   别说,这药抹在身上还挺舒服的,隐约间还有一股淡淡的的香味,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嬷嬷,王爷他...”   阿颜想着床里侧坐着,头靠在膝盖上,别着头轻声地问。   如今她也只有从姜嬷嬷处得知裴湛的消息了。   “哦,对了,老身差点忘了,王爷派人来说这几日不回府了。“   “嗯,好。”   阿颜落寞的语气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的神色,裴湛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简直一天一个样,变得比那江南三月的天气还要快。 第16章   “阿荇。”   阿颜戴着帷帽在一屋内等着谁,闻着声音微微侧身才看到从她身后侧推门缓步走了进来的裴竞。   一身暗红色燕居服,头上用着玉簪束发绾髻,倒让阿颜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裴竞时的场景,他好像也是做着这副模样,只是那时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只瞟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她。   只开口问她说“你想活下去?”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记错。   “陛下。”   摘下帷帽放在桌上,正要跪下叩首时,裴竞已然走至她的身前,扶住了她的左臂。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瘦了。”   裴竞也不放手,慢吞吞的两个字后,便一直握在她左手的小臂上,透过衣衫,指尖还捻了捻她内臂。   一年未见,她真的瘦了好些,他一只手便可以将她的胳臂缚在手中,透过衣衫抚到那销形的骨骼。   不仅仅是手臂,便是面颊也清秀了许多,只是不知为何,原本那清冷的目光中,如今却多了些她这个年龄少女该有的柔情。   是因为裴湛?   裴竞面上不显,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审视。   阿颜有些不自在,眼神却也不敢乱动,只垂着头,她习惯在裴竞面前低眉顺目,却并不习惯裴竞亲近她,而且她明显感受到裴竞这是得了趣在逗弄她,这手更是不知道该不该缩回来。   她真是一点也没明白,裴竞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见她,就不怕她的身份暴露吗?   更甚,裴竞竟然敢在那舒痕膏上留暗示要她今日来这马场见面,也亏得那瓶子上只是一匹马的图案,便是她也不太敢确定裴竞的意思,想来裴湛也没神到看到瓶子上一匹马就有所怀疑。   她知道裴竞这个人很疯,也没想到这么有病,是真的不怕他自己的计划付之一炬。   “谢陛下关心,属下已经按着陛下的吩咐接近了宁王,只是宁王疑心很重,属下还需要一些时日。”   阿颜低着眉目,将目前的情况照实回禀了一番,说话间已然没有了那江南口音,只是等了半天却等不来裴竞的回应。   她是为裴竞办事的,他不开口,她也只有颔首低眉等着的道理。   半响后,   裴竞松开阿颜的手,目光却从她的脸上下滑,记忆中的阿荇总是一身黑衣,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她穿着如此清秀,更像是一个女人。   只可惜这淡绿色,一点也不衬她。   “阿荇,朕自然是信你的,说来,朕与你相识也有十年了。”   十年前,他救了她,也将她从太原带回来,可惜那时候,她才十岁,这些年来,看着她长大,也看着她慢慢长开,慢慢变得这番...诱人。   虽是瘦了,却别有一番韵味。   如此盈盈不堪一握。   “陛下记得不差。”   “陛下救命之恩,属下从不敢忘怀。”   便是她早已厌倦这十年间刀尖舔血的生活,也疲惫于应付裴竞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但她也记得那个曾经将她从生死边缘救回来的少年。   “伤可好了些?那舒痕膏可是有用?”   裴竞依旧是站在她眼前,上下打量着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陛下赏赐,自是极好的。”   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觉着这些问题有意义吗?她以为裴竞今日让她前来是觉着她的进展过慢了。   “阿荇怎么开始同朕说假话了。”   阿颜还没反应过来,裴竞便上前又靠近她一步,不明所以间,手掌覆上了她腰间曾被徐嬷嬷刺伤的伤口,还用指尖点了两下。   裴竞并不用力,阿颜却心下一惊。   如果面对裴湛时,她还敢有些小动作,那么面对裴竞时,她就只能低垂着手,不敢加重呼吸,也不敢流露什么神情。   她永远记得,那个因为害怕,在裴竞面前眼神闪躲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而裴竞刚刚这是在警告她,没有什么事能逃过他的耳目,便是连她伤口的位置,他都一清二楚。   裴竞挑起她的下巴,像是逗弄家养的猫一般划过她的下颚,让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看清了裴竞眼里带着调笑的愤怒。   这才想起舒痕膏有特殊的香气。   不同于面对裴湛,她对裴竞是有些发怵的,毕竟她是死是活,只在裴竞一念之间。   而裴竞这个人,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衣冠楚楚下的疯子,表面做的一副仁君,施的仁政,可实际上...   “陛下,属下...”   还没等她说完,便被拦了话头。   “梁府刺伤你那个,朕已经派人处理了,还有安和,等此事完结后,朕会让你亲自出气。”   裴竞并不想听颜荇的解释,什么样的话于他并没有意义,他只要让颜荇记住就可以了。   语气仿佛只是在谈吐稀疏平常的事情,可仍然带着一番审视和戏谑。   想来,徐嬷嬷的下场定是逃不开那挫骨扬灰,不,怕不是只有徐嬷嬷一人。   说实话,这么些年来,她从来没摸透过裴竞这个人。   在这上面裴湛和他倒真是亲兄弟。   随后,裴竞手指顺着面庞抚上她的眼角,轻笑着说道:   “记住,你是朕的人。”   阿颜努力维持着平静,这同样的话她听了不下十遍了,每次裴竞说着这话时都带着十足不可违抗的口吻。   她知道,自己对于裴竞,仿佛是那些猫猫狗狗,乐意的时候摸上两把,却又随时有权决定她的生死去留,不容许别人打狗不看主人,也不允许她有半分不臣之心。   “是,属下记住了。”   这会,阿颜才直视上了裴竞的双眼,裴竞疑心更甚,若是眼神稍有闪躲,他便不会相信。   裴湛如果眼神多数下是冷的,那么裴竞这笑意盈盈下便是残忍的。   确实,没什么比能活着更重要了,她目前也根本没有对抗裴竞的能力,自是也不会将自己置于他的对立面。   “好姑娘。”   口吻里带着半分笑意,裴竞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松开她的腰后,拍了拍她的脸后便放开了她。   所以今日找她来,是来敲打她的,怕她生出二心?   正当阿颜略微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却在门外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王爷请,陛下正在厢房内等您。”   “有劳周大人带路了。”   是裴湛和周有崖的声音!   裴竞这是有什么毛病。   阿颜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下意识看了一眼裴竞。   果然在他眼里看到了玩味的笑意。   狡黠的像一只狐狸。   不对,狐狸没他狠厉。   大不了她就不躲了,让裴湛知道算了。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她不躲到时候又是她的问题。   可是,门外边就是裴湛,翻窗户的声音太大,梁上...裴湛又不瞎,这大白天的。   这什么房间,衣柜都这么小一个。   “躲床上去,躺着。”   裴湛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就着椅子坐了下来。   这意思是...   裴湛只要知道房间里的人不是她就可以了。   心下自嘲一番,她这像是被捉奸的那个。   心里纵然不太乐意,还是起身进了被子里,对着床里侧躺下,将半个头藏了起来。   随后,听见裴竞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的脚步声,坐在她床头后,将她的头发从被子里撩出来,散落在床上,还将她穿在脚上的足衣褪去,让她露出半只脚来,做出一副事后旖旎的模样。   马上,便想起了敲门声,而门外传来了周有崖的声音。   “陛下,宁王殿下已经到了。”   “朕知道了,进来吧。”   裴竞朝着门外说道,说着还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阿颜根本不敢出声,这时候要是被发现了,裴竞恐怕都不会保她。   裴湛进屋后便是见到这么一幕,裴竞像是刚从床上起来,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你累了,接着睡吧。”   他看到的,便是裴竞说着这话时,还摸了一下床上女子的脸。   那女子像是受了惊,还将露在外面的半只脚缩了进去。   裴湛今日按着计划是来找周有崖讨论秋弥时镇北军的布防事宜,只是没想到裴竞也会在这里。   更不曾想会是这么个场景。   不过他对裴竞有个什么女人不感兴趣,他现在在意的之前梁府的事情,为什么当初这件事,没有指派给皇城司?   当初裴竞说的理由是他派周有崖去了岭南处理事物,可...他总觉着没有这般简单。   “臣参见陛下。”   “出去说吧。”   裴竞走之前,还给阿颜整了被角,随后更是倾身覆在她耳边对她说:   “等朕回来。”   藏在锦被里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食指指甲攥紧了大拇指,才叫她冷静下来。   她这才真的确定,裴竞是来警告她的,可是因为什么,她自问如今除了进展慢了一些,一切也还在预料之中。   ...   入夜,   “陛下,可要启程回宫?”   周有崖立在一旁,没等来裴竞的吩咐,却也不敢打扰。   半响后,   裴竞放下手中的□□,才转身看向周有崖。   “今日的事,你做的很好,还有之前梁府的事,你做的也不错,特别是能让梁志华主动乖乖地吞下那箱黄金。”   这件事,他们筹谋了许久,才最终选了梁志华,并以梁志华为饵,引裴湛入套。   “谢陛下赞许。”   裴竞正打算往出走的时候,才又想起来,继而转向周有崖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不能让阿荇知道。”   当初告诉阿颜的只是,要她借着梁志华贪墨的事情接近裴湛。   而且进入梁府这件事也要没有破绽,才会先让她去了趟江南做周转,不然若是裴湛查起来,也怕很快会有破绽。   “陛下,梁志华本就不清白,颜荇便是知道了...”   “朕刚才说了,此事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晓。”   还没等周有崖说完,裴竞便打断了他。   不能有第三人知晓,看来梁志华也是留不的了。   “臣遵旨。”   周有崖能从一个街边的乞丐,一举做到如今的皇城司都知凭的便是能准确猜到裴竞的心思。   而裴竞此人,多疑敏感,又小心谨慎。   梁志华现在还撑着不说,是他如今还能先稳住他,可真到了秋后问斩时,怕是会全抖了出来,即使梁志华以为他是陇阳王府那边的人,也会引得裴湛怀疑。 第17章   裴湛是九月初三那日回的王府,一大早上,阿颜就被姜嬷嬷兴冲冲地从床上叫了起来。   她得承认,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都有些疲了,要不是嬷嬷叫她,她还真不一定会起。   不仅如此,姜嬷嬷还热情地还替她梳妆,为她选了一身淡黄鹅色的襦裙,还替她梳了一个垂挂髻,送了她两朵珠花配在发髻上。   “娘子打扮一下,人也精神了不少。”   姜嬷嬷看着阿颜,觉着许是这些天养下来的,比起刚进府那几日,如今倒是不胖不瘦,刚刚好,特别是这脸,这腰肢,想来便是殿下见了也会喜欢。   趁着姜嬷嬷净手的功夫,阿颜拿起水粉,将眼角的痣遮住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想着或许她该再主动一些,一个女子爱慕男子,主动些也说的通。   阿颜在门口没等上一会,就听见了马蹄声,抬眼望去,便看见裴湛骑在一匹黑马上,依穿着一声墨绿色的骑装,正向着这边过来。   说真的,她还真有些紧张,谁知道裴湛会不会又翻脸不认人了。   再过上十天便是秋猎了,皇帝既然指明了由镇北军负责弥山的安全,想来裴湛这段时间也是忙得很。   裴湛翻身下马后,便将马交给了下边的人,只是一抬眼,便看见那个女子怯生生地掩在门后,一副踌蹰的模样。   直到他回到书房,也没见她跟上来。   “殿下需要用些什么吗?老身叫厨房煨了虫草鸡汤还有红枣生鱼汤,殿下要不过一些。”   “那药有效果吗?”   姜嬷嬷先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颜娘子用了王爷赏她的药,如今那些伤已经淡下去很多了。”   姜嬷嬷说话间,将宫里给的舒痕膏递了上去。   “知道了,嬷嬷你先下去吧。”   见王爷没有过多的交代,姜嬷嬷也就下去了。   而一直到傍晚,裴湛都没从书房里出来。   书房外,   “嬷嬷,这会不会不合适呀?殿下会不会不高兴呀?”   “这有什么,殿下回来后都一天未曾进食了,给王爷送些膳食进去也是咋们这些伺候的应该做的。”   说来,姜嬷嬷还觉着阿颜有些木讷了。   她原本是有些担心阿颜这副模样惑主的,可仔细想想,王爷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因着一个女子犯糊涂,再加上哪家王爷身边没个小意温柔伺候的,这么一想,府上还是阿颜最漂亮了。   阿颜这才接过餐盒,动作略显生疏,过后还朝着姜嬷嬷生涩地笑了笑。   虽然转身时,她面上还带着笑意,可心里却腹诽道:也真是饿不死他,她都还没吃饭呢。   “殿下...殿下...”   阿颜抬手敲了敲裴湛书房的门。   “下去,本王不饿。”   裴湛冷冷的声音从门檐里传来。   真是浪费,这里面的鸡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想是这么想的,阿颜也没再敲门了,就裴湛这个脾气,阴晴不定,而且就这几天,杏儿和姜嬷嬷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又哪能知道裴湛发生了什么,还是不小心再惹他不高兴了,她还得再重新开始。   直到更夫打了三更天的报时,裴湛才有了些许反应,将文书都归置好后,这才起身出门。   只是他才刚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这个女子直接顺着门倒在了他的脚边,些许时间后,才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像是刚睡醒一般。   阿颜在裴湛让她下去以后,虽然没有继续敲门,可也没有离开,反而是靠著书房的门坐了下来,阖上眼睛假寐。   只是没想到一等就等了好些时辰,每每想着要不下次再说的时候,就觉着先前等的时间就浪费了,然后真的就等到了三更天。   而裴湛这么一开门,她自然就跟着门倒了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湛微蹙双眉,觉着这个女人做事真是没有半分道理。   阿颜此时伏在裴湛脚边,过来反应需要的时间,才显得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理了理因为靠在门上而乱掉的发髻后,才看着裴湛的眼睛笑着说道:   “殿下...奴婢怕殿下会饿。”   一边说,还一边把装着膳食的篮子提溜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裴湛忽然想起,曾经也有一个人在他们忘记吃饭的时候提着篮子给他们送吃的。   “殿下...”   娇翠欲滴的声音,将裴湛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咕~”   “殿下,是奴婢...”   阿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头又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裴湛。   她是真的饿了,能不能让她进去,能不能吃口饭。   “饿了就去吃饭,杵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裴湛作势就要关上书房的门。   “殿下不是说要同我一起用膳的吗?”   “怎么如今想要说话不算话了吗?”   前一句还有些气势的话,说着说着就变成蚊蝇般细小的声音了,可还是像一幅鼓足勇气的模样。   这般说话可真累人。   幽幽烛火下,女子就这样看着他,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跳动,她的眼睛透亮,琉璃一般,倒影着他的影子,眨眼睛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又仿佛是那水中的鱼饵,勾着鱼想去咬上一口。   裴湛忽而伸手揽过她的腰身,抵近他的身前,在她头顶说道:   “为什么不用舒痕膏?”   篮子落在地上。   阿颜确实是没想到自己是哪里刺激到裴湛了,总不会是她饿得肚子叫的声音吧。   他的气力不小,比他上次的力道还要大,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覆于在她腰际,再加上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身前,她闻到了裴湛身上的墨香。   而她踮起脚尖迎合他的动作,微微侧头,不然差一点鼻子就撞上了。   “嬷嬷说,那是宫里的药,奴婢想着殿下是习武之人,肯定比奴婢更需要的。”   她说得连自己都要感动了。   “你就不怕本王嫌弃你?”   裴湛忽而就松开了手,阿颜失去了外力,只得放下脚后跟,人也离开了裴湛一拳的距离。   男子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哪怕脸上有伤疤,都无伤大雅,有些甚至还可以炫耀一番,而女子,哪怕像姑姑那样只是胸前有道疤,都可以成为被休妻的借口。   可笑。   “奴婢...嬷嬷说已经淡下去很多了,殿下赏的药膏也很好用的...”   阿颜仍是低着头,也不想让裴湛看到她眼里真实的神色。   “殿下,您是不是真的会不要奴婢了?”   说到此处,才又是泪眼婆娑地抬起眸来看向裴湛,脸上和脖颈处没有,她就不信裴湛自己身上其他地方没伤疤。   阿颜就这样望着裴湛的眼睛,浅棕色眼眸望不到尽头,却觉着裴湛幽黯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戏狎。   裴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浅笑着抬手挑了挑她的头发,手指打卷着她的发梢,眼前的这双眼睛咽泣红了眼眶,更像是他从前见过的受了惊吓的兔子了。   “喜欢兔子吗?”   什么?阿颜没跟上裴湛的想法,这跟兔子有什么关系。   “喜欢的。”   说喜欢总没错吧。   裴湛的手终是顺着发丝摸上了阿颜的脑袋,偶尔手指划过她的耳廓,引得她微微缩了头。   “听姜嬷嬷说,你前几日出府去了?”   “嗯。”   阿颜表现得局促地点了一下头后,又连忙抬起头来。   “奴婢有戴着帷帽出门的。”   “奴婢就是想去看看双姨娘,十五之后,双姨娘就要被流放了,奴婢就是去看看她。”   说这话时,右手拇指搭在左手指节处细细地搓挪,一副很是局促不安的模样。   那日她去马场的那天,特意让人扮作她的模样去看了双姨娘,应该可以瞒过裴湛。   “还想出去吗?”   裴湛有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手却还是在她耳边停留。   阿颜还真的不习惯,她又不是兔子,能不能别弄她的耳朵,不会一会把她耳朵给揪住吧。   “嗯。”   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颔首间,阿颜呡了呡唇,嘴里有些干,想喝水。   “知道成为本王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番靠近,只是这次裴湛的唇贴近了她的耳畔。   说话的气息直在她耳缝间游走,不经意间,阿颜咽了一下口水,她得承认,裴湛这么个人,她不亏。   一副羞怯下,阿颜表现得像是下了很大勇气一般点了点头。   “知道的。”   话音刚刚落下,裴湛搂过她的腰将她抱起,这脚一离地,阿颜顺势攀住了裴湛的肩头。   “殿下。”   “别说话。”   接着,裴湛便将阿颜抱住那圆桌上坐下,将腿挡在她的中间,双手则是覆在她的腰肢上,突然就还微微用力,引得她一阵轻颤。   “门...门没关,殿下。”   难不成裴湛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爱好?   “没人敢往这边看。”   说着,裴湛的右手抚向她的下颌,很瘦,他一只手就能捏住她的下半脸。   心绪却飘到了两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   可是那人没有回头。   那人没有眼前这个这样乖巧,也不会那样看着他。   他离得她很近,她的脸上有着浅栗的触感,近到阿颜可以听到裴湛的心跳声,近到他们二人的气息两相交持,她忽然觉着麻麻的。   裴湛的手开始往她裙底探去。   仿佛只要一瞬之间,这样的安静就会被打破。   只是她觉着如今还不是时候,毕竟她现在可太饿了。   “殿下,您会...会给我...名分吗?”   “您有…有没有一点…点…”   听到名分二字,裴湛的身形一顿,眸色却是清明了下来。   “若本王说不会,你当如何?”   说到这里,裴湛反而松开了她,后退了一步。   门外面吹来了一阵风,吹灭了附近的烛火,周围一下子陷入了暗夜沉寂。   随后只有脚落在地上的声音。   阿颜就知道这话好使,果然裴湛也不例外,挪动了一下身子,从圆桌上下来,刚一落地才感到她的脚都麻了一下。   “殿下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轻声细雨地说着,却难掩语气中的伤心,抬起手来抹了一下眼角,低着头,须臾之间便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因为灯火灰暗,又低着头,阿颜没有管此时裴湛是什么神情。   跑至幽长的走廊间时,她才放缓了脚步,松下心来,虽然她知道自己损失了一个亲近裴湛的机会,但是就目前而言,她不求名分这件事才奇怪。   又不是爱得轰轰烈烈,非你不可,怎么可能别无所求。   书房中,风吹动了门窗,吱啦一声。   手上还残留着女子的体温,那气息仿佛还在周围,忽而,裴湛冷笑了一声,不过一个替身而已。   作者有话说:   最近喜欢上了画画…… 第18章   阿颜那日朝着裴湛讨要名分未果后,裴湛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模样,就这番冷着她。   她倒也算过得安逸,只是没过几天,太后那边竟然来了口谕,也不知道同裴湛说了什么,只是那来传信的公公临走前居然打量了一下等在裴湛书房外面的她。   还没等她多想,郑域提着一把剑,走到了她的面前。   “殿下让你进去一下。”   “我...我吗?”   阿颜指了指自己,再得到人确定地点头后,才提起裙边小步走了进去。   这难不成真和她有关系,为何?   “参...参见殿下。”   依然是按照先前那样跪下来行礼,只是这次更显得局促了些,毕竟那日晚上就在这里,在旁边这张桌子上,二人靠得那般近,要说什么也没发生也是自欺欺人了一些。   阿颜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裴湛,却发现对方倒是不动如山,坐在上头又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听见女子婉约又带着点忐忑的声音,裴湛却不曾抬起头来,只是倏尔想起那日在月色掩饰下女子哭泣的模样。   那泪珠衔在眼角,眼神似那空谷幽魂,直摄人的心魄。   有些不自在地搓磨了一下手指,   尽力将这些摒除脑外,裴湛才开口问道:   “你想去弥山吗?”   “弥山?”   见对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裴湛继续说道:   “过两天便是弥山秋猎,本王身边需要一个伺候的人。”   太后要他在秋猎时与江家姑娘见面,要想绝了她这念头,也只好带上一个女子装成他的宠妾。   “怎么?不愿意?”   “不敢...奴婢...奴婢怕不懂规矩,到时候反而给殿下添麻烦。”   弥山围猎,说起来怎么也轮不上她去伺候,这里面一定有内情。   “你到时候只要老老实实待着,便不会给本王惹什么麻烦。”   见他都这么说了,扭捏只会给人厌烦,适当的推拒一下也就够了。   “真的吗?殿下,奴婢真的可以去吗?”   “你想去?”   裴湛自她进屋来,第一次看向她。   还是原来的模样,淡蓝色襦裙长衫,头上也只是一朵珠花镶嵌,她似乎很钟爱浅色系的衣衫,便和他记忆中的那人一样。   一眼而动的迷惘,在阿颜很是认真地抬起头看向他时消散,   女子随后一副浅笑模样地点头道:   “嗯,王爷选了奴婢,奴婢自然是开心的。”   “知道便下去好好准备吧,明日便启程。”   裴湛没再继续看向她,只是很淡地吩咐道。   “是,奴婢一定会伺候好殿下的。”   阿颜还是一如既往地看着裴湛,表现得像是眼中只有他的害羞模样。   裴湛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阿颜这些形似害羞的小动作。   只是要是如今在他眼前的另一个人该多好。   ...   弥山秋季围猎,说来也算是传统,一年一度,而且不仅仅是本朝,便是在前面几朝也是。   所以基本上四品以上的包括那些皇亲国戚都会前往弥山。   裴湛带的人不多,除了她就是姜嬷嬷和郑家两兄弟,裴湛一直都是这么轻衣简行,真的会是...   算了,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郑大哥,你和郑...二哥...谁是哥哥呀?”   阿颜坐在马车上前庭上有些无聊,便同坐在一旁的郑昀聊了起来,说不定还能得个什么消息。   毕竟,郑家这两兄弟是裴湛在北地时的心腹,便是回京了,也带着这两个做随身侍卫。   “这都看不出来吗?当然我是兄长了。”   这边郑昀还没说话,骑在马上的郑域倒是先开口了。   阿颜这些天也看出来了,郑域对她没有郑昀来的客气。   而且说话间总是带着一种蔑视的感觉。   “原来郑大哥是郑二哥,是我搞错了才是...我就是觉着你们二位好像也不是很像。”   “阿颜姑娘看得不错,我与大哥并不是亲生兄弟,我是家父在北地时收养的孤儿。”   郑昀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坦荡。   “原来是这样,怪我,勾起了郑二哥的伤心事。”   阿颜看似愧疚地低下了头。   其实,若是她当年也有好心人收容...   “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你我就是亲兄弟。”   郑域对此倒是不屑一顾,也很是直接的反驳了过来。   “郑大哥说的对,我都能看出来,你们兄弟二人的关系真的很好了,而且还一同为王爷做事。”   “不说这些了,我第一次去弥山,二位哥哥同我说说秋猎有什么好玩的呗。”   卖乖什么的,她最会了,喊声哥哥而已,也不吃亏,毕竟她都可以看到郑域听了她的话后,表情明显不得之前那般严肃了。   男人嘛?哄哄就好了。   “阿颜姑娘其实弥山围猎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我们只要保护好殿下就可以了,到时候可切记不可以...”   “阿昀,怎么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你忘记去年你我参加的那个抢旗比试了吗?”   抢旗比试?一来一往两句话倒是勾起了阿颜的印象,她去年好像也参加了。   “那是什么?”   阿颜装作不知道地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陛下在围猎正式开始前,会举行一场比试,骑着马去抢山头的旗帜,谁赢了,就有奖赏,去年的奖赏,是一匹汗血宝马。”   “对呀,当时王爷派了我俩参加比试,可惜最后是被别人赢了去。”   别人,说的不就是她。   “谁赢了呀?”   “不晓得,是陛下那边的人,皇城司的吧,你也知道,皇城司那边的人都古古怪怪,那人参加时还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长相。”   郑域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   “那人也是不要命,对着悬崖都不减速,就这么敢加速冲了过去,还直接从马上挂下来拿的旗,最后人倒是没事,就是可怜了那马。”   说话间不知是不屑还是不解。   阿颜想起来,那时候裴竞同她说,让她不计一切代价都要赢了裴湛那边的人,她才会那般横冲直撞。   也真是可惜了那马儿,她当时还挺喜欢的。   “也是我们不中用,若是换了王爷亲自上阵,定是能一举夺冠的。”   此时阿颜倒是听出来郑域口中的骄傲之情了。   不过裴湛确实有战□□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半年内将北戎驱逐两百里的。   但是她也得承认,对于领兵方面,她确实一窍不通,不如裴湛。   “阿荇。”   阿颜听到这声直接吓了一跳,手掌不自觉地握紧,连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   “陛下当时唤了一声阿荇。”   荇,荇菜,一种水生植物。   阿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倒是没想到裴湛竟然会记得,而且还会在这时候出声。   差点没吓死她。   “殿下,是奴婢吵着您了吗?”   阿颜自己都没注意到,再开口,她的声音都带了些轻颤。   幸而裴湛只是以为她胆小,知道她话太多而担心。   “你知道就好,不要多言语了。”   裴湛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真是的,这么直接的吗?让她不说话,倒是也让她到马车里坐着呀,又不是坐不下三个人,还故意只让她坐在外边晒太阳。   这么不待见她,为什么要她跟着。   马车里,   姜嬷嬷倒是掩住嘴笑了笑。   自家王爷什么时候也爱插嘴了,不过就是听外头那姑娘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的好听,心里呀不高兴了。   其实若是王爷身边真有个知冷热的人,也是件好事,王爷又是有分寸的,自也不会为了她宠妾灭妻,冷落未来的王妃娘娘,阿颜也是个懂事的,也没有什么母族势力,不会恃宠而骄,这样一来,倒也是好事。   她看着王爷长大,自然也希望王爷能有贤妻美妾在侧,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孤零零的。   看看哪家王爷,不,哪家世家公子,到了二十,连个暖床的通房都没有的。   “嬷嬷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裴湛坐在软塌上,见人捂着嘴笑的开心,不知道姜嬷嬷心里想的,也就根本猜不透姜嬷嬷笑了的原因。   “没什么,老奴这不是因着能见着太后娘娘高兴嘛。”   姜嬷嬷转了转眼珠,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   “其实老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想了想还是需要同殿下说一下。”   “太后娘娘之前同老奴说,给殿下选了人江家姑娘为正妃,人家江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了,这次看着娘娘的意思,是想趁机会让您与江家姑娘见上一面。”   “这带着阿颜...是不是不太合适。”   江家姑娘自然不是容不得人的,只要阿颜能老实本分一些,想来江家姑娘也会善待阿颜,一个正经妾室的位置想来还是轮得上的。可是如今,王爷却带着阿颜,这不是给阿颜树敌来着,万一惹了未来主母的不满...阿颜这日子就怕不好过了。   “嬷嬷,你老人家想太多了。”   裴湛本就不欲与江家结亲,带着阿颜也是手段之一。   “王爷心里有分寸就好。”   姜嬷嬷也知道,自家王爷向来是个主意大的,就如同当年可以不顾太后娘娘的反对,执意从军,在边关虽然是闯出了名头,只可惜,临了临了,却错过了自己父皇驾崩前的最后一面。   王爷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一直有个疙瘩,从小就是,比起太后娘娘,王爷一直是比较亲近先帝的。   “不过...”   裴湛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本王倒是不知道,嬷嬷什么时候这么为那阿颜考虑了。”   裴湛刚才也听出来了,比起说起自己娶妻的事情,姜嬷嬷还担心着阿颜未来的生活,就像他难不成一定会要了她?   没听见姜嬷嬷的回答,倒是先听见了一声叹息。   “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呐,殿下是没见到她身上的伤呀,真是可怜呀。”   “还从小就被父母卖了,那可真是亲生的呀,比...比从小死了爹妈那还要可怜呀。”   自有失孤,大不了是天不怜见,可被这亲生父母亲手卖掉,还是长了记性的年纪,也不知道这得多难受。   “就说这郑昀,小时候父母没了吧,好歹也还有郑家收留,从小也不算苦,可这阿颜,自幼就被拿来卖去,到了梁府,梁家父子又是哪个不作孽的。”   说着说着,姜嬷嬷就开始了抹眼泪,她平生也不是没见过受苦的人,可还真没遇见这十来年都这般不顺的人生。   最天可怜的是阿颜不是完全没有亲人了,只是这不知道在哪的亲人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她了,有一次她还看见阿颜对着那满月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惦记着她那天杀的父母。   都说这苦尽甘来,也不知道,阿颜的甘是不是自家王爷。   “本王到不知道那女子这么会收买人心。”   裴湛说话的时候,隔着马车门看向了阿颜的方向,只是话虽然这么说着,却不由闪过她之前红着眼眶看着他的模样。   真是一个难缠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哦,这该死的日子。   有些剧情就发生在下面几章了。 第19章   阿颜下了马车后,入眼的便是秋弥所用的营地,还是同往年一样,巡防所用的官兵都安排妥当,已经早早的都立在了位置上。   裴竞所用的营帐想来还是在东南边吧。   能来秋弥自然是阿颜所希望的,只是经过上次,不知道裴竞这次会不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才是。   “哥,四哥。”   阿颜这厢才一下马车,就听见了一个女子欢呼雀跃的声音,随后便看见一着华服女子小跑着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是裴妩。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   裴湛虽然只是看了裴妩一眼,并没有什么亲昵举动。   但阿颜听出来,二人的兄妹感情似是不错,她之前可没怎么听过裴湛这种同人说话的语气。   是可以用温柔这个词形容的吧。   “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吗?”   裴妩一边撒着小娇,一边看向了阿颜这边。   带着丝丝好奇,裴妩开口问道:   “这丫头看着有点眼熟呀...”   片刻后,才想起来,手指指着自己脑袋说,   “这不是那日给安和当靶子的那个丫鬟吗?”   怎么到了她四哥这里?   既然都认出来了,阿颜也只好上前一步。   “奴婢还未曾谢过公主当时那一箭的救命之恩。”   顺便向着裴妩请了个安。   “四哥,我喜欢这个丫鬟,有眼光,我那一箭不错吧。”   像是带着显摆的语气,骄傲地朝着裴湛说道。   阿颜承认,还算过得去。   随后,裴妩竟然朝着阿颜靠近一步,用手覆在她耳边,像是说着悄悄话那般说道:   “我四哥教的,是不是很厉害。”   阿颜能说什么,难不成说还可以,但是还有进步的地方吗?   “殿下自是厉害的,公主的箭法也很厉害。”   说话间还朝着裴湛看了一眼,随后又缩回来了目光。   裴湛也注意到了阿颜朝他这里看了一眼的目光,说到底也就是个丫鬟,就只会用厉害这么一个词。   “四哥,这丫鬟的嘴真甜,不会是你房里的人吧?”   此话说真却也不真,但就像是往那湖水里扔了一块石子。   裴湛沉默了一会,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是那日她没有说起名分的事,自己会不会就真的要了她。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看着二人之间,阿颜虽面带着微笑,但是也有些恍惚,天家也不似真的同裴竞所说毫无亲情可言。   “四哥,人借我一会呗。”   “你自己的丫鬟呢?”   “就在前面呢?四哥,这批新的宫人是好的,没克扣我。”   “我就是觉着和你的丫鬟投缘,想和人家说两句话。”   裴湛却是微微蹙眉,同阿颜这样一个丫鬟有什么好聊的。   裴妩性子风风火火,还没等裴湛开口答应,便已经拉着阿颜走远了。   裴湛说到底也不好阻止什么,便也由着人将阿颜拉走了。   现在,他们兄妹是主子,阿颜能说什么,自然是跟着裴妩被拉走了。   看着前面拉着她走的裴妩的背影,阿颜想起来,裴妩的生母曾经是太后的贴身宫女。   好似是某日先帝宠幸了她,便有了裴妩,只是先帝因着这件事感觉愧对了太后,便只给了一个美人的份位。   裴妩说起来也是皇城里最不受重视的公主了。   “公主小心。”   眼看着裴妩冒失地拉着她小跑着差点因着脚下不稳绊了一脚。   阿颜立马拉住了她。   她可不敢保证裴湛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于她,索性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   “啊,多亏了你,本公主差点就摔倒了。”   “你叫什么呀?”   裴妩一边问她,一边又似在打量她。   “奴婢名叫阿颜。”   “阿颜。”   裴妩嘟囔了两句阿颜后,突然手指向了马场那边。   “阿颜,你看那姑娘骑马好厉害呀!”   阿颜不明所以,这裴家的都这么喜欢绕圈子吗?   顺着裴妩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穿着绯色骑装的女子在策马而行。   手持马鞭,动作很是流畅。   所以?让她看人骑马吗?   “能得公主赞誉,自然是厉害的。”   “那是江家姐姐,江枳苑”   “也是...也极有可能是本宫未来的四嫂嫂。”   低着眉目的阿颜止不住地挑了一下眉,也幸好裴妩没有看着她。   也是,一个生于皇宫不得宠的公主,又怎会真的心思如此天真,只因着她“有缘”便想同她说话,自然是有所目的的。   不会说起来,阿颜才反应过来,裴湛带她来的目的,正如他们一下马车,裴妩便注意到她一般,她跟着裴湛出现,便是一种信号。   对了,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是什么反应才是。   算了,低着头听着就好了。   “是,江家小姐英姿飒爽,与宁王殿下甚是相配。”   “你也这么觉着吧。”   裴妩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本公主也很希望这门婚事能成。”   这大概是她与太后唯一的相同点了。   “四哥若是能与江家结亲,将来也不用受到这般掣肘了。”   听着裴妩甚是落寞的声音,阿颜有些不明白,这裴妩到底是有个心机还是没个心机。   “掣肘”这个词,意指到裴竞,真的不要太明显,而这话说给她一个外人听真的合适吗?   而她更不好接这话。   “公主...”   裴妩略略地下了头,头上的珠钗因着她的动作,也垂了下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承认她存了私心,枳苑是她的朋友,她不希望枳苑做了她四嫂之后,成了大嫂那样的境遇,大哥独宠那芸贵嫔,那区区一个贵嫔便敢踩在表姐的头上。   如今,她便不希望枳苑也被别人压在她头上,尤其那人还是个丫鬟。   “做丫鬟的还是不要肖想主人家的好,这样自己也能过得自在一些。”   这话既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她去世的母妃听。   “公主多虑了,奴婢与王爷只是主仆而已,奴婢也不敢有任何僭越之心。”   像是得了保证一样,裴妩这才抬头看向了阿颜。   这丫鬟长得是真的很好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也说不出来。   就像是,看着一幅画像一样,看不出人眼中的悲喜,也看不出害怕...   她总以为人起码是会失落的才是。   “听闻叶相回京了,好像过几日还会来弥山这边。”   裴妩还在看着她之际,阿颜听到了后面一墙之隔经过人的谈话,声音不大,却正好能传过来。   随后阿颜便感觉到裴妩的身形顿了一顿,好像这个消息对她很是有震撼一般。   叶相,叶仅,叶望之,他回来了?   “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本宫没事。”   裴妩摆了摆手,制止了阿颜的靠近。   说来叶望之也就三十多岁,三十几来着,记不清了,难不成...   可她记得叶相夫妻感情甚笃,他夫人去世后,还请旨回乡守灵一年,这好似还不到一年,就回来了?   “不是说叶相要为夫人守灵一年吗?这怎么提前回来了。”   “差不多了,叶相怎么也守了大半年了,已是男子中少有的了,再说叶夫人生前,叶相都没有纳妾,可见夫妻感情,这次回来指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的。”   “再说叶相到现在也没个子嗣,再娶也是正常的。”   听着后头人的谈话,阿颜忽然想起之前载她回京那人的咳嗽声,也能和叶望之对上,难不成...   “公主,您没事吧?”   阿颜光顾着想叶相的事,再看向裴妩,才发现裴妩头低得更甚了。   “本宫没事...没事。”   听到她的声音,裴妩才反应了过来,却也没了一开始的精神,反而是有些萎靡。   “本宫累了,送本宫回去吧。”   阿颜虽然在男女感情之事上并没有那么敏锐,但也察觉到了裴妩是因为听到叶相的消息才会如此的。   难道,裴妩喜欢叶相?   可叶相如今鳏寡,便是喜欢又如何,更何况人要回京了,为什么反而不太高兴的模样。   她记忆中的叶望之,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总是一身淡色的青衫,文文弱弱,手上还没个缚鸡之力。   除了他为官的天赋,也就是他与他结发之妻青梅竹马的情谊让人印象深刻了,结发十余年,也不曾因为无后而纳妾,也是广为流传了。   可她没记错裴妩才十七,叶相是三十四还是三十六来着了?   ...   阿颜再回去的路上倒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她现在疑惑的是叶相真实进京的时间。   只是才刚到帐前,姜嬷嬷便已经等在了门口。   “娘子,你可回来了?公主可同你说了什么吗?”   姜嬷嬷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自然也不会真的觉着祁阳公主是因着那些个嘴甜什么的,才带走了阿颜。   阿颜摇着头说道:“公主能同我一个丫鬟说什么?嬷嬷您放心吧,我说话可小心了,肯定没开罪公主的。”   “真没同你说什么?”   姜嬷嬷有些不太相信。   “嗯...就是带我远远的见了一位小姐,说是...是未来的宁王妃。”   她若什么都三缄其口,反而惹人怀疑,倒不如直说了。   姜嬷嬷倒也没想到,阿颜竟然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只是这语气是不是平淡了一些。   “嬷嬷,阿颜知道自己的身份,江家小姐能得公主如此赞誉,定是能配得上殿下的。”   她刚才光想着叶相的事情,才反应过来,她这会应该表现得落寞一些。   看着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模样,姜嬷嬷心里也有些莫名的难过。   “你呀,能这么想就好,江家小姐的名声一直都很好,到时候你伺候好王爷和王妃,想来宁王府也不会有人再越过你去。”   人只要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不会太难的。   “嗯,嬷嬷的话,阿颜记住了。”   这对裴湛确实挺有好处的,可是裴湛却好像并不打算与江枳苑成婚。   而且裴竞真的会让江家和裴湛联姻吗?阿颜觉着也不会。   作者有话说:   哦,我过两天暂时要换个文名和封面,自我大家不要找不到我。   《装娇》 第20章   裴湛自从三天前到了弥山以后便开始指挥镇北军对弥山进行搜山。   如今也快到扫尾的时候了。   “王爷,前面发现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   骑在马上,听着来报,裴湛心里闪过各种可能。   “王爷,就是此人。”   顺着手下声音的方向看去,看清来人的长相后,裴湛不由紧锁眉头,这结果…   这女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阿颜被两个人扣着肩膀押了上来,其实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她在这山郊野外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顺着马蹄印找了过来。   终于是看见裴湛这个活人了。   “王爷...王爷...”   抑制不住的哭腔袭来,倒是整的裴湛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仔细一看,这女子如今倒是又显得很是狼狈了,发髻散下两缕不说,衣服裙摆处都是被锋利的草木划开的口子,便是脖子上都有了深浅不一的红痕,看着倒也是很可怜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   见人只低着头也不说话,裴湛的语气难免开始重了一些。   却还是示意手下将人放开了。   被放开手膀的阿颜,顾不得山野石多路窄地朝着裴湛跑了过去。   她如今这样子,她不信裴湛毫无触动。   “殿下...殿下...奴婢是来找兔子的。”   兔子?   若不是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个玩笑。   “本王没告诉过你让你乖乖待在营地吗?为何要多事找什么兔子?”   裴湛低头看向阿颜,如今这样,倒是让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也是露了个雪白的后颈。   回忆一闪而过。   真是不省心。   “是...奴婢是帮人找的。”   她来了营地这些天,都没见到裴湛,不过她也知道,裴湛必定是进山了,只是,她觉着这也是个机会。   便又有意无意地找上了祁阳公主,没想到裴妩竟然病了。   阿颜继续说道:   “公主病了,御医说公主心口郁积什么的,奴婢听说公主喜欢兔子,便想着给公主找只兔子,说不定公主能高兴一些...”   “祁阳病了?”   “嗯。”   裴湛没再继续问下去,祁阳身子骨本来就不太好,看着活脱,可实际上三天两头就哪里不舒服,所以当初才让她练了一些武艺以强身健体。   倒是这女子,也不知道一天天在想什么?   “找到兔子了?”   明明她才是最大的那只兔子,还学人找兔子。   “有看见一两只,但是都没抓住...”   阿颜很诚实地全说了,话中开始找补起来。   “会骑马吗?”   裴湛这语气很淡,而且还带着些无奈又或是不耐烦的感觉。   想想也是,自己这会出现怎么也给他添麻烦了。   “奴婢不会。”   这马儿棕色鬃毛,又生得高大,便是行了这么久的山路都还神采奕奕,是一匹好马。   裴湛心下叹息了一声,却也起身下马,走到她的身后。   “你踩着这里,用力蹬。”   裴湛指着马镫同她说道。   阿颜很是认真地听着,话说起来,不会上马的是怎么上马来着的。   有些犹豫,她怕一个不小心因为上个马露出什么马脚。   裴湛看出了阿颜的犹豫,也只当她是怕才会如此。   忽而感到腰上一紧,是裴湛。   当着这些人,裴湛扶上了她的腰,继而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半举了起来。   “莫要磨磨蹭蹭的,一会天就黑了。”   因着裴湛的“帮助”,阿颜顺势上了马,一只脚跨过马背后,俯下身子,整只手环住了马脖子,紧紧地贴在了马背上。   只歪着个脑袋,一脸无措地看着裴湛,勉强地弯了嘴角。   她记起来她十年前第一次上马,也是这般牢牢地抱住了马脖子。   那时她才一上马,周有崖那厮,直接将匕首插进了马屁股,马受了惊吓,一路疾骋。   裴湛看着像是受惊了的女子,不知为何却觉着有趣,那模样,便如同被揪起耳朵的兔子,一副无措的模样。   翻身上马,双手环过女子的腰间,拉住缰绳。   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便乖乖行了起来。   阿颜整个人被圈了起来,后背落于男子胸前。   可以隔着两层衣衫感觉到阵阵跳动。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骑马。   “殿下,这马儿真乖。”   便是驮了个陌生的人,也没发脾气。   阿颜没注意自己说这话时语气中带了欣喜与惊喜。   她自己都可能没太注意,见着喜欢的东西,总是欢喜了一些。   裴湛却是注意到了,他有种第一次见着这女子高兴的感觉。   难道她以前在自己面前开心的模样都是假的不成。   “你喜欢?”   被这番一问,阿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高兴了一些,只能略带着失落地解释道:   “嗯,喜欢,奴婢以前就很羡慕那些能骑马的贵人,只是奴婢没有这个机会...”   阿颜其实并不伤心,只是有时候也真的会羡慕那些个衣食无忧的人。   裴湛似是接受了这番说辞,并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这路上,除了风声和马蹄声,便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   裴湛治军很严,即使他带着女子骑马,后面一队人中也未曾传出窃窃私语,只是都很安静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裴湛,确实是个将才。   行至半途时,裴湛注意到怀里的女子似是有些坐立难安,想着许是第一次骑马,难免会伤到些。   便驱使着马儿再走快些。   “殿下...殿下...能不能慢一些?”   阿颜带着些迟疑地开口,语气间还带着丝丝害臊。   还没等阿颜继续说接下来的话,眸光一冷,她听见了于她左侧后方一支冷箭的声音。   果然下一时刻,她便被裴湛压弯了身子,箭矢落在了他们右侧的冷杉树上。   随后又是一支不同方向的箭袭来,两支箭,两个方向,说明极有可能只有两个人。   也对,裴湛和镇北军在搜山,人多了,根本不好躲。   不愧是镇北军,须臾震惊过后,便已经派了人马往着冷箭来的方向反击。   “捉活的。”   裴湛以后平静地拎着缰绳,有序指挥着手下的士兵。   想来这种场景裴湛也是经历不少了。   阿颜这时候只牢牢地抱着马匹脖子,做出不知所措的模样。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   不到一刻钟,   裴湛手下便押解着一个蒙面人上前至他们面前。   “殿下恕罪,只活捉一人,还有一人已中箭身亡。”   说着便将蒙面人压着跪到了裴湛面前。   裴湛率马立于蒙面人身前,还不忘拍了拍阿颜的背,示意让她起来。   阿颜将手肘撑着马脊才将将支起身来,加重自己的呼吸,做出惊魂未定。   在裴湛的授意中,蒙面人的面巾被扯下。   裴湛冷眼看着,来人的面部有一道疤,横穿的鼻梁,尤是可怖。   阿颜也瞥了一眼,却不敢在这时候表现出好奇。   但还是注意到前面的人面部的刺青。   “你是陇阳王府的人。”   裴湛这话也不似问句,而是带着三分笃定。   陇阳王府都充了军,面上的黥面之刑,说明人是从西北逃出来的。   “姓裴的,今日是我无能,我认了,今日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可以后就说不定了,我要你以后日日夜夜都担着心受着怕。”   言罢,还没等人堵上他的嘴,他布鞋中便射出来一根银针,闪避不及间,扎到了身下马儿的前蹄上。   受到这番刺激,便是再乖顺的马儿也横冲直撞起来。   阿颜一直歪着头,也在脑子里过了好些可能,身下马匹忽然的狂奔,倒是猝不及防了些。   差点被甩下马去。   她重心不稳之际,裴湛用手臂拖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回马鞍上。   马驹发出嘶嘶鸣叫,抬起前蹄,阿颜能感受到身后裴湛努力把持着。   可即便裴湛用力控制住缰绳,□□马驹还是不可控地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阿颜不好做什么,只又环住马脖子,闭上眼来。在心里告诉自己相信裴湛的技术。   “不用追来,先将人带回去关押。”   裴湛开口向着后头的人吩咐道,转眼就消失在转角处。   马蹄踏踏,这马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样子。   阿颜想起,她第一次骑马之时,周有崖扎得那一刀,那时她也是死死抱住马脖子才没有被甩下去,可最后马儿体力不支,也带着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往事,阿颜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抱紧,别松手。”   裴湛现如今无暇顾及身前女子的感受,只得叫她抱紧那马脖子。   大致跑了三刻钟时久,阿颜才感觉到速度慢了下来。   山路本就崎岖难行,虽然弥山早已经被修了道路,可也还是蜿蜒了一些。   趴在马背上本就不如立直好受,这会不用她伪装,她都想吐了。   难受到直起身子的时候,阿颜又换上了哭腔,捂着胸口说道:   “殿下...我好难受呀。”   “如何,这种驰骋的感觉可还羡慕?”   阿颜听到这话,腹诽道,没想到裴湛心眼这么小。   阿颜正想着如何回答,马驹已经累至脱力,跪了下来。   这马儿还真挺有灵性的。   阿颜等不及掰起裴湛圈着她的臂膀,从下面钻了出去,翻身下马。   “殿下恕罪,奴婢等不及了。”   说着便朝着远处走去。   裴湛望着自己的手肘,想起之前她让自己慢一些,才反应过来。   不由别开了眼。   ...   裴湛随即抽出腰间的匕首,安抚好马儿后,利落地在针段处划开口子,将马蹄上的针取出。   这马也是颇有灵性,只撅了两下后腿便乖乖依顺了下来。   给疾风的前腿包扎后,裴湛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才他们在山腰偏山脚处,如今因着马失控乱跑,已经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   晚霞照映着余晖,想来不到一刻钟,天便会暗下来了。   原本只是探查一下环境,只是转头间便看见那女子竟然整个人湿了衣衫,双手环胸,徘徊不前地站在前方的大石前遮遮掩掩,本就才刚入秋,也只是穿着两件薄衫罢了。   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阿颜原本也就真的只是去行个方便的,只是偶然间看见了一汪山泉,骤然间一个念头就起来了。   “殿下...奴婢刚刚不小心摔水里去了。”   她不信裴湛一个二十岁的男子,会没有感觉。   眉间陡然皱起,裴湛也只能顺着本能转过头去,他自问不是能被轻易左右的人,更不是这般可以被人利用的人。   自作聪明,行了这般拙劣之事。   “噼啪”一声。   阿颜歪头望去,是点火用的打火石被裴湛掷于她脚边。   那滚落的打火石仿佛是在嘲笑她这不入流的手段。   “你左前方有个山洞,拿上这硝石,等你把衣裳烤干了再出来。”   阿颜眉间一挑,微微呡了一下唇,腹诽道,这怎么好似还是他吃亏了的样子。   “是...殿下。”   弯腰捡起那燧石后,便拾了一些草木树枝进了山洞。   外头只剩些余晖,偏偏山洞口又朝着东边,只显得洞中更加幽暗了些。   打出火星子之后引燃了草木树杈,火光才充耀了这狭闭的空间。   别说,还挺冷的,本就已经入秋,再加上这一身湿衣服,更是惹得难受。   阿颜正动手将身上的衣衫褪下时,却听到了“嘶嘶”的声音。   还在解衣带的手顿住,屏息凝神。   下一刻,才确定是那吐着蛇信子的声音   怎么是在寻找冬眠前的那一餐?   火光摇曳下,阿颜转头盯着那玩意看了一会,只见那蛇正攀在崖壁上,对着她吐着舌头,身形也是就是普通蛇大小,这是乌梢蛇。   “殿下...殿下...”   山洞中女子害怕的惊呼声引起了山洞外裴湛的注意,连马儿也被这声音吸引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裴湛微下眉梢,却也起身快步朝着洞口走去,心下腹诽,也不知那女子又再打什么主意。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章是有7000多字的,但是,我怕下面的内容会被锁,就分开了,希望下一章,不会被锁。 第21章   一进山洞,   只见火光微动下,女子已经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里,豆大的泪珠挂在两颊,湿漉漉的发丝落下一半,此时身上只单单穿着抹胸和小裤。   在这火焰下,透着微红色的肩胛,纤纤细腿一览无余,微微蜷动的脚趾...   与这旖.旎风光对应的是一旁正对峙着的盘旋在半空的一条蛇。   见此,裴湛跨步过去,老练地对着蛇的七寸一刀下去。   蛇身随即落在地上。   他低头间,才看见女子的手臂上有蛇的牙印,鲜红的血滴渗出。   “殿下...殿下...我好害怕。”   说话间,原本低头蜷缩着的阿颜倏然站起来抱住了裴湛,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随即落下泪水浸湿他的前衫。   一旁的火堆发出噼啪声...整个山洞里安静地诡异。   裴湛有一瞬间的诧异,可回过神来,却感觉到可笑。   带着一股戾气,粗莽地负手掰开阿颜环着他的手指,将人带离他身前。   被强制错开的阿颜却用带着泪眼迷朦的眼“无知”地看着裴湛。   而泪水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看着她故作无辜的模样,裴湛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此女子三番四次出现在他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如今,还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仿佛知道他的弱点一般。   “怎么,勾引本王?”   “这样的手段不免拙劣了一些。”   裴湛带着三分嘲弄地对着她说道,气息吐露在她额头,同时又带着丝丝暧.昧的语气,不一会,已然捏住对面女子的下巴,将人抵在了山洞崖壁上。   阿颜被禁锢在这一方,动弹不得,两人靠得很近,她的视线只能看到裴湛的下巴。   男人的下巴也很优越,像是刀刻斧凿般,棱线分明。   可毕竟是山体石块,她只胸前着一件小衣,后面完□□露,磕得阿颜生疼。   已然豁出去了,便没有在这时候退缩的道理。   “殿下...奴婢喜欢殿下,奴婢这几日其实在想...在想奴婢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能跟着殿下就好。”   “殿下,奴婢是不是要死了,奴婢只是想在死之前说出来而已,不想下了黄泉...还有什么遗憾...”   阿颜越说哭腔声就越明显,说到“黄泉”二字时,已经泪如泉涌。   豆大的泪滴落下,也浸染了裴湛捏着她下巴的地方。   让他相信她只是害怕活不了了才会如此。   湿湿滑滑的,裴湛用力间便脱手了。   “呵,放心吧,你死不了,这蛇没有毒。”   只是裴湛没想到,这话不仅没有让她止住哭声,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阿颜其实知道这蛇无毒,不然也不会让它咬上一口,她只是想着劫后余生的感觉,觉着她应该多哭上一会,才情真意切一些。   一阵风从山洞口吹来,吹散了燃着的树枝,阿颜生的火堆本就单薄,一阵风直接吹灭了火苗。   月光月拨云见日地倾洒了进来,正好落在二人身边。   阿颜哭了一会,才渐渐收住了哭声,裴湛也已经放开了她一段距离。   “殿下,奴婢真的不会死吗?”   带着期盼的语气,阿颜又问了一遍。   她努力地学着不懂的模样,还多眨了几回眼。   “不会。”   没有过多的解释,裴湛就只是淡淡地飘来两个字。   阿颜左手扶上右手被咬伤的地方。   “太好了...奴婢还以为自己没救了。”   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张之下,   转身去寻自己的衣衫,只是潮湿的衣衫混了泥沙,更是穿不得了。   裴湛借着月光,才又注意到女子无措的背影,不同于刚才,如今,月光映在她的背脊上,女子的后背如同一块璞玉,晃他的心神。   依稀还能辨别一些淡淡的伤痕,以及刚才磕起的红印。   脑海中浮现女子在他身前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只会往他怀里钻,乍然间,突然失了怀中的柔软,像是心中被人踏过脚印,感受到一丝暖流淌过的异样感觉,又像是什么即将破土而出,直挠得他心痒。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本就是他的人才是。   而他带她回府,本也不是存了正人君子的心。   他是男人,又不是圣人。   阿颜这边还蹲在一旁拾掇自己的衣裳,若是这都诱不了裴湛,她就只能换方向了。   真是的,后背凉凉的。   不过是一个起身的功夫,裴湛捏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他只微微用力,阿颜便被带着转过了身子。   月色背离着裴湛,她看不清裴湛带着玩味的眼神,以及嘴角的一抹笑意。   裴湛也不开口,还没等阿颜反应过来裴湛的目的,脖颈处便被压制,她也只能踮脚顺着裴湛的力道,倾身向前。   裴湛犹豫了一下,可看着她委屈状的眼神,还是低头吻住了来人的嘴角。   很软,像是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1]   很是可口。   一只手控着女子纤细的颈联,一手贴在女子绵软的腰际,仿佛他一用力,就可以掐断她。   他承认,男子总有些作弄的心思在里面。   此情此景下,他想看着她哭,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在他的身下,因他而哭。   很是突然,阿颜还没反应过来,裴湛已经衔住了她的唇瓣,只犹豫了一下,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弯出一道弧线,又像是有些害怕的往后缩。   可裴湛没有放过她,感受到她的后退,搭在她腰间的手依旧强势而霸道,还轻捻一下她腰间的软肉。   酥麻的感觉略过,口齿中于是便被攻城略地般侵入了唇齿。   唇舌被侵占,她不知为何有些无力,渐渐的还有了发麻的感觉,站不太稳。   阿颜原本抵在裴湛胸前的手因为受不了二人的贴近转而放了下来,她本想攀上他的肩头,但怕惹了裴湛不满,便只敢揪住裴湛身侧的衣带。   这样一来,阿颜身前空荡的身子紧紧贴住了对面人身侧的衣衫。   半响后,月色迷离下,女子只身着粉色小衣,面色潮红,娇唇红润的像颗樱桃,让人忍不住采撷,随后,被男子圈在怀里。   渐渐的,放在她腰间的手慢慢上移,最后停在了她后背小衣的衣结处。   将将一拉。   “记住,这是你勾.引本王的代价。”   话音刚落下,阿颜便被裴湛拦腰抱起,放在了一旁草垛上。   被拉了衣带,阿颜便只能双手环胸,护住胸前的风光。   裴湛却是不怀好意般,整个人又覆了上来,将她的手扳过头顶,继而吻过她的唇边。   像是被激起了作恶的心,总是想逗弄她一番。   慢慢下到脖颈处。   这种事,阿颜之前顶多只是见过,却也还没有同谁这么深切体会过。   不同于刚才,如今裴湛的手覆在她的脸上,粗砥的手茧,磨得她心里痒痒的。   四目相望间   什么声音又都消磨在唇齿之间。   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只是不知为何,眼角又湿润了起来,向着侧脸划落一滴泪。   不知是风还是裴湛落于她的若即若离,引得她起了斑斑点粒。   两厢比较裴湛却还是衣冠楚楚,这令她很是难受。   借着斑驳空隙,阿颜注意到裴湛的眼神变了,变得明目张胆,又带着狠戾,似在湖水中丢入了一块石子,引起层层波纹。   阿颜小心翼翼,不敢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也不敢说什么话,怕人一会没了兴致。   便只是“含情”地看着在她身上的男子,本就哭过,眼角绯红,眼中含泪,春意在她瞳仁中。   微微低喘间,胸膛起起伏伏。   “会更衣吗?”   再开口时,裴湛的声音已经带着些许沙哑。   阿颜乖乖点了点头,才在裴湛眼神示意下,伸出了手。   中途,红晕染上了眉梢。   见她面色潮红,这般模样,裴湛心中像是淌过细流一般,心头升起暖意,酥麻异常,为了躲开她的眼神,低头在女子冷白的玉颈上一咬。   在这细细麻麻的吻中,阿颜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更是促使裴湛连呼吸声都重了不少。   等不及她慢悠悠的动作,裴湛只能自己动手。   衣衫落下,男子身形落于阿颜眼中,不得不说身材很是...不错。   只是也有不少的刀伤和箭伤。   特别是腰间有一处伤口相当狰狞。   她不敢真的细看,只能微微转头撇开眼。   想来武将都差不多,不留上些疤才奇怪。   裴湛却掰过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她,有时候人就是这么恶劣。   他不想过多看她,却希望她看着他,只看着他。   阿颜盯着裴湛的脸,望进他的眼里,反应过来,是一种占有欲在他眼里。   冷白的月光下,万物静谧,只有些许风声和女子低吟声,声声泣露…   周遭又是如此昏暗,裴湛低头看去,真的很像,尤其是如今这样的侧面,不见红痣的脸,咬着下唇的模样,真的很像。   却也大胆很多,敢在这里同他说那样的话,行这样的事。   “放松一些。”   像是带着命令一般,裴湛感受到她的紧张,并不是怜惜她什么,只是不想一会太过艰难。   他虽然也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活了这么些年,也是耳濡目染了一些。   刀剑入鞘,却有些不太合适。   他从未经历过的感觉   像是置身于沙丘,全身被细细的热沙笼罩。   而阿颜只觉着真的挺疼的...   无力感袭来,她只能蜷缩起脚趾,扣弄着身下的稻草。   到了后面,也只凭着本能反应了,眼神离茫下,再也顾不得装什么模样了。   便是如此,阿颜也不敢“僭越”,既不敢出声,手臂也不敢搭上裴湛,只能攀上一边的崖壁,疼痛使她一个用力,磨破了自己的手指。   在睫毛上沾上了滚烫的泪珠。   阿颜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女子接近男子,最终也就是这样的结局,她不悔,却还是在心中有些难过。   也幸而她从不幻想什么如意郎君。   “疼?”   裴湛覆在她的耳边,沙哑的声音还带着别样的意味。   阿颜被拉回现实,老实地点了点头,又从眼角滑落一滴泪。   温热的唇瓣贴上她的眼角。   裴湛侧头吻过她的泪水。   在她耳畔,裴湛说道:   “疼就对了。”   没有安慰,只带着戏弄,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上。   作者有话说:   [1]唐·杜牧《张好好诗》   感谢都不考吧同学的投雷,谢谢支持! 第22章 (有没什么用的作话)   太阳从东边升起,日光正好洒落进来,照在了阿颜的脸上。   睫毛微动间,阿颜才醒了过来。   这一夜,阿颜不知沉浮了多久,感觉是新奇的,甚至是舒坦的,也是她二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   她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了,真是不应该。   只是她才稍微挪了一下腿,便感觉...钻心得疼。   昨晚,裴湛并没有太照顾她的喜好感受,到了后来更是横冲直撞,对于她多少还是伤到了一些。   很难想象昨晚的是她之前认识的裴湛。   身侧早已经没有人了,昨晚结束后,裴湛收拾了一番,穿好衣服后,只留给她一件他的外衫便出去了。   这种荒郊野外,真是不合适,不然她还可以收拾一下,不至于如今身上感觉黏糊糊的。   下次,她再在野外行这些事,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阿颜强忍着不适,才站起来收拾好,她的小衣还行,只是那些外衫被她弄湿后又粘上了灰,如今已经硬邦邦了。   身上深深浅浅多是红痕,只能用裴湛的外衫将自己包裹起来。   拖过半干的鞋子往外走,日头下,裴湛竟是还有闲情逸致逗他的马。   只是看见这马又不禁想起,昨夜忘情之时,裴湛将她抱着坐起,而月光倾泻,她还看见了这马摇晃着尾巴。   想到这里,阿颜再见他们,不免有些尴尬。   “殿下。”   阿颜很清楚,便是经过昨晚,裴湛对她的态度也不见得会变好,顶多是多了些心安理得。   裴湛正在查看疾风的伤势,   听见那女子软糯中又带着嘶哑的声音,一瞬闪过她昨晚低低的啜泣声。   婉转凄然,好像昨夜勾.引他的不是她一样。   拍了下马匹的头,这才转过身,朝她方向看去。   而这个女子一副扶风弱柳的模样,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如今正倚靠着洞口的石柱。   也不知昨晚她那样的胆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过来。”   裴湛淡淡地朝她命令道。   阿颜一点也不意外裴湛的态度,男人床上床下态度本就可以是云泥之别。   要不是她还感到不适,她还以为是黄粱一梦。   浅颔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阿颜慢慢迈着步子才往裴湛方向走去。   那小黑马,已经站着吃上了草,虽然前蹄上包着布条,看上去却是已经恢复了的样子。   “殿下。”   待女子靠近后开口唤他,裴湛才注意到这女子细长的脖子间隐约有明显的痕迹,在日光下更是显得扎眼。   又想起昨夜荒唐之时,她一直都是乖乖受着的模样,连哭起来都是低低吟吟声,只在受不了时才低促地唤他殿下。   结果就是,比起她,他的身上连个痕迹都没有。   不知为何想起来却只觉着有些烦躁。   “上马吧,该回去了。”   ...   上了马后,阿颜才发现坐着疼,那马鞍是硬皮质,实在是磨得不行。   “侧着坐吧。”   裴湛看出来她的不自在,亦注意到她指尖寸寸薄痂。   “侧着?可以吗?殿下。”   阿颜斜着头问,做足了不谙世事的模样。   见人这么夷由,裴湛直接上手握住了阿颜的小腿,向上一提,便被换了地方。   被这么骤然握住了小腿,阿颜本能地有些不自然。   感受到手下的软肉僵硬了一下,裴湛竟然觉着有些好笑。   “昨晚,本王哪里没碰过。”   阿颜看似侧头红下来了脸,心里却只暗忖道真是好不要脸。   他倒是自在依然,不似她,痛是一点没少受。   果然在这件事情上,男子总是比女主受的苦要少上不少,却倒是一样的快活。   “奴婢自己来就好。”   十分听话的样子,颔首顺过自己的腿,侧坐在了马鞍上。   只是这个姿势真的没有安全感,尤其不知道这手该往哪里放。   阿颜还在找可以当扶手的东西时,马儿却已经迈开了蹄子。   没有准备好,阿颜自然而然地倒到了裴湛的怀里。   就像是昨夜,裴湛搂着她坐了起来那样,亲密无间,肌肤相亲,连吹过的风都让她忆起来昨晚的风声。   想到这里,阿颜还是有些不自然,脖颈处不自觉有些发热,即便她没有那么含羞,但也不是真的毫无感觉。   “奴婢不是故意的。”   说着,阿颜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慢地与裴湛隔开一拳的距离。   裴湛没有说什么,依旧只是驾着马,阿颜也看不出旁边人的表情。   明明水乳交融过,却感觉更不自在了。   一路上无话,直到到了营地,才渐渐有了人声。   “王爷,王爷回来了。”   郑家两兄弟最先注意到前方缓步策马而来的裴湛,同时也注意到了裴湛“怀里”的她。   阿颜如今,外面还披着裴湛的外衣,任谁都可以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这种情况下,不会真的有人问什么。   “那刺客现在何处?”   “回殿下,此刻如今被关押马厩旁,殿下可要审问?”   “嗯。”   裴湛点了点头,准备下马。   落地前却犹豫了一下。   阿颜没想到,裴湛竟然主动将她揽腰抱下了马。   毕竟,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   可当看到不远处的裴妩和江家小姐,阿颜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裴湛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自己这个挡箭的,确实应该有些作用才是。   想到这里,阿颜也提手环住了裴湛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怀里,隐去她的面庞,语气间带着撒娇的柔软:   “殿下,奴婢这样对不对呀?”   绵言细语入耳,后颈处多了一抹柔软,裴湛惊讶于这女子的反应,刚才还本分得很,这回倒是会同他撒娇了。   被女子缠上的头颈,非但没有感到累赘,反而有些遗憾昨晚上,女子安分得过分。   周身围绕着她的气息,低眸看见只有他能看进见的侧颜,白皙清透的肌肤上,透着淡淡的红晕。   这般想着,裴湛在路上还轻轻掂量了一下这女子,真是轻的很。   阿颜被这么一颠,更是只能紧紧抱住了裴湛。   被她的反应逗悦,裴湛眼底闪过一丝柔情。   阿颜知道,裴妩和江小姐也注意到了这边,必定也看到了裴湛着她下马。   回想起这江家小姐看着倒还好,裴妩倒是在一旁气得跺了跺脚。   靠在裴湛怀里,忆起前些天,她还“信誓旦旦”地同人保证她与裴湛没什么关系,如今却又这样出现在裴湛怀里,裴妩自然是感觉被她耍了。   她其实没想明白,按道理说裴湛此时选择与江家小姐成亲确是利大于弊,就像当年裴竞娶了秦华一样。   江家姑娘,阿颜有些印象,有江大家这么一个祖父,自是颇具才情,在京中还有第一才女的名头,外祖父成平侯还是威远将军,将门中人,看之前她骑马的模样,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儿,说起来和裴湛还真的挺配的。   难不成裴湛当真如此深情不成。   可他不还是同她厮混在了一起。   所以,裴湛拒绝这门联姻的根本原因究竟是什么?   还有昨日那刺客的目的,难道只让马发狂了一会,甚至都没有带毒,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且,明明有机会射中裴湛,却只对马下了针,又是意欲何为。   算了,问题太多,属实没力气想了。   …   裴湛将她抱进帐中后放到了床榻上没多久,下一刻来了侍卫与他耳语了几句,而后,他仅仅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连拉个袖子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罢了,她也是真的不行了,也没精力了,只是这才刚眯上眼睛没一会,姜嬷嬷便进来了。   “娘子,来先把这药喝了,老身一会给你准备些洗澡水,收拾一下再接着睡。”   闻着声,阿颜眼皮打架般地强迫自己睁开眼,才看到姜嬷嬷端着一碗药朝她走了过来。   想也知道这药是什么。   阿颜支起身子来,端过药便喝了起来,没一会,碗就见底了。   苦也是真的苦,以后应该要男子喝才是。   阿颜喝完才看向姜嬷嬷,将碗递给了她。   姜嬷嬷看着倒是很高兴的样子,脸上笑意盈盈的。   “娘子可还难受,一会洗了身子,老身这里还有些药膏,抹了就舒服了。”   “都是这样的,第一次是难受了些,以后呀,就好多了。”   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解开了她的发髻,一边就要解她的外套。   赶紧攥紧胸前的衣服,阿颜低下头,满脸绯红不好意思地说道:   “嬷嬷,我...我自己来就好。”   这句话逗得姜嬷嬷更是得了趣一般。   “娘子就不要不好意思了,老身虽然没嫁人,但之前也在宫里伺候不少娘娘,这些事,老身懂的不比妇人少。”   这也是实话,她之前在宫中当差,什么没见过,只见床榻上的女子,拥在胸前的手慢慢放下,姜嬷嬷这才动手解开了她的衣衫,倒是没想到,女子身下只穿了小衣。   更没想到,那红痕...   自家王爷也太狠了一些,也怪不得这颜娘子受不住了,看上去脸色都惨白了不少不说,人看着也是瘦了。   想来也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颜娘子生的又貌美,男人嘛...   得了味,哪里又控制得住。   虽是这么想着,但刚刚殿下这么大张旗鼓地抱着颜娘子进来,肯定不免惹了太后和江家不满。   其实那家哥儿在成婚前没个通房,也是为了在新婚夜不伤着新娘子,想来江家也是懂这个理的。   只是得委屈颜娘子以后在名分上得低一点了。   阿颜自是不知道姜嬷嬷想的这些事情,她现在只觉着万事,便是裴竞找她,都没有睡一觉来的重要。   “真是劳烦嬷嬷了。”   阿颜说完还止不住打了个哈欠,又引来了姜嬷嬷的笑声。   过了一小会,洗澡水才被端了进来,她下地走路时有些不自在,感觉又被讪笑了一番。   阿颜却已经累得连含羞都不在意了,她昨晚出了还大一身汗,还不止只有她自己,身上也着实是又疼又黏糊。   只想感觉休息一会。   趴在浴桶里不知不觉,就快睡着了,还是有人帮着她才洗完的。   换上清爽干净的衣物后,便直接躺会床上又睡了过去,实在是...太累了一些。   ...   东南方,御帐中,   三四个宫人,正伏地,小心地清理满地的狼藉。   陛下不知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竟然将御书桌上的东西都掷到了地上。   难不成是因为宁王遇刺的事情?   “都出去。”   裴竞坐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扶手上,用手抵着头,明明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叫宫人不寒而栗。   说起来,他们也说不上如今的陛下有多残暴,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有种让人胆寒的害怕。   “陛下。”   宫人都散出去后,周有崖才从外面进来。   “朕要见颜荇。”   颜荇?陛下竟然喊了颜荇的全名?   “陛下,颜荇她今日才与宁王...有所进展,怕是...”   进展。   呵,可笑的进展。   周有崖还没说完,便被裴竞用眼神喝止住了,心中也明白,陛下今日是非要见颜荇一面了,只是...   “让颜荇晚上来见朕。”   裴竞虽然有所恼怒,但也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心里很清楚,青天白日下,不是好时机,要见她,也只有等到晚上。   “对了,是时候让杨铧廷从边关回来了。”   “臣遵旨。”   周有崖很清楚,自己只是裴竞的手下,不需要有多会劝谏,只要办了陛下吩咐的事情即可。   等周有崖下去后,裴竞才发现,他又损失了一支狼毫笔。   看着断在他手中的笔,裴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又失控了。   他让阿荇去接近裴湛的时候,不早就料到有今日了吗。   所以,他为什么还是失态了。   阿荇。   望着手中折断的笔,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颜荇的时候,她面黄肌瘦,正在同野狗夺食。   他记不太清当时她穿了什么衣服,也记不得那狗是什么毛色的,却依然还记得颜荇那时候的眼神,在她眼里,他不是天潢贵胄,不是翊王,只是一个能救她的人。   而他喜欢那种眼神。   热烈又有欲望。   ...   “枳苑,你就不生气吗?”   江枳苑淡淡地品着手中的茶,听到裴妩问她,她才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裴妩说道:   “公主,臣女从未想过未来的夫君能只有臣女一人。”   更不用说,对方还是宁王。   这话像是戳中了裴妩。   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同叶相一样,只可惜叶夫人红颜薄命。   “可是,四哥这次也太过分了,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这是太后给他和枳苑见面的机会,却还是同一个丫鬟厮混。   更可恶的是,那个丫鬟竟然敢欺骗她,说什么没有僭越之心,转头就爬上了四哥的床。   真是好的很。   想她当初就不应该救她,让她死在那一箭下才对。   更没想到一个丫鬟,心机如此深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和芸贵嫔一模一样,难不成,男人就吃这一套吗?   明明表姐和枳苑长相好,性情好,从不扭捏作态,却偏偏...   想到这里,就觉着她们家的男人都瞎了眼。   “公主。”   在江枳苑的唤声中,裴妩才回过神来。   “枳苑,你放心,一个丫鬟...”   他本想说,一个丫鬟翻不出什么浪来,可,今日之事,她还真怕四哥以后荒唐起来没边,只能换个说法。   “四哥不是个糊涂的,总有一天能看清那丫鬟惺惺作态的样子,到时候肯定得悔死。”   “而且,一个丫鬟,哪有枳苑你来的有才情,她定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空有一副皮囊,以色侍人的,哪有长久的。”   那芸贵嫔起码还会弹个琵琶什么的,那人会什么?   “公主,您是公主,以色侍人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裴妩却不以为意,只撅起了嘴。   这世人惯会约束女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她偏就不,她就要跟着四哥学功夫,便是做不了镇守一关的女将,也不能输了男子。   “枳苑,本宫就认你这么一个四嫂的。”   江枳苑握上了裴妩搭在她手上的手,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心里何尝不难受,母亲出生将门世家,她又何尝不曾追寻过宁王在边关的事迹,在听说太后有意撮合时,又何尝不是开心得睡不着觉。   可自从中秋宴上,她也看出宁王对她未曾有意。   她安慰过自己,或许成婚后,能有所不同,或许,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好。   今日见着那样的场景,说不难受也是假的。   她也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若是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一生一世又有何用。   不如找个喜欢的,她有信心,凭她定能让男子爱上她。   至于...她父亲不也有妾室,可她们不都得乖乖听母亲的话,说到底,也就是个玩意。   作者有话说:   这次有作话,怕影响观感的就不要看了,毕竟作者现实中是个二货。   上一章被锁了四次,从晚上七点半锁到了早上七点,我也是第一次一章被锁那么些次,是我飘了。   问了一下朋友,说我写得太直白了,应该含蓄一些,细腻一些,但我的文笔只能支撑我写文直白,那些文笔优雅含蓄的,我真的望尘莫及。   毕竟这个世界上我最仰望的职业就是语文老师。   特别是高中,每次写作文的之前,都觉着自己很棒,一定能写出高分作文,信心满满上到考场,一看题目,一下笔,   我到底写了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写?我能不能换张答题卷?   叹气,我也想写出那优美形象的句子,那拟人,那修辞,可我只会议论。   没办法,我语文和英语在上学的时候一直是班里倒数水平,语文没水平考试,但是,英语六级我考了起码六次才过…   我记得之前旅游看到那壮丽的景色,我只会来上一句好好看呀。   不要问我为什么语文差还要来写小说,不可说不可说。   我现在手机屏保都是文曲星。 第23章   阿颜这一觉睡到了傍晚,亏的她底子好,如今养上这么一会,感觉好多了。   到底是拒绝了姜嬷嬷给她上药的事情,有些地方,她还没有做到完全不介意被人看。   “娘子,想来也该饿了,这是厨房里的粥,您趁热喝。”   “多谢。”   阿颜接过粥后,才看清来人是早上帮她搬洗澡水的一个丫头。   看她对她点头示意后,才下去,阿颜心下也有了猜测。   果然,碗底下刻着盲文,要她在戌时去见裴竞。   裴竞究竟又再打什么主意,这么喜欢玩火的,真的不怕哪天自焚了?   要真是自焚了就好了,她真是受够这两兄弟了。   感情不好,拿把刀互砍算了,明里暗里的也真是不嫌累。   这营地虽然不小,但是也不大,人多眼杂下,他便是皇帝也不是透明的,说到底,还是嫌她活得长,非要整点刺激的。   ...   “陛下。”   虽然心有很多不满,阿颜还是按照旨意,做了一番掩饰,借着夜色,在规定的时间,来到了周有崖的帐中。   即使是皇城司都知,在规制上,周有崖的营帐离裴湛的御帐也不近,已经靠近边缘地带,但这却方便她避开营地守卫从小路进来。   当然若是其他人,根本也逃不开周围暗卫的眼睛。   想来这也是裴竞选在这里见她的原因。   一进帐中,阿颜便看见了裴竞的背影,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裴竞穿着石青色常服,衣服上纹的图形是他常用的日月群山。   “阿荇。”   裴湛并没有转过身来,反而还是背对着她,手里却转着佛珠。   那佛珠富有光泽,想来经常被裴竞把玩在手里。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属下...”   同一个男人说她与另一个男人床笫之间的事情,她还是得斟酌一下话语。   “属下目前已取得宁王初步的信任。”   都和她过了一夜,应该也没错吧。   阿颜却没注意到,说道宁王二字时,裴竞转着佛珠的手指却泛起了白。   呵,信任,进展...真是好话术。   “那倒是不知阿荇对朕有几分信任?”   不等她的回答,裴湛继而话风一转。   “过来。”   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口吻。   阿颜才将将走近时,便被裴竞制住了手腕。   同时烛火被熄灭,只有外头的火把映照着帐内的余光。   紫檀木的书桌硬的很,没有半点缓冲,有点疼。   “阿荇真是好得很,与朕那弟弟只有这么点信任,便可以如此,那朕与阿荇之间十年的信任,又该怎么算呢?”   阿颜也听出来,每每提到信任二字,裴竞便着了重音。   裴竞看着身前女子的容貌,抬手擦去了掩盖她红痣的脂粉。   二十岁的年纪,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比起她之前素面的样子,真是多让人想采撷。   阿颜感受到了裴竞的异常。   可她从未想过与裴竞真的有什么...   裴竞将手抚向女子身后,隔开她与紫檀木的距离,冰冷的指尖用力。   阿颜不自觉地想往后缩,却被紫檀木困住,想要往一旁,又被裴竞的手臂困住,虽不自在,却又不敢真的违逆他。   只能强忍着。   只是指尖的微抖,昭示着她的不安。   面对裴竞,她总是下意识有些心慌的。   感觉到阿荇的不自在,裴竞忍不住想起她在裴湛面前是何等小意温柔的模样。   这么想着,只觉着怒气上涌,连眼睛都带上了猩红。   带着沉重克制的呼吸声,裴竞低下眼眸,看向阿颜。   一切好像还是原来的模样,又好像有了什么不同。   他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早到他下决心祭出阿荇的那一日起便知道,可为何还是止不住的愤怒。   贞洁而已,他不在乎,他有后宫嫔妃,他也可以不介意阿荇有过什么,不过只能是为了他才做这些事。   女子穿的衣衫分了上下,裴湛抽出她系进在腰间的上衣。   阿颜心下不悦,却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手都只是垂在两侧。   裴竞心下却不是很畅快,似是不满意她的表现。   他知道他渴望阿荇在他面前是不一样的。   指尖除了细滑的肌肤,便是感受到她那受了伤留下的疤痕。   嘴角却泛起笑意,这是为了他,才留下的伤痕。   她会为他受伤。   好像只有这么想,他心里才畅快一些。   裴竞的手一直贴着,引得她甚是难捱,阿颜也不是傻的,她只是从未想过裴竞对她竟然还有这份心思。   毕竟,让她去接近裴湛的,也是裴竞。   “陛下。”   阿颜察觉到了裴竞的疯魔,没有其他办法,就也只能出声阻止。   “若是陛下不介意被宁王发现端倪,颜荇任凭陛下处置。”   宁王二字消减了裴竞眼中的不理智。   大业未成,他布局那么长时间,甚至祭出了阿荇,不就是为了永绝后患。   只是...   “记住,你是朕的人,朕的女人。”   在她背上的手指正好摸到她小衣的衣结,顺势一拉。   阿颜可以感受到小衣顺着她的胸前滑落,最后落到了地上。   顿时凉感袭来。   这两兄弟都有病,病得都不轻。   她知道,这是示威,也是警告,是裴竞通过戏耍她,得到的乐趣。   得逞后,裴竞才慢慢地,调戏般松开了阿颜。   最后还不忘握住她的手,置于他的唇边。   “阿荇,朕很想你,也很想念你的这双手。”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阿颜有种止不住的恶感,但始终连眨眼都不敢快上半许,呼吸也不敢重上分毫。   阿颜以前不是不知道裴竞对她存了这些心思,毕竟裴竞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之前也不是没有对她动过手动过脚,只不过因为布局她接近宁王的事情才没有真的要她。   只是她以为在他得了谢婉芸,又传出他独宠芸贵嫔之后,他对她早就没了这份心思,没想到竟然还是这番模样。   想来是她天真了。   “手怎么了?”   裴竞将她的手擦过唇边,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指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回陛下,是属下不小心磨破的。”   手指继而被握在裴竞手中,他的指腹划过她的指尖,动作很轻,似羽毛划触动。   可她心里的不安感却愈演愈烈,心里的声音告诉她,不能让裴竞知道真相。   “回去吧。”   阿颜心下松下一口气,幸而裴竞没有追问下去。   “别捡,就这么回去。”   裴竞掩在背后的手攥紧,他竟然有些高兴,高兴于阿荇在这事上骗了他。   是不是说明她介意让他知道。   是不是代表她心里只有他。   弯腰捡肚兜的手顿住,阿颜直起身来,在裴竞看戏的眼神,朝他行礼后才着身出去。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才不至于漏出端倪。   她还是害怕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那天夜里。   而今日又和之前何其相似。   若不是因为今日,这一年来,她都快忘记那些事了。   等她离开后,帐内才又燃起了烛火。   回去的路上,一阵冷风吹过,不知是不是因着在少了一件衣服,她竟然感受到一阵凉意。   连她的手指都不可止得有些颤抖。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裴竞成亲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秋夜。   果然,一到秋天就没好事。   ...   回到自己现在住的营帐时,果然还都熄着灯。   这边是奴仆所住的范围,相对而言,侍卫安排得也就寥寥数人,要躲耳目,还是比较方便的。   她是同姜嬷嬷一起住的,只是今日裴妩的病还未愈,姜嬷嬷便去她帐中照顾了,因此也正好给她这段时间的空隙,不然还不好避开人的注意。   正当她才进去,点燃烛火时,突然听到外头两个士兵给裴湛请安的声音。   奇怪,按道理,今日裴湛应该挺忙的才是,难不成这么快就处理好那名刺客的事情了吗?   不好,来不及细究,她反应过来,她身上应该沾染了裴竞的味道。   裴竞一直是熏香的,今日刚靠近他时,她也是闻到了那味道的。   如果裴湛这会进来,一旦靠近她,肯定是能闻见的。   到时候,裴湛是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裴湛原本是想回自己的营帐的,可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这里。   原本看着漆黑的营帐,他都打算转身回去了,怎料忽然间,便有了烛火。   “啊。”   裴湛刚行至门口,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便听到了女子惊恐的叫声。   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让人省心。   才刚刚掀开营帐的帘子,烛火微动下,女子从他眼前掠过,却在看到他的一瞬,像是受惊的兔子般钻进了床榻上的被子中。   她这又是在搞什么鬼,难不成她昨晚受的还不够?   随机却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寻找方向看去,是女子落在地上的衣服。   稍下一看,有烧焦的痕迹。   “殿下,殿下,奴婢...”   女子裹得倒是严实,抱膝坐在床上,只从被中只将将露出一头,眼眸垂下,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   裴湛这才跨入营帐中,将屋内与外界隔绝,幸好他刚才的动作没有很大,不然...   他的女人,便是没有名分,也绝不能让人看了去。   “不打算解释一下。”   “奴婢刚刚醒来,就想点个火,没想到手一抖,没拿稳,火星子掉在了衣裳上,奴婢只好...把衣裳脱了...”   阿颜也是没有办法,她那些衣服布料劣质,便是只焦了一小块,也有不少味道,足够掩饰裴竞的熏香味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裴湛走至烛台前,随意地打量了一下,便问道:   “你刚才没出去?”   那地上的衣物显然并不是寝衣,而且还没有女子的小衣。   阿颜也顺着裴湛的视线望了过去。   确实刚刚起来的话有问题。   没人会在点蜡烛之前先换下寝衣。 第24章   眼神闪烁下,阿颜低着头,才又补充道:   “殿下您真厉害,奴婢刚刚是饿醒的,想着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醒来晕晕乎乎的,出了门才想起没...没穿小衣,才又折了回来,结果,一点蜡烛,就烧起来了。”   隐藏在暗处看不见的手指在被子上磨搓了几下,仔细回想自己的话有没有破绽。   “姜嬷嬷呢?”   听裴湛换了话头,没追问下去,阿颜这才放松下来。   “嬷嬷她去照顾公主了。”   其实裴妩病已经快好全了,毕竟今天早上还能跺脚发脾气了也说不定,只是,姜嬷嬷还是担心,她就顺势“撺掇”了几句。   不只是那被褥,太过厚实了还是女子的身板过于虚弱了,一边的香肩从被中滑出。   不同于昨晚女子冷白的肤色,在明黄烛火下,女子肌肤中反而透着点白。   想起她昨晚从额头渗出的细汗,裴湛眼神下沉。   他居然让一个女子牵走了神思。   “殿下...您...”   “怎么,是要本王走吗?”   到底存了逗弄的心思,不知为何,他怀念她昨日的模样。   “没...奴婢不敢,奴婢是想换件衣裳。”   裴湛却不以为然,他什么没见过。   施施然向她走去,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女子原本低垂着的脑袋看向他。   看着她半嗔模样,想也没想,俯身吻了上去。   阿颜仰着头,双手攥住前面的被褥,可双肩和后背还是落在了烛火间。   裴湛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她的或是带着什么目的,却还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或许是他卑劣地贪图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想,只要她愿意做戏,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是贪图钱还是名分,他都可以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隔着薄薄的被子,   阿颜想起昨日,不免有些畏缩,她可还疼得厉害。   而且这不是他的住处,谁知道姜嬷嬷什么时候回来,便是外边有人把守,可谁知道下一刻谁会进来。   感受到女子的出神,裴湛在她唇角咬了一下,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他刚刚只是想做弄一下她,谁知道,这女子的味道令他欣喜。   他如今,想要更多。   “殿下,殿下,奴婢还疼着,殿下能不能稍微怜惜一下奴婢,疼一疼我。”   说着,直接在他颈窝间哭了起来。   她不觉着今天她还有这精力。   裴湛虽然是男子,可之前也没有过这些经验,他不知道会伤到她。   现在想来,那样的柔荑花序,应该是伤到了。   看着窝在他怀里呜咽的女子,有些事还是在他心里消减了。   “本王知道了,你休息吧。”   他也不是禽兽,如此情况下,他不会硬来。   听到裴湛放弃了,阿颜才用手背抹走了眼泪,又把被子蒙过下半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多谢殿下,殿下,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今日还真的不是。   “还饿?”   裴湛起身后,背对着她,并不继续刚才的话题。   “嗯...饿的。”   真说起来,今日她就喝了一碗粥,昨夜更是连晚饭都没吃。   “知道了。”   “明日有夺旗比试,本王要你在一旁侍候。”   他对江家姑娘无意,便也不想再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纠缠下去。   “是,奴婢知道了。”   阿颜依旧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应是。   明日说来就是太后也会出席的日子,赐婚多是太后的意思,要她去也正常。   阿颜一直在宫外行事,其实对太后的了解不深,只知道她原是先帝妃嫔,是在孝恭献皇后薨后,也就是裴竞四岁那年,才做了先帝的继后,孝恭献皇后无子无女,倒也省了裴竞的心病。   先帝也敬重太后,后宫里并没有什么受宠的妃嫔,或许正是如此,太后的日子才这般无聊,无聊到只有子孙的婚事在愁吧。   “殿下…您…”   阿颜原本想问他为什么拒绝这么婚事,可转念又觉着自己似乎没有立场问这个。   “什么?”   “…殿下,奴婢就是想问,您会参加明日的比试吗?不是说,赢了会有奖赏吗?”   看着瑟缩在方寸间的女子,青丝微垂,眼眸含泪,两颊上还透着微红,裴湛只觉着窝火的很。   只觉着不能多待下去了。   是以,淡淡地吐出“没兴趣”三个字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帐。   见人的背影消失在帐口,传来啪一声关门的声音,阿颜这才出来换上了寝衣。   说来也算是虚惊一场。   正当她收拾完准备睡下的时候,竟然有人给她送来了一碗面。   一碗鸡蛋面。   很小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得究竟是哪一年,或者说哪几年。   那时还没有大旱,家里吃面的时候,她总是清汤面,连个油花都没有,而弟弟则是有个鸡蛋。   家里有两只鸡,都是可以下蛋的鸡,有人骗她说,蛋里有小鸡,女孩子家家吃了会生出鸡仔来。   她还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信了这种鬼话。   后来才知道,没有公鸡,母鸡下的蛋根本孵不出小鸡,便是真的吃了有小鸡的蛋,也不会生出劳什子鸡来。   不过现在想来,当时还愿意编谎话骗她,真是辛苦他们了。   又或者是觉着她哭起来很烦吧。   而这碗面里,有两个鸡蛋... 第25章   夺旗大赛,是每年秋猎正式开始之前的暖场比试。   弥山山顶环绕,除了他们所在的一处,对面山头便是夺旗的终点,两座山头对立,中间隔着峡谷。   每每看到这里,都不免感叹老天的鬼斧神工。   选择这里,一方面可以清楚看到夺得桂冠是个什么过程,另一方面也是前面的悬崖总给人刺激的感觉。   具体说是满足裴竞。   赢了的会得到裴竞给出的彩头。   去年,是她赢了一匹马。   “你一会只记得待在本王身边就可以了,凡事跟着姜嬷嬷。”   裴湛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说起来,这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在她身上都会出现什么意外。   梁志华下毒能被她碰见,梁安明那日恰好就挟持了她,事后还能被人刺伤,安和找她的麻烦,前日遇刺她也能碰上,便是火都能烧到她自己身上。   要不是他调查了一番...   查到的证据都只能说明是巧合,不然…   “是,奴婢记住了。”   阿颜还是一副老实乖顺的模样,在裴湛面前低着个头,只浅浅的点了一下头。   “殿下放心,老身会看好颜娘子的。”   姜嬷嬷看着阿颜低眉顺眼的样子,忍不住替她说了两句。   只是还没等来下一句,太后和裴竞的銮驾就已经在侍人的吆喝声中莅临了。   跟着姜嬷嬷做完一套跪拜之后,阿颜便老实地低着头立在裴湛身后伺候。   太后和裴竞坐于中心,左边便是裴湛的位置。   而右边是皇后,皇后下首则是芸贵嫔,说来,裴竞也就只带了这一妻一妾来弥山。   而文官之首的位置上竟然真的是叶仅,依旧是青山肃穆模样,只是多了两缕胡子。   裴湛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裴竞的胞弟,所坐的位置自然是最靠近裴竞的了。   昨天,她与裴湛到事,想来也是传了出去,今日她又光明正大地立于一旁,说不引人注目,是假的。   阿颜便是低着头,也感受到了有人在看她,不用说,她必定是招了太后的目光。   可阿颜也知道,太后必定不会再这个时候发难于她,因此她只要规矩一点就好。   至于之后...   “陛下,不知今日的彩头是什么?”   阿颜还在考虑之后可能的事情,便听得已经有人出面讨问彩头了。   其实,能是什么,不过就是马呀,鹿呀什么的。   说起来,裴湛倒是对这些都不太敢兴趣,去年也就只是派了郑家兄弟。   两年来,也从来没有参与进来过。   裴湛确实对这些没有什么感觉,要说有,也就只觉着劳命伤财。   勋贵之间,便也只会通过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彰显自己的实力,要真愿意,还不如上沙场保家卫国的实在。   “爱卿问得好,今日的彩头,朕想了很久。”   说话间便招手令宫人递上来了一个包着红色绸缎的笼子。   “说来,之前有过马,鹿,也有过鹰,那么今年,便是这银狐。”   说着裴竞便掀开了盖在铁笼上的红绸布。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夹着尾巴,惊恐地缩在笼子的角落。   “想来这毛发,用来做件围脖最是合适了。”   此话一出,倒是引起了哗然,按道理讲,彩头是陛下赏的,通常带回家也只有供着的份,而这会,陛下竟然说可以...   一听词话,底下,也只有裴湛还依旧稳稳地坐在位置上喝茶。   而他往后转头便能注意到,身后的阿颜在衣袖中,将手收拢成了拳。   阿颜没想到,裴竞昨天警告她的还不够,竟然敢拿她养的桃子做彩头,还敢叫人剥它的皮。   桃子是她前年在这弥山收养的一直小白狐,当时带着它的母狐被人射中,拼死叼着它跑了出来,却也奄奄一息。   阿颜遇到它时,它正在舔舐母狐的伤口,好像这样,那伤口便会愈合。   不知怎么心下一软,便将它养了下来。   裴竞当时没反对,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在今日拿住她的软肋。   她低估了裴竞的无耻。   也高估了她的无情。   阿颜止不住地往桃子那里望了一眼。   桃子像是认出了她,从角落处跳到笼口,开始用爪子扒拉门。   可阿颜也不敢多看,因为她注意到裴湛转头看向了她。   “你喜欢?”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女子这么看着一样东西。   竟然满是担忧。   阿颜听到裴湛问她,才反应过来,她大意了,幸而,也不是找不出理由。   “不敢,奴婢,就是觉着它可怜而已。”   可怜?   裴湛掩下神色中的不解,如今,一只狐狸都能勾起她的同情?   “殿下,您觉着谁会赢呀?它真的会被做成围脖吗?”   若是可以,她想借着裴湛把桃子拿回来,同样也可以借此机会试探裴湛如今对她的态度。   “不知。”   裴湛只轻吐了二字,继续喝他的茶。   阿颜知道她在裴湛心中还没有任何位置。   想来于裴湛而言,她就是那承.欢卖笑之人,可又有谁知道便是勾栏女子,亦不过是想活下去。   “殿下,被扒皮,会疼吗?”   裴湛端着茶杯的手停了一下,他有些意外,她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当然会疼。   想他当年,在边关受了那一箭,拖延了些时日,就医时,便只能将周围的腐肉都一并清理了。   可他已经算幸运的了。   “四弟,此次可有兴趣参加?”   裴竞的话,才拉回了裴湛的注意。   裴湛刚想起身拒绝,就像他往年一样,最多排郑域郑昀参加,但今日,他似乎有了些兴致。   “臣遵旨。”   一礼过后,便吩咐郑昀将他的马牵至跑马场,随后便向下走去。   阿颜也没想到裴湛会答应,毕竟裴湛回京的几年里,都不曾见他参与过这些,一时好奇,便望着裴湛,看了会。   …   “启禀陛下,臣女也想参加。”   正当裴湛准备动身之际,就听见太后身旁不远处传来了一女声。   阿颜这才顺着声音看去,是江枳苑。   一袭绯色骑装,一双蛾眉曼睩,束发而妆,连她看了都喜欢。   “这丫头,这么危险,你一女儿家凑什么热闹。”   太后虽然嘴上说着捎带责备的话,可语气中却带着不少欣赏的语调。   也不为别的,就该让她这儿子见见人枳苑的好,放着这么与他合适的女子不要,便要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   前日,她那儿子当众与一女子夜宿在外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就抱那女子下马,非要将这些事闹得人尽皆知。   太后本就对此十分不满,更不用说还又光明正大地让那个狐狸精在这里伺候,真的就比那笼子里的狐狸还狐狸。   “太后娘娘,臣女也是将门之后,自幼便学那骑马射箭之术,况且,臣女的母亲体寒,每每冬日都不愿出门,臣女也是希望能将这御赐的围脖送与母亲。”   “好好好。”   太后觉着哪都好,开口便称赞了三个好。   说来她虽然喜欢安和,但安和的脾性她也知道,原先是不知道江家姑娘,如今看了江家姑娘,便还是希望这姑娘做自己的儿媳妇。   能文能武,与她那儿子甚是相配。   随后,才转头问向了一旁的裴竞:“陛下,虽说之前没有女子参加的先例,但是看在江家姑娘这么有孝心的份上…不如…”   裴竞看似只是端坐在位置上,心中所想得却是刚刚颜荇看向裴湛的画面。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态,如此…天真,仿若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   “陛下,陛下。”   在太后叫道第三声的时候,裴竞才收住自己的情绪。   “自然,江家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若是江姑娘赢了,除了这狐狸皮,朕还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   “对了,明福,将朕的御马牵给江姑娘。”   御马?底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方才。   那可是只有陛下用过的御马,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下面更是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阿颜倒是不太意外,裴湛的马受伤了,如今只能用另一匹马,在马的品相和速度上,肯定不如裴竞的马,可她也不觉着凭一匹好马,江家姑娘便能赢了裴湛,不出意外的话,裴湛此局,十拿九稳。   …   赛马场上,   今日参加比试的,拢共有二十余人,只是,场上并没有裴竞的人。   即便没有她,裴竞也不会无人可用,为什么这次没有要与裴湛一争高下。   “殿下,一会还请多指教了。”   “江姑娘,比试而已,谈不上指教。”   裴湛虽话语间客气,但眼神却一直看着身边的细雨,并没有侧目望向看着他的江枳苑。   得此对待,江枳苑心中无气是假的,她,向来众星捧月,若不是她年纪尚小,当年,便是皇后也做得。   而且即便是刚刚,连陛下和太后都赞许她。   偏偏,在裴湛眼里,她还不如一个丫鬟。   越想越气,她便得一会要赢了这次比试,抢到那面旗,让裴湛对她刮目相看,让他后悔,将那鱼目当珍珠。   裴湛自是不知他旁边江枳苑的所思所想,他只翻身上马,拍了拍马的脖子以安抚它。   果然,刚刚还有些急躁的马儿在裴湛的安抚下,放松了下来,连蹬着地的马蹄子都放缓了节奏。   这匹棕马,是疾风的兄弟,两匹马是同一胎出生的,当年疾风被父皇送给了他,而细雨则被留在了御马场。   裴湛也是没想到,这细雨的风采不亚于疾风。   摇旗之下,众马齐奔,扬起不少沙土,场面甚是壮观。   一路上,除了终点在他们对面,可以直接看到赛果以外,其余的都不在视野之中,然而,中途有三个关卡点,谁率先通过,便燃起相应颜色的狼烟。   一刻钟后,红色狼烟飘起,说明裴湛是第一个通过首个关卡的。   一直到第三个,一直都是红色的狼烟。   阿颜所在的毕竟是裴湛的位置,因此也能很清楚得看到究竟是谁跑在前面。   果然,没等一会,阿颜便看到裴湛率先出现在了对面。   正当众人都以为结果已板上钉钉的时候,一匹黑马从侧面杀了出来。   阿颜皱眉,这才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是江枳苑。   眸下一冷,随即便意识到这江枳苑是从侧面抄了小道过来的。   若桃子真的落在了她手上…   裴湛也是没料到,江枳苑竟然从他的侧前方小道里冲了出来。   只是那急骋的马似乎受到了惊吓,正横冲直撞地向着前方悬崖跑去。   裴湛不免想起去年那名暗卫当年的行径,只是看着江枳苑慌乱的样子,根本不似有所打算的模样。   极有可能是这御马在小道里受到了惊吓。   果然,下一瞬,江枳苑便扭头朝他呼救道:   “王爷,王爷,救我,救我。”   这马一直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呼啸的风声刮过耳边,江枳苑怎么都拉不住,这才慌了神,她是想赢,可也没想搭上性命。   这一幕,自然也都落在了对面的眼里,周遭顿时乱做一团。   江家人都已经急得都站起来蹿脚。   太后更是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对面,而裴竞也假意表现出了担忧,在一旁安抚。   姜嬷嬷也紧张得握住了阿颜的手腕。   阿颜下意识想到一种可能,随即却又否定了过去,此事应当不是裴竞算计的。   如此明目张胆,简单粗暴,不是他的作风。   抬眼望去,只见两匹马开始先后向着峭壁追逐…   一旦坠崖,必是尸骨无存。   裴湛虽然拒绝这门亲事,也不爱多管闲事,可不代表他是见死不救之人。   让人和这马一起摔下悬崖,他自问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   况且这人和马若是出了意外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来不及多想,裴湛加快了速度,□□的马儿似是知道主人的用意,也是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不一会,便与江枳苑齐平了。   “手。”   裴湛向江枳苑伸出了手,希望将她先带离马背再说。   可眼看悬崖就在眼前,江枳苑整个人都僵硬了过去,根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动不了。   便是听到了,可手却根本不听使唤。   眼看到了生死关头,千钧一发之际,裴湛从马上一个纵身,越到了江枳苑的马上,从她身后拉过马的缰绳,用力拽住,扯向一边。   马儿一受疼,嘶鸣着将前蹄仰了起来,可右后蹄的疼痛又使它站立不稳,最后直接摔了下去。   于是裴湛和江枳苑便也顺着倾斜的马背齐齐摔在了地上,双双被甩了下来,而此时离着悬崖已经不到十尺的距离。   悬崖勒马。   说来他领兵作战多年,却也没在悬崖绝壁边与人厮杀过。   落定后,裴湛才看向刚刚发狂的马匹,望去才发现它的后蹄处肿了一块。   难怪它会失控。   尘埃落定,阿颜这侧的人才都松下一口气,姜嬷嬷拉着她手腕的手才慢慢松开,重重地松下一口气来,嘴里开始念叨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太后更是有气无力地落了座,只用力顺着心口。   她怎么能不怕,她的儿子差点就没了。   都怪那个贱人,湛儿肯定是为她才参加的比试,真是祸害。   阿颜还紧紧盯着那边的状况,她更关心的还是究竟是谁拿了那面旗。   姜嬷嬷也只当她是关心裴湛才依旧牢牢地望着那边。   不免在又惊又怕之余,多了几分心疼。   只希望江家姑娘是个能容人的才好。   裴湛见人晕了过去,但还有气,想他刚才好歹用手护住了她的脑袋,人顶多也就受些惊吓,便也没再多管,将她平放在地后,站起身来。   他虽然愿意救人,却不愿让人特别是他母后以此有所误会,他是对人有意才出手救人的。   这不免太好笑了一些。   只是裴湛转身想再去取那面旗帜的时候,却发现那面旗已经在另外一个人手上了。   此时,他脑海里止不住闪现那女子泪眼朦胧的模样。   她是不是会伤心…   为了一只狐狸… 第26章   发生这样的事,按道理怎么也该详细调查一番,只是如今这事…   这事属实是难办了些。   若说是马的问题,那可是陛下的御马,联想到日前宁王马匹失控一事,事情往严重了说,就是有人图谋欲行刺圣驾,可滋事体大,谁都不敢率先妄言。   可要说是人的问题,江家姑娘正得太后青眼,如今还昏迷不醒,这种情况下,谁又会当这个出头鸟去得罪江家和太后。   偏偏若什么都不说,就只显得他们这群大臣无能,一时之间众人竟都拿不下主意,纷纷向着坐在一旁的叶仅投去目光。   作为文官之首的丞相,众人觉着叶仅此时应是责无旁贷站出来才是。   而不是还坐着一动不动。   阿颜对那些大臣之间弯弯绕绕的心思不感兴趣,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头上那顶乌纱罢了。   而且,如果真的是有人要对着裴竞下手,便不可能在前日率先冒险行刺裴湛,这样只会打草惊蛇,再说说裴湛又不是吃干饭的,肯定在之后加强了安防。   那马是在江枳苑抄了小道之后才失控的,所以阿颜很确定,这次应该只是一次意外,毕竟除了昏迷了个江家小姐,谁都没有真的从中获得好处。   除了那个抢了旗的。   适才裴湛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并没有看清究竟是谁取了那面旗。   不过谁要是真的敢戴上桃子的皮毛,她也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裴竞,她动不了,别人,还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正当底下人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原本一直在一旁危坐的叶仅起身站了起来。   众人皆当叶相这是准备就此事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只听的叶仅向着上首的裴竞行礼后,方才开口道:   “启禀陛下,微臣斗胆,来问陛下讨要这只银狐。”   “哦。”   裴竞故作惊诧,不经意向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里晦暗不明,不过一瞬,旋即看向叶仅,而再开口时,又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原是叶卿的人赢了。”   裴竞端的是圣人君子的模样,阿颜却知道裴竞心里怕是没有表面上这般温和。   说起来,她还挺好奇,若是叶仅得知当年裴竞算计他一事,二人之间是否还能做到如今的“君臣相安”。   “启禀陛下,正是。”   若是换了旁人,便是赢了那彩头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开口。   叶仅不愧是叶仅,老古板一个。   “既是叶卿的人赢了,这狐皮自然是爱卿的。”   “只是,适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江家姑娘都还在昏迷。”   话语停顿间,裴竞佯装叹了口气。   “不知叶爱卿对于此事有何见解?”   这话一是将众臣的难题直接抛给了叶仅,另一层意思更是指责叶仅毫无同情心。   发生了此等大事,叶仅竟然只关心自己赢了。   若是平时,阿颜也会抱着和众人一样看热闹的态度,看看叶仅这根老油条会怎么应对。   只是如今阿颜还是更关心桃子。   “回禀陛下,微臣愚钝,但私以为关键是要找出御马失控的缘由,之后再行判断。”   他不喜欢妄加无理由的揣测,等宁王回来,想来便会带来证据,证明这只是一场意外。   裴竞并没有立马做出回应,而是招手让人将笼子提了上来放在他脚边。   还从一旁拿了一苹果块丢了进去。   只片刻探究的神色过后,裴竞掩下眼中的阴仄。   “丞相所言极是,是朕关心则乱,操之过急了。”   “来人。”   随即又做了个手势让人将笼子带下去。   随着那绸布再次笼罩下去,桃子更是惊恐地呜咽地望向她这边。   阿颜忽然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周围的一切都失了声,只感受到胸腔中不息地跳动。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只狐狸而已,这不应该成为她的软肋。   可又忍不住想起但凡她失落的时候,桃子总会过来用它那毛茸的头蹭她的手的画面,它会蹲在她的怀里无言地陪着她。   一年未见,桃子可还记得她?   忽然,腹中升起灼烧感,又带有阵阵恶心。   她只能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脚尖,顿时无力感笼罩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曾经有一颗眼珠子落于她的跟前,而裴竞手上沾着血,带着阴森地笑意走到她的跟前。   当时她十五岁,第一次见那样的场面,整个人不知道为何像是僵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由那腥味沾上她的面颊。   “阿荇,不要想着离开我。”   裴竞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语气“温柔”,眼神里带着呷色,像她说着“玩笑”一般,就那样笑着。   自此,那句话成了她的梦魇。   她知道,桃子和她在裴竞眼中都是一样的,或许哪日…她也会成为裴竞口中的战利品。   想着却在心里自嘲一番,其实现在难道不是吗。   连攥着衣袖的指尖都在颤抖,她知道她应该做出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应该收起她那既可怜又毫无用处的同情心,让裴竞知道她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影响。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的桃子沦为那些勋贵人家中一件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而她有只一个机会,一会他们肯定会将桃子带下去,到时候桃子若是跑了,也不见得会再被抓回来。   这么想着,阿颜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正当她准备找个借口,溜出去的时候。   “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   停顿片刻后,阿颜便听叶仅继续说道:   “臣的亡妻生前向佛,茹素也近十年,臣希望留这小家伙一命,便当是为臣亡妻积福了。”   说罢,鞠躬一礼。   侯下等着裴竞的回应。   三言两语间,挣得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阿颜顿住了脚步,偷偷向着叶仅的方向看去,虽然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对她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裴竞他,不见得会驳了叶仅的请求,毕竟叶仅目前在朝中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裴竞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以一种浅笑的模样审视着叶仅,还故作不经意地看向她这个方向。   即使眼神并没有交汇。   阿颜还是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咙。   “娘子。”   姜嬷嬷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该偷瞄。   “是,嬷嬷。”   阿颜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茶抵,原本还氤氲缭绕的茶水,如今早已凉了。   “陛下。”   太后这厢还惊魂未定,就只见这一君一臣放着正事不说,非得绕着一只狐狸来来去去。   “陛下,一只狐狸而已,叶卿与他夫人伉俪情深,就全了他这一份心吧。”   裴竞始终“温和”地在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好似很认真地听着太后的话。   只有眼里偶尔闪过的漫不经心,方才知他并不喜欢别人左右他的决定。   “这是自然,丞相乃是巩固之臣,此等小事,朕岂有不应的道理。”   “叶卿,那依你的意思,可是要放生?”   虽然只是一只畜生,他却并不希望阿荇的东西真的落入别人的手中。   死了的可以,活着的,不行。   “臣看此银狐,多有被人驯养的痕迹,想来若是放归山林,十之八.九是存活不下去的。”   “望陛下隆恩,可以将之交由臣照料,臣必定好生照料。”   裴竞倒是不知,什么时侯,叶仅竟然会对一样事情如此上心,不顺坡下驴也就罢了,还几次三番的言明自己的目的。   其实不止裴竞想不通,阿颜也想不通,她虽然没见过叶仅几次,但光是从她对其了解上来看,今日的叶仅很奇怪。   那般风光霁月之人,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是有多喜欢狐狸不成。   “朕倒是不知,叶卿竟然喜欢狐狸,这狐狸看着可爱,可其实调皮得很,最喜欢的便是啃那桌桌脚脚,朕不知折了多少钱财在这小家伙的嘴里。”   还是熟悉的口吻,三分调笑,阿颜却觉着裴竞厚颜无耻,她的桃子,关他什么事。   咬的也是她的桌子,关他什么事情。   再说,像叶家那般门第,谁真的自己养宠物,给他三寸之地,自有家中小厮照料。   当真不要脸,非要拿乔她才开心不成。   “微臣没有子女,家中能有个活物闹腾一下也是好的,望陛下成全。”   裴竞第一次觉着叶仅如此不识好歹,平日里,虽不见得毕恭毕敬,却也没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行了,陛下,叶卿喜欢,给了便是。”   太后不明所以,只觉得为了一只畜生,来来去去的麻烦。   又不是什么灵狐,长得还一副不聪明的样子。   裴竞虽然心有不悦,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母后说的极是。”   亲耳听到裴竞松口,又见叶仅接过了装着桃子的笼子,阿颜才稍微松下一口气,但同时也有些隐隐的担忧。   不知道,叶仅会不会好好照顾桃子,她虽迟早要把桃子拿回来,但如果他敢在此期间苛待桃子,她不保证不会动手。   就叶仅这身躯,她真怕她不小心就将人送去了黄泉。   而此时,裴湛骑着马回来了。   今日这戏,怕是还有得唱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会小改一下,毕竟存稿差不多见底了。   今天是没有男主的一天,但是男三出来了。 第27章   “陛下,你看这…”   听完裴湛的阐述,太后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因好胜而抄了小道,致使御马受伤,这事是大是小,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她只幸亏此时并没有外人在场,只有他们母子三人。   想来湛儿也不是完全对人家姑娘没有意思,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救人了,还在刚刚因为担心人家的名誉而要求私下禀明。   她就说,那一个丫鬟哪里能和她看上的人比,湛儿肯定是被枳苑吸引了,人品好,样貌好,有胆有谋,不必一个空有姿色的丫鬟好。   想着想着,便连方才的不安都消散了些。   “那依母后看…”   裴竞停顿片刻,观察了一下他母后的表情,才悠悠转口道:   “想来也就是意外而已,谁能料到那马会被一条蛇咬伤一口。”   听到裴竞盖棺说了意外,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完全忘记了她的儿子方才因人而陷入险境的事情。   “依哀家的意思,江家姑娘受了惊吓,哀家也应该去探望探望。”   说着,视线往裴湛的方向看去。   裴湛注意到,并不打算回应。   心中却不免感到有些可笑。   “陛下,母后,臣还有事要处理,容臣先告退了。”   他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的母后,永远只想左右他的婚事,却认为这是对他好的方式,年幼时,不顾他的意愿,只叫他与安和作玩伴,如今又一厢情愿地要他娶亲。   丝毫没有真的关心他。   一如既往。   “站住。”   太后本想拉着裴湛一起去见一见江家姑娘,可她儿子却丝毫不给她这个面子,气的她直接摔了桌子上的茶杯。   茶杯是汝窑御造,如今却碎成了好几块。   裴竞看着破碎的瓷片,眼底却是露出了笑意。   他喜欢这种热闹。   “江家姑娘是比不上那个丫鬟还是不如那个校尉的女儿。”   “母后怎知有个校尉的女儿。”   裴湛原本并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却不料能从他母后口中听到阿姊到身份。   京中除了他与郑家两兄弟,是不应该有人知道阿姊到存在的。   太后被裴湛克制间又似是带着冰冷诘问的语气怔住了,她不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无意识地望向裴竞,这事说起来…也是她理亏。   要真说起来,还有一个人知道,便是先帝,当年他曾修书一封与先帝,言明过自己的心意。   只是父皇也知道他母后的为人,特意在回信中让他先不要叫母后知晓。   既然如此,父皇便不会主动告知母后。   而如今,不仅母后知道,连裴竞都是知晓了的。   阿姊已然嫁人,便不应该受此名声的连累。   “自然是你父皇告知哀家的。”   太后此话心虚,事实上,她是在先帝病重的时候,私下翻到了那封信,才知道的。   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才会在刚才想都没想地说了出来。   裴湛自然知道自己母后说的是假话,却因为她是自己的母后,他连与其争辩的可能都没有,况且,他曾答应父皇,将来无论母后如何,都切不可惹她生气。   他只是不知道裴竞在其中到底做了什么?   老天似是惯会与他开玩笑,喜欢的女子另嫁他人,同胞兄长时刻忌惮他,自己的母亲也一直从未理解他。   汴京当真毫无可以留恋的。   “那母亲也应当知晓,她已做了他人妇。”   忽而,脑中闪过那女子的面容。   “至于那丫鬟…”   “儿臣心中有数,定不会坏了规矩,请母后安心。”   听到她儿子这样的承诺,太后才感觉顺心了一些,忙不迭地又问道:“那你觉着江家姑娘…”   “母后,儿臣与江家姑娘无意,若目前喜欢人家,便更不应该浪费人姑娘的时间在儿臣身上,不如予她另择佳婿。”   太后没想到这回裴湛拒绝的如此干脆,半点争辩的话语都不留给他。   “中意中意,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中不中意有何干系,又不是让你只有一个女人,你若喜欢,留着那丫鬟做个妾也不是不可以。”   她自认为已经退一万步了。   裴湛知道,他母后向来思量不周,再争执下去,也只有留给裴竞看好戏的机会。   “儿臣告退。”   只留下身后气结了的太后。   …   裴湛回去后没多久,居然看到了等在他营帐外的江枳苑。   “参见宁王殿下。”   “江姑娘客气了,不知江姑娘可是伤好了。”   江枳苑有些羞惭,她不是听不出宁王言外有些不太想见到她的意思。   她适才梦见了与他成婚,醒来后,便止不住的想见他。   只是宁王予她的反应,难免让她失落。   “枳苑在此谢过王爷方才的救命之恩。”   “江姑娘没事便好。”   言罢,作势便要离开。   她长到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冷落,她只是想要让他注意到自己而已,她出身名门,多的是人讨好她,何时要她花这个心思。   想也没想,便伸手拦住了裴湛的去路,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王爷,我哪里比不过那个丫鬟。”   说着说着,无限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明知这次秋猎,是太后安排的,却还带了人来,更是当着众人的面与一丫鬟举止亲密,这她忍了,她告诉自己,要有容人之量。   明明他方才舍身救她,还愿意维护她的声誉,如今为何又要拒她千里之外。   “江姑娘出身大家,又是将门之后,又何苦与本王的一个丫鬟做比较。”   眼泪夺眶而出。   方才裴妩告诉她,或许宁王不喜争强好胜的女子,让她学着那丫鬟的模样。   她虽不屑,但也愿意一试。   “殿下,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着那狐狸可怜,想说赢了将它放生的。”   那丫鬟不就做得这副惺惺作态模样,套着男人的同情。   同是看着女子流泪,眼前的人却丝毫引不起他的情绪。   “江姑娘,便是要赢,也该堂堂正正一些。”   “可规则中并没有…”   并没有说不让抄小道。   只是说到一半,发现自己又咄咄逼人了些。   裴湛轻皱下眉,眼中却依旧平淡如水。   “山野间多有危险,因此便是打猎也只可在规定的范围内,之所以选了这条路作为比赛的线路,自是因为安全,若江小姐连这点都不懂,便不应该参加什么比试。”   话至于此,裴湛也不介意多说一些。   “至于本王今日不当众言明此事,也是看在周将军的面子上,周将军一生征战,江小姐若是对骑马射箭感兴趣,自可以多与自己的外祖父讨教,而不是鲁莽地想当然。”   耍这些小聪明,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若真能抄小道,想来去年裴竞的暗卫早就抄了,还等着她做那第一人。   江枳苑被说的又气又臊,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还有,江姑娘生于书香门第,自多的是人上门求娶,没必要浪费时间在本王这一介莽夫身上。”   此话说的决绝,江枳苑又是一大家闺秀,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拒绝。   裴湛却不等她的反应,只吩咐一旁的郑域将人好生送回去。   只是夜里,姜嬷嬷来给他送饭,见他兴致不高,便问道:   “殿下,可要颜娘子来伺候。”   裴湛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他的手还是伤到了一些。   “不用了,让她好生待在营地便可。”   今日他也算与太后,江家姑娘说的分明了,不需要在与那女子做戏了。   做戏?   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番,姜嬷嬷都来了,她呢?   …   裴湛后面都没有找过阿颜,于是她这样日子又清闲了下来。   裴竞也没时间挑她的刺,想来是正忙着打猎。   眼看秋猎就快结束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桃子,不知道叶仅那个老古板有没有好好照顾桃子。   “嗖嗖嗖。”   阿颜正坐在营帐内喝水时,便听见了门口传来了什么东西在外面扒拉的声音。   她瞬间起了戒心,小心翼翼地向着门口走去,一撩开营帐,却看见是桃子。   不得不说,她是高兴的,却也不敢太高兴,怕被人发现了异常。   只腹诽觉着叶仅怎么回事,都顾不来一只狐狸,都让桃子跑了出来。   是闻着她的味过来的吗?   阿颜不知不觉眼里流出来柔软,她的桃子呀,还是认识她的。   抱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想着,便蹲下来,搓揉起了桃子的脑袋。   瘦了,毛发也没有那么水灵了。   “小花。”   阿颜正把桃子抱在怀里的时候,便听到了谁在喊什么花。   见桃子有了反应,阿颜眉头皱起。   这是什么新的破名字。   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叶仅正带着他的侍从往这边过来。   一如既往青缕布衫,不过倒是剪了胡子。   “姑娘安好。”   见叶仅还朝她拘了一礼,阿颜倒是有些无措了,她怎么看都是一身丫鬟的模样,哪里能受他的礼。   急忙“无措”地回了一礼。   “奴婢惶恐,见过大人。”   叶仅却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任谁见了怕都以为他是一个温和的人。   可只是真要是这样的人,怕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看来小花与你甚是有缘。”   小花?   一个文官之首,取这么个名字。   阿颜见人都找上来了,也不好再抱着桃子,只能将桃子交给叶仅的随从。   看桃子不抗拒的样子,阿颜说不出的感觉。   一方面觉着起码叶仅对它应该还行,另一方面又觉着好像自己被背叛了。   这小家伙真是有奶就是娘。   “大人见笑了。”   阿颜一直低着头,却感觉到头顶一直有人在看她。   叶仅什么时候也这么奇怪了,是怀疑她吗?   “叶大人。”   正当阿颜不知如何进退之时,传来了裴湛的声音。   裴湛一走近,便看到了这么一幕,叶仅含笑地低头看着他的女人,而这个女人还乖顺地低着头,就像在他面前一样。   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着窝火。   阿颜抬起头,也看到了裴湛和裴妩。   他人倒是没怎么变,就是手中多了个笼子,笼子里是一只赤狐。   两只狐狸见面,都开始哈起来了。   “宁王殿下安好。”   “丞相大人出现在此,可是本王的婢女得罪了丞相?”   叶仅浅笑着摇了摇头。   “并未,是小花顽劣,跑到了这里,下官这才找了过来。”   裴湛看了一眼窝在人小厮怀里的银狐,不知怎么有点讨厌,名字也讨厌。   “看来丞相是找到了?”   “是下官打扰了,下官告辞。”   也不做那表面的客气,或是拖泥带水,叶仅说完就也离开了。   裴妩见人走了,想也没多想也跟了上去。   于是这里,也就留下来她和裴湛。   她感觉裴湛心情不好,难道是打猎成果不好?   “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尽管她想不通,但还是做出来惊喜的表现。   见人都没理她,阿颜只好接着贴他的冷脸。   “殿下,这狐狸好漂亮,怎么是红色的?是殿下您猎得的吗?好厉害。”   裴湛原本没将她的事放在心上,她都不曾来找过他,他自也不会记得她,只是在见到这只赤狐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她,鬼使神差就带了回来。   她倒好,对着别的男人也笑得那么开心。   “是裴妩的。”   “哦。”   阿颜作势掩下心中的失落。   “你喜欢?”   见她沮丧的语调,裴湛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喜欢吗?   其实没有吧,她只喜欢桃子而已,也不是所以狐狸她都喜欢。   “这狐狸长得好,公主的眼光真好。”   再好的东西不是她的,她也从不惦记。   她笑着,颜如朝露,裴湛看着她的眼睛,水光透亮,像是装着山川,又像是眼里只有他,心神晃了一下,又似有小人在心尖乱舞。   可是又觉着她没心没肺了一些。   她方才是否也对着别人笑着那么开心。   此念头一出,裴湛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何时竟然在乎一个丫鬟了。   还是个压根不记着他的丫鬟。   “你认识叶仅?”   不知裴湛是否有试探她,阿颜在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回忆。   认识自然是认识的,毕竟叶仅也算如雷贯耳了,至于见没见过,也是见过几次的,只是都是她单方面的。   要说打过照面,也就只有一次,但她当时带着面具,黑灯瞎火,她敢保证叶仅看不清她。   “认识呀,之前在比试那日见过。”   “嗯。”   他虽没怎么同叶仅有过往来,可他还是觉着叶仅对她这一丫鬟的态度很奇怪,毕竟他之前拒绝裴妩都可以那般直接无情,为何却会对她那般温和。   …   “叶仅,你站住,你站住。”   裴妩想起刚刚他看着四哥那个丫鬟的眼神就难受,他何曾用那种眼神看过她。   “叶仅,你混蛋。”   裴妩在后面崴了一脚,才换回了叶仅停下来脚步。   “公主这是何苦呢?”   在叶仅的眼神示意下,裴妩的侍女也不敢干站在一旁,连忙过来扶起裴妩。   可裴妩想要的是叶仅。   裴妩想起,叶仅回乡之前,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同他表明心意,表示自己会等他,可叶仅同她说了什么,说他有了想成亲的女子,可那时他夫人明明才刚去世两个月,他怎么就能这么正大光明地说那样的话。   还有到了现在也没有见到什么女子与他关系密切,怎么想都觉着他当初是骗自己的。   今日甚至还见到他对着四哥的女人笑,他会对着仅有一面之缘的丫鬟笑,都不对她笑。   “叶仅,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没有要成亲。”   她记了他那么久,难道真的半点机会都没有吗?   她还记得当初她被宫人苛待的时候,还是少傅的他出现,帮了她,还给她糖吃。   “是真的,臣确实有想要成亲的姑娘。”   只是她还不知道。   “你胡说,那你干嘛对着别人笑,她可是四哥的女人。”   叶仅很好地掩下了眼中的一抹落寞。   他知道。   “而且,你夫人去世才多久,转头你就成亲,不觉着对不起你夫人吗?”   这件事困惑了裴妩许久,明明他与他先夫人感情甚笃,怎么,怎么就冒出来一个别的女子。   难不成,叶仅也同别的男子一般,在他夫人病重的时候就找好了续弦。   可找都找了,为什么不考虑她,她哪里不好。   “这是下官的私事。”   还是这般不苟言笑,可方才见到的叶仅明明不是这般的。   难道男人喜欢的都是那样的女子。   她四哥是,现在连叶仅也是。   真是气死她了。   她今日还缠着四哥要那只狐狸,就因为听说叶仅收养了一只狐狸。   可为什么,他看不见她呢?   别说都没有露面的什么未婚妻,她连一个丫鬟都比不过。   可她还是没有从叶仅身上得到答案。   只留她一人在夕阳下彷徨。   作者有话说:   我为什么还是喜欢留悬念…   还有点玛丽苏,确实有点…   感谢在2022-05-28 22:42:44~2022-05-30 13: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漠河呀t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微动火光间,阿颜有些不自在,忽明忽闪的烛火晃得她难受。   连营帐顶棚都映照着摇曳的灯芯。   就如同与她一样摇摇欲坠。   “在想谁?”   裴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带过她的下颚,恶哏哏地诘问着她的出神。   他幽深的眸子中,似有倾洪喷薄欲出。   阿颜刚还没从兴致中缓过来,眼里噙着朦胧的雾气,还有些低沉地喘着气,也不知道裴湛今日是受了哪边的刺激,许久不来找她,一见她,便如猛虎夺食一般,将她往床榻上带。   也不知他满足了没有。   “在…自然是想的殿下。”   开口时,才发现她的嗓子有些干哑了。   较之之前,今日的裴湛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似找到了什么门窍,引得她都情难自已。   她有点明白姑姑说的鱼水之欢是什么意思了。   女子迷离的眼神,裴湛透过那棕色的眼眸,看见了他的倒影,像是被她取悦,绵密的味道一路蔓延至她的耳垂。   耳垂被绵绵细细地覆盖,引得她不上不下,只想让他快些。   阿颜想着,等事情都结束了,她要找个听话的男子,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轻重徐疾得由她说了算。   而不是现在要表现得像个木偶,得由着人家的节奏。   又一个时辰后,纷沓才消停下来。   像是过后的酣畅,裴湛伏身靠近女子的颈窝,那里的香气最为浓郁。   即使女子未施粉黛,他却觉着香甜迷人,令他沉醉。   如此一番宣泄过后,近日来浮动的心似是安静了下来,耳边只剩下彼此连续的心跳声。   而他也不觉着吵闹。   只是突而又想起方才的场景。   眼神又晦暗下来。   卡着她腰间的手粗野的用力,想将这个没心少肺的女子看穿。   “为何喜欢本王?”   阿颜正心生泛滥,哪能好好思考什么问题。   便只能想了个最不易出错的回答,   “因为殿下救了阿颜。”   刚说完,身下却感觉到一疼。   这是裴湛在表示他的不满。   他确实不喜欢她的回答,如若当时救她的是别人,她也会在人身侧如此婉转不成。   他不反驳,却用行动表达着他的不满。   阿颜不知道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自她说后,裴湛便如饿狼,差不多活吞了她。   事罢,额前的发丝已被汗液浸湿,如今如她一样,服服帖帖地倚靠着。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裴湛起身的声音,随后又进来了两个侍女,替她擦身后,她才又彻底睡了过去。   …   清晨微露,阳光正好,阿颜却是连一个小拇指都懒得动。   她做梦了。   梦见自己有了一方宅院,桃子在院中嬉闹,她则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暖意散在院中各个角落,枝头的桃花盛开,结出累累桃果。   正惬意之时,却忽而被人覆上了手背。   激得她马上睁开了眼过来。   “嬷嬷,是您呀。”   姜嬷嬷一进来,就只见人一动不动的躺着,便是连胸前的起伏都没有,安静的可怕,她这才试了试温度。   谁知她一搭上,阿颜就睁开了眼,着实吓了她一跳。   不过,看着她寝衣下的缀红,姜嬷嬷已然忘记了阿颜方才那一瞬警惕冰窟的眼神。   反而叹了口气,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   “娘子,方才皇后娘娘那边传话来,说想见娘子一面。”   姜嬷嬷这边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颜娘子曾经是长公主府上的婢女,皇后娘娘正是长公主与高国公的长女,颜娘子之前还与皇后娘娘的胞妹安和县主有那些恩恩怨怨,这莫不是…   想着想着,便在犹豫要不要去告知王爷,可若是王爷因此与皇后娘娘一派结怨,那她是万死难辞其咎。   如此一来,也只好委屈一下颜娘子了。   “皇后娘娘吗?”   阿颜一听秦鸢华要见她,也是有些不解,特别是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   不经觉着有些头疼。   她倒不担心秦鸢华会认出她,她们只在多年前打过一次照面,而她这些年来变化很大,况且容貌相似之人也不少,再见,应当也是认不出她的。   只是为何这次要见她。   “正是,来人还问说,不知娘子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听姜嬷嬷这么一嘴,阿颜好像是想通了什么,难怪,裴湛会有舒痕膏从宫中带来,原来不是来自太后,而是皇后。   即便是想明白了缘由,也不乏有些头疼。   她始终对见秦鸢华很排斥,更不用说是去如此近的与她接触和相处。   阿颜还记得第一次见秦鸢华的场景,那是六年前。   那时裴竞正在与秦家议亲,为此,当时长公主与太后安排了两人先见上一面。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秦鸢华,即便只是站在远远的,阴暗的角落里,   她还是看到了一身华服的秦鸢华,拿着团扇,身前绣着大朵的芙蓉花,在日头下熠熠生姿。   人家发髻上的珠钗晃过她的眼,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这么高贵无暇,高贵到连下马车时都要踩在那锦绣软垫上。   她原本想趁无人的时候摸一摸那脚垫,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绸缎,上面甚至还绣着木兰。   可她才用指尖轻轻碰到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了秦鸢华正被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也是那时,十四岁的她第一次正面见到了十七岁的秦鸢华。   她吓到了,怕她怪罪她摸了她的脚垫,心下一害怕,便只会跪了下来求情,更是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秦鸢华当她是裴竞府中的小丫鬟,也不与她计较,被逗笑般笑着叫她起来,还让人给了她一块绢帕擦脸。   她的每一处都彰显著精致华贵,便是鞋上的刺绣都带着金线,连笑,都如同天上的浩然皎月俯视溃烂的污泥,带着慈悲,又带着怜悯。   其实,秦鸢华明明比大多数人都对自己友善,她却最终还是落荒而逃。   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有那般大的区别,如同一个在云端上,一个在尘埃中。   也是自此之后,她再也不敢仰望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   “娘子,娘子。”   姜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年为何如此自卑,现在想来,或许是当初的自己太弱小了。   “对不起,嬷嬷,我刚刚…”   她承认,她之前是嫉妒秦鸢华的,嫉妒她的方方面面,其实也不仅仅是秦鸢华,只是秦鸢华刚刚完美的过分罢了。   “老身知道的,娘子也不用太过不安,皇后娘娘最是贤良温舒之人,自是不会为难娘子的。”   是呀,贤良温舒,这四个字最适合她了,秦鸢华其实和她妹妹安和有很大的不同,秦鸢华是温柔的,更不会苛待奴仆杂役,甚至,她对下人也多有宽容。   有时候都不知道她图什么,可以这么一心一意对着裴竞,她就觉着裴竞压根配不上秦鸢华。   “是。”   阿颜收敛下自己的回忆,按着姜嬷嬷与她说的,在觐见皇后前沐了个浴。   …   依着吩咐,阿颜去皇后的营帐见秦鸢华,临了,她还有一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提步走了进去。   皇后规格的营帐果然华丽,比起行宫来,也是不遑多让。   一进去,阿颜便看见除了坐在正中间的秦鸢华和一旁的安和县主外,谢婉芸竟然也在。   阿颜确实没见过谢婉芸,芸贵嫔是裴竞在她离开汴京之后封的嫔妃,她之前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更遑论了解她了。   便是之后,她也不会去了解。   跪下依次问安,她便听见左手边,谢婉芸以扇遮着唇,说道:“哟,宁王殿下的眼光就是好。”   似是黄鹂鸟的声音,清脆婉转,她倒是不知道裴竞喜欢这样的。   谢婉芸说话间,还睥了安和县主一眼。   阿颜低着头,都可以想象安和县主如今定是一副很生气,又拼命憋着的模样。   看来谢婉芸和秦鸢华都已经斗到明面上了。   安和确实很气,这不就是在说四表哥看不上她,是因为她不如一个丫鬟,但也不敢在长姐面前放肆,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她长姐了。   可想想还是很气,越想越气,还是忍不住回嘴道:   “再好也是个没名分的,连个妾室都不是。”   说完,就被她长姐扯了衣袖,在她眼神示意下,低头闭上了嘴。   “颜姑娘莫要在意。”   秦鸢华的声音唤起了阿颜的回忆,那时她也是用着相同的语调问她有没有事。   “奴婢不敢。”   “颜姑娘别跪着了,落座吧。”   “奴婢不敢。”   和这三人一同落座,她还真怕有什么事非。   人也不为难她,站着也让她站着了。   果然在随后这三人的话里话外间,除了皇后关心了一下她的伤势,其余的二人不外乎就是一方奚落一方无宠,一方讽刺人就是个妾室,还连个妃位都够不上。   不过,这也证实了阿颜的猜测,裴湛之前为她出了头。   为何?   谢婉芸和安和争得激烈,秦鸢华却将目光放在了进来的后一直站在一旁的阿颜身上。   她总有种熟悉感。   可也说不上哪里像,明明一点也不像谢婉芸,可看着她,就容易想到谢婉芸。   作者有话说:   十四岁的颜荇,自卑敏感   二十岁的颜荇,我最棒   希望大家都能自信满满,虽然这世上自己不一定是什么最好的,但是大家都是独特的。   题外话:   想起来,好像大部分学校都快到考试周了,我想起之前上大学的时候时候,也是这个时间点上,当时在上一个考研辅导班,这种一般都是节假日上课,快到端午了,我就去辅导班请假。   “老师,我们学校端午节那天要考试,我要请个假。”   “端午节?你们考试。”   “嗯嗯,是的。”   我感觉到后面老师都没信,但那次我们学校确实安排在端午节那天考试… 第29章   等至日落西山之际,阿颜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借着窗口洒映下来的余晖,将烫伤膏抹上了自己的右手虎口。   清凉的药性缓和了手上传来的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朝着伤口吹了一口气,带来的凉意驱淡了那一片通红。   只是当手指浅碰处,还是有一点疼。   也不知这么明显且愚笨的报复她的方法,安和想了多久。   方才安和让她奉上一盏热茶给她,却在伸手接过之际,故意打翻在她的手上。   偏偏又要做出那一副故作惊恐的神情,显得那般拙劣。   她有猜到一点她的把戏,但也只有一点,因为她不敢相信,真有人用这种方法。   等那滚水落下,她还是要依照本能得躲开,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长期的历练,早已使她可以强忍住自己的本能。   只是,安和耍的总是这些没过脑子的小手段,很难想象她与秦鸢华竟然真的是一母同胞。   “娘子,娘子。”   阿颜这厢刚上完药,便听得姜嬷嬷疾步往这边走来的动静。   抬眸望向门口,顺势将手掩入袖中,装作无事一般迎了出去。   “嬷嬷,我在。”   才刚走至帐外,便看见姜嬷嬷脸上带着急色,将人请入帐内坐下,左手递上一盏茶后,   阿颜适才开口问道:   “这是发生了何事,嬷嬷怎会如此着急。”   姜嬷嬷确实也是着急了,原本让人家放下心的话,后头自己想想却静不下心来,生怕颜娘子在皇后娘娘面前说错什么话,见人如今还全乎着,才将心放到肚子里来。   “可还都好?”   连茶都没喝,只望着她,急行行地开口问道。   听到询问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干哑,侧目间看着姜嬷嬷头上渗出的细汗,阿颜暮然只觉着有些扎眼。   她唱着戏,扮着假,便也自然希望他人对自己亦是如此。   她不怕那牛鬼蛇神的心机,却怕那纯粹的关心。   虽然她知道姜嬷嬷对她或许只有些许的怜惜,因着她那半真半假的身世也好,又或者是因为裴湛,可总好过她,好过周有崖等人。   微微垂下眼眸,阿颜低着脑袋点了点头,只轻声回道:   “自是好的,皇后娘娘宽仁,能有什么事。”   “那便好,那便好。”   姜嬷嬷顺了顺心口,她刚刚走得有了那么些急了。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她有时候会想,若她有个女儿,想来也就是颜娘子这样的年纪。   想来,若是日后时运不济,自己也可以与她做个伴,总好过一个人孤苦无依,零落飘零得好。   最好再来一个小娃子。   “嬷嬷在想什么?”   姜嬷嬷的目光盯上了阿颜的小腹,若是这里头能出来一个小主子,必定是个极漂亮的娃娃。   才想到一半,姜嬷嬷连忙止住了这个念头,王爷正妻还未娶,哪里能有个庶子庶女。   “没…没什么。”   阿颜看着姜嬷嬷心虚地喝了一口茶,也知道定是没有同她说实话的。   如今,这上了点年纪大人都这般口是心非了吗?   姜嬷嬷这边坐上了一刻钟,见人好好的没事,才起身离开。   离开前,看她衣着单薄,探了探她手背的温度,还不忘嘱托她这几天天气会转凉,让她加件衣裳。   不知为何,送走姜嬷嬷之后,阿颜反而松了一口气。   见她右手处,红痕更是明显了一些。   她知道,她原本可以凭着这伤再博一次同情,可她却下意识地遮挡了起来。   谋人心者,自是不懂信任二字。   …   她这边才送走了姜嬷嬷,那厢,裴湛便派人来叫她前去服侍。   倒也不奇怪,昨日夜里,裴湛的意思就是要和她保持这番关系了。   换上一件浅蓝色的衣裙,重新打理了一下发髻,甚至还坐在梳妆台前好好描了眉,抹了一番口脂才前去赴约。   阿颜知道,裴湛喜欢的是素雅沉静的女子,起码好好穿着衣服的时候是这样的。   今日真忙,忙到她都还没好好吃个饭,最好一会裴湛可以让她用个饭。   “坐。”   阿颜一进裴湛的营帐,却见裴湛已经落座于桌前,而桌前也摆上了晚膳,有足足六菜一汤,三荤三素。   她觉着裴湛一个人绝对吃不完。   阿颜“乖巧”地顺着裴湛的目光坐在了一旁,表现得有些无措一般,目光闪躲,最后低下头,看向地面。   “不是你说要本王陪你用一次膳吗?”   自人一进来,裴湛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烛火的哑光落于她的身上,女子肌肤白皙,如那邢窑白瓷。   连握在手上都有相同的触感。   她不应该是什么浩荡皎月,她或许更是那炙热烈阳,不然也不会引得他这般干渴。   这手中的茶水,远不能解这般近渴。   阿颜反应了一下,他不提,她自己都忘了她说过这样的话。   “奴婢没想到殿下还记得。”   带着期盼和欣喜,阿颜慢慢抬眸看向了裴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的裴湛带着那么一丝…任达不拘?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暇意得看着她。   看得她有些发毛。   “吃吧。”   这倒是有些出乎阿颜的意料,她竟然还真的能吃上一顿。   这菜色,看着就很香。   “多谢殿下。”   阿颜也不多客气,拿起筷着,便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芜菁。   她小时候,隔壁的玩伴,总是会偷自家种的芜菁给她,他们就一同生吃起来,可最后还是被隔壁的大婶发现了。   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没有?   有时候想想,也幸亏她的父母将她发卖了,不然若是死守着她,她早就成了别人的腹中肉。   哪里还有机会坐在这里。   “你手怎么回事?”   阿颜还在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她刚才思绪是走远了一些,可想她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才是吧。   半响,才注意到是她遮住烫伤的衣袖落了下来。   其实她没想像上次那样用伤引裴湛的注意,毕竟,再引起裴竞注目,更是麻烦。   只是她刚刚确实走神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那一趟生死关头走下来,很多事情都慢慢回忆了起来。   “奴婢愚笨,不小心烫了一下。”   听她的回答,裴湛反而更是以一种探究的神色看向她。   或许他在想,这女子莫不是以退为进。   “那这宫内的烫伤膏,效果可好?”   阿颜抿了抿唇,她倒不知,裴湛也对药膏这么有研究。   不由将手凑近鼻尖闻了闻。   是和她以前用的不太一样。   “怎么?闻出来了?”   裴湛一直都知道这女子很聪慧,若是她能出身在官宦人家,必是名动一方的才女,若是男子,文武之中,也必有一方可以建功立业。   看着她这般,心里不免觉着有些可惜。   “嗯…”   “就只是烫伤而已…不打紧的。”   像是掩饰心中的紧张,阿颜使着筷子,往嘴里又塞了一口米饭。   见她一副饿坏了样子,裴湛想起,这女子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一副心虚的模样。   只是那红印确实明显,挂上了她大半个手背。   眼神还是阴沉了下来。   “不说?”   阿颜听不出裴湛语气中的情绪,就像她猜不透他当时对安和出手一样。   只能说这表哥表妹的关系也不见得好。   “今日,皇后娘娘派人来宣奴婢,然后…县主也在…”   断断续续间,裴湛也听出来因果,今日他一天都在审问那刺客,自是不知道白日里发生所有事情。   “不过,有皇后娘娘在,县主她也没为难奴婢。”   说罢,还朝着裴湛咧嘴笑了一下。   裴湛倏然就想起那夜,梦里的她也是如此眉眼弯弯,眨着透亮无辜的眼睛朝着他笑。   呼吸加重,下乘处一紧,耳鼓处似有打鼓般的心跳声。   他知道吸引他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比此时更清楚的。   他正喝着茶解着渴,那女子却像是懵懂无知一般,时不时地看向他。   像是拨动心上乐弦。   “看本王作甚?”   阿颜确实也可以有事,之前裴湛从宫内带回来了舒痕膏,她原本以为裴湛只是将安和的事情禀了上去,今日才知道,其中安和与叶家的婚事还要裴湛的手笔。   不得不说,裴湛还挺懂打蛇打七寸的。   他本就被她惹得生了燥,等着她回答之际,却看见人已经抹起了眼泪。   那滴滴泪花,只衬得她那水汪的眼睛更加透亮。   裴湛不免更加懆急了一些,昨晚上哭也就算了,如今哭得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本就坐不住,只得站起来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阿颜方才觉着,事情已经落到了这个节骨眼,装不知道也没必要。   索性也跟着起身,从后面一把抱过了裴湛的腰。   裴湛的腰挺细的,她知道,这一把抱起来不算太难。   而且,她承认,除了硬了一些,其他抱着还挺舒服的,是带着暖意的,像个暖手炉。   被纤细若无骨地缠上,裴湛只觉着浑身的筋骨都在用力,到没料到这女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其实也不对,她的胆子一直挺大的。   只是好像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过。   “殿下,奴婢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阿颜知道大长公主与太后的渊源,二人曾是闺中密友,说起来先帝与太后的相识还有大长公主在其中牵线搭桥的作用。   更不用说,二人如今还是姻亲关系。   除了裴竞不希望大长公主与叶家结亲之外,其他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裴湛这么做,无疑是惹了太后和大长公主不快。   而她,理应是感动的才是,她必须是。   二人做过最亲密的事,坦诚相见过,亦深入过彼此的骨血。   女子一直是有分寸的,便是极兴之时,她也不曾逾越过。   那双莲藕般的玉臂,也不曾勾过他的肩膀。   只在那日做戏时,搭上过他的脖颈。   忽而,有些心痒。   细细的一双手,十指纤纤,很漂亮。   他承认,除了她不是阿姊本人,她的每一处都合了他的心意。   阿颜见人久久没有反应,她只觉,她的泪若是落多了在这寸尺寸金的云锦上,不免可惜了一些。   只得开口道:   “殿下,阿颜会乖的,阿颜喜欢殿下的。”   女子的声声诉请,还是让裴湛满意的,嘴角不免勾出一抹笑意。   “怎么?不疼了?”   男子的声音传来,有些低沉,她又还在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她总觉着有些戏谑的味道在里面。   “还有一点,不过皇后娘娘给的烫伤膏很好用,已经还多了。”   就知道她以为的是她的手,裴湛忽然又觉着她傻得可爱。   拉过她的手,转了过来,见她泫然欲泣泪眼婆娑的模样,惹得他心痒。   抬起她的下颚,没有吻上她的唇,反而是去寻了她的眼睛。   吓得阿颜直接打了个嗝。   她都做好准备被亲嘴了,谁知道裴湛不按常理出牌,她没做准备,忽然被吻上了眼眸。   之前,裴湛哪都亲了,也没亲过她的眉眼。   也只见他那修长,骨骼分明的手,竟然还握着她的手腕。   又是一个嗝。   裴湛不免被她逗笑了,   真是哪里来的又聪慧又傻的姑娘。   半夜里,阿颜才知道,裴湛刚刚问她的疼,究竟是哪里的疼。   不过幸而,她之前还有左手是完好的。   只是第二日,不免也磨破了皮。   作者有话说:   要进入下一part大纲了,就觉着过渡很难写…   感谢在2022-06-01 17:37:39~2022-06-03 18: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缘起性空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是夜,   皇后御帐,   “姐姐,我抄不动了。”   秦鸢华不动声色地坐在安和的对面,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仍是不动声色地翻着手中的诗经。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1]   她尤记得这是当年陛下求娶她时,写在信纸上予她的诗句。   即使她知道陛下登基后便不可能像原在翊王府的时候那样只有她一个女人,可她也从未想过会出现一名女子生生夺走他全部的的宠爱。   他虽曾宽慰她说,不会让芸贵嫔越过她去,甚至不会让芸贵嫔率先诞下长子长女,可他明知她要的明明不是这些虚名。   她读遍了诗经,却再也找不出比着更能合她心意的诗句。   “姐姐…姐姐,颐儿知道错了…”   安和实在是抄不动了,见她方才求情没用,只能认命地认错了。   没办法,虽然长姐出嫁时,她才十一岁,可这些年来,也没少遭到长姐的训斥。   她今日好歹还帮着长姐挣面,结果吃力不讨好,还得被罚抄书。   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四表哥要是真在意那一个丫鬟,又怎会连个名分都不给她,不过就是图新鲜而已,等劲一过去,下人就还是下人,还是个残花败柳的下人。   她败给江枳苑好歹还没那么气。   “颐儿,当初父亲给你取名颐华,也不是那颐指气使的颐。”   秦鸢华看着对面的安和,不由长息嗟叹,原本还以为能与叶家联姻的。   她这妹妹什么时候能懂事一些。   安和自幼任性霸道她是知道的,原本她在府中还能予她一些规训,可自从她嫁人之后,母亲变更是宠溺安和,以至于安和养成了如今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便是今日,还出这种小聪明,故意打翻那茶水。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安和却是不以为然,退亲就退亲了,她也不喜欢叶家那个文弱书生。   她喜欢英雄,四表哥那样的才配的上她。   “姐姐…错了错了,妹妹知错了。”   安和嘴上说着错,心里却只希望赶紧停了这罚抄,继续下去,她的手还得废了。   连忙起身靠近,拉住秦鸢华的胳膊,撒娇地乞怜道:   “姐姐,一会姐夫该来了,是时候放妹妹回去了吧。”   听她提到陛下,秦鸢华眸下难免失落,她的夫君此时怕是去安抚芸贵嫔了才是吧,毕竟他宠着的人今日在她这受了委屈。   正当她心下自嘲时,却听得了帐外的动静。   “陛下驾到。”   “姐姐,看吧,姐夫来了。”   秦鸢华完全没有听到耳边安和的话,思绪还在那‘陛下驾到’四个字上。   下意识地整了整发髻,继而觉着,此时陛下前来哪怕是指责她教妹无方,她也认了。   她是皇后,自然该有皇后的职责。   这边还没等她整理完衣冠,裴竞便已经踏入了帐内。   “一家人,都免礼吧,坐。”   秦鸢华垂着头竭力听着裴竞的话中的语气,想从中听出些什么,她也好有所准备。   可与她想的不用的是,裴竞的话语中不带有愠怒,反而还有些漫不经心。   难不成芸贵嫔没有去告状。   可这全然不是娇纵的谢婉芸的作风。   思绪尚未理清,便只见那玄底蟒纹鞋履已然往着主位而去。   裴竞坐定后,二人才也坐了下来。   他手指在宫人刚奉上的茶杯壁上叩击,润泽的指甲偶尔磕碰,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手中的茶杯温度正好,便是泼到身上都伤不到人。   当真可惜。   “听闻,梓童今日还唤了太医,可是哪里感到不适?”   明明是问着她的近况,明明眉眼间温和含笑,可夫妻五载,她总觉着今日裴竞的话语中多有让人猜不透的地方。   正斟酌着如何回答之际,偏偏安和出身牛犊不怕虎地先开了口:   “陛下,姐姐无事,您放心好了,是一个丫鬟愚笨,端茶递水的时候将手烫到了,姐姐心善,便唤了太医给她治伤,还赏了烫伤膏给她…”   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她姐姐眉间微微皱了起来。   她不明白,陛下今日前来明明是关心姐姐的,而且还未提一句谢婉芸,怎么都是把姐姐放在前面的,怎么姐姐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原是这样,梓童无事,朕就放心了。”   看着安和这有些自鸣得意的神态,裴竞嘴角却是升起一抹笑意,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认真听着对面安和的话语。   却在心里道了一句蠢货。   怪不得阿荇选了她来利用。   “这煮茶之人也太过粗心了。”   裴竞随即将目光转向秦鸢华,拾起茶盖,手指略过茶水升起的温热的氤氲,依旧还是状似关心的语气。   “这能端上来的茶怎能烫伤人,也幸好只是伤了一个丫鬟,万一哪天伤了梓童可如何是好。”   秦鸢华默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便听得裴竞接着开口道:“这样的宫人留着也是无用,处置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裴竞几是毫无任何波澜,眼眸深处甚至还是笑意盈盈的神态。   秦鸢华下意识地求情,那宫人是她从长公主府带来的旧人,因此才由着安和胡闹了一把,可说到底也没有伤人性命。   “朕何时说过要人性命了,不过是打发人出宫而已,梓童心善,多给些银两便是了。”   不等秦鸢华反应,裴湛继而宽慰道,   “朕还有公务处理,梓童与安和叙旧便是了。”   秋夜月凉,等裴湛走后,安和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发展的太快,她刚刚…确实被姐姐吓到了,明明姐夫只说了处置,怎么姐姐就想到了要人命了呢。   “姐姐方才也太过失态了一点。”   秦鸢华却无力与她解释,她都做好要与陛下解释安和嘲讽芸贵嫔的事情,没料到陛下根本没提这件事。   之前,芸贵嫔也被人嘲讽过,那时陛下做了什么,他直接将谢婉芸从美人晋封了贵嫔,还禁了慧充容三个月的足,如今还没放出来。   难道,陛下厌倦了吗?   她兀自望向那杯奉给陛下的茶,一滴未动。   …   已过霜降,过不了几日,便回到了立冬,这天是开始转凉了。   “事情做得干净一些。”   此时的裴竞像是褪去了伪装,目光下净是冬日寒霜般的寒意,言语间亦不带有任何温度。   “是,属下遵命。”   再等等,他多的是耐心…   见陛下已在外面踌蹰了良久,内侍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可要去芸贵嫔处?”   说来也奇怪,陛下便是再宠幸芸贵嫔,也不曾让人去福宁殿服侍,多是陛下亲自去贵嫔的宫殿居所。   而这次来了弥山,虽有皇后贵嫔随驾,陛下却是一人都未曾召幸。   “不必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谢婉芸的时候,那双眼睛,同样是那样的不甘和倔强。   可看久了,那种眼神便化为了一潭春水,温顺,却也激不起任何波浪了。   …   营帐里就是有一点不好,便是一大早外头的脚步声便不绝于耳地传来,这一觉,阿颜睡得实在是不好。   睁眼时,裴湛已经不在身边了,听动静,似是天还没亮便起了。   真有精神。   这段时间,算上昨天的半次,他们一共睡了两次半,昨夜还是裴湛第一次与她同宿。   她想起昨夜,尽兴之后,裴湛一如既往想开口让她回去。   但她存了试探的心,未等他开口,便环住了裴湛的腰身。   披散的发丝落了满床。   第一次,撒上了娇。   “殿下,手疼。”   她只用呜咽的口吻说了四个字,便埋在他的胸前落泪。   等了良久,才听裴湛淡淡地吐出了“睡吧”二字。   她不习惯有人置于她的身侧酣睡,她虽勉强自己安眠,可还是在裴湛时不时的侧身中醒来。   她怕裴湛起疑,每每有意识之际,便去寻他的怀抱。   还蹭上他的臂弯。   渐渐地,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实在是太累了,熬鹰都没那么累。   …   再见裴湛时,已经是第二日随御驾回宫的时候了。   她与姜嬷嬷立在依旧枝芽青绿的树下,见他翻身上马,笔挺的身姿,少年风发,随行銮驾身侧,是少年郎应有的样子,比起裴竞,却是年轻不少。   裴竞上马车之际,还搭了裴湛的肩膀。   怎么见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阿颜第一次有了疑惑,裴竞为何要算计裴湛?   她知道裴湛手下有一批镇北军,将约五万人次,可镇北军驻扎边关,当年随裴湛进京的不足二千人。   就凭这两千人,裴湛当真会有不臣之心?   此外,裴竞最在意的估计便是出身问题。   虽为同胞兄弟,可裴竞出生时,太后还未登后位,严格来说,只有裴湛是真正出生于中宫的皇子。   当年朝臣吵得最凶的,便是这个。   即便先帝拍板裴竞亦是名正言顺的中宫嫡子,可这也是裴竞十六岁以后的事情了。   一阵秋风吹落了头上的树叶,落在了阿颜的头上和肩上,引得姜嬷嬷来替她整理,她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娘子,咋们也出发吧。”   “是,嬷嬷。”   转头,见那微远处,叶仅怀里抱着她的桃子,轻轻望向她一眼,却不做停留,直接扬长而去,仿佛只是为了让她见一面桃子。   望着御驾远去的背影,阿颜还是忍不住想,若这件事顺了裴竞的意,她是否会有机会,一个脱离皇城司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1].诗经《郑风·出其东门》   这几天是纲与纲的过渡剧情,比较散,下一大纲,我有一个特别想写的剧情,嘻嘻。   希望今天收藏能到160…150也行   嗯…到不了也没关系,许个愿。   谢谢缘起性空、?、都不考吧、漠河呀tl、莎、蝙同学的鼓励,我很受用。   我知道还有其他同学,但是不知道大家的id   欢迎大家评论互动,意见都可以提,我也想看看大家喜欢什么。   就是如果说我的问题,手下留情一点。 第31章   自弥山秋猎结束后,这一个半月来,日子可以说是波澜不惊,好似是她的一场梦。   阿颜又一次住进了桂山院,好像真的成了旁人口中,裴湛的家雀,“主人”不在的时候,乖乖地守在一方院子里等着他,等人回来的时候,又得高高兴兴地陪人用餐,陪人共寝。   唯一值得她上心一点的,是院子里多了一只赤狐,就是上次裴湛提在笼子里的那一只。   她问过,为何公主的狐狸要养在她这里。   裴湛只说裴妩这几日不便养它,要她照看几日,结果几日就已经一月有余了。   她倒是不介意,反正她也正好有经验。   而且,这只赤狐也有灵性,也喜欢窝在她的怀里。   她看了,赤狐是母的,正好能和桃子凑一对也说不准。   只是她都如此乖顺了,裴湛还嫌弃她不认字,要她空闲的时候看书认字,为此还给她请了一个女先生。   女先生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在女学任职,教授诗词,人虽古板了一些,开口闭口都是女德女戒,可阿颜还挺喜欢她的,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着如今能如此有原则的人也是不多见了。   只可惜一月才来四天。   不过有时候又太过古板了一些,因此偶尔间话语上,总是对她这种“通房”难以理解一些。   昨儿还与她说什么她应当要主动退避,而不是巴着宁王来看她。   大致是这个意思吧,记不太清了,她当时走神了,别的不知道,估计老师是被她气到了。   于是今日,便又是她一个人闷在院子里读书认字。   她虽认字,可暗卫的训练时间紧促,若非必要,也是不会叫她学什么诗词歌赋的,因此她如今读来这诗书上的字,倒还真觉着新奇,日子也不算太难捱。   “在看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她前方传来,阿颜那由书挡着的脸换上了一个笑容。   放下书,随即欢欢喜喜地从书桌前凳子上站了起来。   “殿下…奴婢是在认字。”   低眉抬眸间,又问道,   “您今日怎得空了?”   “今日军营无事。”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眼前带着娇笑的女子略带羞涩地小步朝他走来。   只离着将将十步路,女子便落入了他的怀中,搂上了他的脖颈。   与她方才念着“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正经模样真是毫不相干。[1]   “殿下是特意来看奴婢的吗?”   这一个月来,她可以说是“得寸进尺”,不断试探着裴湛对她的容忍在何处。   她发现,像这种的撒娇,裴湛还是很受用的,她偶尔间无理取闹一会,惹了裴湛不高兴,她哭一哭,服一服软,让他在夜晚“欺负”一下,裴湛也不会真的冷落了她。   所以,她才敢有恃无恐了一些。   继而将她带着些许淡红的脸靠上了裴湛的胸膛。   他的心跳于她所料般加快了些许。   想她平日里表现都还不错,他应该是满意的。   只是,裴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先放手。   阿颜最懂进退,自是听话地离开了他的怀抱,小小地后退了一步,又表现地有一些急促不安。   小心翼翼地一瞥,心下感觉裴湛有点心事萦绕的模样,连他的嘴角都有些紧绷的意味在里头。   “这些日子可有学了些什么?”   裴湛一边问她,一边往她方才的桌子边上走,抬手拾起了她方才的反扣在书桌上的那本书,正好是那首暮江吟。   阿颜觉着裴湛心里指定有事,毕竟之前虽然找了老师让她识字,可裴湛却从未过问过她的进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奈何如今三天不见得能出个门,没有消息,便也无从得知裴湛的心事是什么,更不用说能做什么解语花了。   “有的有的,奴婢读了二十首诗,背下来了十首,能默写下来了三首,认下来了两百多个字,会写将近一百个字了。”   明明这一点都没有可以骄傲的地方。   可看着女子这般认真掰着手指认真数给他听的模样,听着她略带炫耀的声音,心中的烦躁也渐渐消腾了下去。   “那写给本王看看。”   “就这首暮江吟吧。”   “是。”   阿颜迈着脚步,走到裴湛身侧,执起一旁的毛笔,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提笔落字,写得相当认真也尤其的慢,最终在“铺”字上犯了难。   只得煞有介事将笔端抵在自己下颌,故作沉思。   最后,实在写不出,只能心虚地看向裴湛,又在对方察觉时,将目光收了回去。   最后,二十八字的诗句,整整空了四个字的位置。   “殿下,奴婢错了。”   正垂着脑袋“反省”的时候,裴湛从后面环住了她,他的右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本能地回头,只见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身躯正在她的身后,与她只隔了几件衣衫的距离。   深秋时节,她却感受到了一股暖意融融。   “你学了这么久,怎么执笔的姿势还是这么丑。”   和她之前一样,真是毫无半点长进,便是这字,都一样的丑。   裴湛这话语间认真的很,不似那种调笑的意味。   只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裴湛带着她的手填下了诗中的空缺。   这四个字苍劲有力,与她写在纸上的字囫囵吞枣的笔画有着天壤之别,明明二十八字的诗句,却像是不同的诗句。   显得比刚刚更不协调。   “殿下真厉害。”   裴湛不回应她的夸赞,开始调整她握笔的姿势。   “这样才对。”   “是,奴婢知道了。”   阿颜看着自己握笔的手,回忆起她当年第一次执笔写字的时候,因为写错了一个字,被人狠狠用藤条打了手腕。   明明伤已经好了,可总觉着还会隐隐作疼。   “殿下,殿下这么厉害,连写的字都这么好看,就不要不高兴了。”   阿颜转过身看着裴湛,眼里尽是她所有能有的认真。   “殿下,笑起来才好看。”   话落,踮起脚尖,在裴湛嘴角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立马又缩了回去。   只又将头低下埋入他的胸膛,她有些拿不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献吻,万一裴湛不吃这套…   不过,她等了半响,没等来裴湛的反应,却感受到了包裹她的暖意升温了。   继而,头顶部传来裴湛的低笑。   裴湛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颏,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地低头落下吻来。   她仰着头,回应得吃力,踮起脚来,也只能恰好够上他的眉间。   像是厌烦了低头亲吻,裴湛一把架起她,将她安置在了书桌上,金津玉液互融。   “下次,胆子再大一些。”   裴湛低哑嗓音间又混着一些不满。   继续争夺着她的呼吸。   这还是,第一次,在大白天。   “干净了?”   裴湛的手抚过密羽,勾得她眼角起了一抹艳红。   “嗯。”   交颈相抵,阿颜点了点头,脸上已是泛起了潮红。   她前几日葵水来了,裴湛估计也素了几日,不然也不会在这朗朗青日下,就情不自禁。   他并未直接闯入。   墨块研磨着砚台。   直叫她的细雨落入山间青木。   却不叫她尽兴。   “殿下,殿下。”   女子的声音中带着凄诉,纵然他理智上并不喜欢,也愿与她共沉沦。   原本一切都顺着阿颜能预料的方向发展,想着裴湛不开心,让他发泄一下就好了,顺便还能促进一下他对她的信任。   可谁知,才进到一半,便被院子里栗子的叫声打断了。   栗子是她给那只赤狐取得名字,她觉着很合适。   栗子不会无缘无故地叫,定是有人来了,还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果然,郑域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阿颜心里幸许,刚才门是关上的。   被这么一打断,自是兴致都下去了,裴湛也只能出了去。   阿颜舔了舔有些干薄的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先是帮着裴湛整理了一下衣衫,都有些皱了。   “知道了。”   裴湛对着门外回到。   比起阿颜气息还有些紊乱,裴湛却是早早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殿下,您晚上…”   她承认,她有些不满,想要他。   “嗯。”   裴湛淡淡地回答,却足了她的一片心意。   她知道,在这上面,裴湛也是不愿将就了他自己。   毕竟,这一月里,裴湛只要留宿,总得与她整些新花样。   “那奴婢一会也等着殿下用膳。”   一如既往,含情脉脉地看着裴湛。   像是被她蛊惑一般,潮红的面色,殷红的眼角,裴湛抬手整了整她额前的碎发。   她的额头其实很漂亮,不应该被这寸缕碎发遮了光景。   净手过后,裴湛才推开门,与郑家兄弟多了耳语。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又或者是栗子还在叫嚣,她听不太清。   只是,当她整理完身上也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只见裴湛的面色更是难看了一些。   只远远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交代,便匆匆离了去。   郑家兄弟也紧紧跟在身后出了门。   直觉告诉阿颜,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直至夜里亥时,桂山院都没有出现裴湛的身影。   她跟着姜嬷嬷做的一桌菜都已经热上了好几遍。   作者有话说:   我也希望可以有很多人看我的文,嘿嘿。   这本就按自己的喜好写了,等我下本学学热文是怎么写的。   或者等我赚了钱,把自己砸向霸王票日榜。   之前许愿6.7号的更新可以在那天收藏到160,然后日更,在6.8号早上到了160,我来努力更新了…   大家真的助力梦想。   感谢在2022-06-05 17:59:49~2022-06-07 17: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缘起性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漠河呀tl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唐白居易《暮江吟》 第32章   “啊呀!真真好看,娘子穿这身衣服真是顶顶的好看。”   姜嬷嬷夸得认真,咧嘴看着她一边笑一边点头。   阿颜也在不经意间弯上了嘴角,低头看了一眼穿在身上的衣裳,一件翠蓝色云波纹织锦襦裙。   尤其是在日头下,细滑得可以逆光。   这匹织锦面料是裴湛放了她鸽子第二日派人送来给她的,她虽不懂布料女工,但摸着也知道这匹布料是桑蚕丝所织,应当是难得的上品。   姜嬷嬷特意替她找了一位裁缝铺的老师傅加急给她赶出来了这身衣裳。   好看是好看,穿着也很舒服,就是不太方便。   尤其是这面料,感觉她手掌上稍微起点茧子就会把这表面勾出丝来。   而且还难清洗得很。   “娘子肤白,这深色的衣服更衬娘子。”   姜嬷嬷立在身前,手掌搭在她的阿颜的手肘处,笑盈盈地打量着她,即使她一直知道颜娘子长得好,可平时人穿着素净,喜欢那淡颜色的衣服,不能说不好看,但就是本应是牡丹,奈何非要做那玉兰。   这换上这一身,当真是好看极了,艳丽而不媚俗,腰带束在腰身上,勾勒出这曲线,哪个男子不喜欢。   王爷眼光就是好,知道什么颜色最衬娘子。   “嬷嬷谬赞了。”   轻声细语下,阿颜的手指卷着身前的腰带,以显示她的不好意思。   其实裴湛失约的事,她从他离开之时那样的神情中便有了猜测。   之前他既说军营无事,想来当时郑家兄弟来报的应该是他的私事。   只是回想她几个月前也负了裴湛的一次约,那时她可是被掐了下巴,还被赶出了桂山院,可好歹那日她还回来了,满打满算也就让他等了一个时辰。   可那夜她等到了半夜,都没等来个替他传话的,而且裴湛这几日也都没露面,除了叫人在第二日送来了这么两匹布料外,到现在连个解释都还没给她。   当真还有点愤懑不平,说到底,不就是拿了两匹布料打发她而已,真当她稀罕。   即便在心里面翻了好多下白眼,阿颜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可人。   连说话都是软绵绵的。   这样的话说久了,她都快忘记自己原本说话的方式了。   “老身说的都是实话,便是王爷见了也是会喜欢的。”   末了,琢磨着心里的话语,继续拉着阿颜安慰道:   “王爷他心里肯定是有娘子的,这可是苏州产的织锦,还有这成色也是一等一的,可见王爷必是念着娘子的。”   姜嬷嬷说的兴起,阿颜却捕捉到了话里“苏州”二字。   为何偏偏是苏州的织锦?   据她所知,今年苏州的桑蚕产量并不理想,便是上贡的锦帛都比往年要少。   为此,今年在个显贵世家中用的最多的还是川渝那边的蜀锦。   苏州…   阿颜心下忽然有了猜测,好像有些知道了裴湛这几日异样的原因了。   “娘子也不要太过伤怀才是。”   姜嬷嬷安慰的话语落入她的耳中,阿颜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因为想事情,面上显得愁容了一些。   “嬷嬷宽心,阿颜知道自己的位置。”   “殿下能记着阿颜,阿颜就心满意足了。”   姜嬷嬷可以安慰说裴湛或许看重她,可她却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无名无份,在裴湛面前或许还可以试探,但在姜嬷嬷面前,便要时刻保持谦让的模样,才不会让人与她起疑。   不出她所料,从姜嬷嬷露出的欣慰神态上,她便可以看出她的回答令人很是满意。   “好孩子,来来来,老身替你梳个妆。”   说着,便拉着阿颜做到了梳妆台前,着手先是为她梳起了发髻。   不得不承认,姜嬷嬷的手艺果然是御用的,比起她,有过之无不及。   “哒哒哒…”   姜嬷嬷才刚替她上完妆,门外便响起了匆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门口传来了杏儿带着气喘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必是急三火四地跑着过来的。   “王爷…王爷回来了,正在正堂…”   “真的!”   阿颜尽力做出一副欣喜的表情,像是这凳子已经承载不住她的喜悦,欢欢喜喜地起身,提溜起裙摆,与姜嬷嬷对视一眼便往门口小跑而去。   杏儿反应慢,想拉住她,却扑了个空。   急得她只会连连跺脚。   “怎么了这是,王爷回来不是好事吗?看娘子她多高兴。”   杏儿的话语抻在口中,憋了好一会才对着姜嬷嬷说道:   “可…可正堂里不止王爷一人…”   …   阿颜只一心“兴冲冲”地从转角处转进了正堂,还离着裴湛有些距离,便开口带着欢喜唤出了声。   “殿下。”   只可惜那娇软嗓音下第二声“殿下”还未说出口,就淹没在了嗓子眼中。   这明亮的屋子里,除了如今背对着她的裴湛,对面还有一个人。   一位女子。   浅绿色的衣裙下,皎皎的肌肤,一双柳叶眉,荔枝眼,明眸皓齿,点点绛唇。   温婉可人,落落大方。   只是挽起的妇人发髻,以及微微隆起的小腹,诉言着,这是一位已婚的夫人。   只是这眉眼间,让阿颜难以脱眼,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   笑容也顿在了嘴角。   可她才落目仅一会,便被一个高俊的身影转身挡住了视线。   全然遮住了对面的女子。   裴湛没想到这女子就这样冒了出来,下意识便挡在了二人中间。   他想他是一定是因为不愿让阿姊见到一个与她相像的女子出现在他府上,才会如此的。   不然,他想不出第二个原由。   “你怎么来了?”   明明还是同样的一张脸,可听起来却比刚刚多了几分陌生的不耐烦。   与她方才在转角处听他那温柔且有耐心的声音截然相反,想来也是他与人交谈太过专心,才未曾注意到她来时的脚步声。   裴湛带着些许紧戒的眼神袭来,阿颜只得收起目光,做出一副缩手缩脚的模样,双手垂在身前,磨搓着两侧的裙边,“慌乱”地不知所措。   “殿下恕罪,奴…奴婢…这就回去。”   说话间,原本抬起着的带着笑意的眼神垂眸,只留下慌乱在她的脸上,“惊慌失措”下只能低下头,连呼吸都紧张的加重了几分。   想来裴湛如今看她的眼神怕是能淬出冰来,毕竟她可是坏了裴湛与佳人的独处。   没再多停留半步,她只得转身在“仓皇”下“逃离”了此处。   逃离的半途,遇上了赶来此处的姜嬷嬷和杏儿。   “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想她“委屈”上头,而且有些话也不便多说,便只能用眼泪诉说了。   “没…没什么,方才…方才奴婢打扰到王爷了。”   杏儿或许不解,可姜嬷嬷活了那么些年,自是知道情况没那么简单,只是见人哭得这般凄凉,问题到了嘴边也之好先咽下去。   陪着人先回房再说。   …   正堂中   裴湛还盯着方才女子离去的方向。   不禁想,她方才见到了吗?   “殿下,殿下。”   背后传来的声音拉回了裴湛的神思,眼神也恢复了原先平和的模样。   “阿姊。”   裴湛转身才发现,方才那一抹亮蓝,竟衬得阿姊的颜色单薄了许多。   “想来殿下还有事,臣妇便不多做打扰了。”   “没…没事,无关之人而已。”   只是说话间,多了他从未有过的心虚。   郑沅没再多问,她知道若是眼前的人若是不愿意说,便是什么也撬不开他的嘴。   他从小便是这样的。   “臣妇本也就是来感谢殿下为臣妇请来了太医,这才保了我与腹中胎儿的平安,还望殿下收下臣妇的一番心意。”   抬手便将桌子上的一篮糕点往裴湛的方向推了推。   “殿下不要见笑,想来殿下什么都不缺,臣妇也就只有这点手艺还拿得出手。”   “臣妇特意没加糖,应该是殿下的口味。”   看着这一盒糕点,裴湛想起他在边关时,最喜欢的便是这些江南来的糕点。   只是如今看来,才想起他已经多年未曾尝到了,早已经忘记了当初为何会喜欢。   “阿姊无事便好,劳阿姊费心了。”   裴湛应得很淡,许是方才那女子扰了他的心情。   停了半响后,   郑沅摸着小腹,才若有所思地试探道:“殿下的那匹织锦很美,理应穿在那样的佳人身上才对。”   经此提醒,裴湛才想起,怪不得方才见那女子身上的衣裳眼熟,原来是那一匹织锦。   半月前,他听闻阿姊一家回京,想着阿姊原是苏州人士,便命人寻了两匹苏州织锦送去。   只是没想到阿姊命人退了回来,后头管家问他如何处理,他想起之前失了那女子的约,便顺口让人将那布匹去做了补偿。   原来那颜色这般衬她。   “阿姊,她…”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人确实是他的。   “看的出来,那姑娘很喜欢殿下。”   阿颜刚才看见了郑沅,郑沅又岂会没看见她。   往事不可追,她只希望殿下可以珍惜眼前人。   那姑娘很漂亮,与他也很般配。   送走了阿姊后,裴湛脑海中便又想起了阿姊方才说那女子喜欢他。   是喜欢吧?   他知道,她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说:   说要日更的,但是有些勉强,惭愧!   可能会要改,但大致就是这么个剧情,明天有没有,看我的进度了,还是先保质,惭愧至极,对不起!!   感谢在2022-06-07 17:15:29~2022-06-08 22:1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筱薛、理智看文,讨厌舔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知道还能不能许愿,希望今天收藏170 第33章   “嬷嬷,我…我没事。”   阿颜嘴上说着无事,却不停地拿指间擦着眼泪,眼泪汪汪的模样,吐字间已经多是哽咽,任谁看了都只觉着她伤心的很。   只可惜杏儿迟钝,说也说不明白,姜嬷嬷听着那话里话外,就只听出来与王爷在一同的是位女子。   偏得这一路走到了桂山院,颜娘子也一言不发,只低垂着个脑袋,整个人也心不在焉的,问她发生了什么,过好一刻才抬起眸来,怔怔的模样,却还是问不出来半句话。   整个人便如失了魂一般。   “那娘子先…休息休息。”   姜嬷嬷本想说“冷静”,可又怕这词刺激到阿颜,斟酌了一下,还是换了个词。   一回想,这几日,王爷确实都不曾归府,难不成当真的…有了新欢?   结果刚带人回府,就被阿颜撞见了,王爷一生气,便训斥了她,否则,人怎会哭得如此梨花带雨。   “劳嬷嬷费心了。”   简单福上一礼后,阿颜便回到屋内,转身间只黯然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一瞬,一副吞声忍泪的模样,直叫人看得揪心。   阿颜背靠着漆雕木门,听着门外二人离去的脚步声,才敛起了眼泪。   哭多了,连面颊都红了,一碰都有些火辣辣得疼。   只是再抬眼,乌亮的眸子里已经换上了清明。   坐到了桌前,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眼神扫过脚下,才发现脚上的布鞋已经沾了湿漉漉的泥泞。   鞋履都很便宜,没什么好心疼的。   只可惜了这上等的织锦,方才她跑太快,踏过了那留有昨夜雨水的坑洼处,溅得裙摆处多是泥泞。   好歹也是裴湛对心上人的一番心意,就被她这么糟蹋了。   回想起他方才拦在她身前的动作,是有多怕郑沅看见她。   其实也是,如果是她养了个情.人,估计也不愿意让正主发现,否则岂不是会让正主庆幸当初没傻傻地等着他。   如此一来,也补上了她消息的缺口,她当裴湛那日为何心情不佳,连对她都多有粗劣,原来是因为杨铧廷夫妇回京了。   看郑沅的身子,怕是已有小半年的身孕了,也不知“旧情人”相见,裴湛是什么感受。   要说可惜,她都替裴湛感到命运弄人。   郑沅比裴湛大上两岁,身上有一门自娘胎里便定下的婚事,对象便是郑父结拜兄弟的儿子,杨家的大郎,原本二人早该在郑沅及笈过后成亲。   其实若郑家姑娘早早同杨大郎成了亲,估计裴湛也不会起了这男女之间的心思。   可偏偏裴湛遇上郑沅时,人家正在为她母亲守那三年的孝期,于是原本的婚事便搁置了下来。   阿颜不信裴湛没起过坏人姻缘的想法,可巧的便是郑沅的守孝期才过不久,先帝便驾崩了,先帝这么一走,民间一年之内不嫁娶,可裴湛身为皇子却得等上三年。   那时郑沅已经十九,等上一年便到了二十,在众人眼中早成了没人要的姑娘,更何况再等上三年。   偏偏那时裴湛只有十七,想来任谁都不会有信心,一个王爷在回京城待上这么些年后还会记得一个边关的女子。   更别提会排除万难去迎娶一个边关校尉的女儿做正妃。   而杨家大郎一直都等着她孝期结束,也陪着三年内都没有娶妻,估摸着郑家也是思量再三下,便还是守了与杨家的约,并在国丧一过便成了亲。   最后就只徒留裴湛一人神伤。   想想,阿颜竟然觉着有那么些许惋惜。   不过幸好裴湛没有真的娶了郑沅,不然她怎么也过不去心里的这关按着如今的方式接近裴湛。   想到这里,阿颜不经然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颜荇啊颜荇,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大美人不成,裴湛若是得了那梦中的明月,哪里还会注意你这水中的幻月。   到时候难免不得多受裴竞的为难。   想到裴竞,阿颜不免耷拉了下来,撑着下巴靠在了桌上。   还不知自己将来是个什么结局,或许哪一日被裴湛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她两头为敌,兴许草席子一裹,便长眠去了乱葬岗。   好累,哭累了,也演累了。   连眼皮子都和她做起了对,慢慢地合了起来。   她没有睡着,只是想起了一场雪,是她在边关见着的雪,阿颜承认,她是羡慕郑沅的,一年前她接到裴竞与她的任务后,便在秋猎结束后去了北地。   在那边待了两个月,期间什么也没做,一直都在观察杨家。   她可以感受到郑沅很幸福,婆母和夫君都对她很好,那时她唯一的烦恼便是一直怀不上身孕,为此三天两头往寺庙中去求子。   那一日,下起了雪,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初雪落满山野的模样。   她学了郑沅的穿着,举止,说话方式甚至兴趣爱好,甚至去了她原先的家乡江南那边,可却没有办法理解她那不知道哪里来的泛滥的好心。   就像她那日上山,好心救了一个女子,还将她带回了府,结果那女子却看上了她夫君,后面来了好一出鸡飞狗跳。   说起杨铧廷,阿颜也很清楚,他肯定是被裴竞召回京的,不然郑沅怀着身孕也不会在此时长途跋涉下回京。   所以裴竞又在打什么主意。   可笑她为裴竞卖了十年的命,可有时候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真烦人,郑沅这个时候出现,怎么想都是麻烦。   …   宁王府,书房内,   “怎么?她闹上了脾气?”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姜嬷嬷向他禀报府中事物后,脱口问了这么一句。   她?   姜嬷嬷只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王爷口中的她指的是阿颜。   王府不似军营那般军纪严明,王爷又多不在府中,这几日,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也都传到了姜嬷嬷耳中。   这时王爷问起阿颜,姜嬷嬷还真拿不准如今王爷是个什么态度,问是问了,只是语气中好像也不似那般关心。   “回王爷的话,颜娘子这几日都安分地待在桂山院,并没有闹脾气。”   姜嬷嬷说的也都是实话,阿颜这几日确实一直安静地待在房间内,偶尔出个房门也不出院子,就只是给那只叫栗子的狐狸喂个吃食什么的。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那句“照顾好她”的话语也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本以为那日,顶多过几日,那女子便又会红着眼眶来问他。   会问他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却在心里觉着她一定会来找他。   他知道,她那日看到了阿姊,她那么聪明,哪里会猜不到。   可她又那么笨。   想到这里,裴湛竟然觉着有些头疼,抬手抚了抚额。   他想过,如果那女子来问他关于阿姊的事他会怎么回答。   大抵也就是让她不要想太多吧。   那她呢,她会怎么回答他?   哼!可笑,他何时开始在乎她的想法了。   …   几日后夜里,   裴湛正打算就寝时,姜嬷嬷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见到他,自顾自跪了下来,着急忙慌地就说了起来。   “王爷,王爷,颜娘子白日里烧了起来,已经看了大夫,可娘子嘴里一直念着殿下…”   “王爷,娘子她这几日伤心的很,前日里还被那赤狐抓伤了脖子…”   听言,裴湛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又闪过她红着眼眶看他的模样,明明那般脆弱,却偏偏又那么不易折,如同疾风中的野草。   可他忘了,便是山间的野草也是需要一方庇护的,否则再顽强,也会枯萎。   等他反应过来时,脚步早就出了门朝着桂山院走去。   时隔多日,再踏入桂山院时,竟然觉着萧条了许多。   推开房门,女子虚弱地枕在枕间,被褥盖到了下巴,她唇瓣微微张合,喘着急促的呼吸,微红的烛火下,也能看见女子被烧红了的两颊,微弱的明火在她眼睫处跳动,显得她脆弱易碎。   她瘦了好多,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苹果肉都消减了下去。   裴湛弯腰抬手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明明上次还正常的很,如今却异常滚烫。   “不是说请了大夫了吗?”   杏儿有些被吓着了,她平日里都没有见过王爷,更不用提被王爷这么凶得诘问了。   她是反应慢,可还是能听出王爷生气了。   “咳咳咳。”   杏儿还在想怎么回答的时候,还躺在床上的阿颜便咳嗽了起来。   裴湛刚转过的头有被她吸引了目光。   可随后,阿颜便转身,将整张脸埋入盆中,抱着床边的脸盆吐了出来。   单薄的脊背因为呕吐上下起伏,显得异常可怜。   “王爷莫怪,娘子今日已经吐了好几次了。”   杏儿怕王爷怪罪,急忙又解释道。   见那个叫杏儿的丫鬟上前熟练的替她擦拭嘴角,掩好被角,又将脸盆端了出去。   裴湛才注意到女子脖颈处包上了一层纱布。   原是被赤狐抓伤了的。   额头因为这番折腾,又渗出了细汗。   屋子里如今只有二人,裴湛便将一旁的巾帕打湿,覆上了女子的额头。   随后,裴湛还是吩咐郑昀又去请了一个大夫。   来来去去,一夜无眠。   等红烛燃尽,晨曦微露时,女子的烧才退了下去。   眼皮微动,阿颜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殿下。”   阿颜微微一转头,便看见裴湛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窗前。   不禁感慨,她这样的手段真是拙劣的很。   特别是对付男人,她想了几天,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别的可以不折损自己,就能让裴湛来找她的方式。   男人,她就没搞懂过一个。   最后不得不出此下策,按照原先的方式来一遭。   她承认她是有在慢慢消耗自己的身体,只是没料到多了的那一爪子可以让她发那么高的烧。   “殿下…咳咳咳。”   刚想放大点声音,却止不住咳了两下。   裴湛听见响动,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刹那之后,女子红了鼻尖,湿了眼眶,原本红润的薄唇犯了白。   手足无措间,只将自己埋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自我伤害不可取,小说创作大家不要当真。   还有被任何动物抓伤、咬伤,要立刻拿清水清理伤口,并及时去当地医院或疾控中心。   其实我也想了很久,有没有什么别的方式,就是觉着收拾东西走人不是女主的风格。或许等我睡上一觉就有了。   但这招,绝对不会再写第三遍了。   最近会多更,所以大概率明天还会有。   对了,这文不是很长的那种小说,虽然我现在进度慢了一些,但差不多在30-35w字,毕竟我得留好些字在男主hzc的篇幅。   大家不要觉着长抛弃我。   感谢在2022-06-08 22:11:22~2022-06-10 17:3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缘起性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自女子醒了之后,便起身坐在床上,双手环住两膝,将头埋入膝盖中,任由那黢黑的青丝垂落至腰间。   肩胛偶有起伏,间或零零碎碎的缀泣声埋没在了锦被中。   裴湛无奈,他不会哄人,尤其是女人,可昨夜他看着她梦魇时的模样,便想起来她那日倒在血泊中的情形。   明明她那腰间的伤口还留着斑驳的疤痕,却会在看到他腰前那一处箭伤时掉眼泪,继而轻轻地抚过他的伤痕,问他是不是很疼。   最后轻柔地拥住他。   偏偏她自己每次都会悄悄藏起她自己的伤痕。   其实他没有与她说过,他没有嫌弃过。   “哭过了,便把药喝了吧。”   阿颜埋首哭了一刻钟,等听到裴湛脚步挪动的声音,才颔首抬眸。   映入眼眸的便是一双苍劲有力的手,将着一碗潋黑的汤药端到她面前,阵阵苦药味入鼻,胃里不禁翻滚起来。   真是难受的很。   心下起誓,她日后若再用这种折腾自己的苦肉计了,她就不姓颜。   不对,颜字本就不是她原本的姓氏。   她那时候太小,又或者是她刻意忘记了,她记得门前的的桃树,记得田埂溪流,甚至记得门槛处有多少只鸡和鸭,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姓氏,也想不起来当初家中族老都是怎么唤自己的。   而她当初姓了颜,不过是裴竞随口一句   云鬓花颜金步摇。[1]   七个字中五个字都是姓氏,当初五个暗卫便一人拿了一个做自己的姓。   “是要本王喂你不成?”   见她迟迟不接,反而是一副游离在天外的模样,莫不是她真的变傻了。   落目于女子皙白的脸庞,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黯然无光的神情,只有眉睫弯弧上还垂挂着滴滴晶莹。   裴湛心下莫名一滞。   或许他早就沉溺于她的温柔中了。   阿颜听到了裴湛的话,眼帘微微扇动了一下,行动却似木讷地接过他手中的碗,继而仰头一饮而尽。   苦是真的苦。   这药放了一段时间,她又喝得太猛,喝进去了不少沉在碗底的渣子。   差点没当着裴湛的面吐出来。   “多谢王爷。”   嘴里说着谢,可却没有了以往她与他说话时的活力与娇嗔,嗓子也因为昨夜的呕秽变得干涸嘶哑。   便连称呼都从殿下,变成了王爷。   寂静沉默下,裴湛注意到女子那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余下的药碗,指节因着用力而泛白。   她在隐忍。   也是,她这般的女子,最是敢爱敢恨。   片刻后,床帷间,女子已经委屈地偏过头去,强压着嗓音,抬手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只留下一抹嫣红在眼尾。   刺眼的很。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裴湛伸手打算归捋归捋她那都快爬上了她眼梢的浸湿乌发,可当他指尖才隐约碰到那温热时,女子却下意识的向旁边躲开了。   只留着他的手还停滞在半空中。   她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   是在躲他吗?   阿颜方才确实不是刻意的,她只是走了那么一会的神,再加上不是很舒服,谁知道裴湛会朝着她伸手,还是朝着她那么脆弱的眼睛方向,本能使她下意识便避开了。   刚才她在想,为何人总是究其所不可得的人与事?   难道真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裴湛宁可与她这么个替身纠缠不清,也不愿意去接受新的姑娘。   虽然或许太后相中的秦颐华和江枳苑对于裴湛来说有许多政事上的考量,毕竟裴竞一直都很介意高门大户之间的联姻,可她觉着裴湛不似重视门第之人,为何不找其他人。   世上什么模样的女子没有。   如郑沅那般温婉的,如安和那样的小辣椒,便是江枳苑那样出身将门的才女也不是独一份的。   种种,种种。   男子女子间,谁又是不可或缺的。   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成。[2]   可若是这样,为心中那一抹月光守上一辈子岂不是更好,偏偏还非得找个慰藉。   那日郑沅看见了她,估计得庆幸当初自己没等裴湛三年吧。   除开裴湛,裴竞也奇怪的很,明明已经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却日日担心这担心那。   对于女人更是。   天虽明,可紧闭的门窗和冗余的床帘,却让她烦闷得紧。   所以,她这会该说什么才好?   一时语塞。   回过神来时,裴湛已经收回来了手,转身便打算离开。   “殿下,殿下,您不要我了吗?”   裴湛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想着等她身子好些再同她解释。   虽然解释什么,他也不知道。   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安抚。   “殿下,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们说,奴婢就是个赝品,连殿下送来的赏赐都是别人不要的。”   他们?   裴湛眼眸一沉,他倒是不知道原来自己府上流言蜚语已经传得那么利索了。   可面对身后女子的诘问,他还真找不出说辞来。   他起初确实因着她眉眼间的长相注意到了她,他也怀疑过她的来路,在她勾.引自己时更是顺势而为,可他也知道,她绝不仅仅只有这些。   她虽脆弱却也坚强,笨拙却又聪慧。   他原先以她为了赎身而攀附自己的行径不耻,更觉着她出现在长公主府也是她的算计。   说喜欢他,也只当她是贪图荣华之人,图谋他一个王爷的身份。   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是她那日,对着一只狐狸流露出的担忧,又或者是她那日着一抹蓝,却在见到阿姊时眼神中那一抹从欢喜到落寞的寂寥。   他之前从未想过,她兴许本就纯真。   “她是郑域和郑昀的姐姐。”   裴湛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只见她半跪在床沿处,手里还攥着他一旁的衣角。   楚楚可怜,摇曳生姿。   他从未想过要同什么人解释他的过往,可面对她此时如寻慰藉的目光时,还是开口继续说道。   “他们的父亲,郑垣峰,曾经救过本王一命。”   那年他十三岁,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虽然读了兵书,习了兵法,可真上了真刀真枪的沙场上,还是不免有了些差错,   那一次,郑垣峰替他挡了从背后来自敌军的一刀,也就是自那时,他认识了郑家姐弟三人。   年龄相仿,再加上多有走动,自然也就熟识了起来。   因为郑家两兄弟当时并未有官职在身,于是他回京时,便带上了他们二人。   “所以…殿下喜欢郑家小姐?是吗?”   阿颜之前知道郑垣峰是裴湛在边关的手下,也知道裴湛和郑家走的近,倒也还真不知道郑垣峰竟然救过裴湛。   不应该吧?   救下了皇子,裴湛怎么也会对上有所请封,便是没有加官晋爵,也会有所赏赐,怎么会毫无记载。   倒是没料到裴湛会将这样的事同她说。   算了,这事先不重要,等一会再说。   裴湛发觉攥着他衣角的手慢慢地用力,面前女子眼神中带着期盼和紧张。   散落的发丝下,偏偏又沾着病气,脆弱又无助。   看着如此的她,他竟然觉着很是有趣,连带着嘴角都泛起一丝笑意。   或许,他也真的能拥有一份真心,一个来自这么笨的女人的真心。   那散落的鬓发很是绵柔,摸着很舒服。   这是第一次裴湛主动抱她。   仔细想想约莫还真是第一次。   她这手该干嘛,该怎么放来着。   “她已经成亲了,你没见她都有身孕了吗。”   提到这个,裴湛顿了顿。   “那日,本王走得急,便是因为郑域来报阿姊她摔了一跤动了胎气。”   “而杨铧廷近日去了晋城剿匪,他们初到京城,无人帮忙,才找到了本王。”   裴湛拥着她,手放在阿颜的脑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   还挺舒服的。   裴湛同她解释这个,她倒是有些意外。   意外归意外,阿颜的手还是环住了裴湛的腰,她又不是木偶,总得给些反应。   慢慢,她开始酝酿自己的眼泪。   “殿下,您也别不要我就行。”   “殿下,您将奴婢当什么都可以,别赶奴婢走。”   越说越伤心的模样,阿颜慢慢呜咽地趴在裴湛的颈肩苦了出来。   裴湛这才想起,她的坎坷身世,想起姜嬷嬷同他说,在她小的时候被父母卖给人牙子的经历,他原先只听了一耳,见她总是一副知足常乐的模样,从来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只能顺着她的背脊安慰她。   怀里的女子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哭久了,还一抽一抽的。   “奴婢还以为那孩子是殿下的。”   阿颜也就这么一说,她自然知道不可能,她与裴湛在山洞里的那次,裴湛都找不对进去的地方。   想想估计他也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你这几天都在想什么。”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相拥间,裴湛忽然在想,她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说只是怕被人抛弃而已,将他当成了浮木。   亦或者若是出现一个对她好的人,她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想到这里,裴湛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了叶仅。   …   秋风萧瑟间,外头的落叶已经落满了庭院。   栗子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个院子,开始上蹿下跳,甚至会在晚上扒她的窗户。   偏偏偶尔裴湛还留宿在她这里,这样的声音便成了她的惊吓。   自她那日病后,她与裴湛的关系又近了不少,有时,裴湛从军营回来时,还会给她带糖葫芦之类的。   其实她不喜甜食,但是听说男子会喜欢爱吃甜食的女子,所以,她每次都还是高高兴兴地吃了下去。   只是每当之后,都得喝上不少水。   阿颜原以为在过年前都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没成想这位,宁王府竟然迎来了两位朋友。   是郑沅以及杨铧廷的胞妹杨安榆。   杨廷烨在晋城剿匪受困,想来她们二人是来找裴湛帮忙的。   阿颜这么想着,也为二人在正堂上了一杯茶。   作者有话说:   我尽力了,日更总是写得很慢……   然后发得也很晚。   不过,如大家所见,我要开启副本了,下面的情节,会有不一样的女主,女主的高光呀。   也是我最期待的那part了   感谢在2022-06-10 17:31:31~2022-06-11 23:2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腐、50613977、缘起性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度陈沧20瓶;缘起性空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唐·白居易《长恨歌》   [2]唐·元稹《离思五首·其四》 第35章   “杨夫人,杨小姐,请用茶。”   “已经差人去请王爷回府了,劳您二位先稍等一会。”   阿颜说着,将二人引到了正堂的客椅上,并递上了两盏茶。   其实这原本也不是阿颜的活计,只是她方才刚准备出门,正好遇上了在门口徘徊的两人。   一个还是她熟悉的一身浅色衣衫,绾着云鬓,另一个则是束发装扮,着一身男装。   二人便是郑沅和杨安榆。   也不能当作没看见,便招呼她们进来了。   她也“不敢”以主人家自居,就还是做回自己的“老本行”,等二人落座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很长一段空隙里,只有二人偶而端起茶杯喝茶时的磕碰声。   她虽没有明目张胆地打量二人,但经过方才三言两语的往来,也能察觉到这两人对她判然不同的态度。   郑沅还是一如既往的得体大方,对她也很是和善客气。   两厢比较之下,仅仅是进门这么一小段时间里,杨安榆就偷偷瞄了她好几眼,偏偏每次瞥过她后,又很快撅着嘴转过头去。   她有做暗卫的敏感,在她眼前的这些小动作自是一清二楚。   杨安榆还是她印象中的杨家小姐,随性张扬,是半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   这不,在她回想的功夫里,人又往她这边看了两次。   “安榆。”   郑沅也察觉到了杨安榆的唐突,拍了拍她的手,低声提醒了她一句。   “知道了,嫂嫂。”   被人看穿了,杨安榆也不羞,她本就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也就是到了京城里才规矩了一些,想她平日里在边关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拘束,便是和男子在一起吃肉喝酒都是常事。   不像在这皇城脚下,多是苛求,多是男女大防,连她想找个人同她喝酒都没地方。   再说,她就是好奇而已嘛。   她没想到在边关那么意气飞扬的裴湛,竟然看上了一个丫鬟,还是一个这么唯唯诺诺,没有一点性情的女子。   她本来以为,裴湛能看上的必定是出类拔萃,卓尔不凡的女子,就算不是钟灵毓秀的才女,也应当是个女中豪杰。   结果,竟然就只是他府上的一个丫鬟,还是一个与她嫂嫂的眉眼间如此相像的女子。   眼光真差!   亏她之前还很仰慕过裴湛,结果他与那些个浪荡公子哥也没什么区别。   没娶妻就养起了通房,突然间就失望了起来。   “嫂嫂,你说这边会下雪吗?”   可顿了顿,又自顾自地说道,   “不对,嫂嫂你又没在京城中待过,怎么会知道。”   随后,竟然光明正大地望向了阿颜。   感受到来自她探究的目光,也不恼,只是有些不解,这是等着她回答吗?   也是,杨安榆并不知道她如今的背景。   “回杨小姐,听闻汴京的冬天只会有几场小雪。”   “听闻?”   “是,奴婢不是京城人士,是今年春天才来的京城。”   阿颜也不恼她这样的打探,只浅笑着回答道。   说起来那一场北地的大雪,是真的很漂亮。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1]   这句她前几日读到的诗句,也是很应景了。   片刻的功夫间,杨安榆便从坐着的椅子处三步跨做两步走到了她的跟前。   背着手站在她小半步的位置,见她低着头,便歪头看着她。   “那你可曾见过满山的雪景,见过那鹅毛般的大雪?”   阿颜摇着头,回道:   “未曾。”   其实她还挺能理解,杨安榆语气中的兴奋,毕竟,不是处处都有那壮观之景。   不过还是活着最重要。   “那好可惜哦。”   杨安榆忽然就有些可怜这个丫鬟了,只能困于这样的深宅大院。   “行了,安榆,快坐下。”   “姑娘不要见怪,我这小姑子平日里野得很,不是故意冒犯的。”   见她这个小姑子越来越没规矩,郑沅只能出言打断了,拉着她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于是便又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只剩下外头偶尔吹过的风声,萧萧作响。   直到半个时辰后,裴湛才打破了这层寂静。   裴湛一进屋子,注意到的便是站在一旁的阿颜。   也是很久没见着她这么规矩的样子了。   可随后不由眉头微皱。   不知道她这样站了多久?   “殿下。”   她,只在原地朝他福了一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忻悦地朝他跑来。   “殿下,那奴婢先告退了。”   好似最后又转头看了他一眼,才隐没在了转角处。   “王爷,我哥他被困在晋城了。”   杨安榆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路。   这个消息是早两天传入皇城的,如今据线报,两千大军只是被围困在了城中,晋城的山匪切断了运往城中的粮草。   这样下去,大军和城中百姓最多只能支撑一月。   而他这两日也已经在陛下授意下准备军需,只是还没来得及同阿姊说与。   “情况本王已经了解了,杨姑娘放心,明日镇北军便会出发前往晋城。”   “那王爷也会去吗?”   她虽然方才腹诽了一番裴湛的眼光,可如今她还是只相信裴湛的领兵能力。   “会。”   裴湛点头应到,其实原本陛下只派遣了一位副将领兵,可他不希望此次作战有任何意外,便还是请命做了此次的统将。   “多谢王爷。”   裴湛注意到,他说他会去时,阿姊明显送了口气,安下心来。   他自然也不想看到阿姊身怀六甲时还要承受丧夫之痛。   “阿姊客气了。”   很奇怪,原本当他发觉阿姊更担心杨铧廷时,他会不悦,但这次却没有了这样的感觉。   好像是因为,如今也有一个人,会只关心他。   …   是夜,桂山院。   不知为何,落日时分,便下起了一场大雨,急风骤雨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殿下,那您此去可要注意安全,万不可大意轻敌。”   今晚膳时分,裴湛便来了桂山院同她用膳,她本以为他会留郑沅在府中用膳,没想到说完事,他就送二人回府了,反而来找了她。   到了就寝时分,便拥着她一起躺到了床榻上。   幽暗床榻间,只有一只烛火映出的丝丝微光。   阿颜将头枕在他的怀中,找了个姿势,正好可以让他抚上她的耳垂以及耳边的细发。   她发现,裴湛很喜欢她的耳朵,情浓之时,他甚至会咬上去。   但是对她来说就痒得很。   “知道了。”   说着,还在她额头轻啄了一下。   二人最近亲密的时候不少,却也难得有了那么一丝温情,她都以为是她的错觉。   “那…那殿下会想奴婢吗?”   阿颜微微抬起身子,将下巴搁在裴湛的胸口,闪着乌亮的眼珠抬头问他。   可不一会又自觉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想奴婢好了,殿下应当把精力都放在领兵上。”   “奴婢不懂这些,就只希望殿下能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那一双眼眸忽闪忽闪,偶尔眨一下,颇为灵动,嘴里说着对他最简单的祝愿。   看得他燥得很,心头更像是如干涸枯井涌入山淋,心痒难挠。   一个转身,扶着女子的脑袋,便将她覆于身下,膝头抵在她两腿之间,换他低头望着她。   他忽然觉着眼尾那一颗红痣应当生的极美。   抬手便抹去了她眼角的水粉。   再加上白色寝衣下,透着些许淡淡的桃红。   果真很是妩媚。   “那你呢?会想本王吗?”   阿颜微微加重了一下呼吸,她方才只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善解人意,没有想到引了裴湛这样的心思。   慢慢的,二人已是十指相扣,衣衫半解。   “别…别…殿下,别进去。”   狂风骤雨般的吻袭来,意乱情迷间,阿颜只能半吞半吐地请求道。   “是还疼吗?”   不应该呀,他们上次还是在五日前,平常他们两三天便会亲密一番,没道理过了这么五天,她还会觉着不舒服。   “不…不是。”   阿颜望着裴湛如火热烈般的眼神,也知道他是快到点了,只能迅速开口解释道:   “是避子药用完了,所以,今日…今日不行。”   这两日裴湛一直在军营,她就没太注意避子药的量,刚才才发现药已经用完了。   “怀了便生下来,王府又不是养不起。”   裴湛并不是图一时之爽利,才说这样的话,他其实有些期待一个孩子。   他们的孩子。   “不可!”   阿颜完全没想到裴湛会说这句话,男欢女爱是一回事,闹出人命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她如果有了这个孩子,将来裴竞怎么可能放过她们。   “王妃还未进门,王爷怎可有庶子庶女。”   这话还是姜嬷嬷反复同她说的,应该没问题吧。   庶子庶女吗?   裴湛周遭连着眼神一下便冷了下来。   他虽还未曾考虑是娶她还是如何,却也没想过要娶旁人。   “殿下,奴婢可以用手。”   “你便是这么想的吗?”   阿颜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裴湛的不悦,见他起身坐在床头,开始拢起衣衫,她略微有些不解。   有手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殿下…”   阿颜尽量轻柔委屈地唤着裴湛,却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无奈之际。   “轰隆~轰隆~”   幸得一声响雷作响。   阿颜便装作害怕,抱住裴湛的腰,缩到了他怀里。   “殿下…您别走。”   罢了,她也只是害怕而已。   见她这般模样,裴湛终是没有离开,只陪着她便躺了下来。   或许,他该做的是给她一个名分。   …   第二日,   一夜的雷雨下来,地上早就湿漉不堪,仓促的脚步下,总有人踏过水洼,溅起片片水渍。   阿颜原以为裴湛离开,她会有清闲日子过几天,没想到才第二日中午,宫中便来了旨意,说太后要见她一面。   还是即刻启程。   见宣读旨意之人朝她睇来的目光,她都知道此一去准没有什么好事。   太后真是沉不住气,裴湛才刚出城不久,便这么等不及了。   可想想凭她如今这个身份,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好叫她公然违逆懿旨吧。   也只能叫裴竞管好她母后,不然在他的地盘,他还不知情的话,他也是够废的了。   “娘子莫要担心,太后娘娘兴许只是想见娘子一面。”   看着姜嬷嬷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阿颜觉着,姜嬷嬷自己怕是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21:23:23~2022-06-12 21:5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缘起性空、暮然、白滚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缘起性空10瓶;白滚滚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唐·李白《清平乐·画堂晨起》 第36章   好热…好渴…   阿颜渐渐地有了些反应,睫毛微微颤动,迷糊地睁开眼,扶着额从地面上挣起身来。   都已经是入冬时节,手掌触及的地板都是凉的,她怎么还会感到热?   身边上的反应都在告诉她,她被下药了。   还是迷香混着下九流的春.药。   思绪慢慢回笼…   今日午时,   进皇城的车轮辘辘,那赶马的车夫像是故意一般,将马车赶得时快时慢,中途更是骤然停下来了六回。   几番摇晃下,阿颜已经在心里问候他们祖宗八百遍了,囚车都没他们这么能折腾。   “铃铃铃~”   栓在马车上的铜铃清脆响亮。   北风无孔不入,扰得她头疼。   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阿颜瞥了两眼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想起十年前,她第一次坐马车踏入汴京时,便被这样的繁华景象吸引住了眼。   当看见米店那一箱箱放在店外的白大米时,还以为自己以后都不会再饿肚子了,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她果然还是天真了一些。   太后召她入宫估摸着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就是不知今日会以何种方式收场。   将近一个时辰后,   阿颜终于走到了延福宫外,太后的寝宫自是皇城中最宽敞华贵的,青砖红墙绿瓦,便是宫院里的槐树都异常地野蛮生长。   裴竞做的是一番孝子模样,自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太后宫里送,因此便连太后跟前伺候宫人的吃穿用度都比旁人要好,心气自然也高上不少。   就像她站在这里时,从她面前路过的宫人都没一个拿正眼瞧她的。   看着殿外只有窸窸窣窣的三两宫人,太后此刻怕是不在殿中。   马车只将她送到了皇城的侧门口,后来的一路都是她两只脚走过来的,如今又晾着她,脚后跟想都知道,这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   阿颜双手交握立在石阶台上,若是她自己,她可以站很久,但是作为阿颜,她只能时不时松松自己的脚,让她看上去显得很累。   幸好已经快入冬了,要是换做是长夏时节,都不知道要不要装晕过去。   哎!有点累。   忽然很庆幸昨夜裴湛没能折腾到她,要不然想想就委屈,一家三个人,三种心思要她猜,她或许上辈子真的欠了他们裴家的什么也说不定。   “别傻站着了,跟我过来吧。”   阿颜抬起头来,方看到两丈之外一个梳着双丫髻作宫人打扮的宫女方才在朝着她说话。   可还没等她回应,来人看也没多看她一眼,高视阔步般便转身离去了。   这是让她跟过去的意思?   真是的,多靠近她两步说话是会死不成。   也不知道裴竞有没有收到她被他母后叫进宫的消息。   想必应当是知晓的,不然他这个皇帝就白当了。   …   等阿颜跟着人到了御苑才知,太后午后在此设宴,现在便是要她来这边伺候。   阿颜突然有些看不懂太后的手段了,这是做什么?   拟了道懿旨召她入宫,是为了让她在她设的宴席上侍候?   其实要难为她大可以直接一些,这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后要是下手,岂不是有失她作为太后的身份。   “你,过去那边伺候。”   阿颜已然换上了宫女装扮,顺着宫人是指的方向望去,入眼的是一位与太后年龄相仿的夫人,一支镶玉金花簪尤为惹眼。   她有点印象,此人是镇国公府的表亲,从辈分上算是太后的一位表嫂,李夫人。   这么一看,今日宴上的多有京中士族家的适龄男女。   只是这场宴分了三个位置举行,男子一方,未婚姑娘一方,还有就是士族夫人一方。   “是。”   阿颜一副老实模样地点了点头。   她本要看看,这葫芦里都卖的是什么药。   事实证明,她还是大意了。   鼓乐收场后,身侧的李夫人便满脸堆笑着朝着太后说道:   “还是太后娘娘想得周全,知道让这群年轻人见一见。”   本朝婚事上虽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多半也会让子女在之前见上一面。   通常便也是通过这种家中长辈设宴的方式。   太后爱做媒,她是知道的。   没想到,真的爱管这么宽。   “谁叫哀家自己的儿子没眼光,玩心重,到现在也不肯收心,叫江家姑娘好等。”   红唇微启间,太后含笑地看过李夫人的时候,不经意间又望过她。   “娘娘莫要忧心,宁王殿下怎会不知娘娘的苦心。”   随即又意有所指地话锋一转。   “连妾身的官人都知道,外头的,不过就是图一新鲜的玩意,哪里能值得被放在心上。”   “何况江家姑娘天香国色,蕙质兰心,又哪里是外头那些贱籍女子可以比较的,娘娘有什么可忧愁的。”   “就你嘴甜。”   被哄开心了,太后笑得更是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过阿颜也听出来了,“贱籍女子”说的应该就是她吧。   所以,太后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来让她故意听这些话?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觉着她们无聊。   李夫人自己也不看看她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是什么事哄得母后如此欢喜?”   众人正是兴高之际,皆是没料到裴竞竟然只身过来了。   待裴竞入座,众人行礼过后。   太后才寻着话说:“不过就是些玩笑话,不知陛下怎得空过来了?皇后呢?”   一连两个问题,裴竞都没作回答,反而是浅笑着看这李夫人问道:   “什么玩笑话哄得母后如此高兴,不如说给朕听听,朕也好学学。”   话音刚落下,阿颜便注意到李夫人的脸色已经变了,有些话同着太后打趣不打紧,可总不好当着圣上的面讲。   更何况,如今的芸贵嫔原也只是个宫女。   那一番话,难免意有所指。   “女子间的话术而已,怎好说与陛下听的。“   见此情形,太后也只能出来打圆场。   裴竞敲打人一番便也够了,他还不至于在此时发难。   毕竟,来日方长。   阿颜并不想理会这些口头上的逞快,她站了一下午了,现在就希望这无聊的宴席可以早点结束。   她突然有些理解太后这种慢刀子磨人的敲打方式了。   “李夫人身旁的宫人,朕怎么看得有些眼生,不像是母后殿中之人,是李夫人带来的吗?”   又被点到名字的李夫人心下又是一个寒颤,命妇入宫门,按理是不能私带奴仆的。   这叫她怎么回答。   这丫鬟莫不是被陛下看中了?   那狐媚样子,能勾住宁王,指不定也就勾住了陛下。   万一她得势了…   不会不会,陛下哪能看上此等败柳残花。   太后也没料到陛下竟然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宫里哪里能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个宫女,可也不好说实话。   这就是勾.引湛儿的狐狸精,她今日就是故意来敲打她的,这样的话,她还要这张脸,说不出口。   “过来给朕斟酒。”   裴竞抬手朝她招了招手。   太后竟然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万一陛下一时兴起看上了那个妖精。   她该怎么收场?   不会的,不会的,哪有她两个儿子都折在一个女人身上的道理。   况且,光是验身这一关,那丫鬟就过不了。   这么想着,太后觉着一会有必要知会陛下一声。   阿颜方才正觉着好戏开场了,竟然没了下文,不像是裴竞以往咄咄逼人的做派。   罢了,她如今也只能去给裴竞倒酒。   “陛下万安。”   说着便举起酒壶朝着裴竞面前的酒杯倒酒。   裴竞是好酒的,最喜欢的便是爽烈的白酒,今日这女儿红显然不会得他的意。   看着身侧替他斟酒的阿荇,裴竞不禁有些晃神。   记忆中闪过十五岁的阿荇替他倒酒的模样,那一夜,他悒悒不欢,阿荇便是在他身侧,替他倒酒,陪他共饮。   她在裴湛身边,是不是也会替他倒酒,是不是也是如此小意温柔。   甚至不仅仅如此。   执酒入喉,却有些苦涩。   “陛下,陛下,这酒可还合意?”   太后见他走神,开口问道。   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知道她被太后召入宫,特意来见她,她却始终都低着头。   “甚好,朕很喜欢。”   “便在朕身侧,替朕多倒些吧,美人倾酒,总是更醉人些。”   阿颜正要起身,就被裴竞三言两语按在了身侧,无奈之下,也只会低着头在一旁。   若是可以,她真想把这酒倒到裴竞脸上给他清醒清醒。   好像是知道她的不满,裴竞说话间,他的手却在衣袖和茶桌的掩盖下覆上了她的膝头。   隔着中裤,都能感受到他指尖上的调.戏。   可面上还能同他母后说着皇后的事情,真是比裴湛还不如。   裴湛起码还知道礼义廉耻一些。   …   然后,发生了什么?   后来,太后说她方才换衣的时候在芳华殿中遗落了一根簪子,就指着她让她来寻。   想也知道又是借口,太后怎会屈居偏殿换衣。   所以她方才进屋正寻着那说的玉佩时,忽然听到门外的响动,便急忙过去查看,只是开门时,躲闪不及,竟被人当面扬了一把药粉。   是她大意了。   真丢脸。   她知这一趟入宫有诈,期间未入口任何吃食,进屋时也观察了房内是否有燃香。   没想到最后还是中招了。   竟然还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她该反省一下了。   外头还有余晖晚霞照影的光,说明她没有昏迷多长的时间。   还是该庆幸她进宫之前服了一粒清毒丸。   才让她早早地醒了过来,除了有点热,也还好,没有让她很想找男人。   “事情都办妥了?”   “放心吧公子,都办妥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和太监的谈话声以及越来越近急促的脚步声。   阿颜抚额,真是头疼。   男子进屋后,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女子。   绝色呀!   他后院里的,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这脸蛋,这身段,还有这腰肢。   要是被这腿缠上,他能死在她身上。   想他刚才不应该叫人下迷.药的,如今像条死鱼一样多没劲,他还是喜欢听人叫,喊得越凄惨越好。   “小美人,别害怕,不会疼的。”   想她也不是第一次了,真可惜,便宜了宁王。   不过这很快就是他的人了,他娘说太后要他纳一个女人进府,今日可以让他见一见。   没想到是个这么漂亮的,更没想到,是宁王的女人。   他刚才只隔着距离远远地见了一眼,就令他难以忘怀。   可又听说陛下可能看中了她,所以,等什么,他等不及了,先把生米做了熟饭再说。   阿颜本还想装一下,看他能不能发现她换了位置,可这下流的声音传入耳,实在是恶心的很。   就算她中了药,如今渴得很,可听他的声音,她也为难不了自己。   见她睁开了眼,李评宏的手正准备去解她的腰带,可他并没有被人抓包的羞耻,反而还咧嘴笑了出来。   李评宏不算那种丑的,好歹是太后的表侄,怎么也沾上了镇国公的血脉。   可他笑起来,怎么就这么令她恶心呢。   眼里只闪过片刻的震惊,他只当是药下少了,很快就又被欲望占了上风。   “醒了好呀,看看爷一会是怎么疼你的。”   阿颜是很想要个男人,可他一开口,就像给她泼一盆凉水,什么火都小了。   但不妨碍她起了玩心。   只见她故作含羞,眼里蒙起一层水雾,我见犹怜般地将手搭上男子的肩颈。   用着能掐出水的嗓音开口道:   “奴家也想给公子一个惊喜。”   伊人如此,李评宏哪里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俯身嘟着嘴便想往阿颜嘴上亲。   正当他做着一亲香泽的梦时。   “哐当~”   他的头被重重地撞在了床衙上。   阿颜在他靠近自己时,便将搭在他肩上的手移到了他的脖颈处,一用力,男子便像个鹌鹑一样任她处置。   “惊喜吗?公子。”   阿颜起身下了床榻,以手系好了腰系间散了一半的腰带。   说话间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柔情,只带着冷冽的味道。   便是眼神都如寒冬里的冰泉,不带一丝温情。   “贱人…贱人。”   李评宏被撞懵了,一抚额,满手黏糊糊温热的血。   他哪里受过这种对待,当即愤怒冲昏了他的理智。   可当他才转身想冲向阿颜的时候,却被她居高临下掐住了下颚。   他不知道这给贱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力,被掐得半句话都吐不出,只剩下咿咿呀呀的声音。   “嘘,别叫。”   “多丢脸,一个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子打得头破血流,传出去,以后李公子还怎么做人?”   阿颜敢动手,便是有一万种方式可以让他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就算她不管,裴竞也会有办法。   她受够了忍气吞声。   见他还在挣扎,那带血的手竟然朝她扑腾。   阿颜抬脚便将那爪子踩在了脚下。   嘎吱作响。   “刚才,是这只手动得手吧。”   抓起他的下颚,便让他与她对视。   她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特别是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如此狼狈的模样,阿颜眸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她已经很久没同人动手了。   “李公子还觉着奴家美吗?”   明明是那样婉转的声音,却让李评宏整个人打了寒颤。   阿颜不欲恋战,见那额头的血都快顺着侧颊落到她手上时,将人往地上一扔,松了手。   可惜,她没时间陪他玩。   可有人却偏要作死。   “你个女表子。”   阿颜正转身之际,一道寒光闪过她的眼角。   李评宏不只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像她刺来。   心里冷笑一声,只觉着他不自量力。   只稍稍一侧身便躲过了他的袭击,一脚踢落了他手上的匕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匕首落地时,阿颜抬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我不爱见血的。”   李评宏双手用力掰扯着阿颜的手,于是在他惊恐的眼神里。   只一用力,人便断了气。   阿颜承认,她的动作比她的脑子快了一些,或许是那迷药和春.药的影响。   毕竟清毒丸也没完全去了那两种药的药性。   有点麻烦。   只能叫宫内的暗哨来收拾残局了。   她还需要做一出戏,毕竟她还不知道,多少人参与进了此事。   她只当自己刚从李评宏手中跑了出来,如今她要往冷宫方向跑,那边有一条河。   …   这是朝着冷宫方向的路,没错呀。   阿颜再次确认了一下,就算天如今黑了,她也不至于走错路吧,所以为什么前面转角处会传来这么多的脚步声。   她现在还不想就这样被带到太后宫里,这会估计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好。   正当她准备悄悄往回走时,就被一双手拉进了一间屋子。   “哐当”   一声关门声。   一个男子带着檀香味的气息笼罩下来。   很近。   趁着外头闪起的火把光亮,阿颜这看清拉进来的人竟然是叶仅。   还是一袭青布长衫,一如既往,十年未变,她虽不记得第一次见叶仅是在什么时候了,但是就没见过他旁的什么模样。   连岁月都对他挺好的,三十来岁的人了,都没怎么变。   就是如今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狼狈不解。   那群人难道是冲着他来的吗?   为什么?   想不通。   “叶仅,你混蛋,你给本公主出来。”   “都给我搜,一间间房间搜。”   听着外头裴妩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跺脚,阿颜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叶仅这是在躲桃花。   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叶仅一句话也不说,拉着她手腕便往床边走,竟然是想躲到了床底下。   这床也是奇特,拉开地下的木板,下头竟然是空的,她原来一直以为这种床下面都是实木的。   只是还来不及等她细想,便被叶仅推搡着和他一起躲了进去。   期间他一句话都没开口同她说。   没有解释,也没有问她。   其实她不懂,他有什么好躲的,裴妩又不是猛兽,还能吃了他不成。   他要是真的不想尚公主,也不会有人真逼着他这么做。   有必要像她一样躲起来吗。   “梆梆梆…”   外头的人一顿搜索后,实在找不到,只能撤出去了。   “别…别…人还没走远。”   阿颜扯住了叶仅的手臂,没想到还挺结实的。   那些人出去的时候没关门,这时候要是从这底下出去,难免不会被人看见。   “嗯。”   叶仅在她头顶轻轻应了一声,只是声音中带着点沙哑。   很快阿颜就知道为什么了。   都说叶仅是谪仙,超脱世然之外。   可这反应,也不似骗人的。   想来便是神仙也会有世俗的一面,也正常。   指不定哪天,裴妩也能将这高岭之花摘下。   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她那药性好像起作用了。   狭小闭塞的方寸之地,静得可以听到二人胸膛间的心跳,连呼吸都彼此交缠在了一起。   这地方本就热…   完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觉着在ts那件事这么令人气愤的背景下,我可能不应该按原先的安排写这些内容,可是,想想还是很生气。   大家没有办法做到文中女主那样的武力值,很多时候就是遇见什么不对的就赶紧跑。   暴力其实也不对,但谁叫我只是写小说呢。   现实不可取,但脑内high一下可以。   最后,我觉着我前天可能调起高了,万一大家没觉着爽…   对不起,提前道个歉。   本来还有内容在这一章,没想到写不够,只能另开一章。 第37章   夜深人静,狭小一方,阿颜咽了口水时,不自觉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了的嘴唇。   体内的燥热搅得她气息有些不稳,原本还规矩放在自己身侧的手竟鬼使神差地顺着叶仅的手肘攀上了他的肩头。   她承认鬼迷心窍了一点,她就想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让她凉快一些的东西。   可摸着摸着却发现叶仅的脖子也挺烫的,颈间还多了因为克制多出来的青筋。   事到如今,她难受呀…   可惜裴湛不在,想来其实叶仅除了年纪大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露水一夜而已,他不会拒绝的吧…   仰头去寻他的唇。   竟然有股子冷杉味…   只是,她才只碰到他的嘴角,就被男人侧头避开了。   她的唇瓣擦过了他的耳骨。   她不明白,叶仅为什么要克制,明明他都已经这样了…   “大人…”   缱绻的声线下,膝头去触碰他的腿。   周围没有光亮,看不清神情,但她能感受到叶仅先是僵了一下,却在敛下自己有些不稳的气息后,朝她默默移开了些身子。   连带着那一方炽热。   给了她一些空余的同时,又有一阵空虚袭来。   “嘎吱~嘎吱~”   “哐~”   一阵寒风经过,关上了那厚重的殿门,也唤回了阿颜一些神智。   床底下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行不行,阿颜随即唾弃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叶仅将来做了驸马,裴妩和裴湛都不会放过她的。   更何况她也不想以后再多一条和他们裴家的牵扯。   想想怎么都是麻烦比较多。   真倒霉,她怎么就碰上叶仅了呢?   阿颜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闭上眼睛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就是一些春.药而已,她可以自己扛过去的…   “姑娘,出去吧。”   阿颜这边刚深深吸了一口气,耳边便传来了叶仅的声音,思绪樊笼下,想起,她一直都觉着叶仅每次说话时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连声音都冷冽地要死。   她之前还同人打趣过,不知道叶仅在床榻间是不是也是这般无情。   报应,感觉这是她当初编排别人的报应。   叶仅挪开了一旁的木板,翻身离开了她的身侧。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开口询问道:   “姑娘,需要叶某搭把手吗?”   听到询问,阿颜睁开眼,入眼便见叶仅弯着个腰,向她伸出了手。   借着窗外的约光,看到他的掌心还有一丝绯红。   她适才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从来没有人“姑娘姑娘”地叫她。   还是有点挠心。   “不…不用了,大人。”   没有去接他的手,她怕她忍不住。   药性让她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从床底下出来的时候,猛的一抬头,竟然撞上了床下面的横梁。   “唔~好疼~”   太丢脸了…   她都听到了叶仅掩在嘴角下的轻笑声。   不过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   踉跄间,她捂着脑袋起身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叶仅转身背对她开始整理起了衣袍。   想起方才…   也正常,总不好那样对着她。   没想到一个受文人墨客仰望的叶家当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可是他刚才又躲开了她…   所以她之前为什么会觉着叶仅那方面有问题?   还有她当年到底是怎么会有这个猜想的。   “大人,您能不能救救我?”   开口已是婉转凄忧,还带着声声啜泣,低头开始掉起了眼泪。   想她既然遇到了叶仅,说不定可以让他帮个忙,总比她兀自去暗哨处强。   “哭着也挺累的,姑娘不如先擦一下。”   一下没收住,眼泪就掉到了他递过来的绢帕上。   不过,这绢帕怎么有点熟悉。   “奴婢知道,大人是好人,您帮帮奴婢吧。”   阿颜接过绢帕擦了一下眼角,继续说道,   “刚刚在芳华殿,有人要侵犯奴婢,奴婢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可奴婢不知道该去哪里?”   叶仅垂眸看着就站在他仅仅两步路的她,衣袖间的手指慢慢攥紧。   “好,我带你出宫。”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短短一句话,他连声音都带着轻颤。   “大人便这么相信奴婢?都不问问奴婢是在哪个宫里服侍的吗?”   阿颜说出口就后悔了,果然人最大的欲望是好奇,明明就很没用必要问这些。   她就是奇怪,为什么叶仅这么轻易就答应她了,还答应直接带她出宫,她原以为怎么也会审问她一番,然后她再慢慢地提出要他带她出宫。   “你…”   不记得我们见过了吗?   “姑娘之前不是帮我捡到过小花吗?”   阿颜微微愣神,她当然记得,她就是不知道原来叶仅也记得。   她总以为像他这种人是不会记得这些小事的。   被这么直接问出来,倒显得是她不识抬举了。   所以他也知道她是裴湛的人。   那她岂不是更不好对他下手了,还有她刚刚…万一他到时候捅到裴湛面前,她还活不活了。   失算了…   …   马车里,没有烛火,只有窗外落进来的银色月光。   阿颜体内的燥热已经烟消云散了,想想只恨她自己刚才白白递给别人一个把柄。   “姑娘不必担心,叶某知道姑娘方才只是受了药物影响,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叶仅看着她,说得坦荡,倒让她觉着是她玷.污了他。   阿颜也只能端坐一侧,双手置于膝前,小声温柔地回道:   “方才冒犯大人了。”   所以,叶仅之前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才躲开的?   算了,无所谓了。   “大人,您能不能送我出城,奴婢想去找王爷。”   她刚才想了想,太后死了一个表侄,指不定不会放过她,还不如先离开一段时间。   说完便眼带希冀,又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叶仅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有些沉默地看向她。   半响才接过话:   “去晋城路途遥远,叶某送姑娘去吧。”   顿了顿后,又开口解释,   “陛下今日谈起说要一人去晋城监军,叶某正好可以送姑娘一程。”   说监军是假,怕是派人去盯着裴湛才是真。   “真的吗?   “那劳烦大人了。”   能跟着叶仅也好,起码一路上不用愁吃喝。   “姑娘客气了。”   后来,直到马车抵达了宁王府,二人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想她今天,说多错多,还是不说话了。   而叶仅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闭目养着神,全然不在意马车上还有个陌生人。   一直到阿颜下了马车,叶仅才目送她进了王府,指尖触上唇角。   方才她…   温润的触感犹在…   …   夜晚的皇城也不宁静,李家公子落湖而亡的消息,在延福宫炸开了锅。   “不可能,不可能,哀家也不相信,宏儿会水,怎会…怎会失足落水而亡的。”   “定是有人谋害,查,查,陛下,这件事定要细查。”   太后想起方才她的表嫂李夫人在她面前几近晕厥的模样,就气愤,原本好好的一个宴席,就成了她表侄的忌日。   她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太后已经气得将她面前的茶碗都摔在了地上,而裴竞依旧只是淡然地坐在一旁。   这些年,太后虽不干涉朝政,却也给母家行了不少方便。   就她表哥那一家,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的废物。   屏退众人后,裴竞对着太后说道:   “母后,您实话告诉朕,李评宏在芳华殿给人下药的事,您知道多少?”   “下药?什么下药?”   太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免惊讶了一些。   裴竞见太后确实一脸迷惘的模样,便打算好心解释解释。   “据皇城司审问宫人得知,今日李评宏命他们在芳华殿迷晕了一名宫人,说来正是今日宴席上替朕斟酒的那位。”   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后,继续说道,   “朕倒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多了宁王府的人。”   裴竞话说得轻巧,语意里还带着浅笑,可太后像是被人扯开了遮羞布,一时竟感到了羞愧。   “这事哀家不知道。”   “哀家原本就只是想让宏儿见人一面…好…好…”   “好把四弟的人给了他做侍妾,母后是这个意思吗?”   裴竞见太后话里犹豫,便把她的话说全了。   他母后打得是好主意,等裴湛一回来,人早就去了李府。   也就这事碰上的是阿荇,若是寻常家的女子,早就着了道。   “李家门第,便是侍妾,也不算辱没了她,她一个丫鬟,难不成还想做什么正妻不成。”   结果这都什么事。   裴竞盯着散落在地上的糕点,忽然想起阿荇平日里最见不得吃食被这么浪费了。   “朕也不瞒着母后,芳华殿里,李评宏正欲动手之际,那女子便醒了过来,挣扎间向冷宫方向跑了过去,李评宏在追逐过程中,才不慎落水,母后也知道,今日宴席,李评宏是喝了酒的,所以才没能活下来。”   随后,倒了一杯茶递给太后,不温不火,像是说着家常事一样,淡淡地说道:   “这件事最好的结果便是停在这里,李评宏失足落水而亡,而母后从未参与过此事,否则日后四弟对母后不免…有所隔阂。”   “哀家本就没参与进来,哀家根本不知道下药的事。”   太后自己也觉着很冤,她今日就真的只是让李评宏见人一面,看看喜不喜欢而已。   “那母后派人去芳华殿取那莫须有的簪子…”   “那是淑芳说,宏儿没看清人,让…”   太后再傻,也知道这是一个借口了。   其实本来,这事便是真的也没什么,一个丫鬟而已,可偏偏陛下这样的态度,让她实在拿不准。   她也知道,陛下看不惯李家人。   难不成,这都是借口…   太后不禁打了个寒颤。   明明殿里烧了地龙,她却还是感到了寒意。   “哀家知道了,这事是意外,哀家会给李府的人一个交代的。”   月凉如水,宫墙满楼,裴竞出延福宫时已经过亥时。   他忽然忆起,当年他与阿荇对饮时,她问他究竟在追逐什么?又为何追逐?   他知道他要的便是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指鹿为马,可以断人生死。   阿荇,今日也终于会理解他了吧。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我写得上不上,下不下,我怕喜欢双c的或者女不c的都不满意…   但我这都是有逻辑的…本来也就是这么安排的。   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说…   (我也不是没主见,就是觉着大家看文,得在意一下大家的评价。毕竟大家都我的上帝顾客,但我可能也就听听。)   我个人也说一下这篇文c不c的态度,男的肯定是c,女主我说看心情,是真的看心情,我对女主贞洁不贞洁不看重,女主人设性格就是挺随性的,虽然是古言,但是不能以古代大多数女子的视角来看她的行为。   感谢在2022-06-14 17:43:13~2022-06-15 22:1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19048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也想随榜更新,但是我没有榜,希望明天可以有个好榜(许愿) 第38章   延福宫内,雾气缭绕,半人高的鎏金香薰炉中燃起艾草的馨香味。   “阿鸢,你与皇帝近日可还好?”   太后靠在榻上,由着宫人替她按摸头顶的穴位。   经昨儿一遭,她的头疾又犯了,她本想见见湛儿,经人提醒,才想起人如今已经去了晋城。   这才派人去请了皇后过来与她说说话。   她今儿个不想一个人呆着,一入眠,全是宏儿喊冤的声音。   她那表侄虽然是混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斯呀…   想起昨儿个陛下的态度,明显是要将这事做了意外处理。   她怎么想都觉着反常。   只是陛下自小就与人生得很,对她虽是尊敬,但她这个儿子似乎从来都没有与她说过交心的话。   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没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两个儿子都不让人省心。   许是儿大不由娘,她也只好来问问皇后了。   陛下虽然与她生分,但在婚事上,总还是让她满意的,便是如今多了个受宠的贵嫔,可起码也知道分寸,该是皇后的便还是皇后的。   毕竟是自己儿子喜欢的,一个女人而已,只要不占着重要的份位,宠一些便宠一些了,她还不至于一个嫔妾都容不下。   想起这个,湛儿就不省心多了…   他但凡娶了江家姑娘,他要给旁人一个妾位,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连亲都不娶,这让她如何袖手旁观。   要不是那个丫鬟,宏儿也不会死,说到底红颜祸水也不过如此。   啊呀,真是头疼,想起那个丫鬟头就更疼了。   “回母后,陛下待妾,一如既往。”   秦鸢华并不是敷衍太后才这么回答的,扪心自问,她确实觉着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如果说别的男人在宠爱女人上是此消彼长,那么陛下就像是能多出新的宠爱来,就像他对芸贵嫔的宠爱,并没有消减对她的好一样。   太后抬眸看了眼端坐于前的秦鸢华,对她的说辞一点也不意外,反正每次问都是这么个回应。   “哀家年纪大了。”   说话间,一口浊气落下,不经意着眼于皇后的肚子上。   “如今也没有什么旁的心愿了,一是希望能看着阿湛成亲,二来便是盼着从你肚子里出来个小皇子,这样,哀家去见先帝时,也没有遗憾了。”   想她当年嫁给先帝三个月便有了身孕,怎么到了陛下这,都成亲五年了,还是没有消息呢?   一听关于子嗣的话头,指尖和脚尖瞬时变得冰凉,一个无意,手肘摞翻了一旁的香炉。   灰烬撒了四近,秦鸢华止不住捂嘴咳嗽了起来。   “皇后怎如此不小心,来人,快去收拾。”   她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几句,可见人反应这么大,太后这心里不免又打起了鼓。   难不成,陛下是有什么问题?   后宫中虽然只有那么几号人,可不至于都有问题吧?   这…   …   秦鸢华从太后宫中出来后,一路带着小跑便往自己的仁明殿赶。   连跟在她身后的宫人都被她落下了好几步。   一路上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在殿门合上的那一刹涌了出来。   一个皇后,穿着锦衣华服,便背靠着那香梨木门,蜷膝埋头哭了出来。   身边的嬷嬷于心不忍,只得开口劝慰道:“娘娘,会好的,太医不都说了,娘娘的身体只要好生休养,是会好的。”   “会好…总说会好,可这都五年了…五年了。”   一点起色都没有。   自从太医说她一旦有孕便会危及生命后,已经过去五年了。   这些年来,因为她,陛下才没有子嗣的。   只因陛下同她母亲承诺过,不会先有庶长子庶长女。   陛下做到了,可她这些年这身子是半点没好。   她本想劝陛下让其他嫔妃有孕,可母亲她…却一直只会告诉她,要她生下嫡长子。   为妻为子…   她两全不了…   “娘娘,或许…或许可以试试别的太医…实在不成,民间奇能异士也多,总能找到办法…”   “不成。“   秦鸢华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   握住于嬷嬷的手,语气中却多有了哀求。   “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了的。”   本来,她连于嬷嬷都不能告诉的,实在是她心中受不了这般压力,才告诉了于嬷嬷。   “好好好,嬷嬷不说,嬷嬷不说。”   看着皇后如今这般模样,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发髻乱了不说,连面庞都布满了泪痕。   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呀。   原先是多么尊崇的安阳县主,如今也还是万人之上的皇后才是,可现在却摊上了这样的事。   难不成真是天妒红颜。   …   冬夜里,好像乌鸦都叫得特别勤快一些。   阿颜抬头望着头上枝桠,不一会,枯树枝上便落下一只老鸦,歪着头,也在看着她。   黑黢黢的眼睛里,好想在好奇,大半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借着月色,绕过转角,阿颜看到了坐在庭院中的裴竞。   想她躲开了太后,就没躲开裴竞,早知道让叶仅早些带她出城了,非得等上两天。   “陛下。”   见礼过后,依例立在一旁。   不知道裴竞是起了哪门子心思来追忆往昔。   大半夜居然来了原来的翊王府喝酒。   自己来也就算了,还递了消息,让她也来。   她对这里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坐。”   裴竞坐在石凳上,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   “属下不敢。”   见她推诿,裴竞直接起身,三两步动作她的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底却多是戏谑。   拉着她,便把她摁在了位置上。   人却没有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上,而是在她背后围过她,伸手将一只玉杯装着陈年白酒,放下了她面前。   “十年老缥酒,阿荇你尝一下,看合心意否?”   他吞吐出来的气息带着酒味,洒在她的颈间,直闹的她想缩脖子,她甚至能感受到湿热的唇际若即若离。   太亲密了,阿颜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有落在地面微微一动的鞋履昭示她的不安。   每次裴竞如此,都只说明,他生气了。   不然按着她肩膀的手也不会这么用力。   当真最是喜怒无常。   裴竞的唇慢慢贴近,他嗅着阿荇脖颈处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带着杏花味的花香。   眼神却黯了下来。   阿荇以前从来都是不施粉黛的,如今却擦上了香粉。   他还是喜欢原来她的味道。   “阿荇不喜欢吗?”   裴竞再开口问她的时候,已经从她身后起身,坐到了他刚才的位置。   “不敢,只是属下如今与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喝了酒怕被人发现。”   她今日都是趁着杏儿睡着了才悄悄溜出来的。   说来是她倦怠了,她在宁王府,只对着杏儿和姜嬷嬷,即便是裴湛,都不需要她如此小心谨慎。   “喝一口而已,不会有人知道的。”   接着,一杯酒便被举到了她的唇边,酒杯微倾,玉酿便顺着唇边细缝灌入她的喉中。   有点辣。   说来,她很久没喝过酒了。   “再来一杯?”   裴竞的话像是在询问,却又不带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阿颜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有一次是这样的情景。   那还是她平生第一次沾酒。   裴竞还是那个裴竞。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儒雅随和的面具。   “属下知错了。”   “知错了?”   听到她这么容易地低头,裴竞反问道,他想听听她到底会说些什么?   “属下昨夜未按计划行事,是属下失职。”   她昨夜按照计划应该前去暗桩处,可她中途遇到了叶仅,便顺着叶仅出了宫。   想来,裴竞应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阿荇昨夜是如何出的宫,又遇见了何人?”   眼神询问着她,还不忘仰头喝了一口酒,还是她刚才的杯子。   杯上甚至还有她的点点口脂。   裴竞知道是叶仅吗?   “昨夜属下前往暗桩处时,遇到了祈阳公主带人在搜寻叶丞相,属下怕被人遇见便躲进了一间房内,出来的时候,却又碰见了丞相,丞相记得属下是宁王府的婢女,便问了一些来龙去脉。”   “属下只说是从李评宏手中逃了出来,便央求他带属下出宫。”   阿颜没有隐瞒叶仅的出现,却隐下了叶仅与她在床下发生的事情。   昨夜因为李评宏的事,皇城门多有戒严,也只有叶仅的马车没有被搜查。   裴竞肯定差不多心中有数。   她赌的便是裴竞没有那么手眼通天,连房内事都会知道。   果然,只见裴竞将手中把玩的酒杯放下。   抬头看她时,眼中却还是有几分意味不明。   “那欢合香可是挺烈的,阿荇昨夜可难受?”   暗桩处有大夫,阿荇去了,他自当无疑,可昨夜,她遇上了叶仅,一个男人。   “属下进宫前有服用清毒丸,那药性很快就散下去了。”   “属下绝不敢欺瞒。”   裴竞看着他的阿荇,只觉着有些晃然,明明第一次见她时,瘦弱的像根小草,他一时得趣,取了“荇”字做她的名字。   可转眼,她就长大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荇,今晚留下来。”   这是他养大的,合该是他的,要不是怕裴湛起疑,她的第一次也该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5 22:14:04~2022-06-16 22: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缘起性空、豆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章写得不好,大家可以说…   人生总有起起落落落落…   (没事,大家当我深夜emo了一下下)   呜…想要收藏,想要好多收藏,想要收藏到400 第39章   留下来?作甚?   总不会只要她陪着喝酒吧。   讲句实话,阿颜也不傻,不是听不出裴竞这里头的言外之意。   裴竞轻晃酒杯,说完便牢牢地盯着她,深眸里浅带着戏谑,阿颜只觉着呼吸一滞,寒意涌上心头。   或许多年前,她曾经会以为随侍裴竞身侧是她最好的归宿,可如今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她对裴竞,也早已经不是简单的感恩之情。   想他不仅有秦鸢华这个皇后,后宫中还有那么些个妃嫔,怎么时不时还能想起她来。   若真这般急色,开个选秀也可以呀。   不对,裴竞这么谨慎,让他开选秀,难免不会怀疑其中有探子,更何况前朝后宫自古就没有真的脱开干系过。   所以,如她这般身似飘絮,无所依仗的才会叫他安心。   “怎么?是还在生朕的气吗?”   阿颜还在思索的功夫,裴竞扫下桌前玉杯,揽住她的腰身,一个使力下,人便被他从凳子上提着放到了对面的石桌处。   女子轻的很,倒是合他心意。   而他索前,岔开她足,抵身而立,一手揽住了她腰身,不容她后退。   另一只带着薄茧的指腹触过她颈间软肉,不即不离,似带着轻笑,慢慢下移至她胸口,叫她不自觉吞咽一下,只觉着今日这月色迷离。   真希望能一下晕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你那只狐狸,朕怎会真的叫人给做了物件,不过是吓吓你罢了,好叫你长点记性。”   裴竞话语间像是在和她解释,可是又带着调笑。   仿佛是在说,不过就是只狐狸,也值得她和他动气。   “属下不敢。”   阿颜本低着头,可裴竞却抚住她的脸颊,使她抬头,微热的气息倾在她的鼻尖,带着龙涎香的味道越来越重。   下唇微痛,裴竞的舌已经探入她口腹之中。   她只能转着眼珠子,无所适从。   裴竞虽正品尝美人,却也不禁想,她在裴湛身下婉转动人,羞赧承恩的模样,而他从未见过。   亦不满她的无所回应,如此月色之下,当是情意正浓才是,而不是只有他一方沉醉,不满占据上风,一时嘴下用力,腥红味充斥在二人彼此的呼吸中。   这唇间血倒是很甜。   阿颜眉头深锁,实在不知道裴竞这是抽的哪门子风,手指只能深陷于身下的石板,留下几道殷红。   而裴竞已经不满于此,开始探入她的裙底,试图探寻她的幽深。   淙淙花露,引得裴竞一把握住她的足尖,让她的腿挂在他的腰间。   而他腰带落地。   阿颜闭上眼,其实这个结果,她也不是毫无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连张床都没有。   更不要提,周围还有三两暗卫,都是与她相识之人。   她虽胆大,却也没有这种癖好,只能克制自己的声音。   这皇城司,她莫不是真的出不去了…   “咕咕~咕咕~”   裴竞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中晦暗不明。   阿颜也听出来,这是有事找上了裴竞,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庆幸。   她还真不想和有妇之夫做这些事。   也是真的不如和裴湛做这些事来的欢喜一些。   幸而,还未到那一步。   “何事?”   裴竞略微放开了她,略微嘶哑的声线对着前方冷声问道。   “启禀陛下,宫中传信,叶丞相有事启奏。”   “这么晚了,可知何事?”   明显的不悦。   “说是晋城之事。”   “让他明日再来。”   阿颜都能感受到裴竞的咬牙切齿以及他胸腔里的愤懑。   “可…”   墙院外的暗卫,显然不敢吱声。   “皇后宫里也来信说,娘娘病了。”   裴竞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国事为重。“   再开口,阿颜才发现,她自己的声音都带着丝丝不稳。   “好,朕听你的。”   说着,还亲了亲阿颜的脸颊,最后,甚至是咬了一口。   真要命。   一直到裴竞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阿颜才抹去了脸颊处的津液。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收拢自己衣裙时,才见一双递过来斗篷的手。   “多谢师兄。”   本是故人相见,奈何她现在多是狼狈,只想就这样垂着头。   “客气。”   只留下一件外衫与一件斗篷,随后,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疲意袭来,阿颜有些无力地仰起头,她怕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特别是裴竞这次还没有得逞。   她更怕,她这一生都没有办法离开裴竞身边,最终成为她后宫的金丝雀。   自问,裴竞与她的恩情,她早就应该还清了。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是同情她自己,还是同情秦鸢华。   …   不知叶仅是怎么和裴竞说的,两天后,便派人来接了她。   幸好,脸上那一点牙印已经下去了,不然真不好解释,毕竟裴湛又没在。   阿颜从后门出去时,叶仅正好掀开帘子。   恰好四目相对。   她很坦荡,本就只是亲了一下,不,就只是碰了一下嘴角,那样子,怎么能算得上亲。   她每次和裴湛,都搞得她上气不接下气,那种才称得上亲。   可叶仅却在看见她的一瞬,明显一怔。   到还是他的马车夫有眼力见,给她办了个木凳借力。   “不知道奴婢是不是给大人添麻烦了?”   阿颜眨着无辜水灵的眼睛,只望着他。   而叶仅,明显是被她望得不好意思了,浅咳了一声,轻声回答道:   “没有。”   “那大人为何不愿看奴婢?”   阿颜承认,她起了点玩心。   裴湛和裴竞她开不了这种调笑,叶仅还是可以的。   也不明显,告到裴湛面前也无妨。   “是奴婢不好看吗?”   阿颜落座于一侧,明显看到男子的耳根泛上了绯红。   她好像玩过了。   明明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成过亲,怎么就比裴湛还害羞。   也不敢再说话了,只将头撇到了一侧,看看窗外风景也挺好的。   只是没想到叶仅竟然与她同行,而是叫其他人先走一步。   他就不怕路上有什么危险?   这么不长记性的,难不成三年的前长嵬坡的教训,他忘记了吗?   这路上还是遇见个刺客或者打劫的,她是出手不出手呀?   麻烦。   “好看。”   阿颜陷入思考出了神,倒是没想到叶仅回了她这么一句,倒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憋了半天,只能轻声细语地说道:   “多谢大人夸奖。”   她还是道行浅了一些。   叶仅含笑,低着头,将手边的食盒递到她面前。   “姑娘要是饿了,可以用点点心。”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阿颜接过,道谢后打开,盒里只是很普通的米糕,但却是她最喜欢的。   只是偶然吗?   “喜欢,谢谢大人。”   说完,便拿了一块方才手上。   一口吞了半块。   很少有人知道她喜欢米糕,不为什么,就因为,她饿到不行的时候,是一块米糕救了她的命,让她活了下来。   “嗯。”   见她吃得欢喜,叶仅嘴角浮上一层浅笑。   果然,她还是半点没变,和三年前一样。   …   叶仅与她还算轻装简行,去晋城,不到十日也就到了。   而距离她上一次见裴湛也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如今山匪围城,去城中各要道都被山匪设了陷,晋城山貌,又易守难攻。行兵不能纸上谈兵,面对陌生的地势,也只能派人不断地打探。   裴湛如今在关阳山脚下的驿站驻兵,也不知道想吃应对之策没有?   奇怪,她在担心什么?   不过,这还是阿颜第一次正大光明出现在军营,她一个女子,不免多受了些目光,本还有人猜测她是叶仅的家眷,可镇北军中也有不少人在秋猎那会见过她。   虽然众人对于上头派了监军这件事不满。   但叶仅好歹是个丞相,她一路上没有什么阻碍,就被带到了裴湛面前。   再见裴湛之时,他一身玄衣,身姿挺拔,眉眼间是她少见的认真模样,正倚在沙盘旁与人谈论策略,得人禀告后,他才转头抬眼望向门口。   而她则是一脸委屈的模样,眼眶里打转出一圈眼泪。   在确定裴湛看到她的时候,小跑过去,奔向他的怀间。   将脸贴近他的胸怀,双手也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殿下…殿下。”   裴湛明显先是怔了一下,原先他还以为是他那佳人出梦。   可当他被抱了满怀时,他才确信,这是真的。   明明才不见半月,入夜时分,却还是想她,更不用说想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   原是他早已经习惯每夜拥她入眠的日子了。   “你怎么来了?”   可开口时却多了责怪之意,京城与晋城,她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难道不知道会有危险吗?   “殿下。”   阿颜却不回答,只一心抱着他。   像这种,她是因为被你娘为难才跑出来的话,总不好当着那么多人讲。   妄议太后,她想让裴湛怜惜她都不行了。   “奴婢想殿下了。“   见人泫目可怜,连他的衣衫都被浸湿了,裴湛也只好等着没人的时候再问。   只是当他正想抬手拥住怀中的女子时,却看见了门口躇立的叶仅。   想起方才来人通禀,说是叶相来了…   所以,她是跟着叶仅来的吗?   单独与他一个人吗?   他们什么时候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女主和三个男人的关系:   调戏的,被调戏的,和相互调戏的。   没有让狗男人现在得逞的道理。   最后,   男主消失四章了,该回来了。   看了这章,希望大家不要取消收藏,不满意大家可以来骂我,我抗骂,什么都行(不要骂女主,骂我)   我这本就不多的收藏不能再掉了,我这好不容易预收到了40开文,慢慢更了14w字,才到的这些,一个好榜都没轮上过我(捂脸)我全看下周四了…   可能很多读者朋友不知道收藏对我们写小说的意义,但真的很重要,上榜全靠它…   (我还是俗了~也想上榜) 第40章   “殿下…您不高兴吗?”   阿颜语气中多是“忐忑”地抬眸看向裴湛问道。   窗外夜色正浓,屋内烛光微动。   裴湛坐在书桌前,自她洗沐回来后,半天都没抬起头看她。   也不同她说话,独留她一人坐于床头。   真是会辜负这春宵。   莫不是,真的因为她来晋城这件事在生气?   “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却是眼眸都不曾抬一下。   男人都这般口是心非的吗?   阿颜索性甩下鞋履,赤足踏于地面,踮着脚尖向着裴湛走去。   她现下只穿着一件寝衣,屋内虽还算暖和,却还是有一些寒风顺着窗缝溜了进来,敦促她跑得更快了一些。   “这是做什么?”   见她一双玉足半踏,裴湛不禁皱上了眉。   目光却不自觉落于女子胸前,发丝散落,肩尾发梢落下一滴水珠,渗湿了衣衫,胸前的山峦若隐若现。   想他昨夜梦中女子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模样。[1]   而阿颜趁着裴湛观摩之际,一手勾上他的脖颈,坐上了裴湛的大腿。   靠在他怀中,有些娇嗔地开口:   “殿下,您别不高兴了,奴婢也是因为想您了,才过来的。”   “晋城近日多有灾祸,你过来,也是麻烦。”   听不出裴湛的语气,阿颜低着眼眸,抿了抿唇。   其实裴湛说的也是事实,如今这么个地界,等过几日发兵,怕也没有人会看顾一个“弱女子”的安危。   更何况,他还是一军统帅,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耽于私情。   “殿下,奴婢知道的。”   阿颜的心情表现得明显低落了下去,搂着裴湛的手也僵了僵。   欲言又止般,窝进他的怀里小声啜泣开来。   “可奴婢就是想殿下了。”   “奴婢本没想来打扰殿下的,奴婢也知道不应该让殿下分心的…”   女子浅浅的微动,有意无意触于他的心间。   那寝衣只是一层,其实也挡不住什么,他甚至能感受到女子身上的温热。   阿颜余下的话语,便吞没在了裴湛的呼吸中。   那唇边似还沾着泪水,带着咸咸的味道。   一个重心偏移,她已经被裴湛横抱着放到了床榻之上。   “既然来了,便看着本王。”   话里带着调笑,裴湛好整以暇地单手褪下她的衣衫,只有一件薄衫,里面更是不着寸缕,他却得了趣,一寸寸地挪动,指尖略过她的肌理,在她的胸间落下指印。   引得她轻轻颤栗,“害羞”偏过头去,缩起了趾间。   见人如此听话,   裴湛将人双手亦被举过头顶,与其十指相扣,掌心交互出意动。   这床不及王府的长,手难免撞到了床头的横梁。   裴湛便握着她的小腿往下一扯。   又并拢她的双腿,腿心犹如沟壑。   阿颜没想到裴湛竟然还有这个心思,只是云雨之间,她已经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还觉着新奇。   可过后,阿颜只觉着大腿已经不是她的了,想想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磨得她生疼。   “驿站并无避子汤药,也只能如此了。”   释压过后,裴湛将她扶起,一边温热的毛巾与她清洗,一边伸手抚着她的背脊。   他还从来未在事后与她如此,只是军中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服侍的人。   女子的腿纤细而修长,如今更是浮上了一层红晕,更没有叫外人看见的道理。   女子只一件寝衣半挂胸前,裴湛忍不住打趣道,   “哪有你这么娇弱的人,这些就受不了了,方才喊得那么大声…”   二人也是胡闹惯了,又多日未见,裴湛不免得了逗弄她的心思。   而阿颜坐于床头,摇摇头,本就眼角嫣红的眸中渗出泪来。   渐渐地,从一开始的蚊蝇声,放开声来,倾身抱上了裴湛。   “殿下…奴婢要是闯祸了,怎么办?”   像是积攒已久的情绪得到了宣泄,后面哭下来就再也收不住一般。   吓得裴湛那原本垂在两侧的手,也只能拥上她的脊背安抚了起来。   他是一点也没想到怎么只是微微说了她两句,她就这样委屈了。   直等她雨露微收后,裴湛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知道了李评宏的事。   眼眸瞬时阴沉了下来。   他才走一日,她便遭遇了这般危险。   裴湛才知道,原来,他是有可能回去后,再也见不到她了的。   而他母后注意到她,也都是因为他当日在秋猎带着她露面导致的。   也更因为,他未曾提过给她名分的事情。   阿颜说得如泣如诉,不过掩去了她对李评宏动手的那一段,只说自己从他手中逃了出来后遇到了叶仅,而后却听到了李评宏溺水去世的消息。   也不提太后与此也没有干系。   她觉着裴湛又不傻,怎么也能猜到这是因为太后已经盯上她才导致的。   “殿下…我…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害怕。”   “奴婢没想过李公子会落了水,奴婢都不知道李公子是不是在追赶奴婢的时候才落水的,可李家,真真实实的办起了丧事。”   “若是因着奴婢,才害死了李公子。”   说到这里,阿颜“害怕”地在裴湛怀里缩起了身子。   “您说,李家会不会让奴婢一命换一命?”   “可奴婢还不想死。”   说完后,微微躬起身子,拉着裴湛的袖子,一脸无辜天真的模样。   却也哭花了脸。   “所以,你才想起来本王。”   他竟然觉着有些恍惚,只是并不想再吓着她,他才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李评宏是该庆幸死在了湖里,要不然,他定叫他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怎能叫才想起殿下。”   阿颜半哭着嗓音,抽泣间,继续说道:   “您都不知道,发生那事的时候,奴婢便想着,若是真的被那人得了逞,奴婢定是没有脸再见殿下的了…”   不过要她说出她或许会一头撞死之类的话,还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蝼蚁尚且偷生,她便是真的失了所谓的清白,也只有叫歹人去死的念头,她是万不会寻短见的。   随便说说也不行。   “可如今,奴婢好像闯了更大的祸。”   说起来,李评宏也算裴湛的表兄弟了,虽然表的有些远。   一声轻笑,裴湛用手指抹了抹她的眼泪。   “李评宏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评宏此人,他是知道的,爱逛勾栏楚馆也就算了,还爱强抢民女。   他曾就听闻,有良家姑娘被他逼下了护城河。   “至于李家,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李家早已没落,更不用提李评宏早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死了,也干净。   夜诉人情,阿颜哭着哭着,便窝在人怀里睡着了。   其实,她也是真的累了。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多。   …   翌日,   等阿颜醒来时,身侧早已经没有了人,腿间还因为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口中干涩,起身倒了口水喝,吞咽时,却觉着嗓子疼。   也搞不清她是昨夜哭哑的,还是喊哑的。   简单收拾完后,起身打开房门,冬日暖阳,总是更养人一些。   她竟然有种错觉,好像,她和裴湛是真的一对,仿佛,昨夜,她真的是只一心依靠裴湛的弱女子。   做戏做久了,戏中人早就成了戏外人。   “你怎么在这?”   还没踏出门口,便听见这话里带着惊诧的声音,阿颜转过头来,眯起眼,原是故人。   是做着男子装扮的杨安榆。   一身盔甲装,腰间别着一把长刀。   “见过杨姑娘。”   见她这么坦荡,杨安榆倒是显得急促了许多,走近时,有些不知所措地拿手指了指她。   “这是军营,你一女子怎会在这?”   阿颜觉着好笑,反问道:   “杨姑娘不是女子吗?”   “我能保护自己,你能吗?”   “你来这,只会给裴大哥拖后腿。”   裴大哥?   裴湛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妹?   见杨安榆半踮脚尖,探着脑袋,想往屋子里望。   她又起了捉弄之心。   “杨姑娘不用看了,里头没人。”   见她略微松下一口气后,阿颜才又故意补充道,   “殿下方才离开了。”   等她话音落地,果见杨安榆眼底少了庆幸,多了失望。   其实,她和裴湛的关系,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为何还会难过?   “杨姑娘…喜欢殿下?”   阿颜不确定,就试探性地问一下,想一女子对男子,也没有几种心思可猜。   见杨安榆这神情,她应该猜中了。   不过竟然真的有人会喜欢裴湛。   被她戳中了心思,杨安榆先是带着又羞又气的眼神看向她。   随后,又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反问道:   “你,不介意?”   杨安榆确实像是被说中了小秘密,一开始有些羞愤。   可她是谁,她人生中哪有害羞两个字。   若让人知道,岂不是被人笑话。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裴湛又没有成亲。   她气愤也只是因为她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能这么轻易地把这句话说出口。   可她哪有占下风的道理。   “我为何介意?”   她就知道,杨安榆便显得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不是觉着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   说完顿了顿,好似等着她的回答。   阿颜便顺着她点了点头,应道:   “像殿下将来会娶王妃,还会有侧妃,不都是这样的吗?”   所以,裴湛根本不适合你杨安榆。   “所以,本姑娘才不会喜欢裴大哥,本姑娘以后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人,旁人半点也分不走。”   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是那一句只能有她一人时,仿佛一只高傲的大猫。   阿颜忽然觉着,她属实有一些可爱。   “你笑什么?”   阿颜将她有些许扬起的嘴角下收。   “奴婢只是觉着如杨姑娘一般的女子不多见。”   那般自信,又活得可爱。   她喜欢。   “奴婢只是好奇,都说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杨姑娘未来的夫君背着姑娘…养了外室,又或者去了青楼,姑娘会如何?”   “自是与他和离,男人而已,又不是没有。”   杨安榆都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   “杨姑娘如此,自是洒脱。”   她也欣赏这种洒脱,亦羡慕能有这种洒脱的勇气。   “可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人,就像那被世人厌恶的伎子,又有多少只是迫于无奈呢?”   “若人有的选,谁还不愿生于安康富足之家,父慈母爱呢,所以…杨姑娘是真的很幸福了。”   杨安榆一下子没明白她想说什么。   怎么扯到她出身上去了。   “杨姑娘,刀剑无眼,还是莫要仿效木兰的好。”   要不然,横死沙场,得多可惜呀。   她还真不希望,像她这般人,印上红颜薄命四个字。   既有这幸运,便该活出想要的风采才是。   只是凭着杨安榆如今的拳脚,很难独当一面。   “你…你管我。”   果然还是有点小孩心性,留下这么一句便扭头离开了。   阿颜也只能摇了摇头…   正欲转身时,却觉着眼前一黑。   她…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1]唐·白居易《长恨歌》   先道个歉,昨天晕乎乎的,码出来的字自己都不认识了…我看看我今天还能不能码出一章来~   然后希望大家喜欢…   最后…笔芯。   老规矩,不满意可以来说…   要是大家不喜欢留言,就在我的作者评论中,点不喜欢那个键,我看见了,会反省。   感谢在2022-06-17 21:01:49~2022-06-18 23:4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样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作话有一点剧透)   “啪…”   阿颜靠坐在床头,眼前连黑都不是,一个用力,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白陶瓷片碎了一地,几滴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又晕染开来。   她当真是活得懈怠了,短短半个月时间,被人下了两次药不说,这次竟然还是替裴湛挡的灾。   而堂堂镇北军军营,竟然也被宵小得逞,让人趁机在她早上喝的那杯茶中下了毒。   想想就很生气。   虽然大夫说她这毒中得不深,用上半个月的药便可痊愈。   可在这个时候,阿颜总觉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头。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是谁?”   看不见,阿颜只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口,虽然现在很生气,开口时却还是放轻了声音。   裴湛现在忙着整顿,谁会来看她?   刚才门口走过好几个人,一时也听不出是谁的脚步声。   “姑娘,是叶某。”   叶仅轻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阿颜突然有些心虚,被他看到这一地的碎茬子算怎么回事。   “等…等一下大人。”   偏偏右手掌心传来一丝刺痛,思忖片刻,估摸着将地上的碎片踢散一些。   等叶仅推门进屋后,看到了她脚边碎裂的茶杯以及她手上的血迹,却没有问她原因,而只是轻轻地开口说:   “姑娘受伤了,叶某先给姑娘上药吧。”   “不敢劳烦大人,奴婢不过是方才拿水时没注意,摔了一下而已。”   叶仅那么精明,也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糊弄过去。   可半天没等来叶仅开口,反而是左手中被塞上了一杯茶。   这是什么意思?   虽看不到人的表情,可还是本能的抬头“看向”他,就是不知道方向对不对。   落日的余晖洒下,透过窗间缝隙将那一抹灿黄洒在女子眉间,本应因光遮蔽闪躲的眼眸如今却被光照得透亮。   原来光映在眼眸里是这般好看的。   清亮又炙热。   叶仅被她看得偏过了头,耳根处却忍不住泛起一阵桃色。   “姑娘,去那边坐吧,这里…万一再伤到姑娘就不好了。”   清冽的声音入耳,阿颜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她要是没感觉错,总觉着叶仅好像对她挺好的。   不管是那日在皇宫带她出宫,还是答应带她来找裴湛。   而且…   她总觉着之前在城外那个与她方便让她搭车的人的声音和叶仅很像。   不过…   那日那人都没露半个面,被那马车挡着,估计也没见到她的正脸。   便是见到她,也认不出她吧。   “好,多谢大人提醒。”   见她摸索着床架起身,叶仅伸到半处的手顿了顿又缩了回来。   只在她身侧,陪着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直到见她摸着桌角坐下,叶仅才从衣袖中取出了一瓶药。   坐在她一旁的凳子上,接过她的手,将零碎的碎片取出,又小心地将药粉洒上伤口。   三两豁口处渗出点点血痕,甚至扎眼。   他以前总想着,像她这样,受伤也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明明又见不到她,却还是习惯了随身带上一瓶金创药。   “嘶”   有点疼,因为看不见,阿颜其他感官被放大了一些,她想往回缩时,感受到叶仅抬起她的手,当药粉沾上她的伤口递来一阵火辣时,又有一阵凉风吹过。   忍不住舔了舔嘴角,想他一个丞相,像是在给一个小孩子上药,这场面有些好笑。   难不成叶仅喜欢她?   冒出这个念头时,阿颜自己都吓了一跳,想他们拢共也没见过几面。   叶望之也不像是个好色之徒,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不纳妾了。   可她长得也不像他的亡妻呀。   “大人为何待奴婢这样好?”   “之前替奴婢解围,带着奴婢来找殿下,今日还帮奴婢上药。”   更重要的是,叶仅还从来没有多问她一句,让她总觉着…很惶恐。   好像,他知道她的目的和身份。   “姑娘之前帮过叶某一个忙。”   听到这话,阿颜的呼吸一下子没接过来,难不成叶仅认出她了?   怎么会?   “姑娘记得梁府的徐双双吗?”   感受到她手腕间的僵硬,叶仅才开口“解释”道。   “她原来…姓方。”   方?不是叶仅先夫人的姓氏吗?   阿颜忽然来了点精神。   要说起来,这件事当年还挺轰动的。   虽然她是后来才听说的,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在太原玩泥巴的娃娃。   方家也曾是郑州的大户,可惜一朝获罪,男子流放,女子充伎。   叶家侠义,依守着一开始的婚约,于是叶仅当年便娶了方家二小姐为妻,使人免受了厄运。   但也因为娶了罪臣之女,叶仅的仕途起初几年遭了不少坎坷。   其实这里面还不止这一笔糊涂账,当年与叶仅有婚约的方家大小姐,可惜人在十几岁的时候被拐走了,婚事才到了二小姐头上。   所以,这里头的意思是…   梁家的双姨娘是方家之前被拐走的大姑娘。   也是叶仅的前未婚妻,如今的大姨子。   好复杂…   这都什么跟什么…   突然就有些后悔刚才问出口了。   “也是亡妻的亲姐姐,她十二岁那年被人拐走了。”   没等阿颜装不知道,叶仅便继续解释道,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语气中总有淡淡的忧伤。   要不是她现在瞎了,还真的蛮想看看叶仅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叶某也是花了很多年,方才寻到人的。”   “如今找到便好。”   一时之间,阿颜都不知道要不要戳人家的伤心事。   还是她该安慰安慰?   怎么安慰,她也不会呀。   “可…”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徐双双之前不是因为梁志华贪墨的事被流放了吗?   其实…也不对…叶仅既然找到人了,就不会由着让她继续受苦,好歹也是位高权重。   那么,叶仅提前回京,说不定就是来处理这些事的。   “可…什么?”   叶仅一边抬头看向阿颜,一边拿纱布包住了她的手掌心。   “可…这与奴婢有什么关系?”   见这药也上得差不多了,阿颜便从叶仅手上抽回了手。   好奇害死猫,好奇害死猫。   不要问太多呀,颜荇。   手中失了那一抹暖意,微动一下手指,叶仅眼下有些难掩的落寞,他还挺希望她会多问一些问题的。   “叶某知道,姑娘在梁府时,对她多有照拂。”   听这话的时候,阿颜微微侧过一些身子,趾尖不自觉呈现向外的姿势,摸过自己的虎口,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   “奴婢哪能对双姨娘有所照拂,不过是依着指令行事而已,大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管如何,姑娘都对在下有恩。”   一如三年之前…其实都快四年了…   “那奴婢真是运气不错,能多大人这么一个靠山。”   尴尬!   只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看不清叶仅多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合不合适。   方才叶仅只告诉她,徐双双是他亡妻之前被拐走的姐姐,因她在梁府中与她多有照顾,所以,他如今对她多一点照顾。   没别的了吧。   她还能问什么?   叶仅嘴角勾上一缕浅笑,很轻也很淡,可能下一刻便会消失。   若她现在能看见,定能看出他还有话想说。   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姑娘好生休息。”   “若有事,叶某就在隔壁,姑娘可以随时找我。”   “今日多谢大人了。”   听到旁边的他起身的声音,阿颜也跟着站了起来,半举着受伤的手,向叶仅行了一礼。   确实,要是没有叶仅,她的伤自己处理起来还挺麻烦的。   阿颜是有些不信的,叶仅会因着这些事对她这么好。   而且叶仅离开之前,甚至把她捏碎的碎片也带了出去。   这还是那个光风霁月,不染俗尘的叶望之吗?   竟然会弯腰帮着她收拾垃圾。   她还以为他是那种从不折腰的修仙。   突然来了种快感,因着看不见的糟糕心情也缓解了一点。   直到半响后旁边屋内传来桌角移动的声音。   阿颜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不对…   叶仅说他住隔壁….   那昨晚…她与裴湛…   裴湛还说她叫得大声…   而这墙,看着就薄…一点也不隔声。   完了…所以,叶仅方才是不是在旁敲侧击地告诉她,她昨晚打扰到他了?   …   夕照满园,回去的短短几步路上,冬风吹过他的耳根,拉长他孑然的身影。   叶仅低头自嘲般地笑了笑。   承认吧,叶望之,你就是嫉妒了。   明明知道还未到时候,今日却还是对她透了底。   想他一生,多被责任裹挟。   等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却也命运弄人,时机从来就不对。   只可惜那一抹惊鸿照影,自长嵬坡那一眼,便再难忘怀。   从此如梦皆是她。   而他,即便过了三年,还是一眼便在那如画山野间认出了她。   她怕是不知道,她那孤身独立,一身傲骨的模样,再无旁人相似。   她也不知道,那日城外,他有多庆幸。   只是他不敢说话,亦不敢露面,又偏偏紧张之时,多有咳嗽。   明明活了三十六年。   却在又遇她时,像个少年儿郎。   作者有话说:   我总结一下:   1.填了一下前面的小坑,之前(大家可能忘了)载女主回来的马车,就是男三的。   2.徐双双(大家可能也忘了)还会出场几次,我没忘记她,她也是我之前的一个伏笔。   3.作者在这小小剧透一下(其实估计大家也看出来了)男三对女主是三年前一见钟情,至于男三的亡妻,后面会再说,看我阅读指南那一part,都c,都c。   妈妈耶,我感觉自己剧透太多了……   妈妈耶,感觉自己要写的东西太多,怕自己写乱了…   4.大家不要看男主现在不行,后头有他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   大家要是有哪里不明白,那是我写得不清楚,我在给解释。   【然后说一下,女主也不是真的觉着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只是努力扮演好自己丫鬟这个角色,顺着杨安榆说的】   【至于女主羡慕杨安榆,羡慕的是她的家庭,羡慕她父母都疼爱她,让她有了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洒脱和勇气,(我可能没太写明白,我看我之后改改)女主出身悲凉,人生甚至还看不到希望,最先考虑的是生存,不会考虑男人和情爱,顶多就是睡一觉的关系,女主确实不是拘于一个男人一方天地的人,她对男人就是无所谓】   要是我没讲清楚,欢迎留言,每次看到大家的留言都很开心。   最后题外话。   惭愧,原本想在昨天发的,但是我实在是没码完,码到一点多,太困了,睡着了。   早上又码了一些,才发了出来。   虽然我的日更很水,也不准时,但我真的有努力在码字,努力日更。   相信我,不会坑,也不会砍纲。   我卡文次数也还好,但也不是不会卡… 第42章   冬天的夜里好像总是要安静一些,外头只有偶尔响起的鸟叫声。   夜里,用了晚膳后,阿颜便合眼侧身躺在床榻上,想着白日里叶仅同她说的话。   忽然想起,她之所以觉着叶仅那方面不一样,好像是因为当年看见的他和他夫人的关系怪怪的。   明明是十年多的夫妻,却是分房而睡的,还说是因为她夫人睡眠浅,而他半夜醒得多,才如此的。   她那时虽然还不到十七,可从她的经验来看,就觉着他们夫妻很奇怪,过于客气。   可叶仅明显是对女人有兴趣的,再加上他一直都在拒绝裴妩。   难不成…难不成…他心悦的人是徐双双?   所以他才会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寻找,所以才会提前回京。   阿颜脑中,忽然就展开了一场两姐妹与一个男人的故事。   而且这样一来,好像许多事情忽然就说得通了。   只是还没等她再多想,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   今日白日里用的两副药,总让她有些昏昏沉沉的,精神也不太好。   只一会,便真的睡了过去。   “吱呀~”   夜里,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习惯性的警觉下,阿颜猛然睁开了眼。   直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脖颈处和额间已经渗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原是她方才在睡梦中魇住了,才不知不觉间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吵醒你了?”   裴湛的声音入耳,阿颜才松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松下一些。   裴湛本想着人或许睡了,还想着去别的屋子将就一晚。   可见着屋内灯火还闪着,便想来给她吹个蜡烛,只是没想着刚一推门,人就醒了。   走近时,也借着昏暗跳动的烛火看见她额前的涔涔细汗。   “没…没有,是奴婢刚才做噩梦了。”   轻声细语下,阿颜坐起身子来,探出她的床外侧的左手,去寻裴湛的人影。   想她方才是不是反应大了一些…   半躺在床上的女子,白净的柔荑伸到他腰前,指尖还泛着一些水珠,见她的手在往前伸半分,将要碰到他那处时。   裴湛一把便抓住了这在他面前挥舞的不安分的手,又在她身旁坐下。   很软,却也凉的很。   “殿下…奴婢方才梦到您…出事了…”   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轻轻往前一靠,倚上了裴湛的怀抱,与他手掌相握的同时,另一只手环上了他的腰。   眼泪便落在了他的衣襟上,就算看不见,她在裴湛面前都已经驾轻就熟了。   真讽刺。   “殿下…您有查清是谁要害您的了吗?您还会不会有危险呀?”   想她说的情真意切,处处以他为先,总不至于不为之动容吧。   裴湛也确实如她所想,轻抚上她的发丝,还亲了亲她的发顶。   片刻后,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开口道:   “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了,都查清了。”   军营中本就妇人少,因她需要人照料,才从当地士兵的妻子中选了一人,怎料当夜消息便被潜伏在村落中土匪的探子得了信,威逼利诱下,让人在今日端来的茶水中下了毒。   能有此等谨慎的筹谋,这群山匪中怕是有人受过正规的训练。   只是,有些细节她并不需要知道。   裴湛原本凛冽的眼神,在拥着女子脊梁时变得柔和起来。   原来,有人担心的滋味是这个样子的,原来,真的有人那么笨拙地记着他。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却依旧担心他。   嘴角浮起一丝温情的笑容,将女子搂紧了几分。   半晌后,感觉自己哭够了,阿颜微微挪开了几□□子。   微微垂下点头,一副乖顺的模样,又带着几分抽泣。   “殿下…奴婢不爱哭的,奴婢不会再哭了。”   酥软的嗓音中,磕磕绊绊地带着委屈和认真。   见她如此这般,裴湛心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原来他之前不过随口一提的话,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就是不知道,她记不记仇了。   语气不由软了下来,既然决定给她名分了,总不好一直对她疾言厉色。   “难不成,你在本王面前哭得还少吗?”   “本王…什么时候真的嫌弃你了。”   他确实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哭,可偏偏她好像是不一样的。   每次在她眼神中,他都可以看到一种强烈的生机。   纵然暂时失了清明,但光彩依旧。   指尖滑过她的眼角,见那眼泪还打算出来。   倾身便吻上了她的眼睑。   捧上她的脸,绵密的吻落下。   眼角,鼻尖,最后向着唇瓣而去。   阿颜还有些沉浸在方才的梦魇中,而等思绪回拢时,裴湛已经攫过她的呼吸,拥着她的脊背,将她倾倒在床榻间。   因为眼前空洞,身体上的半点接触都尤为敏感,她感受到肩头滑过裴湛的指腹,粗粝的茧子磨过她的胸间,而身体渐渐燥热开来…   说来,裴湛带给她的体验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她以后能不能再遇见一个差不多的。   其实就算稍微差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隔壁…   白日,叶仅的话言犹在耳。   就算她不发出声来,这床也不太稳固的样子。   想想,她…还是不喜欢被人听墙角,尤其隔壁还是老古板的叶仅。   “等…等…一下…殿…下。”   磕磕巴巴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在二人的间隙中吐了出来,可呻.吟声也从她嘴里冒了出来。   原本想去阻隔的手腕被裴湛反扣在榻间。   真不争气。   正当她想着,被听就被听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的时候,裴湛却停了下来。   “你手怎么了?”   寝衣袖口处宽大,方才女子的右手一直收拢在其中,直到方才,想与她交握时,才触到了这层层纱布。   也是他一直都没注意到。   自他遇见她后,她就一直在受伤,真让人不省心。   裴湛抓起她的手腕,便将人从床榻上拉这坐了起来。   旖旎的氛围一下突然间就停了,阿颜面上的潮红却还没来得及褪下来。   还带着一丝粗喘,开口道:   “没什么事,就是奴婢白日里倒水喝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茶杯打碎了。”   “怎这么不小心。”   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摊开她的手掌,便查看起她的伤势。   伤口处包扎齐整…   她看不见,是如何自己动手的。   除非…这不是她自己上的药。   那又会是谁?   鬼使神差般,便想去解开纱布看看。   “不打紧的,殿下,叶大人已经帮奴婢上过药了。”   轻柔的话语,轻描淡写便说了出来,可听在裴湛耳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叶仅吗?   裴湛的眼神却沉了下来。   握着女子手腕的手僵了僵。   随后一把解开了系得好好的布条。   “这药效果不好,本王给你换一个。”   听到此话,阿颜趁着裴湛拿药的功夫,掩下嘴角的笑意,她知道,裴湛是吃醋了。   反正也是现成的机会,便趁机用上一用。   哪有什么效果不好之说,她瞎了也闻得出来,叶仅给她用得也是上好的金创药。   …   裴湛上药的动作很轻,而她的伤口其实也差不多结痂了,有些伤便是如此,过了时间,便不疼了。   “殿下,您说奴婢这手上会不会留疤呀?”   趁着裴湛给她上药的功夫,阿颜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毕竟只是想让他吃醋,还是得及时收回来。   “怕留疤,今日就该小心一些。”   没了方才的柔情,裴湛的话又变得冷冷的。   果然也幼稚得可以。   吃醋就吃醋,不高兴做什么。   “不过看你背后伤口的恢复情况,这点伤,不会留疤的。”   这是安慰吗?   指尖微微轻颤,阿颜倒是没想到,裴湛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看来小醋一下,真的挺怡情的。   “那就好。”   “奴婢也不想再多一条疤了。”   这话说得很平静,但在裴湛听来,却还是难掩流露出来的落寞,尤其是女子微微下垂的眼眸。   而见她睫毛微微闪动,两腮还透着些许粉色。   裴湛忍不住抬手掐了一下她的面容。   那句“叶仅为何会出现?”的话被他咽了下去,想来不过就是听见她摔倒时的动静,前来查看而已,又还能得出什么其他答案。   “还有哪里伤到?”   想她眼睛还未复明,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质问什么。   “没有了,殿下。”   “您不高兴了吗?为何?”   女子懵懂的提问,倒显得他有多在乎她。   “本王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见你笨得可以。”   多的话也没在继续,毕竟再说下去,她这脑袋就该垂到地上了。   “这几日莫要沾水,痒了也不要挠,记住了?”   “嗯嗯,记住了。”   一副虽然看不见他,却努力看向他的场景,令他动容。   见她听话得很,裴湛不禁想她果真好哄得很,三言两语,就打起了精神,连点头都多了劲。   裴湛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又拥她入怀,相拥而眠。   二人之间好像又回到了温情的状态。   …   果然,阿颜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对着裴湛下毒只是开始。   两日后,杨安榆着急忙慌地带着一封信来找裴湛。   “裴大哥,不好了,我嫂嫂被人劫持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我来了,感觉自己卡文了,这章码了我将近8个小时[太丢脸了],总感觉哪里没有写到位,欢迎大家有建议提… 第43章 (剧情章)   阿颜得知郑沅被劫持的事情时,正在屋内和裴湛用着午膳。   杨安榆进来的时候,明显整个人的气息都乱了,因跑得急,进屋后先是喝了三杯水。   “什么劫持?阿姊怎么了?”   阿颜便是什么也看不见,也能听出来裴湛话里的焦急之情,更不用提,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身子一僵,慌忙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询问起了杨安榆。   杨安榆正欲开口之际,却又停了下来。   变得欲言又止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个叫阿颜的正坐在裴湛身侧,事关重大,不知道这事能不能被外人知道。   其实这屋内也就三个人,人虽然没有明说,可阿颜也大致猜到了一些。   总不至于是不想说给裴湛听。   不过,她这会可不想装什么善解人意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必然和她中毒有什么关系。   如今她的消息已经够闭塞了,总不好什么都叫她猜来猜去,那她岂不是太被动了。   幸好,装傻比装聪明容易。   裴湛看出来杨安榆的担忧,却只见那女子十分茫然的模样,只得开口道:“直说便是。”   见裴湛点头,杨安榆才把手中的信递给了他,忧心如焚地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在她微微喘气又着急忙慌地讲述中,阿颜得知,七日前,在早于她中毒之时,郑沅在前往京城郊外寺庙祈福的途中,突然就被一群从山上下来骑着马的匪徒连着马车一起劫走了。   匪徒甚是嚣张,还向着被吓坏了的奴役丢下一封信,大放狂言让他们派人将这封信送往晋城的杨铧廷手上。   看了信中的字,杨府的人哪里还敢报官,这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当成反贼处置。   想了想,还是送去给宁王比较好。   裴湛接过信一看,那信纸上写着的便是让杨铧廷弃守晋城,否则就要用他夫人以及他尚未出生的孩子祭天。   “裴大哥,来送信的是我大哥的部下,他说原本按照那群匪人的意思,是要将这信送去他们指定的地方。”   说到这里,杨安榆停了一下。   如今晋城被围,便是裴湛的人都很难悄无声息地向城内传递消息,要将这信送入晋城,必然只有通过山匪。   悄悄瞄了一眼裴湛如今分明阴鸷的脸色,杨安榆立马又低下头继续说道,   “可想着兹事体大,还是应该把信先交给殿下,由殿下定夺才是。”   这件事情还真没办法往轻了说,如果杨铧廷开了城门,便是投敌,不说满城百姓如何,到时候他自己,乃至整个杨家和郑家都得被安上叛军的罪名。   那他唯一的退路,就是真的落草为寇,可他那还远在边关的父母便怎么也逃不过了。   可要是不开城门,郑沅和她腹中的孩子就会死…   所以,倒不如不把这封信交给杨铧廷。   想来这群山匪原先打的主意应该是趁着裴湛中毒之际,诱杨铧廷开城门,便是不成,郑沅的事也会让他方寸大乱。   说来这计谋,属实是很恶毒了。   不过如今却出现了裴湛这个最大的变数。   加上裴湛对郑沅的情谊。   阿颜都可以预见这群山匪的结局了。   杨安榆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呜咽着问道:“裴大哥,怎么办呀?嫂嫂可还有着身孕…”   裴湛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明明是好看且肃张的眉眼间如今则是阴沉得可怕。   这群山匪简直找死。   “裴大哥,要不赶紧出兵吧,兴许还有机会…”   情急之下,杨安榆甚至扯上了裴湛的衣袖。   当然,以上,阿颜都看不到。   相反,她在想,那群山匪目前必然没有回到他们的老巢,而一定是躲到了附近的某个地方中。   不然,他们完全不需要扬府的人替他们送信,直接将人抓到杨铧廷面前威胁不是更好?   所以…   “不行,山匪如今盘踞在西南方向,从京城过来…他们还带着阿姊,不可能走太陡险的道路,要想回去,这是必经之路。”   “而他们让扬府的来送信也只能说明,他们一时还回不去。”   裴湛话中的意思与她不谋而合,想不到,她与裴湛竟然还有想到一块去的时候。   “那…怎么办呀?”   杨安榆如今声声泣泪,这事弄不好,便是灭门之祸。   裴湛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了出去。   想来应该是有所谋划了。   屋内徒留下来还在落泪的杨安榆和还瞎着的她,想来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知道来找裴湛已经很冷静了。   想着,要不还是安慰她一下:“杨姑娘莫要太忧心了,殿下肯定会有办法的。”   这些山匪的计谋看上去扼住了杨铧廷和裴湛的软肋,可实际上却也看得出来已是穷途末路了。   等人又哭了一会,见她快止住眼泪的时候,阿颜凭着声音的方向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帕递给了她。   手在空中举了一会,却也没有人来接。   “不用,我不需要这个。”   沉寂片刻后,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阿颜耳边响起,还带着些许不甘和倔强。   杨安榆本来没想哭的,特别还是在裴湛面前。   真不争气。   “你不担心吗?”   问了出来,杨安榆又觉着多问,人家和他们无亲无故的,甚至还可能因为裴大哥和嫂嫂的事情,巴不得嫂嫂出什么事。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么想小人之心了,可是…   她就是没忍住,毕竟要她自己可受不来做一个替身,还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担心别的女人。   阿颜抬眸,像是看着杨安榆的方向说道:“奴婢相信殿下一定会解决此事的。”   对此,她还是不怀疑裴湛的能力的,他前面也花了许多精力部署,若是他连这件事都办不好,也不配裴竞视他为心腹大患了。   杨安榆见她面上平静似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原以为,这人会揪着裴湛耍性子。   毕竟,只要见过嫂嫂,都能看出来她和嫂嫂很像。   莫不是甘心情愿做着替身。   又或者,她根本就不喜欢裴湛,只不过是贪图荣华富贵而已。   这么一想,杨安榆只恨裴湛好好一个人,竟然眼瞎到被一个女人欺骗。   等哪天有机会,她一定要让裴湛看清这人的真面目才是。   “杨姑娘…你还在吗?”   阿颜只觉着杨安榆挺…奇怪的。   明明在她旁边,却又不出声。   索性起身,朝着她站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便听到了人摔倒的声音。   杨安榆没想到,这个丫鬟突然就朝她走过来了,她一时躲闪不及,左脚绊了右脚,摔倒了。   阿颜故作惊讶:“是杨姑娘吗?奴婢还以为你走了,本想把门关上的,真正对不住了。”   说着便想去扶她。   没扶到,被她躲开了。   接下来,就听她气呼呼地走了。   真是小孩子心性。   不过,家中有疼爱她的父母,纵容她脾气的兄长,随性一点也无可厚非。   …   阿颜不知道裴湛到底是如何筹划的,不过,如果是她,这时候,便会一边向着西南进发。   另一边则去附近搜寻郑沅的下落。   果然,第二日,公鸡还没报啼时分。   便有人在她门口敲门。   “颜娘子,奉王爷命令,属下一会送你回京。”   阿颜听见动静,扶着额从床间起来。   昨夜外头动静太大了…她想睡都睡不太好。   不过,这也如她预料一般,裴湛已经派兵出发了,这样一来,整个驿站里的人就剩不了几个。   万一流匪抢占驿站,她一个“弱女子”估计难以幸存。   沉默片刻后,回道:“知道了,郑大哥,劳你等我一下。”   幸而她的东西不多,随便收拾两下便好了。   其实,如今回京,也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原先,若是之前自然还是留在驿站安全,可因为事发突然,也只能派出更多的兵力前去剿匪。   如此一来,留下原地只会更危险。   正好,叶仅前两日出发去了随城调兵,不然以他的身子骨,怕是更不行。   出门的时候,才听鸣鸡报晓。   而驿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想来大军趁着夜色已经出发了吧。   …   半月后   镇北军已经攻出一条进入晋城的路,而裴湛也带着杨安榆和其他两三人,于七天前,在东南方向二十里的齐田村找到了郑沅。   找到郑沅时,她因受了惊吓胎位不稳,为此又在齐田村耽搁了五日才与大军在晋城会合。   晋城,城门口   “王爷,匪首皆败,只是还有一小部分匪寇趁乱跑走了。“   说话的是裴湛的副将,姓刘,这次也是他带领着大队,进入了晋城。   “我军伤亡如何?”   “回王爷,约在三百人左右。”   裴湛低眉沉思,事出突然,虽打乱了他的部分计划,可起码还在谋划之中。   随后叮嘱道:“好生安顿受伤的将士。”   “还有…调出一对人马,明日随本王去追剿逃走的山匪。”   “是,末将领命。”   刘副将行了一礼后却在抬头时看到了来监军的叶仅,眉头一皱。   他对着这些文臣很有意见,自己在沙场杀敌挣来的荣光,被文臣白白享用不说,时不时甚至还要被猜忌。   “王爷,叶相来了。”   听见禀明,裴湛转身便看见叶仅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而平时温文尔雅的叶仅脸上似带着焦灼。   “王爷。”   叶仅朝着裴湛行了一揖,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迫。   没想到他去借兵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想来叶相路上也听人禀报了。”   时间拖的越久,山匪越有可能直接告诉杨铧廷关于阿姊的事情。   不谈他会不会开城门,一旦他知道,哪怕他死守,城内军心也会动摇。   裴湛不信叶仅会不清楚这个道理,因此便也不担心他向裴竞参他一本。   叶仅面上依旧还是担心的样子,却带着一丝敷衍开口道:“王爷英明,自是当机立断,叶某佩服。”   顿了顿后,才继续说道:“只是,叶某斗胆一问,不知,阿颜姑娘现在何处?”   裴湛虽也担心那个女子,却不愿别的男子如此在意她。   他就知道,叶仅对他的女人别有用心。   “本王的女人,便不劳叶相费心了。”   算日子,那女子也该回到京城了。   正当叶仅拦住裴湛到去路准备再问时,东北方向处响起了信号弹。   是山匪特用的信号弹。   作者有话说:   不太会写作战什么的大场面,就略过了(惭愧…) 第44章   艳红的烟雾随着一声响,散落在上空之中。   裴湛也顾不得一旁的叶仅了,翻身上马,朝着远处的山崖而去,眉间微蹙下,油然而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好似有什么要从心间破土而出。   不会和那个女子有关,她应该已经到了京城才是。   虽这么想着,却只想策马过去赶紧确认了才是。   …   三日前,平山山脚下茶寮。   初晨显露,蒸屉上方水汽袅袅,三三两两的食客错落坐开,阿颜的面上被端上来了一碗青菜粥。   沿着桌面,用手指尖轻触碗沿,还有点烫手。   “阿颜姑娘,你这眼睛还是看不见吗?”   郑昀不无忧心地看着坐在一旁安静喝着粥的阿颜。   按理说,照着医嘱吩咐喝上半个月药,阿颜姑娘的眼睛应该好了呀。   可如今…   难不成是他这几日都抓错药了吗?   阿颜转头向着郑昀的方向笑了笑:“可能…得再过两天吧。”   只不过她没说的是,那药每次喝完她都觉着昏昏欲睡,而且食欲也不佳。   平时也就算了,如今回京路途颠簸不说,还有可能会碰到什么危险。   倒也不是不相信郑昀的能力,就是觉着他太容易被骗了,和他姐姐郑沅一模一样,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泛滥的同情心。   两厢权衡下,觉着还是先瞎着比较好一点。   “对不住了,阿颜姑娘,要不是属下轻信小人,也不会让人将马车都骗了去。”   代步的马车没有了不说,连车厢里阿颜姑娘的药都没了。   “郑大哥,你也别责怪自己了,你也是好心,这世上如今像郑大哥这般赤忱的人不多见了。”   将勺子里晾凉的米粥送入嘴中,细嚼慢咽下,阿颜弯下眼角,唇角带着盈盈笑意继续说道:   “没了马车,好歹盘缠还在。”   虽然剩下的银钱就只够他们买上一匹马了,还是一匹怎么看怎么孱弱的老马。   这样一来,回京的进度自然也就被拉慢了,到现在还走了半半都没有。   他们之前的马车虽然并不华丽,却在这山林小镇间也不多见,难怪那些小骗子会盯上他们了。   这事说起来还有点好笑,在平城时,她都已经听出来那个朝着他们说走丢了的男孩就是个小骗子,郑昀还非得上赶着嘘寒问暖,陪着人从这头走到那头,她一个瞎子跟着他们走了老远不说,结果最后一回来,马车连着里头的东西全没了。   那小子还直接一口咬在郑昀手上就跑去和自己同伙会和了。   只徒留了一脸不可置信的郑昀。   当然这是阿颜自己猜的。   “多谢阿颜姑娘。”   虽然知道只是些安慰的话,可也让他心里好受了不少。   他突然明白王爷为什么对阿颜姑娘特别了。   阿颜这几天停药后,就一直饿得慌,不一会,一碗热粥就全下了肚。   坐上马背时,攥了攥手上的缰绳问道:   “郑大哥,你不上来吗?”   郑昀在前面牵着马绳,听到阿颜姑娘问他的话时,先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歪着个脑袋,浅笑着看着他,眼角那一刻泪痣鲜动异常。   不由呼吸怔了怔。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连忙摇了摇头。   “这马孱弱,怕是经不住属下。”   这话有够让阿颜异想联翩的,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搞得郑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她。   “郑大哥确定不是因为觉着,和我男女授受不亲才拒绝的吧?”   她在宁王府的时候听姜嬷嬷说笑道,在边关时,有姑娘送了郑昀糕点吃食,转头就被他拿到了军营给众人分食了。   把那姑娘都气哭了。   也是木头一根了。   “姑娘是王爷的人,万不可与属下如此说笑才是。”   却还是红了耳根。   一点也经不起撩。   …   冬日,落阳,山林。   这马走得慢,踽踽独行。   要不是她眼睛不方便,早就下地自己走了,走了三日,连个平山镇地界都没出去。   三个白天,不过是从平山的这头走到了那头,还不知这样得走多久。   原本沿路欣赏风景什么,也挺好的,可如今,又看不到什么。   耳边除了风声,便是这老马的喘息声   “嘚嘚嘚…”   忽而一阵马蹄声自他们东北方向而来…   起码有四个人。   郑昀貌似也听到了,顿时停下了脚步。   只听得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   光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不善。   好像是看见了他们…   只听有人叫嚣着“那边有人”。   郑昀也顾不得什么了,翻身上马来与阿颜共骑,向着西南边方向而去。   可那群人似是追着他们,好像在追逐猎物一般。   一刻钟后,老骥便失了力,阿颜二人很快便被追赶到了平山的山崖边。   尘土扬起,还有落石接连滚落山崖的声音。   眼看没有退路,郑昀下了马,抽出一旁的佩刀,直面相向。   阿颜忽然有了一种预感,郑昀可能应付不了四个人。   “二哥,这次不亏,有这么漂亮的小娘们。”   随后便是粗俗的笑声三三两两地传来。   阿颜虽不能确定,但从郑昀的脚步声中也能知道,他如今护在自己前面。   “二哥,等我们把这小娘们带回去,当作另立个山头的战利品。”   “对对对,赶紧把那男的杀了才是。”   “哟,这还是个练家子。”   “怕什么,咱们什么没见过。”   “那还不快些,别让大哥等急了。”   “动手。”   阿颜蹙眉,因为她听出来,他们中有人说话间带着点陇西的口音。   刀剑相碰。   如果说一开始郑昀还能应付,可面对他们的车轮战,也慢慢失了力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咻。”   是弓.弩。   他们怎会有这东西。   混乱间,阿颜听到了郑昀受伤的声音。   是那箭.弩插.进了血肉。   听到郑昀拖着受伤的身体,迈着随时倾倒的步伐,踉跄着向她这边走时,阿颜随即下了马。   完全忘记自己本应当连下马也不会。   “阿颜姑娘,对不住了…是我没有能力…”   阿颜双手扶着郑昀的双臂,温热的鲜血沾上她的手掌,滴落在沙土之上,却只听他在她耳边低喃着抱歉和自责。   “为什么,郑大哥,你方才明明可以跑掉的…”   若是她知道不敌,肯定跑为上,而不是应战。   她知道,如果郑昀舍她而去,完全是可以跑掉的,可偏偏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是在往她这边走。   “属下奉王爷的命,怎可做那逃兵,弃姑娘于不顾…只是属下无能…”   郑昀体力不支,慢慢地靠着阿颜倾倒了下来,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   而另一边,有的是嘲笑。   阿颜知道,自己虽然为裴竞做事,却从来没有真的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舍出去。   她若知道自己不敌,绝不会为旁人不顾一切。   阿颜摸了摸郑昀出血的位置,在腹部,幸而还不到要害,只是他出血过多,如今估计已经昏了过去。   手朝着地面探去,拾起了地上那混着尘土和鲜血的剑。   将郑昀放平在地上,站了起来。   一步步走了过去。   “哟,小娘子自己过来了,还拿着把剑,老子最喜欢看的就是你这种挣扎的样子,不然老子还嫌不够刺激。”   “不会想要自刎吧,小娘们,你可想清楚,真要殉情呀…哈哈哈。”   “真的不在死前快活一下吗…”   “对对对,死了多可惜,跟我们走,你还会有好的姐姐妹妹…”   “到时候,一起,别提多爽了。”   污言秽语传来,阿颜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很多年前…   裴竞问她为什么他要收留她?要她给个理由。   她说她想活着,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   想到这里,阿颜自嘲一般,没想到,她也会有保护别人的一天。   面前传来脚步声。   “啊呀,这个小娘们好像还是瞎的。”   一边说,一边回头。   想来,他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哪天会死在一个娘们的手里。   阿颜耳朵微动,判断了方向。   反手一刀,断了那人的脑袋。   可惜…他没机会想这个问题了。   她听到了那头颅落地的声音,也察觉到了那污秽的鲜血落到了她的两颊。   她不喜欢血的…   刹时的寂静。   那三个人,没想到见到了这么一幕,笑容僵持在了脸上。   箭.弩又飞射而来,阿颜有了准备,这些日子的听力不是平白训练的。   抬手找准位置,以剑挡住。   真可惜,这个弓.弩一下子只有一发。   趁着间隙,一颗石子打落了他人手上的武器。   随后,两个人纷纷朝着阿颜过来送死。   气急败坏的样子,她最喜欢看了。   他们有了准备,阿颜不似方才那般容易取人首级。   可她仍然在下一刻断了第二个人的胳膊,一剑封喉。   察觉到第三人在她身后,迅速转身,一腿将他踢翻在地,一把剑直插入人的胸膛。   至于第四个人,早已蜷缩在了一旁。   她一靠近,便方寸大乱。   “女侠饶命,我是被逼的…”   这人没有陇西的口音,而且他方才也没有开口。   “会牵马吗?”   “什么?”   阿颜歪头看着他,又一字一句问道:   “你们的老巢在哪,带我去。”   踢了踢那人的腿,示意他别怂。   “哦哦哦,知道知道。”   “可…可…那里还有好些人。”   “我知道。”   阿颜顿了顿,看着他,继续说道,   “而且,那里还有不少女子,是吗?”   被这些人渣抢夺了的女子。   丁三一脸不可置信,外加恐慌地看着阿颜,一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个瞎的。   …   阿颜替郑昀捂住了伤口,从丁三那搜过来了火药做的响箭。   她刚才从丁三口中知道裴湛已经攻破了他们的山寨,他们这群人是逃窜到这边的,因为他们在这个山头,还有一处巢穴。   发射了信号后,阿颜上了他们的一匹马,对着丁三冷冷开口道:   “行了,带我去吧。”   作者有话说:   方向的问题,大家先不要细究,我再规划规划。   再求一波收藏,跪求收藏…想要   或者大家看看我的预收   《被抛弃的竹马成了锦衣卫》   女主抛下男主,但男主放不下女主的故事   《花期之争》   父子相争的校园文   《夫君醒来后变了》   换了芯的渣男还是不是渣男 第45章   “你看我做什么?”   被问到的丁三一脸错愕的神情,看着坐在马背上的阿颜,心里直嘀咕这女人真是瞎的吗?他刚才不过偷偷瞄了一眼,怎么就被发现了。   漂亮是真漂亮,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但手也是真的辣。   杀那三个山匪的时候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她那染了血的面庞看向自己时,他才知道什么是活阎罗,偏偏这个时候,怎么看她都觉着刚才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满是污血的手,才又惊觉起来,想她方才逼着他将那尸身都收拾起来扔下悬崖,丁三背脊就一阵发凉。   开口时,才发现连牙关都在打颤:“没…我哪敢呀…我这看天气呢。”   随后更是脚下一软,差点栽了下去,想他也是一个男子汉,竟然被…一个女…   算了,还是不敢。   听着他这拙劣的借口,阿颜嘴角浅笑一下,眼底却不见什么笑意,动了动久坐的身子。   只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胆子这么小,身手也不行,怎么就上山为寇了?”   丁三垂下头,抿了抿嘴,良久才开玩笑得从嘴里蹦出话来:   “嗐,这不是没法活了吗?”   慢慢地讲了一下自己的境遇。   他口中的老娘病了,好不容易攒下来救命的钱去买药,却被换成了假药,他去找人理论,却被倒打一耙说他打人。   县太爷不听他说话,关了他三个月,出来才知道他没娘了…   什么都没了…   心酸又无奈。   民生多艰难。   阿颜没再多问,只让他好好牵着这三匹马。   山明风华,林间透着青青草香。   日照透过树叶间的间隙,落下斑驳一片。   活着真好。   …   裴湛赶到山崖位置之际,入眼的便躺在悬崖边上的郑昀,在他身边卧下的老马,以及那混在沙土中的血垢。   举目四望,却独独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只有满目苍凉。   她或许是因为郑昀受了伤便去找大夫了,她那么良善…之前那只赤狐不小心摔断了腿,她都抱着流眼泪,如今必然不会由着郑昀伤重。   可他们遇到了什么,连郑昀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她呢…   她连马都不会骑,她的眼睛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   裴湛压下心中的恐慌,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那里,半步挪不开。   手中的剑鞘不自觉脱了手,发出乓的一声。   “殿下…”   恍然间,他似乎听到了那女子浅笑间叫他殿下的声音,胸腔中止不住地跳动。   转头却什么也没有…   眸里的光黯了。   连那暖阳落下,都只留一地寒霜。   “殿下,郑副尉还活着。”   手下雀跃的声音传来,裴湛却莫名觉着刺耳。   “不要叫我殿下。”   低声呢喃间,他发现竟然连开口都带着颤动。   山崖那么危险,她会不会不小心坠崖了,抑或是被山匪劫走了…   不会是坠崖了,应该是被劫走了,她这么漂亮,她的声音那么动人…   谁忍心让她…   两个人将郑昀抬起过来时,风吹动了银铃声。   裴湛从郑昀手中看到,握着的,是她的铃铛。   那日,她笑着看着他,说眼睛看不见,想送他一个铃铛,那他过来时,她就可以早点知道了。   他没接下,只觉着幼稚。   想起她当时眼底失望,却还笑着说没关系的样子,心头泛起酸意,他当时怎能忍心拒绝。   所以,如今他来了…她就不知道了…是吗?   “给我搜,本王要搜山。”   跟着裴湛来的几人不明就里,也只能照办。   却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怎么了。   山头的风很大,地面上又是砂砾石,连马蹄印一吹就散,更别说什么其他的。   找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叶仅赶来时,就只看见众人在不停地搜索什么。   连裴湛都是,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支铃铛。   “叶相,本王没时间同你闲聊。”   他一靠近,就只见裴湛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满含焦急。   “王爷,阿颜姑娘或许只是被抓走了…”   “只是…”   裴湛冷哼一声,什么叫只是,她一个弱女子,被山匪劫走…   叶仅居然说是只是。   可他有什么资格怪别人,是他安排她走的。   是他只安排了郑昀一个人送她。   他原以为这样避免了树大招风,却忘记了郑昀有没有能力保她万无一失。   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他没在乎她,没为她考虑过,离开京城前,也没想过她的处境,以至于她被他母后为难,要冒着危险来寻他,又为他中了毒。   可到了最后,他依旧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她那带着欢喜的眼眸,再也听不到她唤他殿下了。   手指尖依稀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颤动间就只摸到冰冷的铜铃。   迈开步子继续搜寻起来。   叶仅见人如是,退到了一旁。   晚阳夕下,望着幽幽峡谷,叶仅一时失了神,他知道她的身手,没什么人能欺负了她,也知道她如果打不过也必然是逃了…   而她若真有危险,凭他们的规矩,也会留下暗号,如今没有,便证明还无事。   只是如今又去了哪里?   可又或者是不敢留下暗号。   时间慢慢过去,叶仅心中也愈发不安起来。   直到日薄西山,裴湛才在东面二里外的山林泥壤间发现了马的足迹。   此时,天很快便暗了下来。   裴湛眼里却升起了淡淡的希望,如同暗夜里的火把,带着满满的炙热。   只是牵着缰绳的手依旧僵硬,回想起初次见她时,她求他救她,他没管。   梁府抄家那日,他拿不出半点宽容,致使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后面他不肯留下她,她才去了公主府。   她却从无怨言,会哭着心疼他,也会抱着说喜欢他。   为他遮去眼角的痣,可他又为她做过什么?   他连唯一送她的礼物都不过是不走心的偶然,明明那颜色那么衬她,他却没有想到她。   若能将她寻回来…   只要能将她寻回来。   …   “姑奶奶,到了。”   丁三抬头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诚惶诚恐地开口,小心翼翼地伺候。   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扭断他的脖子。   “怕什么,我难道会吃人?”   “没怕没怕。”   心里却觉着这可比吃人还可怕,他一路上眼前都是她挥刀的样子。   阿颜借着夜色掩护站在离城寨不远的林子间,神情肃穆,耳边却响起了丁三的喋喋不休。   “姑奶奶,不是我说,这山寨里起码还有几十号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您这再厉害,只是双拳能敌四手六手,也怕敌不过七手八手。”   “你觉着我打不过?”   忍不住打断,大半夜还是觉着他有点吵。   是觉着还是不觉着呢?   “不是,明着来您肯定没问题,就怕…他们还有不少的弓.弩…”   说起这个,阿颜有些好奇,再加上她之前听到的陇西口音。   弓.弩是军制物,难不成又与之前陇阳王府有关?   阿颜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听来了接连不绝的马蹄声。   转头朝着丁三莞尔一笑道:   “谁说你姑奶奶我喜欢单打独斗了,有时候智谋也很重要。“   扔给丁三一袋银子后,继续说道:“逃命去吧。“   他不是坏人,在三个人出言不逊时,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动手,这人不过是胆小懦弱而已。   “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将来又干了什这老本行,我可真是会连本带利算回来的。”   丁三有些诧异,弯腰拾起那一袋子银钱后,跪下磕了两个头,仓皇逃了出去。   山寨放哨的人已经回来报信,渐渐地传来了窸窣不断的声音。   阿颜反身站立了片刻,趁着裴湛的人来没有抵达,只身向山寨里走去,她方才从丁三口中得知了他们关押姑娘的位置,虽然视力还未恢复,却也不算太过困难。   当然不眠中途还打晕了几个小喽啰。   一开门,她虽看不见,却也闻到了糜烂腐烂的味道,屋外已然灯火执杖,叫喊声,脚步声,此起彼伏,还有那城寨被攻破的声音。   相比较,屋内却很安静,只有互相抱团的声音,连哭喊声都很微弱。   估计,只见她也是女子吧。   阿颜反身将门关上,抵在门口。   默默地数了个数,有十五人。   …   阿颜这才向着角落走去,蹲下,摸索间握住了一旁一个小女孩的手。   很小一只手,只是凉的很彻底,也很粗粝,比她的还要粗糙。   屋里满是潮湿,充斥着霉味和血腥味,夜里更是冻得人直打哆嗦。   “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眼眶湿润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便出口安慰了,只是她来迟了。   她本来可以救十六个人的。   等到外头动静慢慢小了,心中计算了一下,果然,没一会便听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他们走路时还有盔甲磕碰的声音,她知道,是裴湛的人赢了。   “吱呀~”   门被打开了。   裴湛的心也随之悬起,那些匪徒说女人都在这里。   火把的光下,他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阿颜。   是他的颜颜。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这几天家里有点事,明天还有事,我努力在更的,毕竟为“爱”发电,有时难免懈怠…   但是我这周还有1.5w字的更新要求,会好好的努力一天天更的,大家的每个收藏和评论都是我坚持的动力。   没法和晋江别的收藏很高,赚上钱钱的文比,但我每次见收藏涨一个数都很开心,哈哈。   爱你们,么~   哦,对了,写了三章剧情章,我又要转回感情流了,我的剧情…我觉着是还行,哈哈哈。 第46章   颜荇经历过生离,亦见过死别。   自问见过的死人也不比活人少,她手中亦沾过不少鲜血,自己都不敢说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的。   她以为自己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偏偏此时,却还是为了那才十五六岁的姑娘难过。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她也可能是这样的结局,不知长眠于何处,亦不知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她曾经来过。   最终归入一抔黄土。   伤感间,她听见了裴湛走近她的声音,他唤着她“颜颜”,娓娓声音间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让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原本她还计划着当裴湛找到她时,她会哭着闯入他怀中,诉说出她一路的委屈,来博取他的怜惜。   可真当他带着些许颤抖拥住双手蜷膝缩在墙角的她时,阿颜却什么也不想做。   又或许是她不想将她这些卑劣的心计用在才逝世的人面前吧。   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直到裴湛听见他怀中女子那平稳的呼吸声时,才浅浅放下了心。   只是想起方才他才触碰到她时,她那下意识的一僵总让他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   只能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这样他才不会失去了她。   裴湛抱着阿颜出门的时候,晨光已经微露,晋城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也总算能有时间陪着他的颜颜过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岁旦和第一个元夜。   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委屈了。   路过叶仅时,裴湛将阿颜身上的披风浅浅地向上挪了挪盖着了她的脸。   他就是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她的睡颜,特别是这种别有用心的人。   叶仅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按礼数对着裴湛行了一揖,却在对方擦身而过后,转身向她远去的方向望了许久。   只卑劣地觉着,宁王动心的那人并不是真正的她…   …   阿颜慢慢醒了过来,她感觉自己睡了好久,怎么都觉着应该有个一天一夜了。   虽然还看不见,但是指尖感觉到了阳光的暖意,想来应该是白天。   摸索着坐了起来,双脚落地时,将头靠在床柱上,伸手去寻方才那一缕阳光。   反应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睡过去前干了什么,探了探自己的身子,发现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所以起码现在是安全的。   这样想着,便又合上眼休息了起来,只是没过一会,就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辨认出来,是裴湛的脚步声。   “殿下…”   阿颜想着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是您吗?”   “嗯。”   裴湛点了点头,也发现了她的眼睛还看不见。   拿着小米粥的手停在了半空,心中更是泛起了苦涩,想她昨日是该有多害怕。   将手中的碗放到桌上后,便快步走向了她。   见她又瘦了一圈,想起今早将她抱在怀里时,都能摸到她腰间的肋骨…   见她唇边还泛着白,抬手想将她落在嘴角的两缕青丝别到耳后时,被她不自觉的闪避开了,好似是在逃避他,裴湛的手停在了阿颜的耳边,望着她愣了神,随后强迫自己压下这个念头。   他的颜颜只是受了惊吓而已,怎么会真的排斥他。   她明明说过爱他的,又怎么会…   阿颜自己都没想到她的本能比她的脑子快上许多,她方才真的没想要躲开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裴湛的手指落于她的面颊时,向后躲了一下,她想,她一定是睡懵了才会如此的。   她觉着这得解释一下,不然好像说不通,只是正欲开口之际,却被裴湛抢了话头:   “饿了吧,先喝点粥吧,等回京了再换个大夫看看,之前那个简直是个庸医,不然怎么过了那么久,这眼睛还是没好…”   阿颜一直抬着头听他把话说完,这还是裴湛第一次在她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仅如此,她还从他话里听出来了丝丝慌张。   这是她认识的那个裴湛吗?   “殿下。”   说着,阿颜还是攥住了正欲转身的裴湛的衣角。   只是她毕竟看不见,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应该碰的地方,她都能感受到那一方灼热。   她随后便听到了裴湛克制间承重的呼吸声。   下一刻,她还是被压倒在了床榻间。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像是在宣泄他的不安。   “颜颜…颜颜…”   裴湛却没有更进一步,他只是吻她,从嘴角到耳垂,唤她的名字后,又退到脖颈处。   他的手从她的腰肢,再到她的面庞,最后与她十指紧扣。   颜颜,他如是唤她。   一声,两声…   二人间的气氛也逐渐升温,微重的气息萦绕在彼此的呼吸之间…   偶尔间,她还能听见裴湛的低笑声,又被他咬住了耳垂,偏偏又不得她如意。   不上不下勾着她。   直到阿颜的肚子受不了,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裴湛才不舍地放开了她,在牵她起身后,还捧起她的脸,啄了啄她的眼尾。   裴湛这才将他方才的不安收敛起来,他确认,她并没有排斥他的亲近。   他们还是同以往一样的…   不同的是,他更欢喜了…   …   “殿下,奴婢自己来就好了…”   阿颜第三次伸手错过了她面前的碗。   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裴湛到底怎么了,换了对她的称呼不说,还给她喂上了饭…   可她还是想自己吃。   一碗粥,喝了几十口,也是不多见了。   在数到第四十八下时,终于结束了。   “殿下…那些…女子,如何了?”   斟酌一下后,阿颜还是问了出来,想她当时来这里,虽然一方面是为了掩饰自己动手杀了三个山匪的事情,她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人,但她不否认自己当时是动了恻隐之心。   虽然这样的同情心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致命得紧。   “都是山下的住户,问清户籍后,已经安排人送她们下山了。”   说完这部分,裴湛将空碗放下,双手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的膝上。   他想起今早找到她时,她手中握着的那只手。   “只是…有一个没救回来,也已经派人将尸首送下山了…”   想了想还是隐去了那名女子家里还有一位父亲的事实。   纵然没有什么用处,他也想保护她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阿颜眼眸黯然下,点了点头。   她知道,即使幸存下来了,也多是非议要面对,因为这该死的世道,永远只会欺负弱者。   作者有话说:   这章短了一些,大家见谅…   我看看后续能不能补上…   大家也可以看到我乌龟的码字速度,4个小时,2000个字,当然我中间吃了20min的零食和上了3趟厕所… 第47章   阿颜被揽着腰抱到了马上,坐稳后,又落入裴湛的怀里。   他的手搂过她的腰牵着缰绳,腿一夹马腹,马便迈开了步子行了起来。   不似以往裴湛骑马的风格,这次,疾风走得很缓。   只是这山路还是崎岖,趔趔趄趄间,阿颜与裴湛贴得更是近了一些。   近到她都能听到两人彼此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慢慢趋于相同。   而裴湛在她耳边的气息也渐渐烫了起来。   她才知道,原来今天并没有过去,自以为睡了一天一夜,结果也不过睡了三个时辰。   知道后,突然间就又有些困了,可偏偏裴湛非要带她回去,不然她可以在这山匪的山寨中再待上几天。   她察觉到,这里的房间可比驿站那边要华丽不少。   裴湛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垂着头,连忙在她耳边问道:“还好吗?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灼热的气息钻入阿颜的耳朵,声音间还带着紧张的担忧,如细沙入耳,一下子唤醒了她。   裴湛今天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奇怪,话变多了不说,从她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对着她嘘寒问暖。   现在骑个马也不好好骑,搂着她这么紧做什么?   这人真难让人琢磨,反正她有点越来越看不懂裴湛了。   就像他今天竟然提出要先带她回晋城,而只留下叶仅来主持众人收拾接下来的局面。   这据她了解,也很不裴湛。   或许是因为郑沅还在晋城,裴湛才想着赶回去去吧,不过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人家夫妻团聚,他还非地去找存在感,也是真不怕难受。   “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见人还是耷拉着脑袋,裴湛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摸她的脑额。   还好,不烫。   又将人搂得离他近一些,他知道他想将她藏起来。   叶仅今早看她的眼神,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明明他自己的夫人去世才不到一年…又怎么好意思肖想他的颜颜的。   阿姊被掳走的时候,他是担心,可当她不见的时候,他满脑子全是她的身影,只有他自己清楚当时内心里的叫嚣与煎熬。   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全然想象不出将来没有她的日子该是如何的了。   而今早寻到她时,满腔的喜悦和后怕更是要将他淹没。   只有抱着她,才能让他安心。   原来,真有一个人的出现是可以让你的周遭都黯然失色的。   “奴婢没事的,殿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听她轻柔地说着“我们”,像是羽毛挑.逗着他的心脏,裴湛的心情忽然就如同喝了佳酿一般,喜上了绯红。   若不是青天白日,骑在马上也不太方便,他真想尝尝她的嘴是不是沾了蜜。   “殿下,郑大哥…他…怎么样了?”   郑昀那伤没个把月估计还好不了,她当时只简单摸了摸伤口处,不过想来裴湛没说起,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原本还喜在枝头的眉眼沉了下来:“你担心他?”   脱口而出时,裴湛才发现他语气好像重了一些,想来也是因为保护她才受伤的,于情于理,她过问才是正常的。   只是,心里还是莫名堵着慌。   却不敢再大声了,又小声嘀咕道:“郑昀他,比本王还小上半年。”   记忆里想起她之前与他才隔着一扇马车门,她也能欢喜地叫旁人大哥二哥。   就更不爽了。   明明那夜她还说心悦于他的。   也不见她叫过他哥哥,连他们那般紧密时,她都没喊过他别的。   阿颜便是看不见裴湛的表情,也能闻见从背后而来的酸味了。   倒是没想到,这也能醋上。   说上来,裴湛和裴竞真的挺像的,特别是在感情上面,又不是真的喜欢她,却根本又不容许旁人觊觎她。   她是人,又不是财物…   不过,郑昀比裴湛小半年,那岂不就是也比她小。   突然有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也不对,她如今对外声称才十八岁。   突然感觉有些意思了,连她的瞌睡跑没了。   “那郑大哥定亲了吗?”   “之前还听嬷嬷说,在边关有个姑娘喜欢郑大哥,但是郑大哥偏偏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   “殿下,您说郑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郑大哥!郑大哥!见她越说越兴奋,裴湛真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   “殿下…”   阿颜还计划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疾风停了下来,随后便被掐住了腰,她扭着半边身子,便被侵入了唇舌。   勾着她的舌根不说,他还咬她。   “别说话。”   腰间他的手掌在用力,像是要将她揉入捏碎一样。   他那带着侵.略的气息直到一声马嚏才松动了些。   裴湛也知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赶紧回去才好。   稍微整理一下她腰间皱起纹理的衣裳。   只觉着这件浅色的不好看,那日那件…   她那皙白的肌肤,若是能衬在那样的颜色上…再慢慢剥下…   想着,不免下腹一热,连整理她衣裙的手指都紧了紧。   而后来的一路,再也不是如闲庭信步地慢行,而是策马疾驰起来。   直让她窝在他怀间,紧紧抱着他的那种驰骋。   …   回到驿站时,已经满月上枝头,裴湛拦腰抱起她,快步进屋后,一脚便关上了门。   先是在烛火下吻她…   一吻毕后,将她抱着坐到了桌上。   阿颜耳边响起蜡烛噼啪燃烧的声音,只觉着有些不自在。   “殿下,把蜡烛吹了吧。”   她是看不见,可裴湛看得见呀,做这事时,要不都看得见,要不都看不见。   只有她看不见算什怎么回事。   裴湛却吻着她的指尖摇了摇头,摸过她的指腹后去解她的衣衫。   轻纱罗布落地。   “颜颜,这是上次没继续的…”   鱼顺着雨露游走。   阿颜知道他说的是上次他们被打断的那一次,那次,却是扫兴了,只是热情相依间,有些事情,她已经不想想了。   一次过后,身上已经多是细汗。   裴湛却突然握着她那一缕抱起,让她的足只能附在他腰上。   径直向着床榻走去。   烛火微动,映出彼此交叠的身影,意动时候,他偏偏又让她换个称呼唤他,不然便只依在那处。   阿颜当然知道裴湛的小心思。   “哥哥”两字才叫出口。   裴湛便让她的胳膊搭上他的背脊。   一切又席卷开来。   说来,她还真不清楚,她和裴湛究竟谁出生的早一些。   她只知道自己与他是同一年出生的,但她并没有准确的出生年月,四季都有可能。   裴湛是五月的,那她有差不多一半的机会是比他大的。   所以,还是有种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   “颜颜,小的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阿颜原本正伏在裴湛颈肩,被这么一问,明显顿了一顿。   她不知道裴湛问她这些做什么?   裴湛也知这是她的伤心事,所以问得格外小心翼翼,斟酌了用字,却还是感觉到了怀里姑娘的不自在。   只能敛过她的发丝,亲了亲她的粉腮后,轻声继续说道:“没有别的意思,总想着或许能想起自己的姓氏也好。”   官府文书,总得有名有姓才是。   “不记得了。”   她早就忘记了,从她离开那里起,她就将过去都抛下了。   管她祖宗八代都姓什么。   再说一个姓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姓裴。   罢了。   听她那“呜咽”的声音,裴湛觉着还是不想让她为了那些无谓的人或事不开心。   颜字,反正既可以做姓,也可以做名的。   “颜颜,我这么叫你…你喜欢吗?”   裴湛扶过她的肩头,又在她发间落下两吻。   阿颜这才发现,裴湛字今天起,一直叫她颜颜。   之前,他都好像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受什么刺激了。   她忽然想起,郑沅的小字是妍,所以,这是更陷进去了不成。   “喜欢,殿下叫奴婢什么,奴婢都喜欢。”   阿颜一只手被裴湛牵在掌中,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身子微微回起,凭着大致方向落下一吻在他嘴角。   只是好像亲歪了,亲到了鼻梁。   随后,便抬头,又“痴痴”满是热情地望着他,“傻傻”地笑着。   裴湛看着阿颜的眼神,她还是照常眉眼弯下,眼珠里诉说着那满腔的热情,可他总觉着,好想无论这个名字换成什么,她都一样。   就像是不是无论拥她入怀的是谁…她都…   裴湛强迫自己压下这样的想法。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揽下她入怀后,听着怀里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裴湛贴着她的耳际,又多唤了两声。   “颜颜,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阿颜累得又已经是半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间,只听到了什么孩子。   似是本能一般地回答:   “王爷怎可先有庶子庶女呢。”   听裴湛半天没回答,只当他是开玩笑,便又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   半梦间听到裴湛在她睡后,呢喃道:“不会有庶子庶女的。”   阿颜听到这个,却恢复了神明。   这是什么意思?   裴湛是想将她的孩子报给以后的宁王妃?   是这个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有一心情不好就开车的习惯…   下一章,我准备剖析一下男主对白月光的感情。   今天又写慢了…   对了,我想问问大家,是喜欢《娇软替身是把美人刀》还是《不愿再做美人刀》这个文名。   我都不晓得什么名字比较好一点撒,就我在的这个榜,收藏不动如山…一定不是因为文的问题,一定是名字的问题。   感谢在2022-06-25 23:27:21~2022-06-26 22: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都不考吧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滚滚的小陈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阿颜一碗药刚刚下肚,装药的空碗也才将将放下时,门口就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不免有些疑惑,她昨日才和裴湛进了晋城,在一处府邸安顿下来,说来她都还没问过这里是哪里。   “请进。”   说罢,一阵开门声响起,随后缓重的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待人走近后,阿颜听见了郑沅开口说话的声音。   “阿颜姑娘。”   想来是郑沅身子大了,脚步声也变了,她刚刚才没听出来。   阿颜忍不住怀疑裴湛是不是有找虐的倾向,晋城那么大,偏要和杨府中人住到一起,这样难不成还能显得自己情深。   发现自己最近真的是闲了,别人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郑沅有些紧张,见人面前放着已经空了药碗,立马将手上盒子里的蜜饯给递了过去。   今天去厨房时,她发现灶间还煎着一碗药,一问才知道是阿颜姑娘的。   想起王爷在齐田村提起阿颜姑娘时,说她也最喜欢吃甜的,便想着给送些过来。   “这是蜜饯,阿颜姑娘你尝尝,喝完药吃一颗这个最好了。”   因为紧张,说得有些磕绊,说完才想起,眼前的人还看不见。   便拉过她的手,塞了一颗蜜饯到人手上。   阿颜刚想拒绝,手中忽然就多了一颗蜜枣。   有些黏腻。   她不喜甜的,更不爱吃蜜饯了。   就像裴湛给她带的糖葫芦,她也不喜欢。   “多谢杨夫人。”   想归想,还是将手指间的蜜饯含入了嘴里。   还是有点太甜…   想喝水。   嚼了两下,阿颜这一颗蜜枣才下咽,就又被递了一颗在手上。   不太想吃了,只能开口岔开话头说道:“杨夫人请坐,奴婢如今不太方便,没法子好好招呼杨夫人,望杨夫人见谅。”   摸索着去寻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推到了郑沅面前。   “杨夫人先喝点水。”   “哪里的话,合该是我照顾姑娘才是。”   郑沅说话很温柔,阿颜还挺喜欢听的,   可随即就听到她轻轻的叹气声,又言语间多是伤感地继续说道:“我妹妹若是还在,想来也是姑娘这个年纪。”   郑沅有个妹妹,阿颜是知道的,比郑沅小四岁,如今也就是十八岁的年纪…   这是看见她就想起她妹妹了?   难不成郑沅看她和自己长得像,就和裴湛一样移情了吗?   其实姐妹间长得不像的多了去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也有长得像的。   说起来,阿颜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可既然人家当着她的面开了口,她总不好不问些什么。   “不知杨夫人的妹妹…”   郑沅那绢帕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带着伤感和回忆开口道:“我家妹妹在六岁的时候走失了…是我的错,没有看顾好她…”   其实阿颜觉着这也不能怪郑沅吧,她当时也不过十岁而已。   说到这里,郑沅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声音带着颤抖小心试探道:   “听说阿颜姑娘也是来自江南。”   见人说到这里,阿颜算是有点明白了。   她能够理解郑沅想要找回她妹妹的心情,想她之前帮了那个女子也不过是因为人说起自己的身世唤起了郑沅的内疚。   倒不是觉着抱有希望这件事不好,但也没必要一直惦记着假的希望。   “奴婢原是太原人,是后来才被发卖到苏州的。”   话虽如此,可郑沅似乎还不死心,想着人或许是先被拐去了太原也说不定,正欲再开口询问时,却又被阿颜泼了一盆冷水。   “奴婢没有失忆,虽然不记得自己家乡具体在哪里了,可自奴婢有记忆起,就一直都是生活在那里的。”   话毕,她便听到郑沅原本激烈跳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可随后,郑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打起精神来。   “对不住了,阿颜姑娘。”   “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妨也可以把我当作姐姐。”   阿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来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习惯,哪里有上赶着当人姐姐的。   一时也只能以自己身份卑微搪塞过去。   结果…   阿颜本以为人给她送个蜜饯就走了,可郑沅还是那个热络的郑沅,一同她说起旧事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从江南说到了边关…   从上午讲到了中午…   要不是裴湛过来了,怕还有得说。   正午时分,阿颜听到了裴湛的脚步声,步步靠近,却在踏入房门后停了下来。   “阿姊也在呀。”   不知道是不是阿颜听错了,裴湛的语气中居然带着点不自在…   郑沅只浅笑了笑,起身便准备离开。   阿颜听着人走到门口时,裴湛继续说道:“阿姊,我送你吧。”   “那…有劳王爷了。”   裴湛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站在桌边的阿颜,不知怎么,感到有些心虚,可还是先带上了门。   …   送郑沅回去的路上,裴湛只是安静地跟在身后,二人之间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这几日忽然就想明白以前对阿姊的执念,其实不过是自己年少时的一种依托。   人地两生,在他年少气盛之时,郑父不仅救了他,还待他如家人,有人对他好,他便觉着也应该回应同样的好,慢慢的…便习惯了。   直到真的遇到那个人。   他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是可以有那样的悸动,他想将他揉入骨血,想一直拥有她,占有她,叫她的眼中也只有自己。   而这些,他从未对其他人产生过。   甚至连做那样的梦,也只有对颜颜而已。   “妾身到了,王爷回去吧。”   郑沅的声音,拉回了裴湛的思绪,再见阿姊,两厢感情便越发明显不同起来。   其实,哪里像了…   她哭起来,笑起来,都有自己别样的模样。   裴湛点了点头,正欲转身之际,郑沅却又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了?阿姊。”   “王爷,有些话…妾身说着虽然不合适,但还是觉着应该说…”   郑沅其实也想了一路,虽然不关她的事,可她就是有些不忍心。   种种思量下,还是有些忍不住,开了口,   “王爷,避子汤药伤身,若女子一直饮用,将来难免子嗣艰难…”   她之前求子心切,研究了不少妇人的用药,她今天一看便知,阿颜姑娘刚才喝的,是避子用的。   “王爷即便不打算给阿颜姑娘一个名分,也应该为她将来…”   听到“避子汤”三个字。   裴湛只觉着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他没有安排这个…   那晚,他们明明说好要一个孩子的。   接下来的话,裴湛也没有心思继续听了,只想着回去再说…   他想听听颜颜会怎么说。   路上,他想起前日日,杨安榆对他说的话。   她说,作为女子,她看不出颜颜喜欢他,要不然怎么会有女子对自己的心上人关心别的女子这件事无动于衷,甚至明明知道自己是“替身”,却表现的不在乎。   要是她自己,别说她的心上人要去救别的女子,便是只随口提上一句,她都难受…   他当时…没太在意,他只当他的颜颜离不开他。   可…那日在山寨,她却躲开了他…   其实,颜颜只是生气了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她只是气他随意安排她回京,却没有保护好她。   因此那日才会如此的。   所以她才还不想与他生个孩子。   可裴湛的脚步却还是慢了下来…   …   屋内,阿颜喝了好大一壶水,才刚摸着路回床榻,准备躺一会时。   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听见裴湛先是快步走了几下,而后却又慢了下来…一步,半步…   最后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在慢慢靠近后,抱上了她,将他的脸紧紧贴住她的。   “殿下…”   想裴湛肯定又是受刺激了,只是刚开口,就被抢了话头。   “颜颜,你…喜欢本王吗?”   他本想说爱,却在开口时,换了喜欢,他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或许是怕她开始理解喜欢和爱的不同。   一阵风吹动了窗户,凉风袭来,裴湛却用炙热的怀抱贴着她。   感觉这次裴湛拥着她慢慢地在用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奇怪。   同样阿颜也听出裴湛话里的…渴望。   难不成,这是看人夫妻恩爱,便想从她这里找慰藉了。   就像一个缺爱的小孩,一处失意后,便想在别的地方找糖吃。   想她小的时候不得父母关爱,就喜欢粘着邻居家大哥哥,哪怕他说烦她,她也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   感同深受下,阿颜抬手轻轻回拥了裴湛,柔声回答道:   “喜欢呀,奴婢当然喜欢殿下的。”   “因为…什么喜欢本王?”   裴湛闭着眼,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是真实的,是热烈的。   声音却止不住带上颤抖,努力地克制,不愿让怀中的女子听出什么异常。   之前他问过这个问题,如今却希望她不要给他和之前一样的回答。   现在想来,他当时帮她,都很难说是纯粹的,他利用过她,他帮她的那些,甚至…   甚至连举手之劳都不算。   如果她只是因为这个而喜欢上他。   那郑昀呢?   郑昀也救过她,甚至还为救她命悬一线,   不仅郑昀,叶仅也在他不在的时候救过她…   裴湛不敢细想,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   阿颜却依旧不明所以。   她记得她之前回答过这个问题的,那时候她是怎么说来着的。   “因为…因为殿下救…”   “本王知道了。”   她的“救”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裴湛打断了。   怎么今天谁都可以打断她。   裴湛抱着她,掌心搓磨过她的腰间,指尖却止不住地颤动。   “本王知道的,我也爱你,颜颜。”   明明还闭着眼,眼眶却湿润了,只想紧紧地将她扣在怀里,不让她离去。   她只是还不懂而已…   她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作者有话说:   颜荇:你懂,你最懂…   欢迎大家提意见,我一个人,细腻的感情怕写不好… 第49章   在晋城待的十个日夜里,裴湛除了必要的公务就一直陪着阿颜,甚至每天盯着她喝药不算,晚上还非要搂着她睡。   她虽然看不见,也能感受他一直围在自己身边…   或许是为了做戏给郑沅看吧。   就是不知道是想让郑沅吃醋,还是想告诉郑沅他已经放下了,让她不要有心里负担什么的。   如果是第二种,她还真得高看裴湛一眼了。   就是…能不能少来折腾她。   不过,他们这十来天确实没有几次,好几次,裴湛明明想要了,却还是起身去冲了凉水澡,便是实在想要得紧,也没有真的进到里面。   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和郑沅住在一个府邸内让他不自在了。   真是活活找罪受…   其他时候,日子过得倒也算平淡。   郑沅还是会来找她说话,甚至是带她出门,却也不敢和她走得太远。   想来是觉着她眼睛不方便,怕她也不见了吧。   直到第十一天的时候,汴京便来了旨意,让裴湛速回。   来人的原话是,年关将近,太后正盼着他回去团圆。   对此,裴湛不免有些犹豫,原先按计划,他是打算等阿颜眼睛彻底恢复之后再行启程的,可如今前来宣旨的使官已到,晋城也已经没有要紧的事务等他处理。   毕竟连叶仅和镇北军都已经在七天前出发回京了。   说到底也担心来的人胡乱猜测他真实的想法,到时候招他母后对阿颜的另一波偏见。   思量再三,便也接了旨意。   “放心,不会再发生之前那般的事了。”   马车上,两人并肩而坐,对视的功夫间,裴湛牵起阿颜的手,说完便在她指尖落下一吻。   指尖触即温润的嘴角,微微轻动了一下,引得裴湛又亲了她两下,到后面甚至还咬了她一下。   阿颜的眼睛其实已经可以视物了,虽然还有点模糊,但架不住裴湛离她很近。   近到她能够看清裴湛的悠长的睫毛以及盖在他眼中的承诺,他的声音很轻,如羽毛坠地,却也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忽然就被他的认真弄的有些不自在了。   只能呡着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是累了吗?”   “要不要躺一会?”   裴湛带着关切的声音入耳,还没等阿颜反应过来,就被摁到了他膝上。   别说,是比坐着要舒服。   随着马车的轻晃,阿颜便闭上了眼小憩。   半响后,才又询问道:“殿下,让郑…郑副尉留在晋城真的好吗?”   郑昀那伤,没一个月估计都难下地,想想也确实没有让裴湛在晋城逗留上那么久的道理。   裴湛顺着她的头发,轻轻嗯了一声。   “杨家的人会照顾他的。”   杨铧廷的事不太好办,就怕有言官参他玩忽职守,如今也只能先留他整顿一下晋城的事物再说。   回答结束,又低头亲了亲她绵软的脸颊,嘴角微微扬起,表示对她改了对郑昀的称呼很满意。   倒也不是他小气,就是觉着没有让她那样称呼的必要。   现在想想,也确实可以给郑域和郑昀说门亲事了。   夕阳斜照,女子似是已经入梦,一缕阳光正好映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细嫩柔滑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   裴湛一时有些看呆,手指轻轻捻过她的粉腮,才确定这本就是她脸上的绯红,而不是什么胭脂水粉。   回去,一定要将她养得胖一点才行,这样抱起来…   不过,现在抱着也很舒服。   裴湛看着怀里的姑娘,盼着她能和之前一样,想她抱着他,与他撒娇,说喜欢他。   由此,心里不免冒出一丝酸涩。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自他找回她后…   他倒是希望她可以朝他生气,可以质问他…   而不是一直那么“善解人意”。   他其实还想亲一亲,却又怕弄醒了她。   只能将她搂得更近一些,避开窗外的透进来的晚阳。   阿颜其实只是合眼,并没有睡着,自然也注意到了裴湛对她一系列的小动作。   她之前虽然察觉到裴湛对她似是有所不同了,可…   她以为是因为郑沅的事情。   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   抵达京城的时候,正好是岁除夜那天,紧赶慢赶之下,好歹是赶上了守岁。   马车驶入京城时,城内正红火得热闹,大街小巷间都贴上了倒着的福字,也挂上了红火的灯笼。   阿颜的眼睛这几天已经彻底恢复,透过车帘,想起她跨入十四岁那一年,裴竞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心情很好,见她看着高墙之外,便赏赐她出门过年。   那也是她过得第一个年。   只是过得并不太愉快,至此,她对过年这件事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也早已经记不得小时候对新年的憧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想什么?”   不满她看着外头都能出神,裴湛一把从后面搂过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诉说自己的不满。   阿颜发现,裴湛现在是愈发放荡了。   “殿下,外头有人的。”   “不怕。”   裴湛是打了趣想逗弄她。   “一会颜颜小点声,外头看不出来的。”   这回,阿颜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虽然也承认,自己不是没有想过马车这样的情景,但明显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感受到腰间的手臂正在用力,阿颜只得转个身勾住裴湛的脖颈,倚在他的怀中,好叫他不要乱动。   “殿下,您别打趣奴婢了…”   尽量顺着毛安抚。   “外头可还有太后娘娘的人在呢。”   “下次…要不下回,可以吗?”   下次?   裴湛听见这两个字,不免呼吸一滞,他其实本来没想来真的,就是好久没与她亲近了,想得很。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真是胆大的很。   又是紧紧搂住了她,带着略微嘶哑地应了一声。   反正他记下了,她不能反悔的。   …   抵达宁王府后,裴湛换了身衣服,便急匆匆地要往宫里赶。   “一会记得好好吃饭。”   “多吃点,知道吗?”   临走时明明是一本正经地嘱托她,偏偏又在最后捏了一下她的脸。   阿颜是时候地红了脸。   害羞地点了点头。   “殿下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见她乖巧,裴湛又摸了摸她的头,才转身离开。   其实想想,裴湛和她一个年纪,也就二十来岁,有时候…少年气一些也正常。   裴湛今夜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说不定这几日都不会回来。   也好,她可以清净两天。   打开窗户,就看见栗子在她院里上窜下跳,看着它,她就想桃子了。   不知道桃子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想着要不要哪天去叶仅府上看看。   冬日的夜总是暗得很快。   没一会,便入夜来了。   整个汴京城,开始变得愈加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和姜嬷嬷和杏儿一起用饭时,皇城的方向,放起了焰火。   一时间,幽暗的黑夜,火树银花,甚是壮观。   杏儿很是激动,拉着她便出门看了起来。   斑斓的色彩炸响于夜空,杏儿围着她欢天喜地,姜嬷嬷也在一旁笑着看着她们。   阿颜有些恍惚,仿佛家人,也就是应该是这个模样。   …   皇城内,   宫中设宴,鼓声乐鸣,裴湛坐在位置上却兴致乏乏。   仅仅喝了一口酒,他便开始想颜颜了…   也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有,吃得高不高兴,又会吃些什么?   桌上有道糖醋排骨,颜颜肯定会喜欢的。   “阿湛,何事开心呀?”   裴湛这才发现,他只单单想起来颜颜,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回母后,没什么,就是想起府上那只小狐狸了。”   “就那个你从弥山带回来的玩意吗?”   听到“玩意”二字,裴湛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不喜欢这两个字。   “儿臣很喜欢她,对儿臣来说,她不是什么玩意。”   裴湛说得很认真,都让太后怀疑他口中的“她”到底是人还是狐狸。   一旦想了这个可能,就觉着胸口憋得慌。   本想看一下陛下听到这些会说什么,却发现陛下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这一个个不知道都怎么了。   陛下这一个月,明里暗里换了她宫里好些人不说,还一连贬了她母家好几位兄长的官职。   一想到这些,真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说到底,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而原本好好一场晚宴,便在众人各怀心思下结束了。   …   刚过戌时,阿颜本想上榻入睡之时,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本以为是栗子搞得鬼,却又听到栗子在窗户口扒拉的声音。   套上一件寝衣后去开了门。   才发现,竟然是裴湛倚在她门口…   其实按往常,太后是留裴湛在宫中小住几日。   平时,裴湛不会拒绝。   可今日,他想家里那只小狐狸了…   只是到桂山院门口时,才发现屋内熄了灯。   不想吵醒她,便在门口坐了下来。   让他想起,之前,颜颜便也是提着一盒餐食,这样坐在他书房门口。   若是可以,他还真想敲醒当时的自己…   “颜颜。”   不料还是吵到了她。   裴湛湛起身来,却见女子穿得单薄,心疼之余,却也忍不住想起她衣裳下玲珑的身段…   “殿下,您…”   阿颜还没说完,便被裴湛吻住了唇瓣。   她闻见了他呼吸间浓烈的酒味…   带着丝丝.诱.惑…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晚了,我今天下午太伤了,清了一下缓存,今天一天涨的收藏数字都掉了…   大家也可以看到本来就没有多少,真的雪上加霜。   我…当年挂科都没那么伤… 第50章   裴湛很想她,真的很想她。   想起前几日,他问她以往岁旦都是怎么安排的时候,她说,她没有庆贺过岁旦。   想来是他食不知肉糜了。   明明知她,光是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他为何之前总是忘记…   以前还觉着生于皇家不一定是件什么幸事,可如今才知道,世上不幸之人千千万,他那些又算得上什么。   路上多是饿殍遍野,生若浮萍之人…   而他还能幸运地抓住她。   “颜颜…”   裴湛低哑的声音贴着阿颜的耳垂传来…   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她。   其实不止裴湛素了半个多月,阿颜自己又何尝不是。   男女之间,有些火,真的一点就着…   阿颜才知道,原来她也是这般看颜色之人。   想她之前不排斥,也是看中了裴湛生的这副好皮囊。   想她说喜欢,也没什么大问题,她确实喜欢。   或许她以后,可以找个俊俏的小郎君,倒也不必非得如裴湛和裴竞长得这般好,稍微逊色一些她也可以。   但也不能太难看,起码不能比郑昀来的差。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是叶仅那样的性子,太闷葫芦了。   怎么也得有趣一些,会哄她开心那种最好。   想她那日才不过亲了叶仅一下,他就躲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有多不吸引人。   要不是裴湛于她这般,她都怀疑自己了。   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裴湛吻着吻着,咬了她一下,又慢慢从唇瓣一路到了颈间。   两人交颈相依,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他那气息都蹿进了她耳蜗间,像是被尾巴草挠着耳朵。   阿颜被吻得兴起,一双玉臂刚攀上他的肩头,便被拖着臀举了起来,向着榻间走去。   路上,她听见裴湛克制的呼吸…   带着酒气,也勾起了她的酒瘾。   直到被他放在榻上,裴湛便俯身看着她笑。   他系着发带,只有两缕发丝从鬓边垂下,眉眼朝气间,带着少年的模样。   阿颜承认,她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少年郎。   说起来,叶仅之前拒绝她,不会是因为她的年纪差不多是他女儿大小,他才不好意思下手吧。   嗐,还是老古板,她都不介意的。   没忍住,阿颜微微仰起脑袋,亲上了裴湛的脸颊。   也冲着他笑。   少女青丝如瀑,明媚如画,一笑起来,直直地勾住了裴湛的心弦。   明明只是脸颊,明明他们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可…   可裴湛如今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嘴角早已经抑制不住地上扬,眼神牢牢地盯着眼前女子的容颜,第一次,指尖带着颤抖地去解身下女子的衣衫。   明明只是由两根带子系着的寝衣,裴湛却好像怎么也解不开。   看着裴湛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一直看着她,能好好解这腰带才有问题。   “殿下~”   女子柔媚的声音钻入裴湛的耳间,让他只觉着属实心痒难耐。   “叫我子行,颜颜…”   行路难,子亦行之。   覆上她的唇,又是一吻。   每一下,他都觉着心头溢满了蜜,他才知情爱原比酒要醉人。   行乱间,阿颜的衣衫终于被解开,露出洁白的肩头,与起伏的山川。   裴湛不自觉润湿一下嘴角,他想起他们第一次时,他只顾横冲直撞,最后还伤了她。   以后,都不会了…   牵过阿颜的手便去触他的腰带,即便已经难受得紧,他也想要她帮他解开。   他喜欢见她嫣红染上眉梢的模样,令人挪不开眼。   腰带这东西,阿颜以前给裴竞解过,但是好像是不太一样的,这里是不是有颗扣子扣住了…   阿颜解得不耐烦了,真想把这给直接扯了,弄这么复杂干什么。   岂止是她,裴湛亦是等得颈间出了一层细汗。   见她皱起眉头的样子,更是心痒难耐。   最后实在等不及,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冬天的衣物不似夏天单薄,等到二人真的肌肤相贴时,才发觉方才那般的接触根本不够。   如今只觉着更是燥热难耐。   裴湛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真的进入,因为他怕颜颜再去喝避子汤药。   原先他或许不在乎,只由着她喝,可…他从未想过会这样爱她,便不愿意再让她受到伤害。   临门之时,裴湛还是犹豫了一下,只想任由自己卑劣的心思如藤蔓般支配着他的行径。   或许,只要有个孩子…   颜颜便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他知道,他没醉,他清醒地很。   “颜颜…说你爱我,好吗?”   阿颜被吊得难受,忽略了裴湛说这句话时语气中浅带着的卑微与乞求。   只想让他别墨迹了。   单手搭上裴湛的腰际,轻启红唇道:“奴婢自是喜欢殿下。”   她是喜欢的,这一副皮囊,谁不喜欢。   只是喜欢二字,迎头浇在了裴湛心上,连酒意也消去大半。   喜欢吗?   现在想想,她对他说的都只是喜欢而已。   顿了顿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支起身来,坐在床头。   夜籁寂静,只有彼此还粗重的呼吸…   阿颜一个人躺着,不太明就理。   这是怎么了?   她刚想开口问上什么,裴湛已经穿上了外衣,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只有晃动的木门,还昭示着方才裴湛的真的在这。   什么鬼,都是。   是他来找她的,也是他先吻她的,难不成刚才解她衣衫的不是他裴湛吗?   就只管点火不给喝水的吗?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无奈,阿颜也只能蒙起被子睡觉。   …   福宁殿中   裴竞拂手甩下了桌上的物件。   直接吓得伺候的宫人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裴竞的眼神似一把刀子,只冷冷地盯着眼前满地的宫人。   方才,裴湛和他说什么,他说他有想娶的女子了。   可笑,他居然想娶阿荇。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都给朕滚。”   明福侍候在陛下身边多年,却也从未见过陛下发如此大的火。   以往陛下也不是不生气,但是,陛下便是再生气也多有克制。   不似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可他自问拿不准陛下的脾性,也只能默默退下了。   明福驱散众人,一人站在门外,谨慎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可…   只能说安静地可怕。   却偶有碎珠落地之声,那可是陛下一直放在手里的佛珠呀,竟然被生生扯碎了。   这得是多大的气呀。   偏偏没一会,芸贵嫔带着宫女往这边走来。   “啊哟,贵嫔娘娘止步。”   随后小声说道:   “陛下方才心情不好,还请贵嫔娘娘明日再来。”   谢婉芸听他驳了自己面子,心有不满,却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毕竟明福也是陛下身边浑身伺候的人,这点面子,她也不能不给。   今日可是岁除,一年就一次,哪里还能等明日的。   明日,陛下依礼数是要去皇后那里的,她不能输,就只能在今日让陛下留下她。   示意跟着她的宫人拉住了明福公公,自己就闯了进去。   明福想拦却也拦不住,直叹了口气,果然没一会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一晃眼,芸贵嫔已经捂着脸哭着从屋内跑了出来。   以往明明芸婉嫔怎么闹,陛下也多是纵容的。   想来陛下是真的动怒了…   而且还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重的怒气。   果然半响后,陛下又下令宣了周有崖。   明福不喜周有崖,总觉着此人阴森得很,用蛇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那一双眼盯着人,真叫人难受。   …   宁王府,   要说阿颜被这么撩.拨起火后还能通过睡觉来缓解。   那么裴湛就怎么也下不去。   满脑子都是方才女子的画面,她看他时的眼波流转,她冲他笑时的笑靥如花,她那腰…那足…都出现在他的梦中。   为此裴湛足足在凉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才冷静下来。   只是出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他要是病了,颜颜会不会心疼他…   念头一起,便又坐了回去,直到开始不停打喷嚏时,才又走出浴桶。   忽然又觉着自己幼稚,怎么连这种不入流的招数都想出来了。   可还是只穿着一件单衣便走在廊亭之间,一步一步,映着灯笼中的微光,去了桂山院。   其实,应该给颜颜换个院子的,这里还是太偏僻了。   止不住想,那日八月十六,颜颜也是独自一人从桂山院搬了出去。   想他对她那般差劲,她也确实没有爱上他的道理。   喜欢,或许也只是因为,她对他的感激之情。   可这是不是因为她只是先遇见了他而已。   大年三十,连个月色都没有。   推开桂山院的大门时,忽而注意到了一旁的桂花树。   是了,他还曾经因为桂花凶过她。   那日,她原本还给他打过一个络子。   府外长街处,响过来子时的更声。   裴湛望着门边的那一扇窗户,知道他所思所念的姑娘便只离他一个窗台的距离。   走过去,一把抱起还在扒窗户框的栗子,不让它吵着人睡觉。   之前,颜颜就被这小家伙吵醒过。   透过缝隙向里看,只能透过那一层纱帘,看到她的露在锦被外的几颗脚趾。   真是的,永远不知道好好盖被子。   “新春快乐,颜颜。”   这句话,他本想当面和她说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我打算拉叶仅出来溜溜,毕竟想桃子了。 第51章   天光微亮间,裴湛早早便醒了过来,起身时才发觉他真的被自己折腾病了。   受寒加上醉酒,果然是真的不好受。   自己没觉着什么,倒是把姜嬷嬷心疼坏了。   他自小也是姜嬷嬷看顾长大的,父皇赐他府邸的时候,他便也将姜嬷嬷带了出来,想来总比在皇宫里适合养老一些。   “嬷嬷,只是不小心着凉了而已,没事的。”   姜嬷嬷看着自己王爷满脸病容,虚弱地倚在床头的样子,说不心疼怎么可能。   但王爷要强,也见不得人心疼他。   她也只能做做送药送水的活。   裴湛看着姜嬷嬷替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也不太过意的去。   却也忍不住想,这时候要是颜颜在…   “嬷嬷,颜颜呢?”   颜颜?   姜嬷嬷反应了一会,就心下了然,心道,颜娘子这一趟晋城之行倒是艰难玉成了,终得个好结果,这不,王爷如今连“颜颜”都叫上了。   姜嬷嬷努了努嘴,笑意爬上来眼梢,语气中满是欣慰地说道:“颜娘子想来还不知道王爷您病了。”   “今儿早,老身去寻颜娘子,才听杏儿说娘子她一早就起来了,还去厨房那边要来了糯米、黑米和花生红枣这些。”   见王爷也不懂,只能继续说道,“这呀,是准备做腊八粥呢。”   裴湛心下一喜,忽而颔首敛眸粲然一笑,其实只要是她过来,他就很欢喜了。   …   说来,之前在晋城,阿颜旁敲侧击地在叶仅面前提起栗子,又顺势把话拉到桃子身上。   倒是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叶仅便爽快地说她要是喜欢,回京之后可以去他府上看桃子。   栗子太好动了,而桃子就很安静,她觉着,让两只狐狸生上一窝小狐狸也很不错。   倒也不是想大年初一过去打扰,而是叶仅自己说只有今日,他府中女眷都会去郊外寺间祈福。   也对,平时,自是人多眼杂一些,更不用说是还是大过年的。   这点,宁王府就比不太上了,裴湛府里过年的气氛在整个京城官宦世家中都算是最冷清的了。   好歹也算是一种拜访,也不好两手空空,她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和时间去挑什么手信。   干脆就带上了早上煮的腊八粥。   便从后门出发去了叶府的后院。   如今虽已是辰时时分,不过街边商铺还都得等到傍晚时分的庙会才热闹起来。   倒也是方便了她,想来是碰不上公主县主的了。   都是权贵之家,阿颜穿了条小道就到了叶府的后门。   没想到还是叶仅亲自给她开的门。   许久不见,叶仅看着倒是精神了许多,原是他终于脱下了他经年的青布长衫,换上了一件暗红色的长袍。   确实挺不错的。   “阿颜姑娘请。”   叶仅依旧儒雅温和,对着阿颜比了个“请”的手势,便将人引进了院内。   院落不算大,倒也错落有致。   只是抬目间,在东南院角处,竟然支起了一架秋千…   这和她之前暗探叶府不太一样,看这成色应该是近几个月做起来的。   “阿颜姑娘喜欢吗?”   叶仅用着略含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感觉他就在她身后不远。   阿颜犹豫着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本也就想要有一架秋千支在自己以后的院落中。   叶仅府上这么多人,难免不会有个和她相同喜好的。   “姑娘喜欢的话,可以试试。”   叶仅这话说得很诚恳,倒让阿颜不知道他是客套还是认真的。   正打算退却之时,又听叶仅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某试过了,秋千很结实,不会有危险的。”   阿颜原地愣了一小会,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仅荡秋千?   这个画面有点好笑…   不过也有可能他是让别人荡的。   “多谢大人,只是奴婢怕高,怕是要辜负大人一片美意了。”   叶仅却在听到她说怕高的时候轻笑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笑的。   叶仅也没有继续勉强,反而转向了了她手上拎着的食盒。   “大人容我来看…小花…”   桃子在嘴边快要脱口而出,好不容易才临时换了过来,转过身来继续说道,   “总不好两手空空,奴婢也没什么银钱,只好带一些腊八粥过来,也祝大人新年吉祥。”   眼前的姑娘,青色长裙,眉眼弯弯,明明只是些陈旧的吉祥话,可他从来未曾觉着那些祝语是如此悦耳的。   一时看痴…   知道朔风吹起她颈间长发,露出斑斑红痕时,叶仅才似梦初觉…   只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食盒。   “阿颜姑娘客气了。”   “小花在那边,姑娘跟我来吧。”   过去的时候,阿颜是真的没想到,桃子竟然被安排住在了叶仅的院子里…   “它很乖…”   说完这句,叶仅也没在说其他的,领着她走到了他的院子。   时隔多月,阿颜终于又见到了桃子。   雪白的毛发间透露着粉嫩的肌肤,那时候就觉着它卷起来像一颗桃子,才取了这个名字。   打开院落的门后,落叶萧萧下,桃子居然在扑树叶玩,这倒是与之前她印象中叶仅的习惯可不太一样。   记忆中,他总是一丝不苟,别说自己的住处有一片落叶了,怕是一根头发丝他都受不了。   而如今却让桃子在他院里扑腾。   不得不说,这次见,桃子好像毛发变浓密了,也白了,甚至活泼了。   但就是看见她好像都不惊喜了…   看来叶仅是把它养得是真不错,毕竟连她这个真正的主人都不认了…   …   宁王府,裴湛等到午时都没见人过来。   “咳咳…”   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叫来郑域前去一查才知道。   颜颜她没有在府中。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裴湛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握拳上。   他不欲派人看着她,   可她怎么能都不告诉她去了哪里,还一整个上午都不在…   “查,去给本王查。”   “咳咳…”   “本王要知道她究竟去了哪。”   刚说完,裴湛又止不住得咳嗽起来。   这女子,真不让人省心。   结果就是,阿颜刚在回宁王府的路上,就被郑域找上了。   “颜娘子,王爷有请。”   郑域也不同她客气,一路上死死地跟着她,还不停问她去哪里了。   同是姓郑的,怎么两兄弟差那么多,郑域明显对她有敌意的多。   幸好,她也算有所准备。   举了举手中的篮子说道:   “郑副尉,没见我是去买东西了吗?”   郑域虽没继续说什么,却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回府后,遇见姜嬷嬷,阿颜这才知道,裴湛病了,所以才没入宫去贺年。   失算了…   …   “殿下~”   阿颜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屋内却没点上地龙,感觉冷得很。   难不成裴湛府上没钱了?   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裴湛的屋子,青梁隽屏,别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阿颜唤了裴湛两声,却不见他反应。   轻声蹑脚地过去他的床边,才发现裴湛并没有睡着,但却背过身去,没理她。   裴湛有这么体弱吗?染个风寒,这还躺上了。   不是他要找她的吗?   难不成这是生气了不成?   可她也没做什么呀?   “殿下,奴婢有东西要给殿下。”   “不过若是奴婢打扰到殿下休息了,奴婢这就出去。”   阿颜柔声蜜语,小心翼翼地试探,要是不行,就下次再来算了。   裴湛虽然生气,可也没气多少,说到底,她也不知道他病了。   可是想想,大年初一,连姜嬷嬷都知道先来给他贺年,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不过,转念一想,颜颜她没怎么过过年,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你站住。”   裴湛转身坐了起来,只是说下一句的时候,裴湛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你去了哪?你知不知道本王…很担心你。”   屋子里安静的只有裴湛略带病意的喘息声。   担心吗?   阿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第一次,有人说担心她…   只是一怔,阿颜很快恢复了过来。   转身向着她刚才放食盒的方桌前走去。   将食盒内的糕点端至桌面的过程中说道:   “奴婢听姜嬷嬷说,殿下最喜欢如意斋的糕点,早上特意早起想去买的。”   “只是奴婢等了一会才知道,原来年初一,人家不做生意,可出来都出来了,不想空手而归,便找了一家开着的糕点铺。”   “就是不知道…”   好不好吃,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裴湛从后面抱住了。   有点意外。   裴湛原本见她来了,就没生多少气了,又听说她在意自己,更是心软了。   只是当看见食盒里没有腊八粥的时候,还是心头一怔。   “只有这些吗?”   裴湛问得认真,语气间还有淡淡的失落。   有时候,阿颜也不想太过精明,她有时候也会希望自己听不出别人的言外之意。   可是…   “殿下不是病了吗,腊八粥不好克化,就没给殿下带来,这糕点本也不想带过来的,但,总比那粥能放得久一点。”   等她说完,才见裴湛低头笑了,将头靠在她的颈间,用力拥着她。   耳边还有他克制的笑意,听他轻声唤她“颜颜”。   感受他慢慢吻过她的脖颈。   其实阿颜也知道,裴湛要想知道她去哪里,很简单。   但也很意外,她能就这样骗过裴湛。   正午的日光照于山川大地,却很难照进每个人的内心…   她何尝不想坦荡而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9 05:24:59~2022-06-30 00:0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8572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二合一)   大殿里的气氛静得可怕…   两人之间只互相僵持着,怕是一个头发丝掉落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裴竞坐于御案台后,牙关紧闭,嘴角却还偏偏含着笑意,只是这笑意间冷煞的眸光,却好似怎么也藏不住了。   略微顷刻后,裴竞轻微后仰,倚在紫檀木椅上,漠然地朝着裴湛处看了一眼,才假装喟然长叹般说道:“看来四弟是不满意江家姑娘了,就是苦了母后,一直为你的婚事操心。”   话间任谁听了都觉苦口婆心,想他不过是一个关心母亲和胞弟的儿子和兄长。   裴竞曾无数次想过裴湛在自己面前低首下心的模样,可偏偏今日,他却得不到任何的畅快。   而如今立在下首的裴湛却只是行着君臣之礼,郑重其事地一揖后,出言道:   “臣于那日所言并非戏言,臣请求娶臣所求之人为妻。”   所求之人?   裴竞不禁在心底冷笑道,说到底裴湛不过连阿荇的姓名都不知道,竟然还妄图娶她。   掩下心中的厌烦,面上只当做可惜地继续说道:   “四弟能有心悦之人,做皇兄的自然高兴,不过,四弟也该知道,宁王妃之位,如何也该是高门闺秀才能与之匹配的,一个脱了籍的丫鬟,终究是担不起这个位置。”   随后,更是语重心长继续说道:“皇兄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四弟难得有看上的女子,一个妾室位置,想来母后也不会反对的。”   他要让阿荇知道,裴湛对她也不过尔尔。   裴竞正等他应下之时。   岂料裴湛却在下一刻屈膝跪于地上,双手呈于头顶的正是可以指挥镇北军的调令。   “臣愿自请前往北地,无诏,绝不入京。”   他做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也非一夕之间,从他入京之时,他便一直在考虑这个事情。   如今三年孝期已满,再加上他也无意让颜颜卷入裴竞对他的猜疑和防备之中。   上交兵符,自请离京,也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想他之前不过也是逞一时之气而已。   裴竞的目光落于裴湛手上的兵符上,他想,若是两年前,甚至一年半之前,裴湛与他说这些,他答应便也答应了。   可他筹谋了这么久,甚至是阿荇也卷入进来。   他万没有只是收走兵符这么简单了。   沉默片刻后,才做怅然若失状,起身走至裴湛面前,抬手将人扶起。   “四弟若是这么一走,还不知道母后得多伤心。”   裴湛知道裴竞的意思,不过是以孝道压他,他只是不知,为何裴竞忽然就变了风向。   正还疑惑之时,就只见裴竞从御台上拾起一卷画像在裴湛面前展开。   乍一看,画中之人与颜颜似有几分相似,但周身入目后,又丝毫没有相似的地方,说到底一副皮囊而已。   “此人是工部尚书的幼女,年方二八,朕与母后商量了,四弟的妃妾,也该找按着四弟喜欢的找。”   “朕有意…”   赐婚二字还未说出口,裴湛便又行跪下。   “臣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不愿委屈心上之人,亦不想辜负别的姑娘。”   裴竞也无谓于他的态度,收拢画像时,却加诸了最后的意思。   “母后已经打算赐婚,因为四弟前几日所言,母后她老人家已经多日寝食难安,这两日更是多次传唤了太医。”   “若四弟一意孤行,难免不会伤了母子间的情分。”   裴湛自问,他和母后之间确实存在些许问题,当年他欲北上,母后拼死反对,最后还是父皇拍板,才让他去了北地。   他知道,母后怕他丧命,她说她承受不起丧子之痛,他也明白。   只是,若他留在京城,不与裴竞争那位置,他便只能做被人安排的傀儡,过着别人安排好的生活。   而他不愿,亦不想。   他喜欢边关的生活,纵使苦寒,却让他深信他在做着有意义的事情,而不只是享受百姓的岁奉,空度余生而已。   裴竞本以为他会松口,只要他娶了别人…   阿荇便断不为他动心的。   “多谢陛下提醒,母后那边,臣自会有所交代。”   言罢,留下兵符后便自请退下了。   直到裴湛退下半刻钟后,周有崖才踏入了殿中。   “你都听到了。”   周有崖一身寺人装扮,恭谨立于一侧,斟酌言语后说道:“这说明…颜荇做得很好。”   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周有崖也没想到,他本以为,颜荇能以婢女的身份留在裴湛身边已经不错了。   没想到她还能让宁王如此上心,倒是他小看了颜荇的手段了。   果然,美人乡即是英雄冢。   “陛下大可以越过太后,直接赐婚。”   周有崖确实没太明白,这何必非要借太后的懿旨。   “不可。”   裴竞将手中的画像直接一扔。   “不能让阿荇知道。”   他若赐婚,难免不会让阿荇对他心有芥蒂,这件事如今只能让太后亲自来做。   …   延福宫内   太后被气糊涂了,只能由着宫人替她按压穴位疏解。   身旁的嬷嬷显得惴惴不安,这如今,申时都过半了。   “娘娘,宁王殿下都已经在宫外跪了两个时辰了,怕是连午膳都没用…”   嬷嬷也不知道,这都算什么事。   先是宁王急匆匆地过来,说要娶一个奴籍脱身的丫鬟为王妃。   把太后娘娘给气的。   说他敢娶,就不要认她这个娘。   宁王也不松口,一来二去就杠上了,一个在屋内绝食,一个就干脆跪在了殿门外。   反正她觉着,为了一个丫鬟,属实是没必要伤了母子间的和气。   “那是哀家的错吗!哀家又不是不让他纳了那个狐狸精,不过是让他先娶正妃而已,弄得像哀家棒打鸳鸯的样子。”   太后是越想越生气,怎么也没料到,他们母子会在这件事上…   她自问已经够通情达理了。   她还愿意给那个丫鬟一个名正言顺的妾位,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可直到日薄西山,她儿子还跪在外面。   是半点没有松口的意思。   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好好一个年,这过的。   太后也沉不住气了,直接便冲出殿外而去。   却在见到的一刻,心疼了。   他这病才好呀,她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裴湛确实因为风寒初愈,有些力不从心,可还是固执地撑了下去。   脑海里想过的是颜颜之前入宫立在这里的情形。   他想为他和颜颜争取一个机会。   “你就这要这么伤母后的心吗?就为了那么一个女人。”   太后也是越想越伤心,手扶着胸口,满泪满泣地控诉着,甚至夺过一条鞭子,便往人身上抽。   她不信她打不醒这个不孝子。   鞭子甩上身,发出实打实的声音,裴湛也不躲,只由着他母后出气。   “求母后成全。”   太后哪里能理解和成全,知道阿湛甚至要离京,又去那个旮旯大小的北地,就为了那个丫鬟,她就心痛。   当年,她盼了多久,才将人盼了回来,她不过是说了些许重话,母子之间,就不负往昔。   她本以为儿子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有儿媳妇的帮衬,他能理解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情,可最后…   她虽也承认,她…或许于阿湛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可…哪有当娘的不是的。   气急之下,抠下手中的玉镯便往地上砸去。   玉镯应声而碎,碎片溅了四处。   偏偏裴湛也不闪躲,愣生生被划破了脖颈。   伤口看着细,却也深,没一会,便有献血冒了出来。   太后哪里见过这阵仗,急忙让人宣了太医,直站在原地哭。   …   许是当真得了苦肉计的好处。   太后也不再绝食了。   等裴湛包扎好伤口后,便让他出了宫。   “王爷,值得吗?”   郑域看着王爷如此狼狈的模样,只觉着红颜祸水四个字,那女子是真单得起。   若是自家家姐,断不会让王爷陷入这样的境地。   平时,王爷哪有这般不理智的情况,为此,得罪了陛下和太后不说,还交了兵权,那可是王爷在京中保命用的。   值得吗?   自然是值得。   不知为何,裴湛的心情还不错。   “别告诉你家娘子今日的事。”   他不想让她知道太复杂的事情,只要让她知道,他可以娶她就行了。   夕阳的余晖落下。   马车上,裴湛碰了碰脖子上缠着的纱布,心想,自己果然还是替颜颜在他母后那里找了一顿成见。   只是,他终于也可以带她去见北地那满山的银装素裹了。   她一定会喜欢的。   但是也有点隐隐的担忧,颜颜会不会不愿意跟他去边关。   他得告诉她,他不会让她受苦的。   …   裴湛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将身上有些破口大衣衫换下后,徒步走至桂山院门口,隔着沉重的木门向里看时,才发现,温和的灯火下。   着水蓝色襦裙的女子,正抱着栗子在嬉闹。   “你这狐狸好笨哦…”   “这架子不是那么爬的…”   “你要是晚上再闹窗户,我就不给你饭吃了。”   裴湛正看着入迷,忽然就不小心碰到了院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女子听见动静,半蹲着的身子转过身来。   又在见到他时,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堪比雨后的飞虹。   “殿下。”   阿颜稍微拎起一点裙摆,小跑着,朝着裴湛而去。   原先因为天暗,看不太清。   却在走近时,发现他脖子上受伤了。   “殿下,您怎么受伤了?”   裴湛不是入宫去了,怎么还能在宫里受伤了。   她不及裴湛高,因此凑近查看他的伤势时,只能踮起脚尖来。   却在将将靠近时,被裴湛搂着来腰,猝不及防下,她没站稳,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只听耳边传来裴湛低哑的轻笑声:“这么着急投怀送抱的?看来是本王昨晚不够卖力了。”   裴湛的病前两日才好,昨晚说来确实是他们间隔许久的一次。   做得也确实荒唐了些。   阿颜微微撂了下眉,确实不得不说,裴湛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阿颜也只能装作害羞的样子窝在他的怀里。   近似嗔怪地脸红:“奴婢在说正事呢,正关心着殿下,殿下哪有这么调笑奴婢的。”   双手恰好地环住裴湛的腰身。   与他在这月色中相拥。   “颜颜,从这里搬出来可好?”   有些他曾经卑劣的心思,不愿意告诉她。   搬出去?   为什么?   她有做得哪里不好?   不懂,也只好满含沮丧地开口问道:“殿下是不要奴婢了吗?”   然后带着哭腔,紧紧抱住裴湛。   “您说您哪里不满意,奴婢会改的,殿下。”   “奴婢没有让栗子…栗子爬过桂花树的。”   桂花树…   听到这里,裴湛的心猛然一抽。   原来她都知道的。   也是,她那么聪慧,怎么能在心里不知道,原来…   原来,这才是她没办法交付她真心的原因。   裴湛,你也算是自作自受。   “颜颜…颜颜,不是那样的。”   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言语中多是慌乱,只能将她拥得更紧一点,再紧一点。   “我只是想你住的离我近一些而已…这里…偏了一些。”   有些事,他无从辩解。   哪怕他知道了自己自始至终,只爱过她,可有些事情,他亦不能否认。   那日月圆的桂花树下,他确实很混蛋。   “真的吗?殿下。”   裴湛搂上她的发丝安慰。   明明他自己都不解释,却希望她问他到底,可她也没有…   颜颜她…   其实是不是并不在乎他爱谁?   我爱你的,颜颜。   他心里重复这样的话,却不敢说出口,他怕颜颜不会回应他相同的爱意。   其实…怎样都不要紧。   只要她愿意待在他身边就够了,其他的…他们还有时间。   他们可以一起去漠北,他会让她爱上他…   …   不得不说,那夜的裴湛很奇怪,直抱着她啃。   “颜颜,像昨夜那样,可好?”   裴湛那带着蛊惑的声音传来,正是不可控之时,阿颜还能怎么办。   也只好点着头答应了。   得承认,有些事情,自己钻研确实不如书上来得有效果。   姜嬷嬷给她挑的画册,她还没怎么看,就被裴湛拿了去。   昨夜就直说要教她。   铜镜里,闪过她绯红的脸颊,阿颜只看了一眼,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毕竟,也不仅仅只能看到她自己。   身后的裴湛也是一清二楚。   可她发现,裴湛很喜欢。   比起暗夜里行事,他总喜欢掌着灯,看着她的脸,吻过她的鼻尖,眼角。   说真的,她不描眉写目的时候,其实和郑沅也没那么像。   不会裴湛好像不在乎了,她有时候刚沐浴结束,他也会与她胡闹。   而裴湛最喜欢,便是拉着她坐起来…   嗯…挺刺激的。   今夜,栗子又在扒窗户了。   她吓了一个机灵,却刚好便宜了裴湛。   只得他无际的笑意。   最后,二人结束在彼此交缠的喘息声中。   有点累…   两个晚上,阿颜连手指都懒得动了。   “颜颜,快到上元节了。”   阿颜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是呀,又是一年过去了。   她上个上元节,还在边关。   冰封万里下,还有冰雕可以看。   “我们去看花灯,可好?”   阿颜慢慢睁开一些眼,枕在裴湛的臂弯处,问道:   “殿下得空吗?”   她记得上元夜,宫中是要设宴的,前几年是因这先帝驾崩才取消了。   今年,应是会大办的吧。   “那…颜颜陪我一起入宫,可好?”   阿颜没想到,裴湛会提出这个…馊主意。   “殿下,奴婢…不想…不想入宫。”   “奴婢害怕。”   她之前遇到那样的事,说不想去,也正常。   说完,将头埋在男子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撒了个小娇。   “好。”   轻轻顺着女子的背,裴湛也没有继续要求什么。   本来,他也不过是说笑的而已。   他不过是想给她一些暗示。   得了裴湛的话,阿颜继续倚在他身侧安睡,只是…   她饿了…   毕竟,刚才花了挺多力气的。   “饿了?”   裴湛听到了她的咕噜声,浅声问道。   不过,刚说完,他的肚子也叫了。   两人只能先彼此笑开了声。   “殿下,奴婢能要碗鸡蛋面吗?要两个鸡蛋。”   裴湛不免有些好奇。   “为什么是鸡蛋面?”   阿颜半抬起身,只是动作间、难免春光外露,对裴湛又是不小的刺激。   女子靠在他耳边,说了鸡蛋面的原因。   裴湛心里激起一股暖意和苦涩,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了。   裴湛啊,裴湛,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不爱你,你又对她有多好。   只是一碗面,你当时不过是随口的吩咐,她便能记这么久。   “好。”   这一声,带着苦涩与心疼。   他的颜颜,是多容易满足的一个人…   月色迷胧,灯火微动。   阿颜终于等来了她的鸡蛋面,还是半熟的流心蛋,粉黄的蛋黄,看着就很有食欲。   喂下去大半碗后,才发现裴湛都还没有动筷子。   “殿下,您不喜欢吗?”   说来,以她对裴湛的了解,她还真不是只爱吃山珍海味的人。   裴湛见身旁的姑娘,水灵地看着他,抹去她嘴角的一丝汤汁,忍不住亲了上去。   但也只是蜻蜓点水一般。   毕竟不能饿着他的姑娘。   “没有,喜欢,只是佳人秀色可餐而已。”   属实是肉麻了一些。   阿颜都不知道,裴湛上哪学来的情话。   只能装作害羞地继续吃她的面。   直到快吃完的时候,裴湛才缓缓地又开口问道她:   “颜颜,你喜欢漠北吗?”   阿颜吃着面的嘴一停,不知道,裴湛是几个意思。   只能满脸困惑地看着他。   再思索地开口道:   “奴婢没去过,不过,听杨姑娘说,边关的雪很漂亮。”   是很漂亮,如她一般,不,在他心中,不如她好看。   颜颜,边关也会有鸡蛋面,豆腐糕…   裴湛握住了她的手,好似一切都在无声之中。   阿颜心中却忽然升起了不好的直觉。   这几个月来,裴湛教她骑过马,写过字。   很多事情,早已经准备妥当。   其实她倒是希望,裴湛可以从此一走了之…   去到没有裴竞,也没有她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算两章吧,我稍微写得有些不痛快…【捂脸哭】   女鹅真的太惨了。   也怪我,写到重大剧情线上,就压力大了一点。   也快到文案部分了,下章有一幕修罗场。   再后面,女主要崛起了。   一切都在按我的计划进行之中   真希望哪天我也能上编辑推荐(虽然这只是一个wish)   感谢在2022-06-30 00:00:28~2022-07-01 21:2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59607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早上,阿颜看着姜嬷嬷端给她的小元宵时,才反应过来今天已经到了上元节。   说来“上元节”还是汉惠帝之后,汉文帝为庆贺平定“诸吕之乱”,才在民间传扬开来的。   “多谢嬷嬷。”   接过姜嬷嬷递给她的勺子时,阿颜注意到今日的托盘上,只有一碗元宵。   浅尝一口糖水后,才试探性地问道:   “嬷嬷,今日的药呢?”   她还真怕裴湛之前和她说生个孩子这件事是认真的。   之前就觉着那药的味道不太对,现在想起来是没有之前那么冲了。   对此,姜嬷嬷也觉着摸不到头脑,王爷之前先是要她把避子汤药里对女子不好的药材全都去了一些,这次甚至直接说要停了颜娘子的避子汤药。   难不成是想给颜娘子一个孩子。   虽然她只是一个下人,不该插手主子的事情,但这事她总觉着王爷冲动了,而今日看颜娘子的反应,又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可真当被问起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药喝多了对女子身子不好,老奴听大夫说,也不用每次都喝,隔三差五喝一次,也是一样的。”   这话对不对,姜嬷嬷自己都不知道,不过确实,要是照着这几日每次都喝一碗这么来,颜娘子这身子,日子久了还真怕会出问题。   毕竟王爷也正年轻…   后院还是应该得多两个人才行呀,不能老让颜娘子一个人吃着力。   “嗯,嬷嬷,我知道了。”   阿颜低头吃着元宵,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免生上了气。   身子是她的,生不生得她自己说了算。   裴湛又凭什么作她的主。   果然,还是不应该贪那一时的欢愉。   于是,在姜嬷嬷离开后,阿颜也偷偷带上帷帽避开府中众人出了府。   去到了医馆,拿了几幅避子汤药。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药不好,只不过…要是怀了,后果只会更糟。   说真的,裴湛要是能少来上几次,她也不至于如此。   明明之前都有段时间控制得挺好的了,怎么自从他病好了以后,一天天就如此肆意了。   正拎着药,走在回宁王府的小道里时,却被人在转角拦腰堵住了去路。   是一个她熟悉的人。   穿着一身黑衣,倒也真不怕在这大白天的招人眼。   “主人找你。”   不用说,是裴竞找她了。   也不知道今天这个日子,他不留在宫里,来找她做什么。   阿颜攥紧了连着药的细绳,心里觉着裴竞找她准没有什么好事。   特别是那夜,在翊王府,裴竞临走前,对她说让她等着…等什么,她自然清楚,那夜要不是他临时准备回宫,想来也就真的发生了。   虽然她不在意到底和谁做这些事,可裴竞,她还是不太想。   …   翊王府,   裴竞坐于桌前端着一杯茶,抬眸看向屋外院落中的石桌,那夜,馨香明媚,荡人心魂。   回想起嘴角余留的芬芳。   女子玲珑娇软的身段也是当真令人意犹未尽。   他找过谢婉芸,可…   他脑海间挥之不去的面容还是她,单单只看着谢婉芸的脸,就越来越令人乏味。   即使让人背过身去,他还是不想委屈了自己。   终于,随着转角处传来脚步声,那一袅身姿还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袭靛青色长裙,配上米白的的腰带,恰是他梦中的身影,慢慢向他走来,他的阿荇,便该从头到脚都是他的。   裴湛,不过是阿荇证明对他忠心的方式。   “陛下。”   阿颜一进屋,才不过弯腰行礼的功夫,门便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咣哐”一声,屋内就只留下了她和裴竞两个人。   她低眉顺目状,躲避着裴竞目光的上,她不喜欢裴竞看她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他的所有物,眼里多的是掠夺和侵占。   裴竞也不说话,他更愿意将口舌之劳用在别的地方。   阿颜还等着裴竞的动作,便直接被她搂着腰按到的门框上。   只听又是一沉重的撞门声。   他便伏在她的颈边嗅了起来。   带着凉意的鼻尖贴上她的血管,引她起了不少点粒。   “嘶。”   一阵痛意袭来,裴竞竟然咬她脖子。   而裴竞咬她,因为他看到了阿荇脖子上那些刺眼的红痕,是裴湛…留下的。   冒着怒意的嫉妒,在他胸口直叫嚣,直到殷红的血丝爬上了眼角。   最后,用着自己的方式,抹杀他人的存在。   阿颜咬着牙,却也抵不住裴竞的手解开她的腰带,伸向她的腰间薄弱处。   “嗯~”   手中的药包,落到了地上。   没空去管她手上的是什么,只一声,让裴竞揽过她的腰便去了枕席间,又将床帷放下…   帷帐只不过轻纱一层,根本也遮不住什么。   “看来,阿荇对朕是满意的了。”   满意个鬼,她不过是正常反应而已。   她正腹诽之时,裴竞又附于她耳边,带着戏谑地说道:   “不知,朕和裴湛,谁更让阿荇欢喜。”   说来,是男人都喜欢比这些不成?   阿颜觉着有些恶心。   随后,裴竞竟然拿着她的腰带缚上了她的双手,又举过头顶。   她本能想挣脱,却被他又眼神制止。   阿颜也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当做一场噩梦。   见她还她不回答,裴竞的指尖,便捏过她的下颌,迫使她盯着他的眼睛。   “是朕。”   先落于她的鼻尖。   “还是他。”   又点到她的嘴角。   裴湛的眼神里晦暗难明,直带着审视。   直到她能感受到气息略过她的皮肤。   她的手指一用力掐入了床头的的紫檀木中,木屑划出伤口,指尖的疼痛慢慢让她清醒,也让阿颜先放下内心深处的害怕,开口说道:   “陛下,以为,属下,方才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避子用的药。”   “陛下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若是属下日后有了…”   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的。   果然,裴竞的动作停了下来。   手指顿在她的膝盖处。   却又一下俯身咬过她的唇。   牙关用力一下,两下…   直到血腥味充斥了两人的呼吸间。   得到满意的结果后,裴竞阴沉着脸,翻开帘子下了榻间。   “哐叽”一声。   是摔门而去的声音。   “哼哼哼~”   阿颜起身,伏在膝间,便冷笑开来。   她知道,裴竞也就如此。   他不是真的害怕混淆了他的血脉,他只是不想那玩意和裴湛的混在一起。   阿颜知道,他到底有多讨厌裴湛。   不!说是恨,更合适一些。   …   回到宁王府以后,阿颜好好洗了个澡。   真是烦死了,身上黏糊糊的了。   嘴角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   其他也就算了。   阿颜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嘴角破了很明显的皮。   一眼便能让人看出来。   裴竞是属狗的不成。   对,他还真是属狗的。   幸好裴湛去了宫里赴宴。   也不知道裴竞是怎么出来的。   搞得她现在和偷.情一样。   真是会给她出难题,非得让裴湛怀疑她,弄死她,才称了裴竞的意。   只是这嘴角一两天怕也好不了,真烦死她了,还得找借口。   摔得也不像…   被栗子咬的…更不靠谱。   被碗剐的…好像可以考虑一下。   …   落日已经泊于西边的山上。   天色已经半沉了下来。   阿颜正打算索性睡过去的时候,姜嬷嬷来敲了她的房门。   “娘子呀,殿下在府外马车里等娘子,娘子收拾收拾,快出来呀。”   姜嬷嬷这爽利的声音,在阿颜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只能说有些不知所措。   白天裴竞,晚上裴湛。   宫里这个宫宴到底是还办不办了。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出去了。   随意拿了一件淡绿色的袄裙,挽了一个堕马髻,调整下自己的心绪,便也出了门。   幸好天色早已暗沉了下来,不然她怕是一出门就能被发现踪迹。   等她到了府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廊衙上已经支起了灯火。   点点烛火,如跳舞的小人,在风中不停地摇晃,又等着看她的好戏。   有点如同她有些不安的心情。   有时候,她索性想,让裴湛起疑得了。   那样…长痛不如短痛,伸头一刀,缩头…   算了,她还是有些怕死。   一辆马车立于府前,一旁只有一个郑域守着。   踏上一早准备好的木凳,撩开帘子进了去。   车内很黑,只有裴湛些许的呼吸声。   在听她进来后,裴湛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一些。   又带着些许紧张,“颜颜…是不是有点黑?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之前看不见是什么感觉…”   没等裴湛说完,阿颜倾身,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不同于平时表现的含蓄被动,她这次咬了上去。   直到裴湛扶上她的背部,开始反过来压过她,顺理成章。   可阿颜还是能感到他的克制。   但也够了…   “殿下怎么得空来了?”   倚在他怀间,阿颜才开口问道。   裴湛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想到一会要做的事情,便也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捋着怀中女子的肩头,解释道:   “宫内没…没什么事了,之前…说好要陪你看花灯的。”   一吻落于她的发间。   天色真的很暗…   作者有话说:   今天白天和朋友出去玩了一下下,回来地有些晚了。   码字赶了一点。   我还想说抱歉,但突然觉着自己好像说太多了(捂脸)   解释一下,我的虽然…很多,但不是凑字数的,这个就只占一个字符。真的。   感谢在2022-07-01 21:21:48~2022-07-02 23:2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仔是好人、豆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89665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两个时辰前,皇城中   按理说,值此上元佳节,理应是歌台舞榭,鼓乐齐鸣。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宫中主宴的太后兴致乏乏,而前殿上,宴百官的陛下也都姗姗来迟。   只不过到底如何,裴湛都无所谓,他如今只想趁着天色还明,给母后请安后,便早些回去,他答应要去陪颜颜看灯会的。   总不好,他们的第一个上元夜再叫她一个人过。   “四哥。”   听见身后传来裴妩的声音,裴湛在回廊中停住了脚步。   才刚回头,便只见裴妩含着笑意兴冲冲地朝着他小跑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   以裴湛对裴妩的了解,如今能让她这么高兴的,就只有叶仅了。   “啊呀,我哪有什么事可以高兴的。”   嘴边逞着强,眼里却有止不住的灿烂,足足一副女儿家害羞的姿态。   裴湛忍不住想,颜颜在提到他时,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模样。   不过提起叶仅,裴湛这盆冷水还是泼了下去。   “如果是因为叶仅,四哥还是想劝你趁早放弃。”   “为什么?”   裴妩一个激动,脸上尽显紧张,拉着裴湛的衣袖便开口问道。   为什么?   裴湛看着他妹妹,止不住地皱起眉,老牛要是爱吃嫩草也就算了,裴妩才过十七,却偏偏上赶着给一个三十有六的老男人做续弦…不,今年三十七了。   他也想问为什么。   “阿妩…”   裴湛认真地低头看着裴妩,语气中尽是认真地问说:   “阿妩,叶仅有哪里值得你喜欢的?你又为何非他不可?”   裴妩因着这个问题陷入了回忆。   她第一次见叶仅时,她才十岁,那时候,四哥在边关,母妃刚刚去世,在整个宫里,便再没有关心她的人。   那时候的叶仅是太子少傅,偶尔也还能出入到后宫之中…   说到底,还是太久远了,记不太清了,她也不知道,只是喜欢就喜欢了,为何非要有原因。   而且,比起她,四哥又好到哪里去了。   带着不服气,便反问了回去:   “那四哥呢?枳苑又有哪里不好,为何四哥便要喜欢一个丫鬟。”   “阿妩,颜颜,她会是你四嫂。”   有他的错,想来,原也是他不够上心,才会让众人低看了她。   一旁的裴妩怔了一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颜颜?四嫂?四哥认真的吗?   她原以为,四哥顶天也就是给那人一个妾室的名分,可如今…她是小看那个丫鬟了。   竟然哄得四哥要给她正妃的位置。   可本朝便是自□□皇帝以来,就没有丫鬟做正妻的道理。   她还没太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又听她四哥说道:   “阿妩,感情的事,莫要太一厢情愿…”   他原先也只固执地以为自己喜欢阿姊,可直到颜颜的出现,他才知究竟什么是相思入骨,明明才一个白天未见,他就止不住地想她。   “世上多的是好男儿…”   他本还想劝慰几句,可没等他说完,眼前的裴妩便抹起了眼泪。   只气冲冲地反驳:“哼!四哥你才什么都不懂,你那颜颜不过就是贪图咋们皇家的地位和富贵,也就四哥以为她当真喜欢你,把鱼目当珍珠。”   还有叶仅也是,都是瞎子。   越想越气。   “四哥恕罪,妹妹先告退了。“   不想和她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四哥瞎掰扯了,裴妩扭头便走了。   裴湛也拦不住她,只能任由她去了,他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偏偏叶仅…比南墙还硬。   想他小的时候,有段时间也由叶仅教导过,在他父皇那里,也没少被告状,属实是油盐不进了。   …   一盏皎月映在暗色的天际,周围彩灯济济,明明也就只是普通的一天,但是当它有意义时,大家就都会一起庆祝。   想一年之中,也就只有岁旦和上元的那天晚上是不设宵禁的,因此庙会也是格外热闹,光是这一条街上,就有卖灯的,杂耍的,猜灯谜的,以及放花灯的。   路上过来都人头攒动,二人跟着众人徒步走在灯会街上,裴湛更是一路紧紧地牵着阿颜的手,像是生怕她不见了。   常年习武的人,手指腹都带着一层薄茧,裴湛温热的指尖在她的掌心作祟,在她想将手收回去的时候,又被他牢牢地握住。   也幸而,中间还有衣袍遮住了二人的手,不然也多会引人注目。   今日的裴湛换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腰间还带着一块洒金和田鸳鸯玉佩,这样好的玉佩,其实应该挂根络子才好看。   “颜颜,你看那兔子灯。”   阿颜顺着裴湛的目光看去,一盏半人高的兔子状船灯随着江水而行,它的颈间还装饰上了桃花。   说来,她二十年里,确实还没有在上元节看过灯。   站在桥头上,阿颜对着兔子灯,由衷赞叹了一句:   “真好看,殿下。”   “是呀,真好看…”   女子望着船灯,男子望着女子…   细柔绵软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带着她温热的体温,一想起她昨晚便是用的这双手…   再看她的嘴角…他方才有这么用力吗?   耳梢不免是红了。   裴湛只觉着今天人真多,都有些后悔出来了。   “殿下,快看,好多花灯。”   裴湛被迷了眼,再看河道里,才发现多了许多别人放的花灯。   一盏一盏,皆是一个又一个的希冀。   “颜颜,想要一盏吗?”   若是她,会许什么愿望。   阿颜看着那闪闪灯火,还是摇了摇头。   “殿下,放灯的地方太远了…不太方便。”   其实,许愿也就是求个安慰,放花灯就更是如此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花灯明明在下一个桥洞口就会被拦截带走,却依旧兴致不减。   而对她来说,还是靠自己最实际一些,她若是信仰神明,早就不知道被埋在哪里了。   “跟我来,颜颜。”   阿颜也不知道裴湛想做什么,拉着她坐马车就来到了江边的一处宅邸。   她记得这里目前是座空宅。   有点好奇,就开口问道:   “殿下,这里是?”   没等裴湛回答,阿颜就被他拉到了院落里的湖畔边。   说来,这座府邸独特就独特在这湖畔的水,是活水,与城中的河道相通。   紧接着,就见裴湛故作神秘地从袖子中掏出一盏琉璃合欢花灯递到了她的手上。   又将双手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颜颜,这里,以后是你的了。”   “我也是。”   带着她的手摸到他的胸口。   一笑,他的眼里便带上点点星光和期待。   阿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湛,他竟然买了个宅子送给她,还说他是她的。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湛,许是心虚作祟,正想低下头时,却被裴湛拥进怀里。   “颜颜,和我成亲好吗?”   温煦的声音钻入她耳间,像是怕她拒绝,他的语气诚恳也卑微,下定了半生的勇气。   阿颜却握着琉璃花灯愣了神,合欢花灯工艺复杂,是以并不常见,想来这是裴湛特意准备的。   她从未想过如此的。   她一直只以为裴湛和她一样,不过都是享一时之欢而已。   还是说,裴湛要拿她当挡箭牌…   唯独不愿意想,裴湛是不是认真的。   “殿下,奴婢不过是…”   “颜颜,不要再唤自己奴婢了。”   他知道,她方才想拒绝他。   “颜颜,不会有人反对的。”   “答应我,好吗?”   只紧紧拥着怀里的姑娘,不敢从她话里听到拒绝。   想想,他虽劝说祁阳感情不能一厢情愿,可…   若是颜颜她…   他怕是也做不到放手。   河岸边,男子紧紧拥着女子,诉说着他无尽的爱意。   阿颜握着花灯的手却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只能半将垂着。   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干涩地开口道:   “好…”   阿颜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想她也是一时之间找不出理由了。   算来,从筹备到真的成亲,也得好几个月吧。   兴许裴湛中途就想清楚了,又或者…   听到她应下,裴湛悬着的心落地,终是展开明烈的笑意。   他的颜颜,怎么能不爱他。   下一刻,阿颜便被拦腰抱了起来,被裴湛抱着转了三圈。   将人放落地后,裴湛解下腰间的玉佩,也递给了她。   听说,男女定情,多是用玉佩。   他平时也没有研究,只听说,应该是鸳鸯的好。   “这里,少一根络子。”   她曾经送给过他一根。   他牵过她的手,将玉佩挂于她的腰间。   而那盏花灯也终是随着江水而下…   …   江边府邸外   “回府吧。”   叶仅独坐在马车内,手里拎着一盏鸢尾花灯,语气平淡不明地朝着赶马车的小厮吩咐道。   小厮也是不明就里地直挠头,想不通自己老爷急匆匆地从宫内出来,结果就一路只跟着一对男女。   跟着他们从街头走到江边,又来了这,在外头等了他们两刻钟,好不容易见人出来了,就这样回去了?   可他一个下人,也不敢问什么。   只能依着命令,回了去。   马车里,叶仅攥着花灯的的手柄,指节泛白。   他本只是依着往常一样拒绝祁阳公主,可不料却从她口中得知,裴湛想要娶阿颜…   他明明知道,他并没有任何的立场,却还是跟在裴湛后面出了宫。   然后,他亲眼见她进了裴湛的马车,看着马车晃动了许久…   又见他们十指相依。   手指不自觉抚上嘴角,她明明也靠近过他的。   那夜…他不该躲开的。 第55章   回程途中,灯火褴褛,直透过车帘间,映入马车内,照在了阿颜被裴湛握着的手上。   二人携手而坐,阿颜侧头过去便只看到眼裴湛眼眸微动间,看着她笑。   点点星火微光落在他削俊的侧脸上,忽然阿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到底,也不是完全不心虚的。   只是恰好与他对视间,被一只手扶住下颌,温热的唇随即也落在她的唇瓣。   轻柔慢捻了一番,裴湛的舌尖又舔过她的嘴角,像是尝一下味道。   最后,才抵着她的额头,不舍地离开。   他的嘴角弯起,又靠近亲了亲她的面颊。   “颜颜…颜颜…”   只独独叫着她。   最后,裴湛拉过她的手,指尖在她指腹上轻捻,又是十分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颜颜,你,高兴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些许忐忑,他明明已经打算再也不放她离开,却还是希望她是高兴的。   阿颜看着裴湛的眼眸,幽暗星火下,倒影出她的身影。   想,若是平时,阿颜肯定会选择扑进他的怀里,再落几滴眼泪,告诉他,她很开心,没有比今天更让她开心的事情。   可是,如今,现在,她心里打起来鼓。   她好像在那三声名字里,听出了裴湛的真心和在意。   逢场作戏,她游刃有余。   可面对一番真心时,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啪嗒~”   马车碾过一块石子,一下子没注意,阿颜还是扑进了裴湛怀里。   又被紧紧搂在了他的怀间。   她耳边只剩下克制且沉重的呼吸声。   裴湛像是知道了什么,只紧紧地搂着她。   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她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殿下。”   阿颜将冗杂的思绪放下,窝在他的颈间才开口道:   “奴婢有些害怕。”   “怎么会没有人反对的,太后娘娘她…还有奴婢的身份,奴婢胆子小,怕受不来这些。”   “还有您,是不是也会受不少非议,还有那些言官,会不会弹劾您的?”   “江家姑娘…还有江家那边呢?”   思绪纷冗下,决定还是先这么说着再说。   阿颜其实后悔了,她方才确实不该应下来的。   可听着絮絮叨叨的这些话,裴湛却忽然松了口气。   指间顺上她的发丝,打趣道:“颜颜是有吃味吗?”   阿颜心里翻了个白眼,想她也是被裴湛不正经的样子折服了,她这辈子还不知道吃味两个字怎么写的。   用了点力,推开他些,便佯装生气的样子背过身去。   “殿下怎这般不正经的,奴婢说的都是心里话,您怎还开这般玩笑。”   被她转身生气的模样逗笑,裴湛又从后面拥住了她,又伸手去摸摸她带着气鼓鼓的腮边。   个把月前,他都不会相信,他会有这么心甘情愿哄人的一天。   “不难的…”   裴湛的话隐在了马车外熙熙攘攘的呀呀声中。   纷意扰乱,阿颜也只能在心下叹息一声。   说来,裴竞只叫她接近裴湛,还没说,到底要她怎么做,可做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栽赃,嫁祸,还是暗杀…   都一样。   …   夜色雾沉   裴湛牵着阿颜回府的时候,偏偏还遇到了正等在府中的裴妩。   想着如今已经快过亥时,裴湛眉间皱起。   连开口都带上了训斥的味道:“这么晚了,你就一个人出来的?”   想她难道不知,上元夜虽多有热闹,却也是宵小作恶之际,她不过才三脚猫的功夫,难免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裴妩本来就满怀委屈,结果见着她四哥,非但没发现她才哭过,没有安慰也就算了,结果等了老半天,只等来了训斥。   走向他的脚步停在了半途,然后“啪嗒”开始掉起了眼泪。   阿颜也是没料到,还能看见这档子事情。   挣开裴湛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便准备退下,让他们兄妹二人单独谈一下。   其实想想,诺大一个皇家,裴妩真正能有的亲人,也就只有裴湛了。   不过…她可怜人家做什么,真要比,她不比裴妩更惨。   抬脚跨过门槛,便准备先回去看栗子。   只是她才刚走出门口走几步,就被追出来的裴湛一把拉住了手腕。   带她转身后,随即被裴湛用双手捧住脸,又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两下。   他亲得高兴,带着舒愉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   “今晚,别回桂山院了,去我房间,我一会就回。”   还没等阿颜反应过来,又低头亲了她一口,才迅速转身进了屋去。   说实话,还是有点突然。   方才被握住手腕的时候,她差点就动手了。   其实,想来总有一天,她会和裴湛刀剑相向,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谁会赢了。   …   “说说吧,怎么回事?”   看着祁阳这幅模样,和一年前,叶仅拒绝她那日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叶仅了。   叹了口气,喝口茶,只坐着等她哭完才开口问她。   “叶仅他有了个外室。”   什么?   此话一出,连裴湛都差点呛到了。   虽然带着看戏的心态,但也惊讶于祁阳这么笃定的语气。   平时,祁阳可是最维护叶仅的,任谁说上叶仅半句不是,都会不依不饶和那人争辩到底。   “这消息,你从哪里得知的?”   “是枳苑亲眼目睹的。”   裴妩想到这里就抓心挠肝地难受,本来今天叶仅再一次拒绝她已经够让她伤心的了。   结果,还从枳苑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前两日,枳苑去南锦坊去定制的衣裳,结果就遇见了叶仅身边的随从也从进了那里。   想着,便是叶府家中女眷要拿布料衣衫,也用不到叶仅身边服侍的人。   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   结果,她就看见,拿着布匹的小厮进了城边的一处宅院,出来的时候,手上都空了。   不好直接敲门,只能向邻里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里前几个月搬进了一个女人。   只不过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也都不熟。   不过,确实也有马车停在那家门口过。   本来人家还瞒了她两天,是在看不过眼叶仅再一次不拿她当回事,才忍不住告诉了她。   “就是这样。”   裴妩一口气把来龙去脉都说了,最后就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所以呢?”   裴湛也不是幸灾乐祸,就是觉着这事也是挺难得的。   “我还是不相信!”   裴妩说着,就握拳,把手往桌面上一摔。   十分坚定地看着裴湛。   她认识叶仅七年了,整整七年了。   裴湛只在心里摇了摇头,明明刚才笃定地说叶仅有外室的也是她,现在说不相信的还是她。   还是颜颜好,有什么说什么。   “所以,四哥,你能帮我再查查吗?”   双手合十,就求到了裴湛面前。   裴湛的指尖停留在杯口,思索了一会。   看着裴妩便开口问道:   “这事若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被问到了为难的地方,裴妩泄气般坐了回去,低头只看着自己微微磨动的脚尖。   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字来,一字一句,却是十分肯定:“那我就不要他了,再也不要他了。”   想她一个公主,就算不受宠,也是本朝唯二的两位公主。   在叶仅面前姿态都这么低了,他还是不接受她,这样也就算了,之前还不知道哪里编了一个女子,就说要成亲。   结果影子都没看见。   现在倒好,来了个外室…   裴湛看着祁阳这幅样子,虽然也有点于心不忍。   不过也见怪不怪了,他就从来没看好过叶仅和祁阳。   叶仅这个人,看着就只拿祁阳当晚辈。   和…和看着颜颜的神色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里,裴湛一用力,指节响了一下。   “你们女子…”   酌量了一下用词,   “是不是都介意男子养外室?”   废话。   裴妩抬眸看着她四哥,只觉着他说的都是废话。   名正言顺地纳妾是一回事,养外室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想想,他四哥也差不多。   甚至好像更过分,和自己府上丫鬟厮混在一起。   也就只有枳苑大度,才愿意忍让。   可还得求人办事,这话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那肯定多少是介意的。”   “多少,是多少?”   裴妩完全没想到会被追着问。   一时语塞。   木木的只能蹦出一句:“看那女子有多爱那男子吧。”   反正对于叶仅,她就是很在意,在意到发疯。   …   皎月当空,暗夜半明。   阿颜耷拉着手臂,躺在裴湛怀里。   适才,男子的兴头过高了,都抵着她叫疼了才罢休。   连沐浴时,都还难受。   裴湛则单手搂过她,指背顺着她的下颌到她的锁骨,又若即若离地下滑。   “颜颜不好奇,刚才祁阳与我说了什么吗?”   阿颜本也就对他们兄妹几人的事不感兴趣,现在脱了力,只觉着困,更没兴趣了。   虽然实在不想听,但还是忍着困意开口道:“公主的事,奴婢不好知道的。”   开口,便在心里骂了一句裴湛这个狗东西。   她嗓子都哑了。   裴湛却还精神奕奕,搂着她的腰一提,让她靠近些,又咬住她的耳朵。   “你会是她嫂子,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又轻声附在她耳边道:   “祁阳怀疑,叶仅有了外室。”   “想想也正常…”   可又怕颜颜误会什么,直补充道:   “不是所有男子都和你男人一样,只有你一个的…”   阿颜本来都快要睡过去了,后面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前头的什么外室,叶仅,她也就是一听。   可慢慢地思绪聚拢。   裴湛口中的叶仅外室,不会是徐双双吧。   这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不是水的哈!   文案的大婚很快了…   举头并进,我就三个月后了。   欢迎大家留言。   感谢在2022-07-03 22:29:56~2022-07-04 23:0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579892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腐、55798926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纪与8瓶;我叛逆了嗷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面没什么用了,我的一个愿望:   make a wish希望收藏多一点,再多一点点。 第56章   “看清楚了?死心了没?”   裴湛倚在城边胡同口的巷子处,也不无忧虑地看着裴妩,又怕她受不了刺激冲出去,还特意拿着手稍微拦着些。   查叶仅外室这件事,也还真没多复杂,毕竟住址什么的都已经清楚了。   难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祁阳说这些。   裴妩有些失了神,只觉着眼前忽然就灰蒙蒙的了,她四哥说了什么,是半分都没有听进去,只失魂落魄般,干巴巴地望着那一处四方宅院。   院子不大,整个占地加起来都不及她宫里的一处偏殿大,可从门里倚栏处走出来的风情女子,却属实让裴妩难受极了,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又好似被揪住了心脏,胸口疼得紧,连呼吸都难了起来。   扶在墙面上的指尖不停抠弄着灰白墙面,那本就斑驳的墙面脱落下来,似是在她心上蒙了灰。   随着那女子关上了院口的门,裴妩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那万丈深渊似是没有尽头。   腿软了…   裴妩一下子像是被抽干了气力,靠着那灰白墙面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地面脏不脏,她都没力气管了。   感觉呼吸不过来,只能大口喘着气,埋头于膝间,没一会,温热的眼泪便沾湿了衣裙。   四哥说,那女子年三十,曾是郑州某处勾栏里卖唱的。   官府文契上还说,她是在半年前被一达官显贵赎了身,随后便跟着来了京城。   不仅在京城立了女户,连这处原先是登记在叶仅府上管家名下的房产都归给了那名女子。   女户有多难立,裴妩多少也是知道的,更何况那人曾经还是乐伎。   而这一切都能和叶仅对上了,他的原配夫人,原籍不就是郑州,先前,叶仅也是去了那替他亡妻守灵。   半年,又差不多是叶仅回京的时候。   “四哥,我好难受呀。”   裴湛低头,便见祁阳仰起头看着他,脸上更是已经“好看的”像了个小花猫。   身为兄长,他也不愿意看祁阳这么难过。   直到昨日,他还在犹豫过要不要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可想想,以往叶仅的拒绝就好似抽刀断水,往往没几天,祁阳的心思就又活络过来了。   终觉此事长痛不短痛,若能一下断了祁阳对叶仅的心思也好。   裴湛曲膝蹲下,拍了拍裴妩的肩膀。   想起她上次这般哭,还是在她母妃去世的时候。   “阿妩,先回去吧。”   裴妩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可…   一想起方才那个女子,穿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从她这里看过去,那脸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粉。   更难受了,叶仅养外室的眼光怎么就更差了。   其实,要是这样也就算了。   裴妩发现自己更不能接受的是,是叶仅怎么能在他亡妻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就在他亡妻的故土上,就和一风尘女子就这样那样子呢。   才知道,原来她这么些年的喜欢都白搭了,裴妩难受之余,也只剩下气愤了。   “四哥…我…我腿麻了…”   哭过之后,还能怎么办,她一个公主,总不能不要皇家的面子,在这里哭到昏天黑地吧。   …   马车载着裴湛和裴妩辘轳而去,二人都没注意到,那胡同对面暗巷处还停着另一辆马车也慢慢地从暗处行驶了出来。   阿颜坐着靠在马车壁上,看着端坐在对面依旧淡然自若,眼里甚至还含着笑意的叶仅。   有些想不明白。   “劳烦阿颜姑娘特意来提醒叶某,叶某在此谢过姑娘。”   清冽带着些松散的声音传来,阿颜甚至还听到了一丝愉悦。   她是无所谓叶仅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把徐双双从流放途中弄出来的,可裴湛是见过徐双双的。   要是让裴湛发现了徐双双又出现在京城…   虽然不关她的事,但好像也是一种麻烦。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叶仅一声为好。   只是,叶仅这个老狐狸的想法,她就看不太透了。   既然知道有人盯上了这里,按理说,不是应该把徐双双藏起来,以保护他的清誉。   结果,她都没想到,裴湛查出来里面住的竟然不是徐双双。   难不成,是她想多了,那女子还真是叶仅外室。   可,难道叶仅不介意让人知道,好歹也是一朝丞相,也不怕被人诟病吗?   摇了摇头,阿颜实在想不明白,这老古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因为实在有些困惑,看向叶仅的眼神中,不知不觉就多了半分探究。   可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眼神收了回去。   叶仅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嘴角处依旧噙着一抹淡然的笑,一如既往,还是超脱世俗之外的样子。   阿颜眯了眯眼,要不是见过他曾经“狼狈”的模样,也还真就信了他的鬼。   直到叶仅微微抬起眸来,特别认真地看向阿颜的眼睛,随后亦是慎重地开口道:   “叶某没有外室。“   见她轻微蹙眉还是困惑的样子,叶仅继续解释道:   “叶某是帮着那位女子赎了身,个中缘由,长话短说便是,她有方家大姑娘,也就是姑娘口中徐双双所在何处的线索。”   “而姑娘,其实也没有猜错,这里住的,原本是方家大姑娘,只是,叶某请了她前来做掩饰罢了。”   虽然说,既然已经被人知道这里住了一个女子,让人消失反而更加引人怀疑,但也没必要安排一个身份这么令人浮想联翩的人过来吧。   又是半年,又是郑州。   她听裴湛说起来的时候,都感觉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多管闲事了。   不过…不会叶仅说的这些才是骗她的吧。   图什么?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她才稍微表现出点疑惑,就被看了出来。   “叶某不适合公主,与其让公主白费功夫在不适合她的人身上,不如痛快一些。”   阿颜确实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原因,她一直以为,叶仅和裴妩玩的是欲擒故纵那一套…   可叶仅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倒是她不懂了。   裴家那几个,虽然各有各的疯,但长得确实都很不错,裴妩也算小美人一个,年岁上又年轻。   据她所知,京中想要尚公主的贵家子弟,两只手指都数不过来。   难不成就是因为裴妩岁数太小了,想来上次,叶仅不就拒绝了她,而她和裴妩又是差不多的年纪。   对了,她怎么又忘了,叶仅喜欢的,应该是徐双双。   可…若是如此。   阿颜正了正神色,也不知道她说这话合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一下。   开口便换上了一副绵软的嗓音:“其实,大人若想绝了公主的心思,大可以和心仪的女子成亲。”   “这成了亲,公主的心思自然也就歇了。”   以叶仅的身份地位,给徐双双换个身份,不是什么难事。   叶家本就是仗义之辈,知道徐双双的身份肯定也不会阻拦。   虽然,像裴湛是认识徐双双的,但是作为叶家夫人,也没有非得和裴湛见面的道理。   想想就觉着叶仅这招,伤人八百,自损一千。   叶仅看着对面这么认真给他想办法的姑娘,既觉着好笑,又难掩心中的落寞。   他又何尝不想娶他心中的姑娘。   他自问,比世上任何人都了解她。   她侠义,勇敢,却又怕死。   明明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到不行,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喜欢简单的米糕,因为它们不甜也不腻。   想要一个小院,一架秋千。   甚至是想要一个俊俏的郎君。   告诉她,你知道她的身份,只要她愿意,你会倾其所有帮她。   这句话,在叶仅心里重复了无数次,却没有一次真的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也不愿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   她应是天空中翱翔的鹰,绝不应该躲于暗处。   只是…   他亦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心意。   “大人,大人。”   阿颜微微从位置上探出身子,举起右手,在叶仅眼前晃了两下,这怎么就走神了呢?她说得有哪里不对吗?   正当她准备将手放回去的时候,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叶仅他抓了她手腕,什么情况!   只见他胸膛起伏间,克制着深重的呼吸。   试着轻轻挣脱了两下,却发现叶仅更加用了用劲。   其实,她也就是没真的用力,不然,哪里有被叶仅这么个文弱书生制住的道理。   “姑娘…”   阿颜听见叶仅那还带着粗喘的声音慢慢靠近。   最后他的右手抚上她的脸颊。   她眨眼的功夫,就被叶仅突如其来的起身压倒在了她的座位上。   叶仅这老古板,竟然亲了她。   他的力道很轻,那薄薄的唇只落在了她的嘴角处,还是她之前被裴竞咬破了的位置上。   虽然已经快好了,但是,还是有一层薄薄的痂还在。   原本其实也没这么久还不好的。   都怪裴湛,有时候过分起来,那地方就又破了。   她这好不容易才快好了。   竟然连叶仅也敢碰她这个地方。   不对…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破皮的地方的时候。   叶仅他…没事吧。   浅浅的一吻,叶仅甚至都没有张嘴。   只是在吻过她后,又俯身附在她的耳边,低声沉语道:   “姑娘以为叶某人心仪的人是谁。”   “我,叶仅,心悦的,便是姑娘呀。”   作者有话说:   颜荇:说谁怕死!   顺便说一下,男主也不是真的那么没用,被男三给诓了,他本就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心里还巴不得男三真的有外室,所以…   果然还是看文快乐一点   感谢在2022-07-04 23:21:08~2022-07-05 22:2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喵喵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当叶仅附在她耳边,说他喜欢的其实是她的时候,阿颜只眨巴了眨巴眼睛。   心头萦留下一团雾水…   反应了好久,都觉着她是不是听错了。   叶仅喜欢她?为什么呀?   不是…   她和他才总共见过几个照面呀。   弥山一次,那日宫中一次,其他最多也就是在前往晋城途中相处了半个月。   可要说半个月就能让叶仅爱上她,阿颜不信,毕竟她又没像对裴湛那样勾.引他。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老古板吗?   夕阳晚照下,马车外是来往行人“踏踏”的脚步声,马车内,阿颜的耳边是叶仅伏在她颈边低稳沉重的呼吸声,她感受到他那原本还带着凉意的薄唇贴近她的肩颈,渐渐变得温热。   落阳照在叶仅的发梢上,又慢慢移动到她的眉角处。   太过晃眼…   说来,大约也就是四年半之前,五年不到的样子,那时候先帝还在世。   裴竞虽已被立为太子,可文臣武将之间却有不同的声音。   特别是武将,随着裴湛在边关将士中声望愈显,朝堂中渐渐分立出了两派。   而裴竞那时还能争取的便是已经身为丞相的叶仅的支持。   偏偏叶仅此人,说好听点是不涉皇储之争,说难听点就是油盐不进。   裴竞好几次的邀约都被叶仅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没办法,要想利用一个人,事先必须要足够了解他,为了“熟悉熟悉”叶仅,那段时间,她在叶府足足蹲守了两个月。   那也是阿颜第一次知道,原来真有人可以把自己的日子过得那么井井有条和一成不变。   换句通俗的话说,就是无聊。   不管需不需要上朝,每日卯时准点起,卯时二刻必然已经踏出府门去上值。   午膳便在府衙随便应付着点,吃完继续办公。   而一直到戌时才又起身回叶府,回去之后,也就只是用个晚膳,洗洗,再处理一会公务,就熄灯睡了。   不得不承认,叶仅真的是她碰到的最让人省心的监视对象,完全不用担心他是不是兴起去了别的地方,也没有会不会突然找不见他的问题,即便是对于计划外的事,叶仅也都是有条不紊,绝不慌乱。   想来,那段时间,也是她自己过得最有规律的日子。   现在想想,她好像确实没遇上过叶仅和他夫人敦伦。   不过那个时候他夫人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一直卧病在床,就也没有觉着哪里奇怪。   那两个月,阿颜有信心,叶仅绝对没可能知道是她在监视他。   再说,哪有人会喜欢上监视自己的人。   至于再后来…   便是长嵬坡的事情。   整四年前,   叶仅一家回郑州探亲,途中遇上了劫匪,眼看他府上的家丁不敌,伤的伤,逃的逃。   她就出手解决了那几个劫匪。   不过她那时带着面具,认真说来,叶仅也不会知道她的长相。   所以,想了半天,她到底想出来了啥子。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还有能让叶仅调戏了她的时候。   有点不甘心…   若是她现在不是阿颜,而是颜荇,她一定一个用力,反扑倒他。   问他,究竟是喜欢她的杀人不眨眼还是玩弄人心的手段。   然后,再让他知道,吻不是这么吻的。   不过,可惜,现在,她还是阿颜。   只能伸手,轻轻推搡开他一些。   阿颜注意到,也不知是不是那昏黄夕阳的缘故,眼前叶仅的耳垂到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的桃红。   比桃子还桃子。   这模样,真难得一见。   “姑娘,叶某说的都是真的。”   叶仅说这话的时候,还喘着些粗重的气,眼神却是很执着地看着她。   二人离得还是有些近…   这能让她说什么好。   总觉着就这么拒绝有点亏了,她是不介意和叶仅试一试。   不过,如果叶仅真的喜欢她,就还是算了。   她如今哪里能真的接受别人的真心和喜欢,现在裴湛一个人,就已经让她很觉着难受了。   “大人…”   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人死心算了,她如今没这个精力去应付三个男人了。   再开口时,便换上了一副认真的口吻:   “奴婢已经要成亲了。”   叶仅知道,可真当听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心间还是漏了一拍。   哪怕,他知道这有可能是假的。   唇间因为紧张,有些干涩。   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   “…”   他想问,她真的爱宁王吗?   也想问,若他能带她离开,从此远离京城,远离皇城司,她会不会跟他走。   可知道她离开,他还只是愣在那里。   最后也只是默默地回到了坐垫上。   那夜,烛火跳闪在她脸上。   他才知道,那个一直窝在他府上的小猫竟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女子。   可本应该还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却能提刀毫不犹豫地斩杀那些匪徒。   明明她自己也受了伤,却一声不吭。   一直跟着他们,在驿站安顿好,都没说过一句话。   最后,那房间里只余下他们二人,他见她手腕的血染湿了她黑色的袖间。   想替她包扎,却被她婉拒,只拿了一些药便回了去。   自此,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中,便多了一瓶金创药。   …   回到宁府后,   得知裴妩来了府上,而裴湛正陪着他妹妹之后,阿颜便一个人回了桂山院。   虽说裴湛一直让她搬院子,可她其实如今已经差不多住到裴湛的屋里去了,东西大部分也都置办过去了,便也没再管桂山院里还留下什么。   就是不知道,怎么又走到了这里,想着不知道裴妩那边什么时候结束,便索性也先不回去了。   毕竟,让裴妩看见她已经这么登堂入室,也不太好。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以她的了解,她觉着太后没有那么容易妥协,不过,里面有没有裴竞的手笔,她就不知道了。   入夜时分,她这边刚用完饭,就见姜嬷嬷手中拿着几块布料走了进来。   看见她嘴角还粘着两颗饭粒,便胡乱打趣她比栗子吃饭还不专心。   谁说不是呢,她今天却是没法子好好专心。   “好好好,不打趣了。”   “娘子快过来看看,喜欢哪匹布料?”   随后,姜嬷嬷还顿了顿,眼里含着笑意,拉着她坐下,将手里的布匹料子都摆了出来。   “不该再唤娘子了,该是王妃娘娘了。”   阿颜听言,不免一怔。   她没想到姜嬷嬷这么容易接受裴湛想娶她的事实。   毕竟,以往的态度间,姜嬷嬷一直是以做妾室的方式告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嬷嬷,您老不介意吗?”   听她这么问,姜嬷嬷看布料的眼睛抬起。   看她过来,握住她的手。   “又不是老身娶妻,自是殿下喜欢,老身便喜欢。”   其实,没说的话里,也有希望这颜娘子,灾劫过后,事事顺心。   “虽说这大婚的事宜,殿下都安排下去,可这嫁衣还是得亲自绣,那寄意才吉祥。”   “娘子看看,喜欢哪一种?”   阿颜才知道,原来,姜嬷嬷打算替她绣嫁衣…   …   宁王府,另一厢,正堂中   裴妩抱着个酒杯,才两杯下肚,就已经站不稳,昏乎乎地趴在饭桌上了。   裴湛也很无奈…   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搂着颜颜入睡了。   哪里还需要照顾一个醉鬼的。   酒量怎么那么差。   “四哥,你知道…我喜欢叶仅多久了吗?”   说完,看着自己的手指,掰扯出四根手指。   在裴湛面前晃一晃。   “四年,整整四年了。”   裴湛看着那四根手指,不置可否,单单冷笑道:   “四年前,你连毛都没长齐,知道什么是喜欢。”   本来就是,一个十三岁多一点的小女孩,哪里能分清喜欢和依赖。   他觉着,祁阳就是从小缺了那么点长辈的疼爱,才盯上了叶仅。   裴妩却是摇了摇头:   “可我现在长齐了,我还是喜欢他…”   说着说着,又哇哇哭了起来。   裴湛看她可怜,给她盛了碗汤递过去,想堵住她的嘴。   裴妩打着嗝,看了一眼这个碗…   随即又端起来,好好看了一眼。   裴湛连皱起眉,这汤都洒出来了,真是不知道珍惜粮食,被颜颜看到,又该心疼了。   “干嘛呢?要喝汤就好好喝。”   裴妩只有些无神地看着她四哥。   半晌后,又打了个嗝,开口道:   “这碗,我见过,在叶仅家里见过,他当时在喝腊八粥,我想问他要一碗,他说只有那一碗。”   “这碗就是一摸一样,连上头缺的口子位置都一样。”   “我不要这个碗。”   说着,就把这碗往桌上一扔。   “我还想着要在大年初一和他第一个道新年快乐的,他就连个腊八粥都不给我。”   “呜呜呜~”   趴在桌上又哭了起来。   裴湛收拾起这被打翻了的碗,中途,动作,却是停了,指尖忍不住颤抖一下。   一开始,他没当回事,碗而已,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可这碗,是之前父皇赐下了的贡品。   又是大年初一,又是腊八粥。   甚至连碗上的缺口都一样…   不会的。   摇了摇头,裴湛告诉自己,怎么会呢。   自嘲一番,裴妩一个醉鬼的话,他怎么能信呢。   颜颜她…   只要他们成亲,就好了。   只要他带她回了边关,总不会再有什么叶仅了。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   首先,不要骂女主。   其次,下一章,就三个月后了,马上到文案部分,但我确实还有一些没交代清楚,比如男二号的打算…我力求简洁,绝不啰嗦。   我也觉着慢,所以,我打算调一下写作先后顺序。   这文确实有点点长了,我都不知道,我这么能写。   20w字了   以前我还嫌弃过别的文进度慢…(打脸…)   感谢在2022-07-05 22:23:58~2022-07-06 22: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43009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也是我高估自己了。   不过还是告诉自己要坚持,说不定,我哪天也能有四五千收藏(哈哈哈哈) 第58章 (过渡章)   冬日夜晚,凄风阵阵,寒风顺着墙体的每个缝隙往屋里钻。   阿颜想起,她小的时候在太原,住的是茅草屋,盖的是柳絮被,一到冬天,便连牙关都在打颤,脚丫子更是一天到晚都没有暖和过。   那时候一到冬天,就期盼着赶紧开春,可春天总是很短,没过多久,就是酷暑。   往年的夏日,捱一捱也就过去了,毕竟,天会下雨,下了雨,就总是好一点的。   可偏偏那一年,那雨,怎么也没有来。   直到大人们都开始乱了分寸,甚至要拿童男童女去献祭河神。   那些神棍算着八字,最后选了另外一个女童。   而她那时,竟然会庆幸选的不是自己…   繁冗的记忆袭来,总是让她难以安眠。   直到夜半,正卷着被褥入眠时,便听到“嘎吱”一声,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随后她听到裴湛一步一步靠近的脚步声。   虽然困了,但她也没睡迷糊,听出来裴湛的脚步声中带着那么半丝不稳。   等他慢慢靠近时,阿颜闻见他身上挺厚重的酒味。   怪不得走路的声音都带着点飘。   裴湛在她床边静静站了一会,看她背对着他躺下的微弱身影。   他想见她,很想,他已经有一日没见着她了。   安置好祁阳,回房时,才发现诺大的房间里没有她的身影,一切只显得孤寂。   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或许回了桂山院。   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酸涩泛滥…   阿颜背对着床头,听他在身后站了一会,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她正欲假装才刚醒转身,便被男子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她本以为,外头那么冷,裴湛身上怎么多少也会带上些寒意,   可当他与她只隔着两层衣衫相互依偎着时,才发觉没有凉意,而是带着暖意。   男子的胸膛很热,比她在被窝里待了许久都要暖和,而在这丝丝温暖下,酒意就更浓了。   使她沉醉…   “殿下~”   一副不经意间刚醒的模样,在他怀里转了下身,又抬起手指揉一揉眼睛。   将头往他怀里蹭一蹭,慢慢贴近。   不得不承认,是暖和和舒服的。   裴湛却是拿下她才覆上眼眸揉搓的手,将它握在他的掌心。   轻轻捏了捏她的虎口,又抚上她的手腕。   又在她抬眸之际,吻上了她的眼角。   那一颗泪痣上。   阿颜以为他这是兴致来了,便顺着摸进他的寝衣,攀上他的腰腹。   又抬首去吻裴湛的唇,一股子杏花酒的味道。   想来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很努力,咬着他的下唇,轻轻一点后,又去汲取更多,直至唇齿相嗑,裴湛扶上她的腰,她则攀上男子的肩颈,一来一往,颇有种难舍难分的意味。   阿颜虽然还没试过别的男人,但裴湛是令她满意的,除了先头有两次不太合适外,后面彼此了解后,一直都挺愉悦的。   她觉着,对方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么想着,正当她跨坐于裴湛腿上,准备解开自己衣衫时。   却被制住了手腕。   阿颜一愣,望向裴湛的眼眸,借着仅有的月色,也能看出他眼里的欲.色难消,怎么…他是想亲手解开她的衣衫吗?   她歪头等着。   不料,裴湛却只是掩好她有些凌乱的衣衫,又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明明她都感受到了那一方灼热在叫嚣,裴湛却是用他带着温存的掌心,克制又深沉地顺着她的后背,捋着她快及腰的长发。   “颜颜,不必如此的。”   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取悦他。   他们之前或是因着这事亲近,可他又不仅只想与她做这些,他是想与她白头偕老的。   裴湛贴着她,阿颜能感受到他话语间带有的那一丝低语恳求。   倒是没想到有一日,她能给裴湛第二次拒绝她的机会。   疑惑,他这是喝了多少?   不知不觉间,窗外飘起了雪…   只是,阿颜已经靠着裴湛慢慢睡了过去。   睡梦恍然间,她感受到一双唇吻过她的眉间,随后又听到细细的呢喃低语。   “颜颜,不要选叶仅,他不好…”   “颜颜,边关的雪很漂亮,你会喜欢的。”   某一瞬,她以为自己是做梦,不然怎么会听到裴湛如此低微的语气。   长夜漫漫间,   明明喝了酒的人却是一夜无眠。   …   三个月后,   宁王裴湛要迎娶一个丫鬟为宁王妃的消息已经是传得满城风雨。   因为她,京城各高官贵府门第间,对各自府上的丫鬟都约束得更加了不得了。   生怕奴籍出生的哪个和她一样勾上了自家府上的公子少爷,以至于坏了规矩。   “她们有人说阿颜姐姐一定是有了身子,然后逼迫王爷说,不娶就不要这个孩子。”   “也有人说,阿颜姐姐是山中精怪变的,专门…专门只会迷惑男人。”   杏儿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她听了之后就不高兴。   阿颜是无所谓,坐在凳子上,默默喝了口茶,只觉着有些许好笑,传得好像是她逼着裴湛一定要娶她一样。   如她尚且多有掣肘,更不用说只是身份简单的那些丫鬟了。   这么有空,还不如管好自家的那些个儿子孙子。   要她说,就是两个字,闲的。   果然只有吃太饱,没事干,才爱操心连影子都没有的事情。   这些也都是闲不住嘴的人的无聊话术,除了这些…   阿颜记得,今天是杨家回京的日子。   她昨夜故意在裴湛面前提起郑沅,还说想去郑府拜访,本意,是想试试裴湛的反应。   本来以为,他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自在。   结果没想到…   人家倒是高兴得很。   摁着她一直问她是不是吃味了,她一说不,就亲她一口。   最后,又是翻出那本画册,要同她尝试还没试过的姿势,直弄得她腰疼才停下。   她还以为,裴湛这三个月总会歇了和她成亲的心思。   可眼看,木快成舟,就是郑沅回京这件事都没在裴湛身上掀起什么波澜。   所以到底是哪不对了呢?   算了,不想了。   不经意望向了门外。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如今已经三月中旬了,距离着那婚期只有十个日夜了。   原来,离她与裴湛在梁府的那一次相遇,已经十个月了。   最近,阿颜的心绪也是愈发不安起来,特别是自从上一次,裴竞已经三个月没传召过她了。   越是如此,阿颜知道,裴竞越是在筹谋什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斯的安逸日子,怕是要不多了。   …   裴湛书房,   郑昀在晋城经过三个多月养伤的日子,也在今日随着杨家一同返回了京城。   “是属下无能,请王爷处置。”   人回来了,一入京,便到了裴湛面前请罪。   说来,他不敌山匪是一回事,他自作主张帮错了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他若没有轻信他人,也不至于在平城耽搁了行程。   他从晋城醒来,知道阿颜姑娘无事才放下心来,若是因为他害了阿颜姑娘,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裴湛其实这些天也在想要给郑昀什么样的处置,他虽与他有私交情分,但办事不利,便是失职。   想着按军规处置也就罢了。   谁知道,颜颜知道了,却为他求情。   “行了,你伤还未愈,先起来吧,知道错了,便罚俸一年,以后莫要再犯了。”   这样,颜颜也总能知道他是手下留情了的。   郑昀对这样的处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裴湛继续说道:   “行了,你准备一下,一会陪颜…陪着你家娘娘去一趟杨家。”   他本来想亲自陪着去,可思来想去,他虽坦荡,可临近婚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怕颜颜误会,合计着让郑昀陪着去,也正合适。   郑昀只怔了怔,想起再过十天,便是王爷要娶阿颜姑娘为妃的日子,随即颔首应是。   “属下遵旨,定会好好保护阿颜姑娘。”   姑娘?   裴湛拿着墨锭的手一顿。   “郑昀。”   叫住正欲告退的他。   “你…不该称呼她为姑娘的。”   郑昀反应过来,他之前是称呼阿颜姑娘为颜娘子的,后来,是在返京的途中,阿颜姑娘让他换了称呼…   “是属下思虑不周,望王爷恕罪。”   等人离开后,裴湛看着被关上的那一扇门,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都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明明只是称呼上的小事。   颜颜和他还没有正式成亲,她被称呼一声姑娘,也不是不可以。   可只要想起…   想起叶仅也是这么称呼颜颜的,想起颜颜之前为郑昀求情的模样,他就会不自觉地在意这件事。   想,他当初,怎么就让他们单独相处了半个多月的。   …   阿颜没料到,送她去杨家见郑沅的竟然是郑昀。   “郑大哥,你的伤可都好全了?”   看郑昀的脸色,都知道,估计还哪里疼着。   郑昀牵着马车头的马,为她放好脚垫后,才开口道:“多谢娘娘关心,属下的伤已经无碍了。”   娘娘?   好吧,他现在这么认为也没什么问题。   阿颜只浅笑了笑,便上了马车。   她本来提出去杨府是为了试探裴湛,结果人家没什么反应,她自己倒是还得花时间去杨家。   去杨家这件事,本应该没有什么波澜。   可凡事总有不如意的地方,今日,她便在杨家遇上了裴竞…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大婚…and掉马…   求求大家要不要点开作者专栏,看看我的预收呢   《被抛弃的竹马成了锦衣卫》   皇帝宠妃X狠辣锦衣卫(嘿嘿嘿)   我最近看了些其他文,我发现追妻hzc的精髓在于男主要够渣…   感谢在2022-07-06 22:57:49~2022-07-07 23:0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430096、2809225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三月二十五,宜嫁娶。   江边空置许久的那处宅院,突然住进了人,又突然办起了婚事。   入目之间,满府上下,都挂上了红绸,也贴满了双喜剪纸。   近黄昏之时,自宁王府出发的迎嫁队伍声势浩大地朝了这边而来。   也是任谁都没有想到,身为宁王的裴湛竟然会骑于马上亲自迎亲。   阿颜坐于妆镜前,那一身吉庆青绿婚服尤为扎眼。   听着门外喧闹的锣鼓声慢慢趋近…   第一次,她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想她第一次要人命时也是这般。   那把短刀晃了她的神,犹豫片刻,还是将那寸短匕首收进了袖间。   那日,她见到裴竞,竟也不知道原来他这三个月打得是这般主意。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阿哟啊哟,杏儿,你可小心一点,这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呀。”   门外,姜嬷嬷焦灼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阿颜的回忆。   随着门被打开,阿颜敛去方才的忧虑,只又装上了喜悦的神情。   原一场安逸清梦,醒得如此之快。   “真漂亮,老身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娘娘这么漂亮的女子。”   姜嬷嬷也是一进屋便被做新娘子打扮的阿颜吸引住了目光。   便是头上还未戴珠冠,那一身青绿都能将人衬得像天上仙子。   连她都感觉像是一场梦,这半年间,颜娘子是变了很多呀,原本还有些清削的面容丰盈了两腮,只觉着是真真动人心。   突然,也不知怎么了,只觉着鼻头有些酸涩,眼眶也湿润了。   王爷这些年过得不容易,颜娘子也是。   她看在眼里,帮不得什么,便只希望他们以后可以比翼连枝,白头到老。   祝愿的话还没来得及多说,门口来来往往的便又忙碌了起来。   姜嬷嬷顾不得许多,也只有拉着颜娘子坐在镜前,将那顶代表如意吉庆的凤冠给她戴了上去。   “老身在这祝娘娘和王爷,恩爱和睦,早生贵子。”   从镜中看到姜嬷嬷小心翼翼为她簪发的模样。   说到底,阿颜也不是真的冷血无情,姜嬷嬷待她的好,她知道。   还有杏儿…   想她终是做不得一个好人了。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直引得姜嬷嬷替她擦起来。   “可不兴哭的,这好不容易上好的妆得花了呀。”   阿颜抬手抚过脸颊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真的哭了。   不是她之前那样的逢场作戏,而是竟也真的哭了。   偏偏给她擦泪的人比她哭得更厉害,还只一个劲只叫她别哭。   …   “新娘子出来了…”   随着身旁人的吆喝,站在大堂内接亲的裴湛紧张地不知所措抬起头。   只一眼,身边的其他都暗淡地失去了颜色,独独只有那一抹亮色留在他眼前。   一把团扇,却怎么也遮不住她的容颜。   他终是知道,什么是情深唯愿一人足矣。   他想走快一些,又带着些许踌蹰,不知道他今天打扮的衬不衬他的颜颜。   一步步走近她时,忍不住回忆与她相识的种种。   初见时,他当她心机深重,可终有一日,是读懂了她眼里的倔强和不屈。   他爱她对着他笑,对着他哭。   亦爱她内心深处的悲悯与坚强。   那一柔荑入掌,他终是牵上了他的将来。   “累吗?”   裴湛侧头,从扇面旁看了一眼掩在扇面下,那令他思萦的面容。   趁着别人不注意,附在她耳边又说,   “今晚不闹你,我们好好休息。”   说完,便立刻倾身回到了原处,只眼里还含着浓烈的笑意。   “殿下…”   “怎么?”   阿颜侧头,入眼还是那张俊眉深目的脸,眼角折梅,是那鲜衣少年模样。   又在他转头看向她时,看到了他眼底的温柔。   “颜颜?”   听他轻唤,阿颜正过头,轻呡唇,开口道:   “殿下,我想起来,我曾姓许。”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原本住的地方叫“许家村”…   就是不记得究竟是徐还是许,毕竟那时她也不识字,至于口耳之间听到的,又多有偏差。   但前几日梦时,还是想了起来。   又有多久,没有做过关于小时候的梦了。   听到她说,裴湛牵着她的手一紧。   既含暖意,亦附深情。   高兴她愿意对他敞心扉,也心疼她此前半生飘零。   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想告诉她,以后,她会有他。   …   红烛昭昭,   等喜房内满屋子人退下后,阿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榻上。   靠上床头梁木时,慢慢闭上了眼。   她本以为自己孤孑一身,可到头来发现,也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别人因她而死。   外头热闹褪去。   她听见裴湛敲开了房门。   透过执扇,是他伴着幽暗灯火,趋趋向她靠近的脚步。   她感受到了手指间自己的细汗,也感受到自己内心的不安与焦虑。   等他脚步停下,驻足在她跟前,阿颜本以为他会先开口说什么,但裴湛却是先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紧张又带着局促地伸起手,拉住了她还举着扇面的手。   比肩而坐,裴湛嗓音间弥散着沉醉和嘶哑地开口:   “真好,颜颜。”   她不懂这句真好的意思,才侧头,便被揽入了怀中。   由此,听清了他胸口不止的心跳声。   又听他笑意更浓,亲吻她的发丝。   只可惜…   梦是时候醒了。   屋内正逐旖旎之时,外头却传来了喧嚣和嘈杂。   裴湛显然立马警觉起来,眼神从方才的温情转向凌厉。   眼眸低沉间,周身的酒气随之消散。   他不及细想,刚起身正欲去取他的佩刀之时,却突觉腰间被一把刀刃相抵。   裴湛怔住,却掩去脸上的厉色,有些不愿置信地缓慢转身。   抬手抚上阿颜的上臂,轻呡唇瓣,又像是自我安慰,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意:   “颜颜,这是在和为夫玩什么游戏吗?”   “你乖,先等为夫出去看看…”   阿颜不及他高,执刀抵在他身侧时,一直低着头。   可事到如今,犹豫只会败北。   在他说话时,掩眸抬头,换上了另一种神情。   眼里已经没有丝毫柔情,只剩冷冽。   还没等裴湛说完,便出声打断:“宁王殿下,刀剑无眼,还是莫要再动了。”   宁王殿下,多么陌生的称呼…   她如此淡漠的声音的声音,裴湛心下一泠,干干抿着嘴角,想说些什么,可喉头干涩,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独独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或许只是他的一场梦。   为何?   他看着她,那一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他想看懂她…   “啪!”   身后门被人用脚踢开的声音。   裴湛没回头,他已经听出来,来人中,有裴竞的脚步声。   想来原也是他天真了,他以为交出兵符,离开京城,可以让裴竞收手。   他真是低估了裴竞对他的恨意。   可颜颜与裴竞…   怎么可能!   一颗心慢慢沉下,又觉心如刀剐,伸手想起触摸还近在咫尺的面容。   颜颜一定是被胁迫的…   十几个执刀的侍卫蜂拥闯入,裴竞站在中间,只冷冷地吩咐道:   “阿荇,还不动手。”   话音才落,裴湛便感觉腹部被冰凉的刀刃刺入。   低头,只见染上他殷红鲜血的匕首被握在颜颜手里。   刺向了她曾经为之落泪的伤疤处。   可腰间再疼痛,他都麻木地感受不到,耳边,只回响着那一声“阿荇”。   阿颜一直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手,当听到裴竞的命令时,她只能选择毫不犹豫地动手,因为她知道,不动手,一切只会更糟糕。   可她也清楚地看到裴湛的眼里慢慢皆是落寞。   直至眼眸空洞。   “过来,阿荇。”   她听见裴竞话语间的不满,也看见他朝着她只勾了勾手指。   收拢匕首,便准备提步离开。   却在刚迈出第一步时,被抓住了手腕。   裴湛那染着血迹的手隔着嫁衣,握住她的腕间。   她不懂,她都如此对他了,他为何还是用着挽留的神情,让她不要走。   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下一刻,裴湛的手掌略过她的指尖脱力落下。   她知道,是下在他酒里的药力发作了。   她只是不知道,裴湛竟然撑了这么久。   昏沉下来,侧面倒下时,裴湛眼里还残留着她一步步走向裴竞的身影。   像是彻底被抽干了气力,身上每处都在慢慢沉默。   为何?她没有选他…   为何?她不愿选他…   …   门外明火执仗,阿颜调整好自己的神情,换上一年前那本淡漠的表情,跟在裴竞身后踏出房门。   只见宁王府中众人皆被控制在一侧。   “陛下,您说过,不会牵扯到宁王府中其他人。”   阿颜自问,她没有办法让整个宁王府从裴竞手中全身而退。   但她知道,裴竞此人,最喜欢仁义之名。   裴竞侧头看她,只觉着这一身婚服,当真扎眼。   但也又不舍得让她自己脱下。   很满意她方才那一刀,当着众人,便揽手抚上她的腰身,将她靠近。   吻过她的侧脸后,用着恰好能传入众人耳边的声音,对着她说道:   “好阿荇,朕说过,怎么会让你真的嫁给你讨厌的人,朕,这不就来了吗。”   阿颜只觉着胃里翻滚。   她是真当小看了裴竞的无耻。   她不敢侧头,她的右边不远处,便是姜嬷嬷和杏儿所在。   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怕是想要生啖她肉都不解恨了。   裴竞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以手掰过她的下巴。   她看到了裴竞眼里调笑间的玩弄。   “阿荇,你乖一点,他们的命就会在。”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很努力了,这是我写得时间最久的一章,明明情节都已经想好,就是每个字都在纠结…   欢迎大家来提建议。   题外话:   我发现,如果裴竞是男主,女主又爱着男主(裴竞)   这就是一篇绝对意义上的追妻火葬场和强取豪夺   (当然,我是不会这么写的,毕竟能力不够,写不出来)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纠结追我这件事,因为,我后面要写追妻火葬场(别问,为什么这样也追妻,因为我喜欢)   感谢在2022-07-07 23:08:08~2022-07-08 22:2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夜深,福宁殿中,   裴竞不爱烛火辉明,相反,偏爱幽暗寂深。   只见他如今垂散发髻,坐于床榻之上,好整以暇般用手指尖沿着床沿处敲打那香檀木所制的床板,节律下的“咚咚”声在寂静幽暗的大殿中尤为刺耳。   阿颜垂首立于裴竞身前,那青绿色婚服的袖口处还沾着斑驳的血迹。   “阿荇,过来。”   只朝她招了招手,随后眼诘笑意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趋紧近。   只是他那笑意,令她感到不适。   让她觉着,自己只是他的掌中玩物。   “坐上来。”   阿颜落在衣袖间的手指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见裴竞拍了拍自己的腿让她坐上去,在心中冷哼,只觉着裴竞真不要脸。   一如既往。   心一横。   着手便去解自己的腰带,眼一闭,她就当是被狗咬了。   裴竞却在她指尖触及她腰间腰带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亦是冰凉,也感受不到裴竞的半丝温度。   “阿荇这身这么漂亮,自己动手,岂不可惜。”   话语间,手掌覆于她的腰际,又是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搂过她。   婚服复杂,就像她穿起来费了不少时间,同样,裴竞脱下它们时,也是十分缓慢。   男子像是得了趣,每脱下一件,都有意无意划过她的腰腹处,又是轻声浅笑。   最后,在她身上只剩一件小衣和中裤时,被他拦腰抱起,摁在了他的龙榻上。   傲然睥睨地俯视着她。   要说他与裴湛最大的不同,怕也就是裴湛从不会用这种打量的眼神看她。   裴竞压近她,指腹撩过她的颈间锁骨,感受到她身体一僵时,覆上她耳畔。   嘲谑她道:“阿荇喜欢这些的,不是吗?不然朕的四弟怎么会如此放不下你了。”   阿颜在心里冷笑一声。   不过是在说她是靠着床上功夫才获取裴湛信任的。   真龌蹉!   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浑身上下早已草木皆兵。   究竟为什么?   那个曾经救她于水火的少年,会变成如今她这般陌生的模样。   他如今都坐上这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了,究竟为何…   还没等阿颜再多思考,裴竞就已经抚上她的腿迹,俯下身,开始咬她的唇。   慢慢下移,直至她的腰间。   真的,完全不喜欢。   只觉着黏腻。   闭上眼睛,咬住牙关,就当是被狗再咬一次。   反正,这种事,她早有预料了。   裴竞自己身上燥热,气火难消,可身下的女子…   这么久了,却还是一如之前,甚至是变得更加不自在。   不经意冷哧一声。   便掰住女子的下颌,让她睁眼。   要让她看清楚,她究竟是谁的人。   阿颜吃痛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裴竞幽洞眼眸下的不满和狠辣。   两厢对峙下,静的只有两个人不均的呼吸声。   正当一切默然之时,宫殿外想起来了零零碎碎又混乱的脚步声。   “太后娘娘,陛下已经安寝了,您…”   “皇后娘娘,您得劝着点太后娘娘呀…”   “狗奴才,滚开。”   “让陛下出来见哀家,哀家要问问阿湛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太后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传出湛儿通敌的消息了,连带着陛下连夜查抄了宁王府,连湛儿都被关了起来。   就连她相见都见不到一面。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信陛下能睡得着。   可才推开这些阉人一进殿中,入目于眼的却是满地男子女子堆叠在一起的衣物。   心下满目愤恨,开始咒骂谢婉芸这个小贱人,在这个时候还敢来勾.引皇帝。   可当她愤恚走近之时,只见在榻上与陛下纠缠的根本就不是谢婉芸。   竟然…   竟然是那个勾.引湛儿的的妖精。   只着着一件肚兜就上了陛下的龙榻。   太后一口气没顺上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背过气去。   幸而秦鸢华还算反应快,见势搀扶住了太后。   可她也没反应过来…   四弟的女人竟然在她夫君的榻上。   瞬间只觉着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怪不得她之前觉着那个叫阿颜的和芸贵嫔像。   正面没发觉,可如今看着这个叫阿颜的侧面,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那样的身姿…   可为什么?   陛下扣下了宁王,难不成还要夺走他的妻不成。   裴竞也不算太惊讶,给阿颜拢了下被子,便翻身下榻,请走了太后。   大殿里唯一一根烛火,发出“噼啪”燃烧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中尤为明显。   屋里只剩下了阿颜和秦鸢华。   看她如今只着寸缕,被与她在榻上男子的妻室抓个正着。   也就裴竞能给她这“待遇”了。   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悲凉,当真是,她活该才是。   阿颜转头,侧向秦鸢华。   她可以察觉到她华服下的颤抖。   秦鸢华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双手捂着嘴,眼里的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这比陛下之前专宠谢婉芸更难让她接受。   因为她从来没见过陛下刚才看向那女子的眼神。   她才知道,原来之前种种,皆不是真的情爱。   甚至…连对谢婉芸的都不是。   可难道只是之前太后宴席上那一眼吗?   “本宫…是不是之前见过你?”   许是她收到的刺激太大,秦鸢华竟然觉着,面前的女子很是眼熟起来。   像是很久以前见过。   阿颜就这样看着秦鸢华,眼眸微动,浅浅眨了眨眼睛。   “娘娘好记性。”   “娘娘当初给了属下一块绢帕,属下还没有谢过娘娘。”   殿中晦暗难明,但阿颜还是看清了秦鸢华不停颤抖的身形。   下一刻,身为皇后的人竟然逃也似的只跑出了福宁殿。   阿颜侧坐在床上,双手蜷膝,看着秦鸢华窘迫而逃。   想,该逃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阿颜在殿中等了许久,她不知道,裴竞和太后都说了什么,她也没兴趣知道。   她如今只想离开这里…   仿佛回到了那个曾经关押她的小黑屋,阴冷,潮湿,只有一轮接着一轮无边无际,属于不同人的哭喊声,看不到明天,亦看不到太阳。   阿颜不禁然将头深深埋入膝盖,那种孤独无力感瞬间袭来,压得她止不住地颤抖,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事情从未改变。   想救的人从来都救不到,想帮的人也无能为力。   心狠如何,能杀人又如何,原来,带头来,她还是那个做不得自己半点主的,只任人玩弄于鼓掌间的废物。   颜荇呀,颜荇,世间还有比你更无能的人吗。   …   昭狱中,   裴湛周身凌乱躺在牢监石板上。   梦里,他与颜颜喝下了那合卺酒,可下一瞬,他又见颜颜与裴竞相拥。   而她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信任与爱意。   和她此前看向他的那种虚情假意完全不一样。   她还告诉他,她从未真正对他有过丝毫动心,她爱的只有裴竞。   连她与他亲密时,她想的人也不是他。   只觉着钻心地疼,裴湛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相当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才知道,过去的种种,才是大梦一场。   捂住已经半结痂的伤口,才支起身子倚墙而坐时。   入眼的便是一双带着玄色蟒鞋。   是裴竞。   也不奇怪,总得来看看他筹谋许久的成果。   “她…一直是你的手下?”   裴湛心下自嘲,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想知道,她对他到底有没有半句实话。   她的身份,她的过去,种种,有没有半句是真的。   裴竞笔直立在牢房外,背着手,看着裴湛狼狈的狼狈模样,方才被打断的好事的坏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四弟呀,想来你连阿荇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阿荇可不仅仅是朕的手下,她是朕的女人,她的名字是朕给的,她的一切也都是朕的。”   裴竞的女人?   裴湛却是冷笑:   “那皇兄可真是舍得。”   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是一疼。   怎么可能,颜颜她分明和他才是第一次。   裴竞显然又被激怒到了一点,可也仅仅只有一点,他不在乎过去,他从来都不在乎的。   阿荇这么做,都是为了他。   “你以为,秋猎前,你在西郊马场,见到的那个躺在朕身边的女子是谁?”   “四弟也应该知晓,男女床笫之间的花样远不止一种…”   裴竞这话里带着疑问,可意思带着暧.昧且直接明了。   裴湛这才不可愕然地才抬起头来,眼神里已经染上一抹铩气。   他记得这件事。   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可眼前还是开始不停闪过那日的情景。   裴竞抚摸她头发的模仿,裴竞咬着她耳朵的时候。   他不愿再回想,可一幕幕却如何也挥之不去。   随即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裴竞却很是满意。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阿荇,跟在朕身边已经十年…不,今年是第十一年。”   “朕救过她,她便永远不会背叛朕。”   像是说给裴湛听,亦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那迷药的效力还未完全过去,腹上的伤口已经崩裂,鲜红的血混着血痂一点点渗出他的喜服。   裴湛却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便是连救命之恩,他都不是第一个。   作者有话说:   真有话说:   虐不了多久的,很快就好了…   欢迎大家留言。   为了展现我的诚意,也为了庆祝我写到60章,评论留言,我小小发个红包,没有人数限制,只在于我的承受水平。   不过,要是这样都没有人留言,那就是我真的太拉了… 第61章 (过渡章again)   头疼。   颜荇醒过来第一感觉就是头像是要裂开一样。   手肘支着地面才慢慢撑起身子来。   “嘎吱”一声,春日的暖阳随着门被打开一股脑倾泻进来。   抬手挡了挡眼前刺眼的日光,看清来人后,扯着已经半嘶哑的嗓音问道:   “姑姑,什么时辰了?”   被颜荇叫着姑姑的女子也就三十来岁,一身简易棕色麻衣,盘着妇人发髻,髻上也只别这一根简易的银钗。   “哟,还记得问是什么时辰了,看来还没喝糊涂。”   春白踢了踢滚到她脚边的酒坛子,有些又生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已经快十个日夜了,明明离开了整整一年多才回来,结果一回来就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十天十夜。   光喝酒就喝了个昏天黑地。   “怎么,如今,连床都不会睡了,是这地板更舒服不成?”   “我让你住在我这,不是让你来喝酒的,平日里不帮忙也就算了,现在还得我来照顾你。”   看着她这醉鬼的模样,春白就生气。   之前不是都不怎么喝了吗,现在倒好,是把一年的量都喝了不成。   也真是喝死算了。   颜荇实在是头疼…   也就由着姑姑她唠叨了。   放下手中端着的米粥,春白才有些犹豫地开口:   “我去皇城司的时候遇见周有崖了。”   “他向我问起你了?”   颜荇听了一耳朵,才有些晃荡地从站了起来。   拿过桌上的白粥,不管烫不烫就一饮而尽。   温热的米粥下肚后,颜荇看着已经空了的碗,开口就是一句“老匹夫”。   “好歹也是一个姑娘家,别一口一个老匹夫的叫,再说,人,好歹也曾经是你的师父。”   师父?   哼,天天想着怎么弄死她那种师父吗?   “你不问问他有什么事?”   颜荇有时候好奇心是重一些,可是,她还真对周有崖的事情半点兴趣也没有。   “没兴趣。”   想来裴竞这几日估计也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毕竟因为裴湛的事情,太后正在后宫闹着,百官中也还有不少质疑的声音。   更别提西北那边又出现了陇阳王府的残余。   她这才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行,没兴趣就不说了。”   随后春白又稍微凑近她些,捏着鼻子摇了摇头。   “既然醒了,就赶紧先去洗洗吧,你自己闻闻,你都要臭了。”   “还有,你新带回来的那只狐狸可比桃子闹腾多了,你可得管管。”   听到栗子,颜荇不禁眼眸一淡。   走到柜门前拿换洗的衣服的手顿了顿,可随后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怎么?真动心了?”   春白经历过,知道男女之间,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   这世上哪有真正的铁石心肠,更何况,颜荇她其实最是心软了。   有时候忍不住想,若颜荇的过去若是没那么多波折,哪怕她走运一些,想来也真会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而不是如今这般生人勿近的模样。   颜荇背对着春白,这让人看不出她的神态。   但其实她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木然。   动心吗?   动心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就像她不明白裴湛明明已经知道她是裴竞的暗卫,可那时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也不知道,她明明只和叶仅只有几面之缘,叶仅却说心悦她。   她只知道,要活下去都尚且不容易,哪有什么能力去谈动心。   外头这日头可真是刺眼呀。   …   出了房门也就是个一眼见到头的小院,地处城边郊外,虽然偏僻,但起码安静。   颜荇没事情要做的时候,就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好歹买这个院子她也是出了钱的,怎么就好像她是来占便宜的。   春白真是年纪大了,脾气也越来越不好了。   坐在板凳上,一边在心里发着牢骚,一边也就把刚才自己换下来的衣物洗了。   栗子在她出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也没有接近,独自握在角落里睡起了觉。   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猛然抬起头来。   随即,颜荇也听到了“砰”的一声。   是隔壁门被撞开的声音。   隔壁什么时候有人了?   可随后,颜荇来不及疑惑,因为她听到了杏儿和姜嬷嬷喊着救命的声音。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给我放开。”   “老虔婆,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家老爷看上这丫头了,那时她命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要你家主人看上了,你给我松开。”   …   颜荇赶来时,便只看到两个做奴役模样的,一个拽着杏儿往外走,一个才把姜嬷嬷推到在地。   “松手。”   姜嬷嬷和杏儿看见门口的颜荇也皆是一惊,可还没等到她们反应过来。   那个推到姜嬷嬷的男人已经撸着袖子上前。   “啊哟,这丫头比你手上那个漂亮。”   “要不…”   来人还没说完,就被颜荇拧着胳膊拗了过去。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语气冷冽间带着丝丝愠怒。   “你这贱人,给我松开…疼…疼疼…”   颜荇很是“听话”地松了手。   正当男人庆幸之时,颜荇的一脚又踢翻他,踩上了他的右手,然后在沙土里碾了一下。   手不干净也就算了,嘴还不干净。   “方才是这只手动的手吧。”   另一个人显然是愣住了,没想到这个小娘们这么狠。   他都听到那手骨头断了的声音。   “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你怎么敢。”   颜荇这才把目光放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江”字印在这身衣服上。   “江平要是不服,让他去皇城司找姓颜的。”   “你这么说,他自然会知道。”   不过一个六品官,还敢干强抢民女的事情。   “还不滚。”   那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一个女人瞪了一下,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那眼神,活像是要把人宰了才甘心那种。   哆哆嗦嗦松了手,连同伙都不及管就跑了。   颜荇在心里冷哼一声,松开脚,踢了踢他,示意让他滚。   直到二人的脚步声远去,颜荇还在犹豫是上前还是直接离开。   垂在身侧的手也有些不知所措,想抬起来,想了想又算了。   姜嬷嬷却冷着一张脸,看了一会她。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可换了身黑衣,就真是令人陌生得很。   “杏儿,关门。”   也不想再看见她这个人和这张脸了。   想想之前自己对她的真心,真是喂了狗才是。   杏儿虽然脑子反应不是很快,可也知道宁王府如今落得这个局面,都是因为阿颜姐姐。   她就是不懂,阿颜姐姐为什么要背叛他们。   想着想着,走过去的时候,不小心就摔地上了。   颜荇一看人摔了,上前两步,弯腰便想去扶杏儿。   可她才碰到杏儿的肩膀,就被冲上来的姜嬷嬷动手推了一下。   倒不至于摔倒,就是后退了两步。   “呵,不劳贵人了。”   “说来,贵人不在宫里头做娘娘,来这样的小地方做什么?”   颜荇也不辩解,想来当时也是被她们看到了。   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裴竞当时那么对她,也是事实。   也不愿再继续讨人嫌弃,转身便离开了。   可心里好歹放下一块石头,起码…   裴竞遵守了他的承诺,没有牵连宁王府其他人。   女眷他放得轻巧,就是不知道郑昀他们如何了?   …   入夜,   “她们不知道我住在这吧?”   颜荇喝过一杯酒,朝着春白问了问。   春白摇着头坐下,止不住叹了口气。   “没有,她们来找,被我忽悠过去了。”   颜荇点了点头。   想来,要是她们知道自己住在隔壁,是怎么也不会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反正她自己又住不了几天,何必难为了她们。   “嗯。”   继续喝她的酒。   春白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她的酒杯。   “你这当水喝呢,你闻闻,别人进来我这里,都以为我是卖酒的。”   喝喝喝,怎么喝不死她。   颜荇却是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拿过酒壶就继续喝。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陛下。”   颜荇听到这话,手一停,一口酒差点没咽下去。   转头,就是一脸狐疑地看着春白,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   “陛下娶妻的时候,你不是还伤心了挺久的吗?”   有吗?   颜荇回忆了一下,毕竟时间有点久远了。   “哪有,姑姑别瞎说。”   她承认,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事,以为跟了裴竞就不用继续每天吃苦训练,然后过打打杀杀,刀尖舔血的生活。   毕竟那个时候,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但是当她慢慢知道男女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她就没再考虑这个事情了。   至于当初为什么伤心难过,总是有别的事情吧。   “真没有?”   “没有。”   眼神坚定,语气认真,让春白不得不相信。   “那宁王呢?”   听到宁王二字,颜荇明显愣了一下,眼前却不自觉闪过裴湛到脸,他那时看向她的眼神,令她心神不宁。   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喝醉自己了。   可偏偏,在梦中,她还是会梦到。   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自己刺向裴湛是什么感觉了,她当时只觉着脑子一片空白。   就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喉头间吞咽了一下。   她说不上来,毕竟如今内疚远远大于其他感情。   作者有话说:   颓废颜上线   欢迎欢迎,欢迎留言z   感谢在2022-07-09 20:59:02~2022-07-10 20:3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喵喵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成为有万收的,没有的话,五千…三千也可以呀!(许愿) 第62章   三日后,入夜时分,   颜荇正感觉到有些微醉之时,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了些零星又窸窣的声音。   呼吸一滞,微醺的脑子立马转醒过来,放下手中酒壶,便起身出门,夜色很重,四望下,只有春白姑姑的房门是半开的状态,跳耀的烛火从门缝中倾泻出一道光影。   而那一地光亮间,混杂着三个人影。   喝酒,当真误事。   颜荇谨慎地半踮脚步轻声靠近,借着缝隙才发现闯她家的竟然是郑域和郑昀这两兄弟,一人一身黑衣,只是身上的尘土,使他们看上去不免有些狼狈。   谈不上意不意外,说来,她一直以为宁王府的人都没逃过去,现在才知,是她当时想当然了。   也怪她自己,这几天喝了个醉生梦死,知道个才怪。   既然是熟人,“嘎吱”一声,颜荇就推开了门。   进屋时,看见郑域一紧张,手中握着的那一把刀正便架在春白的脖子上。   春白的样子看着倒是还算镇定,甚至还朝她挑了挑眉,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   而郑域和郑昀,看见是她进了屋,并没有惊讶,反而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颜荇便知道,这是专程来找她的。   “怎么?这是来找我的。”   索性就先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喝着茶就等着他们开口。   虽然她对于他们是感到内疚的,但这也不代表他们能这么不由分说就闯进她的地方。   见她这副闲适的模样,郑域气上心头,也不拐弯抹角,端了端他手中的刀就直接开门见山:   “要想让她活命,就那镇北军的兵符来换。”   颜荇有些不解地抬眸看向他们,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春白,但是这镇北军的兵符,和她有什么关系。   “兵符不应该在你们王爷手上吗,我上哪给你们找什么劳什子兵符。”   难不成是觉着她偷拿了裴湛的兵符不成。   正猜测着,郑域的话确是让颜荇愣了一下。   “是我们王爷看走眼了,才会为了与你这么个无情无意的女人成亲,上交了自己的兵符。”   想到这个,郑域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郑昀只是听说,他确是亲眼目睹的,王爷为了眼前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放弃了手中的兵权不说,还为了让太后娘娘同意他们的亲事,在延福殿前跪了整整一个下午,那时候王爷可是才久病初愈。   明明王爷为了与她成亲付出了那么多,却又半个字都不肯让他们对这女人说,就怕她担心,王爷待她不可谓不情深意重。   可偏偏就是这个女人背叛了他们王爷。   不,不能说背叛,毕竟她从一开始对他们王爷就没有半点真心。   想来如今才是真正的她,平时她那些个矫揉造作才都是假的吧。   颜荇对此也是第一次听说,震惊之下,拿着茶杯的手在了半空顿了一下。   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有些茫然困惑。   为什么?   可也只是一瞬。   颜荇便又立马恢复了神思。   “那这兵符也应该在陛下手里,我又能做什么?”   “哼。”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就换来了郑域的一声冷笑。   “劝你别把我们当傻子耍,就你和狗皇帝的那种关系,你以为我们真不知道。”   说着就抬了抬手中的刀,示意让她别耍花样。   那种关系。   哪种?   他们还真是高看她了,她于裴竞来说,分明什么都不是。   片刻后,才抬眸认真看向了他们,眼里不再是方才的漫不经心,而是带着一丝探究。   不是她小看他们,不说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便是他们后面还有人,也不可能撬开皇城司的昭狱。   “你们莫不是觉着就凭你们,就可以救出裴湛?”   裴湛自小去了边关,回京不过四年不到,根本没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势力,即便有一部分武将的支持,但在短时间内,他们也不可能为了还不知清不清白的他担上谋逆的罪名。   而随裴湛进京的两千镇北军,也早就被裴竞拆得七零八落,分去了不同的军营,在京的镇北军早已名存实亡。   说的难听一点,没有镇北军兵权在手的裴湛,孤立无援。   怪不得,郑昀和郑域跑了,也没引起皇城司太大的戒严,因为裴竞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带着兵符逃往边关调动镇北军。   更不用担心,凭着这两个人就能从昭狱中救出裴湛。   她不信裴湛不知道这些,所以为什么,还是要把自己的底牌交出去。   想到这里,颜荇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抬手便指了指郑昀问道:   “你们…有多少人马?”   可惜她一问完,屋子里只剩下一片寂静的呼吸声。   虽然料到了这个结果,颜荇还是止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随后也不客气,直盯着他们两人便点破道:   “单凭你们两个人,真要去皇城司劫狱,与其说是去救人,不如说是去送死。”   周有崖不是徒有其名的废物,不然裴竞也不可能用他这么多年,还一路将他提升为皇城司都知。   “这就不劳尊驾操心了。”   郑域还是老样子,对她就没什么好语气,倒是郑昀看着还好突破的样子。   “那如果我说,我能帮你们呢?”   这些天,颜荇想了很多,不仅仅是对裴湛,对姜嬷嬷和杏儿的愧疚之情,她只是想通了,有些事,她若不去做,便永远只有任人摆布的命。   以前她怕死,可如今她也想为自己搏出一片天地。   “就凭你?”   郑域以为他听错了,脱口而出后,下意识就向着郑昀望了望。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手腕关节处一痛。   手中的刀随之落地。   “对,就凭我。”   …   颜荇那日对着郑家兄弟说得胸有成竹,可真做起计划来,又发现哪里都还有问题。   很多时候,她习惯了直来直往,对于这些带着拐弯抹角的策略,难免有些难以招架。   思索了一下,觉着需要一个帮手。   就主动找上了门。   叶仅今日下值回来,便看见院落里,他做的那架秋千上,正坐着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姑娘。   她凝若的纤指搭着千索,低头注视自己的脚边洒落的桃花时,那一缕春日的晚阳正好洒在她的侧脸,桃之夭夭,灼灼其华[1]。   一阵微风又带过了她腰间的长发,她伸手捋过时,抬眼,恰好四目而望。   直到穿着青麻袖衣的女子朝他走近,他才方知这不是梦。   “叶大人,好像不惊讶我找了过来。”   开口见,颜荇褪去了之前的呢喃软语,换上了她平时有些清冷的腔调。   她想了想,如果京城,还有谁能有这个能力在这个时候能帮助他们的,那就只有叶仅了。   “姑娘这边请。”   叶仅朝着她简单伸手示意,颜荇便跟着他重走了一遍去往他厢房的那条路。   知道那扇房门关上,颜荇转过头,看着叶仅的背影,开口问道:   “不知,大人是什么时候知晓我的身份的?”   从宁王府事发到如今,半月有余,可叶仅方才看到她时,脸色神色却没有半丝异样。   让她不得不怀疑,叶仅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听到这话,叶仅正在关门的手一滞,连带着呼吸都重了一丝。   随后,却是转身朝向颜荇,朝着她弯腰便是一揖。   确实挺突然的,颜荇不自觉小退了两步,自问受不得叶仅的这一礼。   随后只听叶仅矜重而道:   “长嵬坡一事,叶某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颜荇这才恍然,原来在晋城时,叶仅说她对他有恩,说的不是徐双双的事情,而是四年前,长嵬坡的事情。   可接下来,还是不由起了个寒颤。   叶仅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当真是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   这下,她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   虽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当年叶仅一家遇上的那些劫匪,确实是裴竞授意周有崖安排的。   这么一来,她还真不算于叶仅有救命之恩。   还没等她反应,叶仅起身,只朝着她眼含笑意道:   “事缘因果,姑娘不必介怀,叶某只知,当年确实是姑娘出手才救了叶某一家。”   他的声音绵厚,又带着郑重其事的宽慰之意   颜荇突然就觉着有些热了。   可她如今没时间与他追忆往昔,她计划了一下,若想凭他们几人救出裴湛,硬闯昭狱是绝无可能的,便是他们能进去,也不可能再出来。   而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裴湛有一个从昭狱中出来的机会。   而这便需要一人在朝堂上诱使裴竞做出这个决定。   此外,   她确实也还需要一些人手。   与叶仅陈述自己的目的后,斟酌语气间,补充道:   “我深知此事与叶相无关,叶相也着实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因此,即便叶相拒绝我…”   颜荇知道,她这话仍旧说轻了,因为叶仅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他还有整个叶府。   而裴竞疑心太重,哪怕叶仅只是在背后使上一点点力,都可能被怀疑。   面色凝重下,她看着叶仅,说不上,她到底是希望他答应还是拒绝。   只知,他若答应了,她便是欠下了天大的恩情。   门外忽然响起了桃子的叫声,才忽然发现今日整个叶府都异常安静。   “看来姑娘发现了,叶某一家,早在一个月前,便都陆陆续续离京了。”   所以,他也早已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晚了,我就是感觉手生了…   欢迎大家的意见建议。   [1]诗经《桃夭》   感谢在2022-07-10 21:06:01~2022-07-11 23:4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舍予17290541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叶仅的故事)   叶仅回想他此前光景。   五岁那年,祖父遭遇贬谪,自此一家迁往郑州。   人生地不熟之时,得方家相助照顾,使他与方家姑娘定下了亲事。   祖父严训,他自启蒙之日起,便被要求克己自律,在才稍显读书识字的天赋的年纪,又被寄予厚望。   尚年幼时,从祖父乃至父亲口中听到最多的话便是要他肩负起整个叶家的兴衰存亡。   为此,在同龄人仍对着父母任性撒娇,贪玩游戏的年纪,他已经因为写错了字,背错了论语而被祖父用戒尺教训。   他自问也非神童,在第一次考童生失利时,被教训跪在祖宗祠堂里一天一夜,那年,他也不过七岁。   跪到最后,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方才醒过来时,母亲就抱着他痛哭,让他一定要争气,让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自此便也歇下了其他心思,开始一心无二的埋头苦读。   十多年的寒窗,终于是让他在十九岁那一年状元及第。   犹记出榜之时,祖父惊喜欲狂,不,不仅仅是祖父,整个叶家上下,每个人脸上都是春风满面的模样。   除了他。   自己就是像是完成了某件既定的使命,跟着他们高兴,随着他们得意。   可真要问他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心中有个填不满的沟壑,怅然若失。   偏巧也是那一年,方家因结党营私被查处,举家获罪。   虽与他有婚约的是方家大姑娘,可方大姑娘不知所踪,而他那时认下这门婚事便能让方家二姑娘免于灾祸。   祖父一方面重仁义,另一方面则是认为,若此时悔婚,必会遭人口舌,认为他们叶家辜恩负义,落井下石。   因此也点头应下了。   至于他,当时的他不通情爱,又或者说,他不知道怎么去忤逆长辈,尤其是他祖父的安排。   总之,那一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众人皆当他完成了人生的两大幸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他都并没有多欢喜。   随着那红绸盖头掀开,他才知道叶家二姑娘的长相,其实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他根本也就没记在心上,想起来,也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根本就不真切。   那夜,他没有与她圆房,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他第一次脱离了安排。   幸而,方沁理解他,也没有怪责于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希望他能宿在房中,以全了她的体面。   他应下了,自此,一间房内,一床一榻,也就这么过了十来年。   外人都称他们夫妻琴瑟和鸣,鹣鲽情深,道他不纳妾,不养外室,也皆是因为夫妻情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懂情爱为何物而已,他只是从未知道什么是情.动而已。   于他,于方沁,这门婚事,只是责任。   他自知如此,难免推诿无情,不负责任,完全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君,因此所能做的,就是给足方沁她需要的一切而已。   他本以为,这便是他所有余生可以预见的一切。   直到五年前,   那日夕阳骤雨,他下值回来,于檐下避雨之时,一方青布衣角于转角处映现。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近些日子以来,一直窝在他府上监视他的小猫。   他原本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可那日,不知为何,见到“她”慌乱收拢衣摆的模样,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于心不忍之感。   之后的有一日,他拒了同僚的邀约,只因为,他怕“她”找不见他,会被责罚。   明明他从未见过“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男子还是女子,可那种从未有过异样之情,却如那场雨后春笋,在他心中萌芽。   他想,“她“一定不是一个熟手,不然怎么会在他熄灯以后,就爬上屋檐,而再也不盯着他房内的情况。   “她”就像是他所有一切中的变数,是他所有被希冀人生中的唯一的兴味。   就这样,慢慢地,他习惯了“她”的陪伴。   直到有一日,“她”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府上。   一日,两日…   他其实可以去查探“她”的身份,但他没有。   只当是提醒他回到那原来规矩的生活之中。   可…   偏偏那日,她又出现了。   不再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不再是他凭空的臆测。   而是真真实实出现在他的面前,有声音,有温度,哪怕她带着面具,哪怕他依旧不识她的容颜。   可他知道,就是她,不会再是其他人。   他猜到她或许是一个女子,可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一个在年纪上,和他侄儿侄女一样的小姑娘,不同的是,他的侄儿侄女可以承欢于长辈膝下,特别是他的侄女,同为女子,平日里最大的烦恼只是买不到她中意的衣裳首饰,为此,还可以同她母亲抱怨,可她,却已经要豁出命去活着,她那样的身躯,又是如何才能拿起那一把沉重刀剑的。   他就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伶仃孑立。   明明她比他更为艰难,可又那样鲜活极力。   自此,她入了他的梦…   他,亦有了世俗。   他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颜荇”   慢慢地,又得知了她的身世和遭遇。   而那一棵雨后春笋,慢慢长成了参天大树。   遮不住的,是她带来的春光。   某日,方沁看出了他眼里的不同。   问他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他沉默了,方知,原来,这便是心动。   方沁还对他说,若他喜欢,他可以先纳那女子为妾室,而她亦会善待人家。   若怕委屈了人家,等她走后,他可以扶她为正室。   听罢,便是他及冠以来的第一次犹豫。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这么做,他有这个筹码,可以向当时还是翊王的裴竞要她。   他当时甚至考虑过,比起那些刀光剑影,生死未知的日子,她是不是会更愿意待在他的庇护下。   而他一定会好好待她,他会只有她。   可这念头也只是一瞬便消沉。   因为,他不想她受半分委屈,哪怕他与方沁有名无实,可在外人眼里,她便是抢夺方沁地位的妾室。   这对她不公平,那样的女子,怎可无端面对他人那样的指责。   所以,他放弃了。   之后,裴竞登基,而她也入了皇城司。   裴竞又敏感多疑,他再想得到她的消息,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可他还是愿意冒这个险,只为了不定期可以知道一些她零丁的消息。   比如她养了一只狐狸,又比如她喜欢米糕。   再后来,方沁离世。   在她临去世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葬回郑州老宅,想他们虽无真正的夫妻之实,可也起码共担夫妻之名十六载,便也答应了。   临走之时,他对着祁阳公主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想娶那个叫颜荇的姑娘。   等他回来,想鸿雁为礼,三书六聘。   娶他放在心头多年的姑娘。   时间一晃便是大半年后,他虽是为了郑家大姑娘之事,匆匆回京,可当他在京郊田埂间再见到她时,心头如小鹿乱撞,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他从未如此,便是殿前御试之时都不曾这样慌乱。   他也知道她兴许身负任务,便什么也不问,只带她入了城门。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进了宁王府。   不是悄悄地潜入,而是光明正大地进入。   他那日安慰自己,兴许,她也只是做了宁王府的丫鬟。   直到弥山秋猎,他亲眼见宁王抱她下马,亲眼见他们二人举止亲密,即使知道了这只是她的任务,也依旧清楚的感知到,那一棵大树有了裂隙。   在抢旗大赛那日,他认出裴竞给出的战利品是她养的狐狸,虽然深知有宁王应战,他的手下没有机会赢,可他还是想试一试。   想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   幸而,他赢了,就好像是他赢走了她那样。   他给桃子取名小花,因为,桃子是由桃花所结,他也希望,哪一日,他们可以开花结果。   桃子很听话,像是能听懂他的话,给了他接近她的理由。   于是,山林夕下,他终是第一次好好见着了她。   与他所思,分毫不差,不,只觉着别无更好。   而在宫中遇到她那次,她的靠近,令他神思,可他看出她中药了,便不忍趁她之危,亦怕她清醒之时后悔,他知道,他没有办法面对她难过的神情。   与她一同前往晋城的半月,是他的任性而为,他实在太想靠近她了,哪怕只是看着她。   所以,即便是带她去找别的男子,他亦甘之如饴。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很有耐心,所以他等着,等着她结束这一切逢场作戏。   可同为男子,他知道,宁王动心了,也是,她那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那她呢?   鲜衣怒马少年郎总好过他这个在年岁上能做她父亲的男人。   他终是迟了…   迟了机会,也迟了年岁。   上元夜那盏鸢尾花灯,终是没有见天日的那一日。   他的嫉妒,在他心中叫嚣,使他烦躁,也使他不得安寝。   他终是吻了她。   也得到了难得的平静。   宁王府的事,他虽早有预见,但他需要时间,等着将他府上众人安置,也等着她来找他。   …   颜荇带着惊讶,亦有些不解地看着叶仅,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可入目的只是一张平静中带着笑意的脸。   “为什么?”   叶仅似是还沉浸在往事之中,慢慢抬手将她失落的发丝别于耳后。   才悠悠开口道:   “因为叶某心仪姑娘呀。”   或许他们有缘无分,可他希望她可以后半生平安喜乐。   这个愿景,从未变过。   作者有话说:   一直在想以什么方式来写一下叶仅的心里,包括他的过去以及他怎么爱上女主的,想了很久,决定开一章以他的视角的。   挺害怕大家觉着我拖沓,因此不喜欢的。   所以要是大家不满意,可以评论区留言,我给大家退币币。   毕竟,我每天也就7-8块钱,大家放心,我退的起。   最后,向那位被我删了评论的朋友道歉,呜呜呜,我切错号了,迷糊了,捂一下我的小马甲,没办法只删自己的,就只能删了您的,对不起【跪】。 第64章   四月二十四,   听上去就不太吉利,但却偏偏是裴湛被从皇城司昭狱转移到大理寺的日子。   颜荇来自皇城司,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城司墙垣上布满了弓.□□矢,一旦外人闯入,则完全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箭阵之下,插翅难逃,很难说不会直接就是有去无回。   所以,目前唯一在他们能力范围内的,就是趁着去往大理寺的押解过程中,将人救出来。   颜荇观察过,杨楼街和长街交接口便是最理想的位置,此处空旷且没有并排的高楼,意味着周围不可能潜藏有许多弓.弩手,而且此处离城门口也近,算起来时间,差不多正好能趁着封锁消息下来时攻出城去。   这便是周有崖整个押解过程中,最薄弱的环节。   而整个押解的起因,便是叶仅在朝堂上指出,皇城司不过是情报部门,不说没有这个刑法司狱的权力,宁王作为皇室子弟,通敌谋逆这样大的罪名,怎么说也得递交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审。   叶仅是丞相,不说他在朝中本就有威望,他于那日在朝中提出来的,也不过是那些大臣这些日子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而已。   如此一来裴竞骑虎难下,也就只能下旨,将裴湛移交大理寺。   这才达成了她如今的计划。   说实话,颜荇一直搞不太懂裴竞,他明明生性多疑又偏执暴戾,却偏偏喜欢做出一副翩翩君子,盛世明君的模样。   真是不闲累得慌,好歹都坐上皇帝这个位置了,结果却还是把自己活得这么累,也不知道究竟是图什么。   “你…确定这个办法行吗?”   此时,颜荇和郑家兄弟隐在长街小巷一胡同中,听着郑域对着她略带怀疑的话语,不禁皱了皱眉。   想他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哪有临到头却开始怀疑起来的道理。   这若是在战场上,早就注定了败局。   眼眉一挑,转身将手中长剑剑柄抵着郑域的胸膛,两眼略带揶揄地看着他,有些取笑地反驳道:“怎么?郑副尉是觉着,这是我设下的陷阱?”   “郑副尉还是别忘了,就你们两个人,我要真存了你以为的那种想法,还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说到底,郑副尉还是高看了自己。”   “你!”   郑域被颜荇一口噎住,正想着反驳什么,就被郑昀一把拉了住,对着他摇了摇头。   郑域心知如今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便也按下了心中的不愤。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不免腹诽起来。   这和原本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嘴里跟含着蜜一样的“颜娘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也差太多了吧!   他就没见过这么狠辣的女子,亏他之前还觉着她和他姐姐像,如今看来,明明是半分挨不到边。   “来了。”   颜荇就没空和郑域计较,因为,此时她已经听见了押解的囚车逐步向这边靠近的声音。   果然,不到一刻钟,大约四五十个手持刀剑的禁军便已经到了他们预料的交叉路口。   也如她所料,带头的正是周有崖。   随后,三人眼神示意下,郑家两兄弟,便动身从巷尾口准备绕到行队后方与叶仅的人会合。   …   颜荇站在前方,看见了裴湛。   他已经换下了那日的婚服,如今一身囚衣。   不知怎么,手指不可止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奇怪,她明明已经好久没喝一滴酒了,怎么手指还是不停使唤。   其实他们之间还隔着五丈的距离,她却还是看清了他被刺穿的肩胛骨,那白色囚衣上已经斑驳暗红的血迹,以及他面颊处的一道血痕。   真是的,伤哪里不好,伤到了脸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下一刻她发现裴湛微微抬头,也正望着她的方向。   可他如今眼神微弱,让她辨别不出,他究竟是看到了她,还是,这一眼只是偶然。   只是不容她细想,长街哨声一响,先是禁军中叶仅安插的人动手解决了身边的护卫。   再是郑家兄弟领着十余人从背后杀出。   顿时,刀光剑影,鲜血不可避免染了一地。   四周正值混乱之际,周有崖确依旧安坐于马上。   眼下瞥过那战做一团的众人后,左手持弓右手拿箭,慢悠悠地撑开弩弦。   上一刻对准的是郑昀,下一刻身姿一转,便将箭矢对准的囚车里的裴湛。   在他看来,这狱劫得恰到好处。   宁王府余孽妄图劫狱,混乱之下,宁王死于流箭,也是省下了他诸多麻烦。   嘴角带着瘆人的笑意,周有崖最后看了一眼裴湛,不知道他们这位宁王殿下是不是因为受不了刑讯,如今早已经失去了他往日的神采。   整个人只低头坐在囚车一角,连他放在自己膝盖处的手腕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真是可惜了,一想到他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与裴湛一决高下,不免心中郁结了半分。   随即,箭矢离弦,穿过风声便直勾勾朝着裴湛而去。   裴湛听到了箭矢穿过风声,耳朵本能地动了两下,却依旧只是垂着头,保持原来的姿势。   直到…   他听到那一声清脆的,长剑挡落箭矢的声音。   裴湛这才微喘着气,抬起那一双疏眉朗目带着复杂的疏离的眼眸,看向了前方。   可也只一眼,裴湛便又垂下了眼眸。   不欲再去看他眼前那一抹玄色身影,她不是他的颜颜。   掩在另一处衣袖下的手掌收紧,他想他应该是恨她的,恨她蓄意的接近,恨她的虚情假意,可在他心间最挥之不去的恨意,是她一步步走向裴竞的身影。   她分明不爱他,可为何又要让他爱上她。   颜荇立在囚车前,以剑打落箭矢后,与周有崖两厢对峙。   一阵细风吹过,吹起颜荇的衣角。   安坐于马上到周有崖看见是她,眼神里只是些微一愣后便又恢复如初,最后甚至还带上了一些得逞的意味。   手中握着缰绳,居高临下对着她说道:“颜荇,看来你是要背叛陛下了。”   他说的肯定,像是早有意料一般。   甚至还带着挑衅。   颜荇听到他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感觉到难受,她很讨厌周有崖,是真的很厌恶的那种。   就像他看向她时,永远只有不屑与鄙夷。   她知道,这些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子。   记得,十年来,她听他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不过是一介女流而已。   十三岁那一年,周有崖将他们这些暗卫丢到了深山老林里,这老匹夫告诉别人的都是要他们去西南方向的那一处营寨。   唯独告诉了她,是要往东北方向走。   那时的她还天真,信了他的鬼话,于是她在山林间挣扎了七个日夜。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双双盯着她的绿色眼睛。   可偏偏,比野兽更可怕的,是那些肮脏的人心。   原本,她以为,周有崖只是单纯不喜欢她这个人,可后来发现,他是厌恶所有女子。   说来,他的府上,真的是一个女子都没有,连养的狗都是公的。   那时候,她突然就能理解周有崖针对她的原因了。   身后传来响动,是郑家两兄弟的声音。   周有崖见势不妙,可抬手挥指间,却没有半点反应。   颜荇这才冲着他也浅浅一笑,眼神里同样带着丝丝挑衅。   不得不说,他今天输就输在,他是真看不起她。   “郑昀,带你家王爷走。”   刀刃劈开锁着牢笼的铁链,方才郑家兄弟忙于应敌,如今才发现,王爷被刺穿了肩胛骨不说,整个人气若游丝,分明是被下了药。   可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带着人走。   裴湛说来也只是普通人,这一个月来,大大小小是受了不少的伤,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转身对脚步顿住,被搀扶的指尖微动。   最后也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他知道,如今的他,只是累赘。   …   风声萧萧下,禁军的人基本都已经倒地不起。   听着后头众人已经都骑着马离去,颜荇才略微放下心来,举起手中刃剑,对准了周有崖。   新仇旧恨,今天,她要一起算。   “你觉着你能赢我,哼,不自量力。”   当年陛下带颜荇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会有背叛他们的一天。   毕竟,背叛从来都是女人的天性。   周有崖扔下手中的弓箭换上了一把长刀,在马上起身就跃向颜荇。   一把长刀顺势砍向了她。   抬手间,颜荇阻挡了周有崖的攻势,刀剑相撞后,背部一个用力,推开了周有崖。   周有崖一个后退间,一道寒光闪过,颜荇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暗器飞镖。   意识到时,转身躲过,却还是微微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丝。   这下好了,和裴湛倒是差不多了。   见她闪过,周有崖眸光一沉,一年未见,她倒是比他想的…敏捷了不少。   “颜荇,你知道背叛陛下的下场。”   周有崖的话唤醒了颜荇的一丝回忆,她自然知道,那个被挖了眼睛,做成人彘的男人,她记得很清楚,可她知道,他当时不过只是因为看见裴竞没有行礼而已,根本不是裴竞口中的背叛。   正是因为她记得太清楚了,她才不愿一辈子活在裴竞的掌控之中。   “周都知还是先担心自己今日的下场好了?”   算着时间,她能拖延的已经到了头,再拖下去,她还真得把自己搭上。   扔下一颗烟雾弹,哨声一响,从一门户中冲出一匹马来,颜荇跟上它,翻身上马,便朝着城门外而去。   这一次,周有崖怎么也得在裴竞那里喝上一壶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男女主要正式见面了,今天的太匆忙,不算…等我明天。   我发现,这part是我文笔上的硬伤…   我终于赶完这周榜单要求的2w字了。   叹气!   感谢在2022-07-12 22:35:37~2022-07-13 23:3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613977、鹤九清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出城后,颜荇策马而行,向着指定的位置前去会和。   她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也算彻底倒戈,自此她与裴竞就正式为敌。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从下这个决定到真的离开,也不过二十天左右。   其实或许这个念头早已盘根在她心中许久,只是之前从来一件事可以真的让她下这个决定。   记忆忽然闪回那年,她趁着人牙子不注意,从他们手中逃了出来,可她别说半分钱了,便是连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到了又脏又破看不出原来样子的程度。   饿了,她便去酒楼后巷中找吃的,遇上好心的店小二,看她可怜,会塞给她一个馒头,遇上并不同情她的,就会拿起扫帚赶她走。   她偷过,也试着抢过,可她只是十岁那样瘦弱的身躯,又能偷过谁,抢过谁。   一到晚上,她就会缩在不知道哪里的角落里默默地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因为一旦被人发现了,就会来人赶她走。   明明只要再撑过一个月,就会下雨了,明明只要再一个月,一切就都会不一样,可偏偏,她就是在下雨前的一个月被卖了。   可也是雨水落下的那一个白天,一个和她一样的姐姐因为逃跑被那些人打死了。   遇上裴竞的那一天,她因为饿极了,在同一条狗抢一个包子。   横冲直撞下没注意,就跌倒在了裴竞的马前。   裴竞那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怪罪于她,而是颇有些兴致的看着她,问她,她这个年纪就敢和野狗夺食,究竟是有多不要命。   可他问错了,她恰恰是太惜命,太想活着了。   她说完,他便笑了,笑得张扬又笑得肆意,也不知是不是在笑她的自不量力。   裴竞收下了她,让她跟着他回京。   她趁机问他,还需不需要别人,像她一样的人。   她还记得裴竞当时打量她的眼神,像是准备看一出好戏。   可当她带着裴竞的手下回到那个她逃出来的地方时,早已经没有活人的影子了,只留下了倒在地上的三三两两。   她后来在想,是不是因为她逃走了,人牙子怕她报官,所以匆忙之下扔下了他们眼中的“累赘”跑路了。   是不是因为她,才害死了她们,是不是因为她来晚了,才发生了这一切…   回忆随着眼前出现的一处农户民居戛然而止。   翻身下马,进了院子,却在朝着一间屋子走去的时候,被郑昀拦在了外面。   “颜姑娘,王爷正在里面治伤…”   颜荇微微颔首,却在准备离开时,发现郑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郑副尉,是有话想问我。”   不算疑问,她确定,郑昀有话想和她说。   郑昀这才放下举在半空中的手,抿了下唇后看着眼前的女子问道:   “那日…在平山,多谢颜姑娘了…?”   “郑副尉客气。”   随后颜荇没再多说什么,轻笑下,点了点头,便进了另一个房间。   想来这就是她看郑昀比郑域顺眼的原因。   …   入夜时分,   伴随着春白那匆促的脚步声,颜荇就知道,这下是免不了一顿唠叨了。   只见春白一进屋,就毫不客气地夺走了她手中拿着的茶杯,她还没来得及制止,就被她一大口喝进来嘴里。   果然,如她预料一样,下一刻,春白就将喝进去的全吐了出来。   “姓颜的,你是有什么毛病,就非得拿茶杯来装酒。”   一边骂咧咧,一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辣死她了。   酒明明那么难喝,偏偏还就是有人喜欢。   颜荇不欲反驳,从桌上拿起另一个空杯到了水给春白递了过去。   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见颜荇向她示好,也就在对面坐了下来,接过了她手里递给她的水。   喝了两口,缓过来后,略带调侃地对着颜荇说道:   “怎的,因为人家不见你,所以在这里喝闷酒。”   颜荇没不想理会春白无端的猜测,她才不在意这些小事。   下意识看着春白想回嘴,出口时却是滞了一下。   “他…的伤还好吗?”   这话一出口,等来的就是春白止不住的笑声。   真是,嫌弃她。   擦掉了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春白才略带正经地看着她说道:   “伤呢,肯定是重的。”   恰时地叹一口气,“行医这么多年,也是很少见到这么能忍的伤者了。”   两边肩胛骨不说,身上还有一些其他刑具带来的一些伤。   可要说最难处理的,还是他腰腹处的那一处刺伤,不知是不是宁王经常碰那处伤口的缘故,一个月了,都不见结痂。   颜荇听着,眼眸深处落下一处黯淡,眼帘微微一闪,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姑姑的医术,自是不用担心。”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听得春白又是叹了气,摇了摇头:   “我倒是希望自己不会什么医术了,不然也不会碰上你和宁王这么难缠的病人了。”   “你说说你,都让你别喝酒多少年了,你听进去半句了吗?”   “还有,我要是不懂医术,早就跟着宁王府那一老一小南下了,哪里还用跟着你们要往西北走,那西北哪有江南养人的。”   “说到底,你也是真不嫌麻烦,把人送进去的是你,把人搞出来的也是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大抵是后悔了吧。   说来,到底是不该利用别人的真心,或许这就是反噬吧。   “辛苦姑姑了,您今晚早些休息吧。”   起身准备去外边守夜时,又见春白以手撑着下巴,故意表现出担忧地仰面朝她说道:   “宁王这伤严重呀,今晚怕是要烧起来喽,也不知道郑家那两个马大哈能不能照顾好人家宁王。”   颜荇知道春白的意思,也知道这是她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就不想给她半个眼神,头也不回就出了门。   乍暖还寒下,连春日的夜都还带着寒气。   …   夜半,   裴湛果然是发起了烧,多日来的积郁使他整个人忽然陷入了一种沉寂又迷离的错觉,像是醒着,又像是梦着。   身上的寒意渐浓,使他慢慢强迫自己睁开眼,带着半丝模糊,映入他眼底的是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一道日日入他梦的身影。   果然还是在做梦呀。   今日在囚车外,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后来她回来了,可也只是在屋外驻足了片刻就离开了,如今又怎么会想着来看他。   他就从没见过她这么无情的人。   随即那道倩影转身朝他走来,袅袅一缕,是他曾经拥着入眠的身影。   他那胸腔内躁动的声音,又混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扰他头疼。   别过眼去,对上灰暗的墙面。   可随着那半真半假的脚步声靠近,裴湛还是侧头过来,想着这好歹也是他自己的梦,又有什么不能看的。   醒来了见不到,难不成还不能在梦里见他的颜颜吗?   梦里的周围很暗,屋内没有烛光,屋外也没有月色,明明看不清她的脸,却还是侧着头贪婪又细致地看着她。   见她慢慢弯下身,替他额头敷上了一块凉水浸湿的棉布,又替他盖好被角。   随后便静静地背靠着他坐在他床边。   绵软的发丝略过他的指尖,只带着若即若离,让他分不清真假。   想来是梦吧,只有他梦中的她才会关心他。   万籁无声,却又有声。   裴竞的话语却在他耳边开始回荡,她与裴竞之间有整整十年,他呢,他们之间一年都没有。   从去年六月初见到今年三月底,满打满算,不过十月光景。   中间甚至还有三个多月未见。   这些日子,她怎么可能爱上他。   况且,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连她的名字和年纪都不是真的,又还有什么是真的。   颜荇…这才是她的名字,是裴竞给她的名字。   他们的距离曾经那么接近,但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现在想来她当初连答应嫁给他,都是为了裴竞吧。想她当初那么轻易地说出是因为他救过她,她才喜欢他,其实是不是也是因为裴竞呢?   难怪,她从不说爱他,难怪,她都不愿意怀有他们的孩子。   忍不住想,他们那般亲近时,她想的那个又是谁?   心中自嘲,果然只有他傻傻地就入了这相思局。   不知是不是烧得有些迷糊了,见坐在他身边的人影准备起身的时候,裴湛想也没想就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就像她曾经拉住他那般。   他当时留了下来,那她呢,会吗?   会吧,毕竟这是他自己的梦。   可他之前的梦里,她不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向裴竞。   “别走。”   别走,哪怕只是暂时短暂地留在他的梦里,他太想她了。   幸好,她又坐了下来,幸好,她这次没有离开他。   …   伴随着阵阵呦呦鸟鸣,晨曦见到阳光雨露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裴湛躺在床上,眼睑微动,慢慢睁了开来。   烧退了下去,人也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抬手抚额。   一愣,他摸到了昨夜梦里的棉布,虽然如今干了。   但…是不是意味着昨夜的一切不是梦?   “嘎吱”一声,裴湛带着点期盼地抬头,却见门口是端着脸盆的郑域。   有些不死心,开口问道:   “这…棉布是…?”   “王爷,您昨夜发了高烧,目前也只有这个方法给您降温了。”   郑域说着降温,确实是浇凉了他心里升起的半分希望。   看着桌上才刚刚燃烧殆尽的蜡烛。   果然昨夜的幽暗才是大梦一场。   “王爷,她…说想见您。”   裴湛听着“她”,只捏紧了手中的棉布,方才从牙关中吐出一句。   “不见。”   作者有话说:   完了,今天也没好好见到面…   希望大家不要怪我…   我觉着在“梦中”,男主以为的梦中见一面,真的很有意思,哈哈哈。   还有就是我想说一下完结的事情,月底应该会正文完结。   大家也别怪连载就希望大家来看这件事情。   因为大家要是留意一下,就可以看到,晋江在榜的文绝大多数都是连载文,因为完结只有一个榜,连载才有不同的榜…   赚的钱也是给榜单的依据,榜也会有好有坏(不知道这能不能说)   当然,能看到我这话的,都是追我连载的,我也不怕大家误会是要大家来看连载(毕竟,我自己都不太喜欢追连载)   但…追我连载的各位,我唯一能给的,就是和大家互动(虽然…没什么用,偶尔给大家发个红包啥的。   哈哈哈,我废话又多了,对不起。 第66章   裴湛嘴里说着“不见”,眸间却闪过一抹空洞的凄廖。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明明都已经知道之前她对他的种种柔情蜜意不过是逢场作戏,不,甚至可以说是处心积虑。   所以这个时候,自己究竟又是还在念着她什么。   “等等。”   听着郑域出门时的一步一步的脚步声,裴湛还是在临了时刻出声叫住了他。   “让她进来吧。”   现在这个当口,或许她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他是为了大局,不是因为她。   在等人的时间里,裴湛翻身下榻时,从床边的铜镜里,看到了自己如今变得有些消瘦的面容,以及左侧脸颊处的一道伤痕。   不自在地伸出手指碰了碰脸上如今上了药的位置,在感受到一丝疼痛后,随即别开眼去。   嗤笑自己道,脸上不过一道轻伤而已,又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可随后却又在听到门被打开时,还是向着左边偏过一些头。   颜荇进屋时,看到的便是与她侧着身的裴湛,他的右侧下颌间因为清瘦的原因,更是显得棱骨分明,仿佛是像那一盏上元夜易碎的琉璃盏。   想他应该是不想看见她的吧。   也对,这个时候,裴湛想见她才有鬼。   昨夜,怕也是把她当做了其他人。   这么一想,心里忽然就没那么不舒服了。   随后想起她是来说正事的,淡淡抿了抿唇后,开口道:   “王爷,如您所见,我们正在往西北而行。”   如叶仅告诉她的,裴湛这么一逃,裴竞必然会派人向北去阻拦,毕竟这时候他最要防的便是裴湛回到镇北军中,虽然兵符如今还在裴竞手中,可裴湛这么多年在镇北军中的威望仍不可小觑,因此,此时若是选择向北行进,是很危险的。   而选择西北方向,也是因为,先有,因为陇阳王府残余出现在西北地区,裴竞先前已经派了一批人马前往西北边境,所以,短期内往西北方向应该是安全的。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叶仅只告诉她,裴湛对此会有计划。   颜荇虽有所不解,但也只能先按着计划行事。   “嗯,本王知道。”   裴湛嘴里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却感觉被堵得难受。   哼,王爷,果然,如今连“殿下”都不这么唤他了。   她还真是无情得很。   “还有,姜嬷嬷和杏儿已经由人护送去了江南…”   “至于…杨家,前几日也已经出了京城,向着东边而去。”   “所以,王爷无需担心。”   裴湛就这样默默听着,她说一句,他便应上一声。   只是撑在床榻边的指节,默默泛起了白的。   一个人,同样的声音,究竟是如何做到这样两幅面孔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抵着床沿咳嗽,就见还是那一双熟悉的手伸到他眼前递给了他一杯水。   他不欲接过,却不由的想起昨夜他梦中,也是这双手照顾他,心下更是悲凉。   一个梦而已,竟也值得他记那么清?   “为什么?”   裴湛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为什么又要来救我?”   陷害他的人是她,救他的人还是她,这是拿他当成了什么!   听着裴湛侧对着她的质问,颜荇举着水杯的手收了回去。   将水杯搁在床头柜子处后,后退两步,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   思绪纷冗下,沉下一口气,掩下眼眸间神色。对着裴湛开口道:   “殿下想听什么?”   “太原大旱那年,我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这件事是真的,假的是,我没有被卖往江南,而是自己逃了出来,遇到了那时正在太原赈灾的陛下。”   “而后所做的一切,也不会是因为我太想活着了而已。”   这些话,她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同人说出来。   活着…   这两个字,像是深深地将裴湛潜藏下的记忆唤醒。   想起那些曾经倒在边关的将士,唯一所图,也不过是活着。   他恨她,是因为她的背叛,但他好像忘记了,若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她又能有多少选择的权利。   可裴竞明明说爱她,却为何会让她觉着连想要活着都不容易。   抬首间,裴湛看向了她。   却被她脸上的一道红痕刺痛了眼。   她受伤了?   是因为昨天吗?   裴湛想开口问她,可看着她那原本熟悉的眉眼间,如今是这般淡漠的神情,话到了喉头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想她也不是那个会抱着他撒娇卖乖的颜颜,她都不在意他,他的关心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再次见到她,过往种种还是在他脑中不停地映现,她笑着向他跑来抱过他的模样,她曾经眼里含蜜看着他喊他殿下的眼神。   突然又忍不住耻笑自己曾经的眼瞎。   那样的她和他现在眼前的颜荇哪里又有半点相似。   她现在又对他那样冷若霜寒,又怎么会是他的颜颜。   他不信!   调整他如今呼吸下的粗喘,拾起一旁的水杯,一饮而下,压下他喉间的酸涩后,方才带着些愤懑和不甘地问道:   “你对我,难道从来都是假的吗?”   他可以理解她之前的身不由己,他能够不在乎她刺在他身上的那一刀,想她都能舍身来救他,可见她也不是真的想害他。   但裴湛内心也深知,她来救他,并不代表她爱他…   可他也不信,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存心的算计谋划,明明,他与她那般时,她是欢喜的,那些反应又怎会都是假的。   颜荇一愣,没想到裴湛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以为他会问她对于宁王府和杨府众人的安排,也以为他会揪着她问她过去的种种。   却也是没料到他会问她这些。   其实,当初若不是知道裴湛是拿她当作郑沅的替身,她是不会以感情为筹码来取得裴湛信任的。   想来当初正是因为知道裴湛找她不过是寻求得不到心上人的慰藉,她才会没有负担的地与他调.情。   颜荇猜到说,或许之前裴湛被她的假象迷惑,以为他对她有了那么半分真心,可…   可他如今已经知道她当初接近他的目的根本不纯粹,知道了他那些通敌谋逆的证据皆是她模仿他的字迹伪造的。   她甚至趁他不备刺伤了他,不然以他的功夫,也完全是可以跑掉的,更不用提他那失去的兵符。   以上,种种,种种,他为何还要问她这个问题。   轻启红唇间,淡淡地反问道:   “那殿下呢,喜欢的难道是真正的颜荇吗?”   她就算没有真的爱过别人,也知道,喜欢一个人绝不是喜欢上她扮演的一个假象。   可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   眼神看过去,是裴湛生生捏碎了他手中的茶杯,殷红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指尖落下,渗进了陶土的瓷隙间。   “颜荇。”   这是裴湛第一次见她的名字,竟然她生出一丝异样感。   明明她周围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叫她的。   只见裴湛微微仰着头,那双墨色眼眸如林间潭水一般幽深,渐渐的似那潮水涌动的斑斓落下平静,只直勾勾望着她。   最后凄然一笑,朝着她说道:   “颜荇,你没有心。”   原来她不仅要否认她曾经对他一切温情,她甚至要否认他对她的真心。   果然,他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不知怎么,颜荇有些不忍面对裴湛如今看着她的神情。   只能瞥过眼眸避开他的视线,可即便如此,依旧能感受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王爷,您受伤了,我去找人来替您上药。”   说完,似是有些落荒而逃感。   摸上她心间有些加快跳动的心口,想她刚才说的也没问题呀,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挺不舒服的。   完了。   想她刚才是想要问裴湛接下来的打算的,结果是半句没问到。   真是失败。   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成熟一点。   …   汴京皇城,御书房内。   裴竞抬手就将手中的砚台掷了过去,周有崖不敢动,额头上深深挨了这么一下。   只能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是臣无能,才让裴湛这个乱臣贼子跑了,臣…一定将功赎罪,亲自前去缉拿他归案。”   裴竞坐在御座之上,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周有崖,只是听他说完后,心中怒气更甚。   裴湛跑了也就跑了,不过是坐实了他谋逆的罪名。   说实话,兵符在他手里,如何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裴湛。   他只是没想到,是阿荇救走了他。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阿荇,也跟着他走了。   “周有崖,朕让你看着阿荇,你就是这么看的。”   连她谋划着背叛他,周有崖都没发现。   周有崖不好狡辩,他知道,他若说他之前觉着颜荇根本翻不出风浪这样的话,只会更加激怒陛下,显得他无能。   “陛下,依臣所见,颜荇必定还要帮手。”   “那你觉着是谁?”   见陛下信了,周有崖随即将心中的猜测说出:“要将裴湛移交大理寺,乃是叶仅提出来的。”   “而且,自岁旦后,叶家众人便陆陆续续已经离京了。”   叶仅?   裴竞不是那样怀疑过,可叶仅如今还动不得。   裴竞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有崖,继续问道:“那你觉着朕接下来该怎么做?”   周有崖自然也知道,如今那样证据,叶仅动不得,所以,他便要制造证据,而第一步,他已经有了主意。   “回陛下,臣已经追踪到了杨家的踪迹。”   听到杨家,裴竞眉头一挑。   脸上骤然浮现了一层笑意。   他知道他有办法让阿荇乖乖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划重点,虽然,本人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但是综合了一下看文以及身边人的说法。   女主这种想法正是没有爱人的表现,所以很理性觉着男主不会爱她。   而男主则已经陷了进去,爱的只是女主这个人,想过不去爱,但是根本没办法忘记。   我果然…一剖析感情就写得老慢。   下次,我要写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 第67章   四月二十四,更阑,福宁殿中,幽暗僻静。   只留有一盏油灯跳跃着微弱的火光,映照在鎏金玉壶春瓶的山水描绘上。   明福带着些许颤巍地跪在地上等着陛下开口,可是自他来禀告说皇后娘娘在门外等候后,陛下就一直只是屈膝靠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抬眸看他一下。   要不是知道陛下平日里警觉得很,他都要怀疑陛下没注意到他。   呼啸而过的风吹过东南角的窗檐,发出哐叽一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尤为明显。   明福暗自担心,春夜多寒,也不知道殿外的皇后娘娘撑不撑的住。   自从一月前,太后和皇后娘娘闯了这福宁殿,坏了陛下当时的兴致后,皇后娘娘每次求见,陛下都不宣见。   连原本雷打不动的初一十五,陛下都没有去皇后娘娘的寝殿。   不仅如此,连同的太后,陛下都没再去请过安,太后闹着绝食,陛下也不在乎,平日里,陛下可是最孝顺的呀,想来便是为了宁王的事,陛下也应该亲自安抚太后才是。   怎么,和他原本以为的完全不一样呢?   他想过是不是因为当夜陛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可那女子是谁,他不知道,只以为能让陛下在福宁殿中召幸的,怎么也会在第二日得个名分,可这一个月都过去了,别说得陛下再次召幸了,他在宫内甚至都不曾见过了。   难道就因为这样一个女子,竟也真的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嫌隙如此之久吗?   “起风了呀。”   明福正犹豫要不要再开口之际,便听得陛下是终于开口了。   像是得了首允,明福忙不迭地开口道:   “回陛下,是起风了…皇后娘娘身子弱,如今还等在殿外…”   明明陛下同皇后娘娘的感情甚笃,之前陛下便是盛宠芸贵嫔也不见得落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可如今…   难不成,那个女子就真这么让陛下喜欢吗?   裴竞接着跳动的火苗,看向被风吹动的窗框。   他能看到那缝隙边缘一丝丝微弱的颤动。   裴竞幽深的眼眸间,冷冽晦涩,已经快五月了,又不是寒冬腊月,皇后在外面等侯的时间连一刻钟都没有,哪里就受不了了。   回忆拉远,裴竞忆起,五年之前的那个寒冬腊月里,他本来召见了阿荇,可长公主派人传信来说秦鸢华病了,想见他,就这样硬是留他在公主府里住了一夜,而阿荇就在那样冷冽的寒风中足足等了一天一夜。   他再次见到阿荇时,她的面上都没了半点温热血色。   如今才一刻钟而已,急什么。   还想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才真正注意到了这个叫颜荇的暗卫。   是才十五岁的阿荇。   后来,与她初见时的记忆慢慢地在他不经意的梦中浮现。   记他十六岁那年初见她时,她那一身破旧不堪的褐色麻布衣,因为被野狗追逐,摔进了他坐骑前的一处水沟里,可即便已经如此狼狈,她的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从狗嘴里抢过来的小半个包子。   他之前所见之女子,除了一旁伺候的宫女,哪个不是锦衣华服,进出间皆有奴婢相随的幽闺弱质,哪个会像她那般用那种警惕又不甘的眼神看着他。   说出,只要能活着,她什么都愿意做这样的话。   随即,他便对她来了一丝兴趣。   可也只有一丝,毕竟那时候的阿荇才不过十岁,长得又实在太过瘦弱,他就只是将她安排给了周有崖训练后,便差不多忘记她了。   直到那日他又见她孤身立于冬日寒风之中的窈窕身姿,他才将她当做一个女子看待。   自此想要她的心思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只是时不我待。   未登基之前,为了拉拢长公主一家,他不能表露他的喜欢,登基之后,他为了铲除裴湛,只能暂时牺牲阿荇。   可在他的计划里,绝没有阿荇爱上裴湛这个可能。   阿荇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爱上拿她当替身的男人,他正是因为坚信这一点,才让她去接近裴湛,也正是因为坚信这一点,他才不愿相信阿荇竟然真的背叛了他,还是因为裴湛才背叛他。   “阿荇,是你逼朕的。”   自顾自地小声低语后,又兀自低头轻笑起来。   阿荇,你明明说过不会背叛朕的。   裴竞在抬眼时,戾气爬上来眼梢。   他告诉自己,再等几日,等到周有崖找到杨廷烨一家的踪迹,等到他将人带回。   等裴湛拿阿荇换了他的心上人,阿荇便会知道,只有他,才是爱她的。   到时候等她回来,管她喜不喜欢在不在意,她便是长了翅膀,他也要将其折断,让她只能待在他为她所筑的鸟笼中,她喜欢谁,他便杀了谁,他就是要将她一辈子锁在他身边,她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身边。   …   西北方向,一处农舍中。   日头偏移,那一抹暖阳已经顺着门窗缝隙倾斜下来,洒在床榻之上,可即便周身落满了阳光,裴湛周身还是涌动着抵不住的寒气。   掌心滴落的鲜血,顺着地上的低洼流淌到他的脚边。   春白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宁王像是失了神一样坐在床头一动不动,若不是见他还有着那么一缕呼吸,春白都以为他这是失血过多,已经凉了。   她本来以为颜荇这个病人已经够难伺候的了,没想到比起宁王,颜荇真的算听话的了。   除了爱喝酒这点,其他地方,惜命也是真的惜命。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爱糟践自己。   春白拿过药,便走到裴湛身边给他那杯瓷片扎伤的手掌上药。   果然像她这种力气小的,都没有这种受伤的机会。   见这宁王黯然的模样,春白故意在宁王伤口上多撒了好多伤药,哎,没想到人家连个眉头都不眨一下,下次,她就该带把盐来。   真是少年情愁呀…   “大概是八年前吧,我第一次遇到了颜荇,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哦,满身是伤跌跌撞撞地就从山上下来了。”   听到这里,裴湛失色的眼眸中才有了波澜。   转头看向春白,似乎是想听到后面的经过。   “后来才知道,是周有崖故意把她丢到山里的,颜荇…她就这样一个小姑娘在山里足足走了七天七夜才走了出来。”   许是觉着这个话听着太沉重了。   “也亏得她当时遇上的是我,不然她能活着走出来,都不一定能有命回去。”   当时她很难想象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去哪里受得那么多的伤,也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是靠什么在猛兽频出的山野里活了下来。   但她知道,那个叫颜荇的就是做到了。   “裴竞不管吗?”   裴湛另一只手握紧虎口,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过头来,看着春白,艰难地从牙关中说出这句话。   周有崖他知道,平生最看不起女子,可他以为,颜…颜颜能在他手下活下来,必是因为裴竞…重视她。   可如今这些…又算什么,裴竞明明说他在乎她,可结果,便是如此这般任人欺辱她,甚至是要置她于死地吗?   春白听了,也只是摇了摇头。   “十五岁之前的颜荇瘦的跟个草一样,长得也就一般,哪里会地男人喜欢的。”   想想,倒也确实是长到十五岁时,颜荇才慢慢变好看的。   裴湛听了忍不住皱下眉头,他对她才不是见色起意。   他喜欢的,只要是她,他都喜欢。   裴竞说给她取的“荇”字,居然是因为这个,他还真是高看他了。   春白感受到宁王的动摇,便乘胜追击地继续说道:   “宁王殿下是觉着颜荇喜欢的是今上。”   是吗?   裴湛原本是这么以为的,裴竞那日同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手里颜颜的小衣,都让他嫉妒,让他发狂,这个念头便一点点地植根在他心里。   可昨日,她又来救他,为了他背叛了裴竞,是不是说明,即便颜颜还没爱上他,她也并没有爱上裴竞。   她就算是与裴竞有些什么,是不是也只是因为身不由己。   “之前二十年,没有人爱过颜荇,所以,颜荇也并不懂得什么是爱。”   “宁王殿下若是真的喜欢颜荇,就该给她一些时间。”   说完这句,春白便起身告退了。   她没有说的是,她见到颜荇的那一日,她已经准备好了一根绳子,那绳子也早就被她挂在了山下那一刻百年老树的枝桠上。   是颜荇的出现,让她歇下了这个轻生的念头,也是她,告诉她,蝼蚁尚且偷生,人,就应该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世上明明还有那么多好吃的美食,好看的风光…   如颜荇那般的境遇都没让这个小姑娘去寻死,她忽然就发现,她的那些事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被一个男人抛弃了而已,竟然也值得她去寻死。   所以,她也希望,颜荇她能够被人爱着。   …   春白将门关上后,屋内又短暂陷入了沉寂。   借着日光,裴湛伸手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地方。   他原以为,之前颜颜口中那样不幸的境遇都是假的,都是拿来博取他同情的手段,可事实却是,她真实所遭遇的一切,与之对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竞根本就不爱颜颜,他口中的深情,不过就是他自己的自欺欺人。   原来,是他一叶障目了…   幸好还不算晚,幸好他们还有时间。   叶仅的意思没错,他想要和颜颜彻底平安和自由,只有往西北走,只有去联同陇阳王的旧势力。   看着外头明媚的阳光,裴湛忽然就想晒太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5 23:10:06~2022-07-16 22: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咵喳~”   颜荇举起手中的斧头落下,便将木桩上的柴火劈成了两半。   弯腰拾起换了另一块木柴时,就瞥见裴湛从他房间内打开了门。   他的身上换了一上了一身黑色的窄袖长袍,长身玉立之下,虽然面容上还有些憔悴,但是当带着金色的光影落于他分明的下颌时,倒是有让颜荇想起她初见他时的情景。   不同的是,如今身上的长袍面料已经不再是去年名贵的云锦。   真是的,谁说男人之间就没有女人之间那种勾心斗角的,   也只是略微地失神,眨眼的功夫间,颜荇随即又举起斧子,劈断了桩上的立着的木头块。   裴湛才一开门,就看见颜颜她正身形稳健地举起那一把板斧,随即利索地将面前的木块从中间劈开。   虽然已经知道他的颜颜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那般弱柳扶风,可想起她脸上受下的伤时,还是急忙快步向前,趁她弯腰换木柴的功夫,抢过了她手上的斧子。   “…”   二人离得有些近,近到裴湛微微低头时就能看见她眼睛上还衔挂着的三两汗珠。   想伸手替她擦拭,又怕她觉着他唐突。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之前那样的关系了。   明明一个月前,他们就已经成亲了…   裴湛心下还酸涩落寞之时,却见颜颜她竟然因为他的靠近,后退了两步…   握着斧柄的手指渐渐泛白,喉间干涩,只吐出一句:   “抱歉,是不是我身上的药味太重了?”   后方山谷间传来山风呼啸的声音,到他们这里,一阵微风而过。   裴湛带着干哑的声音传入耳,颜荇这才抬起头看向了他。   “不是的,王爷。”   她就是不太习惯有人靠她这么近而已,没有以往那种非要控制自己行为的想法,她就后退了,说实话,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这样的回答,打碎了裴湛内心的那一丝希冀,但他还是竭力掩下眼中的落寞。   他说过他要给她时间的。   “郑域郑昀呢?”   虽然知道劈柴这样的事对她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还是不太想她干这些活,更何况她还受着伤。   颜荇还抬头看着裴湛,眨了眨眼轻微缓过神来,开口回答道:   “他们去镇上采买了。”   想他们在这里又不能自己种上大米…   而为掩行踪,这里只有他们五人,郑家兄弟去镇上了,总不好让春白来劈柴的,毕竟她都怀疑春白能不能好好举起这斧头。   “那我来吧。”   看着裴湛右手包着纱布的手,颜荇不免用了一种疑惑的眼神看他。   “别这么看着我。”   话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他能与颜颜这么平和地处在一起。   虽然他期盼更近一些的关系,但也知道事情总的一步步来。   侧头向她露出一笑:“我以前在边关的时候,也不是没受过伤,左手伤了就用右手,右手不方便了,就用左手。”   “所以,两只手,我都能用。”   说着,便用左手举起斧头,想劈了眼前的木柴。   可裴湛好像忘了,他的肩胛骨伤得是一点也不轻,才将将把斧头举过肩侧时,便感受到了来自身体的反抗,咬牙间,不得不松开了手上的斧子。   颜荇不太想在这个时候笑出来,可一下子没忍住。   可掬的笑声萦绕,少女眉间舒展,唇角上扬间,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风景。   他很久没见到她笑了,一时来了片刻的失神。   “还是我来吧。”   虽然挺丢脸的,但还是只能乖乖再把斧头递了回去。   这一刻,裴湛想,如果不是因为还有裴竞对他们的威胁,就这样能和颜颜一直生活在这里多好。   …   夕阳顺着山头下落,洒下一片落日余晖。   日子就这样在不紧不慢中又过了半月。   这日,颜荇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   原本还算平和的心情,在摊开信纸后,只觉着浑身冰凉了起来。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颤抖的手指间,颜荇只能急忙收起手中的信件,将它揣进了自己怀里。   起身,走到门口,在双手扶上门栓时,抿了抿唇,在嘴角咬出一丝血色来。   沉下一口气后,才打开了门。   裴湛刚才在屋里刚换完药,动了动胳膊,虽然还没好全,但也已经好了大半。   算算时间,也是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向着西北出发了。   只是这几日他没敢问出口,不知道颜颜会和他一起去西北。   一方面他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西北太过危险,怕那刀剑无眼。   怀着这样有些模棱的心情,裴湛敲响了颜颜的房门。   于是,颜荇开门看到的,便是端着一盘桃花酥站在她面前的裴湛。   “晚膳的时候,你没来,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裴湛话音刚落,西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暗了下来。   颜荇便侧开点身子让裴湛进了屋。   关上门后,又调整了一下气息,才又转身在烛台上加了一盏蜡烛。   顿时,屋内就明亮了起来。   裴湛将那一盘桃花酥放在桌上,便静静地等着颜颜过来后。   “尝尝看,好不好吃?”   “这是我…我特意让郑昀去镇上买的。”   待人坐下后,将盘子往她身边推了推,有些紧张地等着她拿起筷子。   不知为何,怕她不喜欢,不敢讲实话说出来。   颜荇其实不太有胃口,但架不住裴湛那看着她的期盼眼眸,还是动口咬上了一块。   果然还是有些甜。   看着像是在等她回应的裴湛,颜荇嚼了两下吞下后,抵了抵牙关,才开口对裴湛说道:   “王爷,其实我不喜欢吃甜的…”   原先,她是学着郑沅的习惯才骗裴湛说她喜欢甜的而已,如今,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又或者说,她不想让他再花心思在她身上了。   颜荇能感受到她说完这句后,裴湛眼里失落的神情,可…   她其实能感受到这几日以来,裴湛对她的示好,可如果之前的一切都建立在假象之上,那么如今便不能再错下去了。   裴湛在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确实泛上了难言的苦涩。   他不知道…   原来他半点都不了解她的,他口中说着爱她,可,他之前是有多不上心,连她并不喜欢甜的都不知道。   现在想想,是不是当初那一串串的糖葫芦,才让她觉着他从来没有真的在意她。   那原本置在桌下的手抬起,慌乱之下,便将那装着桃花酥的盘子从她面前移开。   “那我给你去换个不甜的。”   说着端起盘子,便要起身。   颜荇没想到裴湛是这个反应,也是在裴湛转身的一刻,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觉着,还是应该把话说的再清楚一些。   “王爷,说来我和杨夫人也就眉眼间有了一点相似,这些,还都是我描眉画眼出来的,除开这些,无论是脾气性格还是喜欢的东西都与杨夫人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不应该在沉浸在以往的回忆里了。   只是,在她说完这些后,裴湛还是背对着她没有转过来。   半晌沉寂后,才像是自我安慰地呢喃说道:   “不过就是不爱吃甜的而已,这有什么?”   可终是害怕了,裴湛转身便握住了颜荇的肩头,哑声间带着克制的颤抖:   “别就这样抛弃我们之间的一切,好吗?”   即便是谎言又如何,是□□是蜜糖,他都认了。   他只知道,他爱的,从来都是她骨子里的不屈和坚强,是那些潜移默化间,她带给他的一切。   阿颜是这样,颜荇也是一样。   都是他的颜颜。   她就是那个会为了无辜女子独闯山匪营寨,对生命充满期待的颜颜。   怕说这些苍白不够,   裴湛将手抚上她的下颌,想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可又怕让她感到冒犯,只能尽量轻柔慢缓。   看着她那只属于她的杏眼眸子,沉声解释道:   “是我以前混蛋,是我当时分不清之前对阿…对杨夫人的感情,可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那完全是不一样的,我对杨夫人,只不过是少年时,对家人的念想的寄托,可对你…”   “颜颜,我爱你,你别否定我,好吗?”   略带凉意的指尖犹在她的腮边,颜荇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轻颤。   可…她无意与他争辩什么爱或不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二人本就不应该这么纠缠下去。   掩下眼眸间,慢慢开口道:   “那么那夜中秋之时,桂树之下,王爷想的又是谁?”   她的话音刚落,明显感受到了裴湛指尖陡然上升的凉意。   也明显感受到了他墨色眼眸中的仓促。   “不是这样的,颜颜,不是的…”   时间过得太久,久到他忘记了他们之前不愉快的开始,再加上他当时喝了酒…   现在一语惊醒,那些记忆才慢慢回来。   “因为我知道那是你,不是她,所以…”   即便是他当时有了些醉意,可他也是清醒的,知道那并不是。   但是…他也否认不了,那时他拿她当了慰藉。   可有些话到了最后,终究还是苍白了。   …   裴湛走后,颜荇抚了抚额,只觉着有些晕晕乎乎的。   “也不知道是谁,把厨房弄得那么乱。”   春白带着牢骚地走了进来。   “这是?”   指着她留下的半块桃花酥问她。   颜荇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半点,又在片刻愣神后,拿起那半块桃花酥送进了嘴里。   望着门外正升到半空的月亮,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五月中旬了。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终归与她无缘。   “没什么,我饿了,便去找了一块糕点而已。”   想来,她该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6 23:01:01~2022-07-17 23:3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舍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依我看呀,宁王还是不错的。”   春白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她自己倒了一杯茶后,拖着把凳子在颜荇身旁坐下。   将手肘搁在桌上后,以拳抵着下颚,很是认真地看着颜荇。   颜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向着一边微微挪开一些后,闪躲着春白的目光,指尖微微磨搓时,眉间轻轻一蹙。   不知道她想说什呢,亦或是不太想接春白的话。   只是眼神闪避时,眼神勾上桌上的那一零星桃花酥碎屑。   之前,其实也就半个多月前,她曾以为她和裴湛最好的结局,便是她在他伤好之后离开,从此一别两宽,恩怨尽消。   却没想到裴湛他会…如此…执拗。   好奇之下,她看向春白,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姑姑,爱上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她之前到现在都不理解春白当年寻死觅活到底是为了什么?说白了,春白当年就是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   颜荇一直觉着,不说爱了,便是喜欢都没有哪一种是可以长久的。   就像她虽然一直喜欢米糕,但也不会每天都想吃它们,要是时不时就有它们,她对其的喜欢便很快就会淡下去,只有当它只是偶尔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喜欢才会长久一些。   人,也差不多吧,像小的时候,她喜欢跟着隔壁的邻居大哥哥,可是后来,时间久了,慢慢的,她就没什么兴趣再去找人家了,到了后来大旱,各自四散奔逃之后,她很快连当初那种喜欢都记不得了。   所以,她觉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人心那么难测,也说不好是日日相见容易使人厌烦,还是长久不见可以使人淡忘。   说起这个,还有一个叶仅…   她或许可以和裴湛一笔勾销,但她确实还欠着叶瑾一个恩情。   她也还没有想好怎么还。   还在思量之际,就被春白拿茶杯敲了脑袋。   “这是思春了?”   先不说被敲了一下是什么感觉,颜荇只是眉眼间带着困惑和不解地看向春白,随即问道:   “可是,思春和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就拿男人来说,那么多男人上青楼楚馆,难不成是因为真的爱上哪个女子了吗?   就像她有时候想要个男人,但是不代表说她就爱那个男人一样的道理吧。   见人问的真诚,差点没噎住春白,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睁得圆了一些。   随即意识到说这句话的人是颜荇,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   摇了摇头,突然就觉着宁王有那么一些可怜了。   但其实想想也是,女人嘛,何必太把男人当回事。   突然就觉着当初那个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的自己在颜荇眼里一定很傻。   “你呀。”   春白最后只得摇了摇头感慨道。   “那等到你思春只会思一个人的时候,那大概就是你的爱了吧。”   春日里五月中旬的风吹散了遮挡在圆月前的云翳,在庭院里那颗胡桃树上洒下一片皎明。   颜荇想了想,还是觉得同春白说上一声:   “姑姑,大概过两天,我要离开一趟,在你们动身之前不一定能回来,届时你不用等我,和宁王他们一起前往西北即可。”   离开?   春白听罢,举着茶杯的手一僵,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一同往常,她也知道,问了,颜荇也什么都不会说。   “知道了,你,记得小心一点。”   也要记得,总是有人会等你回来的。   “好。”   颜荇浅笑着轻轻应了一声。   就像之前每次她离开之时一样。   虽从不定归期,但…这次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有些恩怨总该是要了结的。   …   一天后的午时,颜荇见春白又开始煎上了药,一问,才知道,裴湛病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如今这中天气,竟然也能受了寒。”   春白一边给火炉上的瓦罐扇着火,一边又接着说道:   “说来,可能是真的伤得太重了,这身子骨不如以前了,要不然怎么就说病就病了呢。”   听着春白的念叨,颜荇不自觉转向了裴湛的房间。   看人在了意,春白继续说着:   “其实吧,也病得不重,除了说两句胡话,也就没什么了,之前不也烧过嘛,等过一天发出来就好了。”   颜荇察觉到春白话里有些故意,这让她想起之前她在裴湛面前耍的那些生病的手段。   可说到底,也有不是完全不在意的,想她当初用这招,就是因为知道这种招数最抓人心。   特别是当你心中还有那么点愧疚的时候。   “行了,一会记得帮我把药送过去。”   “为什么要我去送。”   脱口而出下,就明显见春白不太高兴了。   “你没见我这煎着两碗药吗?姑奶奶,我得看着火候呀。”   想她真是欠他们的,十足十成了一个伺候的老妈子,一个比一个麻烦。   见春白真的开始生气了,颜荇也不在这个当头惹她不快,只能听话地把药送去给裴湛。   按理敲了门,得了应后,推门而入。   她明显看到当裴湛见进屋的是她时,他眼眸里闪过的那一抹光彩。   这让她有些…不太好受。   像是心头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的,塞不下去,也拿不出来。   但,手里的药烫手,也只能继续走过去。   裴湛也没料到原来这招真的还是有用的,紧张地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将视线牢牢地粘住她,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他就便弄丢了她。   “王爷,喝药吧。”   就像之前裴湛能看透她那些手段一样,她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一些小心思。   明明裴湛之前是最讨厌这些的,如今倒是自己用上了。   春白说的也没错,她果然还是心太软了。   见他接过药碗后,颜荇便准备离开。   只是转身之际,被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拉住了手腕。   多么似曾相识。   就像她曾经那样。   苍劲的手拉过她,腕上还能感受到裴湛那微凉的指尖。   颜荇转身之时,对上了裴湛眸间的炽热祈盼。   “那日,我梦见你了。”   裴湛说的,便是她救了他回来的那一晚。   “可是醒来时才发现你不在。”   “颜颜,我不求你立马就爱上我,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想她能来看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心里是还记挂着他的。   颜荇知道,裴湛说的是那天晚上,顺力坐下之时,才又反应过来,原来裴湛以为那一天是梦。   这么说,他那“梦里”以为的人是她?   见她坐在了他身旁,裴湛动了动身,慢慢靠近了她一些。   他真的很想她。   想他们之前那样的亲密。   好像一时没注意,他就靠得离她近了许多,他都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带有的那一抹独特的清香。   蓦然回忆起这张芬香会在他们酣畅淋漓之时更加浓郁。   见她没有立马推开他,得寸进尺间,他便进一步吻向了她的耳垂。   沉醉间,抬手已经褪下了她肩侧的衣领,而后又慢慢向下,至女子的肩头。   他本以为,颜颜会立马推开他,若是这样,他便会停下,可没有,这无疑给了他最好的一种驱使。   将手缓缓伸向了她的腰际…   颜荇其实也不太想这样,就是…   就是好像习惯了,她好像习惯和裴湛做这些亲密的事情了。   所以,当裴湛的唇瓣复上她的耳垂时,就好像有些热情出现在她小腹间。   好吧,她承认,她是喜欢和裴湛做这些事情的。   是以,等她彻底反应过来时,只听得裴湛已经压过她,交颈覆在她耳边说:   “颜颜,颜颜,你喜欢的是不是?”   哪怕不是爱他这个人,只要她还喜欢他这些,他便还有机会的。   他一点也不介意,用他的色来栓住颜颜。   颜荇被亲的有些昏沉了,等她微张着唇时,裴湛的唇舌已经倾覆而来。   青天白日,午时的风吹过窗框,吹过庭院,顺着游走。   一切顺其自然,正如屋内,抵榻缠绵,炽热蜜意。   不多时,榻下已经多了堆叠的衣物。   只苦了端着药刚来到门外的春白。   听着这些,难免红了脸。   没想到,这病装的倒是合了宁王的意。   屋内,氛围渐浓。   算来,也有近两个月,他们不曾如此亲近了,裴湛一下子得了味儿,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有没有撕裂。   后,直到日薄西山之时,屋内才归于平静,裴湛继续搂着她,有些近乎贪婪地攫取她身上的气息,嘴角还带着些餍足地勾笑。   颜荇刚才被弄得失了劲,缓缓喘着些气,想起方才裴湛俯身那般,连她都有一些不知所措,毕竟之前,他们二人再怎么玩笑下,裴湛都没有同她那样过。   像是在讨她开心。   不过想他哪里是病了的样子。   算了,如今这样,也是她自找的。   “颜颜,颜颜。”   裴湛想说的话太多,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不过说来,原本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这个名字是别人取得以后,他就一直想换个称呼。   “颜颜,你有小字没有?”   颜荇愣了愣,懒得去探究裴湛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   “没有。”   小时候总是贱名好养活,想来有也是什么大丫,二丫,小丫,什么的,要不就是招娣,求娣,问娣什么时候来的。   没意思。   裴湛说不失落也不是真的,但也不能唐突说想唤她其他旁的。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哪里好再继续添堵的。   便也不再多问,继续窝在她的颈肩,抱着颜颜躺着。   只是颜荇望着窗外暗下的天色失了焦。   差不多也到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食指和中指之间指关节有些不舒服,所以码字比较慢,发地也比较晚,大家原谅一下我。   我本来好像还打算说什么的…   但我忘记了,想起来再补吧…   感谢在2022-07-17 23:35:04~2022-07-18 23:2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430096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如烟如雾夜色中,   酣然入梦中的颜荇好似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阵蝉鸣的声音。   悄然清醒间,才发现方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也是,这才五月份,又是哪里来的夏蝉。   屋内没有烛火,只有略微从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月色在窗盏上跳动。   颜荇盯着窗边看,那半透窗纸上,借由月光映出了屋外婆娑地树叶,其中有两片,一会相互依偎,一会彼此分离。   屋内榻间,亦有两人相偎。   裴湛从她背后搂着她,颜荇清醒间觉着这样的相拥有一些亲密,便挪了挪身打算稍微避开了一些,只是才一微动,拥在她腰间的臂弯就用了用力,随即她又被整个人被圈在了裴湛怀里。   接着,一只手顺着她的肩膀搂近她,让她靠近他微微起伏的胸前,而后,发顶处又传来了他气息平稳的呼吸声。   温热交缠。   又这样过了大概一刻钟,默默沉下一口气,颜荇试探着伸过手,慢慢将搭在她腰侧的小臂挪开。   只是她伸手过去时,又被她腰间温热的手攥住了掌心。   惊觉时,颜荇扭头看了看与她近在咫尺裴湛还静闭着的双眸。   安下心,幸好,没弄醒了他。   她方才说口渴,让裴湛给她倒了杯水时,趁机便给他用了一点点安眠的药,想来,应该能让他睡到天明。   起榻后,弯腰拾起一件件白日里掉落在榻侧的衣服,轻轻穿上。   又在收拾结束时,转身在榻前蹲下身来,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裴湛。   只是暗色深深,眼前人也并不真切,让她有了一种错觉,觉着这只是一场梦。   可偏偏身上欢情过的感觉提醒她,这并不是梦,而是她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想她十年前随着裴竞入京的时候,也没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裴竞或许能做一个皇帝,这点先帝没有看错,只不过,裴竞多疑敏感,也使得他终将做不了他自己心目中的仁君。   这个位置换成裴湛来坐,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一阵静谧风声过后,颜荇便起身离开。   出门时,抬首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后半夜,想来是她睡过了…   轻轻叹息后,也不多做停留,便径直向着后头马厩而去。   她所骑而来的黑马,像是感知到了她的脚步声,踏着马蹄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发出代表它高兴的“嘶嘶”马叫声。   颜荇不知怎么,便轻笑了一声,想他们这几个人,这几天或多或少都清瘦了不少,倒是这些马一个个都肥美了许多。   牵过缰绳,一手抚上了马背。   “芝麻呀,也不知道你长胖了之后还能不能跑得动了。”   “我也不想你回京城,但,也就你跟我的时间最长了。”   “就是不知道你怨不怨我,想我当初也是没有办法。”   悄然间,颜荇又叹了口气,原本是芝麻的母亲跟着她,但是那年秋猎…它的母亲便没了。   而后就只剩下芝麻了。   想想也是可怜,一家子都得在皇城司里卖命。   这么想着,又给芝麻顺了顺毛。   而后眼看,东边鱼肚渐白,颜荇便解开栓在木桩上的马绳,牵马而出。   只是才将走两步,便看见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的裴湛。   天之将明,一人影萧萧下,颜荇仍然可以看出裴湛轻微发颤的身形以及他眼里竭力克制的愠怒。   原来他醒了呀。   裴湛看着眼前不远处,牵马欲行的女子,晨曦的微光落在她如初的脸上,却只觉着刺痛他的眼。   颜颜怕是也没想到,他在她起身之后,便也醒了。   他这一觉是睡得深沉,但是这些还不至于让他多年来练就的警觉失灵。   他想问出口,却又不敢,怕他们好不容易才近了些许的关系瓦解。   只是他却从未想过,原来她真的打算离他而去。   原来他昨天做的,是半点没有挽留到她。   情急之下,裴湛快步上前,便用双手握过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认定了,我会为了杨夫人放弃你。”   这让他想起来晋城之事,他当时不就只是草率的将她安置,便去找了杨夫人。   若不是颜颜有这个能力自保,他早就失去了她。   想到这里,裴湛只觉着浑身的气力都要被掠夺干净一般。   只有扶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怕她真的这么想…   裴湛啊裴湛,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你若能早早分清自己的感情,也不会伤了颜颜心的同时,还连累了旁人。   这话使颜荇惊觉,不顾裴湛苍白乞怜看着她的眼神。   原来他知道了。   “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湛被这一句话问得失了言语,气势一下子坠了下来。   “不久,刚才而已。”   在她离开不久之后。   郑家两兄弟是他的手下,他问了,他们自然也就说了。   他知道颜颜交代他们不要告诉他,所以,说出来的时候难免心虚了一些。   颜荇倒也没继续纠结他怎么知道的,只睁着眼看向裴湛,随后问道。   “那王爷知道了,又会怎么做?”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无非是和她做一样的选择。   果然,下一刻,裴湛伸手拥过她,在她耳边说道:   “裴竞这么做无非是要我回去而已…”   颜荇握着缰绳的手垂下,她知道,裴湛也知道,他方才的话究竟有几成可信。   裴竞要的人其实是她。   无奈在他颈间叹下一口气。   “王爷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想他能说出那句话,就证明,他知道裴竞的条件,是他拿她去换郑沅。   “王爷,你我心里都知道,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只有一条路,你有你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   如今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不会的,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颜颜,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能想到的。”   正是因为他知道裴竞要的人是她,才更不能让颜颜去冒险。   颜荇望着日渐升起的太阳,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挣开裴湛的怀抱后,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拉出浅笑着说道:   “王爷,我能等,杨夫人不行。”   算算时间,郑沅应该已经到了要分娩的时候。   “陛下的脾性我了解,他可没有什么耐心,没了杨夫人做威胁,也还会有姜嬷嬷,有杏儿,有京城的两千镇北军。”   看着裴湛以后倔强握着她的手摇头,颜荇抿了抿唇后,继续道:   “我去了,我不会死,但我不去,杨夫人一定活不成,不仅仅是杨夫人,还有整个杨家,郑家…”   她知道,这些裴湛会理解的。   “王爷,你知道你如今要做的是什么?”   这一次,她看到了裴湛眼里的动摇。   其实他们一直以来都知道的。   紧接着,第一次,颜荇踮脚吻向了裴湛的嘴角。   “裴子行,山高水长,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不等裴湛反应,挣开他的手,转身,跃身上马,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只留下裴湛一人孑留的身影。   他怎么会不知道,可他怎么舍得放手的。   听着越来越远直至消失的马蹄声,不知是不是旧伤犯了,裴眨湛喉间干涩,捂身咳嗽间,竟然跪倒在地,而后生生捂着嘴咳出一口血来。   如斯般的动静引来了院里的其他三个人。   郑家兄弟见自家王爷如此,连忙跑过来搀扶。   连春白见此,都不禁摇开了头。   望着马蹄消失的方向,只觉着命运弄人呀,昨日还在你侬我侬,今日便要天各一方。   裴湛抬手,阻止了郑家两兄弟搀扶的动作。   他知道他现在不能继续病下去了。   只身起来后,望着西北方向。   “收拾收拾,一会便动身了。”   “去哪里?”   郑域见王爷一动不动地看着西北方向,不解地问。   “西北边境,去找裴氿。”   裴竞既然觉着他对他的皇位有威胁,那他不如他的意,岂不是要让他失望。   …   正午时分,   一身黑衣,一匹黑马踱步间,便已经来到了汴京城墙底下。   守城的侍卫正犯着困意,见人还骑着马,打了个哈欠,就很是不满的将人拦了下来:“什么人?不知道京城重地,不可策马而行吗!”   在守城将士说话间,颜荇抬起头来。   方才那人只顿了一下,在看清来人的相貌后,一身警觉状,便是什么困意都没了。   “来…来人…”   语无伦次地叫来了他的上级。   只觉着他这次发了,找到了皇城司要的人。   马上的颜荇并没有什么表情,漠然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一切,只觉着好笑。   被扣押下来没多久,便来了皇城司的人。   说来也都是熟面孔了,正是上次带她去见裴竞的两个人。   见着她,也不同她说话,便将她带去了翊王府。   真是难为周有崖在门口等她了,说来她以前还真没有过这种待遇。   无视周有崖面上的嘲讽之意,只跟着他进了王府正堂。   入眼的便是,裴竞扶额坐在上首,听到来人动静时,才慢慢睁开了看着她。   想起当年,裴竞处理“叛徒”时,也是如此这般冷涔涔的眼神。   跨步进去,第一次,颜荇没有朝着裴竞行礼,而是站着,回望他过去。   裴竞也没有“计较”,说来,他喜欢看她的这种眼神,这让他想起了他们的初见。   他有多久没见到这种眼神了,果然,只有她的才是他梦中最痴迷的样子。   抬手,勾了勾手指。   来人押着郑沅出来的时候。   一杯酒也递到了颜荇的面前。   “喝了它,朕就放她离开。”   颜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抬眸看了两眼还挺着肚子郑沅。   见人还算全乎,也松下了一口气。   “先放人离开。”   听她这句话,裴竞忍不住冷笑一声。   “阿荇,你没有资格跟朕讲条件。”   可裴竞正自信得意之时,却见阿荇从手腕间伸出一根锋利的刀刃,直抵住了她的右侧脸颊。   颜荇想她是怕死,可她不怕毁了自己的脸。   可裴竞怕,裴竞不就是看上她的脸了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8 23:21:13~2022-07-19 23:1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舍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许愿,给孩子几个收藏吧,一天只多了2个收藏和2.3。 第71章   郑沅其实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之前她因为养胎,一直都没有出去走动,便连宁王成亲,她都没有过去。   可,才过一天,三月二十六日那天,宁王通敌谋逆的事情便闹得满城风雨,在府里人想瞒也瞒不住的情况下,她不免惊了一次胎。   幸好,那时阿域和阿昀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这一切,他们对此是有计划地,让她不要担心,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才又不到半月,阿域和阿昀竟然安排他们一家离开京城。   她知道,在这个关节做如此安排,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她自问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希望她不要给他们拖后腿。   她无官无职在身,这么离开自是容易,所以起初当夫君和她表示他没有办法和她一起走时,她也理解。   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夫君在她出发的前一夜突然表示他会跟着她一起离开。   她问说如此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被他以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应付了过去。   她当时便也没多想,只觉着一家人能在一起便够了。   直到前几天,他们所住的地方被一群人马团团围住…   她看到为首的人竟然同她夫君表示感谢,那时,她才后知后觉。   怪不得她夫君突然就答应和她一起离开京城,怪不得他这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模样。   原来,竟是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受到的惊吓太多,那个时候,她一心只有不能让孩子再受到惊吓这一个念头。   索性,她挺到了现在。   可如今,当那一把利刃闪过她的眼时,当她看到那尖刃已经在阿颜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时,她还是不免感到了心悸。   她明白陛下捉她而来或是为了引宁王上钩,可天她不明白宁王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为了救她,如此伤害自己。   种种冲击之下,她…   只觉着她好像再也挺不住了。   颜荇正与裴竞对峙之时,便听到了郑沅痛苦呜咽的声音,一看,只见郑沅竟然已经破了羊水。   真是,祸不单行。   “阿荇,你乖一些,朕便给杨夫人请太医,不然的话,朕是无所谓一尸两命的。”   “阿荇,不要试探朕的耐心,你知道的,你便是毁了自己的脸,朕也不会让你走的。”   裴竞说什么,颜荇其实没太听进去。   她不敢松懈,只是执兵刃的手指不免变得冰冷发麻。   心中,许多谋划略过,只是也都随即被她否决了过去。   她没有经历过生产,但也知道人的生产与动物不同,是半只脚都会踏入鬼门关的事情,这种情况,让郑沅再舟车劳顿,必然不是好的选择。   如此情形掣肘之下,好像真的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继而眉眼冷淡地转而看向裴竞,自嘲般轻笑一声后,将匕首掷于地面。   等那锋利的刀锋因为碰撞折断与地面时,颜荇才拿起一旁被人端在盘里的酒杯。   一饮而下。   辛辣的酒味淌过她的喉间,第一次觉着,酒竟然也会这么难喝。   杯酒入喉才不过几个数的时间,只觉着视线慢慢地模糊起来,头昏沉下,四肢也变得瘫软乏力,最后只记得的是,在她将要倒下时,被裴竞搂过肩,扯入了他怀中。   耳边余下的是郑沅痛苦之下的呻.吟声。   她好像又搞砸了…   沉重的无力感再一次袭来,却也只能不甘地昏了过去。   …   幼时,是她一个人背着篓筐,跟在父亲母亲弟弟的身后。   是她因为被忽视,追在邻居家哥哥哭泣的画面。   随后,是满目与她一眼,衣衫褴褛的被关在笼子里的场景,屋内很黑,却有一个比她年长的姐姐一直抱着她。   很温暖。   后来,是那一场瓢泼而下的大雨,冲淡了地上乌腥的血迹,慢慢地一个人自此消失了。   最后,她挣扎于荆棘的草丛,野狼又在她身后不停地追逐,无奈之下,她只能跳下无尽的悬崖。   “呼哧呼哧~”   在那跳下一瞬,颜荇被惊醒起身。   一身冷汗…   平缓了许久,粗重的喘息声才渐渐平稳下来。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了,举起手想擦一下额间汗水之时,发现胳膊连同着手腕,都已经麻得无力。   来不及多想,挣扎起头,抬眸四望。   在还迷胧着的眼眸中,借着远远的一处烛火,和屋内燃着的紫檀香,判断这里是裴竞的寝殿。   头疼…   低头扶额沉思片刻,正打算起身下榻之际,在脚踝处感受到了圈在她脚腕的冰冷凉意。   裴竞简直疯了,竟然拿铁链栓住了她…   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她。   手掌无力握拳,喉间涌起一阵恶心之感,恨意在她心头叫嚣,充斥着她每一处。   但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无可奈何,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昏昏沉沉之感再次袭来。   她想用力支撑住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可…才发现她的四肢不仅仅是麻了,而是整个身子都酸软无力。   一想,是殿中所燃的紫檀香中,混着软筋散。   哼,真是太看得起她了,难不成她还能凭自己一个人逃出这重重深宫不成。   只不容她多想,就有昏睡了过去。   期间,颜荇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三两人踱步的声音。   觉着烦。   却在一个侧身的功夫,被搂入了一个怀中。   萦绕在她身边的,是淡淡地一股紫檀香,让她不由惊醒了过来。   只是她如今全身没有什么气力,也只能愣由裴竞这么抱着。   真不爽。   可悲的是,她现在已经无力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竞正沉迷于二人难得的“温情”。   并没有察觉到怀里女子已经醒了,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他忘不了她倒在他怀里时,看他的那种冷漠眼神,他可以接受她恨他,却没办法接受她拿那种不在乎淡漠的眼神看着他。   可他知道,他看见阿荇为了郑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愤怒于,阿荇竟然可以为了裴湛,心甘情愿的回来。   会为了裴湛的心上人,不惜伤害她自己来威胁他。   但是既然人已经回到他身边了,那他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他们之间有整整十年,他救了她,他给了她新的名字和生活。   他不信,他对阿荇来说毫无意义。   也不信,才一年,裴湛便能取代他在阿荇心目中的位置。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   后来,他想,阿荇既然喜欢那样的,那他也可以,敛去他平日对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就和那日的裴湛一样,学着扮起可怜。   这样,阿荇也会心疼他的。   伪装而已,他能在世人面前伪装,那他也能在阿荇面前伪装。   紧紧怀抱着她的腰间,裴竞放缓自己的声音,尽力用着和煦的声音说道:   “阿荇,朕不会骗你,郑沅她已经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   颜荇倒不觉着裴竞会骗她,但也不想说什么,她太累了,不想再搭理他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却听他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   “阿荇,裴湛能用你来换郑沅…只能说明他不值得你惦记着他。”   好烦呀,颜荇真的觉着好烦…   “阿荇,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吗?”   说着,裴竞竟然亲了她的发顶,将话音落在了她的发丝之间。   颜荇却只觉着讽刺,哪有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的道理,除去了裴湛,还要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裴竞真是在想个锤子。   如此拴着她,拿药控制她,便是他对她的“喜欢”。   不理解。   睁眼间,已是垂下帷幕的床榻,只有浅浅的一层日光顺着丝丝缝隙透了进来。   证明已经是白日里了。   “你醒了,阿荇。”   见她醒来,裴竞将他原本置于她腰间的手慢慢沿着她的身线,抚上她的额间,顺过她额前发丝后,拿额头抵着她的额间。   没毛病吧…   态度也变得太多了。   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顺着眉间下移,眼角,鼻尖,又到唇瓣。   颜荇想躲,却被按着脑袋,不让她避开。   正闭着眼,逃避这一切时。   只听裴竞附在她耳边。   “阿荇…”   牵过她的手便往下移,让她去接触…   颜荇只觉着指尖的血液逆行,独留一片冰凉颤动。   她知道裴竞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她看到了裴竞眼中浓烈的欲想。   可她不想,不想被逼着做这些事情。   裴竞感受到了颜荇手掌的僵硬和冰冷。   竭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只告诉自己,阿荇不喜欢他原来的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她愿意和裴湛做这些,却不愿意和他一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看见她衣衫下的红痕时,是怎么全力控制住他想要杀人的冲动。   最后只是选择给她锁上一根链条。   之前,是他让她去裴湛,她与裴湛的一切,他都忍了。   可如今她身上的这些又算什么?   是她自己自愿的,是她作为颜荇自愿的。   只要想到这里,裴竞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蛮横地控制着她的手,向着她而去。   “阿荇,你自己选一种。”   语气间,又是他平日里对她的盛气凌人。   颜荇才侧着的头望向裴竞的眼眸深处。   果然,怎么装,裴竞还是原来的裴竞。   只嗤笑一声,便动手去解他的腰带。   说到底,男人心里想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可悲。   真以为,她和他们有些什么,她对他们的感情就会不一样了不成。   可笑。   见她主动,裴竞笑着吻过她的眼角红痣。   “我可以做这些,但我不会因此喜欢你,我绝不会喜欢一个勉强我做这些事的人。”   一字一句,透过裴竞的眼里,压过他的心头。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会骂我吧……   有意见都可以提,我很好说话的。   想了很久…本来是有什么的,但是我觉得这时候发生什么,就有点更虐女主了,所以临时改了,呜呜呜。   我不喜欢虐女主的,但我不喜欢的是女主为了个男人伤心的那种虐…   但我喜欢受压迫后的反抗,我会觉着这种爽,比单纯的爽更爽一点【对不起】我的xp   快正文完结了…   感谢在2022-07-19 23:17:44~2022-07-20 23:3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度陈沧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男二的心理)   他是长子,   庶长子…   庶,屋下众也,   亦平民也。   裴竞一直都知道,他这个身份自他出生在偏殿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了。   即便他的母后在孝恭献皇后薨世之后执掌凤印,也改变不了他出身为庶的身份。   其实,若父皇的孩子都是庶子也就罢了,起码,在其中,他仍旧是身份最高的那一个。   可偏偏,裴湛出生了。   在他母后为后的第三年,诞下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中宫嫡子。   那年,他六岁,但仍然记得父皇母后怀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裴湛那般开心的笑容。   在他记忆中,父皇和母后从未对他这么笑过。   那么和煦,那么温暖。   不仅是父皇母后,好似整个宫中都在庆贺一位嫡子的诞生,没有人记得,他这个庶子与他们口中的嫡子是一母同胞而出的兄弟。   为了争,他只能更加刻苦地用功读书,为的只是在裴湛长成之前,让父皇可以看到的天赋和才能。   裴竞始终记得,那一日,同样是一个春光灿烂的午后,他拿着默写的策论,兴冲冲地跑去找母后。   却因为一声婴孩的啼哭,被母后所训斥。   眼望婴孩的眼里, 第一次出现了恨意。   即便后来,父皇对着百官表示,他亦是嫡子,但是,他知道,父皇对他和裴湛究竟是不一样的。   裴湛可以缠着日理万机的父皇陪他练剑练枪。   他不行,他怕他行差踏错间,就惹了父皇不高兴,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父皇对他失望。   他羡慕,也嫉妒裴湛。   裴湛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他想要从军,想要保家卫国。   他不可以,他只能走一条稳妥的道路,不断地学习为君之道。   史书上盛赞仁君,他便学着那幅样子,哪怕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性。   多年来,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终于是在裴湛长成之前,有了自己的支持和势力。   也是在他十六岁那一年,被委任去了太原赈灾。   那一年,他遇上了阿荇。   明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他却在她眼神中,看到了他自己的不甘和执着。   是以,他发了善心,收下了她。   只是回京后,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太多的人要防备,便也不会去注意到一个才十岁的黄毛丫头。   直到那日冬雪初落,她那孤身站在他房门前的背影,忍不住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个被忽视的自己。   心之悸动,在她转身的功夫,原来曾经那个瘦骨嶙峋的丫头已经长成了如此动人的模样。   自问私心下,他想将她收入房中,给她一个安稳。   可他不行,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真实的心意,他还需要拉拢长公主一派的势力,他还需要娶秦鸢华,他还需要以他的婚事为筹码,去争取他要的那个位置。   至于阿荇,他早晚有一天会给她一个名份,会护她安稳,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后来他如愿登基为帝,只是裴湛和他手上的镇北军始终于他是心腹大患,每每想起便如鲠在喉,不得安宁。   有一日,他翻出了父皇藏在寝殿中的信件,得知裴湛竟然在边关有一位心上人。   计上心头,便派人去了边关打探。   画像呈于他眼前时,既有找到突破口的惊喜,亦有挣扎犹疑。   只因那画像中的人,与阿荇的眉目间有几分相似。   只需稍稍勾眉描目一番,五分可以变成八分。   可是,那是阿荇呀,他不是没有过犹豫。   但他当时觉着周有崖说得对,成大事者,不该在儿女私情上犹豫。   况且,他知道,阿荇不会背叛他,阿荇永远会是他的阿荇。   阿荇也不可能爱上一个拿她当替身的男人。   所以,他还是做了决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哪个环节不对。   …   裴竞垂首看着身下的阿荇。   一遍遍回想和确认她方才说的话。   不会喜欢上强迫她的人?   所以裴湛是没有强迫她,还是她喜欢上了裴湛…   这怎么可能!   第一次,裴竞感觉手中所掌控的,终于失去了控制。   为什么,到头来,他所有的一切都要被裴湛抢走,为什么连阿荇都是。   他后悔了…   明明他比裴湛早十年与阿荇相识的。   明明阿荇之前是喜欢他的。   竭力克制自己心头想要质问的怒意,闭起眼,压下眼眸间泛起的戾气。   俯身尽量轻的拥住身下的颜荇。   半天不曾开口。   没关系,他们可以重新来过,他们有整整十年,他救过她,阿荇不会忘记的。   只要裴湛死了,就好了。   阿荇既然已经在他身边,那她就只能在他身边。   …   颜荇用脚挑了挑栓在她右脚踝上的锁链,一时生气,挑起后,又重重地甩下。   “嘶~”   只可怜了自己的脚,被链索打到了…   有点疼。   数数日子,已经六月分了,她也已经被困在这张床榻上整整半个月了。   出了更衣和沐浴,她其他时候都是在这床上度过的,偏偏她更衣沐浴时,也会有人在旁边看着她,甚至这个人就是裴竞。   裴竞想得真多,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自己跑出去的。   想着这些就烦,仰面躺下,望着头顶上绣着腾龙的床帘,只觉着…更是烦死她了。   更何况现在,除了裴竞,就没有能再和她说话的人。   如果裴竞也算是个人的话。   养条猫猫狗狗,哪怕是养只鸟,也得给它出去放风的时间吧。   哪里像她,已经半个月没见过屋外的太阳了。   一时,望着一旁的窗户失了神。   入夜,裴竞进殿时,就看见阿荇赤着脚在他的床榻上踱步。   果然是他的阿荇才敢做的事。   放轻脚步声从她身后绕了过去。   见女子还没反应,一把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顺势将头搁在她的肩头,搂住了她。   这是为数不多,不太惹阿荇厌恶他亲近的事情了。   因为长时间不走动,颜荇方才腿又麻了,链条不够长,完全不足以支撑她下床走动,她也只好委屈自己在这张床榻上走两圈。   适才,确实是没听见裴竞靠近她的脚步声,毕竟她来回走动间,链索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   挣扎间,还是被裴竞控制住了。   “有想朕吗?”   颜荇忍不住皱眉,他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觉着她会想他。   裴竞牢牢控制着她的手,又在她耳边笑意问道:   “阿荇这是有生气吗?”   “是因为朕今日去见了皇后吗?”   裴竞这自我感动的毛病,她觉着得改。   她有哪个时刻表现过在意他吗?   “朕这几日一直陪着你,说来今日是初一,也该给皇后几分面子,但朕现在不还是回来了。”   说完,又侧过她的头,在她腮边落下一吻。   颜荇顿觉有些恶心。   他还真当她是他的嫔妃不成。   “阿荇,别跟朕闹性子了。”   “一直不说话,难道不觉着难受吗?”   颜荇在心里冷哼一声。   挑了挑眉,她才不觉着难受,只能和裴竞一个人说话,到还不如不说话,这样还让她好过一些。   反正她说了,裴竞也根本不在乎她究竟说了什么。   只让她觉着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阿荇。”   可随即,裴竞带着凉意的指尖,抚上了她的小腹,引起她一阵紧张。   “阿荇,给朕生个孩子好不好?朕也想要孩子了。”   听到这里,颜荇用着仅剩的一些气力,试图去挣脱裴竞予她的束缚,但…   还是没用,又被他压了下来。   怎么?男人都觉着有个孩子就能用来栓住女人吗?究竟是谁给他们的想法?   烦躁之下,颜荇用着嘲讽的语气,转身望着裴竞,才开口说道:   “怎么?陛下这是想要一个庶长子了吗?”   她虽然不理解裴竞所以嫡庶的执念,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就是裴竞的痛点。   果然,庶字才出口的那一刻,她就看见裴竞眼里的阴翳。   可很快,又被他掩盖下去。   “阿荇。”   裴竞搂着她的腰一用力,让她靠上了他的胸膛。   然后又贴着她的耳边,带着三分戏谑的说道:   “阿荇,朕暂时没办法废了皇后,委屈你,再给朕一点时间。”   废了皇后?   颜荇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为秦鸢华这些年的痴情觉着可悲。   秦鸢华有多在意裴竞,她能看出来,还在翊王府的时候,裴竞身上的每件衣物都是她亲手做的,每一顿餐时,也都是她亲自准备的。   便连裴竞封了其他嫔妃,她也善待她们。   可原来,裴竞从来都没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是不是因为,他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正为秦鸢华感到悲凉之际,裴竞吻过她的脖颈,低声与她呢喃道:   “阿荇,朕从来都没有碰过她们,一个也没有,秦鸢华没有,谢婉芸也没有。”   他之前虽需仰仗长公主府的那一股势力,但他对此存有忌惮。   秦鸢华若是诞下他的嫡长子,难保不会助长他们的野心。   他问过,即便是用上避子汤药,也不是万无一失,避子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能同房。   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欺瞒秦鸢华说,她的身子不怡有孕,一旦有孕便会危及她的生命。   是以,也算是骗了过去。   至于谢婉芸…   他之前每次看见她,便会想起阿荇,可他又深知,她不是阿荇,他便没办法与她同床。   这话,颜荇也是第一次听见,难免有些震惊。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也难怪这么多年,裴竞都没有子嗣,她还以为,是他生不出来,结果,不是吧。   “阿荇,朕只想要朕和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正文快完结了,不过正文也就是差不多到剧情线走完   番外还有男主的追妻火葬场   我都没想到,我设定的追妻在番外。   男二番外下线,我觉得提叶仅做番外男二…   想说些什么,就求个收藏吧!怎么都是三无开文…差距就能那么大。   等下本,我试着学习一下别的文都是怎么写的。 第73章   西北边陲以南二十里处,   有序营火间,巡护的将士中,有人伏于地面时,听到了一阵仓促的马蹄声。   急忙严正以待,   一轮箭矢刚出,嗖嗖之下,却都射了空。   正架起第二轮箭矢之时,听到了他们从前在边关时,熟悉的镇北军军哨。   意思是,来人是友军…   等人逐渐踏马靠近,马上之人仰起头时,即刻有人认出来,所来之人竟是宁王。   不敢耽搁片刻,便立马前去主营禀告。   帐蓠之外,   裴湛手牵马缰,无声下,面色凝重,丛丛火光映在他的眸间,似在星河海耀间,滋生出无尽的等待。   他知道,他这次不能失败,他必须说服裴氿同意他的方案。   颜颜还在京城等着他。   只一阵混乱之后,从主营方向走来一个男子,面容间与裴湛略有几分相似。   来人在看见时,面显得意之色,随即开口道:“四弟,多年未见,四弟的身手依旧不凡呀,想来便是京城的繁华也没耽误了四弟。”   裴湛无意叙旧,点头颔首时,道:“嗯,二哥,许久未见。”   裴氿倒是不介意回应他的只是这么一句话,面色带笑间便将人往他帐中引。   二人帐中谈话内容,除了他们便不再有第三人知晓。   主帐外,郑家两兄弟对视过面面相觑间,不□□露出担忧的神色。   裴氿,原先帝二皇子,就是自家王爷的二哥。   只是十二年前,不知是不是他犯了什么过错,便被过继给了接连丧子的陇阳王。   同北戎一战时,西北边军与镇北军同力合战,自家王爷才又与已是陇阳王世子的裴氿相识。   后,陇阳王府被查抄,只有当时身在边关的裴氿躲过一劫。   他们二人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知道,原来,陇阳王府之前之事竟然也是裴竞的手笔…   裴湛从营帐中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肚白。   他本不想因为他与裴竞的恩怨付诸战事。   因为他自沙场中来,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战事的无情和残酷,最终连累的只有无辜的将士和百姓。   所以,他之前一直在犹豫。   可,原来,只要裴竞还在那个位置,他活着与否,颜颜都不可能逃脱那皇权下的压制,无法摆脱裴竞对她的控制。   那一日,听着马蹄渐远。   他也终是下了这个决心。   既然无法避免裴氿一方与裴竞的战事,那他也只能尽他之力,拉裴竞下马的同时,将伤亡减到最小。   裴湛只身穹立,望着自东边升起的朝阳。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朝阳东照。   颜颜,你还好吗?   …   京城内,   颜荇不是没想过想什么办法,可是,望着脚上的镣铐,她连这张床都走不出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裴竞竟然就这样生生锁了她三个月…   八月的天,属实是太热了。   她脚上半磕半磨间,是好了又破皮,破皮又好了。   近些日子以来,她明显能感受到外面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裴竞每次来寝殿的时间越来越短,无一不是才踏进来不过一刻钟,便又匆匆而走。   昨夜更是喝了酩酊大醉,先是抱着她问她若他当年不争皇位,一切会不会不同。   可问着问着,又像是发了狂,眼神混沌中,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帮裴湛…   她浑身无力,被掐住脖子也只能以如今微不足道的力道反抗,当她的指甲嵌入裴竞虎口之时,他的眼神才清明过来一些。   松开她,又开始抱着她说对不起。   是以,颜荇确定,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情,裴竞才会如此失控。   到现在,她脖子处还有红红的指印。   真烦!   正想着,忽然听到了屋外纷沓的脚步声,混着男男女女的叫喊声。   在疑惑之时,裴竞推门而入,朝着她走来,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身暗红色燕居服,不仅仅是衣服,连发髻都是一样的。   而在他的脸上,颜荇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   竟然是带着不舍。   裴竞靠近她后,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她身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后,递给她一瓶药。   见她不接,才带着干哑的嗓音,说道:   “这是解药。”   短短四个字后,拉过她的手腕,将药瓶塞入她的掌心。   随即,低着头,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解开了她脚上的撩锁。   “噼啪”一声。   困住她三个月的镣铐终于落了地。   裴竞是才抬头看向她,眸间不再有之前的盛气凌人,而是第一次带上了颓累。   抬手,指尖触上她还泛红的脖颈。   “阿荇。”   像是带着不舍,又喊了一声,   “阿荇,宫里你是熟的,你知道怎么安全出去的,对不对?”   颜荇带着些不解地看着今日一反往常的裴竞,也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裴竞才咧起一个笑,虽然带着悲苦的感觉,但还是朝她笑着。   抚上她的后勺,伸头抵住她的额前。   一滴泪随即落在了颜荇的手背。   “走吧,阿荇,”   颜荇这才反应过来,裴竞是要放她走。   她本以为,真到了这个地步,裴竞是会让她陪葬的。   因为他昨晚喝醉时,便是这么和她说的。   “别这么看着我了,阿荇。”   “时间不多了,快走吧。”   颜荇明白这话的意思,只一顿后,便也下了榻,往门口走去。   “阿荇。”   又在出门口时,听到了背后裴竞叫她的名字。   鬼使神差下,转身,只见裴竞双手垂立站起,眼里像是空洞了一般。   心脏跳动两下后,才听他继续说道:   “阿荇,保重。”   颜荇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对她伸手的少年,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殿门。   看着眼前走远的姑娘,裴竞的眸间彻底没了光亮。   他原本,是想拉着他心中的姑娘一起的。   但是,临了,他改变了主意,他想自私一回,他想让阿荇,能够记他一辈子。   慢慢的,身上的毒开始发作,幸而,没有什么痛苦。   卧在榻上,合上眼时,他想,如果有来生,他会选阿荇的。   …   颜荇原本以为,裴湛去西北是为何连同陇阳王府,顺势攻入京城。   可行军,怎么可能在三个月就赶到京城。   偏偏,看着这些四散奔逃的宫人,又无一不说明,这皇位怕是要易主了。   正不解之际,在前往冷宫的路上,竟然迎面遇上了周有崖。   青石路间,   只见他执剑相向于她,满眼皆是恨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颜荇,如今这一些,皆拜你所赐。”   周有崖也未曾料到,裴湛竟然不是和陇阳府余孽一同入京,而是不知从哪搞来了执掌明成的军令。   明明,明成军的军令,早就随着先帝下葬,明明,明成军早就收归禁军。   可偏偏,竟然,这一切都毁在了一块军令上。   就这样,裴湛竟然以一小队人马,独闯京城,又以明成军之令,攻入皇城。   更可恶的是,叶仅那厮,竟然当中说出了陛下当年陷害陇阳王的事。   明明是陇阳王自己昏聩,陛下不过是安插了几个人入陇阳而已,陇阳王自己识人不清,任由他们搜刮民脂,能怪得了谁。   错就错在,事发之后,没有及时处理掉那几个人,才让他们在晋城占山为王,最后落于裴湛之手。   但这些,都不及颜荇救走来裴湛。   一切都是因为颜荇。   颜荇眼看着周有崖的刀向她迎面而来,本能想躲开,却因为才吃了解药没一会,根本还没有恢复力气,又因为被困了那么久,脚下无力,一个踉跄,撞上了墙面。   虽然磕得她杯疼,好歹躲开了。   只是周有崖眼见那一刀,只劈上了墙瓦,不甘心,顺着方向又是一刀。   颜荇只能低头避开。   紧紧两个动作,颜荇便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额间渗出细汗,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是周有崖的对手。   幸而,下一刻,周有崖的刀因为又一次砍上了墙面,忽然折断。   只是,那断下的刀刃正巧插上了颜荇的右腰腹。   颜荇,只能一手捂着腰腹,一手支撑着半跪在地上。   见她如此,周有崖丢下手中握着上断刀,打算以双手制服她。   颜荇沉住呼吸,捂住伤口,在他掉以轻心靠近之时,立马忍痛拔出腰间的断刃,指间带着鲜血,直插.入周有崖的咽喉。   她感受到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流下,也感受到周有崖眼神中不甘,但是不得不逝去的生机。   她知道,她赢了。   不敢懈怠,知道等着周有崖没了脉搏和心跳,颜荇才送下一口气,缓缓地躺倒在长满了青苔的青石板上。   面上带着笑意,她知道,她终于自由了。   这回,是真的蝉鸣声。   又一个八月了…   裴湛一刻不止地从进宫之后,便赶去了福宁殿,但是颜颜不在,只有裴竞一个人。   他手指微颤,脚尖只感悬浮,想将裴竞拉起来,问他颜颜的下落,但是,他知道,这只是浪费时间。   他满宫廷间找,终于是在那幽巷的青石路上,找到了倒下血泊中的颜颜。   一如一年前的那一日,一如当时的那一幕。   他又迟了。   原来他从来没有保护住她。   梁府,晋城,郊外,今日。   裴湛直觉呼吸骤然停下,半跌半撞间,来到了颜颜身边。   努力克制着慢慢模糊的眼眶,颜颜还等着他。   可这次,他连脉搏都不敢去探,只抱起她,便想着急往太医院处赶。   太医院就在这边不远处的。   很快的。   再等等,再等他一会。   “我没事。”   声声蝉鸣间,阳光正好,第一次,她觉着,夏天也没有那么难捱。   颜荇,感觉到她脸上被落下了滚烫的泪水,看不得裴湛这个样子,只能开口安慰到。   “裴子行,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篇文,我想了很多种裴竞的结局,等到真的写的时候,改了又改…   最后,还是让他以这种方式结束…   至于女主,我一直都是让她自救的…   明天或者后天,还有一到两章,正文完结。   我应该没写崩吧…   后面都不虐了,我发誓。   下次,我要只写小甜饼   感谢在2022-07-21 21:58:27~2022-07-22 21: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85723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宁王府,   颜荇感觉很久没睡得那么熟了,第一次,她在这么长的睡梦间没有做噩梦,而是很平静地睡了一觉。   思绪慢慢清醒时,耳边是她与另外一个人,相继交缠起伏的呼吸声。   是裴湛。   搭在她胸前的手臂,还在一点点收拢,好像是觉着一旦放松,她就会跑走一样。   喉间滚动,眼睫轻颤,颜荇觉着有一些渴,便侧了个身,准备起身寻一杯水喝。   好像是动静吵醒了身侧的人,她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时,就听见耳边传来裴湛关切的声音。   “是渴了吗?等我,我去给你拿水。”   见不用她亲自动手,颜荇也乐见其成,轻轻应了一声,就听见一旁忙慌的起床声。   闭眼靠这床头,随着脚步渐远渐近,不一会,嘴边就多了一抹润意。   温热的伴着蜂蜜的水入喉,颜荇才感觉舒服许多,慢慢睁开了眼。   一入目,便是裴湛那熟悉的面容,以及他看着她担忧的眼神。   像是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荡起波光粼粼。   之前每次她受伤,醒来时,都不会有人这样看着她…   受不了他这种关心,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颜荇垂下眼眸,不经意地躲开了他。   “我…我睡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外面局势怎么样了?   裴湛见她面色还算红润,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了一些。   坐在她身侧,抬手便抚上了颜颜的脸颊。   娇绵温润的触感在手,他才确定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太想她了,想到每晚入梦时,都有她的身影,可每每只要他一靠近,人便会在她眼前消散。   再一次靠近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期盼了多久。   他又想起之前,她受伤在他府里住了一个月,他竟是一面都没来看她。   一缕阳光落在颜颜额顶,照出她白皙的面庞。   裴湛的眼神灼热还带着贪婪。   像是要把面前的女子烙在他心头。   “没多久,不过三天而已。”   “嗯。”   简单只应了一声,看着眼前裴湛房间熟悉的布景。   想起来什么,又开口问道:   “杨廷铧,他…”   之前听她听裴…裴竞提了一嘴,说是因为杨廷铧一路都给他们消息,皇城司的人才那么快找到了郑沅。   也不知道,郑沅可还能接受这些。   听到她开口,裴湛眼里却不免有了失落,心间酸涩若麻。   怎么就不先关心关心他。   “他当初也是受人诓骗,等后来杨夫人被抓,他也反应了过来。”   说来,他进城门,也有杨廷铧的相助。   “那就好。”   颜荇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对郑沅来说总比单纯的背叛要好一些。   “那…?”   “还有姜嬷嬷,杏儿,你姑姑,郑家兄弟…还有叶相都很好。”   像是赌气一般,裴湛一口气,把他能想到她会开口关心的人都说了一遍。   颜荇其实没想问那么多,也不是没听出来,裴湛话里间的负气和失落,只是,哪有叫她哄他的道理,便还是继续问道:“那…太后和皇后呢?”   之前因为她,太后不是没和裴竞闹过,为此,前一个月,去了城外道观清修,皇后当时也陪侍而去。   说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说起自己的母后,裴湛显然是有了些歉意在脸上。   抚在颜荇脸颊的手,也不自觉僵了一僵。   只是,再抬眼看着眼前的姑娘时,还是露出一个笑意。   “没事,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怎么就那么爱操心呢。”   说着说着还揉了一下颜荇的脑袋。   他心里盼着她能关心关心他,可,他却是半句不敢过问她这三个月来过得如何。   那日他闯入福宁殿,自然也看见了床榻上那该死的镣铐。   以及留在她右脚腕那一道道刺目的红痕。   裴竞,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为了消减颜颜的伤感,裴湛把他这一路的计划安排都说给了他听。   包括他去找了裴氿,包括他从裴氿那里得来了明成军的军令。   明成军?   颜荇听到这里,难免有些诧异,抬眸便带着疑惑地看着裴湛。   裴湛自然也知道颜颜在疑惑什么。   “是淑妃。”   当年父皇遗诏是让明成军军令与他陪葬,是淑妃趁守灵之际,掉包了出来,为的是与她亲生儿子博一生机。   连他都不知道。   但也算是意外之喜,不然,两军难免交战。   颜荇听到这里,忽然有些感慨。   裴竞一直以为他最大的敌人是裴湛,却不料其实一直都是裴氿。   十二年前是,十二年后还是。   裴竞本想借着弥山陇阳王府余孽刺杀裴湛的事激发裴湛与陇阳王的矛盾,可终是掉入了自己编排的牢笼。   终是命运弄人吧,又或者是命中注定。   “所以…”   “裴氿想要那个位置,是吧。”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带着肯定。   明成军是由当年的一支镇北军组成,后被编入禁军,裴氿深知,仅靠一块军令,根本不足以调动他们。   只有借着裴湛在镇北军中的声望,才能借由他们攻入皇城。   只是,都被这么利用了,裴湛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不信,裴湛不知道裴氿的这些心思。   兴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裴湛接过她喝完的水,又给续上一杯递给她后,才接着同她说道:   “颜颜,这其实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他本以为,也做好打算,要连同裴氿一路攻入京城,这样一来,不仅慢,还会造成许多无辜伤亡。   说来,到底是他不愿他所率领铁骑所踏的是自国的土地。   颜荇听他说完,发现,她好像还是第一次了解裴湛这样的想法。   “其实,你才应该坐那个位置的。”   对此,她是认真的。   “裴氿…也不见得比裴竞好上什么。”   裴湛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本就对皇位没有兴趣,要他困于那一方皇城,他也没这个想法,所以,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谁坐那个位置都可以。   说到底,底下还有那么多文武大臣,也不见得一个人就能兴起多大的风波,每一朝的交替,必然是因为从上到下都糟透了才是。   不过…见她说得认真。   裴湛继而握住了颜荇的手,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颜颜想做皇后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不介意争上一争。   “什么?”   颜荇不禁有些疑惑地睁大了点眼睛,一时都怀疑她听错了。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着颜颜的表情,裴湛也知道他猜错了,也是,是他想岔了才是。   他明知不可能,却还是问了,他只是太想知道,颜颜究竟喜欢什么了而已。   他想让她开心一点。   因为,他能感觉到,颜颜醒来之后不说没有高兴了,甚至连别的情绪都没有,安静的如同一潭…不动的水。   既不诉说她这些日子的遭遇,也没有怨他,骂他,责怪他…   明明,他是她的夫君,是她最亲近的人才是。   摇了摇头,裴湛抬起颜荇的手举起,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没什么,我胡说的。”   一双凤眼,眼角虽挂着笑意,眸间却含着忐忑不安。   他们三个多月未见了呀…   让她离开,他知道别无选择,却还是没有一日不在自责,是他无用,才保护不了她的。   相反,是她在一直保护他。   细细绵绵的吻落在掌心,颜荇指尖轻动间,难免有些不自在。   这是…在勾.引她吗?   她现在可有心无力,想着又偏开了一些脑袋。   都什么时候了,这么黏乎干什么!   带着燥意的风吹过窗框,颜荇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刮擦声。   栗子果然还是一颗老栗子,就喜欢扒拉窗户。   见她欲起身,裴湛却有些不满她的注意力竟然被一只狐狸抢走。   一把拉住她,将她搂在怀里。   一张床榻,两单身影,三声叹息。   隔着薄薄寝衣的是两具鲜活的身体。   裴湛像是下了勇气,尽量平稳着语调:   “颜颜,我们再成一次亲好不好?”   他尽量克制情绪,胸间却好似战鼓擂擂,止不住地跳动,带着期待,也带着紧张。   颜荇先是被抱着有些热,却在听到这一句话时怔了怔,让她想起上元夜时,裴湛对她的求亲…   可,她其实也早就下了决定。   察觉到怀里姑娘的半分抽离,裴湛到心依旧止不住的跳动,可每跳动一下,却多了一分疼。   紧紧抱住她。   “没关系,颜颜。”   “不想再辛苦一次也没关系的,颜颜,我们已经成亲了…”   “颜颜,我们已经成亲了的。”   所以,别不要我…   一遍,两遍,终于,一滴热泪,落在了颜荇的脖颈处。   “啊~”   颜荇一声呻.吟后,   意识到压到了颜颜的伤口,裴湛才不情愿地松开了她。   只是手还依旧牢牢握住着她。   床头处,   看着裴湛看向她那期待恳切的眼神,颜荇也终是回望了过去。   望见裴湛眼中的自己,第一次直面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裴湛,我想要离开京城。”   “就我一个人。”   她看着裴湛的眼中慢慢沉寂又荡起波澜,便听他带着恳求地希望:   “没关系,那我等你回来。”   “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她终是倦了这一切。   裴竞,周有崖,皇城司,十年,恍若一梦。   她还是想去看看山川河海,还是想要再看一眼吧壮阔的雪景。   想知道诗句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1]   她原本希求的一方小院,终是变成了那广阔的天地。   “我可以陪你的,颜颜。”   裴湛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一瞬也不敢松弛。   颜荇还是摇了摇头,笑着拒绝道:   “裴湛,其实,你我不是一路人,我很自私的,我所求的永远是我想要什么,但你不一样,裴湛,你是一个好将领,你就不该放弃的,更不该为我放弃的。”   见裴湛仍然摇着头,瞧见他眼里的不舍,怕这些说服不了他,颜荇接着说道:   “裴湛,我已经决定了。”   作者有话说:   [1]唐·王维《使至塞上》   明天,正文结局,剧情上我还有一点点尾巴要收。   番外追妻,主要是女主,男主,男二(原男三)的故事。   我这里小小的补充一点点我的想法。   关于男主之前让女主独自回京。   我先不从剧情逻辑上解释,我从情感上说一下。   我的本意,是想再给女主一个高光,她去救郑沅,不是为了男主,就只是为了郑沅,那个曾经以善意待她的朋友。   姜嬷嬷,杏儿都是。   女主虽然怕死又“自私”   但她其实内心比谁都有情有义。   回去,从来不是男主的选择,是女主自己的选择。   她的决定,从来不会被男人干扰。   至于男主,恋爱人设不倒。 第75章   又是一年中秋,皎月一轮,风中暗香沁人。   庭院中,   颜荇只着一身娅白寝衣,觉着有些凉,便拢了拢身上的羊毛毯子,稍微挪了挪身子,动了一下姿势,悠然地躺在椅榻上,赏着月,气氛正好时,忽然感叹道:   “这时候,要是能有一杯桂花酒就好了。”   说着偏过头,撇了一眼躺在旁边另一把椅榻上的裴湛。   眼里,不由带着一些期待。   裴湛一直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她,生怕她有个不舒服,忽然被这么“脉脉”地望了一眼,心跳间不由失了一拍,抿了抿唇后,蓦然从椅榻上坐起身来。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颜颜的这种眼神了…   高翘的睫毛下,是撩人的灼热,心尖如似被雀儿扇动的羽毛拂过,呼吸一滞,心痒难耐。   可想到她刚才话里的话,就也没多高兴了,没想到,能让颜颜再一次这么看他的时候,竟然是为了一杯酒。   他以前都不知道,她这么爱喝酒的。   虽然心上有那么些失落,但,还是沉下心,望着她那忽闪间明媚的眼眸,好声好气地开口:   “等伤好了,再喝?”   可心里还是清楚,等颜颜伤好,他便留不住她了。   心中万般难舍,嘴上却是不敢多问半句,他如今唯一所想,就是珍惜能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哪怕只是看着她…   “嗯。”   轻轻点头应了一下,便又转过头望向天边的月亮。   思忖片刻后,话锋一转:   “裴湛,一年前,桂山院…”   裴湛听到这个时间和地点,眼里不可止泛起了波澜,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让他那时候喝酒。   “其实,我那日想的是,只可惜了那些满枝的桂花,不能拿来酿酒喝。”   颜荇话语间满是轻松的口吻,可,她希望提醒裴湛,她过往,不过都是假的而已,她没有那月下一影的温柔,也没有毫无保留的真心。   今日,他也不该在这里陪着她。   风来,吹过了挂在屋檐的一盏风铃,发出清铃阵阵。   原来,是没有这玩意的,是他们之前出街时,她多看了一眼。   自此,裴湛寝屋门檐上便多了一串悬铃。   裴湛双手撑在榻上,眼眸垂下间,自是听懂了那话外之意。   开口时,却也装起了糊涂:   “那我若现在埋下两坛桂花酒,可还有机会…”   等到共饮的那一日。   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愿景,他也期盼着能有与她再相见的一日。   颜荇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眼看过裴湛后,轻笑道:   “难得宁王殿下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她没有正面回答,裴湛也不多问。   一切都好似吹散在了风中。   …   日子就如此无波无浪地又过了两个月,唯一掀起些波澜的,便是裴氿入京的事情。   说来,这个消息,颜荇还是从郑沅口中得知的。   呡了口茶,算算日子,也确实差不多了,怪不得,裴湛这几日都很晚了也不见得回来。   “哇哇哇~”   只是还未来得及多想,郑沅怀中的婴孩便哭啼了出来。   “让颜姑娘见笑了,这孩子平日里也可爱哭了。”   尽管郑沅语气中多有歉意,可颜荇还是看出来了郑沅眼神中那一抹为人母的欣喜。   她虽然不太理解怀孕生子这件事,可,她知道,郑沅为此付出了多少。   “怎么会,我见到这孩子,也是挺喜欢的。”   这话,颜荇知道,其实多少是掺了些水分,但,能让美人开心,她也是能说些好听的。   抬首瞅了一眼郑沅怀里的婴儿,感觉,好像,和她见过的娃娃都差不多。   圆圆的脸,胖胖的腮…以及还没长齐的毛。   “颜姑娘喜欢的话,怎么不自己生上一个。”   郑沅突如其来的话,噎住了颜荇,连举着茶杯的手都忘记放下了。   “孩子,我看看就好了。”   真要她去照顾一个孩子,不行。   为了岔开这个话题,颜荇沉默了片刻后,将准备了的话说了出来:   “可以的话,还是让杨大人自请一份去江南的闲差吧。”   裴氿此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杨廷铧当初虽是被人蒙蔽,但在裴氿眼里,他便不会是可用之人。   气氛一下子有些凝重。   郑沅严肃间,点了点头。   前几日,宁王也已经和她夫君谈过了,夫君虽一时不能接受,但这两日也想明白了。   想来,他们之前遭遇了这么大的事,这孩子,差点没保住,如今能一家子平安,还求什么旁的。   继而又转而笑着揶揄她道:“果然,颜姑娘和宁王殿下心有灵犀,这想的是一样的。”   挑眉下,颜荇忽然就感觉自己多嘴了。   …   又过了几日,一日夜里,   颜荇正准备就寝的时候,就见裴湛神色凝重的进来。   开口,便是一个重磅消息。   裴氿死了。   “死了?”   便是见惯了各种大事小事的颜荇,听到这里也不免诧异了一些。   前几日,裴氿才进京,今日她还在街上听到了宫里正在准备登基的事情。   突然就死了。   “你做的?”   说出来的话,仿佛没过脑子一样。   换来了裴湛的一声轻笑。   “你这伤,莫不是伤到了脑袋。”   赤.裸裸地嘲笑。   裴湛拉着她坐下,才讲起了事发经过。   裴氿人还没坐上裴竞的位置,就先看上了裴竞的嫔妃,谢婉芸。   今日夜里,便传了她侍寝。   结果,被谢婉芸唇脂上的毒要了性命。   颜荇听罢,忽然就有些唏嘘。   裴竞怕是也料不到吧。   “那谢婉芸呢?”   “也死了,是吗?”   见裴湛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颜荇不免叹下一口气。   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明明,裴氿做不成皇帝是好事。   “那,接下来…裴湛,你打算坐那个位置吗?”   她问得认真,私心下,她是希望裴湛能做这个皇帝的。   况且,先帝就四个儿子,如今去了两个…   顾及到太后,他也应该坐那个位置。   裴湛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看了她一眼后,又默默掩下了眼神里的神采。   袖下的手,微微攥紧。   最终也没有给出答案。   …   十一月的时候,颜荇的伤已经彻底好了,不仅是人没事了,还足足长了不少肉,比她之前任何时候都胖了一些。   宁王府门前,   “阿颜姐姐…”   杏儿抱着她哭,不舍得她走。   “姐姐,你走了,我又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了。”   姜嬷嬷也含着泪,但还是扯开了差点挂在她身上的杏儿。   “杏儿,你乖,别耽误的姑娘的行程。”   姜嬷嬷原来是怨阿颜的,但是,后来陆陆续续发生了那么些事,心里的怨早就消失了。   本还以为王爷终于能得偿所愿,没成想…   颜荇浅笑着,看着来送别她的人。   姜嬷嬷,杏儿,春白,还有郑家三姐弟,忽然就觉着,她好像不是一个人了。   “颜姑娘莫怪,王爷他…”   颜荇笑着,没等郑昀说完就接了话:“我知道,昨晚,他已经同我说过了。”   继而转向姜嬷嬷:“还得麻烦嬷嬷帮我照顾栗子了。”   她本想带着栗子走的,可又觉着山高路迢,栗子怕是不习惯。   看桃子在叶相那过得那么好,她觉着还是让栗子留在这里毕竟好。   相聚终有一别,   一刻钟后,顺了顺芝麻的毛后,颜荇翻身上马,随即驾马而去。   望着东边山崖处日渐升起的朝阳。   二十一年,她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   宁王府内,   裴妩见着躲在大门后面,想出去又不敢出去的她四哥,就觉着好笑。   拍了拍她四哥的肩膀,就调笑道:   “怎么?不出去送送?”   裴湛懒得理她,只紧紧地盯着颜颜离去的方向,知道再也见不到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才将将转头。   不去了,他怕他舍不得让她走。   可他也知道,这是颜颜的选择,他就应该尊重她。   “真这么舍得?”   看着她四哥乌青的双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裴妩有些想不明白,她还以为四哥放弃皇位,为的就是和那个阿颜一起走,结果…   到好,到头来,皇位没了,女人也没了,她突然就觉着她四哥好可怜。   “不舍得又能怎么样。”   他怎么会舍得的,越到后面,他就越舍不得。   心头酸涩,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   还是说,昨夜里,他就把泪一起流完了。   “那你呢,舍得放弃叶仅了?”   听到叶仅,裴妩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放弃又能怎样,人家又不爱你。”   “再说,人家为了躲我,都辞官了,我还能怎么办?”   她才知道,原来叶仅喜欢的竟然是她四哥的女人。   哦,不对,现在不是了。   突然,她觉着她和她四哥都好可怜。   只不过,这一年经历了那么多,想不通的相通的,也都差不多想通了。   冬日下,留下了两兄妹孤独的身影。   …   一晃,春桃,夏荷,秋桂,冬梅在宁王府开了个遍。   眼看他那侄子在政事上越来越娴熟,眼看那梅花又要盛开一季。   思念之情日盛,裴湛开始筹谋起离京的事宜。   颜颜当初只说她不会回京,可没说不让他去找她。   虽然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虽然她连一封信都没有寄给他,但是,他相信他总能找到的。   他之前能与颜颜相识,之后也可以。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裴妩风风火火地进了来。   “你一个长公主,能不能庄重一点。”   都嫁人了,还是这副样子,裴湛不免摇了摇头。   裴妩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接下来的话,她四哥听了要是能冷静,她才佩服他。   想到这里,不免卖起了一些关子。   “四哥,你还记得叶相一年前辞官的事情吗?”   裴湛听着不由皱起了眉:“阿妩,你已经嫁人了,怎么还想着叶瑾。”   裴妩冷哼了一声:   “我哪里有专门去打听人家,是我前几日遇上了叶瑾的侄子,他告诉我,叶瑾辞官后回乡没多久就又走了…”   “四哥,你猜,人去了哪?”   裴湛怎么会知道,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不知怎么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去了哪?”   只听裴妩故作神秘,指了指北边。   “叶瑾寄来的书信,位置在北边…”   言尽于此,果然下一刻,她四哥就一点也不庄重的出了门。   哎,情之一字呀!   …   风雪漫天,边关边陲处,一女子正在摊前买着米糕。   “掌柜的,便宜一点吧。”   熟悉的声音间,正是颜荇。   穿着一身厚袄。   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还在让卖米糕的掌柜,给她便宜一点。   “哪里能再便宜点,你也买了那么多次了,也知道这赚不了多少钱的呀,姑娘。”   颜荇却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掌柜的,你也知道,我家有好几口人等着吃饭的,我一个姑娘家家的…”   眨着一双杏目,这么水灵的眼睛,愣谁看了都难免心软。   忍着心痛,掌柜的还是点了点头。   颜荇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咧起嘴笑了笑。   出门时,却在风霜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又许久不见了身影。   一身玄衣,落在马儿旁边。   “又见面了,颜颜。”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我明天可能换个封面,大家不要不认得我了。   最后,大家不在这个时候给我留个言吗!   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虽然还有番外。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