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御厨》全集 作者：少地瓜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简介 一夜之间，娱乐圈内外风云变幻： “当红小花旦扬言要做天下第一厨！” 黑子反对派冷笑：“又在炒作！” 脑残粉歇斯底里：“就是煮一碗砒霜水我也甘之如饴！” 众同行咬牙切齿：“看油烟熏不死你丫的！” 一月之后，众老饕狂奔而至…… 众人皆泪流满面：“特么的，好吃死了~！” ▼阅读提示： △1.图大家看一个乐，轻松搞笑的小甜文，作者智商可能略拙计，介意者慎入！ △2.作者不是专业演员，请不要太较真…… △3.苏苏苏，爽爽爽，吃吃吃！ 第一章 “你说什么？！”秋维维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艺人，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跟她的大惊小怪相反，杨柳倒显得十足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她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一样，“我不想当演员了。” “你疯了！”秋维维只觉得五雷轰顶，直接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真不能怪她失态，任谁遇见自家艺人上个月刚被提名为最佳女配角，今天却突然宣布说要退圈的事儿都冷静不到哪儿去。 杨柳没急着反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脸上一丝破绽也没有。 秋维维的心里开始疯了一样的狂跳，她是多么希望下一秒对方就会哈哈大笑着扑过来，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开玩笑！ 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 然而杨柳还在远处坐的四平八稳，秋维维的脑袋已经开始剧烈疼痛，因为根据过去两年的经验来看，如果现在杨柳还不自己跳出来收回，那十有八九就是认真的了。 秋维维有点儿肝疼，她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语重心长的念着对方的昵称说，“小枝儿，我知道女主角被抢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毕竟过去的两个月内你为了这个角色付出多少我都是亲眼看见的，可你也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啊，先不说公司肯定不会同意，这事儿我一听都觉得荒谬！” 顿了下，她也不顾看杨柳什么反应，干脆利落的继续道，“几十上百年了，娱乐圈就是这个样子，谁不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这么跟你说吧，你才出道两年就取得这样的成就，顺风顺水惯了，这次被使了绊子肯定难受，可换位思考一下，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掏心掏肺，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动摇，更何况杨柳？ 她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红了眼圈，然后在秋维维看过来的时候哽咽了下，说，“可我还是想退圈儿。” 秋维维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昏倒，捂着胸口直喊憋得慌。 她接受不了，殊不知杨柳更加接受不了。 历经千难万险，她好不容易以唯一一位女性御厨的身份打败一干眼高于顶的男性竞争对手，哄得龙颜大悦，得了丰厚的赏赐衣锦还乡，谁知道还没能够回去给师父坟头上柱香呢，一睁眼就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 不仅眨眼过了数百年，甚至连历史发展轨迹都不是她所熟知的那样！ 昏昏沉沉的过了两天，终于理顺了思绪，杨柳直接就要哭了：她竟然成了戏子！ 哪怕世道变了，可戏子还是戏子啊！ 就算以前厨子地位不高，好歹也是被普通百姓羡慕的能搂钱的正经营生，等她混上一方掌勺后更是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尊一声杨师傅，谁想请她做酒席那得打从年前就开始排号！可戏子？那可是下九流，甭管走到哪儿都被人瞧不起…… 再瞅瞅她现在这个样儿，尖嘴猴腮、骨瘦如柴，虽然经常搞那个什么健身，罕见的有一把子力气，可就这副尊容，一看就不是什么有福的！ 不行，就算不为她自己考虑，也不能堕了师父的名头，毁了师父的脸面！ 然而没成想，这个什么经纪人的反应，竟然这么强烈？ 秋维维说的口干舌燥，见杨柳死咬着不松口，也怕一下子把她惹急了做傻事，只好改用怀柔政策。 她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润嗓子，问，“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以后吃什么呀？别觉得手头那三五百万听着像是一笔巨款，可够干什么的呀？连在望燕台市买套房子都不够，你又讲究吃穿，一瓶润肤乳就一万多呢，更别提每个季度要买的包，要换的鞋……你说，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杨柳老老实实的听她说完了，轻轻一笑，“厨艺。”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自信，似乎整个世界都握在她手中。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秋维维只是保持冷静就已经筋疲力尽，压根儿就没心思关心这些，“啥？！” 杨柳好脾气的重复一遍，“厨艺，我要做厨子。” 秋维维开始抓着抱枕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拍，一边拍一边神经兮兮的喃喃道，“不行，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一定是……” 明星里面不是没有厨艺好的，偶尔私底下烹饪那是情调，也不失为一种拉拢人气的好办法；也不是没有开餐厅的，甚至后一种情况还非常普遍，但大家都是借着名气当老板，你见过谁家的艺人真的挽着袖子为大家做过菜的？ 还厨子，哪怕你说要改行开餐厅呢，秋维维确信自己都能接受得了。 可，厨子？ 自己从杨柳刚出道就跟着她了，粗粗算来也有七百多天，别说做菜了，就是方便面都没见她泡过，鬼知道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个念头？ 然而杨柳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秋维维再怎么苦口婆心的说，态度也不见一丝软化。 第二天第三天接连碰壁之后，无能为力的秋维维只好暂时放弃，勉强安抚了她后退了出来，还没等进电梯就给大boss打电话。 没办法，这事儿太大，只能向最高层寻求帮助了。 次日，神色憔悴的秋维维就带着意志依旧坚定的杨柳来到公司，进了大厅后直奔电梯。 正值上班高峰，再兼马上就是每年必定打得头破血流的寒假黄金档，祁凰内外人流如织，杨柳的出现瞬间引起一阵骚动。 因为之前她对外宣称正在休假中，今天过来也是计划之外，所以并没有粉丝在门口围堵，倒是祁凰的工作人员对她十分关注，一个两个投过来的眼神都是那么复杂。 作为祁凰眼下最红的小花旦的经纪人，秋维维毫不留情的用眼神活剐了几个看的最凶的工作人员，然后用老母鸡护崽儿一样的架势搂着杨柳进了电梯。 真是冤家路窄，她刚要关电梯门，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人不高不低的喊着，“哎呦，麻烦稍等。” 秋维维就觉得这声音有点泛着恶心的熟，正准备当没听到呢，却见已经有一只手伸了进来，将已经徐徐关闭的电梯门又挡了回去。 “姐，来。” 话音刚落，一只尖细的高跟鞋尖就踩了进来。 那鞋子黑色的皮面，每条边缘上都镶嵌了精致打磨的铆钉，细细的带子蜿蜒在雪白又瘦骨嶙峋的脚面上，奇异的抢眼。 再往上看，明明是大冷的天，可来人还是非常顽强的穿着一条在冬日堪称单薄的黑色连身毛衣裙，同样纤细苍白的手腕延伸下来，上面看似随意的缠了两圈珠子，尽头鸡爪一样的手里捏着一杯咖啡。 艺人手里拿咖啡一图装逼，二为取暖，多半不是真为了喝…… 来人的派头可比杨柳阔气多了，身后不仅跟着一个经纪人，还有包括助理、发型师等在内的四个跟班，他们进来之后，原本还十分富余的空间顿时就有些局促起来。 随着电梯门的关闭，不仅是空间，甚至就连气氛都变得压抑了，尤其当对方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经纪人阴阳怪气的呦了声之后，小小的空间内顿时有了几分剑拔弩张。 来人是何青，同属祁凰的女演员，跟杨柳的关系，十分微妙。 两年前，何青还是祁凰当之无愧的一姐，可谁都没想到，当时还没毕业的杨柳竟然会凭借一部低成本电影一炮而红，然后就以令所有人胆战心惊的速度和气势席卷全国，严重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何青跟绝大多数演员一样，凭借拍摄电视剧起家，人气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在公司的安排下向电影界进军，这几年已经小有成效。 电视剧，电影，乍一听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可在圈内人心里，千差万别！ 以电影出道的杨柳起点本来就高，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太年轻了。 17岁考入电影学院的她，今年满打满算还不到22岁，可何青，再过三个月就要满30岁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杨柳别想不开做傻事，依着眼下祁凰对她热捧的态势，取代何青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管何时何地，新旧交替都是常理，但前提是，这种事情别摊在自己头上！ 何青是红了十几年的一姐，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杨柳又是个不喜欢隐藏情绪委屈自己的，这么两个人凑在一起，能和谐那就有鬼了。 两边谁也没先说话，秋维维更是一脸警惕的瞅着何青手里的咖啡，那眼神活像对方手里举了一瓶浓硫酸。 虽然全数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但立志要重新打出天下第一厨名气的杨柳觉得很有必要发展潜在客户，于是斟酌再三，还是冲对方露出个略显羞涩的笑容。 然而，何青回给她一个吞了苍蝇一样的眼神…… 第二章 出了电梯，秋维维终于忍不住教训杨柳，“你吃错药了？干嘛对她低声下气的？她眼看着就是明日黄花，你又不比她矮一头……” 杨柳自动屏蔽耳边的聒噪，循着记忆往前走，拐了两个弯之后在一扇平凡无奇的门前停下，举手，敲门。 秋维维条件反射的屏气凝神，听见里面传出来低沉有力的“请进”之后，甚至还不自觉的吸了口气。 江景桐，目前祁凰的一把手，而今年也才不过29，在一众动辄三十五开外的竞争对手中，无疑有点年轻得很了。 但没有一个人会质疑他的能力。 虽然记忆中有，但毕竟还没亲眼见过，进门之后，杨柳就本着跟人交流要看眼睛的大金律，大大方方的打量起来。 不长不短的头发，比较高挺的鼻梁，不大不小的眼睛……单纯论样貌，江景桐好看，但算不上是第一流，可他的气质，非常出众。 绝大多数的人在见了他之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稳，非常稳。 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就会给人一种没有由来的安心，让人觉得不管摆在面前的是什么难关都能闯过去。 杨柳在打量江景桐，而江景桐也在打量她。 江景桐记得自己大约一周之前刚见过她，可是今天再看，竟然有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杨柳家境不错，年轻漂亮，性格活泼可人，还有几分同龄人罕见的演技，所以虽然有点小性子，祁凰也乐意捧她，就连江景桐本人，对她也有点纵容。 所以当秋维维上报说对方竟然想要放弃演员的身份去当厨子时，江景桐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勃然大怒或是怎样，而是有点想笑。那个小丫头，这是在换着法儿的抗议么？真是天马行空，不过倒也挺适合她古灵精怪的作风。 可是今天这一见，江景桐不由得有些诧异，看她这个样子，竟然……不太像是在耍脾气。 但是当厨子？呵呵，别开玩笑了。 “坐吧，”说这话的时候，江景桐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喝点什么？” 他笑，可秋维维不敢笑，甚至不敢真当这是笑。 “我自己来吧，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秋维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无比自然的截下他试图亲自煮咖啡的动作，稍后先给他放了一杯，然后才是杨柳和自己。 真论起来，秋维维比江景桐还要大几个月，甚至来祁凰也比他早，可却一点儿不敢拿乔。别看这会儿江景桐还笑着，天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变成笑面虎，但既然人家想维持住亲切和气的氛围，自己就得拼了命的配合。 “听说，”江景桐端起咖啡象征性的抿了下，笑着看向杨柳，“你想转行当厨子？” 话音落下，他笑的更和气更好看了，看向杨柳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心血来潮、无理取闹的小妹妹。 秋维维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在心里打了个哆嗦，刚要替杨柳开口就被江景桐淡淡扫来的一个眼神钉在远处，动弹不得。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更何况是皇宫？虽说是厨房，可那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后宫的杀人不见血，要不是师父几次三番拼了命的维护，杨柳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可饶是这样，师父还是落下一身病，告老还乡后没几年就去了，临终前，他死死地拉着杨柳的手，憋尽全身力气只说了一句话：“及早抽身。” 杨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不像现在他笑的这么温柔和煦，不然也镇不住这么一大摊子买卖，可事到如今，也只能争一争。 她实在不想顶着演员的身份过一辈子。 “是，”把话在心里打了个滚儿，杨柳缓缓道，“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这个性子，实在不大适合娱乐圈。” 旁边的秋维维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道你还知道啊？！ 江景桐突然就觉得挺可乐，于是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睛看她，“这没关系，公司的存在就是替你们解决后顾之忧的。” 杨柳的嘴角抽了抽，心道我有关系啊！ “而且，”江景桐挑了挑眉毛，一只手探下桌面，拉开抽屉，从里面缓缓抽出一份合同，“一周前，你刚签署了新一期合同，三年。” 事情的转变太过突然，杨柳都没来得及抑制住自己惊讶的表情。 果然是继承过来的东西靠不住，她完全没想起来这一出！ 这还没完，江景桐似乎颇为满意自己几句话造成的效果，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点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片，慢条斯理的说，“按照合同，单方面违约的话，要支付五百五十万的违约金。” 眼下风头正盛的杨柳正处于事业的高度上升期，潜力无限，祁凰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挽留，因此在分成方面给了她最大限度的优惠，而相应的，违约金额度也十分庞大。 杨柳在心里飞快的计算了下自己的全部身家，然后很悲哀的发现：她付不起…… 应该说，这个金额，放眼整个华国娱乐圈，除非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基本上没有新人付得起。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江景桐满意的将合同收回去，锁好，又很心平气和的对杨柳道，“祁凰一向重视人才发展，管理也很人性化，不管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出来，只要不太出格，都好商量。” 顿了下，他又说，“我不知道你这个当厨子的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不过恕我直言，这恐怕不太适合。当然了，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尝试多途径发展更值得大力提倡，如果你有一想从事餐饮行业，公司团队也可以帮忙策划……”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人相信杨柳扬言要当厨子的事儿是认真的。 把该说的都说了之后，江景桐有点意外的看着杨柳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波动的表情，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笑意的说，“公司虽然暂时不能满足你当厨子的愿望，不过倒是可以先让你过过瘾。” 杨柳的眼睛刷的就亮了下，心道这啥意思？ 江景桐拿过桌上的鼠标，看着电脑屏幕点了几下之后，墙边的打印机就开始突突的工作起来。 秋维维特别有眼力劲儿的过去把还带着余热的文件拿过来，刚要递给江景桐，就见对方冲自己抬了抬下巴，于是赶紧坐下翻看起来。 是一份综艺节目的企划案，一档名人烹饪节目。 顾名思义，就是请明星过去做菜，从食物的选材、处理到后期的烹饪、摆盘，全部由明星本人一手搞定。 一期一个嘉宾，暂定计划是分上下两集，刚好可以放在周六周日播出，眼下都已经开机一段时间了。 三下五除二看完之后，心情复杂的秋维维将策划案递给杨柳，陪着笑脸对江景桐说，“江总，小枝儿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再说了，这个做菜什么的，她也不会啊。” 让个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的人去做菜，那不纯粹丢人么。 然而江景桐却信心十足的摆了摆手，“不过是取个噱头，都看热闹罢了，谁还真指望平时忙的脚不沾地的明星做满汉全席么？”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就算杨柳不想去也得赶鸭子上架了，秋维维看着江景桐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黢黢的眼，一颗心不住的下沉。 果然，胡闹也是有限度的，这次杨柳怕是真的惹怒他了。 虽然是室内综艺，可细分析下来就知道，这档节目很折腾人。 从最起码的油盐酱醋到稍后烹饪环节会用到的一切主菜、配菜和佐料，甚至找材料过程中的交通费，节目组一点儿都不管，就是给你一千块钱的采购基金，然后让你自己准备去。 这年头的明星大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知道做什么菜用什么料？又怎么会清楚什么样的材料新鲜，什么材料不新鲜？更别提后面的处理、烹饪，全程都隐藏着可能发生的割破手、被烫等风险…… 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有经历的前辈们，或者真正的厨艺爱好者，哪怕平时talk上大家po出一张张所谓的烹饪美图，含金量多少暂且不论，那里面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西餐和糕点！ 然而，这档名为《露一手》的节目，却是让你做中餐！ 按照杨柳一贯的娇气和心高气傲，真去录节目了，半路上哭出来都不奇怪…… 办公室里安静得吓人，只剩下杨柳翻动策划案的细微声响，秋维维急的汗都出来了，可却完全想不出该如何扭转眼下的局面。 “我同意。” 迎着四道灼灼目光，杨柳甚至是带点欣喜的合上策划案，又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我同意参加。” 江景桐似乎微微怔了怔，然后就笑了，“好。” 第三章 在这个信息交流高度发达的社会，你永远不会想到民众的力量有多大。 等杨柳离开祁凰总部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闻风赶来的迷妹迷弟，他们一看到杨柳出来就开始尖叫，然后在公司保安的阻拦下齐齐聚拢在她周围两米左右的位置。 “杨柳杨柳，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枝儿你的感冒好了吗？不要总是节食啊，对身体不好的。” “对啊，你看你都这么瘦了，我们都好心疼的！” 说话间，还有粉丝不断地将各种礼物塞过来，秋维维有点后悔没把助理一起带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饶是杨柳已经有了初步的心理预估，可还是陷入了几天来的最大混乱：这个时代的戏子什么的，真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啊…… 稀里糊涂被秋维维带上保姆车，杨柳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礼物堆儿发呆，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秋维维使劲喘了几口气，先掏出电话狂打，“还在家里吗？歇什么歇，赶紧的，半小时之内，都给我赶过来！” 完了之后，她一扭头看见正拿着一盒精装巧克力翻看的杨柳，心中不由的一阵烦躁，“祖宗啊，你还有心思看，你说你怎么就答应了？！” 杨柳一边不紧不慢的拆包装，一边说，“我为什么要拒绝？” 诚然，就像江景桐说的那样，自己眼下根本没钱赔付违约金，与其梗着脖子使犟，还不如徐徐图之…… 秋维维一时语塞，重重的抓了抓头发，就差仰天长叹，“说得轻巧，那可是做菜，先不说烟熏火燎的你受不受得了，关键是，你会吗？” 算上前期准备和后期编辑，每一位嘉宾的制作周期是一周，第二位嘉宾两天后就会正式开机，而第三位嘉宾也确定下来，也就是说，临时插队作为第四位嘉宾的杨柳只有十来天的准备时间！ 事到如今，秋维维也不指望杨柳能表现的像大荧幕上那样举重若轻、宠辱不惊，只要别丢大了人就成。 综艺综艺，重点就在后面那个“艺”字，说白了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作秀。 去综艺，你表现得太一本正经，跟播报中央新闻似的肯定不行，但要是从头崩溃到尾……观众黑不死你！ 这年头早就不时兴什么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明星，大家热衷的是正事儿上端得住，私底下玩儿的了搞怪逗比的接地气偶像。既然是综艺，大家当然希望看到平时干净整洁的偶像手忙脚乱什么的，可你好歹也得有几样拿得出手的呀，要是真的什么都不会，等着掉粉和路人转黑吧。 而且，这是一档烹饪节目，傻子都知道被打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艺人会多有吸引力！既然接了，她就必须全力以赴的对待。 所以，眼下秋维维满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如何在规定时间以内，将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包装成能唬人的半瓶醋…… 回到公寓之后，看着面前一溜儿摆开的诸如《家常菜1000例》《新手下厨超简单》《烹饪基本功入门》等刺瞎眼的教材，和满满一大箱各式炊具，杨柳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为什么我说实话却没人信？哪怕皇帝的封号向来有水分，可这么对待一个“天下第一厨”，真的好么？ 一进门，秋维维就冲着几个“小弟”拍拍手，干脆利落的排兵布阵，“小杜，你会番茄炒蛋来着是吧？很好，家常菜更容易打动人心。阿黄，我记得你的炒饭做的不错，对了，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外公刀工很好来着？你看方不方便请他老人家帮忙集训几天？” “秋姐，”被唤作阿黄的青年苦着脸说，“都说了多少遍了，您能不能换个称呼啊？而且，我外公年前就去世了啊……” “啊，对不起，”秋维维一拍脑袋，满脸歉意的说，“抱歉阿黄，我忘记了，见谅。” 阿黄：“……” 雷厉风行的安排好一切之后，秋维维一转身却找不到正主了，“小枝儿，小枝儿呢？” 却见化妆师彭玲玲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厨房的位置，里面赫然是已经系好了围裙，戴好了套袖和头巾的杨柳！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就见秋维维尖叫着冲了进去，“你别动，别动刀啊啊啊！” 万一割破了手，那可就真完蛋了！ 然而杨柳却置若罔闻，径直往不知什么时候放好的锅里倒了橄榄油，然后拿起一只苹果一切两半，手腕一抖就剜掉果核，将其中一半扣放在案板上，提刀，一片残影！ “……=口=！！！” 眨眼间红彤彤的苹果就变成了薄如蝉翼的嵌着红边的片，然后杨柳将它们轻轻一拍，苹果片就齐齐往旁边歪去。她捻起一边开始卷，轻轻巧巧就将那摞苹果片卷成一大朵怒放的玫瑰花！ 最后，杨柳又从柜子里取了一支细长的竹签，从苹果花底部穿进去固定住，而这时，锅里的油刚刚翻滚起来！ 她小心的将苹果花放入油锅中，几秒钟后，本就十分美丽的“花瓣”变成一种好看的金黄色，并微微向外张开…… 洁白细腻的瓷盘中，金灿灿带红边的玫瑰花带着一股混合着油香和水果清香的醉人味道，旁边是两片鲜黄瓜切成的翠绿叶片，真是美轮美奂。 杨柳关了火，脱了围裙和套袖等物，将盘子放到餐桌上，问，“还过得去眼吧？” 包括秋维维在内的四个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何止是过得去眼呐，去参加厨艺大赛都够格了吧？姑娘你真是深藏不露啊，过去几年你到底是怎么按捺得住的！ 不要说成品多么的完美了，就是那刀工，多少年的资深家庭主妇都比不了吧！ 良久，彭玲玲吞了吞口水，几乎是欣喜若狂的捧着脸说，“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小枝儿你要火啊啊啊啊！” 就连秋维维也是一脸的活见鬼，一开口声音都发飘了，“你，你还真会啊？” 杨柳挺含蓄的笑了笑，“嗯呐。” 最大最严峻的问题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得到解决，众人瞬间一身轻松，整间公寓的气氛都愉快起来。 平时负责打理杨柳talk的阿黄灵机一动，转身从背包里掏出单反来，“虽说明天官网就会发布信息，不过咱们还是提前造造势的好，枝儿你去右边坐着，我给你拍张照片放talk上去。” 拍完照片之后，阿黄又把照片导出到电脑上，然后就埋头修片。 一名合格的厨师从来不浪费食物，反正照片也拍完了，杨柳招呼大家一起吃，结果几个人齐齐抬头，异口同声，“真的能吃吗？” 杨柳乐不可支，点头，“本来就是吃的啊。” 几只手飞速逼近，距离玫瑰卷还有零点几公分的时候却又集体停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彭玲玲一脸纠结的嘀咕，“太漂亮了，总觉得吃掉的话太暴殄天物了。” 食物存在的最根本价值就是用来果腹的，好不好看倒在次要，假如因为外形太过美丽而不吃，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杨柳做了一套很残忍的举动：她从彭玲玲和秋维维手中抽走叉子，左右开弓，在所有的人来得及制止之前，三下两下就把一朵娇艳美丽的花给捣散了！ 现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彭玲玲就抱着脸嗷嗷的叫起来，“啊啊啊啊~~~！！” 就连一直雷厉风行的秋维维也呆愣片刻，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挺果决啊。” 不过话说回来，好好吃哦~！ 因为从锅里捞出后已经控了油，杨柳还用纸巾吸了一遍，所以虽然是油炸的，但并不油腻。 苹果片的边缘被炸的焦酥，轻轻一咬就咔嚓嚓裂成一片，又香又脆，而底部因为比较紧凑，所以还保持着厚实的软糯质感，一软一嫩，搭配的天衣无缝。 橄榄油和苹果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合着丰富的口感，简简单单的几片下去，竟然让人悠然升起一种青春洋溢的幸福感…… 吃完之后，彭玲玲傻呵呵的乐了半天，然后对杨柳说，“你要是哪天开了糕点屋什么的，我一定是死忠粉儿！” 话音刚落，她就被秋维维狠狠瞪了好几眼。 你倒是会说，那边莫名其妙兴起来的当厨子的念头还没打消呢，你又在这里煽风点火了…… 抢了几片苹果片之后，阿黄自觉体内洪荒之力汹涌澎湃，飞快的修完了照片发到杨柳talk上，还付了一句话的文字描述：“苹果玫瑰卷，好久不练，有点生疏了，嘻嘻。” 杨柳盯着before和after两张片儿翻来覆去的看，一个劲儿的抽气。 说句自恋的话，这身体已经很美了，但经过阿黄的手之后，活生生又给拔高了一个度，但偏偏又该死的自然。 充满现代感的客厅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巧笑嫣然，一手捏着的银叉斜斜指向面前的灿金玫瑰花，仿佛有一股清淡的甜蜜转着圈儿的钻入心底。 杨柳talk上粉丝有一千多万，每天不知多少脑残粉儿盯着等舔屏，照片刚放上去不到半分钟就蹦出来十五六条评论，一个比一个丧心病狂：“啊啊我女神今天又美出新高度！” “花美，人更美！”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都是情敌，小女表砸们，有本事出来单挑！” 杨柳挨条看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儿，关注点不对啊，好歹你倒是问问盘里的点心，问问呐！ 一直翻到第十几条，才终于看到有个人问，“小枝儿，玫瑰花是你做的吗？简直全才！” 然后下面就一溜儿人膜拜，无非就是什么“女神你为什么这么全才”等等。 杨柳看的哭笑不得，心道炸个苹果花就给你们激动成这样，赶明儿我要是弄一桌冷热俱全带甜品的大餐，还不得疯啊？ 另一头，祁凰总裁办公室，江景桐瞅着屏幕上华丽绽放的玫瑰花，良久，摸了摸下巴，“唔。” 第四章 次日一早，祁凰和《露一手》的官方网站就同步挂出一条消息：确定杨柳将担任第四期嘉宾，她会为我们带来什么惊喜呢，请大家拭目以待~！ 网络的大半边江山都沸腾了，要不是两边官网同步，大家绝对会坚定不移的认为这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幌子！ 杨柳啊，一言不合就节食的演技小公主啊，她会跳舞会弹琴甚至会两门外语，可谁听说过她会做菜？ 这……这简直就令人期待嘛！ 外面议论的热火朝天，杨柳的团队则是眉头紧锁。 昨天意外得知杨柳的厨艺竟然相当深藏不露，众人着实惊喜了一场，可事后冷静下来一想，他们面临的挑战还是非常大。 但凡综艺节目，最怕跟人雷同，所以如何在避免跟人撞梗的基础上作出自己鲜明的特色，就成了每一个希望在综艺节目中一鸣惊人的嘉宾想破头也想攻克的难题。 然而杨柳前面的三位嘉宾，特点实在是太鲜明了！ 第一期的嘉宾是素有“娱乐圈大厨”美誉的演员兼编剧周南。虽然秋维维没那个荣幸亲口品尝，但据说刚在去年荣升为父亲的周南一手厨艺炉火纯青，至于原因……还问个屁啊，他年轻时候走投无路当过几年专业厨子！ 第二期的画风有点突变，请的是这两年异常火爆的“逗比段子手”：原创歌手陈夕远。这家伙的厨艺实在有点差强人意，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有种黑暗料理的即视感，但架不住他这个人综艺感极强，非常善于调整气氛，光是去年一年就上了十九期综艺节目，每一次的收视率都极其可观，再拍《露一手》简直轻松。 第三期的嘉宾是中年美叔，有“冷笑话之王”和“绝世好男人”之称的著名演员冯京。虽然没听过他会做饭，但他一口足以媲美单口相声的碎碎念和脑回路永远不跟别人在一条线上的四次元思维远近驰名，应付一次综艺节目完全绰绰有余！ 这么算来，杨柳将是这档节目的首位女嘉宾，这无疑是她最大的优势，而同时，也将是个劣势。 不管跟重男轻女的思想和职业的性别歧视有没有关系，自古以来，在绝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女性就应该心灵手巧，擅长诸如女红、烹饪之类的事情。所以，哪怕大家并没有特别对杨柳抱以苛刻的期待，但是在潜意识里，肯定多多少少会对她的厨艺有远超于前面至少两位男嘉宾的期望值。到时候，假如杨柳的成绩能满足人们的期望还好说，一旦不能，势必会引发不良影响……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杨柳被迫接受了各种集训，其中甚至包括一份食谱！ 面对她疑惑的眼神，秋维维私底下很坦荡的给出了回答：“这个节目最后的环节就是请你觉得最需要感谢的人共享美食，但主打温馨风的周南已经请了家人了，听说陈夕远也打算请家人。所以不管冯京请谁，你都不能再重复这种套路。”说到这里，她贼兮兮的笑了下，“我都打听好了，江景桐喜欢甜辣和麻辣口的，口味偏重，你好好练习一下，到时候” “等会儿，”杨柳瞪圆了眼睛看她，“你的意思是，让我请江景桐？” “嗯呐，”秋维维点头，“不然你还打算请谁？” 早在当初看到这一条，她就瞬间做出这个决定，所以才花了大力气从江景桐的助理口中套出来他的餐饮习惯。 作为祁凰的艺人，江景桐这个大boss对杨柳未来的发展多么重要就不用再提了，光是这次她的任性发言所引发的负面影响，就不得不多花点心思处理。 也算是阴差阳错吧，江景桐这个人的性子有点独，并不热衷于人际交往，除非必要的商业活动或者真正的私交好友，否则绝对请不到他。但这次不同，只要杨柳开口请了，就算是为了祁凰，他也必定会答应。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而饭桌上也是最容易套交情的场合之一…… 老实讲，尽管杨柳承认这个经纪人为了自己确实是鞠躬尽瘁操碎了心，但她真心不大愿意请江景桐吃饭。 一来，他是艺人工厂的大头目，搁她们那会儿就是万恶的戏班班主，基本上没什么好货；二来，杨柳压根儿不用分析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改行的想法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赞同，甚至或许还有那么点儿鄙夷。 你说你嘚瑟什么？戏子，厨子，谁比谁高贵到哪儿去？我还没嫌弃你们的，你倒先来劲了…… 做饭吃饭都得讲究个心情，杨柳实在不想自己忙活好几天，最后却请了个彼此相看两相厌的人，哪怕其实他长得挺赏心悦目的。 见她一脸不乐意，秋维维恨铁不成钢的往她脑门儿上戳了下，“那你告诉我，你想请谁，啊？” 杨柳努力翻阅着略有些残缺的记忆，最后很悲催的发现，正式出道至今，她竟然没有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 原来上学那会儿倒是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可后来她一飞冲天，其他几个要么还在龙套的路上挣扎，要么干脆就放弃了演艺这条路，大家的关系自然而然就疏远了。现在为了一档综艺突然把人家喊来吃饭，且不说合不合适，人家也肯定不会答应。 想了半天，杨柳迟疑着将视线转向秋维维，然而后者立刻表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搞清楚状况啊大小姐，”她看上去都快要跪下了，“我算哪根葱哪头蒜？放着大boss不请单请我，谢谢了您呐，我还想多活几年。” 亲自去给江景桐下请帖，难度之高不亚于杨柳第一次跟着师父进宫。当初是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御厨对手，外加一群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脑袋搬家的皇室，而现在…… 站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好久，杨柳扭头看一眼自家经纪人从拐角处探出来一颗脑袋，对方正冲她各种杀鸡抹脖。 罢了，她重重的吐了口气，据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他总不能杀了自己吧？ 然而刚举起手来，门就自己开了，露出来里面似笑非笑的大魔王。 办公室内暖气很足，江景桐上面只穿着一件灰色竖条纹的衬衣，脖子下面的两颗扣子开着，露出来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肌肉。袖子整整齐齐卷起来几道，亮出半截小臂，显得既干练又时尚。 饶是杨柳这么个不注重美色的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赞叹一声，真特么的顺眼！ 人类的好看实在不必集中在一张脸上，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再配上一身的好气质，那就绝了。要是这个人的长相偏偏还在水准线之上，既懂得打扮又有气质…… “有话进来说。”江景桐冲她偏了偏脑袋。 走廊上一水儿的瓷砖，杨柳穿的也不是消音的软底鞋，在外面拉磨似的几十圈转悠下来，乱的里面江景桐都没心工作了。 “喝什么自己倒，”江景桐重新坐回到桌子后面，十指交叉，摆出一副静心聆听的架势，“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杨柳不自觉得往那个曾经装着写有五百五十万违约金合同的位置撒么，把台词在心里又过了两遍稿子才开口道，“江哥，《露一手》最后有个请人过去吃饭的环节，您方不方便到时候拨冗出现一下？” 江先生平时日理万机，《露一手》却要在另一个省份拍摄，就是来回坐飞机赶场子也要将近十个钟头，不提前规划一下，还真有可能去不了。 “请我？”江景桐笑的微眯了眼，略一沉吟才问，“几号？” 杨柳赶紧把提前准备好的包括开始和结束之间在内的，精确到分钟的时刻表双手奉上。 江景桐拿起来细细看了几眼，又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正端坐着装鹌鹑的杨柳，然后按了内线电话，“我发一份时间表过去，你帮我把行程重新整合一下。” 这就是答应了，顺利的杨柳都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两个人都不是爱闲聊的，定下来这个就陷入了沉默。 杨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因为对面时不时丢过来的视线近乎实质，都快把自己点着了。 又过了几分钟，听江景桐的助理给回复说都做好了，杨柳赶紧站起身来告辞。 江景桐也没挽留，只是简单的点了下头，并一脸期待的鼓励道，“好好做。” 也没说明白是好好工作，还是好好做菜。 第五章 还有十天，杨柳开始整合菜单。 秋维维给的那份菜单，不管是荤素搭配还是实际操作，都不实用。且不说两个人七道菜根本吃不完，光是因为完全迎合了江景桐的口味，通篇下来全都是些甜、辣的重口味，就很不健康。 只为了好看和迎合的菜单啊，她的思绪又飘远了…… 虽然有个御厨的名头，但杨柳真正在宫里待的时间不足两年，然后就在师父的帮助下想法子急流勇退了。 师父一直都跟她这么说，“真正的美食，都在民间。” 确实如此。 别看宫内的贵人们吃顿正餐动辄上百个盘，但最后真正能入口的也就那么十道八道，而且基本上吃不到热乎的。 且不说选材用料忌讳多，每道菜出锅之后，都要在容器内放置一块写有菜名和厨师名称的小银牌，然后经过食官初次尝菜，等一时三刻过后，确定没有毒，菜品才会被专人送上席。在入得贵人口之前，还会有专门的尝膳太监当着贵人们的面吃一口，没不良反应的话才算结束。 哦，哪怕有道菜是心头好也不能多吃，最多两口，怕给有心人注意到之后瞅准了下毒。 每道菜都这么折腾一遍，饶是再美味的东西经过一个半个钟头的搁置也会大打折扣，更别提天寒地冻的时候…… 贵人们吃的不舒坦，御膳房的厨子们也遭罪，只要前面的太监不传回话来，他们的心就要一直悬着。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少不得就有祸从天降，黑锅背的都见怪不怪了。 宫内多争斗，明的不行来暗的，御膳房和御医处基本上就是一对难兄难弟般的存在，永远都排在“使绊子首选”的前两名。平时大家得闲了，偶尔也会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彼此间总有那么些泪眼无语凝噎的意思…… 回想到这里，杨柳顿时又有点感慨，来到这里，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一步步来吧。 再转回到菜谱上。 江景桐本身家境就很好，想来什么昂贵的食材对他而言都不算稀罕，而且节目组只给一千块经费，刨去油盐酱醋等各种调味品和交通……珍馐路线是不必想的了。 经费和时间都有限，食客也少，虽说不用讲究什么“龙头，象肚，凤尾”，可杨柳还是要尽可能做到最起码的搭配：荤素、浓淡、干湿、冷热…… 两个人，吃不太多，可样数少又会显得寒酸…… 杨柳咬着笔杆子想了一整天，最后在纸上落了这么几个名：红煨肉，清蒸鱼，陈皮牛肉，杨氏凉菜和文思豆腐。 有鱼有肉，有荤有素，有冷有热，有菜有汤，少量又多样，食材既不过分廉价也不奢侈，应付这样的场合，足够了。 定好了菜单，杨柳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然后就觉得，饿了。 原身本来就不胖，又是个很容易掉肉的体质，心情稍有起伏就能在几天之内暴瘦，一直被外界谣传成厌食症。 不过这姑娘有些挑食，再加上演员这种职业根本没办法保证一日三餐按时摄入，压力又大，所以真的很难维持正常体型。既然她过来了，一定得想办法调养一下。 然而公寓里就只有点水果和偶尔用来拌沙拉的橄榄油，冰箱里清一色透着无机质般清冷气息的纯净水，恐怕唯一的功效就是清洗肠胃……杨柳只好穿戴起来，前往最近的超市大采购。 她没有买车，保姆车又不能私用，所以出门之后就打了辆车。上车之后，司机频频透过后视镜看过来，全程欲言又止，直到她要付钱了才憨憨一笑，“您是杨柳吧？我女儿是您的粉丝，能麻烦给签个名吗？” 杨柳怔了下，抬头看看自己毛线帽子几乎盖过眼睛的打扮，有点惊讶，这样都认得出来？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又不是节假日，因此商场内的顾客并不算太多。 杨柳推着小车转了大半圈，或循着记忆或见猎心喜的往里面丢了一大堆酸奶零食和各种香肠……好吧，作为一个合格的厨子，她得先亲身体验下当地的饮食文化…… 就一个人吃饭，杨柳并不打算弄得太复杂，刚好有个摊位在卖手工面条，她眼前一亮，就决定吃面了。 见她过去，卖面的小哥笑容灿烂，“美女，来点面吧？” 话没说完的，他的眼睛就突然亮起来，试探着问，“你是，杨柳吧？” 杨柳有点无奈，这身份还真不方便。 见她并不否认，小哥特别兴奋的攥了下拳头，然后有点语无伦次的问，“你亲自来逛超市啊？你喜欢吃面吗？经纪人不跟着吗？哎听说你要去拍《露一手》了，能跟我合影吗？” 杨柳给他一连串的问题闹得头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就接到了秋维维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啊？”秋维维本来在外面办事，结果就听路人说什么有人拍到杨柳出现在某大型超市，真是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杨柳揉了揉眉心，看着周围被卖面小哥的连珠炮吸引过来的人，有点疲惫，“超市。” “你还真在啊，”秋维维的嗓音瞬间拔高，“缺什么你跟我讲啊，天都黑了怎么能一个人一声不吭的跑那儿去呢！行了，先别乱跑啊，我马上过去接你。” 十一月下旬的天黑的特别早特别快，六点就漆黑一片。 街边的两排路灯在同一时间亮起，宛如两条并行的游龙，安安静静的延伸向远方，指引着回家的行人，亦或是在路上奔波的游子。 有过前车之鉴的秋维维直接一通电话喊小杜开了保姆车出来，两人火烧火燎的赶到超市，就见他们家艺人正缩在超市货架的一角被围观，前、左、右三个方向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动物园看猴子一样无比兴奋的排着队，等着求签名或是要合影。 秋维维和小杜赶紧挤过去，“让让，麻烦让让啊，对不起……” 再次感谢平常日的客流稀疏，加上杨柳基本上满足了大家的要求，所以秋维维和小杜并没有花费太大力气就挤到了她身边。 秋维维先飞快的打量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就跟小杜一起护着她往外走。 “哎等等，我的东西。”杨柳赶紧抓住购物车。 秋维维扭头一看就要昏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东西不东西的。哎等会儿，这么多高热量垃圾食品你是要死吗？以及，底下埋着的那是一口瓦罐吗？！ 然而杨柳的态度十分坚定，她无视秋维维的杀人视线，一脸镇定的推着购物车往外走，路过其中一排货架的时候，甚至还不忘伸出胳膊勾一瓶黄豆酱。 断后的小杜：“……” 结账的时候，秋维维看着堆满收银台的零食一阵崩溃，“小枝儿，咱打个商量，想增肥的话咱还有健身教练和营养师，这些东西还是放回去吧。” 自己只不过离开了17个小时，这丫头到底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闭门造车并不可取，想画出绝世好画必定见过绝美的风景，想写出绝世好诗定然胸中大有丘壑，而像做出世上数一数二的美食，你就要有神农尝百草的精神，亲自用味觉验证一切。 别的暂且不说，杨柳确实拥有成为顶级厨师的最佳品质之一：爱吃…… 于是她特别理直气壮的说，“我要为开发新菜打基础。” 秋维维呆滞三秒钟，竟然无言以对，心道你的理由还能更烂点吗。 但这会儿围观群众的人数已经突破三位数，秋维维实在做不出因为几包点心零食跟当红演员撕扯的丢人举动，只好黑着脸看杨柳愉快的刷卡付款。 回公寓的路上，秋维维全程不爽脸，刷了半天娱乐新闻才稍有缓和。 杨柳去超市疯狂大采购的新闻已经被刷到首页了，跟她担心的不同，绝大多数民众竟然非常和善的将这一行为自动理解为“杨柳为即将到来的综艺初秀使出浑身解数，充分体现了一位专业演员的职业道德”…… 还有很多人说她虽然是当红艺人，但亲自来超市采购的行为无疑非常朴实亲民，而且大家要签名求合影的时候也没有拒绝，全程微笑对待；再加上有照片作证她是自己打车来的，一下子就颠覆了以往大家对她“娇气”“高冷难接触”的认知，不少人纷纷在下面喊“路人转粉”。 当然也有黑子质疑杨柳是在刻意作秀，故意在节目录制之前为自己营造一种努力认真又负责的正面形象，一旦大家先入为主，那么即使后期真正拍摄的时候她搞砸了，大家也会念在她已经努力过了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更有甚者干脆就火速发文：《杨柳疯狂采购，全程不顾经纪人黑脸，疑压力过大引发暴饮暴食》…… 秋维维揪着眉头登陆talk小号，文采飞扬的发表了一篇名为《诚恳的努力反倒不如自暴自弃？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的文章，然后换另一支手机登陆另一个打着海外代购幌子的大v号转发并留言评论。 直到进了门，她还在跟手下的团队讨论战略战术，“……对，先准备着吧，你们那边盯紧一点，一旦发现可疑ip参与马上动作起来……” 小杜另外还有事，连人带东西送到之后就立刻离开了，等秋维维放下手机，刚藏匿好零食们的杨柳就若无其事的邀请道，“你也还没吃饭吧，吃了再走吧。” “不了，”秋维维摆摆手，“我四点之后不吃东西的，你要是实在饿的话就稍微垫一垫，不过也别吃太多。” 说话间她还在左顾右盼，看来看去就是看不见杨柳到底把那满满两大包零食藏哪儿了。 杨柳装傻，乐呵呵的处理起了食材。 她准备做杂酱面。 第六章 她准备做杂酱面。 做饭这事儿吧，因人而异，并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食谱，所以哪怕是同一道菜，由不同的人做出来也不一个味道。 杨柳最终会选择在厨子的路上走下去，并不仅仅是为了讨生活，更多的还是因为真心喜欢。或许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种终日烟熏火燎的卖力气活儿根本不适合女人，可每当她靠近灶台，拿起炊具，看着一种种原本毫无关联的食材变成一道道美味佳肴，她就会由衷的升起一股幸福感。 认识一种新材料，得到一个新菜谱，创出一种新口味……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的内心充满欢乐。 杨柳将刚从超市拎回来的几十个瓶瓶罐罐按照高矮胖瘦一字排开，从左往右开始尝味道。 秋维维就见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干嘛呢?” 这又是酱油又是盐的，空口吃，齁不齁啊? “尝味儿。”杨柳头也不抬的说，然后用干净的筷子从倒数第二个玻璃罐子里蘸了点红油尝，半晌，砸吧着嘴摇摇头，挺遗憾的叹了口气，把罐子挪到了被多数派占领的右手边。 秋维维就笑，“说的跟真事儿似的，就是些酱油醋什么的，不是咸的就是酸的，费那个劲干嘛?” “那不一样，”在没有铁一般的事实打脸之前，世人往往都会对某些之前没见过的新事物持怀疑态度，杨柳也没强求，随口解释道，“就拿酱油来说吧，大豆的品质直接决定质量，后期的酿造手法，日晒时长等都会细微的影响酱油最后的口感，不同的菜品需要用不同的酱油来配，不尝怎么行?” 其实她比较偏向自己酿制，可眼下就十天半月的准备时间，又是这个温度，不要说酿酱油了，就是腌一缸咸鸭蛋都嫌仓促了，只好退而求其次，从一堆矮子里面拔高个儿。 唉，用外面卖的寻常货色，真是不甘心呐。 见她说的认真，秋维维心里也跟着犯嘀咕，这丫头该不会真的隐藏着厨师技能吧?可为什么之前一点儿苗头都没露出来呢? 挑好了配料之后，杨柳把一开始放入冰箱冷冻的五花肉和其他食材拿出来，再一次展示了自己无双的刀法。 哪怕再一次看，秋维维还是觉得相当梦幻，这种一抬手就只看见残影的刀工什么的，她原本一直以为只在电影中才能看到，原来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会啊! 先把肥瘦相间的五花丁放入锅中煸炒出油，然后捞出备用，再放入橄榄油加热，将辣椒、葱花、姜末和蒜末放入爆炒出香，再次放入刚才经过初次煸炒的五花肉丁和荤油。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部分人开始觉得吃肥肉掉价，不足以显示他们的身份，开始盲目追求纯瘦肉，就连杂酱面里面放的也是事先腌制好的瘦肉丁。这种事情听起来貌似很有道理，但口味绝对比用五花肉的面差一个层次，而且话又说回来了，您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扒面了，这种事情本身就带着点平民的生活气息，还摆的个什么谱儿呢? 五花肉最好事先炒一下，不然后期肥肉部分会很腻，因为单纯炒酱的那点时间根本不足以让肥肉达到那种入口即化的绝妙境地。另外，炒出的荤油也不要倒掉，不然不香。 这时候另一个灶盘上的热水锅开始翻滚，杨柳一心二用，忙而不乱的将手工面条抖开扔进去，用干净筷子搅了几下之后盖好盖子，重新回来照看酱锅。 肉跟配料混合均匀之后，杨柳扬手放入切好的香菇粒，再次充分搅拌均匀，几分钟后放入黄豆酱，第三次搅拌。 饶是油烟机拼了老命的工作，可空气中诱人的鲜香还是越发浓郁，引得正在节食期的秋维维肠胃一阵翻滚，她竟然被一股味道轻而易举的勾搭饿了! 等酱的表面汇聚出一层油，这一锅基本上就大功告成，杨柳单手拿铲，麻利的将酱倒入一只敛口大瓷碗里。 三下五除二刷干净锅子，清理完战场的杨柳又刷杂耍似的切了一碟黄瓜丝、红心萝卜丝，焯了点豆芽，分别搁在一只天水碧色的浅口小碟子里，围着盛酱的大瓷碗摆了一圈。 前前后后那么一大堆事儿，切、炒、煮、焯的，搁一般人身上估计得忙个脚底朝天，可杨柳却始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做完这一切也还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连灶台周围也看不出刚进行了什么，依旧是光亮如新。 光看，就已经是一种享受。 等杨柳转身把面捞出来的时候，秋维维就跟被蛊惑了似的，自觉拿着筷子坐到桌边，吞着口水眼巴巴等着。 她饿，太特么的饿了，节食什么的还是等吃饱了再说吧! 杨柳以一种早有预料的姿态端着两碗面过来，“先往面上淋点油，把面条滋润了再浇酱，菜码儿什么的你看自己爱吃什么，轮换着来也成。” 秋维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只有这一碗面，哪怕是高热量她也认了! 还饱含汁水的手工粗粮面上泛着亮闪闪的油光，黏稠的酱料从上面缓缓滴下，翠绿的黄瓜丝、粉紫色的萝卜、呈现透明质感的纤细豆芽…… 辣椒独有的厚重焦香进一步刺激唾液分泌，让人大感痛快的同时却又不会觉得难以承受;黄豆酱咸香诱人，新鲜的蔬菜满是清香的活力，偶尔嚼到一两块五花肉丁，唔，真是又弹又香，肥而不腻! 一直标榜四点之后不进食的秋维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碗，一度怀疑了人生。 这真是她吃的?特么的看上去比山高比海深的大海碗?! 接下来的几天，杨柳依次将菜单上的几道菜都做了两遍熟悉手感，末了又列了一张替补菜单，以防到时候出现买不到材料的情况。 忙忙碌碌，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后天就该启程了。 因为拍摄地在外省，杨柳必须提前一天过去，这样才能赶得上次日一大早的拍摄。 虽然拍摄当日，艺人的团队成员不能参与，但并不代表不能跟过去，这次就是秋维维陪她一起，只不过拍摄当天在酒店待命，以防意外发生。 “小枝儿，”秋维维看着架子上明晃晃的“凶器”，觉得压力很大，“只是一次综艺而已，你确定真的要托运这个?” 这几天做菜工具不趁手，杨柳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别看外面现在某些厨师动辄几把十几把刀的轮着使，杂耍似的，遇上一个一把刀的正统厨子全得歇菜，生生都让洋鬼子带累坏了，惯得! “前砍后剁中间片，背砸骨头把捣蒜”，真正老厨子的一生的手艺全凭一把刀，砍大骨、雕豆腐、剃虾线全是它。根据每个人的体质特征和用刀习惯的不同，每一个真正的厨子都有一把量身打造的菜刀，而这把刀将伴随他们一生。 杨柳的那把菜刀是师父替她打造的，用的是西域好铁，净重一斤四两，样貌虽然平平无奇，可端的是一把绝世好刀。皇帝御赐的刀固然尊贵，黄金包裹的刀柄上嵌着珍珠宝石，刀身上还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但华而不实，跟她自己的菜刀比起来，就是个渣。 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杨柳最痛心的就是没能把刀一起带过来。 好在还记得各项尺寸，她熟悉了电脑操作后就细细的画了图纸之后在网上委托人定制，然后今天早上终于卡着时间到了，杨柳抱着亲了老半天，当即将它列入随身行李名单。 “姐你不能这么说，”话音刚落，杨柳就非常严肃的反驳道，“不管什么时候，做菜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怎么” “行行行，带就带啊，带带带，”最近一个星期，秋维维已经充分领教了她的唠叨神功，一看她摆出这个架势就觉得头皮发麻，“带啊，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特殊物品我得提前准备好相关材料。” 最近位于拍摄地附近的某国际都市正在筹备召开全球性的官方大会，连带着周围几座城市的安检都严格到了夸张的程度，杨柳冷不丁的拿着把锃明瓦亮的大菜刀进机场，要是没有完备的证明材料，怕是有点悬。 眼看着杨柳又开始把目光投到瓦罐上，秋维维简直要给她跪下了，“咱别这样成吗?这玩意儿就到时候再买吧，我都替你打听好了，市场上随处可见，这么大小的也就几十块钱……” 等终于看到她点头，秋维维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略感羞耻的问，“咳，那什么，今晚吃啥?” 短短几天下来，秋维维已经数度濒临崩溃，无数次的徘徊在理智和冲动挣扎后相互折磨的边缘! 按理说，冬天本就容易发胖，她非常有必要节食;然而……尼玛美食在前，谁控制得住啊，姐要有那个自控力的话，早就去研究宇宙飞船了好么! 嘤嘤，我可是个专业的经纪人啊，天天蹲在艺人厨房里眼巴巴的等开饭算哪门子职业操守啊喂! 但杨柳非但不觉得不好，反而对她这种行为表达了由衷的赞赏和鼓励，这会儿听她问，就笑着回答，“骨汤面。” 第七章 秋维维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吞了吞口水，表现得简直跟听见摇铃就准备进食的汪星人没有什么区别，意识到这一点后，经纪人心中的悲伤越发难以克制…… 前天杨柳买了一根牛大骨和几根牛筋，她将一部分斩断的大骨连骨带肉清洗干净，跟装有各种调味料和药材的纱袋一起放入锅中熬煮，开锅后分几次撇清泡沫。待骨酥肉烂，将落下来的好肉捞出，用独家秘方跟牛筋一起做成酱货，至于大骨，滴几滴醋，转成小火继续煮。 四个小时之后，骨汤已经一色的浓白，表面还轻轻飘浮着一层牛油，鲜香的味道直接穿透鼻腔，简直能把魂儿顶出天灵盖去！ 面也是杨柳自己抻的拉面，跟买的机械加工面不同，略略粗糙的表面能够更充分地饱吸汤汁，反复揉过多次之后，面条劲道又弹牙，咬一口，满满的都是朴实而厚重的好味道。 头一天的骨汤在次日加入前日单独留下的大骨继续熬煮，新旧交替的味道相互叠加，越发回味无穷，就是光喝汤，饭量一向不大的秋维维都能一口气干两大碗，简直不科学…… 微微发黄的面条安安静静的伏在浓稠的酱汁中，顶上趴着一小撮爽口的榨菜丁，周围一圈儿疏密有秩的摆了些红褐色的酱牛肉、酱牛筋，贴碗边还有两颗青翠欲滴的油菜，挑起面条轻轻咬一下……那是一种忍不住跳脚拍桌子的美味！ 第无数次放弃抵抗的秋维维稀里哗啦吃完一碗面，仰着脖子将汤汁喝的一点不剩，然后瘫在椅子上，拍打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皮感叹，“太舒服了！”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国内国外、高档低档，吃过的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眼前这一碗也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汤、面、肉的组合，甚至还比绝大多数的面铺少了葱花香菜什么的呢，可怎么就会这么好吃呢？ 只是吃一碗面，她竟然觉得特幸福！有种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向正小口喝汤的杨柳，越发想不通，既然有这么一手好厨艺，这姑娘以前到底是怎么能忍得住一声不吭跟着大家吃盒饭的？ 时年久逢大旱，滴雨不下、颗粒无收，饿殍遍野，连龟裂的地面上钻出的小草都被饥民扒出来吃掉，路边的树木也被撸掉叶子、剥下树皮…… 家里上下九口人饿死七口，只剩命大的杨柳和弟弟相依为命，饿的眼睛发绿，割破指头吮自己的血。 有过那样的经历，杨柳从来不敢不尊重食物，什么钱，什么名，什么流芳百世，什么遗臭万年……当你饿的即将死去，这些统统一文不值。 她眉眼弯弯，嘴角含着笑，小口小口的吃面，小口小口的喝汤，每一口都让它们在口腔中打个转儿，充分释放了美味之后才吞下肚。 啊，真好啊。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还能有东西可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赶了第二天一大早的航班去拍摄地，到的时候差不多下午一点，去酒店里安顿好就过两点了，然后再跟导演做最后的协调，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摄制组来的时候天还刚蒙蒙亮，一群人乘电梯上去敲门却扑了个空。正当大家满头雾水的，路过的服务人员笑着说，“请问是找杨柳小姐吗？我刚才就看见她下去了，现在的话应该在早餐厅。” 早餐厅？现在才六点刚过呀！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都应该是很喜欢睡懒觉的么，尤其现在天气这么冷，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么早过来，也是存着搞突袭的意思在的。 围观平时衣冠整齐的偶像睡眼惺忪、蓬头垢面什么的，最有成就感了！之前三期的嘉宾就让他们在梦里逮住两个…… 于是一行人又呼啦啦折回去，进了餐厅之后，果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正埋头吃包子的杨柳。 “哦，”杨柳有点惊讶，抬手看了下腕表说，“大家来得好早。” 众人无语，心道你也知道早呀，得了，挺吸引眼球的一个爆点没了…… 一群人都盯着自己吃饭，杨柳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不觉加快了进餐速度。 本来她选择早起，除了要赶早去市场采购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怕让摄制组顶着寒风来了还要干等。没成想，紧赶慢赶的，还是给人家堵在餐桌上，怪不好意思的。 见她从刚才的细嚼慢咽骤然提升为狼吞虎咽，跟过来派发经费的导演也觉得挺尴尬，连忙说，“不着急，慢点吃。” 话虽如此，可杨柳肯定不可能当着镜头跟品下午茶似的折腾，当即三口两口的咬碎了包子咽下去，又使劲吹了吹还冒着滚滚白汽的粥，一仰脖灌了进去，然后特别豪爽的用纸巾抹抹嘴巴，“行了！” 摄制组：“=口=！！” 此处绝对应该在她脑袋顶上加一行血淋淋的字幕：“女壮士！” 短暂的震惊过后，导演拿着一个纸信封上前，“咳，杨柳，现在我向你派发经费，挑战正式开始。” 杨柳点点头，接过信封，右手拇指和食指在桌面上蘸了点水，二话不说就开始数钱。 导演：“……” 好歹我们也是全国性的节目，真心不会这么不要脸的克扣的！ 数完了钱，确认无误之后，杨柳就穿上厚重的羽绒服，带了绒线帽后又把外面的羽绒服帽子扣上，正式出发。 直到这会儿，外面的天空也还带着几分沉甸甸乌压压的黑，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本来就冷，起早了更冷，一开口都是明显的白色水汽，没一会儿露在外面的鼻子就冻红了。 导演明知故问，“足足有一天的时间呢，需要起这么早吗？” 杨柳笑笑，“卖货的比我起得更早呢，大半夜就动身了，不早点就买不到新鲜的了。” 导演点点头，冲她竖了个大拇指，“那好，出发！” 因为一期只有一位嘉宾，所以除了摄像师之外，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导演也会跟随，只不过杨柳和固定摄像师在前面一辆车，其余工作人员另一辆车。 来之前杨柳就已经查好了本地最大的农贸市场，来了之后又跟酒店工作人员反复确认过，因此上车之后就招呼司机直奔目的地。 好歹是过来五星级酒店拉人，司机一听她报地名先就愣了下，估计是没见过住这儿的客人披星戴月往那种地方去的。 等摄像师坐到副驾驶上，司机这才恍然大悟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发动汽车，“我知道，你们这是录节目对吧？” 后期节目播放的时候，摄像师身上就冒出来一句话，“您还真懂。” 见杨柳点头，司机也乐呵呵的冲摄像师摆摆手，然后一脸满足，“活了大半辈子了，借你们个光，也上回电视。” 杨柳和摄像师看的直冒冷汗，心道这天黑路滑的，您倒是两只手开车啊喂！ 农贸市场距离这里挺远，大概这司机健谈，又或者只是纯粹的想多蹭点镜头，一路上那话匣子就没关过，“小姑娘，看你挺面熟啊，大明星吧？” 杨柳挺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就是混口饭吃，您这么说我臊得慌。” 司机呵呵一笑，自说自话，“当明星好啊，风光，挣得也多，见世面。不像我们，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不过几百块钱，末了也剩不下什么，没前途不说，最后还落一身病。” 面对这种谈话内容，你实在是不好附和，也不好反驳，只能干笑。 司机师傅倒是说的挺起劲，高谈阔论的，最后不知怎么的还唱起来，摇头晃脑特别带感。 杨柳一开始还能集中精力应付，可后来就不行了，逐渐神游天外。 原主本来就有点晕机，她来了之后更严重了，昨天从飞机上下来就先去卫生间吐了一回，晚饭都没吃，折腾了大半宿才迷迷糊糊睡下，今天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坐在车上，暖暖和和、晃晃悠悠的，耳边又一直有道催眠曲似的沙哑嗓子，杨柳就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也一点点垂了下去。 见她开始打瞌睡，摄像师反倒来了精神，调焦之后对准了猛拍…… 在车上晃悠了半个多小时，外面的天都亮了，出租车这才到站。然后一听价格，杨柳整个人都跟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完全清醒了。 “多，多少钱？！” 司机师傅笑眯眯的敲了敲计价器，“118，童叟无欺，看你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容易，就算你115.” 抽出去两张粉红色钞票的时候，杨柳的一颗心都在滴血，这还没开始呢，一大笔钱就出去了！早知道，她，她就凌晨起来，然后一路跑过来了！ 第八章 清早的市场不同于平时的繁华，顾客不多，但往来的送货车依旧织出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冷冽的空气还没被污染，透着一股别样的清澈，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新鲜蔬菜特有的清爽，再往里走，就又多了一股肉类的荤腥。 大清早的，年轻姑娘带着摄像师过来确实挺稀罕，路过的地方有不少商户都停下来观看，时不时的还招呼一两声。 “五花肉，刚杀的猪，新鲜！” “大骨，下水，熬汤最补了！美女，给你算便宜点！” 过去的三期中，只有有过专业厨师经历的周南跟她一样在早上来过市场，剩下的陈夕远和冯京都无一例外的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就近去超市一次性解决材料问题。 要知道菜市场这种地方，绝对跟干净整洁之类的形容词扯不上关系：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浊气，地上一片片的小水洼，水产区浓烈的腥气，肉铺大块大块红白相间的生肉…… 所以，哪怕不是刻意的，当摄制组得知杨柳竟然要亲自去菜市场选购食材时，大家心头冒出来的差不多都是：啊，有好素材了！ 对生肉和动物内脏、头颅望而生畏什么的，被一条活鱼吓得惊声尖叫什么的…… 剪辑之后一播，多喜感多有爆点呐！ 然而下一秒导演就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貌似落空了： 世人眼中的娇气小公举杨柳小姐步伐坚定，神色从容，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摊位之间，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望闻问切”，甚至伸手捏！ 早晨的菜市场内部光线很差，刚才隔得又远，大家只是看见有一队疑似记者身份的人过来，并不清楚来的究竟是谁。这会儿杨柳站在摊位前，上方悬挂着的灯将她的五官照了个纤毫毕现，那位卖肉的大叔顿时就惊讶了：“哎呀，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毕竟有代沟，大概平时杨柳演的影片他看的也不多，抓耳挠腮的想了老半天才双手一拍道，“那个杨柳么！” 不等杨柳点头，隔壁铺子里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大爷就好奇的问了句，“什么杨柳？” 大叔一下子就乐了，大声解释道，“平时就跟您说了，信息时代，得紧跟潮流！杨柳，大明星！演电影儿的，可红了！” 大爷迷迷瞪瞪的哦了声，又盯着杨柳露出来的半张脸瞅了会儿，然后就一转身，兴致勃勃的冲身后一群看热闹的人宣传道，“什么记者，人家是大明星，演电影的，不知道了吧？” 杨柳：“……” 您刚才也不知道啊！ 刚还有些冷清的菜市场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世人爱看热闹的属性瞬间被激活，无数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议论内容简直花样繁多：“大明星？什么大明星？” “演电影的，我得过去看看，你们去不去？” “嗨，咱又不追星，看什么……哎你倒是等等我啊！” “等我把电话打完，我家姑娘前阵子可不就跟我抱怨，前儿的什么见面会没去成么，嘿嘿，今儿人家不就过来了？谁跟他们似的花那个冤枉钱，巴巴儿地翻山越岭跑过去看……” 不过短短几分钟，肉铺周围就迅速聚拢起一大票围观群众，以手机为主的各种拍摄装备纷纷亮相，一条条胳膊憋着劲儿的比高，抬头望去，颇有种鳞次栉比的震撼。 好在会在这个时间段出没于菜市场的，基本上都是大叔大妈级别，他们对杨柳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几分钟前刚得知的“演电影的大明星”层面上，这会儿围观也就是觉得稀罕，方便日后跟老朋友们唠嗑的时候炫耀自己也见过明星啥的。 对他们而言，什么明星效应，没准儿还不如隔壁超市鸡蛋打折的吸引力大…… 杨柳太清楚这种心理了，想当年新科状元横空出世，骑着御赐的高头大马、带着大红花满京城走的时候，看热闹最凶猛、讨论的最大声的也是类似的平民大妈们，可一转头忘得最快的也是他们…… 因为这类人最实际，对现实认识的也最清楚：反正状元、明星啥的辣么高高在上，自己这种平头百姓跟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免费看看热闹、磨磨牙也就罢了，要是让他们花钱？门儿都没有！反正最后都落不到自己家里来么！ 主摄影师a和后一辆车上下来的副摄影师b分工合作，一个拍摄民众反映和周围环境，一个主要拍摄杨柳的反应和跟他人的互动，剩下的工作人员就帮忙维持秩序。 就见杨柳跟群众们笑着打了几声招呼之后，就无比专注地投入到了大采购中。 麻利的买好了五花肉，卖肉师傅特别热情的帮忙包好，还格外多加了两层塑料袋，“别弄脏了衣服。” 杨柳道了谢，又去牛肉摊子买了牛肉，最后往水产区赶。 为了尽可能多的为后期剪辑提供题材，导演也是费尽心思，见杨柳跟摄像师也没个交流，就主动问，“杨柳，刚才那么多肉，你怎么就只挑了这一块？我看有两块比这个还漂亮呢，价格也便宜。” 杨柳随意嗯了声，顺口解释，“不能光看好不好看，我要做的菜需要有厚度的肥膘，那些都太薄了，炒菜倒也就罢了。” 一听是“有厚度的肥膘”这种专业性颇强的描述，字幕组接二连三的给她打出字幕：“肥膘”？“红烧”？“炖菜”？“专业”！ 边走边说，她又俯身买了几扎菜，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看不出半点勉强和不适应，端的一派大厨风范。 东西太多，杨柳一个人拿不过来，导演就让工作人员从市场借了辆小车推着，让她自己轻装上阵。 杨柳直接就没问路，只是抽着鼻子问了几下，就往一个方向去了。 又走了一段，空气中的咸腥味道果然越发浓烈起来，连带着温度都比别的地方低。 再走几步，就看见了一排排不同于菜肉摊子的大仓库，各种大小车辆往来其中，穿着水靴的师傅们拿着纸笔不断穿梭，时不时摇着铃大声吆喝几句，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能搞定一笔几千斤上下的大生意。 杨柳满脸幸福的看了会儿，然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貌似，自己不该来这儿…… 然而他们这一行人跟周围的环境太过格格不入，不等她做出下一步决定的，就被人发现了。 一个身材健硕的师傅听别人跟他耳语几句，又盯着这边看了会儿，然后就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有事儿？” 杨柳只好硬着头皮问，“师傅，您这儿有新鲜的鲈鱼么？” 浑身上下洋溢着海洋气息的师傅点头，粗声粗气的说，“有，你要多少？” 杨柳眨眨眼，伸出一根指头，“一条。” “一条？”对方微微抬高了声音，看了看她前呼后拥的架势，挠挠头，“我们这儿只做批发，五十斤起，您要一条的话，去斜对面吧，那儿搞零售，货也新鲜。” 杨柳道了谢，颠儿颠儿的跑去对面问，结果人家今天没进鲈鱼！ “对不住啊，”店老板一脸的歉意，“今年鲈鱼特别少，价高，我们小批量拿的话太不合适，所以进的不多，基本上三两天一次吧。要不，您明天再来？我单独替您要一条？” 杨柳连忙道谢，又说，“不用了，我们就是做一档节目，明天我就回去了。” “哎呦，”店主更不好意思了，“您看这事儿闹得。” 杨柳连说没事，心道清蒸鲈鱼看样子是没戏了，要不启动备用菜单？ 正想着呢，摄像师突然拍了她一下，又指指背后，“刚才那师傅喊你呢。” “嗯？”杨柳回头一看，就见那人果然正冲自己招手，于是她又折回去，“师傅？” 脸膛黝黑的海鲜老板拿起网子，麻利的抖开一只黑色塑料袋，“你去后面自己选一条吧。” 杨柳一愣，没明白啥意思，“我就要一条啊。” “我知道，”对方点点头，“不要钱。” “那怎么好意思！”杨柳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您也是做生意的，怎么好白拿！” 然而老板十分坚持，说话间已经走到一个大水囊边，水里满满的冰块，里面满满当当一大片鲈鱼，都还是活蹦乱跳的，“这都是今早才来的，你自己选吧。” 杨柳还在犹豫，却听跟过来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笑着劝道，“拿着吧，拿着吧，那家要是没有的话，这个市场就真没有了！” “就是，一条鱼而已嘛。” “老板也是好意，你们大老远来了，就去挑一条呗！” 年轻的水产老板也是一脸认真，没有一点儿的勉强，搞得杨柳特别没出息的鼻梁发胀。 过去之后，老板还特别善良的要给她拿一条大个儿的，好歹被她劝下，改成一条一斤上下的小鱼。 包装之前，老板还反复的确认，“真不用我给你处理了？” 鲈鱼脊背有刺，内脏也微微带毒，加上又是活鱼，弄瞎了不好吃倒在其次，伤着人的事件也是频频发生。 杨柳再三道谢，终究是又买了个小桶后带着活鱼走了。 她要做的是晚饭，还是把鱼养到那个时候再杀比较新鲜。 许是被财大气粗的卖鱼老板开了头，后面杨柳去买葱姜蒜和各种调味料，因为数量都很少，有的干脆称不着，众老板纷纷表示要白送，吓得她根据标价和重量估算价格之后丢下钱就跑…… 回去的路上，摄像师抓住时间问，“你对菜市场似乎不陌生啊，平时也经常买菜做饭吗？” 杨柳刚要给出习惯性的回答，话到嘴边却又强行改口，“还行吧，很早以前去过几次，我倒是很享受这种过程，很生活化，很温暖的那种感觉。” 因为原身很多年代比较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最近杨柳也没跟家里联系，并不清楚这个杨柳之前到底有没有过去菜市场的经历，所以只能采取模棱两可的说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反正是综艺作秀嘛，就算日后有熟人生疑，她也大可以推到节目效果身上…… 与此同时，望燕台市。 最后一遍检查完了行李，助理对沙发上坐着看书的江景桐点点头，“都带齐了，可以走了。” 江景桐站起身来，看看腕表，“走吧。” “老板，”紧随其后的助理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您真不用先吃点饭再走？” 鉴于这趟航班刚好可以完美的避开午晚饭，而到达目的地之后…… 江景桐反问，“怎么，信不过杨小姐？” “信不过。”助理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信得过就有鬼了！据说那位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鬼知道前些日子那个什么“玫瑰卷”的是不是从外面买来充数的？ 江景桐轻笑一声，坐进车子之后示意直奔机场，“那就赌一把。” 第九章 中午跟摄制组一起简单的吃过饭，稍作休息之后杨柳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餐了。 工作人员就在旁边问，“才两点多，不会太早吗？” 杨柳笑，“真正的宴席提前几个月准备的都有呢。” 这绝对不是吹。 因为有很多食材都是需要提前入味的，或者想用的食材很罕见，需要提前好久就开始搜罗…… 然后，她刚一拿出刀来，一群人就齐齐抽到一口凉气，这特么的是要行凶吧？！ 导演就在房间的另一头颤巍巍的问，“你要用这个刀？” 杨柳点头，表情奇怪，“对啊。” 导演跟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一起笑了起来，然后从橱柜里拿出来一套锃明瓦亮的新刀，“我们这儿有刀，进口的，特别快，也轻便。” 然而杨柳只看了一眼就别开头，语气中似乎还有点嫌弃，“不用了，我就用我自己带的。” 身为一名厨师，放着自己好好的菜刀不用，跑去用那些外八路不入流的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见她执意如此，导演也不好强迫，只是不断出声提醒，“我给你放那边了啊，你掂量着来，别伤着了。” 那把巨型菜刀，怎么也得好几斤沉，大老爷们儿拿在手里估计没一会儿就能坠的手腕子疼，这么个娇娇俏俏的女明星，成吗？ 然后他们就被实力打脸了…… 大家就看着吧，杨柳那段纤细的手腕子，也就比刀柄粗一点儿，随便晃晃都要让人担心会不会被那口大刀给压断了，可她竟然真的举重若轻……“嚓嚓嚓！” 新鲜猪肉滑腻腻的，又这么厚，并不好切，一般人估计都得跟做实验似的，下刀之前再三比划，恨不得那把尺子量好了，可这位女明星几乎看都不多看一眼，抬手就切，偏偏还每一块都一样大！ 她还举着刀削姜皮！简直跟玩儿似的！ 众人懵逼脸。 这架势，这熟练度，怎么看着比之前的周南还像专业厨师啊！ 杨柳把买来的五花肉洗净，切成二指见方的块，整齐的码在一起。 她挑的这块五花肉肥膘十分厚重，中间红色的瘦肉重重叠叠，粗粗一数竟然有五六层之多，光看就是一种视觉享受了。 余惊犹在的工作人员一看，乐了，“要做红烧肉吧？” 结果杨柳摇摇头，“不是，红煨肉。” 一群人听的满头雾水，五花肉加料炖到烂熟，红烧肉不就是红煨肉么，两者还会有区别？ 做厨子久了，难免会遇到这种外行人把不同种的东西完全混为一谈的情况，杨柳听后也不烦躁，只是一边处理材料一边解释说：“不一样的，烧么，一般都是把食材经过煎炸之类的预处理后加水炖。至于煨，基本上都是不加水的。” 不加水？那是烤吧？！ 杨柳但笑而不语，“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来到这里之后，她也曾查过历史，然后很惊奇的发现，这两个世界原本的历史轨迹是相同的，可是从元代开始就出现了差异。 在她的故乡，元铁军入境中原时遭到了民众的殊死抵抗，连老弱妇孺都上了战场，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发……最后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十室九空，人数本就不占优势的元军只好不甘心的退了回去，汉民的统治得以继续。 杨柳生长的年代，差不多跟这边的清朝同时，不过文明发展程度更高一些，民风也更开放，更彪悍，女子不再一味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虽然是少数，但确实也可以外出营生…… 所以元代之前的历史名人，两个世界是相同的。 东坡学士曾有过这么一句话，“轻着火，慢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说的就是红煨肉。 把切好的五花肉块和必要的佐料放到早上去市场买的罐子里，浇上酱油、甜酱和整整一瓶酒！ 点火开煨。 工作人员这下是真震惊了，不加水？！ 有人信，也有人半信半疑，觉得这小姑娘别看着挺处变不惊、不慌不忙的，估计全是演技，反正等会儿做出来好吃不好吃的观众也不知道，请来的人给个面子也就过去了…… 【飞机上的江景桐：啊~切~！】 稍后，杨柳又用同一把大的吓死人的刀将那条浑身带刺的鲈鱼刮鳞切骨掏内脏，原本注定了有几分血腥残暴的活儿，在她手上竟然也显出几分别样的美感来。 装着红煨肉的罐子在火上慢慢炖着，咕嘟嘟的声音随着阵阵白汽，一起从瓦罐盖子的缝隙挤出来，带着一丝丝勾魂儿的诱惑钻入摄制组成员的鼻腔中，引得一个个原本还不饿的家伙垂涎三尺，肚子里也先后唱起了空城计。 他娘的，不过就是一罐子猪肉，长得这么大了，谁没吃过么？ 可是……它怎么就会这么香！ 原材料全部处理完毕，杨柳直起身来吐了口气，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外面打电话。 “姐，”她睁着眼睛扯谎，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突发状况，刚才江总的助理来电话，他未必能按时到，要不你先过来顶上？” 秋维维一听这个就懵了，“什么状况，不都说好了会按时到的么！” 杨柳面不改色，继续胡诌，“我也不知道，不过那边的语气似乎挺不耐烦，我也没来得急追问，要不，姐你再打电话问问？” 秋维维语塞，心道我哪儿来那么大胆子质问大魔王！ 难道公司那边有什么突发状况绊住了脚？又或者，江景桐之前同意的那么爽快，根本就是骗人的，为的就是给杨柳一个狠狠的教训？ 越想越后怕，秋维维干脆一屁股蹲在沙发上，喃喃道，“坏了，坏了。”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都晚了，眼下先把难关渡过去是正经！ 她赶紧跳起来，冲到行李箱里好一通扒拉，找出衣服来就往脑袋上套，完了之后又麻溜儿的化妆…… 夜幕降临，厨房里的香气也已经浓烈的化不开，两个在里面跟踪摄像的摄像师口水连连、苦不堪言，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被丢进一口周围全是有着致命吸引力小妖精的大锅里……娘咧，要了老命了！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外景摄像师拍摄范围，导演赶紧让人切近。 因为原则上，嘉宾最后邀请的人员名单是保密的，除非是陈夕远这种藏不住话的大嘴巴，基本上大家都是到了吃饭时间才知道来的是谁。 车子停稳，车门打开，探出来的皮鞋面在灯光下泛着光，明亮的几乎可以当镜子用。 等车里的人把上半身也亮出来，摄制组几个女性工作人员齐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啊~是江景桐！” 傍晚，天冷，江景桐就在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羊绒大衣外套，整个人越发显得修长，成熟、稳重。 他顺手整理下衣领，冲摄制组点头示意，“大家辛苦了。” 一群人下意识的点头回复，“不辛苦不辛苦……” 等会儿，他又不是我们领导，我们紧张个什么劲！ 听说杨柳还在厨房，江景桐竟然冲镜头笑了下，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围着围裙、带着头巾的杨柳一看他穿的跟要走秀似的，就觉得挺别扭，当即一摆手，“你先出去吧。” 原本还打算向观众展现下自己的平易近人和他们祁凰内部亲如一家氛围的江景桐：“……” 我千里迢迢的来了，还不惜进厨房帮忙，你就给我这么句话？ 见他脸上一僵，杨柳瞬间意识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于是连忙放软语气，“那什么，厨房里挺乱的，我也快忙完了，你先去客厅等着吧。” 说话间杨柳还在心里疯狂吐槽：我就说不想请他么，你看看，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天，到头来竟然还要反过去安抚他？难道还是个孩子么！？ 江景桐的脸色这才好起来，又跟她寒暄几句就转身出去，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刚进门的秋维维，对方发现他之后那个表情啊…… 事到如今，要是还想不明白自己被耍了，秋维维就敢把自己的脑袋剁下来当球儿踢！ 特么的，真是阴沟里翻船，终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关心则乱啊！ 她早就该想到，江景桐那种说一不二的人，就算真想给杨柳点苦头吃，也不可能出尔反尔，在这种关节突然变卦。 跟秋维维比起来，江景桐就显得处变不惊的多。 他冲对方点点头，微微带着笑意，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淡定模样，“来了？还要稍微等一会儿，先坐吧。” 秋维维给他空前平易近人的语气和“大家就是这么亲近”的潜台词吓得菊花一紧，也赶紧笑着上前，脱了外套就一脑袋扎过去，“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帮帮忙什么的。” 说完，也不去看江景桐的表情，秋维维直接就埋头冲了进去。 “小枝儿你啊~好香~！” 话没说完，她就被迎面扑来的这股奇香打的丢盔卸甲，当下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由衷赞叹，“好香啊，做的什么好吃的？”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一切的愤怒和怨念，一切的激动和质问，都统统化为乌有，整个世界一片大好的和谐…… “红煨肉、清蒸鱼、陈皮牛肉，”说话间杨柳还在颠勺，锅中的牛肉泛着闪闪的光泽，在空中做着前空翻转体720的花样动作，将罪恶的香味进一步挥洒，“然后还有一个清口的凉菜，一个文思豆腐的汤。” 秋维维陶醉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进来的真实目的，忙上前一步，背着摄像机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一个不小心就弄巧成拙了知道吗！”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杨柳开了锅盖，把清蒸鱼端出来，说，“调和气氛的意思。” 见秋维维又要瞪眼，她紧接着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也不想想，我平时跟江景桐又不熟，也就是公司年会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过饭，还不在一张桌子上，这会儿你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出，干嘛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个人都不自在不说，让外界和公司那帮人看见了，会传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秋维维不以为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呗，这么多摄像机拍着，几十号人盯着呢，能怎么样？” 杨柳叹了口气，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也许不会怎么样，左不过是绯闻缠身，可你有没有想过，江景桐会怎么想？” 秋维维浑身一震，脸都有些白了，不过还是嘴硬，“能怎么样？” 会怎么想？ 江景桐人精似的，能看不明白杨柳这种赤果果的谄媚和讨好？其实当初邀请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拒绝的，不过是看在公司的面子上才答应了，这次过来未必不是存着考验的心思。 说得不好听一点，江景桐这种相貌，这种地位，每天想方设法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了去！秋维维这种小伎俩算个屁？ 要是杨柳乖乖的也就罢了，可要是真的存了打算利用跟他的绯闻上位的心……炒新闻炒到大魔王头上，踩着大老板的脑袋上位……估计不用等恢复印象，回去之后直接就能被打进冷宫了。 再从另一个角度说，江景桐是整个祁凰的老板，手下的艺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跟杨柳的私交也没见得多么好，顶多就是个好老板和好员工的关系，各取所需而已。 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秋维维从杨柳出道那天起就跟着她了，两年下来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累病了好几次，就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这会儿杨柳要请想感谢的人吃饭，头一个想到的就该是她！到时候大家一看竟然选江景桐而不是秋维维，有心人都该知道她杨柳过河拆桥的攀高枝儿了。 之前怎么跟秋维维说，她都跟鬼迷心窍似的听不进去，杨柳也不想为了这种事跟经纪人闹翻，只好动用了这下下签。 见秋维维风云变幻的脸色，杨柳拍拍她的肩膀，“别多想，反正你也是我一心想要感谢的人，这样更自然，效果更好。” 这些事情秋维维之前不是没想过，但她太心急了，太想让杨柳得到江景桐的重视和特殊照顾了，所以就有意的忽视。直到现在被杨柳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她在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竟然制定了条很可能让整个团队都万劫不复的蠢策略…… “谢谢。”搭档以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秋维维头一次真心实意的跟杨柳道谢。 杨柳笑着跟她抱了下，“行了，菜都好了，帮我端盘子吧。” 危机解除，秋维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马上又对即将到来的美食充满期待，当即干劲满满的哎了声。 三菜一汤都被秋维维端出去了，杨柳这才打开红煨肉的罐子。 一开盖子，现场两个摄影师都特别不争气的吞了口口水，泪眼滂沱。 嘤嘤，以后再也不担任美食节目的摄影师了，太特么的考验人了！ 只是一罐肉的话，哪怕做得再好也难免油腻，杨柳在煨制的时候还加入了豆干和大芋头。漫长的蒸煨过程中，五花肉自身渗出的油脂被这两种素食吸收，汤汁饱满，肥而不腻，咬一口，都不知道该吃肉还是该吃素！ 杨柳找了个深口的大碗，小心地将红煨肉放进去，完了之后又舀了几勺浓稠的酱汁，兜头浇了下去。 灯光下，袅袅白汽，红彤彤的肉块色如琥珀，浓稠的酱汁从油亮的表面缓缓滑下，啪嗒！ 摄影师的眼睛都直了！ 肉已经炖的稀烂，稍不留神就前功尽弃，换容器的时候简直比走钢丝还难…… 做完这一切之后，杨柳也忍不住出了口气，然后对摄影师说，“红煨肉和凉菜都多做了些，等会儿大家一起吃了吧。” 其他几道菜都不好多做，容易出现操作失误，倒是这个跟杨氏凉菜，一个少吃一点更显美味，一个操作简单，大可以多来一点，因此都有富余。 摄影师听后呆愣半天，忍不住热泪盈眶，马丹，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不要说看了半天的摄影师，就是江景桐也被一桌的四菜一汤震惊到不行，看杨柳的眼神都不对了。 难不成，这丫头说要做厨子的话，不是信口开河？ 肉块软糯不见棱角，放入口中，都不需要用力咀嚼，只是用舌头一压，啊，竟然就这么融化了！ 江景桐自认自己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类似的红烧肉什么的也吃过不止一次，但跟这个一比，都是渣！ 他甚至非常没有风度的连吃两块，然后还觉得意犹未尽！ 尤其是里面的豆干和芋头，素食独有的清香混合着咸甜适口的肉汁，瞬间调动了全部味蕾！就好像你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被打开，体内浊气跟来自宇宙深处的清气相替换，整个人都飘飘然，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陈皮牛肉色泽红褐，香辣味浓，牛肉偏偏无比爽滑，柔嫩又多汁；清蒸鱼的火候跟调味无可挑剔，蒜瓣肉白嫩如雪，清香甜美；凉菜也不知道怎么拌的，酸辣又清甜，吃几口肉之后来点蔬菜，更觉得胃口大开；文思豆腐真美味，香菇、笋子、火腿、鸡脯肉根根分明，纤细如发，飘在汤中如云如雾，就连嫩豆腐也像极了水中银线！它的味道也不是一贯的甜口，而是以鲜香为主，喝了一口还想再喝第二口，只觉得刚才的饱腹感和些许腻味统统消失不见！ 这是何等登峰造极的魔法！ …… 第十章 …… 两小时之后，《露一手》第四期正式收工，导演看向杨柳的眼神格外和气，言语间竟也很没出息的多了几分谄媚。 “杨小姐的手艺真是非同凡响，不知道有没有开餐厅的打算啊？” 后面一群工作人员均虎视眈眈，时不时的还用逼视的眼神活剐导演：真特么的不自尊自爱，刚才那罐红煨肉的肉汁，竟然都被这家伙以权谋私的泡了饭！ 一众人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互换私人联系方式，并约定日后再聚…… 秋维维的肚子撑得溜圆，一开口就先特别煞风景的打了个咯，“咱也走吧？” 杨柳刚点头，就见方才离去的那辆黑色轿车去而复返，江景桐的私人助理从里面探出脑袋来，冲她们笑眯眯地说，“江总吩咐我把两位送回酒店。” 秋维维忍不住往车窗的位置瞄了眼，委婉的拒绝，“坐不开吧？” 助理开了后门，亮出后排两个空座位来，“坐的开，我已经先把江总送回酒店了。” 盛情难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而且不然她们也得打车，大晚上的也不大安全，两人交换个眼神，就老实不客气的上去了。 一路无话。 到酒店之后，杨柳和秋维维下来，跟助理先生道了谢，刚要往大厅走，却见对方把车钥匙交给门童后也往里面来了。 秋维维赶紧说，“真是麻烦您了，不用再送了。” 对方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房卡，笑着说，“您误会了，我也住这儿。” 说完，他就先一步去按了电梯，然后侧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稍后杨柳和秋维维到达房间所在楼层，刚出电梯，助理先生又喊住她们，“对了，江总说了，明早八点一楼大厅碰头，大家一起去机场。” 杨柳和秋维维目瞪口呆的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上，然后刷的看向彼此，“啥意思？！” 略有些艰难的消化一番，杨柳痛苦的按了按太阳穴，“这是要，一起走了？” 江总，您日理万机啊，分分钟百万上下啊，还在这里耽搁什么，特么的赶紧星夜回城啊！ 次日早上，江景桐根本没有下来吃饭，还是助理帮忙打包拿回房间解决的，后来集合上车之后更是一路发邮件、讲电话的忙个不停。 直到开始登机了，江景桐才关掉手机，稍微放松了点。 上了飞机之后，杨柳一看座位安排就懵了：她跟江景桐靠着坐！ 这趟航班头等舱的座位是这么安排的：1-2-1，然后他们四个人的座次安排是这样婶儿的：助理先生-江景桐-杨柳-秋维维。 杨柳：“……” 这待遇太好了，我能不坐么？ 旁边的秋维维也是一脸震惊，她在心中无比激烈的挣扎一番过后，觉得鉴于日后姐儿俩还要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贸然换位置很可能引发不可控制的严重后果，于是果断放弃，并在杨柳投来求助视线时火速扭头看窗外。 啊啊，天真蓝，云真白啊！ 飞机起飞之后，杨柳决定用睡觉的方式来应对眼下这种略显尴尬的局面。 然而她刚开始调整坐姿，江景桐突然毫无征兆的问，“你是喜欢做菜本身呢，还是更侧重赚钱？” “嗯？”杨柳一怔，下意识的说，“当然是” 等等，当然是什么？ 说到这里，她自己忽然就迷茫了，是啊，我更侧重什么呢？ 当初选择当厨子纯属机缘巧合，是师父发现她对味道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才决定收她为徒，而当时已经快要饿死的杨柳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毫无疑问，她爱钱，任何一个在贫穷中出生，在贫穷中成长，后来又险些死于贫穷的人，都会对金钱有着超乎寻常的狂热。 而同时，她也确确实实是爱着烹饪的。 或许刚开始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填饱肚子的满足感，打倒饥馑的成就感更胜于战胜邪恶。可是后来，她渐渐地爱上了看别人吃自己烹饪的东西时露出的那种幸福，更喜爱追求更高层次的纯正，更高层次的美味…… 你为什么要当厨子？ 也许是，两者兼有吧。 见她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江景桐微微一挑眉，“恕我直言，如果你是单纯喜欢做菜的话，当演员并不会产生任何妨碍，而且比起单纯做厨师，会有更多人欣赏你，欣赏你的厨艺。”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下，然后继续道，“要是喜欢赚钱的话，原谅我说的直白，至少在华国，很少会有什么职业比当演员的风险来的更低，收益更高的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是之前杨柳想当厨师是出于什么目的，维持现状，在演员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无疑是最佳选择。 也就是江景桐被昨天的一顿饭给打动了，不然才不会这么说呢，毕竟要说出这番话，大前提就是杨柳此人确实具备一身完全够资格出去开餐厅的过人厨艺。 杨柳不是傻子，缺乏的只是对演员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的充分认识，被江景桐这么三下五除二的掰开来一讲，她突然就发现，好像之前自己坚持的某些东西，确实有些幼稚的可笑了。 现在她所身处的时代，毕竟不是原来那个了啊…… 一直以来，她的梦想都是做自己喜欢的菜，赚大把的钱。 可就像江景桐说的，当演员，貌似跟这两个目标并不冲突。 她想要开一家饭馆，但真要实施起来的话，现实跟理念必定会有很大的不同。 一家餐馆要开门迎客，口味要得，客流量也要得，毕竟她不是那种喜欢将一盘萝卜都卖出人参价格的人。 不过这么一来，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或者又必须为了应对食客们的需求，去烹饪自己不喜欢的菜。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或者她需要培养几个徒弟？然而师父一直到死都只有她这么一个关门弟子！ 或者外聘？不不不，信不过啊！ 想着想着，杨柳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一声，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或许自己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 见目的已经达到，江景桐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唇角，盖上毯子，开始闭目养神。 下了飞机之后，公司派车过来接，江景桐吩咐一句“先把她们送回去”后，就再次进入了那种工作狂人的模式。 稍后，杨柳和秋维维下车，助理先生也帮忙将几件随身行李放到电梯里，江景桐又特别春风和煦的冲她点点头，“这几天好好休息，活动结束后如果需要年假的话，让人打个报告上来。” 杨柳晕晕乎乎的点了头，进了电梯后才如梦方醒，“什么年假？” 这玩意儿还能有年假？ 秋维维毫不客气的白了她一眼，“是啊，年假啊大小姐，整整三十天呢，当初合同内容传出去的时候，多少人恨不得对你食肉寝皮的羡慕嫉妒恨，全忘啦？” 对于有潜力和商业价值的艺人，祁凰向来不会吝啬，杨柳那份新合同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案例。 她不仅拥有国内一线巨星的报酬分成，更能享受一年三十天的年假，注意，平时工作之余的空档期不包含在内的，完整的年假！ 听她解释过后，杨柳心中的天平又朝演员这边倾斜了一点，唔，别说，还很挺轻松的…… 不过等她看到自己的行程单之后，顿时就又不大好了。 “这都是啥啊？” 今天也才十一月二十五号，可为什么行程单上的工作已经密密麻麻的排到明年九月了？！ 秋维维一脸见怪不怪，“瞎嚷嚷什么，这不正说明你红么，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两天后她要去沪市出席代言一款果汁饮料的活动，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年底混战：国内电视剧盛典和电影盛典，完了之后还有公司年会、两家正在犹豫中的电视台节目彩排…… 等忙完这些，也就过年了。 转过年来，她三月三号就要去电影剧组报道，然后计划是一直拍到七月底八月初，稍作休息之后就将是全国范围内的宣传活动…… 等一切尘埃落定，估计国庆节都过完了！ 而且，到那个时候，新的工作肯定也早就排上了。 不过细细一划算，虽然看上去行程紧密，黑压压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其实公司还是比较人道，充分考虑了她个人的接受能力的：每一次活动前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一段休息时间。 这么说的话，这家公司，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黑心么…… 第十一章 代言活动结束之后，秋维维就不断地给杨柳打预防针，“你毕竟还是电影圈的人，这次去参加电视剧盛典也是打酱油，虽然意外入围了最受欢迎女演员，估计希望不大，自己调节好心态，别往心里去啊。” 上半年杨柳有不到两个月的空档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祁凰就替她安排了一个电视剧女三号的角色。戏份不多，人设讨喜，关键是明明就是个配角，但片酬方面却跟主角不相上下，从头到尾受到的关注也是独一份儿，这就直接导致杨柳跟剧组其他演员的关系很尴尬。 尤其她本身就是个拍电影的，这会儿突然进到电视圈里来捞钱，其他几个人本来就有那么点儿不自在…… 两个圈子看似交汇融合，实则界限分明，很多时候内部人员甚至不乏相看两相厌的情况…… 眼见大会开幕在即，同剧组的导演和编剧都给杨柳打过电话或是发短信，各种私人交流，语气也很亲近，而唯独曾经搭档过的几个演员同行们，除了在talk上公开给大家看之外，全程无交流。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有同行嫉妒，但绝对不可忽视的一点还有：原主杨柳确实不是什么擅长交际的，年轻气盛，心直口快又性格骄纵，往往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现在的杨柳虽然也不善于阿谀奉承、拍马屁，但也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然而事实已经如此，就算她再着急也于事无补，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关系能缓和的就缓和，实在不能缓和的，也别进一步恶化弄成仇人。 一想到几天之后她就要跟一众看自己不顺眼的人坐在一起，彼此皮笑肉不笑的寒暄，然后气氛尴尬的共同度过几个小时，她顿时就觉得胃疼。 不行，得做点好吃的压压惊。 这么想着，杨柳就穿起外套，拿了钱包，换了棉靴往外走，结果一开门就跟正要举手敲门的秋维维撞了个面对面，两人齐齐尖叫出声，都被吓得够呛。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秋维维看着她这全副武装的样子，问，“风风火火的，这又是去哪儿啊？” 杨柳露齿一笑，言简意赅，“买东西，做好吃的！” 几次三番下来，秋维维已经完全臣服于她的厨艺，一听跟“吃”有关的字眼，唾液腺就自动分泌，根本不受控制。 她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干咳一声清清嗓子，“外面下雪呢，我开车跟你一块去吧。” 从《露一手》回来之后，眼见着杨柳的烹饪热情日渐高涨，担心她身体的秋维维特地找了医生和健身教练，给做了详细的检查。 杨柳的体质比较特殊，她的消化功能远比普通人来的低得多，所以不仅不容易长胖，甚至稍微剧烈点的运动和情绪上的波动也会引发体重的急剧下降。 针对她这种情况，之前医生和健身教练也都制定过特殊食谱和健身计划，但因为杨柳本人性子比较急，情绪波动很大，基本上一点儿用都没有，哪怕有点小肌肉也还是一副柴火棍儿的模样。 这次听秋维维叙述了杨柳最近一段时间的食谱之后，医生竟然很赞同！说荤素搭配的很好，营养全面，既然她自己还爱吃，就这么保持下去就挺好。甚至就连教练也说，烹饪什么的，也算是一项运动嘛…… 检查结果极大地助长了杨柳的“气焰”，就连江景桐看了报告之后也亲自找秋维维谈话，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顿，大意就是不要压制杨柳的烹饪意愿，天高海阔任她发挥云云。 要知道，这可是个吃货所向披靡的时代啊，美食加美人，凑在一起简直杀伤力翻番！ 有了几方联合支持的杨柳如同得了尚方宝剑，行事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连带着秋维维也是三天两头的跟着改善伙食，眼瞅着v字形尖下巴也日趋圆润……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中，片片雪花打着旋儿的从天而降，让整个世界都模糊一片。 也不知下了多久，地上已然积起薄薄一层，踩上去嘎吱作响。 大口呼吸，冰凉的口气带着满满的水汽直透肺腑，从口腔一路延伸下去，连带着头脑都清醒了。 秋维维开车直奔农贸市场，跟在杨柳后面亦步亦趋，“你想做什么啊？” 杨柳边走边看，“唔，弄点零嘴儿吧。” 胃容量有限，还是得做点零嘴儿磨磨牙。 几分钟后，她在家禽区停了下来，单手托着下巴，盯着笼子里嘎嘎乱叫的鸭子看起来。 不知是不是厨师特有的杀气，原本活力四射的鸭子们在被杨柳盯着看了几分钟之后，竟然先后闭嘴，一只两只的耷拉着翅膀窝在角落不动了。 秋维维不禁肃然起敬，在她耳边小声问，“要做鸭子？” 然而杨柳回过头，说了句听上去非常遥远的话，“说起来，该准备年货了啊。” 秋维维嘴角一抽，“现在才刚进十二月啊，这会儿就准备年货，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杨柳幽幽道，“你不懂。” 说完，她就围着那几家家禽铺子转起了圈，时不时的还停下仔细观察，最后终于选定其中一家。 见她们上门，一个机灵的小伙计跑过来，笑呵呵的问，“您看中了哪只，我们帮您杀了带走。” 杨柳说，“我想订点年货。” 小伙计一听，半点也不带惊讶的，扭头往里面喊，“老板，有人要定年货！” “来了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一位面相老实忠厚的中年男子擦着手过来，笑容满面的看向杨柳她们，“是二位要订年货？要多少？几号要？” 杨柳想了下，指着其中一笼鸭子说，“就照这个品质的，我要二十只，还有那边的山鸡，要十只，接下来的这个月你都帮我用好料单独喂着，水也要好水，等提货那天现杀，可不许蒙我。” 内行人听门道，老板一见她这驾轻就熟的样子就知道遇上老手了，当即笑着点头，“行，您放心，我们这都是十多年的老店了，从来不蒙人。不过可有一点，单独喂料单独饲养的话，价格要贵一成。” 杨柳半点不含糊的点头，“这个没问题。” 老板给开了单子，秋维维一个箭步窜上去交订金，完了之后对杨柳说，“我也白吃白喝这么久了，其他的帮不上忙，以后你采购的话，我就出资，好歹吃个心安理得。” 大家都不差这点钱，非要计较反而伤感情，见秋维维执意如此，杨柳也就答应了。 离开家禽区的时候，杨柳手里还多了几大包分装好的鸭舌、鸭翅、鸭脖什么的。 稍后，她又去肉类区订了一批猪、牛肉和下水，俨然一副准备好过大年的架势。 面对秋维维“买这么多，吃的完吗”的质疑，杨柳给出了完全无法拒绝的答复，“不是还有你么！” 瞬间，秋维维就觉得自己肩头沉甸甸的，那是一种身负伟大使命的责任感！她能辜负对方的深厚期望么？那指定不能啊！ 杨柳盘算的特别好： 电影电视两大年末盛典十二月十三号结束，她从那天开始休假，到一月十三号结束，而订的年货一月二号就到了，时间足够啦！ 越想越美，回到公寓她就忙活开了，中间一抬头就发现秋维维竟然拿着手机冲自己拍！ “你干嘛呢？” 秋维维一摆手，“你就做你的，我都想好了，以后咱隔段时间就上传一个你做菜的视频，包你受益无穷。” 术业有专攻，在对外宣传这方面，三个杨柳加起来也不是秋维维的个儿。听她这么说，杨柳深以为然，还很配合的调整了下角度，以确保在镜头里美美的。 冬日苦闷，她要做点儿麻辣口儿的刺激一下！ 抽油烟机轰轰作响中，大锅架起来，烧热了油，撒入大把大把的辣椒、花椒、山椒和葱姜蒜爆香。 空气中爆炸一般蔓延开一股又麻又辣的味道，这股味道好像有意识一样，拐着弯儿的往鼻腔里钻，呛得人喷嚏连天，涕泪横流，喉咙都跟着火辣辣的，喘气也不是，不喘气也不是。 凑近了看热闹的秋维维一下子就被熏了个措手不及，一连打了十来个喷嚏，眼泪鼻涕争先恐后的糊满脸，狼狈不堪。她再也不敢多待，一溜烟儿的跑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杨柳事先戴了用水打湿的口罩，边看边笑，手下不停： 纤细的手腕子擎着锅一抖，里面满满当当的棕红色配料齐齐奔向天空，在虚空中圆润的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之后，再次乖乖跌回锅中，说不出的优雅动人……翻炒几下后再加一点豆瓣酱，放入洗净的鸭舌爆炒，中间再依次加入料酒、盐等佐料。 等秋维维回来，她已经在大锅里倒了水，咕嘟咕嘟的煮起来。 泪眼朦胧的秋维维不禁感慨，“幸亏当初你没要那套开放式厨房餐厅的，不然可真是没法儿住了。” 杨柳冲她眯眼一笑，又拿出另一口锅，开始重复刚才的步骤。 秋维维不解，“多费事啊，都放一锅煮不行么？” 杨柳摇头，把鸭头倒进去翻炒，“那怎么能行！不同部位的味道不同，对汤汁的吸收度也不一样，就连起锅的时间都不相同，要是都用同一锅，最后只会是个四不像。” 就像这鸭头和鸭舌，一个细细长长扁扁，无遮无拦；一个圆圆滚滚胖胖，外面还有一层骨头壳子罩着，构造完全不一样。要想都达到那种汁水浓郁、满口生香的程度，所需要的火候和烹饪方式必然相差极大。 秋维维听得蚊香眼，当即表示受教了。 好吧，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虽然不会做，但她会吃啊…… 做好的鸭舌红彤彤、亮晶晶，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鲜香，捻起一块放入口中，不等咀嚼，麻辣的味道就已经回荡在整个口腔，刺激的人涎水连连。 鸭舌肉津津的，带着特有的弹牙触感，劲道，有嚼劲，咬一下似乎还会有些许浓汁喷溅出来！充分渗透进来的汤汁将各种配料的味道完美分散，交汇融合之后终于完成一曲动人心魄的大合奏！ 秋维维单就着一碗麻辣鸭舌，豪情万丈的喝了三碗蔬菜汤，最后整个人都满身大汗的瘫坐在沙发上，脸上全是心满意足，就是一张嘴有些红肿，活似红香肠…… 第十二章 参加完年末电视盛典回来之后，杨柳就一个感想： 下次再也不去了！ 一群电视圈的，她一个出道没两年的电影演员基本上谁都不认识，而且一群女演员盯着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明晃晃的不善：又是个来跟老娘抢关注的小女表砸！ 整整一晚，她都在对着空气微笑，偶尔摄像机转过来的时候，还要做出一副“哎呀我好开心啊，来参加这次盛会真是太荣幸了”的雀跃表情来…… 因为国内外每年都有好多电影节，所以华国年末电影盛典其实基本上就是一群电影人凑在一起谈谈天，唠唠嗑，相互表彰下大家过去的一年辛苦了，新的一年继续努力什么的。然后颁发几个诸如“最具人气”“最具潜力”之类没什么含金量，纯属逗趣的奖项，最后参加完了酒宴之后再呼朋引伴的到外面二次碰头之类的，所以整体气氛都比较其乐融融。 但电视盛典不一样，它是真的颁奖，而且分量相当重，因此从一开始的基调就比较剑拔弩张。 别看大家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内心想法大体一样：能挤掉一个是一个！ 反正节目时间就那么长，镜头就那么多，这会儿冷不丁的挤进来一个抢镜的，貌似见鬼的还入围了什么奖项角逐……真是想把丫拖出去套麻袋啊！ 真要说认识的人，倒也有，甚至还是同一家公司的，比如说，何青。 然而何青根本就懒得装给别人看，仗着双方位置隔得远，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一边跟别人寒暄去了，留下杨柳自己跟一群想拍“姐妹相见欢”画面的娱记站在原地干吹冷风，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尤其等后面何青提名视后，并真的拿下“年度最受欢迎女演员”之后，随大流拍巴掌的杨柳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别说，人家嘚瑟也有嘚瑟的本钱，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但当她对上何青穿透大半个晚会现场投过来的挑衅眼神时，刚才那些许敬佩就都特么的喂了狗。 什么混账玩意儿啊，你嘚瑟个屁，滚犊子吧！ 女演员之间的相互敬佩、惺惺相惜什么的果然都是骗鬼的！ 然后在13号的电影盛典上，杨柳饱受摧残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忙活了一整年的电影人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又因为今晚不存在竞争关系，所以大家脸上的笑容都尤其真诚，见面打招呼基本上都用抱的，真是处处洋溢着堪比过年的欢乐气氛。 三天前杨柳拿到了来年三月份那部新电影的剧本，顺带着终于知道了一直悬而未决的男女主角人选，女主角倒罢了，倒是男主角，竟然是冯京！ 对，就是那个喜好碎碎念的，同样参加过《露一手》拍摄的冯京，人家可是国内正经的影帝。 毕竟有过同在一档节目的缘分，原本杨柳还想借这次机会跟他提前熟悉下，结果对方刚拍完《露一手》就去西北拍电影去了，杀青的话怎么也得到明年二月份，然后紧接着就是三月份跟杨柳他们的新戏…… 知道了冯京的行程表之后，杨柳顿时就有点自惭行愧，瞧瞧，这才是真正的劳模！ 没见到冯京虽然有点遗憾，但能见到其他众多圈内同行前辈们也很好，一圈下来，杨柳也是开心的不行。 这些人，都是重金包裹的潜在客户啊！ 等候走红毯的时候，一大堆光鲜亮丽的电影演员都各种扎堆儿，三五成群，高谈阔论好不热闹，偶尔几个逗比还相互打闹着窜来窜去，几名工作人员试图维持秩序，然而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也没什么卵用…… 杨柳正跟之前合作过的几个导演和演员前辈聊天，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周南举着双手挤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跟沿途路过的同行们打招呼，交际花似的如鱼得水，“哎老刘，嗨你那片子我看了啊，真带劲！哎呦喂老同学，听说新电影顺利入围金花奖了？恭喜恭喜……” 眨眼工夫他就到了杨柳这一堆儿，先跟几名导演拥抱、擂胸之后，他竟然弯下腰、伸出双手来跟杨柳握手，“哎呦喂这可见到真人了，了不起了不起，等会儿咱们必须得合个影啊。” 几天前杨柳那期《露一手》播出了，周六播放前半集的时候收视率就很惊人，跟第一期周南出场的时候堪堪齐平，而周日后半集干脆就创了收视新高！ 节目播出后网上也炸了，不仅娱乐版块出了好几篇探讨杨柳厨艺真假高低的文章，就连她个人talk和祁凰官网也天天收到各种探听虚实的私信和邮件。虽然表达方式千变万化，但总结起来大主题就一个：杨柳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做菜…… 旁边的几个导演就笑着打趣，指着他们两个人说，“得，俩大厨聚齐了！” 周南跟他们特别熟，就一本正经的反驳，“不是你们也真够可以的啊，一共才播了五期就俩大厨，等播上一年估计都能凑出一界厨师大赛来！” 说完之后又看向杨柳，“这才是真大厨，厉害，小姑娘有天分，私底下肯定没少下功夫，那刀工那技术！哎你那刀得有一斤半上下吧？” 杨柳从来就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这么热情这么和气的人，到这会儿还有点发愣，闻言傻傻点头，“一斤四两。” “看吧，”周南挺得意的扬扬眉毛，“那么沉的刀，我这么个大男人时间长了都未必受得了，小姑娘很了不起啊。” 杨柳连称不敢，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一时间笑靥如花，引得后台的摄影师们频频往这边甩镜头。 周南早些年走的还是清秀小生路线来着，想当初还是一代花美男，但年纪渐长之后就开始微微发福，逐渐从台前走向幕后，很少再以演员的身份出演电影。 38岁的他去年年初刚有了一个女儿，疼的跟什么似的，浑身父爱洋溢，看杨柳的眼神也跟看闺女差不多…… 周南对烹饪那是真热爱，跟杨柳聊起来三句话不离本行，后者也是久不见同行憋得慌，当即两人就旁若无人的交流起来。 正说到好处呢，就见门口一个工作人员探进脑袋来，朝里面扯着嗓子喊，“周南老师，周南老师在哪儿？两分钟后该您走红毯了，周南老师？！” 一连喊了三遍都没人回答，小伙儿急的满脸通红，看着就差哭了。 这边俩厨子还讨论的热火朝天呢： “哎你那个红煨肉对吧，是不是直接没加水？用的什么酒，会不会酒味儿特重？” “对，没加水，加水的话味儿就淡了，我个人比较倾向于黄酒，花雕的什么的，但一定得是正宗的好花雕。酒味儿倒不会，小火慢炖几个小时，多少酒也给蒸没了。” “你觉得面筋是肉炒好还是素炒？” “这个不大好下定论，得先看什么品相的面筋，再者个人口味和肉也不一样……” 隔壁剧组听得满头黑线，相熟的编剧伸出胳膊来往周南脊梁上糊了一巴掌，大声笑骂，“还特么的炒面筋呢，人家小哥儿都快被你带累的炒鱿鱼了，赶紧的，走红毯去吧你！” 一群人哄笑。 众人先后入场，新片导演贺厉就在杨柳的前排，两人不免又交流一番。 贺厉笑着说，“刚才就想跟你打声招呼了，不过见你跟周南说的那么投入，也就没老脸皮厚的凑上去。” 杨柳赔笑几句，“冯哥他们没来啊，真可惜。” 不光男主角冯京忙着拍戏缺席，就连女主角周倩也因为海外活动没能过来，倒是杨柳这个女二号提前跟导演碰头了。 贺厉点点头，又说，“倒也没什么，进组之后也就熟起来了，对了，你有他们俩人联系方式么？之前没合作过的话，也可以提前打声招呼么。” 说完，还主动给了她两人的手机号码，并很贴心的告知他们的作息习惯。 在后面的环节中，杨柳如愿收获“最具人气女演员”奖杯，以及一大堆私人联系方式…… 要说这个“最具人气女演员”，还真是意外之喜，因为在拍摄《露一手》之前，上到江景桐，下到秋维维都觉得难度很大。 杨柳的势头虽然猛，但她入行的时间毕竟短，满打满算还不够两年半，比起那些个前辈们，群众基础还是有些薄弱。 一起入围的有四人，通过观众投票的方式角逐，就在十几天前，杨柳的票数还落后第一名40多万票，如果没意外的话，她很可能会落选。 哪知《露一手》第四期播出之后，杨柳的表现震碎一地眼球，首播结束后talk上的粉丝都涨了近百万，还有不少餐饮和炊具品牌找上门来求代言。而她个人也在娱乐版块的头版头条待了足足五天，关注率直线上升，“最具人气女演员”的票数跟坐了火箭似的，biubiu的就窜了上来，不仅顺利实现反超，甚至还把原本的第一名压了二十多万票…… 第十三章 从电影盛典回去之后，杨柳就正式开始了为期一月的休假。 说是休假，其实也闲不住，她得研习剧本。 最初得知自己要演戏了，杨柳还很担心，生怕自己不行；谁知道一接触剧本她就发现了，这具身体有强烈的表演天赋和本能！ 那天跟演技老师练习之后，对方还夸奖她来着，“小枝儿最近不错呀，比以前更接地气，更容易打动人。” 原来的杨柳演技不错，但许是因为一直都顺风顺水惯了，生活阅历也少，在表演的时候经常有种隐隐的浮夸，一看就是在演；而从社会最底层爬起来的杨柳则不同，她最大的特质就是朴实、踏实、扎实。 两相融合之后，杨柳表演的技巧难免有所下降，但整体演技却质朴了许多，举手投足间有更强的感染力，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感觉到她的诚意和努力。 周围的人就觉得杨柳最近变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么浮躁、张扬，就好像……一夜成长。 因为在新电影中，杨柳将饰演哑巴画家冯京的学生，所以祁凰特意给她请了一位国画老师教习，中间空闲的时候还要阅读大量相关书籍和画册，去画展观摩什么的。 这天又是跟秋维维约好去看画展的日子，展出的美术馆环境十分优雅僻静，相对的，周围也略显荒凉。 一周前杨柳跟秋维维去过一次，结果中午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合适的餐馆，白花两百多块钱吃了一顿不知道什么鬼滋味的炒饭，心疼的她念叨了一整天。 这次杨柳也是学乖了，模仿其他自己带饭解决午餐的市民买了个三层大饭盒，塞得满满当当，还用保温杯带了一壶红枣姜汤，做足了准备。 乘电梯下到六楼的时候又进来一个人，同公司的演员林梓淮。 别看林梓淮比杨柳还要大四岁，但他是去年才加入的祁凰，真要算起来，还得叫杨柳师姐。 两人之前没什么交集，偶尔在公司碰见了也都是行色匆匆，仅限于知道对方存在路人级别。 要是之前那个享受惯了众星拱月待遇的杨柳，估计还是得等着别人主动示好，但现在不同了。 她冲林梓淮笑笑，“早啊。” 林梓淮明显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惊喜，“早。” 他倒是想跟杨柳搞好关系，但因为进祁凰比较晚，名气也不如对方大，更何况还是异性，要是贸贸然上前的话，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因此一直都僵着。 这会儿见杨柳竟然主动打招呼，林梓淮顿时有那么点儿诡异的受宠若惊，心道听人说这姑娘待人冷淡不好接触，现在这么看来，也不是啊。 既然对方开了头，一切就都好办了。 林梓淮开始没话找话，“要出去啊？” 杨柳点点头，“接了部新戏，什么都不懂，得充电。” 都在一个圈儿里混的，又是同一家公司，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林梓淮顺势恭喜几句，又预祝票房大卖，然后在看到她手里提着的饭盒后，诡异的沉默了。 花了几秒钟整理思绪，林梓淮颇有些艰难的问，“这个是，饭盒？” 看上去分量还不轻，大冬天的，这是要去野炊吗？ 不过在听杨柳解释之后，他就释怀了，还一副感同身受的附和道，“对啊，那边就是特别坑爹，去年我也去过，你知道我吃了什么吗？汉堡，55一个！里面夹的牛肉饼恨不得跟a4纸似的那么薄，你说那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被坑之后，林梓淮还去talk上抱怨来着，结果同情没收到多少，反倒是有不少人跑过来说酸话，什么反正演员赚那么多，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他当时就卧槽了，然后意气风发的砸了一个键盘…… 演员怎么了？演员不是人么？演员为了赚钱从马上跌下来摔断腿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捐款呐！ 再说了，被宰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广大人民群众嫌贵的留言摞起来都够绕地球一周了，也没见你们冒酸水，怎么我说一句就有罪了？ 杨柳被他愤愤不平的样子逗得直笑，笑了几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能吃辣吗？” 林梓淮下意识的点头，“能啊，怎么？” 杨柳把另一只手里的纸袋递给他，“自己做了点鸭舌，送你尝尝。” 纸袋不过20cm见方，沉甸甸的，里面还有一个同样材质的长方形牛皮纸包，凑近了一闻，隐隐透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林梓淮也不矫情，出了电梯后当场在大厅打开，干脆利落的往嘴巴里塞了一条，然后，“哇，呼呼呼呼……” 杨柳眼睁睁看着他大张着嘴巴不住扇风，没一会儿工夫一张脸通红，额头上都微微渗出汗来，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爱吃辣吗？！” 这个也不算很辣啊！ “爱吃，不过也怕辣。”林梓淮原地跳脚，咽下去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吃第二条，一边吃一边竖大拇指，“太棒了，真是你自己做的啊，太好吃了。” 杨柳哭笑不得，“别辣坏了，快别吃了吧，下次我做不这么辣的送你。” “不行不行，”林梓淮一副护食犊子的架势，狂摇头，“不辣就不好吃了。” 杨柳：“……” 没一会儿秋维维开着车过来，一推门就见大厅里林梓淮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又蹦又跳，直接就乐了，“这是怎么了？” 林梓淮冲她打个招呼，收拾好纸包往外走，“呼呼，我先走了啊，呼，经纪人还等我呢，再见！” 听杨柳说了前因后果之后，秋维维抱着肚子狂笑，又高度赞扬了她拓展外交的手段和积极性，“这才对嘛，一个好汉还三个帮，与人交好总没坏处。” 杨柳冲她温柔一笑，“你这么赞同，我就放心了。” 秋维维顿时就有了点不妙的预感，“什么意思？” 杨柳笑的更甜了，“今天出门本来没带零嘴儿，所以我就顺手把要带给你的那包给他了。” 秋维维：“……！！！” 不带这样儿的！ 结果两天之后，秋维维就特别幸灾乐祸的告诉杨柳一个最新消息：“噗哈哈哈，林梓淮一夜之间脸上鼓起来仨包，把经纪人气得不行，听说已经给把三餐里的荤腥全面封杀……” 杨柳也跟着笑了一场，笑完了又觉得挺惭愧，真没想到对方皮肤这么敏感，自己可真是好心办坏事。 正琢磨是不是要做点儿清热败火的东西送给林梓淮，杨柳意外接到江景桐的电话，大老板点名要亲自召见他。 去办公室之前，杨柳拉着秋维维分析了半天，心里明各种忐忑，“他是不是知道林梓淮的事儿了，该不会阴谋论吧？” 秋维维着实感叹了一番她的脑洞，“你们俩一男一女，又不存在直接竞争关系，搞的什么阴谋论啊？江景桐又不是闲得发慌。” 话虽如此，秋维维心里也有点打鼓，想了半天，跟杨柳提议，“要不你做点儿好吃的，用美食攻克一下？” 杨柳苦着脸看她，“他那种人会是美食能攻克得了的么？用什么攻克，鸭舌么？” 俩人一起幻想了下西装革履的江景桐蹲在地上，捏着牙签插鸭舌吃的场景，然后齐齐打了个寒战。 不行，画面太美，委实不敢想象。 甭管怎么着，大老板召见，你就不能不去。 跟江景桐面对面坐下之后，杨柳还偷偷观察了下他的脸色，发现没有生气的迹象后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还在对之前角色被抢的事情耿耿于怀？” 江景桐突然发问。 杨柳下意识的摇头，“没有。” 江景桐不信。 说句实话，以前的杨柳有点天真过头，性格又倔，说话做事常常不考虑后果就冲动行事，江景桐虽然看中她的商业价值，但单纯从个人角度来看，并不怎么待见这姑娘。 幼稚、毛躁、不会控制情绪……闭着眼睛都能数出一大堆缺点来！ 自从角色被抢之后，杨柳的变化之大，简直让人怀疑她换了个人，不仅仅是行事成熟了，跟自己的关系也明显疏离。 他乐意见到杨柳成长，对她越来越满意，但同时对对方的疏远，却有点隐约的不高兴。 对了，之前《露一手》的时候，这小丫头还语气生硬的赶自己出去，回程时甚至还想换位置！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对于这种你坚定不移的认为是，但是对方同时也坚定不移的予以否认的事情，强行争辩是没有用处的，因此江景桐也没再提，转而开始询问杨柳的近况。 他问的问题都很简单，无非就是最近吃的怎么样啊，睡得好不好，工作方面有没有遇到困难，甚至还笑盈盈的说起林梓淮乱吃东西被经纪人骂的事情，简直和蔼！ 但杨柳就是觉得别扭！ 她没那个杀人不见血的本事，只想开开心心做菜，安安稳稳赚钱，实在不想跟这种城府巨深的人精瞎搅合。 江先生，您就老老实实的维持住您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形象不好么？这种温文尔雅的交流方式……实在是让人瘆的慌！ “挺好的，大家也都很照顾我，”杨柳一板一眼的回答，“林梓淮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说完之后，她一脸诚恳的看着江景桐，“江总，这次的剧本很有挑战性，我有特别多的不足，得使劲学习，您看，要是没别的事儿的话，要不我就先回去？您也挺忙的不是？” 江景桐一脸的笑都僵在那里，成功黑脸。 他堵得慌！ 第十四章 几天后，杨柳刚把饭做好，《露一手》的导演陈蔚然就一通电话轰过来，特别热情的邀请她出去聚会，“方便出来吗？有日子不见了，大家一起聚聚，对了，周南也在呢，你们顺道儿还能交流下厨艺！” 话音未落，话筒那边就换成了周南，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热情又真挚，“小杨，别听他胡说，我请客呢，一块过来呗，把你经纪人也喊上。” 周南的好客爽朗是圈内出了名的，为人又正派，虽然是晚上，倒也不用担心出什么岔子。 不过…… 杨柳看了眼还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香醇牛筋煲和凉菜，有点踟蹰，“太不巧了，我刚做完饭，要不下次吧，下次我请。” 她约好了跟秋维维一起吃晚饭呢，都做好了的…… “这好办呢，”谁知周南唰的就给出了解决方案，完全没有半点犹豫，“方便的话一块带过来，你都不知道陈导馋的那样儿，五回打电话里面能有三回跟我念叨你的手艺，哎呀” 听筒那边一阵嘈杂，似乎是一群人在争抢电话，稀里哗啦人仰马翻的，杨柳听得直笑。 最后还是身手矫健的陈蔚然获得胜利，麻溜儿的报了地址，“方便的话就过来吧，玩儿么，不过要是实在有事儿的话也别太勉强，以后大家聚的机会还多。” 人家都这么有诚意了，杨柳也不好再三推辞，而且整天憋在家里研究剧本什么的确实让人烦躁，她都快要钻牛角尖了…… 把这事儿跟秋维维一说，她立刻就拍了巴掌，“去啊，那指定得去，周南啊，人家也是国内的双料影帝来着，现在又是导演兼编剧，出道至今就没演过烂口碑的片子，对演戏这块儿的见解高深了去了！你也别老想着做菜，机会难得，多取取经，包你受益无穷。” 说着，她就主动帮忙把牛筋煲的瓦罐裹得严严实实，又用大号食盒装了凉菜，另外搁在一个结实的大塑料袋里，“既然人家提了，甭管说真的还是开玩笑，这些就都带过去，多少是个意思。我送你过去，就不进去了，快结束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接你去。” 杨柳挺不好意思，这些本来是打算她们俩吃的，谁承想半路又出了这事儿，“我都带走了，那你怎么办？先给你舀一勺出来吧。” “就那么点东西，还弄出些来，像什么！”秋维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得了吧，你掌勺之前我就没吃过晚饭！” 快到饭店的时候给陈蔚然打了电话，一下车就见他在门口迎着了，杨柳赶紧过去，没走几步就给他夺去了手上的罐子和食盒，“你这实心眼儿的姑娘，真是，老周就满嘴胡扯，你还真信了，走走走赶紧进去削他！” 杨柳还有点担心，“让外带吗？” 绝大部分餐馆可都拒绝外来食品呐，他们大小也算个名人，要是给闹出来，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然而陈蔚然非常淡定，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说，“没事儿，朋友的餐厅，老周没少干了这种缺德事儿！” 进去包间一看，在座的不仅有周南，还有另一位妆容整洁，打扮的随意却又不失干练的女性，短头发，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正歪头跟周南说着什么。 陈蔚然一进门就把周南骂了一通，“你瞅瞅你瞅瞅，都是你做的妖儿，大冷天的，人家姑娘千里迢迢抱着东西就过来了！” 等周南一脸歉意加期待的接过东西，陈蔚然搓搓手，笑着说，“来来来，我给介绍，这位是杨柳，电影演员，这位是吕莹，著名杂志编辑兼美食大v！” 杨柳一听，明白了，感情这仨人是在以食会友啊！ “什么著名啊，别挤兑我了，”吕莹为人十分爽朗，当即笑着拍了陈蔚然一把，又跟杨柳握了手，说，“别听他瞎说，就是爱吃呗，吃完了写写感想，运气好了混口饭吃，什么编辑不编辑的。” “别光说话啊，”说话间周南已经把盛着牛筋煲的瓦罐放到餐桌正中央，又添了大勺，“来来来，人家小杨特意带来的，别辜负了，尝尝，都尝尝。” 杨柳做这类菜从来不吝啬火候，来之前就已经炖的烂熟又入味，来的路上又相当于利用煲的余温继续滋养，真真正正是入口即化、口味醇厚。 不过也亏着公寓离这边不远，不然里面的牛筋就该化了。 吃之前，吕莹先按住周南拍了几张照，完了之后还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职业习惯。” 陈蔚然只吃了一口就啧啧称赞，“味儿真浓，又正，真不错啊！” 牛筋炖的很烂，滑溜溜柔嫩嫩，几乎不用咀嚼，但偏偏内部还保留着弹性和韧劲，稍微有点粘口，些微的弹牙，唇齿留香…… 周南吃了几口后砸吧着嘴儿细品，“唔，里面应该是加了，嗯，温热的那种感觉，胡椒？” 杨柳欣喜地点头，“对，黑胡椒，去腥提鲜。这个煲没额外加水，就是用熬了两天的大骨汤炖的，所以味道相对厚重一些，而且用骨汤的话还可以增强骨质。” 周南就笑着用胳膊肘撞陈蔚然，挤眉弄眼的，“听见没？牛筋富含胶原蛋白，美容呢，还是骨汤熬得，你这满脸褶子的老胳膊老腿儿，还不多来几碗？” 吕莹听得不住点头，伸着脖子往瓦罐看了几眼，问，“菌子？” “嗯，”杨柳解释说，“这个时节有很多菌类都不错，稍微加几颗在里面，口感更好。” 菌类本身就有提鲜的作用，同时还能吸附油脂，让汤汁更加香醇不油腻。 吸溜溜把一小碗牛筋吃掉，喝了碗底的汤汁，胃部无比舒适，一股暖融融的感觉逐渐蔓延全身，舒服的想让人仰天吼几嗓子。 一个牛筋煲已经让人惊喜，陈蔚然有点迫不及待要见到她带来的第二份菜品了。 打开食盒，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满的碧色，可劲儿的透着一股生机，让人在这个万物凋零的冬季中久经折磨的干涸内心瞬间活泛起来。 前大厨周南先用手掌扇了扇风，吸了吸鼻子，“哎呦这个了不得，口水都出来了，我先尝一口啊。”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干脆利落的就往自己的碟子里拨了两大筷子。 “真棒啊这个，”只吃了一口，周南就满口溢美之词，一边说一边催促陈蔚然和吕莹，“你们一定得尝尝这个，绝了啊。” 凉菜他吃得多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荤的素的，可真没尝过这么好吃的！ 酸酸甜甜带点刺激的辣头，说起来普通的很，但相当独特！朴实又华丽，简单又特别，刚才吃牛筋煲留下的一丁点儿粘口和腻味瞬间烟消云散，胃里一下子就空荡荡，仿佛还能再吃几大海碗的米饭！ 见他们吃的眉开眼笑，杨柳也是由衷的开心，真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这杨氏凉菜的由来可有讲头，真真儿的。 杨柳刚跟师父进宫那年年底，一群人看他们不顺眼，好事儿永远落不到他们身上，可一旦有容易招祸的苦差事，准没跑儿。 那阵子有位妃子被查出有孕，吃什么吐什么，可偏偏又得宠，愣是把御膳房折腾个人仰马翻，众御厨皆闻风丧胆，一听见有她宫里的人往这边来都纷纷找理由推脱。 那几天杨柳的师父病了，又被排挤，所有人都说他死定了，剩下杨柳一个小姑娘过的还不如一条狗，人人都能对她呼来喝去。兜兜转转的，这份差事就落到了她头上。 时值寒冬，菜品本就种类稀少，受孕的宠妃又见不得荤腥，杨柳看着角落刚遭了洗劫一样的菜架子，眼泪瓣子直往下掉。 左右是个死，杨柳把心一横，把能找到的所有干净完整的菜叶子攒到一块，热水焯过，浇上用心调制的酸甜口酱汁，交到了小宫女的食盒里。 结果宠妃胃口大开，师徒二人劫后余生，杨氏凉菜名闻天下…… 一顿饭下来，周南和吕莹都心服口服，看杨柳的眼神儿登时就不一样了。 陈蔚然看着就挺得意，一开口满满的都是嘚瑟，跟炫耀自家姑娘似的，“嗨，你们是没尝过小枝儿做的红煨肉，就是传说中的肥而不腻！光用那个汁儿就能下两大碗饭！” 周南看他这模样就来气，抓着餐巾纸丢他，笑骂，“德行吧！” 旁边的吕莹抱着个小本本下笔如飞，时不时抬头问杨柳几句话，后者回答的也是各种详细。 酒足饭饱之后，四个人合了影，放到网上引发一片狼嚎，这才不紧不慢的进入到闲谈模式。 第十五章 直到这个时候杨柳才知道，原来陈蔚然和周南竟然是多年好友，这次《露一手》之所以能取得这样大的成功，跟后者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密不可分。 如果说周南是享受烹饪的过程更胜于吃，那陈蔚然就是真正的资深大吃货。 就是因为吃，这家伙干脆自己策划了这档美食节目，从创意、编辑整合到现场导演都是他自己，简直丧心病狂，然后凌晨两点多兴冲冲地给好友打电话，很不意外的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自己孤家寡人的，不吃不睡也没什么，人家这边正老婆孩子热炕头呢，谁跟你彻夜长谈？！ 次日醒了之后，不死心的陈蔚然再一次电联好友，再一次被喷了个体无完肤。 为什么？ 一开始陈蔚然是真的想打造一档美食烹饪节目，纯做菜吃菜的那种，结果周南一下子就给他点醒了。 “国内外多少美食节目了？那都不新鲜，你既然要做综艺，就要有笑点，有爆点，谁爱看那些歪瓜裂枣的厨子干做菜？还不如去餐厅后厨呢！请明星啊！” 真不愧是专门做市场推广的演员兼导演、编剧，随便说句话都充满了直指人心的煽动性…… 于是，周南几乎零片酬出任第一期嘉宾，帮他开了个好头，收视率和市场关注度有了之后，后面的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其实所有嘉宾的表现都跟陈蔚然最初的预计差不多，唯独一个杨柳，原本节目组是真打算把她当花瓶定位的，年轻美女么，撒娇卖萌发嗲啥的，吸引一下原本对这档节目漠不关心的大老爷们儿们，做不做菜的，谁在乎？哪怕请去的嘉宾吃了之后当场吐出来呢…… 但万万没想到，这姑娘不仅会做菜，甚至还手艺高超到秒杀一切竞争对手，让全国观众都大跌眼镜，惊呼见鬼了！ 而吕莹跟他们认识并相熟也是巧合，她原本是杂志社的记者来着，机缘巧合下接了采访周南的任务，结果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了，拿回去一篇接近美食探讨的采访稿，被主编骂了个爽。 谁承想错有错着，那篇采访稿发出去之后竟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不少读者纷纷来信询问，当期杂志竟然久违的出现了脱销的情况，主编对吕莹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也就是从那件事得到了启发，正在遭遇事业瓶颈期的吕莹干脆申请换工种，使出浑身解数游说主编在杂志里开辟一个美食版块，她自己担任编辑，然后彻底红了，自此走上一条跟最初职业规划截然不同的道路。 三个人相互认识之后都觉得相见恨晚，隔三差五的就凑在一起吃吃喝喝，顺便交流下自己最近又吃了什么好吃的，偶尔也会喊上其他同道中人，逐渐就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小圈子…… 大家吃吃喝喝，最后点了一壶茶清嘴，说来说去又绕回到电影上。 周南摆手加叹气，“说不得，说不得啊！” 陈蔚然白他一眼，嗤笑出声，“有什么说不得，就是烂片横行呗，不然你也别趟这浑水了，跟我一起干，咱们再做一档火遍全球的美食节目！” 周南直摇头，不说话。 也不怪他不舒服，实在是最近一二十年国内电影市场实在是不争气，一群人两只眼睛只看到钱，都一窝蜂的钻进来折腾，美其名曰做电影。 可那是电影么？！ 且不说演员一个两个的演技生硬的让人不忍直视，就连最起码的剧本都逻辑混乱，生搬硬套，台词简直是在蔑视人类的智商……从头到尾看下来，就只觉得唔哩哇啦一大片，映的视网膜上眼花缭乱的一片，可到底讲了个什么？谁也不知道！就是炒作，几个演员的漂亮脸蛋儿硬撑下来，塞电影院里狠狠捞一笔后拍拍屁股就走，至于后续，嗨，谁还管那些啊！ 话题有点沉重，周南摩挲着茶杯沉默片刻，然后就笑起来，“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不说这个了，对了，这儿的山楂糕不错，我点一个了啊……” 次日，著名美食评论家吕莹就在自己的talk下发表了一篇文章，她以一贯的轻松温馨语气描述跟朋友的聚会，其中重点称赞演员杨柳，和她一手令人拍案叫绝的厨艺。 “这是我跟杨柳的第一次见面，跟之前频频在各种媒介上看过的介绍不同，这是个颇为沉静的姑娘，甚至有些许的羞涩，待人十分真挚而有礼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是真心喜欢烹饪，因为在谈及相关话题时，她的眼睛会发亮……” “两道菜再次刷新我的认知，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引发无数人的怀疑，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丝毫不亚于专业厨师的手艺！” 文章一经发布就引发巨大反响，果然有许多人在吕莹talk下面疯狂吐槽，说她肯定是在吹牛，又或者干脆是收了祁凰的好处费帮忙宣传，一切溢美只不过都是营销策略而已…… 结果当天傍晚，江景桐就以个人名义更改talk状态，并公开吕莹和杨柳，说道，“作为祁凰实际上的决策执行官，我十分惊讶且遗憾的被告知，祁凰竟然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请了别人宣传，关键的是，财务方面并没有减少一分钱！另外，我个人并不认为大力宣传一个演员的厨艺有什么大的用处……” 看到江景桐亲自发声，外界质疑的声音迅速小了很多，更有许多人都在暗地里议论，果然杨柳是他的心头好么，俩人背地里不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黑暗勾当呢！ 秋维维远比任何人都要激动，“江总果然很重视你啊，你看看，他上任这几年来，以个人名义为几个人发过声？！你一定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杨柳一脸的头疼，小声嘀咕，“我都在心里由衷的感谢过了，还要怎么做？以身相许吗？” 秋维维忍不住抬手拍了她的脑瓜子一巴掌，“怎么着，你还不情愿啊？德行吧，没准儿人家还看不上你呢，哼！” 杨柳翻了个白眼，“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越到年底幺蛾子越多，外界议论持续发酵，还有黑子巴巴儿地翻出来以前杨柳公开发脾气的黑历史什么的，妄图继续搅乱这一池水。 外面吵吵的热闹的时候，杨柳正在公寓里处理年货： 前段时间订购的鸡鸭猪牛什么的都到了，她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没闲工夫搭理外面的风言风语。 她调了满满一大锅香气扑鼻的料，把扎了眼儿的鸡鸭都按在里面足足待了一整天，饱饱的吸足了汤汁，又搁在冰箱里放了两天入味。 等待鸡鸭入味的空档，她开始见缝插针的处理猪牛肉。 把洗干净的肉一点点切成粗细合适的肉条，小孩儿洗澡那么大的盆满满装了四大盆，洒上精心调配好的料搅拌均匀。把家用灌香肠的机器套了肠衣，两种肉类都做了五香和甜辣两种口味的香肠各十五斤，紧赶慢赶的，从早忙到晚，竟然赶在十二点之前弄完了！ 揉揉因为长时间劳作而发酸的腰，杨柳不禁感慨，果然还是科技发达的好啊，要放在以前纯人力的时候，没有五六天甭想！ 中间秋维维来过一次，一进屋就被满地的瓶瓶罐罐和大盆给震惊了，想帮忙都没处下手，最后只好挽着袖子干体力活：把各种年货整整齐齐挂满了阳台的两根晾衣杆和一整个晾衣架…… 几天忙活下来，整个公寓似乎都满是人气儿，空气中也残存着挥之不去的诱人咸香，不难想象等到它们被端上餐桌，滋味又将是何等的美妙绝伦。 北方的冬天风特别大，房子又都是南北向的，阳台的窗子一开，狂风呼啸，刮得两排鸡鸭和几大串香肠都跟着猛烈摇晃，鬼形鬼影的，大半夜起来隔着窗帘都能给你吓清醒了！ 这个小区里住的基本上都是祁凰的艺人，甭管平时跑到天南海北去，年底基本上都要回公司报个道，难免要在这里停留几天，结果一群人无一例外都被杨柳阳台外面的壮观景象给震住了。 这都什么呀！ 艺人里面不是没有爱下厨的，但绝对没有弄成这么轰动的！这得是准备批量贩卖了吧！ 几天之后，就连从未踏入过住宅区的江景桐都知道了…… 转眼就是年会，轰轰烈烈好不热闹。 因为本身就是娱乐公司，明星什么的是不缺的，祁凰还专门自己搞了一个走红毯的仪式，勾引的一窝子媒体大清早就来蹲点抢位置，寒风凛冽中一个两个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看着真是怪可怜见的。 祁凰财大气粗么，连个年会都搞得跟颁奖盛典似的，红毯辣么老长，大厅辣么老亮，年终奖辣么诱人！ 对，他们该死的竟然还有年终抽奖！ 你是一家娱乐公司啊，旗下员工多得是百万千万富翁啊，就是普通员工的工资也在平均水准线之上，还特么的搞什么年终奖？！ 然而祁凰高层给出的官方回答是：“抽个奖什么的，气氛会比较好。” 气氛比较好…… 气氛…… 第十六章 有资格入场的人都会发一个小手牌，上面有个单独的二维码，扫码之后加入抽奖环节，人人有份。奖品内容从价值五十多万的越野车到欧洲四人十日游，从十万大奖的现金红包依次递减到三百元购物券，再到见者有份的各种生活日用品，什么笔记本、相机、手机、平板应有尽有。 有记者当场就给算了一笔账，光是抽奖环节，总价值估计就超过三百万！ 接受采访的时候，江景桐表现得十分谦虚和平静，打了发胶的大背头在风中一丝儿不乱，“没什么，对一家企业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人才和凝聚力，我们的员工每年为公司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在年终奖之余给大家一点小福利算不了什么，这是他们应得的。” 一番话让看直播的观众们忍不住热泪盈眶，听听，听听！这才是当老板该说的话，人家随随便便几百万丢出去了还说没什么，我们还在这边为了万儿八千的年终奖争得头破血流！ 土豪，你们还要人吗？上过大学懂外语会擦车的那种！ 巨大的抽奖机被搬上台之后，现场一下子热闹起来，饶是并不缺钱的艺人们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纷纷跟着欢呼起来。 主持人请江景桐讲话，他也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特别专注的赞美了祁凰上下的员工和艺人们，又真心实意的送出祝福，然后就干脆利落的宣布抽奖开始。 掌声雷动！ 杨柳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个，觉得非常有趣，拍巴掌格外起劲，抽奖进行了不到三分之一，两只手就都红透了…… 获得十万块最高现金红包的是个在祁凰工作了将近十年的老员工，孩子都上高中了，一开始她还以为同事跟她开玩笑，最后部门经理亲自笑着过来请她上台了，这才信了。 至于越野车的大奖，则是被一位技术部的程序员小哥儿拿到，这哥们儿一看大屏幕上投出来的号码就嗷的一嗓子站起来，然后一路狂奔到领奖台。 在众人的满堂哄笑中，主持人问他，“怎么样，要开着回家吗？” 然而小哥儿羞涩的挠挠头，“我没驾照……” 杨柳本来是打算纯看热闹的，但这抽奖的中奖率太高，她竟然意外得了一台单反！ 事后只中了一台平板的秋维维看的眼热不已，“相当不错啦，机身加镜头合起来得将近五万块钱呢，够你玩几年的了。” 见杨柳还是一脸“我不会拍照，要它有啥用”的懵逼，秋维维就笑了，“别说，真挺适合你的，以后做了东西就先用这个拍一拍么！” 杨柳一听，有道理，于是又觉得心满意足起来。 一个抽奖活动就将气氛推向高潮，后面酒会上众人均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恭喜恭喜”“同喜同喜”的相互祝贺声，真像是提前过大年了。 稍后的宴会采取自助的方式，不安排固定座位，一来可以有效避免轮流劝酒，二来也比较方便大家交流感情。 跟几个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同事兼竞争对手聊天合影之后，杨柳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江景桐朝这边过来了，她顿时就生出一种想换战场的冲动。 江景桐在后面一看就乐了，然后突然就起了点儿逗弄的意思。 身高腿长就是有优势，江景桐成功赶在前者离开之前从侍者手中拿了杯橙汁递过去，“听说最近很忙？阳台都挂满了。” 杨柳硬着头皮转身接果汁，干笑，“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做点年货。” 抿了一口果汁，她脑中灵光一闪，脸上挂了点谄媚，“希望江总别嫌弃。” 江景桐干脆就笑了，“哦，还有我的？” 杨柳连连点头，表情真挚又坦诚，丝毫看不出勉强，“那肯定的！” 唔，突然又多出去一份啊，应该……还能够吧？大不了我自己少吃一点好了！ 江景桐笑的更欢了，他斜撑着旁边装饰用的巨大陶瓷花盆站着，一条腿微曲，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既然是你一番心意，我再推辞就不大好，那就先谢谢，”说着，他挑挑眉，露出一点怀念的意思，“说起来，其实也不必太劳神费力的，上次那几个菜都挺不错的。” 杨柳：“……” 你还真敢说！ 别太劳神费力什么的，置办年货好歹还算是批量生产，可要单独做菜的话，你知道有多辛苦吗？！ 就老老实实吃年货去吧你！白给你的还挑三拣四…… 两人一个真笑一个干笑，偏偏长得都还挺好看，又是在这种公众场合，落在某些人视线里，真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且不说现场其他艺人见江景桐果然对杨柳青眼有加是多么的不舒服，暗处的秋维维可是满心欢喜，跟别人聊天的声音都不自觉大起来，笑声也凭空爽朗了好多…… 见江景桐跟杨柳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众艺人终于按耐不住焦躁的内心，决定变被动为主动，提前出击。 “哎呀杨柳你在这儿啊，我刚才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你！”一个穿着高开叉露背装的女演员踩着高跟鞋跑过来，从后面拍了杨柳的肩膀一下，笑的花枝乱颤，“咱一块儿合个影哎呦江总，真是不好意思，刚从后面没认出您来，打扰您了吧？” 江景桐挺矜持的笑笑，“还好。” “那就好，”女演员特别夸张的拍了拍胸脯，半点没有自己口中打扰到人的歉意，反而顺势邀请道，“机会难得，江总跟我们一起拍张照片吧？” 江景桐有些不忍直视的把视线从她不断乱颤的胸口挪开，“抱歉，我不太喜欢跟人合影。” 身高差明摆着，你穿件衣服连胸都快遮不住了，等会儿站一起我看哪儿啊？！ 女演员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有些僵硬，不过下一秒就见江景桐把酒杯放下，微笑着朝她们伸出手来，“不介意的话，我帮你们拍？” 女演员瞬间又喜笑颜开，心道大魔王帮我拍照什么的说出去也挺有面子的，于是连忙从小手包里往外掏手机。 然而江景桐的手却直接伸到了杨柳跟前，“你刚才不是抽到一部单反么？那个拍摄效果应该会比手机好。” 正不自觉盯着女演员胸口看的杨柳如梦方醒，转身招呼秋维维帮自己找相机。 拍完了照，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女演员，江景桐竟然还不走！ “没怎么见你吃东西，身体不舒服么？” 大哥，我真挺好的，但你再多关心一会儿我恐怕就要被四面八方的杀人视线给戳成浇花的漏壶了！ 杨柳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吃不惯。” 要问娱乐公司的员工跟普通公司有什么区别，除了颜值普遍偏高之外，恐怕就是水准线以下的饭量了。 为了让大家吃起来美美哒，餐厅也是想破了脑袋，然后今天的餐桌上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可以一口吞的小点心、披萨，再不然就是很适合拍照，逼格略高的意面。 然而，杨柳吃不惯！ 洋人的玩意儿，那都什么味儿啊！ 牛排，牛排！切开之后竟然就是明晃晃的血丝，没熟！厨子呢，赶紧拿下去回锅啊！ 还披萨，不就是一块露馅的馅儿饼么，笨手笨脚的包不进去还有理了？ 什么意面，甜不啦叽黏糊糊的，里面根本就滋不进味道去！ 甜品么，倒是还凑合，甜软丝滑，就是偶尔几块的口感很诡异，死活咬不断，前头的吞下去了，后头的还卡在嗓子眼儿里，简直痛苦的想要挠墙…… 仅从杨柳一脸的纠结上，江景桐竟然很神奇的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手艺很可能比不上你的，”他笑吟吟道，“稍微垫一垫，回去自己再开小灶吧。” 从杨柳爆出惊天厨艺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两个多月了，她做过的东西种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样中餐之外的东西！最近几年年轻姑娘们最喜欢的西餐啊西式糕点什么的，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于是，江先生很大胆的推测，这姑娘的口味应该，比较传统？ 刚才已经被好多人或善意或恶意的叮嘱过“不用节食，你已经很瘦了的”杨柳瞬间就有点儿感动，对他的好感指数刷刷上升。 理解万岁！ 我以前真的误会你了，江先生，原来你也是个好人啊！ 她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不好这么说，人家做的也很好，个人口味不一样罢了。” 特别擅长通过表情分析心理的江景桐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心情的转变，顿时就有点小得意，然后用分享小秘密一样的口吻道，“看见倒数第二张餐桌尽头的金色盘子了么？那里面的包子还是挺好吃的，胡萝卜牛肉的。” 许是因为年会上啃包子什么的太掉价太损坏形象，那盘包子端上来也有小半个钟头了，可除了几名员工过去夹走几个之外，竟然还剩下超过四分之三，跟对面桌上已经补了三四次的西点简直就是无比鲜明的对比！ 不过，杨柳眼神复杂的瞅着江景桐，这家伙出场一来就光喝酒了，吃的东西一口没动，他又是怎么知道那包子啥馅儿的？ 江景桐再一次看懂了她的疑惑，挑眉笑，“你猜。” 杨柳沉默几秒钟，直奔包子而去！ 然后，饥肠辘辘的她狂吃三个包子！ 哦哦哦，咸咸的又爽口，面食独有的踏实感，真好吃啊！ 第十七章 过年之前，杨柳的父母打来电话，问她今年回不回家。 杨柳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存在，但始终都鼓不起勇气来打电话，因为那不是她的父母，而他们也都还不知道，他们疼爱的女儿已经换了人。 一开始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杨柳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饭都吃不下去，整个人瘦到吓得秋维维要给她吊葡萄糖。 不管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摆在面前的现实不容辩驳： 她偷了别人的人生！ 饶是花了几十天调整心态，这件事还是成了一块永远都愈合不了的伤疤，可她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默默地憋在心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视频电话里的中年夫妇保养得宜，明明已经将近五十岁，但看上去还是非常年轻，说是三十来岁都有人信。 见她不说话，杨爸爸忙笑着安慰，“没关系，我跟你妈也就是问问，工作忙的话就不要回来了，反正我们也忙，过几天还要出国跟人谈生意呢，以后有时间再见呗。” 顿了下，杨爸爸又说，“枝儿，家里也不缺这点钱，外面辛苦的话就跟我们说，你长了这么大，连水都没自己烧过……” 说到这里，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微微红了眼眶。 杨柳家里是做国际贸易生意的，夫妻两个都很能干，几十年下来厚厚的攒了一份家业，说来也是一方土豪，从小对杨柳真是捧在手心里的疼爱，一点苦都不舍得让她吃。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当初非要当演员，他拗不过才勉强同意了，可才出去几年啊，竟然连菜都会做了！平时问起来总说都好都好，谁知道背地里受了多少苦？ 简简单单几句话，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杨柳是鼻梁发酸眼睛发胀，差一点儿就泪奔。 她家里穷，兄弟姐妹一大群，作为年长的女儿，杨柳完全没享受过来自家庭的关爱，她甚至不知道被父母嘘寒问暖是个什么滋味！然而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竟然…… 对不起，我，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结束通话之后没几分钟，杨柳的手机就收到一条十万块的汇款提示，汇款人是杨爸爸。 她再也忍不住，一个人抱着被子稀里哗啦哭了个痛快，为她去世的师父，也为她的新父母。 好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真正的演员杨柳了。 从挂断那通电话起，杨柳终于开始认真对待演员这个职业，她找秋维维要了自己所有作品的拷贝，又搜罗了大量获奖优秀影片，一点点的观看、对比、揣摩。 不管那个杨柳去了哪里，到底还能不能回来，她总要对得起这全新的人生。 至于那十万块钱，她去银行开了个新账户存起来，要是以后家里再给打钱也都放在一起，准备以后全都花到两位老人身上去。 就像江景桐说的那样，在华国，在这个时代，演员想赚钱实在太容易了！ 仅仅是过去的两个月，她劳逸结合的出演了一期综艺节目，又拍了三支广告，接了两家电视台的春晚邀请，并签订了来年新电影的最终版合同，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有超过一千万的收入！ 这么多钱，普通人很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换成厨子的话，颠大勺都能把手腕子颠断了！ 虽然不排除年底是艺人们吸金热季，并且前段时间她刚刚经历了一次关注暴增后片酬翻番的好待遇，但这个数字也足够说明他们卷钱的速度之快。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圣人都能为五斗米折腰，更何况杨柳这个大俗人。哪怕就是为了自己能随心所欲的做菜，她就要把演员这份工作好好的干下去！ 什么情怀，什么节操，等能整天躺着睡大觉都不用担心吃不上饭的时候，再说吧！ 当你全神贯注的攻克某件事情，甚至是某几件事情的时候，时间划过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震惊。 有一天杨柳看电影看太多想吐，去阳台喘口气的工夫，突然就发现：外面大雪纷飞，树叶都秃噜干净了，啊，到了该收获年货的季节了！ 她迅速将所有一切私心杂念抛却脑后，开始按照人头大派送：父母那边得是头等，四只腊鸭，两只风干鸡，外加四种口味的香肠和多种卤味各若干。 周南、陈蔚然等关系比较好的减半，还有吕莹也不能漏了，杨柳特别喜欢这个性格爽朗的姐；秋维维在他们的基础上多一份私家秘制的牛杂，等过段时间自己蒸了包子什么的再单独送她一份。 分过之后，十去七八，原本拥挤不堪的阳台顿时就平添几分萧索，剩下的那些东西，就是杨柳自己吃也撑不了几个月，然而她还要送给江景桐！ 接到电话的时候，江景桐有点意外，心里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小雀跃，可等他把东西搬回家之后才愕然发现一个完全没办法被忽视的，刻不容缓、迫在眉睫的问题：他家没有餐具，没有！哪怕一双筷子一只碗都没有，更别提锅碗瓢盆等烹饪的必备器械，因为这里的厨房就是纯粹的摆设：他从不在家吃饭…… 华灯初上，别墅区内静默无声，只隐隐听到窗外呼啸的寒风。雪花激烈的拍打着窗面，不断地有失败的先驱跌落地上，却也有零星的坚强无匹，死死扒住了玻璃。 江景桐先生微微卷着袖子，双臂环抱，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盯着茶几上的纸箱，开始头疼。 难道让他用澎湃的工作热情把里面手脚狰狞的鸡鸭烧熟？！ 老实讲，活了这么多年了，在从小衣食无缺的江先生心目中，所谓的年货什么的，左不过就是些高档烟酒或是保养品之类。哪怕就是食物，在他极其有限的记忆中，也统统是被烹饪、摆出优美造型后端上桌的情景。 一句话：他从没想过杨柳口中的年货是生的！甚至没有餐具！ 箱子里的腊鸭和风干鸡均是一副双眼微眯，死不瞑目的样子，它们的整个身体都被撑得无比扁平，两只脚努力向后挣着，嘴巴微张……其中一只笔直的看向江景桐，后者几乎能从这只浑身光溜溜的扁毛畜生脸上看出一丝嘲讽！ 江景桐冷哼一声，伸出手臂一捞，把刚打开的纸箱盖子重新拍回到年货们的脑袋上，然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哪怕在明知问题其实一点儿都没得到解决的前提下。 江景桐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下。 所以，眼下该怎么办？ 卤味之类的倒是好说，本来就是熟的，如果不嫌凉的话直接啃也成，但那些…… 在空荡荡冰窟一样的现代化厨房里转了几个圈儿，江景桐拨通了助理的电话，“你会做鸡鸭之类的么？” 手机那边诡异的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憋出助理满是疑虑和不解的反问，“老板，您是在开玩笑么？” 江景桐也沉默了几秒钟，果断结束通话，“抱歉，打错了。” 不管是否会被归为病态范畴，江景桐的私人生活领域意识强的吓人，他绝对不容许家人、挚友之外的人出入自己的房子，像私人助理这种破例的存在，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卧室之外。 所以，请阿姨或是厨师什么的过来帮忙做完全不必考虑。 那么…… 江景桐紧抿着嘴唇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打给“罪魁祸首”。 “我想要处理下那箱年货，需要什么工具？” 就这么一句话，杨柳足足反应了半分钟，“什么处理？” 特么的要是你敢告诉我要把它们扔了，我就敢冲过去用平底锅拍你！ 江景桐有点坐立难安的原地转了半个圈，“烹饪，呃，做熟，懂么？” 杨柳又反应了半天，然后略有些艰难的说，“锅啊！” 还有问吗？这是个人都知道吧，当然是洗干净之后下锅啊！ “稍等，我记一下，”江景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找了纸笔，认认真真的写下去，“好的，锅，还有别的么？” 听他的语气完全不像开玩笑，杨柳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看上去极为荒诞的猜想，问，“你厨房里有什么？” 江景桐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天然气。” 杨柳：“……那盘子和碗呢？该不会这个也没有吧？” 江景桐的答案给的斩钉截铁，“对。” 杨柳深吸一口气，“那你平时一日三餐是怎么吃的？”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不知为什么，杨柳突然就觉得他有那么点儿可怜。 什么叫家呢？ 一个地方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家，不仅仅是因为它提供给你遮风避雨的基本功能，还因为回家之后，会有你喜欢的人和事物陪伴。甚至仅仅是在家里吃一顿简简单单的饭，那顿饭所能带给你的安稳和归属感…… 如果仅仅是居住功能，酒店也可以呀，甚至还不必你自己动手清洁打扫，但没有一个人会对酒店产生归属感，没有！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感慨的好时机，因为眼下最迫切的问题应该是：如果处理江景桐手边的年货！ 第十八章 杨柳已经开始抓耳挠腮的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她就不送了，这不纯属浪费东西么！ 如何处理？ “要不这样，”杨柳试探着说，“你把东西拿到熟悉的餐馆里，问问那儿的大师傅能不能帮忙做做？” 江先生你可是连厨房用具都没有的存在啊，就算待会儿去把市面上最先进的炊具买来，你会做么？别给我糟蹋东西了成么！ 觉察出自己被鄙视了的江景桐拿着笔的手微微收紧，突然就笑了，“我这里有个更好的建议。” 杨柳下意识的想选择拒绝聆听。 “我对他们的手艺信不过，”江先生说道，“不如我先把东西寄放在你那里，当然，并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你什么时候想给自己做的时候，顺手帮我做一下好了，工钱照付。” 杨柳开始头疼。 如果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别人，比如说秋维维啊，甚至是刚认识不久的周南、陈蔚然、吕莹，她都可以满口答应，毫不犹豫，但偏偏是江景桐！ 当然，这并不是对江先生有什么偏见，毕竟城府深之类的特质也只是为了生活而已，她自己脑子不好使玩儿不了攻心计怨不得别人…… 关键是，他是祁凰一众艺人们的头儿好么，在眼下这个僧多肉少，一群人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江先生您让我帮忙做饭？虽然从厨子的角度而言，听到这种话是蛮开心蛮有成就感的，但是从个人和演员的角度来说，你确定不是想要谋害我？ 万一被人知道了…… 她表示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祁凰内部本就跟她互看不顺的艺人们，以及外面那些无风还能给你掀起三尺浪来的娱记们会作何反应…… 【“哎呦，别看那个谁平时一副高冷模样，对谁都浑不在意的样子，其实私底下啊，啧啧……” 《某y姓女电影演员私下与公司高层交往过密，疑在交往中》……】太恐怖了！ 长时间的沉默就是回答，江景桐心中涌起一股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小卑鄙的诡异成就感，“厨师为客人烹饪什么的，难道不是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江先生你这样的话很容易让广大读者坚定你霸道总裁蛇精病的设定啊，跟作者本身的意愿完全不同好么！再这么下去，人设要崩啊…… 说完之后，江景桐又心情大好的笑了会儿才正色道，“抱歉，开个玩笑，就照你说的方法，另外，再次感谢你的年货。” 然后他就很干脆的挂了电话。 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杨柳心里反而不舒服了。她就是这种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性，要是江景桐无理取闹倒还好，可人家这么善解人意，她反而越发同情他了…… 转眼就到了年底，同时接了两档春节晚会工作的杨柳开始在望燕台市和其他两座城市之间不断往返奔波，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空中飞人。 然而她的晕机程度有增无减，各种药物完全无效，一次一次愈演愈烈。她终于在一次跑去机场洗手间吐完，并当场昏倒被送往医院之后引发轩然大波，以后彻底告别了国内航线。 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杨柳一度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不等感慨银行那么多存款都没来得及花呢，秋维维和江景桐的脸就先后出现了。 秋维维满脸的担忧下堆积的是难掩的窃喜和小骄傲，跟她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着某种涵义，“得知你住院，江总亲自来看你了。” 江景桐看着杨柳那张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和两只眼睛下面深刻的黑眼圈，明显不悦，看向秋维维的眼神就不怎么和善了，“作为她的经纪人，我对你的工作非常不满意。” 刚才进来之前他就找医生问过情况了，晕机只是原因之一，更多的还是连日来超负荷的工作量和完全无规律的饮食作息，据团队的其他成员交代，这个在年会上他亲眼见证过能一口气吃三个包子的姑娘，昨天一整天竟然就只喝了两碗粥！ 人是铁饭是钢，在工作量如此巨大的情况下还不能保证最起码的食物摄入，不出问题就怪了！ 秋维维顿时满脸愧色，喃喃着说不出话来，连脖子都涨得通红。倒是杨柳有气无力的替她解释：“这事儿不怪秋姐，是我自己吃不下去，她劝过我好多次了。” 杨柳忙，秋维维的工作量也不小，既要负责她的行程安排，还要管理一整个小团队，有问题了还要及时跟电视台那边沟通协商，体力脑力消耗巨大，半个月下来刚被杨柳养出来的圆下巴又变尖了，整个人都跟白骨精似的。 秋维维倒是绞尽脑汁的想让杨柳多吃点，可无奈晕机的威力太大，而且有的时候杨柳一天之内就要起降两三次，上一波的症状还没彻底消退，这一波的又来了，几重叠加之下，能吃得下东西就有鬼了。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换交通工具，可两边距离太长，就算是速度最快的动车和高铁也要多出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 “我听说，”杨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晕机什么的，多习惯习惯就好了。” “胡闹！”江景桐罕见的对她黑了脸，然后吩咐秋维维，“以后都换高铁和动车，如果实在来不及的话，你衡量一下，删掉一个。” “不好吧，”杨柳苦了脸，有点着急，“钱都收了呢，而且都彩排了这么久，现在叫停不是功亏一篑么。” 江景桐竟然用力瞪了她一眼，罕见的起了高音，声色俱厉，“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身体最重要，祁凰跟艺人是合作，不是压榨！” 其实单纯的彩排并不需要太长时间，关键是等待和排号，那个太磨人了。 一台精彩的晚会涉及到的表演嘉宾足足有好几十号，除非那些真正的大咖，可以提前预约时间，临上场了才来，彩排完了立马儿走之外，其余人都得老老实实提前来，等最后一块走。 杨柳眼下再红吧，也不敢跟那些大前辈们抢，甚至别看有些人一辈子不温不火的，可人家背后的能量大了去了，跟他们打招呼问好都是有学问的，一个不小心就得出岔子。 你是新人，底子薄，哪怕公司再捧，也得让人家看到你的态度和工作热情，回头对方一个“小姑娘很有礼貌，工作认真，能吃苦”的简单评价就能给你铺平演艺之路；而与之相对应的，要是她有哪点做的不到位，事后某人轻描淡写的一句“毕竟年轻气盛”之类的含糊其辞的话，就能将她的努力轻易抹杀，让祁凰上下一整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所以对杨柳而言，甚至晕机还不是最痛苦的，最最难熬的是，她要在身体本来就很不舒服的情况下，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一群人花式寒暄、谈笑风生，有好一次甚至连坐都不能坐，生生站了五个多小时…… 江景桐并没在医院多待，简单慰问之后就匆匆离去，他得处理杨柳突然入院所引发的不良反应。 因为杨柳是在机场昏倒的，正值年底，机场的人简直不要太多，目击者成百上千。基本上她前脚昏倒，后脚入院的消息就爆出来了，这会儿整个网络的头条都被她和祁凰给霸占了。 其实艺人住院并不罕见，尤其是演员，平时磕磕碰碰多得很，骨折、车祸、烧伤都不稀罕，可如果一个演员在从事没有任何危险性的工作过程中入院，这就很麻烦了。 短短几个小时，关于杨柳住院原因的猜测就出来了五六种之多，其中民众认同度最高的两个竟然是：怀孕和公司压榨！ 至于真正的晕机，赞同比例仅仅排在第四位。 不管是怀孕还是公司压榨，都糟糕的不能再糟糕，所以江景桐眼下要做的，就是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这一事实。至于民众会不会相信，他只能说尽力而为。 为了增强可信度，江景桐甚至还邀请了负责杨柳的主治医师出席，并将她的病例和诊断证明的照片放到网上。 “……杨柳确实是因为晕机和饮食作息失衡入院，当然，工作劳累这方面我也不会否认，因为自始至终，她就是个非常努力的演员，任何一项工作都要做到尽量最好，之所以晕机还坚持选择乘坐飞机，也是为了能够挤出更多的时间来工作……发生这种事情，相信大家都很担心很遗憾，但我更希望部分人能够选择用慰问和安抚的方式，而不是恶意的猜测和重伤来表达自己的关切……” “关于现在网络上流传的某些恶性谣言，祁凰和我本人都非常愤怒，我在此声明，祁凰不排除会使用法律武器维护艺人的名誉，请有心人自重。” 江景桐这么说，没人会怀疑这宣言的真实性，因为在维护艺人声誉和权益方面，祁凰确实一直都做得很好，基本上每年都会跟无良媒体或商家打上那么一两场官司，胜诉率长期维系在95%以上，堪称业内无敌。 不管外界作何反应，反正杨柳在医院观察了两天之后就主动要求出院了，踏出医院大门一步之后，她就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到了一种度日如年后的解脱。 不是说的，医院里面真是太压抑了，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就别提了，还有窗外几分钟就响一次的救护车鸣笛声，隐约传来的哭喊和血腥…… 出院之前，秋维维就跟两家电视台都分别联系过了，本来她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知人家还都挺好说话。 两边的意思都差不多：反正前面已经彩排过几次了，该注意的地方也都讲过了，剩下的一次来不来也无所谓，顶多正式演出那天提前来一会儿，最终定位一下就行。 通情达理是一方面，其他客观因素也不容否认： 前面江景桐都已经代表祁凰给出杨柳过度劳累入院的官方解释了，而最近她主要忙活的也就是两边的晚会彩排，要是电视台那边在这个关头刷人，未免给人一种冷血过头、翻脸不认人的坏印象；其次，在国内的年轻女演员中，至少今年下半年，杨柳绝对是最火的，没有之一，要是把她踢掉，短时间内还真找不出个人气相当的替换…… 得知结果后，秋维维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喜笑颜开的对杨柳说，“行了，剩下的十天就好好放松下，别多想，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 虽说有江景桐的现身辟谣，关于杨柳节食和“压力过大导致抑郁”的谣言逐渐平息下去，但她再次暴瘦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老远看着就跟个骷髅架子似的，不仅不美，反而特别吓人。 出院后的头一天，江景桐就放出话来了，“眼下你最急迫的任务就是，长几两肉出来。” 其实不用他督促，杨柳自己早就意识到增肥的必要性：一身的骨头，晚上睡觉都硌得慌…… 回公寓当晚，林梓淮就拎着水果上来探望，一进门就给惊了一跳，“哎呀妈呀，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杨柳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侧身让他进来，“吃不下么，这几天准备好好补补。” “挺重的，我拿进去就行，”林梓淮拿手一挡，自己把水果拎到桌子上，“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每种都挑了些。” 老大一个竹篮，红红绿绿的，提子、香瓜、猕猴桃、草莓什么的，奇香扑鼻，看着就有胃口。 就是，真多啊！ 打眼看着，还不得有十多斤？ 杨柳给他让了座，“还劳你跑一趟，我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说白了就是饿的呗。” “我也白吃了你不少好东西，这算什么？”林梓淮跟着呵呵傻笑，“反正都住一栋楼么，坐电梯的事儿，也不累，其实前天我就想去看看你来着，不过医院门口人太多，我也怕打扰你，就没去。” 聊了一会儿，林梓淮就要告辞，杨柳顺势挽留，“都这个点儿了，吃了饭再走吧。” 林梓淮一听，连连摆手，“我不吃晚饭，再说了，你可是病人呢，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做？倒是你，要是累的话就别自己动手了，叫个外卖……” 看着大大咧咧的大男孩儿，没成想还挺细心，杨柳心里一阵熨帖。 林梓淮刚走不到半小时，秋维维就带着日用品和换洗衣物过来了，一手箱子一手塑胶袋，她一看桌上那个巨型果篮就笑了，“呦，谁带来的？” 最近杨柳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大好，反正秋维维也是自己住，索性就暂时搬过来几天就近照顾。 “林梓淮，”杨柳边说边系围裙，“鸽子买到了么？” “在这儿呢，”秋维维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完了之后又难掩担心，“要不还是我来吧，你别太累了。” 杨柳摇头，“没事儿，我喜欢做菜，这两天在医院躺的骨头都疼了，正好活动下。” 见拗不过，秋维维只好退一步，“那边瓦罐里是粥吧，那我替你看火。” 要补，就得好好补，而杨柳向来是推崇食补多过药补，因此在医院那两天基本上就光琢磨食谱了。 家禽里面最补的莫过于乳鸽，民间素有“一鸽顶十鸡”的高度美誉，虽然具体数值有待考证，但足以说明乳鸽的营养价值之高。 对于乳鸽，最能体现其本来风味的做法莫过于清蒸： 把乳鸽洗净，掏去不要的内脏，先行腌制一番，然后塞入适量的菇类和木耳，最后再放入一只仅烫熟一层皮的鸽子蛋！这就成了简易的套鸽。 为了让鸽子蛋能充分吸收鸽肉和蔬菜交融之后焕发的美好滋味，鸽蛋除了一层薄薄的表皮之外，几乎就是一颗生蛋，因此往鸽肚里面塞的技术难度非常之高，一个不小心就会功亏一篑！ 可一旦成功，啧啧，那滋味真是完全无法用语言描述，肉质细嫩味道鲜美，尤其是内部的鸽子蛋，吸收了油脂后简直就像是换了个蛋！ 但鉴于过去几天杨柳基本上就是半绝食状态，在医院吃的一日三餐也全是清汤寡水，她的舌头都要给淡出鸟来了。 因此，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滋味厚重浓郁的红烧！ 说来还是红烧更简单，至少没什么繁复的步骤，就是切块后入锅加姜葱段和辣椒八角等调味品，稍微加一点点水，也不用烧到烂熟，只要八九分就可以出锅，等真正放到可以下筷子吃的温度时，剩下的一二分也就自己捂透了。然后淋一点自己调制的酱料，哇哦哦~！ 就是再没有胃口的人尝了，也能扒一大碗饭！ 因为是晚上，不宜多食，杨柳也没做主食，只熬了一锅红豆黑米粥。 红豆黑米粥补气养血，尤其又能递补阴气，非常适合体质虚弱的女孩子喝。 米下午就放上了，用瓦罐小火慢熬，等乳鸽上桌，粥也好了。打开盖子，先是一股浓香扑鼻，再一看，表面厚厚一层晶莹的米脂，引得人口水直流。 杨柳拿着勺子搅动一下，看了看成色，满意的点了点头。 粥熬得很好，已经完全分不清哪是米，哪是水了，勺子挪动间能感觉到明显的滞涩，往上一举，挂在勺子上的粥浆极其黏稠，老半天都滴不下来！ 可真的喝到嘴里了，你又会发觉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稠，入口爽滑，吞咽轻松，搁在嘴里停一小会儿就唇齿留香…… 转眼就要过年，杨柳用参加晚会的由头顶了回家，连带着秋维维他们也不能走。她觉得挺愧疚，就趁这几天有空，把秋维维等人都统统赶回家去提前休息了，等过两天再回来也不迟。 整个小区的常驻人员锐减三分之二，就连草木也都枯萎，只剩下颤巍巍的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管走到哪儿都是满目荒凉，颇有几分惨淡。 林梓淮的人气不够上晚会的，下半年那部戏上个月就杀青了，前儿拍完广告就直接回了家，杨柳越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 在公寓里看了两部经典获奖电影，杨柳就觉得胸口憋闷，当即决定出去转转。 然而杨柳上辈子短短二十来年都穷惯了，除了菜市场之外，还真没什么地方能勾起她的购物欲望来。 在冷风口上呆立半晌，杨柳打了个哆嗦，调转脚步往公司走去。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祁凰总部基本上没有艺人停留，一大部分非特殊岗位的员工前天也给放了年假，再去掉一批外出跑业务的，留守值班的寥寥无几。 门卫看见杨柳还挺惊讶，“您今天有工作？” 杨柳摇头，“没，这两天休息，过来借练习室用用。” 门卫笑着比了下大拇指，“劳模，不过您前阵子刚好，可别再给累坏了。” 杨柳点头笑，“谢谢了，天冷，您也受累。” 又过了小二十分钟，江景桐一个人从电梯里面出来，他冲迎面走来的几个工作人员点头示意，无意中一歪头，看见旁边大屏幕上的指示灯，愣了下，“谁过来了？” 祁凰大楼有数十间练习室可供艺人们使用，为了防止使用冲突，公司特地在大厅一进门右手边设置了一块小型的电子显示屏，一旦有人进入某一间练习室，屏幕上对应的位置地图和房间号就会从绿色变为红色，屏幕顶部的“空余练习室数目”也会相应地减少，一目了然。 最近两天，祁凰的艺人要么在外面串场子，要么就因为天冷路滑在自己家里练习，练习室的使用率基本为零，现在突然在万绿丛中多了这么一点红，真是相当显眼。 杨柳最近几个月待人尤其温柔和气，就连岗位最不起眼的门卫也收到过两次她给的零嘴儿，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就越发的好了。 听江景桐问，门卫立马儿回答道，“是杨柳杨小姐，刚才还有点下小雨的时候就过来了，说要借练习室用，可真用功啊。” 江景桐挑了挑眉毛，转身往练习室走去。 当初为了防止艺人在练习时偷懒，练习室的门上都有一块玻璃，方便老师和教练从外面监督观察。到了屏幕显示的房间之后，江景桐也没敲门，就这么通过玻璃往里看。 虽说下定决心要当好演员，但真要说起来，杨柳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她怕搞砸了。 三月初跟冯京他们合作的《竹林小舍》就要正式开机了，这阵子她一有空就捧着剧本研究，篇幅不短的台词她都已经倒背如流，唯独怕演技不过关。 这会儿她正对着一个人体模特练习，表情相当投入，又是羞怯又是悲伤的，仿佛里面真的有第二个人。房间隔音效果相当过关，江景桐隔着玻璃看见的情景就多少有点儿诡异…… 稍后等杨柳满头大汗的坐下休息，江景桐这才敲门进去，“不错，身体都好了？” 杨柳赶紧站起来，先整理了下有点皱巴的衣服，然后才点头，“都好了，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顿了下，她又问，“江总，您怎么过来了？” 江景桐笑笑，半开玩笑的说，“怎么，许你过来，不许我来？” 杨柳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经过前面几次的事，她对江景桐的印象也好了不少，也觉得这人对自己真的已经够仗义够照顾，排斥感也就减轻了。 江景桐看了看她手边的剧本，“练习？” 杨柳嗯了声，“怕演不好。” “我倒觉得你比之前进步了，”江景桐似笑非笑的说，“返璞归真？” 以前她的表演，在固定技巧方面几乎无可挑剔，但总归没什么感情，有点浮夸，在一众年轻演员中虽然不大显，可一旦跟大前辈们比起来，很容易让人觉得尴尬。 而现在，单就刚才江景桐看到的片段而言，她的动作幅度小了，表情不那么夸张了，但细微的举止中表达的内容多了，让人觉得她不是在演，而是在竭力的想要讲述什么。 老实讲，当初签下杨柳，包括江景桐在内的一众高层都给她打的是“偶像派”“青春饭”的标签。 倒也不是歧视，而是现在国内的年轻演员基本上都这样，他们可能会很红，红遍华国，甚至红透亚洲，各种片酬和商业活动赚的盆满钵满，但惟独不能进到表演行业的顶级圈子…… 但现在看来，江景桐觉得很有趣，难道一次角色被抢的重大打击就能使一个人做出这样大的改变？ 见他不像在说谎，杨柳心头的石头稍稍落地，不过还是不大放心的问，“真的？” 江景桐一本正经的点头，“好歹公司还指望着你们创收，至少在这方面，我不会因为估计你的面子说谎的。” 杨柳冲他感激一笑，轻松多了。 “对了江总，”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一句话在嘴里打了好几个滚儿，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关于以后接的戏，我能不能说说自己的想法？” “当然可以，”江景桐示意她大胆说，“演戏毕竟是你们去，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你们个人的意愿。” 杨柳想了下，说，“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能不能多接一些朴实，有经历有故事的角色？就是，多点底层奋斗的，少一点那个大小姐啊千金之类的，我觉得那些可能不大适合我，恐怕演不来。” 这些日子，她把原身过去的作品都翻出来看了一遍，到最后尴尬症都犯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也不知这位大小姐就是有公主情结还是公司定位问题，她接的角色要么出身高贵、名门之后，要么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 对观众而言，这样的角色扮相普遍美，容易圈粉，但次数一多也容易让人厌倦。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杨柳绝对演不来这个！ 她是见过真正的天之骄女和国母的，那些个已经浸染到骨子里的高贵和雍容气度，表现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绝对不是所谓的演技能营造出来的，她实在不想自欺欺人、自取其辱…… 而且，作为一个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贫民，天之骄女什么的她确实没那个自信，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但只要是从社会底层爬起来的，她就不怕！因为那些根本就不用太多的想象和演习，而是她的亲身经历，哪怕只有七分的演技，她都能给出十二分的效果！ 江景桐听得都快笑了，这可真是，不变不知道，一变吓一跳，听这话说的，还是以前那个老嚷嚷着要演公主郡主、仙女灵女的小枝儿么？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江景桐看了眼腕表就要走，杨柳鬼使神差的喊住他，“那个，你去哪儿啊？” 江景桐笑笑，“吃午饭，一起？” 杨柳试探着问，“如果方便的话，我请你吧。” 江景桐眨眨眼，“你自己做？” 杨柳认真点头，“嗯呐。” 一次又一次的，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多忙，于情于理，她都得表达下谢意。都要过年了，还让他一个人跑去外面吃，想想就觉得既心酸又凄凉。 而且算来算去，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人少，应该不用怎么担心被人看见说闲话。再不赶紧的，人情越积越多，可真就还不完了…… 江景桐相当愉快的接受了邀请，不过行至楼下还是刹住脚步，“之前我说让你做菜的话是开玩笑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天气不好就别到处乱跑了，天黑得早，也不安全，到了，上楼去吧。” 杨柳爱惜名声，江景桐也不差，甚至他考虑的更多一层：这个社会对女性本就苛刻，一旦真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杨柳。 他这个样子，杨柳反倒放下心来，竟也开起了玩笑，“我住的房子还是公司的呢，难不成还是龙潭虎穴？” 没料到被反将一军，江景桐愣了下，然后就笑着摇头，终究还是跟着上去了。 一个人的修养和家教从小细节就能暴露无遗： 哪怕只有两个人，在乘坐电梯的时候，江景桐也秉持自己开关门，让杨柳先上先下的准则，然后适当保持距离。在她输入密码开门的时候，江景桐也是退开三步远，眼睛看向相反的方向。进门之前，即便屋里没有人，他还是先说了句“打扰了”才进，换完拖鞋后，他先转身顿下把自己的鞋子整理好才…… 杨柳请他坐下，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几天只有我一个人，菜不是很多，家常菜可以么？” 江景桐自然是没有不可以的，事实上，比起外面餐厅、酒店出售的精致却又不带人气的商品菜肴，他更钟情简单质朴的家常菜。 冰箱的恒温柜里就只有两颗卷心菜、一小扎小白菜和菠菜土豆之类，还有一小块原本准备做晚饭的嫩豆腐，再就是之前杨柳做的年货和零嘴儿。 腊鸭煲仔饭、爆炒卷心菜、菠菜豆腐汤，再来个卤味拼盘，两个人吃尽够了，而且煲仔饭做的过程中刚好可以做其他几道快捷的，并不会等太久…… 一开始江景桐还能在客厅里老老实实的坐着，可当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油香，就有点儿忍不住了，他实在是好奇，厨师们究竟是如何把一大堆看上去毫无关联的食材变成一道道美味佳肴的？ 斟酌了一番说辞，江先生还是磨磨蹭蹭的到了厨房门口，他脸上带着一贯温和有礼的笑，在杨柳询问的眼神看过来时这样说道，“我来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杨柳：“……” 这理由完全没有说服力好么！ 见她脸上满是不信，江景桐罕见的有点局促，但他又实在说不出诸如“我就是想看你做饭”之类略感羞耻的话…… 杨柳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反正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见对方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她也就没开口赶人：好歹这次也是自己主动请来的，再赶人，怎么都有点儿说不过去…… 江景桐过来的时候，沙煲里的米已经下锅了，下面灶盘里呼呼喷出蓝色的火苗，欢天喜地的舔着煲底，空气中逐渐升腾起人气儿。 趁这个空档，杨柳飞快的将卷心菜洗净、撕成大小相仿的片，又将菠菜切段，豆腐斩成横平竖直的小方格。那豆腐，她甚至是托在掌心切的。 白嫩的豆腐颤巍巍的坐在白皙的掌心，滑腻腻，软嫩嫩，然后一刀下来！ 江景桐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几乎忍不住要喊出声来，你别切到手啊…… “嚓嚓嚓！” 手起刀落，黄色的圆滚滚的姜就变成了厚薄均匀的薄片，然后薄片又变成细丝…… 饶是江景桐不通厨艺，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切都充满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美感。 这厨房就是杨柳的战场，那柄跟她个人体格似乎完全不相符的巨大菜刀就是她的兵刃，所有的食材则是毫无反抗之力的敌人，任她宰割！ 处理完了这一切，沙煲中的水分明显减少，米的表面开始出现一个个的小坑，杨柳将前些天就蒸熟的腊鸭合着姜丝放进去。 看到这里，江景桐小声来了句，“一定要放姜么？” 杨柳直接就笑出了声，看他的眼神中明晃晃写着多大人了还挑食，“天气冷，加点姜丝驱寒，对身体好的。” 见江总还是有点介意，她又耐着性子解释，“腊鸭的味道会蛮重，姜丝还能去腥呢。” 江景桐哼哼两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本来是打算从头看到尾的，然而等辣椒一入锅，他就跟曾经的秋维维一样兵败如山倒，毫无招架之力的退了出去…… 平心而论，哪怕腊鸭煲仔饭色泽鲜亮诱人，浓香扑鼻，但已经事先知道里面有姜丝的江先生还是有点抗拒，但作为一名绅士，他又实在做不出浪费别人心意的事情，就不怎么很情愿的吃了一口，然后…… 咦，还真好吃！ 米饭粒粒饱满，干湿适当，腊鸭的美味充分滋润到了每一颗米粒中，原本被他讨厌的姜丝竟也变成其中的一股清流，真如杨柳所说，调和了腊鸭的味道，吃的胃中暖融融。 更绝的是，贴近煲的那一侧，竟然还有焦黄的锅巴！ 爆炒卷心菜麻辣鲜香，每一口都咯吱脆，牢牢锁住每一点水分；菠菜豆腐汤清清白白，爽口至极，喝一勺，不管是腊鸭还是卷心菜的麻辣所带来的刺激都能被荡清；就是那一盘其貌不扬的卤味也格外好吃，有一种别处吃不到的柔和跟回味无穷…… 江先生矜持而努力的扒饭，同时在心中默默划算，如果以后自己再被邀请的话，他可以答应的再爽快一点…… 第十九章 明天就要去参加晚会了，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几天很可能要面临作息不定、三餐不继的情况…… 杨柳一大早就起来了，开始准备年货中的倒数第二环：点心。 过大年，光有菜没点心可怎么行！ 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往往那双相貌已经模糊了的父母要咬好长时间的牙才能狠心割一小条肉。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会出现全家人围坐一起其乐融融的场面：肉拿回家，劳苦功高的父亲一点，全家的宝贝蛋弟弟一点，母亲、她，还有那几个骨瘦如柴的小妹妹，则只有眼巴巴看着，嘬着筷子尖尝味道的份儿…… 大年夜总是热闹的，但凡手里有点余钱，小孩子们总会被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手里攥着几块糖果，拎着三两只焰火，呼朋引伴的跑遍全村。 可杨柳，在跟着师父之前，却从来不知道甜是个什么滋味。至于那些烟火鞭炮，也只有等人家放完了，她带着妹妹们偷偷摸摸的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捡拾其中因为捆绑的不结实而没被点燃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捡回来的爆竹也需要先上缴，再由父亲分派，而其中绝大多数的情况便会是，爆竹最终全部到了弟弟手中…… 于她而言，糖果、鞭炮，甚至更奢侈的点心盒子，都只存在于道听途说和不断的想象中…… 也许是童年种下的执念，长大之后，杨柳每逢过节都会无比坚定的准备大量点心盒子，干湿中外，或精致或朴素，哪怕就是自己不吃，她也想要看到吃的人脸上露出幸福和满足。 她深刻的厌恶，甚至是憎恨着一无所有的新年！ 萨其马、老婆饼、小麻花、枣花酥、麻酱烧饼、蜜三刀、豆沙酥饼和麻团，如果她来的再早一点，就该提前去收取一些干净的花瓣，或者进一步将它们加工成黏稠香醇的花瓣酱膏，做些个玫瑰酥饼、桃花酥饼、桂花酥饼等等花瓣点心，既好吃又好看。 她四点多就起床了，点了灯，在漆黑一片的大背景下挽着袖子忙碌。 外面一片静悄悄，没有一点人声响动，薄薄的一层玻璃，将屋里屋外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先煮红豆，等豆子差不多爆裂开来，倒掉水，重新加入冷水再煮，而倒水的过程中，豆皮也就去了个七七八八。 在红豆慢慢由生转熟的过程中，把红枣洗净，趁着湿润去核，将干净的枣肉放入笼屉蒸熟。蒸枣泥是很快的，起锅之后，根据枣子含水分的多少适当添加温水，放到锅子里加糖，慢慢搅拌、翻炒，分几次先后放入植物油，最终变成黏度和甜度都合适的枣泥备用。 等枣泥做好，红豆也就差不多了，把豆子捞出，用力挤压出多余的水分，之后用粗纱布过滤几遍，真正做到细腻无匹。 前阵子杨柳遇上一批好鸭蛋，本着好东西可遇而不求的金科玉律，她毫不犹豫的将剩下的小一篓尽数包圆，拿回家查了下，足有一百八十多个，然后足足腌了三坛，昨儿就出油了，都煮熟了放到冰箱，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切。 她想了下，去剥了八十颗黄灿灿红艳艳，全身冒油的整蛋黄出来，准备一会儿再烤一点大团圆的豆沙蛋黄酥球。 要说烤箱这东西，还真是个好帮手，比她以前用惯了的土烤炉方便了不少，只要不是需要烟熏等特殊手法的，真是省了大力气。只要放进去就不用管了，温度、时间，都是恒定自动的，然后你就能去专心做别的事，到时候听见“叮”一声脆响，成了！ 华国饮食文化源远流长，曾经出现过的美食不计其数，已经失传了的暂且不提，光流传至今的就足够令人拍案叫绝，每一次做甜食，杨柳都能感受到由衷的幸福。 萨琪玛做起来特别好玩，有点像小孩子捏泥巴的时候搓出来的长条，它的那个糖浆特别有讲究，要用麦芽糖。糖浆熬到能用筷子扯出丝线就差不多，然后把条儿放进去裹糖，顺便撒一点葡萄干。 稍微放凉之后，放到涂了油的大平盘里压实，然后切成小块就可以了。 枣花糕用酥皮捏成花朵的形状，每一瓣中间都夹着厚重的枣泥馅料，分量十足的同时却又因为造型的缘故极尽灵巧。 麻将烧饼每揉制一次就抹一层芝麻酱，这个的技术要求比较高，既要将酱均匀的摊开到每一个角落，又要保证里面的馅儿不漏出来…… 忙活到八点半，秋维维就过来了，一进门就被“漫山遍野”的胜利果实震撼，一度出现了失语现象。 “你来啦，”杨柳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正好，帮我折二十个盒子吧。” 上个月她从网上订购了几百个纸盒，方的扁的长的圆的，造型简单外形古朴，都是预备以后送人的。 加上临时决定的豆沙蛋黄酥球，一共九种点心，正方形的盒子里放四种，圆形的盒子里放五种，每一种都放五个，一份两盒。 杨柳细细的列了名单，又找秋维维反复确认，确保无一遗漏，包括以前合作过的导演和编剧，最近认识却相当投缘的周南、陈蔚然、吕莹等人，根据亲疏远近分送不同数量。 同住望燕台市的，秋维维直接开车拉着杨柳亲自送上门，住得远的，就都选择当天到的航空快递，力求不出差错。 秋维维自己拿了个最大头，想吃多少随便拿，美得合不拢嘴，勤劳的小蜜蜂似的，拐弯的时候都漂移！ 最后压轴送给江景桐，杨柳亲自拎到办公室去，他当场就很给面子的打开，然后给予高度赞扬，“哟，你还会做点心呢，这么多种？” 杨柳对自己的厨艺那是无比自信的，当即指着讲起来，“这几种就不说了，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这个里面是豆沙的，这里面是芝麻酱的夹层，下面那个盒子里圆球的那个，是蛋黄豆沙的。除了蜜三刀之外，都不太甜，你应该也能吃得惯。” 顿了下，她又笑着说，“虽然越早吃口味越好，不过多少都能放几天，要是你哪天懒得出去吃饭，早晚饭用这些都能打发了。” 江景桐点头，小心的盖上盒子，“会的不少，以后开个点心铺子都够了。” 东西虽小，但重在心意，最关键的是，他从杨柳眼中看不到丝毫算计，有的只是分享美食的快乐，甚至还有些关心？ 无论如何，他还挺享受这种感觉。 经过前几天吃饭那件事，两人的关系又增进不少，单独相处起来也很融洽了，多多少少有了那么点儿朋友的意思。 十多分钟后出来，秋维维看她的眼神带着戏谑，“呦，和好了？聊了挺久啊。” 杨柳让她说的莫名不好意思，“什么和不和好的，要过年了，总得寒暄几句吧？难不成你还让我开门之后丢炸药包似的扔下就跑？！” 东西发出去之后，广大人民群众反响普遍比较热烈，周南当晚就打过电话来了，“嘿还真有你的啊，了不得，就那个豆沙蛋黄酥，比我们家妞妞拳头都大，她一个人双手抱着，愣是把一个给啃完了！完了之后还要，把我跟你嫂子给逗得！” 周南的闺女妞妞也快两岁了，小姑娘胃口很好，别人家的小朋友还在被家长端着饭碗围追堵截的时候，她就能乖乖埋头吃饭了，特别招人喜欢，圈儿内有名的萌宝。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周南一句话进入正题，“我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呢，其实是有点正事儿商量，前儿我突然得了个点子，准备筹备拍一部电影，想请你跟我一起搭戏。” 杨柳一听，先是荣幸，后是紧张，“我能行吗？要不您先说说看？” 周南就笑，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他拍大腿的声音了，“你准行，除了你就没更合适的人了！剧本虽然没全写完，不过大体的故事梗概和前几场都出来了，等会儿我给你发个邮件，你先看一下，一准儿行！” 中间他似乎抽空喝了口水，又继续道，“你不是三月份要跟老冯合作么？最晚最晚七月底也就完工了，咱就八月开工，绝对不耽误！” 这剧本还没写出来呢，他就已经划算到那儿了，考虑的确实够长远的。 讲真的，给到七月底也是很宽松了，这些个期限都是算的主演进度，再加上一点可能出现的后期补拍情况，中间很多水分。而杨柳毕竟只是个女二号的三号演员，戏份并不特别多，真要抓紧凑一点的话，顶多仨月就够了，估摸着五月底六月初就能个人杀青。 周南这么热情主动，说的还那样肯定，杨柳也被他带起了几分好奇，接到文件就打开看起来。 一看，她就笑了，周南还真没说假话，这角色确实适合自己！ 故事梗概如下： 男女主角是父女关系，他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知名厨师，算是烹饪世家，年轻的女儿也从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杰出的天赋，一切看似都非常顺利。 原本父亲打算按照老规矩，也把女儿培养成厨师，谁承想，有一天女儿却明确告诉他，“我才不要当厨师，土死了，我要做蛋糕师！” 放着祖传的手艺不学，却要舍近求远的学那些外来货，父亲无法接受，父女间爆发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中间故事的发展非常曲折，女儿以旅游的名义跑去国外观看国际蛋糕师比赛，结果因为没有外出经验差点回不来，幸亏父亲有所察觉，紧随其后的跟了过去。两个人见面后难免又是一通大吵，女儿任性跑走，父亲赶着去追，因下雨路滑在街口摔倒，险些被车撞，虽然没有大碍，但手臂脱臼，要休息好长时间，祖传的饭馆因为主厨受伤被迫暂停歇业…… 最后当然是绝大多数人都喜欢的大团圆结局，父亲尝试着理解新事物，女儿接手饭馆，在保留原有风味的基础上开发新菜品，扩大客源，老饭馆又重新焕发出了活力…… 竟然是一部关于厨艺传承的电影，那一定得拍啊！ 看完之后，杨柳立刻就给周南回了电话，迫不及待的说，“拍拍拍，周哥，一定要拍啊！” 周南一副我早就料到的口吻，言语间不失得意，“那肯定的，我都划算好了。”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隐隐有了这个念头，不过那时候的理念还都不太成熟，他总觉得中间还缺了哪个环节，就一直被压在心底。直到后来杨柳对全国观众展示了她的惊人厨艺，周南又跟她在私底下见了面、前后两次确认厨艺之后，缺失的一环被补齐，心中那个模模糊糊的计划最终成型。 厨师，尤其是华国厨师，其实眼下正面临一种比较尴尬的处境：老一代厨师逐渐淡出画面，可新一代的厨师后备力量却远远不能跟以前相提并论，不管是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对于技术不断追求上进心没了，甚至就连数量也急剧缩水。 又跟杨柳东拉西扯几句，周南的语气才逐渐严肃起来，“其实一开始《露一手》刚播出那会儿吧，我是拒绝相信的，不过陈蔚然私底下跟我反复保证了节目的真实性……” 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是个光鲜亮丽、日进斗金的演员，她能会厨艺？哪怕就是会，她难道还能真的喜欢么…… “为什么要设定父女这样一个人物关系网络呢，我考虑的也有几个方面。一个很现实的情况就是，不要说小姑娘了，就是男孩子，年轻的男孩子也没有太多人喜欢学习中餐烹饪了，尤其文化水平越高的人这种观念越强烈，他们一般都觉得，都下这么大工夫接受高等教育了，再去后厨颠大勺多丢人？所以现在就有一个很尴尬的局面，一种很错误的观念：厨子都是没文化的人才会去做的脏活儿累活，这个我觉得就特别不对。” 说到这里，周南隔着电话笑了几声，“当然，我不是在为自己辩驳啊，就事论事而已。” 早些年周南因为生活所迫，高中还没上完就辍学了，当了几年厨师之后觉得不行，还是想读书，就拿着赚的钱琢磨着考大学，结果文化课成绩惨不忍睹，却因为出众的表演天赋被沙里淘金…… 杨柳并没附和，也没否认，因为现实情况确实如此，哪怕经过了千百年，这种观念也并没有改变太多。 顿了下，周南继续侃侃而谈，“你看西洋文化啊，尤其是最近一二十年，入侵特别厉害，就拿餐饮来说，多少小年轻放着营养丰富的中餐不吃，非跑去花大价钱吃洋垃圾？” 年会上刚被西餐荼毒过的杨柳顿时心有戚戚，一万个赞同，那些带着血丝的牛肉、黏糊糊煮不烂的面条……有什么好吃的？！ “为什么，他们觉得洋气，时髦！”周南用带点调侃的语气叙述颇为严肃的话题，“就像我剧本里写的这个小姑娘，哎，我不想学做中餐，烟熏火燎的，又累，不干！要学就学西餐、西式糕点，那个多高端大气上档次，对吧？你那个已经过时了，老观念。” 杨柳被他的语气逗得噗嗤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听单口相声呢，这口才！ “所以说，”周南隔着电话比了个手势，试图进一步传达自己的理念，“我想表达的不仅仅是两代人的观念冲突，更多的还有传统和现代、本土和外来，一种情怀，一种文化冲突。父亲呢，代表的就是固执的坚守传统的一类人，而小姑娘代表的就是现代很普遍的一种价值观，当然不是说父亲那种固步自封的观念对，但像小姑娘那种哎老东西我全都不要了，统统抛弃，我觉得更可悲。” “抛弃传统，其实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因为传统是什么啊，它就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它的根，根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自始至终，周南的语气都很平静，语速不快，音量也不高，更没有刻意强调自己是多么多么的爱国，有着维护祖国传统文化的强烈热情……但杨柳就是觉得很感动！ 他甚至从头至尾都带着满满的玩笑和俏皮，仿佛只是在用最不经意、最漫不经心的方式叙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然而杨柳还是觉得心潮澎湃，胸腔内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不断叫嚣着，好似下一秒钟就会呼啸着扑出来。 来这里之后，她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海量的，在自己看来匪夷所思甚至完全无法理解的新鲜事物，并且不能被任何人看出不对劲。而同时她又很悲哀的发现，以前很多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存在，在她看来理所应当的东西，早已经被否定，被厌倦，被彻底遗弃…… 而现在听了周南的话，她却又开始觉得，某种深刻在自己骨髓里的东西，某种令她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难以入眠、又无法对人诉说的辛密，被人肯定了…… 一句话：她彻底对周南转米分！ 杨柳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部戏安排到自己的行程中去，于是跟周南结束通话后就打了秋维维的电话，然而没打通。 隔了几秒钟再试一次，还是不通！ 杨柳着急上火的抓了抓头发，决定还是直接联系大老板，反正她已经决定要接这部戏了，秋维维的意见完全构不成任何干扰，如果江景桐也不反对的话【即便反对也要努力说服！】，她就要赶在周南睡觉之前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接到电话的时候，江景桐正在家……吃点心，她送的点心。 江先生吃的还挺欢乐挺满足，觉得味儿正料足，外形也漂亮，哪怕蜜三刀的甜度真的超出自己的接受能力，但总体感觉真的非常棒。 最关键的是，它们不像西式糕点那样有着纤细绚烂的外表：男人吃起来总觉得怪怪的，踏踏实实，挺好！ 甚至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进食液体饮料之外的东西，感觉，很奇妙。 也许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的传闻是真的，反正跟杨柳讲电话的整个过程，江先生的语气都十分温和，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 “周南？哦，那岂不是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角色？”江景桐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如果档期不冲突的话，就接了吧。” 周南不管是人品还是专业能力都是值得信任的，杨柳能接到他的邀请完全可以称得上荣幸，江景桐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杨柳一听，心头大石落地，满口道谢，“真的吗，那太好了，我马上跟周哥说！”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雀跃，江景桐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不要着急，你这方面暂时不要对外公开，稍后我跟秋维维讲一下，后续的合同方面让她跟进。” 杨柳连连点头，“谢谢江总，片酬什么的倒在其次……” 江景桐就觉得吧，这个称呼，略略的有那么点儿刺耳。 “还叫江总？”他说，“果然还是生分了啊，以前都喊江哥的。” 以前的杨柳确实是喊江哥，甚至因为她天生那种没心没肺到了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但凡见了比自己大的，也不管大多少，女的一律叫姐，男的统统喊哥，丝毫不在意对方乐不乐意…… 杨柳想了下，感觉最近两人的关系确实缓和不少，叫声哥，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江哥。”她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顺道再次感谢。 江景桐只觉得蜜汁舒爽，和颜悦色的嘱咐，“倒不用感谢，只要你身体健康，努力工作就好了。” 当然，隔三差五的请我吃点东西，那就更好了！ 更当然，江先生是不会说出口的…… 第二十章 世人总爱羡慕身居高位的人所享受的一切荣华，却也总是习惯性的忽略他们背后付出的努力。 正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春节对普通的华国民众而言或许是个极其重大的日子，但于一小部分人，也不过是忙碌的工作日之一，甚至因为性质的特殊，他们的忙碌程度更胜平时。 欧美国家的本土人民是从来不在意什么春节的，毕竟他们眼中还有感恩节或是圣诞什么的，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驻扎海外的祁凰分部工作人员跟春节无缘，而作为现任大老板，江景桐继承并进一步发扬了祁凰公司的传统：亲临慰问。 无论究竟出于何种原因，华国娱乐业在亚洲之外举步维艰是不争的事实，祁凰能在海外拥有一席之地，也是几代人数十年不断奋斗的结果，现在的辉煌来之不易，每个成员都倍加珍惜，江景桐自然不输旁人。 海外分部的红包早已经跟本部同步发放完毕，他这次过来，却又带了一大批不在旧例之内的本土年货，东西虽小，难得的是心意。 欧洲分部的总负责人是袁暇，江景桐的老相识，甚至老相识这个形容都不够贴切，更确切地说，他们应该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江景桐和袁暇的父母很早就认识，两家又当过几年的邻居，后来更是在同一年先后生下一女一男，两个小孩儿一起上过幼儿园、小学，直到升初中之前才因为事业关系搬家分开，不过交际还是保留了下来。 袁暇只比江景桐大五个多月，但或许真的是女孩儿比男孩儿更早熟、懂事一点，童年时代，她表现的一直都很像个大姐姐，对江景桐非常照顾。然后随着渐渐长大，江景桐也可以反过来保护这个姐姐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差不多是在出国留学期间，江景桐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袁暇可能喜欢自己，但是很遗憾的，他不喜欢她。 回想起来，双方家长也曾经模模糊糊的提过这方面的话，不过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那些话的涵义，也不明白袁暇为什么会脸红…… 真要论起来，两家交情久、感情深，彼此相熟，家世相当，两个孩子又是一起长大的，如果能够亲上加亲，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情可以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可以半辈子都在一起，却只能当亲人。 后来，见江景桐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双方家长也就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景桐开始有意的保持双方之间的距离，将联系频率保持在水准线以下，甚至除非今天这样的春节慰问，绝不主动前往海外分部。 他很确信自己此生都没办法将姐弟亲情扭转为爱情，能做的，唯有不给对方希望。 然而袁暇，却一直都不曾放下。 就像现在，接机这种事情，本可以吩咐给别人做的，但袁暇却还是顶着风雨亲自过来，让走出到达通道的江景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如花的笑脸。 江景桐数次想要开口，可袁暇除了笑容甜蜜一点之外，全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他完全找不到任何劝说的机会。 慰问，酒会，中间有几位合作人打趣他们男才女貌，问是不是男朋友，袁暇也都一一否认…… 作为蕴藏着巨大经济潜力的华国娱乐巨头，祁凰也收到了时装周的邀请，除了几位已经在国际舞台崭露头角的艺人之外，江景桐和袁暇也在出席之列。 看秀、拍照、专访、酒会，繁忙而乏味，久违的西餐的黏腻和生冷让江景桐突然就开始想念，至于想念什么，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中间有大半天的空闲，袁暇难得展现出小女儿姿态，对江景桐发出邀请，“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还没开口，袁暇眼底深处就流露出一种沉重的哀求和悲伤，于是话一出口便改了，“好。” 袁暇立刻开心的像个小姑娘，欢呼雀跃。 时装周举办地汇聚了来自全世界的时尚潮人，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领先时代的华裳美服，更多的还有琳琅满目的化妆用品。 在一整条摆满了国际品牌专卖店的商业街上，袁暇乐此不疲的挨个儿试过去，两个小时下来只买了一双鞋。 江景桐的脚底已然隐隐发痛，虽然事实如此，可他还是不太能够理解这种消费时间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的行为。 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商标，袁暇双眼一亮，小跑过去，江景桐苦笑着跟上。 作为弟弟，陪姐姐逛街似乎天经地义，不然先是他爸妈都要有意见了。 到的时候，袁暇已经要指挥导购包装香水了，听见他的脚步声准确回头，笑，“我记得阿姨喜欢这个牌子的香水。” 江景桐立刻制止了导购，语气淡淡的，“不要再破费，她半月前就已经买了，你只买自己需要的就好。” 袁暇脸上的笑就有点僵，“是吗，那，那不如再买一瓶好了，反正新出的这款容量小，很快就用完了。” “不必了，”江景桐打断她，音量不高，却不容辩驳，“我说，不必了。” 袁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再开口。 并不太懂中文的导购的视线在两人间划来划去，笑着打破沉默，“化妆类产品消耗都很快的，而且经常更换也比较容易调节心情。” 看两人的打扮和言谈，也不像买不起的，那么，大概是产生了某些可爱的小矛盾？ 江景桐冲她礼貌的点头示意，刚要离开，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这些都是今年新款？” 说起来，自己都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了，可迄今为止还一点儿回礼都没有呢，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对的，”导购点头微笑，“全部都是，而且好几款都只在我们这家店有呢，其他地区都还没有正式面世。” 江景桐想了下，问，“年轻女士的化妆用品有哪些？” “很多的，”导购笑着把左右两手张开来一划拉，“这些都是的。” 什么bbcc，什么定妆，什么日粉晚安粉…… 江景桐只扫了一眼就觉得有些头大，虽然他平时也会做些清洁和保养，但用到的不过就是些洁面产品和润肤水之流…… 对面火眼金睛的导购看出了他沉默下隐藏的茫然，已经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讲解，什么大地色天空色蜜糖色眼影，唇膏唇彩唇釉唇线笔，眉粉眉刷染眉膏…… 江景桐头一次由衷感慨，女孩儿什么的，真心不容易。 同时他也有点儿怀疑，平时见到的女孩儿大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张脸，要是这些全都用上……江先生的脑海中不自觉联想起画廊中那些干涸之后块块斑驳板结了的油画颜料…… 袁暇的一颗心跳得厉害，她很努力的控制了，才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点，“你要买给谁么？” 江景桐唔了声，没肯定也没否定，而是继续问导购，“这些，平时护肤和化妆时都会用到？” 对方毫不迟疑的给了他一个斩钉截铁的yes。 江景桐思考了三秒钟，说，“麻烦帮忙打包一整套，从初步清洁到最后定妆。” 导购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她进一步询问，“先生，请问你要送给什么年龄段的女士？她平时喜欢什么风格的妆容？又是什么肤色肤质？” 说话间，她还时不时的看向袁暇，同时在心中为她迅速作出评估，并打造出了一整套适合的搭配以及备用方案。 然而江景桐略想一下，回答道，“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亚洲女孩子，肤色蛮白净，肤质，应该也相当不错，喜欢清新自然一点的妆容吧。” 袁暇心头顿时一沉，连同导购看过来的眼神也不太对了。 她今年快要三十周岁了，喜欢小烟熏和烈焰红唇……很显然，江景桐口中描述的那个女孩子，根本不是自己！ 然而导购毕竟是专业销售人员，她并没流露出任何意外或是其他情绪，而是若无其事的进一步确认，“那么，那位女士比较喜欢什么色系呢？” 说着，她又重点指了指色彩多达二十多种的整个唇膏专柜和十多种的眼影、腮红、定妆粉，“我们光是同一适用色系就有五六种呢，细分起来还有带闪光不带闪光，雾面哑光金属色等等。其实根据出席的不同场合，甚至天气和心情，个人喜好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动呢” 江景桐忍不住变换了站立姿势，同时用力捏了捏眉心。 尽管每年他都会做两次全方位身体检查，且各项指标都无比正常，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要怀疑自己得了色盲症，因为他完全分辨不出导购口中那些所谓千差万别的色彩究竟有什么区别…… “都包起来。”他果断打断了导购的热情介绍。 导购小姐有一瞬间的短暂沉默，然后追问，“全部？唇膏眼影” 不等她说完，江景桐就再一次不顾风度的中途打断，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发的分外清晰，“是的，全部，每一款产品的每一种分类和色彩，谢谢。” “是的先生，您请稍等！” 导购神采飞扬，喜笑颜开的去开发票。 做她们这行的最喜欢这种动不动就all的顾客了，纯粹意义上的上帝，真是一位可爱迷人的绅士！ 去缴款的路上，江景桐诡异的松了口气，甚至听到付费提示音的瞬间竟有那么点儿爽感：他终于不用听到那些见鬼的介绍了！ 所有产品都all的直接结果就是，江景桐得到了整整三个无比巨大的纸袋和大半条过道的热烈注视。 无数目睹这一切的姑娘都对自己的男友或爱人咬牙切齿，“瞧见了吗？那才是真正的绅士！” “哦老天，我真是羡慕死了那个姑娘！” “天呐天呐，那小伙儿看上去真是迷人极了！” 没有人会怀疑，江景桐手中的东西的赠送对象竟然不是走在他身边的女士…… 回去的路上，袁暇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丧魂落魄，她心中没有一刻安定，全程都在进行天人交战。 今天江景桐这么做会是故意的吗？ 他真的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吗？ 不不，或许他只是在骗自己，对，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袁暇却又忍不住反驳自己，这么多年了，江景桐是个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他根本不屑于为了摆脱什么而撒谎，更何况是这种拙劣的，只要稍加查证就会不攻自破的谎言…… 江景桐离开的前一天，袁暇为他践行，她终于忍不住在餐桌上问出，“那个女孩子，是做什么的？” 江景桐微怔，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她指的是杨柳，“演员。” “怎么可以是演员呢？”袁暇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克制的委屈和怒火，“我们都是做这一行的，演员的私生活多混乱，你” “姐，”江景桐突然时隔几年喊出这个已经有些陌生了的称呼，表情中也微微带了不悦，“何必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难道就因为个别经纪公司压榨艺人，就要说天底下所有的经纪公司都不好么？” “我！” 袁暇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胸口憋闷，眼圈也渐渐红了。 自己是什么意思，什么心思，他难道真的不懂么？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直到眼前被递了手帕，袁暇才惊觉自己落泪了。 她固执的不肯去接，任凭温热的眼泪划过面颊，在下巴处汇聚成水滴坠下。 江景桐微微叹气，把手帕放到对面就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多保重，叔叔阿姨也都很挂念你，不要为了事业耽误私人生活，我可还准备给你随一份厚厚的分子红包呢。” 袁暇无比想让他留下来，像那些爱情第一的姑娘们一样，不顾一切的哀求，可她再一次发现自己做不到，或许只是知道江景桐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哀求而放弃原则的人，因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 记不清是第几次了，她的心思他明白，他的答案她也清楚，唯独她不想放弃…… 老实讲，一大清早就接到大老板的电话什么的，杨柳表示略有些惶恐，她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里嗖的冒出来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该不是来要早饭的吧？ 刚过完年，年假还没结束，寒风凛冽的道路上人烟稀少，放眼望去都看不到一个活物，只有萧索的寒风呼啸着来，又呼啸着离去，连枯枝落叶都不曾卷走半片。 杨柳裹得跟颗棉球似的蹒跚下楼，老远就看见江景桐那辆标志性的黑色轿车，于是赶紧小跑着过去。 “江呃，江哥，”她好奇地问，“您不在家休息，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江景桐一言不发的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来三个巨大无匹的纸袋，轻描淡写的说，“前几天去国外，顺便带了点东西回来。” 杨柳略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心道眼前这些可不像是你说的什么“点儿东西”啊，别以为我不太关注流行时尚就不认识纸袋上的商标好么！ 三大袋子！ 其实您不是去出差，而是去打劫了吧？ 原谅她穷惯了的卑微思想，杨柳已经本能的估算起了纸袋们的总体价值…… 见她不进反退，江景桐干脆就笑了，又往前递了递，“我也白吃了你不少东西，怎么，还不能回礼了？” “那不是一回事儿，”杨柳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一边要谨慎提防会不会被偷拍，一边还要绞尽脑汁的组织语言，“就是点吃的东西，成本撑死了才多少钱……” 这么贵的牌子，只要一支唇膏就足够抵得上饭钱了！ “不能这么算，”论起来讲歪理和估算经济价值，真是十个杨柳都比不上一个江景桐，他一脸纯良的说，“那是简单的食物么？你以为《露一手》第四期的收视率是怎么上去的？后期蜂拥而至的赞助广告是怎么来的？你又是怎么接到炊具和厨房用品代言，又是如何被周南钦点为新电影女主角的？简简单单的一份食物，它们背后蕴藏的巨大经济价值和可能产生的连锁反应，你算了么？” 杨柳：“……” 尼玛，让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吃的每一口东西都价同黄金了好么！ 不过真要细想起来，竟然还挺有道理，没见年前还有土豪富商在网上公开叫价，扬言愿意花天价请杨柳给自己做一顿饭……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杨柳终究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既然人家都巴巴儿地帮忙从国外带回来了，自己就别再拧巴了，大不了以后再多给他点吃的么！ 呃，说到这里，杨柳顺嘴问了句，“吃早饭了么？” 江景桐微笑，“没。” 杨柳：“……要不，一起吃点儿？” 江景桐进一步抬高嘴角，“好。” 答应的还真不勉强…… 当红艺人的公寓不比那几栋集体宿舍，平时的入住率就不是特别高，现在正逢过年，人就更少了。 江景桐又替杨柳拿了两个袋子，跟着她熟门熟路的进屋、换鞋，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乖乖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不多会儿，杨柳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沙煲，里面热气腾腾，混合着香气一路发散。 他虽然不会做饭，但简单的力气活儿还是可以的，于是江景桐立刻起身去接，却被对方一个闪身避开，“烫着呢！” 江景桐看了看她手上厚厚的专用手套，再看看自己光溜溜的爪子，讪讪的坐了回去…… 杨柳又回去了一趟，这次手里端了竹木编制的笼屉，缝隙中不断透出肉香跟竹木清香的混合气息，十分诱人。 她边往桌上放边说，“早起刚包的包子，牛肉冬笋馅儿，配着山药栗子粥，补气养血。” 说完，她又去拿了一份自己腌制的醋萝卜小菜，“酸甜的，微微带一点辣，很下饭的。” 只是几股香味和最简单不过的语言描述，却轻而易举的勾起了江景桐的食欲，甚至比前几天吃过的规模宏大的年夜饭更甚。他自觉摆了筷子，顺手打开笼屉，然后等升腾的白雾散去，看清了里面包子的真容，不禁有片刻的错愕。 不是没吃过包子，但在他印象中，至少是早餐，包子们基本上都是那种小巧可人，饶是女士们也能三两口一个的灵巧体型，可眼前目测直径30cm的笼屉里，竟然只摆了四只包子！ 江景桐：“……=口=！” 杨小姐，它们跟你的脸差不多一样大了呀！ 他必须得为这段短暂的沉默解释一下，不是矫情，真心只是意外和惊讶…… “洗手间在哪边？我去洗个手。” 这种规格的包子，试图用筷子夹什么的基本可以放弃了，唯一也是最佳的选择就是：下手抓。 洗手回来之后，江景桐三下两下挽了袖子，拿起一只差不多有自己多半张脸大的包子就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他惊讶于包子馅儿的柔嫩多汁，牛肉的鲜香和冬笋的爽脆形成了最完美的搭配，面皮形成了天然的容器，包裹着浅浅的一汪汁水，里面一团馅料几乎成了核，可偏偏又是那么柔软有弹性。 面皮揉的很棒，蒸出来的包子又白又嫩，表面光洁如玉，软蓬蓬肉嘟嘟，轻轻捏一下就会深陷下去，而一松手，它又会极其顽强的弹回来。 杨柳就见对面的江景桐跟研究什么复杂的事物一样盯着大肉包瞅了好久，然后喝两口粥，继续出神。 对于啃食这种个头儿的大包子，其实她不大建议邀请好友以外的人进食，因为一般情况下的吃相都好看不到哪儿去。之所以方才听江景桐答应的那么爽快，而她却反而迟疑了的主要原因就在这里：她怕一贯讲究的江景桐适应不了这种吃法。 但没想到，对方没用自己提醒就找到了正确的吃法。 嗯，还挺接地气。 再在私底下讲一句，其实吃大肉包特别适合配生蒜，杨柳偶尔也会在确定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任何外出可能的情况下吃点，然而她完全无法想象满口蒜香的江总江先生，所以…… 江景桐不紧不慢的吃了两个包子，还特别不见外的续了一碗粥，爽口的醋萝卜片貌似也挺对胃口，咔嚓咔嚓吃了不少。 平心而论，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食材，原材料估计随便某一处菜市场都可以买到，摆上桌之后也没有任何高端大气的噱头和华丽的外貌。尤其是拥有如此丰硕体型的大包子，恐怕任何一家星级餐厅都会耻于出售…… 但江景桐还是觉得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吃过的最舒心的一次早餐，不仅胃部暖融融的，就连整具身体都不觉放松下来，比接受了专业按摩还舒服。 吃了这么些之后，他隐晦的摸了摸胃部，就觉得吧，其实他还可以再多吃一点，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面临的很可能就是要松腰带的窘境了…… 眼见着他看着空碗发呆，杨柳好奇地问，“怎么了，再来一碗粥？” “啊，不用了，”回过神来的江景桐摆摆手，笑着点头，“谢谢，很好吃。” 顿了下，他似乎是有些感慨的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安心。” 对，就是安心，一种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又或者刚刚经历了什么令人心烦意里的事情，可只要关上玄关处的那扇门，只要坐在这张饭桌前面，吃几口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他的体内便再一次充满了力量。 想到这里，江景桐习惯性的挑起一边眉毛…… 唔，怎么办，他好像开始迷恋这种感觉了。 第二十一章 江景桐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挽着衣袖靠在椅背上，坐姿难得不那么正经，显得有些慵懒。杨柳无意中跟他对视，视线交汇的瞬间，下意识避开了。 江景桐无声一笑，主动收拾餐桌，中间杨柳试图插手，他笑道，“收拾东西的活儿，我还是做得来的。” 今天阴天，天空跟泼了墨似的黑，又兼狂风呼啸，越发没了转晴的可能。 屋子里开了灯，昏黄的灯光无声笼罩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凭空多了几份温馨静谧，让人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杨柳看着江景桐两只手拿的满满的，步伐稳健的走进厨房，一次就把餐桌清空。 他的背影高大宽厚，看上去十足可靠…… 杨柳莫名其妙的有些脸红心跳，她缓缓吸了口气，移开视线。 稍后送江景桐出去，杨柳刚按下电梯键，就见另一部电梯飞速上升，片刻后叮一声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露出来里面兴高采烈的林梓淮。 他一看杨柳就笑了，拎着满手的大包小裹往外走，“哈哈，杨柳我正要找你，那什么我” 剩下的话全都被卡在嗓子眼里，一只脚还在电梯内部的林梓淮保持着酷似行为艺术的诡异造型，跟杨柳身后的男人默默对视。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心情不错的江景桐冲他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零时差解除冰封状态的林梓淮瞬间回神，瞳孔都要放大了，他嗖的缩回电梯，对杨柳的满脸震惊视而不见，果断按下关闭和1号键。 杨柳：“……” 江景桐：“……” 尼玛，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呢。 两人均沉默片刻，然后齐齐冲到斜对面的落地窗往外看去，果然看见了背着行李包冲出去的林梓淮，那速度、那背影，活似有什么吃人猛兽在后面追。 也亏得林梓淮关键时刻力大无穷，竟然一条胳膊扛住之前两只手才能承受的全部重量，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火速按下快捷键，然后在接通的瞬间哽咽：“哥，嘤嘤，我觉得，我，我可能要被冷藏了！！！” 望着外面逐渐消失的人影，杨柳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幻觉：仿佛身边的江景桐就是表面正经、风评极佳的皇帝，自己则是后宫某个觊觎龙体的心怀叵测小宫女，而林梓淮……就是那倒霉催的撞破奸情的炮灰小太监！ 根据在宫内当差的人们数百年来口口相传的经验看，但凡是撞破了上峰不愿公开的宫闱秘闻……基本上就死定了吧…… 等等，我到底在想什么呀！ 杨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他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朋友交际，人家送了自己东西，请人家吃顿饭怎么了？清粥包子小咸菜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 然而问题是，这事儿你能跟外人解释么？ 更甚至，就算你解释了，说了大实话，他们会相信么？ “娱乐公司老板于左右无人之际到单身女演员公寓中亲切慰问……” 特么的光是这么几个字就足够大家浮想联翩了！ 杨柳不禁想起来当初在御膳房干活儿的短短两年内，给自己留下过最深刻印象--没有之一的某位前御厨被甩了黑锅后迸出的名言：“妈了个巴子的，这可真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括弧，之所以称之为前御厨，是因为他被扣了做菜不经心导致某嫔流产的帽子，惹得龙颜大怒，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就让人拖出去砍了，这话也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一度被众同僚奉为经典。 江景桐显然也想到了这里，甚至比杨柳想的更远更多，但很奇怪的是，抛却担心不提，他却并不怎么……生气。 他神态自若的拍了拍杨柳的肩膀，淡淡道，“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别担心。” 杨柳几乎都要忍不住问，都这样了，还怎么能不担心，一个闹不好就要绯闻满天飞了呀！但当看到他波澜不惊中带点安抚的眼神时，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次日，林梓淮怀着复杂的心情按响了杨柳公寓的门铃。 两人站在门口对视片刻，都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杨柳真心非常想要跟他解释一下，自己跟江景桐真的没有任何特殊或者见不得人的关系和交易，但这话她也真不能说，因为一开口就很容易产生做贼心虚的感觉，并且越描越黑…… 过了好久，林梓淮才小声道，“那什么，你寄的点心我都收到了，特别好吃，我妈说不能老白吃人家的东西，就让我带了点年糕回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自己家做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他老家是南方的，传统意义上的年糕是以大米为原材料做的白年糕，而杨柳却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打小接受的是黄年糕的熏陶和爱护。 林梓淮还真是有点担心的，不仅仅是口味上的差别【毕竟咸豆花和甜豆花之争已经持续了辣么多年】，甚至，送年糕什么的，总感觉这份礼物有点微薄切寒酸…… 但作为一名朴实的城市家庭妇女，林妈妈还是坚持让儿子带过来，“买的东西有什么好？且不说卫生不卫生，还是不如自己家做的有诚意呀。” 杨柳接过纸袋，沉得坠手，打开一看，满满的年糕，边缘部分尤其晶莹剔透，带着大米特有的淡淡清香。大米做的东西格外劲道且有弹性，隔着袋子轻轻一按，表面立刻就跟着陷下去一块，可随着手指的离开，它就会飞快的弹起来，而且光滑的表皮没有任何变化。 “爱吃，怎么不爱吃，炒着、做汤都好，好东西呢，等过几天我做了请你一起吃。” 说话间她脑海中就已经跳出来满满当当的菜谱，什么螃蟹炒年糕、年糕汤、芋头年糕、桂花年糕等等，麻辣鲜香、煎炒烹炸无所不包，真是口水都要流出来。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林梓淮还一脸安慰，可再一听后半句，登时就有点小惊悚的魂飞魄散，“不不不，不用了，我在家天天吃，天天吃的，都吃腻了，对，吃腻了！” 杨柳抽了抽嘴角，刚要再说话，却见对方已经飞快的向电梯口退去，开门的瞬间还不忘转身冲她比个大拇指。 “杨柳，加油啊，撑住，我挺你！” 杨柳：“……” 你特么的倒是回来把话说清楚啊，加的什么油，撑住什么啊？！你挺的哪门子劲？ 下午秋维维回来报道，亲眼目睹了那满满三大袋子的化妆品之后整个人都疯魔了，倒抽一口冷气就开始浑身颤抖，哆嗦着把里面的瓶瓶罐罐拿出来排列整齐，神情肃穆又憧憬的摸了个遍。 其中她对某款散米分和唇蜜尤其钟爱，捧着放在脸上蹭了又蹭，爱不释手。 还在纠结林梓淮最后那句话的杨柳见了不觉好笑，“至于么？” 哪知这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秋维维嗖的一下子蹿过来，揪着她的领子开始用力摇晃，“啊啊啊怎么不至于？你这个暴殄天物的混蛋，知不知道多少姑娘愿意为了这些东西去死！全部色系，全部色系啊，竟然还有尚未全球推广的预售款！” 杨柳的生活习性她最清楚不过，虽说不至于对化妆品完全无动于衷，但也绝对称不上狂热，根本做不出这样丧心病狂的大扫荡行为…… 越想越可怕，秋维维的声音都跟着发抖了，“老实交代，哪儿来的？！是不是什么地方的脑残米分儿？还是哪个心怀叵测的土豪富商？来路不明的东西咱可不能收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疯狂脑补；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土豪暴发户桀桀怪笑，他的嘴唇肥硕如香肠，肚子胖大如巨型地球仪，一手高高举着装有海量化妆品的纸袋，一手伸出两根指头冲着杨柳勾啊勾，“来啊，来啊，来拿呀~~！” n！ “什么乱七八糟的，”杨柳哭笑不得的推开她，含糊道，“一个朋友送的，来路正着呢。” “真的？”秋维维还是半信半疑。 “嗯呐。”杨柳问心无愧的回视，心道不仅是真的，我饭都跟他吃过两顿了，正的不能更正，还有目击证人呢！ 一想到目击证人，杨柳忍不住又开始头大，江景桐到底跟林梓淮怎么解释的？越想越觉得后者的反应略诡异…… 不行，她得亲自问问。 然而江景桐表现的比她更加问心无愧，一脸的坦荡正直，完全经得起任何考验。 “我就是非常直白的告诉他，因为你是公司看好的潜力演员，而且我们私底下也很谈得来，所以偶尔碰头聊天，就这样。” “就这样？”杨柳复制了刚才秋维维的反应。这么说，倒是没什么不对，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江景桐微笑点头，“就这样。” 他是这么说，但至于听的人脑洞会开到什么程度，就不可预知了。 江景桐送的化妆品颜色和种类太全，有一部分杨柳根本用不到，就分给了一直垂涎不已的秋维维，惹得她欣喜若狂，一个劲儿的表忠心。 杨柳听得目瞪口呆，因为她从来就没想过，原来几盒胭脂水米分就能让人上刀山下火海…… 几天后杨柳带着团队打包前往由贺厉导演，冯京、周倩主演的《竹林小舍》剧组报道，临行前去跟江景桐和其他几个人道别。 江景桐照例嘱咐了她一串注意事项，最后往她脸上扫了眼，“用了？” 杨柳嗯了声，又开始觉得脸热。 收都收了，不用放着浪费么？这人真是，还非要问出来。 江景桐笑笑，点头，“不错，挺好看的。” 是挺好的，真是贵有贵的好处，不错，真不错。 出门之后，在外面等候的秋维维挺好奇的瞅了她一眼，“这么热？脸都红了。” 杨柳顺口胡诌，故作镇定道，“喝的咖啡太烫了。” 稍后在大厅偶遇林梓淮的经纪人，寒暄过后，对方给了她一个亲切中带着，呃，敬畏？的眼神…… 要说这次《竹林小舍》的剧本中，演员的实际性格和人设反差最大的，莫过于冯京。 在现实生活中，他是个热爱碎碎念的四次元美中年，而在剧本中，他却要饰演一位哑巴画家，全程零台词。当初定下来演员时，贺厉就曾对媒体开玩笑，“可要憋死他了！” 拍摄地位于西南省份，以盛产国宝和翠竹闻名于世，生态环境相当之好。 时值三月，虽然拍摄地维度较低，但天气还是很冷，早晚的羊毛衫和羽绒服是必不可少的。好在剧本设定的也是春季，戏服并不太单薄，拍起来倒也不用很受罪。 其实严格说起来，主演一共有四个，除了前面提到的三位之外，还有一个勉强可以被定位为男二号的演员单立人，不过他的戏份连杨柳的一半都不到，男二号什么的，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四个人里杨柳的年纪最小，资历也最浅，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也为了提前熟悉环境，她比剧组通知的时间提前两天去的。 到的时候正在下小雨，满目所见皆是苍翠，本就冷冽的空气越发清新，呼吸间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浓浓的草木清香。 听说最近几天一直阴雨连绵，所有植被的每一片叶子都被清洗干净，泥土也被充分滋润，踩上去软绵绵柔腻腻，有种春天独具的温柔。 剧组的主要取景地都在竹林里，环境十分优美，隶属于当地一处远近闻名的旅游区。贺厉年前就跟相关部门协商好了，申请了一大摞许可证明，交了一大笔保证金，这才被允许就地搭建，然后剧组成员也都在附近的酒店、旅馆安置。 冷雨让本就不高的气温骤降，风吹在脸上一片冰凉，杨柳裹了厚厚的羽绒服，只露出来半张脸，贪婪的呼吸。 这空气真是太新鲜了，沁人心脾，望燕台市那严重的雾霾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无处不在的生化武器…… 秋维维当场就把什么保湿喷雾压在了行李箱的最底层，信誓旦旦道，“就这环境，待上几个月，基础护肤都省了！” 他们到的时候，除了几位主演之外的剧组大部队差不多都已经就位，几十名工作人员在片场出出进进，一派繁忙景象，他们对建筑进行着最后的检修，唯恐有一点疏漏。 第二天上午，导演贺厉和冯京一前一后过来，杨柳跟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又就剧本中的某些细节作了最后的磋商。傍晚时分，男二号单立人抵达，九点刚过，女主角周倩前来报到，至此四位主角全部集合完毕。 作为要跟冯京搭戏的周倩，她的圈内成就和地位跟冯京也差不多，也曾得过国内影后头衔和相关提名，最近几年又因为团队给力，炒作得比较火，还去国外几个知名电影节上蹭了不少红毯和出镜率，已然是国内的超一线女明星。 圈内传闻周倩为人不错，杨柳原本还试图套套交情来着，结果对方到了之后就一头扎在房间，闭门不出，连饭都是助理帮忙端到屋里解决的，完全不给她下手的机会…… 次日举行开机仪式，然而天公不作美，从大清早就开始淅淅沥沥下小雨，吉时前后不仅没有半分停歇的迹象，反而越发的大起来。天地之间模糊了界限，放眼望去一片苍茫，硬生生在西南特有的柔美景致中平添了几分波澜壮阔。 一群人该穿雨衣的穿雨衣，该打伞的打伞，这无疑让本就繁忙杂乱的现场距离整洁有序的要求进一步扯开距离…… 当本该一起开响的八串鞭炮中的其中一挂因为被雨水打湿了引信哑火之后，贺厉的脸终于黑了。要不是顾忌到还有记者在，估计他能把负责保管这块的负责人拎过来，当场就不蘸盐生吃了。 不光他不高兴，剧组其他人也有些忐忑，因为拍戏最忌讳这些事儿，举行开机仪式祭天本就是为了图个吉利，可就连这个仪式都出了错，还求个屁？ 好在副导演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都这会儿了竟然还能顶着巨大的压力笑出声来，而且表情极其真挚。 他转着圈的打哈哈，“哈哈哈，瞧瞧，七星高照，七星报喜！大喜，大喜！” 然而再天花乱坠的语言救场也只是暂时的，负责后勤的人抹一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连滚带爬冲过去点鞭，丝毫不怕漫天飞舞的爆炸物会把自己弄伤。 结果好不容易点着了之后，那串鞭炮又跟磕了过量春药一样，用两倍于同伴的速度，几秒钟之内就噼里啪啦一口气全给放完了！ 众人：“……” 贺厉：“……” 副导演：“……啊哈哈哈，后发先至，后来居上，大喜，大喜啊！” 这回，就连见惯了宫廷太监们阿谀奉承的杨柳也对他刮目相看，人才，这特么绝对的稀缺人才！ 仪式有惊无险的结束，中间有了副导演的引导，贺厉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一切忙完之后，单立人又提议出去玩。 他笑着说，“我老家就是邻省，大学就是在这里上的，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再清楚不过。” 话音刚落，一直脸色都不大好的周倩就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单立人立刻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周倩来了这几天了，脸色就一直没好过，偶尔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时不时的捂腰捶腿，只不过她总是来去匆匆，大家想问也没机会开口。 “老毛病了，”周倩神色淡淡的说，“天气稍微不好就犯，习惯了。” 她前些年拍戏的时候伤到了腰，因为当时没有及时就医落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厉害，甚至就连站立时间也不能太久。原本得知这次的拍摄地在阴冷潮湿的大西南，周倩是想要拒绝的，但不管是剧本本身还是贺厉的名声，它们所散发的吸引力都完全超过了病痛可能带来的困扰…… 然而直到来了之后，周倩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种无孔不入的潮湿和阴冷简直就像杀人的慢刀子，短短两天就让她生不如死。 单立人又极尽关怀的问了几句，目送她回房间后又询问其他人。 贺厉很干脆的说要准备明天下午的开机，冯京更是直接，人家当场裹了裹羽绒服，喃喃道，“怪冷的。” 这种冷完全不同于北方的干冷，空气中饱含的水汽让凉意简直无孔不入，轻而易举的就能穿透人身上的三万六千个毛孔，如附骨之疽，然后直达骨髓！ 几个人都不去，杨柳就更不可能去了，最后只剩下单立人自己讪讪的上楼。 来的时候秋维维刚被空气的清冽湿润感动，结果短短几天，她就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 “太潮湿了，”她在陪杨柳一起去化妆的路上说道，“被子都返潮了，空调根本不敢停！毛巾在阳台放了一整晚，今天早上竟然能拧出水来！” 说话的时候，她还在用力擦拭手拎包表面附着的水汽，心疼的几乎要哭出来。 她已经开始怀念北方干燥的气流了！ 第二十二章 剧中，杨柳是画家冯京的弟子，跟随他在身边学习，几年下来，她对这个温文尔雅的老师产生了一种亦兄亦父的憧憬和朦胧的依恋。然后突然有一天，前任女友周倩带着现任男友单立人出现，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因为冯京的人设是个哑巴，所以全程零台词，但偏偏他饰演的画家又是个举止温和、心思细腻，内心活动极其丰富的人，几乎所有的情绪都要通过眼神表达出来，难度不可谓不高。 开机后的第一场戏就是四人的“遭遇战”： 竹屋内，一身米白色毛衣的冯京正指导杨柳作画，一个认真教，一个仔细学，气氛静谧而温馨。 窗外就是大院子，里面看似随意的摆放了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墙角围了一圈各式植被花卉，有两盆已经开了米粒大的小黄花，嫩嫩的娇艳色泽，很是惹人怜爱。庭院的主人还在墙角开了一条浅浅的水渠，从外面引入细细的溪流，汇聚雨水之后在石缝中蜿蜒流淌，最后统统在一个有着天然断层的小落差地面碰头，形成一道透明的迷你水瀑。 画到一半，杨柳微微叹了口气，歪头看向冯京，“老师，我总觉得自己的画儿没有灵魂。” 冯京笑笑，抬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好看的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如同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的重重涟漪。 虽然没有一句话，可杨柳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她有些不满的哼哼几声，似抱怨，似撒娇，“我不小啦，都可以……” 可以结婚啦……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被打断了跟老师相处的杨柳有点不悦的皱起眉头，“谁呀？” 冯京笑着摇头，有些无奈的指了指墙上的日历，杨柳恍然大悟。 前段时间有人联系他们，说自己是画商，想跟冯京求几幅画，如果可能的话，或许还会商议下开办个人画展的相关事宜，约好了就是今天来的。 杨柳赶紧去开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个跟自家老师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衣装整齐考究，长相也颇为英俊。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没来由的不喜欢这个男人，总觉得，那双眼睛下面藏着很多见不得人的不怀好意。 来人做了自我介绍，冯京冲他点点头，示意进来坐，然而等对方刚一闪身，却又露出来后面的一个人。 优雅高挑的女性，画着浓淡合宜的妆容，饶是外面刚下过雨，她脚上踩的高跟鞋也出奇干净。 她的视线先从杨柳脸上划过，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然后笔直的看向冯京，微笑，“好久不见，这是我男朋友。” 笑容瞬间在冯京脸上干涸、板结，不明所以的杨柳转头看去，从他眼中看到了汹涌翻滚的情绪：意外、震惊、怀念、纠结…… “ut！” 片场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冯京立刻开始走神，盯着外面潺潺流动的小溪道，“不知道会不会有蘑菇。” 杨柳转着圈儿的跟大家道辛苦，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水里的话，第一个该联想到的怕是鱼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时节，野味确实不少…… 贺厉刚一喊停，周倩的两个助理就一左一右的围上来，先给她披上一直用暖气烘着的热腾腾的厚重羽绒服，又倒了杯滚滚的红枣姜茶，最后还不忘在她手里塞一只暖炉。 单立人也是极尽体贴只能事，各种嘘寒问暖，又以周倩的两个助理都是小姑娘为由，亲自扶着她去坐下。 那场景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诡异的暧昧，杨柳下意识的挪开眼睛，背过身去记台词。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拍戏，竟也意外的顺利。 之前她还一直担心应付不来，提心吊胆了几天之后，突然灵光一闪：把冯京当成师父，不就成了么？！ 师父也不是那种善于言辞的人，有时候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就算教授厨艺也是他闷声做，杨柳在旁边默默地看，用心的记，等遇到什么真的过不去的坎儿了，他才会出声指点…… 带入人设之后，拍摄果然就变得简单起来，也让杨柳彻底放了心。 冯京虽然时常神游天外，跟人说着说着话就鬼使神差的跑题，偶尔还会蹦出几句让人完全没办法回答的诡异言论，但为人相当谦和低调，但凡谁有什么问题问他，总能得到令人满意的回复。 杨柳被他露的那手“用眼睛说话”的神技震惊的五体投地，中间休息就见缝插针的过去求教，对方每次也都很不厌其烦，让她感动非常。 剧组一旦正式开工，什么按时作息啊按点吃饭就成了奢侈，甚至不仅时间方面没法保证，就连口感也不敢说什么。 尤其《竹林小舍》剧组中六成以上的成员都是北方人，可偏偏取景地在西南，一天三餐除了麻就是辣，只要不特别嘱咐，餐馆大厨们都会特别豪放的丢上一把辣椒、花椒，一点儿都不带心疼成本的。 甚至因为长年累月的烹调巨辣无比的食物，锅铲本身都渗入了浓厚的辣味，根本洗刷不掉，哪怕就是不特意放，炒出来的菜也带着股辛辣。 最开始几天还好，大家吃个新鲜，但时间一长就不成了，工作人员里面一个两个的排着队的上火，嘴巴、脸上此起彼伏的鼓包…… 贺厉自己也撑不住中招了，眼角冒火，口舌生疮，牙龈肿的老高，上厕所没半个钟头就出不来，尊臀跟着遭老罪，每次都蹂躏，苦不堪言。 最后实在没办法，整个剧组的人都群起抗议，负责联系外卖的家伙不情不愿的吐出来一部分回扣，解除了还没到期的临时合同，又重新找了一家距离远一点儿的餐馆，订了北方菜。 说是北方菜，但因为都是就地取材，掌勺的也是半路出家的大师傅，做出来的口感总有点不伦不类，然而饱经摧残的众人纷纷表示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半个月下来，剧组各项工作已经步入正轨，各部门的行事也都井井有条，不似最初的忙乱。 这天，难得天气晴朗，已经许久没见太阳的众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比原定时间早了将近俩小时收工。贺厉检查之后觉得没问题，大手一挥给众人提前解散，单立人再一次提出了要领大家出去逛逛的建议。 剧组一群人整天憋在这深山老林里干活儿，阴天下雨也没什么娱乐，兼之道路泥泞，连最起码的到处溜达都做不到，最初的稀罕劲儿过后，早就闲得发慌，因此这次纷纷群起响应。 终于邀请成功的单立人看着也抖擞起来，简直热情洋溢，于是进一步介绍道，“大家平时都忙，好不容易到这边来了，不去外面逛逛太可惜了。对了，最近正是花开的季节，就在隔壁山头，正在举办辛夷花节呢，里面不光有辛夷花，还有樱花、桃花、梨花什么的，漫山遍野可漂亮了，还有鲜花宴呢。” 但凡是个内心健康向上的人类，基本上就没有不喜欢花的，连日来又给憋得够呛，听他这么一形容，都有点心动。 当即还有小姑娘问，“单哥，听说这儿的油菜花也特别出名啊。” “对，”单立人点头，“不过附近大都是山区，没有太成规模的，咱们时间有限，恐怕来不及。” 贺厉最近也给折腾的半死不拉活，整颗老心脏见天狂跳，十足的不安分，叫嚣着要出去放飞自由、释放灵魂。所以说，有时候去外地工作，面临的最大困难不是工作本身，而是人在适应当地的那个过程……因为有时候到死你都适应不了！ 等单立人说完，不用看群众们热切的期盼眼神儿，他干脆直接拍板决定，“这么着，剧组能去的都跟上，费用都从经费里出，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出去好好放松一下！” 话音刚落，剧组百十号人高呼万岁，掌声雷动后一哄而散，都跑回各自的房间换衣服、拿东西去了。 稍后的车辆排座，又出了个小插曲。 单立人还是对周倩格外照顾，虽然后者因为最近两天天气晴好，身体状况大为好转，已经完全能够独立行走了，可单先生依旧尽职尽责的履行着自封的骑士职责，出入必定陪同，上下车必定搀扶。而周倩本人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独一份儿的待遇，早就从最初的不冷不热变成现在的全力配合，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一有空就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亲密的不行。 如果说一开始杨柳还能把这个归结为单立人风度过人，那么现在也已经看出端倪：因为全剧组的女性工作人员也有二三十个，甚至杨柳本人也是主演之一，甚至比周倩更加年轻，更加没有外出的经验，更加需要照顾，但…… 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杨柳看的直牙疼，也不好说什么，除了埋头看剧本就是跟冯京请教，或者干脆跟一群工作人员瞎闹腾，反正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呗。 然而突然有一天，秋维维偷偷告诉了她一个惊人内幕： “虽然没公开，可不少人都知道，周倩有个正牌男友，交往好几年了呢，不过不是圈内人。” 杨柳就觉得脑子里劈了一个惊天打雷，三观都被搅碎了，“她，那她还这样？！” 这，这不就是劈腿嘛！ 秋维维有些不屑的撇撇嘴，“所以说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周倩的职业态度和能力确实不容置疑，但在私生活方面，啧啧，你就当不知道吧，也别瞎掺和。” 杨柳顿时如避蛇蝎，瞪圆了双眼，“还掺和，躲都来不及呢，我得有多想不开啊！” 稍微一停顿，她又压低声音问，“那周倩有男朋友的事儿，单立人知道吗？” “能不知道么！”秋维维同样降低音量，神秘兮兮的说，“听说来之前他都把你们几个打听的底儿朝天了。” “那他还” “怎么，不适应？”秋维维好笑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其实这种事儿圈内很常见的，单立人今年都三十二了，可还在三四线之间晃荡，这次能拿到这个角色已经算是奇迹，如果不另辟蹊径，这辈子到死也就这样了。他这人名利心太重，做出这种事儿不稀奇。” 杨柳听后，半晌没说话，盯着漆黑的夜空，呆呆的看了半天。 回忆结束的杨柳看着单立人和周倩一路拉拉扯扯的走来，又说说笑笑的上了同一辆车，前者甚至还飞快的摸了后者的纤纤玉手一把，换来后者娇嗔的眼神一枚…… 她有那么点儿反胃。 “小枝儿？傻站着干嘛呢，”贺厉突然从前面一辆车上探出脑袋来，冲她招手，“这车还空着呢，你跟小秋来这儿！” 杨柳顿时如逢大赦，忙不迭的拉着秋维维过去了。 结果到了一看，七座的保姆车后面就只剩下一个座，俩人顿时就有点犯难，这坐不开啊！ 秋维维犹豫了下，伸着脖子四下看，“要不我” 还没说完呢，就见贺厉拍了拍副驾驶上的一个姑娘，“你去后面跟你胖哥换换，让他上前面来，”说着又回头，冲后座那个身体无比魁梧的摄像师喊，“老黄，你那么大块儿偷偷摸摸藏后面干嘛？到前面来押车，让人家几个小姑娘去后面坐！” “好咧！”老黄痛痛快快答应了，以与他个人体型完全不相符的矫健身手钻出来，瞬间完成换座。 老黄一走，后座顿时就空旷起来，而且这辆保姆车本身就十分宽大，单个座位尺寸是普通车座的一点三倍，剩下那个高高瘦瘦的姑娘主动往旁边挪了挪，杨柳和秋维维再过去，竟然一点不拥挤！ 坐好之后，杨柳不自觉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透过车玻璃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刚回过头就跟冯京对了眼，差点下他一跳。 “冯，冯哥？” 冯京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安心了？” 杨柳干笑。 “又胡说了不是，”贺厉从旁边拍他一巴掌，又对杨柳说，“暂时委屈下，回来咱们重新安排座位。” 杨柳连忙摆手，“不委屈，挺宽松的呢。” 见她这么适应，贺厉也就笑了，走了一段儿还开玩笑，“等会儿到了，想看花的就去看花，看够了咱们就去吃那个什么鲜花宴，听说小枝儿你厨艺一绝，到时候哎，我们给你打掩护，你就负责偷师……” 偷师什么的自然是开玩笑，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厨师，只要一道菜的用料不是特别复杂，尝过之后，杨柳也有七八成的信心复原。 这段时间本就是旅游赏花旺季，最近两天天气又好，慕名而来的游客多如过江之鲫，车队还没开到山脚下就走不动了，一群人只好下车步行。 真是花期，远远抬头看去，大片大片的花树从山脚逐渐往上蔓延，如瀑如雾，云蒸霞蔚，美不胜收，蔚为壮观。 偶尔一阵风吹来，无数花瓣便会从枝头树梢吹起，混着地上落的，直冲天空，又打着旋儿的从天上飘洒而下，仿佛下雨一般，美不胜收，使人有种如同身在仙境之感，就连最粗线条的糙老爷们儿也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怕破坏了这人间至美。 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都跟周倩勾勾搭搭，但单立人也十分注意维持跟其他人的关系，下车之后就又拉着周倩凑到贺厉他们这堆儿来，声情并茂的讲解起来：“粗略统计，这片山头光是辛夷花大约就有十万多株，往里面走还有一处前年刚建成的樱花园，又是几万株，真要细细看起来，几天都不带厌烦的。” 哪怕对他没什么好感，但当一个美男用抑扬顿挫饱含感情的声音讲述的时候，绝大部分人还是很难生出厌烦情绪…… 因为剧组来的人太多，又没提前预约，单立人建议的那家餐馆根本坐不开，贺厉当机立断，命人先抢占了五张桌子，然后让饿了的人先吃，其他能挨住的先出去赏花，然后再“交接班”。 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加上见周倩有坐下的意思，杨柳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往外去了。 置身花林深处才更能体会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前后左右，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大树，处处可见纷纷扬扬的花瓣，一双眼睛都觉得不够使得了。 辛夷花自古就是寓意吉祥高贵的花朵，其花型因奋力向上的积极意义而备受人们喜爱，花瓣可制花精油、可熏香、可制茶，更可食用…… 只可惜花期不长，仅十来天，盛花期过后，只要一起风，大片米分色肥厚的花瓣便会从天上飘洒而下，凄美而又震撼。 前些日子风雨不断，地面早已被深深浅浅的花瓣铺满，几乎看不见泥土本来的色泽，走在上面总有种不在人间的虚幻感…… “小枝儿~！” 杨柳正看得入神，脸上不自觉挂着由衷的笑，听见声音条件反射的回头，然后就听咔嚓嚓的响个不停。 几秒钟过后，端着单反的秋维维低头检查连拍成果，笑的心满意足，“不错不错，哎我这拍照手艺也是越来越牛了，相机也好，这几张让阿黄简单的清清背景，稍微调下亮度就能发上去了！” 虽然单反是杨柳抽到的年终奖，但她总是忘记用，平时还是秋维维用的多一点，隔三差五就拿出来给她拍几张，这次出来也是第一时间就把相机挂到了脖子上…… 赏了两个多小时的花，天都要黑了，秋维维赶紧拉还依依不舍的杨柳去吃饭，然后……俩人都没吃饱。 景区里的餐馆死贵不说，还不好吃！ 什么辛夷花饼、樱花饼、辛夷花粥、樱花粥的，好听，好看，但一点儿也不好吃！ 甚至也不知它就是这个味儿还是因为顾客众多烹饪失误，有几道菜甚至还发涩发苦，简直就是在啃一盘没撒盐的草！ 倒是最后作为甜点上来的樱花果冻，淡米分色的水晶膏体中安安静静的伏着一朵米分嫩的五瓣小花，轻轻一戳就一阵滴流乱颤，憨态可掬。酸溜溜甜丝丝，滑嫩嫩凉爽爽，被饿坏了的众人风卷残云，砸吧着嘴品鉴过后，毫无争议的全票通过，评为当日最佳美食…… 两天后，杨柳拍完当天的戏份之后就招呼秋维维，“姐，明早跟我一起去挖野菜呗，回来包饺子吃。” 明天她没戏，在剧组里待着也是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弄点吃的打打牙祭。 上次去吃什么花宴，名头虽然大的吓死人，可去了才知道名不副实，白瞎了冤枉钱，倒引得杨柳越发按耐不住的想要一展身手。 一听这个，秋维维先条件反射似的抹抹嘴角，问，“野菜？这竹林都是当地人的私产，不让挖啊。” “这个我自然之道，”杨柳笑笑，“前儿咱不是去看花来着么，路上我都看过了，出了竹林不远处就有两座小山包，肯定有，而且我也提前打听了，那儿属于公共区域，没人管的。” 见她把提前工作都准备好了，秋维维也就放下心来。出门在外，最怕跟当地人起冲突，能破财免灾也就罢了，要是因为个人原因影响整个团队工作的整体进度，那就是罪过了。 “不过，”秋维维在心里粗粗一盘算，“就咱俩？那么多人呢，要不我再叫上彭玲玲他们？” “快别了，”杨柳立刻反对，“就他们，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楚呢，还指望挖野菜？剧组这么多人咱也不用都养着，就是贺哥他们一人来点，其余的先到先得呗，有这个意思就成！” 秋维维老家是农村的，小时候也在田间地头玩儿过，对于基本的食材还能分得清，可彭玲玲那几个就够呛了，人多手杂，到时候别再混进去几根毒草…… 至于饺子够不够分，她又不是专门跑来做饭的，手快有，手慢无，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呗。 第二十三章 因为心里有事儿挂念着，俩姑娘一宿没睡安稳，早上刚四点就醒了，简单梳洗过后就揣了一大把塑料袋往外走。 三月底四月初，这会儿都还没亮起来，黑乎乎乌蒙蒙，一切事物似乎都还在沉睡中，只有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清脆至极，越发显得寂静幽谧。 出门碰见上次同一辆车的摄影师黄师傅，他正端着个水杯刷牙，满嘴泡沫、一身的水汽，晨曦薄雾中伟岸的身躯活似一座小山。 看见杨柳和秋维维出去，他就笑了，“呦，这么早，这是要去哪儿？” 他还没漱口，一张嘴里面的泡泡就飞出来几个，混着晨风在空气中飘啊飘，然后啪一声炸裂，竟也有几分……美感。 杨柳和秋维维忍不住笑，扬了扬昨天跟人借的小铲子，“这不今天没事儿么，去挖点野菜，回来包饺子吃。” “那敢情好啊！”黄师傅一听眼珠子都绿了，三下两下漱口擦嘴，“这些日子我的味觉都快退化了，不过这一片竹林的，你们去哪儿挖啊？” 杨柳说了地方，他一拍大腿，“这哪儿成啊，那么大老远，你们俩小姑娘光靠两条腿儿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也不安全，我今天也没事儿呢，等会儿，我开车陪你们一起，到时候蹭两碗饺子吃。” 这话在理，天还这么黑，她们两个姑娘徒步赶路确实不安全，而且要是挖的多了，就这么两个人四条胳膊，怎么弄回来？ 黄师傅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话间就开着辆越野过来了，招呼她们上去之后还一人分了一根前头带岔的长木棍，“下去之后先用棍子开路，跟着我走，遇见蛇也别慌，你怕，它们更怕呢，安安静静的等着过去就行了。亏着你们穿着高腰靴子，不然到了草丛里，蚊虫也够受的。” 南方气候温暖湿润，又是在山里，少不了自带毒性的蚊虫蛇鼠的，要是不防备着点，哪怕是给个小虫子钻进去咬一口都得遭大罪。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剧组一群人身上多多少少都顶了几个大血包，痒的撕心裂肺，还不敢挠。 春天万物复苏，山里的野菜随处可见，要不是现代人都懒了，忙着用其他更加快捷更加高效的方式赚钱，这儿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黄师傅今年35，少年时候没少跟小伙伴们采野菜，对各种野味的辨识能力比秋维维还强，杨柳看了几次就彻底放下心来。 野菜种类虽然多，但考虑到可操作性，他们就只集中挖荠菜和苦菜，前者包饺子包包子都好，后者凉拌或是直接蘸酱都行，清热解毒去火，最适合剧组现在的情况。 过了会儿，就听绕到前面的秋维维无比惊喜的喊了嗓子，“哎哎哎，有蘑菇！” 杨柳一开始也挺高兴，结果赶过去看了眼就开始笑，“亏着你没悄没声的采，不然咱们都给放倒了。” 绝大部分人辨别毒蘑菇的知识大致都停留在“看颜色鲜亮不鲜亮”的阶段，这一点跟海洋生物有很大的共同之处：越漂亮的越有毒。但其实有的毒蘑菇，长相也十分朴实无华，甚至还带着那么点儿迷惑性。 就像刚被秋维维发现的这一片灰突突的小蘑菇，名叫狗尿苔，别看它长相本本分分的，稍微吃一点也死不了人，但它具有相当的致幻作用，食用之后很容易产生幻觉，什么唱歌跳舞说胡话那都是轻的，更严重的甚至会让人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做出危及生命的事情。 稍后赶过来的黄师傅也跟着笑了会儿，说，“甭划算蘑菇了，本地人爱菌子爱的发疯，能吃的要么被挖走自己吃掉，要么就拿去市场卖钱了，咱们也都不熟，别闹出事儿来。” 亏着黄师傅跟来了，最后仨人足足挖了小半车厢的野菜，不然光靠杨柳她们俩人，还真弄不回去！ 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回去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太阳高照，林地中的水汽迅速蒸腾，空气立刻变得闷热起来。 回到片场刚好赶上中场休息，贺厉闻讯倒背着手就过来了，伸着脖子往车厢里瞅了一眼就笑开了，“我说一大早怎么都没人了呢，感情是要开小灶呢！” 几十天相处下来，杨柳跟他也熟了，当即开玩笑道，“见者有份儿啊，不过量有点多，等会儿得召集人帮工。” “没问题！”人都有口腹之欲，见有的吃，贺厉也格外好说话，伸手一划拉，“听见没，闲着的都过来干活，不干活没饭吃！” 一群人早就吃腻了一成不变的盒饭，做梦都想犒劳下自己，可一来没几个会做饭的，二来现场人员众多，其中将近三分之二都是个顶个儿能吃的大老爷们儿，真要做起来就不是三个盘子两个碗就能打发的了的，在夜以继日的高强度工作压迫下，实在没有谁能鼓足勇气，说出承包百十号人伙食的豪言壮语来…… 众人哄笑，纷纷答应下来，当场就有机灵的上前帮忙。 人多力量大，除去那些今天有活的，基本上能动手的都下手了。 别看就这么些野菜，没什么去壳刮皮的活计，但真收拾起来工作量也不小：摘掉里面掺杂着的杂草，去掉不好的叶片，洗净泥土和脏东西，掐去不好吃的根须…… 大锅饭讲究不得什么精致美观，只要裹起馅儿来漏不了就成，当即会擀皮儿的擀皮儿，能包的就包，实在什么都不会的就去烧水、刷锅，再不济的跑腿儿打下手都成，临时搭建起来的厨房顿时热火朝天，一派繁忙景象。 有这么多人下手，杨柳也没逞强，指挥着起了大局，等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就专心包饺子。 左掌心摊开一块洁白柔软的面皮，右手挑起一点碧绿的荠菜馅儿，放进去之后把下方的面皮部分合上去，然后十指翻飞，轻轻巧巧的一捏一挤，成了！ 她的动作飞快，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磕绊，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奇的韵律，眨眼工夫就在面板上整整齐齐的摆了一大排！ 旁边几个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原本还在心中不断腹诽的家伙也服气了，原来人家是真会，不是干吹的啊！ 三个人一起擀皮儿还不够杨柳一个人包的，挺冷的天气，愣是给忙出一身汗。 她就像是一台有着精致外表的强悍机器，高效、快捷、精确，动作灵巧又优美至极，完全秒杀在场一切人工，瞬间成了令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好好的主演之一，休息时间却又要干活，秋维维很难不心疼，可一联想到这件事情可能给杨柳带来的好处，又开始克制不住的骄傲。 哼，我们家艺人就是这么接地气，就是这么平易近人，就是这么十项全能的能干！眼见为实，看你们以后再嚼舌头根子！ 说是包饺子吃大餐改善生活，但无奈整个剧组人数太多，杨柳也不打算装孙子，差不多也就收手了，按人头算下来，也就一人能分十个上下。不过考虑到女孩子胃口小，更有好些正在减肥期…… 几个开锅之后，原本还沉在锅底的饺子们都老老实实的浮了上来，一个个圆滚滚白嫩嫩，水气蒸腾中不断翻滚，别提多惹人喜爱了。 看差不多了，杨柳洗干净手，又换了衣服，准备去叫人。 半道上碰见收工的贺厉带着一群人火急火燎往回赶，她还吃了一惊，“这么早？” 贺厉一脸的急不可耐，略显夸张的笑，“香味儿两里开外都闻到了，无心工作，无心工作啊！” 杨柳喷笑，往他身后的大部队扫了几眼，“冯哥呢？” 贺厉一边走一边说，头也不回，“嗨，又在那边神游天外呢，我已经跟他说了，晚了就没了，甭管他，甭管他！” 他能不管，可杨柳不能，那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大前辈啊。 跟三三两两的人群打过招呼之后，杨柳沿着一路找过去，终于在片场竹屋的院子里找到了正在墙角蹲坐的冯京。 就见他双膝微张，一双手安安静静的垂在两边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怔怔看着不远处的一盆花出神，活脱脱一个自闭症发作的文艺美中年。 杨柳站在外面等了会儿，见他还是没反应，这才出声上前，“冯哥，大家包了饺子呢，赶紧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冯京嗯了声，姿势和表情纹丝不动，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见。 他又发了会儿呆，突然转脸看向杨柳，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星星。” 冯京的五官长得很好，线条柔和细腻，合着自身经历岁月考验的独特气质，沉稳又超然，真是说不出的儒雅风流。所以，当这么一个人一脸认真的讲述什么的时候，绝对具有非凡的说服力和可信度。 杨柳顿时就有点懵，大白天的，您这是在，相星？ 那边冯京还在继续，“当然，只不过有的人星光黯淡，看不见罢了。而有的人足够影响世界，那么他的星光必定璀璨，轻而易举就能被观测到……” 他的表情相当严肃，声调和语速不急不缓，缓缓散发出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杨柳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曾经朝廷为了相星专门设立的部门。 她不禁陷入到回忆中： 相星啊，帝王将相、天之骄子，天上真的有属于他们的星吗？ 那我们呢，我们这些被大家称之为“明星”“巨星”，号称一言一行就能影响社会的人们，天上也会有属于我们的一颗星吗？ 虽然只在宫中待了短短两年，但她却见证了太多成王败寇和悲欢离合，最后更是想方设法的逃离。可转念一想，尽管每日都伴随着恐惧和提心吊胆，那七百多天却又给了她太多太多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拥有的经验，教会了她许多…… “什么馅儿？” “啊？” 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杨柳被冯京突如其来的发问弄晕，等他重复一遍才明白过来，机械地回答道，“啊，饺子啊，荠菜馅儿，还有苦菜可以蘸酱吃，清热去火。” “走吧。”冯京站起身来，拍拍裤子，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见她还站在原地发愣，甚至还出声督促，“走啊，去晚了就没了。” 杨柳：“……哦。” 不是说的，您这话题转换的也忒快了吧？ 等会儿，怎么到最后弄得，感觉像是他来喊我吃饭的呢？ 一路无话，然而到了吃饺子的地方之后，杨柳就觉得气氛好像有点怪。 本来包饺子改善生活应该是挺高兴的事儿，又是大家一起动手，玩儿似的，哪怕不吃呢也挺开心，而且刚才她走的时候也还是欢声笑语，可现场竟然一片安静，一群人都闷声不吭，偶尔交头接耳的小声嘟囔两句。 杨柳直觉有事儿，问秋维维，“怎么了？” “卧槽气死人了！”秋维维还没说话呢，隔壁一个平时跟她们挺要好的道具组小姑娘就先忍不住开口了，“你说啊，单立人他们刚才在拍戏腾不出手也就罢了，不好说什么，可他们俩人的团队足有十几个人，有胳膊有腿儿的却都闲着，刚才咱们忙成那样一指头都没伸，这会儿吃饭了，都特么的厚着脸皮拿着筷子来了！” 得，单哥都不喊了，直接上名字，显然是被气狠了。 说着，小姑娘又捏着嗓子模仿起来，“哎呀我们哥这几天特别累，我们多拿几个啊；我们姐最近刚好胃口不好，那个什么苦菜苦不苦？怎么是黄豆酱？苦东西不该配甜面酱的么？” “还这不行那不行，当这是你们家餐厅吗，还带点餐的？不爱吃拉倒，好像谁稀罕给你浪费似的！” “本来就不够分的，大家也就图个气氛，一人稍微吃几个意思意思就完了，可他们倒好，矫情了老半天，干脆一整锅都给端走了！这还不算，刚才又来拿了三盘！” 为了好分，饺子都包的挺小巧，剧组借的锅又是那种农家用的大型铁锅，一次能下将近一百个呢！ 小姑娘的声音不小，一大段话说的又清又脆，坐得近的基本上都听见了，于是小团伙之间的议论声也跟着微微抬高。 杨柳听了也是哭笑不得，不是没见过脸皮厚的，可真没见过这么不见外，这么拿着自己当人物的。 “那单哥和周姐他们知道这事儿么？” 小姑娘愣了下，皱眉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想也知道吧，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们跟黄哥的私人行为，又不是成规模的，忙活一上午能有多少？他们一下子拿走那么多，别人还吃不吃了啊？连句道谢的话也没有，真是的，什么素质！” 杨柳笑笑，安抚道，“行了，别气了，为两个饺子，不值当得。” 然而妹子还是余怒未消，愤愤不平道，“谁也不缺几口吃的，关键是这事儿办的太恶心，哼，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红也怪不得别人……” 说着，就气鼓鼓的走开了。 杨柳和秋维维互看一眼，都笑了。 事情虽小，可细节才反映人心，甭管这事儿单立人和周倩究竟知不知道，但确实已经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毕竟绝大部分人的理智还在，杨柳和冯京到的虽然晚，但早就有人单独给他们留出来好几盘饺子，也没饿着。 杨柳和面那是一绝，软硬适中，干湿合宜，揉的手法也独到，煮出来微微有些透明，边缘薄如蝉翼，稍微靠里的褶皱部分均匀分布，活像刻意弄出来的精美花边，圆滚滚的肚子位置还能清晰地看到内里绿色的馅儿。 咬一口，薄薄的面皮儿十分劲道，荠菜的馅儿并没有什么喧宾夺主的成分，就只是简简单单的调了一点油，吃起来清香满口，却又不像干嚼草似的那么枯柴…… 中间有人提议合影留念，照片刚发布没几分钟，江景桐就来电话了，开口第一句就是带着笑意的“呦，伙食还不错？” 杨柳也笑，“哪儿呢，你就光看到表面现象了，那是改善生活。” 这段时间下来，一群人都恨不得满嘴喷火，牙龈各种长包、溃烂，每次洗漱的时候，刷完牙的洗手池都跟凶案现场似的，血水源源不断…… 江景桐也知道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是多么惨痛的领悟，开过玩笑后就开始慰问，“跟大家相处的怎么样？累不累？气候还适应么？那边应该会比较潮湿，记得让小秋他们额外买个除湿器放在房间里，不然湿气太重，对身体也不好的。” 其实江先生老早就想打电话了，但每次起了念头都给他自己强压下去：师出无名啊！ 这会儿见他们剧组官方放照，还特地言明是杨柳带头搞的活动，他立马儿就抓住这次机会…… 一说起相处这个词儿，杨柳不自觉的想起来今天的“分饺子事件”，就觉得心里有点膈应，回答的时候难免有些犹豫和选择性。 “嗯，还行吧，贺导和冯哥他们都挺好的。” 这些人都挺好，那么，其他人，恐怕就不是那么好了吧。 江景桐听出她的未尽之意，又回忆了下剧组里还有哪些演员，顿时心下有数。江先生倒是很想问问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可杨柳明显没有要说的意思，他也不想勉强。 “做菜是爱好，偶尔一次两次解馋也就行了，只是别成规律，”江景桐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和口吻额外嘱咐道，“生米恩，斗米仇，有时候好事做多了人家也未必感激。你的身份就是主演之一，没必要再去做别的。” 更没有必要做给别人吃……话说我还没吃过你包的饺子呢。 道理其实杨柳都明白，可当有人刻意叮嘱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不清楚江景桐是不是对祁凰的每一位艺人都是这么关怀备至，可心底却隐隐有了那么点念头，甚至她自己都没真正觉察的念头：不要是所有人…… 认认真真的听他唠叨完，又仔仔细细的答应了，“这次也是巧了，头一次么，弄完这次以后我也不这么大包大揽了，实在馋了就弄个一星半点的糊弄下。” 其实真要找野菜的话，片场附近的房前屋后也能找出三五颗来，分给大部队是没戏了，私底下三个两个人解解馋倒也勉强能够。 江景桐就喜欢她这种能听得进人劝的脾气，“那边条件艰苦，我也理解，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可以从这边给你寄一下。南方毒虫多，蛇也不少，平时不要去人烟少的地方，走路也要结伴……” “寄东西倒不用了，粉丝们神通广大着呢，零食我都收了好几次，”杨柳就笑，“我们都看见好几次蛇了，有经验了呢！唉，可惜不是秋天，不然还能做蛇羹。” “秋风起，三蛇肥”，三蛇羹这道粤菜可谓是历史悠久、远近驰名，做得好了，真是连舌头都能吞到肚子里去。 眼镜蛇、金环蛇和榕蛇去皮，用姜葱水煮过后，接着用精选的猪骨、老鸡同煲，在煲时加进胡椒、姜等，去腥去膻去寒气，一个来小时之后煮熟的蛇肉拆成丝，再继续用小火煲五六个小时，最后撒上点新鲜的菊花瓣，既好吃又好看。 江景桐：“……” 姑娘，我说的意思你到底懂没懂？有蛇啊，危险啊喂！ 第二十四章 杨柳原本以为，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基本的人际交往好歹都明白，偶尔一次两次的发挥失常也不是不能被原谅，可你要是进一步刷新下限，那就有点无耻了吧？ 这天，忙活了一上午的大家都在见缝插针的吃盒饭，蹲坐墙角的杨柳左手盒饭，右手剧本，正看的投入呢，旁边却有个人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抬头一看，嗯，周倩的助理。 真不怪她一下子就警觉了，因为双方平时完全没有交集，周大姐率领的那一帮小浪蹄子走路都是下巴朝天的，可现在来人一脸的笑容灿烂，灿烂的都特么的快要压过外面的春光了，事反常理必有妖啊！ “李姐，您有事儿？” 李姐又冲她笑了下，杨柳在心里一哆嗦，心道这究竟什么情况，她不是吃了毒蘑菇吧？这画风不对呀！ “杨柳啊，前几天那个荠菜饺子，是你包的？” 所以说吧，一旦涉及到吃，杨柳的反应速度和能力还是可圈可点，她甚至只凭着一句话就秒懂！ 她不咸不淡的扯了扯嘴角，又抖了抖手中的剧本，漫不经心道，“大家一起忙活的，可不好这么说。” 李姐呵呵几声，压低嗓音套近乎道，“原来你真会做饭啊，真不容易，你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哪儿有进厨房的？当初大家看了那个什么《露一手》，还以为只是节目效果呢，呵呵。” 杨柳有点不耐烦，呵呵，呵呵鬼啊呵呵，一个小时后我就要上场了，现在要忙着准备台词，大姐你根本就没有眼力劲儿对不对？ 见杨柳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李姐只好自顾自的说下去，“咳咳，是这样的，那个我们周姐啊，身体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在这里饮食又完全吃不惯，你看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反正你也要做，下次” 杨柳干脆就笑了，不答反问，“周姐让你过来的么？” “啊？”李姐一怔，下意识摇头，“不是啊。” 杨柳叹了口气，心道就您这智商这情商，竟然还能在娱乐圈走到今天？运气相当好啊！ 得亏着不是周倩让她过来的，不然一窝子智障，保不齐哪天就得完蛋。不过，这似乎也就再一次论证出：经纪人和助理什么的，千万得找靠谱的，万万不能因为抹不开面儿就滥用亲戚！ 听说眼前这个李大姐是周倩的表妹，两边家长关系挺不错的，等周倩走红之后就硬把一个原来开门头房的外行人塞进来占名额，还美其名曰“亲戚才更上心”。据说周倩也因为这事儿跟家里闹过几次矛盾，可最终都敌不过上一代老人们所谓的“面子”“亲情”，就一直这么拖着…… 杨柳合上剧本，冲对方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您看，我也挺忙的，要是您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 李姐哦了声，刚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回过神来，竟然还不折不挠的问，“那这饭的事儿？” 杨柳现在是真心怀疑她脑子有病了，脸也微微冷下来，“李姐，您看着，我是不是长得就像个白给人做饭的？” 她是喜欢做菜没错，可也得分时间分地点分场合，甚至分对象！光冲周倩这种半公开的劈腿行为，她就是放着钱不赚也不会做的！ 再说了，她现在也很红的好吧，周倩比自己强了很多么？只要她自己不犯傻，江景桐都说了，想要超过周倩也用不了几年！那家伙哪儿来这么大脸，让同为主演之一的自己给她做饭？ 到最后，杨柳的内心深处甚至对周倩隐隐有些同情：得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得了这么个拖后腿的？ 李姐虽然在某些方面不大着调，可杨柳都这么半挑明了说，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人家是在拒绝。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可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哼了声就离开。 李姐走后不久，秋维维就端着果汁过来了，她把杯子递给杨柳，满脸疑惑，“李姐那是怎么了，刚才我跟她打招呼，不回应也就算了，竟然还冲我哼？她更年期到了吗？” 杨柳喝了口果汁，笑的特别夸张，大半张脸的肌肉都挤到一块去的那种虚假，“很明显，我把人得罪了呗。” 听她说完前因后果，秋维维当场就炸了，要不是顾忌到人来人往，估计她能跳起来破口大骂。 “这都什么牛鬼蛇神的，啊？她什么玩意儿啊，平时喊她一声姐那是瞧得起，给她的面子，还真拿着自己当人物了？都是出来工作的，谁比谁高贵不成？她还真敢说，给你做饭，我呸，你特么的就喝西北风去吧！” 杨柳特别佩服的看着她，能把低音炮和面目狰狞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也算是个能耐吧？ “算了，”杨柳说，“我已经回绝了，她应该不会再提。说来，周倩也挺不容易的。” 有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简直就是在自己身上绑了颗不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炸，周倩得有多糟心啊？ “不行，她容不容易的关咱们什么事儿？”骂了半天之后，秋维维还是不解气，“不能这么给人欺负了，我得跟大魔王反映一些。” “不用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到杨柳上场了，隔壁剧务已经探过脑袋来喊人，她先冲那边应了嗓子，然后又小声说，“再说了，这事儿周倩本人也不知道呢，你说了有什么用？找人把李大娘套了麻袋么？” 秋维维噗嗤一笑，推着她往外走，“行了，我有数，有备无患么，去吧去吧，赚钱去吧你啊。” 周倩对自己的经纪人擅自做出的愚蠢行为大约真的是不知情的，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对待杨柳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倒是李大姐，似乎因为那件事跟杨柳结了仇，干脆对她进行冷处理，各种视而不见，实在必须打招呼了，也一律用鼻腔发声。 对此，杨柳就只有一句话想说： 去你妈的吧…… 转眼进了五月，《竹林小舍》拍摄的总体进程超过一半，而杨柳的个人戏份更是已经接近三分之二，至于单立人，再过几天他直接就可以杀青滚蛋了。 这天，除了单立人之外的三位主演都有活儿，情节内容讲的是杨柳无意中发现周倩带来的这个男人不仅是个奸商，甚至根本还是个完全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抄袭犯！ 他口口声声跟周倩说自己最近几天突然有了灵感，做了几幅画，并拿出来跟大家炫耀。周倩看后大加赞赏，冯京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终究什么表示都没有。 然后之后有一天，整理画室的杨柳竟然看见了几幅出自家老师之手的画，当然，在冯京的画室出现他的画，这一点都不奇怪，可最让杨柳怒火滔天的是：单立人前几天展示的所谓“灵光一闪”的画作，跟这些画惊人的相似，从构图到配色……而冯京的这些画，创作时间最晚的也是在三个月前！ 愤怒的杨柳拿着画去找他对峙，结果却被冯京中途拦下…… “老师，”年轻的女孩子红着一双眼，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这么做我们都可以去告他了！” 冯京摇摇头，往纸上写了几个字，“随他去吧，假如有人能让这些画得到大家的喜爱，也就值了。” “不值！”杨柳终于哭出来，“凭什么呀，当初她不声不响的丢下你一个人走了，现在又带了别人来抄袭你的画，欺负人也有个限度吧！” 冯京怔了下，像以前一样笑着伸出手去，可还没等他的掌心碰到对方的头发，小姑娘已经推开门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他怔怔的看着远去的背影，幽幽叹息。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 这场戏杨柳拍的不大顺利，哭起来自己觉着都尴尬，前前后后ng了五遍，最后还是冯京不厌其烦的一遍遍领着，帮着讲戏，一点点带着她进入情绪，这才过了。 说真心话，原身的演技其实本来就算不上什么炉火纯青，不过反正年轻一辈的新演员都有这个通病，跟同龄人相比看不出什么来，不负责任地说，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可一旦遇上冯京这样的纯演技派，但凡要同框拼演技，那就是个秒死的结果。 后来又阴差阳错的换成厨子这么个芯子，她倒是勤勤恳恳的揣摩呢，可饶是看着比以前进步了，再对上冯京，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早死和晚死…… 老实讲，杨柳并不太能够理解剧本说想要表达的那种所谓的至高无上的爱情：你说是真爱吧，最后俩人也没在一起；说是假的吧，前前后后又那么纠纠缠缠！ 一直到后来，她跟贺厉真真正正的熟悉了，两人饭桌上聊起这事儿来，后者笑的前仰后合，仗着喝了点酒，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说实话：“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谁特么的明白？光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多赚点钱就够特么累了，谁还有那个美国时间矫情？喜欢就在一块，不喜欢就分开呗！为啥看电影，就是因为不现实！你管他理解不理解的呢，拍出来能带动gdp不就完了么！” 拍完那一场之后，接下去好几幕都是冯京一个人的独角戏，杨柳哭的眼泡都肿了，心里也难受，就老老实实的缩在椅子上喝水。 主演们的椅子都是挨着的，她隔壁就是周倩，不过俩人私底下没怎么说过话，平时基本上零交流。 今天周倩也不知怎么了，早起化妆的时候看着心情就特好，一上午了，嘴角也没放下来过，跟谁都和颜悦色的，这会儿见杨柳回来了，竟然也破天荒的笑着打招呼，“杨柳啊，辛苦啦。” 刚哭完还有后遗症的杨柳吸吸鼻子，点点头，“周姐辛苦。” 说话间，她就看见对方手里把玩的坠子了，于是顺口说了句，“新买的坠子啊，真漂亮。” 苍天在上，她真的是觉得人家好不容易主动开尊口，自己就是没话也得找出点什么来说，至少要把你来我往的谈话次数拉到三个来回以上吧？所以才随便这么一说！ 哪成想周倩竟然这么受用，当场就把坠子提起来给她看，“哪儿呢，朋友送的，还行吧。” 临近中午了，阳光特别好，大约是存了个炫耀的意思，周倩还特意把坠子往光线底下放。就见平安扣形状的坠子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滴溜溜打转，水汪汪绿莹莹的一团，看着特别柔和。 用自己的厨艺发誓，杨柳是真心想要赞美几句的，可台词还没想好呢，她就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这坠子的色泽和里面的絮，怎么瞅着有点儿怪呢？ 要说杨柳上辈子的本事，除了一手厨艺就是鉴宝了，而这两种的不管哪种还真都得再感谢在宫里的那两年水深火热的日子。 皇宫么，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甭管是谁，但凡有点荣宠了就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而具体到御膳房，那就是单独点菜。 宫里管得严，除了皇太后和皇帝有小厨房之外，不管是哪位大小主子，但凡要口吃的都得走御膳房，连皇后也不例外。 一般来讲，各宫的主子们吃什么都有份例，到时候了照着单子做就成，可架不住有的人得宠，哎，所以就爱来单独点几个菜，以宣示自己的与众不同独一份儿。 要不怎么说御膳房这块油水大呢，全在这里头。 既然是单点，那一应材料都得重新预备，还得别出心裁、得讨巧，少不得厨子们再绞尽脑汁的折腾一番，这就得使好处了。 通常奉主子的命令过来点菜的，都是各宫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和大太监，一个两个绫罗裹身、插金戴银的，身后也跟着几个服侍的小宫女小太监，前呼后拥，瞧着比一般的主子都气派。 人都图个新鲜，宫里的御厨都干了几十年，一份菜谱翻都翻烂了，可闭门造车呢，能有什么趣儿？反倒让杨柳这个土里土气的小丫头片子凸显出来。因为她是新晋冒起来的后起之秀，又是民间来的，不少人就牟足了劲儿跟她攀谈，妄图能从她这儿得到什么有趣的吃食，回去之后他们在主子跟前也得脸。 拿好处都是不成文的老规矩了，大家嘴上不说，可心里门儿清。尤其是这些大宫女大太监，平时得赏也是头一份儿，偶尔主子心情好了，随手给个什么也是寻常难见的好物件儿，御膳房的厨子们也都盯着这块。 一开始杨柳不敢要，进宫前她连银子都没见过几次，可现在人家一出手就非金即玉，还有好些叫不出名儿的稀罕物，她不敢拿。 后来还是师父亲自指点，“这宫里没人能举世皆浊我独清，你得收，不收他们不放心，那才得罪人呢。” 可这收东西也得讲规矩，也有方式方法，不仅要看人，也得分东西。 东西次了不能收，不然几回下来你就落个眼皮子浅的名声，要被看轻了：东西太好了也不能收，有时候对方故意试探你呢，一旦你拿了，行，没下次了，因为他们觉得你贪得无厌，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不仅结了仇，还生生断了自己的后路…… 于是师父又开始抽空指点杨柳分辨宝贝，教导她什么东西价值几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然后大半年下来，杨柳就出师了，等她出宫的时候，各色稀罕玩意儿也攒了满满两口箱子…… 华国自古就有玉文化，经过千百年的演变越发精细，虽然细微之处有了些许不同，但最起码的真假，杨柳还是会看的。 而周倩手里拿的这玉坠子，十有八九就是假货。 心里电光火石的盘过这么一个念头，杨柳的反应多多少少就有点僵，而周倩偏偏又是个特别擅长察言观色的人…… 她微微挑眉，笑的更和善了，“怎么，有问题？” “哪儿啊！”那杨柳怎么可能承认，她用力摇头，飚出截止目前的最佳演技，“就是上个月我朋友也买了个类似的，跟这个特别像，所以走神了，抱歉抱歉啊，哎这个真漂亮啊，肯定特别贵吧……” 然而生性多疑的周倩根本就不信她的说辞，敷衍几句之后，不动声色的把坠子收起来，收工后交给信得过的助理，让她悄悄地拿出去找个专业人士分辨真伪…… 周倩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杨柳当然不知道，可约莫三四天之后，她就发现腻歪了几个月的周小姐和单先生出现了感情危机，前者突然开始疏远后者。甚至有知名不具人士声称，他亲眼目睹了两人大吵一架，战况相当之激烈！ 出现这种情况，杨柳很难不把它跟前几天的玉坠子联系在一起，她顿时就一阵头大。 思来想去，她抽空把这事儿跟秋维维说了，后者非但没着急没生气，反而蒙在被子里好一通狂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噗哈哈，真特么的报应！” 杨柳黑线，扑过去揪被子，“笑什么啊，有什么可笑的，你快帮忙分析下啊，我会不会被穿小鞋什么的？” 周倩毕竟出道多年，基础扎实、人脉丰厚，一旦真的发生冲突，她行吗？ “什么小鞋，”秋维维挠头散发的爬起来，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算哪根葱？一个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毯星！你们俩的定位是平等的，怕什么！”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笑，泪眼滂沱，“那家伙也是，既然都要买东西送人了，好歹你找个信得过的呀，这下可好，弄出来假货，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事儿真不能完全怪单立人，主要是现在的造假技术日新月异、层出不穷，就是行家也时常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他还是个外行，哪儿分得清那个！当初就是听人推荐找了家所谓风评超级好的玉器铺子，然后挑最贵之一来了件，谁承想转头就被坑了呢！ 其实不光是单立人，娱乐圈内每年都能爆出来三两起明星被假货坑的案例，不过大多数都是名牌鞋包，其次才是首饰。 而周倩的暴怒也很好理解，任谁被一个平时跟自己关系不好的人瞧出来破绽都会羞愤欲死的吧。更何况，这次还是她自己按捺不住，主动嘚瑟……这不是自己找抽找难堪是什么？ 笑完了之后，秋维维还一本正经的说，“这事儿其实周倩正经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提前道破，说不定她就带出去浪了，到时候再被媒体看穿了曝光，啧啧，那才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呢！哎，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挺厉害的啊，竟然能看出来。” 杨柳刚要解释，却听秋维维已经自动替她脑补完了，“也是，你们家有钱么，这些东西肯定都不稀罕了，也难怪……” 杨柳：“……” 你错了，我们家穷，那是真穷啊！ 大概是被送假货的打击太大，一直到单立人杀青离组，周倩都没再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更没出现什么大家猜测中的拥抱啊含泪惜别之类的煽情场景。 单立人走后，周倩的个人活跃度直线下降，平时也就是跟贺厉说几句，然后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低头玩手机。 杨柳本就跟她合不来，出了假货这事儿更是堵死了关系和睦这条路，干脆就不搭话了。 倒是冯京，别看着他平时不言不语的，偶尔出声也都是在天马行空的碎碎念，但对杨柳的态度还不错，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提点几句，后者也知道感恩，俩人便经常进行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然后贺厉本来跟冯京就是好友，偶尔有闲工夫了也会过来坐着，于是《竹林小舍》剧组里就出现了著名的“呆坐三人组”。 第二十五章 有一次三个人又在一块坐着，贺厉就问杨柳，“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安静？” 大老爷们儿的，又是人到中年，凑在一起扯几句烦心事什么的也就罢了，可杨柳也不过二十出头，却能在一个地方一坐老半天，不玩自拍也不打游戏，甚至连手机都很少看，一点儿也没有年轻小姑娘的那种跳脱和浮躁。旁边一个同样发呆的冯京，俩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双眼放空，悠悠的盯着虚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厉就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眼睛深邃，里面很有故事，又有着年轻人少有的踏实和沉稳。有时候无意中跟她对视，贺厉甚至会怀疑自己看到了一双老人的眼睛，因为里面满满的怀念和追忆。 说句矫情的话，偶尔看杨柳动作缓慢的眨一下眼睛，他都能从里面恍惚看到历史翻滚的余波…… “我有个朋友，”贺厉对杨柳说，“原来也拍电影来着，不过后来改拍电视剧了，现在混的不错，年初还跟我说，正在筹备改编一部小说。” 杨柳一怔，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跳开始抑制不住的加速。 贺厉笑笑，“我知道你的个人定位是电影演员，说起电视剧来可能有点不大好听，不过说的直白点，电视剧片酬高啊，而且霸屏时间又长，还有年底的电视剧盛典啊电视节什么的，对提高观众认知度很有效。” 电影的档位确实要比电视剧来的高一些，也更容易走向国际市场，但架不住它短啊！撑死了也就俩小时，跟动辄四五十集的电视剧完全没法儿比，而且刨去上映期那短短的几个月，以后基本上就没有公开面对观众的机会了。 可电视剧不一样，联播几个月都是常态，收视好了，重播、三播甚至四播五播也不是不可能，哪怕是无名小卒呢，连续霸占屏幕几个月甚至几年，看门的老大爷也能叫出你的名字了。 杨柳连连点头，“您说的是。” “而且他这次要做的电视剧是根据一部热门小说改编的，小说和作者本身就已经具备了非常强大的米分丝基础，只要不出意外，火定了。” 这几年小说改编成的电影和电视剧简直不要太多，不管最后拍出来的效果到底怎么样，参演的演员基本上都能火起来。 杨柳听得心潮澎湃，“您的意思是？” 贺厉点头，“我觉得你挺适合里面的女一号的，反正他也还没定下来演员名单，你要感兴趣的话就去试试，趁年轻多接触下不同类型的题材，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和经历。” 一般情况下，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如果改编作品原作者或编剧没有特别点名想请谁演，主要角色都由导演和其他具有决定权的人负责指定。也就是说，主演很少会对外大规模选拔，往往外界还没听到风声，最终名单已经定好了。 在这种大背景下，人脉关系网络和消息灵通程度直接影响了一个艺人的前途和命运。 今天贺厉既然这么摊在明面上说了，那么就意味着：只要杨柳积极主动地去争取，她就非常可能拿下这个角色。 回房间之后，杨柳先把那部小说找出来，花了一整晚的时间粗粗浏览一遍。 这部小说名为《七世》，讲的是男女主角七世情缘的故事。 听上去很唯美浪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不离不弃的忠贞和缱绻，可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悲剧，甚至曾在前年被网民评选为十大虐心小说之一。 女主角在第一世被男主利用殆尽之后抛弃，于除夕之夜愤而自杀，因怨气深重无法投胎转世，游离于三界之外，决心复仇。 然而男主角是个典型的两面派，他对女主无情无义，但对待外人却仗义又大方，更因为官做宰造福百姓而福泽加身，足可消灾避祸。 女主角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享受安乐荣华，她却不死心，执意再等。 她已经是不死身，只要等，总能等到他的投胎转世吧？ 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如果仅看这些，也不过是一部文笔稍好一点的狗血烂俗小说而已，但它之所以在一众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凭借的却还是后半部分一点点揭开伏笔后的大转折…… 人家写的实在是好，饶是杨柳这么个不大热衷于小说的家伙也给一口气读完，生生熬了一整夜，两只眼睛通红一片。 活动下胳膊腿儿，咔啪作响，看时间也差不多要准备去化妆了，杨柳也不敢睡，干熬了一个半小时，估摸着江景桐应该起床了，就给他打电话把这事儿说了。 江景桐听后先就笑了，完全发自内心的那种，“你人缘儿还真不错，去参加电影盛典，周南给了你个女主角；现在出去拍戏，贺厉又主动推荐。” 其实演员抢角色不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么，只要关系搞得好，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有人帮忙牵线搭桥了。 杨柳也没当真，就跟着呵呵几声，然后问，“那部小说我觉得不错，也火，而且听贺导的意思是要在年底拍，跟我的行程也没什么冲突，我想去试试，江哥，你觉得成吗？” “怎么不行？”江景桐满口答应，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公司其实最喜欢这种工作主动找上门的情况了，多轻松！不过，我们也很容易失去成就感呐。” 杨柳就笑，也顺着拍马屁，“要是没有公司帮忙，我也不会拍《露一手》和《竹林小舍》啊，没有这两个前提，我也接不到后面的活儿啊，对不对？” 听她跟自己开玩笑，江景桐还挺高兴，尤其对比起年前她恨不得见了自己转身就跑的排斥感，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极大的进步，对吧？ 把自己的决定跟贺厉一说，他点点头，“成，我先跟他打声招呼，一会儿你也先打个电话预热一下，过后杀青了，你们再实际见个面。” 杨柳连连道谢，感激不尽。 贺厉也不当回事儿，“嗨，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什么时候请我吃顿饭，就你自己做的那种！” 反正谁演不是演？别的年轻女演员没准儿还不如杨柳呢！至少她还是自己眼皮子底下出来的，演技和为人好歹有个保障…… 杨柳一乐，“这个没问题，管饱！您什么时候想吃了，有什么想吃的，提前告诉我，一准儿有！” 贺厉听了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肩膀，话里有话，“小姑娘不错，希望再过些年也还能保持自己的风格和作风！” 杨柳这人有个好处，从不随便许诺，可只要说出口的事儿，哪怕再荒诞再不合乎常理，她也会拼了命的去做，更何况，眼下答应的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不过贺厉工作之余常年定居华东，除非必要很少去望燕台市，而一旦去了恐怕也是忙碌非常，未必会有足够的时间让杨柳履行承诺。 回去琢磨了大半天，杨柳就喊来秋维维，跟她如此这般的商量起来，然后又召集阿黄他们几个分头行动。 她要请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美食的最大真谛就是返璞归真：用最简单的当季新鲜食材烹饪出无上美味。 这里距离望燕台市几乎是对角线的两角，气候温暖湿润，地形也相对复杂，从盆地平原到丘陵山丘无所不包，在植被生长方面得天独厚，拥有种类繁多的可食用植物，其中比较著名的食材之一就是，笋子。 笋子是个好东西，吃法众多，营养丰富，可以强胃健脾，清肠止咳，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好吃！ 眼下正是春笋上市的季节，虽然不能随便挖，但去了市场还是可以随便买…… 杨柳拜托秋维维跟一位为人憨厚正直的大姐去市场采购，买回来了一大包鲜脆欲滴的春笋和相关配料。 根据不同部位的特性，一根笋子可以分出好多不同的用途：嫩头可用来炒食；中部可切成笋片，炒、烧或作为菜肴的配料；根部质地较老，可供煮、煨、以及与肉类一起烹汤…… 杨柳其实是个挺爱吃辣的人，甚至剧组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也好这一口儿，然而毕竟不是辣椒文化中成长的当地居民，在这里拍戏的几个月下来，一群人已经严重的望辣生畏。 于是她这次的菜单中，几乎没有辣味。 凉拌春笋，四宝春笋，春笋排骨汤，春笋炒腊肉，春笋虾仁和油焖春笋，名副其实的春笋宴。 选取春笋最脆嫩的部分切成粗细合宜的小段，热水快速焯过去生，然后加入一点辣椒酱和适当的细盐、白糖、花椒油等提味，既是开胃菜又是后期爽口的，也是唯一一道辣菜。 四宝春笋，顾名思义，里面有四样宝贝：春笋、青豌豆、胡萝卜和火腿。该去皮的去皮，该去壳的去壳，都切成大小相仿的丁，先下笋子炒个半熟，然后加入胡萝卜丁和火腿丁，前者炒到发软，后者炒至变色，最后放上碧绿的豌豆粒，快速炒熟。 这道菜清淡可口，色彩丰富而艳丽，光是看着就是一种视觉的享受…… 杨柳特地挑了自己下午没戏的那天，剧组其他人在片场忙活，她就在厨房干的热火朝天，等晚上收工了，直接给了贺厉和冯京一个大大的惊喜。 “杨柳啊杨柳，”贺厉表情复杂的指着她开玩笑，“你也给我来这么一手！感情是怕我到时候去你那边，给你吃穷了是吧？” “瞧您说的，”杨柳一边让座一边说，“您还真别自我感觉良好啊，今天这才可不光是为了你一个人，人家冯哥可帮了我不少忙，眼看着就杀青了，我怎么也得表达下谢意吧？” 冯京挺意外的瞅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默默的挑了个位置坐下。 贺厉就笑，“那敢情好，今天我就是陪客啊，以后去了望燕台市照吃不误！” “就是这个道理，”杨柳点头，“您不去我还着急呢！” 说话间秋维维把排骨汤端上来，放到中间开了盖子，“小枝儿熬了四五个钟头呢，可香了，都别客气啊！” 今天吃饭的也没别人，就是做东掌勺的杨柳和经纪人秋维维，外加贺厉和冯京，都是平时混熟了的。 “都自己人嘛，客气什么，”贺厉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又主动伸着手要，“给我来一碗，哎给夹块排骨啊。” 剧组一共就四个主演，单立人走了，这会儿桌上坐着俩，剩下一个周倩来不来谁也没问，都非常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杨柳一边分筷子一边说，“好长时间不做还手痒呢，都是就地取材的家常菜，别客气啊。” 冯京先喝了口排骨汤暖胃，又夹了只虾仁吃，闻言点头，“就是家常菜才好呢。” 娱乐圈内盛产资深单身贵族，而自己会做饭的又委实寥寥无几，平时都无一例外的被华而不实的餐厅手艺和简单粗暴的盒饭荼毒，期盼朴实温暖的家常菜简直如同久旱逢甘霖。 贺厉也点头，特别有挑战精神的用筷子一颗颗夹豌豆吃，“唉，就是这个味儿啊！” 排骨汤熬了整整一下午，中间几次撇去浮油，杨柳还稍稍点了几滴香醋，以便让钙质更充分的融入到汤中。已经变成白色的汤汁里是淡黄色的笋子和肉质肥厚的排骨，春笋的清香合着肉类独有的醇厚，既厚重又清淡，简直就是绝配。 喝两口汤，啃一小截排骨，整个人都被从胃部扩散出去的热气蒸的暖融融，再吃一口麻辣酸爽的凉拌笋，额头上一下子就冒出汗来，怎一个爽字了得！ 吃到差不多三分饱，杨柳也算看出来了，贺厉的口味跟绝大多数人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基本上都爱吃，什么都能来几筷子，而冯京则偏好清淡。 坐下也有十来分钟了，冯先生直接抛弃茶水，连喝三小碗排骨汤仍显得意犹未尽，对口感清淡的春笋虾仁和四宝也相对偏爱，频频夹取，而腊肉和油焖都只略碰了碰，至于麻辣味儿的凉拌，筷子压根儿都是绕着走的。 看到这儿，杨柳简直都对他肃然起敬了，这人这样的口味，亏他前段时间还闷声不响的跟着大家一起吃大好山河一片红的盒饭呢！她和贺厉那样杂食性的动物都忍不住私底下抱怨了几次，可竟不见他吭一声…… 五月底，杨柳正式杀青，她先跑去跟《七世》的导演赵炳希见了几次面，有惊无险拿下来这个角色，这才启程回望燕台市。 回到公寓后，杨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张开双臂大声欢呼，“我回来啦！” 她真心怀念这里的一切，永远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打开就是无穷无尽的食材，当你从里面选出想要烹饪的物品，那种成就感不亚于从大浪里淘出金子来！ 甚至锅碗瓢盆也都是她用惯了的！ 一句话：她的肠胃解放了！ 杨柳深吸一口气，对正在开窗透气的秋维维宣布，“我要请客！” 秋维维很想要举起双手表示赞同，但理智告诉她不该如此压榨自己的艺人，“你不累么？” 短短几个字好像开启了潘多拉魔盒，杨柳迅速感到一种强烈的疲惫席卷全身，刚才那种跟旧友重逢的喜悦瞬间被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酸痛取代…… 见她开始不自觉得揉腰捶背，秋维维掰着指头给她数，“在过去的三个月内，你的日平均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半小时，然后你又刚经历了一个小时的汽车、八个小时的动车，再加一个半小时的汽车行程。所以，我个人建议把请客的事儿，往后延迟，你觉得如何？” 杨柳已经开始哈欠连天，两只眼皮沉重的像是涂了铅，她有气无力的冲秋维维竖了大拇指，“你说得对。” 接到邀请的时候，林梓淮开心的快要飞起，要知道，没什么事儿会比好友说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好吃的款待你更加令人激动愉悦和期待的了，尤其她的手艺早就被众人印证过。 然而到了之后，林梓淮才发现，事情跟他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因为给自己开门的是江景桐！ 在他丧失思考和语言功能的几秒钟内，一身休闲装的江景桐微笑着看着他，确切的说是他拿着淡青色纸盒的右手，意味深长，“哦，还带了酒。” 当一名男子深夜造访单身女子的公寓，并且还随身携带酒精饮品时，其目的和动机真心很难不让人怀疑…… 林梓淮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这个，这是我上个月拍广告，商家给的，我，我就随手拿来了，度数不高，真的不高！” 江景桐笑的更真诚了，“哦。” 林梓淮已经快哭了，您能不能别笑了，怪吓人的……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就不该来！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怎么还没进来？”杨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江哥，不是林梓淮吗？” 江景桐先朝里回了声是，然后终于勉强让出来一条窄缝，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干站着做什么，进来吧。” 欲哭无泪的林梓淮：“……” 换了拖鞋进去，就见杨柳从厨房门口探出脑袋来，看见他手里的东西还笑，“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林梓淮赶紧说，“前儿拍广告人家给的，口感还不错，你留着，”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偷瞟江景桐一眼，“自己喝。” 江景桐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眉，挽了袖子进厨房，“我能做点什么？” 杨柳先是习惯性的拒绝，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笑了，“那行，你去摆桌子吧，其实等待会儿秋姐过来做也行。” 都来过不止一次了，再矫情就甭做朋友了。 江景桐熟门熟路的去橱柜那儿拿了餐具，溜溜达达出来摆桌，自在的跟在自个儿家似的。 背景板一样的林梓淮只觉得心惊肉跳，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怀疑，你们这亲密无间的样儿，说没奸情谁信呐！ 一看就是没做惯活儿的，江景桐摆个餐具都跟做实验似的，放下一样就往后退两步打量一番，然后再放第二样。碗筷之间的间隔，椅子和桌子之间的距离……几乎分毫不差！ 弄完了这些，他自己也觉得挺有成就感，最后检查一遍之后，不无炫耀的朝厨房喊，“摆好了。” 杨柳抽空瞄了一眼，“挺好的，谢谢啦。” 江先生顿时就觉得挺得意，扭头再看林梓淮，也觉得这小子不是那么碍眼了。 “喝点什么？” “啊，啊？！”林梓淮刷的抬起头来，确认客厅中没有第三个人才受宠若惊的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江景桐斜眼瞅，“你知道在哪儿？” 林梓淮差点脱口而出“我之前来过我知道不就在斜对面的冰箱里么”，但在张嘴的瞬间却又福至心灵，几乎是带了演技的一脸茫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稍后秋维维带着一大兜子水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在沙发上各自占据一头聊天的江景桐和林梓淮，一个斜靠沙发翘着二郎腿，一个脊背挺直双膝并拢，那场景看起来真是平和中带着诡异。 跟两人打过招呼之后，秋维维及时忽略林梓淮隐晦的求助视线，径直进入厨房，找了榨汁机开始做果汁。 年后林梓淮送了杨柳一大包年糕，真材实料米香浓郁，结果没吃几次的就去拍戏了，今天餐桌上就有它。 素烧鹅，年糕炒毛蟹，红烧狮子头，腊鸭焖笋干，八宝豆腐羹，外加一小盘杨氏凉菜清口开胃去油腻。 先把山药煮烂，快刀斩成一寸长短的小段，用豆腐皮整齐的包裹起来，放到热油锅里炸至诱人的金黄色，捞出控油，再另起锅烹饪。原本的老做法是加入酱油、酒、糖等一起烧煮，不过杨柳在此基础上做了改良，用自己制作的老卤汁代替，味道更佳浓郁，重重叠叠回味无穷。 最后，内里的山药柔软酥糯，外面的豆腐皮劲道不烂，又因为吸饱了汤汁，分明是素食也给做出肉味。 其实眼下并不是吃蟹的最佳时节，不过杨柳还是买到几只不错的毛蟹，用来配年糕最合适不过。 毛蟹炒年糕，其实最关键的还是里面的酱汁，炒的好了，不管是螃蟹还是年糕上都会挂一层厚厚的红褐色酱汁，油闪闪亮晶晶，吃起来忍不住要吮指头。那酱汁真是比肉还好吃，好友之间私底下吃饭的话，没准儿会控制不住的先把螃蟹壳子舔一遍…… 要说杨柳这次出去拍戏，工作之余的最大收获就是带回来的几大箱子当地特产：大包大包的笋干和菌干和鲜笋、火腿！不管是品质还是卖相都是一等一的好，这不，今天马上就用到了。 腊鸭焖笋干，其中腊鸭用的就是年前杨柳自己晾晒的鸭子，肉质细腻肥厚，口感独特，非常适合做焖烧。 把鸭子大刀斩成方块，锅里放酱油一杯，酒适量，再根据个人喜好放入笋干、香菇等。小心翻动，让每一块鸭肉都均匀的沾满料汁，再倒入一些温开水，然后盖上锅盖，中火开焖，中间一定不可以开锅，不然就走了香了。 熟练的厨子会根据自己丰富的经验，结合天气和火苗判断开锅时间，等时候差不多了，开大火收汁，留一点在盘底，上桌！ 每一道菜都极其的入味，火候刚刚好，林梓淮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狮子头！ 肉丸紧致有弹性，可咬在嘴里却软糯的很，嚼几下，里面还有细碎的颗粒咔嚓咔嚓，独有的蔬菜清香冲淡了肉类的油腻，美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杨柳最喜欢看到自己做的菜被人喜欢，当即笑道，“味道还行吧？” 林梓淮连连点头，“何止是行啊，太棒了！一点都不腻。” “里面加了松仁、香菇、笋尖和藕丁，中和之后就不会腻了。” 不仅肉丸子好吃，就连那个汁也别有风味，舀一勺拌饭，让每一颗米粒都被染成红褐色……哦哦哦，再来一碗！ 然而一抬头，林梓淮就再一次对上了冲自己笑眯眯的江景桐…… 嘤嘤，天地良心，我真就只是来吃饭的啊！ 熟悉之后相处起来真就不同了，晚饭过后，江景桐竟然破天荒的主动询问，“上次那个豆沙蛋黄酥，还有吗？” 杨柳就笑，“这都好几个月了，就算有，也没法儿吃了呀。” 江景桐耸耸肩，“只是随口一问。” 就是随口一问，显示下我们比较熟而已…… “不过，”杨柳说，“最近这段时间正是莲子上市的季节，明天我去跟周南周哥见面，顺便买点新鲜莲子，可以做莲蓉蛋黄酥和其他莲蓉点心。莲蓉爱吃吗？” “爱吃。” 估计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第二十六章 次日一早，杨柳就先去了农贸市场，走了几个摊位之后果然就看到不少卖新鲜莲蓬的。 见她脚步放慢，摊主就热情地招呼起来，“来点莲蓬吧，好吃又好玩儿，我们家的这个颗粒最大了。” 颗粒最大的可未必最好，杨柳凑上前去看了几眼，笑着走开了。 最后，她选了一家个头适中、颜色自然的，剥开一粒尝了尝，口感清脆爽口，带着莲子特有的清香，而且嚼着细品起来，相当粉糯，没有一点渣滓。 就是它了！ 先买了好些，让摊主按地址送到公寓门卫那儿，杨柳又买了几个莲蓬带着，扎成一捆跟花束似的，一见周南就递过去，“给，拿回去给妞妞玩儿。” 周南一看就笑了，接过去自己先就掰开一个吃，“呦，你从哪儿弄得这玩意儿？现在城市里可不多见了啊，嗯，这个好，比从超市里买的好，从哪儿买的？我也得来点！” 杨柳告诉了地址，又着重描述了店铺位置和店主长相，然后两人才正式开始谈事情。 说起来，让两个前任厨子一起合作一部烹饪电影，最大的便利之处就是：不用前期培训！ 他说，“这块咱俩都省事儿了，就是中间会有一小段儿你偷偷在家做西点的镜头啊，你西点成么？” 杨柳摇头，“还真不行，没弄过那个啊。” 周南又丢了颗莲子进嘴巴，先叫一声哎呀真苦，又笑，“找你还真是找对了，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哈，他们可能不会做中餐，但往往多少都懂点西点。哎我准备这么着啊，你看，剧本里你不是跑去法国看比赛么，因为各方面条件限制啊，外景咱们去那儿取，不过内景拍摄，还是在国内，到时候雇几个外国人……” 顿了下，他又说，“有个西点师的角色，后期剪辑之后估计也能剩几个镜头，我打算请肖平，就是前年从法国学艺回来的那个糕点师，这两年风头正盛，小伙儿长得好，手艺也棒，你觉得怎么样？” 杨柳一愣，笑，“您是导演、编剧兼制片啊，这事儿您拿主意就成。” “那不行，”周南摆摆手，“你也是主演，这事儿不能独断专行，得商量着来。我琢磨着，反正咱们双方也要接触，如果你这边没意见的话，到时候就让肖平顺便指导你一下，也不用太深入了，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个镜头……” 杨柳掏出本子来一一记下，这幅听课记笔记一样的做派还把周南笑坏了。 两人聊了大半天，最后愉快的道别，临走之前周南还邀请来着，“也吃了你几次好东西，你嫂子提了好几次，有空去家里吃饭啊。” “哎，成！” 杨柳真心觉得他人好，上次请江景桐和林梓淮他们吃饭的时候还考虑要一块请周南来着，不过考虑到人家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再跑到个单身女演员家里去吃晚饭，哪怕有别人在场也不合适…… 两人分开之后，杨柳倒也没急着回去，她都与世隔绝几个月了，怎么也得在外面好好逛逛。 别看现在才刚进六月，但望燕台市的城市热岛效应忒超然，早晚可能还在二十度上下徘徊，中午就能蹿到三十度开外，升降温幅度之大简直让人心惊胆战。 快到十一点了，大太阳明晃晃在天上挂着，从咖啡厅到商场，杨柳也就走了百十米，可愣是给自己弄了一脑门子的汗。 去洗手间整理完仪容出来，杨柳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不是贬义词的那种，而是好人多认出她来了。 但凡演员去偏远地区拍戏，基本上就跟失联没什么区别了，在过去的三个月时间里，网上几乎没有杨柳什么消息，这会儿她突然一个人出现在商场，还是挺有轰动效果的。 不过毕竟是首都，各界名流简直不要太多，民众也都比较冷静，发现她之后也就是远远地看着打个招呼什么的，实在铁粉儿了也会小心翼翼的上前，确认自己的行为不会给她造成困扰才开始讨要签名和合影。 杨柳心情挺好，打发走了几批粉丝之后就开始逛。 这家商场是望燕台市的著名销金窟之一，世界一二线品牌基本上都有专柜在，衣食住行应有尽有，仔仔细细逛起来，恐怕一天都不够。 因为新剧本的关系，杨柳着重关注了下西点，但凡遇到糕点屋必进，进去之后就把人家的招牌和自己看着感觉不错的都要一份，然后捡一两种吃了，顺便做做笔记，剩下的统统打包带走。 女演员自己过来买糕点本来就稀罕，更何况她看见就买，大包大包的，还一边吃一边做笔记，几家店员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大对了…… 不得不说，西点之所以能在世界范围内流行开来，并达到某种程度的所向披靡，还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至少有些品种，口感还真是不错。 而且她注意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细节：西点，很少有传统中式糕点的那种饱腹感。 绝大多数种类的西点制作离不开发酵和急剧膨胀，这也就是明明看上去那么大的一坨，可实际吃下去却并不会觉得太饱的原因。而中式甜点则不然，往往它们看上去多大，吃起来就有多实在！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胃口，一盘子豌豆黄下去估计也就差不多饱了，更何况胃口偏小的女性和小孩儿？ 另外，因为大量使用的色素和其他技术手段，新兴的西式糕点往往造型灵巧讨喜、与时俱进，并且色彩丰富，对消耗糕点主力军的年轻女性和儿童而言无疑吸引力巨大！ 在这种种优势之下，那些对身体不利的因素，似乎就完全可以被忽视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杨柳忍不住微微叹气，唉，真是有利有弊啊，传统的中式点心面临的形势果然极其严峻…… 糕点的品种太多，哪怕就是每一种只尝一点也该聚沙成塔，估摸着差不多有六七成饱的杨柳直接就跳过了午饭。 逛着逛着，她就被一家童装店给吸引了。 其实杨柳本人并不怎么在乎穿着打扮，手边有的就用，没了也不会特别去找，一般服装和化妆这两块都交给彭玲玲她们处理，今天之所以会注意到童装店，也确实是机缘巧合。 路过店铺门口的时候，她就看见里面一对母女正在挑选衣服，母亲似乎是极其有兴致，身边的导购已经抱了满满一怀，她还在继续挑挑拣拣。可小姑娘却有点兴致缺缺，坐在旁边皱着眉头嘟着嘴，小胳膊很有气势的抱着，母亲让她试衣服也不试，时不时的问怎么还不走啊…… 杨柳看的满心感慨，心道果真是同人不同命，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这小姑娘显然是位娇客，原身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可厨子杨柳，童年的印象中却全然没有新衣裳的影子。 社会底层的百姓讲究的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衣服永远没有穿坏了扔掉一说。哥哥姐姐穿旧了的、小了的给妹妹，至于弟弟，男孩儿么，在重男轻女的世道，总是享受头一份儿的。 可别看杨柳是大的，但她也没穿过新衣服，虽然没有哥哥姐姐，别忘了，她还有一对爹妈呢！ 时代不同了，社会也发展了，小孩儿的衣服做的一件赛一件的精致，风向紧跟时代潮流，乍看就跟艺术品似的，让人爱不释手。 杨柳不自觉得就走进去，看哪件都漂亮的很。 导购小姐眼睛一亮走上前来，“您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杨柳笑笑，“就是看看。” 就是看看，哪怕再喜欢，我也过了那个年纪，再也穿不上了呀！ 导购也很专业，并不因为她言语中没透露出要购买的意思就态度冷淡，而是继续保持微笑，不远不近的站在一旁，这样万一杨柳有什么想要咨询的，她也能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结果十几分钟后，网上就出现了这么一个话题： 《杨柳现身婴幼儿用品商店，怀孕猜测被证实？》 为了增强可信性，发布话题的网友同时还上传了几张杨柳在童装店咨询导购的照片，看上去表情极其专注。 “这家国际知名的童装品牌商店同时兼营婴幼儿商品，而前段时间杨柳曾有过入院的经历，当时就有内部消息说她已经怀孕。现在她又一个人去商店，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平时明星谈个恋爱都能引起轰动，更何况这种所谓的“有图有真相”的怀孕话题，几乎是一发布就引发轩然大波，几分钟后就被置顶为热搜榜头条…… 众多网民对此议论纷纷，有认同的，也有反对的，讨论的热火朝天：“不可能吧，上个月他们在外面拍戏我还偶然见过她一次呢，腰身很细啊。” “对啊，上次住院距离现在怎么也有四个月了，可我看杨柳的体型一点儿也没变呀！” “你们懂什么，不要说三四个月，明星五六个月看不出来的多着呢，少见多怪。” “这么一说还真是，貌似最近几次杨柳的穿着都很宽松啊，就像发布的这几张照片，她穿的也是很肥大的休闲风衣，该不会就是为了挡肚子吧？” “讨论来讨论去，光说孩子了，小枝儿一个人也整不出宝宝来啊，那孩子爹是哪位？” “……” 外面议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江景桐正带着一群人开会，研究的就是祁凰下季度发展方案，结果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助理突然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附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江景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然后迅速恢复一贯的平静，“什么时候的事？” 助理压低声音，“就刚才，原始话题发布时间距离现在不到十分钟。” 江景桐飞快的皱了下眉头，“先照以往的旧例处理着，我争取在十分钟之内结束会议。” 助理刚一退出去，就被外面热锅蚂蚁似的秋维维吓了一跳，“秋小姐？您在这儿干嘛？” 秋维维咬咬嘴唇，先做没用功似的往厚重的会议室木门后面看了眼，又小声问他，“江总是不是生气了？” 助理一挑眉，摇摇头，“我可猜不透，话说回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让杨小姐回来吧？” 照舆论这么个发展速度闹下去，估计用不了半小时，脑洞突破天际的网民就能帮杨柳把孩子他爸拉个单子出来…… 杨柳这会儿正坐着出租车，火急火燎的往回赶，她的内心一片混乱，就跟被一群脱肛野马狂踩了似的。 她不过就是工作之余逛个街，一时兴起进了家童装店，特么的怎么就被扭曲成未婚先孕了？孩子他爹都没影儿的事儿，哪儿来的孩子？ 刚才接起电话来的时候，那头的秋维维就跟疯了似的，杨柳自己上网查了之后也顺利当机，然后果断自己打车回来了：与其多花一倍时间等公司派车过来，还不如她自己往回跑。 赶回祁凰的时候，江景桐已经开完了会，而关于她怀孕的谣言也早就漫天飞，连带着那个跟她比较熟的门卫的眼神都有点迟疑，甚至她刷卡过门闸的时候，那大哥还眼疾手快的虚扶了一把，“别磕着了。” 杨柳：“……谢谢啊！” 您真心不用这么体贴！我现在马上就能接一部跳崖的戏，你信不信？ 秋维维在大厅接应她，然后直奔江景桐的办公室。 一进门，杨柳就见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江景桐脸色不大好，还没等她坐下呢，对方就突然丢出来一句，“你在私下，有或者曾经有背着公司交往的男朋友么？” 秋维维刚要替她否认，却见江景桐不冷不热的丢过来一个眼神，一股凉意瞬间就从后脑勺直达脚后跟。 不知为什么，听江景桐这么问，杨柳就觉得有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她甚至想要拍桌子。 别人误会我就罢了，你凭什么这么问啊！ 我平时的行程排的多满，甚至明面上、私底下见过什么人，有多少休息时间可供挥霍，你不知道么？ 你他妈的，凭什么这么问！ 杨柳气得不行，心里发苦，胸口憋闷的喘不过气来，就好像原本的一颗红心全都特么的喂了狗，偏偏那狗还该死的不领情！ 见她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一张平时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堆满了愤怒，江景桐突然就有点后悔。 是他失态了。 他，不该那么问的。 可单纯从公司层面来讲，他作为公司领导，手底下的艺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尤其事情的起因还是她毫无征兆、毫无理由的出现在一家非常容易引起误会的婴幼儿用品商店，哪怕质问的语气再严厉一点，也不为过。 要知道，捧红一个艺人并不容易，出道、宣传、包装、定位……艺人风风光光走出的每一步，背后都是无数默默无闻的工作者和数不清的金钱支持，正因为如此，哪怕仅仅是为了给予同事们应有的尊重和回报，艺人们都应该像鸟类珍惜羽毛那样爱惜自己的名声，拒绝一切可能的负面情况…… 仅就这一点，杨柳确实应该承担很大的责任，而江景桐的询问也已经算得上温和，可偏偏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不自在。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秋维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本能的觉得情况不对，似乎有什么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努力平复心情，杨柳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江景桐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没有男朋友，没有正在交往的人，更没有，跟人上床。” “小枝儿……”听到她近乎赌气的回答，秋维维心头一惊，这是，怎么了？ “我这么回答，您满意么？”杨柳的脸上满是嘲讽，嘴角挂着讥诮。 江景桐的眉头渐渐皱到一起，刚要开口又被她打断，“瞧我这话说的，想来以江总的阅历和决断，想要分辨真伪再容易不过。如果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 相同的地点，类似的话江景桐之前也听过，甚至他事后还笑了出来，然而这次，他却怎么也笑不出。 撂下话，杨柳也不等江景桐的反应，转身就走。 江景桐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一句话没说。 秋维维一咬牙，先冲江景桐鞠了个躬，然后声音微颤的说，“江总，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我这么说可能不大合适，但杨柳的为人我绝对可以保证，她不是这种人！” 说完，她也不看江景桐的脸色，低着头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转眼就剩下他一个人，江景桐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一阵恍惚，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过了好久，他抬手扯开领带，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气，把自己丢到椅背上，闭了眼。 很累，很久没这么累过了。 也有很久，没这么后悔了…… 一脸焦急的回来，又满脸愤怒的走，杨柳这短暂的一来一回引发无数议论，然而她全都不在意了。 江景桐，你行！亏老娘这么信任你，还拿你当朋友，还准备给你做点心，谁知道一出了点流言蜚语，你就第一时间转过头来质问我？！ 在公寓楼下碰见林梓淮，后者大老远看见她就笑着挥手，看着真是青春无敌、活力四射，好像世界上没什么事儿能让他沮丧。 杨柳不觉眼眶发胀，强颜欢笑的跟他打招呼，“去哪儿啊？” 林梓淮小跑着过来，眉飞色舞的，“前几天我不是接了个mv哎杨柳你哭过啊？” 眼圈发红，满脸的委屈，这是谁给她气受了？ 这么想着，林梓淮心里就忍不住开始犯嘀咕，她不是正跟江总交往着么，谁还能，谁还敢给她委屈受？ 哎哎哎啊，等会儿！难不成是，江总？！ “我干嘛哭啊，凭什么哭啊，能有什么破事儿值得我哭啊！”不问还好，一问，杨柳就跟被点着的炮仗似的炸了，冷笑连连，“还不是那些网民乱写一气，他们知道什么啊就胡说八道的，我去逛个商店怎么了？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 从两个人有交流到现在，杨柳给林梓淮的印象一直都是“特温和大气看得开的好脾气姑娘”，林梓淮也一直坚定不移的认为外面舆论关于杨柳脾气不好的负面新闻全是空穴来风，还真没见过她这幅模样，登时就给吓傻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林梓淮从凌晨四点多就爬起来忙工作，连午饭都没吃，压根儿就没工夫看八卦，所以并不知道杨柳遇上什么事儿了。 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林梓淮站在原地直挠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我压根儿连个前因后果都不知道，该咋开口啊？ 他这个窘迫的样子反而把杨柳逗乐了，“吓到你了吧？我没事，就是有点生气。” 杨柳长长的叹了口气，冲他勉强一笑，“行了，不耽误你工作了，我想回去休息，有时间再聚。” 去门卫那里拿了鲜莲蓬，等电梯的时候秋维维就追了过来。 在她身边站定，秋维维平复了下呼吸，先打量下杨柳看不出情绪的脸，然后才小心地问，“你跟江总，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刚才在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这事儿，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的反应也都有点太奇怪了吧？ 江总的表现就不说了，明显很反常嘛，“私底下有没有交往的男朋友”这种风格的话，完全不像是他会说的；而杨柳，那一瞬间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之前，她仿佛再一次变回了那个动不动就情绪失控的杨柳…… “我们能有什么误会！”杨柳刷的扭过头来，愤愤的瞪着她，“两个根本就毫无信任可言的人之间，什么不是误会？！” 秋维维：“……” 听上去，误会蛮大啊…… 帮着把满满两大箱莲蓬都搬进来，秋维维活动几下腰，说，“你也不要生气啦，其实江总对你还是很照顾的，要换了出事的是其他人啊，早就挨骂了。” 杨柳充耳不闻，抖开围裙就开始往身上系。 “哎你要干嘛？” 杨柳头也不抬的剥莲蓬，剥出来的第一颗连莲心都没摘就丢到嘴巴里咬碎了，结果下一刻就被苦的眼睛都睁不开，“唔！” 秋维维十分无语的过去帮忙，“你是要自虐啊？多大点儿事儿，你看着吧，过不了今天，江总就能把这事儿搞定了。” “江总江总江总，”杨柳皱巴着一张脸瞅她，心中愤愤不平，“是不是非得这么推崇他啊！不说他会死吗？” “哎呀我去，你个小没良心的！”秋维维恨恨的用莲蓬敲她的头，啪啪作响，“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要知道你可是祁凰的艺人，我不推崇他，难道要吃里扒外的歌颂原野啊星光的老总？” 杨柳抱头鼠窜，秋维维就举着莲蓬在后面追，两人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通，见杨柳心里的郁气散的差不多了，秋维维又用胳膊肘碰碰她，旁敲侧击的问，“哎说真的，你们俩前儿吃饭的时候不还挺好的么？你还答应给他做莲蓉酥。” 跑累了的杨柳干脆躺在地上，五心向天，闻言重重一哼，“谁给他做啊，给你，你吃不吃？” “吃吃吃，算了，我还是不惜的问了，哼！” 见秋维维不像真生气，杨柳这才安静下来，又翻身坐起，专心剥莲蓬。 不过，说是专心，其实她心里乱的很。 因为不用秋维维刻意提醒，早在刚出办公室的时候，她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我为什么，这么生气？ 平心而论，站在江景桐的立场上，他即便这么问了，也并不为过，谁也说不出他的不是来。 然而杨柳就是控制不住的恼火，甚至失望。 你分明应该知道的啊，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失望什么呢？他应该知道什么呢？为什么，不能这么问呢…… 越想越纠结，杨柳一颗本就不擅长抽丝剥茧的脑袋顿时乱成一团麻，越发的无法收拾。 罢罢罢，她又自暴自弃的生吃了几颗带莲心的苦莲子，努力让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 唉，还是做点好吃的吧。 第二十七章 新鲜的莲子生吃极好，清香可口又香脆无比，不过如果没有特殊癖好，吃的时候最好将里面的莲心摘除；而剥出来的莲心也不会浪费，将莲心留下来泡绿茶一起喝，清热去火，不过如果莲子性凉，尤其是脾胃弱的人，不能多吃，不然容易引发肚痛腹泻。 莲蓬也不要随便丢弃，它有一股特别的荷香气，单独放着也可以净化空气，摆的多了满室清香。做饭时在快熟的时候把莲蓬放在饭面上，米饭吃起来会更香，别有一番风味；或者将莲蓬稍作加工为莲蓬盅，用来当做盛放肉菜的容器还能有效地化解油腻，顺便增添一点独有的清甜。 俩人埋头剥了大半天，累的腰酸背痛颈椎僵直，双手十只指尖都隐隐作痛，不过看着满满一盆的莲子，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累死了，”秋维维用力按了按脖子，又站起身来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这么多莲子都做莲蓉吗？哎，刚好可以留着烤月饼啊！” 再有三个月就到中秋节了，哇哦哦，莲蓉月饼，莲蓉蛋黄月饼……真是只要想一下就流口水了呢。 杨柳嗯了声，“留一小部分晒干，以后熬粥用，剩下的都做莲蓉。” 莲心虽苦，可真正分散开来也就觉察不出来了，她特意留了一部分带莲心的，晒干以后熬粥更添风味。除了熬粥，早上打五谷豆浆的时候加几颗进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每当做东西的时候，杨柳都会忍不住感慨：科技这玩意儿可真要命，真不愧是人类之友！ 这要放在以前，谁敢把厨房和卧室靠在一起，还能保持终日的整洁干净？光是烧柴火所产生的烟尘和灰烬就能呛死人，还有那些油污…… 还有那个高压锅！ 当你需要尽快的将某种食材做熟煮烂，又不需要入味的时候，有它简直太方便啦！ 艺人跟老总闹僵了有百害而无一利，轻则受冷落，重则干脆就断了演艺生涯，秋维维面上不说，可心里实在急的厉害。 想从江景桐那边打听消息是没戏的，她原本想趁杨柳心情好转的当儿旁敲侧击一下的，哪成想她一进了厨房，围了围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双眼睛只盯着案板，叫三声都不带答应一声的，任秋维维再心急如焚也施展不开，只得暂时作罢。 杨柳喜欢做东西吃，不仅仅是喜欢吃，更因为做的过程可以想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情，比如说，她开始怀疑自己对江景桐是不是过分在意了。 娱乐圈从来就不是什么人情简单的地方，更少不了龌龊，杨柳不想掺和这个，按理说，自然应该远着江景桐，而且她一开始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可是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从《露一手》的那顿饭吗？是回来的时候他在飞机上说的那番话？是后面一点点润物无声的细微关心照拂…… 杨柳在心里叹了口气，手上揉水油皮的动作慢了下来，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江景桐明里暗里的，竟然真的帮了自己那么多。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心里有事儿，杨柳做点心的时间拉的格外长，平常揉十次的酥皮硬是揉了将近二十次，烤出来之后，空前的“绚烂夺目”。 秋维维忍着热抢先咬了一口，结果就被爆炸一样争先恐后绽放开来的酥皮震惊的无言以对，“真是，千层酥啊！” 杨柳一怔，笑了，“那行，就叫莲蓉千层酥。” 只不过终究是有点太夸张，这种点心的重点本应该是内陷的，可现在酥皮却有点喧宾夺主了。 原本做了莲蓉酥是打算送给江景桐一些的，可没成想中间又突然闹出来这么一档子破事儿，两人就现在这不尴不尬的关系…… 杨柳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江景桐那份点心呢，结果第二天早上一开门就给唬了一跳，大清早上的，谁这么没公德心堵人家门口？ 昨晚上回家，江景桐翻来覆去的没睡着，直到快天亮了才因为实在太过疲惫，模模糊糊的合了会儿眼，终究也没能入眠，现在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 早饭也没吃的江景桐比平时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公司，而此时距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将近就是分钟，诺大的建筑里除了保安就没别人，冷清的像个冰窟。 在办公室呆坐片刻，然后鬼使神差的，江景桐就出了公司，再一抬头，就到了人家门口了。 但凡是祁凰直接管辖的地方，建筑内部都不让吸烟，而江景桐本人也没有抽烟的习惯，心情不平静的时候就喜欢双手抄兜，然后盯着一个地方硬撑，结果就把毫无准备的杨柳吓得不轻…… 江景桐一身银灰色带暗条纹的修身西装，配着淡黄色领带，沉稳中隐隐的透着骚气，玉树临风的不要不要的，随便一站都跟马上要拍海报的模特似的。 再次见面，两人都有点尴尬，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会儿，杨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下，干脆就打算视而不见。 然而她刚要锁门，胳膊就让江景桐拽住了，扭头一看，哪怕对方眼睛里全是骇人的血丝，也照样还是魅力非凡。 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都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竟然还被迷惑…… 两人保持着这个动作僵持了会儿，忽然就听江景桐来了句，“对不起。” 杨柳瞬间抬头的动作幅度之大，几乎要闪了脖子，“啊？” 江景桐确定她听见了，所以没重复第二遍，而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抚上了杨柳的侧脸，继续道：“我承认昨天我的反应有些过分，因为，我嫉妒，嫉妒可能潜在的那个无形的人。” 在亲眼看到网络报道之后，江景桐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有对杨柳马虎的怒气，有对网民轻听乱信的厌恶，不过更多的，还是他不想承认的惊慌和嫉妒。他甚至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问清楚，为什么没有早点说出口…… 假如，假如她真的已经有了男朋友呢？ 所以他决定，不再迟疑，不再犹豫！ 他的手有点凉，大约是清早在外面站太久的缘故，但偏偏又很舒服，冷热相接的瞬间，杨柳先是一个激灵，然后忍不住轻轻地，蹭了蹭。 江景桐轻轻的笑起来，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睛也微微弯起来，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闪动。 真是了不得，他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挺好看了，这会儿靠近了真心实意的一笑……杨柳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热。 她慌忙往旁边避了下……没避开，脸上那只大手就跟认准了似的，如影随形。 江景桐很高，这么近距离的站着，杨柳总有种被他笼罩的感觉，同时心底那股即慌乱又欣喜的悦动让她无措。 “呵呵。” 江景桐笑出声，拇指在她嘴唇上轻轻拂过，下一秒，竟然就附身压过来！ 等嘴唇上微凉的触感传来，杨柳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这是？ 靠的太近，不光呼吸都喷洒在脸上，甚至江景桐眨了眨眼睛，睫毛就扫过来了，微微地发痒。 亲一下似乎不太够，拉开几公分的距离之后，江景桐干脆来了第二次。 软软的，温温热热，像她这个人，很舒服。 脑袋里面嗡的一声炸开，啪啪作响，眼前似乎有烟花绽放，震得杨柳不知道是该扭头就跑，还是干脆抬手给这个登徒子一巴掌。 脸上的热度大约能煮开一锅粥，然而，她却似乎并不生气？！ “流氓”了一把的江景桐倒没有像言情剧中常见的那样：璧咚，而是微微退开些，直视还在神游天外的杨柳，像做年终报告那样认真的说道：“我回去想了一整晚，自己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如果你也对我有好感，那么我们可否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看看？” 他的声音很低沉，低沉中带着微微的沙哑，每一个字似乎都能带动胸腔的共鸣，好听点，不得了。 轰！ 烟花再一次炸裂，杨柳刚开始冷却的大脑在一次因为过热而当机。 亲，亲都亲了，现在你竟然跟我说这个？ 我…… 杨柳的一张脸终于红透了，热度一直蔓延到脖颈，最后，她略显慌张的掀开房门，把自己锁起来了。 江景桐：“……” 你这是答应啊，还是答应？ 江景桐站在原地笑了会儿，然后上前一步，抬手敲门。 第一遍没开，江先生很有耐心的敲了第二遍，甚至是第三遍，然后等门终于扯开一条缝，露出里面白里透红的美人面，“你，怎么还不走？” 江景桐不觉好笑，他微微挑眉，一脸认真地按着胃部，“昨晚没吃饭，今早也没吃，饿得胃疼。” 杨柳顿了下，小声道，“活该。” 说完，竟然又再一次关上了门！ 短短几分钟就接连吃了两次闭门羹的江景桐：“……” 又过了会儿，门内一阵悉悉索索，就见那扇门终于再一次缓缓开启，杨柳站在玄关处，一双眼睛都不大敢往这边看，“咳，反正我也要吃饭，也不差你，这一口。”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更是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然而江景桐心中却满是欢喜。 他照例说了“打扰了”才进门，规规矩矩的换了拖鞋，然后突然就长臂一伸，一把捞住了红着耳尖往厨房走的杨柳。 往她颈边蹭了蹭，江景桐解脱一样舒了口气，喃喃道，“外面真冷。” 六月的早上气温本就低，建筑内部不见阳光的地方更是阴森，他穿的不多，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了大半个钟头，手脚都有点麻木了。 火辣辣的气息直接喷洒在耳边和脖颈，杨柳嗖的就起了鸡皮疙瘩，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来。 一把迅速蹬鼻子上脸开始耍无赖的家伙推开，杨柳冲他怒目而视，刷的一指客厅的沙发，“男女授受不亲，去那边好好坐着，不许动手动脚的！” 江景桐笑出声，神情怎么看怎么愉悦。 他一边愉悦一边就开始挽袖子了，“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忙，我来帮忙。” 他一上前，杨柳就嗖嗖的退开几步，无比警惕中又带了点明显的鄙夷，“你除了摆个筷子碗的还会干点儿什么呀？” 江景桐脸上的笑容一僵，继而坚决道，“那就摆碗筷。” 拍戏回来之后，杨柳就用带的特产塞满了冰箱，浓浓的成就感简直爆棚。 鲜笋好吃，可是却不宜久放，得尽快吃。她今天早上就用鲜笋配了猪肉做馅儿，细细的调了味儿，包了好些馄饨，搁在冰箱里能当几天的早晚饭。 上好的五花猪肉割掉肉膜和筋头，纯人工斩成肉泥，春笋去皮去尾，挑最嫩的部分切成碎丁子，跟肉泥混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搅拌。说是调味，鉴于春笋和猪肉本身就已经十足鲜香，除了细盐和一点酱油之外，几乎不用再加什么，不然反而吃不出天然风味。 虽然跟饺子是近亲，但馄饨的外表倒也别具一格，看上去格外俏皮可爱。 薄如蝉翼的翅膀笔直的朝两边伸展，尖端直愣愣，颇有几分锐器，可下方的圆滚肚皮却又给它添了些憨态可掬。 江景桐就这么站在旁边，嘴角含笑的盯着看，看馄饨，也看包馄饨的人。 前几天他还有点嫉妒《竹林小舍》剧组的人呢，没成想，这么快他也就吃上了。唔，虽然不是饺子，但馄饨都有了，饺子还会远么？ 杨柳给背后的视线盯得耳根子滚烫，“别在这里碍事，等会儿煮好了我喊你进来端。” 不说倒也罢了，一说，江先生反而得寸进尺，又往前凑近了些，“平时都太忙了，好不容易没旁人，给我好好看看。” 这人还真是，不捅破的时候看着挺端得住，怎么一说开了，就开始耍赖皮？ 杨柳又羞又恼，干脆抄起菜刀，隔着老远冲他虚张声势，“出不出去？！” 江景桐嘴角一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门口，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好了，我不捣乱。” 没看出来，还挺暴力…… 杨柳还不满意，可江先生不干了，据理力争。他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一本正经的说，“瞧，这是客厅和厨房的分界线，我都在后面了。” 杨柳：“……” 自己做的东西真材实料够分量，加上杨柳本人也不是那种麻雀胃口，包的馄饨也就挺魁梧。倒是也能一口一个，不过，这嘴得张大点儿。 煮着馄饨的时候，杨柳打了一只鸡蛋，在盘子里搅匀，然后在平底锅里摊了两张薄薄的蛋饼。稍微放凉之后，她把黄灿灿的蛋饼卷了几卷，切成细长的丝。 煮好的馄饨表皮透明，隐约能看到里面深色的猪肉和掺杂其中的淡色笋丁，合着汤汁里的紫菜和最后撒上去的金色蛋丝，那叫一个漂亮。 “我来。” 等了一早上的江先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不由分说的走上前来，一手一碗端着就走。 “哎烫啊！” 杨柳还没喊出口的，他人就已经走到了客厅里，步伐稳健，速度飞快。 “不烫。”放下碗之后，江景桐伸出手去给她看，还笑，“担心我？” 杨柳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习惯性说一句啊，再说了，就算真的烫一下，也死不了人的！” 江景桐顿时就无奈了，这跟期望中的嘘寒问暖不大一样啊。 杨柳有些小得意的瞪了他一眼，从冰箱里抱出来一个棕色的磁坛子。 “什么东西，好香呀。”盖子一打开，江景桐就闻到一股非常刺激食欲的味道，忍不住问。 杨柳用赶紧的勺子挖了些出来，小心的放在红底白点的碟子里，难掩得意的说道，“春笋，前几天刚带回来的，我用香醋和辣椒、麻椒什么的腌了一晚上，应该入味了。” 白嫩嫩的笋子上挂着淡红棕色的汁液，间或有红色的辣椒分布其中，只一眼，口中的唾液就开始迅速分泌。 馄饨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鲜香，猪肉蓉的细腻和笋丁的清脆完美融合，咀嚼之后竟有种重重叠叠的复杂，再咬一口咯吱作响的酸辣笋子…… 再来一碗！ 江景桐就觉得吧，自己一贯每餐只吃八分饱的良好生活习惯，有那么点儿岌岌可危…… 刚帮着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江先生就瞧见了一旁的纸盒，“这是，莲蓉酥？” 结果杨柳一看他手里的纸盒就脱口而出，“对，啊，那不是给你的！” 等会儿她就要去参加吕莹所在杂志的专访，这是要带去现场分给工作人员的。 听了她的回答，江景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太美妙的预感，“你做了莲蓉酥，但是其实没有我的份，对不对？” 杨柳略有些惊讶加心虚，这人的脑子怎么长得？这都猜得出来？！ 江景桐真是觉得既好气又好笑，这很难猜吗？ 别看着现在的杨柳脾气似乎是比以前好了不少，甚至好多人也都她这种改变欣喜若狂，然而在江景桐看来，现在的她远比从前更倔更拗，不过相应的，也更好猜。 不喜欢谁虽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公开撕破脸，可却结结实实的落实到实际行动中；你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待你；你看我不顺，我却也不会倒贴…… 就像昨天他们两个莫名其妙的闹僵了，然后这姑娘当场就表现出了明显的疏离感，江景桐当然不敢指望她回来之后还委曲求全的给自己做点心。 别说，这种直接又幼稚的小报复，还挺可爱。 人家都亲自上门给自己道歉了，虽然也顺便蹭了顿饭，可被戳破小伎俩的杨柳还是有点臊得慌。 “咳，莲蓉还有的，再说了，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好歹粽子还能当饭呢，你一个大男人，老吃点心算什么事儿？” 说到最后，她竟也有点理直气壮了。 江景桐直接笑出声，过去二话不说搂起来，用下巴蹭蹭她的额头，“你呀你呀，那陪我过端午节好不好？” 他的肩膀很宽，胸膛很厚，杨柳整个人都被包住了，虽然有点不适应，但是，很安心。 她有点贪恋的吸了口气，然后，“不行。” 不是不好，而是干脆就不行。 江景桐盯着她的头顶看了会儿，说，“怕被人知道？” 杨柳略一犹豫，还是点点头。 “可是我不怕，”江景桐说的很平静，“以前我们都没有那个意思，自然怕被说闲话，可既然已经决定要认真交往，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见杨柳还是有点踟蹰，他难得戏谑一把，“还是说，你觉得我上不到台面，拿不出手？” 杨柳噗嗤笑出声，“当然不是。” 他怎么可能拿不出手呢？说句不夸张的话，哪怕就是现在，江景桐以个人名义向社会公开征募女朋友甚至是征婚，恐怕报名的人都会塞满整栋祁凰大楼。 江景桐很是浮夸的松了口气，笑吟吟，“那就好。” 老实讲，杨柳从没想过要主动恋爱，因为只是适应眼下全新的局面和身份，做好两份本职工作就让她焦头烂额，实在没空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这辈子，好好工作，好好做菜，努力当一个合格的演员和厨子，给那两位老人养老送终，也就罢了。 万万没想到，跑出来一个江景桐。 一开始，她确实想跟对方保持距离。这种城府深厚的人，被他卖了你还乐颠颠的数钱呢，她没那个跟人斗的本事，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可后来，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提供帮助，杨柳不是那种不知好歹不懂回报的人，也渐渐觉得，其实对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再然后，她也隐约觉得，在自己心里，江景桐跟别人似乎是不同的，甚至或许在江景桐心里，自己跟别人比起来，大约也是有几分特殊吧。 所以那天他一问，她就炸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不管男女，世间的凡夫俗子，谁不想有个能跟自己携手一生的人呢？她也不过是个大俗人罢了。 江景桐是个好男人，可是自己跟他，真的可以吗？ 来了这儿这么久，她也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男男女女，并不像以前那样爱惜名声了，或者说，在他们看来，于情爱一事上的分分合合再平常不过。今天我还喜欢你，赶明儿突然又另觅新欢，闪婚闪离，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或许自己真的已经是个过时的老古董了吧，杨柳不无自嘲的想着。 娱乐圈太乱了，比以前的戏班子还乱，更可怕的是，大家觉得这种混乱才是正常的…… 假如有一天，江景桐突然又喜欢上了别人呢？说不定媒体不仅不会替她说句公道话，反而还会觉得江总提携她这么久已经情至意尽……她有点害怕。 可放弃？ 一这么想了，杨柳就觉得难受，胸口堵得慌。 她不舍得。 怎么办呢？ 那颗心离自己这么近，近到可以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它的每一次跳动，仿佛只要轻轻伸手一抓，就能抓住幸福…… 杨柳咬咬唇，心里一横，管他的呢，大不了以后一拍两散！既来之则安之，自己也该朝周围的人学学了，不过就是失恋一次，有什么呢？就算以后不当演员了，她还有厨艺，有一把子力气，总能养活自己和一双父母的！ 杨柳也是个倔脾气粗神经，一旦下定了决心就能暂时抛开一切不想。 她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儿，然后轻轻地，拽住了江景桐的衣角，“要对外公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不确定，江景桐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的私事，跟他们无关，该怎么还怎么，什么时候被问了就大大方方承认好了。” 他这么说，杨柳反而放下心来，“好。” 第二十八章 确定关系之后，江景桐就在一天内先后几次把“童装店”事件细细的剖开了，深入浅出的给杨柳讲了个透彻。 江景桐的地位和经历决定了他的看法远比一般人来的更加透彻，讲解也更为鞭辟入里，杨柳听过之后终于头一次真正意识到：她还是把演员这个职业想的太过简单了些。 事实上，截至目前为止，她都不算完全理解“演员”这两个字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曾经作为厨子的杨柳，哪怕经历过两年后宫的勾心斗角，她确实在师父的耳提面命和无数以生命为代价的实际案例磨砺下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处世哲学，但这套哲学却并不适用于演员。 简单的概括就是：她已经从幕后被推到台前，可奉行的，却还是默默无名者才行得通的法子。 作为一名厨师，她只要老老实实做菜，本本分分做人，再学几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油滑就差不多能混的开，哪怕就是形势所迫，她也只需要挑个能为的主子站队…… 危险来了，躲；惹不起的人出现了，躲……只要忍得一时，风波总会过去，然后你就可以长出一口气，痛痛快快的做几道菜犒劳自己，或者酣畅淋漓的痛骂几句。 但是当一名演员，这样不行。 不光是演员，在这个信息流通高度发达的时代，任何一个名人的举动都被无数镁光灯追逐，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哪怕是不经意间的动作也会被记录、被流传、被扭曲，最终演变为连当事人自己都辨认不出的所谓“真相”。 甚至到最后，吃亏的并不仅仅是当事人自己。 每一位风光者的背后都隐藏着无数匿名英雄，他们辛苦劳作、默默奉献，最终协作将你推到聚光灯下，赢得万千喝彩和荣誉无数。你光芒加身，他们得不到太多实质性好处；你遭人诟病，他们的辛苦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如是。 当一名演员，尤其是好演员很不容易，你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一切，从神态到语气，从表情到言辞，哪怕有一点儿模棱两可的地方，都有可能被有心者抓住，然后恶意揣摩、刻意引导，最终演变成谁也不愿看到的局面。 普通人可以出入蓬头垢面，你不行； 普通人可以不开心了就破口大骂，你不行； 甚至就连生病了就去医院这种最起码的权利和自由，也早在你成为演员的那一刻被剥夺…… 就像这次的“童装店”事件，假如杨柳是个普通人，那么不要说进童装店了，哪怕就是光明正大的去医院堕胎也激不起半个水花；但偏偏是她，偏偏祁凰前段时间刚平息了“怀孕”谣言，此刻正是需要她谨言慎行的敏感时期，她却全然没有这份觉悟，青天白日的，就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进了婴幼儿用品专区！ 要不是江景桐为人冷静自持，要不是他对她有几分私人感情，光凭杨柳这种不管不顾的没脑子行为，封杀一年半载都没人替你叫屈！ 感慨太多，杨柳久违的失眠了。 翻来覆去却始终睡意全无的她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想了想，给江景桐发过去一条短信，“谢谢你。” 只希望，天亮之后他看到的话，能有一丝安慰吧。 没成想，短信刚发过去没多久，江景桐竟然直接打回电话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杨柳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有些惊讶，“我以为你睡了呢，那你呢，你怎么不睡？” 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清晰地展示着现在的时间：凌晨两点五十三分。 还在书房处理文件的江景桐借机站起来伸展下胳膊，又捏捏眉心，“还有一点工作，等会儿就去洗漱。”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刚才的短信，仿佛这通电话只是心有灵犀的深夜交流。 杨柳在心里简单的计算了下：江景桐对外公开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都是七点四十分准时到公司，可没人知道他晚上几点睡，甚至前一天晚上究竟睡没睡…… 在日趋激烈的娱乐圈竞争中，要支撑一家庞然大物顺利运转，他所承受的压力和工作量远不是成人能够想象得出的。 艺人可能只需要对自己和团队负责，再不济了撂挑子不干也行，可江景桐却要对祁凰旗下几百名艺人负责，连同他们的团队和幕后的无数工作人员！ 于是，杨柳默默地就对他多了几分心疼，怪不容易的…… 那次跟陈蔚然他们吃过饭之后，吕莹和杨柳就在talk上互关，平时隔三差五的也会发个短信啊打个电话什么的保持联络。前些日子杨柳在剧组包饺子的照片发布之后，吕莹就主动联系了她，说想替他们杂志社管杨柳要个专访。 明星专访本来就容易带动销量，而美食版块又是世人所一贯热衷的，杨柳同时汇聚了这两个热点，又是认识的人，要是放过她，吕莹都能把自己给殴死。 一大早秋维维就过来接人了，见面就盯着杨柳看，“呦，一晚不见，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杨柳下意识的回了嘴，“别瞎说，哪儿有什么好事儿？” “得了吧你，”秋维维冲她挤眉弄眼的，“嘴角都快飞出去了还不承认，糊弄谁呢？” 杨柳赶紧往镜子里看，里面的人果然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臭样子…… 能有什么好事儿，不过就是想开了呗。再有的话，大概就是，多了个男朋友？ 跟吕莹见了面，把她那份莲蓉酥递上去，给其他工作人员的就由秋维维分派，俩人趁着准备的空档闲聊。 “嗯，看着气色不错，就是又瘦了。” 杨柳抬手摸脸，也是满心无奈，“多多少少有点水土不服，不光我，贺导他们也都掉肉呢。” 这身体的体质本就不容易挂肉，稍有个风吹草动就蹭蹭直掉，那效果真是，估计只有吸毒人员能与之一战，胜负还得五五开…… 在熟悉的地方工作的话好歹还能时不时的开开小灶，见缝插针的补补，可《竹林小舍》就是在大西南的风景区，周围除了景区饭店简直四野无人。好不容易想着自己动手做饭大家一起改善生活，谁能想到又横生了那么多枝节？ 见她精神头不错，显然是没被前几天的“怀孕真相”给影响到，吕莹也就放心了，“也别太在意了，别人想瘦还瘦不下来呢，最近一段时间都能在市区吧？好好休息，再注意下饮食，也就好了。” 有吕莹的面子在这里，再加上杨柳最近也真是火，明星兼厨师噱头十足，最后杂志社足足给她拨了两个半的大跨页，一共五页的半幅。至于配图，包括剧照在内一共配了六张，都是以前没对外公开的旧照片，倒也不用重新拍摄。 专访进行得很顺利，收工之后一群人又一起吃了顿饭，席间杨柳频遭偷窥，正疑惑着呢，就听旁边一个数着米粒吃饭的年轻妹子羡慕惊讶又嫉妒的感慨道，“原来真不是节食啊。” 杨柳听后一阵好笑，心道我啥时候说自己节食了，就是你们自己不信呗，有什么办法？ 过了几天，杨柳又去跟周南见面之后，秋维维当头就丢过来一个好消息。 “记得前段时间你去童装店被黑的体无完肤那次吗？” 杨柳点头，那肯定得记得。 秋维维的表情十分古怪，看上去像极了忍笑，“他们家想请你做代言。” “哦，代言啊，”身上已经有将近十个代言的杨柳无所谓的点头，然后下一秒就蹦了起来，“啥，代言？！” 秋维维终于大笑出声，“嗯呐！” 杨柳努力回忆了下，很认真地问，“我记得，那是一个童装品牌？” “对。” 还对，这肯定不对啊！我都多大了啊，你竟然找我做童装代言？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崩坏？ 秋维维笑着说，“你不挺喜欢的么，我看了下，那边的报价给的也很有诚意，一签一年，机动灵活，接就接呗。” “接什么啊，”杨柳已经开始晕了，觉得这经纪人是不是给人洗脑了，“我是挺喜欢没错，可，可我也穿不上啊！” 秋维维在旁边乐不可支，一个劲儿的怂恿她接了，甭管杨柳怎么说都不听。 后者又气又笑，干脆穿戴整齐去找大老板去了。 “怀孕”风波早在闹出来的第二天就彻底压下去，祁凰内外有替杨柳抱不平的，不过更多的还是把这个归到炒作上，话里话外都在说这根本就是杨柳的团队自己制定的阴谋诡计，为的就是给他们家因为拍戏消失了几个月的艺人重新博回关注度…… 走了一路，招呼打了一路，杨柳也心不在焉了一路，径直去了江景桐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营销部的经理在，她扶着门框怔了下，又指了指门外，“要不我先回避下？” 营销经理先就笑了，“别介呀，我已经汇报完了，马上就走，您先坐。” 江景桐一脸公事公办的冲她微笑了下，开口却是，“自己拿东西喝。” 这话说的就很亲昵了，人精经理还顺道扯了个略暧昧的眼神儿，然后三言两语总结完尾巴，拿了江景桐盖章的文件就走，出门之前还特别贴心的轻手轻脚关上门。 人走了，江景桐干脆去杨柳身边坐下，“过来看我的么？” 这人真是，告白之后感觉人设都有点崩坏，张嘴闭嘴都是粉红攻击，感觉一直闷着的骚气全都出来了…… “不是！”杨柳是肯定不能被蛊惑的，半点面子不给的否认，开门见山的说正事，“就是秋姐说有个代言找我。” 话音未落，江景桐先就笑了，“童装？” “你知道啊，”杨柳看他笑就郁闷了，“她让我接呢。” “为什么不接？”见她一脸不解，江景桐抬手把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还似乎颇为眷恋的捻了几下，“那个品牌口碑不错，每年都会举行新装发布会，销量一直位居前列……” 明星接代言所要考量的无非就是这么几个方面：产品的知名度、风评口碑和发展前景，而这个品牌，各方面指标都在平均线以上。 “可它是童装啊！”我又穿不上，这怎么代言！ “代言，也不一定非要用的。”江景桐又笑了会儿，然后欠身拿了几张资料给她看，“只是建议，具体要不要接还看你个人的意愿。” 杨柳接过资料一看，顿时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 上面罗列的，赫然是国内外明星们的“前卫代言”： 某女明星代言男款机车；岛国某男明星代言女士唇膏；岛城某男明星代言……卫生棉！ 翻到后面，倒是也有两个案例是成年人代言儿童用品的，但人家那可都是为人父母的，打着自己的幌子“卖孩子”。可她呢？就连眼下这段恋情都还没曝光的，就去代言童装了？ 等她看完，江景桐又给罗列了好些数据，“最近并不是服装行业的新品上市时段，该品牌也并没推出任何促销活动和营销策略，但短短几天内，营业额直线上升……大概，”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略带戏谑的说，“大家也很好奇，能把杨小姐吸引住的服装品牌，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只要有条件，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在人群中第一个被发现，现在市场竞争那么激烈，不管商家推出怎样的营销手段都不稀奇。而在此次事件中，最具说服力的一项事实就是：杨柳并非该品牌的代言人，甚至本人也未婚未孕，周围更没有任何适龄儿童有这方面的需求！在这种三不沾的大前提下，该品牌的商品竟然还能吸引她进店“挑选”，难道还不能说明它们的独一无二和引人眼球么？ 听他分析完之后，杨柳也不禁感慨，生意人的头脑就是精啊，想问题的角度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其实她倒不是多么排斥，主要是因为这份代言跟她之前接触过的都不一样，一下子就给弄懵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倒也不失为一份好代言：品牌形象正面，口碑好，层次高端…… 而且“未婚年轻女演员”和“童装品牌”的结合太过出人意料，完全使人眼前一亮，想不让人记住都难，一旦正式开展营销，对双方的知名度和话题度的提升都是实打实的，算下来，几乎可以肯定是个双赢的局面。 另外，对方给的合同期只有一年，时间很短，就算是代言之后觉得不合适，也不必担心终生捆绑…… 这么一想，杨柳也就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反正就只是拍一段广告和宣传照，然后出席一次活动，前后用不了一个星期就能有几百万进账，不偷不抢来路正当，干嘛不要？ 杨柳跟童装品牌graybear，简称g&b正式签署代言合同的消息公开之后，真是轰动了半壁江山，各式花色议论看得人啼笑皆非。 “……我可能是还没睡醒，童装？！杨柳？！” “马丹她该不会真的有宝宝了吧？不然怎么突然就代言起童装品牌了？” “没看g&b官网公告么，他们认为杨柳的形象青春洋溢、活力四射，跟g&b一贯的经营宗旨和理念并不矛盾，而且前者不经意的举动所带来的营销效果，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哈哈，是不是变着法儿的说她童心未泯啊？我倒觉得挺好的，改天给我侄子买一套。” “这个牌子我也挺喜欢的，做工好，用料精，纯天然的，不伤皮肤也不怕过敏。” “啥童心未泯啊，我看就是变相说她没胸呗……” “哈哈哈，我觉得还挺合适，莫名萌点啊，杨柳不一直都挺古灵精怪的么，平时不就有好多人喊【植物小公举】么，得了，这下真成小公举了，哈哈哈哈！” “噗，只有我很好奇杨柳的童装广告要怎么拍吗？难道要含着奶嘴玩儿小鸭子？” “这算是成年个体单独代言童装的第一人了吧？值得庆贺，鼓掌！” “这有什么，总比某男明星代言姨妈巾好多了吧！” “……” “楼上什么意思，别以为不指名道姓的就不知道你说谁啊，有意见咱光明正大的说，背后说人算什么本事？” “说你了吗说你了吗？本来就是，男人代言卫生棉多恶心啊，还不让说了？！” “楼上的都消消火，注意下场合，咱们说小枝儿呢。” “就是就是。” “你有种再说一句？！你可以侮辱我，但绝对不能侮辱我偶像！” “卧槽画风不对啊，我是不是进错楼了？” “嘿嘿我就说了你能怎么滴？打我啊，打我啊？有本事打我啊……” “……风紧扯呼！” “……铜牌，先撤。” “……” “因部分游客言论过激，严重影响正常秩序，现做出封楼处理。” 吕莹当天就发来贺电，言语中满满的逗乐，“行啊，几天不见越发的能干了，连童装品牌也代言上了，真是笑一笑十年少，越活越年轻了！” 杨柳：“……滚粗！” 转眼到了端午，作为“民以食为天”大教条的坚定拥护者，杨柳自然会在那天大开“食”戒。 别人做东西都是讲究个意思、格调，贵精不贵多。她不一样，但凡进了厨房，一言不合就要论盆！ 亲朋好友，一个都不能漏了，所有的名字都在单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 几次三番下来，跟杨柳交情比较好的人都不自觉得养成了习惯，一到逢年过节，众人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杨柳又会给自己送什么好吃的啊…… 适应现代生活之后，杨柳也尝试着接受外来事物，具体体现到烹饪方面，就是采用的食材越发多样化。至于烹饪手法什么的，国外除了煎、烤就是水煮，实在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借鉴的. 今天包粽子，从最传统的红枣、蜜枣，到后来出现的肉粽、豆沙，再到素的蛋黄、莲蓉，荤的排骨、酱牛肉，杨柳都包了些。 最后，一大片粽子摞成小山，蔚为壮观，说是搞批发都有人信。 杨柳一个人能力有限，光是包就累的够呛，基本上都是交给阿黄他们送。 一听有吃的，阿黄头一个冲过来，“又有好吃的啦，都交给我！这都有什么馅儿的啊？” 杨柳一边麻利地装盒一边说，“总共八种馅儿，都用不同颜色的线做了标识，正红是红枣的，黑的蜜枣，白的肉粽，浅黄莲蓉，褐色排骨……” 还没说完，阿黄的口水就已经三尺长，当即腆着脸，不怕烫的剥了只排骨的，“嘶嘶，呼，真香啊，呼呼呼，呵，肥而不腻，呦，这油都流出来了，汁水真足啊！” 一扯开粽叶，里面晶莹剔透的米粒就露出来了，粽叶内侧和米脂紧紧地粘合在一起，撕扯之间无限依依，在空气中拉出长长的“丝线”，馨香扑鼻。 排骨是提前腌制过的，肥肉部分是近乎透明的白，瘦肉部分则是勾人食欲的深褐色，都已经被煮得稀烂，只要牙齿轻轻一碰，就化在了嘴里。 肉真嫩真香真多汁啊，太过充足的肉汁在煮食过程中一点点向外渗透，终于被周围的糯米全数吸收，米香肉香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同时肉也因为糯米优良的锁水性能，牢牢锁住必要的水分，而不会太过枯柴，那原本洁白的糯米也被深深地染上一层诱人的褐色…… 糯米吃多了不消化，杨柳就刻意控制了体积，每一只不过小孩儿拳头大小，阿黄直接三口两口就给吞下去了，烫的龇牙咧嘴、白眼乱翻还不忘竖大拇指。 “又没人跟你抢，”杨柳看着都替他烫的慌，“急什么呀，你们的我都提前留出来了，起泡没？” 阿黄摆摆手，眉开眼笑的龇龇牙，挽起袖子开始搬，“没事儿，对了，你都不知道，因为老替你给人送东西，我们还得了个外号呢。” “什么外号？”送东西还有外号？ “幸福的食者，哈哈！” “……噗！” 第二十九章 收到沉甸甸的粽子包裹后，杨爸爸杨妈妈都有些大喜过望，跟侍奉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捧来捧去，搁到冰箱之后怎么都觉得不放心，隔上几分钟就得有个人过去看看…… 心情稍微平静之后，杨爸爸一拍大腿，大手一挥，“不是明天请老朋友们来家里吃饭么？让阿姨煮几个，给他们见识下咱们女儿的手艺，省的日后再说我吹牛！” 在向外炫耀女儿孝顺能干这件事上，夫妻二人的意见总是空前一致，这种一致性不仅仅体现在迅速做决定，同样也表现在，反悔上。 次日。 眼瞅着再有不到一个小时，老伙计们就要到了，可夫妻两个却又犹豫起来。 “老肖，”杨爸爸倒背着手，挺严肃的看着眼前装了满满一小盆的粽子，“一人一个，你说是不是有点儿多？” 杨妈妈立刻点头，毫无时间差，“我觉得也是，粽子吧，忒垫饥，咱们准备了那么多菜呢，别到时候吃不下去。大家伙儿年纪也都大了，吃多了不消化呢。” 宝贝女儿亲手包的粽子啊，我们自己吃还嫌不够呢，怎么能随便便宜了那些老混蛋！ “我就说么！”得到支持的杨爸爸顿时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结论，“又不是饥荒年代了，稍微尝尝，有那个意思就是了，对吧？” “嗯，”杨妈妈拍了下巴掌，“要不这么着，切成两半，一人，一半？” “一半？不过这个形状不大规则啊，不好均分呢……” 稍后开席，一群在各行各业呼风唤雨的大小老板们齐聚一堂，一个两个谈笑风生。 “哎，听说老杨今儿要上一道硬菜，我可是中午没吃饭就留着肚子呢。” “哈哈哈，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是从几天前就勒紧裤腰带啦。” “都瞎说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大家正说笑呢，就见这家的阿姨特别隆重的推着一辆餐车上来，餐车上按照人数摆了两溜儿锃明瓦亮的银扣碗，周围还有鲜花点缀。 总而言之，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道被万众期待的“硬菜”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见状，杨先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朝着一众老伙计招呼，“别客气别客气，都尝尝，这可是我女儿的手艺！” 早就听说老杨家的闺女最近又热衷起了厨艺，可大家也就是听过之后打个哈哈，谁也不信。 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谁不知道谁啊？就老杨家的闺女？打小捧宝贝似的养大了，要说她突然在哪儿闯祸了、一掷千金了他们信，可做饭？瞎开什么玩笑？ 可老杨两口子说的这么笃定，一脸不怕任何检验的宁死不屈样儿，难不成，还是真的？ 在座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将信将疑的掀开了自己面前的扣碗盖子，然后…… 特么的这啥玩意儿啊？！ 粽子么？还是块大概一整个切开的三分之一！？ 老杨啊老杨，你他娘的也算是一方富豪，赚的那些钱再生十个八个孩子都花不完，大端午节的，连个囫囵粽子都不舍得给人吃？ 啧啧，别说，切得还挺匀称，那块儿里面都有馅儿！ 杨柳当然不知道自家富得流油的爸妈效仿了一把葛朗台、严监生，事实上，她忙着给人送饭。 鉴于江景桐江先生江总工作能力特别突出，生活能力尤其低下……一句话，给他了也吃不了，杨柳只好过去送饭了。 快到夏天了，最近祁凰的业务再次进入一个高峰期，江景桐带人忙的昏天黑地，也有点上火，舌头尖儿起了几处溃疡，杨柳不仅不敢给他吃辣的，甚至就连荤腥也酌情减量，一切都以清淡为主。 她自己改良的素狮子头，主料豆腐、胡萝卜、鸡蛋，加一点肉泥调味，先过油炸成金黄色，然后加高汤煮熟。炸过的豆腐皮特别劲道，有嚼劲，内里又格外软糯，不大不小的一个混着乳白色的汤汁盛在小巧的柠檬黄深口瓷碗里，浓香扑鼻，看着就有食欲。 草菇西兰花，经典中的经典，经久不衰。历久弥新，火候是关键，草菇要鲜嫩，西兰花要脆嫩可口，营养丰富又好味。 苦瓜盅，先把切段掏空的生苦瓜快速焯过去苦味，里面加香菇、胡萝卜和肉丁调味，上锅蒸熟，最后勾芡浇汁儿。就江景桐一个人吃，多了浪费，杨柳就给他找了个小碟，往里面端端正正摆了俩，争取光盘。 天气也逐渐热了，又闷，容易食欲不振。于是饭盒角落里还有个最迷你的小杯，里面放了点杨大厨自己腌制的酱瓜，脆生生酸溜溜盐津津的，特别开胃。 掐着表装好饭盒，杨柳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就往公司去了。 进门之后，不少去吃饭或者吃完饭回来的熟人还都问，“呀，这个点儿过来啊，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 “正忙啊。” “还好还好……” 鬼鬼祟祟的来到江景桐办公室门口，杨柳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推门进去。 江景桐一看她这个样子不禁失笑，“给男朋友送饭，紧张什么？” 杨柳冲他招招手，进去隔壁的小客厅摆桌子，“这不是还没公开么，我怕别人说我贿赂你。” 江景桐瞅了眼隐隐被撑变形的名牌包，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这么大包东西呢。”顿了下，又问，“你就用这个装啊？” 将近十万块钱的包，你就用来装大饭盒？ 杨柳愣了下，眨眨眼，“难道还要特意去买个新的？再说了，我要是挎个包袱来，大家都知道有鬼吧！” 原本杨柳家境就好，小姑娘从来没用过便宜货，后来进了娱乐圈，光是各方面的赞助商就给了不少，她自己也时不时的买，所以对这方面还真是不大在乎。 一句话，不差钱儿！ 不过杨柳本人倒不是有钱烧得慌，主要是现在她家里的衣帽间，里面将近三分之一的空间、整整一面墙的架子放的都是包！根本用不完，而赞助商每年还都会给几个，她妈妈也会帮忙买…… 反正也不是限量版，留着只会贬值，不用，放着过年吗？ 被女朋友送饭上门什么的，江先生表示简直开心的要飞起，食物倒在其次，关键是这份心意…… 办公室里间的客厅兼休息室，这么多年了，终于第一次充斥着食物的味道，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莹白如玉的米饭粒粒分明，袅袅热气升起的同时伴随着稻米特有的清香，江景桐嗅了嗅，有些惊讶，“你加了什么东西么？” 好像跟自己吃过的米饭都不同，分外清新的感觉。 “鼻子挺灵的嘛，”杨柳给了他一个赞赏的小眼神儿，“前些日子买的莲蓬我都存起来了，蒸米饭的时候在上面盖一个，味道特别好。” “哦，莲蓬啊，”江景桐恍然大悟，揭开袖扣，挽起袖子，笑眯眯的看过去，“虽然吃不到莲蓉，好歹我还有莲蓬的味道可以尝，似乎也不算太惨，对吧？” 杨柳：“……” 喂喂喂，你话里话外的酸气都快把人腐蚀掉啦，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儿！ 杨柳哼哼两声，“底下一层有个粽子，酱牛肉馅儿的，也有莲蓉的，可是你自己又不会煮……” 所以说，家务白痴什么的真心受限制，我就算给你准备一卡车的粽子，你会做？！连最起码的锅子都没有，怎么办，生啃吗？ 没得到安慰反而被变相嫌弃的江先生顿时一阵无语，看着眼前顾左右而言他的姑娘，真是又爱又恨。 唉，真是不够温柔，不过，自己还真就喜欢这种感觉，得了，自作自受吧，也挺乐在其中…… 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小碗米饭，差不多八九分饱的样子，江景桐又帮忙把餐具收拾好，深情款款的来了句，“辛苦你啦。” 本来么，遇到这种男方柔情似水的情况，女方一般都会含羞带怯的谦虚几句，然后两个人柔情蜜意，说几句知心话…… 然而，杨柳却头也不抬的说，“没什么，就是顺道出来溜溜食儿，再说了，反正也送不了几天。” 也就是这两天她有空才顺便过来送饭，再等几天剧组开工，谁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江景桐终于没忍住长叹一声，干脆从背后把人捞进怀里，低头在她侧脸上一下下的轻啄，“你啊，就不能给我几截台阶下？” 要换个心肺功能不强的，估计早晚有天能把自己给憋死！ 杨柳咯咯直笑，拽着他胳膊直晃，“我说的是大实话，哪儿不对了？又没别人，搞什么台阶。哎呀你还没擦嘴呢，全都是油，离我远点儿！” 江先生内心小人儿不断地仰天长啸泪流满面，别人家的浓情蜜意好场景，到了这儿，怎么就死活行不通呢？！ 在为新电影做功课的过程中，杨柳私底下也尝试着做过几次西点，感觉，非常神奇。 不同于中餐和中式糕点几乎全凭经验和手感的苛刻，西式糕点做起来更像做试验多一些，各方面的数据都标识的极其明确。 面粉几十克，黄油几十克，水和牛奶分别多少毫升，搅拌几分钟，放到多少度的烤箱中烤多长时间…… 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几乎每个步骤都详细描述到细枝末节，再配上刻度精准的专业仪器，于是杨柳没能给自己名为“成功”的小伙伴找到传闻叫“失败”的妈…… 她一次成功了。 烤好的泡芙一个个圆滚滚黄澄澄，表皮因为受热而产生的道道裂痕颜色较深，口感也较为酥脆，高低起伏的外表赋予它非同一般的魅力。 杨柳捻起一个来对着阳光打量一番，并没有再放回去，而是直接丢入嘴巴，咔嚓嚓咬碎。嗯，虽然没有馅儿，但香味浓郁，口感酥脆，倒也算是不错的一款小零食。 分别往泡芙里挤了原味奶油和巧克力酱，先拿给江景桐品尝。 江景桐还小小的意外了下，“你什么时候也做西点了？”刚说完他自己就先想起来，“对，你的新戏会涉及到西点制作。” 杨柳把给他盛了四个，满怀期待的看过去，“尝尝。” 面对如此充满迫切和恳求的水汪汪的眼睛，江景桐觉得，哪怕摆在面前的就是一盘毒蘑菇，自己也有责任有义务吞下去。 平心而论，泡芙的外壳酥脆香甜，内部细腻柔和，几近完美，然而，西式糕点对江景桐而言，还是有些太过甜腻了。尤其当一股浓稠的巧克力酱在唇齿间蔓延，疯狂的充斥于口腔的所有角落时，他竟然诡异的怀念起了曾经被自己腹诽过的苦瓜盅…… “很不错。” 江景桐给出了公正合理的评价，末了又补充了句，“我觉得已经达到作为专业商品对外出售的要求了。” 啊，奶油和巧克力什么的果然还是好甜啊，他默默的给自己泡了一个绿茶包。 杨柳知道他在公事方面绝对是会实话实说的人，见状立刻就松了口气，“太好了！” 江景桐几乎是迫切的喝了几口浓茶，嘴巴里黏腻的感觉减缓之后不易察觉的松口气，笑道，“放心了？” “嗯，”杨柳重重点头，“之前我还总是担心呢，也不敢给别人吃。” 江景桐的笑容瞬间僵化，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 不敢给别人吃，你就直接拿过来让我尝？ 由周南和杨柳主演的美食电影《大勺》举行开机前的新闻发布会，担任特邀嘉宾的西点师梁吟也应邀出席，各路媒体云集，又有各人的粉丝千里迢迢赶来为偶像造势，鲜花、气球、条幅和应援牌交相呼应，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不过凡事都不会百分百完美，在提问环节中，有家媒体的发问非常耐人寻味：“周导，这部影片汇聚男女大厨，中西搭配，又涉及到传统和现代、两代人之间的理念冲突，可谓是看点十足。那么，请问您是想要借机弘扬饮食文化呢，还是单纯的诉说情怀？” 不管是弘扬饮食文化还是单纯诉说情怀，都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目的：假如只是想要弘扬某种文化的话，毋庸置疑，还是纪录片的题材更加合适，那么周南以后想要参加文艺影片奖项的竞争就会自己打脸；要是诉说情怀，那就更没的说，因为谁都知道最近几年卖弄情怀的影片已经多到泛滥，走进电影院，十部里面能有一半以上实在挂“情怀”的羊头卖狗肉…… 这个问题其实水平不算多么高超，而且明显有点故意刁难人的意思，现场的氛围顿时就有点微妙。 杨柳特意多看了两眼发问人胸前的台标，打算回头问问江景桐，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南毕竟久经世故，相当油滑，这点儿小招数压根儿难不倒他。 耐心听完，周南脸上的笑容不改，笑呵呵的回答说，“谢谢夸奖啊，这位朋友来之前显然下了一番苦功夫，三言两语就把我们这部电影的优点和看点都给总结出来了，精辟！” 众人一阵轻笑，尴尬的空气随之松动。 那人有点愣，还想再补充什么却见周南对他压了压手，“哎我还没说完哈。电影这种东西吧，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你没办法用单一的一种因素就能概括的完整，也不可能将某一种成分从里面绝对的剥离出来，真的。为什么呢，因为电影本身就是科技进步，多元文化综合之后的结果，大家之所以喜欢电影，就是因为你能通过一种文化，同时领会多重感受……” 话说到这儿已经很明白了，周南虽然没有明确的回答，可实际上已经给出了答案：你的问题很片面啊，既然要拍电影，那肯定是既要弘扬文化，又要卖弄情怀啦…… 对这部即将开拍的电影，外界还是很期待的。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美食就是个永恒的话题和热点，更不用说导演兼男主角的周南和女主角杨柳都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前者是娱乐圈资深厨子，资格和技巧毋庸置疑；后者也是近几个月的后起之秀，其“晋升”速度之快，受关注度之高令人咋舌，虽然展现手艺的时日尚短，但风头无两，俨然已经坐稳了国内娱乐圈新生代厨神的交椅…… 至于在发布会上稍被冷落的梁吟也是大有来头，满身的荣誉勋章，堪称身经百战。 梁吟15岁就只身前往欧洲学习西点制作，拥有法国蓝带勋章等一系列含金量巨高的西点界荣誉认证，年仅31岁的他至今已经有十多年的糕点制作经验，在欧洲拥有四家连锁烘焙坊，簇拥者无数，前年刚回国开了第五家，是近几年国内当之无愧的西点第一人。 一般情况下，一个年纪轻轻就名誉满身、坐拥身家无数的人，哪怕他长相丑陋也会有大把人追捧，但更令人百感交集的是，梁吟的长相非但不丑，反而颇为俊秀，这就很要命了。 要知道在当今社会，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本就稀罕，可他竟然还能流利的说几种外语，做得一手好甜点…… 发布会结束后，周南请大家一起聚餐，在饭桌上，梁吟主动跟杨柳搭话。 “杨小姐，也许我提这样的要求有些冒昧，”他笑着说，“可以跟我合影吗？” 两人在发布会之前匆匆见过一面，因为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是在周南的介绍下飞快的打了个招呼，算起来现在才是正式认识。 跟人合影这样的工作杨柳已经驾轻就熟，而且对方还是日后影片拍摄过程中会频繁接触的人，她自然不会拒绝。 照完了合影，梁吟问她，“杨小姐对西点有什么看法么？” 除了客串，梁吟还要担任杨柳的西点指导，有此一问并不意外。 杨柳想了下，说，“其实最近几天我也有练习，也侥幸成功，感觉，倒是很新奇。” “新奇？”梁吟笑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显示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这个说法倒是很新奇，介意详细说说么？” 不知是不是职业和经历的关系，梁吟的言行举止很容易给人一种温柔甜蜜的感觉，难怪他的粉丝和老客户中女士占了九成以上。 杨柳整理了下思路，半真半假的斟酌着说，“其实我接触烹饪的时间不长，做的也都是中餐和中式点心，在西式糕点的制作方面，实在没什么发言权，甚至四天之前我才第一次真正尝试……”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下，然后等待梁吟的反应。后者微微笑了下，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中式糕点的制作几乎全程离不开手工，各种配料的分量没有特别明确的规定，制作者完全可以根据个人喜好酌量添减，工序也相对繁琐，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人，失败率较高，甚至无从下手。但西式糕点对各方面的指标要求的更加严格一点？而且各步骤基本都离不开工具，感觉比起中式糕点，似乎更少了点人气，多了些匠气……如果我说错了的话很抱歉，希望您不要介意，因为在这方面我实在是个外行人。” “不不，”梁吟听后竟然显得很开心，“你能这么说，就证明你已经不是个外行人，而是对西点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并且真正自己思考过的。” 他并没有针对杨柳的话做点评，而是讲道，“其实我对中式点心也很喜爱，不过因为忙于生计，很少有时间坐下来专心研究。我这次之所以答应客串，不仅仅是对杨小姐和周导演两位慕名而来，更多的还是希望能进一步推动糕点行业的普及和发展，加深人们对饮食文化的思考和认识。” “不管是中式还是西式，它们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所追求的也是一样的。我喜欢看到人们吃东西后幸福的样子，更乐意他们能把这些真正当成一门学问，一种文化，而非仅仅是在生活之余可有可无的东西。” 梁吟一番话说的心平气和，但同一张桌子的其他人却也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安静下来，久久不再出声。 杨柳更是心潮澎湃，觉得这人虽然有点儿“崇洋媚外”的嫌疑，但大观念还是很正的，值得一交！ 第三十章 正式开拍当日，梁吟早早的开着他那辆黑色奔驰小跑过来了，下车之后一手一个蛋糕盒子。 正跟工作人员做开机前的最后确认的周南一抬头看见他，“呦，你怎么过来了？” 作为客串的特邀嘉宾，梁吟的戏份实在少得很，满打满算三两天就能拍完，平时根本不用出现。 梁吟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盒子，“我的店就在两条街开外，平时有其他人盯着，也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顿了下，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只是对拍戏有点好奇，贸然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工作了？” 梁吟是专业糕点师，平时虽然经常接受采访、专访什么的，但拍戏，确实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好奇也是在所难免。 周南笑道，“没事儿，多得是群众围观，打扰什么？再说了，你还拿着慰问品，我真要赶你走的话，后面那些小姑娘还不把我生吃了！” 因为《大勺》是彻头彻尾的都市戏，中间好多场根本就是在街头巷尾露天拍摄，自然少不了人围观，多梁吟一个也觉不出什么来。 周南的话音刚落，旁边跟他很熟的几个化妆造型小姑娘就嚷嚷起来，“周导真是太坏了，搞得好像我们多凶似的！” 周南为人和气，言语幽默，圈内外关系好到爆，工作之余大家也都不怕他。 “不凶不凶，一点儿不凶，你们都可柔情似水了，口误，口误啊。”周南对待这些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就跟看闺女似的，除非碰上原则性错误，一般都没什么脾气。 梁吟冲她们笑笑，然后就见几个姑娘纷纷红了脸。 年轻有为的帅哥、豪车、甜点，搭配起来简直就要天下无敌、攻无不克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的店就在附近，什么时候过去的话给大家打折哦，”梁吟把两个蛋糕盒子放在一张搁置杂物的桌子上，“拿了点糕点过来，方便的话大家尝一下，也顺便给我提一提意见和建议。” 盒子拿开，露出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一个层层叠叠、美轮美奂的玫瑰蛋糕，看去如烟如雾，说是蛋糕，倒更像艺术品多一点；一大盒子粉嫩可爱小巧玲珑的马卡龙，色彩缤纷造型讨喜，跟年轻姑娘们绝配。 围观人群齐齐发出一声赞叹，几个姑娘直接捧着脸喃喃出声，“这也太漂亮啦，让我们怎么下的去口？” “你们比它可漂亮多啦，”常年生活在浪漫之都的梁吟甜话技能满格，各种让女孩子脸红心跳的溢美之词简直信手拈来，“人比花娇，再盯着蛋糕看一会儿，上面的花儿都要闭起来啦。” “啊啊啊~！” “梁哥你好讨厌哦，坏死了！” 一众女孩子又笑又闹，围着梁吟跟众星捧月似的，瞬间化身迷妹。 周南看的直摇头，开玩笑道，“我收回前面的话啊，你太受欢迎了，得亏着剧组里女性不多，不然你一来，我就得停工了。” 梁吟向他致歉，又朝四周看了几遍，问，“怎么没见杨小姐？” “啊，”周南一边指挥一边答道，“今天上午没她的戏，要下午才过来。” 梁吟点点头，“哦。” 剧中周南饰演一位继承了老店的厨子，剧组的主要拍摄场地也就是在这家店里。 当初为了找到一家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铺面，周南真是给累的够呛，不仅是地理位置不合心意，更麻烦的是“老店”也就只需要存在三两个月，他看中的几处地段儿人家都不做短期出租…… 最最关键的还有，《大勺》是不折不扣的小成本电影，哪怕就是真能强租下来店面，加上后期装修和设备配置，成本太高，划不来。 好在周南人脉广阔，他的一个朋友听说之后，辗转帮忙联系了一个正准备装修开餐馆的伙计，讲明白前因后果之后，人家二话没说，干脆就把店铺白给他们用了！ 周南乐得几天没睡好，现成的餐厅，桌椅板凳甚至后厨的锅碗瓢盆和灶台都是齐备的，他需要做的就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加修饰，所耗有限，成本一下子就降下来。 后来商量租金的时候，店老板也实在，“峰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您是全国有名的大导演，文化人，您用我的店那是看得起我，谈什么钱不钱的。” 实在人干实在事儿，虽然因为拍戏的关系，餐馆的开业时间被迫向后延迟将近两个月，但光是“《大勺》取景地”这层噱头就了不得，拍摄期间也肯定会有无数人慕名前来围观，花多少钱的广告费都换不来的好结果，值了！ 而且店老板这么做了，周南肯定记在心里，哪怕到时候他跟杨柳随口提几句呢，也比普通人绞尽脑汁的宣传都强。再往深里说，保不齐几个人就能借此机会成了朋友呢。 88 周南的实际年龄比杨柳大了将近二十岁，这要搁在以前的旧社会，没的说，父女辈分妥妥儿的，可放到现在就有点艰难了。 不过这完全难不倒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化妆师们，杨柳就看着周南往隔壁的化妆台一坐，几个小时过后，他就凭空老了七八岁的样子。人还是这个人，乍一看也不是特别夸张的那种，可就是沧桑了，他再稍微调动下眼神儿，嗨，绝了！ 不光把周南往年纪大里捯饬，杨柳也被换了个发型，化妆师还给她画了个特别显嫩的少女装，弄完了之后往镜子里一瞅，活脱脱一个没出校门的学生！ 她自己就先乐了，觉得还挺有意思，当即用手机拍了几张自拍发到talk上，然后瞬间引爆网络。 “老天爷，我看到了神马，时光倒流！” “啊啊啊好清纯啊，小妹妹你几年级啊？” “天啦撸，我快要控制不住我基己……” “双手高举以示清白，不过，屏幕有点脏……” “跟小枝儿同岁，然而我觉得自己再放任自流一下的话可以当她妈！嘤嘤，求有效保养品~！” “硬了……” “美翻了，小枝儿美得真的不要不要的！” “这是定妆照吗？就冲这个颜值，电影票我买定了！” “话说周南不是演小枝儿她爹么？两个人的年龄差距不大够啊，不知道现在老周被整成啥样儿了。” 杨柳自己看的咯咯直乐，没多会儿就收到了江景桐的短信，打开一看，“你这样我莫名有种负罪感。” “为什么？” 那头工作之余抽空偷懒的江景桐一挑眉，十指翻飞，“觉得自己像个诱拐未成年人的怪蜀黍……” 他跟杨柳本就差了七岁，对恋人而言，年龄差着实不算小的，这会儿对方竟然还又减龄了一把，江先生顿时就感受到了来自良心的谴责，哪怕事实并非如此。 周南的设想是，用一整套的做菜场面展开影片，包括食材的清洗、处理和下锅，然后镜头一拉，显出来男主角。 特写几分钟之后，周南对外喊一声，“好了吗？” 画面给几秒钟的沉默，作为背景音的街道喧哗增大，稍后，一道少女嗓音渐近，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满是四溢的不耐烦和不情愿，“喊什么呀，人家看书呢。” 镜头特写，露出来清清淡淡的一张脸，扎着马尾的杨柳噘着嘴踏进门来，磨磨蹭蹭的挽袖子，又熟门熟路的从架子上拿了刀。 周南看着她，无声叹了口气，复又低下头去处理食材。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小姑娘忠实的践行了一句话：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巨大沉重的菜刀跟洁白纤细的手腕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特写镜头的不断放大中，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奇特的美感，让人禁不住心跳加速。 她从盆里捞了只刮掉皮的土豆，先对半切，然后手起刀落，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土豆切成薄片，厚薄均匀。薄片推倒切丝，嚓嚓嚓，嚓嚓嚓，富有节奏的响动轻巧灵动，简直不像是那把笨重的菜刀能够发出的。 切好的土豆丝放到盛着清水的盆子里，微微一搅动，细丝翻飞，在水中不住的游动，根根分明，每一根都是同样的粗细…… 细微之处最见功夫，要不是功力深厚的厨子，绝对不敢让镜头来这样的大特写。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明亮的光线，这样无死角的拍摄，一旦有什么纰漏，都会被无限放大。 而周南和杨柳都是亲身上阵，压根儿就不是外界某些心里黑暗的人猜测的那样用替身！ 拍摄告一段落之后，周围的工作人员立刻一拥而上，围着周南切的蓑衣黄瓜和杨柳处理的那盆土豆丝膜拜，神情各种肃穆，几近瞻仰。 烟熏火燎的，周南的老年妆就有点花，化妆师抓紧时间过来给他补妆，旁边道具组的伸着脖子问，“周导，这些道具怎么办？” “嗯？”周南斜眼一看，见他说的是处理完的食材，“什么怎么办，留着啊，不能浪费，等会儿收工我就炒了，中午就吃这个，不用定我的盒饭了啊。” 因为拍摄进度的关系，剧组不可能真等着菜做熟，所以基本上都是拍了周南和杨柳处理食材的过程，再挑几个视觉效果比较好的拍到下锅，然后就停，道具组上来，重新布置场景，换上提前从外面买来的成品。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现场好多食材还是下锅前的状态，根本没做。厨师都珍惜食材，又是鱼又是肉，周南自然不可能让人丢了。 于是几个小时之后，网上就又冒出来一个热帖： 《感人肺腑，演员自己做饭解决伙食》…… 配图就是中午收工的周南和杨柳就在片场开火，两人各自占据一个灶台，对着上午拍戏时候的道具又炒又爆，没一会儿一张桌子就给摆满了。 清蒸鱼、油焖大虾、红烧鸡翅、香菇菜心、酸辣土豆丝，还有一大盆金针菇鸡丝汤。 拍照的压根儿就是剧组里的专业摄影师，每张照片的光线、摆盘和位置都无可挑剔，不要说闻味儿了，光看照片就引得人垂涎三尺。 一开始吧，被这个标题吸引进来的网民基本上都抱着这么个想法：我就看看，看哪个剧组这么寒碜、这么艰苦朴素…… 结果打开一看，好么，特么的玩儿我呢是吧？ 一个剧组，俩厨子！还有一个随时随地狂刷存在感的后备军西点师！ 你们这会儿自己吃饱了饭，等会儿是不是又要发一个《感人肺腑，演员自己解决餐后甜点》的帖子，然后派那个西点师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摆出一大桌子蛋糕？！ 众网民登时就激动了： “我去周南小枝儿你们是要玩儿真的啊，不是说拍戏么，怎么一言不合就开伙了呢？” “差不多得了啊，拍戏就够累的了，能歇歇就歇歇吧，尤其周大爷，你一个人又是导演又是编剧又是制片的，这会儿还兼职厨子？！” “……好吧，我必须得承认，演员在拍戏之余还自己做饭什么的，确实挺不容易的，然而为什么我感到了淡淡的嫉妒？” “啊啊啊，羡慕嫉妒恨，看上去就好好吃！” “嘤嘤，你们剧组还收人吗？上过大学懂外语会拎包的那种……” “好好吃啊，别问我为什么没吃就知道，因为我就是知道！” 就为这事儿，大晚上的林梓淮还偷偷打电话过来，问的特别含蓄，“你们剧组还缺打酱油的么？” 梁吟的戏份不多且分散，紧吧起来三两天就能完成的活儿，愣是拖了将近十天，中间跟剧组的人也就渐渐熟了。 他的店铺离得近，每次都是直接从那边过来，没有一回空手的。 蛋糕、面包、饼干，还有一些他自己开发的新产品，哄得剧组里一群小姑娘眉开眼笑，偶尔时间长了不见他还会主动问。 至于部分对甜食不太感兴趣的男性工作人员，梁吟也没无视他们，隔三差五的就会拿些方便携带的小包装点心，带回去给家里人或是女朋友都不错。 次数一多，秋维维就偷偷的敲打杨柳，“瞧瞧人家，这才是真会为人处世，你还差得远呢。” 关于这一点，杨柳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服气。 相处的时间稍微久一点，她对梁吟这个人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有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敬佩。 怎么说呢，不同于传统意义上那种一门心思钻研技术的老实巴交的厨子，梁吟很有商业头脑，很善于抓住并开发新的商机。他甚至早在数年前就组建了自己的专业团队，每个季度都会出台完整的营销策略，从最基础的糕点经营到新形势下的媒体推广，无一遗漏。 从在国外开始，梁吟就积极参与杂志、网络等各种媒体模式的采访和其他方面的接触，他一手创建了自己的个人网站和店铺品牌的官方网站，同时还运转着双方的talk，几种网络交流渠道每天都有相当惊人的访问和点击量，行业热度和曝光率丝毫不亚于潮流明星。 梁吟还率先开创了国内“饮食模特”概念，每当有新品上市，他都会不惜重金请来专业的摄影团队，为那几块小小的点心拍摄一整个系列的写真和视频…… 甚至就在两个月前，他策划并发起了“明日大师”的西点大赛，由他自己担任主裁判，听说报名人数远超预估，已经破了历年来跟饮食有关的竞赛纪录。 总而言之，梁吟是天才糕点师，同时也是一位相当精明的商人。 有时候杨柳也会跟江景桐说起他，后者听了一次就表示，这人是个奇才，而且，野心不小。 “如果可能的话，”江景桐笑笑，“我还挺想签下他。” 不过也仅仅是想而已，就算自己想，梁吟也未必同意，那种人注定了不会甘心靠着别人过活。 杨柳有些惊讶，“祁凰旗下不都是艺人么，还能签糕点师？” 江景桐反问她，“你觉得他做的这些，跟艺人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么？” 杨柳沉默。 同样的谋求曝光率，同样的热衷于追逐关注，通过各种手段在社会上掀起热议…… 确实，跟绞尽脑汁试图让大家记住自己的艺人也没什么分别。 对梁吟，杨柳还是相当敬佩的，毕竟一个人尚未成年就漂洋过海，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十几年下来从一无所有创出今天的身价，中间到底遭遇过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 在闲谈中，杨柳曾经问过他，“你现在这么多生意，又要参加各种商业活动，还有时间做糕点吗？” 梁吟的回答很干脆，也很直白，“老实讲，几乎没有，我现在连最起码的休息时间都无法保证，往往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挤出时间来进烘焙间。” 名目繁多的商业活动和幕后运作占据了大量的时间，不要说亲手做糕点，就是名下五家店铺的管理，梁吟也早就单独聘请了专业经济师负责打理，而他要做的也只是每个季度的审核。 甚至就算梁吟安静坐着不动的时候，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休息，他的大脑没有一刻不在高速运转，思考如何将他的糕点生意进一步推广，让更多的人知道…… 杨柳赞赏并且敬佩他为了梦想孤身求学的举动，哪怕对西式糕点并不能全盘接受，她也觉得对方很了不起，但对梁吟现在的举动，杨柳总觉得他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诚然，她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之所以选择继续演员这份职业，不也是因为相对轻松又赚得多么？ 梁吟也曾在某次接受采访的时候云淡风轻的说过，“人在长大之后，总会认识到社会的残酷，然后亲手将自己曾经的幻想一一敲碎。梦想固然可贵，但仅仅是爱好，不足以支撑你在这个世界立足。” 杨柳不是那种不知世事艰辛的天真孩子，认为只要有梦想就可以拯救世界什么的，但对他这种近乎疯狂的举动，总觉得有那么点儿别扭。 对此，江景桐一针见血的指出，“不要跟他比，你跟他是不同的。”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同道中人”，本想着做朋友的，可谁知越了解反而距离越远，杨柳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是啊，我可没有他那份头脑和精明。”杨柳有些气闷的晃着手里的茶杯，看着里面淡绿色的液体出神。 “傻姑娘，”江景桐哭笑不得的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晃几下，然后把人搂进怀里亲亲发心，“你可比他好多啦。” “快别安慰我了，”杨柳扭了几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我也就是会在私底下做做菜啦，想开个餐馆还怕玩儿不转呢。” “你当然比他好，”江景桐坚持道，“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做菜，就凭这一点，你就已经赢了。” 其实他对什么梁吟梁唱梁吆喝的都不感兴趣，不过既然小女朋友不开心了，他当然有责任有义务负责开导。 就目前他听到的看到的，外加从网上搜罗到的资料显示，或许那个梁吟以前也是真的喜欢糕点制作，但现在的他，早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江景桐并不排斥用爱好赚钱谋生，毕竟人还是需要现实一点，单纯的爱好和梦想当不了饭吃。可当你赚钱的欲望超过爱好本身，或者干脆将爱好作为纯粹的谋利手段，而不再在乎做这件事情时给你带来的精神上的愉悦和享受，从那一刻起，你也就不再真正的喜爱它…… 杨柳喜欢做菜，这点毋庸置疑，因为每当一踏进厨房，她的眼睛就会发亮，开心的快要飞起来；看见别人吃东西，她脸上就会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哪怕自己不吃也心满意足……这一点，做不了假。 但梁吟完全不是这样，就像他自己私底下吐露的那样，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自本心的安安静静的做糕点了。不图盈利、不为推广、不因外力，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自己想，所以摒弃一切干扰做点心，这种情况已经好久都没出现过了。 他固然有数家烘焙坊，里面出产的每一块蛋糕每一只面包都烙下了属于“梁吟”的印记，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批量生产出来的东西，真的是他曾经所坚持的“能为人们带去快乐”的糕点吗…… 再次重申，江景桐并不排斥人类使用任何合理合法的方式谋利赚钱，可既然你的初衷已然变质，再继续打着“热爱”的幌子招摇撞骗，向世人卖弄早已经化为乌有的情怀，难道不觉得惭愧么？ 第三十一章 最近，秋维维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家艺人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的样子。 在公民隐私权得到极大保障的今天，她当然不是要求杨柳跟自己无话不谈，透明的跟张白纸似的，可根据多年的从业经验判断，她觉得对方瞒着自己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这就很尴尬了，作为曾经同吃同住同进退的知心大姐姐，秋维维不止一次的纠结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惊天大秘密，能让小枝儿对自己决口不谈？ 我是你姐啊，你还记得曾经无数次亲亲热热的抱着我喊姐，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会跟我讲的时候吗？ 好吧，姑娘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事也在所难免……可是，嘤嘤，她还是好想知道啊！ 小孩儿长大了，遇见事情能自己解决，不再需要麻烦别人了什么的，应该是件好事……可，可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失去成就感啊！ 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欣慰和“啊自己的存在价值正在减弱”的失落相互交织，让秋维维几乎怀疑自己提前进入了更年期，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伴，秋维维一连几天没精打采怅然若失，杨柳就是个痴呆都该发觉了。 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杨柳怕贸然发问反而弄巧成拙，就在私底下找阿黄和彭玲玲他们询问，结果一个两个都摇头。 作为团队中唯一的同性，彭玲玲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出什么来，“我也觉出来了，这几天秋姐经常莫名其妙的就叹气，特忧愁的样儿，问她也不说，该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吧？” 秋维维个性要强，从不肯轻易示弱，就算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估计问是问不出来的。 杨柳跟她就秋维维最近的反常举动梳理了几天，还是没什么线索，思来想去，还是直接来吧！ 这天拍完戏回来，她在车上就试探着问，“姐，你也好久没休假了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还有阿黄他们撑着，要不你就休息几天？回家看看也行，或者干脆出国玩一圈！” 想也是，秋维维平时太忙了，工作压力又大，一年到头也就是春节那两天能歇歇，平时就算杨柳撂挑子不干休假去了，她还得处理各方面的工作安排，一点儿都闲不住。 本以为秋维维会虚与委蛇，谁知她一下子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警惕起来，“干嘛？哪有演员还在工作，经纪人就跑出去浪的道理！” 说完，她又目光严厉的扫向后座的阿黄他们，眼睛里仿佛有锋利的钉子嗖嗖嗖向外发射，戳到谁谁就是个死，“是不是你们挑唆的？老实交代，把我支开之后想干嘛？！” 彭玲玲几个简直要冤死了，当即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姐啊你真是姐，我们发誓，真没什么歪念头。” 秋维维不信，“少来啊，别以为能这么糊弄过去，说不说？不说扣你们奖金啊！” 车厢内顿时哀鸿遍野，彭玲玲瞟了杨柳一眼，果断屈服在金钱的压力下。 她哼哼唧唧的说，“真是秋姐你误会了，是小枝儿觉得你最近状态不对，担心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可是又不好直说，只好……” 她还没说完的，杨柳就已经点头如啄米的力证自己清白。 反正已经说破了，索性开门见山的讲，“真的秋姐，我们都觉得你最近好像有心事，挺担心你的，可是直接问你需不需要帮助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尴尬。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思来想去的，还是先给你放个假，这么一来你时间宽裕了，就算真有什么事想来也能专心解决……” 秋维维先是一愣，然后转了一圈儿求辨真伪，甚至连司机都不放过，这才放下心来。 车内一时无话，杨柳跟彭玲玲他们眼神交流了下，干脆趁热打铁，“姐，你看我最近真没什么事儿要处理的，反正就在望燕台拍摄，家门口呢，要不你” 话音未落，秋维维就直接打断她，“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脑子里见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爸妈都退休了安享晚年呢，能有什么事儿啊！” 见她的表情不似作伪，杨柳稍稍安心，刚又要说话，却见对方冲自己道，“说到这儿，我倒想起件事儿来，小枝儿，等会儿咱们两个单独聊聊。” “啊？！” 杨柳傻眼了，怎么闹着闹着又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我最近可挺老实的呢。 秋维维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阿黄他们也不再多言，把杨柳送下，又帮忙安置好随身物品就麻溜儿的告辞。 门一关，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看着对面直勾勾盯过来的经纪人，杨柳本能的挪了挪屁股，她怎么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你关心我，我很感动，”简单的做了开场白之后，秋维维把外套一脱，二郎腿一翘，一个人愣是打出了三堂会审的气势，“不过该谈的还得谈。” 杨柳一怔，“谈什么？” 秋维维双手十指交叉，重心前移，“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瞒着我？” 她知道了！？ 杨柳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闪出来这个念头，不过马上又给她自己否定了。 应该不能，照秋维维一贯的作风，要是知道的话估计早就藏不住了，还用得着问自己？ 可秋维维什么人呐，察言观色的水平十级，再加上杨柳私底下一旦放松警惕，表情管理根本就是惨不忍睹，一瞬间就抓住了蛛丝马迹。 这一刻，秋大姐一颗心可真是拔凉拔凉的，还真让自己猜着了，小丫头真心有事儿瞒着自己！ 曾几何时，那个骄骄纵纵的小姑娘初入娱乐圈不适应，冒冒失失的，三天两头大小麻烦不断，可偏偏又潜力无限，还会撒娇招人疼，几乎每天晚上都拉着自己说悄悄话、诉委屈，秋维维就跟受虐狂附身似的任劳任怨，天天跟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秋维维亲眼看着这个姑娘从一开始的肆无忌惮到后来的有所收敛，再到现在的说话留三分、小心翼翼。 老实讲，看着杨柳眼睛里原本的天真一点点消失磨灭，她有点心疼，可没办法，娱乐圈就是这样的地方，你想要保持天真，那就得随时做好歇菜的准备。不想死，就要把自己原本稚嫩的一身血肉磨烂捣碎，然后淬炼成一身铠甲，刀枪不入。 什么时候你的一颗心都跟着变得沧桑了，你这个人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然后也不知从哪天起，秋维维突然就发现，杨柳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找自己谈心了！ 其实这种变化早就开始了，只不过一直都是循序渐进，可唯独这几天，回过神来的秋维维惊讶的意识到，自己竟然有好多天没听见杨柳跟自己说工作以外的话了！ 是她已经彻底成熟了么？ 不不不，哪怕一个人再成熟，偶尔还是会有需要找人诉说、找人商议的情况，更何况目前还是个未完成品的杨柳！ 综合考虑之后，秋维维对这种情况只给出一个解释： 她家的小丫头找着另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了！ 杨柳现在很方啊，她和江景桐都知道交往的事儿肯定瞒不过秋维维，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连半个月都没撑过！ 虽然这事儿确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江景桐在一开始就说了，他就是冲着结婚去的，认认真真恋爱，不管外界什么反应他都不在乎…… 可杨柳有点儿心虚，因为她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告诉秋维维！ 哪怕就是再过几天，她自己坦白了呢，也比像现在这样被人现场抓包的强呀。 假如江景桐知道了这件事，甚至他在场的话，杨柳简直能想象的出来他会怎么说：“我早就说公开了吧？” 都被问到这份儿上了，杨柳犹豫了几秒钟，蚊子哼哼似的说道，“我谈恋爱了。” 秋维维一脸“我早猜到了”的表情，“跟谁？” 杨柳深吸一口气，左看看右看看，看天看地看厨房，就是不看秋维维，“江景桐。” “……谁？！” 再三确定杨柳口中那个江景桐就是隔壁大楼里掌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大老板之后，秋维维直接就在原地卡带了。 杨柳预感马上就会有一场暴风雨降临，不由得有些战战兢兢，“那什么，姐，他说要公开来着，我，我就是想再等等……” “等什么呀还等！”秋维维嗖的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两只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微张，脸也微微涨红，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因为有太多话想说反而没法开口。 杨柳本能的往沙发里缩了缩，“姐，你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秋维维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语速飞快，“你说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瞒得住？什么时候定性这么好了，竟然不告诉我！” 杨柳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又被她爆豆子似的打断，“怎么能不跟我讲呢，你早说啊，早说我特么的还着什么急上什么火，早滚回老家休长假，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姐你别，哎不对等会儿，”杨柳突然就反应过来究竟哪儿不对了，“姐你啥意思，你不生气不反对啊？” 这种反应，不大对啊！ “生气，怎么不生气，”秋维维冲她怒目而视，“就这事儿你瞒我好干嘛？我为什么要反对？” 她咕嘟嘟的给自己灌了一杯水，然后深吸一口气，机关枪似的突突道，“我脑子有病啊我反对，江景桐那谁啊，大魔王啊，多少人哭爹喊娘的想攀关系都不得其法啊，你这死丫头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闷声不响的就直接把人给拿下了，哈哈哈。这下好了，多粗的一根金大腿，你要还当我是你姐就听我说，记住了，死死抱住别松手，哪怕以后他移情别恋你们分手了呢，只要别彻底撕破脸，按照江景桐一贯的作风推测，他肯定也会给你弄个好结果……” 说完之后，秋维维两手按在已经开始双眼冒蚊香圈的杨柳肩头，语重心长，“真的，姐不会害你，你就看吧，只要你们俩一天不分手，祁凰就是你的天下。但凡你稍微争点气，半个娱乐圈都能给你横着走，什么何青什么杜佳琳啊，都特么的滚边儿去吧！” 稀里哗啦说了一通之后，秋维维仿佛卸下了长期以来的重担，冷眼看着整个人都拔高了，转身离去的时候脚底打飘儿，背影都在无声诉说什么叫做兴高采烈…… 杨柳一个人呆在原地傻了半天，从行李堆儿里刨出来手机给江景桐打电话，结果连打三遍都提示关机。 她看了看时间，估摸着江景桐不是在找人谈话就是在开会。 果不其然，大约四十分钟之后，江景桐的电话就打回来，开口就是道歉，“抱歉，刚才在开会，着急了吧？” “不着急。”杨柳还是一贯的开口杀，简直不用想都知道江景桐现在是个什么表情，“秋姐知道咱俩谈恋爱的事儿了。” “哦，”江景桐倒是不意外，“我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 再晚的话，他都要怀疑秋维维作为专业经纪人的能力了，连艺人谈恋爱这么大的事情都察觉不出来，干脆也别留这儿吃干饭了。当初也是存着些考验秋维维的心，江景桐才顺水推舟的答应隐瞒恋情…… 被问及对方反应如何，杨柳沉默片刻，回答的比较纠结，“她看起来比我还开心。” “那是应该的，”江先生表示自己从来就是个超级自信的人，“因为我是个好男人。” 以后还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咳咳…… 杨柳对他这种没羞没臊的自夸模式报之以白眼，然后有点自暴自弃的说，“大约几点下班呀，干脆过来吃晚饭得了。” 既然身边的两大腹黑都认为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那她一个人还玩儿的什么潜伏？ “抱歉，”江景桐倒是想啊，可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今晚有应酬。” 不仅今晚，明晚，后晚……他都有该死的应酬！ 进入社会这么久了，江景桐突然就对这些没完没了的应酬产生了厌烦，他也瞬间明白了很久以前一位大前辈拍着他的肩膀说过的话，“年轻人有冲劲很好，哈哈，不过等你差不多到了我这个年龄，就能明白啦，事业和金钱，或许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位前辈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多岁，算是男人的事业上升期，可不管他身边的人对灯红酒绿的场所多么流连忘返，他每天总是固定在晚上十点之前回家。 不是没人问过，也不是没有过诱惑和苦苦挽留，可他的回答却总是一如既往的短暂且坚定。 “不行，家里有人等我，太晚了她担心。” 以前江景桐不懂，甚至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大男人的，竟然为了什么莫须有的门禁推掉跟商业伙伴的应酬，是不是有点儿没出息？难道他不知道，这种做法很可能会错失很多大好的合作机会么？ 现在，江景桐隐约懂了。 那人怎么会不明白呢，甚至就是因为他太明白了，所以才会在面临取舍的时候做出从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毕竟，钱是赚不完的，而你跟爱人相处的时间，却在你还犹豫的时候飞速减少…… “我不能去吃晚饭，”江景桐轻声问道，“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多做一份早饭？” 杨柳答应下来，“好，那我等你。” 常年应酬的人一般肠胃都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去酒店那就不是为了正经吃饭的，大鱼大肉，什么贵什么显范儿摆什么，上了菜也不趁热吃，先相互敬酒，然后彼此扯皮、吹牛拉关系。等酒过三巡，菜都凉透了，这才胡乱往肚子里填上点儿。就这么个弄法，天长日久的，铁打的胃都能给折腾出几个窟窿来。 现在还不到七点，杨柳想了下，给之前订年货的那家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送一只山鸡过来。 冰箱里还有一小捆挺新鲜的铁棍山药，刚好做山药鸡汤。 把鸡收拾好了，内脏掏出来，该扔的扔了，鸡肝鸡胗等留下，大肉切块，铁棍山药收拾好了切滚刀块。 热油烧锅，放姜片爆香，加鸡块炒到鸡皮收紧微黄后移到沙煲，放入党参，加开水小火慢炖，再加铁棍山药继续炖。如果晚上不吃的话可以在这儿停火，让沙煲远离火源，利用余温继续入味，逐渐降温的过程也是鸡肉和山药自己吸汁入味的过程。 中间千万不要提前开盖，次日一早加入鸡杂，重新盖盖再次慢炖，最后再加食盐等调味，根据需要撒一点枸杞子。 党参、山药和枸杞子都能够补脾养胃、益气活血，男女老少都可以吃一点。不过现在毕竟还是夏天，估计正值壮年的江景桐还不至于气血两虚，稍微意思意思也就得了，因此杨柳就只放了小小的两片党参和少数几颗枸杞子。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江景桐带着花束登门，一束香槟色的玫瑰。 “给我的啊？”杨柳又惊又喜的接过来，低头嗅了嗅，“好香啊。” 她抱着花，江景桐就从后面抱着她，“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呢，路过花店，看这批玫瑰是刚到的，就顺手买了。” 确实很新鲜，花瓣上都还沾着清晨的露珠，在晨曦下闪闪发亮，宛如水晶。玫瑰花叶片片挺直，花瓣颗颗肥厚，九十九朵掺成一束，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抱了满怀。 “什么花都好，真漂亮呀。”杨柳笑的灿烂，乐滋滋的拖着身后的人形尾巴把花放在花瓶里，又小心的注入清水。 香槟色不似红色那么招摇艳丽，也不像粉色那样少女情怀，大气中透着温婉，端庄中流露出浪漫，无比美好。 见她左看右看的看不够，江景桐也笑了，“一束花而已，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为什么不值得高兴？”杨柳挺认真的说，又有点不好意思，“你送的么。” 粉丝送的花她收得多了，百合玫瑰马蹄莲桔梗等等无所不包，可没有一束能比得上现在的心情。 关键是，看谁送的。 江景桐一挑眉，“那我每天都送。” “别介呀，”然而杨柳再次展现了何为脚踏实地过日子的务实风格，“这花能开好久呢，天天买的话要没地儿放啦，多浪费。” 江景桐笑出声，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听你的。” 都说娶妻当娶贤，有了这样的媳妇儿，还愁日子会过不下去么？ 山药鸡汤早已经炖成乳白色，表面的浮油被反复撇清，真真正正的浓而不腻，每一滴都是精华。 肥鸡已骨酥肉烂，用筷子轻轻一戳，便能毫不费力的撕扯下丝丝缕缕的鸡肉。山药压根儿不需要牙齿咬，只要唇齿微微用力一压，就化成了泥。 热乎乎的一碗汤下肚，再吃点酥烂的嫩鸡肉和山药，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江景桐舒服的呼了口气，又夹起一块金灿灿的鸡蛋饼来吃。 蛋饼摊的嫩嫩的，中间还夹着火腿、青椒丁，口味清香却不寡淡，又好消化，最适合昨晚经过一夜酒精摧残的堪称柔弱的胃。 小咸菜从来就不是主角，但作为配角，它不可或缺。尤其是对这些被酒店大餐折磨多年的商业人士而言，简直就是千倾旱地里弥足珍贵的甘霖。 海带丝隔水蒸透，切成细细的丝，浇上适量香醋、精盐、蒜汁和麻油拌匀，再撒上一点芝麻，只取其味，酸辣爽口却不刺激，跟浓鸡汤和鸡蛋饼这样口感香醇的主餐搭配最合适不过。 有了它，哪怕就是不做主食呢，光是清粥也能多喝几碗。 江景桐每多过来吃一次饭，心里关于“是不是应该尽快结婚，然后光明正大的吃”的念头就增强一分。 不过，他们连恋爱关系都还没公开呢，要是直接跳到结婚，跨度会不会稍稍有那么点儿大？ 第三十二章 8月18日，明星慈善晚会，杨柳和其他409位名人应邀出席。 既然是慈善夜，那去的名人多多少少都会放点血，要么捐钱，要么捐物，至于事后这些被高调捐出的钱物到底有没有真的像主办方当初承诺的那样一点不漏的应用到慈善事业中去，以及应用方式方法是否得当，得到的回报和付出是否成正比……就都不是大家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杨柳的礼服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一共三套：一套走红毯，一套听演讲做活动，另一套作为备用，以防止出现意外。 当然也可以一套到底，不过谁让她现在红呢，不折腾折腾，整个祁凰上下都不安心。 光试衣服就试的头昏脑涨，好不容易结束了，杨柳近乎虚脱的瘫在沙发上，气息奄奄，“看着吧，赶明儿媒体还指不定怎么说我呢。” 一晚上就换好几套衣服，得多浪多招摇啊！ 彭玲玲就笑，“让他们说去呗，谁让你红，公司又有钱呢？再说了，谁不是本着被人说去的，真要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咱们才真要着急了呢。” 杨柳有气无力的点头，“这事儿你们比我有经验，都听你们的，不过，”她又看看眼前一溜儿摆开的几套礼服，“总觉得还是太过了。” 明星，尤其是当红明星，礼服这种东西基本上就是一次性的，甭管多贵也断没有重复利用的道理。而这三套礼服甭管那件都要几万块，最贵的那套红毯装更是高达六位数…… “不要紧，你这都不算什么，上面没有多少珠宝，往年女明星的红毯礼服都有过百万的呢！”反正不花自己的钱，彭玲玲倒是大方，“只要能拍出个好价格，也就算死得其所了。” 根据安排，杨柳走完红毯后换下的那套礼服将直接参加接下来的明星个人物品拍卖活动，拍卖所得将在活动结束后跟她个人的其他捐赠钱物一起交给主办方处理。 原本对这项安排，杨柳还是挺抗拒的，犹豫再三才同意的。 衣服好歹是自己穿过的，那就是自己的东西了，还是贴身物品，就这么给人拍走了，谁知道拍得的会是什么人，ta又会对这件衣服做什么呢？这要是个女的也就罢了，多半会她自己穿着玩儿；可要是个男的，杨柳忍不住恶寒，还是不要想了！ 这档慈善晚会也有几十年历史，算是国内媒体界的一次盛会了，打从上个月就开始造势，周围的酒店早就被订的一间不剩，多得是从各地赶来跟偶像近距离接触的铁粉儿。要不是城市管控严格，没准儿街头还会出现彻夜扎帐篷的粉丝…… 慈善晚会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非但不好去，而且因为邀请嘉宾行业范围太广，反而在某种意义上更难拿到邀请函，这事儿不仅要考虑人气，更多的还是考验人脉和靠山。 刨开有几个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的，祁凰这次一共三个人出席：杨柳、何青和刘笠，跟历史最低纪录持平。 何青就不说了，现在跟杨柳基本上是个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俩人结的死疙瘩就别指望能有解开的那天。 而刘笠，别看这个名字读起来挺俗气挺女气的，但现年37岁的他可是祁凰实打实的一哥，真正的影视歌三栖发展，在过去七八年的年收入最高艺人排行榜中，他一直没跌出过前五，祁凰后面跟的一群男艺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秋维维不止一次试图让自家艺人跟他打好关系，十八般武艺都使全了，但刘笠这个人忒圆滑。他不管跟谁都忒和气，温柔的跟梦中情人似的，可一转头就该怎么晾着怎么晾着，谁的账也不买，妥妥儿的一浑身软刺的刺猬，让人无从下手。 好在他一视同仁，甭管你貌若天仙还是愁似无盐，对何青也没特殊对待，倒让不咸不淡碰了几次软钉子的秋维维心理平衡了不少。 于是，祁凰这次出动的三名骨干，压根儿就是各自为营…… 晚会八点正式开始，杨柳五点就从公寓出发了，然后毫不意外的在路上堵了将近一个钟头，又停在从会场往外蔓延出二里多地的位置龟速前行。 望燕台市的交通状况本就没脸说，这个时段，又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的媒体和粉丝车辆，简直寸步难行。 杨柳提前一个多星期开始背诵与会嘉宾名录，秋维维给准备好的，上面照片下面个人事迹，从出道作品到个人成名作一个不落。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号称“业内密宝”的绝密小册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名人们不为外界所熟知的各种小癖好和忌讳，其中不乏一看就匪夷所思的…… 鉴于杨柳是第一次参加，秋维维还是不大放心，几乎天天抽查，导致现在杨柳一看这本三尺厚的册子就想吐。 等下了车，前面乌压压一大片人，周围一圈儿扛着长枪短炮和各种花色设备的媒体代表，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身手矫健，游鱼一般穿梭其中，对讲机响的此起彼伏…… 等候入场的空档，秋维维还见缝插针的给她讲解最新搜集到的八卦辛密：“瞧见那个穿苹果绿拖地长礼服的了么？不是那个，露背的那个，她老公上个月又出轨了，第三次了，等会儿你们要是寒暄的话可别提这方面的事儿啊，见情况不妙就赶紧撤。” “三次？”杨柳一边慢吞吞的跟着人流往前走，一边低声问，“那还不离婚？” 在这儿离婚不都挺容易的么，朝结夕离的多得很，而且这个女演员好像也挺有市场，赚得钱足够养活一大票人，干嘛还耗着？ “嗨，人各有志呗，”秋维维也挺不理解的翻了个白眼，“她就是死心塌地，你有什么办法？啧啧，最糟心的是，每一次媒体抓住她老公出轨，第一个跳出来辟谣澄清的就是她自己个儿！” 杨柳再看前面那道跟别人谈笑风生、摇曳生辉的苹果绿影子，心里无比复杂。 “哎那个我跟你说过没有，其实都已经32了，还特么厚颜无耻的说自己28，连户籍证明都改了……” 总之，就是槽多无口。 然后，杨柳在进入大厅之后，见到了陈夕远，就是那个圈内外闻名的原创歌手陈夕远，当初担任《露一手》第二期嘉宾的那个。 在场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相互套近乎，以前认识的加深关系，不认识的也没关系，刚好认识一下嘛！ 一群人就跟现场相亲似的，速度飞快的交谈，然后再换下一个，唯一的区别只有时间长短而已。 毕竟如此大规模凑在一起的场面，一年也没几回，大家都倍感珍惜。 而且不同于各种职业划分明显的颁奖典礼，就在今天晚上，什么唱歌的跳舞的演戏的，什么演小品的说相声的，主持人、模特、设计师都算稀松平常的了，更难得的是还有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各大公司老总们，统统汇聚一堂，简直就是完美的人脉拓展场合。 跟其他几家公司的总裁等人打过招呼之后，杨柳就开始想念江景桐，他不在，真遗憾。 主办方倒是第一时间就给他发邀请了，他甚至原本也打算拨冗出席来着，可计划没有变化快，这几天他忙着跟一群商业老油子拉锯战。一份价值几千万的合同和一次可有可无的晚会，孰重孰轻，一眼分明…… 杨柳就看着陈夕远跟个刚进圈的新人似的，微微弯腰，揣着一兜名片由远及近，基本上是见缝插针的跟一切能腾出嘴巴来跟自己寒暄的人握手、讲话，然后双手将名片递上。 自始至终，他都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同样的流程，哪怕对象是名声、热度和地位比不上自己的也一副谦和的态度，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 很快，陈夕远就到了杨柳面前，“你好你好，我是陈夕远，听说你最近正在跟周导一起拍摄新剧，预祝这部剧和《竹林小舍》一起大卖，票房大热！” 他一开口就用一种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的方式做了自我介绍，这样就能从根本上杜绝一旦对方认不出自己可能带来的尴尬，而且后面短短几句话就将最近半年杨柳的工作概括的一清二楚，中间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和迟疑。 甚至包括前面几十场交流，他统统都是这样张口就说、信手拈来的流利程度…… 杨柳顿时就有点惭愧了，很显然，陈夕远的功课做的比自己足多了！ 而且他的表情很真挚，眼神也很澄澈，很明显，这些话都是他的真心话。光凭这一点，别人就很难不对他抱有好感。 “你好，我是杨柳，我们都曾经拍摄过《露一手》，”杨柳连忙主动伸出手去，言语间多了几分多于其他人的真心，“你那期我看了，效果特别好！真的很棒，对了，你的新专辑我也很喜欢，都带来了呢，等会儿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这也就是多亏秋维维安排周密，不光让她背熟了资料，但凡最近半年内发售过新专辑的歌手作品，甚至某些跟风出书的，秋维维也都给打包带来了。 毕竟，比起空口无凭，还是实实在在的拿着人家的作品说喜欢更有说服力。 果然，一听这个，陈夕远的眼睛就是一亮，“对，我们也算是间接合作过了，我那个不值一提，倒是你，打破了收视纪录，现在网络点击率还居高不下呢。签名当然可以啊，我的荣幸，荣幸！” 虽然综艺节目和各项代言报酬占据陈夕远收入的四分之三还多，可他始终坚持自己是个职业歌手，哪怕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那几年也没有放弃过做音乐，尽管一直入不敷出……所以哪怕你对他现在的人气跨个天花烂坠、说破天，也不如跟他说一句“我真的好喜欢你的歌”来得有效。 看着陈夕远眼睛都开始发亮的样子，杨柳难得生出一种欺骗老实人的愧疚。 这个人是真的喜欢音乐，如此深爱。 想在娱乐圈混得开，不撒谎是不可能的，可当她用一个人最热爱的事情欺骗对方时，还是会觉得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如此卑劣。 在稍后等待晚会正式开始的空档，杨柳用手机连接无线网络，火速从网上下载了陈夕远几首歌偷偷听。 现在听专辑来不及了，好歹先听一听，等会儿要签名的时候也能减轻下罪恶感。 不听不要紧，一听，她就觉得心头一颤，完了，她可能也路转粉了。 歌手平时说话和唱歌时候嗓音截然不同，完全像是两个人的情况并不少见，陈夕远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他跟人交流的时候，嗓音会很轻快，像在节目中展现给大家那样微微带点跳脱，让听者的心情不自觉放松，精神愉快；可一旦开始唱歌，他的嗓音就会瞬间低沉，还稍稍带了些沙哑，有种跟平时判若两人的深情和沉重。 陈夕远的歌也都很有特色，基本上都是他自己作词作曲，风格略重，哪怕偶尔几首的名字和歌词看起来轻松愉快，听过之后也能给你虐的不要不要的。 他的歌词很少出现明显的黑暗色彩和悲观情绪，可听起来总能让你的小心脏一揪一揪，感染力超级强悍。 不行……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感受着里面澎湃的跳跃，心道我这是要入坑啊！ 杨柳入行时间毕竟短，前面两年又不怎么会为人处世，谈得来的熟人实在不多，贺厉、陈蔚然、冯京、周南统统没来，至于同一家公司的两位亲爱的同僚，一个不怕打不到一块儿去，一个干脆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这种大背景下，当她发现自己竟然跟吕莹坐同一张桌子后，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一把就攥住了对方的手，“亲人呐！” 吕莹瞬间笑开了花，掏出手机来自拍，“来来来，凑过来一点儿，姐们儿拍个照发上去先。” 俩人头碰头看镜头，挤眉弄眼加努嘴儿，咔嚓嚓用美颜拍了十多张，然后吕莹几乎是鼻尖贴到屏幕上仔细筛选，最终挑了四张，拼了个四宫格上传，还带描述的：“哈哈，缘分，跟枝儿坐一桌，光线不大好，大家凑合看吧……” 一桌坐十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闪闪发亮的刀叉筷子和细白瓷盘子，连餐巾也给折叠成骄傲地伸展着细长脖子的优美天鹅造型，一道道上桌的菜品经大厨之手烹饪，色香味俱全，各种饮料也是应有尽有，可几乎没人吃。 毕竟，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在任何一个时间点被点名上台、参与到拍卖，甚至仅仅是被镜头切到，这里面绝大多数人都坚决奉行不化妆就不出镜的铁律，又有谁乐意让世人看到自己满嘴油光、左右开弓吃东西的丑态呢？ 哎，等等，还真有。 就是杨柳这桌的，甚至就是她右手边的小孩儿！ 真是小孩儿，人家今年才十六，不过论起出道来，他可是杨柳的大前辈。 小朋友叫汪晟，早在三岁的时候就触电了，眼下是国内发展的最好的童星，火得一塌糊涂。 从刚才上第一道菜开始，杨柳就发现这孩子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主持人身上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盘子里油亮亮的鸭肉，似乎下一秒就能从眼眶子里探出去一只手！ 等上到第四道菜，台上面主持人的开场白刚进行了不到三分之一，汪晟就动作细微的吞了吞口水，然后借助现场昏暗的灯光和各种摆设营造出来的大片阴影，说时迟那时快的给自己夹了一大块放在盘子里。 真是艺高人胆大，就这么着，他竟然还不忘蘸汁！ 做完这一切之后，小朋友迅速放下筷子，两只手放到桌子下面，没事儿人似的正襟危坐。 然而他这一切动作都被靠的近的几个人尽收眼底，杨柳跟吕莹不动声色的交换个眼神，都快忍不住笑出来了。 隔壁另一个男演员也是时不时的往他那儿瞅，嘴角越翘越高。 就在这时，杨柳突然听到一阵极其低微的，断断续续的，咕噜声…… 汪晟的小脸儿刷的就红了，然后隔壁那个演员大叔终于一个没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杨柳和吕莹也是一个两个乐不可支。 还是个孩子呢，本来就是长身体的年纪，当演员平时就要控制饮食，今儿午饭还不一定吃没吃呢。偏偏光是入场仪式就折腾了将近两个半小时，然后一直熬到现在，杨柳这么个大人都有些饥肠辘辘，估计小朋友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小孩儿耳朵尖红的快要滴血，一个人低着脑袋憋了会儿，然后小声道，“对不起。” 要不是看人家精心做的发型，估计杨柳这会儿就要控制不住上手揉了，小朋友太好玩儿了。 隔壁大叔笑着说，“我也饿呢，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就是，”杨柳曾经不止一次的有过几乎饿死的经历，对这种事儿最能体会，当即道，“饿了就吃呗，不然他们上这些菜干嘛呢？” 小孩儿挺感激的冲他们笑笑，不过越发不好意思了。 杨柳飞快的往四下打量一番，“吃吧，还得有好几个钟头呢，啊，吃吧。” 说着，她就往前坐了坐，然后胳膊一撑，刚好挡住扫过来的镜头。 汪晟也是真饿惨了，见状也不多矫情，手起筷落，电光火石之间就把一整块鸭肉塞到嘴巴里去了，然后抖开餐巾挡住嘴，低着头猛嚼，几秒钟就顺利毁尸灭迹。 “姐姐，好了。” 杨柳回头一看，就见小朋友冲自己扬起一个笑眯了眼的笑容，她顿时就觉得有点儿眼晕。 真是了不得啊，才这么小就这么好看了，瞧这小脸儿、这小眼神儿、这长睫毛小刷子！ 这要真是自己的弟弟，她还不得，还不得，还不得死劲儿的给喂成球儿啊！ 作为一个曾经有过一群弟弟妹妹，哪怕累到死也从未生过怨言的大姐，杨柳条件反射的就开始肝儿颤，眼神越发和爱慈善。 “又上新菜了，反正我也没事儿，你再吃点儿吧，别饿坏了。” 汪晟略羞涩的眨眨眼，又抓抓后脑勺，“嘿嘿。” 杨柳就笑，“跟我客气什么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然后，然后小朋友就真的不客气了…… 最后，杨柳也是特别不争气的给他带跑偏了，竟然也在这种场合吃了两筷子，旁边吕莹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哭笑不得。 “你也饿啊？” 杨柳抹抹嘴，很诚实的点头，“饿，你不饿啊？” 为了穿礼服不显小肚子，她中午就只吃了一颗直径不过五公分的小包子，疯魔了一整个下午加大半个晚上，早特么的快饿透气了！ 吕莹一怔，老老实实的点头，“饿。” 都是肉长的，谁不饿啊，都特么的饿到两只眼睛都要看不清了。问题是小枝儿你也老大不小了，饿也得挨着啊，就差这口吃的么？！ 你自己看看，看看啊，整个会场连工作人员带主持一共将近五百号人，除了咱这桌的你们俩，还有谁吃了？ 什么，你跟我说那桌的？那几位就算了，人家玩儿的是幕后，不再考虑范畴之内，可杨柳你不一样啊，你特么的好歹也算个当红女演员，药不能停啊！ 吃都吃了，越吃越饿的杨柳也就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由着自己的性子又填吧了几口。 在这种场合下，公然吃东西简直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辣么显眼，几台摄像机嗖嗖嗖就扫过来了，吓得吕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杨柳显然已经放弃治疗，筷子上还插着一只鹌鹑蛋呢，就眉眼弯弯的冲镜头挥了挥手…… 不过这么做倒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同桌的演员大叔对她的态度都亲密了不少。他心里大约也是在想：哇，这个女人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好清纯好不做作…… 汪晟小朋友更不必说，从一开始的拘束到现在的熟络，中间差的只是一次同饭【犯】之谊。 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杨柳就说，“以后找姐姐玩儿啊，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吕莹笑着摇头，“你再这么下去都要变成人贩子了！” 倒是汪晟答应的特别爽快，估计早就听说江湖传言中这姐姐的一把好手艺了，“哎！” 第三十三章 于是，当晚的慈善晚会还没结束呢，杨柳就又火了一把。 因为晚会是直播的，也就是说，她筷子上插着鹌鹑蛋，腮帮子里藏着虾饺跟镜头打招呼的场面，所有直播观众都看到了…… “噗哈哈哈，我们家小枝儿真是太可爱了！” “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好像仓鼠，真想去现场戳一戳啊！” “她这是在吃饭吗？这实心眼儿的孩子，是去让你浪的啊，咱出来回头再吃不行么？” “……哈哈哈，隔壁的汪晟是不是也在吃啊？” “对，就是在吃，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杨柳这糟心的熊玩意儿还替人家挡着呢，不知道摄像机是全场360°无死角的么……” “艾玛我家晟晟越长越帅了，这脸简直逆天，妥妥儿的明日男神，阿姨这颗老心脏已经快hold不住了。” “这俩货凑在一起这是要完啊……” “不过肯定很饿的吧，听说从傍晚就开始准备入场了，然后一直折腾到现在都十点多了，明星们又穿着礼服，听说为了避免上厕所，连水都不喝呢。” “这算什么，时装周期间，所有的模特都要保持脱水状态，感觉随时都能去死一死……” 明星们在台前明争暗斗，台后的经纪人和助理团队们也是暗流汹涌，但凡网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后面就少不了唇枪舌剑，战况相当之激烈。 这不，杨柳凭借吃东西这一“臭不要脸”的出人意料的招数，力压其他众名人，顺利携手汪晟一起火速攀升网络热议头条，秋维维他们立刻就感受到了来自周边人群的恶意汹涌。 “小秋，”何青的经纪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三根指头捏着的手机晃啊晃，“你们家杨柳不是节食么，这么吃能受得了？” 毕竟是同一家公司的，主办方还是给他们把休息室安排在了一块，躲都躲不开。打从一开始，这里面的空气就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紧绷和……蛋疼。 因为杨柳体质的问题，外界关于她节食的留言压根儿就没断过，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有黑子指桑骂槐的诽谤她吸毒！何青的经纪人这会儿音量不减的喊出来，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了，保不齐过几天又要炒冷饭。 刚还在为自家艺人的形象默默挽尊的秋维维当即冷笑一声，抬手把荡到前面来的头发往后一甩，捏着嗓子回敬，“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家小枝儿那是出了名的不挂肉，别人一天三顿她能吃五顿，胃口好着呢，谁让她就是天生吃不胖呢？” 她还着力在“吃不胖”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赤果果的挑衅。 对女演员而言，体重是个永远的痛，为了保持能随时塞进最小号礼服的苗条身量，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已经很多年不知道吃饱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然而这世界上从来就不乏奇葩和个例，这些家伙生来就是招人恨的，比如说圈儿内以杨柳为代表的少数几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女艺人…… 秋维维笑的尤其夸张，简直面目可憎。 来啊来啊，你打我啊，我们家艺人就是撑死都吃不胖，这可怎么办！ 何青早些年就做了胃部切除手术，这件事在祁凰内部早就不是秘密了，基本上没人敢在她跟前说什么饭量小啊吃不胖这类的敏感话题。 她的经纪人顿时给气的够呛，额角的青筋嗖的一下就给憋出来，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这要是周围没人，保不齐俩人就要扑上去掐脸踢裆拽头发的扭打到一块儿去了…… 秋维维就是笑呵呵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眼神里甚至还带了点挑衅。 她不怕对方闹大了，甚至还巴不得闹大了，不过她知道对方绝对不敢，这也就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 哪怕私底下闹的再僵，对外的时候杨柳、何青和刘笠三个代表的就是祁凰这个整体，断没有外敌不抗先闹内讧的道理。 他们几个平时互看不顺，相互间有点小动作小心思，上面不是不知道，之所以不加禁止是觉得堵不如疏。人都有七情六欲，既然是竞争关系，谁也不可能要求这两个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亲姐妹还时不时的打一架呢。 可一旦真的闹大了，让外人看了笑话，且不说一直当透明人的刘笠会率先干涉，就是高层大概也会震怒…… 当然，秋维维还有压在心底的一张王牌没办法对外招摇：你特么的再作啊，再出幺蛾子啊，江总可是我们这边的女婿！ 然后第二天早上凑一起吃饭的时候，江景桐也眼带笑意的问杨柳，“昨晚吃饱没？” 杨柳扁扁嘴，开始控诉，“你不知道主办方可坏心眼儿了，有好几道菜用筷子根本夹不起来，又不能一口吃，然后周围除了我跟汪晟之外压根儿就没有吃东西的，我们俩也不好意思拿刀切。” 有好几道菜一看就特别好吃，然而她没能吃到，只能看不能吃什么的，不开森！ 江景桐笑出声，伸手捏捏她的脸，“嗯，他们坏心眼儿，等有时间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杨柳先嗯了声，完了之后又说，“也不用出去吃，自己做着吃多好？也放心。” 江景桐笑笑，“总是你做，怪累的，偶尔也出去吃几次，看他们做得怎么样，品鉴一下。” 杨柳想了一下，觉得挺有道理。这世界变化的太快了，而且外面有那么多厨师，那么多奇思妙想，她要是总闭门造车的话，没多久大概就要被淘汰了…… 不过，这个承诺大概也要过好久才能履行，因为他们俩都太忙了，想要空出来双方都没行程的一天，太难了！ 八月底，《大勺》剧组准备启程前往法国拍摄外景，杨柳在看到最终行程单的时候，愣了下，“要去梁吟的店里拍摄？” 秋维维一边最后检查着行李单一边抽空回道，“你才知道啊？哎玲玲，我前儿说的毛衫呢，怎么还没见你放进来？还有这雨伞，用不着三把……” 对比国内，八月的巴黎气温变化依旧剧烈，早晚很可能是十度出头的凉意森森，到了中午太阳高照，估计就得抹防晒霜上短袖了。要是哪天下个雨什么的，早晚就该穿外套了。 确认带好了毛衫之后，秋维维又说，“其实也不是去他店里拍，就是借用街景，用他的店做大背景。” 梁吟在巴黎有两家店，其中一家就位于丁字路口，有着巨大的落地橱窗和美轮美奂的复古墙壁及花坛，眼下花开正艳，用来拍电影再合适不过。 “你不知道，”秋维维关了行李箱，喘口气说，“去国外拍戏手续忒复杂，大家的人权意识太强了，用他们的店当背景交涉起来那叫一个费劲，问这问那的。不知道周导当初选梁吟客串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看中了这个。” 杨柳听后，琢磨了半晌，“甭管怎么说，梁吟算是卖了个人情给剧组。” “可不是，”秋维维托着下巴出神，“嗨，说到底，还不一定是谁算计谁呢。得亏着梁吟这人心眼儿不坏，不然就他这个精细劲儿，去做违法乱纪的事儿也绝对是把好手！” 两天后，剧组在机场碰头，梁吟到的不早也不晚，身后的助理帮他拉行李，他自己左右手里各拎着一个巨大的纸袋，隔着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这么早过来，大家一定都还没吃早饭吧，”梁吟边说便把纸袋打开，“我从店里拿了些三明治和咖啡，大家先吃一点垫一垫。” 他们的航班是早上八点十分，然后还要提前差不多两个小时办理手续，再算上路上可能花费的时间和起床洗漱等，大约五点左右就得起，在家吃早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原本杨柳也有时不时带东西给别人吃的习惯来着，不过自打梁吟来了之后，她就没再带过，不然，说不定就要被误会是故意打擂台了…… 剧组有个化妆师早在第一次见过梁吟之后就化身他的迷妹，打从老远看见他就开始激动，现在听他考虑的这么周全，一双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崇拜和向往，“啊，这怎么好意思？” 梁吟冲她微微一笑，率先把三明治袋子递过去，“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平心而论，大清早的能得到心仪的男士这样贴心细致的服务【哪怕他心仪的并不是你】，想来绝大多数还怀有对美好爱情憧憬的少女心都坚持不了多久。 轰，妹子的脸干脆就红透了，周围众人几乎能听到她脸上血液沸腾的声音。 每一块三明治都被切成适合一手拿的大小，底部还细心的放了隔油纸，方便取用。 外层柔软的面包还热乎乎的，隐隐散发着小麦特有的香气，里面夹了培根、煎蛋、奶酪和新鲜爽口的蔬菜，浇了足足的酱汁。至于咖啡则更是夸张，两个月的相处下来，他甚至牢牢记得每个人的习惯，谁的要加糖，谁的只加奶，谁要摩卡，谁要卡布奇诺，谁则更钟爱无杂质的黑咖啡…… 没一会儿到了杨柳面前，梁吟笑着拿出一杯微烫的咖啡，“双份奶不加糖的卡布奇诺。” 杨柳略带歉意的指了指前方正端着四杯咖啡往这边走的彭玲玲，“抱歉，刚才我的助理已经去买了。” 梁吟面不改色的收回手，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尴尬，“没关系。” 因为他不是第一个到的，而且也没提前说过要带东西来，剧组包括周南和杨柳在内的好几个人都已经买了食物和饮料。 然而梁吟似乎早就对这种情况有准备，杨柳观察之后发现，他所带数量略少于出行人数，正主不要他就分给随行的司机和道具师、摄像等人，转了一圈，竟然也一点不剩！ 秋维维一边自己买的咖啡一边跟杨柳咬耳朵，“尼玛，大清早的，老娘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因为《大勺》完全没有任何需要大量燃烧经费的车辆追逐戏和爆破戏，后期也不用特效，甚至场地租借也没花几个钱，这么算下来，开销最大的竟然就是杨柳的高片酬…… 咳咳，言归正传。 周南之所以能够拥有绝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的好人缘，跟他的行为方式绝对脱不开干系。他该精打细算的时候绝不含糊，该大方的时候也从来不心疼。 就像这次来法国巴黎取景，多好的公费旅游机会啊，他计算完了各方面数据之后，大手一挥给多批了两天时间，住宿什么的都走公账，就是为了让忙了两个多月的工作人员出来放松休闲。 剧组财务找他最后确认的时候，他作为投资方也是一点儿不心疼，“该花就花，公司还有个员工福利呢，更何况咱这种没日没夜加班的？要不是怕耽搁后面的行程安排，再多几天也行，多花几万块钱图个舒心，值了。” 昨晚上拍戏拍到将近十二点才收工，回去躺床上也不知什么时候了，今天早上又四五点钟就开始折腾，上了飞机之后大家都开启了“两眼一闭，昏天黑地”的模式，落地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然后一到大厅，杨柳照例跑到洗手间待足了一刻钟才出来，再次面对大众的时候，饶是有占据半张脸的黑超遮面也掩饰不了惨白的脸和没了血色的唇。 一行人都在外面等，一看她出来纷纷上前慰问。 “挺难受的吧，”周南递给她一瓶水，“真难为你了，先别吃东西了，饿了让叫个客房服务，咱们订的这家酒店，听说鲜榨果汁特醇，先让胃舒缓舒缓。” 杨柳点点头，“耽误大家了，怪不好意思的，咱们这就走吧。” 说起来，她的晕机确实已经随着乘坐次数的增多呈现出好转的趋势，只不过这种趋势太过微弱。 而且这次的飞行时间实在太长了，十几个小时一整天，中间她醒来好几次，可每次一歪头都发现外面还是蓝天白云，如此反复之后，她都要怀疑自己扎根天上了！ “嗨，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身体不舒服么，”周南挺不在乎的说，又让管人头的负责人清点人数，“都在这儿了是吧，都在的话咱就走了啊。” 梁吟照样体贴的一塌糊涂，英俊的脸上满是担忧，“杨小姐不要紧吧，需不需要我背你？或者借一台轮椅来？” 杨柳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反正就笑了，苦笑。 大家认识了也有差不多三个月了，对梁吟这个人吧，她说不上讨厌，但也着实太亲近不起来。 在为人处世方面，毫无疑问，梁吟绝对是游刃有余的那种。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讨到绝大多数人的欢心，也能轻描淡写的处理在一般人看来难以处理的复杂人际关系，可要说到做朋友，杨柳只能遗憾的摇头。 太功利，太刻意了。 杨柳愿意相信他是在努力维持好所有的人际关系，可恰恰就是因为太努力了，努力的有点儿过头，反而让人有距离感。 朋友贵在交心，没人能喜欢所有东西，也没人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可你从梁吟身上根本看不出他的任何喜好和任何倾向性，似乎他对所有事物都是一视同仁，每一个细节都恨不得比当时人还要提前考虑到…… 这世上有绝对完美的人吗？答案是没有。搁在影视剧里，梁吟肯定就是风靡万千少女阿姨的万人迷，可放在现实生活中，杨柳真是有点望而生畏。 所谓的万金油经纪人，这种时候该上就得上。 秋维维一个箭步上前，跟阿黄一左一右护着杨柳往停车场走，“谢谢梁哥了啊，她就是晕机，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休息会儿就好了。” 似乎是觉察出什么，梁吟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担忧依旧，“那就好，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不要客气，好歹我在这里也待了几年，总是相对熟悉些。” 长途飞行后的倒时差不是好受的，不光杨柳不舒服，剧组其他人也都是一副蔫儿吧唧的样子，到了酒店之后周南简单的说了注意事项，就放大家拿着对应房卡就回去休息了。 也许是这边凉爽湿润的空气让人倍感舒适，也许杨柳的身体适应能力真的提高了不少，反正差不多到晚上十点钟，她就觉得自己原地满血复活，稍微有了胃口不说，也渴望出去逛逛了。 飞机上几乎睡了一整天，杨柳翻来覆去都没有睡意，敲了隔壁房门之后发现秋维维和彭玲玲也是两眼锃亮，几个人当即决定出去换换空气。 原身家境好，人也聪明，会几样乐器，会几种舞蹈，也会包括英语在内的三门外语，其中就有法语。虽然不怎么精通，但应对日常生活和简单的商业活动是足够了。 杨柳最近几年都没有说法语的机会，再一开口难免生疏，不过仗着人年轻适应力强，硬着头皮说了几句之后，就跟那闲置了几年生锈的机器又得了润滑油似的，吱吱嘎嘎，重新沿着正轨运转起来。 巴黎是真正的时尚之都，就连在街上闲逛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也是优雅慵懒自信的，似乎空气中也浮动着流行前沿的味道。他们的胡子往往修剪的整整齐齐，花白的头发也被精心打造出考究又时髦的发型，可体又讲究的服饰，甚至最不经意的一点点小配饰，也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杨柳她们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路过的一位老先生还特地停下来，微笑着向她们脱帽致敬，“您真美。” 街边好多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烘焙坊、咖啡厅和餐馆，再配上门口修长挺立的帅哥，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又走了一会儿，彭玲玲开始喊饿，秋维维看了下时间，“都快十点二十了，正经吃饭是来不及了，实在饿的话就买点面包什么的垫垫吧，过几天有时间了再来。” 眼下无疑是旅游旺季，绝大多数的人气餐厅不预约根本进不去，像他们这样大半夜突如其来的喊饿，基本上就只能是挨着的节奏。 当你漫步在巴黎街头，亲眼目睹了那些世界著名甜品店里的糕点之后才会意识到，国内绝大部分打着西点旗号的糕点屋橱窗，真的是粗糙的一塌糊涂。 随便步入一家甜品店，一推门，那股甜蜜中透着温馨的空气便混合着优美的音乐朝你袭来。明亮的灯光下，一款款造型优美的糕点静悄悄的看着你，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光芒，无声诉说它们的骄傲和优雅。 小巧可人的马卡龙，文艺含蓄的玛德琳，高傲冷艳的欧培拉，羞涩柔和的舒芙蕾，张扬又纤细的拿破仑…… 这里就是天堂！ 任何一个不讨厌甜食的人来到这儿，只一眼就会沦陷！ 彭玲玲看着就快疯了，双手捧脸抑制不住的跳脚，当店员微笑着询问时，压根儿就听不懂法语的她激动地语无伦次，对着橱窗就是一阵猛点：“这个这个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啊啊那个也要！” 瞬间刷爆一张卡的彭玲玲丝毫没表现出任何有关沮丧和痛心的情绪，反而十分兴高采烈，抱着纸袋的陶醉表情直让人怀疑她刚得到了全世界。 在稍稍品尝了几样之后，杨柳再次生出了深深的担忧： 在西式糕点历久弥新、飞速前行的今天，中式糕点无疑已经面临夹击之势，如果再不积极应对，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回去的路上，见她始终忧心忡忡，秋维维担心地问，“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先找个地方坐会儿？” “啊？”正在沉思中的杨柳一下子回神，见她满脸担忧顿时就有点抱歉，“不是，我在想事情，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秋维维哦了声，看上去还是不大相信。 杨柳笑笑，想了下，说，“姐，你说，我要想办一档中式点心的制作节目的话，可行吗？” 秋维维一怔，“让梁吟刺激到了？” “不是，”杨柳摇头，感慨万千的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反倒不如外来的物件儿，真是，不舒服。” 不管是什么，想要真正做到复兴，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成的，这需要全社会的重视。 她突然对自己的演员身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感激，作为公众人物，但凡振臂一呼，总会有不少人跟从的吧？哪怕只是短暂的跟风呢，也好过连挣扎都没有的就死去吧…… 杨柳的真实想法秋维维当然不知道，她甚至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不过作为一名专业经纪人，她瞬间就勾勒出了这个方案一旦实施之后，可能给杨柳本人和祁凰带来的巨大利益。 “当然可行！”秋维维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略一思考就开始划算，“你看啊，现在你好厨艺的招牌已经打出去了，绝大部分围观群众也已经从最初的怀疑到了现在的相信，最起码也是半信半疑吧？假如你再说要做节目，不管大家信不信，估计第一反应就是看，而且你跟周南和吕莹陈蔚然谁的关系不都挺好的么，到时候就算不拉他们来当嘉宾，哪怕在talk上面捎带着提几句呢……” 越想越兴奋，秋维维最后干脆就拍巴掌了，“得了，就这么办吧，这几天我抽空先写个大概的策划案出来，回头就直接拿给江总看。” 且不说这个概念本身就有极大的实施可能，单论咱家女婿的私心呗，嘿嘿…… 第三十四章 秋维维正美着呢，突然就听前方一声暴喝，“啊，那是不是杨柳？！” 听见自己名字的杨柳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一群典型的东方面孔正远远地盯着自己看，目光灼灼、蠢蠢欲动。 估计是一群年轻人自己组织着出来玩儿的，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上下的样子，对杨柳比较熟悉，眼神儿也好，这才能在远距离的昏暗环境下准确的认出她来。 短短几秒钟，成员们已经迅速达成一致：那就是据说过来拍戏的杨柳，赶紧的，过去要签名啊！ “杨柳杨柳，给我们签个名吧！” “天呐真是不敢相信，今天早上我还在祈祷能不能遇见你呢，没想到真的见到了！” “太激动了，杨柳我可喜欢你了，跟我合个影呗！” “哎杨柳你也喜欢吃这边的点心吗，你都从哪家店买啊？我也去！” “啊我也要我也要！” 华国是全球知名的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尤其现在经济又发达了，大家手里也都宽裕，基本上哪个地方都有同胞们的身影，更勿论这些旅游热点城市，真是随处可见。 虽然是小型团，可打眼看着也有十几号人，一旦乱起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秋维维立刻拉着彭玲玲挡在前面维持秩序。 “谢谢大家的关注啊，不过杨柳今天刚到，晕机特别严重，现在是出来透气的，咱们要签名可以，稍微排下队可以吧？” 杨柳晕机也不是个秘密了，曾经那次入院还闹得轰轰烈烈，这会儿经秋维维一提醒，大家也都想起了她刚刚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很可能正难受着，也就一下子冷静下来。 一个反戴棒球帽的男孩子双臂一张，率先发声，“对啊，都靠后点儿，给小枝儿留出点空来。大家别乱套啊，都别挤别挤，小点声，别让外国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虽然华国游客给外面的各大旅游城市创造了不可想象的巨大经济利益，但在部分地区，却并不受欢迎，当地人往往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方面享受着旅游收入给他们打来的巨大好处，另一方面却又矫情无比的嫌弃大量涌入的游客破坏了当地正常的生活秩序…… 男孩子之所以这么喊，怕也是见多了类似的报道吧。 话音未落，刚还有些乱糟糟的场面瞬间就秩序井然起来，有几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子还不无担心的问，“小枝儿你还难受吗？要不就先回去休息吧。” “对啊，晕机可难受了，还得倒时差，回去休息吧。” 杨柳心头一暖，问他们，“不要签名了啊？” “嗨，”刚出声维持秩序的男孩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勺，又整了整帽子，“都是一个国家的，等回国有的是机会。再说了，我们也不马上走，说不定还能去看你拍戏呢，什么时候要不行啊？” 杨柳从未想过，原来粉丝会是如此可爱的一种存在，那种发自内心的维护会让你觉得，哪怕再辛苦一点也没关系。 她笑笑，“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没关系的。来吧，谁要签名啊？” 结果一群人异口同声的问，“真没事儿啊？” “真没事。” 于是，杨柳不仅仔仔细细的给每个人签了名，最后还跟大家一起来了一张大合照。 分别的时候，这群粉丝执意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去，都走远了，回头还能看见夜幕下一只只奋力挥舞的手臂。 次日早上，杨柳先给江景桐打电话报平安，后者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问她的身体怎么样。 杨柳伸了个懒腰，在卧室里简单的做了几个拉伸动作，觉得头脑挺清醒，“挺好的，我就说么，习惯就好，你看我这次恢复的多快？” 江景桐嗯了声，还是不大放心，“也别大意，两边气候相差太大，三天以上就有极大的可能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注意随时补充水分和维生素，要是没胃口的话就多吃点水果，记得根据气温变化添减衣物。” 被人嘘寒问暖的滋味还真不赖，杨柳一一应下，又说，“哎对了，我昨天突然有了个想法，嗯，就是做一档节目，不过具体细节还没想好……” “好。”江景桐想也不想的就答应，好像对方提的只是个想买个包的要求。 “你怎么不详细问问啊，”杨柳失笑，“我都问过秋姐了，做一档新节目可花钱了！还不一定能成呢。” “那你想不想做？”江景桐反问。 “当然想啊。” “那就没什么好考虑的了，”江景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笑了下，然后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只要你想，我们就做。” 稍后秋维维进来，看见的就是杨柳拿着手机坐在桌边傻笑，时不时还麻花儿似的扭两下，完完全全一个怀春少女。 她先是一愣，然后就乐了，过去戳戳杨柳的额头，贼兮兮的，“跟江总通话了？” 杨柳捂着额头傻乐，笑容甜的简直齁嗓子，“嗯，他说要做节目。” 秋维维一惊，刚要说“这么快我文案都刚起头呢”，忽然就福至心灵了。 得了，大老板要博美人一笑，她就是个小虾米，上面怎么说就怎么做呗，反正也不是坏事！ 今天是海外取景正式拍摄的第一天，场地主要集中在梁吟的烘焙坊所在的一条街。 雇来的洒水车正在辛勤工作，干燥的地面已经变得湿漉漉水淋淋，不少低洼的地方甚至积了水，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略显惊喜的发现一道迷你小彩虹。而随着蒸发带走的热量越来越多，原本就有几分凉意的清晨更显威风。 化完妆之后，周南再次变回了那个有着零星白发的父亲。不过在上场之前，他还是指点江山的导演兼制片，周围一切围观活动都被他屏蔽在“信号接收器”之外。 “1号机往后一点儿，哎哎哎小王，你们那边别踩线啊，对对对，就这么着吧。各部门注意啊，等会儿我进到镜头里，给我头顶上来个航拍啊，之前我跟你们讲的还记得吧？要充分体现出我的那种迷茫和彷徨……那行吧，各就位，咱们五分钟后正式开始！” 梁吟早就跟自己店里的员工打了招呼，为了迎合镜头，他不惜将原本在后厨的制作台囫囵搬到落地窗边，然后就等拍完之后再搬回去。这么一来一回，他店里的生意估计要停上一个星期。 原本周南也不想这么麻烦他，琢磨着是不是额外弄张桌子搁窗边如此这般的凑合，结果梁吟听后直接一票否决，说那样的布置完全不科学，内行人死都不可能那么办…… “！” 人在冲动时迸发的勇气超乎想象。 从未出过省的杨柳在跟父亲大吵一架之后，头脑一热，竟然偷了家里的信用卡跑到了梦想之地法国。她不仅如无数次幻想的那样观看了糕点制作大赛，甚至还根据比赛手册上面的信息，迷迷瞪瞪的找到了最喜欢的那位蛋糕师的店。 太阳渐渐升起，明媚的阳光斜斜的洒落下来，让水洼里街景的倒影更加清晰。 一身白衣的年轻糕点师正全神贯注的处理着一块蛋糕胚，那双手纤长有力，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齐，这无疑是一双擅长制作艺术品的手。 他不疾不徐的将奶油均匀的涂抹在上面，蛋糕胚徐徐旋转，细长的刮刀如影随形，两只手配合得无比默契，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没有一点儿的犹豫和磕绊。 杨柳看的痴了，不自觉一步步走近，踩到一个水洼，水花飞溅。 她几乎是贴在明亮的落地窗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里面逐渐成型的美丽蛋糕，再从蛋糕看向做蛋糕的人，只觉得一切是如此的神圣，如此的美好又不实际。 将另一块蛋糕胚放到上面，糕点师拿起另一只银色的细颈小壶，虚虚放到蛋糕正上方，倾斜。 瞬间，琥珀色的粘稠液体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缓慢又决绝的落到蛋糕表面，形成一层层稍纵即逝的厚重褶皱，然后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表面覆盖！ 几乎是短短几次呼吸的工夫，刚还稍嫌粗糙的蛋糕已然换了个样子：被糖浆完美覆盖的表面有着近乎完美的柔和弧度和饱满的色泽，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惊人！ 一双白皙的手将它端起，杨柳的视线本能的追逐，然后终于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迎着阳光的蛋糕师微微眯着眼睛，嘴角翘起，把自己和自己的作品一起展示给第一位顾客。 杨柳的心里砰然一动，她觉得，玻璃后面这双眼睛中闪烁的光芒，简直比蛋糕表面的蜜糖还要动人！ “cut！” 化妆师造型师一窝蜂的上前补妆整理，杨柳对里面走出来的梁吟微微欠身，对方似乎有些不安，“杨小姐，我的表现如何？” 杨柳对他笑笑，“要不是您提前告诉我，我真要把您当成一位专业的演员啦，真的很不错。您上过演技课？” 他的表现确实很不错，丝毫没有初次出镜的局促和紧张，甚至镜头感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也许，这跟他频繁接受采访和参与各种商业活动有关吧…… 梁吟呵呵一笑，冲她眨眨眼，“有些东西，可未必是演技。” 说完，他就去找周南说话了，留下杨柳一个人站在原地满头雾水。 “说什么了？”秋维维小声问她。 “没什么，就是问我他表现的怎么样。”杨柳摇摇头，心里还是有点不对劲。 是她的错觉吗？刚才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熟悉…… 梁吟的戏份少的有些可怜，他拍的又顺，一天不到就结束了海外的全部镜头，然后就该干嘛干嘛，审核连锁店的账目去了。 后面拍到初到法国的周南好不容易找到了杨柳，没承想父女二人一言不合竟然在街头吵了起来，然后杨柳掉头就跑，周南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追，结果险些被车辆撞到，他本人也在惊慌之中摔倒在地，导致腿部骨折。 不少影视剧中都有在地上摸爬滚打的戏份，而如何让摔倒的动作看上去更加真实，更令人信服，这就是个技术活儿了。 自打几年前抛弃了偶像派的包袱之后，周南的身材就开始微微发福，脸上没什么棱角了不说，就是小肚子也挺显眼。 开拍之前，杨柳还在心里替他捏了把汗，四十多岁的人了，平时又不锻炼，可千万别摔出个好歹来。 现场一片静悄悄，周南一个人站在镜头边缘找感觉，时不时抬胳膊又伸腿儿，完了之后还摇着头一个劲儿的嘀咕，看着神神叨叨的。 结果副导演一喊开始，他半点不带犹豫的就往前冲，到了指定地点脚底一软，吧唧就给扣地上了！ 那可是真扣啊，老大一个活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摔面团似的猛然朝地面砸过去，完全没有任何缓冲，气势恢弘的简直像自杀，把路过的几个行人都吓得不轻。 “cut！” 随着副导演的声音响起，一群人哗啦就冲上去了，杨柳也对马路对面往这边赶，一边跑一边喊，“怎么样怎么样？出血没？” 隔着一整条街呢，她都能听见周南倒地的闷响，可千万别真把自己摔骨折了啊…… “哎哎没事儿没事儿，都让让啊，我自己起我自己起！” 事件中心一阵嘈杂，就见周南拨拉开试图搀扶自己的众人站起来了，起来之后还没事儿人似的拍拍手，径直往摄影棚那边走。 杨柳就看着吧，他走路好像真的一瘸一拐的…… 别看周南平时总笑呵呵的，但还是很有权威的，关键时候绝对说一不二。眼下虽然其他人也挺担心的，但只要他自己坚持没事儿，还真没什么人敢冲上去硬抓过他去检查！ 一直到亲自检查完了拍摄成果，周南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跟助理要了急救箱。 同为主演的杨柳享有跟他一起挤在机器前面看的待遇，这会儿他一把腿亮出来，杨柳顿时就吓得不轻：非常厚实的牛仔裤，膝盖位置愣是给磕破了几个洞，里面露出来的皮肉隐约透着血色…… 杨柳半晌无语，“周哥啊，这可是你自己的腿，不是说的，你也四十多岁的人了，咱做事儿能悠着点儿吗？” 周南呵呵装傻，又冲她扬起个挺羞涩的笑容，“咱私交是不错，可是你看啊，我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孩子都那么大了呢。这个男女有别，我估计得脱了裤子上药” 不等他说完，杨柳就已经看他格外浮夸的演技看的辣眼睛，用力翻了个卫生球，哭笑不得的走了。 然后第二天，周导基本上把自己调成了慢动作，尤其是站起来坐下什么的，虽然表情不变，可花费的时间比之前大大延长。 毕竟是朋友，杨柳终究不放心，可也知道直接问周南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找了个机会偷偷问他的助理。 助理也是挺无奈，说的话里都带着吐槽，“他就是死撑呢，你是没见，那俩膝盖，大馒头似的肿这么老高，又青又紫的，等过几天还吓人呢，回去之后老周媳妇儿非心疼死不可。” 顿了下，他又说，“哎呀我也是给他愁死，他每次都这样，一旦遇到工作的事儿就特别拼命，可偏偏又不怎么灵活矫健，前几年还给自己弄脱了臼……” 杨柳听了也是又惊又叹，然后就想好了中秋节要送周南什么礼物：红花油吧，或者干脆来一套，跌打套装？ 紧张又新奇的海外拍摄结束后，剧组众人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休息时间。 还没回酒店的，彭玲玲就开始划算等会儿去哪儿逛街并信誓旦旦的放出话来，“我一定要那家餐厅大吃一顿！” 秋维维的冷水泼的又狠又及时，“你预约了么？” 彭玲玲那张刚还兴高采烈的脸瞬间变成苦瓜，她沮丧着狠敲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个脑子啊！” 结果几天不见的梁吟再次神出鬼没的出现了，“我有那里的会员卡，可以提前两小时紧急预约，不过成功率不能保证百分百，但值得一试。” 彭玲玲先是一喜，随即又摆摆手，笑着说，“我就是随口一说，好奇而已，其实我就长了个本土胃，不要说吃法式大餐了，光这几天没捞着吃米饭馒头，我就快抓狂了。” 杨柳和秋维维不约而同的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儿，姑娘最近觉悟见长啊！ 话好说，饭好吃，人情好欠，但是难还。 不要说吃顿饭这么可有可无的事情，哪怕就是十万火急的紧要大事，也得讲究的求助对象。要是说那话的是周南也就罢了，没的说，去啊！可换做是梁吟？算了，还是忍忍吧…… 几次三番在杨柳这里碰了钉子，饶是梁吟定力过人也有些脸上挂不住，眼见着笑容都尴尬了。 杨柳连忙作势邀请道，“机会难得，我们决定去逛街，梁先生？” 逛街什么的，尤其是跟两名以上的女性逛街，想来对绝大多数男士来说都不会是什么身心愉悦的体验，于是梁吟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就干笑着摇头，“不，我店里还有事，就不去了……” 说到，逛街，其实杨柳对购物什么的并没有多大兴趣，不过这次作为日后的改进参考，她还是买了不少国内少有甚至是没有的奶酪、洋水果干和本土巧克力，打算回国后试试看能不能应用到中式点心里去。 其中有一家店的巧克力真的特别好吃，用牙齿咬碎的瞬间，声音清脆，毫不拖沓，入口即化，真正如丝一般融化，没有世面常见的量产巧克力那种滞涩。 另外还有一种生巧克力，入口绵软甜蜜，却又不会太腻，当那种甘甜又微带苦涩的绝妙滋味在唇齿间蔓延，真是让人有种幸福到飞起来的幻觉。 杨柳毫不犹豫的提出要多打包几盒，结果店员小姐问了她要填写的地址之后直接摇头，“抱歉，女士，我们的这款巧克力在恒温十五度以下，保质期也只有八个小时。” 可从巴黎到望燕台市，光飞行时间都不止八个小时！ 杨柳听后，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长叹一声感慨：“真不愧是百年老店，就是有范儿！” 这家店从创立至今都一百多年了，人家就只做巧克力，口味也只有最传统的纯黑、牛奶、果仁三大类，而生巧克力则是跟普通巧克力并驾齐驱的第二大分支，不含任何防腐剂，压根儿就别指望远带了。想吃？可以啊，来我们店！ 对了，这店还没有分店，全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好在其他巧克力都还是可以保存一段时间的，这个结果总算是给了杨柳一点安慰。 两天后剧组收拾行李回国，一个两个积极地跟什么似的，杨柳看的不觉好笑，去机场的路上就打趣彭玲玲，“怎么不说要留下了？你不是喜欢吃法式甜点么？” 彭玲玲伸出手来咯吱她，“行啊，你也会打趣人了。” 两人闹了一通，彭玲玲又感慨道，“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国外是挺不错的，可待得时间一久就浑身不得劲。唉，饭食也吃不惯，等回去了，我先吃两碗大米饭，也不就别的，就配榨菜和辣椒酱！” 一车人喷笑出声，连带着听不懂汉语的司机也跟着乐…… 第三十五章 回国之后，杨柳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去公司。 临近中秋，祁凰内外热闹的跟什么似的，不过从门口到电梯短短一段，杨柳就记不清跟多少人打了招呼，瞬间觉得自己像极了交际花。 发短信给江景桐，他回复正在往回赶，让她直接去办公室等。 杨柳还是头一次单独一个人霸占一间办公室，怎么看怎么觉得新奇，东瞅瞅西转转，也不敢乱翻乱碰，不过心理活动还是挺丰富，偶尔灵光一闪还现场演一段儿，戏特别足。 可等了大约十分钟之后，这种新奇就被逐渐涌上来的疲惫代替…… 然后，她很没出息的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杨柳隐约听见门口有响动，眼睛还没睁开的就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倒把推门而入的江景桐吓了一跳。 刚睡醒的杨柳还有些迷糊，头发乱糟糟的，一边脸上还有印子；刚进门的江景桐难掩风尘仆仆，西装外套搭在左手臂上，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惊讶。 甚至就在几秒钟前，两个人心里都还有无数话想跟对方说，可现在见了面，千言万语都仿佛消失不见，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俩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也不知道谁先笑出声。 江景桐把外套随手一抛，张开双臂，柔声道，“过来，给我抱一下。” 杨柳嘿嘿笑着扑过去，然后下一刻就被对方拎起来颠了颠，“瘦了。” “吃不惯，”杨柳难得矫情了把，“我们短期拍摄又不方便自己做菜……” 江景桐的眉头皱了下，又飞快的松开，“三天后我有空，一起出去吃晚餐吧。” 杨柳一怔，仰起头来看他，“要公开？”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出现在公共场合都会引发关注，要是两个人一起露面，不引发风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江景桐顺手给她理理头发，点点头，“嗯，不喜欢？” “喜欢，”杨柳低头顶着他的胸膛，闷声道，“就是有点儿紧张。” “我在，没关系的。”江景桐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又说，“要过中秋了，我可不想明明有女朋友还扮孤家寡人。” 杨柳低笑出声，“好。” 在办公室里搂了一会儿，两人觉得胸膛里那颗起伏不定的心脏开始重新捡拾起一贯的跳动规律，于是很自觉地分开，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下，开始说正事。 “之前你跟我讲的那个想法，”江景桐边说边开了电脑，“秋维维发给我的文案我看过了，也拿给其他人讨论了，然后得出一个更容易占据市场、引发观众关注，也更加可行的方案。” 原本杨柳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有这么个念头，具体应该怎么操作，甚至这档节目要做成什么样子，她其实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江景桐跟策划部负责人讨论过之后觉得，现在的各种综艺和真人秀节目已经趋近饱和，而且说句不怕灭自己威风的话，中式点心的制作节目，收视率方面肯定不如西点。 因为不管是色彩还是造型，更多的还有与时俱进的流行元素，甚至在对外宣传和炒作方面，中式点心确实存在着不容忽视的短板。 别的暂且不论，现代社会中没吃过西式糕点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可没吃过中式糕点的呢？大有人在！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已经落伍了，土气，压根儿就不乐意主动了解…… 面对这样的现实状况，就算是节目制作了、顺利播出了，能取得期望的效果吗？ 不过江景桐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同一个大概念，他短时间内就能想出另一套方案，甚至比原来的效果更好，既让相关方都满意，同时还可以保证各方面利益的最大化。 “我个人的意见是，由祁凰独立出资，打造一部美食单元剧，每一集借由一段故事引出一种点心……由你担任固定角色，其他流动演员就从祁凰高人气的艺人中出，播出效果好的话，想来其他公司的演员也会主动申请……” 如此一来，既有故事性，又不脱离杨柳宣传中式点心的本意，还能带动祁凰艺人的出镜率，更保证了关注度……一举多得！ 杨柳听得入了迷，腔子里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人看，怎么看怎么顺眼。 哪怕娱乐圈里比江景桐相貌好看的人多得很，可她就觉得眼前这个人最好看，具体哪儿好看，怎么好看，她说不出来……就是好看！ 江总说到快结尾了，突然发现女朋友貌似……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看？ 他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有在听我说么？” 杨柳下意识的舔舔嘴唇，点头，“有，你说的特别好。” 江景桐不禁发笑，“为什么盯着我？” 杨柳脸红红，有点害羞，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你好看。” 呵，没想到，他的小女朋友竟然还是个小色女？ 江景桐这下子是真的笑出声了，他决定刨根问底，“哪儿好看？” 杨柳竟然还真的又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遍，咬咬嘴唇，脸上有点儿陶醉，“哪儿都好看。” 她就是觉得好看，越看越好看！ 江景桐低笑几声，微微一欠身，隔着办公桌吻了吻她的唇角，盯着她的眼睛笑道，“嗯，我就喜欢你实话实说。” 从办公室出来的杨柳心情十分美丽，不管跟谁都免费奉送一个大大的笑脸，连刚进门大厅的何青都没放过，吓得她的经纪人条件反射的以为有阴谋…… 在跟门卫大叔寒暄的过程中，一队从歌谣部电梯里出来的鲜嫩美少女看见她之后迅速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然后就往这边过来了。 “师姐好~！” 杨柳扭头一看，就见四张鲜妍美好的面孔在后面列开，小声音尤其甜美。 杨柳飞快的在脑子里面扒拉了下，想起来这是祁凰刚推出不久的女团，去年刚在年底的流行音乐大典上夺得最佳新人组合的大奖项，眼下算是国内最火的歌手团队了。 国内娱乐公司对演员和歌手的界限没有那么壁垒分明，祁凰对内的员工守则第一条就是“将同公司的人当成家人”，所以哪怕是不同部门的，以师兄弟姐妹相称也很常见。 她倒是早有耳闻，不过因为一直都很忙，加上两边所属部门不同，还一直都没正面见过。 这么看来……杨柳边跟她们打招呼，边胡思乱想，且不说这四个姑娘的唱功究竟如何，光看表面，也是非火不可呀！ 四个姑娘最大的才21岁，团员平均年龄19.8岁，都是诗一样的年华，花一般的容貌，就连身段儿也是一等一的好：该瘦的地方盈盈一握，该有肉的地方，却也是澎湃汹涌……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们四个人就是明显的四种风格，帅气的，不羁的，温柔的，书卷气的，或清纯或妖艳。反正不管男女粉丝，你所幻想中的女神该有的形象，都能从里面提炼出来！ 里面那个眼睛最大的小姑娘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复古风的笔记本，又从看上空无一物的热裤兜里抽出来一只签字笔，然后双手捧到杨柳面前，满脸期待地问，“师姐，我喜欢你好久啦，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这么近距离看，杨柳就觉得这姑娘的眼睛更大了，水汪汪的，又圆，简直跟以前她跟师父养的那匹小马特别像，心里不由的对她多了几分喜爱。 “可以啊，不过等会儿你们也要给我签名啊。” 大眼姑娘原地跺脚，“啊啊啊师姐好可爱呀，还跟我要签名！” 杨柳失笑，我可爱？分明是你比较可爱的吧！ 旁边那个染着银色短发，脖子上还带着铆钉项圈的帅气姑娘见状赶紧扯住已经开始失控了的同伴，对杨柳道歉，“对不起啊师姐，圈圈是真的很喜欢您的，她就是比较容易激动，您千万别见怪。” “没关系啊，我觉得荣幸还来不及呢，”杨柳三下两下签完名，把本子递还回去，笑，“不用对我用尊称啦，我也比你们大不了几岁。” “这，这不大好吧？”银发妹子犹豫起来，“要不，我们就喊您师姐吧？” 不喊尊称，总不能直呼其名或者直接喊“你”吧，传出去让外界误会她们目无尊长不说，就是给经纪人知道了也少不了一顿削…… 短暂的交谈过后，杨柳也知道了这四个姑娘的大体信息：大眼“圈圈”真名苏泉，昵称圈圈，对外基本上就是个软萌的形象，可在团队里确实不折不扣的高音担当；银发酷帅妹子赵真走的就是高冷路线，年龄排行第三却是“飞鸟”女团的队长，擅长多种乐器的她同时还是团队的rap担当；另外还有一个黑长直和栗色大波浪卷发的姑娘，也都各有千秋，舞蹈都非常不错，而且后者还会多门外语。 第一次面对面交谈，杨柳对她们的印象和感觉相当不错，对方年纪虽小，可言谈举止远比同龄人来的稳重，措辞也相对谨慎……关键是，妹子们都好美！ 杨柳结结实实的欣赏了一把美色，分别之前还来了次合影，又当着她们的面公开到talk上，四个小姑娘都有些受宠若惊，直到她走出大门了还在原地弯腰目送，那架势跟送黑涩会大姐头似的…… 今天注定了要过的多姿多彩。 杨柳一进了公寓小区的门岗，迎面碰见林梓淮的经纪人面无表情的从里面走出来，她刚要打招呼，就又发现后面狂奔而来的林梓淮。 “哥，哥等会儿啊哥！” 林梓淮边跑边喊，声声急促，迫切的心情简直溢于言表，可前面他的经纪人愣是头都不回一下。 满头雾水的杨柳觉得在这种明晃晃的情况下，自己当没看见没听见也不大合适，就提醒了他的经纪人一声，“陈哥，林梓淮后面喊你呢。” 结果陈哥一脸抱歉的说，“让您见笑了。”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冲着不远处一辆汽车去了，掏钥匙、开门、发动，绝尘而去，一套动作麻利的令人发指，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呼啸而来的林梓淮，只来得及吞几口新鲜出炉的汽车尾气。 他被呛的直咳嗽，干干净净的脸上又是汗又是灰，相当狼狈。 看不下去的杨柳从包里掏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林梓淮咳嗽的满眼泪花，接过去之后更是情感上涌，捶胸顿足的来了句，“还擦，我还擦个什么劲啊！” 因为他的力气过大，一张纸巾还脱离大部队，飘飘摇摇的落到了地上。 杨柳默默地弯腰捡起来，心道有情绪归有情绪，不过咱要是再污染环境就不大好了…… 在原地丧魂落魄的站了几秒钟之后，林梓淮眼角的余光瞥见外面绿化带里隐约有镜头的反光出现，就扬起假惺惺的笑容冲那边挥了挥手，然后招呼杨柳往里面走。 一进了电梯，林梓淮就干脆蹲到了地上，要哭不哭的说，“小枝儿啊，我要完了。” 杨柳闻言大吃一惊，“出什么事儿了？！” 林梓淮瘪瘪嘴，“陈哥给我安排了个综艺。” 杨柳：“……那不挺好的么，现在综艺节目多火啊。” 尼玛，看你刚才那个呼天抢地、痛不欲生的模样，我还以为你要被雪藏了呢！ 哪知一听她这么说，林梓淮的表情越加悲愤，简直都要带血呐喊了，“好什么呀，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去拍么？中秋节！你知道我要去拍什么节目么？《无限生机》！” 电梯内诡异的沉默了。 假如杨柳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无限生机》是一档号称“没有人会愿意去”的户外综艺，内容就是将一位嘉宾空投到荒无人烟的野外，历时两天一夜，不给吃不给喝，一切自己解决，直到嘉宾找到节目组预先放置的求救工具…… 节目创立以来距今已经有两年多了，算是华国少有的长寿综艺，而且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嘉宾阵容也都十分强大，不过貌似几乎没有一位是自己主动申请去的！ 只要你确定了自己要去录制这档节目，以往苦心孤诣经营的偶像形象算是毁于一旦。因为那是野外，没有舒适的大床可供休息，没有随叫随到的团队帮你维持形象，甚至连厕所都没有！就连最起码的饮水也不能保证，更别提更衣洗漱了。 虽然日常生活设备和用品接近于零，不过我们还是有其他特色的，比如说无处不在的老鼠和虫子！ 最坑爹的是，因为节目难度太高，嘉宾的失败率一直维持在百分之六十以上，而失败的代价就是，你的野人生活要再多加一晚…… 不要说女嘉宾了，从开播到现在，已经有无数外形强悍的男嘉宾中途情绪崩溃，甚至是大哭！ 看着林梓淮那张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的脸，杨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他了。 半晌，她无比沉痛的拍了拍他的头颅，“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然后，林梓淮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 不过话说回来，大中秋的把人扔到《无限生机》去，陈哥得跟他多大仇啊？ 为了尽可能的找出转机，也为了满足自己疯狂膨胀的好奇和八卦心，咳咳，杨柳诚心诚意的邀请林梓淮到自己家去，用无微不至的关怀抚慰他伤痕累累的内心，用见缝插针的询问结开谜团…… 本以为林梓淮会痛斥陈哥的累累罪行，拉着自己一起指天日地，谁知他的回答颠覆了杨柳的三观。 “……我，咳咳，最近我吃的有点多……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林梓淮是个演员，还是个挺有前途的年轻演员，性格和为人处事都不错，祁凰上下对他寄予的希望可想而知，平时也是尽可能的满足他的各种需求，对比某些遭冷遇的，真都有点儿溺爱了。 不过他有个对普通人而言无关紧要，但对艺人来说堪称致命的毛病：耳根子软，管不住腿和嘴！ 不管何时何地，一旦听到周围什么人议论什么东西好吃，他就算是记在心里了，然后你就等着看吧，一周之内，他肯定有办法弄来尝尝！ 他这个习惯杨柳也算是亲眼见证过：平时她做的东西，吃的最多的就是林梓淮和秋维维了…… 听他这么说，杨柳下意识的盯着他扫了一圈，别说，刚才情况太复杂了没注意，才小半个月不见，这哥们儿的尖下巴，哪儿去了？ 杨柳是个爱吃的，也会吃，林梓淮跟她就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革命战友感情，“你不知道，月前西二环那儿新开了一家包子铺，它家的蟹黄小笼真是绝了，我最近不是正休假么，反正也没事儿，就去了。当时吧，也就是抱着随口一尝的态度，结果……” 结果就从随口一尝生生演变为雷打不动的一天三笼，一周时间腰围就肥了一寸有余！ 然后陈哥本人大怒不说，听到风声的祁凰高层直接就连坐，以监管不力和玩忽职守的罪名扣了陈哥的奖金，痛骂了他和上级领导，还在高层会议上公开点名批评…… 听完之后，杨柳都快佩服死他了，真的！ 她不禁想起来刚跟林梓淮认识那会儿，秋维维给她打听来的八卦：说是当初林梓淮还没入圈儿的时候，没什么心眼儿，就是个只知道吃和傻笑的憨小子，然后他跟几个朋友一起进了某家公司当预备演员。培训了一段时间之后，公司逐渐发现了他的潜质，觉得他是块璞玉，就开始重点培养。 结果林梓淮的一个朋友心术不正，察觉公司意图之后也没表露出来，私底下跟林梓淮关系更好了，整天绞尽脑汁给他弄好吃的，钱不够了就自己不吃，全让给林梓淮，把林梓淮给感动的啊，人前人后都坚定不移的力挺自己这个“好兄弟”。 然后一个月不到，原本瘦巴巴的林梓淮就跟吹了气的气球似的鼓了起来，月底考核的时候，原本看好他的几个领导差点就没认出他来…… 估计这次被他连累的陈哥也是真心上大火了，祁凰高层也是心塞，这才决定狠心把人给丢到《无限生机》里去。 不过别说，真要去的话，大约林梓淮从明天就得开始集训，等到中秋遭完罪回来，没准儿能跌的比之前还瘦呢！ 几个小时之后，林梓淮的团队以他个人的名义和口吻，在talk上发布了他要于中秋节参加《无限生机》的情况，瞬间引发热议，轻而易举的压过两对分手、家暴的明星夫妻上了头条。 然后杨柳默默地点赞，默默地转发，默默地为友人的事业添柴加火…… 看够了朋友的好戏之后，杨柳列了下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日程安排：做月饼，跟江景桐吃晚餐，参加《大勺》的后期补拍…… 不过在这之前，有另一件事迫在眉睫：她都江景桐都决定要公开关系了，家中二老还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呢！ 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发生，杨柳还特意打了草稿，自己对着镜子反复演练了几遍，不过一听到杨爸爸的声音就死机，开口就秃噜了，“爸，那什么，我谈恋爱了。” 杨诺先生脑袋里面嗡的就是一声，觉得自己血压有点儿高，“闺女啊，你说什么，刚这边有点吵，爸爸没听清。” 等杨柳又重复一遍之后，杨爸爸简直要无语凝噎，担心了这么些年，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他家软萌萌的姑娘，真的要被人拐走了吗？！ 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杨爸爸故作镇定的说，“恋爱啊，你也这么大了，前儿我还跟你妈说起这事儿呢，闺女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有的话，揪出来直接打死！ 听他的语气这么冷静，杨柳顿时松了口气，觉得这关算是过了。又听他问是谁，就把江景桐的名字报上去了。 杨爸爸赶紧把这仨字儿写在纸上，最后几笔没控制好力道，纸划破了不说，钢笔尖儿都差点儿给掰弯了。 江景桐？这不是那家的老板么！ 自家闺女到底有多少心眼儿，当爹的再清楚不过，一颗心都给悬起来了。 娱乐公司老总，这个称谓下就没几个好货！ 他的肝儿都快颤了，“哦，听过，他人怎么样啊？对你好不好？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啊？他爸妈你见过吗……” 杨柳如实把情况汇报了，自己觉得挺美，殊不知杨诺先生一颗心都拔凉了。 坏了啊，闺女这话语一听就是陷进去了啊，那混账小子以后要是做点儿对不起她的事儿，还不得伤心死？ 挂了电话之后，杨诺脑子里面都快乱死了，决定的会议也没心思开，胡乱打发副手去了。 他，他的姑娘啊！ 不行，这事儿暂时不能让老伴儿知道，不然俩人一块儿抓瞎就热闹了…… 第三十六章 《大勺》的戏份基本上已经拍摄完毕，周南更是放出话去，说要努力拼一把，看能不能中秋前杀青，好让大家都回家安心过节。 一群人就跟吸high了一样疯狂运作，原本就剩下不多的戏份嗖嗖减少，眼看着就要看见胜利的曙光了。 临近中秋，梁吟又开始给大家发福利。 他也知道最近剧组众人都忙的焦头烂额，一分钟恨不能劈成半个钟头来用，所以平时也没过来刷脸，今天也是挑了傍晚快收工了才过来。 秋维维在外面指挥着阿黄他们收拾东西，梁吟抱着一摞月饼盒子边走边分，没多会儿就到了杨柳跟前。 “中秋节了，我也知道杨小姐你手艺超群，不过还是厚着脸想班门弄斧一回，顺便也听听尝后感，以便改进。毕竟在中式点心这方面，我确实不大在行。” 梁吟做的就是西式糕点，中秋虽然也做月饼，可馅儿基本上全都是奶油、咖啡、巧克力和红酒蔓越莓之类外来品种，听说销量还不错，一个多月前接订单就接到手软，这会儿早就停止接单了。 送给剧组的都是精包装的木盒子，银色的主色调底下压着细细密密的暗纹，前头还有配套的小银锁片，复古宫廷风，很有档次的感觉。打开来一看，规规矩矩的排着四块月饼，上面刻了花枝缠绕的明纹，乍一看就跟件艺术品似的，让人不舍的下嘴。 一盒月饼也就几百块，大家都拿了，杨柳也不好搞特殊，接了之后就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得回点儿什么…… 梁吟突然开口道，“杨小姐，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现场都忙着收拾东西，大小吆喝声此起彼伏，说话声音稍一小就听不见，确实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杨柳见他面容严肃，略一迟疑就答应了。 两人往外面走了走，等耳边噪音稍减，梁吟问她，“想喝点什么吗？” 杨柳摇头，正色道，“梁先生，不瞒您说，等会儿我还有点事儿，您不妨有话直说。” 梁吟笑笑，“好，那么请恕我冒昧，就开门见山了。杨小姐，你是不是讨厌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十分从容的微笑，也看不出什么生气之类的情绪波动，让人完全搞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杨柳悚然一惊，本能的摇头，“您真是说笑了，没有的事儿。” 顿了下，她微微皱起眉头，问，“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天地良心，虽然杨柳对梁吟的行事不怎么认同，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事情，生活方式不同而已，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损害她和周围人的利益，她有什么资格讨厌人家？ “你误会了，并没有人说什么，”梁吟说，“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他忽然笑了起来，很开心的那种，“这样就太好了，那么，我可以追求你吗？” 啥？！事情为什么突然发展到这个环节？ 杨柳脱口而出，“我们才认识几天啊！” 她这么问，梁吟反倒不解，“究竟是什么会让你认为，认识时间的长短是衡量感情深度的唯一尺度呢？” 杨柳一怔，竟无言以对。 梁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认识几年甚至几十年，却始终没有走到一起的比比皆是。相反，刚认识不久就彼此吸引，走到一起幸福一生的也不在少数。其实我早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很特别，对你产生了好感，并在后期的接触中想要对你了解更多。我知道，我赚的或许只有你的几分之一，名气也小得多，但养家糊口还是足够的……” “等会儿，”前几句倒还有些道理，可后面就越说越没边儿了，谁跟你彼此吸引了呀？震惊中的杨柳赶紧打断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呀！” 不仅有，我还特别喜欢他，没有红杏出墙的打算！ 梁吟有片刻的错愕，不过马上就重试微笑，“杨小姐，就算想要拒绝我，也不必用如此拙劣的借口呀？” 杨柳无奈，“是真的，明天晚上我们就要公开了。” 梁吟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似乎在分辨真伪，然后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以你的身份和热度，隐藏恋情似乎也解释的通，不过据我这几个月的观察，原谅我说得直白，抱歉，恕我暂时无法相信。你并未表现出任何恋爱中女孩儿可能会有的举止和苗头，甚至平时连手机都很少看，这对恋爱中的男女来讲难道不是很反常的么？” 说到底，他还是觉得“有男朋友”什么的，只是杨柳的托词而已。 杨柳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谁管你信不信的呀，难不成别人谈恋爱都得跑到你跟前汇报么？ 不过这么说起来，她跟江景桐的相处过程中，确实一直都没出现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情况。别的恋人可能会有的吵吵闹闹或是爱的死去活来什么的，他们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爱情至上的，或者说，对待这种事情都比较理智。 江景桐就不说了，已经而立之年的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冷静克制的跟机器人似的，竞争对手还曾经污蔑他性冷淡…… 而杨柳，也是曾经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对这世间的绝大部分事情已经看淡。她当初在皇宫也是见多了所谓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那样的人，往往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 爱情这种东西，最是讲究个细水长流，因为什么都抵不过时间的考验，哪怕一开始再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爱情，当它遇上生活和事业，跟其中的琐事相碰撞，不管之前它的火焰多么耀眼，都会一点点熄灭，最后归于平静。 大凡真正的爱情，最后都会在不断的磨合中演变为更为根深蒂固的亲情和同伴之情，只有那样，所谓的爱才坚不可摧。 杨柳渴望爱情，却不想亲眼目睹一场稍纵即逝的盛世烟花，而是期待能有一个人跟自己携手一生，安安稳稳，富贵时同荣辱，贫贱时共患难。等所有的纷扰谢幕，闲看花开花谢，坐观潮涨潮落。 人生本就短暂，世事无常，谁也不敢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自己精心准备的各种大计能否有机会实现…… 一句话，大家都这么忙，她不想将宝贵的相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小事上。 想到这里，杨柳一下子就释然了。 她对梁吟笑笑，“你喜欢怎么推测就怎么推测吧，时间也不早了，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先回去了。” 走出去几步，却听梁吟在后面喊道，“杨小姐，我不会放弃的！” 杨柳的脚步一顿，无奈笑笑，继续朝着保姆车走去。 别人喜不喜欢自己是别人的事，她没办法强制要求什么，不过她自己喜不喜欢别人，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啦！ 上车之后，秋维维扭头往后玻璃看了眼，见梁吟还在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看，不由的好奇，“他跟你说什么？” 杨柳云淡风轻的说，“也没什么，就是说要追我。” “哦，要追你啊，”秋维维也云淡风轻的点头，结果下一秒就跟车里的彭玲玲等人齐齐目瞪口呆，“他要追你？！” 杨柳被他们震得耳膜疼，抬手揉耳朵，“嗯。” 彭玲玲从后面探过脑袋来，“你有男朋友了呀！你没跟他说吗？” 杨柳跟江景桐交往的事情团队里的几个人都知道，这会儿骤然闻听梁吟竟然想从虎口里拔牙，三观都有点被刷新。 “怎么可能不说，”杨柳啼笑皆非的看着她，“难不成你以为我还要脚踏两条船？” 她家江景桐那么好，她怎么可能做让人戳脊梁骨的蠢事？ “抱歉抱歉，一时激动，口不择言。”彭玲玲笑得有点尴尬，“哎呀！” 秋维维抬手就往她脑袋上糊了一巴掌，“说话前过过脑子，小枝儿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对了，那他什么反应？” 提起这个来，就有点麻烦了，杨柳抬手揉揉额头，“他说他不会放弃。” “卧槽，真是条汉子！” 秋维维又瞪了胡乱感慨的阿黄一眼，转过头来跟杨柳讲，“这个咱们也没办法控制，毕竟是个人主观的问题，不过这件事情要不要跟江总讲一下？不然万一以后闹出什么来，他误会了就不好办了。” 杨柳略一思索，点点头，“也对，那等会儿先别回家了，你们在公司门口放下我就好。” 可巧，江景桐就在办公室。 女朋友特意来看自己什么的，江先生表示很愉快，然而在听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之后，他的表情就变得复杂多了。 他沉默片刻，揉了揉眉心，“那个做蛋糕的，要追你？” 听听，前儿还叫糕点师来着，今天直接就变成“做蛋糕的”了，足可见江总内心相当不爽。 杨柳的心情更复杂，“我们平时真的没什么交集，天知道他怎么想的。” 怕她心里有负担，江景桐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跟摸小狗儿似的，“因为你太好了。” 杨柳既害羞又开心，“瞎说什么呢。” 江景桐极其短促的笑了几声，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似吟似叹，“现在，我更想签下他了。” 签下，然后冷藏到死！ 他明明在笑，可是杨柳莫名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凉，“你，没事儿吧？” 江景桐又一笑，刚才那种阴冷瞬间烟消云散，重新变回面对杨柳时的那种温柔和煦，“不理他，对了，我这里有东西给你。” 说着，他就去靠墙的柜子里拿了一大摞各式各样的盒子出来，然后统统放到桌上。 “这是各时尚品牌推出的中秋月饼，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就留下了。” 随着华国的国际影响力越来越大，华国的本土节日也逐渐被其他国家所熟知，不少看重华国市场的时尚品牌也都会在重大节日期间推出限量版或是仅对内赠送的纪念产品或食品。 而这几年每到中秋，绝大部分的时尚品牌也会跟风推出所谓的“时尚月饼”，以用来回馈新老客户。 其实单论口感，这些月饼根本比不上真正做月饼的老品牌，但它们本身代表的含义和精美奢华的内外包装已经足够承担得起人们的追捧。 不过“时尚月饼”一般都不对外发售，绝大部分都被品牌方拿来做推广送人，圈外人士能拿到手的少之又少，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它们又成了另一波用来炫耀的利器…… 作为大名单上的人物，江景桐每年都会收到不少，基本上推出月饼的品牌都会给他送一份，有时候甚至还不止一份。不过因为他对甜食并不怎么感兴趣，以往拿到的转手就随便丢给别人，不过今年，他倒是仔仔细细的将所有种类都留了一份，引得几个不知情的助理私底下议论纷纷。 杨柳冷眼一看，乐了，也就是江景桐事先告诉她这是月饼了，不然她还以为是什么艺术品之类的呢！ 眼前的月饼盒都在争妍斗艳，或清新或复古或冷艳，风格不一、色彩各异，无声无息中拼个你死我活，仿佛活灵活现的表达了众多时尚品牌之间成年累月的明争暗斗。 在这里面，精美的雕花盒子都不算稀奇，八音盒有，带镜子的首饰盒也有两个，有的干脆就做成了七彩玲珑的八宝瓷盒子，还有一家弄了盏走马灯！ 据说城堡造型的铁皮盒是根据英国一座著名古堡等比例缩小制作的，高耸的塔尖、破损的砖石都原封不动的照搬下来。盒子外面刷了一层哑光黑漆，看上去有种邪恶阴沉的美感，而只要一按下窗口部位探出来的卡通头像，城堡的门窗位置都会亮起，然后内层带图案的盒子就会缓缓旋转，无声的讲述一段流传已久的爱情故事。 真是，美呆了！ 这么精巧的设计，那怕就是吃完了月饼，也完全可以把盒子留下了当装饰品或首饰盒么！ 杨柳对那盏走马灯月饼盒最爱不释手，开了关关了开，抿着嘴儿直笑，跟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似的，“难为他们怎么想的。” 她都没想到，走马灯还能被用在这上面！ 江景桐之前只觉得她可能会感兴趣，但万万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他还挺有成就感的。 终于到了跟江景桐约好外出吃晚餐的日子，杨柳既激动又忐忑，头天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幻想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种情景，而稍后被外界知道之后，她又将面临何种挑战…… 秋维维等人也知道今晚意义重大，于是午饭刚过，整个团队就聚集到杨柳的公寓，开始筹备晚上的行头。 “紫色，紫色怎么样？”彭玲玲扒拉着前面一整排礼服，兴奋不已道，“紫色比较高贵么，小枝儿肤色也白，衬得起。” “不好不好，”这个提议刚丢出来就被其他人给否决了，“这件原本就是预备着颁奖典礼穿的，庄重有余活泼不足，太显老了。” “那，那白色！万能色，还能突出纯洁呢，衣袂翩翩仙女儿似的！” 秋维维直接就笑了，“什么仙女儿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了，你觉得就小枝儿私底下跟江总的相处模式，卖弄仙气儿不违和么？” 哪儿有整天搁在灶间颠大勺的仙女儿啊，真有的话这神仙也忒接地气了，灶神么？ 杨柳也在衣帽间外面吆喝，“我不要白色，太装了，又不耐脏。” 说话的时候，她脸上还糊着厚厚一层墨绿色的海藻泥面膜，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只嘴巴，一开一合，看上去颇有恐怖气息。 “你瞎掺和什么啊！”众人异口同声的喝道，“别说话，该有褶子了！老老实实护肤吧你！手呢，让你泡在牛奶里你拿出来干嘛？” 杨柳叫苦连天，“都泡皱了！” “觉得要皱了就拿出来晾下，干了之后再放进去，脚也是。” “至于么？”杨柳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了，“就是吃顿饭而已，弄弄脸也就完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彭玲玲笑的万分猥琐，真是可惜了她那张浩然正气的脸，“吃饭算什么呀，饭后的娱乐活动才是重头戏，咳咳，俗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吃着吃着，说不得这个气氛一到，拉拉小手啊亲亲小嘴儿什么的，然后再进行下更深入更严肃的交流啥的，肌肤当然要滑不丢手，嘿嘿……”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两个大男孩儿也是一脸暧昧，彭玲玲又捂脸又跺脚，脸通红，可是眼睛却亮的吓人。 杨柳在她说到“亲亲小嘴儿”的时候就快阵亡了，从脖子一道烧到耳根，觉得热度都快把面膜给烘干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那种事儿什么的，怎么好摆在明面上讲？再说了，他们可还没结婚呢…… 彭玲玲越说越疯魔，干脆跳到她身边大讲特讲，激动起来双手挥舞、四肢并用，眼见着真是恨不得杨柳现在就把江景桐扒了衣裳就地正法！ 话题越说越污，骨子里还是个传统老古董的杨柳已然跟不上，干脆死死捂住耳朵，冲里面同样笑的不怀好意的秋维维求救，“姐，你倒是管管她啊，大姑娘家家的，听听这满嘴都胡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几个人哄然大笑，捂着肚子东倒西歪，气的杨柳抄起桌上的唇膏啊睫毛膏什么的乱丢一气…… 短暂的混乱过后，最终由秋维维一锤定音，挑了条万无一失的小黑裙。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当你不知道穿什么的时候，来条小黑裙就对了！ 这条小黑裙的剪裁十分出色，膝盖以上的高度不会显得沉闷，刚好符合杨柳这个年纪，腰线收的恰到好处，最能展现身材。小圆领不高不低，不至于因为弯腰低头什么的出现裸露的嫌疑，而又可以充分显露出杨柳漂亮的锁骨。至于后面，虽然不是露背装，可也是小露肌肤，可想而知，灯光月色下不经意间的辗转，将是何等的诱惑…… 杨柳也挺满意，不过试过之后还是有点担心，“最近晚上的温度已经挺低的了，我要不要再拿件外套？” “拿屁啊！”见她如此不开窍，连秋维维都有点儿怒其不争了，“按照江总的尿性，估计十有八九会穿三件套，到时候你自己动手扒一件下来不就完了么！” 杨柳：“……” 不行了，团队的人都太开放太色了，她有点招架不住！ 彭玲玲给她盘了个大方又不失俏皮的发型，腮边不经意留出轻轻细细的两缕，又着重拿卷发棒滚了，用手抖开，好让它们看上去更加飘逸更加自然。 耳朵上点了八宝型钻石耳钉，脚上也穿了镶水晶和白珍珠的中跟鞋，上下呼应，同时也跟小黑裙形成撞色…… 五点半，江景桐准时来接，看见从公寓门口款款走出的杨柳，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艳。 “很漂亮。” 杨柳开心中难掩羞涩，“谢谢。” 大厅单向玻璃窗后面，秋维维等人挤作一团，偷看的不亦乐乎。 “噗，秋姐，真让你说对了，真是西装三件套啊！” “哈哈哈，江总这身儿，直接奔去结婚都够了！” 江景桐穿着深灰色细条纹的西装，里面配套的马甲、休闲风领带和衬衣一件不缺，左胸口袋里还塞了条跟领带同色的手帕，帅的一塌糊涂。 先让杨柳上了车，江景桐才自己坐去驾驶席，发动车子之后，竟然从窗口探出手臂来，冲着秋维维他们这边挥了挥。 秋维维等众人：“……卧槽！” 竟然被发现了？！ 路上，江景桐详细的讲述了今晚的行程安排： “先去吃饭，七点半去听音乐会，结束之后如果不累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去逛逛街看看夜景什么的。” 他知道杨柳不大热衷逛街，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可都交往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正经给她买件礼物呢！ 杨柳点头，笑的跟朵花儿似的，“都听你的。” 江景桐每次看她这幅乖巧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他可是清楚，就在这张迷惑人的小脸儿下，可蕴藏着一副傲骨和打定主意九头牛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杨柳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发花痴，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出门之前彭玲玲污力滔天的话，脸上不由得一阵热。 她偷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嗯，软嫩细滑，娇嫩无比…… 正胡思乱想着呢，包里的手机就是一通吱嘎乱响。 杨柳冲江景桐歉意一笑，拿出来一看，爸爸？ 通话时间意外的短，不过接完电话之后，杨柳的表情就变得十分古怪。 江景桐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杨柳舔舔嘴唇，“我爸要来看我。” “嗯？”女朋友把跟自己交往的事情跟家人交代了的情况，江景桐一早就知道，也早就做好了要见家长的准备，因此并不慌乱，“好啊，什么时候来？要不要我安排人去接？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然而听了这话，杨柳的表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进一步纠结起来。“已经来了。” “？！” 片刻的惊愕过后，江景桐迅速冷静下来，语气平稳的问道，“在哪儿？”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他有种无比强烈的预感： 杨先生，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 杨柳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她当然不是不想见爸爸啥的，虽然这个爸爸的成分构成有点复杂；但这也太突然了！而且，这么一来的话，她跟江景桐的约会是不是就泡汤了？ 倒不是不孝，而是她太清楚，两人能够找出时间上的交叉点一起出来吃顿饭，是多么的不容易。要是这次不行的话，下次再出来共进晚餐，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好像飞机刚到，他还在排队等着取行李。” 江景桐略一思索，果断在下一个路口打方向盘，开往另一条岔道，“立刻给叔叔打电话，拜托他在3号门右边的那家咖啡厅稍作休息，我们马上去接他，大约半小时候到。” “哎！？” 江景桐踩着油门一路飞奔，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一点儿的不情愿，倒是杨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真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江景桐一挑眉，笑的无比镇定无比胸有成竹，“这样不是正好吗？这个时间段的飞机，叔叔一定还没有吃完饭，接了他之后大家一起不是很好么？” 杨柳一怔，唔，这个安排，听上去倒是没什么不对劲的，而且确实也是难得的两全之策。不过，为什么总觉得有哪儿不大妙呢？ “只是，”江景桐略有些歉意的看了她一眼，“这么一来的话，音乐会大约就去不成了。” 未来女婿和岳父见面什么的，他可不认为对方会简简单单的跟自己吃顿饭就结束，战线少不得要拉长…… 第三十七章 餐厅的大方向本就跟机场同边，加上这个时段还没正式到晚高峰，江景桐充分显示车技，车速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堪堪压在交通法则以下，竟然真的在25分钟之后抵达机场！ 杨柳都要佩服死他了，两人快步走入接机大厅，遥遥看见正端着咖啡看报纸的杨诺后，她还忍不住低头看了下时间，28分！ “爸。” 杨诺闻声抬头，在看见人比花娇的女儿时，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可等他的视线向后顺延，看到人模狗样的江景桐时，就不那么欢喜了。 刚才女儿跟自己说“我们马上就去接你”，他还在琢磨呢，闺女要跟谁来接自己，经纪人？ 原来就是这个臭小子！ 两人视线交汇，江景桐上前一步，朝杨诺微微一欠身，执晚辈礼，“叔叔您好，我是江景桐，一路辛苦。” 虽然心里有千般不愿，可大半生阅人无数的杨诺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一身气度实在出色，至少自己目前接触过的同龄人，很少能有与之比肩的。 他嗯了声，听到最后终于抓住一点把柄，“什么辛苦，我来看我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可辛苦的？” 从刚才开始，杨柳就一直在旁边盯着他看，胸腔中不断翻滚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 真要论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位“父亲”，可也不只是身体原本残存的思念作祟还是如何，只一面，她就感受到了那种神奇的，来自于血缘的亲近和呼唤。 没有任何缘由的，她在一瞬间卸下全部心防，就想亲近对方，跟他撒娇…… 也罢，这毕竟就是，自己的父亲啊！ 这会儿听了杨诺酸不拉几的话，杨柳一下子就笑了。 她抱着对方的胳膊微微晃了几下，“爸~！” 闺女的抱胳膊加鼻音简直就是绝杀，杨先生自认二十多年来从没想到过破解之法，于是一如既往的兵败如山倒…… “哎呦乖女儿，瘦了啊，走，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闻言，江景桐笑道，“叔叔，我已经订好了餐厅，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大家一起去吃顿便饭？” 订好了餐厅？ 杨诺眯着眼睛瞅了他几眼，然后再看看同样一身正装的女儿，心下明了：哦，感情是自己打扰了这对小年轻的约会啊！ 哼，该的！大晚上的约女孩子出去，孤男寡女的，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呢！ 不过杨诺也知道自己贸然过来有点不大好，毕竟就算女儿不跟人约会，也很有可能因为紧密的工作安排而没办法接待自己，至于这个江什么什么的，短时间内能紧急应变成这样，也算不容易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杨诺才不会表现出来呢！ 他又给人挑刺儿了，“才第一次见面呢，喊什么叔叔。” 杨柳不觉好笑，却见江景桐半点儿不含糊的笑，从善如流的改口，“好的，伯父这边走。” 杨柳：“噗！” 杨诺：“……” 杨诺这次过来也是轻装简行，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号行李箱，江景桐帮他拎上了车，爷儿俩坐在后排闲话家常。 “爸，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你了呗！”杨诺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也不是专程过来，就是有笔生意要谈，路过，然后顺便盘桓几天。” 杨柳问他能在这里待几天，杨诺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貌似专心开车的江景桐，说，“生意谈完了，倒是也不急。” 杨柳倒是挺开心，“那干脆过完中秋再回去吧，正好我打算明天做月饼呢！” “傻姑娘，哄你呢，”杨诺屈其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你妈妈还在家呢，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过节？再说了，你也忙，我今天突然过来就已经不好了，不能老打扰你，明天晚上就走。” 整个过程中，江景桐都没有插一句话，就是安安静静装背景，让杨诺想挑刺儿都挑不出来…… 因为之前在预约餐厅的时候，江景桐只图风景和位置，不论人数，直接订了一张四人餐桌，现在倒是物尽其用了。 饭中，江景桐借故离开，留下父女二人说知心话。 杨诺看着他完全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看向杨柳，“闺女啊，他待你好不好？” 这人的心思之细密，真是没的说，如果他是真心对待女儿，确实是她的福气；可这样的男人太优秀，面临的诱惑也多，偏偏杨柳又不是那种擅长玩儿心眼儿的，万一以后他起了别的心思…… 大凡天底下真心爱护孩子的父母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心思：既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找到一位人中龙凤的如意伴侣，又怕孩子降服不了。 杨柳虽然以前没能亲身感受过，但曾经的师父跟她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对这方面，她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些。 “他待我很好，”杨柳反握住杨诺的手，认真道，“而且，我也长大啦，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您就放心吧。” “唉，”杨诺拍拍她软乎乎的小嫩手，长叹一声，无限唏嘘，“我怎么能放心呢？哪怕你长大到七老八十，也还是我闺女啊！” 杨柳眼眶一酸，什么都说不出来。 末了，杨诺摆摆手，“行了，虽然时间不长，我也有几分眼色，也算看出来了，你们现在相处的确实不错。既然你自己喜欢，我也就不说什么，不过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唉。不过也别太过忍气吞声，大不了咱不做了么，咱有钱，回家，爸妈养你！” 终究是当爹的，刚说了没几句正经话又开始护崽子，听得杨柳越发红了眼圈。 稍微收拾下情绪，杨诺又说，“目前看来，他倒也还算差强人意。年纪大点好啊，男人本来就晚熟，大多点会照顾人。我看他行事也挺稳重，说话做事有条不紊，你们真能成的话，你也能少操点心……” 其实最初听到闺女跟自己说，她谈恋爱了的时候，杨诺最担心的还是她被哪个年轻跳脱的小鲜肉迷了眼。听说是江景桐后，虽然还是难免担忧，不过好歹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毕竟娱乐圈还是太乱了，大环境就那样，有什么办法？ 尤其现在的男演员，一个比一个娘气，那些个把大姑娘小媳妇儿迷得三颠五倒的所谓“小鲜肉”，杨诺打心眼儿里看不顺眼。 那小身板儿，那白皮肤，那尖下巴，那噘嘴挤眼的……那点儿像个纯爷们儿？！最过分的是，有的竟然还不学好，跟着歪风邪气学画眼线打口红，这算怎么回事儿？！ 所以说，一直以来杨爸爸平时最担心的，就是哪一天自家姑娘突然领着个比她自己看上去还像姑娘的男明星回家，兴高采烈的告诉他们老两口这是她挑的丈夫…… 他们千娇万宠养大的闺女，辛辛苦苦打拼一番，难不成最后还要伺候别人吗？ 爷俩说了大概十分钟，江景桐还是不见踪影，杨诺干脆挥挥手，让杨柳去找，“把人叫回来吧，没得人家请客还不让上桌的，我跟他再单独谈谈。” 杨柳依言出去找人，短短一路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开心又是难过，跟十八弯的山路似的复杂。 找到江景桐的时候，他正在外面的落地窗边摆造型，光从背后看真就是挺拔如青松，腿腰分明，光那气质就绝不是普通地摊货。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江景桐从玻璃的反光里笑问，“讲完了？有没有哭？” 杨柳抬手想捶他的背，却不料这人及时一转身，干脆就把她给抱了个满怀。 “回去吧，”杨柳戳戳他的胸膛，“我去趟洗手间。” 江景桐不由得低笑出声，语气中难得带点顽皮，“你说，咱们这样像不像被教导主任喊去轮番谈话的早恋学生，嗯？” 杨柳给他的比喻逗得乐个不停，“净乱讲。” 稍后江先生单枪匹马的去“赴宴”，刚坐下，就听杨诺说道，“都是男人，我也就快人快语了。” 江景桐点点头，“您客气。” 然后就见杨诺面容严肃的调整了下坐姿，开始思考。 毕竟这基本上就是未来岳父没跑儿了，江景桐并不敢怠慢，当即正襟危坐，准备虚心聆听教诲，结果这一等，就是好几分钟。 不过江景桐并不以为然，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对方抛过来的烟雾弹，目的就是迷惑自己，让他丧失耐心、放松警惕，然后露出破绽！ 然后大概又过了一分钟，杨伯父终于开了尊口，“才23呢，是不是早了点儿？” 江景桐：“……” ？ 您女儿我女朋友是才二十三没错，可我已经三十了，谢谢。再说了，我们目前也只是恋爱而已，个人以为这已经不算很早了……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江总但笑而不语。 短暂的沉寂过后，杨诺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她被我跟她妈惯坏了，心思又单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有时候难免耍点小脾气，麻烦你多担待。” 话虽如此，可在杨诺心里，自家闺女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就连耍小脾气也是好的不行。担待，担待，要是江景桐敢顺着说……我的闺女，我说不好可以，可你要敢说不好，我就跟你急！ 江景桐忙欠身，“不敢，其实我倒觉得她已经成长了很多，伯父说的小脾气什么的，也已经许久不见了。” 真要说实话的话，就不怕杨诺恼了，假如杨柳还是以前那个娇娇女大小姐脾气，江景桐死都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幻想！但是现在，她很好，好得很。 听他这么回答，杨诺反倒笑了，“也是，我也很久看不到关于她招黑的新闻啦。” 江景桐有些想笑，感情您自己也知道呀！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然后杨诺突然貌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父母怎么看，你把这事儿跟他们说了吗？” “说过，不过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江景桐云淡风轻的笑，“毕竟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他们只会喜欢我喜欢的，接受我所接受的，所以，您不必担心。” 杨诺的脸色稍霁，对他的印象又好了那么一丢丢。 身为一个成年男人，不管事业和待人接物方面表现的再如何老成持重，如果连结婚都要问过家人意见才敢确定下来，那他根本就不能真正算是一个有着独立人格的男人，至少不可能是个好丈夫！ 可以这么说，假如刚才江景桐的回答稍有偏差，比如说来上一句“我爸妈对她印象挺好的，也同意这件事”，哪怕看似是对杨柳有利的答案，杨诺也会黑着脸喷他个狗血淋头，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虽然没正面接触过你们这个圈子的人，”杨诺有些感慨的说，“可也知道你们俩的事儿一旦爆出来，恐怕免不了口舌，别的我不敢要求，也没资格要求，可有一点，你千万要保护好她！” 他突然转过头，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景桐，一字一顿，“我会一直关注你，你要是敢做出一点对不起她的事情来，别怪我不客气。” 出来混久了，明里暗里威胁的话江景桐也听过不少，可都没有现在这样来的震撼。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来自一位有着深沉父爱的老男人的期许。 作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承诺，他重重点头，“不用您说，我也会尽心竭力的爱护她，我保证。” 两个男人无声对视片刻，然后默默的别开头，一时间都没再急着开口。 大约是他们的气氛跟周围的食客们实在相去甚远，路过的服务生还很贴心的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然后就被打发走了…… 许久，杨诺幽幽道，“你们都是事业上升期，也还年轻，不用急着要孩子。” 江景桐颇有些无奈，心道您这想的也忒远了，以后又不是不见了，不用第一面就嘱咐这个吧，搞得我很尴尬呀。 稍作停顿，杨诺又补充了句，“等26岁以后的。” 江景桐沉默。 过了会儿，他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脸谦虚求教的咨询道，“26岁，是有什么依据么？” 比如说这个年龄之后生的宝宝会比较健康，智商偏高之类？ 然而杨诺先生诡异的沉默片刻，干咳一声，不大自在的说，“她妈妈就是26岁上才有的她，当女儿的，总不好越过去吧？” 江景桐：“……” ？这事儿有什么需要攀比的么？！ 不等杨柳一行人回到公寓，网上就已经炸开了锅，娱乐版首页血淋淋的大头条像章鱼吸盘似的死死勾住每一个人的眼球：《劲爆，江景桐杨柳恋情大公开，与女方家长共进晚餐！》文章配了几张江景桐跟杨柳去机场接杨爸爸，然后三人一起去餐厅吃饭的照片，大概是因为餐厅会员制的规矩，狗仔只能从外面进行远程拍摄，所以画面有些模糊不清，不过细看过之后，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江景桐和杨柳。 稍后三人一起出来，跟之前进去的时候相比，江景桐跟杨爸爸似乎亲近了许多，两人上车之前还低头交谈了几句…… 貌似记者也被这个大消息给震了个七荤八素，文稿的字里行间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众所周知，江景桐是杨柳所在娱乐公司的老总，两人虽然因为工作关系时常见面，甚至不止一次出席过同一场和，但之前从未传出过任何风声，想来大家也跟小编一样，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然而就在今晚，他们竟然直接就跳到了见家长的阶段！” “杨柳家境好也不是什么秘密，爸妈都是做国际贸易的商人，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夫妻档，还上过几次商业杂志，平时也是日理万机，而今天却亲自到来，并跟江景桐亲密交谈，想必对女儿的眼光颇为赞同……” 下面的读者直接就疯了，各种留言和评论井喷式的汹涌而出，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细细阅读，网站服务器甚至一度崩溃。 “啊啊啊啊啊，天啦撸，出大事了！” “卧槽我都看到了神马！” “卧槽真是天崩地陷，我女神啊，我还想好好工作迎娶女神啊，梦想破碎的我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生无可恋！” “真的假的？不是说杨柳在拍电影吗，是不是营销手段？” “鬼的手段，你家电影营销的时候把自家老爸和老板请到一张饭桌上谈笑风生？” “林梓淮，林梓淮，你女朋友被人抢走啦！” “啊啊啊啊，真的吗？我能说之前我就觉得他俩有奸情吗？杨柳住院那会儿他还亲自去探望来着，你们想想，有几个艺人有这个待遇？” “谁说没有苗头的？细细扒起来，奸情满地好么……” “……楼上能给我解释下吗，我有点儿晕，这事儿又跟林梓淮有什么关系了？” “对啊，之前我还在心里暗搓搓的给杨柳和林梓淮拉郎配来着！” “我不过就是出门撸了个串儿，结果回来就发现整台电脑都被屠版了，杨柳勾搭上江景桐了？草，早知道这女的不是什么外界谣传的傻甜白了。” “爱他就别在这里提他的名字好吗，跟老板抢女朋友，这是嫌自己的艺人生涯太长了吗？” “楼上直男癌不解释，出门右转找辆车自己压死算了，什么玩意儿啊，人家谈个恋爱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滚滚滚，再侮辱我偶像人肉你！你怎么不说江景桐勾搭杨柳啊？他的优势明显多了好么，大老板说句话，下面的艺人敢不听吗？” “不是等会儿，麻烦谁跟我讲解一下，这俩人怎么开始的啊？” “马丹的，杨柳，你忘了小竹林的冯京冯老师了吗？” “啊，这就定下了啊，可是我比较萌姐弟恋，你们不觉得杨柳跟汪晟挺配的吗？一个负责做，一个负责吃，哈哈哈。” “冯老师什么呀，你也不看看俩人多大的年龄差！” “这进度够生猛的啊，外界连点风声都没听见的就见家长了，那要是再过几天，是不是连娃都抱上了？” …… 网议热度不断刷新高度，而这会儿江景桐刚把杨爸爸送到酒店。 江景桐拎着杨诺的小行李箱在前面走，杨诺拉着杨柳落后一步，压低了嗓子问，“你住在哪儿啊？” 杨柳一怔，满眼疑惑，“当然是公司的公寓，不然还能去哪儿？” 杨诺瞟了眼前面脊背挺直的江景桐，又拽了拽自家闺女的胳膊，再次压低声音问，“那他住哪儿啊？” 都问到这个份儿上，杨柳总算是明白过来他的隐藏涵义，顿时就有点哭笑不得。 “当然是他自家的家啊，爸，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本以为杨先生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跟彭玲玲他们似的黄暴啊！ 见自家闺女开始脸红，杨诺反倒放了心，也不生气，就是乐呵呵的笑，“好，这么住就对了，呵呵，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遍好，怎么听怎么有点儿暗搓搓的开心，杨柳越发的面红耳赤，干脆拽着他的胳膊揉面。 人家父女讲悄悄话，自诩绅士的江景桐自然不会做出偷听这么没品的事儿来，可架不住后来杨爸爸的笑声越来越豪放，他又不是听力障碍，于是，就隐约觉得自己脖颈子发凉…… 帮杨诺安排好行李之后，杨柳又检查了一遍房门的反锁和门窗。 她在那边检查的时候，杨诺一脸的我骄傲，转头跟江景桐炫耀，“瞧见没，这就是我闺女，忒细心！” 江景桐满心好笑，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故而只是加强了表情管理，微笑着回答，“对。” 说完之后，他却又发现对方正斜着眼儿瞅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点儿蛋蛋的不满。江先生先是在心头一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我的福气。” 杨爸爸这才顺过气儿来，挺克制的挑了挑眉，又转过头去，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家闺女忙碌的背影，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在无声的讲述着他的小自豪。 杨柳对杨诺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本能的亲近，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点儿补偿的愧疚，因此对他越发的尽心，检查完了门窗之后，还去浴室试着放了热水，确认能用后才擦干手出来。 “爸，时间不早了，您泡个澡早点儿休息，明天我给您做好吃的啊！” 杨诺哎了声，又拿眼睛瞅着江景桐，别有深意的说，“江先生，麻烦您把我女儿送回公寓，今晚辛苦了。” 江景桐就装着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来，笑的特别谦和有礼，“应该的。” 杨诺又在心里吐槽了句小狐狸，末了又叮嘱杨柳，“听爸爸的话，今晚回去就直接睡啊，也别上网了。” 虽然他不是娱乐圈的人，可因为杨柳的关系，杨诺也狠心研究了几年，多少知道些规律。像今晚江景桐这么高调的带着他们爷俩儿出入市区，要是媒体没有反应才怪呢！ 江景桐的身份敏感，杨柳偏偏又是他手下的艺人……恐怕未来几天，少不了一场恶战。 这么想着，他带些警告的眼神儿就又冲着江景桐去了，后者十分镇定的欠了欠身，“公关组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您放心。” 您放心，我自己做出的承诺，必不敢忘。 目送俩人离开之后，杨诺靠在沙发里长叹一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半晌无语。 发了大概十来分钟的呆之后，刚还霸气四射的杨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biu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掏出还在静音状态的手机来一看，好么38个未接电话，来电人都是他媳妇儿！ “完了完了完了啊，”杨诺一边嘟囔，赶紧回拨过去，“哎呀我这个死脑子，怎么就忘了呢。” 也就几秒钟吧，电话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头一阵尖利高亢的女音就飚了出来，“你去见女儿了？竟然不跟我说，好啊，长本事了你，还偷偷的？有种你也偷偷的在外面住下，别回来！那男的谁啊，什么见家长啊男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杨诺给她吼的头都大了，趁着那边喘口气的工夫赶紧解释，“哎哎哎今天这个真是巧合，无巧不成书的巧，不过你还别说，那小子不错，我觉得吧” 话没说完就再次被打断，杨妈妈看样子气得不轻，“什么不错不好的，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搞什么啊，我这个当妈的连点风声都没听见的，你们可倒好，凑一桌吃饭了，这事儿经过我同意了吗，啊？我，我怎么就这么失败，啊？女儿恋爱了我都不知道，竟然还是看了八卦网页才” 想想也真是够窝心的，她一个当亲妈的，在接到闺蜜电话询问的时候竟然一头雾水、一脸懵逼，要不是多年的商战经验打造出了她处变不惊的能力……鬼知道她在过去的几十分钟里经历了什么！ “老肖，这事儿是我不对，我不是怕你担心着急么，你的心脏又不好……” “有你这么弄得么，怕我着急，合着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剩我一个人不知道我不着急啊？！” 杨诺也是特别抓狂，再给他几十张嘴也未必说得清，今天这事儿真特么的巧到家了！ 其实他就是想偷偷过来看看女儿，顺便问问这个男朋友的事儿，心里有谱之后再跟他们家老肖说，这样就算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在中间调和，起个缓冲的作用。 哪儿承想，人家小年轻今晚约会，听到他来之后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过来了。老实说，他还挺欣赏江景桐这种做派的，至少说明眼下这小子是认真的，可不比那些偷偷摸摸做贼似的见不得人的行径强了几百倍？ 可千算万算，他就是忘了及时给老伴儿透气…… 杨诺还在心里打草稿呢，那头盛怒之下的杨太太就已经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还特别冷酷无情又果断的给他设了黑名单…… 第三十八章 跟杨诺一夜辗转难眠不同，恋情公开的杨柳跟江景桐睡得特别踏实，一宿无梦。 次日一大早，江景桐就开着车过来了，到了公寓附近还特别放慢速度，炫耀的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杨柳刚收拾好，一见他也挺惊讶，“这么早啊？” 江景桐回答的忒认真，“陪你去采购。” 今天要给泰山大人做接风宴，杨柳少不得要去市场采买，他自然要跟着。 杨柳觉得挺美，可是又有点担心。她今天没活儿，但江景桐不同，他可是结结实实的上班族，又是领导，到点不上班的话影响太坏。 江景桐笑笑，帮她拎着皮包往外走，“现在才刚六点，早饭我也吃过了，就是陪你买完东西回来也来得及。” 也就是十分钟之后，对昨天的消息还处在消化阶段的众网民又发现：自打开通talk账号三年以来，一共就只更新了四条状态的江总终于更新了第五条！ 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一张照片加一句话，然后，网民又疯了。 照片上是他跟杨柳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的手，后面配了这么一句话：“今生得遇你，我之大幸。” 于是娱乐版头条又有了： 《祁凰老总江景桐高调示爱，暴击虐死单身狗无数！》 杨柳的粉丝们率先转发这条状态，然后又她，“小枝儿，人家都这样了，你快表个态啊！” “卧槽，那话怎么说来着，冰山不是好玩儿的，一旦融化起来要淹死人呐！” “……作为一名娱乐圈工作的小虾米，有幸远远见过江总几次，其人气度高华，不苟言笑，吾辈从来都是默默仰视，只远观不敢近玩，可是至今日，我特么的才知道，感情这就是个大闷骚！” “江总这是说明了一个道理啊：不是不懂爱，只是没遇到值得爱的人！” “行啊，江总有福啦，听说他家的厨房就是摆设来着，哈哈哈！” 结果半小时之后，又有网友奉上暴击： “哎呀妈呀，我决定等会儿就要去买张彩票，猜我今早上去市场买菜看见谁了？” 下面就是几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照片里江景桐照例西装革履，而杨柳则是仔裤棒球帽的休闲打扮，俩人竟然在买菜！ 精英范儿的江总跟周围的环境显然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丝毫没表现出厌恶或任何不耐烦，反而对杨柳亦步亦趋，右手已经提了几个装着菜的袋子，左手拎着她的包，同时还虚虚扶在她身侧，一派守护的架势。 “嗷嗷嗷啊，受不了了，大清早这样真的好吗？” “江总真是没晒了！瞧这严阵以待的小表情，那是菜市场好么，你媳妇儿的天下，没人拐的跑！” “雾草，江总竟然在买菜啊，竟然在买菜啊啊啊啊啊！” “话说他分得清吗？” “噗，这个怕什么，他只要会吃就行了。” “艾玛这个气氛，直接就跳到老夫老妻了。” 杨柳和江景桐都知道有人在偷拍，不过俩人都不在乎，既然已经公开了，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不搭理不就行了么？ 回到车上之后，杨柳登陆自己的talk账户，发现被之后，还认认真真的回复道，“买菜呢，别闹。” 刚一发出去，下面又一大群粉丝过来嗷嗷呻吟，大喊什么太萌了太甜了太贤惠了，还有个别的吼什么小枝儿嫁我…… 她正低头打字呢，却听耳边咔嚓一声轻响，抬头一看，江景桐刚把手机收回去，往自己talk上上传了一张照片。 杨柳凑过去一看，上面赫然就是刚才低头打字的自己！ 她直接就笑了，“不用这样的。”这样完全不符合江景桐一贯的行事风格啊。 看着下面瞬间破百的留言数量，江景桐笑的志得意满，侧身亲了她一下，心情愉快的发动车子，“要的。” 他和杨柳的身份和处境决定了他们恋情的关注度，而在这其中，杨柳显然处于不利地位。 单纯的辩解和解释作用都是有限的，反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效。他表现得越高调，大家就越容易相信是他主动追求的杨柳，也越容易接受这是一份“没有内幕和潜规则”的爱情的事实，相应的，杨柳的压力也就会越小…… 他的心思和想法，杨柳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一些，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于是她当即决定：一定要多给他投喂好吃的！ 江景桐的连续两条talk，直接就在圈内外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腥风血雨”，刺激的众网民和娱乐圈同仁们小心脏起伏不定，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托事先安排好的公关的福，再加上华国国内对明星的恋爱和私生活本来就比较宽松，只要你不违法乱纪，基本上都能接受，到现在为止，绝大多数人对这段貌似有些突然的恋情还是给予祝福的。 不过也有些人对杨柳和江景桐的组合并不怎么看好，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有人说他们俩年龄差距太大，不过这一条很快就被汹涌而来的网民驳斥了，因为圈内多得是年龄差比他们还大的伴侣，而且人家的生活也都挺幸福的。 也有人说江景桐和杨柳的性格差异太多，一个严谨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另一个似乎前两年还在招黑，这样的配对迟早要完。 面对这样的质疑声，支持派当场就把他们喷了个狗血淋头：“这得是心里多么黑暗才见不得别人幸福啊？哥们儿，有病就去看医生，该吃药吃药，别死撑！” “特么的你要完，你才药丸，你们全家都药丸！” “傻叉，没听说过性格互补么？再说了，这几年小枝儿已经非常成熟了，我特别看好他们，觉得简直是绝配！” 当然最具持久性的反对声音，还是基于两人的身份和地位，看上去也最具说服力：“我还是觉得这事儿炒作的嫌疑比较大，就算是真的，也长久不了。江景桐是祁凰的老总，手下多少千娇百媚的女明星？说句不好听的，杨柳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他凭什么看上她？换个角度再说，除了祁凰老总的身份，江景桐各方面的条件也不是顶好，别怪我说的直白，假如他没有这个身份，杨柳还会看上他？” 下面一大群附和的，不光附和，甚至还有好多语出不逊，肆意喷洒污言秽语，让人不堪入目的…… 有看不过去的粉丝干脆就跟他们掐起来了，倒是有比较理智的人，在那里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 “不知道说这些话的人听没听过一句话：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反问你一句，茫茫人海，你又是为什么跟现在的恋人在一起呢？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杨柳和江景桐个人有什么缺点，落在彼此眼中，或许他们就是世间最完美的存在！” “至于你那个什么假如某某不是某某的设定，我就更加不能苟同了。假设之所以是假设，就是因为它不可能成立。在现实生活中，江景桐就是祁凰的老总，他不可能因为你的完全没必要的假设就抛开现在的身份跑出去流浪！所以这个假设从根本上来讲，就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再一个，假如江景桐真的不是祁凰的老总，或许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跟杨柳相遇；又或者杨柳不当演员，她也很有可能到死都跟江景桐没有交集，这么一来，你这个假设还会有什么意义？” “最后，恕我说得直白，就江景桐这个个人能力，就算他不去当祁凰的老总，而去做了其他别的什么事业，也未必不会风生水起！人中之龙之所以是人中之龙，就是因为他不管到那儿都会发光。” 此番言论一出，无数人纷纷表示，自己就跟迎了当头一击似的，感慨无边！ “哥们儿说的忒好了，最烦那些对着既定事实磨磨唧唧，假设这个假设那个的，你有本事你上啊，作为无关屁民，你老老实实看着就完了，瞎白白什么玩意儿！” “大师，请受我一拜！” “那话怎么说来着，我就是心里有话，可说不出，偏偏借你的口说了……” “哇啊啊，楼主好厉害啊，我就是特别喜欢江景桐，觉得他特厉害，总觉得这人简直了，就算他不掺和娱乐圈，说不定也能弄个杰出企业家当当！” “说的就是，人家谈人家的恋爱，他们知道你是谁啊，你自己个儿在那儿上蹿下跳的干嘛呢？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加点班，多赚点钱……” 好些艺人都是作息时间完全颠倒，甚至压根儿就没有八卦时间的，一直到现在，距离“事发”差不多十二小时了，杨柳才开始陆续收到来自圈内众基友们的“亲切慰问”。不过因为数量太多，狂轰滥炸的，其中更有很多平时根本没什么交集，现在偏偏跑出来装熟的，杨柳干脆就直接不回复了。 江景桐把她送下之后就去上班了，两人约好中午见，然后杨柳就挽着袖子在厨房开工了。 除了中间隔三差五出去谈生意，杨爸爸半辈子都生活在沿海城市，食谱自然也是以海鲜为主。可他过来的太突然，不说好多必须要泡发的海货根本来不及做，就是市场上卖的也都不怎么赶巧。甚至就连其他耗时稍微长一点的硬菜，也都因为时间限制没法弄。 好在九月螃蟹肥得很，一只只都沉甸甸的，也活蹦乱跳的新鲜，算是勉强弥补了海鲜这块儿的缺。杨柳狠挑了二十个大的，准备等会儿清蒸六个，剩下的明后天吃。 同一摊位也卖虾，都张牙舞爪的展示自己的活力，杨柳老实不客气的买了几斤，预备来个油焖虾，余下的一部分赶明儿早上做虾饺吃。 两样水产都是带着水一块弄回来的，好好养的话，大概还能活到明天开吃。 江景桐爱吃麻辣甜辣重口的，她自己也爱，可巧豆腐既鲜且嫩，牛肉也不错。那行，牛肉切一点做臊子，配上豆腐来个麻婆豆腐，留下的那一大半就弄红烧牛肉。杨爸爸年纪大了，也是常年在外面跟人推杯换盏的，应酬比正常吃饭都多，估计肠胃也够呛，等会儿她烧的嫩嫩的，入口即化的那种。 秋天干燥，容易上火，也不好全都是荤腥，她还准备再做一个香菇菜心，一个山药莲子汤。 中秋临近，想来中间也不可能再跟爸妈见面了，杨柳还想给二老做点月饼…… 时间紧任务重，太费事的种类是没谱儿了，好在前儿的莲子她都在闲着没事的时候做成莲蓉储存起来了，再加上蛋黄现剥就好，那就做这两种吧。等明后天有时间了，再做其他口味的寄回家。 杨老头儿在酒店也是闲着没事儿可做，九点刚过就来敲门，抬头一看门里面闺女围着围裙带套袖的样子，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虽然之前就知道女儿厨艺大进，他人前人后还挺骄傲的，可现在亲眼见了，他又开始心疼。 想当年姑娘在家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出来才几年啊，这都成了大厨了！天知道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要不，咱就出去吃，你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歇歇吧，啊？别再累坏了。” 女儿的手艺他当然想尝，可他更希望姑娘能多多的休息，最好再请上十个八个的保姆打点家事…… “不用了，您坐，”杨柳笑嘻嘻的把他按到旁边沙发上，“我喜欢下厨，可开心了。” 杨诺顺着她的意思坐了，心里头百感交集，又喊，“别弄太多了，够吃就行。” 这会儿他又开始觉得江景桐不顺眼了，好么，老子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吞金噎玉的，平时没少给你做吃的吧？！ 杨柳瘦巴巴一个姑娘，单手提着巨大的菜刀刷刷刷切牛肉。剁肉末，举重若轻，旁观者就有点心惊胆战。 默默看了会儿，杨诺拐弯抹角的问，“你怎么就喜欢上做菜了呢？又脏又累的，平时听听歌跳跳舞也好啊，再不济就出国转转，这个多苦呀。” 关于这个，杨柳早就知道肯定会有人问及，因此很早就开始琢磨说辞，这会儿倒也不慌乱。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明星嘛，平时总会有点儿压力，也不大方便跟平常人似的出去闲逛，秋姐他们还给我买过好多次解压器呢，我觉得也没什么用。后来跟一个同行闲聊的时候，她跟我讲自己但凡觉得情绪快失控、快爆发了，她就拿把水果刀削皮，等削完了，心情恢复的也就差不多了。” 她举着刀冲杨诺笑笑，“后来我也就跟她学，觉得挺有用的。然后我因为拍戏的关系，要么盒饭要么吃外面做的，几年下来都快吐了，后来看见一个做菜的节目，心血来潮，就跟着试了下。爸，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适合干这个？第一次就做的特别好！” 杨诺表情呆滞的看着她手里明晃晃的大菜刀，有那么点儿肝儿颤，“嗯，那是肯定的！” 那指定有天赋啊，谁家孩子三两年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自己练习就能到这水平的？ 自己女儿在那儿辛苦劳作，老杨坐着也不得劲儿，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儿就去洗了手，把袖子一挽，“来来来，你别伤了手，放着螃蟹和虾我来。” 然后就被杨柳果断制止了。 别看他生长在海边，一天不吃水产就难受，可也就只是吃了，不要说收拾，就连最起码的挑选他都不会！就拿这个螃蟹来说吧，估计公蟹尖脐母蟹团脐就是他最高深的知识量储备。 然而老杨同志非要干，杨柳拦了一顿死活没拦住，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把抓住一只还吐泡泡的大螃蟹，上来就把绑它的绳子给剪了…… “哎呦呦，还真有劲儿啊！” 得了自由的大螃蟹瞬间抖起了威风，两根大鳌甩来甩去，一开一合咔嚓嚓的威武，然后老杨的手指头就中招了…… 眼见着刚还信誓旦旦的老头儿瞬间急出一脑门子汗，杨柳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表情扭曲至极。 “哎爸你别动，我给你弄开。” 被螃蟹夹住手，可千万不能硬拽，不然越扯夹得越紧，真遇上那种凶残的，没准儿最后就给你扥下来一条肉！ 杨柳看的也是挺着急，赶紧从工具架上面抽了根烤肉的粗铁钳子，顺着杨诺被夹住的手指放进去，以防二次深入伤害，然后就一手拎着还在暗自使劲儿的螃蟹，一手扶着气血翻滚的老爹到了洗手池边。因为正在做饭，洗手池里放了小半池水备用，这回可用上了！ 杨柳让杨诺自己扶着铁钳子，然后她把螃蟹按到水里去，两人等了会儿，终于等到蟹螯有了松动的迹象…… 好在咬的不狠，只是红肿了一片，倒没破皮，擦了碘酒也就完了。 弄下来螃蟹之后，杨诺自觉一张老脸无光。 自告奋勇的想替女儿分忧解难，没成想平添了黑历史，丢了这么大一丑，最后还托她的福解救了双手…… 他涨红着一张老脸，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尼玛，得亏着那臭小子不在！ 杨家父女在这边“其乐融融”，好死不死有外出业务的江景桐可谓水深火热，甭管到哪儿都给人围追堵截。 他跟杨柳的恋情曝光之后，一大群记者当晚就扛着设备去祁凰大门口安营扎寨去了，都眼巴巴儿的等着套第一手消息呢。 江景桐的身影一出现，一众人就跟见了血的蚂蝗似的蜂拥而上，不要命的往前挤，然后被早有准备的安保人员拦下。 “江总，请问你跟杨柳的恋情是真的吗？消息属实吗？” “江总，你们的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江总，不少人质疑您这么做存在以权谋私的嫌疑，对此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江总，江景桐，对网民的质疑你都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上了车的江景桐把窗玻璃稍微降下来一点，似笑非笑的看着外面满脸迫切的娱记们，轻飘飘的丢出来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我就去追咯，个人的私事而已，根据隐私权的相关法律规定，任何人都无权强制干预，我也没有任何必要跟别人解释。” 喜欢谁，不喜欢谁，那都是我的私事，跟谁都没关系。又不是古代皇帝，立妃立后兹事体大…… 众人一愣，都没料到他竟然这么讲，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早就跑远了。 部分早有准备人早在江景桐出现的瞬间就开始发动车子，这会儿马不停蹄的追上去，剩下一批人站在原地冥思苦想。 啥都没问出来啊，回去怎么交代？ 哎哎不对，等会儿，头条有了！ 《江景桐大方承认恋情，坦言主动追杨柳》…… 中午江景桐赶回去吃饭，半道儿还特意拐弯去酒坊取了昨晚从朋友那儿订的一瓶好酒。 酒坊老板长得斯斯文文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玳瑁框眼镜，头发梳的规规矩矩的，看着跟个耍笔杆子的文人似的，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点害羞、内敛。实际上他就是个千杯不醉的话篓子，对中外名酒的了解放眼圈内外罕有敌手。 两人也是小十年的交情了，一见面对方就往他肩膀上擂了一拳，笑道，“为了你的事儿，兄弟我可是大出血，从私家窖藏里拿的好货！” 江景桐点头，见果然是好酒，“多谢。” “真成了的话，别忘了喊我喝喜酒啊，一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封！” 江景桐接过长条木盒，笑着道谢，“那是自然。” 论理，也不是头一次去杨柳的公寓吃饭了，可抬头看着那片建筑越来越近，他心中还是弥漫开一种复杂又神奇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突然之间有了可以踏实放松的地方，宛如黑夜中茫然摸索的盲人突然感受到一点火苗释放出的光和热，然后坚定不移的朝着那边走去。 虽然看不见，可是他知道，那栋建筑的那个房间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让他瞬间觉得外面的一切喧杂都离自己远去…… 江景桐微微吐了口气，暗自下了决心： 这个婚，他结定了！ 江景桐到的时候，杨柳的烹饪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刚一开门还进去的，就闻到空气中滚滚的浓香，让他本就已经空空如也的胃部反应加剧。 “来了？”杨诺示意他，“进来吧。” 江景桐道了谢，特别熟练的换了拖鞋，将手中的酒盒子递上前，“初次见面，也不知道您的口味，如果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回头我再找。” 杨诺其实对酒这玩意儿没什么特别大的偏好，甚至说的土鳖一点儿，他觉得不管是洋酒还是本土酒，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烧嘴、辣喉咙，喝多了之后就神志不清，然后胡言乱语、丑态百出…… 年轻的时候杨诺也喜欢跟风喝点儿流行的酒，饭前浅酌几杯，撒撒酒疯逞逞威风，自己就觉得特别牛逼特别范儿。可随着年岁渐长，他的见识也多了，逐渐就明白过来，所谓的牛或者范儿，都是耍给别人看的，实际上对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尤其39岁那年，他有个平时关系特别铁的哥们儿，因为饮酒过度突发脑溢血，周围的人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凉透了，留下媳妇儿带着俩孩子哭得不成人样，小的刚会走路，大的还才上初二。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清醒了，觉得以后一定不能再这样，哪怕生意少点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还有老婆孩子要负责呢，然后逐渐就把酒给戒了。 现在他的生意早已经步入正轨，合作的也都是老伙计，大家也都开始注重养生，就算不喝酒，也没人会说什么了…… 杨诺拿着江景桐给的盒子瞟了眼，见是酒，微微皱了下眉头，随手就给搁到客厅的展示柜里去了，然后淡淡道，“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喝就尽量别碰了。” 见了他的一系列举动，江景桐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送的这个牌子或是口味，就有点儿后悔为什么没先问问杨柳。可听了他后面的话，就又释然了，“是。” 杨诺往前走了几步，停住，又转过身来，语重心长的说，“咱们是头次见面，我也年纪大了，按理说，不该讨你的嫌。” 江景桐一怔，随即站直了，垂首听训，“您讲。” 见他态度确实好，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耐或不屑，杨诺满意的点点头，说，“我也是打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多少也知道创业时候应酬的艰难，不过酒这东西，确实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也别听他们说什么葡萄酒软化血管，归根结底，还不是葡萄的功效？就算葡萄酒真有什么，想来也有效，不然那些医院还开不开了？所以说，真想保健的话，倒还不如多吃点水果蔬菜。” 他说的有趣，虽然不如场面上长篇大论的那么优美动听，可话糙理不糙，更有种家人之间谈心的温暖和责任，令人动容。 江景桐认认真真的听，老老实实的点头，感动的同时心里也隐约有点窃喜。对方既然能这么说，是不是就代表了，自己差不多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 “不过，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杨诺话锋一转，又笑笑，“个人生活习惯不同，我也没资格强制要求别人什么，你就当是听老人家发了一通牢骚，觉得顺耳呢倒也罢了，要实在觉得不能接受了，就当我没说。” 江景桐笑着接口，“您实在过谦了，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摆着，您说的确实有道理。” 杨诺心里负责打分的小人又biu的给他升了一点，心道这小子倒识相，不自觉得就有点儿美。 “当然了，开心的时候，捡那些度数浅的酒喝几杯也是不错的，助助兴么，也活泛下身体，只是千万别过量……” 江景桐陪着他往里走，边听边点头，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受教了。 就在坐下的前一秒，他突然开口，“伯父，您的手受伤了？” 杨诺刚坐下去的身体骤然僵直，恨不得抓起身边的抱枕狠狠地往他脑袋上来几下！ 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对你的好印象全都白瞎了！ 第三十九章 一开始杨诺还能跟江景桐坐在沙发上谈事儿，结果撑了不到半小时就忍不住了，对着厨房频频侧目。 老实讲，哪怕刚才亲眼见女儿展示了无双刀工，他也没想到小丫头真的这么能干！ 他回头的时候，麻婆豆腐刚出锅，原本莹白如玉的豆腐表面都均匀的挂了厚厚一层酱汁，红彤彤的，热气腾腾，正顺着笔直的边楞缓缓流下。 豆腐菜不好做，尤其是这种用嫩豆腐的，稍不留神最后就是一锅零七碎八的豆腐渣，既不好看又不好吃。 所以说，如何在保持豆腐完整性的前提下，让每一块立方体都充分吸收到调味，就成了一个横亘在“做一道完美的麻婆豆腐”前的永恒难题，而这道题，并不是每个人都解的开…… 红烧牛肉最费货耗时，第一个炖上，这会儿早就出锅了。 为了让这道菜做到真正的入口即化，她先细心剔去筋膜、筋头等，然后将牛肉片成约莫二指厚的平片，用刀背连续不断的敲击肉的表面，以便震碎它的纤维和经络，让整块肉都变得松软柔嫩，烹饪之后更是爽滑软糯…… 杨柳事先在心里估算了时间，差不多八分熟多一点就停了火，盛在沙煲里，盖了盖子放到一旁的木桌上。 等接下来的两道素菜做好，还在利用余温加热的牛肉就差不多能到九成熟，然后再算上稍后上桌、寒暄，等到入口，刚刚好。 厨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所谓的火候，不仅仅是指食材在锅里烹饪的过程，还包括从出锅到入客人嘴中间的时差。” 这就是说，你厨子盛菜出锅的时候味道最美不管用，因为真正要吃的客人还在外头，说不定等菜端上桌，客人还没来得及吃呢，就已经走了味儿了。 什么时候你能真正控制好时间，让客人能在菜品口味最佳的时候吃到，才算是真正当得起一声“大厨”的称呼。 就好比，哪怕全世界第一的优秀厨师出马，拿他早上做的菜给客人晚上吃，那也白瞎！ 油焖虾的每一只虾在入锅前都经过了处理： 还是用那边足可以当凶器的巨大菜刀，杨柳举重若轻的划开虾背，剔掉虾线。 这么做不仅可以让虾肉更加完美的入味，吃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装在盘里的油焖虾背部微微开裂，一只只红彤彤亮晶晶，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虾肉，虾壳表面还沾着浓郁的金红色汤汁，加上旁边绿色菜丝的点缀，越发的诱人了。 见杨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跟自己谈话上了，江景桐正好进去端菜，然后挺熟练的摆桌。 杨诺在后面看的暗暗点头。 这小子，这么看还是挺不错的。瞧这熟门熟路的架势，估计干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闺女现在喜欢上了烹饪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别的人就能大咧咧的坐吃等死，她喜欢归她喜欢，但不代表其他人就能坐享其成！饭不会做，其他打下手的事儿总会吧？要是…… 所以说，女控老丈人的考验什么的真心防不胜防，临时抱佛脚压根儿没用，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露出马脚来了！ 豆腐麻辣鲜香，牛肉入口即化，汤羹柔滑暖胃…… 头一次吃女儿做的饭，杨诺好几次眼泪差点没给吃出来，一边表情管理一边胡思乱想。 唉，多好的闺女啊，竟然连做饭都学会了，这么贤惠能干的姑娘哪儿去找？还是回家爸妈养着吧…… 演员压力也忒大了，硬生生把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磨成厨娘，唉，还是回家爸妈养着吧…… 真好吃啊，这臭小子，指不定吃过多少次了，不平衡，不成，唉，还是回家爸妈养着吧…… 好在江景桐比较自觉，也有这个习惯和意识，上桌子后，没等杨诺咳嗽就已经挽着袖子忙活来了：油焖虾先剥掉壳，沾了汤汁放到杨柳面前的小碟子里，清蒸蟹先剪了腿脚，掰开两半，除去蟹脐，把蟹黄和肉都差不多夹出来后倒入酱醋递过去。 “趁热吃，不然该腥了。” 蟹螯剪开，拖出形状完整的肉，就连细细的蟹腿也分成几节，弄出来囫囵的肉…… 一开始，当着杨诺的面，杨柳还不大好意思，几次试图把剥好的虾蟹肉让给他。 杨诺笑着拒绝，“吃你的吧，爸自己来。” 话音刚落，眼前的碟子里就多了一只圆润饱满的虾肉，几颗晶莹剔透的汤汁珠子正咕噜噜往下淌，他抬头正对上江景桐带着笑意的眼睛。 “您请。” 杨诺：“……” 老子还没老到连只虾都剥不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还挺有眼力劲儿的…… 从昨晚见面到现在，也就不到二十个小时，杨诺就觉得自己一颗老心脏跟坐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又像天平一样不安分的左右颠倒，各种想法和评价摇摆不定。 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那对小年轻送他去机场。 下了车，杨诺一路沉默到登机口，然后终于回过头，拍了拍江景桐的肩膀，“你，不错，我姑娘暂时就交给你了。” 江景桐平时多么处变不惊的人呐，这会儿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是！” 杨诺笑着叹了口气，又看看杨柳，摸摸她的头，点点头，“行，我走了，你们也忙，赶紧回吧！” 头顶的温度一点点失去，杨柳只觉得眼眶火辣辣的，里面有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汹涌，几乎抑制不住的就要流出来。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塞塞的，鼓涨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等她开口，杨诺就转身，快步走进去。 杨柳本能的往前跟了两步，就觉得眼前这个明明脊背挺直的背影看上去无比落寞萧条，周围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他就是很孤独…… 飞机起飞前，杨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然后长久的沉默。 空姐过来催促关机，他才嗓音沙哑的说，“老伴儿，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在这儿了，以后都，找不回来了……” 江景桐送杨柳回去的时候，刚巧碰上“死里逃生”的林梓淮，两边人马在公寓楼下面遥遥相对，一时间竟然都呆了。 江杨组合惊讶于一档综艺节目竟然会有如此显著的减肥功效，林梓淮则是诧异于，这俩人竟然胆大包天到已经敢公开露面了？！ 【请原谅作者在这里插一句，实在是写出来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尼玛江杨组合啊，这俩人要是组团的话，完全可以叫“江洋大盗”啥的，望天……】走的时候有着圆润下巴弧线的林梓淮跟现在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外表的赘肉不翼而飞，线条硬朗了不说，整个人都晒黑了好几个度，胡茬子也挺生机勃勃…… 一句话，看上去可爷们儿了！ 大概是过去几天与世隔绝的非人生活给他造成了惨重的、不可逆的伤害，导致现在的林梓淮看上去颇有几分张扬的野性和……木然呆滞。 他狐疑不定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几次，试探着问，“你们，公开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不要说娱乐八卦了，林梓淮就连手机都摸不到，回来的一路上也是睡得昏天黑地，压根儿不知道外面已然被眼前这俩搅合的天翻地覆。 江景桐点点头，过来上下打量他几眼，“辛苦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我已经吩咐过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你都不必外出工作，休息，也顺便反省一下。” 原本被连续两次的“休息”抚慰了的林梓淮一听到最后就开始后脖颈子发凉，反应速度一下子就上来了，赶紧使劲点头，“江哥，不对江总我真的错了，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这次是野地里露宿的两天两宿，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干脆就给丢到监狱里体验生活了…… 就在他们三个人说话的这点时间，公寓外面还有好多娱记公然举着相机偷拍，几个保安怎么驱逐都不管用。 他们都还挺有理：“麻烦你看清楚了，我们都是站在马路上的，公共场合，你无权干涉我们的工作！” 林梓淮往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嘟囔，“真特么的烦人啊，有时候想想，还真不如在那些深山老林里住着舒服，起码安静。” 杨柳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笑，“呀，还挺有气势的。” 林梓淮突然想起来江景桐还在呢，顿时就有点紧张，不过他也挺委屈，“前几天过的忒艰难，我都快变成一名虔诚的和平主义爱好者了……” 体验过那种要什么却什么都没有的生活之后，林梓淮才真正意识到文明社会是多么的美好，不说别的，但是那些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小件用具缺失，就已经足够让人抓狂！ 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知道露水是个什么滋味儿！ 参加这档节目，林梓淮跟其他嘉宾一样数次濒临崩溃，可当他把困难一点点解决的时候，那种成就感真是言语难以形容的爆棚。昨天晚上要结束的时候，他竟然还有点儿不舍，大半宿没睡觉，挂在树枝上仰脸看天，开始反思以前的种种。 生活本就不易，人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何必对无关紧要的琐事斤斤计较？ 想着想着，他又叹口气，目光悠远，“其实吧，想想那些和尚还有隐居者，也挺好的……” 杨柳和江景桐对视一眼，都有点哭笑不得。 好么，出去一趟，这是要看破红尘啊？ “你想的太简单了，”江景桐特别擅长及时捏碎旗下艺人们不切实际的空想，当即笑眯眯的煞风景道，“你以为和尚的组织内部就没有黑幕？不然他们那些三六九等的工资体系是怎么出来的？还有，近些年频繁曝出的骚扰甚至迷奸妇女……还有隐居，可以啊，只要你能坚持住一个月不洗澡不洗头，夏天暴晒冬天漏风，顿顿饭自己做，自己洗衣刷碗砍柴生活，没有包括网络在内的一切现代生活设备，当然也没有美食……” 他每说一句，林梓淮的脸就垮一分，最后直接就抱头崩溃道，“啊啊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江总我错了！我这就回去洗澡~！” 说完，丫就狂奔上楼，沿途留下一溜儿的黑脚印子…… 送走了杨诺，杨柳才第一次上网查看起了关于自己的八卦，而出乎意料的是，网络上的反对之声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多。 在她之前的构想中，娱乐老总和女明星什么的，多么劲爆多么有爆点的消息啊，怎么也得弄出个壁垒分明的两派来，然后声嘶力竭的吆喝上个把月吧？ 结果现在再看，她跟江景桐的恋情确实还在头条，网页上关于他们两个行动轨迹的帖子也是实时更新，可祝福的占到一半以上，然后还有两三成是中立的，只有剩下的一部分才是真正反对的。 实力对比太过悬殊，哪怕反对派黑子再怎么扒拉杨柳的黑历史，嫌弃她演技差、脾气烂、城府深，可无奈对方阵营优势太过明显，他们的竭力呼喊就跟掉进深渊里的小石子似的，根本激不起任何反应，反倒让人有种螳臂当车的怜悯和同情。 杨柳想了半天，也只能把这种情况归结到祁凰公关太给力上面，结果晚上江景桐过来吃饭，顺便商量美食单元剧的细节，听后先就笑了。 “那只是原因之一，更多的，还是对手们懂得判断时局。” 艺人想星途顺畅，看什么？热度呗！ 甭管是黑是红，只要有人讨论你，那就证明你有以艺人身份存在的价值。 因为横空出世一样的高超厨艺，杨柳这大半年的热度就一直居高不下，后来她又先后参与拍摄了贺厉和周南打造的精品电影，还有那个什么不知道是真性情还是矫揉造作的“慈善夜大吃大喝”……国内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女演员的关注度可以跟她媲美！ 而现在，又爆出来她跟江景桐的恋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未来半个月的头条都要被她承包了！ 杨柳个人和圈内好友们的粉丝数量惊人，她家也不是没钱买舆论风向，而江景桐在祁凰几乎就是一手遮天，公关力量之强无人不服，只要外界有恶意反对的消息，瞬间就能给你撕成碎片。 在这种大背景下，无谓的反对和质疑只会徒增杨柳的曝光率和话题度，非但不能达到打击的目的，反而还会帮她做免费的宣传！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顺水推舟的给点儿祝福，既结了善缘，又能让这条消息尽快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反正成不成的，也不是他们说了算，大家骑驴看戏本，走着瞧呗！ 杨柳听过之后，就觉得自己的三观好像又被碾压摧残了一遍，一是琢磨自己果然没有那个勾心斗角的脑子，二是觉得，在娱乐圈混的决策者们真心不容易…… 见她又开始习惯性的发懵，江景桐不觉好笑，拿手在她眼前一晃，“关于单元剧” 刚一开头，杨柳的注意力就被重新拉了回来，她聚精会神的看着江景桐，眨眨眼，“你说，我听。” 关于角色设定方面，还是延续了江景桐最初的设想： 杨柳作为唯一常驻主角，然后有两个不定期出现的半固定角色，每一集都会有一到三个不等的随机主角。拍摄初期，角色先从祁凰挑，等后期收视稳定下来，名头也打出去了，想必其他公司的知名艺人也会自己主动申请加盟…… 除此之外，江景桐又说了策划组新讨论出来的点子： “单元剧暂定12集一期，每一集都会主推一款中式点心，我们计划跟某家糕点屋或某位糕点师傅合作，跟剧情播放同步推出同款点心，前十名可以得到你的亲笔签名，你觉得呢？” 杨柳不住点头，想了下，“要不也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做得了。” “不可行，”江景桐摇头，“你的行程安排本来就很满，11月份《七世》就要开机，到时候两边势必会出现日程重合，你肯定需要两边跑，恐怕连最基本的休息都保证不了，又哪儿来的时间和精力再去做点心呢？” “当然了，”江景桐顿了下又补充道，“如果遇到重大节日，或是你刚好在假期，又或者配合其他形成的宣传，我们也可以搞一个活动，推出你亲手制作的一份或两份点心，以便调动粉丝们的热情。” 江景桐说的句句在理，又非常可行，杨柳略一想就答应下来，然后就问他在哪儿拍，什么时候开机。 祁凰本就不缺钱，有这个撑腰上上下下胆子都大，但凡有赚钱或是赚人气可能性的企划案都会积极主动的实施，更何况这次的还是大老板亲自起头，进展更是神速。 上周公司外协组就已经成功租下一间条件合适的商业铺面，然后道具部门齐上阵，现在内部陈设都改装的差不多了。 既然是以中式点心为主打，那么不管是人物造型还是拍摄环境，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复古风。 江景桐给杨柳看了下店铺的设计效果图：店铺面积不是特别大，也就一百平方出头，可空间规划的特别好，中间用了三道屏风做了分隔，不仅让人有种空间扩张的错觉，而且也很符合传统文化中的“迂回”之道…… 她捧着图，细细的看了几遍，笑了，“真好。” “你喜欢就好。”见她满意，江景桐也高兴，他才不会告诉对方这张设计稿是他自己画的呢！ 其实单元剧的筹备工作进行到现在，已经跟当初杨柳脑海中灵光一闪冒出来的什么“糕点制作大赛”相去甚远，几乎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提案，但内在的精髓都是相通的：重振古文化，包括吃穿住用多方面。 策划部的人越做越觉得，这部剧肯定会火的一塌糊涂！ 最近几年，不管是电视还是网络，播放的要么是些咋咋呼呼的现代爱情剧，要么就是打着历史剧幌子的古代偶像剧，再不济的就是烂大街的家庭剧，老实讲，不要说观众已经看烦了，就他们这些制作人都看得快吐了。 要来就来点儿不一样的！ 是个人就喜欢美食和精致的东西，再加上点国家呼吁的正能量元素…… 假如这剧滑铁卢了，他们，他们就集体卧轨去！ 还是不差钱的大前提，祁凰要么不做，要么就放血似的做，虽然是部单元剧，但经过江景桐前置审批的经费拨款单上面的金额已经很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就拿演员戏服来说吧，目前的规划是酱婶儿的： 主角杨柳的戏服不能重样，每集至少三套，两套复古风汉服，一套甚至更多现代装。现代装好说，祁凰服装部仓库里多得是各大品牌的赞助，从鞋到包可劲儿用都用不完。倒是那个汉服，得专门量身定做…… 当然，江景桐这种一路大开绿灯，关系铺路金钱砸地的举动，也不是没引发过内外的不满，甚至前儿他还被娱记堵在门口。 对方也是猛士，外套都给挤没了，眼镜也歪歪斜斜的挂在脸上，要掉不掉，可还是不要命的扑在江景桐的座驾上，一只手死死扣住车门，大有你不回答问题我就当着众人的面儿压死在这儿的自我牺牲精神。 几个保镖和保安原本打算直接将他暴力拖走，可江景桐当场就笑了，一摆手，“有什么问题，你问。” 那人将信将疑的瞅了他一会儿，然后气喘吁吁的问，“江总，有声音一直在质疑，说祁凰目前大动作策划的单元剧是你个人一力推动的，请问这种无视反对声音的行为，是否存在以权谋私的嫌疑？” 江景桐轻笑两声，对他带着挑衅的眼神毫不避讳，竟然就这么点点头，“对，我觉得她有这个价值，所以要力捧她，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众人：“……” 还维持着蜥蜴造型的娱记直接就懵逼了好么，“这个，不是” 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呃，好像真没什么不可以的。 甚至不独娱乐圈，任何一个行业领域都是这样，老板看某个职员顺眼了，跟她关系好了，多照顾一些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可是江先生，您知道我们这段谈话马上就会被传到网上吗？您知道您要面对的是全国观众吗？委婉会不会啊，维护形象会不会啊？！ 毕竟在这之前，您的人设可是大公无私的工作狂魔，突然大方承认“我就是假公济私”什么的，不大好吧？ 可江景桐偏偏就是这么做了，别人还真就说不出他什么不是来！ 娱记还没回过神儿来的，就被终于得到允许上前的保镖们拎到一边花坛里了，江景桐畅通无阻的坐上车，离开之前还透过窗子冲他露了个风度翩翩的微笑…… 在媒体的正式采访稿上线之前，就已经有好事者将这段视频上传到了网上，然后江景桐瞬间成为风靡全国的模范男友和霸道总裁，众多雌性生物纷纷拜伏在他的西装裤下，简直横扫一切。 “啊啊啊不行了，我的心脏！” “请原谅我要说脏话了，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么牛逼又霸气的男人我怎么没遇到！” “帅死了，真的帅死了，真的！我觉得他比那个刚拿了国际影帝奖杯的男明星都帅一万倍！” “因为你不是杨柳啊，哈哈哈。” “那指定帅啊，专情的男人最帅啊，要知道江景桐目前就杨柳这么一个女朋友，可那什么影帝呢，光女朋友都快能打一场足球对抗赛了！” “太有魅力了，江总，请用你的钞票狠狠砸死我吧！” “只有我关注祁凰要出自己的电视剧了吗？听说要招群演，有打算去的吗？咱们一块组个团？” “加我一个！” “我我我！” 第四十章 因为单元剧的场景比较简单，用来当做主拍摄场地的店铺也动用人海战术搭建完毕，演员、摄像等各方面的工作人员都现成的，杨柳本人也不需要什么提前技能培训，所以祁凰决定10月5号正式开机。 完工之后杨柳特意去看了几次，特别满意，又抽空试了前三集的戏服，也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得知她要参与公司自制剧的拍摄，圈内好友纷纷发来贺电，中间还夹杂着诸如吕莹之流打趣江景桐男友力爆棚的讯息…… 明天就是中秋节，为了感谢最近几天大家加班加点的工作，杨柳特意给整个工作组一百多号人都送了亲手制作的月饼和手写卡片，然后一一送到他们手中。 月饼盒子是让秋维维提前定制的，紧赶慢赶赶上了，也是跟这次单元剧相搭配的复古风格，直接做成双开门的木盒，除了底部都用浅浮雕做了嫦娥奔月等传统图案，正中间一把银色的小锁。开了锁之后，两扇精巧的小门往两边开，里面一上一下列着两个抽屉，月饼就放在抽屉里面，每层三个，都是传统的枣泥、绿豆沙、莲蓉、莲蓉蛋黄、火腿和五仁，真正的内外统一。 圆柱形的木盒做工精致，细节处理的尤其巧妙，就是月饼吃完了，也能拿来当做小型储物道具。 至于里面的月饼，东西虽小，但因为是杨柳亲手制作的，又亲手送到大家手里，卡片姓名一一对应，着实体现了她的诚心，大家都相当感动。 而且她的好手艺早就得到了认证，相对于诚意，不少人甚至对月饼的口感更为期待…… 然后在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杨柳接到了梁吟的电话。 老实讲，看到来电显示时，她原本是不想接的，甚至头两遍也确实没接。可对方显然很有耐性，第二遍铃声结束后又马上打了第三遍，大有你不接我就一直打下去的劲头。 杨柳有点头痛，虽然上次的谈话是以一种略显诡异的方式结束的，可他们两个并没有真正闹翻，外界也时不时的会用美食界的“中西双壁”这样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称呼他们，如果总是不接或拉黑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心虚？ 电话接通后，梁吟习惯性的寒暄了几句，然后就约杨柳出去见面，语气轻松自如，仿佛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江杨恋的消息他完全不知道。 杨柳皱了下眉，“抱歉，梁先生，我跟男朋友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那边安静了几秒钟，梁吟语气复杂的说，“朋友间的见面也不可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微微带了点沙哑，很容易给人一种受伤的错觉，更容易让人心软，然而杨柳毫不犹豫的拒绝，“抱歉，不可以。” 马上就是中秋节了，她却跟另一个有过合作关系，并且是出了名的对女性温柔体贴的单身男青年深夜相会……嫌八卦还不够多么？ 她喜欢江景桐，很喜欢，所以永远都不会做这些可能会给他带来伤害的事情。 梁吟那边又开始沉吟，杨柳突然就有点不耐烦，“梁先生，我实在很忙，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不要挂，”梁吟连忙道，“我有其他与私人无关的事情想跟你商量，该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好歹也是一起合作过的，梁吟也从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杨柳只得又耐着性子听下去，“请讲。” “听说祁凰已经决定下月开机，恭喜。”虽说要讲正事，可梁吟似乎还是改不了那种万事先铺垫的作风，说了客套话才进入正题，“是单元剧同款糕点对外发售的事情，听说你们那边的合作商还没正式确定下来，你觉得我的烘焙坊怎么样呢？” 杨柳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 对比起意外，她心里涌起来更多的却还是震惊，因为发售单元剧同款糕点的消息根本就还没有对外公开！ 也就是说，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包括江景桐在内的策划组和杨柳，甚至公司的其他员工都不知道还会有周边发售，那么梁吟是从哪儿得知的呢？ 一时间，她的脑海中翻过大量诡异的念头，甚至不乏“这要是搁宫里，一准儿就要被当成某某的眼线拖出去打死了”…… 杨柳久久没给回复，梁吟以为她正在犹豫中，便立刻不遗余力的介绍起了自己和自己的店铺。 “你看，于公，我的烘焙坊虽不敢说是独一份，可勉强也算小有名气，不少政商界名流和他们的家属都是常客，演艺圈就更多了，安全卫生和质量问题自然是不必担心的。于私，我们也是朋友，彼此间相互熟悉了解，合作起来总比陌生人之间的两眼一抹黑方便的多吧？” 论口才和游说能力，十个杨柳也不是一个梁吟的个儿，她也算有自知之明，没被对方的话题带着跑。 “对不起，这事儿不是我负责，我就是个演员而已。” 梁吟微怔，不过马上就笑着说，“对，你是，还是唯一的主演，甚至也是创意发起者，只要你开口，别人还会不同意吗？” 杨柳突然就特别不想跟他说话了，这个人太世故，太会算计。 假如说之前自己还相信他有真心，拒绝的时候还有那么点儿些微的歉意，那么现在直接就是坦然一片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人之所以对自己另眼相待，也不过就是看中了“杨柳”这块招牌的号召力和市场引导力…… 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他只是想让杨柳帮自己拿下这份合约，却连最起码的专业对口的问题都没提及：你一个正统的西式糕点师，凭什么拿下传统中式糕点的制作单子呢？ 这样的人，让她觉得厌恶，觉得可怕。 杨柳无声叹了口气，为自己已然逝去的同行之谊。 “抱歉，这个我真做不了主。既然你知道有这个项目，肯定也知道竞标方式吧？据我所知，竞标报名时间就要结束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是傻子也该明白她什么意思了，梁吟觉得很意外，又有点额外的失望和伤心，甚至，竟然还隐晦的觉得挺有趣。 根据他对杨柳的了解和以往的经验，这个姑娘的心其实很软，禁不住多少放低身段的请求，自己示爱被拒绝，她心里多少都会有些愧疚，到时候自己开口，成功率至少在7成以上！哪怕就是不当场答应，回去之后少不得也会帮自己说些好话，而工作组的人看在她的面子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挖江景桐墙角的事儿，后者不知道！ 然而打死梁吟都不会想到，杨柳当晚就把这事儿说了！ 说起来，梁吟的这种想法也确实适应绝大多数女孩儿的反应，尤其江景桐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身为演员的杨柳本就不占优势，谁也不会傻乎乎的跑去跟对方说，“哎有个人跟我告白呢”。 甚至于在梁吟的心里，杨柳跟江景桐的事儿根本就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是一种一边倒的依附和顺从…… 所以哪怕现在杨柳拒绝了，梁吟也很自然的脑补成她怕被江景桐看出端倪，这么一想，似乎也就不是太难接受了。 在国外生活十多年的梁吟自诩绅士，肯定不会做让女士太为难的事情，这会儿见杨柳确实没有要帮忙的打算，也就没死缠烂打，而是迅速转移话题。 “你跟江景桐，是真的？” 杨柳蹙眉，她不想回答。 跟自己真正的朋友，她不介意分享恋爱心得，顺便跟别人取经，就好比昨天晚上她还躺地上跟吕莹谈私房话呢。可对梁吟这种勉强被划分在普通朋友圈子里的，抱歉，她一句都不会说。 一个人的脑子太活泛，心太细密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比如梁吟，他就特别擅长揣摩别人的想法，俗称“脑补”。哪怕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问候，只要他自己愿意，都能借助不同的时间地点和说话人的语气、表情、动作等品味出多种不同的含义来，更何况是这种最适合发挥的沉默？ 几乎是瞬间，他就结合以往听说的娱乐圈辛密脑补出了一场苦情大戏，内容无外乎杨柳为了出人头地委曲求全，或者是被江景桐抓住什么把柄，只得忍气吞声…… 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杨柳肯定郁闷到吐血，不过貌似，好多人民群众也是这么想的…… 半晌，梁吟叹了口气，柔声道，“不说也好，我都懂。” 杨柳的面颊忍不住抽搐起来，心道你懂什么呀？咱俩究竟还在一个频道吗？ 听对面还是没动静，梁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又说，“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不过要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一定” 不等他说完，杨柳就火速扣了电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8 中秋之后的第二天，杨柳再一次登了热搜榜，不过这次真不能完全怪她，因为她也是被人拉上去的。 中秋节是华国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不光国家台，就是各地省台也都精心准备了晚会，无数艺人又都开始赶场子。 之前杨柳在公司遇见的“飞鸟”女团的小师妹们也接了两个活儿，分前后两天去两个省捞钱，结果第二天就给闹出事儿来了。 因为就是前后天，光赶路就是个大问题，“飞鸟”根本就没什么时间休息，去到第二台晚会的时候也不大早，压根儿没工夫到处寒暄，直接扎进化妆间收拾行头。 每台晚会都要前后经过长达几个月的彩排，之前几次“飞鸟”都已经跟大家打过招呼，而且今天大部分人都挺忙，也就不在乎这些虚礼了。 可大部分人不在乎，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不在乎。 有个跟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女歌手，比“飞鸟”早几个月出道，一贯以前辈自诩，这会儿见对方竟然不过来跟自己打招呼，气儿就上来了。 都是年轻的女歌手，平时没少同台竞技，大家的关系其实都不咋滴，不过倒也没正式撕破脸，可巧对方几个月前刚被飞鸟夺了一座奖杯，这就很不妙了。 一开始，那个女歌手先是在那儿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说规矩和尊重前辈是如何如何重要，飞鸟的四个小姑娘虽然生气，不过都给忍下来了。眼见她们没反应，对方眼珠子一转，又转换战术，隐晦的说起了“娱乐公司高层和某些女明星不得不说的故事”。 脑残粉儿都知道一个真理：“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能侮辱我的偶像！” 这下，“圈圈”苏泉忍不住了，当即回了一句，然后俩人就掐到一块去了。 好死不死的，当时还有好多媒体在后台采访，她们的战斗直接就被捅了出去…… 因为各家媒体跟几名艺人所属公司关系的不同，报道出来的风格也相去甚远：《某女歌手大摆前辈谱引发诸多不满》，这个不用看，肯定就是祁凰这阵营的；《某新人女团架子大，公然对前辈出言不逊》，也不需要猜，必然是对方阵营的…… 接下来的两家公司各自公关就不说了，因为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飞鸟内讧了！ 苏泉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喜好，圈内外不少人都知道她是杨柳的迷妹，这次杨柳和江景桐的恋情曝光，她也是第一批在talk个人账户上公开发表祝福的艺人之一，甚至经纪人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团内其他三个人对杨柳的态度不一，队长赵真是个音乐狂人，对外界信息都不怎么关注，一直保持中立，对什么都缄口不言。而剩下的黑长直和大波浪，虽然从没公开表示过不满，但实际上，对杨柳隐隐有些敌意。 原本大家隶属于两个不同的部门，杨柳又常年在外拍戏，应该犯不上敌对的，可架不住中间夹了一个江景桐。 江景桐年轻有为又英俊潇洒，最难得的是为人正派严谨，没有圈内某些人好色的毛病，不少女艺人都把他视为梦中情人。 尤其他又一直单身，所以好些人都在想，“既然注定要有一位江太太，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 只要能跟他结婚，那岂不是名利双收？哪怕他就是真的性冷淡也值了！ 自从江景桐上台以来，已经有无数女艺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向他明示暗示，恨不得当场扒光了自己扑到他怀里，可无奈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江景桐什么回应都没有，搞得大家几乎都要相信他是真的无性恋了。 反倒是一直在这方面不显山不露水的杨柳一鸣惊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就是公开承认！ 试问，谁能承受住这骤然袭来的梦碎的打击？！ 尤其是大波浪卢洌，她当初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江景桐，就沉醉了，后来更是在两家娱乐公司同时向她发出邀请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祁凰，为的就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现在，她骤然听说男神竟然高调恋爱，顿时就有些承受不住。 江景桐是男神，自然是什么错都没有的，那肯定就是杨柳那个绿茶女表！！！ 然而现在杨柳风头正劲，卢洌也没傻到公开表示不满，跟她正面冲突，可心里一直都是伤心难过又愤怒。可巧队友竟然又因为给杨柳抱不平，害的整个团队都被扣了不尊重前辈、骄傲自大的帽子，卢洌一下子就炸了。 “圈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话做事前都不知道过脑子想一下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把我们四个人都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大家辛苦营造的好形象，很有可能就这么毁于一旦你知道吗！” 事情发生后，经纪人先就劈头盖脸的批了苏泉一通，还让她节食、反省、写检查，小姑娘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所以虽然有点委屈，可还是乖乖照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接受来自卢洌的谴责。 过去几个小时的巨大压力一下子爆发，要不是保姆车不够高，苏泉就直接站起来了。 她把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圆，冲着卢洌喝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少打着为了大家的名号公报私仇了，打量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吗？” 卢洌脸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气又心虚，尖着嗓子反击，“我说的不对吗？本来就是，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忍忍就过去了，你又逞什么英雄！你知不知道就这么几个小时，咱们的粉丝数量都掉了好几万了！” “该我负的责任我会负，”苏泉不甘示弱的冷哼出声，说，“明天我就公开道歉，不过你也别装无辜，谁不知道你一直对江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啊，老远看着人家眼珠子都绿了，整天扭扭捏捏的跑人家面前卖弄，人家搭理你了吗？不就是江总跟师姐恋爱了，你犯了红眼病么，大家又不瞎，谁还看不出来么？” “好了好了，都是一个队的战友，干嘛自己人打自己人？”见势不妙，黑长直连忙出来打圆场，又很不满的看向苏泉，“圈圈你也是，少说几句吧，还嫌不够乱呐？” “没你的事儿，你边儿去！”苏泉根本就不鸟她，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挺不屑的说，“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 假如说卢洌好歹还目标专一，死磕着江景桐不撒手，那么黑长直就真的有点荤素不忌了。一开始勾搭江景桐无果之后，她就转移目标，广撒网多捕鱼，对几个公司高层的态度都很热情暧昧…… 让苏泉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瞪，黑长直自己就先虚了，喃喃几句，退了回去，把还指望跟她结成同盟军的卢洌气个倒仰。 坐回去之后，黑长直又扯扯赵真的袖子，“队长，你快劝劝吧，万一让别人听见，可就坏了。” 赵真一甩头发，摘了耳机，神情淡淡道，“让她们吵，嫌不够热闹的话我请经纪人把媒体娱记都喊来，开个发布会，怎么样？还不够，那就再喊电视台！” 她的语气冷静到近乎无情，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可她越是平静，苏泉和卢洌反而不敢吱声了。 苏泉不服气，鼓了鼓嘴巴，要开口的瞬间对上赵真冷冰冰的眼神，瞬间就怂了。 她哼哼几声，对了对手指，小声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以后不会再犯了。” 赵真盯了她几秒钟，确认是真的在反省了，又直直看向卢洌。 后者坚持了几分钟，干咳一声，“是她人身” 刚说了几个字，她就觉得对方盯着自己的地方似乎要烧着了，只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我不该跟她吵。” 赵真微微蹙眉，在心里摇了摇头。 至少在审时度势这一点上，卢洌确实比不上苏泉，也难怪公司偏心了。 自尊重要、面子重要，可这些都比不上前途，尤其你已经签了合同，决定在这条路上走到黑，说得难听一点，至少在地位无可动摇之前，你没有使性子发脾气的权利。 她们还在车上吵的时候，秋维维就把这事儿告诉杨柳了，“哎枝儿，你那个小迷妹儿挺生猛啊，大庭广众的都敢掐架。” 杨柳一愣，眨眨眼，“什么迷妹儿？” “就那个大眼睛的啊，”秋维维把两只手在自己眼睛上虚虚圈了个巨大的圈，简直形象生动，“唱歌的，叫什么飞鸟乐团的萌妹！” 经她提醒，杨柳算是想起来了，赶紧问，“啊我记得，你刚才说她怎么回事儿？什么掐架啊？” “具体消息还没传出来，她们今天不是有一台晚会么，大概是在后台听见谁说你坏话了，小姑娘急了，就跟人吵吵起来，结果给正在采花絮的狗仔们抓了个正着，这会儿网上都闹翻了。” “真的假的？！” 到现在为止，杨柳跟苏泉也就见过那么一次，说过那么几句话，何德何能？！ “那还有假，”秋维维把自己的平板递给她看，又笑，“真是死忠粉儿啊，就是这个劲头，见不得偶像被说坏话。” 因为当时在场的有不止一家媒体，还有各种工作人员，所以爆出来的消息简直五花八门，不知道的看了绝对会以为娱乐圈大战了，不然怎么一天之内这么多打仗的…… 第四十一章 简单浏览过后，杨柳有点头痛的捏了捏眉心，虚心问秋维维，“姐，我是不是得私下对她表达下感谢？” 秋维维点头，挑挑眉，意味深长的说，“可不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你都得感谢人家的维护之情，不然等大家冷静下来，一群人又该转过头来说你无情无义了。” 杨柳就觉得她的语气不对，试探着问，“你这算不算言不由衷，话里有话？” “听出来啦？”秋维维喜出望外的看着她，“真不容易。” 杨柳死鱼眼看。 秋维维也跟着捏了捏眉心，有点疲惫的躺在沙发上说，“说出来可能会让人觉得凉薄，不过说老实话，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心希望她别这么为你出头。” “不管大家接受不接受，你跟江景桐的事儿好不容易快淡出视线了，可苏泉这么一闹，得，又得炒冷饭了！而且当场就给爆出来了啊，手机、摄像成千上百，公关组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动，外面不知情的人看了，保不齐就会说你拉拢人心，鼓动小天真替你开腔，或者恶性炒作什么的，到时候你再一脸无辜，可不就坐实了白莲花的名头？” “还有一点，我说出来你别不乐意听啊，”秋维维斜着看了她一眼，道，“你能保证苏泉这么做不是有预谋的吗？你敢百分百打包票说她真的表里如一，真的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你而替你出头？” 现在飞鸟是祁凰力捧的女团，苏泉的星途绝不会因为这“一时冲动”受阻，顶多也就是关上门来教育一番，回头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而且经此一役，苏泉无疑就被打上了“仗义”“古道热肠”的标签，虽然也会被怀疑，但想来民众更多的还是会把她视为一个正义感十足的好姑娘…… 杨柳顿时陷入沉默，刚开始热乎的胸腔也跟着一点点凉下来。 她确实不敢保证，因为她跟苏泉，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万一人家就是真心的呢，自己却还在这里疑神疑鬼，是不是太混账了些？ 见杨柳因为过度思考而一脸的痛不欲生，秋维维反倒笑了，“行了，别瞎想，先吃饭，吃完饭咱们想想怎么感谢她，先把这个人情答了再说。” 杨柳想了下，“也好。” 无论苏泉在这件事情上是否怀有其他目的，至少对方公然为自己抱不平是不争的事实…… 吃过饭之后，她还是要好好考虑下这件事的。 箱式豆腐，鲫鱼豆腐汤，葱扒牛舌，糖醋排骨，茄子炒长豆角，荤素都有，水陆齐飞，搭配的相当之好。 牛舌表面的老皮正反面都用利刀切干净，只留下内部相对柔嫩的部分，新鲜大葱斩成长段，根据个人口味调好酱汁扒煮，口感劲道有嚼劲，特别适合年轻人食用。而且牛舌肉质细腻，嚼起来也很有趣，蛋白质的含量特别高，脂肪又少，有滋胃补阳的作用，很适合秋季进补。 茄子无疑是最家常最平凡的蔬菜之一，虽然普通，却拥有万变得宜的好处，而且最擅长搭配其他食材进行烹饪，茄子炒长豆角就是其中很经典的菜品之一。 紫色的茄子皮油亮亮的，内部的茄肉呈现出一种骄傲的金黄色彩，再搭配上错杂其中的翠绿豆角，软软嫩嫩却又极其爽口，真心下饭！ 鲫鱼豆腐汤杨柳几个小时前就炖上了，因为下水炖煮之前，鲫鱼和豆腐都稍稍煎过，口感虽更加丰富紧凑，但稍后难免有些浮油，杨柳先后几次从瓦罐的缝隙里插入厨房专用吸油纸，吸走浮油，现在早已经是纯白的一锅浓汤，只一眼就让人涎水横流。 浓香四溢，秋维维贪婪的嗅了两口，自觉拿着碗筷出来坐好，喜不自胜的搓手，“这么多菜啊，咱们俩人吃的了吗？” “不是俩人，”杨柳从碗柜里掏出来那个曾经横行无阻的巨大饭盒，说，“江景桐七点半有个会，体力脑力得多储备些，我给他送点去。” “啊？”秋维维眼巴巴的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将饭菜分装入盒，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那你呢？” 杨柳抬起头，冲她灿然一笑，“当然跟他一块吃啦！” 说完，她就穿好了外套，拎着饭桶出门，边走还边哼歌！ “哎哎哎，”秋维维在后面喊，“包呢，你不套啦？” 以前去公司送饭的时候，杨柳总会在饭桶外面套一个大号背包，可今天竟然不套啦？ 说话的时候杨柳一只脚都已经迈出去了，闻言乐颠颠的炫耀道，“给男朋友送饭么，有什么需要避讳的？走啦！” 看着眼前哐一声欢快关上的门，秋维维顿时一阵牙疼，特么的，这恋爱的酸臭味！ 喂，主人都不在，这样搞得我真的很像专业来蹭饭的啊…… 到了公司，大家看到杨柳拎的大饭桶都有些错愕，好不容易有熟人笑着打趣，“哎呦，饭点儿了，来送饭啊？” 本来么，大家都听说公司有一档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美食节目，以为她拿着过来讨论的，这么说也只是单纯的开玩笑而已，但万万没想到，杨柳竟然真的点了头，大大方方的冲大家回笑，“对呀。” 她乘电梯上去之后，大厅里众人就开始窃窃私语： “还真是送饭啊，难怪有几次都没见江总出来吃饭。” “啧啧，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想要抓住他的胃，这话，还真挺有道理的……” 苏泉跟某歌手掐架的事儿，江景桐知道的比杨柳早得多，吃饭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她不要太放在心上。 “不用太感动，这只是单纯的个人行为，与你无关，切忌交浅言深，可以亲近，但要适当保持距离，先观察一段时间再下判断。” 说到家，江景桐也不大放心苏泉。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哪怕江景桐对人心的揣摩较常人稍强，可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什么。甚至就算他敢肯定这次的一切都是偶然，苏泉并不是存了炒作的心才为杨柳出头，可下次呢？以后呢？ 假如杨柳仅仅因为这一点善意就视她为好友，对她不设防，那么苏泉是否会觉得所谓的友谊来得太容易了些？杨柳这个人太好收买了些？ 咽下去嘴里的牛舌，杨柳点点头，“好。” 见江景桐饭都快吃完了，汤才喝了几口，她抬抬下巴，“秋天气候干燥，容易上火，要多喝汤水。” 江景桐象征性的把碗往自己这边挪动了大约一厘米，敷衍道，“我比较习惯饭后喝汤。” 杨柳把眼睛一眯，歪着脑袋看他，毫不留情的戳破谎言，“少来了，咱们一起吃了多少次饭了？你有几次饭后喝过液体的？” 江景桐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搔搔额头，放弃抵抗，“好吧，我不太喜欢吃鱼。” 尤其是鱼汤，这种鱼味充分渗透到每一滴汤汁，喝起来更能将味道散步到消化系统每个角落的存在…… 杨柳都乐了，“都多大了啊，还挑食，喝鱼汤对身体好，不腥，还有豆腐调味呢，很香的。” 虽然坦白自己挑食什么的有点丢脸，但江先生显然不服气，“你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杨柳非常自信的回答道，“单论食材的话，没有哦。所以，喝汤吧，啊。” 8 杨柳还没想到具体怎么感谢苏泉呢，晚上赵真就把人压上门道歉了。 可巧最近秋维维忙活单元剧的事儿两头跑，偶尔工作太投入忘了时间，干脆就在杨柳这边凑合一宿。听见有人按门铃，秋维维先看了下时间，又扭头问杨柳，“你约了谁吗？” 不大到八点半，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会是谁呢？ “没有啊，”正在折腾宵夜的杨柳也是满头雾水，“是不是林梓淮？” 这栋楼上也就林梓淮跟她私交比较好了，其他人的话，一般不会不事先打招呼就过来。 结果秋维维一看视频对讲机，这不是那个大眼妹子么！ 就队长赵真和苏泉两个人来的，一进门，赵真就先按着苏泉鞠了一躬，特别歉疚道，“师姐，真的很对不起！” 秋维维一挑眉，呦呵，挺会做人呐，他们一上来就把姿态摆这么低，杨柳还真不好怎么发作。 这一鞠躬就给杨柳鞠懵了，她还打算对人家表达谢意呢！ 苏泉双手交叠着搁在腿上，脑袋恨不得戳进胸腔，大声道，“对不起师姐，确实是我太冲动了，脑袋一热，没考虑后果就……” 反省之后，她也是一阵阵的后怕，自己这事儿做的确实有些鲁莽，拖累了飞鸟还不算，一个弄不好，就连师姐也会被拉下水！ 这，这这，万一偶像以后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一贯走高冷酷帅路线的赵真这会儿也不高冷了，脸上难掩焦急和忐忑，小心翼翼的说，“真是太抱歉了，这丫头这个毛病我们说了也不止一回两回了，焦哥当场就给她骂的狗血淋头，我们也让她写检查作检讨了，争取把影响降到最低。” 她也不敢奢求对方能真的一点儿不追究，只希望杨柳能轻轻揭过，苏泉也吃一堑长一智…… 身边一群问题儿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什么乱子，她这个队长也是真心累。 秋维维冷眼看着，觉得这俩姑娘还挺懂行，知道事后及时弥补，态度也不错。她刚要表态，却见杨柳已经快一步上前，“别这样了，我也没怪你们呀，过来坐吧。” 秋维维忍不住扶额，心中不断哀嚎：我的个姐，你倒是再多坚持一会儿啊…… 把一脸懵逼的赵真和苏泉拉到沙发上坐好，杨柳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围裙，笑，“我正在做宵夜，要不要来点儿？” 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嗅到空气中的浓香，下意识点头，“要。” 刚说完，赵真就一个激灵站起来，忙不迭道，“不，还是不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 然而苏泉已经再次启动了迷妹模式，整个人都闪闪发亮，甚至用鹌鹑一样的坐姿在沙发上扭来扭去，激动的完全不能自已。 “啊啊啊师姐人真好啊，这么和气这么温柔，竟然还给东西吃……” 赵真用力掐了她一把，恨声道，“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过来干嘛的？！” 苏泉疼的嘶了声，意识稍微清明了点，不过还是不大甘心，犹犹豫豫的小声嘀咕，“道歉啊，可是师姐都说没生气了，我们再继续这样的话，说不定会惹人烦，弄巧成拙咧……” 赵真刚要反驳，却又心头一动，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倒也是，可是，要这么大咧咧的坐这儿吃东西，是不是也不大好？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年轻姑娘，成熟也是相对的…… 正纠结着，杨柳已经端着托盘过来，托盘里两只小碟子、两个盛着黄澄澄果汁的透明玻璃杯，一股奇异的香味随着她的走近越发清晰。 走到跟前，赵真看清楚了，碟子里各放了一块圆滚滚的酥皮饼，约莫象棋子大小，正中央不知用什么点了红点，瞧着有种古朴的笨拙讨喜。 杨柳在她们对面坐下，神态自然的跟寻常人待客一般，“这是我自己改良的三合饼，肉馅儿的，听说你们不怎么吃晚饭，不好多给，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赵真顿时就有点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这怎么好意思，还来吃您的东西” 话音未落，旁边的苏泉却已经飞快的道谢之后麻溜儿的拿起来咬了一口，然后满满的惊喜，“哇，真好吃呀！” 大概是刚出炉不久，还热乎着，酥皮纤巧薄脆，稍微一碰就咔嚓碎掉，一口下去满口生香。馅儿也不知怎么弄的，一层酥脆一层软糯的，咸香无比，汁水丰富，满嘴流油！ 苏泉跟小仓鼠似的嚼吧嚼吧咽下去，又抿一口果汁，哦哦哦，是很清香的菠萝汁哦，还能减肥呢！ 小姑娘吃的两条腿都打晃了，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浑身上下几万个细胞都昭示着她的心情是多么的愉悦…… 赵真这会儿已经濒临死机，要哭不哭要笑不笑，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儿，瞪几眼苏泉，又偷瞟几眼杨柳，生怕把事情搞砸了。 看苏泉吃的这么美，手艺被肯定的杨柳也是真开心，“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吗？我自己弄的馅儿，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她最近一直在研究中式点心的出路问题，得出的结论就是“既要扬旧，又要创新”。 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肯定是不能丢的，但一味的死守也不可取，尤其它最大的竞争对手，西点还在不断以惊人的速度推陈出新，中式糕点再不奋起应对的话，早晚药丸。 就像今天的酥皮三合饼，虽然酥皮不怎么新鲜，可杨柳在馅儿上下了大工夫：一层五花，一层瘦肉，一层牛筋，都事先煮的烂熟，然后再裹皮儿烤。为了达到这种汁水丰富、层次分明又和谐的口感，她试验了好多次都不怎么如意，要么汁水少了，口感发柴；要么汁水多了，酥皮被泡烂…… 苏泉小心翼翼的吃完了一整个饼，先是拼命摇头，“我觉得已经很完美了，口感味道都好棒！” 顶着自家队长的杀人视线喝了大半杯果汁，她又眨眨眼，试探着说，“师姐，我只是说说啦，你不要太在意哦，就是形状的话，圆形会不会太普通了呢？毕竟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要是做成卡通的小牛头啊小猪头什么的，小朋友或者是年轻女孩子看见肯定会被吸引住……” 吃了还不算，现在竟然又在鲁班门前耍大斧，赵真都要忍不住随手抓起什么堵住她的嘴了！ 然而杨柳却很欢喜，“是哦！” 她光一门心思研究口感了，却忽视了外形，这不是又倒退回去了吗？ 要知道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哪怕就是味同嚼蜡呢，只要被赋予引人瞩目的漂亮外观，就不怕没有销路！ “真的吗真的吗？！” 见杨柳不仅没生气，反而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苏泉幸福的简直要飞起。 哇哦哦哦，偶像果然好棒啊，我的胡言乱语她都仔细聆听、采纳哎…… 眼瞅着苏泉就要得意忘形，赵真只得硬着头皮上，“对不起啊师姐，她就是满口胡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杨柳看着这个打从进门开始就绷紧了弦的师妹，笑了，“不要这么紧张，刚才我就说了啊，我并没有怪你们。相反，圈圈能在那种情况下为我挺身而出，我很感动。” “师姐~！” 苏泉瞬间就红了眼眶，大眼睛里一片波光潋滟。呜呜，师姐你能感受到我的这份心意，真是，真是死都值啦！ “不过呢，”杨柳话锋一转，又有些严肃的看向苏泉，“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就说几句，你听得进去呢就听，听不进去，也就算了。” “听听听！”苏泉立刻点头如啄米，满脸虔诚。看这架势，不要说让她听话了，就是让她转身从阳台跳下去，估计也费不了什么劲。 杨柳心中好笑，可面上还是板着脸，跟教导主任似的。 “你是艺人，尤其还是眼下当红的歌手，就更该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这么说可能有些苛刻，但作为公众人物，一定不可以冲动。讲话做事前都要先在心里盘一圈儿，想想这么做的话外界会有什么反应？以后你回过头来再看会不会后悔？” “而且你所代表的不止是你个人，大家会下意识的将你的行为套到整个飞鸟团队上，还有背后的团队，那么多的工作人员，你的一次失误很可能就会导致大家长期以来的辛苦劳作付诸东流，你忍心吗？” 国内乐团不像韩国那样是由长年累月同甘共苦的练习生们组成的，成员之间的关系本就不甚密切，具有相当的不稳定性，相互包容性较差，一旦再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很容易分崩离析。 苏泉已经快要哭出来，可还是咬着嘴唇硬撑，结果现在一摇头，眼泪就甩出来了。 “对不起！” 其实这么教育人，杨柳也有点儿扯虎皮做大旗的嫌疑，可苏泉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轻轻揭过，保不齐她日后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届时可就是妥妥儿的害人害己……既然对方这么仰慕自己，不借此机会给她打个预防针就太可惜了。 听杨柳开始教育，赵真反而松了口气，心里对她也挺感激。 偶像的力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某件事旁人说了你可能不会听，但偶像说了，执行起来保准儿比圣旨还快些！ 教育人什么的真心不是杨柳的特长，说这一番话简直比研究一整天的点心还累。 她偷偷瞧了眼秋维维，得了个满意的眼神才算松了口气。 “好啦，不要哭啦，”杨柳隔着桌子摸摸苏泉的脑袋，再看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总觉得手底下摸的是一匹小马驹子，“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再往心里去啦。” 走的时候，杨柳还装了一盒十个酥皮饼给她们，“早上用微波炉叮一下就好啦，营养也比较丰富。” 回去的路上，苏泉一扫来时的沮丧和忐忑，搂着盒子蹦蹦跳跳，边走边计算，“嘻嘻，十个呢，都是我的！唉，算了，队长，也分你几个好啦，不过我才不要给那两个家伙……” 两人走后，一直旁观的秋维维笑着上前，“恭喜恭喜，祝贺你达到用个人魅力收服萌宠一只的成就！” 原本她是担心苏泉别有用心的，可观察下来，这姑娘眸正神清，有错就改，倒也值得交往一下。 第四十二章 将由杨柳担任主演和技术指导的单元剧《知味》进入最后准备阶段，工作团队从数百家参与竞标的糕点屋或糕点师傅个人中甄选出了五家，由杨柳和另外四名负责人前往实地做出最后的抉择。 判断糕点屋或糕点师傅个人能否承担起跟随单元剧推出同款点心的重任，不仅要看制作能力和名气，更多的还要看他们是否是真心喜爱，毕竟这部剧的创作初始就是为了激发人们对传统糕点的热爱，赚钱反倒在其次了。 一共五家，其中有两家还在外省，来回折腾起来也是挺大的工程量。 第一家是望燕台本市内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餐饮部，因为酒店本身打的就是老式本土菜的招牌，不管是建筑外形还是装修风格都很符合《知味》的主旨，也是几位负责人普遍比较看好的。 包括杨柳在内，共计五人的评审团虽然名义上由年龄最高的“团长”负责，但实际上，团长本人一路上都在奉承杨柳。 就好比刚进这家酒店，他就满脸堆笑的冲杨柳介绍起来，愣是把对方出来迎接的经理甩到一边，“杨小姐，这家酒店呢历史很久啦，不少名人都会选择在这里下榻、用餐，咱们祁凰的也不少。它还负责过几次市级、省级的宴席承办。听说创办人还有贵族血统呢，是镶白旗什么贝勒的后代。” 杨柳有些好笑，开始怀疑他究竟收了对方多少好处。 “哦，那可真是了不起，失敬了。” 都什么年间了，戏子都能被奉为全民偶像接受国家领导人接见，这真假难辨的什么贝勒的外八路亲戚，有鬼用？ 见杨柳有点漫不经心，团长心里一咯噔，讪笑几声，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这小丫头片子，还挺难打发，要不是图江总那点儿关系，谁稀罕捧你？ 杨柳对他的眼神儿视而不见，自古以来，对外采买或是投标之类的活儿就少不了暗地交易，回扣什么的甚至会比正式采买基金都多。这些内幕，作为厨子出身的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给大家留个面子，不想当场发作罢了。 她冲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插上的餐饮部经理点点头，“麻烦您带个路。” 显然经理先生对自己工作的地方也十分与有荣焉，一路走来都在讲述他们家的历史多么多么辉煌，来过多少名人政客，上过多少档节目，得过多少大奖什么的。 “我们酒店跟国内外多处食材供应基地都保持着长期稳定的联系，不少都是直接空运的，力求能把最新鲜最优质的食材在第一时间提供给顾客，制作手法也无可挑剔。就比如说我们的招牌菜煨鲍鱼，那是远近驰名的，绝对的味美多汁，鲜嫩无比！” “对了，”路过某宴会大厅的时候，经理更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胸脯挺的高高的，宛如斗胜的公鸡，“杨小姐跟周南周导合作过吧？前年他有部电影的婚宴场景就是在这个大厅拍的，现在我们都还保留着当时的布置和格局呢，原封不动！” 杨柳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把进门之前看过的酒店布局在脑子里过了遍，笑吟吟的说，“贵店真是宽敞啊，大家走了这么久都还没到后厨呢。” 经理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尴尬，“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被杨柳敲打之后，经理总算不再带着大家故意绕路，在前面右拐后走了三五分钟，就进了后厨。 “我们酒店的硬件设施都是一流的，每次卫生检疫也都是甲级，所有员工每年都会进行一次全方位体检，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潜在威胁，保证食客吃到的每一口食物都是完全健康的。”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并刻意选了些隐蔽的角落用白的刺眼的布巾用力抹，然后大大方方展示给杨柳看，“您瞧，一点儿灰尘污垢都没有，我们这可不是为了应付您临时抱佛脚，每天午晚两次的清洁可不只是说得好听。” 因为刚过早饭不久，现在大师傅们还在休息，厨房里并没有什么人。 展示完了清洁程度，经理又哗啦敞开碗柜给大家看，并不遗余力的夸赞他们的餐具和炊具都是如何如何精美绝伦。 平心而论，毕竟是老牌五星级酒店，各方面的软硬件设施确实相当过得去。加上它主打的又是什么“贵族的享受，皇家的待遇”，进来之后，哪怕是个洗手间的门口，都是那么的光辉璀璨、富丽堂皇…… 等终于到了中式糕点烘焙间，一推门就是一股醇香扑面，包括“团长”在内的几位负责人都下意识的吸了口气，一脸陶醉。 几位穿着洁白围裙的大师傅带着配套的口罩和头套，正有条不紊的在烤炉之间往返。 没一会儿，其中两个就端着个托盘过来，从上面拿下来二三十个碟子，在杨柳他们跟前的桌子上一字排开。 蛋黄酥、山药糕、枣泥糕、驴打滚、莲花酥……基本上杨柳印象中有的传统点心，都出现了个七七八八，看得人眼花缭乱。 口感是不错的，造型也精致，甚至器具也都一个赛一个的华丽，镶金错银掐边，就连边边角角也都用张牙舞爪的飞龙图案填充，怎一个“奢”字了得！ 同来的几位负责人频频点头，小声交流吃后感： “口味还是很不错的。” “嗯，卫生条件也很好，关键是名气大，跟咱们祁凰合作也不跌份。” “不过，是不是太奢靡了些？总觉得有点儿买椟还珠的别扭……” “嗨，这事儿啊，还得听人家的……” 杨柳把嘴里的最后一口豌豆黄抿烂了咽下去，拿过纸巾擦擦嘴，点点头，又问其他人，“都吃好了吗？” 见大家都表示行了，杨柳冲正眼巴巴等着的经理笑笑，“那好，麻烦您了，等结果出来会有人专门通知您。” 经理一怔，上前一步陪笑道，“时间还早，不如留下再逛逛？我们这儿的spa可也是一绝！” 说到底，祁凰的这份单子本身实在算不得什么，听口风说初期一天也就百八十盒的，刨去成本能剩几个钱？还不够费事的。关键是这个噱头，这独一份儿的！ 这年头什么都讲究个宣传，但凡跟明星沾上边的就没有滞销一说，而乖乖，这次可是跟祁凰合作，一整个公司的明星呢！只要他们这次能拿下来，酒店的声誉势必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四面八方的游客、食客从众心理一发作，还不挤爆了？ 不光他们这么想，此次参与竞标的同行们，虽不敢说百分百，可绝对有八成以上是冲着合作背后潜藏的商机去的…… 团长直笑，也不说话，就拿眼睛瞅着杨柳，态度摆的很明确，就是让她做主。 杨柳明白他的心思，可也不能顺杆儿爬，当即把手一摊，模棱两可道，“我就是个演员，年纪又轻，这事儿还得看大家的意思。” 见她确实没有当场翻脸的意思，团长倒也领情，跟酒店经理握了手，“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们确实是时间紧任务重，耽搁不得，改天，改天吧，哈哈。” 既然人家没这个倾向，强拉反倒不美，众人好一通寒暄，又推脱不过经理的盛情，一人手里拎了一份精装点心礼盒走了。 第二家是间个人烘焙坊，店主是个网红性质的talk话题人物，美院毕业，平时既承接艺术单子，又做糕点贩卖。他擅长给传统点心赋予具有时代特色的外观，拥有两百多万粉丝，号称是“新概念糕点师”。 小伙儿跟杨柳差不多年纪，打扮得挺犀利： 大粗黑框眼镜和嘴巴周围错落有致的胡茬子相映成趣，大围巾包裹的跟做颈托似的；半长不短的卷发挑出一部分在头顶扎了个丸子头，剩下一部分就这么随便炸着；而下面的裤子肥的压根儿就看不见裆部在哪儿……总之，颇有几分艺术家独有的放荡不羁。 他的店铺也很有特色，一楼进门就是个扭曲迂回的大树根，周围放着几幅零七碎八的自行车框架，靠墙角的位置还有几幅画和几架相机，吊灯却是黑白分明的后现代风格…… 要不是外面的招牌上明晃晃的“烘焙坊”字样，进来的人一准儿怀疑自己跟对过那家画廊走岔了道儿。 团长一下车就乐了，还特意退回去死盯着门口瞅了几眼，不住的点头，“有创意，有想法。” 几个人刚一进门，店主小哥儿就热情的迎了上来，身体微曲，双手齐握，“您好您好，辛苦大家跑一趟，快坐，我给大家煮咖啡。” 末了还带着几分羞涩和兴奋地问杨柳，“能给合影吗？” 稍后，跟咖啡一起上来的还有一大盘点心，然后大家一看，集体失声。 木质的托盘带着清晰的纹路，隐隐散发出植物的清香，上面摆了几个碟子，然后碟子里……旧唱片？石头？轮胎？还有那是，粑粑？！ 几个人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对最后一坨造型尤其诡异的玩意儿给予了最多的关注之后，都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偏店主小哥儿还相当得意，一边分咖啡一边解释着自己的创意：“灵感来源于生活，旧唱片已经逐渐从我们的生活淡去，但往往也最能勾起大家的回忆……石头随处可见，就像咱们的传统文化，可又偏偏最容易被人忽视，我这么做，就是想提醒大家，最好的东西，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团长干笑几声，有点儿不忍直视的指了指那一坨直冲向天的，“那这个呢？” 那玩意儿的归宿应该是厕所吧，你板板整整的搁碟子里端上桌是几个意思？！ “哈哈哈，这个啊，”不问还好，一问店主简直眉飞色舞，他兴奋不已的说道，“这是我这一批里面最得意的作品了，比较前卫，不过我觉得大家应该能理解我。食物嘛，其实不分贫富贵贱，因为不管你吃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形态，吃下去之后，哈哈哈，大家都一样！众生平等嘛！” 众人：“……” 我们错了，错了，真的错了！ 当初这家店、这位糕点师之所以能从数以千计的案子中脱颖而出，不就是因为它的创新么。众评审员一致觉得，在中西对抗的大背景下，我们需要的不正是这种视野开阔、思维奔放的新鲜血液么！ 但万万没想到，才短短几天，这位年轻艺术家的思维就彻底把他们甩的没边没沿儿，眼瞅着就要追不上了…… 好歹也是部美食剧啊，大屏幕上正放着俊男美女好食材的，然后镜头一转，冷不丁的出来一坨粑粑…… 那画面太美，简直都不用想！ 不过好歹都来了，如果这家的口感不错的话，倒也可以进一步跟进，跟店主商量稍微克制一下他那奔流汹涌的创新思维什么的。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坨静悄悄的金灿灿的威力，包括杨柳在内的五个人一致认为：虽然该店主创新精神可嘉，但因为过度追求与众不同、标新立异，反而忽视了最应该注意的味道，口感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太多惊喜，着实本末倒置了。 刚走了两家，大家就觉得自己的三观给刷新的差不多了，尤其偶尔一闭眼都会觉得眼前有一大坨闪啊闪的…… 第三家，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家，据说祖上就是做点心出身的，现在已经是第三代了，只不过名不见经传，众人都有点信心不足。 司机按着导航仪走了大半个钟头，在一个路口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跟旁边过路的鸟笼大爷求助，这才顺利到达目的地。 不是说的，跟前面一个市中心五星级酒店、一个文艺区临街铺面相比，眼前这明显已经过了时的街区和门面装饰，真是有些不大上台面。 司机没头没脑的撞了进来之后才发现，店门口甚至没办法停放机动车辆，只好又倒了回去，把车停在一里开外的停车场，然后几个人下车步行。 “啊，你们是祁凰的审核团是吧？快请进，我给你们沏茶。” 几个人正站在门口四下打量呢，不甚明亮的门店里就钻出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圆脸小姑娘。她年纪还小，一脸的稚气未脱，可不管是穿衣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在刻意营造出一种小大人的氛围。 “小妹妹，”团长笑呵呵的问，“你是这【老味】的什么人呐？” 这家店的门脸上挂着一块长条木招牌，上书“老味”二字，右下角还印着一块也不知什么人的印章，都用的阴刻，整体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估计招牌的年岁不短了，木质都因为岁月的侵袭呈现出一种凝重的深褐色，表面泛着一层油脂般的暗光。 马尾辫小姑娘眼珠一转，嘻嘻一笑后又故意板了小脸儿，“这店铺是从我外祖父那一代传下来的，几十年的历史啦，现在是我爸妈经营着，不过再过几年，就是我啦！” 几个人都乐了，冲里面闻声出来的一对中年人笑，“令千金好口才好志气，日后必定有大出息。” 夫妇两人的长相都很憨厚，不是多么细腻的手，红红的脸膛，笑起来更显的老实。 那男人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让您见笑了，这孩子总是没大没小的。” 女人也赶紧往里让，“地方不怎么宽敞，不过自家的店，胜在干净。阿元，别在这里碍事。” 小姑娘阿元身上一派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和冲劲儿，被妈妈粗声粗气的喝了也不惧，蹦蹦跳跳的进去了，“吃点心要配茶，我给大家沏。” 店铺里面确实不大，也就五六十平方，扣掉后面划分出来的烘烤区，剩下的地方只摆了七八张小桌。不过桌椅板凳一色都是纯木的，格局划分也不错，看着有种别样的清爽。 阿元在桌头泡茶，洗茶、冲泡、封壶、分杯，手法娴熟，动作灵巧优雅，看着就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大家都忍不住屏息凝神的欣赏，等到茶杯摆到自己跟前了才回神，品一口，齐齐赞叹，“好茶！” 这会儿阿元的爸爸也端着一盘点心上来，闻言一笑，谦虚道，“这孩子瞎弄的，见笑了。” 杨柳笑笑，“该夸就要夸，阿元的手艺确实好，不输外面茶馆里的师傅！” 旁边几个负责人也都附和，纷纷夸道，“确实好的很，现在已经很少能有年轻人耐下性子来摆弄这些啦，您可别打击她的积极性！” 毕竟还是个孩子，何况阿元本就活泼，现在听了这个，越发有些雀跃，不过终究还是有些羞涩，小脸儿微红，“嘿嘿，还好啦，都是爷爷教我的，好多年了呢。” 品了茶，吃点心。 点心外形精致古朴，小小巧巧的一个，种类也都是最传统的绿豆糕、豌豆黄、蜂蜜枣糕之类，看上去倒不像前面俩家那么扎眼。 可捻起来一尝，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这口感！ 绿豆糕好细腻，上下两片嘴唇只消轻轻一碰就酥了，就好像千百年间早已被彻底风化了的岩石，只要微微一点的外力作用，便倾泻一地，顷刻间在口中融化，绿豆的清香瞬间遍及每个角落；豌豆黄柔嫩软糯，干湿合宜，绵软至极，抿一下，直接化成一滩泥！ 蜂蜜枣糕表面亮闪闪油浸浸的，稍微凑近了就是一股浓烈的红枣香，一口下去直觉含了满口的枣肉，都不忍心嚼，那叫一个美…… 尤其是绿豆糕、豌豆黄这两种点心，因为本身构成的关系，处理的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噎人，可这两口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细腻如丝，稍作吞咽就下去了，再喝一口茶，满口清爽！ 团长略有些迷醉的喂了自己半杯茶，眯着眼睛细品品，举着手里剩下的一小条红枣糕问，“这个怎么做的，一点儿也不干呢！”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跟他比较熟的同事就笑了，“亏你还是老江湖，这点儿规矩也不懂，这都是秘方了，商业机密，谁还能随便问呢？” “不碍事不碍事，”在一旁站着的男人笑着摆手，“就是加了猪油，我们老家养的好猪，熬得好油。” 团长笑着点头，竖大拇指，“旁的店里也加，可没这个味道天然醇厚，你们家确实真材实料。”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打量，不知谁问了句，“师傅，看着您这店面不大呀，一天一百盒的话，能吃得消吗？” 一盒体型适中的点心照八个算，一百盒就要八百个，这还只是一开始，到后期少不得还得再加，要再算上店铺原本的生意……眼前这间怎么看生产力水平都令人担忧。 “吃得消，吃得消！”男人频频点头，笑着说，“我们每天不到四点钟就起来忙活了，都是做惯了的，手脚麻利的很，一炉能烤上百个呢，一百盒绝对没问题！” 说到“一炉”，大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店铺竟然还奉行着原来的土炉明火烤，难怪点心的味儿跟别处电烤箱的有些微不同。 又聊了几句，大家越看这夫妻两个不像是会上网递交包括照片在内的申请表格的人，不由的多问了一嘴。 结果那女人爽朗的笑了起来，“我们两口子都不大懂那些，也不上网，都是阿元弄得，一开始我们还不知道呢。” 被众人注视的阿元露出几分少女的娇羞，不过还是落落大方道，“现在都是信息化时代了，酒香也怕巷子深，爸妈他们都不在意这个，可我总觉得这样太吃亏。那些西式糕点轰炸机似的宣传造势，哪怕就是不好吃呢，至少人家都知道，可是我们这个，除了那些中年往上的固定回头客，几乎没有新客源，再这么下去，可不就还没等对决的就输了么！” 杨柳听得出神，觉得这小姑娘忒不容易，眼光也忒长远，远不是一般同龄人能比得上的。 其实不光是这家店，许多其他老店也都面临这样的困境，它们大多固守一方，坚持用真心真意和真材实料，可却偏偏在面对外来文化冲击的时候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打破重重包围…… 在随后的闲聊中得知，这家店曾经在阿元外祖父那代辉煌过几十年，但随着外来因素的大量涌入，包括餐饮行业在内的大量传统文化都受到了空前的冲击，要么直接破产，要么摇摇欲坠，坚持下来并风头不减的寥寥无几。 到了阿元爸妈这一代，因为夫妻二人性格忠厚老实，真材实料，口感几十年如一日，愣是咬牙挺了下来，并且也用自己的真心留住了一批客户。 但这样远远不够，日益高涨的成本直接造成了收益锐减，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式西餐厅和西式糕点屋更是将他们本就严酷的生存环境进一步压缩…… 也亏得有阿元这么个心思灵活的小姑娘，她在几年前把自家店加入了网络外卖行业，又鼓动父母改造点心的外观，稍微挽回颓势，开发了部分新客源，不过还是有种杯水车薪的窘迫感。 然后一直到前段时间祁凰在网络上公开竞标，欣喜若狂的阿元立刻编辑了自家老店的简历，又让爸妈用心做了几样招牌点心一块送上门，这才有了今天的情况…… 祁凰众人听得又赞又叹，杨柳更是拉着她不撒手，举止间无比亲昵，“可真有你的。” 虽说华国人讲究谦虚，可阿元的爸妈脸上还是抑制不住的露出骄傲和欣慰。 事到如今，阿元反倒局促起来，脸儿红成秋天的苹果，“哪有，我就是喜欢吃。” 杨柳止不住的笑，又挺严肃的点头，“民以食为天，喜欢吃就是福气，你以后要继承店铺，做糕点师？” 小姑娘半点不含糊的点头，“嗯，我都画了好几张设计图呢，还得重新装修，说不定还要搬家、扩店呢！” 杨柳越看她越喜欢，要不是因为自己是评审团成员之一，必须公平公正，她肯定就跟他们合影，然后在talk上宣传了！ 第四十三章 接下来的两天，祁凰评审团分别前往其余两家，品尝之后重新返回公司，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进行最后环节。最终，“老味”以三票的绝对优势当选，终究成为单元剧《知味》的剧外合作烘焙坊。 祁凰和《知味》的官方talk同步公开这一消息，并写明了理由：“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让我们看到了它的真心，在困境中努力创新的态度和作为更是令人动容，而最让人拍案叫绝的，还是那含在嘴里却说不出的好味道。” 之前的入围名单也都是实时公布的，当时网民们还在私底下议论，暗自猜测最终花落谁家。在种种猜测中，杨柳他们头一个去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得票一直到遥遥领先，毕竟不管是人气还是各方面的软硬件设备，以及在外的名声，它着实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相反的，“老味”几乎无人问津，但现在，就是这家大家几乎没什么印象的老店，宛如一匹黑马般突出重围，一举夺魁！ 外界一时间热议纷纷，有人习惯性的怀疑是否有黑幕，可再一看“知味”资料里显示的那其貌不扬的模样，再看看两位店主土里土气的外表…… 于是作品还没正式开拍，“老味”糕点铺子就先火了起来，引得不少美食家特地赶去品尝，当日销量就创下近几年的新纪录…… 看到这样的结果，杨柳也是很开心，至少说明她的愿望有实现的可能吧？ 经各方面磋商，《知味》将在飞马电影节过后的第一个周六正式开机，顺利的话，一个月后就能跟观众见面。 每年10月3日正式开幕的飞马电影节是跟7月8日的国家牡丹节及年末的电影盛典并列的三大国内电影盛事之一，因其气氛活泼、题材多样，备受业内外人士的喜爱，民众关注度也一直比较高。 这次杨柳穿的是一件改良版旗袍礼服，整体采用重磅蓝色丝绸，特定区域用银色和灰色丝线秀出精美的纹路。无袖露背的设计，胸前是莲花形的小盘扣，优雅又性感。 裙子的剪裁十分贴合人体曲线，腰部弧度尤其惊心动魄，充分显示出杨柳纤细的腰肢。 裙摆直到大腿位置还是紧身的，突出女性优美的身体线条，再向下就往后骤然炸开，正面的高开叉能让穿着者现出笔直细长的腿，而皮肤在深蓝的衬里映衬下尤其白皙娇嫩。 这衣服杨柳自己就特别满意，更别提江景桐了，试衣服的时候丫还打了个烂到家的理由过来，着实掩耳盗铃了一把。 会场照例人山人海，各路媒体人、粉丝和安保人员构成了围观人群的绝对中坚力量，甚至某些最近人气不大行的艺人，公司私底下还给雇了专门负责吆喝赚人气的水军…… 因为就是国内电影节，也没什么清场待遇，一条红毯同一时间段往往走三波，这个就比较考验人气和人品了。 就像现在，杨柳一下车，也不知谁喊了嗓子，“杨柳，杨柳来了！” 喊声瞬间引发连锁反应，先是现场早已等待多时的粉丝们齐声尖叫，声响震天，再者媒体脑子里也都条件反射的想起了“杨柳和娱乐公司老板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我跟老板谈恋爱”这样的话题，然后也匆匆结束手头的活儿，拼命把镜头往入口处掰。 娱乐行业就是这样，马太效应同样适用，谁的人气旺，谁的话题度高谁就更容易引发关注，进而获得更加旺盛的人气和话题度…… 现场就那么些镜头和记者，拍了这边，难免就疏忽了那边，杨柳一边顶着四面八方的高强度镁光灯洗礼，一边默默地替前面刚走到中间的同行哀悼。 本来她还稍微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来着，结果进了礼堂之后，一抬头就遥遥对上对方投过来的冰凉视线，于是那点儿小羞愧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还是那句话说得对：大家各凭本事吃饭，你自己吸引不住大众关注，怪我咯？ 现场的座位都是那种类似电影院的大直排，椅背上红纸黑子，各艺人的名字标的清清楚楚，杨柳顺着一找，乐了，旁边不就是汪晟么！ 她立刻转着脑袋私下撒么，然后就看见梳着大背头的小孩儿正努力穿越由一群姐姐、阿姨们组成的人墙…… 有日子不见，汪晟小朋友看着又抽条了些，五官也更清晰深刻，眼见着就有明日男神的雏形。 他的造型师今天估计是嗑high了，使劲把他往成熟上面装扮：锃亮的大背头，领结手帕、西装三件套，复古老怀表加雕花牛津鞋，等小孩儿走到跟前，杨柳就看他出了满脑门子的汗。 才十月初，中午热急了还能穿短袖呢，他身上这些里三层外三层的东西，彪悍一点儿的话过冬都够了…… 看着孩子脸都热红了，杨柳还挺心疼，从包里抽了几张纸巾给他，“热坏了吧？” 汪晟笑笑，“还行。” 因为他的座位靠里，就先进去了，到了之后也不坐，先替杨柳按着座位，“姐姐，你坐。” 杨柳顿时一阵心肝儿乱颤，心道我能抱抱他么？！ 落座之后，汪晟一边擦汗一边小声吐槽，“头油弄多了，我觉得好像流下来了。” 今天这个造型师跟他是第一次合作，彼此还在磨合期，不少地方都存在着审美分歧，比方说这个头油的使用。 杨柳赶紧给他往后看了眼，安慰道，“后面头发稍儿湿了，也不知是汗还是头油，我给你用纸沾沾。” 饭桌上建立起来的友谊绝对是世间最坚固且稳定的感情的一种，自打上次见面之后，两人就交换了手机号码，后来杨柳往外送点心的时候也总有汪晟一份，关系也就日益亲密，早不像一开始那么生分了。 不过最令人开心的还是，他们将在下月中旬开机的《七世》首次合作，不知今天的座次安排是否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在《七世》中，杨柳将饰演女一号，而汪晟则将饰演一只狼妖。 其实原著中，狼妖的出场并不多，但一点儿都不妨碍它的超高人气，后来决定由同样人气超高的汪晟出演之后，为了适应市场需求，制片人又跟编剧数次协商修改剧本，把他的戏份生生提到了大约男四号的分量。在这么一部仅重要角色就多达数十个的大型电视剧中，男四号的地位不言而喻。 今天俩人都没有作品入围，也不紧张，就坐那儿该说说该笑笑，看见有人上台了就拼命鼓掌。 虽然面对面谈话的时候偶尔羞涩，但汪晟毕竟年轻，搞怪的心还是满满的。期间不断有摄像头扫来扫去，他几秒钟就能自己咔嚓嚓的做出八连拍来，中间的停顿还特别有节奏感。 自己做还不算，他还拉着杨柳一起，一人一条胳膊划过头顶比心什么的。 他们两个都还年轻，一个十六一个二十三，不用装就还新鲜水嫩，卖起萌来半点压力都没有，霸占了不少镜头。 中间杨柳还逗汪晟，“饿不饿？” 小孩儿挺无奈，“姐，你老这么问我，别人听见的话肯定误会我是饭桶。” 杨柳笑眯眯，不为所动，“那你想不想吃嘛？” 汪晟开始激烈的心理斗争，掌管记忆的大脑区域迅速激活，曾经吃过的几款手工点心的美味宛如实质…… “有什么啊？” 杨柳欢快的打开自己的小皮包，迫不及待的跟别人分享快乐，“带了两种呢，一个肉松球，一个牛轧糖。” 皮包内部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放着女演员必备的补妆用具和手机，另一边则是两个磨砂塑胶袋包装的小包。 杨柳借助前面座椅靠背的遮挡，把两包都拿出来摊在掌心里，露出来透亮的正面朝上，“等会儿休息的时候你尝尝，觉得哪种好吃的话我给你送点儿。” 肉松球一颗直径不过三厘米，上面三分之二的部分圆滚滚的，宛如早些年孩童们玩儿的大号弹珠。顶部因为蘸了蛋液，烤出来金灿灿的，上面还洒了芝麻，色彩更为丰富，看上去也更加诱人。 牛轧糖一律切成两厘米见方的立方体，一口就能填进去。几个切面都能清晰的看见大块大块的果仁，浓浓的牛奶香味似乎已经穿透了包装袋，徐徐萦绕在鼻端。 见汪晟面露难色，杨柳很大方的把两个包都塞给他，“肉松球是牛肉松，牛轧糖呢我稍微改良了下，加的是花生和核桃，营养更全面，口感也更丰富些。” 邻座几个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同时内心疯狂吐槽： 这也就是知道她的习惯，不懂行的乍一看，还以为安保不过关，让搞推销的混进来了呢…… 稍后颁奖典礼结束，杨柳跟汪晟合影之后分别上传，后者还乐颠颠的附带一张小点心特写，然后网上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来了来了又来了！杨大厨又在到处安利了！” “噗，这是领导人民齐变胖的节奏啊。” “啊啊啊放开那个小鲜肉让我来，小枝儿你千万手下留情啊，别还没等着男神成熟就给他催肥了……” “我严重怀疑这是祁凰制定的一项长期作战计划，其目的就是要通过缓慢持久的，不动声色的，润物无声的渗透方式来打开其他公司艺人们的胃口，然后怀着无比险恶的用心看大家都变胖，只有他们的艺人还保持着能穿得下s码的体型……” “唉，吃吧吃吧吃吧，这都没救了！偶像包袱是神马，能吃吗？” “呵呵，能吃是福啊啊，娱乐圈内这么单纯真不做作的小妖精已经不多见了，请务必将这种风格保持下去！” 其中有一位网友的担忧迅速引发共鸣，并被推举为本世纪最具价值的网评：“我总担心，再这么下去的话，小枝儿就要被所有的经纪公司和经纪人拉到黑名单里去了，逮住一个就投喂什么的，一个看不住就变成球了，简直防不胜防啊！” 几天后，《知味》临近开拍，杨柳正在家准备晚饭，突然就见秋维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脸色都变了。 “出事了，冯京出车祸了！” 好似寒冬平静的湖面上飞来一块巨石，把厚重的冰面砸个粉碎，杨柳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又或者下意识的把这个给屏蔽掉了，木着一张脸问，“谁出事了？” 秋维维抓着平板摇晃，语速又急又快，脸都扭曲了，“冯京啊，就是跟你先后拍摄《露一手》，一块拍《竹林小舍》的那个四次元冯京啊！” 杨柳只觉得脑子里面嗡的一声，有好长一段时间的空白，整个人都回不过神来，把秋维维吓得够呛。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冯京去外地参加活动，结束后粉丝照例追车，原本他的司机经验丰富，是能躲的开的，可没想到这次的追车活动是由几个黄牛组织的，那几个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货色，开着几辆车就在路上横冲直撞。 眼见着这样下去登机都有困难，也太危险，冯京的经纪人计算了下时间，让司机调节车速，在下一个路口绿灯快要转红的时候放缓车速，等后面的黄牛误以为他们要在这里停下，也跟着减速的时候，又突然冲过去，顺利的话就能把后面尾随的车辆甩开。 但没成想，他们还是低估了黄牛视钱如命的劲头，等发现冯京那辆车的意图之后，跟他们并排车道的那辆车竟然无视交通法规，直接加速闯了红灯，结果一头撞上了冯京所坐车辆的车屁股。两辆车瞬间失控，在路中心打起了转儿，幸亏冯京的司机经验老道、临危不乱，关键时候心理素质过硬，愣是在车子已经失控的情况下稳住了，顺利避开防护栏，一头扎进柔软的绿化带。 可黄牛车就没这么好运了，那车在撞了冯京的车之后又连续撞了两辆过路车，最后一脑袋憋死在树上，当场就冒烟了。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过往人们的尖叫声，汽车的鸣笛声响成一片，等救护车和警车来的时候，早有闻风赶来的媒体和娱记将事故中心围得水泄不通…… 杨柳一目十行的看了几个头条，发现里面配了好几张冯京头上带血的照片，心急如焚。 别看她跟冯京认识的时间不是特别长，平时的交谈也不算太多，可两人的关系着实不错，甚至贺厉也不止一次打趣他们忘年交、相见恨晚什么的。尤其是杨柳，对他多次明里暗里的援手感激不已，更别提拍戏期间对方还不计回报的在演技方面指点自己。 “姐，你有没有比较可靠的消息，冯哥的情况大概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秋维维也是急的满嘴冒火，“哪儿有，熟悉的几个人电话都快打爆了，他们还想跟我要消息呢，这不胡闹么！” 几分钟后，同样得到消息的江景桐给杨柳打来电话，嘱咐她近期内不要随便外出，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让助理去买。 冯京的性格和思维都比较古怪，话不多，也不太喜欢跟人交际，圈内好友并没有多少，而杨柳作为最近一次跟他有过影视合作，并且曾被他公开承认为朋友的年轻演员，很容易就被人盯上。 杨柳团团转，瞎眼驴似的原地打磨，觉得就这么一小会儿嘴角就要起泡了，“可我实在着急，想去看看他。” “不现实，”江景桐冷静道，“现在医院都被媒体围住了，当时事故现场闲杂人等太多，救护车都差点进不去，你现在去的话只是添乱。” 杨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心里还是乱的很，连炒了一半的菜糊了都不知道，还是秋维维进去端着倒进了垃圾桶，及时避免了一场火灾。 挂了电话之后，她试着给冯京和他的经纪人分别打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没接。再登陆talk，发现私信那儿都快爆炸了，随便点开一条都是询问冯京情况的，她越看越烦躁，干脆关了电脑。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冯京的经纪人打回电话来，杨柳问他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冯哥，怎么样啊？你们同一辆车的其他人呢？” “让你们担心了，他只是轻伤，额头和胳膊划破了几处，缝了三十来针。”经纪人大概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一直保持通话，听着嗓子都哑了，里面满满的疲惫，不过精神倒还好，“同一辆车后座有个小姑娘骨裂了，其他的倒还好。” 杨柳听后浑身一软，直接就瘫在沙发上了，嘴里只是喃喃着重复，“那就好那就好。” 车祸猛于虎，这种结果已经相当老天保佑了！ “只是，”还不等杨柳缓过气来，冯京的经纪人又说道，“后面追车的一个粉丝当时坐了副驾驶，没系安全带，刚才抢救无效去世了，还有几个伤情比较严重的，估计消息瞒不了多久。抱歉，他短时间内要住院观察了，这事儿可能会连累到你，先给你透个气儿，要有什么麻烦您多担待。” 死人了！ 好像有一把又沉又冷的锤子从脑袋上砸下来，杨柳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觉得喉咙里仿佛有一条蛇，冰凉凉，黏腻腻…… 刚才冯京打了麻药又睡过去了，有粉丝去世的消息他还不知道，他的团队现在也是一团乱麻，连带着整个公司都空前高效的运转起来了。 他们现在就是先通知了冯京三五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因为冯京被保护在医院里了，外面的媒体抓不到人，问到他的朋友头上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两边通气就是为了防止消息滞后说错话。 这两年粉丝追星的势头越发凶猛，民间本就颇有微词，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发作的机会。这次竟然出现人员伤亡，恰恰就是点燃了一根通往火药桶的引线，爆炸，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挂了电话之后，杨柳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不顾旁边秋维维的询问，直接拨通了江景桐的电话，言简意赅的将那边的情况告诉了他，“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知味》后天就要开机了，我肯定会出去的，要是有人问我，我该怎么办？” 媒体一旦疯狂起来，经验丰富的艺人都难以抵挡，更何况杨柳这样本就懒怠应对的。 江景桐在那边沉吟片刻，沉声道，“你不要慌，我马上过去。” 敲门声很快响起，江景桐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杨柳只这么看着他，就觉得一颗不安跳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其实明星出现意外很常见，一开始江景桐也没想到事故会如此严重，可一旦有人死去，性质和事件严重程度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搞不好还会连累艺人。 某些无良媒体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为了尽可能延长话题热度、提升关注率，他们可能会故意混淆视听，届时不排除会出现往冯京身上泼脏水的嫌疑，而作为他的少数朋友之一，杨柳也有极高的可能性被问到类似的话题。 如果是在平时，杨柳大可以借休假之名外出规避风险，可恰恰《知味》开机在即，大家不可能因为这一点潜在的外来威胁就延期…… 当你实在躲不掉，却又实在不想面对媒体追问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沉默，要么转移话题。 后一种招数对挖空心思找新闻的狗仔基本上没什么用，杨柳自认也没有那个本事控制舆论，那么剩下的唯一选择，似乎就只有缄口不言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大家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外出前往片场的杨柳被守在外面的狗仔娱记团团围住，闪光灯晃成一片，一群人争先恐后的扯着嗓子吆喝：“杨柳，冯京出车祸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你联系过他吗，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作为他亲口承认的朋友之一，你没有要过去探望的打算吗？还是说其实你们的关系并不如表面的那样稳固？” “你知道此次事件的起因吗？对此有什么看法？对外界的众说纷纭，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杨柳，杨柳你说句话啊，杨柳？！” 江景桐临时调过来的几个保镖站成人墙，将杨柳和秋维维牢牢围在里面，一脸冷酷的挡住试图冲进来的狗仔，“请后退！” 好不容易上了车，憋了一肚子气的杨柳在关上门的瞬间爆发，“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我们关系好不好是你们说了算的吗？口口声声说的是关心身体健康，这特么的是诅咒吧？还不是拐着弯儿的想让我吐露内幕？滚边儿去吧！” 作为工作人员的秋维维没戴墨镜，被刚才的闪光灯晃得眼泪直流，这会儿正闭着眼睛拯救自己在推搡中乱成鸡窝的头发，闻言说道，“他们就是吃这口饭的，恨不得全天下的人全都心理阴暗、内心扭曲，那样他们的头条不久源源不绝生生不息了么，不用往心里去，真计较起来他们反而来劲。” 杨柳还是余怒未平，受害人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们就急不可耐的抢新闻了，稍微给别人点空间会死吗？！还有没有点做人的底线了？ 第四十四章 托无处不在的狗仔们的福，再加上现在什么“言论自由”，好些网络红人和名不副实的“自由舆论人”也干脆公然前来截消息，举着各种一看就不专业的小型单反甚至是手机就敢过来拍照、录像，严重影响了《知味》的开机仪式，现场导演被迫取消将近三分之一的环节，匆匆结束后就进入正题。 磕磕绊绊完成进度后一看时间，比预计还要晚两个多小时，主要就是外面噪音太大，甚至拍摄过程中不断有人试图伪装潜入！搞得摄制组一次又一次中断，浪费金钱不说，弄得大家心情也败坏了。 拍戏这行最忌讳出师不利，今天这种情况虽然不好这么说，可距离开门红的好彩头实在是相去甚远，一群人都有点不开心，回去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杨柳最惨，白天跟着她过来的几个狗仔竟然还没走，又尾随保姆车原路返回！ 她直接就给气饱了，破天荒的取消了晚饭和宵夜。 秋维维知道她心情不好就留下陪她，半夜偷偷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往外面看了眼，直接就无奈了，“草，看样子是要通宵啊。” 杨柳隔着窗帘冲外面竖了中指，斟酌再三，还是给冯京的经纪人打了电话。她还是挺担心的，自己这个关联人士周围都这么乱，当事人那边得糟心成什么样儿啊！ 还挺幸运，冯京的经纪人跟她简单的寒暄过后直接就说，“他醒了，想跟你说话。” 杨柳一听，大喜过望，“真的啊？！” 谢天谢地，人醒了，还知道想打电话就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要人没事，什么难关过不去呢！ 冯京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有些冷漠了，但里面同时还多了许多病患特有的虚弱和疲惫。 “杨柳？” 杨柳赶紧点头，松了口气，“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好了，有没有那里特别痛啊？后期还会进行什么治疗吗？这几天有胃口吗……” 冯京安安静静的听完了，又过了几秒钟才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小伤而已，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顿了下，他又轻轻道，“谢谢，这几天连累你了。” 杨柳和另外两个朋友遭遇娱记围攻的视频和照片都被实时发到网上了，冯京的经纪人都在他清醒的时候讲过，所以虽然他身在医院，但对外界信息流通还是比较敏感的。 听他这么说，杨柳顿时有点受宠若惊，因为冯京这人的情绪很少外露，平时连笑都很少，更别提这样直白的表达谢意了。能做到这份儿上，就说明现在他的内心情绪波动相当剧烈。 杨柳忙道，“我有什么好谢的？倒是你，安心养伤，别理会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 现实生活似乎特别喜欢打人脸，前一天晚上杨柳刚安慰了冯京，结果次日一早，她自己就先破功了。 早上七点多钟，她刚出门，外面坚守了一夜的狗仔们就跟味道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样一拥而上，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神情间无比亢奋，精神头儿看着比头一天还高涨：“杨柳，你知道有个追车的粉丝死了吗？” 杨柳心里一咯噔，眉头皱的死紧，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冯京知道这件事吗？有人告诉他了吗？他对此是怎么看的？有过什么表示吗？” “有人说当时是冯京的车子带头闯了红灯，后面黄牛只是下意识的跟车，那么是否他也应该对这位粉丝的死负一定的责任呢？” “据目击者声称，当时冯京拒绝所有求签名和合影留念的要求，导致大家的情绪都比较激动……” 纯粹的颠倒黑白！ 杨柳胸腔里砰一声炸开一团怒气，鼓胀的感觉让她怀疑自己的腔子随时都会裂成一瓣一瓣的，旁边紧紧拽着她的秋维维见势不妙，连忙在她耳边低声道，“别中计，激将法！” “据说冯京的伤势并不严重，但他个人和团队都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言论，你作为他的好友，肯定知道不少内情的吧？能告诉大家吗？” “死者今年才刚满十八岁，家人听到消息后悲痛欲绝，娱乐公司那边会对此负责吗？” 杨柳停下脚步，秋维维不住的拽她都不管用。 她忍不住了。 见杨柳站住了，狗仔们眼睛一亮，嘴巴更麻利了，“杨柳，你是有什么消息要吐露吗？”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杨柳转过身，微微抬着下巴看他们，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冷漠和厌恶，“我有什么可说的？又凭什么对你们说？” 刚才发问的那个狗仔一怔，竟然理直气壮的说，“因为读者都想知道啊。” 杨柳真是想脱下自己的高跟鞋，用尖尖细细的鞋跟狠狠戳进他的喉咙里！ “他们想知道我就要说？这是什么道理？那还有人想知道你的银行账户和密码呢，你也说吗？” 狗仔愣了几秒钟，讪笑，“不要转移话题嘛，两者的性质根本不一样。” “在我看来就是一样，那就是隐私权的问题！”杨柳干脆就冲着他的脸质问道，“你也知道发生的是事故吧？你笑什么，很可笑很搞笑很滑稽吗？还是说你看到有人受伤开心得不得了？” 狗仔没想到自己习惯性掩饰尴尬的笑都被她揪住不放，一时间也有些进退维谷，不过还是拼着厚脸皮死鸭子嘴硬，一脸的正气凛然，“请不要混淆视听，观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们刚才谈论的是冯京车祸的问题。” “观众的眼睛肯定是雪亮的，就是不雪亮，也肯定是被你这种无良娱记蒙蔽了！”越说越火大，杨柳真是恨透了这种单纯为了卖点而故意歪曲事实的混账们，说起话来越发的不留情面，“你也知道有人受伤了，但自始至终，你关心过一句吗？你有过一秒钟为伤者担忧吗？你没有！你关心的就只是能不能拿到头条，能不能吸引不明真相的读者们的关注，甚至不惜恶意歪曲事实！”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压倒一切嘈杂，现场寂静一片。 最后，那个狗仔被她呵斥的说不出话来，短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切入点，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和不服气退到外围，只是偶尔抬起来的脸上还是眼珠子提溜乱转，显然还在打什么恶心的鬼主意。 把怒气撒出来之后，杨柳的心情舒畅了不是一星半点，干脆环视一周，主动问道，“还有谁想问什么吗？没有的话不如多花点时间关心伤者！” 几个狗仔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问，“针对此次事件，杨柳你对正在被大量网民谴责的黄牛党有什么看法？” 杨柳冷笑一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说我能有什么看法？！” 说完，她就径直上了车，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杀人偿命？ 那意思就是，该杀？！ 网络再次引发爆炸，杨柳当众怒斥狗仔的照片和双方的对话被原原本本的列出来，一片哗然。 不少人都被这跟说话人甜美俏丽形象完全不符的满嘴江湖气吓呆了，不过随即就都表示，真特么的爽，简直大快人心！ 尤其还有好多前儿还在装死的艺人也都帮忙转发、点赞，众口一词的谴责某些媒体和狗仔的无良。要问起对媒体人的痛恨，没有谁会比这些时时刻刻都在经受网络暴力的艺人更甚，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做，总会有那么一批人毫无缘由的看他们不顺眼…… 当然也有人对杨柳的言论颇有微词，说她跟冯京是好友，当然会偏袒他，就像这次的事件，要是冯京耐心的满足粉丝们的愿望和要求，惨剧就不会发生。 类似的评论一出，一半以上的网民都笑了，然后联手将他们痛骂一番。 “不偏袒冯京，难道要偏袒你吗？妈的智障！” “出门没带脑子吧？赶紧回家找妈妈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还满足所有愿望，神经病！” “我就问你，每年都有那么多女的哭着喊着要嫁给冯京，真要照你说的办，冯京早特么的因为重婚罪被抓进去牢底坐穿了！” “害死那名粉丝的根本就是黄牛，要不是他们，冯京也不会受伤！他就是该死，杨柳说错什么了？” “大家都别争了，这人就是黄牛团伙派来的托，特么的而且还是个脑子里进了屎的托！” “说话的人就是一朵惊世大奇葩，敢情您这么无私啊，那以后遇见小偷啊劫匪什么的千万别心疼，一定要把自己的全部财产统统交出来，毕竟满足人家的愿望的话，肯定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任何悲剧了嘛！” 内幕还在持续不断的放出，不过因为冯京粉丝团的力量太过庞大，现在杨柳又为他公然发声，为冯京抱不平的呼声一下子就盖过了所有。 一开始杨柳的团队还担心她被波及，当然事实上她也确实受到了牵连：当天就有无数黑子涌到她talk下面破口大骂，说她虚伪的有，说她暴虐的有，骂她冯京都这样了她竟然还有心思拍电视，一点儿不见伤心难过的也有；甚至还有的人又炒冷饭，扒出来杨柳以前的黑料…… 不过细想来，遭遇网络暴力的艺人多得是，眼下这种情况也算不得什么了。而且江景桐觉得虽然杨柳最后的言辞难免有些过激，但前面三分之二表现的相当良好，甚至出乎他的预料，颇有些临危不惧的大将风范，也不是不能操作，甚至只要稍加转化的话，对塑造杨柳的个人形象也会有很大好处，因此又下令让公关部出动…… 网上的主要掐点就集中在杨柳那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上，而这句话现在已经被生生扭曲成了“杨柳扬言要让黄牛死”！ 没过两天，外地归来的贺厉也被惹毛了，他是那种一般不发脾气，可一旦爆发就是雷霆之怒的那种。 这哥当场就砸了水杯，疾声厉色的喝道，“你们还有媒体人的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吗？你们还知道媒体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吗？口口声声还原真相，可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还原真相吗？根本就是在搅混水！”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你们不帮着解决问题澄清真相也就算了，竟然如此罔顾事实，肆意扭曲真相！简直无耻！” 他越发作就越容易带动媒体销量，一群记者兴奋地脸膛发红、双眼发亮，咔嚓嚓忙着拍照。 贺厉对立面的道道门儿清，也是个不怕事儿的，当即道，“这件事已经立案了，真相是什么很快就会有官方发布消息，用不着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出来瞎掺和。还有，就事论事，别为了自己的出路就出卖良心，再把其他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人群推搡中，不知是谁大声发问，“那贺导，您对杨柳的言论有什么看法？” 贺厉的脚步一顿，冷笑一声，“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黄牛的存在本身就扰乱公共秩序、干扰正常生活和工作，这次又是他单纯为了赚取不义之财，明知道有危险还硬往上冲，结果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惨剧，我就问你们，这种行为跟蓄意谋杀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其实单纯论及伤亡人数的话，此次案件完全算不上什么大案要案，但因为里面牵扯到公众人物冯京，有关部门特意成立了专案组。 贺厉冲媒体发飙当天，专案组官方talk就公布了事发当晚的监控录像。因为案发现场位于市中心十字路口，一共有六个不同角度的红外线夜视摄像头完整记录了事故发生始末，真相一目了然。 事发时，冯京的车辆完全遵守交通规则，连白线都没压一根，就算是最后的“冲刺”也是在路口还亮着绿灯的情况下进行的，因此警方宣布他完全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反倒是后面步步紧逼的黄牛车，先是驾驶者本人和副驾驶位置的粉丝都没有系安全带，后者甚至全程都把自己的上半身探出窗外，以一种极度危险的姿势冲着前面的车辆狂喊，后期竟然还掏出手机拍摄！可以说，当时他的整体中心都已经偏移到车外悬空了，不要说撞车，哪怕就是一次急刹车也会把人甩出去！ 监控录像公布之后，一开始群情激奋组团痛骂冯京和杨柳的键盘侠都齐齐闭了嘴，一个两个消失的比兔子都快，还有的干脆就删了talk…… 冯京的粉丝团彻底毛了，他们贴了偶像被从车祸现场带离是满头满脸血的照片做封面，摆事实讲道理，编辑了一篇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文章，势要为偶像找回公道。 稍后，包括还没出院的当事者黄牛在内的一共五名黄牛党被集体告上法庭，罪名太多简直数不过来：侵犯他人隐私权、干扰社会公众治安……还有最令人痛恨的过失杀人！ 有人替冯京计算了一笔损失：因为车祸入院的关系，他被迫取消了两部广告和一档访谈节目，正在商谈中的电影合作也岌岌可危。如果最后电影摄制组也决定更换演员的话，那么他的直接经济损失将超过两千万！ 不过这还不算最主要的，最令大家担心的是，遭遇这场无妄之灾的冯京是否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还能不能继续演艺生涯。 这种担心很快就汇聚成一股洪流，席卷整个网络，让刚开始松弛下来的大环境再一次陷入到了低迷和紧绷之中。 稍后，冯京在事故之后首次对公众公开自己的形象：他录了一段视频上传到talk上。 视频中的他大半边脸上都是淤青，脑袋上密密麻麻的缠着纱布，白的刺眼。虽然整整齐齐的穿着病号服，可眼尖的粉丝还是从露出来的脖子位置发现了青红交加的伤痕。 冯京先感谢的大家的关心，又强调自己并没有大碍，最后表示了对逝去粉丝的痛惜，同时表示一定要对这件事情追究到底，还大家一个清白。 “其实类似的事情早已经由来已久，包括我在内的诸多同行们都深受其害，但为什么一直屡禁不止？我们曾经不止一次的呼吁停止这种极度危险的活动，甚至有人亲自上身阻止，但几乎完全没有效果……悲剧已经发生，谁也无法逆转，我只希望逝者安息，也希望大家能接受教训，避免悲剧不再重演。” 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和被冤枉的委屈，只是在说到有粉丝去世的时候，眼眶微微发红，声音也抖了，显得很是痛惜。 那名去世的粉丝也已入土为安，从殡仪馆出来的父母被拍到一路泪流不止，行走都需要有人搀扶。 毕竟，他才十几岁呀！他或许可以有美好的未来，有体面的工作，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然而大好年华尚未开始却已经匆匆结束…… 有记者上前采访，那名母亲干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浑身颤抖。 她涕泪俱下，对着镜头破口大骂，骂黄牛，骂冯京，也骂已经死去的儿子，“没良心啊，我早就告诉他不要追星不要追星，可是他偏不听，这下好了，命都没了呀！” 在这种情况下，同属受害者的冯京处境就非常尴尬，他打从心眼儿里替那个意外去世的粉丝感到惋惜和痛心，但就像这位母亲说的，假如对方不来追星，可能就不会有这样一场飞来横祸…… 跟经纪人商议之后，冯京还是为逝者买了花圈和大捧的鲜花，结果还没等送进门就被对方的母亲哭喊着丢了去。 “我们不要你的东西，人都没了，弄这些还有什么用？！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冯京得知消息之后，半晌没说话，只是满脸疲惫的冲经纪人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先出去休息吧。” 他不表态，可粉丝们却怒了，不少人对那名死者的态度立刻就从一开始的同情变为现在的愤怒。 “这太过分了吧，冯京也是受害者啊，要不是你们不听劝，非要追车，人家冯京还好好的呢！” “虽说死者为大，可也要适可而止，至少分清楚青红皂白吧？” “真是特么的够了，老子忍了这么多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冯京欠你们的吗？他被你们害的受伤住院，前途不明还没说什么呢，你又在这儿咒人死？！” “总说自己是弱者，可平心而论，冯京就不是弱者吗？只不过因为他是个演员，就要承受这么多不公正的待遇？没有自由、没有隐私，现在被连累的头破血流反倒要被骂？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要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人家还没追究你的责任呢，你反倒嘚瑟起来，这事儿真要追查起来，还指不定谁负主要责任呢！” 眼见着又要演变出来一场论战，经纪人赶紧以冯京的口吻发了一条talk安抚人心，好歹算是把这事儿压了下来。 冯京所在的经纪公司得到消息的当天就把官网调成了黑白色，现在又加了一行血淋淋的大标题：“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请理智追星！” 再这样杂乱的大背景下，《知味》终于艰难的拍完了第一集，把样片送去剪辑之后，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杨柳也顾不上别的，收工之前先做了感谢词，然后讲明后天亲自下厨请客，众人一扫连日来的疲惫和沮丧，纷纷鼓掌欢呼，气氛为之一振。 因为她率先为冯京抱不平，直接导致剧组的拍摄进程受到了极大影响，进程严重滞后，大家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难免有些疙疙瘩瘩。 你杨柳跟他是朋友没错，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啊，现在公司单独调拨了一整个团队围着你转，可你又偏偏不让人过安稳日子…… 好歹也曾经过过几年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杨柳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考虑之后这才决定表示下诚意和感谢。 眼见着自家艺人处理起人际关系来越发的如鱼得水，秋维维倍感欣慰的同时又难免担心，“剧组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呢，你自己忙得过来吗？” 哪怕《知味》是简单化的单元剧，可因为讲究细节完美，整个剧组的常驻工作人员算下来也得有三十来个，而杨柳，可只有一双手！ 杨柳冲她挤挤眼，笑的谄媚，“不是还有你嘛！” 秋维维的额角一抽，“呵呵，我现在去死一死还来得及吗？” 杨柳笑的花枝乱颤，“开玩笑呢，我有数。” 今晚就回去预约，米饭馒头都从外面弄，提前跟公司餐厅后厨打招呼，借他们的大锅、大烤箱用，三十来个人坐五桌，一桌七个人左右八九个菜，就算全都是大肚壮汉，撑死十道菜也足够了。而菜里面至少要有一个汤或粥，一个烤的，一个凉拌，这几种最省心省力，又显分量…… 好几年没做大锅饭了，还挺期待！ 第四十五章 《知味》整个系列都主打温馨恬淡和平易近人的风格，讲述的就是最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他们所表达的情景，曾经、正在或者将要在观众周围的生活中上演，这无疑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代入感。 第一集的男主人公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上班族，恰恰处在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要养家的阶段，在应付繁重的工作之余，他甚至还在经历着人生最大的考验之一：跟妻子日趋寡淡枯燥的情感生活。 当家中老人的健康状况开始下滑，孩子面临高考，迎面而来的就是令人神经紧绷的高昂学费和生活费，而他的工资却已经许多年不动…… 曾经身材窈窕、容颜娇美的妻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原本她最不屑的黄脸婆，她不再用心打扮，任凭记忆中的凹凸有致变成现在的状如水桶，每天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只是草草梳洗就赶往菜市场。她不再讲究生活情调，不再期盼着节日里来自爱人的惊喜，甚至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进过电影院。 夫妻二人都早已记不清，距离上次的谈心过去了多久，十几天？几个月？甚至是几年？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死死的，他们开始频繁的争吵，仅仅是为了最不起眼的鸡毛蒜皮。 饶是如此，他们却还是像最普通的家长那样，力图给孩子最好的。 这天，正准备下班的丈夫掐着表拨通了孩子的电话，照例的嘘寒问暖过后，孩子漫不经心的抱怨道，“同学们都有糕点吃，就我没有，好尴尬的。” 对于父亲的角色来说，他无疑是合格的，于是下班过后，便放弃了乘地铁，而是沿着商业街步行，边走边看，一点点的搜寻起孩子口中的点心来。 “哪儿有什么卖点心的呀？”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许多年，或许是自己从没多加留心，可印象中，确实没有类似糕点房之类的存在。 突然，一角古色古香的房檐映入眼帘，微风拂过，下面的两只木质灯笼轻轻晃动，悄无声息的为这一端充斥着金钱味道的街道带来些许馨香与平和。 “知味？” 深褐色的木质牌匾不算大，跟周围动辄数米高的霓虹灯招牌相比更是分外渺小，可它却偏偏有种一种打动人心的致命吸引力。 男人低头看看手机，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略一踟蹰，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木门相当厚重，以他的眼光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木质，但触手温润细腻，沉重，可开启间却又静默无声，定然是，价值不菲的。 “欢迎光临。” 男人下意识抬头，就见一个俏生生的影子立在面前，巧笑嫣然。 雨过天晴色的衫子，袖口领口都用淡青色丝线绣着柔软的柳枝，下面系着乳白百褶裙，从腰间压出来一块芙蓉边团玉佩，底下微微露出一点鞋尖，深青的色调。 店里也都是仿古的柜台，两边还各有一扇岁寒三友的小屏风，合着这么一位古装美人，总有些，时空穿梭的错觉。 男人愣了会儿，有些疑惑的问，“这里卖点心？” “是。” “你是店主？” “对。” 男人默然，怎么看，都不像吧？ 他并没掩饰自己怀疑的表情，而挽着偏髻的女孩子并不在意，依旧清清浅浅的笑着，“想买什么呢？” 男人走到柜台前，低头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点心，有些晕，“你们家的招牌是哪种？” 女孩儿轻轻一笑，眉眼弯弯，“我家每一样都是招牌，不过每天有一款特殊点心。” “今天的是什么？” 女孩儿别有深意的翘了翘嘴角，转身从后面的橱柜里拿出来一个木匣子，递上去，“老婆饼。” 不过半个巴掌大小的饼，金灿灿黄澄澄的表皮，上面细细的洒了芝麻，中间用刀划了两道，里面迫不及待的挤出来细腻无匹的馅儿，而边缘部分因为烘烤爆开来的酥皮，就显得更加薄如蝉翼、重重叠叠…… 两截洁白如玉的腕子上各有一只绿莹莹、水汪汪的镯子，合着红彤彤的木匣，美得惊心动魄。 美食、美人，男人心头不免一颤，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暗自摇头，果然还是不像卖点心的，反倒是像倒腾古董的多些。 “给孩子买呢，要什么老婆饼。” 女孩儿眨眨眼，“有孩子，自然也有老婆了。”顿了下，她忽然笑道，“先生是第一次来，您要是买其他点心的话，我送您一份老婆饼。” 十分钟后出门，男人手里拎了一大一小两个牛皮纸袋，大的纸袋里装着几种店主推荐的高中生年纪的孩子们爱吃的点心，小一点的，则是免费赠送的一袋六只老婆饼。 他站在原地晃了会儿神，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摇摇摆摆的走了。 回到家，妻子照例在厨房忙活晚饭，就像过去几年的每一天那样。 从背面看去，她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胡乱绑着，横七竖八，头发稍儿更是枯黄分叉，扎头发的头绳有的地方都爆皮了，露出里面微微泛黄的白色皮筋…… 女主人显然已经许久不曾细心打理过自己了，甚至连更换一条漂亮头绳的心思都懒得花费。 她也才不刚过40岁，可腰身已经看不大出来，原本滑腻白皙的双手也变得粗糙，合着下面肥肥大大的旧牛仔裤，倒真像个中年妇女了。 男人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他看看手中的牛皮纸袋，干咳一声。 妻子头也不回，手头活计一刻不停，只是粗声粗气的回了句，“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等会儿我还得去给儿子送饭呢。” 正值高考前夕，全家人牟足了劲儿照顾那么一个考生，恨不得连衣服都替他穿了。学校要上晚自习，夫妻两个不忍心孩子跑那么老远的路回来吃饭，又危险，妻子就每天过去送，回来之后再自己吃饭。 男人张了张嘴，在心里暗自盘算几句，慢吞吞的走过去，别别扭扭的把小号牛皮袋丢到她怀里，“给你的。” 妻子炒菜的动作停住了，微微低了头，耳边几缕头发瞬间滑落下去，遮住了脸，看不清楚表情。 等男人洗手出来，见妻子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他微微蹙眉，上前催促，“干嘛呢？” 然而下一秒他就愣住了，那牛皮纸袋上，赫然是几个氤氲开来的圈。 又有几滴液体滴落下来，啪嗒脆响，然后一点点蔓延开来，形成另一个崭新的圆圈。 男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在他记忆中，妻子可是很彪悍的，除了生孩子那次，几乎从没掉过泪。平时夫妻两个吵嘴、打架，妻子就算是气的再狠，满屋子的家当全给摔了，也从来都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从不肯落一颗眼泪瓣子…… 纸袋微微张着口，从上面可以轻易看到内里圆滚滚的一块块点心，香喷喷的。 妻子吸吸鼻子，带着哭腔喃喃道，“你已经，很久没送过我东西了。” 说完，眼泪反而流的更凶了。 男人彻底怔住，心里却有点好笑，不过就是几口点心，有什么好哭的呢？ 可当他的视线划过对方抹眼泪的手时，停下了。 结婚这么多年了，除了婚前的项链和戒指，他送过老婆什么呢？就是那么一颗小小的钻戒，上面的钻石小的几乎看不清，可妻子还是爱如珍宝，十多年来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带着…… 曾经的海誓山盟连同无数尘封的记忆汹涌而出，它们穿透重重叠叠的障碍，猛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纷纷扬扬：“老婆，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老婆，对不起，是我没出息，让你受苦了！” “老婆，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儿子！” “老婆，等有了钱，我先带你出去旅游，再给你买数不清的名牌！” “老婆……” 可是过去了这么久，甚至连昔日说过的誓言都已经变得陈旧，开始褪色，但他曾经信誓旦旦定下的承诺，又真正履行了多少呢？ 结婚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个拿着低档工资的小科员，可妻子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工作、操持家务…… 就在今天，不过一盒免费得来的老婆饼，她竟然就落泪了！ 男人脸上一阵阵做烧，烧的滚烫，烧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恨不得左右开弓的甩自己几十个大耳瓜子！ 你这个，没出息的，窝囊男人！ 儿子先打电话过来嫌父亲买的点心太小女生了，可下了晚自习回来，却又改口说味道挺好，男人心头一松，“喜欢吃就好，明天我再给你买！” 次日一早，妻子像往常一样起来做早饭，大约是因为昨天的小插曲，夫妻二人之间的气氛有那么点儿不同寻常的尴尬。 布置餐桌的时候，男人无意中一抬头，脱口而出，“你涂口红了？” 妻子的脸一红，手里的筷子放下又拿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就是，就是看见了就随手抹了下，好多年前的了，是不是特难看？我这就去擦了。” “挺好看的，”鬼使神差的说完这句，男人自己也脸上发烧，不过莫名其妙的心里挺美挺爽快，干脆又说，“好看，留着吧。” 妻子的脸更红了，又摆弄几下碗筷，转身走了。 下班之后，出了公司大门的男人脚步匆匆的沿着昨天走的路奔去，在等绿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右手边的购物中心，外墙上的海报遮天蔽日，上面一个个男女整容精致、衣衫华美，眉宇间都是洋溢的自信和高高在上。 绿灯亮了，男人却站在原地没动，任凭周围的人流在他身边来来去去。 良久，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大步流星的踏了进去。 “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啊这个，那个，我，那什么，我想给我媳妇儿买只口红……” 晚上江景桐过来吃饭，进门就笑，“要请客？” 话说他刚得知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 上周祁凰的员工体检报告出来了，暂时抛开其他方面不提，单体重方面，在全体职员大都保持原地踏步甚至是减少的数字面前，唯独杨柳的团队，均取得持了十分“可喜可贺”的成绩：个人增重1到3公斤不等…… 这特么的就有点儿尴尬了！ 当时就有人大笑，说什么杨柳仗着自己吃不胖，就可劲儿的造身边的人，这妥妥儿的是阴谋吧？到时候一圈儿胖子里就她一个筷子精！ 好在虽然增重了，但大家的体重都还在正常标准内，而且都是幕后工作者么，就算稍微圆润点儿也不碍事，反倒还能从侧面为祁凰做广告么：“都来我们这儿工作吧，别的不说，伙食肯定好！” 杨柳反问，“你来不来？” 江景桐伸手掐她的脸，“故意的是吧？” 人家剧组私底下聚餐，他冷不丁的过去算怎么回事儿？ 杨柳笑的不怀好意，“那我提前给你留出点儿来。” 江景桐这回不掐脸了，把人往怀里一楼，直接上嘴亲，恨声道，“不用了，我出去吃。” 还提前留出点儿来，怎么听着就这么凄凉？跟“回头给你剩点”也不差什么了…… 杨柳拿他这种动不动就耍流氓的无赖行径十分没辙，不一会儿就举手投降，软声求饶，“我错了，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而江景桐就拿她这种眼见不好就撤退的准头很无语，尤其美人在怀，又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小嘴儿红润润的，小脸儿粉扑扑，小声儿软乎乎柔嫩嫩…… 江先生就觉得吧，可能是深秋天干物燥，他有点儿气血上涌…… 今年夏天杨柳收了一大批好莲子、好荷叶，前者一半儿做了莲蓉，一半晒干，熬粥、打豆浆都好使，后者则是预备随时做菜，这不今天就用上了。 一大张完整的荷叶裹了提前腌制的肥鸡，鸡肚子里又塞了各种菇类、笋干，表皮用铁钩戳了眼儿后才涂抹秘制酱料，边抹边轻轻拍打，这样才能把味道真正渗透到每一丝鸡肉里面去。准备工作结束后严严实实的裹成一颗深绿色的椭圆长条，等从烤箱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香飘万里了。 酱料已经充分渗透，鸡皮变成了惹人垂涎三尺的棕褐色，脆生生的。因为包裹严实，鸡肉中的水分被很好地锁住，油脂外溢到表皮上，金光灿灿，亮晶晶。 拿大刀切成段，确保每一块都连皮带肉，而破开皮肉的瞬间，深藏其中的宝藏隐隐露出，裹挟着层次丰富又分明的浓香，直冲门面！ 晚饭不宜多吃，但种类一定要丰富，这么一道荷叶烤鸡就包含鸡肉、菇类和春笋等多种食材，以一当十！ 杨柳用一颗小小的土豆和半根胡萝卜切粗丝，熬了一小锅蔬菜鲜汤，咸咸的，很清淡，刚好可以破除吃烤货和荤菜的油腻。 主食就是米饭，不过里面掺了大约十分之一的黑米，看着黑白分明，倒也有趣。而且黑米最是益气补血，又能调和脾胃，男女老少皆宜。 再就是一碟杨柳自己腌制的咸鸭蛋、焖笋干的下饭小菜，两个人，一主两辅三道菜、一个汤、一份米饭，以他们的身家来看，真是用寒酸来形容都不为过，但俩人偏偏还都吃的挺欢，身心从内而外的觉得满足。 偶尔江景桐也觉得自己这么下去很危险，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割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渐行渐远：一个继续在各种商业场合觥筹交错，讲着言不由衷的话，笑的不达眼底，赴的是动辄五六位数的奢华饭局…… 而另一个，则无时无刻不在期望着这栋小公寓里的一张小饭桌，桌边有自己喜欢的人，桌上有自己喜欢的菜，哪怕是清粥淡饭…… 又或者，其实并不是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关键只在于那个人，那种温馨安定的感觉。更甚至，只要情况不变，他觉得哪怕有一天杨柳天天给自己喂咸菜配米饭他也会甘之如饴！ 江景桐时不时的就会震惊于自己的改变，可是却从未后悔。 到了约定要开宴那天，杨柳早上不到五点就起来了，先拉着同样睡眼惺忪的秋维维奔赴市场买了活鱼和提前预约好的新鲜嫩牛肉，又冲到蔬菜区拿了水灵灵还带着露水的脆生菜蔬。 还没睡醒的秋维维全程发懵，完全不能独立思考，只是机械的履行了拎东西的基本职能，回去的路上两只眼睛还不能顺利对焦，下车的时候干脆一脑门子撞在车门上端…… 这么急行军了一把，返回祁凰的时候也还七点不到。 秋维维直到这会儿才开始身心合一，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出去梦游了一圈儿，再一睁眼杨柳就已经穿戴好了围裙、套袖，神情亢奋的忙活起来了。 等会儿，是你自己干活儿啊，亢奋个什么劲？！ 虽说杨柳亲口承诺要请客了，但剧组里那么多大老爷儿，一个个虎背熊腰的，肯定没脸真稳如泰山的坐着等吃的，于是就不约而同的过来帮忙。太专业的咱干不了，洗菜、摘叶子啥的打下手总成吧？ 真没想到，他们都觉得自己来的够早的了：约好了是十一点半吃午饭，他们八点半来，不算晚吧？可一进公司餐厅后厨的门，就看见里面流理台上一溜儿排开的“肢解”了的食材。 听见动静的杨柳从里面探出颗脑袋，“呀，这么早？” 《知味》第一集的男主角文峰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们还打算赶早过来帮忙呢。” 正热血上头的杨柳笑笑，浑不在意的一摆手，“没事儿，我应付得来，不然前儿也不会放这话。” 终究是过意不去，文峰四下看看，好歹没敢乱动，“都是自家人，你也别跟我们客气，要是有什么不嫌我们粗手笨脚能干的，尽管开口。” 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这次又合作了一段时间，杨柳多少知道他的为人，当即点头，“知道，等会儿有你们卖力气的机会！” 见状，文峰偷偷松了口气。 他算是祁凰资历比较老的一批演员了，当初影视学院还没毕业就跟公司签了合同，但发展的着实不算好，将近二十年了还在四五线上混着。 这么多年了，祁凰来来去去多少艺人，论资历、论经验、论作品数量，文峰毫无疑问的名列前茅；可要论成就、论热度甚至是知名度，他勉强能挂在祁凰艺人排行榜的中间，周围一圈儿全都是出道没几年的新人。 这么看，文峰的处境真心尴尬。 平心而论，文峰的长相斯文俊秀，五官端正细腻，看着文质彬彬的，很有些古代君子温润如玉的意思。而且他的演技不错，本人也踏实，肯扑下身子学习，但偏偏就是红不起来。 这简直就是老天不肯赏饭吃！ 祁凰高层对他这种情况也有些无力，该使的招儿也都使了，可大都没用！他又不愿意跟人捆绑炒作，只好就这么混着。 不过文峰人品不错，不敢说有多少挚友肯为他出生入死吧，但很少有人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有什么好事儿多多少少也能往他身上考虑几回，这就很难得了。大约也就是因为这个，祁凰高层一直没放弃他。 然后这次拍摄《知味》，因为是大老板亲自操刀，当红小花旦主打，动用的也全都是公司的专业精英队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铁定是必火无疑。于是不管其他公司和外面的艺人怎么想，反正祁凰内部就先惦记上了。 在这种大背景下，第一季第一集的主演至关重要！ 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更何况这次还是结结实实的好处，于是策划部从放出风去到真正开拍，中间不知有多少艺人和他们的经纪人上蹿下跳，就为了拿下这“两个一”，可上面一直没动静，最后竟然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文峰头上。 且不说他自己是如何的欣喜若狂，祁凰其他艺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不管是人气还是什么别的，文峰似乎都跟这部剧的热度有相当的距离——甚至还不是时下流行的小鲜肉——他凭什么呀？ 然后也不知哪个高层露出来一句话，“虽说娱乐圈热衷新旧交替，可也不能冷了老臣的心。” 大家一愣，再一琢磨，都老老实实的不说话了。 也是，文峰都在祁凰待了差不多二十年了，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呢？就算是对老员工的福利吧，他们也不该攀比这些…… 当初看到文峰的资料的时候，杨柳也是无限感慨，二十年啊，这人得是多么喜欢演戏，才会甘心把自己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华寄托在这份复杂多变又前途未卜的事业上？ 于是负责演员选拔这块的负责人跟她一提，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太阳越升越高，人也越聚越多，祁凰餐饮部的厨师们陆陆续续来到后厨，开始为午饭做准备，一群人看见杨柳后都忍不住分神往这边瞟。 包括当初同意让杨柳借用厨房的餐饮部负责人在内，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她承诺亲自下厨犒劳三十多号人的大团队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要不是有江景桐这层关系挡着，他们真就要当笑话看了。 三十多人呢，就算光蒸米饭，也得好几大锅呢！平时炫炫也就罢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大锅饭，工作量能累瘫一个壮汉呢！ 殊不知，杨柳是真心喜欢做菜，这种喜欢不仅体现在烹饪精致量小的私家菜谱时，更多的还表现在为了犒劳大众，大分量制作升级版大锅菜的那种挥汗如雨上。 片皮乳猪、桂花鱼条、五彩牛柳、青椒虎皮酿、兰花豆干、干锅菜花、杨氏凉菜、莲子粥，六道正菜，一道凉菜，一个粥，再有一个清口的时令水果拼盘。 粥最耗时间，今天早上刚一过来，杨柳就把米和莲子淘洗之后下了锅，这会儿甚至连小乳猪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也就是跟卖肉的混熟了，又卖弄了把名人效应，杨柳这才能在短短几天内麻烦人家真的找到了三头标准合适的小乳猪。 小猪连头带尾不过二尺左右长短，内脏都挖干净，留着做卤下水，空荡荡的肚子里也都填了些调味、吸油的菜蔬。杨柳提前调好了酱汁，拿刷子蘸着刷满乳猪全身，连耳朵都没放过。 三头小乳猪，把最大号的那个烤炉塞得满满当当，要不是借了人家的地儿，还真忙活不过来。 因为长时间的蹭吃蹭喝，秋维维作为小伙计打下手的本事已经练的差不多，像什么剥葱、拍蒜都基本出徒，今天的青椒都是她给去蒂剔筋。 青椒虎皮酿，新鲜的青椒掏空去蒂，斩成两段，中间塞入混了火腿粒、玉米粒、黄瓜丁和香菇碎的土豆泥，哦，土豆泥里别忘了撒点细盐和黑胡椒，其他的一概不用。 把弄好的青椒段放在浅浅的平底热油锅里炸，趁热倒入以酱油收汁儿，出锅后表皮微皱，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褐色，是谓“虎皮”。 土豆是提前下锅煮的，这会儿也都熟了，眼见着周围一群大男人眼巴巴儿的等活儿干，杨柳干脆把捞土豆、去皮的活计派给他们，反正皮糙肉厚么…… 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爷们儿们还都挺兴奋，一个两个举着土豆跟什么似的，也是真不怕烫，不等稍微放凉一点就龇牙咧嘴的往下剥皮，看的秋维维眼皮子直抽抽。 算上祁凰后厨的大师傅们，今天在场人员八成以上都没亲眼见过杨柳拿刀，这会儿她的大菜刀刚一举起来，就引发低低一片惊呼，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蹲地上搓土豆泥儿的一个灯光师距离杨柳比较近，从这个角度仰头看上去，但见一刃极薄的刀线在灯下泛着光，白茫茫、明晃晃，透着股蔑视众生的杀气，着实让人心惊胆寒…… 所以你实在不能怪他缩着脑袋仓皇逃窜！ 兰花豆干比较考验刀工，要先把豆腐干温油炸一下，再将豆腐干开1公宽的蓑衣花刀。然后杨柳就在一群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刷刷刷给豆腐拉了花儿…… 越做越起劲，人多，还有不遗余力喝彩的，杨柳隐藏已久的爱现的小习惯就出来了：刷拉，菜叶子倒下去，火苗子呼的窜起来将近三尺高！ 众人：“哇~！” 比炒勺手柄粗不了几分的手腕子一抖，锅里的食材统统飞起，在半空中华丽翻身！ 众人：“呵~！” 勾芡，一手端勺一手调汁儿，大勺子都不带碰碗边的，往锅里浇的时候一定得举高了，最好能让围观群众三百六十度无差别的收入眼底！ 众人：“呀~！” 最后也不知谁带头，一群人神经兮兮的拍起了巴掌，噼里啪啦，越鼓越带劲，干脆还夹杂了口哨…… 炫技炫的心满意足，杨柳神采飞扬，得意的简直要飞起，远比她在片场上表现的活跃多了！唉，这才是人生啊！ 大家都看的如痴如醉，感觉就跟加了特效似的，久久无法自拔。 也就秋维维习惯成自然了，关键时候还顶得住，鄙视一群人大惊小怪的同时，还不忘掏出手机来拍视频…… 当天中午三十多个人吃的肚儿圆，舔嘴抹舌，对杨柳那是真心的敬佩，简直五体投地，于是她顺利多了个尊称：杨大厨！ 秋维维哭笑不得，杨柳倒是无比满意，开心的尾巴都竖起了旗杆，还不忘给周南发条短信示威：“你是周小厨，我是杨大厨，比你威风多了！” 片刻周南回复：“我是合法经营，你是无照操作，该取缔！” 杨柳一愣，继而悲从胸中起：尼玛，她真的没有厨师资格证！ 第四十六章 大概是因为里面太多绚烂的技巧，杨柳做菜的视频瞬间登上热搜榜头条，力压冯京车祸的消息，甚至有幸参与宴席的成员们发布的个人talk也都有不俗的点击和转发量。 然后，刚开始式微的黑子们又耐不住寂寞跳出来刷存在感了：“还说什么好朋友，冯京还在医院躺着呢，她就在这边大摆筵席了，真不知道是伤心呢还是提前庆贺。” 对此，杨柳只想酣畅淋漓的说一句，“放你娘的屁！” 任何打扰我做菜心情、降低我烹饪积极性的，统统拖出去打死！ 好在秋维维这个经纪人还是非常专业非常尽职尽责的，发现之后立马儿夺过手机来给她删除了，不然网上立刻就要爆出“某杨姓女星公然爆粗口骂街”的热点新闻了。 当然，本人不发言不代表就得认栽，神通广大知道内情的粉丝们火速为她辩解：“不懂就别瞎掰掰，最近正在拍摄的《知味》剧组几乎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警惕随时可能会入侵的狗仔和黑子，导致进度严重滞后，具体原因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第一集好不容易完工了，我们小枝儿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和谢意，这才不辞辛苦的为大家下厨！” “你光看见大摆筵席了，怎么不看看菜是谁做的，三十多号人，不要说做菜了，就是光去采买就能累死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少特么的胡说八道了！” 对于粉丝们的维护之情，杨柳当然万分感激，但无奈某些苍蝇实在恶心，她刚好一点儿的心情又被带累了。 发泄无路的杨柳在地上挠头散发的打了几个滚儿，干脆致电冯京，“你出院之后务必让我为你做几道菜！” 事故过去了几天，冯京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平静，这会儿也有心情玩笑了，“几道菜怎么够？起码几十道。” 稍后，冯京久违的更新了近期以来的第二条talk，他这样写道：“如果你是我的粉丝，请不要恶意揣测我的朋友，因为那同样会伤害到我；如果你只是路人，那么请保持安静，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消息一出，众网民纷纷竖起大拇指，表示这才是朋友！不清楚内情的围观群众该闭嘴还是闭嘴吧，不然只会徒增笑话。 眼瞅着《七世》开机在即，届时杨柳就要两头跑，《知味》协商之后，决定其他工作进程暂时放一放，先集中拍摄杨柳的戏份。 一群人顿时忙的昏天黑地，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再瞥见狗仔娱记的时候眼睛里都能飚出杀气来：要不是前阵子被你们耽搁的两天，这会儿早就能多拍一集了！ 自古以来，饭桌上就最方便套交情，也容易成事儿，经过上次聚餐之后，杨柳就发现剧组众人待她的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倒也不全是眼皮子浅的只图那一顿饭，关键是态度问题。 在这之前，《知味》剧组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没有跟杨柳合作过的经验，对她的了解就仅限于“红”和有一个“擅烹饪”的噱头上，至于这个噱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没人真往深处追究。 本来么，既然是当红小花旦，又有点儿方便炒作的特点，公司要力捧也没什么，但恰恰杨柳身上还有“江总女朋友”这么个名头，江先生还曾公开表示“就是有私心你们能耐我何”，那么大家对她的看法就有些微妙了，相处起来热情有余，尊重不足。 这种情况杨柳不是不知道，也明白在所难免，而且就算她明白，也不能解释。于是刚好遇上冯京这件事，她马上抓住机会犒劳大家，也是从侧面表示自己的态度和诚意。 当然，至于究竟能不能打动大家，能打动到什么程度，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好在，效果似乎还不错，包括导演在内的剧组工作人员再跟她相处起来，明显真诚了不少，不再像以前似的那么敬而远之的端着了…… 集中拍后面几集独角戏的时候，杨柳每一次都是亲自上阵，从选料、制作到后期成型无一疏漏，哪怕后期播放时腰背剪辑掉的过程她也都亲手做了。 一开始导演还劝她用剧组提前准备好的道具，“时间紧张，而且这样你的工作量也太大了，不如还是用道具吧，每个过程你只要起个头就好，然后直接切换。” 杨柳几次都拒绝了，且不说这样拍出来的镜头衔接起来难免漏洞，首先她就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当初这个点子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这会儿要是还偷奸耍滑的，对得起谁？ 到现在，摄制组才算是真的心服口服，导演还开玩笑来着，“果然爱好还是比本职工作讨喜啊，看着你下厨的时候最开心。” 杨柳但笑而不语，心道你们知道什么啊，原本摆弄锅碗瓢盆才是我的本职好么…… 因为每一集都有做点心的画面，也就是说，杨柳每拍一集就要制作至少一种点心。而在后期的突击拍摄中，制作数量更是飙升到了每天两三种，最后基本上全都便宜了摄制组，导致人人盼着开机，整个剧组简直一派大和谐。 私底下秋维维还暗搓搓的说来着，“你就等着瞧吧，再多拍几集，咱们几个就有伴儿了！” 哪儿能就我们一个小团队胖啊，大家胖，才是真的胖！ 11月3号，杨柳带着团队包袱款款的去《七世》剧组报道。 《七世》的绝大多数戏份都将在扶廊影视城拍摄，剩余的小部分则是在摄影棚，也就是说，未来的小半年，除了中间返回望燕台市拍摄《知味》，杨柳基本上就要扎根在扶廊了。 扶廊地处沿海省份，地势平坦，周遭多江河湖泊，气候湿润，植被茂盛、景致宜人，所在城市和省份都是著名旅游地。就连影视城本身，也早在多年前就开辟了专门的旅游线路，平常日每天光游客就有将近两万人。 这里不像望燕台市那么干，又不像当初《竹林小舍》拍摄地那么潮，论起来，倒也勉强算是个过冬的好地方。 秋维维跟大家讨论天气的时候，杨柳正在计划一项野心比较大的活动。 她都想了好几天了，还没来得及跟江景桐说说自己的计划就被塞上了开往扶廊的动车，只好发短信。 “我想把【知味】买下来。” 江景桐的短信很快就回过来，“计划说来听听。” 杨柳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 一来她很早就有开餐厅的念头，只不过因为没有经验和人脉，无从下手；二来《知味》这当节目也算是她起得头，从创意到后期拍摄她倾注了不输给任何一位参与制作者的心血，对它的感情非比寻常，实在不愿意看到那家店沦落成节目结束就消失的结局。 最近几天，杨柳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觉得就目前来看，开寻常餐厅做菜可能有点不现实：她实在腾不出时间，倒是这个点心，大有可为。 首先最近几个月她也在这方面下了一番苦功夫，中西结合开发了几样新点心，不愁没有吸引顾客的独家产品；其次开点心铺子的话就不需要折腾餐厅那么大的摊子，相应人事管理和制作流程也相对单一，方便操作。 最后么，就算她有私心吧，反正“知味”的店铺都弄好了，噱头也打了出去，白放着也是浪费，要是自己能盘下来，两边就是相互宣传相互促进，一加一的名人效应，能引发的效果可绝不是等于二那么简单！ 之所以跟江景桐商量，是因为“知味”是祁凰一手开发的，不管谁想插手，都得跟公司报备。 江景桐略想了下，觉得倒不是不可行，不过有一点很值得注意。 “你想好了？照这个势头下去，《知味》说不定就要长长久久的拍下去，就算按照现在国家政策，一年少说也要拍个几十集，一旦进入拍摄，店铺就不可能正常运作。” 为了整顿越发混乱的影视剧市场，打从前年开始国家就出台了相关政策，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真人秀综艺，从原来的无限量瞬间降格为一年只给一季；至于电视剧，也没能独善其身，就连总体集数和播放总时长也有了严格的规定。 而单元剧作为一种外来的新型模式，定位尚有些模糊，大体位于以上两种题材之间，各方面也还没有明确的规定和限制，大有文章可做，完全可以用来打擦边球逃避规定。 而且单元剧有个无与伦比的好处，那就是一次性筹备的集数少、工作量小，连工作团队也略小于一般电视剧，而相应的，成本投入也低，比较机动灵活。这也就是当初为什么江景桐否定了杨柳拍摄综艺节目的提议，而是另辟蹊径的将它定位为单元剧模式的原因。 江景桐的顾虑杨柳一早就考虑到了，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是障碍，相反的，还可能是机遇。 就算是作为拍摄地，但也不可能每天都拍吧？按照正常进度算下来，一年最多拍摄五个月就是极限了，那么剩下的大半年，完全可以正常营业！ 普通点心铺子都是全年开工的，可我们偏偏就干半年，歇半年，多有个性？就冲这份独一无二吧，想来也能吸引不少食客。 反正她也不缺钱，就是图个情怀，一旦手痒了，好歹也能有个正经八本施展的平台…… 现在杨柳最担心的不是经营不了或是钱不够，而是是否也还有别的什么人盯着这块肥肉。 听了她的担忧之后，江景桐就笑了，“别说，还真有。” 有商业头脑的人不在少数，《知味》的热度上去之后，还真有那么几家餐饮品牌向祁凰透出合作的意思，不过跟杨柳直接要买店不同，他们大都看中了“知味”这两个字所隐藏的庞大商机。 那江景桐当然不同意卖啦，这俩字儿还是他女朋友灵机一动起的呢，当初合同离都写清楚了的：“商标、名称都归发起人杨柳所有”，就算真要商业化，祁凰第一个要商量的也是杨柳。 只不过没想到，她这么早就主动提出了，而且竟然开口就要买店。 “如果你真的想开店，”江景桐想了会儿，给她支了个招儿，“我觉得是不是把旁边的铺面也一起买下来比较好？” 当初选定那家铺面纯粹是出于方便拍摄考虑，所以地理位置并不在市中心，日均人流量并不可观，真要经营餐饮行业的话很难有大的盈利，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但现在“知味”的名气已经完全弥补了它在地理位置上的弱势，每天都能吸引大量现实生活和网络上的关注度，甚至已经带动周围铺面的租金稍微呈现出上涨的苗头。 而杨柳对这个行业的热爱显然不是三分钟热度，想来保持个二三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江景桐考虑的也就比较长远。 “知味”本身面积不大，虽然内部空间罕见的高，视野开阔，但只有一层，发展很受局限。而它的东邻就是个两层小楼，单层面积也宽敞了将近三分之一；再往东，干脆就是个有落地窗的大拐角！ 如此一来，杨柳想继续做点心也好，日后改主意了，打通改装成大型餐厅也不成问题！ 现在那一带的房价虽然少有上涨，但并不很高，只要杨柳真的想做餐饮，几年下来就能把投入赚回个七七八八，而且有了那两家铺面撑着，她完全可以把现在的“知味”原封不动保存下来，丝毫不必担心因为拍摄影响生意运营！ “之前我隐隐听说那个房东手里攥的房源太多，资金流通有困难，而且地段不好，单靠租金抽回成本太慢，他本人有要直接卖断的意思。” 江景桐本人并不热衷炒房，他周围认识的人看中的也只是繁华地段的豪华住宅和别墅，对这种外三路小型商业铺面并不放在眼里，所以即便一开始听说了这则消息，他也并没往心里去。 但既然现在杨柳有这个意思，细细一想，还真挺合适。 望燕台市从多少年前开始就寸土寸金，尤其是商业铺面这种摆明了回本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的，多少人拿到产权之后就死活都不肯转让，如果真能买下来，绝对不会是赔本的买卖。 听完江景桐的话，杨柳给震撼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本来不过就是想租个铺面小打小闹，哪儿承想人家眨眼工夫就给你做成了商业投资，甚至日后几十年的计划都打出梗概来了…… 杨柳心里一阵感慨，这可真是技术人和职业商人的区别！ 让江景桐一说，她也跟着心潮澎湃的，觉得“钱”途似锦。 可这么一来的话，要支付的可就不仅仅是一年百十万租金了…… 别看杨柳去年年底还上了什么华国富豪榜，排名还挺靠前，但她真正结结实实红起来、日进斗金也就是从去年开始的，毕竟她出道才几年呐？而且原主就是个手头散漫的，今天赚了明天花，压根儿存不住钱，她刚来那会儿甚至连几百万的违约金都支付不起！ 还有这些那些的，衣食住行，人情往来，孝敬爸妈的等等，零七碎八加起来一年花费也不少。现在杨柳所有账户上的钱加吧起来也就三千多万，自己的房子还没着落，她还预备买辆好车呢，总不能出入老是公车私用…… 不过江景桐也言明自己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他对商铺和开餐厅的事儿也是外行，给的建议也不一定对。如果杨柳这有类似的意向的话，最好还是先找有经验的专业人士取取经，再不济，问问家中经商的二老也好。 杨柳深以为然，钱赚的都不容易，一把扔出去这么些，丢水里还能打起水漂来呢，可别一个失误连个泡儿都不见的就消失了。 涉及金额实在太大，前后活了两个半辈子，杨柳就没经手过这么些钱！她总有些肝儿颤。 思前想后，她觉得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得跟在商海里面打滚了几十载的父母商量一下，成不成的好歹有个谱，反正商铺在那儿也跑不了。 秋维维丝毫不知道自家艺人正预备玩儿一把狠的，跟人打了几个电话之后转头说，“汪晟明天到，男一号胡朗半小时后的飞机，倒是女二号和男二号昨天就到了，你也先不用去打招呼了，先在房间休息，赶明儿一锅端吧。” 到站就下午四点多了，提前接到消息的车站保安早就在出口处排成两列，护送杨柳出去，周围无数粉丝放声尖叫，好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旅客也挤过来凑热闹，简直寸步难行。 虽然不是节假日，但号称四季皆宜的扶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淡季，处处人头攒动，杨柳低头一阵疾走，连招呼都不敢跟粉丝打。 好不容易上了车，杨柳这才把墨镜摘了，隔着玻璃跟大家摆了摆手，又比了个心。 后座的彭玲玲长长的出了口气，“太吓人了，我刚从粉丝的聊天群里得知，原本这次他们也有人联系了黄牛追车来着，不过前几天冯京不是出事了么，就给临时取消了。” 杨柳顿时一阵后怕，后脊梁骨抖了一路。 秋维维赞赏的拍了拍彭玲玲的肩，“干得好，就是信息有点儿滞后。” 彭玲玲举了举手机，“他们的审查规则特别严格，我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申请了三次才给批准，不过这次总算是加进来了，以后就好了。” 粉丝到处打探明星的行程和各方面消息，明星这边也不容易，不少人都跟彭玲玲似的，到处隐藏身份潜入“敌军”内部，以便能获得第一手消息，及时应对。 不过时间一长，次数一多，有些比较敏锐的粉丝也就意识到自己队伍里有内奸，各种审核和定期清理越发严格、频繁起来，活脱脱的侦查与反侦察…… 不得不说，两边真是有种打间谍战的紧张刺激感！ 路上联系了酒店，那边回复说房间早已经打扫好了，又跟他们确认杨柳是否对玫瑰花过敏。 秋维维就笑，“还挺有心。” 之前《七世》剧组统计住宿人数的时候，问杨柳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这姑娘想了半天，就给了一条，“能做饭就行。” 最后还是秋维维给报上去了：“安全第一，注重隐私，不一定是套房，但一定要自带厨房。” 然后剧组还是给杨柳弄了个稍微简单点儿的套房，《七世》是大制作，她又是女一号，这点儿待遇还是给得起的。 扶廊影视城算是国内最早的影视基地之一了，过往历史比较辉煌，每年吸引的游客也多，因此各项基础设施非常完备，完全能够满足基本生活所需。 因为是坐动车，中间还能起来随意走动一下，看看风景和电影什么的，倒并不累，比起窝在房间里休息，杨柳更愿意出去走走。 影视城一年能接待一两百个剧组，一个剧组的停留时间少则一个月，多则整年，日戏夜戏多得是，所以这儿压根儿就没有统一的作息，甭管什么时间段都有剧组在外面活动，不少店铺都是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的，有几个街区尤其热闹。 这会儿都五点多了，天已经擦黑，路灯也亮起来了，沿街商铺也都自己点了灯，姹紫嫣红，十分好看，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客人进进出出，一派繁忙的景象。 走在路上，迎面什么打扮的也有：古代的、民国的，冬天的、夏天的，有的一派精英范儿，有的干脆就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完全的不在乎形象。 杨柳看的有趣，左顾右盼的，冷不丁的一扭头，才发现前面路牙子上坐着个人，自己要是再不停下的话，用不了两脚就该踩到人家身上去了。 她自己倒先下了一跳，“对不起啊，分神了，没吓到你吧？” 天色太暗，这一段儿没有路灯，那人又是背对着店里的灯光坐的，而且还在抽烟，整个上半身一片云雾缭绕，引得面孔越发模糊不清，只是从身材和露出的手来看，应该是位女性。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对视了会儿，杨柳只觉得她隐约有些面熟，但又不好意思趴上去看，更没脸问人家“你是谁”，而对方一直没做声，不由得微微有些尴尬。 那人又把香烟放到嘴边，特别凶狠的抽了几口，然后张嘴吐出几个烟圈，无比潇洒的弹了弹烟灰，淡淡道，“没事儿，倒是你，吓到了吧？” 她一头长发胡乱的披散着，连扎都没扎，偶尔一阵风吹来，黑灯瞎火的，委实有几分阴森可怖，刚才就有几个小姑娘齐齐尖叫来着…… 这一开口，杨柳心里的熟悉感更浓了点，又觉得对方略带沙哑的嗓音真是好听，凑得近了，会有种顺着脊梁骨一路抚摸下去的性感。 夜色壮人胆，正当杨柳纠结是不是要上前搭话，旁边店里冲出来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妹子，她把口罩一拉，对着外面就喊，“78号，78号在吗？到你了！” “在。”抽烟的姑娘举起还夹着香烟的手晃了晃，又抓紧时间抽了两口，然后把烟蒂按碎在门口的垃圾桶沙盘里。 跟杨柳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下，然后转脸冲这边点头示意，这才进去了。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杨柳后退一步，抬头看了招牌：按摩店？！ 她正看着呢，在酒店等不到人的秋维维着急了，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杨柳报了平安，听说她们还没吃饭，便四下撒么了几眼，说等会儿自己带几个菜回去。 沿街好多大小餐厅，经营范围囊括大江南北各式菜肴、茶点，既能沿街撸串儿侃大山，也可以听着钢琴曲切牛排装优雅，杨柳看的眼花缭乱，也没个熟人领着，完全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只好随便挑了家看着客流量特别大的餐馆。 正值用餐时间段，各店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往往你还没走过去呢，那边火眼金睛的小伙计们就已经瞄准了，大步流星蹿过来拉客，那迫不及待的劲儿比起绑架犯来也不差什么，没经历过的登时就能给吓坏了。 杨柳简直觉得自己刚经历了一场混战，回去的路上还心有余悸，胸腔里一颗心脏砰砰乱跳，十分刺激。 初来乍到的，她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就让老板给推荐了几个当地菜，地道不地道的也得尝过之后才知道了。 荷叶粉蒸肉、梅干菜扣肉、清炒虾仁、东坡茄子。 得了话的秋维维等人果然没吃饭等着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几双视线火热无比，杨柳极度怀疑她要再不撒手的话，手里的塑料袋都能给烤化了。 吃了之后……有点差强人意。 荷叶粉蒸肉，原本是用新鲜的荷叶包裹着炒制好的香米和腌制过的上等五花肉蒸熟，口感丰富，是一道老少咸宜的好菜。 之前杨柳从来没亲手做过，但她吃过师傅做的，那叫一个“鲜肥软糯而不腻，酥嫩油滑而不焦”，而她今天买的这个，不好。 现在都十一月了，指望鲜荷叶是没戏了，用提前晒干的好荷叶也不是不行，甚至较之鲜荷叶另有一番独特的风味。但大前提是：你得用头遍，可这个荷叶倒好，看着青翠欲滴新鲜粉嫩的，凑近了细看才知道，保不齐是用了几遍了，压根儿连点荷叶香都没了！而且，多不卫生啊！ 东坡茄子的茄子就不好，老了，皮柴，茄肉还有股气味。食材不行，做出的菜就更没法儿吃了，一大把配料也压不住邪气。 剩下的两样倒还不错，梅干菜扣肉别有滋味，咸香适口，肉片微微弹牙却又相当软烂；清炒虾仁火候掌握的极好，虾也新鲜，口感十分清甜细腻。 吃完了饭，杨柳擦干净嘴，悠悠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无比沉重：果然还是得一一尝遍了才知道好坏啊！ 不过影视城内外的餐馆数量，貌似实在太多了些…… 第四十七章 没有晕机的夜晚恬静而美好，饱饱的睡过一觉之后，精神焕发的杨柳在去吃早饭的电梯里遇见了导演赵炳希。有日子没见，冷眼看着赵导眼窝子都眍了。 杨柳跟他道了声早，又斟酌着寒暄，“赵导最近挺忙的吧，看着人都精瘦了，可得保重身体。” “别提了，”赵炳希冲她一摆手，满脸的苦大仇深，“一堆的破事儿，折腾的焦头烂额，说不得，说不得！” 他不是喜欢把愁苦流露在外的人，可见是真经历了什么棘手的事，不然绝不会作此言论。 赵炳希显然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头问她，“昨天来的？住的还习惯吗？房间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跟小陈联系，电话给你了吧？实在不行直接找我也成，我就住你隔壁的隔壁的对面，门口摆着个青花瓷长颈瓶的那间。这边的饭菜吃得惯吗，厨房能用吧？” 他跟贺厉是多年好友，前阵子两人见面的时候还由冯京的事情说起当初在《竹林小舍》拍摄时候的事儿，顺道又聊到杨柳，然后不可避免的谈及她在剧组做饭的事迹，故而有此一问。 杨柳听了感激不尽，又开始琢磨是不是得感谢下贺厉，要不是隔着他这层关系，就算赵炳希为人再和气肯定不会这么照顾自己。 “没什么不习惯的，这边天南海北的菜都有，气候也比较适宜，已经很舒适了。厨房也好用呢，炊具也是齐备的，等哪天我露一手，您可得赏光来点儿！” 赵炳希就笑，眼睛周围的褶子越发明显，“一定一定，老贺，就是贺厉，都夸过你不知多少回了。” 他们出电梯的时候，旁边那架电梯也叮一声到站，随着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段窈窕的美女，双方几乎是本能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美女先跟赵炳希打了个招呼，又冲杨柳微微一笑，“早。” 杨柳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眼，确定是跟自己打招呼后就有点懵，“早~” 不过，您哪位啊？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疑惑，美女笑了笑，伸出右手，做了个抽烟的动作。 杨柳恍然大悟，昨天蹲马路牙子上等着做大按摩的那个！ 可，可中间不过是夹了一个晚上，这差别也有点儿忒大了吧？！ 昨晚上虽然没看清，但对方蓬头散发，一身肥肥大大的休闲棉服，还穿着拖鞋，就那么大咧咧的坐在路边狂抽烟；但现在，国际知名品牌的新款风衣，一头柔顺亮丽的黑长发，白皙的脸上烈焰红唇！ 两次见面的对比太过强烈，杨柳一时半会儿消化不来。 那边赵炳希也没想到她们俩人认识，问了之后美女微微一笑，“昨晚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光线不好，看不大真切。” 一听这声音，杨柳就是浑身一震： 来了，就是这把嗓子，错不了！ 赵炳希还挺高兴，给两边做介绍，“这是这次我们《七世》的女一号，杨柳。这位是石溪，歌手兼演员，最近几个月在这边拍《宫闱密语》，剧组跟咱们住一家酒店，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原本杨柳还在惋惜，这么一把好嗓子要不去唱歌的话可惜了，可没想到人家还真是歌手！ 她连忙伸出手去，“你好你好，我是杨柳，昨天真是不好意思，也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 石溪跟她握了手，笑笑，“你好，我是石溪。” 顿了下，她又补充道，“其实我看过你的《露一手》，很好看。” 她要是说看过杨柳其他的片子，然后再顺着夸奖一句的话，杨柳必定会感到羞耻而且承受不起，可她说的是《露一手》！ 于是杨柳一下子就开心了，满满的惊喜，“真的吗？谢谢！” 比起新生代演员的半吊子演技，她可信任自己作为厨子的功底了！ 大概石溪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强烈，当时就出现了长达两秒钟的错愕，然后噗嗤一声轻笑。 三个人在同一张餐桌吃饭，没多久，两个剧组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不免又是一通寒暄。杨柳不到半个小时就跟常年混迹娱乐圈的几十号人打了招呼，什么导演、制片、造型、摄影的，重新坐下之后就觉得晕头转向，隐隐有种脑容量告罄的危机感…… 《七世》的男一号胡朗原本想借早饭的机会跟杨柳提前熟悉下的，不过见她桌上一个导演、一个别剧组的女演员，自己贸然插过去不大合适，只得作罢。 《宫闱密语》剧组已经来了一个多月，各方面的工作早已步入正轨，娘娘们的明枪暗箭都过了好几个来回，而《七世》的开机仪式还没进行呢。 赵炳希是总导演，千头万绪的，工夫实在耽搁不起，胡乱塞了几口就匆匆离去，剩下的石溪和杨柳反倒更自在了。 《宫闱密语》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宫斗戏，充满着阴谋诡计，大老远还没看清脸的就开始暗搓搓划算怎么弄死你让我儿子当皇帝的那种，跟石溪给人的洒脱又文艺的御姐范儿印象着实相去甚远。虽然之前没见过面，可石溪这么出色的人品，这种气质，就算拍戏也该拍些海阔天空的高远和肆意吧，那样才好相得益彰…… 毕竟刚认识，闲聊的范围相当有限，杨柳不免感慨道，“你即会唱歌又会演戏，好厉害啊！” 然而石溪似乎并不以此为荣耀，笑容淡淡的，隐约还带了些自嘲，“不务正业呗。” 杨柳模模糊糊的觉得，她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演员这个身份，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有难言之隐。 “这世上的事儿那有事事顺心如意的？”杨柳稍微感到了一丝共鸣，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真要说起不务正业来，不是自夸，我也算个中翘楚啦。” 石溪微微一怔，跟着笑起来，倒比刚才真诚了许多，“倒也是。” 一直到她们快吃完饭了，汪晟才姗姗来迟，小孩儿跟大家打了招呼之后就端了一碗白米粥。 杨柳冲他招手，“来这儿。” 汪晟跟剧组其他人也不熟，就顺着过来了，“姐。”看看石溪，似乎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就礼节性的微笑点头，“您好。” 石溪也不在意，本来她的本职就是歌手，又不是什么当红一线，跟演员圈儿里不怎么交流，人家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我吃好了，先走了，回见。” 送走了石溪，杨柳才坐回去问汪晟，“病了？怎么看着没精神呐。” 汪晟嗯了声，有气无力的喝了口粥，“有点感冒，没睡好。” 他上周刚去西北拍了一组广告，道具服装比较薄，而当地地势颇高，气温已经很低，风又大，中间还下了一场雨，折腾了几天就感冒了，然后拖到现在还没好。 也就是两人熟了他才说实话，不然传出去又有被乱写乱讲的可能。 杨柳挺心疼，“吃药了吗？等会儿再回去加点衣服吧，今天一整天都要在室外，可别重感了。” 汪晟勉强喝了半碗粥就撂了筷子，然后就着水吃了药。 杨柳看的直皱眉，这样下去可不大好。 为了突出那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七世》从上到下的道具服装都十分飘逸，夏天的就不必说了，全是各种纱，就是冬天的戏服也只是看着暖和，实则中看不中用…… 再次见面，总觉得这孩子又瘦了。 汪晟冲她笑笑，“姐，我没事儿。” 杨柳还是不放心，饭后先跟秋维维说了，让她待会儿派个人出去买点原材料。 开机仪式果然忙活了大半天，后面一群人又去了餐厅聚餐，剧组一百多号人直接包场，呜呜洋洋好不热闹。 杨柳全程拉汪晟一块坐着，帮他在饭桌上把关，不利于消化的、容易刺激肠胃的一概不让吃。 不过这似乎没什么必要，因为折腾了一天之后，小孩儿看着连粥都不想喝了，全程握着一杯水，有人问就说在减肥。绝大部分演员都有过午不食的习惯，他这么说大家竟也都没怀疑。 赵炳希跟几个主演坐一桌，杨柳右边是汪晟，左边是男一号胡朗，对面就是其他几个女演员。 能在偶像剧里担任男一号，胡朗的长相自然不必说，正是时下流行的英俊小生面孔，而且身材也蛮高。他的眼睛不算很大，单眼皮，眼角还微微上挑，微微一笑很暖，可笑的更深一些则会带点邪气，可塑性比较强。 他算是这几年国内最红的一线年轻男艺人之一了，今年也才28，而且风评一直很不错，出道多年都没什么黑料。至少在这方面，人家做的可比原主杨柳强太多了。 餐桌上他的礼仪也无可挑剔，帮几位女演员拉椅子、摆餐具，偶尔谁的水杯空了他也是第一个发现的。当天女二号穿的是短裙，这里说一句，真是不畏严寒！然后中间起来的时候难免有走光的危险，胡朗也是有意无意的帮忙遮挡，十分温柔细心。 杨柳跟他简单的聊了几句，虽不至于一见如故，但觉得未来几个月的合作应该会很愉快。 回到酒店后，杨柳早上嘱咐人买的材料都已经摆在桌子上：十几种常用调味料，一袋5kg装的长粒大米，鲜豆腐、芥菜和一整条火腿！ 杨柳直接就傻眼儿了，笑的不行，跟进来的秋维维看着厨房案板上那一大坨猪腿也是懵逼。打电话问出去采购的阿黄，后者回答说打听了好多人才找到那家店，国家认证过的老字号，怕日后杨柳还会用到，就干脆提了一整条。 秋维维笑得不行，挂了电话冲杨柳道，“听见了没，人家考虑的多周到？” 说话间杨柳已经穿好了围裙，上前检验那条传说中的火腿，“回头替我好好谢谢他。” 华国有几个地方盛产火腿，之前拍摄《竹林小舍》的邻省算一处，这里，也算一处。 当地火腿历史悠久，根据季节和原材料品种的不同造就了繁多的种类，其中尤其是以当地特种猪的猪后腿做成的一种火腿，皮色黄亮，外形优美好似竹叶，切开来肉色红润，香气浓郁，营养极其丰富，实在是滋补的佳品。 杨柳仔细翻看了这块火腿，觉得真是不错，当即决定杀青的时候一定好好选上几条，拿回家送人也好，自己用更棒。 火腿入菜的佳肴很多，火腿白菜、火腿肘子、蜜汁火方等等，数不胜数，只是在脑海中略略一过就已经垂涎三尺…… 不过那些现在是来不及了，就只做个汤吧。 火腿重盐，本身就极具滋味，所以万万不能当做主菜直接食用，做菜的时候也不再需要放盐，出锅之后照样咸淡得宜。 豆腐切成大小一致的块，把片下来的火腿切成细丝，先用油稍微煸炒一下，然后煮汤，加一点嫩嫩的生姜丝，临出锅前撒上一点芥菜和胡椒粉。 汤做起来很快，没一会儿就得了，杨柳用保温桶装了约莫一碗的量，对秋维维说，“天冷，你们也喝点，稍微给我留一些就成，我去给汪晟送过去，这孩子几乎一整天就没吃东西。” 火腿豆腐芥菜汤里面加一点胡椒，可以祛风散寒、增进食欲，而且豆腐和火腿营养也比较丰富，又能调养肠胃，最适合汪晟现在的情况了。 去的时候汪晟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湿气，身上穿着……超级英雄的睡衣。 杨柳噗嗤就笑了，亏他在外面的时候还老跟个小大人儿似的，这要是让粉丝看见了，指不定萌成什么样儿呢。 她这么一笑，汪晟也有点不好意思，“姐，找我有什么事吗？”又往里让。 真是白吃了药了，折腾了一天，听他的感冒非但没好，反倒又多了嗓子哑的毛病。 怕打扰他休息，杨柳也没进去，就站在门口把保温桶递给他，“人是铁饭是钢，就算没胃口多少也得吃点儿，不然该饿坏了。” 温温热热的感觉顺着掌心一直流到心里，汪晟一阵感动，连忙嘿嘿一笑掩饰过去，当场打开，“真香啊，姐，给你添麻烦了。” 原本他是没胃口的，但杨柳手艺好，味道很清香，颜色也妙，带着一种不同于商业餐饮的温馨，他就又觉得有些饿了。 “总不能白让你叫了姐，”杨柳抬手摸摸他的头，皱眉，“怎么没吹干，你还病着呢，再惹出事儿来不是好玩儿的！” 汪晟也有点儿大男孩儿的怕麻烦，听后满不在乎道，“等会儿就干了。” 杨柳不乐意，戳了他的脑门儿一下，立刻拐到卫生间拿了吹风机，打开之后先在手上试了试温度，冲他招招手，又拍拍客厅的沙发，“过来坐下吃，正好我给你吹吹头发。” 汪晟还挺害羞，杨柳再三催促才扭扭捏捏的过去，耳朵尖儿有点红。 保温桶里放着长柄圆勺，他一伸就能舀一口汤出来。 汤汁微微泛白，里面有细细的火腿丝打着旋儿的游动，豆腐也很嫩，根本不用费力咀嚼，稍稍用力一抿就酥烂了，香的很。 里面也不知加了什么，除了汤汁本身的热度之外，喝下去竟然还隐隐发热，胃里有了东西，暖融融的，很舒服！ 没一会儿，头发吹干了，又喝了些热汤，汪晟脑门儿上竟出了薄薄一层汗，畅快得很。 杨柳收了吹风机，瞥了眼床头柜上的台本，“也别太累了，你的台词不是早就背熟了么，磨刀不误砍柴工，早点养好身体才记得更快呢。吃了药了吧？别嫌热，等会儿睡的时候盖好被子，捂一晚上的汗就能好了。” 回去之后，杨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自家老爸打电话，把想开店和购买商铺的打算说了，然后又问他的意见。 闺女好不容易咨询自己点正事儿，杨诺丝毫不敢马虎，立刻开了电脑，调出来望燕台市的地图，输入杨柳说的地址，然后，就沉默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声，杨柳不仅催促，“爸？” 杨诺抹了把脸，努力委婉的问，“是不是有人上门推销的，还是有谁主动介绍的？” 就这个地理位置……真是不提也罢，说不是头次做生意都没人信，这不摆明了有钱没处花么。 杨柳愣，“不是啊，是我自己看见了想买的。” 杨诺无语，“你们两个啊，一个犯糊涂，一个白发懵，都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 杨柳连忙虚心求教，杨诺也不含糊，当即一针见血的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小江呢，大体思路和方向也不错，看的也长远，不过你们都被现在的那家店给套住了。” 不管杨柳开什么店，在很大程度上仪仗的就是明星效应。何为明星效应？那家店是因为你才被大家接受，而要没了你，它就什么都不是！ 一句话：是店铺去就你，而不是你屈就店铺！ 虽然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拍摄地是“知味”，可首先一点：那间小小的铺面是如何成为“知味”的呢？因为杨柳！是杨柳成就了“知味”，而非“知味”成就了杨柳！ 至于什么纪念意义和价值，那就更是扯淡。一个演员一辈子要拍的戏多了去了，片场和拍摄地更是数不胜数，这要是个个儿都为了纪念，买得过来吗？ 至于租金问题，那干脆提都不要提，简直丢人！ 就为了那么点儿差价，缩在条没什么客流量的街上做餐饮业，周围什么相关行业都没有，指望着名人效应拉客，得到什么年间才能回本？有中间操的那些心，花费的那些个时间，干点儿什么换不来钱？投入和产出完全不成正比嘛！ 一番话说的杨柳豁然开朗，对啊，我干嘛非要在那儿呢，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便宜，可她就差那点钱吗？ 至于江景桐提议可以在旁边买下铺面，主意是对的，但前提是杨柳认准了要在那里开店！ 说句不好听的，江先生就是给杨柳带跑偏了…… 见她听进去了，杨诺又问，“你想开餐厅？” “暂时没这个打算，”杨柳摇摇头，“就是想开间点心铺子，既省心省力，又有地方施展，好歹也算是搞个副业，底气也足一些。” 当然，也是为了给传统点心争口气，不过这个暂时就不用跟爸爸讲了，估计讲了他也不信——自家闺女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高的情操！ 餐厅经营起来太麻烦太牵扯精力，还要绞尽脑汁的考虑该如何迎合市场，她现在又不缺钱，烹饪纯粹就是个爱好，实在没必要受那个罪。 杨诺略一想，“那就不用一下子买那么多商铺了，你开餐厅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白放着干嘛，收租金么？那儿的租金能有几个钱？还不够费事的，说出去要靠收租子过活也寒酸，真要想掺和倒腾房地产的话，还不如炒炒住宅房，风险也小，收益又高，周转起来也快。” “我也不全是为了赚钱，”杨柳忙解释道，“就是想折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玩玩儿。” “哦，”一听是为了玩儿，杨诺反倒放下心来，又开始拐着弯的劝说起来，“就是这个理儿，咱家也不缺那点外快，你平时就够累了，别再给自己加些额外的负担，实在无聊了出国散散心么！演戏辛苦不辛苦？实在辛苦的话，干脆也不要做演员了，你不是想开点心铺子嘛，我觉得这个倒挺好，干干净净的，又时髦又轻快，回头爸爸给你找几个点心师傅，你就当老板” “爸~！”天晓得怎么说着说着又歪楼，杨柳有些啼笑皆非，赶紧转移注意力，“我挺好的，您就别瞎操心啦！对了，自古茶点不分家，我想也引进茶饮，弄个古色古香的，中式的那种……” 这几天杨柳又细化了关于点心铺子的规划，觉得单卖点心的话难免单调，而且客人买了就走，很难引发连锁消费。像是西点铺子，一般都会在同家店里出售咖啡、果汁等饮品和冰淇淋等甜食，花样繁多，很容易就把客人留下来了，而只要客人肯多停留，不管是对销售还是复兴文化而言，都是好的。 反正不管女儿说什么都是好的，更何况中老年人本来就更偏向本土的茶和传统文化，杨诺一听她要走这个风格，更开心了。 还是那句话，杨柳和江景桐对选址做生意都不怎么精通，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咨询谁好，她干脆就委托杨诺帮忙找人，看哪儿的铺面比较合适。 杨诺商海沉浮几十载，流于表面的狐朋狗友遍及天下，就是至交好友也不在少数，找一个对望燕台市餐饮行业了如指掌的人轻而易举。就是实在找不着，他自己出马，也比一般人强得多。 跟杨诺道了晚安，杨柳又试着给江景桐打电话，没成想一遍就通了。 江景桐也意外她这个时间段主动跟自己联系，“还习惯吗？跟剧组的人相处的怎么样？” 杨柳跟他聊了几句，又把杨诺的意思说了，江景桐想了会儿，笑了，“伯父说得对，是我想左了。” 果然还是知女莫若父，他光划算着要是开餐厅的话如何如何了，可却忽视了杨柳的脾性：她还指不定会不会真的开呢！要是开的话也就罢了，要是不开的话，买的商铺地段又不好，可不就砸在手里了？ 又不着痕迹的拍了未来岳父几句马屁，江先生再三叮嘱杨柳注意身体，这才有点儿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 唉，异地恋什么的，确实挺不方便…… 因为明天早上五点多就要起床化妆，打完几个电话之后，杨柳不再耽搁，飞快梳洗就休息去了。 第四十八章 第一天正式开拍，大家都不敢疏忽，有戏的当然要早起，就算没戏的也一块过来感受气氛。 头天晚上加手机定了三个闹钟，杨柳如愿以偿的第一个到达。 她头层粉底还没抹完的，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然后就见汪晟进来了。 见杨柳已经来了，汪晟眼睛一亮，张开双臂，用影视剧中常见的那种慢动作“飞奔而来”，故意拖着长腔喊，“姐~~~！” 现场包括化妆师、造型师在内都笑出声，杨柳从镜子里面看他，“好了？” “都好了，昨晚出汗把睡衣都湿透了呢！” 跟昨天蔫儿吧唧的样子不同，今天汪晟看上去倒是精神百倍的，还有心情耍宝卖萌，估计就算没好利索也差不多了。 因为剧组演员人数众多，化妆方面谁也没有特殊优待，基本上就是秉持先到先得的原则，所以汪晟直接就被按到杨柳旁边的2号位置。 一开始他们还说几句话，对对词儿什么的，可后面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现场也逐渐嘈杂，大家便停止闲谈，专心盯着自己的剧本看起来。 《七世》开机的时间不好，从十一月开拍，预计差不多得到来年三四月份才能结束，基本上华国最冷的几个月都给他们赶上了。偏剧情跨度极大，里面有大量的夏天戏，演员们注定是要狠狠地吃一番苦头了。 为了尽可能提高拍摄的舒适度，不至于下雪天光膀子什么的，赵炳希一早就吩咐趁着天还没彻底冷下来，先紧赶着夏天的戏拍。 今天出镜的主要演员就是杨柳、胡朗和汪晟，场景现实和回忆交织。 杨柳饰演的苏幕遮原是一六品官宦的女儿，嫁给父亲的下属，一名七品小官之子周恒为妻，虽是下嫁，但婚后两人写诗作画，生活倒也和睦。后来周父失职被查，苏幕遮的父亲一来官轻言微，二来为图自保，并未尽全力周旋，周父终究在狱中自缢身亡。 苏幕遮并不因为丈夫成了罪官之子就改变对他的态度，甚至嘘寒问暖更胜往昔，周恒短暂的消沉了一阵子，重新奋起读书，接连榜上有名，苏幕遮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数年之后，在苏父的一力提拔和培养下，周恒高中榜眼，打马游街，引得满城红袖招。数日后，他罕见的主动带妻子出门看花灯，然而却在第二天面圣的时候，揭发现在已成了三品大员的岳父贪赃枉法、结党营私！ 圣上大怒，查明属实之后直接判了斩立决，并因周恒的大义灭亲对他倍加赏识，破格提拔…… 已经死过一次的苏幕遮重新回到了两人曾经相携赏花灯的那条街，却发现物是人非，原本繁华的地方早已是荒凉一片，墙壁颓败，房屋坍塌，昔日车水马龙不见，只剩下满目荒凉。 她也说不清自己明明恨极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为什么偏偏还要回来看，这里分明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寒风起，秋意渐浓，吹得满地枯枝败叶瑟瑟作响，萧条极了。 苏幕遮身上还穿着她自缢而死时的衣服：一套华贵无比、通身刺绣的大红嫁衣，层层叠叠，美不胜收。可周围偏是一片荒凉，呜呜咽咽的风拂动了她黑压压的长发，掀起了她的裙角，血一般殷红的衣裳在半空中翻飞，猎猎作响，说不出的诡异。 原本小说写的这场景是傍晚，“一片残阳如血、乱鸦吱嘎回巢，但苏幕遮心下一片冰凉，乌鸦尚有家可回，但是她自己，却依然是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了……”，但取景地西边很不巧的有一大片仿古建筑，恰恰就挡住了夕阳，大家只好把朝霞当晚霞，等回头改下方位也就是了。 冬半年天亮的晚，杨柳不到五点就过来化妆，开机时刚好赶上灰蒙蒙的天和丝丝缕缕的朝霞。 这里有几个近距离的特写镜头，重点拍摄杨柳的脸，表现苏幕遮恨意、茫然等竞相交织的复杂心情，最后统统转换成悲凉……也就是说，稍微需要点演技。 经过跟冯京、周南等演技派大牛合作过之后，杨柳半瓶醋的演技就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仍不敢跟大咖们较劲吧，但放在年轻一辈演员里已经很够看了。 还没开机的时候杨柳就在努力代入苏幕遮的角色： 周恒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家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来，要不是苏父，不要说高中榜眼，单是他罪臣之子的身份，只要有心人揪住不放，他甚至连科举都没办法参加！ 更勿论苏幕遮一直对他满怀柔情，衣食住行事事妥帖，出嫁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却偏为他学会了下厨…… 然而就是这样，周恒竟然非要置自己的父亲于死地！ 假如自己遇上这么一个男人，是不是会恨？死后却发现并不是一了百了，又会不会觉得茫然？ 恨，当然会恨，她恨不得把那样的混账大卸八块！ 至于悲凉、难过…… 虽然是几层的嫁衣，但基于本剧的主基调，戏服的料子十分飘逸，也就是说：不厚！这会儿寒风一刮，杨柳直接就透心凉了，她一想到日后只会越来越冷，而大家的戏服还有可能越来越薄，她就悲凉、难过的无以复加！ “cut！” “不错！”赵炳希冲她竖起大拇指，又转着圈的吆喝，“各部门准备下一场！” 秋维维带着人一块跑过来，也是与有荣焉，“感觉不错啊，开门红！以后肯定顺。” 杨柳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要不怎么说现代的影视圈都堕落了呢，就刚才的表现，她自己都觉得还有待改进呢，大家竟然就这么过了？！ 昨晚临睡前她还稍微有点习惯性的紧张，结果秋维维就满不在乎的安慰道，“有什么可紧张的？就是个偶像剧，不要说你的演技还不算太差，哪怕就是没有演技，只要有人肯拍，就绝对不怕没人看！” 也不是秋维维等人没有追求、不思进取什么的，可以有追求，但你得看跟谁搭戏，像之前杨柳跟冯京啊周南谁的合作，就是她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了，没准儿导演和其他演员还要抽空指点，敦促她不断进步呢；可换成这种极度商业化的流水线产品，一群人都是“僵尸派”的演技，谁也不嫌弃谁，你要冷不丁的表现得太突出，就该格格不入了…… 拍完这场杨柳就要去换戏服，就连妆容和发型都一起换掉，这一折腾又是几个小时，午饭都是在化妆间吃的。而剧组其他人也都没闲着，几十号人齐出动，把刚才那条布满枯枝烂叶的街道打扫干净，拉了帷幕，竖起旗杆，挂好牌匾，沿街安放好小摊位，摆上各种花式商品，最后，街道上空对过的墙头上都扯起了绳子，上面垂下来一盏一盏的花灯…… 这俨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条繁华无比的商业大道！ 至于那些没被踩碎的完整叶子，不仅没被扔掉，反而是工作人员珍而重之的将它们轻轻扫到大竹筐里，动作轻柔的好像在呵护自己的孩子……因为日后还要用，所以这也是重要的道具之一！ 古装剧弄头发的时候格外无聊，动不动就需要几十分钟甚至几个钟头，大家就坐在化妆台前面，捧着盒饭解决温饱问题，边吃边聊。 在各大影视城的众多剧组中往往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盒饭，为了活着而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生动形象的表达了大家对于盒饭的厌恶、嫌弃，以及吃的时候那种被逼无奈的心情。 不过这些剧组显然都不是赵炳希带领的，作为出了名的仗义汉子，只要是他带的剧组，不管电影还是电视，伙食一般都是比较好的。 就像这次的《七世》，剧组常驻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是三荤两素，还有一个汤。今天是鱼香肉丝、红烧鸡翅、红烧肉和干烧豆角、焖茄子，汤是紫菜蛋花汤，就装在几个大不锈钢保温桶里，谁想喝了就自己去盛。 虽然是典型的大锅饭，不能奢求品质和口味，比如说红烧鸡翅的鸡翅膀很可能来自于迷你鸡，而且极有可能是昨天做的，因为早已经彻底凉透了；红烧肉完全侮辱了这个名字，因为怎么吃怎么觉得像用酱油水煮的……但重在有诚意，还是比较不错的。 而且杨柳觉得吧，人家这个鱼香肉丝，做的还是挺好吃的，最关键的是，还不跟某些无良商家似的全用土豆丝冒充肉丝。 别看平时自己开伙的时候那么精细又挑剔，但其实杨柳本质上还是很好养活的，毕竟她记忆深处还留存着哪怕轮回转世几辈子都依然刻骨铭心的啃食草根、树皮和泥土，甚至是吮吸自己血液的味道，有了这些的对比，任何粗制滥造的饭菜都显得尤其美味。 于是虽然饭菜不怎么可口，但杨柳还是吃的干干净净的，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她的这种光盘行为，直接导致了左边吃了三分之二的汪晟和右边吃了一半的胡朗感到压力巨大，旁边几个化妆师和造型师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些饭菜多油啊，又冷了，你一个女演员竟然还全都吃光了…… 古代讲究妻凭夫贵，丈夫成了榜眼，一时间前来道贺的人挤破了门，原本在这京城籍籍无名的三品官之女，似乎也有些炙手可热了。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周恒也回来了，苏幕遮面上一喜，连忙迎上去，“回来了？先去更衣梳洗吧，饭也快得了。” 男子一身淡青色长衫，束着银色腰带，领口和袖口用银色丝线绣着竹子纹路，外罩深青纱罩衫，头上带着一顶檀香木冠，越发显得遗世独立。 “不忙，”周恒轻轻拉住她，笑吟吟的说道，“阿遮，今夜外面有花灯，不如去外面赏灯，边吃边看，岂不更妙？” 苏幕遮一怔，眼中的欣喜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她轻轻点头，“好。”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但那条街却早已灯火通明，生生照亮了半边天。 正值休沐，无数官宦人家也得了空闲出来逛，更是车流如织，两条街开外便只能步行了。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许久没出门的苏幕遮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绣满了芙蓉花纹的袖口，然而下一刻，一只干燥而温暖的大手就附上了她的。 抬头，周恒温柔一笑，“走吧。” 头顶上满满的都是琳琅满目的花灯，遮蔽了天空，直照的星月无光，看久了，却有些眼花。 多美呀，就像星星掉落凡间，美得有些不切实际…… 然而一切都瞬间消失，重新变回黑漆漆的荒芜！ 花灯不见了，人群消失了，握着自己手的温度，没有了！ 回忆结束的苏幕遮一张脸几乎都要扭曲，她恨，恨周恒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不杀他，她死不瞑目！ 夜已深了，而这片住宅荒废多年，自然是没人点灯的，偏月亮又被挡在乌云之后，影影绰绰，几乎漏不下光来。 一阵风刮过，地上的落叶悉悉索索响成一片，在这黑黢黢的大街上，格外瘆人。 突然，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眯着眼睛看去，街道尽头竟隐隐出现了一个影子！ 若是以前的苏幕遮，此时必定要惊慌失措，但对死过一次的人而言，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报不了仇更可怕的吗？ 脚步声很慢，可对方的速度竟快得很，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年就站在了苏幕遮面前。 这少年一身灰色锦衣，衣衫上并无多余纹饰，只在边缘滚了一圈深色镶边，简单却不质朴。他看上去约莫十来年纪，头发规规矩矩的扎着，脑后坠了一条跟衣服同色的皮毛坠子，更添贵气。 打眼一看，竟是个非富即贵的小公子，可他又偏偏深夜一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委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苏幕遮瞧都没多瞧他一眼，只冷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 那少年先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突然嬉笑一声，一拔腿，瞬间来到她身边，单手托着下巴，像看什么稀罕物事似的打量起她来。 苏幕遮走，他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出几丈后，苏幕遮停下脚步，“为何跟着我？” 少年嘻嘻一笑，“我要体味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自然要找个多情人。” 苏幕遮冷笑一声，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找错了。 少年不以为意，像是看透她的心思一样笑道，“真滑稽，舍不得放不下，不是多情，难道还是无情吗？” 苏幕遮听后竟然浑身一震，一瞬间表情风云变幻。 多情？我，我怎么可能是多情呢？ 我的情，我的爱，早已经被那个人亲手杀死了呀！而现在，我也已决定去亲手杀死他，又哪儿来的情呢？ “咦，你这人，”少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围着她团团打转，“不对不对，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跳出三界，不在六道，有趣有趣……” 这场戏拍完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随着赵炳希“收工”的喊声落下，剧组众人也都开始收拾东西。 已经十点多了，六点钟吃的那点盒饭早就消化干净了，杨柳觉得自己现在能吞下去一大碗面，连汤带水！ 她跟汪晟是最后结束的，胡朗和其他演员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回去了，原本拥挤不堪的化妆间也带了几分冷清。 杨柳打了几个哈欠，转头看同样睡眼惺忪的小孩儿，笑着问，“饿不饿？” 汪晟也笑，然后诚实作答，“饿，姐，我请你吃宵夜吧。” 前前后后的，他都吃了人家好多东西了，自己赚的也不少，总得做次东才好。 “有我呢，哪儿用得着你请，”杨柳彻底擦干净脸，又往上面拍了点保湿乳液，“走，跟姐回去喝牛肉汤！” “哎~！” 算了，还是等下次……汪小先生既沮丧又期待的想。 快要入冬了，气候多变又干燥，人尤其容易生病，杨柳更注意饮食搭配了。 早上离开酒店之前，她把昨天准备好的一截牛大骨给炖了，里面还加了白术、黄芪、防风、红枣和几块胡萝卜，能有效增强抵抗力、预防感冒，而胡萝卜遇荤腥能更好的释放分解它本身所含的丰富营养，堪称汤羹中的佳品。 这次来扶廊拍戏，她带了秋维维、彭玲玲和阿黄三个人，留下小陈在望燕台市看家，而平时她在剧组拍戏，也会把三人中的一个留在酒店，看火。 走的时候杨柳就在大锅里放好了各色调味料，也调整好了大小火，反复叮嘱今天“当班”的阿黄：“时间表我都给你写好了，灶盘上也用黑色记号笔标好了大小火，你就照着表格来，定时把浮油和沫子撇出来，肉烂了就赶紧捞出来……” 来之前江景桐还打趣她说，“再这么过几年下去，你这个团队啊，就是不继续做这一行，估计都能转行去做餐饮了。” 见天的听杨柳这么念叨，再看她的行事，就是头猪都能模仿一二了！ 牛肉汤整整熬了一天，汤汁早已十分浓郁，呈现出诱人的白色，就等着你喝啦！ 杨柳重点表扬了牛肉汤的“守护使者”阿黄，并赋予他能够痛饮第一碗的荣耀，然而阿黄却干笑几声，面带羞涩的交代了自己监守自盗的恶劣行径。 “抱歉啊枝儿，你也知道，干坐着实在太熬人了，擅自离开又危险，我就没顶住诱惑，偷偷喝了几碗……” 汪晟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杨柳也有些哭笑不得，“好喝不？” 阿黄拼命点头，两只手齐比大拇指，“那是相当好喝！” 杨柳无奈摇头，一边挽袖子一边说，“好喝什么呀，都没到火候……” 她先把事先捞出来的熟牛肉切了些，都是薄薄的片，中间还带着透明的筋，摇摇晃晃的，看着格外勾人。 牛肉片搁在碗底下，舀了滚滚的牛肉汤浇上去，肉片立刻随着浮起来，并随着汤汁的晃动翩然起舞。每个碗里都分了几块胡萝卜，黄艳艳的，在乳白的汤里分外好看。 杨柳切了几颗绿油油的香菜，先给自己碗里洒了点，又扭头问眼巴巴看着的汪晟，“要香菜么？” 汪晟条件反射的摇头，“不要。” “那就只借个效力。” 说着，杨柳便把香菜放在漏勺里，虚虚举在另一只碗的上空，又用另一只手舀汤，稍微一倾斜，一道乳白的瀑布就朝着漏勺里的香菜浇下去。 这么一来，还打着滚儿的牛肉汤冲过香菜，带走了它的香气和部分药力，汤汁却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总体味道也比直接把香菜加在汤里小得多。 绝大部分的人都只知道香菜是一种著名的调味品，却很少有人知道它同时还是一味中药，可以开胃消郁、止痛解毒，只是因为不习惯味道就鄙视它，实在不应该。 汪晟噼里啪啦的鼓掌，完全满足了杨柳的虚荣心…… 阿黄啊一声，“这么吃啊，我直接啃的牛肉！” 正在鄙视他的秋维维和彭玲玲异口同声的接茬，“暴殄天物！” 因为杨柳加了药材的关系，牛肉汤的口感远比平时外面卖的要丰富得多，又因为花足了时间熬煮，骨肉中的钙质和胶原蛋白溶解了大半，口感十分厚重黏连，给人一种每喝一口，身体中的养分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一点的错觉…… 第四十九章 一夜之间，周恒真真正正鲤跃龙门，被圣上亲口大赞纯臣，成了大公无私的表率和典范，而苏幕遮却从原本人人艳羡的榜眼之妻沦落为罪臣之女，从云端跌落泥潭，甚至这一切都是她的枕边人一手策划的！ 好似晴空劈下来一道惊雷，炸的她魂不附体。 她跌跌撞撞的跑去询问，却见丈夫还是一贯的温风和煦，“阿遮，我出人头地了，你不开心吗？” “为什么？！”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着没有扑上去抓瞎他的眼睛，然而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唉。”周恒竟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仿佛在端详什么宝贝，表情如梦似幻。 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苏幕遮只觉得自己脸上的手像极了毒蛇，冰凉凉，黏腻腻，令她胆寒，令她作呕！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猛地后退一步，“不许碰我！” 周恒不仅不恼，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两只黝黑深邃的眸子好看的紧，他步步紧逼，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从地底下飘出来，“因为当年你的父亲，就是这么对我爹的呀。” 苏幕遮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声音干涩的说道，“所以你就怀恨在心？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 周恒并不出声，连笑容也变淡了，弯弯的眉眼一点点舒展开来，露出里面一直以来刻意隐藏的冷峻。 “可是你爹玩忽职守，导致大坝被冲毁，害死了多少人？！”苏幕遮双目一片赤红，素日的休养和优雅都消失殆尽，声嘶力竭的冲他喊道，“他死有余辜！可是我爹呢？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么多年来，他待你如亲子，可有亏待过你一分一毫？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 “你知道我此生最生不如死的时光是哪段么？”周恒又笑了起来，还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他又上前一步，几乎跟苏幕遮的鼻尖相贴，然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就是过去的那几年，认~贼~作~父~！” 所有的笑意瞬间从他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森然，苏幕遮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cut！” 随着赵炳希一声卡喊出口，胡朗就一个箭步上前，先把躺在地上的杨柳搀扶起来，还细心的帮忙拍打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秋维维也忙不迭的冲过来，拉着上上下下的看，“摔得疼不疼？” 杨柳强忍着去摸后脑勺和脊梁骨的冲动，挤出一丝看起来还算自然的笑容，“没事儿！” 秋维维满脸不信，他们刚才都听到咚的一声了，脚底下铺的可是青石板砖呐，不带一点儿缓冲的。 “真不疼？” “真不疼！” “……你流眼泪了。” 杨柳保持着笑容，面不改色的一抹，“刚才哭的太多，一时间停不下来。” 疼么？ 特么的，真是刻骨铭心的疼啊！要是现在没人的话，她一准儿就双手抱头满地打滚儿了！ 虽然偶像剧对演技的要求并不苛刻，但好歹拿着全剧组最高片酬，杨柳实在不好意思浑水摸鱼，又联想起当初拍《大勺》的时候，人家周南那么大的腕儿都能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把自己不当人似的摔，裤子都磕破了，她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可就是没想到，大冬天的往石板上摔，这么疼…… 杨柳刚道了谢，就看见对面的胡朗狠狠地松了口气，然后转着圈儿的对大家鞠躬，“不好意思，大家辛苦了！” 他出道也有六七年了，还是头一次演这么变态的角色，压力大的超乎想象，刚才更是怎么都调动不了情绪，不是笑场就是忘词，一连ng了五次…… 尤其是跟他搭戏的杨柳，胡朗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她，因为自己总是拍不好，害得人家也得跟着一遍遍的重来，而她每次都要哭，一旦ng了就要从头再来，几次下来，眼睛都肿了。 杨柳倒也不大在意，当初拍《竹林小舍》的时候，冯京就没少迁就她，将心比心，大冷天的，谁还故意ng在外面吹冷气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合作之后才知道，胡朗能红透半边天，真不只是靠了一张英俊小生的脸，人家也是真有几分演技的，私底下也特别用功，合作了小半个月，杨柳都被带的上进了。这不，今天就差点儿把自己磕出脑震荡来…… 今天收工早，被盒饭荼毒已久的众人终于有了改善生活的机会，剧组不少人都相约下馆子，几个主演也凑了一波，准备去吃火锅。 大冷天的，进到火锅店里一坐，暖意融融，眼前摆一只耳盆，下面火烧的正旺，里面红红白白的汤嘶嘶作响，冒着泡儿的打滚儿，空气中满是复杂的香气。 等菜上来，要先下几片肉，这样汤里有了荤油，稍后涮素菜才更好吃。 肉都切的极薄，夹起来，在筷子尖儿上颤巍巍一撮，纸片一样。也不用很煮，只稍微在滚汤中涮几涮，来不及跟同桌的人说几句话就飞快的捞出，那肉便已经打了卷儿、变了色，再往自己根据口味调好的的蘸碟里快速的提一下，放入口中！ 极鲜极嫩极软，又因为刚从汤锅里提出来，肉的褶皱里还饱含着汁水，唇齿间稍微一用力，那用多种配料熬出来的汁水就混合着方才滚上的蘸料齐齐喷出，在密闭的口腔中绽放开一场盛世烟花，轰的你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杨柳很喜欢吃火锅，又或者，几乎没有她不喜欢吃的东西。 原来师父身体还好的时候，每当天冷，他就会用一副鸡架、一截猪骨、一截牛骨熬一锅汤，火长燃不熄，汤总是滚着的。 偶尔师父懒得做饭了，就会用脚尖踢踢杨柳，懒洋洋道，“去，下一缕面来。”或是，“去，舀一盆汤出来。” 然后她就会煮出两个碗面来，抑或往浓浓的乳白色高汤盆里，丢几片翠绿的菜叶，然后略显笨拙的汆几个丸子…… 于她而言，包括火锅在内的很多食物，更多的还是代表了某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对胡朗和汪晟的邀请，杨柳欣然答应。考虑到外出就餐难免遇到粉丝或其他人士，几个人决定先一起回酒店换衣服，然后在大堂集合。 在去火锅店的路上，杨柳接到了石溪的电话。 “我有个朋友来了，你应该也认识，要不要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我也认识？杨柳顺口问是谁，结果对方就给了个名字，“陈夕远。” 杨柳：“=口=！！” 好想去，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跟别人一起去聚餐了啊，怎么办！ 见她神色有异，聚餐发起者胡朗主动说道，“要是有什么事不能去的话也没关系的，反正接下来的几个月大家还要在一块拍戏，吃饭的机会多得很。” 他这么善解人意，杨柳反倒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朋友偶然过来了……” 既然是朋友，想来也是娱乐圈的人了，再看她反应这么大，估计关系相当不错，胡朗当即笑笑，“那应该去啊，没事儿，去吧。” 然后杨柳就欢呼雀跃的去了…… 陈夕远能来真是意外之喜，虽然人家不是来探自己的班，但这并不妨碍杨柳那颗即将见到小偶像的激动不已的心！ 哎呦，而且同张桌子上还有石溪呢，这可怎么好！ 唔，说起来，陈夕远和石溪的嗓音有点像，都是那种略带沙哑的，偏低沉的，不过一个比较喜欢唱哀伤的格调，另一个似乎更偏向摇滚一类？不过具体是不是摇滚杨柳也不大清楚，她对音乐分类确实不很了解，总是就是那种特别拼命，特别有感染力，戴着耳机能给你震的一愣一愣，稍不留神血压也跟着上去了的那种…… 单纯讲歌，杨柳更喜欢陈夕远的，但石溪这姑娘身上有种很独特的气质，非常吸引人。 她就觉得，哪怕石溪不当演员甚至也不当歌手，去当个模特什么的估计也能行…… 杨柳循着石溪提供的餐馆名找进去的时候，陈夕远正对着她苦口婆心的劝，“别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陈夕远手里抓着个烟灰缸，她夹着烟的手去哪儿烟灰缸就往哪儿跟，似乎随时都在找机会给她夺过来掐灭了。 石溪的烟瘾很大，抽的最凶的时候一天能抽将近两包，她的经纪人什么的都特别头疼。 老远见杨柳晃着脑袋到处找，石溪举起还在袅袅冒烟的右手冲她挥了挥，“这儿！” 机不可失，陈夕远胳膊一伸，就给她夺了烟，赶紧摁到烟灰缸里碾碎了。 石溪啧一声，歪着脑袋看他，又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做什么无用功，这玩意儿要多少买不来？” 说完，也不管陈夕远着急上火的脸，上前拉着杨柳过来坐下，“突然喊你出来吃饭，没耽搁你们拍戏吧？” “没，”杨柳一边跟陈夕远握手一边摇头，“我们今天收工早，也准备出来吃饭呢。”说完她又问陈夕远，“你过来探班吗？” “不是，”陈夕远摇摇头，“我新专辑有个mv在这边拍，师姐答应客串。” “师姐？”杨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石溪，“对哦，你们是同一家公司的，我都忘了这事儿了！” 陈夕远笑笑，“我们大学时候就是师姐弟了，她比我大两级，当初要不是她帮我牵线搭桥，我也签不了现在的公司。” 陈夕远刚出道的时候签过一家公司，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没火起来，公司也就懒得再在他身上浪费人力物力，合同期到了之后双方就和平分手了。然后陈夕远就做了一段时间的野生歌手，后来还花了一年时间，几乎是倾家荡产的自己制作、发行了一张迷你专辑，结果因为没有任何宣传，销量也很不理想。 直到后来石溪帮忙，他改投到现在的音乐制作公司，又时来运转，鬼使神差的通过做综艺红了起来，这才厚积薄发，并一举压倒同公司的其他歌手，成了一面响当当的招牌，彻底火了。 “说这些做什么，”石溪很不以为意的打断他的话，拿着菜单给杨柳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只几眼就看的眼花缭乱，杨柳果断放弃，“我刚来这儿还不到十天，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你们点吧。” 扶廊影视城内大大小小的餐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中式的西式的，有证的无证的……不要说杨柳这个初来乍到的，就是石溪将近两个月的生活经历也完全不够看，吃过的不过冰山一角。 她也不瞎谦虚，说，“这家店也是别人给我推荐的，我尝着倒还不错。” 她点了一个火腿炖蹄髈，一个龙井虾仁，还有几个青菜。 这家店似乎确实不错，距离饭点还有个把钟头，但店内已经座无虚席，甚至外面还有不少人顶着寒风排队等位置，简直精神可嘉。 等菜过程中，三个人闲聊打发时间，倒也不枯燥。 说来奇怪，不管是陈夕远还是石溪，杨柳跟他们相识的时间都不长。前者从认识到现在也才见过三次，其中足有两次是在机场，至于后者，到现在为止也还不过十天，但跟他们相处起来，杨柳却自在的很。 中间石溪几次往自己的口袋摸，但又几次生生刹住，显然是烟瘾犯了。 杨柳有点为难，说让吸吧，显然对身体不好，而且石溪是歌手，似乎更该注意这方面；可不说不让吸吧，是不是又显得自己矫情，瞎讲究？ 正纠结着，却听对面陈夕远说，“快别摸了，最近天气又干，你还要不要嗓子了？” 被看破小动作的石溪挺不高兴的哼了声，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 杨柳在旁边偷着乐，觉得这俩人的相处模式挺有意思，虽然是师姐弟，可反倒是这个弟弟管着姐姐…… 石溪在《宫闱密语》里面演个戏份挺重的配角，不过配角毕竟是配角，下个月就能杀青离组了。而杨柳，注定了要跟剧组一起过年。 于是陈夕远看着她的眼神儿中难免多了几分同情，谁知石溪马上拆台，“你也好意思说人家，还不知道是谁接了四台晚会，她好歹还能脚踏实地的过个年，吃顿年夜饭，你倒好，干脆就要满天飞了！” 不多会儿，菜上来了，第一个就是火腿炖蹄髈。 火腿和蹄髈都装在小沙煲里，汤汁莹白如玉，边缘乖乖巧巧的排着几颗碧绿的青菜，看着格外有食欲。 沙煲大约是刚从火上拿下来，搁在桌上还不住的有水泡浮上来炸开，热气腾腾的。 石溪先给杨柳连肉带汤的盛了碗，“尝尝，胶原蛋白呢，美容养颜！” 热乎乎一碗捧在手里，咕嘟嘟冒着热气，分明还没吃到嘴，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满足。 杨柳心道，虽然没吃到火锅，不过这个倒也是蹄髈锅了，哈哈。 蹄髈炖的稀烂，用圆滚滚的白瓷勺子一挖就是一大块肥嘟嘟的肉，轻轻一碰就不住的晃动，颤巍巍的憨态可掬。放到嘴里，即刻就化了，鲜香肥美。 这道炖品整体口味偏清淡，大概只是借了里面火腿的咸味，并没有格外放盐。也正因为此，偏少的盐分恰到好处的激发出了蹄髈的美味和火腿本身的鲜美，整体浓郁无比，却又诡异而和谐的清清爽爽，连吃几碗都不是问题。 龙井虾仁炒的也好，虾仁个头饱满，体型完整，远不是那些以次充好的劣质货能比拟的。虾仁加了茶叶一起做，白中透粉的虾仁，翠绿的茶叶，清新淡雅，百吃不腻。 来扶廊这么多天了，杨柳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顺口的，连带着心情都好了。 陈夕远要在扶廊待三天，并不住在杨柳她们所在的酒店，饭后，他先将两位女士送回去，然后自己才往下榻处走。 等电梯的时候，石溪频频回头，杨柳看的好笑，“干脆你再送了他回去呗，然后他再送你，你再送他……” 石溪也让她给逗笑了，没好气的拍了她一巴掌，“胡说八道。” 杨柳嘶的一声，手劲儿真大！ 十二月初，差不多是杨柳在扶廊拍了一个月戏之后，她抽出了几天时间，再次回到望燕台市，继续《知味》的拍摄。 走之前她拍了五集，这会儿连后期差不多都做完了。 两个剧组来回串绝对不是什么好应付的活儿，光是剧本就有两套，偏还都是女一号。从故事背景、电视题材到人物性格都截然不同，至于台词，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杨柳好死不死的还给自己加了个开店的构思，三处挤在一块，简直要人格分裂了。 最近她得空就在背台词、研究剧本，几乎没有时间琢磨点心，甚至连饭都很少自己做，能平均到三四天一次就很不容易了，基本上就跟着剧组一起吃盒饭，偶尔想起来总有种忽略了本职工作的愧疚感…… 这次她能在望燕台市待四天，各方面加紧一点的话，大约能赶出三集左右的戏份来。然后半个月后赵导要去参加一个亚洲范围的导演讨论会，剧组会放假三天，她还能再回来一次。 第六集的题目叫《奶奶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追忆的题材，不过编剧的脑回路很厉害，故事展开方式跟同类型题材完全不一样，可最后一样招惹眼泪，结结实实的阐释了什么叫做殊途同归。 在动车上拿到演员表的杨柳着实意外了一把，“苏泉？！” “嗯呐，”秋维维点头，主动帮忙答疑解惑，“就是那个替你抱打不平的迷妹儿啊。” 杨柳眨眨眼，“她不是唱歌的么？” 这年头女歌手都要兼职演戏了么？是时髦，抑或只是单纯的不务正业大范围传染了？ 秋维维耸耸肩，“公司安排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光杨柳没想到，事实上，苏泉自己接到通知的时候也是又惊又喜，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的语言功能。 她的经纪人也挺高兴，因为眼下祁凰内部瞄准《知味》这块肥肉的人太多了，虽然“飞鸟”也提交了客串申请，但大家都没报什么希望，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馅饼径直砸到苏泉的头上！ 她可是第一个参演《知味》系列的非专业演员！而且还不是客串，主演之一呢！ 就连经纪人也有点不敢相信，旁敲侧击的问了之后，上面是这么回答的：“苏泉演技课的成绩相当优异，而且她这一年的人气非常旺，由她出演比较能够带动年轻男观众的观看热情和积极性。鉴于她出道以来的良好表现，公司决定给她个多方面发展的机会……” 这话说的，真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苏泉的人气，尤其针对中青年男性的吸引力很巨大不假，但人气旺、演技课成绩优异的多了去了，怎么不叫别人演呢？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简直引人遐想： “良好表现”？出道至今，她有过什么别人没有的独特表现吗？倒是被抓住过几次跟人吵架，至于吵架的原因么…… 消息传开之后，祁凰众人不免又议论纷纷，言谈中明显带了三分酸劲儿;“瞧见了么，当初人家爆出吵架丑闻来咱们还说人家傻，现在才算是明白了，原来傻的是咱们呀！” “可不是，抱大腿总算有了实质性的回报了。” “嗯，马匹总算没白拍……” 在这种大背景下，曾经被经纪人和赵真警告过多次的卢洌也难免故态复萌。 某天练舞结束后，苏泉窝在角落背剧本，她就阴阳怪气的说，“呦，这是要转行啊还是单飞？” 于是暴脾气的苏泉一个没忍住又跟她吵了起来，被赵真冷着脸责令一人写一万字的检查，并在接下来的三天中，训练量翻番！ 如此一来，累成死狗状的俩人总算是没精力和体力吵吵了…… 第五十章 时间太紧，杨柳从火车站出来后就直奔“知味”，那儿已经有剧组等着了。 她到的时候苏泉已经化好妆了，导演正手把手的教她走位、看镜头等事项，几个人看见杨柳都顺势停下了手头的活儿。 杨柳见状赶紧摆摆手，“别管我别管我，时间紧迫，咱们早点开机早收工，结束之后再寒暄也不晚。” 众人都笑，编剧还在旁边说，“有日子不见，老板娘越来越有气势啦。” 因为在“知味”中饰演来历神秘的美女店主，某天导演就灵光一闪的喊出来这么一个称呼，结果不到半天就传开了。 不少人还自动给引申出了二重涵义：江景桐是祁凰老板，那么作为他女朋友的杨柳，可不就是老板娘了么…… 等换好衣服、化完妆也都下午两点多了，紧赶慢赶也就能拍一集，而且还都只是有杨柳的镜头，剩下她不出镜的部分就等她回《七世》串场子的间隙补拍。时间就是金钱，每当演员多个剧组串场的时候，剧组就跟玩儿命打仗似的…… 今天这集叫“奶奶的味道”，只这么看着，就隐隐觉得有股怀旧的温馨扑面而来。 讲解剧本的时候，编剧本人也十分得意，说这一集是第一季里面他个人最喜欢的三集之一，正式开播的话一准儿的催泪利器没跑。 然而杨柳对此并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她出生后没几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先后去世了，孩子太小不怎么记事儿。更因为四位老人都极度的重男轻女，对她们这几个孙女、外孙女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还时常当着面大骂赔钱货，连带着一连生了好几个女儿的母亲也被责难…… 所以在她极其有限的童年记忆中，关于什么奶奶的，大约就只是：低矮昏暗的土坯房不管是空间还是气氛都无比令人憋闷，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光，边哆嗦边恨声骂着。 杨柳已经完全记不清具体他们曾经骂过什么，但从当时自己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以及哪怕现在想起来都满是冷淡的心情来看，大约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努力将汹涌翻滚的心情平复下来，不觉有些好笑。大约是到了年底，周围时不时有人讨论新年的话题，所以搞得她也格外恋旧了。 现在的自己有了全新的身份，过着全新的生活，有了其他爱着和被爱的人，过去的那些，该忘的就忘了吧…… 不过说起来，她微微叹了口气，去年是有意回避，可今年却是想回家过年都不能了，自己注定要跟剧组在扶廊守岁啦！ 第一次参演电视剧，而且还是本集的主要角色，苏泉紧张得不得了，从几天前就开始失眠，今天一过来化妆师就对着她的黑眼圈大呼小叫，直说是不是最近练习强度太大了。 苏泉笑的尴尬，“年底打榜，休息的少了些。” 呜呜，马上就要开机了，她好紧张啊啊啊！ 万一搞砸了，带累了师姐，拖了人家的后腿可怎么办呀！ 正想着，一只手就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同时头顶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真漂亮。” 苏泉的一张脸腾的红透，都顾不上紧张了，捧着脸又是开心又是害羞，“真的吗？嘿嘿，不过我觉得还是师姐你最漂亮了~！” 哇哦哦，被夸奖了被夸奖了！ 杨柳戳了戳她的脸，笑，“油嘴滑舌的小丫头。” 开机后，之前毫无拍摄经验的苏泉果然出了问题，一次直接走出了镜头，一次刚开口就卡壳，半句台词都想不起来。 好在大家对这种情况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提前空出了时间，倒并不怎么着急。只是苏泉自己急得不得了，站在原地捶胸顿足的，要不是有人在，说不定她能左右开弓的甩自己几巴掌。 她不住的跟大家道歉，急的脸都涨红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那些台词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啊，可一对着镜头，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杨柳越安慰她，她反倒越愧疚，师姐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回来拍戏，然而偏偏让自己给搞砸了！ 虽然大家都体谅苏泉，但毕竟时间不等人，导演看了看表，直接让人上台词板，等会儿她照着念就行。 不过这么一来，苏泉越发的无地自容。可时间紧迫，她也只好照着来了。 最近全国范围内开始降温，道具组也就非常配合的把杨柳的戏服做了改动：领口、袖口都镶了皮毛滚边，衣服内里也都加了棉衬。大约是因为厚度增加了的关系，杨柳看着就少了几分神秘，多了几分雍容和接地气…… 道具师傅启用了降雪机，在店门外一条街营造了一种小雪徐徐的景象，苏泉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上场的。 沿街走来，她似乎一直在找着什么，看到“知味”后眼前一亮，随即口中又低声抱怨了几句。风有些大，话一出口就被吹的支离破碎，听不大清全部，只是隐约有几个字符顺着气流飘过来：“这么冷……讨厌……又不吃” 女孩儿也如时下年轻女孩儿们那样爱俏，分明是这么冷的天，却还坚持只穿着一层裤子，并努力勒出细细的腿和纤瘦的腰，风一吹，倒有几分瑟缩的可怜了。 这家店之前并没来过，甚至听都没听过，女孩儿先是好奇的盯着门面打量几眼，却因为眼前是厚重的木门，也没有玻璃橱窗，什么都看不见。 推门进去，先是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混合着香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吸了口气，脱口而出，“好香呀。” “欢迎光临，想要点儿什么？” 女孩儿一抬头，就见绣着岁寒三友的薄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走出个人来，笑语盈盈。 对方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柳眉杏眼、桃腮樱唇，梳着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的半髻，剩下的头发斜斜拢到胸前，乌黑油亮，乖顺的趴在鹅黄色的缎子小袄上。小袄一侧绣着蜿蜒遒劲的梅花，从左下徐徐延伸到右上，枯瘦的树枝上疏疏开了几点红梅，血一样的鲜艳。下面是月白色的棉裙，一侧垂着块芙蓉玉佩，衣服的边缘都镶了洁白的毛边。 她虚虚交叠着两只手，白皙的腕子上各露出来一只水汪汪的翠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 女孩儿贪恋的往她身上扫了几眼，再垂头看看前不久自己刚跟朋友们炫耀过的大牌棉服，突然就觉得，这将近一万块钱的东西，也不怎么好看了…… 见她自顾自的出神，店主微微勾了勾唇角，又问了遍，“想要点儿什么？” “啊？！”女孩儿刷的抬头，如梦方醒，“啊，哦哦，你们店里有什么呀？” 店主欠身，冲她招招手，“过来这边看。” 女孩儿依言走过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免又盯着狠看几眼，心中腹诽：这真是卖点心的零食铺子人该有的打扮？卖多少才能赚回来这么一身衣裳？还有那对儿镯子！改不是私底下还从事着什么黑暗的暴利买卖吧…… 不过看清柜台里面点心的真容之后，女孩儿就彻底没了胡思乱想的空，直接张大了嘴，“哇，真好看呀。” 柜子里安安静静的摆放了好些漂亮的点心，有梅花荷花等花朵形状的，还有方的圆的等简单质朴的，还有小猪小熊等憨态可掬的动物形象，登时就把她吸引住了。 大概女性天生就有吃糕点的本能，女孩儿完全忘记了自己过来的本意，一根手指头戳戳戳，不自觉就点了一大堆包起来。 店主把她选的十多种糕点放在木头纹的厚纸盒里包好，又问，“还有什么其他需要么？” “其他？”女孩儿喃喃几声，突然呀了声，“对了，你们家有麻花儿么？” 可算是想起来了，她是出来给奶奶买麻花的！ “有的。”店主点点头。 然而还不等女孩儿高兴，漂亮的店主却又略带遗憾的说道，“不过很抱歉，麻花，都已经卖完了。” “什么，卖完了？！” “对，卖完了。”店主伸出一段葱白似的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哝。” 女孩儿像被蛊惑一样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瞧见了一个空空如也的盘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精致的木质名牌：麻花。 她顿时一阵沮丧，再低头看看柜台上已经打包好的巨大盒子，这算什么呀！ 出来给别人买东西的，没买到不说，反倒是拎回去一大堆零食…… 片刻后，拎着盒子的女孩儿晃晃悠悠推门出来，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扭头回看耳边回荡着方才那名店主说的话：“不如您先回去吃吃看，如果合口味的话，不如明天早来？” 回家之后，得知她没买到麻花，父亲难免有些生气，在外面吹了几个小时冷风的女孩儿顿时也恼了，大声道，“搞什么呀，这么冷的天，我都快跑遍了全城！那么土的东西，现在哪儿有几家卖的？人家卖完了嘛，我过几天再去就是了，你冲我发什么火！” 父亲一怔，青筋暴起，不过却并未发火，而是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才声音干涩的说，“可是你奶奶，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听这个，女孩儿也有点后悔，不过还是略感到委屈，“爸，要不你劝劝奶奶算了，山珍海味都好说，何苦非要那个呢？” 奶奶患了绝症，撑不了多少日子了，家人伤心之余也都尽量满足她的全部要求。结果上个月的月末，已经开始糊涂的老人突然提出想吃麻花，还得是老做法的那种传统麻花。 家人一听，倒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便都开始在空闲时间到处跑着找麻花。可谁承想，大大小小贵的便宜的麻花前后买了几十种，老太太每次都只咬一小口，然后就很生气的说味道不对，让他们再买。 时间一长，不要说女孩儿和妈妈，就是身为儿子的爸爸也有点不耐烦。 一家人不是上班就是上学，时间本就极其有限，伺候老人就很辛苦了，现在却又凭空多了项找麻花的额外任务。而最要命的是，老太太似乎在存心刁难，因为买来的麻花她统统只吃一口，然后就给丢在一旁，既浪费金钱，又空耗感情…… 可老人也不知为什么，谁劝也不听，非要麻花，一家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打探。 这一集里同样有制作主题点心的镜头，原本从选材到最后制作都是杨柳一手操办的，不过现在她的时间太紧张，前面的过程只得委托剧组操办，所以现在摆在她面前的直接就是已经揉制、发酵好了的面团和油酥。 镜头一转，杨柳换了衣服，卸了镯子，开始切割面团。 发好的面团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将它切成大小一致的剂子，放上提前准备好的，加了麦芽糖的油酥，轻轻团成小团，然后拉伸成细细的长条。 两根长条首尾分别捏在一起，反方向扭转，拎起两端对齐，把首尾塞好。 成型的麻花再次放置发酵，然后下油锅炸。炸的时候不能开大火，只可以小火慢炸，这样才能不糊不焦，缓缓翻转，通体金黄。 杨柳炸的时候，摄制组就在旁边猛吞口水。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麻花，但这个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唾液腺自己就动起来了！ 炸好之后，杨柳自己先尝了尝，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料都是好料，但显然前面的人经验不足，搭配比例不对、揉的太狠，他们两头衔接的也不好，都给发过了…… 家人尝过之后，都说女孩儿买来的点心味儿很正，于是第二天她又来了。 她一进门，店主就笑了，“今儿来得早，要麻花吗？” 女孩儿点点头，“要的。” 麻花金灿灿、圆滚滚的，在同样画着血色红梅的灯笼下微微泛着油光。外面的表皮是一种略深一点的金黄色，而露出来的扭花缝隙，则是浅浅的，蛋黄色，竟有些可爱。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但凑得近了还是能闻到有一股香味儿打着旋儿的往鼻子里钻！ 女孩儿不自觉吞了下口水，“来一，不，来一斤吧。” 她本想说来一根，但话未出口就想起来家里所剩无几的备受好评的点心们，于是立刻就改口了。 既然其他点心都那么好吃，那这种率先卖光的麻花，大约只会更好吃的吧？而且这么大一条，一斤，貌似也没有几个。 回到家，刚好奶奶就在客厅看电视，女孩儿甜甜笑道，“奶奶，我给你买了麻花！” 身体已经很虚弱的老太太颤巍巍伸出手，用快掉光的牙齿咬了一口，笑了，“就是这个味儿！” 女孩儿顿时松了口气，跟同样一脸得救了的父母相视而笑：可算是结束了！ 然而下一秒，老太太就努力拿起桌上的麻花递给女孩儿，仰着脸说，“吃，你吃。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奶奶做的麻花了，现在奶奶做不动啦……” 老人风干橘皮一样的老脸上满是慈爱，她分明已经开始糊涂，可却始终记得孙女儿小时候爱吃麻花，生怕自己去世后，孙女儿会吃不到好吃的麻花…… 女孩儿的视线逐渐模糊，她终于忍不住蹲下去，伏在奶奶膝头放声大哭起来。 收工的时候就快十一点了，一大早就从扶廊赶过来的杨柳到了之后气都没喘一口的就开始拍戏，然后一直到了现在，几乎一天没休息，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了，只觉得两只眼睛似乎都睁不开。 去化妆间卸妆，杨柳刚一坐下就昏昏欲睡，闭上眼就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在旁边坐下，然后一道许久不见的熟悉嗓音就响了起来，“累坏了吧？” 杨柳嗖的转过头去，瞌睡虫一下子就跑了，“你怎么来了？” 正略带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不是江景桐是谁？ 江景桐摸摸她的脸，叹口气，“瘦了。” 杨柳打了个哈欠，忍不住笑，“你怎么跟我爸似的？这么晚了，到这儿来干嘛？” “刚好才加完班，就顺便过来了，刚到。” 江景桐刚说完，杨柳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骗我呢？来了多久了？” 12月的晚上十一点多，一个人从外面进来身上必定沾染寒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去的。江景桐的衣服都是热乎乎的，也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江景桐笑着摇头，表情似乎有些无奈，也有点惊喜，“好吧，我知道你忙，也不敢耽误你的时间，但又忍不住想见你，应酬了一半就提前溜号啦。” 这语气中难得带点幽怨，配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和禁欲系的西装三件套，有那么点儿，喜感。 三声敲门过后，彭玲玲小心翼翼的从外面探进脑袋来，几乎是带着谄媚的问江景桐，“江总，请示一下，我能先给小枝儿卸个妆不？” 杨柳跟江景桐一块儿笑，并主动给她让出来旁边的椅子，“谁不让你卸了？” 彭玲玲笑的满脸暧昧，麻溜儿的滚进来给杨柳拾掇，江景桐也不走，就大马金刀的坐旁边一动不动，特别的稳如泰山。 刚还困的死去活来的杨柳就跟危重症病人回光返照似的，倍儿的精神焕发，跟江景桐你来我往的聊天，各种眉飞色舞。一个多月没见了，俩人远比平时来的更黏糊，说着话的难免就眉来眼去一下…… 唯一站着忙活的彭玲玲满肚子辛酸泪，心道这满屋子该死的恋爱的酸臭气咧！不带这么狂虐单身狗的，英雄，好歹给条活路成不成？ 在众多刺激之下，彭玲玲办事空前高效，跟幻化成千手观音似的biubiu弄完了，又推着杨柳去洗了脸，拍了护肤三件套什么的。 “得咧！” 江景桐在旁边看的眼花缭乱的，听了这话简直如闻梵音，当即大手一挥，“你们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送她就好。” 浑身上下已经被恋爱档戳了无数血洞的彭玲玲巴不得一声，抓起化妆箱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临走还不忘给关上门。 俩人又在化妆间里墨迹了十多分钟才出来，小手拉着，别提多闪瞎人眼。 外面道具组的人都快走光了，秋维维等人更是鬼影都不见，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大家看见他们都满脸堆笑，视线尽往十指交叉的手上面溜，就差当场作揖高唱恭喜恭喜了。 原本杨柳还能害羞一下，可架不住次数多，身经百战之后就迅速练就了铜皮铁骨，而且看周围大环境都这样，她也就大大方方的秀了。 江景桐发动车子，液晶表上明晃晃的显示11:57。 “饿不饿？” 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杨柳在融融暖气的作用下又开始昏昏欲睡，“不饿了，困。” 忙起来哪儿顾得上吃饭？就连晚饭的盒饭都跟打仗似的，十点多的时候倒是饿了一阵子，不过这会儿都饿过头了，也就吃不下了。 江景桐见她实在困的厉害，就把副驾驶的座位调整了下，“你先睡吧。” 话还没说完的，杨柳就已经睡过去了。 不知晃了多久，杨柳只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到了”，然后本能的往上起，结果一脑袋撞上车顶棚，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刚给她打开门的江景桐被这一声几乎晃动了车体的“咚”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低头去看，“怎么样啊？疼的厉害吗？要不直接去医院吧？” 有那么几十秒钟，杨柳整颗脑袋都是懵的，眼前漆黑一片，脑壳儿里面嗡嗡的响，什么都听不清，也什么都说不出。 过了好久，她才眼泪汪汪的扬起脸，一手抓着江景桐的衣服领子，一手摸着脑袋，哭丧道，“肿了！” 江景桐大惊，连忙伸手去摸，果然碰到一个大包！ 虽然知道这时候笑不大好，可江景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 杨柳也觉得挺丢人，但真心疼的厉害，顿时又哭又笑，还困，就四肢乱飞的冲江景桐发起了脾气，“呜呜，疼死了，你还笑！肿了这么大一个包！疼！” 江景桐努力憋笑，浑身都在哆嗦，一边拼命道歉一边往外面扒拉人，“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怪我，来给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人吧就怕有人给宠着，没人管你的时候哪怕流血掉肉都可以一声不吭的硬撑，可一旦有个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起来……那真是了不得！ 杨柳酣畅淋漓的闹腾了一场，江景桐也乐意宠着，陪她嘻嘻哈哈的闹腾，现场从外面看去简直有伤风化！最后他大衣外套也没穿，在前面蹲下去，把两条胳膊往后一身，“上来吧，伤员。” 杨柳一手包一手男朋友的外套，猛虎扑食似的就把自己摔上去了，得亏着江景桐下盘稳健，不然没准儿就脸着地了…… 活了这么些年，江先生还是头一次背人，觉得挺新鲜，感觉跟背着全世界似的，走路也不敢重了，过门口之前先屈膝低头，生怕磕着碰着晃着。 进屋之后，杨柳已经睡成了死猪，晃了几下都没醒，江景桐把人送到卧室，喘了几口气，又认命的伺候大爷脱衣服。 没一会儿，毛毛球就变成了羊羔子，两条腿儿又长又直，在灯下简直白的耀眼，江先生忍不住就监守自盗的打量起来。 别看杨柳总是养不胖，但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那么点儿小肉肉的，极细的腰线上面就是…… 江景桐呼的就把被子给她盖上了！ 特么的这么下去药丸啊！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秋维维等人六点刚过就来了，结果几个家伙特别没出息的堵在门口原地转圈拉磨，几次三番举起来的手还没等敲门就已经撤了回去。 作为昨晚最后一个撤离现场的同志，彭勇士玲玲小姐的意见尤其具有参考价值，然而她是这么说的：“你们可想好了啊，一个月不见呢，那可不就是天雷勾地火？走之前我可都看见了，啧啧，那眼神儿，简直了，没准儿昨晚就大战三百回合哎呀你打我干嘛！”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听不下去的秋维维二话不说就往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平时你都看什么东西了，满脑袋黄色思想，江总也不是那么没数的人，敲门！” 彭玲玲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只是小声嘀咕，“这事儿哪儿有什么有数没数的，咱们可都看见了，江总的车还在下面停着呢。” 秋维维又开始瞪她，后面轮班过来的小陈望天，装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几个人正说着呢，突然房门就开了，话题中心人物江先生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看，言语中似乎微微有些不悦，“大清早的在门口鬼鬼祟祟干什么，进来。” 三人心中顿时面条宽泪直流，江总您这语气可真不见外，眼瞅着就跟在自己家没什么分别了…… 江景桐进房间去喊人，门一关上就开始揉脖子。 他昨晚那叫一个气血汹涌，也不敢在卧室多待，就在外面沙发上胡乱凑合了一晚，整夜都是僵尸躺，今天早上醒的时候浑身骨头都错位了，差点爬不起来。 江景桐刚一消失在门后，彭玲玲就绿着一双眼睛戳秋维维，跟她咬耳朵，“我看见江总揉腰了！” “闭嘴吧你快，揉个屁！”秋维维看上去简直想要跳起来掐死她，竟然敢在大魔王眼皮子底下说这个，活得不耐烦了！“让你在沙发上睡一晚你也揉！” 她手底下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呐，大好河山下竟然满脑袋不和谐有色思想……简直道德沦丧！ 也就前后脚吧，江景桐的助理就来了，还带着一整套新的西装三件套和风衣外套。 因为等会儿去剧组还得化妆，杨柳只是简单的梳洗，往脸上拍了点保湿乳液就得了，倒是江景桐借她的对方换了衣服。 眼瞅着他进去，彭玲玲的一双招子都快冒出火来，按着手机的爪子蠢蠢欲动，缩那儿抓狂，面目都狰狞了，“啊啊啊，江总就在我东南不足十米处换衣服啊啊！然而我竟然没有勇气偷拍……” 正当她做贼心虚的四下撒么时，一抬头就见江景桐的助理冲自己笑的意味深长，那种温柔的可怕跟大魔王简直一脉相承，彭玲玲顿时就很没出息的怂了。 助理先生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色女狂魔整天心里瞎想什么，老板鲜活的肉体我还没见过呢…… 两人在四个人八双眼睛的火热围观下，各种淡定的吃了早餐，约好工作结束后给对方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挤时间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然后在门口分道扬镳…… 一进电梯，助理就给江景桐汇报工作，先说的就是条好消息：“多宝主动表示要给《知味》提供服装赞助，锦绣那边虽然还没给明确的答复，可也八九不离十，大约这两天就会给消息了。” 江景桐一挑眉，似笑非笑，“想通了？” 助理点头，笑，“想通了。” 江景桐嗯了声，“晾几天再给答复。” 之前《知味》剧组因为杨柳那平均一集至少一套的复古服装伤透了脑筋，自己做不来，到处拉赞助又没人搭理，派出去谈判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吃了闭门羹。 主要原因就是大家担心这只是江景桐只为博美人一笑，一时冲动给杨柳弄着玩儿的，千万别大家呕心沥血的经营一番，最后都打了水漂。 他财大气粗不在乎，可服装品牌工作室那边担不起这个风险。 要知道，《知味》剧组可是明说了，剧中的每套服装都必须是新的，以前从没出现过的设计稿，这就意味着需要开辟一条全新的生产线，工程量可不小。 一套衣服从设计、定稿到选料、裁剪、刺绣、成型，过程不知凡几，每个过程都需要至少一名工人，历时更是无比漫长…… 那会儿《知味》究竟能不能拍不确定，能拍到什么程度，最后到底真能播放吗？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小点的工作室接不起，大点的工作室又持观望态度。而祁凰也不能继续干耗时间，只得花高价专门定制，硬生生拿钱砸出了一条血路，还得担心对方随时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撂挑子，各种提心吊胆。 后来《知味》的拍摄进入正轨，有了初步成果之后，江景桐就让人把前两集的样品剪辑好了，截取其中最有韵味最具代表性的片段，连同当时的定妆海报一起寄给国内几家以制作传统汉服出名的工作室，结果才短短几天，就有消息了。 当初剧组也曾经去过多宝工作室，只不过这家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剧组等了好多天都没回音，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江景桐不是不能理解那些工作室的顾虑，毕竟讨生活都不容易，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一点儿芥蒂也没有！ 雪中送炭难，趁着下雨浇水的事儿谁都会，可想锦上添花，也得看当初想要花的人乐不乐意。 汇报完了好消息，助理又观察了下他的神色，说，“年底海外工作汇报的人员名单出来了，美国和日韩那边还是高、王二位，就是欧洲那边，”他稍微迟疑了下，“是袁暇袁小姐。” 担心中的事情并没发生，江景桐手上的咖啡杯内甚至连涟漪都没起一下，他平静的仿佛只是听了一场天气预报，“哦，把名单给外联组，让他们准备一下。” 喝了一口咖啡，见助理还站在原地不动，江景桐有些疑惑的看过去，“还有什么事情吗？” 助理连忙摇头，收起记事本，“没有了，那老板，我先出去了。” 轻轻关上门，助理又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无声松了口气。 给江景桐当了将近五年助理，他也不止一次的替江景桐拟定各种公私人情往来，对袁暇这个青梅竹马的存在自然是知道的。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妾有情、郎无意。 以前也就罢了，毕竟大家男未婚女未嫁，可现在？ 老板今年刚公开了女朋友，她年底就要替别人回国述职，怎么想，目的和动机都不单纯吧？ 虽说老板的个人感情他没资格发言，但从个人角度来讲，他还是比较倾向杨柳。 江景桐和袁暇都属于事业心特别强的那种，个性也都刚硬，理性多于感性，这么两个人做朋友做事业伙伴哪怕是对手都好，可唯独做情侣，不好。 江景桐这个人太过冷静太过理智，商场上面杀伐决断，手底下握着无数艺人而始终无往而不利……助理不止一次的觉得，这样的人值得崇拜，值得任何荣誉和夸奖，但惟独对本人有些残酷。 他太寂寞，太冷清了，合作了这么多年，作为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助理竟然完全不知道江景桐有什么喜好。 他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精确高效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有很多时候，助理也会偷偷的心疼他，并不止一次的希望什么时候能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出现，让这个男人真正的活过来。 做着助理的活儿却操着红娘心的助理必须得承认，杨柳的出现几乎就是个意外，因为一开始她跟自己的心理预期着实有些差距，就连江景桐本人估计也不大……好在人都是会变的！ 亲眼看着江景桐一点点的改变，一点点有了人气，脸上不再只是虚伪的客套和流于表面的热情，终于变得像个真正的活人……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因为顾忌了感情就忽视掉事业！ 助理先生就想，哪怕杨柳真是个傻甜白——更何况她还不是——就是她了吧！ 也是狗仔敬业，大半夜的还不睡，直勾勾的盯着，因此《江景桐深夜探班杨柳》的消息凌晨就引爆网络了。 大清早杨柳去，剧组一群人就笑的暧昧，活脱脱看老板娘的神情。 被看惯了的杨柳浑然不惧，该干嘛干嘛，中间休息的时候频频看表，琢磨着照这个速度，大概勉强能有时间跟江景桐吃过晚饭。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刚吃完午饭，杨柳就接到了冯京的电话，对方开口就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一块聚个餐。 杨柳真是又惊又喜，“你出院啦？！” 冯京就笑，“又不是什么绝症，上周就出院了，刚回望燕台，昨天在网上看见你回来了，有时间吗？” 他为人比较低调内敛，能主动开口邀请那可真是给钱都不换，杨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什么时候？” “今天，或者明天？”冯京也觉得有些突然，不过临近年底了，大家都忙得很，能凑在一起就够老天开恩了，实在不能强求太多。 杨柳顿时就觉得一阵悲哀，她家男朋友估计又要孤身一人长夜漫漫了。 整个《知味》剧组都在连轴转，能给她腾出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是极限，她总不好为了约会拖累一群人…… 在公和私之间，杨小姐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大公无私！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江景桐一接到她的电话就隐隐觉得不妙，然后果不其然。 杨柳愧疚的恨不能现在就跑过去给他亲破皮，“抱歉啊，回头我亲自做饭给你吃啊。”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不过江景桐自然能够分清轻重缓急利害得失，断没有阻拦的道理。 自己跟杨柳感情稳定，来日方长不是说着玩儿的，想一起吃饭还怕没有机会吗？反倒是冯京主动做局请人吃饭实在难得，何况到场的不止他自己，杨柳能去称得上是荣幸，跟朋友稳定下交情，顺便拓展下人脉，对她未来事业发展更是益处多多…… “没关系，你去吧，”说着，江景桐又透出点酸意，“你外出应酬，那我就在家独守空房好了。” 杨柳顿时笑的花枝乱颤，隔着电话么么哒，许诺《七世》结束后给他做宴席。 这回轮到江景桐笑了，他说自己不用宴席，做的人太累，就让杨柳得空的时候做碗面就好，然后最好周围什么干扰因素都没有，就两个人面对面嘶溜溜的吃。 杨柳突然就觉得有些眼眶发酸，“那你有什么特殊要求么？” 江景桐还真仔细想了会儿，诚恳道，“能不放姜吗？” 杨柳瞬间破涕为笑。 剧组给力，晚上六点多就收工，杨柳麻溜儿的换了衣服，几乎是用篮球场上三步上篮的气势冲上车，对着司机指点江山道，“直走，前面第三个路口右拐，有味居！” 她完完全全就是在跟时间掐仗，根本来不及安安稳稳的化妆，只好在车上开了灯捣鼓。结果半路上碰见几个闯红灯的，司机前后几次急刹车，杨柳的半根口红都糊到了腮帮子上…… 心疼死了，这还是年初江景桐送她的呢！ 越想越气，她恨恨的冲着外面一副日天日地、老子天下第一模样的电动车大军比了个中指。 有味居也是望燕台市比较老资格的饭店之一，主打的就是老味道，菜单上多是有典故的传统菜，在这边的烹饪界有着不可动摇的一角地位。 杨柳从下车就开始仔细观察，心道没准儿以后这就是竞争对手了…… 冯京叫了个包间，里面假山流水小桥竹丛一应俱全，入目满是生机，光是这份精致就让人觉得钱花的值。 加杨柳就来了四个人，除了做东的冯京和贺厉之外，还有一位她只隐约在媒体上看过的爷们儿。 这位是真爷们儿，大冷天的，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只穿了一件短款皮夹克，带着薄薄的小毛领，光着脑袋，下面也是一条不加棉的牛仔裤，落座之后干脆把外套一脱，露出来里面一件短袖t恤，杨柳看的肃然起敬。 冯京确实瘦大发了，也难怪，不管谁摊上这档子事儿都得糟心。 外界舆论虽然一边倒，绝大部分人都支持他，但确实有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死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有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没了，追着你的时候没了……那种心理上的压力不是一般的沉重，没经历过的人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冯京有大半月睡不着觉，并迅速消沉，也不跟人说话，就盯着一个地方干看，发呆的程度远比之前更甚，几天工夫就消瘦了一大圈。他的经纪人吓坏了，赶紧还找了心理医生，又拜托贺厉过来开导，这才勉强给拉回正轨。 他被送到医院急救的时候剃了光头，这会儿刚长成毛寸，脸上的伤还结着痂，伤口主要集中在右边额头和以上的位置，弯弯曲曲老长，看着特别触目惊心。 现在冯京瞧着倒还好，虽然瘦，但眼睛里面却有光彩，显然已经想开了，彻底摆脱心理阴影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在座的就只有杨柳和“爷们儿”之前没见过，他就给相互引荐，“这位是杨柳，演员兼大厨，这位是鸿霖，作家兼编剧，都是我的朋友，你们也都别见外。” 听听，多好，都不是专逮着一份活儿安分守己做的人…… 杨柳赶紧跟人握手，不过显然爷们儿比她的身手更矫健，嗖一下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了起来，双手前伸，神情诚恳，“您好您好，久仰大名，可见着真人了！” “您过奖，您也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杨柳也回礼，又觉得这家伙，不大像作家啊，至少不是单纯的作家吧。瞅瞅他那身肌肉，还有掌心的粗糙程度，显然不是光握笔杆子能磨出来的。 “我手糙，没划伤了吧？”鸿霖倒是挺坦诚，乐呵呵的解释说，“我平时也喜欢个徒步旅行啊攀岩什么的，可能跟正经的文化人有点出入，见谅，见谅哈。” 杨柳抿嘴儿乐，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想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冯京成为好朋友的，想来也都是些待人真诚的爽快人吧。 聊起来才知道，就这四个人今天能凑在一起真心不容易。 贺厉就甭说了，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来望燕台市；鸿霖已经订好了机票，后天就要开拔去欧洲旅行采风去了；至于冯京，也只是回来跟公司续约，结束之后就要去国外进行暂定为期三个月的休养。要是错过了今天，至少一个季度之内都不可能再聚首。 菜还没上来，四个人喝茶侃大山，都是公众人物，说来说去难免谈到大众舆论这块。 冯京出事之后，不少人都替他感到惋惜，说好好一张脸就这么给毁了，平白的多了几道疤，白璧微瑕云云。 鸿霖对此不屑一顾，“毁个蛋，净放屁，没听说过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么，多几道才好呢。” “收敛着点儿啊，”贺厉敲打他，“还有女士在呢。” 杨柳连忙摇头，“甭管我，虚情假意听多了，再来点这个也挺痛快的。” 几个人就笑，鸿霖也乐，“真不错，我也不管你嫌弃不嫌弃，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定了，回头写自传的话我免费给你策划！” 大家又笑，正赶上服务员进来送菜，娇娇嫩嫩的小美女一看鸿霖光着膀子虎背熊腰的那样儿先就怵了，在门口反应了三秒钟才进来，眼看着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接连上了三道菜，原本满是植物清香的包厢里迅速弥漫开食物的香气，冯京率先举筷子示意，“都不是外人，也别来那些虚的，谦来让去的没意思。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反正钱我是花了，回头吃不饱别赖我。” 等服务生都撤出去了，他自己又云淡风轻的哼了声，半耷拉着眼皮子说，“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偶像派，有了这几道疤，以后黑子更不好攻击我了。” 冯京的长相偏斯文俊秀，刚出道那会儿也被冠上花美男的名头来着，不过第二部电影就拿下了当年的最佳男主角，妥妥儿的用事实打了对手的脸。可是因为他不屑于拓展交际圈，跟不少媒体的关系都在平均水准线以下，网上时不时就会有黑子跳出来污蔑他，虽然不伤实质，但确实挺恶心人的。 贺厉摇摇头，“管他们干嘛，能吃饱饭？吃菜吃菜。” 头一道硬菜就是扣鲍鱼，别看简简单单的几只鲍鱼躺在盘子里，除了有点浓稠的汤汁之外也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可要做好这道菜，真心不容易，没有二十、三十几年的功力那是不成的。 要想菜好吃，首先食材是关键。 鲍鱼不必说，用的就是极品鲍皇，每一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头胖大，口感肥美。 虽说是扣鲍鱼，但食材远不止鲍鱼这么简单。 肥鸡、排骨、五花肉，这些材料随便拿出一种来恐怕就可以烹制一道令人惊艳的美食，然而在扣鲍鱼中，它们都只能屈居配角，甚至绝大部分的食客直到吃完也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鸡、排骨和五花肉都切块，先放到水里焯一遍，去掉杂质和浮沫，就连排骨中的骨髓也要一点点捅出，以免后期影响口味。焯过水还不算结束，鸡块和排骨要炒熟，五花肉单独煎至金黄，然后才可以将它们跟鲍鱼一起放到特制的瓦煲中。 不仅仅烹饪的器具是特定的，就连热源也与众不同：炭炉。因为炭炉的火远比现代热气工具来的要柔和，小火慢炖，更能炖出好滋味。 一道扣鲍鱼，足足要做两天，中间绝对不可以开盖翻动，也不需要添加任何调味料，只是食材本身的鲜味就能调动全部味蕾。 这无疑极其考验厨师的功底，因为不可以开盖查看，早一刻火候不到，味道不美。晚一刻，又会太老…… 经过一天的焖煮，到了晚上，厨师会把瓦煲从火上取下来，让它在变凉的过程中缓慢吸收汤汁。而到了第二天再加热，鲍鱼又会将汁水循环起来，如此往复，各种食材的精华才能真正被鲍鱼吸收。 等真正出锅的时候，汤汁都变成了浓浓的白色，从清澈转为黏稠，鲍鱼一戳到底，这才算是成了。鸡、排骨和五花肉一概不要，只拿出鲍鱼，浇上汤汁。 小小的一道菜就耗费如此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堪称奢靡。可当你真正吃到嘴里的时候，突然就会明白：真是没有白花的钱！ 鲍鱼鲜美多汁富有弹性，同时又因为吸收了猪肉和鸡肉的鲜味，经过了两天一夜的密封焖煮，口感更加的丰富而有层次。 真是，好吃到流泪！ 饶是杨柳“身经百战”也是赞不绝口，人家这道菜做的绝了，完全无可挑剔！ 这种好滋味，迄今为止她只吃过三次： 第一次是皇后娘娘千秋，宫里大摆筵席，御膳房大师傅按照旧例多备了一成，结果没用上，宴席结束之后御膳房的人就分了，杨柳也得了一口；第二回是师父某天兴致突然来了，用手头现有的食材做了个改良版，美味丝毫不亚于肥鸡、肥猪配的。 第三次么，就是今天了。 用叉子把切成一块块的鲍鱼蘸了汁细细吃了，杨柳不禁感慨万千，这位不知名的大师傅对火候的掌握可真是炉火纯青，绝对得是历年的经验积累起来，水磨的功夫，现在的自己是不成的。 还有一道牛肉白蘑也是好吃得很，牛肉鲜嫩无比，白蘑片极尽爽滑，咬在嘴里一点儿阻拦都没有，真正的一口到底，嚼起来也是既滑又弹，汁水丰富。 几盘青菜爆炒，看着清清爽爽简简单单的，可想保持这么爽脆的口感到上桌，也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杨柳吃的爽翻了天，过了会儿突然觉得不对，结果抬头一看，同桌的三个大男人都姿态各异的瞅着自己看。 “呃，不好意思，”她脸上有些热，“饿了。” 贺厉带头笑的前仰后合，冯京老神在在的点头，竟然带了点儿欣慰。 “嗯，看你吃的这么欢我也放心了，想来这顿饭的水平还不至于太差……” 第五十二章 回望燕台待了四天，杨柳终究没能腾出时间来跟江景桐吃一顿饭，两人不免遗憾，只能期待下次。 早上七点半的动车，眼瞅着都能看见火车站了，可保姆车愣给堵在两个十字路口之外。 从绿灯等到红灯，再从红灯等到绿灯，车龙还是没有前进的意思，杨柳有点着急，秋维维打发过来送车的小陈出去看情况。 几分钟之后，脸色不虞的小陈回来了，“前面路口三连撞，有位伤者的情况貌似有些棘手，交警和救护车刚到，估计还得有一会儿。” 杨柳看看时间，当机立断，“不等了，反正也不远，步行过去。” 交通事故处理起来谁也说不准，碰上爽快的一会儿就得，碰上严重的或是有其他要求的，折腾一天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行李不多，统共才三个箱子，四个人怎么都能弄过去。 大家都是五点多天不亮就起床了，早饭就指望动车上的盒饭，这会儿一个两个肚子空空，顶着寒风前进怎么看都有些凄凉。 车站外围有不少小餐馆和餐车，卖的也不过是些豆浆、包子、鸡蛋灌饼之类的街头小吃，上不得台面，可因为热气腾腾又方便快捷，生意非常火爆。 然后杨柳就拔不动腿了，她饿，非常饿。 昨天晚上收工也将近十二点了，因为太困都没吃宵夜，胡乱睡了一觉又是空着肚子赶路，这回儿看见卖早点的，顿时觉得腹如擂鼓。 她把墨镜往下拉了拉，露出半截眼，把附近几个摊位火速扫视一遍……都想吃！ 秋维维他们就看着杨柳突然跟被蛊惑了似的，冲着路边就去了，不由得大惊失色，“你干嘛去啊，快开车了！” 杨柳扶稳了帽子，捂紧了口罩，撒腿就跑，“马上就好！” 十来米开外有个开电动三轮的大姐，车厢里放着几个白色的保温箱，保温箱的缝隙里竖着一块手写牌子：“粘豆包”。字歪歪斜斜的，也没什么风骨可言，实在算不上好看，可杨柳就是觉得它们在还泛着薄雾的晨曦中分外显眼。 见杨柳过来，等着开张的大姐顿时喜笑颜开，操着带有浓重乡音的话问道，“姑娘，吃个粘豆包吧？都是手工的，还热乎呢。” 站近了才发现，保温箱里面还放着一层深褐色的柳条筐，框里面才是用白布裹着的粘豆包。尽管只是电动车，可因为是密闭车厢，并不怕风吹雨淋，边边角角也明显用心擦洗过了，看着倒挺干净。 招牌后面竟然还贴着带有车主照片的健康证明！ 大姐顺着杨柳的视线看去，笑的憨厚，“保温箱存水咧，有汽水都淌下来了，豆包都给泡囊了，垫着柳条筐散气，不潮，好吃。” 杨柳笑笑，“红豆的么？” “红豆的红豆的，豆包一般都是红豆的，”见她有要买的意思，大姐介绍的更欢了，边说边从下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抖开，“红豆加了红枣，都是自己个儿家种的，吃得放心！” 她的手很粗糙，皮肤已经变成红褐色，上面遍布深深浅浅的裂口子，一看就是常年艰苦劳作的人。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洗的很干净，连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缝也都是白白的。 “行，要八个，啊不，来十个吧。大姐，麻烦给我两个一袋分开装成吗？” 虽然小陈送到站就走，可也断没有让人家空着肚子跑来回的道理。还有司机师傅，估计也没吃，哪怕他们不稀罕呢，好歹是个心意。 听见杨柳明确说要买了，大姐这才带起口罩，小心的掀开里面的三四层白棉布，露出了嫩黄的圆滚滚的豆包。 这会儿秋维维也跑过来看情况，一见就有些哭笑不得，“再不抓紧都要误车了，你还有心思过来买，这什么呀，哦，豆包？” 她说完这话，大姐明显加快了装袋的速度，又分别用塑料袋套了，拎在手里递给杨柳，“两块五一个，一共十个，二十五。” 杨柳翻了下钱包，没正好的零钱，就给了两张二十的，“大姐，我们赶时间，就甭找了啊。” 说完，她抓着满兜的豆包拉着秋维维掉头就跑，剩下大姐在后面喊，“姑娘，还没找你钱呐！” 她倒是想跑过来追，可杨柳转眼就过了天桥，她也不放心把车跟几筐豆包都丢在这儿，只好扬着钱在原地捶胸顿足。 秋维维就笑话杨柳，“感情做慈善来了？” “别瞎想，”杨柳白了她一眼，“你就等着吧，这豆包指定好吃，有志气的话你就吃盒饭，哼哼。” 小陈倒是接的很爽快，拿过自己和司机的份后还乐颠颠的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口，“嘿，真香啊。” 老实讲，这小伙子在饮食方面已经完全培养起了对杨柳的盲目信任，估计哪怕哪天对方告诉自己地沟油好喝，他也会坚定不移的先喝了再说…… 为了减少麻烦，杨柳这次回来之后就放了烟雾弹，对外营造出一种她明天才回扶廊的假象，因此今天并没有粉丝过来送站，一行人很快就过了安检。 动车启动之后，杨柳就拿出了豆包。 豆包不过掌心大小，沉甸甸的一只，天圆地方的造型，黄嫩嫩的，颇有几分憨态可掬。 据说面皮是黄豆面做的，凑近了，倒真的闻到了淡淡的豆面香气。因为保温措施做的不错，拿在手里还热乎乎的，杨柳先用它暖了暖手，然后卡住两边微微用力向外一掰，一股更加密集的白汽便从裂缝中挤了出来，带着朴实的香气氤氲了一方天地。 分成两半的豆包内部装了满满的馅儿，红褐色，看着分外诱人。她先喝了口秋维维倒的红糖姜汁饮暖胃，然后就对着手里的豆包，狠狠咬了一大口！ 农家手工制作的东西总不那么精细，里面还残存着不少碎掉的豆皮和枣皮，似乎在无声的宣示着自己的真材实料。 丰富的馅料充满口腔，杨柳忍不住享受的眯起了眼睛，两只脚在座位下面欢快的踢。 真好吃呀，果然货真价实就是什么都添加手段都无法比拟的！ 红豆泥软糯糯的，细细品的话，不难分辨出里面的相对更加湿润一点的枣泥，两种香醇不相上下，相互竞争的同时又无比契合。 秋维维看她这个样子就笑，“多大的人了，吃个豆包就满足成这样。” 杨柳顾不上回话，只用鼻音冲她哼哼。 这时列车员过来推销盒饭，远远看见杨柳还眼前一亮，边仪态万千的前行边声调甜美的吆喝，“请问需要盒饭呃” 她的话在看到对方手里啃了一半的豆包后，戛然而止。 我看到了神马？大明星，抱着塑料袋子啃粘豆包？！ 秋维维不禁扶额，努力微笑着说，“谢谢，她自己带饭了。” 形象，形象啊特么的杨小枝儿！ 大姐家的豆包着实物美价廉，俩个足有小一斤，然后杨柳全部吃掉了，还配了半壶红糖姜汁饮，简直惊人！同车厢几个偷窥的乘客都给震惊了…… 还没等下车的，talk上新一期热搜就又出来了，而且还不止一个词条：“杨柳作风朴实，乘动车自备干粮！” “粘豆包，杨柳的新宠！” 点开一条，还有详情，某位匿名乘客颇有几分激动地写道：“打死我都没想到被迫改签换乘竟然还有这种福利，老子竟然跟杨柳同一节车厢！我们之间只隔着一二三排座位！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近距离看人更漂亮，很瘦，里三层外三层照样苗条。皮肤也是真好，好像没怎么化妆，干干净净一张脸，然后她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啃豆包，哈哈哈，列车员都给吓坏掉了！” “而且她吃了两个，真的是两个，那种豆包应该特别垫饥吧，毕竟都是实打实的，原来她能吃是真的啊……” 这几条talk被众网民疯狂转发，留言多的就跟疯了似的:“哈哈哈，几天不公开露面，我枝儿的胃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早就说了，我们杨柳就是纯天然美女，天生丽质，素颜都这么美！” “……只有我想吃同款豆包吗？” “1！”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啊啊啊啊是我得到了错误信息吗？怎么听说她是明天走，本来还打算去送送的，嘤嘤，没想到人家都在车上啃豆包了，我还没起床！” “卧槽卧槽卧槽，都别拦我，我要自杀！啊啊啊，原来真的是她啊，今天早上我在火车站外面买早饭，老远看见那边几个人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可又转念一想，杨柳怎么可能自己跑来买路边摊……啊啊啊，就是这顶帽子这件外套这双鞋！！！” “……” “想吃豆包。” “同情楼上……” 托信息同步的福，回到《七世》剧组之后，赵炳希看见杨柳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豆包挺好吃？” 杨柳：“……嗯，特别好吃！” 汪晟这小屁孩儿也胆大包天，化妆的时候凑过来嘻嘻哈哈的说，“姐，我也想吃豆包。” 杨柳哼哼一笑，出手如电，左右开弓捏住他的腮帮子，然后开揉，“小样儿，翻天了是吧，还吃豆包，小心我给你炖一锅竹笋炒肉！” 中午杨诺给她打电话，言辞中满是遗憾，“你说这事儿弄得，就差这一天！” 之前杨柳拜托他打听的商铺已经有消息了，原本他还想着让女儿趁着回望燕台的机会抉择一下，没成想转头就发现人已经回去了。 杨柳倒不在意，“您别放在心上，就算我还在望燕台估计也没时间出去看呀。” “也是，”杨诺想了下也就释然了，“这么着吧，我给你把汇总的资料发过去，你要得空的话就看几眼，实在没空的话就先搁置一下，反正都是一年一租。” 父女俩又说了会儿话，杨诺反复嘱咐她注意身体、量力而行。 “唉，我跟你妈也忙，不然就去看看你了，昨天晚上你妈还念叨你来着，说想给你打电话吧，又怕耽误你的工作。她也担心你呢，说做演员本来就累，你还要弄什么点心铺子……别逞强，真有空弄个玩玩儿也就罢了，太累的话就算了……” 其实翻来覆去就那些话，无非就是“注意身体”“别逞强”“家里不缺钱，实在累了咱就撂挑子不干”云云，然而杨柳十分受用，从头听到尾，偶尔还反过去让爸妈多多保养…… 收到资料后，杨柳当天就挤时间粗粗浏览了一遍： 一个月的时间，杨诺拜托的那人几乎把整个望燕台市的门面房都筛选了一遍，最后给出了三个选项：都是大空间大面积，最大的区别就是地理位置，再就是格局：一个二层楼，两个单层。单层的这两家一个是跃居，另一个是复式，空间都比较开放，视野、采光很好。 杨柳的暂定计划是这样的： 店面层数暂且不论，但单层面积一定要大。她准备用类似多宝格、博古架之类的摆件将空间虚割成两半，一边主营点心，另一半主营茶品。两种经营内容面相的客户群体中势必会有重合，届时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空间和位置。 而且因为茶点不分家，客人要是留在店内吃点心的话也不可能不喝东西，到时候吃东西的想喝茶，喝茶的想顺便吃点东西，点起单来也便宜…… 正式开业之后，还可以来点曲艺节目，比如说请专业人士过来定点演奏古典乐器，以提升格调，营造氛围。 这么看来的话，还是复式或跃居更为合适。 杨诺还在资料内特别标明了，因为这几家商铺的地理位置都比较不错，户主根本不打算出手，所以杨柳想做的话就只能租借了。 大致选定之后，杨柳喊来秋维维，大略告诉她自己的计划，让她稍后在自己下一次回望燕台市的行程中单独空出一天来看房。 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的秋维维先是一怔，刚要劝她谨慎又想到人家的亲爹和男朋友都表示支持了，自己还担心个什么劲…… 第二天《七世》剧组拍夜戏，原本上午的时候天还好好的，蓝天白云暖意融融，可两点刚过就风云变幻，不仅太阳不见了，就连西北风也疯了似的狂刮起来，一群人的心顿时跟着沉到了冰窟窿。 赵炳希看着短短几个小时就降了好几个格的温度计，一脸的愁苦，他们要拍的是夏天的戏啊！ 经过一个来月的加班加点，夏天的戏份已经拍的差不多，大约在有个十天八天就能收工，本来大家还都在庆幸不必遭受冬拍夏戏的苦难，谁承想今天就被还以颜色…… 赵炳希愁，秋维维更愁，杨柳今天要吊威亚啊！ 为了营造那种飘忽鬼魅又无比唯美的气氛，杨柳的三层戏服全都是纱做的，天气晴好的时候也就罢了，然而现在不仅天气不好，温度还低，甚至还刮了呜呜咽咽的西北风……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温度计，短短一个小时，又降了一度，墙角都结冻了。 心疼，但是没办法，她能做的也只是帮着杨柳贴暖宝宝，然后准备好感冒冲剂和热水，以防感冒。 下面这一场就是24k纯浪的戏： 苏幕遮决心复仇，循着周恒的气息锁定了一处住宅，然后于深夜从天而降！ 描述很简单，但拍摄难度和美轮美奂的程度极高，杨柳要被吊到最高处，然后一次急降到地，要求落地行云流水、飘逸自然。本来在夜晚吊威亚就很危险，谁知事到临头又起了风…… 站在墙根儿的赵炳希一声接一声叹气，吐出来的气都快加剧全球的温室效应了。 地面上觉得风倒是不大，而且看着旁边几棵树上面绑的假树枝子飘飘摇摇也挺美……可人一旦升空呢？ 杨柳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从穿着打扮到发型身材都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几个威亚师父正给她绑安全服。 她一怔，问赵炳希，“那干嘛呢？” 赵炳希扭头道，“替身，上面的风太大了，你上去太危险。” 一般这种有比较多动作戏的主演，剧组在给他们买保险的同时还会找一个甚至几个替身，到危险系数比较高或者演员不大方便的时候就会让替身上。之前杨柳也见过自己的替身：高高瘦瘦，身量相仿，相貌也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对方私底下还跟自己要过合影和签名，挺腼腆的姑娘。 之前一个月都没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戏，偶尔有几下也只是被威亚吊着起来三两米前空翻、后空翻之流，杨柳自己也就搞定了。再就是她回望燕台拍摄《知味》的这几天，替身姑娘帮杨柳拍了几个远景和背影。 这会儿听赵炳希这么说，杨柳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复杂。 她不是不能理解赵炳希和整个剧组的担忧和考量，然而理解归理解，心理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演员的命是命，替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现在要她拿着全剧组最高的片酬，安安稳稳的坐在下面，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姑娘替自己冒险？ 只是这么想杨柳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她觉得自己过不去这道坎儿。 “等等，”她喊住赵炳希，把手里的暖手宝交给秋维维，“我自己来。” “不行，太危险了，”赵炳希不同意，“而且替身都快绑好了。” “赵哥，”杨柳一脸平静，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说真的，就是高空速降而已，我应付得来。” 既然拿了人家的这么多钱，那就得豁得出去，就算有危险也是该的，要是替身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解不开这个疙瘩。 秋维维也有些踟蹰，从心底讲，她是不愿意杨柳上的，因为真的有危险，一旦出了事可能引发什么后果谁都不敢保证；可另一方面，要是杨柳真的自己上了，她就能给自己树立一个完全正面的形象，再配合祁凰不动声色的宣传，几年之内谁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意给她泼脏水了！ 赵炳希还在迟疑，杨柳已经走到威亚那边，对几个师傅说，“换人，我自己上。” 替身都愣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听谁的。 威亚师傅也呆了几秒，赶紧转身看赵炳希，等着他的指示。 见赵炳希还在天人交战，杨柳罕见发了脾气，“我的戏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了还？再犹豫，再犹豫就该天亮了！赶紧的吧，一群大男人的，瞎磨叽什么呢！” 被她这么一吼，赵炳希真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更不是，一咬牙，冲威亚师傅们摆摆手，“让她上吧。” 千万千万，之前买的保险别有用武之地啊！ 替身妹子直接就懵逼了，这姑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刚绑好的威亚又给卸下来，弱弱的问，“我，我是被解雇了吗？” 杨柳伸手抱了她一下，笑着安慰，“你想太多了，以后怕还有用得到你的时候呢，这场我自己个儿来就成，回去睡吧啊。” 虽说答应了，可赵炳希还是担心的很，且不说一旦主演出了什么事整个剧组都会陷入停滞状态，要是杨柳磕着碰着的……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记住了，一定注意安全！” 赵炳希就跟话痨鬼附体似的，一连说了三遍才放她上去，然后几乎是带着杀气的对负责控制威亚的工作人员说，“拉住了，千万得拉住了！” 杨柳没有恐高症，可大半夜的突然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晃晃悠悠的也没个着落，她多少也有些胆怯。胸前内心脏狂跳，震得脑仁儿嗡嗡响，没一会儿手心就出汗了，汗水被风一吹顿时冰凉一片，黏腻腻的。 两辈子了，她头一次“飞”这么高！ “别看脚下，”赵炳希站地下端着大喇叭声嘶力竭的喊，空着的那条胳膊拼命扑腾，“看看远处，看风景！” 虽然既紧张又害怕，但杨柳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看的什么风景？不过她还是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照做了。 别说，真好看！ 扶廊影视基地占地广阔，光是仿造历朝历代的宫殿建筑就有近十处，近现代民国的也有四五处，还有各种官、民宅和花园、街景等等，身处其中根本望不到头。可是现在，一切都尽在脚底！ 无边夜幕下，无数风格迥异的建筑耸立，屋檐斜飞，直冲天际；几座代表性的高塔在微微的月光照耀下宛如精致的剪影，恨不能与天同高；远近楼房平屋鳞次栉比，横街纵巷彼此交错……怎一个壮美了得！ 拍夜戏的不光《七世》一个剧组，还有不少店铺24小时营业，站在地上不明显，可在半空中，一条条断断续续的灯带和光点竟粗略勾勒出了影视基地的轮廓。 杨柳不仅将整座影视基地尽收眼底，甚至还可以根据星星点点的灯光轻而易举的说出哪个片场有剧组在拍什么戏：三条街开外有一帮子人大约是在拍民国街头追逐戏？西北角的“御花园”正上演一场夜宴……咦，隔壁景区也有剧组啊，大概是正房审小妾？ 保持仰视的赵炳希看不清楚杨柳的表情，可还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妹子，大约是在走神？ “准备好了吗？” 杨柳火速回神，然后就突然发现自己不害怕了，于是连忙冲下面喊，“行了！” 她行了，可天公不作美，风一直不小，她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挂在天上的巨型人偶，不住的晃动。 赵炳希眉头锁得死紧，不行啊，晃得太厉害了，拍摄地又是在街上，两边都是墙，这要是一松手的话，杨柳一个不小心就能顺着拍墙上！ 他又抬起手来看了看时间，“各部门注意，再等几分钟，都不要放松啊。” 结果这一等就是十多分钟，杨柳也没干耗着，在上面不断地找感觉，到最后因为血液循环不畅和天气寒冷的关系，她全身上下几乎都没了知觉。 稍后风势略小了些，赵炳希立刻招呼人开工，杨柳也迅速抖擞精神，准备“从天而降”。 老实讲，速降确实不是什么享受的过程，光是那几秒钟的失重就够难受的了，胆子小的估计当场就得叫出来。而她非但不能叫，表情和体态还得美，自然流畅的美。 第一遍不够美，有惊无险的杨柳胆子彻底放开，觉得反正都遭了一回罪了，就这么遗憾收场多可惜啊，干脆就多来几次呗。 第二次速度没控制好，风向也不对，一头假发都从侧面糊了整脸，不要说美感了，看见的人没给吓尿就够坚强的。 第三次上去的时候杨柳觉得下面那两条腿儿都不是自己的了，沉甸甸、麻飕飕，反应慢了不是一星半点，可全剧组的人都在等着自己，她只能咬牙硬撑。 “！” 捏着造型的杨柳一脸高贵冷艳，衣带当风从天而降，速度稳、落点准，一群人的心都跟着她飞了一路。 这个镜头并不用实打实的拍到落地，就在脚触地的前一刻停就行，然后镜头一切，女主角原地亮个相就好了。 眼瞅着就要点地，赵炳希赶紧一声卡，可杨柳那头受不住了。 风势加重力和惯性，杨柳一下子就冲出了缓冲垫的范围，大半截腿都摔在地上，又被威亚吊着前后荡了好几个来回！ 第五十三章 杨柳重心歪掉的瞬间，秋维维就冲上去了，紧接着赵炳希等一群人也都呼啦啦围过去，七嘴八舌的问情况。 “怎么样？” “疼不疼？严重吗？” “要不要叫救护车，还是先让医务组过来看一眼？” 经过冰冻的地面磕上去格外疼，单薄的戏服根本起不到一点儿缓冲作用，有那么一瞬间，杨柳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坏了，我腿是不是断了？ 太疼了，疼的空白一片的脑袋瓜子里根本没有任何念头，因为太过疼痛，她反而喊不出声来，只是抱着腿蜷缩在地上，既疼且冷，止不住的哆嗦。 秋维维这会儿简直恨不得从哪儿买一颗后悔药吃，就杨柳现在的热度，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炒作，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拦住她呢！ 这要是摔出个好歹来，她非……江景桐非打死她不可！ 迷迷瞪瞪中，杨柳就觉得有个人突破重围挤进来，抓过自己的脚踝往上面捏了下，她终于痛呼出声，额头上都要冒冷汗了。 “唔！” 然而对方却似乎十分高兴，语调轻松地宣布，“没骨折，也没脱臼，就是扭了下。” 周围顿时此起彼伏的响起来一片解脱的松气声，竟有些欢欣鼓舞的味道，可怜冲出缓冲区的杨柳屁股底下什么都没垫，这会儿躺那儿都快给冻死了…… 她勉强笑笑，也在心里暗自庆幸没变成残障人士，又随便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手，挣扎着要站起来，“我没事儿，大家都别围着了，咱们准备准备下一场吧。” 见她还能条理清晰的说出话来，赵炳希心头大定，连忙示意秋维维过去搀扶，又说，“是得准备准备，起码你这个衣服是不能再穿了。” 杨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好么，五层的戏服都给磨穿了，发热贴也漏了，里面的黑色发热颗粒洒了满地。她顿时一阵后怕，要不是临上场之前秋维维硬给她在膝盖上贴了个发热贴，这会儿指定血溅当场！ 趴在地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站起来一用力，杨柳就觉得自己膝盖以下疼得厉害，一阵阵的火烧火燎。 不过之前是她自己硬要原身上阵的，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硬撑着面无表情的回了更衣室，刚一进门她就垮了脸，苦哈哈的跟秋维维说，“周哥的做派也不是谁都承受得来的。” 秋维维先是一怔，然后又好笑又好气的扶着她去椅子上坐下，边给她挽裤腿边说，“你说你逞的什么能？人家替身都上去了，你非要当好汉，这下老实了吧？” “嗨，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室内气温相对较高，肢体感官逐渐恢复敏感，杨柳一抬腿就疼得龇牙咧嘴的，“这是原则问题。” 掀开裤腿一看，里面两截小腿和膝盖上都是大片大片的深色磕痕，想来再过个小时就会变青变紫变肿，变得惨不忍睹，行动困难。 “原则个屁啊，”秋维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恨声道，“幸亏有发热贴护着，不然早就没皮了！还什么原则！” 杨柳低头看了眼也给唬的够呛，不过所幸没破皮，熬几天也就好了。 道具组的姑娘送来新的戏服，秋维维道了谢，又问杨柳能不能坚持。 “怎么不能？”杨柳张开胳膊，示意她帮忙，“没流血也没掉肉的，接下来几天也没有什么高强度的动作戏，有什么行不行的？” 这就是拍玄幻奇幻剧的好处了，它们跟传统动作戏不同，所谓的“大制作”“精彩”打斗场面依靠的基本上都是小范围的肢体，尤其是上半身动作和后期电脑特效合成，偶尔有个空翻都了不得，像今天这种高空速降、速升，已经属于高难度的了。 重新换好戏服、补好妆的杨柳刚一出来，剧组众人竟齐齐鼓掌，跟欢迎英雄似的热烈。 她顿时感到一种浓浓的羞耻，忙面红耳赤的干咳几声，“别起哄啊，赶紧的赶紧的，开工了啊！” 因为刚才已经拍好了从天而降的画面，现在杨柳只需要站在画好的圈里转一下，衣袂翻飞间伪装成刚落地就好…… 苏幕遮循着周恒的气息来到一栋大宅子前，抬头只见青色的琉璃瓦在夜幕中泛着幽幽的光泽，正门左右两侧双狮栩栩如生，甚是高大威猛。朱红色的大门足有两三人高，上面一方撒着金粉的匾额，里面“周府”二字铁画银钩、笔走龙蛇……俨然是官宦人家的宅邸。 苏幕遮的视线从上面粗粗溜过，喉中迸出一声冷笑，下一刻就如入无人之地，在几进几出的大宅子里曲曲折折的走了会儿，折过那金碧辉煌的照壁，穿过那雕梁画栋的长廊，又踩了温婉优美的小石桥，终究站在了两扇雕花木门前。 “什么人？！” 有几个丫鬟小厮听到响动出来查看，刚喊出声就见苏幕遮一眼看过去，几个人便软软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越是往里走，苏幕遮的心情就越复杂。 自己明明早就有三魂没七魄，没了寻常人会有的情绪起伏，大仇眼见得报，又怎么会紧张、迟疑呢？ 刚还隐隐露出一角的月亮早不知隐到哪里去了，窗外的天空漆黑如墨，可苏幕遮已经不算是个人了，她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前面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往日种种突然在脑海中翻滚起来，苏幕遮再也无法忍耐，忽的上前，一把钳住了对方的脖子！ 那人本能的挣扎起来，一双眼睛也往床前看去，苏幕遮终于意识到从刚才就有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的了：眼前这人，分明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登时就愣住了，还抓在对方脖颈上的手下意识松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加诡异的是，那老者虽然年纪甚大，可细细看去，眉眼面庞分明就是周恒！但他看向自己的神情却平静的很，没有惊慌没有震惊更没有悔意……这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老人十分费力的朝这边转过头来，拼命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却不失和气，“这位，咳咳，姑娘” 苏幕遮向后踉跄了几步，猛的撞上屏风，后者轰然倒塌，骤然响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无比刺耳。 这人究竟是谁，他是周恒，可又分明不是周恒！ “谁在那里！” 或许是屏风倒地的声响引来他人注意，一阵杂乱的脚步混着呼声飞快逼近，苏幕遮狠狠攥了下手心，厉声喝道，“姑娘，你叫我姑娘？我是谁你当真不知道么？周恒！”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胸腔里面挤出来的，一声声都带着血，合着泪，百转千回，各种感情纷繁复杂，无法尽数言表。 老者的身体一僵，似乎有一段时间的混乱，再看向她时，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转为清明。 过了许久，他嗓音苍老却又清晰的吐出两个字，“阿遮……” 苏幕遮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眼眶酸胀无比却又流不出一滴泪。 是啊，她已然不是人了，又哪里哭得出来？ 然而下一刻，吐出“阿遮”二字的老者却半边身子跌下床，一动不动了。 苏幕遮无意识的迈出一步，脚未落地却又生生刹住：这人早就油尽灯枯，这会儿竟是死了！ “爹，爹你没事吧，什么人在那里！” 呼声喊声合着不知哪里来的哭声迅速逼近，眨眼工夫就到了跟前，打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整整齐齐的蓄着几撇胡须，刚一进来就看见了本不应出现的苏幕遮。 他刚要爆喝出声，眼光一错却又看见了跌在地上的老父亲，登时脸色大变，“爹！” 苏幕遮突然觉得烦躁的很，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下去。 虽然亲眼见着周恒死了，可她却半点没感受到大仇得报的喜悦，非但没有喜悦，无数未解之谜却早已接踵而至：那人真的是周恒吗？又或者，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周恒吗？ 她究竟死了多久？如果那人是周恒，为何突然从青春年少变为垂死？如果不是，那他又为何认得自己…… 从周府出来之后，苏幕遮辗转打听，这才愕然意识到：原来距离自己死去，已有百年之久！ 换言之，她之前见到的老者根本就不是曾经跟自己同话白首却又狠狠背叛了自己的周恒！ “原来，原来早已过了百年……” 曾经疼她爱她却又背叛她的周恒早在七十年前就死了，死前他官拜内阁，官方民间都流传着他的事迹，几乎人人耳熟能详：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从不谄上媚下，做的政绩无数，最后更是生生累死在任上，圣上都亲自为他作了挽联！ 不过最令人称道的还是他对妻子苏氏的用情专一，苏氏逝后他虽正值壮年，膝下并无一子半女，然而他却并未续弦，一生只承认这么一位夫人，引得无数人赞叹、艳羡…… “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苏幕遮出离愤怒，一头黑发无风自动，原本美丽白皙的脸也隐隐扭曲，眼角眉梢俱有青黑色的痕迹爬上来，占据大半张脸，衬得她如同鬼魅一般。 什么“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周恒怎么配！ 她苏家分崩离析、家破人亡，父亲含冤而死，母亲一病不起，她亦随他们而去…… 苏家这么惨，她这么惨，可周恒，凭什么世世代代永享平安富贵！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这样以怨报德的畜生，竟然因为造福苍生而福运加身，再投胎也是个有后福的！ 这一世的周恒出身农家，前半生辛苦劳作，妻子因难产而亡，他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生活虽苦却也乐善好施。后来长子、次子先后进士及第，成就一门双进士的美名，他也终于苦尽甘来，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太爷。然而因为前半生操劳太过，已经年过六旬的周恒早已油尽灯枯，两个儿子费尽心血才勉强吊命，可没承想，老爷子还是在一个形迹可疑的陌生女子出现后去世了…… 苏幕遮突然就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如何做。 原来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血脉！ 她该怎么做呢？那么深的怨，那么深的恨，统统都没了发泄的对象，她该何去何从？ “你在犹豫什么？” 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讥诮和不以为然，“哪怕就是转世投胎，他还是他，再说了，他不是没喝孟婆汤么！” 苏幕遮猛然抬起头，眼中瞬间迸发出光亮。 对呀，虽然一开始没能马上认出，但他分明还是记得自己的，这也就意味着：周恒没喝孟婆汤！ 进入轮回转世的人都是要喝孟婆汤的，那么周恒为什么没喝？这只是意外、巧合？还是说另有原因…… 杨柳毕竟受伤了，接下来的几天，苏幕遮的大量远景和背景戏份都由替身小姐代替拍摄，她就留下专心养伤。 磕到的地方已经完全肿了起来，不用伸手摸都能看见明显的凹凸不平，青青紫紫一大片，真是说不出的骇人。因为两个膝盖也没能幸免，杨柳每次上厕所都跟受刑似的，表情各种扭曲。 秋维维忍不住吐槽道，“白折腾了一通，最后还不是用了替身，你说你到底图什么？” 杨柳不理她，“这不一样，我毕竟拿了这么多钱，就算受伤也是该的，好歹也图个问心无愧。” 其实她也不是没数，要求亲身上阵之前已经综合考虑过了：赵炳希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导演，各种道具都十足精美，更不要提事关人身安全的威亚，不管是质量还是操作人员的素质都是信得过的。 高空速降，听上去很刺激，看上去也挺恐怖，实际上危险程度还是很有限的。 只要你本人不恐高，威亚够结实，操作员经验和能力够强，基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最多也就是像杨柳这样摔倒在地，给自己身上弄多点软组织挫伤和擦伤什么的…… 哪怕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选择，即便外面也有人说她作秀、做无用功。 杨柳拿着药膏一点点涂抹，表情无比平静。 秋维维盯着她看了会儿，微微叹了口气，“随你吧，不过千万不要逞能，量力而行。” “我晓得。” 顿了下，秋维维又问她，“公开的事” “别折腾了，”杨柳头也不抬的说，“你不也说么，有的时候不争就是争，也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哪个演员没个磕磕碰碰？进急救都不稀罕。我不过多了点淤青就嚷嚷的举世皆知，多矫情多丢人呐，就这么着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剧组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又没刻意下封口令，她受伤的消息流到外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与其自己公开卖萌卖惨，反倒不如从第三方口中说出来…… “你能这么想就好，”秋维维一脸的欣慰，“就是这个道理。行了，赶紧的，吃饭吧。” 托替身的福，杨柳最近几天空前悠闲，不仅有时间研究自己的未来点心铺子，还再次自己下厨。 老话说得好，吃什么补什么，杨柳腿脚受伤，最近几天的食谱里满满的都是变着花样做的——猪蹄！ 一天三顿，煎炒烹炸炖煮涮，短短几天工夫就把几十种烹饪手法学了一大半，每天给她端饭的秋维维都快发展到一闻到猪蹄味就反胃的程度了，真亏的杨柳竟然也没吃腻。 杨柳看她的眼神挺鄙视，“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惯得，吃点东西还挑三拣四，等什么时候饿几天就知道食物的珍贵了。” 秋维维作势要打她，笑的不以为意，“德行吧你，辛辛苦苦赚的钱，还不能挑好吃的吃么？” 杨柳极其短促的笑了声，没说对也没说不对，慢慢移动到桌前，低头开吃。 有些事情没经历过是不会理解的，她也没道理非强迫别人照自己说的做…… 今天中午的主菜是黄豆焖猪脚，辅菜肉丝扁豆干和醋溜白菜，都是她自己做的。 猪蹄实在是好食材，哪怕不是为了滋养伤腿，杨柳也很喜欢吃。 最妙的是它不仅滋味好，还具有很高的医用和美容价值。用现代术语讲就是：它不仅能够有效改善冠心病和脑血管病，还因为具有极高的胶原蛋白，能帮助皮肤延缓衰老，减少皱纹等等，简直就是美容利器。 黄豆头一天晚上就泡上了，猪蹄洗干净，仔细磨掉老皮和角质，如果有没处理干净的小毛根也要用小镊子一根根拔下来，不然不仅影响口感，还有碍观瞻。 焖之前先爆锅出香，油热了之后放刮掉姜皮的生姜片和葱段、八角、桂皮等等，先把猪蹄在锅里大火爆炒一下。一来去水，使猪蹄的表皮更加劲道有弹性；二来猪蹄先滚了热油增香，再加水红焖的时候也不至于寡淡。 因为猪蹄并不好熟，还不怕烂，所以可以先大火煮开后转中火烧上二十分钟、半小时的，然后再加黄豆，再转大火，加冰糖和其他配料。重新开锅后就可以转小火焖了，一直焖到筷子一插到底，黄豆也面面的，一压就碎。 加水是个技术活儿，虽说就算一开始加少了也可以后期加了之后继续焖，但这么一来，原本浑然一体的汤汁便有了缝隙，且不说再加进来的清水能不能跟原来的汁水完美融合，就是猪蹄和黄豆也遭遇一次清洗，原本紧紧附着在表面的浓郁好滋味便自然而然的流失了…… 焖成之后，汤汁不足原本的四分之一，十分黏稠，红褐色的猪蹄皮开肉绽，安安静静的伏在颜色更为深沉的汁液中，中间有零星的黄豆分布其中，袅袅热气蜿蜒升腾，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对杨接地气柳而言，住在酒店的一大好处就是：不管怎么用水电，都不用额外拿钱！她本来就是为了做饭能豁得出去的，这下，更是肆无忌惮了。 猪蹄根本就夹不起来，只能用勺子挖，轻轻一按就能陷下去好深，不管是肥肉还是瘦肉，都已经稀烂如泥，直接就是抿到嘴里去的！ 火候太足，甚至就连猪脚尖的小趾头骨都已经酥软，微微一用力，竟然咬碎了！ 真真正正的肥而不腻，再蘸饱了汤汁来一口，因为胶质已经充分炖出，唇齿闭合期间便会迅速黏连在一起，再试图张嘴吃第二口的时候，两片嘴唇都有些分不开呢……哇哦哦哦，简直就是没法用语言形容的美味…… 尤其是杨柳还连汁带肉的挖了满满一大勺，趁热浇在米饭上，猪蹄汁明显在表层停滞几秒钟，然后就不情不愿的顺着米饭的缝隙淌下去，将沿途的米粒都晕染成可口的深褐色，明晃晃、亮晶晶。 至于肉丝扁豆干，菜贩在扁豆上市的时候挑选其中最为饱满鲜嫩的洗净晾干，去掉绝大部分的水分之后真空密封收藏，到了冬季菜少，再拆开来。 扁豆干自然没有当季的新鲜扁豆那样清脆爽口，可干货向来如此，自是别有一番风味，最让人欲罢不能。 切点红艳艳的干辣椒，爆锅添香，跟肉丝一起在油泡不断炸裂的锅子里打几个滚儿，倒上切好的半干扁豆丝大火爆炒。也不用什么其他的调味品，只要一点细盐就足够美味。 最妙的还是农家种植的有机无公害扁豆，味道最是醇厚悠远，光是闻着那个味道，都会觉得踏实呢。 杨柳吃的太欢，嘴巴油汪汪，腮帮子鼓囊囊，愉快的眉飞色舞，完全看不出还是个行走不便的“伤患”，青花瓷小碗里的米饭眨眼下去一小半。 看好胃口的人吃饭有个显而易见的作用：哪怕你不饿，或者根本不喜欢吃她现在吃的东西，可也会鬼使神差的觉得，自己饿爆了，她面前摆的东西肯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味…… 正当秋维维天人交战，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插一筷子吃的时候，套房的门被敲响，外面赵炳希带着点儿期待的声音传进来，“小杨啊，方便么？我来看看你。” 按理说，剧组导演亲自登门慰问，这绝对是一项无上殊荣，上到演员本人下到经纪人、助理，都应该迫不及待的把人迎进来，然后扫榻以待……然而并没有！ 实际上，上到杨柳下到秋维维彭玲玲阿黄，四个人全都浑身一震、如临大敌，对视几眼之后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你懂我懂的讯息：抢饭的来了！ 于是刚还在进退两难的秋维维快刀斩乱麻，左右开弓，筷子勺子齐上阵，先挖走了半只猪蹄！微微落后一步的彭玲玲和阿黄默契十足的实施了合作：两个人一起架走了一整只…… 一共就炖了仨，杨柳刚吃了一半，刚还满满当当的小罐瞬间空了一大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搁在正中央略显单薄。 杨柳也有点方，她第无数次的在饭点恨起了自己：腿脚不利索真是耽误事儿啊，跑都跑不快，更别提藏东西了！ 总把导演关在门外无疑很不合适，于是各自藏好了自己那份之后，阿黄就欢快的跑去开了门。 赵炳希笑呵呵的搓着手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哎呦喂，做的什么，真香啊！”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十分眼尖的看见了餐桌上“遗世独立”的猪蹄，唯一一只。 呵呵，他就知道来对了，今天上午杨柳没有工作安排，天又下了薄雪，怎么可能不做点热气腾腾、香气喷喷的美食佳肴应景儿？ 眼瞅着赵炳希就要对硕果仅存的猪蹄下手，杨柳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什么，赵哥，阿晟他还是个孩子，这个正长身体呢，总吃盒饭不大好……” 您说您都多大人了，别老跟个孩子抢吃的成么？ 然而赵炳希早已经看穿了一切，当即爽朗一笑，“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还看见胡朗带他去吃火锅了呢。” 言外之意，今天他就不吃了，没的说，只好便宜了我！ 杨柳的嘴角抽了抽，心道就算他中午不吃，留着晚上热热也是好的呀…… 接触久了才知道，赵炳希能不顾圈内众多同行们明里暗里的嘲讽和挤兑，毅然决然的抛弃最初的电影梦想，转头去做利润更高的电视剧，显然是有他的独家本事的：此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当初杨柳自己炖了一锅猪蹄儿，本着兑现诺言和见者有份的态度，请汪晟、赵炳希和胡朗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一起吃了顿饭，结果这家伙就眼冒绿光的盯上了。 偏每次赵炳希想回房间，势必会经过杨柳门前，而他的鼻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隔着两道严丝合缝的门，竟然也能闻见香气！ 别人不请没关系，他可以主动去敲门呐…… 打从受伤之后，杨柳一共自己做了十三次饭，据不完全统计，以“关心演员身体”这种烂理由为借口的赵导来了七次，过半！ 第五十四章 杨柳受伤的事情没压几天，果然还是见光了。 照片应该是她在休息室擦药油的时候偷拍的，只照到半边脸，下面两截腿青紫一片，侧面的时候甚至能看见可怕的高低起伏，再加上表面深红褐色的药油，色彩简直斑斓夺目。 每天有机会进出休息室的就那么些人，拍照的估计不是服装道具组的就是化妆造型那些小姑娘们。 这些照片首先出现在一个名为“剧组小工蚁”的talk账户上，照片还给配了几句解释，无非就是杨柳不顾危险亲身上阵，结果受伤，虽然严重可愣是一声没抱怨，轻伤不下火线云云。 这个账户一直断断续续的更新着状态，主要内容就是扶廊影视城的琐事，偶尔还会有几个明星出镜，不过账户主人跟他们合影之后总会在自己脸上p图，因此身份成迷，倒是多方面证实了ta“娱乐圈小打杂”的身份…… 照片爆出去之后，杨柳很不意外的又霸占了几天头条，网上光是相关话题就要几个。与此同时，来《七世》剧组探班的粉丝人数骤增，其中尤以杨柳的粉丝居多。 来看人么，总少不了慰问品，甚至因为“小工蚁”无意中提了句，说杨柳受伤后总喜欢自己炖猪蹄吃，竟有不少粉丝干脆就是抱着猪蹄来的，真是让人又好笑又感动…… 全国人民都知道杨柳受伤了，正牌男友江景桐自然不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事实上，他比大家知道的都早。 受伤的第二天，杨柳就跟他视频了，然后非常直白坦荡的交代了自己挂彩的事实。 江景桐在那边盯着她已经大变样的腿看了会儿，眉头皱的死紧，末了重重叹了口气，“疼吗？” 他既没嫌她瞎逞强，因为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也没问她需不需要自己过去，因为他们都知道除非工作顺路，谁也没时间探望对方；更没喝令她以后不许强出头，因为杨柳是个完全独立的人，最起码的安危要害，她并不需要别人提点…… 听他这么问，杨柳反而笑了，微微有些忐忑的心情也顺势平缓下来，“动的时候稍微有点疼，不过都只是淤青，过几天也就消下去了。” 对于处理淤青，江景桐确实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信得过的秘方，只能交代杨柳多休息，注意饮食，又让秋维维细心照看，定时擦抹药油。 挂电话前，杨柳还不忘提醒，“要是过几天网上突然说我重伤什么的，你可别担心。” 江景桐轻轻笑了下，“担心是难免的，不过总不至于受惊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只是那种稍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如天神降临一样瞬间出现在眼前的桥段，总还是不现实的…… 然而他不去探班，却还是有个熟人去探了班…… “梁先生？！” 从酒店大厅一角的沙发上站起来，满脸温柔的喊着自己的名字走过来的，不是好久不见的梁吟是谁？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演员们的亲朋，或是有其他原因提前打了招呼，任何一个剧组都不会允许外来人员探班。梁吟虽然不能算娱乐圈的人，但里面的规矩，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 他懂，所以他压根儿就没去剧组探班，而是在酒店来了场守株待兔。 梁吟从中午刚过就在这里等了，咖啡都喝了三杯，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这才听见门口有响动，抬头一看，一群人正呼啦啦往里走，后面不少人都还拎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显然是某个剧组收工回来了。 他只微微扫了两眼，就看到了正低着头，边走边跟赵炳希低声讨论什么的杨柳。 梁吟迅速整理下并没有什么褶皱的衣服，又拜托服务生拿出寄存在酒店冷藏室里的巨大蛋糕盒子，迎面走了过去。 “赵先生，杨小姐。” 正沉浸在角色人物讨论中的俩人都愣了下，前者暂时懵逼，因为在有限的认知范围内，绝大部分人都是喊他“赵导”的，再不济“老赵”“赵老师”也有，这“赵先生”么，还真是挺新鲜。 而杨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皱起了眉头，如果自己没听错也没记错的话，这个声音？ 抬头一看，嘿，还真特么的没记错！ 赵炳希对梁吟没什么印象，他倒是隐约听说过有个国外留洋回来的小子挺能折腾，可根本没把对方跟眼前这个家伙对上号。 看他跟杨柳挺熟的样子，嘶，朋友？ 赵炳希看看杨柳，见她并没有主动介绍的意思，便笑，“朋友来探班？那行，你们聊吧，剩下的咱们明天再说。等会儿咱们聚餐啊，你看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过去了，朋友来一趟也不容易。” 杨柳笑的有点勉强，“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之前拍戏时候认识的普通朋友，他来也没跟我打招呼，肯定就是顺路过来扎一头就走了呗，吃饭你们可别落下我。” 说着，她又朝旁边玩手机的汪晟招招手，“好不容易赵导放一回血，可不能错过了，你替姐监督着点儿，千万给我留着座儿，我马上去。” 汪晟笑嘻嘻的点了头，“得咧！就是姐你不去我也替你打包回来！” 剧组一群人哄笑出声，几个跟赵炳希私交不错的当场就酸他，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杨柳给大家让开道，又示意秋维维他们一起跟着自己往旁边来。 一直走到人流穿梭不息的大堂中心办理手续的地方，杨柳才转头问全程面带微笑的梁吟，“梁先生，您今天来有什么事么？” 毕竟之前合作过，两人还都在烹饪、烘焙方面有所长，甚至当初《大勺》拍摄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探讨研究过，所以对外，杨柳和梁吟的关系还是蛮不错的。 于公，再过一阵子《大勺》就要进行全国巡回宣传了，届时她难免还要跟梁吟碰面，这当口闹出同组演员不和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为了自己的公众形象也得照顾下周南的感受，前前后后的，人家对自己可是照拂良多；于私，梁吟确实没做出什么对不起杨柳的事情来，哪怕就是掰开了将给全国观众听也没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也不过就是对着心仪的姑娘表了白，着实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 说到底，也就是因为梁吟对自己表白了，两人再见面的话难免尴尬。 可即便如此，当梁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杨柳还真是做不出把人打出去的举动。 不过，总得有些个证人在场…… 不管梁吟到底是不是别有居心，但谁也不能不佩服他的好涵养和表情管理能力，哪怕杨柳几次三番开口，表达的都是明明白白送客的意思，他脸上的笑容还是一丝裂隙也无。 “杨小姐好狠的心呀，”他微微笑了下，眼中突然明晃晃的划过一抹受伤，“好歹我也算是远道而来，又苦等一天，哪怕衬不起【不亦乐乎】，难道就连坐下多说两句话都不能么？” 这两天全国大范围内降雪，部分地区夹杂冻雨，不少路段都结了冰，踩在地上都打滑，梁吟巴巴儿地赶过来，确实挺不容易。 然而就算是不容易，杨柳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心软。 她不喜欢梁吟，而且早就有男朋友了，双方感情稳定，没必要的圣母情怀只会让大家都不好过。 “梁先生，”杨柳无视他邀请自己坐下喝茶的意思，颇有几分冷酷的说道，“想来您刚才也听见了，剧组有聚会，我不能久留，真要有什么事情的话，现在就说吧。” 见杨柳丝毫不为所动，梁吟苦笑一声，脸上多了几分黯然。他不再坚持，指着桌上的硬纸壳盒子道，“听说你受伤了，我很担心，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过来看看，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很抱歉。” 顿了下，他又轻叹一声，说，“你也知道，我就是个蛋糕师，也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亲手做了个蛋糕，是我自己设计起草的概念，你，你尝尝吧。” 当一个曾亲口告诉你他喜欢你的男人流露出受伤的表情，几乎是在祈求你施舍给他多一点关注，尤其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过错，还长得很好看的时候，确实很容易打动人心。 西点圈儿里，谁都知道梁吟事务繁忙、格调又高，除非真正的vip客人指明要求，一年到头也进不了几次烘焙间，谁要是能得他亲手制作的蛋糕……足以引爆一颗少女心！ 不得不说，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杨柳确实心头一动。 然而，也仅仅是一动而已，动过之后，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杨柳道了谢，继续坚如磐石，“谢谢你，不过梁先生，原谅我说得直白，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后您也不用送我东西了，一来——恕我狂妄——我也不缺，二来么，您这么做太容易引发旁人的误会，给我带来困扰。” 她这话说得简直太不客气，就好似几把锋利的刀子直起刃往梁吟那张风靡万千少女的俊脸上割，血肉模糊，一点儿不带含糊的。 旁观的秋维维几个人都忍不住虎躯一震，觉得这话听起来还真特么的够劲儿，生怕梁吟承受不住当场爆发。 所幸梁吟对自己情绪的控制非常人能敌，亲耳听见杨柳这么说了，他也只是有几秒的脸色煞白，连带着身体也微微晃动，看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没倒。 梁吟略显艰难的张了张嘴，声音极度苦涩，“杨小姐，这是连做朋友的机会也不给我了？” 杨柳摇摇头，“话不好这么说，不过大家毕竟职业不同，平时见面机会又少，”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梁先生年青有为，风度翩翩，憧憬您的姑娘不知凡几，天天在您talk下面哭着喊着要生猴子的也不在少数。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您何苦要祸水东引来为难我？” 经她这么一说，梁吟之前的告白反倒像是为了摆脱女粉丝们的纠缠，而故意扯杨柳出来做挡箭牌似的。 梁吟罕见的语塞，刚要辩解什么却见杨柳盈盈一笑，“我开玩笑的，梁先生千万别介意。” 美人如玉，又是笑嘻嘻说出来，本就让人生不起气，何况梁吟本就真有几分喜欢她，更是只能摇头苦笑了。 “不过，”杨柳今天也是打定主意要快刀斩乱麻，彻底绝了后患，又正色道，“我说的也不是假话，我这个人比较懒，就想安安静静的演戏、做菜，顺便谈场踏踏实实的恋爱，实在不想有什么外来因素打扰。” “我知道外界对我总有许多误会，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是不相干的外人？我真心很烦别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来肆意干涉我的生活、扰乱我的平静……” 杨柳这么说，几乎就是清清楚楚的告诫梁吟： 我跟江景桐好得很，包括你在内，都别再自以为是的脑补了，很烦人，懂么？ 梁吟习惯了开口先绕三个圈子，平时跟人打交道的时候也都是话没出口先过三遍，还真没遇到过杨柳这种把事情血淋淋的撕开，当场一刀砍的情况，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接受。 他本以为自己冰天雪地、千里迢迢的跑来，即便不能彻底打动对方，至少也会得几个感激的笑脸和温声软语，谁承想…… 眼见着梁吟走出去的背影都透着萧条和落寞，就连彭玲玲都有些不忍心了，“唉，人家来都来了，要不” “你少没数！”话没说完的秋维维就冷着脸呵斥道，“小枝儿这事儿处理的就很好，我们又不指望靠脚踏两条船出名博版面，既然没那个可能，就该痛痛快快的说清楚了，谁跟有些人似的，总不痛不痒的吊着胃口，玩儿人么？不仅对别人不尊重，也看轻了自己！彭玲玲，我可警告你，你赶紧收起那份儿没头没脑的好心肠，别给我关键时候犯浑！” 一起工作几年了，彭玲玲很少见她这么疾声厉色的样子，分明是动了真怒了。她赶紧把脖子一缩，小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了。” 杨柳丝毫不同情彭玲玲，只冷眼看着她，觉得这姑娘着实欠调教了。平时私底下她性格活泼跳脱，爱开玩笑倒也罢了，调节气氛而已，可关键时候还分不清里外，闹不出个轻重缓急……那就该敲打。 秋维维又狠狠瞪了彭玲玲几眼，这才看向桌上的蛋糕盒子，问杨柳，“这个怎么处理？要扔了吗？” “扔了干嘛？”杨柳看看时间，径直拎起来就走，“我不吃还有别人吃呢，扔了反倒显得心虚。” 哪怕没有刻意对外宣扬，梁吟今天过来的事情也肯定不是秘密，保不齐晚间娱乐版块就会出现相关报道，她之前跟梁吟说话专门往人堆儿里扎，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哪怕是不想给人误会，也不能遮遮掩掩，反倒该大大方方亮出来，以示问心无愧。 赶到饭店去的时候，菜刚上桌，剧组众人都还没吃几口。一直冲门口张望的汪晟看见她，死命招手，“姐，这边！” 杨柳应了声，提着盒子快步过去，笑着说，“抱歉抱歉，刚巧有个朋友顺道过来，让大家久等了。” 隔壁桌有个比较吃得开的化妆师就问，“那是不是梁吟啊，我记得之前你跟他在《大勺》里面合作过？你们关系正经不错呀，他还特意来看你。” 话一出口，现场就先静了三分，不少人都相互交换着眼神，颇有些别样意思在里面。 杨柳视而不见，并没急着辩解，只是神色如常的说，“周导自己爱做鸡吃，找的些演员也都好这一口儿，当初我们剧组里就全都是美食爱好者。我不正好想开个点心铺子嘛，梁吟是个有经验的，当初也咨询过几次，偶尔也交流讨论一下。这次他刚巧在附近办事，这不，就巴巴儿的拿着新作品找我点评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不少人当即哦的一声，刚才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瞬间消失无踪。 也是，娱乐圈内爱好厨艺的人本来就少，杨柳爱跟周南交流厨艺早就是公开的事实，可即便如此，也稍嫌不足。这会儿好不容易出来个精通做糕点的，同行相遇，又一起拍过戏，相互僵持着才更不正常吧？ 想到这里，大家却又被杨柳前面说的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你要开点心店？” “对啊，”杨柳一边拆蛋糕盒子一边笑着点头，“地址都差不多选好了，方案也做得差不多了，不过装修还得一段时间，等开业了，大家一定赏光去啊。” 之前点心铺子的概念还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可经过最近几个月的不断深入和调整，再加上杨诺、江景桐等人的倾情协助，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把店开起来！ 虽然算上定址、装潢等步骤，距离正式开业至少还得有个大半年，不过反正总要宣传的，这会儿说出来不仅能帮忙转移话题、化解尴尬，还能提前造势，省下一笔宣传费，干嘛不讲？ 果然，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笑起来，纷纷表示了自己的期待，还让她开业的时候一定通知，大家死都要去凑热闹…… 至于梁吟跟杨柳疑似有暧昧，后者潜在脚踏两条船什么的，嗨，那都是无稽之谈吧！ 将近半人高的蛋糕盒子一打开，众人都是一阵赞叹，几个店员也都纷纷侧目、停驻，不少姑娘更是当场掏出手机来拍拍拍，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酸不拉几的等着看杨柳红杏出墙的现场版。 对绝大多数蛋糕爱好者而言，梁吟的名声也算如雷贯耳了，不过现在店里卖的糕点基本上都是其他糕点师做的，普通会员想买他亲手做的都预定不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谁承想在一次最普通不过的剧组聚餐中，他们竟有口福吃到梁吟亲自设计、制作的蛋糕呢！ 蛋糕一共三层，很大，底盘应该是十四寸的，上面两层依次递减，不管是体积还是分量都相当可观，真难为梁吟怎么完好无损的拿过来，而杨柳一个瘦巴巴的女孩子拎过来，也不容易。 蛋糕是现在依旧流行的翻糖，每一层都是浅蓝色的基调，上半部分白色，然后外围嵌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立体雪花，洁白的雪花上面还洒着些亮晶晶的细小透明颗粒，显然是模仿的冰晶。最底层的右侧还有几朵含苞欲放的白玫瑰。玫瑰花瓣极薄，微微卷曲，看着真是栩栩如生，简直就是真花！ 杨柳也跟着称赞几句，心道别的不说，梁吟这手做蛋糕的本事可真是出神入化了。 就连赵炳希这个粗汉子、纯爷们儿也用力拍了几次巴掌，“这可真挺牛的啊，真不错，有几手。” 再好看的东西也得吃，干惯了刽子手角色的杨柳等大家都拍完照了，干脆利落的一刀割下，在一众高低起伏的惋惜哀叹中切了第一块出来。 她对西式糕点并不精通，当初恶补之后也不过中等认知水准，一口下去，就只是觉得好吃，可并不知道怎么做的。 内部蛋糕坯十分细腻绵软，夹层还抹着厚厚的奶油和大块大块的水果果肉，而中间的奶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吃起来竟有种清清凉凉、冰冰爽爽的感觉，闭着眼睛体味下，就好像真的站在雪地里，呼吸间满是清爽沁凉。 大家都尝着不错，有几个姑娘当场就问从哪家店能买到。 “我几乎天天关注他家的网站，可从来没见过这款，今年刚发布的冬日新款里面也没有。也不求以后还能吃到他亲手做的，就只要这个造型就可以了。” 杨柳一脸平静的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是刚设计的，应该还是在试验改进阶段？” 除了梁吟这位不速之客意外带来的蛋糕之外，当晚还有几道菜相当美味，比如最后上的点心：桂花糯米藕。 扶廊所在省份有全国文明的千亩藕塘，所产莲藕请香甜糯，畅销海内外，故当地多以莲藕入菜，尤其是能果腹又可以拿来当甜品、零食的桂花糯米藕，更是备受推崇。 桂花糯米藕，顾名思义，是把糯米填在藕孔中煮食，后期浇上桂花蜜做成的美食。 藕片要切的厚薄均匀就不必说了，就连前期看上去最基础的糯米填充也大有学问：填的太结实了不方便渗透味道，而且米粒雨水必定膨胀，一旦塞得太多，藕直接就会被撑裂；而太疏了，则存不住糯米馅儿，尤其入水之后，很容易就顺着藕孔流出来…… 加了红枣、冰糖等煮出来的莲藕微微发红，吃的时候在斜铺开的藕片上面浇上桂花蜜，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中分散着一朵朵金灿灿的桂花，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杨柳特别喜欢吃这个，时不时的来一口，眼睛都眯起来了，倒是秋维维，整顿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中间杨柳去上洗手间，顺道把秋维维叫进去，问她怎么回事。 秋维维的表情略有些踟蹰，试探着说，“我就在想，你要不要跟江总说一下？” 杨柳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意义不明的笑了，“说什么？说那个对我有意思而且一直没死心的梁吟来看我了，还带了蛋糕，你千万别误会？ 秋维维莫名很尴尬，不过还是微微点了头。 见她这样，杨柳忽然觉得挺没劲，身边这么一群人，竟然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理解自己的。 她洗了洗手，也不看秋维维，只是在烘手机的噪音声中，一脸平静却又不容置疑的说，“其实今天跟梁吟说的话，也未必不是说给你们听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或许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但是在我跟江景桐的整段感情中，我们都是两个完全独立又平等的个体。” “我尊重他，他也尊重我，我们应该，也必须给予彼此信任和空间，我不需要事事跟他汇报。”说到这里，她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秋维维一眼，微微一张嘴，半点不优雅的吐出来句脏话，“如果连这点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个屁！” 第五十五章 话说苏幕遮决心继续找周恒的转世报仇，然而且不说一个人到底能不能再转世、转世需要多长时间，就算是重新投胎去哪里，也是个未知数…… 一时间，她又有些茫然和悲凉，只觉得天下之大，更有三界五行六道之多，可却没有一处容身之所能让自己安定。 小狼妖再次出现，笑嘻嘻的拉她去逛庙会，结果反而令她触景伤情，黯然神伤。 “啧啧，”狼妖撇了撇嘴，飞身跃上树梢，在上面颤巍巍道，“我只是不懂，情情爱爱恩恩怨怨有什么值得留恋，你都分明已经死了，却还是念念不忘。” 他的世界很单纯，在他看来，恩怨总是分明的，既然别人得罪了你，杀了不就得了？一了百了，还纠结个什么劲！ 苏幕遮定定的看着远处那盏荷花灯，半晌，喃喃道，“你自然是不懂的，若是懂，又何必出来历练。” 狼妖眨眨眼，转身下地去小摊上买了串糖葫芦，可一转身就见一柄剑自上而下劈落，他身后就是小摊，避无可避！ “大胆妖孽竟敢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撒野，受死吧！” 持剑的是个看上去不伦不类的道士，一身灰突突的道袍上赫然摆着几处破洞，草鞋更是磨穿了，草枝横生间露出来两根黑乎乎的脚趾头……跟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形象倒是很相称。 危机之下，狼妖一双眼睛骤然变回兽瞳，在夜幕下幽幽发着绿光。他从喉间迸出一声低哮，竟用一双手平平夹住了已经劈到鼻尖的剑刃！ 他微微一张嘴，露出来里面几颗尖尖的犬牙，“哪里来的野道士，多管闲事！” 道士桀桀怪笑几声，一口黄牙参差不齐，“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乃我辈本分，去死吧！” 随着他的话，原本平淡无奇的剑竟然一点点泛起金光，狼妖心头一颤，下一刻掌心便是一阵灼痛，他暗道不妙，忙拼尽全力将剑尖往上一抛，然后缩身往一旁斜蹿而出。 众小贩和周围的百姓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纷纷尖叫着抱头逃窜，周遭顿时乱作一团。 “啊啊啊！” “杀人啦！” “威风！” 听见响动的苏幕遮迅速掠到狼妖身边，见他双手掌心已然是皮肉翻卷，隐约可窥见森然白骨，身体一侧也在仓皇躲闪间被剑气划破一道血口子，顿时涌起一股怒气。 然而不待她开口，那道士就已经先冷笑了，“妖精鬼魅混在一处，果然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也好，今天我就一起除了你们！” “混账！” 闺秀出身的苏幕遮向来讲究以理服人，哪怕死了之后变鬼也是如此，眼见着这个道士不忿青红皂白就乱杀一气，她也恼了。人死之后本就有几分天生的戾气，她一双美目怒瞪，立刻迎战上前，身姿纤纤却隐藏杀机。 “当心啊，”威风捧着一双血掌在后面大喊，龇牙咧嘴中面露担忧，“这道士颇有古怪！” 苏幕遮和道士两个打的天翻地覆，所到之处人人惶恐，尖叫四起，哭声不断。又因为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庙会，不少人家都是偕老扶弱齐出动，如此一乱起来，好多人都走散了，还有不少小孩子站在街上哇哇大哭。 见状，苏幕遮冷笑连连，“说的倒是深明大义，可你毁人生计、坏人和睦又怎么算？” 道士一怔，旋即怒道，“好个伶牙俐齿的鬼，万事万物总有取舍，我捉妖降魔岂不就是为保人世太平？他们又怎么会责怪！” 话音刚落，那边狼妖威风就眼珠一转，突然冲着闻讯赶来的城中守卫和部分围观的壮年男人们大喊起来，“了不得啦，臭道士死性不改，竟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我姐姐不从，他恼羞成怒，就要杀人灭口啦！” 边说，他还边不忘把几个在街中心傻站着的小孩子挪到相对安全的墙角，只不过如此动作之下，手上的血流的更快了。 他这么一喊，那道士直接就呆住了，连带着攻击也打偏，苏幕遮抓住时机猛地一掌拍上。道士哎呦一声踉跄几步，狠狠撞在墙上，虽然一时气血翻滚、筋脉停滞，倒也没什么大碍。 如果是旁“人”，说不得这一下子就能把个道士打个半死，可一来苏幕遮新晋才苏醒，道行不深；二来她心里还被原来做人时候的仁爱理智束缚，难免手下留情，有十成力量也只出了五成。 威风一溜小跑冲过去，抓着苏幕遮就往守卫那边跑，等到跟前已经是一副潸然欲泣的脸。 他举着一双血淋淋、惨不忍睹的手给一群满脸正义的守卫看，“诸位大哥救命啊，那道士疯了，竟要当街强抢民女，我不过是护姐心切，他就下此毒手，要不是家姐跟着武师学过一招半式，恐怕现在早就，早就” 他眼见着就说不下去，抱着苏幕遮的腰呜咽起来，后者则是有些呆愣，显然没料到事情为何如此急转直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同等情况下，好看的一方总是能占到便宜，轻而易举便博得外人的同情和好感。 威风和苏幕遮一个两个都衣衫华贵，形容俊美，怎么看都像是好人家的孩子，即便此时稍有狼狈也只是让人更加疼惜；反观那道士，衣衫不整、污浊不堪，让人一看就没了好心情，总觉得不想什么好货色。 再加上众人都看到是道士先对“姐弟俩”出手，守卫赶到的时候看见的也是苏幕遮“狼狈躲闪”，这会儿道士竟然还满脸凶狠的提剑追来…… “给我把这妖道拿下！” 守卫头领顺势将威风和苏幕遮胡在身后，大手一挥道，“朝廷早就颁布公文，佛道猖獗，蛊惑百姓不事劳作，背地里藏污纳垢，早就要强加治理，你竟胆敢当街犯案，给我上！” 许是有了官军撑腰，周围诸多百姓也都勇气倍增，回过神后纷纷冲街中的道士破口大骂起来：“可不是，就是这些臭道士，怂恿着我爹出家！” “真是可恨，人家姐弟俩长的是俊了些，竟招的这样的祸事！” “我早就说过，那些个肥头大耳的野和尚臭道士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力壮的还整天不干活！瞧瞧，竟胆大包天到当街调戏了！” “大人，他毁坏我诸多物事，你们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 “好孩子，快别哭了，别看那臭道士，爹带你回家找娘亲……” 现场情形瞬间颠倒，那道士急的满脸通红，谁也不听他解释，登时气的哇哇大叫，眼歪口斜胡子乱颤，于是越发的面目可怖了。 “哇呀呀呀，你们这些鸟人，他们是妖精鬼怪，我” 话刚说了一半，他就被汹涌而来的菜叶子等物淹没，更有甚者干脆就把还在燃烧的花灯丢过来…… 威风从苏幕遮身上抬起头偷看，顿时乐不可支，大感解气。 道士简直要被气死，可又不能随便出手伤害寻常百姓，只得狼狈躲闪，然而偏又冲上来一群如狼似虎的守卫军！ “啊啊啊啊气死我啦！” 左支右绌的道士最终只得狼狈逃窜，翻上墙头后几个起落不见了人影，而百姓们又往外追了几步，意犹未尽的指着他消失的方向痛骂一顿…… “姑娘，你们没事吧？” 守卫头领倒是一副好长相，浓眉大眼、一派正气，转身询问威风和苏幕遮情况的时候也十分温和。 只是，不小心瞥了苏幕遮一眼之后，他的脸就渐渐的红了…… 这场戏杨柳和汪晟的活动量都不大，顶多就是原地蹦几下，就是饰演落魄道士的演员罗腾很是辛苦，从头到尾，他身上的威亚就没卸下过来一刻。 尤其这几场戏的背景是赶庙会，到处都是道具小摊和为了悬挂花灯拉扯的绳索，再加上拍摄用的滑道等，现场十分杂乱，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更何况罗腾还要举重若轻的又飞又窜。 天黑，两旁墙头上的瓦也是黑的，有好几次罗腾踩擦了，整个人都被吊在半空中打转儿，放下来的时候一张脸憋成猪肝色，话都说不出来。 凌晨一点半收工，杨柳和汪晟还不能安心睡大觉，姐弟俩等会儿就得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回望燕台市参加年底的电影盛典。 时间太紧，俩人都是挤到电影盛典当天才往回赶，简直令人发指。 原本汪晟是准备坐飞机的，但杨柳要坐动车，他划算一下，最近天气状况不佳，机场航班总是延误，没准儿还不如乘动车方便安全快捷。而且两个人一起走还有个照应，路上睡不着无聊的话顺道也可以对对词儿，继续讨论下剧情什么的，就干脆凑一堆儿了。 卸完妆都两点多了，他们得赶六点半那趟车，等到望燕台怎么也得十二点多，再化化妆、整理下造型什么的也就到晚上开幕了。 粗粗一算，竟然还能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姐弟俩登时就喜出望外…… 往回走的时候碰见了青白着一张脸从厕所出来的罗腾，三个人难免又胡乱寒暄一番，前者还对他们回去参加电影盛典隐晦的表示了羡慕和祝福。 分开的时候杨柳不免又往他的脸和脖子上扫了几眼，隐约能看到下半部分已经发红了，估计是吊威亚太久，毛细血管爆裂。 唉，谁都不容易。 回酒店一沾枕头就睡的昏天黑地，杨柳几乎是让秋维维他们硬扛到车站的。那边汪晟也好不到哪儿去，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眼见着瞌睡症状尤甚，墨镜下面的眼睛估计都是闭着的，上车的时候好悬没一脚踩空登到踏板下面去，倒把列车员和他的经纪人吓死了。 两个人的团队都已经趁着他们拍戏的时候睡饱了，这会儿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方面照顾着防止自家艺人把脸睡肿了，另一方面还要提防某些神出鬼没的粉丝和狗仔过来偷拍，也是够累。 原本还划算要是睡不着就在车上对对台词，顺道展望下未来什么的，可现在看来……简直跟截木头似的！ 过了会儿列车员出来卖早饭，笑容和蔼可亲的推荐什么四十元、五十元一份的盖饭，秋维维赶紧摆手。 还吃什么饭呐，都要瞌睡疯了！ 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路，等快到站了，两边经纪人都把自家艺人晃起来，该洗脸洗脸，该梳头梳头，顺便打理下形象。 几个小时后就是电影盛典，名单早一个多月就公开了，不少粉丝凌晨就跑过来接站，总不好让大家看到他们蓬头垢面的模样。不过就是可惜汪晟的粉丝了，这孩子临时改签换乘动车，大概那群痴心小粉丝们要空等一场了。 一出站，粉丝们就沸腾了，尖叫声震耳欲聋。 “啊啊啊小枝儿，小枝儿美翻了！” 杨柳彻底清醒，心道我戴着帽子围巾和口罩，里面衣服上还满是褶子，您倒是从哪儿看出我美翻了的？ “啊，那是汪晟啊，他们一块儿回来了！” “天呐真的，他们关系可真好！” “啊啊啊看我看我看我啊，我小男神！” 作息时间颠倒，睡足了也有些头昏恶心，杨柳甩甩头，又一手拉住脚底发虚的汪晟，两个人先后上了车。 时间不够用，来不及回住处了，两人直奔会场旁边的酒店，礼服什么的都已经提前送过去，就在那里化妆、造型、候场。 车上睡太猛，洗过脸之后，杨柳和汪晟才慢慢回转过来，化妆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一回到望燕台市，杨柳就条件反射的想起来自己另一摊子事儿：店铺选址和《知味》。 她打量下一天比一天条儿顺的汪晟，笑的像足了狼外婆，“晟啊，卖姐姐个人情不？” 汪晟眨眨眼，倒也挺像戏里面诡计多端的狼妖，“姐的点心店要找代言人吗？” 杨柳一愣，哎，她还真没想过这茬儿！ “唔，也是哈，哎那个以后再说，”她摆摆手，“我在拍《知味》你知道的吧，要不要来客串？” 《知味》每一集需要的演员虽然少，但架不住集数多，演员流动性太大，这才筹划了一季十来集，祁凰内部合适的演员就去了一小半，再这么下去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要请外援了。 汪晟点点头，“知道啊，那没问题，什么时候，随叫随到！” 回答之干脆让杨柳感动的热泪盈眶，心道这可真是好弟弟，要不干脆就斩鸡头烧黄纸，真认了吧…… 天冷，公司给杨柳准备的是一件长袖曳地礼服裙，一寸高的立领滚着银边，雪青色的主料，配着象牙白的刺绣腰带，腰带下面还用银链子垂着两颗圆润的白珍珠。礼服裙是带点哑光的绒面，十分厚重的质感，行走间全是缓缓流动的波浪，十足雅致。 过来送礼服的姑娘还透露了个小细节： “江总亲自过目的，原本还有一件露背的，不过江总给驳了。” 杨柳微微笑了下，在镜子前面转了几个圈，点点头，“挺好的。” 天气这么冷，她也没有暴露癖，干嘛不都遮上！ 走红毯还是老样子，粉丝该叫就叫，媒体该拍就拍，到了尽头亮相，完了之后接受下采访。不过最近杨柳太忙，作息不定、“三餐不继”，体质有点下降，特别不耐冻，又饿，飞快地走完之后就进屋取暖了。 不知是不是去年跟汪晟坐在一起的效果太好，又或者主办方特别贴心，有意让圈内好友们坐在一起，反正最后落座的时候，杨柳的右手边还是汪晟，左手边竟然就是周南！ 今年大家事儿都多，冯京出国休假疗养去了，贺厉在国外交流，还有其他几个跟杨柳比较熟的人，也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来。好在她左周南右汪晟，也算大圆满了。 这三个人扎堆儿可了不得，估计是现场总指挥提前也嘱咐过，大家就发现，好几个机位都频频往那边凑…… 杨柳跟汪晟那是在慈善晚宴上都敢撒欢儿吃饭的人，更何况以娱乐为主的年末电影盛典？ 至于周南，这家伙打从多少年前就已经不走偶像派路线，兴致来了让他当场颠勺做饭都成，那就更不在乎什么形象了。 于是菜一上桌，别人都还在端着果汁、清水摆造型亮相呢，这仨人就已经齐刷刷的举起筷子，半点不含糊的开吃了。 “可饿死我了，”杨柳那是真饿，前胸贴后背、胃里火烧火燎的那种饿，“早饭就没吃，午饭直接给睡过去了，刚才生怕花了妆也不敢动，再不给饭，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汪晟没说话，可夹排骨的动作丝毫不比她慢，连里面的脆骨都给嚼吧嚼吧咽下去，牙口倍儿棒，小孩儿低头吃的可香。 周南先同情了几秒钟，然后就开始幸灾乐祸的笑，“白赚这么多钱了，瞅着跟难民似的，先别吃得太急，我都提前打听了，后面有硬菜。” 杨柳直接给了他个白眼，“你牛！” 摄像师猫着腰扛着机器溜过来，拍了个全景之后又钻到杨柳对面，冲这仨旁若无人的货道，“汪晟、杨柳、周老师，麻烦抬抬头。” 是，咱们电影盛典确实是一群人扎堆儿闲聊的，可好歹你们也别太肆无忌惮了，这可倒好，拍了十几分钟了，愣是没见到你们的一个正脸，都贡献给盘子和桌面了！ 杨柳擦擦嘴，心道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刚要对着镜头比v，眼角余光又瞥见同桌某女明星娇艳欲滴的红嘴唇，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了点当红女偶像的觉悟。 “哎等会儿啊，”她冲摄像师小哥儿抬抬手，“给我几秒钟补补妆哈。” 周南就在旁边贼笑，“还补什么妆啊，你再啃一啃排骨，嘴上的油光不就是那什么天然唇釉么！还咸甜适口呢！” 众人哄然大笑，杨柳一边笑一边举起餐巾来劈头盖脸抽了他一通，又说，“我可不跟汪晟同款，得弄个女款的。” 汪躺枪晟茫然，“啊？” 有我什么事儿啊！？ 邻座的演员看不下去，忍着笑指了指他的嘴唇，“沾上酱汁了。” 汪晟一张小脸儿腾地通红一片，跟几个小时前天边的火烧云似的，赶紧手忙脚乱的擦了。 然而晚会都是现场直播，他的这副尊容一早就被广大网民瞅见了，这会儿亡羊补牢更是乐坏了一群人。 “噗哈哈哈，太可爱了！” “这几个人这是要上天啊，还有没有点儿偶像的自觉了，然而偏偏我还就好这一口儿，我是不是没救了……” “别擦了，真的，全国人民都看见了！” “哈哈，我觉得【天然唇釉】的梗要火啊，赶明儿我也抹一个。” “了不得，正在吃饭的群众表示，我不小心跟杨柳撞唇釉了！” “哇嘎嘎，我的唇釉是甜口的。” “周南这是要该行么，端子一个接一个的，张嘴就来。” “主办方太坏了，偏偏把他们仨凑在一起，简直效果拔群，干得漂亮！” 听周南说了有硬菜之后，杨柳当真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还不忘小声提醒汪晟，“慢点吃，周导得了内线消息，后头还有好吃的呢。” 在吃这方面，汪晟也是真听她的话，当即搁置筷子，转头端着果汁小口抿起来。 在跟同桌其他同行们闲谈一会儿之后，杨柳终于等来了传说中的硬菜：佛跳墙！ 她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这晚宴还真下血本！ 跟佛跳墙的好滋味齐名的，更有它堪称奢侈的贵重原料，瞧瞧吧，都有什么：海参、鲍鱼、鱼翅、干贝、鱼唇、鳖裙、鹿筋、鸽蛋、鸭珍、鱼肚、花胶、瑶柱、鸽子、排骨、蛏子、火腿、猪肚、羊肘、蹄尖、蹄筋、家养老母鸡胸脯、家养黄嘴鸭鸭脯、鸡肫、鸭肫、冬菇、冬笋等等。 哪怕随便拿出一两样来都足够烹制一碗美味佳肴，可是现在，它们竟然都一股脑儿的挤在一个坛子里！ 当然，好东西也要会做才行，不然也是暴殄天物、祸害东西。 想做出一坛上好的佛跳墙，要先把前面提到过的几十种原料分别采用煎、炒、烹、炸多种方法，炮制成具有煎、炒、烹、炸特色的各种口味，然后一层一层地码放在一只大瓷坛子里，灌上适量的上等高汤和好酒，再用荷叶或是其他自带清香的植物叶片封住坛口，放到火上加热烹饪。 这么一道从选材到烹制手法都十分考究的佳肴，用火肯定也不同一般。绝对不可以用天然气等人工火，最好是用上等的无烟炭，先猛火煮沸，在调整到小火慢慢煨炖。 算上选材处理，前前后后恐怕要花几天的时间！这样费时费力又耗费金钱无数的菜品，好吃到让人流泪也不足为奇了。 好东西，可放在坐满了艺人的餐桌上，就不一定是什么效果了：绝大部分人都不开嘴敢吃啊！ 杨柳可不管这些，她跟同桌的人们谦让一番，又教唆周南先动勺子，然后就欢喜无限的给自己挖了一小碗。 没什么的营养能比这个更全面了，说过剩都不为过； 也没多少菜品会比这个的口味更丰富，层层叠叠几十道，每一口都是全新的感受！ 软嫩爽滑、绵甜润口…… 许是真饿坏了，杨柳吃着觉得简直幸福的要飞起，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都忍不住在桌子下面小幅度抖起来…… 好吃到抖腿，就是这个感觉！ 不甘寂寞的摄像师又来了，这回杨柳干脆就没工夫搭理他，只是埋头吃，偶尔再抽空跟周南交流几句都嫌浪费时间——凉了就不好吃了！ 别的桌杨柳不知道，不过他们这桌上最后真正开吃的，也就他们仨外加另外俩三十五开外的男演员，剩下几个年轻貌美的纤瘦妹子从头到尾都要么装着全神贯注的交谈，要么捏着杯喝了几个小时都没见少的果汁做样子，只不过偶尔视线划过杨柳时，眼睛里总是忍不住放射出点儿饱含着羡慕嫉妒恨等种种情绪的复杂眼神…… 能肆无忌惮的吃重油重盐等美食，随便什么场合都敢大快朵颐什么的，这是多少艺人梦寐以求的事儿啊！ 杨柳都快感谢死设计师了，她身上的礼服是高腰线的，这也就意味着：哪怕她真的吃到肚儿圆，也没人看得出来！ 桌子正中央还有一盆金玉满堂粥，上好的长粒大米合着火腿丁、玉米粒、松仁儿、莲子碎、香菇沫儿熬出来的，出锅之后，五颜六色一片煞是好看，又因为玉米粒几乎占了三分之一，黄灿灿一片，真是一片富贵气象。 周南来了第一碗，先递给杨柳，又帮汪晟舀了下，然后才是自己，“这个名儿好，哪怕不吃饭呢，粥也得来点，大家也都讨个好彩头，祝事业顺家庭好，一起发大财！” 这话说的实在，人生在世，不就图个钱和人么？ 好些人都被他的话所感染，就连一直没动筷子的美女们也都纷纷开动，或多或少的舀了点儿喝。 惟愿日后，金玉满堂！ 第五十六章 等散了席，相熟的人再相互寒暄一番，出来之后看见在寒风中等候已久的粉丝们自然不忍心回绝，少不得又是签名、合影。 等身边清静下来，都将近十一点了，杨柳活动下手脚，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晚间冰冷的空气，立刻觉得神清气爽。 虽然各界都花了大力气治理，可望燕台市的空气污染总给人一种重症晚期的感觉，网友们每年都能以此作出不少新段子，颇有苦中作乐的精神。最近几天飘了几场完全攒不住的薄雪，带下来不少尘埃，空气倒是好了不少。 周南和汪晟从后面过来，表情都有点微妙，前者更是挤眉弄眼的。 不明所以的杨柳下意识的顺着他们的视线往台阶下面看：一台熟悉的车子、一个熟悉的人，脸上挂的也是她所熟悉的温暖笑容。 江景桐？！ 杨柳真是喜出望外，连忙拎着裙摆往下跑。眼见她这样，江景桐也顾不上斜倚在车边摆姿势了，长腿一撇，几步跨上前把人给接住了。 “高跟鞋、长裙摆，你也敢急三火四的往下跳！”江景桐低声道，“多危险！” 杨柳不以为意，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满的信赖，“不是有你在嘛。” 江景桐一滞，紧锁眉头，“万一我没接住呢？” “那，”杨柳一扁嘴，“那就摔呗，摔完了再爬起来就得了。” 江景桐哭笑不得的扯了扯嘴角，“胡闹。” “呦，这就秀上了？”说话间，周南溜溜达达的就过来了。 国内娱乐圈说小不小，说大也就那么大，他跟江景桐也见过几次，虽说算不上关系特别密切的好朋友，不过倒还过得去，而且最近中间又多了杨柳做链接，相处起来远比之前来的更熟络，现在都看见了彼此，不上前打个招呼实在说不过去。 “周导，好久不见。”江景桐主动跟他握了握手。 周南跟他简单的聊了两句，“那行，咱有空再聊吧，你们一年到头也难相聚，我就不打扰了，回见啊。” 江景桐冲他笑着点点头，“回见，替我向嫂夫人和令千金问好。” 周南就是个顾家好男人，最爱听这个，脸上一下子就乐开了花，“行，多谢了啊！” 作为操纵祁凰上下的大老板，江景桐不管到哪儿都够资格当一条独立新闻，这会儿他冷不丁的出现，一下子就把还没走光的媒体和狗仔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不少娱乐圈人士也一个个的眼珠子发亮，跃跃欲试着想要上前攀谈。 不过一来杨柳在，人家小情侣间好不容易盼来的团聚，没有过硬关系的外人贸然上前打扰恐怕不美，一个弄不好反而容易弄巧成拙；二来就是作为艺人，他们的立场本应该是和江景桐代表的祁凰对立的，现在要是冒冒失失的上去了，会不会引发什么不良反应？比如说“xxx脚踩两条船”“想跳槽”之类的…… 在这种大背景下，汪晟开始犹豫自己是否还要上前跟杨柳道别，就不难理解了。 好在杨柳不是那种一旦有了恋情，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的存在，她跟江景桐飞快的说了几句话，稍微缓解了相思之苦之后，就眼尖的看见了正往这边看却一脸踟蹰的汪晟。 “阿晟啊，”她连忙朝对方招招手，神情亲昵的呼唤道，“过来，我有话说。” 汪晟自己还好，他的经纪人倒是巴不得杨柳这一声呼唤，赶紧就替他拿着随身物品，让他赶紧过去了。 来到跟前，杨柳笑着跟江景桐说，“我在外面认的弟弟，跟你讲过的，可你肯定还没见过真人吧？” 汪晟伸出双手跟江景桐握手，“江总好，我是汪晟。” 既然是自家女朋友一力推崇的人，江景桐自然乐意多给几分面子，更何况他本人也挺看好这个小朋友。 他难得笑得真诚，“幸会，不用这么拘束，我也看过你演的戏呢，相当不错，潜力无限。” 汪晟又是开心又是惶恐，“您过奖！我还有太多要学习的地方了，姐在外面也特别照顾我。” 他现在虽然还挂靠在别的经纪公司旗下，但根据经纪人和团队为他量身打造的发展计划来看，日后肯定要自立山头，自己成立工作室的。到时候，他跟祁凰就不再是单纯的竞争对手的关系，反而更可能演变为合作伙伴。这样的话，他能提前跟江景桐打好关系，对未来的发展简直大大有益！ 杨柳又穿针引线的说了几句，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才跟汪晟道别，临走还不忘嘱咐他回去之后早点睡，路上注意安全什么的。 等汪晟离开，江景桐就笑，“你倒是真像做姐姐的。” “我倒是想有这么个听话又懂事的弟弟，”杨柳歪头看着他笑，“可惜没有亲的，不过这个也不差。” 难得为了电影盛典穿了十公分的高跟鞋，杨柳再也不用仰着头看他，视野不同，感觉心里也特别爽，眉眼间都多了几分得意。 江景桐就喜欢看她这种不加掩饰的小嘚瑟，不由得轻笑出声，又捏捏她的手，替她拢拢外套，“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先上车吧，别冻着。” 杨柳点点头，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秋维维他们，“哎秋姐他们” 结果回头一看，特么的自己的保姆车早就被开走了！ 这群见风使舵的混球儿！ 江景桐笑着给她开门，还特别贴心的用手掌当着车顶，“我送你，还不行吗？” 杨柳挺矫情的哼哼几声，扬着眉毛坐进去，然后一个绷不住就笑了。 他们俩人在这边旁若无人的互动，周围一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几个女艺人，真是满脸艳羡。 哪怕就只是表面文章，做给大众看的呢，江景桐能放下身段做到这份儿上，也够难得了。 杨柳，真是好福气…… 回去的路上，江景桐自己开车，杨柳就盯着他的侧脸看，怎么看怎么顺眼，然后又一个人在心里偷着乐。 晚上车流少，江景桐又开的慢车，时不时也通过后视镜瞥几眼，“累不累？” 杨柳摇摇头，“净坐着了，倒不累。” “困么？” “回来的路上全程睡觉，刚才典礼上跟大家聊得也挺开心，这会儿反倒精神了。” 她都想好了，明天早上先去预约好的美容院做一下皮肤保养和全身按摩，然后就去看老爸提的那三家铺面，争取这几天就给定下来；再然后，后天就要拍《知味》了…… 见她确实没有困意，江景桐这才说，“既然不困，那我就说点正事。” 因为四年一度的冬季奥林匹克大赛将于明年冬季在望燕台市举办，为了提前预热，也为了提高国民的体育运动意识和身体素质，国家广电总局年前就草拟了一项明星运动会的提案，然后历时几个月，经过层层讨论和多次审核、修改，总算是有了结果。 上面的意思是，借助明星们的巨大号召力唤起国民的运动热情，一来给外国人看看咱们国家积极向上的健康精神风貌，顺带着为以后的运动赛事申办铺路；二来么，各项场馆比赛所产生的门票收入和其他相关利润都将投入到公共体育建设事业中去，用来购置体育器材和建设体育场地场馆等等，也能顺便减轻国家财政负担…… “比赛时间暂定在六月底七月初，都是夏季项目，名单我明天再给你，跟夏季奥运会也差不多，就是项目少点，难度第一点，重在参与。参赛的每人至少一个项目，不怕累的就多报几个，你先划算下有什么感兴趣的，我提前帮你预约几个好教练，不求取得什么名次，好歹熟悉一下，多了解下注意事项，到时候别弄伤了。” 杨柳还挺感兴趣，反正多做点运动终归没坏处，再说了，过去的一年太忙，身体都生锈了，借此机会活动一下倒也不错。 至于参加什么项目么，唔，这个得好好考虑下。 回到久违的家里饱饱的睡了一觉，江景桐亲自过来接人，杨柳跟他先去吃了早餐，然后又往美容院赶。 杨柳生怕他耽误上班，然而江景桐回答得也很理直气壮：“你也是我手底下的艺人，关心一下你的工作进度，也是正事。” 反正全天下都知道他偏心了，也不差这一点儿。 杨柳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说，“我看运动会里面还有环城接力赛啊，那得组队呢，要不你跟我一块？” 江景桐笑出声，“我是做幕后的，还不够报名资格呢。” 他出名也就是在圈内，一旦出了这个圈子，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的他恐怕还不如个十八线艺人辨识度高呢。 杨柳也没指望他真能跳出来跟自己一起拉仇恨，只是随口一问，没得到惊喜也不失落，转而开始认真划算起来。 明星运动会有不止一项团体赛，也有不止一项户外赛，但两者兼备又战线极长的，只有环城接力。 这个项目是由马拉松演变而来，只不过正式的马拉松太长，指望骨瘦如柴的明星们全程跑完基本没戏。而且又是夏天，估计跑不了多远就形象全无，再要一个不小心中暑什么的就更得不偿失了…… 因此主办方就给调整了下： 采取团队赛的形势，将一共42.195千米的路程分为五段，由五个人使用接力方式一起完成。 如此一来，不仅极大地提高了可行性，降低了危险性，避免赛程冗长所带来的枯燥乏味，交接棒也增添了紧张刺激的趣味，还能顺势渲染一下“团结就是力量”这条亘古不变的真理，毕竟再往上升华的话，可就是“万众一心”“增强民族凝聚力”之类的崇高境界了呢…… 五个人，杨柳掰着指头划算下，跟自己关系好的人倒不止四个，可问题是要在大夏天跑八千多米呢！ 年纪太大的不行，体格不好的不行，速度太慢的也不行…… 唉，不知道冯京参不参加啊，她得问问。 到美容院的时候，秋维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几个工作人员透过玻璃窗看见江景桐亲自来送，都笑着奉承杨柳有福气。 虽然早就知道外界绝大多数人的心思都跟自己不一样，可每听一次，杨柳还是多一次感到无语和好笑。 江景桐对自己是挺好的，可她对江景桐也很好呀，天气变化记得提醒他添减衣物，得闲的时候给他做了多少饭呀，还巴巴儿地送到办公室里去，那荤素搭配的！然而饶是她这么着了，三分之二以上的网民的第一反应就是：杨柳还挺贤惠，并非什么江景桐好福气…… 然后一进门，她就看见了何青！ 何青正在做发型，身后一个画风略显妖娆的小哥儿正在她脑袋顶上咔嚓嚓，杨柳看见她的时候，她也正微微侧着身子往外瞅。 气氛，有那么点儿微妙的暗流汹涌。 按理说，杨柳跟何青已经好久不见了，但两人之间的各种较劲一直没停过。 何青比杨柳出道早，成名早，人际关系维持的也比后者好，看着出门在外跟谁都能笑着打成一片，酒局比合约多好几倍；然而，尽管杨柳比她出道、成名都晚，甚至经历过一段被人黑到一入夜就看不出来的那种程度，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挡不住杨小枝儿蹿红的脚步！ 再后来，杨柳又震碎所有人眼球的突然爆出烹饪技能，并更加出人意料的抱上江景桐这条大粗腿，何青就一败涂地了。 还比什么呀？大老板女朋友的头衔都收入囊中了，江景桐还能允许她屈居人下不成？ 但这并不代表何青就没有市场了，她依旧挺红，只不过眼下祁凰的一姐，已然姓杨…… 用“岁月如梭”来形容娱乐圈的时间流逝最恰当不过，再看到何青，当初两人在电梯里见面时候的火花四射尚历历在目，可实际上，她们已经有足足一年多没共处一室了。 大概美容院的人也知道她们两人不怎么愉快的过往，立刻就笑容满面的引着杨柳往里面拐角走，距离坐在一进门第三个位置的何青几乎半个店那么远。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杨柳还在琢磨该怎么打招呼呢，何青却已经先冲她笑着点头，“回来了？昨晚我看电影盛典的直播了，你真是美翻了！” 杨柳精神上一愣，可身体却已经自动做出本能反应，“谢谢，你最近气色可真好……” 一直到坐下，杨柳还有点难以置信，一度怀疑外面那个何青是不是假的，要么就是某个户外真人秀正在做节目，隐藏拍摄什么的。 等发型师过来的时候，秋维维就小声跟她说，“她也有今天，想当初下巴抬得多高啊，都用鼻孔看人……” 听她声音中满是得意，杨柳摇了摇头，又用手机搜索一阵，“呦，她最近也很火嘛，一年接了三四部戏。” “多有什么用？”秋维维不以为意，旋即进一步压低了嗓音，“我早就说过她开始走下坡路了，你看看跟她合作的都是什么人呐？要么千年的三四线，要么干脆就是纯新人，有一个一线导演没？本子也不好，啧啧。” 话没说完，杨柳的御用发型师就过来了，两人只好意犹未尽的停下。 发型师小哥儿一身简单清爽的衬衣牛仔，理了个板寸，看着跟外面那些妖艳哔哔一点儿都不一样，非常的爽朗顺眼。 当初杨柳刚过来，这家造型屋也刚换不久，发型师什么的还没固定下，基本上就是来一次换一个人。 那天秋维维又带她来修头发，结果店长倾情推荐的jack先生眼见着比杨柳都要温柔妩媚，她顿时就一阵牙疼，也不管手艺到底如何就要换个人，然后又来了tony和kay先生…… 杨柳简直要崩溃，干脆请了始终没抓住重点的经理过来，开门见山的说，“就没有个起本地名字的吗？” 经理特别职业化的微笑，点头，“有。” 末了就转身，气沉丹田冲外面吼一嗓子，“凡志强！” 于是在杨柳包含期待的眼神中，刚被送走的kay先生去而复返，杨柳绝倒…… 后来稍微熟悉点了，杨柳就问凡志强，干嘛不叫自己的名字。 凡小哥略显不好意思的一笑，“公司要求的。” 但凡进了公司的员工都得给自己起个洋名儿，然后甭管标不标准的就这么喊着，真名字也就下班之后私底下叫叫…… 凡小哥还笑，“打从上班起，那还是头一次有人喊我的本名。” 杨柳：“……” 弄完发型出来的路上，杨柳还忍不住小声嘀咕，“进去和出来分明一个模样，真是扔钱啊！” 不管多少次，她还是对在脑袋上花这么多钱这件事觉得很肉疼…… 秋维维就笑，“你可别让别人听见，这也太抠了！再说了，多少也是有效果的，你瞅瞅是不是水润多了，看着也光滑多了？” 《知味》片场。 最近几天，女店主总是在固定下午五点钟迎来一位满头银发的客人。 老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路都走不稳，每一步都需要拐杖的支撑，然而她始终坚持每天准时推门进来。 第一次见面，那是在一个下雪天。 寒风呼啸，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在纷纷扬扬的雪片飞舞中，一个模糊的影子蹒跚而来。 地上不少地方都结了冰，被雪遮盖后很难发现，一不小心踩上去就有摔倒的危险，老太太走得很艰难，几乎是在挪。然而，她走得很认真，也很坚决。 一推门，雪花伴着寒风打着卷儿的涌入，遇到室内暖融融的空气后，不待落地就已经融化了。 老太太狠命喘了几口气，刚要抬头，眼前就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姜茶。 穿着朱红缎子小袄的店主笑吟吟道，“天冷，驱寒的。” “谢谢了啊，闺女。” 老太太颤巍巍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边小口啜饮，边仰头四下打量。 店主也不急，转身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没有半点儿催促的意思。 人老了，做什么都慢，一杯茶，老太太足足喝了将近二十分钟，外面地上的雪都厚厚铺了一层。 “闺女，”老太太轻轻放下茶杯，问，“你这儿，卖山楂糕么？” 她的容颜虽然已经苍老，身材也已经弯曲走形，然而眼神十分淡然深邃，举止也非常从容优雅。 显而易见，这是一位有故事的女士。 店主停下拨弄暖炉的动作，点点头，“有的，您稍等。” 不过片刻，她便端了一盘山楂糕来。 一寸见方的小块，红润如玉，微微透着亮，迎着光看的时候还有几分透明。稍稍凑近了，就会闻到一股酸甜的香气，口腔中的唾液迅速开始分泌…… 老太太盯着看了会儿，表情似乎有些不确定。 店主倒不催她买，而是放下托盘，拿了一副银色的小刀叉过来，将其中一块山楂糕切成花生豆那么大小的块，然后用小叉子插了，递到老太太面前，“您先尝尝。” 老太太道了谢，尝了一块，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许是我老了，总觉得，跟记忆里的味道，似乎不大一样。” 店主问过之后，干脆拿过纸笔，请老太太将她记忆中的味道详细描述出来，并请她明天再来…… 三天之后，店主终于做出了老太太认可的山楂糕，然后就成了每天都过来拿一份的常客。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士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开口就问，“请问，最近是不是总有位老太太过您这儿买山楂糕？” 店主点头，又朝他身后看看，“对，不过，她已经两天没来了。” 中年男人说，“我是她的儿子，她前天，去世了。” 原来那老太太的先生几年前就去世了，在国外的儿子就接她出国跟自己一块居住，结果老太太勉强住了几年后还是坚持回国…… 店主缓缓放下手中的暖炉，眼神中有些错愕，“她说，是买给先生吃的。” “什么呀，我爸都死了好几年了！”中年男子摆摆手，“我接到消息回家一看差点没给吓死，满屋子的山楂糕，都特么的臭了！得亏着天冷，不然非招蛆……” 临走之前，店主喊住男人，递给他一个纸盒，“虽然这两天老太太没来，不过我还是替她做了，这份您就拿回去吧，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男人一怔，终究还是接过来，“那怎么好意思。” 从点心店出来，坐进车后的男人刚要发动车子，却一眼瞥见被自己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纸盒。 他想了下，略有些迟疑的打开盒子，捻起一块外表平凡无奇的小方块来，缓缓放入口中，“到底有什么好吃的，我哎呀这什么味儿啊，这不是面团儿么！哪儿有点山楂味儿啊！” 店主透过窗子，目送那辆轿车远去。 即便他拿到了母亲所期待的点心，却也体会不到那种心情，因为他并不知道，曾经父母在创业之初是那样穷，甚至连山楂糕这么廉价的糕点都买不起，也只好少买几颗山楂揉在一大团面粉里，稍微借味而已…… 人没了，她却始终在怀念那种味道，又或者只是通过怀念味道来重温当初那端时光…… 第五十七章 晚上收工之后，杨柳看着次日的剧本满腹唏嘘。 拍了这么多集，除了能过足光明正大、假公济私做点心的瘾头之外，她最大的感受就是：被泡酸了，矫情了。 老实说，或许是因为没怎么记事就阴阳两隔，中间又经历了许多是是非非，她对于过去的父母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和多么深厚的感情。倒是师父，占据了她短暂人生中的绝大多数回忆。 所以说，哪怕当初《知味》的编剧说要走温情路线，杨柳也并没有什么触动，只是答应而已。可现在眼看着第一季都要杀青了，她竟也罕见的伤春悲秋起来…… 我原来的父母，是个什么样子来着？ 假如我们生活在现代这样的社会，想来他们应该也不会动不动就考虑把我送到村东头的田大户家当童养媳换钱了吧…… 唉，多想无益，过好当下才是正经，她这头还有一双真对自己掏心挖肺的父母要孝顺呢。 中午休班吃盒饭的时候，苏泉悄没声的打过电话来，拐弯抹角的问杨柳知不知道开明星运动会的事儿。 杨柳举着一次性筷子的手一顿，马上福至心灵，“啊，你想问团队搭档的事儿吧？” 苏泉立刻小鸡啄米点头，言语中抑制不住的紧张和激动，声音都微微发抖了，“那，那师姐，你的马拉松接力队员，找好了吗？” 潜台词就是：没找好的话找我啊，我就在这儿等着呢！ 马拉松耗时长、阵仗大、影响广，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基本上参加运动会的艺人都会报这个项目，问问总是没错的。 杨柳笑了下，然而回答却是毫不留情的冰冷残酷，“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我真不能拉你进来。” “啊？！为什么呀！”苏泉一颗心顿时拔凉，就跟掉进了外面堆满积雪的路边坑似的，浑身上下都给泡成了冰坨子。 她还想着跟亲爱的师姐一起流血流汗的奋斗，在骄阳烈日下一起奔跑，然后亲密无间的抱在一起庆祝胜利呢…… 杨柳冲旁边正对自己做着“出什么事了”嘴型的秋维维摇摇头，这才耐着性子安慰电话那头可怜兮兮的大眼妹子，“你们飞鸟其他团员也参加运动会么？” “嗯。”苏泉委屈兮兮的发出个鼻音，有点闹不清这个问题跟自己的追求有什么关联。不过随即又是心头一颤，该不会团里哪个小妖精已经提前找过师姐了吧？！ 杨柳点点头，又问，“你们团几个人？” 苏泉脱口而出，“五个”。话一出口，她就隐隐明白了。 马拉松接力的要求人数就是五个人，而且打的就是“团结”的幌子，既然她们“飞鸟”五个人都参赛了，哪怕就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稳定，到了跑马拉松的时候也得是她们几个人组队！不然落到外人眼里，你分明有朝夕相处的战斗伙伴不找，反而舍近求远，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闹内讧了么！ 然而苏泉还是不甘心，哼哼唧唧的说，“我们都是女的么，跟其他有男队员的队伍相比，太吃亏了。” 杨柳失笑，“别跟我说你没看见运动手册啊。” 苏泉这才喃喃着说不出话了。 考虑到马拉松是男女混赛的，而男性的生理条件无疑占据了先天优势，全是女队员或者女队员占多数的队伍在比赛中肯定吃亏，所以主办方也就在经过大量科学实验之后做了很多调整。 比如说，一个队伍中男性成员不得超过三名；女队员拥有提前出发的权利；根据各队伍之间男女比例的不同，将在比赛当日分派不同的比赛服和接力棒……反正就是通过各种外力干扰的方式努力达到起跑线上的平衡。 结束跟苏泉的通话之后，杨柳也再次琢磨起自己跟谁组队的问题来。 现在正式文件还没下来，不过但凡有门路和背靠大型经纪公司的艺人估计都听到风声了，想来大家也都在私底下鼓捣这事儿。 大型公益性运动会，说得好听了是强身健体、为国为民，说的直白一点，那就是一次绝无仅有的亮相机会，谁要是能在那几天刷足了存在感，可真是要了不得！ 找谁呢？ 托原主到处拉仇恨的福，杨柳刚来那会儿简直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就连本公司的大老板看她都不怎么顺眼……要不是她后期努力发展她自己也不大擅长的人际关系，估计这么一支篮球队的阵容还真是凑不起来！ 其他人没准儿多少还能挑挑拣拣，抽取里面最适合跑长途的人来搭伙，到了她这儿……能够数就不错了。 林梓淮、汪晟，这两个人跟自己的私交不错，她主动邀请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就这么算来也才仨，远远不够啊！ 她跟周南、贺厉、冯京倒是铁，但前者就不必说了，小肚腩还在那儿摆着呢，平时一听健身就退避三舍，让他去大夏天的跑马拉松……逼良为娼的难度都比这个小！ 剩下那俩？她隐约记得走的也是文人雅士的路子，让他们出来谈诗论道、沏茶品茗倒是一个顶仨，可跑步？ 而且贺厉是个搞幕后的，未必就会乐意掺和这些…… 再说了，冯京现在可还没从车祸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呢，千万不能抱太大希望。 吕莹？嗨，人家根本就算不得娱乐圈的，十有八九压根儿就不会参赛。 陈蔚然？得了吧，他有三高！ 唉，入圈迟又不重视圈人脉……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让江景桐帮忙联系、指派了。 还有一个根本不容忽视的巨大问题：她划算的这些人全都是男的，然而人家早就规定了，同一队伍中男性成员不得超过三名…… 真是，捉襟见肘啊！ 正摇头叹息呢，杨柳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石溪！ 虽然她跟石溪认识的时间不久，相处也不长，但自认还是比较能谈得来的，后来石溪还要请自己去赴陈夕远的局，想来也是不怎么讨厌自己的吧？ 这么想着，杨柳就赶紧拨通了石溪的电话。她也不绕圈子，上来就问对方有没有伙伴。 石溪先愣了下，竟然还不知道要举行明星运动会的事！ 杨柳微微有些尴尬，这个样子怎么有点儿自己故意炫耀信息灵通的嫌疑呢？不过这样也好，既然石溪还没得到消息，那就肯定没人邀请过她，也就是说，她现在是自由身！ 杨柳飞快的把事情原委解释一遍，再次发出邀请，“我想着你应该也会参加，不如咱们组个团？” 石溪也爽快，只微微思考了下就答应了，甚至连队伍里面还有谁都没问，就是让杨柳什么时候准备训练的话提前知会她一声。 杨柳简直太开心了，满口道谢，又许诺什么时候聚餐，她亲自掌勺…… 哈哈哈，这么一来就有四个人了，而且都是年轻的生力军，回头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五号人，干脆就让石溪把她小师弟陈夕远拉过来嘛，到时候就算他们这一队不能取的好成绩，估计光是耍宝逗乐都够刷存在感的了！ 难题解答了一半，杨柳这颗心也勉勉强强放下来，转头去研究商铺的问题。 她偷偷去看过了，对其中一家尤其中意： 虽然只有一层，但因为是跃居，立体空间也非常开阔。而且单层面积极大，哪怕分成三个区域都绰绰有余！ 再者，前面一位租店铺的是开咖啡馆的，不少地方都装修的十分精细雅致，自己接手的话也能在装潢规划方面省事很多。 心里大体有了谱，杨柳就让秋维维帮自己联系、磋商，如果没什么其它问题的话就这么定了。 倒不是她自己摆谱不肯亲自谈，时间不够用是一方面，而她的身份，也是另一个原因。 毕竟在不少人眼中，明星那就是钱多的烧手，合该被人宰！有许多商家一旦得知是明星要购买或者租用店铺，就会故意抬高价格，你要是稍微表示出嫌贵的意思，他们就会一脸的嫌弃，说什么还是明星呢，这么多钱都这么斤斤计较…… 约好了江景桐晚上一起吃火锅，杨柳早上临出门之前就交给彭玲玲一张单子，上面写着需要她去菜市场采买的东西，以及买回来之后该如何处理。 一开始彭玲玲还犯愁，又自作聪明的想解决办法，“我也没弄过呀，要不让小陈换我吧，或者我们俩一块儿。” 杨柳不同意，“小陈今天得跟我去片场，有正事。” 从没独立做过这些活的彭玲玲还是愁眉苦脸的，但不管是杨柳还是秋维维对此都视而不见，麻溜儿的带人走了。 杨柳跟望燕台市场的几家店铺也是相当的合作关系了，在给彭玲玲的单子上明确标识了店铺的名称、位置和老板的称号及联系方式，基本上只需要她去取回来就行。也就是后面的食材处理什么的稍微麻烦点，需要耐心。 然而杨柳压根儿就没有让人帮她的打算。 彭玲玲这姑娘能力不错，办事很麻利，非常擅长打听小道消息，也很懂得随机应变，但性格太跳脱，而且私底下很有些口无遮拦，兴致来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丝毫不亚于之前的杨柳。旁的不说，就连江景桐都时常被她拿来说嘴，更别提其他人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今天在背地里说了别人，说不定明天人家就知道了！ 要是遇上大度不计较的也就罢了，可一旦撞到枪口上，连带着杨柳和整个团队的其他人都得遭殃！ 就为着那张没个把门的嘴，秋维维都说了她不知多少次，可总是收效甚微，今天说了明天忘……杨柳就琢磨着，她不能放任彭玲玲这么下去，不然惹祸是早晚的事儿。 杨柳和秋维维短时间内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立竿见影的办法，思来想去就用了最原始的本办法：磨！ 就派她去做最琐碎、最需要耐心的活计，让她借着远离人群的空档反思，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个月、一年，总有一天能给她练出耐性和谨言慎行的习惯来。 突然被派了从没接过的活儿，彭玲玲一个人拿着单子呆了半晌，也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晚上杨柳回家，彭玲玲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说，“枝儿，汤我煮好了，就是照你单子上写的，牛大骨跟鸡一起炖的那样，中间反复撇了血沫和浮油。” “中间没停火吧？”杨柳脱了外套，看时间差不多了，“辛苦了，你舀一罐出来带走吧，天冷，跟秋姐和小陈他们一起吃点火锅暖和下，食材也一起拿着。” 彭玲玲先习惯性的低声欢呼一下，不过马上就又小心翼翼的问，“枝儿，我明天能跟着你去片场了吗？” 杨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闷坏了？” 熬汤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除了向前面提到过的定时撇去浮油之外，还得根据时间长短调整火力，一个走神万一干锅或是着火都就完了。所以得有人整天都在厨房待着，时不时的进来瞅几眼，有事也不能走远了，相当枯燥。 彭玲玲揪着围裙哼唧几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我是你的化妆师啊，本来不就该随时跟着待命么，尤其眼下临近年关，记者又多，你更得注意形象了！要是被拍到妆容不整的镜头，别人不说，江总就要先不放过我了。” 本来还指望她这一天多多少少能反思一下的，可这才说了几句话啊，她就又绕到别人身上去了！ 杨柳顿时把脸一拉，语气中明显露出冷意来，“就事论事，你动不动就牵扯上别人算什么道理？还他不放过你，他怎么就不放过你了？是要打你还是杀你？还是说以前他怎么着你过？” 彭玲玲一怔，连忙改口，“你别生气呀，我就是随口一说，打个比方嘛。” “什么打个比方，比方也是乱打的么？”杨柳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好说话了，彭玲玲这姑娘很明显需要给下点猛药，当即板着脸道，“你就说你刚才那比方，还江景桐不放过你，不知道的人听见了会怎么想？他是暴君吗？还是说就是那么小心眼儿，惯会公报私仇？” 一起合作了几年了，彭玲玲又比杨柳大几岁，平时也是“姐”“姐”的不离口，还从没遭遇过今天这样的冷硬口气，不由得有些错愕，不过更多的还是委屈。 她不一直都这样么，以前杨柳也没说什么呀，还经常跟自己吐槽呢，这会儿怎么就不行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见色忘友？有了男朋友，自然是千万个珍惜的，所以自己说他就生气了…… 越想越觉得是，自以为找到症结所在的彭玲玲连忙表态，“我以后都不会再议论江总了，真的，我保证！所以你别让我再待在厨房里了，一天下来都要吐了，真的……”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自作聪明，不光杨柳怒从心头起，就是刚拿着随身行李箱进来的秋维维也生出一种恨其不争的郁闷来。 “这是江景桐一个人的问题吗？”杨柳不由得抬高声音，眼睛也瞪圆了，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真生气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背后议论人，别背后议论人！你以为自己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自以为开的玩笑很搞笑，可实际上呢？所有的人都会有那个耐性去听你解释吗？他们会有那份善意去揣测吗？没有！我们谁都有讨厌或者看不惯的人和事，你可以在心里想，哪怕在心里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想象着碎尸万段都行，可就是不能说出来！你懂吗？” 她是真的气急了，彭玲玲比自己大好几岁，二十七八的人了，平时也没少挨秋维维的说，怎么就不长进呢！ 彭玲玲还是第一次被杨柳这么高声喝呼，门口秋维维和小陈也都看着，面子上着实过不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随着杨柳最后一个字吐出口，现场瞬间陷入了可怕的死寂，仿佛呼吸稍重一点都会被被人听到。 厨房里的高汤还在咕嘟冒泡，阵阵浓香浮动，可这会儿谁也没心思垂涎三尺。 “那个，”小陈讪笑着打破沉默，主动退步，“要不还是我接手吧，我都做过好多次了，也驾轻就熟，反正最近我也没什么” “没你的事儿！”秋维维赶紧拉了他一把，又对彭玲玲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小枝儿今天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你自己先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彭玲玲咬着嘴唇跑走了，小陈也是尴尬，胡乱说了几句也跟着道别，屋里就只剩下秋维维跟杨柳，两个人对视几眼，先后叹气。 “你也别生气，”秋维维率先开口道，“回头我再说说她。” 杨柳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有些气闷，想了想又站起来，一边挽袖子一边就进了厨房，“你说我能不生气吗？就为这个，你明里暗里提醒她也不止一次了，我也讲过，可她听进去了吗？你就掰着指头数数，这么大个娱乐圈，台前幕后的，还有谁没被她编排过！” 哪怕彭玲玲真的没恶意，哪怕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可也得听见的人信、不计较才行啊！ 现在这社会竞争如此激烈，谁也不欠谁的，她杨柳的面子才值几个钱？人家凭什么以和为贵不计较。 杨柳又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几颗香菇，切了蒂和根，手腕一抖，在菇面端端正正刻了一朵十字花。 气氛急转直下，彭玲玲和小陈都没带汤，杨柳就只给秋维维装了一保温桶，然后自己端了小锅子出来，倒了乳白色的汤汁进去，又丢了两朵香菇开煮。 秋维维拎着个不锈钢保温桶站在一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道别，“估计江总等会儿就来了，那我先走了，彭玲玲的事情要不要跟江总说，唉，你自己看着办吧。” 牛骨鸡汤本来就没凉透，现在锅子底下加热，便又重新沸腾起来。 白色的汤面先是微微颤动，然后从最接近火源的中心位置绽开几个小泡泡，又一点点向外蔓延，最后终于整锅汤都翻滚起来。 杨柳又心不在焉的往里面丢了两段葱、几颗红枣和一粒桂圆干，微微调小了火，趴在桌面上盯着锅子发呆。 火小了，气泡也跟着减小，不过始终保持翻滚，连带着红的枣子、绿的葱段、黑褐的桂圆干也随之上下起伏，在浓白的汤汁中吞吞吐吐，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随着门口一声轻响，加完班的江景桐如约前来宵夜，进门之后习惯性的抬眼环顾，就发现女朋友趴在锅子后面，一脸的百感交集。 “怎么了？” 江景桐很少从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由得有些担心，又伸手摸摸她的头。 “没什么，等会儿跟你说。”杨柳顺势在他掌心蹭了下，起身去拿切好的肉片和其他洗好的蔬菜。 肉是牛肉，都切得薄薄的，卷成中空的小筒，一个摞一个的堆成宝塔状。肉片薄如蝉翼，带着红白交加的雪花纹，就这么板板整整的搁在洁白细腻的雪花釉瓷盘里，冷眼看去，不像食材，竟有几分艺术的美感。 蔬菜都是水灵灵嫩生生的，菠菜、油菜等都饱含着水分，轻轻一捏就咔嚓一声折断，断口处又飞快的渗出一圈带着新绿的汁液。 都不是耐煮的东西，用筷子夹着，飞快的在汤里掠一下，提起来就能吃。吃法又可以大体分两种：蘸料，不蘸料。 蘸了料便多了几分麻辣爽快，趁着热乎丢进嘴巴里，滚烫的气息撞上香辣，两种触感瞬间融合到一起，进而衍生出一种更为深刻的刺激，憋得你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脸也红了。 而不蘸料，用上等牛大骨和肥鸡熬煮了一整天的汤汁本就能当做高汤进补，天然一股鲜香浓郁，反而更能体现出蔬菜的清爽，简直绝了！ 吃火锅的时候，形象讲究不得，光是满桌子的新鲜材料就有种输在起跑线上的杂乱，“食不言寝不语”的用餐规矩放在这里反而会有种走错片场的违和感…… 江景桐进门就脱了外套，坐下吃了没几口就解了领带，连衬衣领口都多开了两粒扣子，不一样的洒脱，倒比平时一丝不苟的形象多了几分烟火气。 吃个半饱之后，杨柳不急不慢的说了彭玲玲的问题，言语中也颇带了几分苦恼，“祸从口出，我就是怕她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你说” 话音未落，江景桐突然就轻笑出声，然后在对面投过来的不满视线中解释道，“我只是想着，原来那个惯会捅娄子的毛毛糙糙的小姑娘，也已经开始管理身边的人了呢。” 杨柳有点羞恼，心道我难道能跟你说之前那个不是我吗？ 江景桐最擅长拿捏分寸，逗人也是适可而止，得了杨柳一个白眼之后，他便转移话题，“她的能力倒还过得去，不过就像你说的，口无遮拦可不是什么优点，你自己决定吧，反正多得是候补。” 杨柳有点愁，简直觉得嘴里鲜嫩多汁的牛肉都没那么好吃了。 人无完人，就算换了彭玲玲，谁能保证下一个人没有毛病呢？ 而且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了，总归有些感情，也不是说丢开就丢得开的。 隔着氤氲的空气，江景桐故作不经意的盯着杨柳看，等着她做决定。 彭玲玲的毛病他不是不清楚，确实有点烦人，不过混娱乐圈的十个有八个八卦爱打听，彭玲玲虽然嘴碎，可好歹只在私底下说，勉强还算有点数。再加上有秋维维看着，倒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过了许久，杨柳才下了决心：“我想，再观察一段时间。” 其实她一贯是个不怎么爱管事儿的，遇到麻烦能避则避，再不济了反正上头还有师父顶着……可现在不成了，师父没了，江景桐又是千头万绪的，她必须得自己立起来。最多一年半载的，点心铺子就要开张了，大大小小的，总归独立完整的体系，各流程各环节都得她这个老板一一过问，难不成还要当甩手掌柜的么？ 到时候员工可就不止现在的明星团队这么五六个人了，再加上客户打交道，原材料进货……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飞不出来？比彭玲玲更加棘手的恐怕也不在少数，难不成她碰上就要直接换人不成？ 罢了，万事开头难，她总避不了一辈子，就从这件事儿开始吧！ “都随你，”江景桐笑笑，眼底多了几分实打实的赞许，又给她涮肉吃，“天冷多吃点儿。” 第五十八章 等杨柳从望燕台回到扶廊的时候，国家将举办明星运动会的消息就已经公开了。这件事不亚于在国内外引发一场地震，众粉丝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期待，就连媒体也做了一连三天的头条，最近有对外活动的明星们无一例外的被询问到他们将参报什么项目…… 马拉松基本是必备的，而贺厉果然一听这三个字就望而却步，隔着千山万水都能传达出那种抗拒，“要是冬季项目么，我没准儿还能参加一下，夏季就算了吧。” 也就是这次，杨柳才知道贺厉竟然还是把滑雪、滑冰好手，还曾经拿过什么少年组花式冠军啥的，就是现在也是雷打不动的每年必滑。不过这人超级苦夏，基本上每年从四月份开始就在划算怎么花式避暑了…… 两人又说起冯京来，贺厉也是摇头，跟之前杨柳估计的差不多，“够呛，让他去打个太极啊写写画画之类的文艺项目也就罢了，再不济棋类项目也行，跑步？够呛。” 一连两个够呛，那就基本代表没戏了。 末了，贺厉还给杨柳出主意呢，“运动会么，你得找那些年轻的，跟你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我们这些四十五十的半老头子了，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修身养性，能少动弹就少动弹，实在没几个敢出去跑的，一不小心就是玩儿命么！” 杨柳给他逗得哈哈直笑，也是愁，“我也就是跟你们几个熟，都快想破头了。” 那个鸿霖倒是运动健将，肌肉疙瘩杠杠的，可严格意义上他不算娱乐圈的人呐，人家正职可是作家！昨儿他就在talk上公开表示不会参加了，不然找他倒是对口…… 贺厉也笑，“看吧，以前我就跟你说了，多跟年轻人玩儿，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打开通讯录好友圈一看，好么，全都是老头儿老太太，多吓人呐……” 好在汪晟和林梓淮意料之中答应了杨柳的邀请，她又有些不确定的联系了陈夕远。 她跟陈夕远着实不熟悉，交流的次数还不如石溪多，就算被拒绝也不算什么了。 然而陈夕远答应的竟然很爽快，还笑呵呵的说，“前几天我跟石溪联系的时候还说起这件事来，她跟你搭伙了，我本来还想问一下，可是又怕你这边名额已满……” 杨柳都快喜极而泣了，“哪儿满了呀，我这都找不够人，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 托江景桐消息灵通的福，她下手组队算是比较早的了，圈内外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着手了，算是笨鸟先飞了一把。就这两天，汪晟、林梓淮和石溪就被好多人找过，结果无一例外的来晚一步。 陈夕远也乐呵，“那太好了，感谢收留，我还怕到时候得自己甩着腿儿跑完四十多公里呢！” 杨柳又问他除了马拉松之外是不是还打算参加别的项目，陈夕远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有了，铁人三项！” 杨柳：“……您真牛！” 在搞定了全部队员之后，杨柳就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的参赛项目了，好不容易折腾一次，她总不能就只跑个马拉松就拜拜吧？ 报名时间截止到春节，还有不到两个月，而心中有数的明星们，估计这会儿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然而杨柳还没想好自己要报什么！ 水上项目一律pass，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旱鸭子，搁水里转眼沉底的命！ 话说回来，她到底会什么呀？ 原来的杨柳倒是多才多艺，唱歌跳舞说外语的，可那些才艺有一样跟运动沾边儿的么？ 等会儿，杨柳翻着项目名册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哎哎哎，她会骑马会射箭啊！ 农家孩子基本上都会打弹弓，而她在跟着师父进宫之前那几年，也没少被拖着一起出去搜罗野味，久而久之的对这两项生存技能就熟悉起来。到这边之后虽然一直没接触过，但经验还在，想要重新拾起来也容易得很。 在运动会骑马是不能够了，人家那个马术跟自己印象中的骑马完全是两码事。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考虑到明星们擅长马术的可能性，运动会中直接没有这一项！ 不过，射箭倒是还保留着，可也挺岌岌可危。手册中说了，暂时保留的项目最后也不一定能举行，得看报名人数说话，低于五人的话就将取消该项目…… 好歹光奖牌就有三块，你总不能上去个倒数第一瞎晃荡也能混牌吧？ 运动会的通知下来之后，《七世》剧组也一改中场休息谈八卦的作风，转而开始研究起了运动项目。 中午吃盒饭的时候，杨柳就问汪晟和胡朗，“你们打算报什么项目啊？” 胡朗笑笑，“马拉松和蛙泳。” 他平时的健身项目中就有游泳，其中蛙泳更是最爱，据说速度相当不慢。 再问汪晟，这小孩儿就更那什么了，一张嘴就是一长串儿，“马拉松、自由游、跳高、跳远，正在考虑要不要再加一个百米。” 周围一群人都瞪眼儿看他，赵炳希连连点头，语气中满是唏嘘和感慨，“真是青春无敌啊！” 小孩儿身轻如燕的，做点什么都容易，也不嫌项目多，累了睡一晚第二天照样鲤鱼打挺起床。他们这些老货就不行了，熬一宿睡好几天都回还不过来，眼睛都能给你眍成核桃…… 杨柳又问他，“那赵导，您报什么呀？” 因为是国家号召的，又是个对外宣传的事儿，根本遇不到任何阻挡力量。原定于明年五月份的各种商业和拍摄活动也都纷纷延期或取消，真正的势如破竹，所以只要你想参加，就甭担心什么行程冲突。 “我还报什么呀，”赵炳希连连摆手，“上去还不够丢人的，实在不行我就报拉拉队呗。” 众人哄笑，“拉拉队哪有您的份儿，再说了，也没人稀罕看你这张风吹雨淋的老脸！” 赵炳希佯怒，把饭盒一拍，“你们这是要造反呐！” 现场顿时笑作一团，外面的寒风呼啸都不当事儿了。 杨柳也笑个不停，“话不好这么说，人不都说了么，重在参与，要向世界展示咱们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成绩不重要。” “嗨，还有俩月呢，再说吧，”赵炳希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大不了我就报个竞走呗，那个扭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 一群人又笑的前仰后合，跟他相熟的摄影师不遗余力的打击他，“你快得了吧啊，好看得分人，就小杨小胡小汪这些，人家哪怕是趴着呢也好看，你这水桶般的蟒蛇腰还扭呢，到时候别先进了跌打损伤科就成。” 赵炳希也跟着喷笑一回，完了之后又问杨柳，“那你打算报什么呀？” 话音刚落，周围好些人就都开始起哄，“那还用说，当然是游泳啊跳水，再不济水上排球、沙滩排球都行呐！” 好么，都是些要穿泳装或者比基尼的项目，这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杨柳也不当回事儿，“我打算射箭。” “呦，”赵炳希一伸脖子，“那可挺厉害的，不过挺悬啊，最近没听圈儿里谁好这个。” 言外之意就是，万一凑不够五个人的话，那可就得取消了。 杨柳也担心这个，不过她耐力、爆发力都不过平平，总不能去运动场上颠大勺吧？也只好暗中祈祷了…… 经过道士一役，苏幕遮突然就意识到，哪怕她自己不愿意，也不得不加快修行了。 狼妖威风回族里问了积年的老狼们，又逮了几只鬼，可始终没有一套完全适合苏幕遮的方法。 苏幕遮感念他的用心，“你也不必太多费心了，我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魔不魔，不在三界六道之内……” 顿了下，她又说，“不过之前我在迷迷糊糊还不甚清醒的时候，隐约感受到了一种能量的吸引，这几天我细细感受，觉得大约是要找月光和阴气的汇聚之地。” 于是每逢有月亮的夜晚，苏幕遮便会去城郊墓地修炼，然而几天之后就又被那个邋里邋遢的道士堵了个正着。 几天下来小有所成的苏幕遮冷笑，“我一个人也许不是你的对手，可你打得过我们两个吗？” 话音刚落，威风就从远处飞掠而来，站在她身边，冲着道士目露凶光。上次他害自己皮开肉绽，这仇可还没报呢！ 道士也不管，只是振振有词道，“降妖除魔乃我修行之人的本分，便是一死又有何妨？” 说着，他口中念念有词，举剑欲刺。 “等下！”一触即发之际，威风突然跳出来，大声问道，“臭道士，你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已经拉开架势的苏幕遮满脸惊讶的看着他，然后下一刻就见那道士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废话，修行当然是为了得道成仙！” “哈哈哈！”威风仿佛早有所料似的放声大笑起来，“可笑，真是太可笑！” “臭小子，你笑什么！”道士被笑的莫名其妙，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威风转了转眼珠，笑的一脸狡黠，“龙生龙凤生凤，人又怎么会变成神仙？人仙之别尤大过男女之异，难不成你修仙修到最后能变成女人么？” “混账！”道士气的跳脚，“你简直是一派胡言，得道成仙之事岂容你随意诋毁？那都是有典籍记录的。” “三岁崽子都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可曾亲眼见过？” 道士一怔，“未曾见过。”不过旋即他就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牵着走了，“不过是我道行尚浅，见识浅薄而已！” “那你的师父们，前辈们，可曾见过？” “……” “既然如此，焉知所谓的典籍不是有人编出来诓骗你们的？” 几十年来深信不疑的信念突然被人连根推翻，道士暴怒至极却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几欲崩溃，最后也顾不上降妖除魔，哇哇叫着跑走了。 苏幕遮紧跟几步，手腕一抖，往他身上丢了一个决…… 转眼就到了年底，杨柳照例给熟悉的朋友们准备了年货：一人两条正统大火腿，既有体积又有体面，简直不能更合适。不是自恋，前前后后买了这么多次，她觉得卖火腿的那位大姐都快爱上她了…… 《七世》剧组拍摄进程刚过半，百十号人都得在外面过年，赵炳希穿的跟头熊似的，捂着暖手宝对月抒怀，然后毅然决然的给大家放了两天假，又跟杨柳凑一块说要搞大聚餐。 “那没问题！”杨柳就差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了，“不过需要帮手。” 她就一个人两只手，打死也做不出一百多张嘴的饭来！ “那也没问题！”赵炳希原话奉还，特别大方的指着不远处摄影棚里一群插科打诨闲着磨牙的老爷们儿们，“看中了谁，随便使唤！” 杨柳先冲他龇龇牙，“我看中你了。” 赵炳希：“……能换个人么？” 杨柳微笑，美得跟朵花儿似的，“不能。” 不是说的，赵炳希这家伙懒得都要出花儿了，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一开始他真是连运动会都没打算参加，结果架不住刚结婚没两年的媳妇儿大半夜的一通电话打过来，开口就是晴天霹雳：媳妇儿已经伙同经纪人瞒着他给报名了，头一项就是马拉松，完了之后还有一个自由游的5000米！ 当时得知真相的赵炳希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给自己鼓了好久的劲，总算是没因为一时气愤要终结这段将近十年的感情…… 整个剧组的演员连同工作人员都着实幸灾乐祸了一把，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做“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讲真话，赵炳希是真的该锻炼了，他整个儿一无肉不欢的货，又不爱动弹，《七世》开机三个来月，绝大部分人都瘦了不止一圈儿，唯独他，生生胖了八斤还多，来之前的衬衣扣子都系不上了。 中间他媳妇儿来探班，都走到跟前了愣是不敢认：特么的这个满脸油光发面馒头似的胖子是谁啊？！ 如果说之前还勉强标致，那现在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临走之前，赵炳希他媳妇儿还特意嘱咐全剧组，希望大家帮忙监督云云…… 监督他少吃什么的那基本没戏，要知道，这可是个能杀到别人房间里去抢食物的没脸没皮的人呐！ 如此这般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剧组众人就达成了空前一致：有事没事儿拉着导演出来溜溜。 别怀疑，真的，这就是在为世界和平做贡献了！ 大清早的，杨柳打头，后面几个平时专门抗机器的壮汉拖着不情不愿的赵炳希，一是为了拿东西，二是为了防止赵炳希半路逃跑…… 剧组人忒多，杨柳临危受命，被任命为“厨师大总监”【她都怀疑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到底谁取出来的……】，排兵布阵，给大家分别安排了不同任务。 有专门出去买菜的，有留在租来的场地搭架子开火的，还有把买来的鸡鸭猪脱毛、剁块的…… 人数太多，杨柳一个人肯定忙活不过来，于是就这么着：个人有自己拿手菜的也甭藏着掖着了，各自露一手。 完了之后因为南北方过春节的习俗各不相同，譬如说北方吃饺子，南方吃汤圆，而剧组里面天南海北的都有，还有一位是海外华裔，那么作为北方人的杨柳就包饺子，再从外面买一批汤圆，这么掺和着吃。 一路走一路买，杨柳选择性无视了赵炳希导演的头衔，什么沉东西都塞给他。且不说嫂子有言在先，就光这几个月他吃了自己的那些个东西吧，活儿就不能少干了！ 菠菜、胡萝卜、南瓜、紫薯，还有过去几个月她做出花儿来的猪蹄、牛腩肉…… 出来了一趟，赵炳希就歇菜了，回去之后往酒店大厅的沙发上一躺，死活不起来。 “我是不成了，死都起不来！” “呸呸呸！” 旁边听见的人赶紧说，“大过年的，什么死啊活啊的，图个吉利成么？” 做大锅饭，杨柳酒店套间的厨房就不够用了，她先拎着那兜子猪蹄去了外面剧组开火的地方，借了口大锅，往里面放了葱姜八角等大料，又倒了白酒，丢下去拆开的猪蹄开煮。 煮上猪蹄，杨柳又去处理了牛腩。这玩意儿最难烂，不狠狠地炖几个小时都消化不了！ 先焯了血沫，再加料小火炖煮，做完这一切之后，杨柳又马不停蹄地跑回房间，开始和面。 她也不正经和面，而是先把买来的菠菜、胡萝卜、南瓜、紫薯分别榨出汁儿来，用蔬菜汁和面，各弄了一个面团，再加上本来的白面，可不就是五彩了么！ 旁边打下手的秋维维终于逮着机会说话，“呵，这可真漂亮！” 杨柳笑笑，“五彩饺子，图个好彩头。” 华国人自古讲究阴阳五行，这个五彩饺子做成之后共有绿、红、黄、紫、白五种颜色，恰巧对应五行，给人吃了，图的就是个什么都有，平安和顺。 饺子馅儿也多，什么猪肉大葱、素三鲜、五丁儿、虾仁儿、香菇青菜不一而足，一个颜色对应一种馅儿，到时候爱吃什么的吃什么，也不怕吃错了。 旁边的人有心打下手，尤其是最近感觉到严重危机的彭玲玲，更是想伸把手，可跟杨柳一比，他们的战斗力那就是个渣，根本上有心无力、无处下手，光是杵在那儿都嫌碍事。 一开始彭玲玲还自告奋勇的要切菜剁馅儿，磨了好久才被批准拿刀，可杨柳一瞅她那个颤巍巍的样儿，切个香菇还要三比划两比划的准备半天，看着都牙疼，干脆就又要回刀自己来了。 彭玲玲讪讪的退到一边去，眼睁睁看着她手起刀落，底下的一堆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价值渐趋向零…… 她最近也没少挨训，明显比之前老实了，这会儿再一瑟缩，大过年的，越发可怜巴巴儿。杨柳不觉好笑，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有这会儿担心事业的劲头，早改了不就完了？ “我出去看看猪蹄和牛腩，你们帮我拌馅儿吧，”杨柳又用心嘱咐一番，反复强调，“尤其这几种啊，千万按照同一顺序来，调料我都放好了，别再加了啊。” 彭玲玲如获至宝，答应的特别响亮，要不是实在腾不出第三只手来，估计她能把那五盆馅儿都包了。 牛腩已经煮的差不多了，杨柳切了一些大块的番茄放进去继续煮，等化的没什么形状，基本成了泥，这倒数第二个步骤就算成了。 冬天温度太低，什么菜都禁不住凉，杨柳也不敢端下来，刚放进去第二批小块番茄就停了火，盖上盖子，利用里面还在沸腾翻滚的余温焖着。 等到这会儿，最下煮下去的猪蹄已经差不多了，杨柳趁此机会在火旁边做了一套瑜伽，然后就开盖，把里面的大料统统捞出来，关火。 喊了几个满把力气的壮小伙儿，将一锅猪蹄肉汤均匀的分到几个略浅的平盘里，就这么搁在露天的地方晾着。 汪晟也跑过来帮忙，端起一大盘就走，看的杨柳提心吊胆的跟在他后面喊，“小心啊，别坠着手！” “没事儿！”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汪晟格外卖力，放下之后还挺留恋的站在旁边看，还偷偷的吞口水。又问杨柳，“姐，这个要放凉了吃啊？不是凉了都不好吃了么！” 杨柳笑眯眯，“猪蹄冻么，不凉透了冻起来不好吃。” 汪晟一听，满脸好奇，“冻？要冻成冰坨子吃吗？冷饮？” 猪蹄冻算是北方民间乡土气息比较重的杀猪菜之一，美味有余，精致不足，绝大部分时髦餐厅里都看不到它的深夜，年轻爸妈们会做的也不多，现在的都市小孩儿不知道也不为过。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威亚大哥路过，一看这个就乐了，“嗨，猪蹄冻吧？多少年没吃过了，没想到今天还有这口福！” 随着菜品陆续出锅，香味儿也轰轰烈烈的散发开，可大约是因为天气太冷的关系，今晚又很诡异的没有风，感觉香气都被冻住了，稍微离得远一点都闻不到，于是一群人就拼命往烹饪现场挤…… 休息够了的赵炳希偷偷摸摸溜出来看情况，琢磨着顺便找点东西吃，结果让眼尖的杨柳一下子逮住，他顿时苦了脸，认命的叹口气，“又让我干嘛？” 杨柳笑着招呼人把他推到现垒的灶台旁边，指着上面那口足够装一个成年人进去的大铁锅，“烧开水吧，等会儿煮饺子没水可不成！” 赵炳希就认命的去拎水去了，看着背影忒凄凉萧索。 杨柳又把现场看了遍，特别游刃有余的整合下进度，着实体验了一把“指点江山”的爽感，这才满心欢喜的回房间包饺子。 作为剧组年龄最小的成员，汪晟遭到了史无前例的优待：甭管走到哪儿都没有让他干活的，主要是他也实在不会什么，硬出头反而帮倒忙。这会儿见杨柳要走，小伙儿立马儿跟上，非要替杨柳擀饺子皮。 杨柳就笑，斜眼儿瞅他，“还擀饺子皮呢，你是看花容易绣花难。” 重新回到厨房，五盆饺子馅儿都已经搅合的不能更匀和，满脸忐忑加激动地彭玲玲一见杨柳进来就开始激动，刚要习惯性上前献宝，脚都迈出去一只了却又生生刹住，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等候差遣。 杨柳挨个盆子检查一遍，轻飘飘的表扬一句，彭玲玲立刻喜笑颜开，跟得了糖果的孩子似的，搞得秋维维也是百感交集。 汪晟从进门开始就挽着袖子跃跃欲试，杨柳不忍心拒绝，就把擀面杖递给他，简单的讲解了下擀皮儿要领什么的。 然后……汪晟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为啥啊，明明看着姐做起来可轻松、可举重若轻了，怎么到他这儿就手、皮子、案板和擀面杖难分难舍了呢？真是撕都撕不下来！分明是圆滚滚的小面团，可一经他的手……干脆就毁容了！他不止一次的尝试着重现杨柳左右开弓：一手转动饺子皮，一手滚动擀面杖的风姿，然而到他手里就跟耍烧火棍似的，两只手完全没办法保持在同一频率，活脱脱两个人！ 他直接开始怀疑人生：我该不会是残疾人吧？眼瞅着两条胳膊都不听使唤了啊！ 杨柳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得了，我来吧，照你这个速度下去啊，大家都得饿肚子啦。” 然后不死心的汪晟又尝试了包饺子……于是非常顺利的，再次怀疑人生…… 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烹饪天赋的汪晟先打扫了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战场，然后就规规矩矩的抱着把椅子，在旁边倒坐着，两手怀抱着椅背，一边看一边感慨，“姐，你可真厉害呀！” 瞧，她包饺子的动作多迅捷、多优美呀，自己还没看清动作呢，一只翅膀位置薄如蝉翼的大肚子水饺就已经老老实实蹲坐到了案板上…… 跻身技术型人才是没希望了，好在汪小先生还有一把力气可以卖，今天杨柳包的几百水饺全都是他一个人搬运出去的！ 真是团结力量大，今天的饭菜简直丰盛的令人发指： 五颜六色的饺子，圆滚滚软糯糯的汤圆，晶莹剔透颤巍巍的猪蹄冻，柔嫩多汁的番茄牛腩，豪爽狂放的猪肉炖粉条，朴实又华丽的小鸡炖蘑菇，咸甜可口的糖醋里脊…… 在这其中，惊艳亮相的五彩饺子因造型精巧、瑰丽多端、口味多样，以内外兼备的绝对优势当之无愧夺得头筹，遭遇哄抢，不少一开始对此不闻不问的南方同胞们也忍不住尝了几个，然后大加称赞。 汤圆也非常香甜可口，花生、芝麻、玫瑰等口味就不说了，就连外皮的颜色也非常丰富多姿，什么红的绿的紫的，跟同样绚烂多姿的饺子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遥相呼应，完美体现了南北大融合…… 不过汪晟最喜欢的还是那道在一开始被自己误以为“冻成冰坨子后再吃”的猪蹄冻，冰冰凉凉的，特别有弹性，跟果冻似的，趣味十足。而且因为在出锅之前就已经将上层熬煮出来的油脂撇去，这会儿只留下浓郁黏稠的汤汁和富有嚼劲的猪蹄儿，一点也不油腻，经纪人都不限制他多吃呢~ 第五十九章 然而不等年夜饭消化完，网上突然就爆料说江景桐的青梅竹马袁暇回国，“两人举止亲昵”，江景桐“移情别恋”“旧情复燃”云云。 刚好网民被一众明星春节期间的花式秀恩爱腻歪到不行，这会儿骤然出现个疑似劈腿、情变的，简直就跟夏日里泼进来的一桶冰水，真是提神又醒脑。 大过年的，谁稀罕看那些千篇一律的心灵鸡汤？就算要来，也要碗放毒的！ 各网站和小报上面写的也是五花八门，又是“现实版的齐人之福”，又是“新年三角恋”的，顺带着还扒了江景桐和袁暇两个人的家世背景及成长经历…… 看着底下竟然还有什么“门当户对”的留言，秋维维气的不行，“什么门当户对，你跟江景桐难道就门不当户不对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你爸放出话去择婿，多少青年才俊都会蜂拥而至，少奋斗多少年呢！” 虽然她平时也时常担心杨柳跟江景桐不能一直走下去，可那毕竟是自己人，她自己担心归担心，怎么也轮不到外人置喙！ “说这些没意思，你也别看了。”杨柳随手点了右上角的关闭，重新打开一个新式菜谱的网页浏览起来。 “就是，不用理，眼不见心不烦，”秋维维小心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没生气就放下心来，可还是难免生气，“江总也是，外面沸沸扬扬的，他怎么就不澄清一下呢？” 娱乐圈的感情本就比寻常人的来的脆弱，经不起太多外力的折磨，娱乐公司老总和女演员的搭配更是惹人遐想。 自从江景桐跟杨柳公开恋情之后，秋维维虽然替她高兴，可也一直悬着心，总觉得不踏实，生怕什么时候江景桐突然就变了，跟其他男人一样喜新厌旧…… “有什么好澄清的？”杨柳有些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本来就没影儿的事儿。” “啊？”秋维维精神一振，眉宇间露出几分急迫，“他私底下给你打电话了？” 杨柳只是笑，低头抄菜谱，过了好久才说，“我信他。” 就像当初梁吟的事情他相信我，选择保持沉默一样，这一次，我也选择信任他。 这么多年来江景桐一直洁身自好，唯一一个公开承认的女朋友就是杨柳，偏两个人还总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狗仔们想爆点料都抓不到人，真是恨不得替他们搜罗团聚的机会。 可没承想，没等到江景桐和杨柳新年秀恩爱，倒突然回来了一个更值得大书特书的袁暇！ 青梅竹马呀，只听着一个词，就有多少可以供人遐想的空间！ 简直就好像是久旱逢甘霖，一群狗仔顿时就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八卦气息，连夜出动，兵分几路埋伏在江景桐和袁暇工作、下榻的几处地方，擦亮了眼睛，掏净了耳朵，势必要满载而归。 要说真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那是假的，可眼下杨柳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赌一赌。 赌赢了，就是一辈子；赌输了，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反正这边她还有疼她爱她的家人，哪怕就是不当演员了，靠着现在的积蓄，随便开家店也足够余生衣食无忧了。 这么想着，她倒也……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然而最近手头上堆的事情着实有些多，忙起来之后，她就是想胡思乱想也没时间和精力了：望燕台的店铺刚签了租期一年的合同，落笔的瞬间，租期就开始倒计时，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空气中燃烧的都是钱，装修方案这个月之内就得定下来赶紧开工：《竹林小舍》和《大勺》马上就要开始全国范围内的巡回宣传了，两家也就是前后脚的事儿，她作为主演怎么也得出席几次；《知味》后发先至，第一季开播在即，她要随时关注观众反响，还有第二季的演员表、点心目录、戏服等也都需要她的意见以作参考；还有最终定在六月份的明星运动会，正式名单已经出来了，杨柳报名的射箭终究以7人的报名总人数得以保全，她得抓紧了练习…… 这也就是托了近些年在各地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的射箭俱乐部的福，作为一项高逼格、窄受众面的运动，射箭还是比较受到中上流社会的欢迎，不少有闲钱的人有事儿没事儿都去来几发，据说娱乐圈内部就有相当数量的爱好者。当然，具体成绩如何，还得到时候一起拉出来溜溜。 不过，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杨柳面前： 人家比赛时候用的是反曲弓，然而在这之前的上辈子，她只接触过传统弓箭！ 了解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杨柳整个人都呆愣了，这跟她之前预想的不一样呀！ 好在都是弓箭，基本原理是相通的，一通百通，甚至操作传统弓箭的难度要比现代弓箭的难度大的多，杨柳有比较稳固的基础在那儿，重新练习反曲弓也不算太难。 于是她又抽空跑了一趟国外知名的反曲弓制作大师的工作室，为自己量身打造了包括弓箭、护具和其它必要的替换零部件在内一整套家伙…… 这些日子的拍摄间隙，杨柳要么跟汪晟一起慢跑、练习交接棒，就是在随身反曲弓教练的指导下抱佛脚，日子过得无比充实，各项技能水准也是突飞猛进。最显著的效果就是体力上去了，连带着拍动作戏的时候越发的身手敏捷，拉威亚和武术指导的那几位师傅每每都是赞不绝口…… 今天网上冷不丁的爆出江景桐跟他青梅竹马的事情，剧组众人也是背着杨柳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汪晟跟她关系最好，对这种消息也最敏感，生怕她想不开，可想劝吧，又不好开口。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他照例坐在杨柳旁边，吃几口就抬头看看她，吃几口就抬头看看，杨柳想注意不到都难。 “有话想说？” 汪晟赶紧摇头，又低头喝粥，“没有！” 杨柳不觉好笑，心头微暖，“担心我？” 汪晟喝粥的动作放缓，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幅度点头，完了搜肠刮肚的说，“姐，我觉得吧，江总不是那样的人，你可千万别被外面的议论影响到，他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瞎说。” 杨柳失笑，安安静静听他说完，屈起指头敲了敲他的额头，笑眯眯，“你才多大呀，讲的还头头是道的，行了，吃你的饭吧，他们说什么我才不在乎呢。” “真的啊？”汪晟一缩脖子，又斜着眼儿打量她。 “真的。”杨柳一派淡定，大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架势。 “哈哈，我就知道，”汪晟也跟着乐，继续端起碗来喝粥，“我就觉得你们俩站在一块儿的感觉特别好，那种氛围啊，装不出来！” 他虽然年轻，好多事情没经历过，可就算没吃过猪肉，好歹还见过猪跑呢。娱乐圈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能给有心人渲染成十二级飓风，没事儿还能搅出三分理来，更何况这个？老话说得好，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古往今来多少事多少人，可不都是让路人的言论给搅黄了！ 就算他不清楚内幕，可就有限的亲眼见到姐姐和江总来看，他们两个明明就是你情我愿、情投意合！难得身边就有这么相配的一对，他可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被拆散了…… 《七世》下个月中下旬就能杀青，现在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冬天戏，大家的戏服终于跟上了潮流：换成棉服。 这就是导演靠谱的好处了，戏服样式好看就不说了，料子也是好料子，沉甸甸的坠手，边缘镶嵌的皮毛滚边也不存在以次充好的问题，经得住任何近景拍摄的考验。 一开始杨柳他们还感慨投资方舍得花钱，结果后来才得知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本来开机前赵炳希都跟投资人说好了的，可谁承想总预算的计划书出来之后，对方就不怎么情愿了，要钱的时候也推三阻四，赵胖子是好不容易才从他嘴里抠出了前期费用，总算按时开机。可拍这种奇幻剧太烧钱，光是后期特效就是个天文数字，再加上中间各种大场景、大场面……一来二去的，眼见着大把大把的钱扔进去却不见个水泡，那个投资人就打起了退堂鼓。 戏都拍了过半了，投资方却突然萌生退意，赵炳希好悬没给气的吐血！得亏的他早有准备，调动了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又榨了点儿出来，再加上备用的金主爽快，这才不至搁浅。 要是再不行，估计他就地砸锅卖铁自己上了…… 这事儿还是“戴罪立功”中的彭玲玲打听到的，当天晚上就献宝儿似的说给了杨柳和秋维维他们听，大家都是一片唏嘘。 秋维维还感慨呢，“真是光看到人前风光了，谁知道背后造了多少罪！这事情搁我身上，只要一天不解决，肯定是一天都睡不好吃不香。” 杨柳也跟着点头，“可不是，难怪我前几天看着赵导隐隐有点苗头的双下巴都岌岌可危了呢……” 88 扶廊的冬天要比望燕台等北方城市的来的温和的多，进入二月份之后，气温就基本上在零度以上，偶尔阳光特别明媚的时候甚至还能飙升到十度左右，拍摄间隙朝阳的地方就会排满了抄着手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演员们。 不过最显著的差距还是：风。 望燕台的风真就跟疯了似的，一年四季不断片儿的刮，熏风、暖风、燥风、罡风，花样繁多，刮得你都没脾气。冬天尤其恐怖，漫天飞舞的沙尘暴遮天蔽日，在风力作用下简直就是无处不在的暗器，夹杂着大小砂砾，拍在脸上噼里啪啦的疼！要是没几幅口罩，根本不敢出门。 可扶廊不同，倒不是没风，只是相对柔和，加上回温快，这会儿就觉得不怎么割脸了。 年后也就三几天，杨柳日理万机的爹妈也因为网上江景桐跟他青梅竹马的消息按捺不住打电话过来询问，都给她三言两语安抚下了。 对待疼爱自己的爹妈，归结起来其实很好办：刚性。 就是得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离了那个男人就不能活，这么一来他们就放心了…… 话虽如此，可亲妈听着还是磨刀霍霍，杨柳毫不怀疑：万一江景桐真的临时叛变了，杨太太绝对就能不顾形象的先想办法把他收拾了！ 然后又过了约莫两三天。 收工之后，忙的脚不沾地的杨柳脱下来戏服，又跟秋维维核对了糕点铺子那边的装修进度和实际效果，正要回酒店休息呢，一出更衣室的门就愣住了。 不是她眼拙吧？那边正跟赵炳希谈天说地的背影，是江景桐？ 正想着呢，面朝这边的赵炳希看见了她，便冲对面的人抬抬下巴，往她这边一摆头，“人来了，我们也就识趣的退了啊。” 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一转身，杨柳彻底乐了，“还真是你呀！” 江景桐也笑，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走过来之后就像平时那样抱了抱她，“没想到吧？” “嗯。”杨柳反手拍拍他的脊背，她是真没想到。 还没来得及走的工作人员都或跟着傻笑或起哄，江景桐就特别自在的冲大家点头，完全看不出是在客场作战，然后主动帮杨柳拿随身小包，空出手来牵着。 杨柳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旁人，就问，“你来附近出差呀？” 江老板也是大忙人，眼下刚过完年，祁凰正是千头万绪的档口，怎么就有空过来了？ “不是，”哪知江景桐竟然否定了，眼神中满满的宠溺，“我休年假，过来陪陪你。” “你休年假？！”杨柳有些目瞪口呆，“你不是老板么，哪儿来的年假好休？” 年前后不正是旺季么，又是走亲访友的，祁凰那么一大摊子买卖，他真能走得开？ 江景桐用空着的那只手帮她开门，顺便揉揉眉心，露出几分人前少见的疲惫来，同时苦笑，“我也是人呐，忙了一年了，总得给我歇歇吧？”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杨柳挺心疼的捏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你离得开吗？”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以前我也休过假，”江景桐吐了口气，说，“就是提前把需要的工作安排好就行了，再要有什么事的话，不是还有电话和网络么？” 杨柳点点头，心头也雀跃起来，“你在这边待几天呐？” 虽然她也忙得厉害，可两个人好不容易聚一次，还是江景桐特意跑过来的，怎么也得好好筹划筹划。 “算上往返，五天吧，”江景桐说，又难得开玩笑，“给收留么？” 杨柳先就笑出声来，她想起陈夕远了。 见江景桐一脸的“你笑什么”，杨柳赶紧摇摇头，又点头，“那肯定收留，我这边可是套房呢，勉强也能给你腾个房间出来。” 说说笑笑间，两人就回了酒店，一关门，江景桐就反手抱住她，长长的松了口气，跟卸下包袱似的。 杨柳不觉好笑，拍拍他的头，跟摸小狗儿一般无二，“怎么，弄得跟逃过来的似的。” 她说这话，既是打趣，也是有点儿套话的意思在里头，只是没想到江景桐承认的这么爽脆。 “也差不多了，”他抬起头，眼睛里竟然那么点儿避之不及的委屈，“这几天周围嘈杂得很，想要清净都不能够。” 江景桐必须得承认，哪怕他始终把对方当做姐姐，袁暇的回国确实给他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世人都太喜欢看热闹了！而恰恰，袁暇对他还真是有些心思。 从袁暇回国之后，每天24小时，江景桐的办公室下面、住宅外面，甚至是停车场和几家常去的餐厅周围都布满了试图斩获第一手消息的狗仔、娱记们，甚至公司里不少员工也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窥探……他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搅乱。 他能做任何事，唯独不能控制另一个人的情感和大众舆论，于是，江先生索性就给自己放了个假，跑到扶廊来探望自己始终奋战在第一战线的女朋友。 活了三十年了，江景桐无比深刻的感觉到，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偏偏各方面的行为模式都还很对胃口的姑娘是多么的不容易！ 人生都过了三分之一，他也算事业有成，别的什么也不奢求，唯独一点：万万不能让外人把自己的爱情给搅黄了！ 所以这次过来，一是为了休假，另一个也是来巩固他们本就稳固的爱情。 虽说距离产生美，可要是长年累月的两地分居，确实不利于增进感情…… 杨柳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大发慈悲的奖励香吻一枚…… 对袁暇的事情，江景桐不准备做任何解释，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可解释的；而杨柳也没打算问，因为也没什么好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难道就因为要谈恋爱，还非逼着双方变成孤家寡人不可？ 江景桐一走，袁暇的处境瞬间就变的尴尬起来，尤其祁凰不少内部人员都知道，今年回国述职的事儿本来不必劳她大驾，可她偏偏顶着压力回来了，图的是什么，谁还看不出来么？ 然而谁知男方这么不领情，说走就走！ 杨柳的粉丝们可开心了，还有因为他们两个在一起才入坑的cp党，也眉开眼笑，欢欣鼓舞的样子跟又过了一遍年似的。 “我就说嘛，江总看着就是个好男人！他才不会做对不起小枝儿的事儿！” “得，算他有眼光，现在这世道，像我们小枝儿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好姑娘已经不多见啦。” “算他还算拎得清，顶一个。” “我算站了这对cp了，以后甭管谁说什么都坚定不移，加油~！” “话不多说，等你们的婚讯！” “袁暇看着挺精明一姑娘啊，商业女强人模板的，怎么就这么一跟筋？我们江总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这不破坏别人感情么。” 不过架不住袁暇太过优秀，刚一露脸就吸粉无数，好些人都替她抱不平，也有杨柳的黑子浑水摸鱼、胡搅蛮缠的。 “袁暇多漂亮啊，人又能干，江景桐眼神儿得多不好呀。” “可是我觉得江景桐的做法很好，虽然看着有点无情，但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不能讲究先来后到，他已经认定了杨柳，现在要是对袁暇心软，可不就是脚踩两条船的渣男了么！” “我觉得袁暇跟江景桐比杨柳配多啦，到时候俩人一联手，海内外不都给掐起来了么？可杨柳呢，除了演戏、做饭，她还能干点啥？” 如此一来，两边粉丝难免又掐几架，还有个别媒体和网络红人借着蹭热度，把两个压根儿连面都没见过的姑娘扯在一起品头论足一番，最终还是什么结论都没的出来…… 述职已经结束，袁暇来时提交的申请也快到期，可江景桐走了都两天了，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她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然而每次都是忙音。袁暇又委屈又憋气，这是把自己加到黑名单去了！ 第六十章 老板休假，助理也暂时解放，江先生就是一个人拎着行李箱飞过来的，杨柳看见之后竟然稍微有点不适应。 “你这种眼神搞得我有种负罪感，”江景桐一边从行李箱里往外掏衣服，一边说，“好像我是旧社会那种前呼后拥的万恶统治阶级。” “难道不是？！”杨柳故作惊讶，表情浮夸。 江景桐无奈的摇摇头，把衬衣上的褶皱稍微拍打了下，“留学在外的时候我还自己动手洗过衣服呢。” 不过就是再也没有第二次而已，当然了，这种话他是不会主动讲出来的…… “哇，”杨柳这才真心佩服了下，然后凑过去看看衣服，皱眉，“拍不开啦，还是让洗衣房给弄一下吧，不然皱巴巴的，穿出去多影响形象啊。” 她家老江这么帅，出门之后头发丝儿都不带乱的，穿着件满是褶皱的衣服叫怎么回事？ 江景桐挑了挑眉，采纳了她的建议，立刻打电话叫人过来拿走了衣服，除了那件衬衣之外，又附加两件外套。 送走了服务生，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杨柳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和不自在，转身要走，可是江景桐跟她同时动了，“呀！” 江景桐的肩膀和胸膛又宽又阔，从后面几乎把杨柳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暖暖的，很踏实。 她跟江景桐比起来，简直就跟小鸡仔儿似的，轻而易举就被搂着离了地。 杨柳给他吓了一跳，又笑个不停，“多大了你，还玩儿这个，放我下来。” 她不轻不重的往江景桐的胳膊上拍打几下，硬邦邦，跟石头似的，纹丝不动。 江景桐的下巴就搁在她脖子边上，呼吸间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脖颈出裸露出的皮肤上，滚烫，激起一阵本能的颤栗。 杨柳忽然就有点慌，再开口声音都发颤了，“你，你干嘛呀？” 江景桐也不说话，只是又抱的紧了点，整个人都绷得死紧。 他起反应了！ 两个人进屋之后都脱了外套，眼下穿的并不多，又贴的这么紧，杨柳几乎是同时觉察出了他的问题…… 她脑袋嗡的一声，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都语无伦次了，“你，你先放我下来，别，别乱来啊。” 在她的观念里，还没结婚就做那种事情，总觉得有些羞羞的。说点儿不好听的，万一以后不在一起了，抬头就是个曾经跟自己睡在一起的男人，多尴尬呀。 可，可要是江景桐真忍不住了，她，她该怎么办呀？！ 就那么短短几秒钟，杨柳脑子里面就跟跑火车似的，疯狂闪过无数个场景：什么江景桐兽性大发，赤裸着扑上来啊，她随手抄起台灯给把他砸的头破血流，完了之后闹大了，服务生来了、救护车来了、小报娱记也来了……全世界都知道江总被自家女朋友在卧室里开了瓢儿…… 她自己都觉得羞耻！ 然而下一刻，耳边就传来江景桐低沉的，满是沙哑的声音，“别动，我就抱抱。” 此时此刻，江先生内心真是满满的苦逼，真是的，图什么呀！千里迢迢的跑来，看得见碰的着……不能吃！ 从两人正式确定关系那天起，江景桐就差不多弄明白了杨柳的思维模式，而既然他选择继续走下去，那也就会一直尊重她。 然而，真心难熬啊！ 三十岁的大好青年，说得露骨一点，正是个如狼似虎的年纪，可他要跟女朋友长期异地！ 前儿几个朋友私底下聚会的时候，那些个损友还取笑他来着，“呦，江总这是立志要当和尚了。” 他怎么回答的来着？哦，云淡风轻的一笑，“万人斩，当心精尽人亡。” 别人会不会精尽人亡他不知道，唯独一点：现在他几乎就要欲火焚身了…… 喜欢的人就这么搂在怀里，香香软软热乎乎，心跳声都能听得见，每次呼吸带进来的都是诱惑。 虽然很难以启齿，然而江总还是非常情不自禁的在自己脑袋瓜子里自导自演的放起了小黄片…… 俩人也不知保持这个诡异的姿势过了多长时间，江景桐的胳膊终于稍微松了点，杨柳立刻就跟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麻溜儿逃走了。掰胳膊、落地、发力逃窜、反手关门……一系列动作简直跟行云流水似的顺畅！ 人走怀空的江景桐站在原地发了几秒钟的愣，怅然若失，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向浴室。 长夜漫漫，估计得多洗几次澡…… 头一天晚上睡得不好，翻来覆去各种煎熬，江景桐第二天起的就稍微晚了些。 他习惯性的批了浴袍，拿着本书往阳台上走，刚煮上咖啡就听见厨房有动静，溜溜达达进去一看，杨柳正对着块连骨头带肉的长肋排又搓又拍，瞧着还挺惊悚。 “怎么不多睡会儿？” 再次见面，杨柳还有点尴尬，左瞟右晃的，就是不敢看他的眼。 江景桐闷笑出声，祭出男士的厚脸皮天赋，没事儿人似的蹭过去，又从后面搂着腰，先亲一口再说，“今天不是还有工作么，别又因为我过来，反而带累的你休息不好。” 他这么臭不要脸，杨柳先是抬手给了他一胳膊肘，又哼哼道，“自作多情什么呀，我今天就是上午和晚上有戏，下午空着呢，得给我自己做点儿好吃的补补。” 昨天刚说了，今天就现了原形，瞧瞧这披浴袍的样子，可不活脱脱一统治阶级的奢华堕落…… 江景桐闷哼一声，笑眯眯，“这么多肉，你吃的完么？” “起开，碍手碍脚的，”杨柳晃了几下没晃开，只好用沾满血水和调味料的爪子往他身上虚晃，总算重获自由身，“别急啊，剧组一百多号人呢，就这点儿肉，掺在粥里都不够塞牙缝的。” 单论气人，江景桐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又理亏，只好高举双手退出去了。 逞了口舌之快的杨柳心情大好，手脚越发麻利了。 江景桐好不容易来了，虽然耍流氓……咳咳，她总得给人做点好吃的，于是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市场。 本想买牛肉的，不过没遇上合适的，倒是碰见有羊肉铺子正在现场杀羊，看着肥膘也自然，她就挑了块肥腻腻、滑嫩嫩的长肋条。又琢磨着反正动一次手，多少都是做，就又多挑一块，回头做好了再给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分一分。 这是头小羊羔，鲜嫩得很，提前把肋排处理好腌制了，等几个小时后她收工回来正好做。 等洗干净了手，杨柳又点了火，等待高汤重新煮沸的过程中去把昨天做好的面条拿出来。然后用小锯子片了几片火腿下来，搁到平底锅里煎出油，边缘也微微变色。 回头一看，她就乐了：江景桐已然已经非常自觉地把碗筷摆好了！ 杨柳先扶着灶台笑了会儿，等把江景桐笑的莫名其妙了才冲他招招手，“早上吃面，面在这儿呢，你光摆个空碗有什么用？” 江景桐：“……” 家务活长时间不做，果然是生疏了！ 早餐很简单，就是一碗面上浮着几片火腿，甚至连个蛋都没有，可江景桐却吃得踏实无比，觉得珍馐也不过如此了。 杨柳拄着筷子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发笑，“这可真是神预言了。” 江景桐微怔，不多会儿也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要是能放松的话，也不用太麻烦，就只要她煮一碗面，两个人安安静静面对面吃就好…… 说的，可不就是现在这样么？ 饭后，杨柳收拾收拾出门，结果江景桐竟也颠儿颠儿的跟上，她问，“你真没事儿啊？” 江景桐哭笑不得，“都说了是专程过来陪你的么。” 我的可信度什么时候降这么低了？ 杨柳呵呵一笑，“抱歉抱歉啊，我总觉得你日理万机，咳咳，不过我等会儿可没时间陪你呀，你自己玩儿？” 江景桐上去拧她的腮帮子，咬牙切齿的，“还自己玩儿，你是不是再得给我雇个保姆看着？” “噗！” 从昨天江景桐来了开始，俩人直线距离就没超过十米，没人的时候要么抱着要么搂着，跟无尾熊似的腻歪；有人的时候就拉着手，实在腾不出手来就排排坐，一个忙活一个干看…… 赵炳希中间进来一趟，话没说两句就直接捂着眼出去了，边走边嗷嚎，“哎呀，这个中年男人真是不容易啊，如饥似渴呀，简直没眼看，没眼看……” 迎面碰上汪晟，话刚听半截的小伙儿满头雾水，条件反射的往那边瞅，“什么没眼看啊？” “你小小孩儿的，不许看！”赵炳希赶紧把人拖走了，心道江总你可欠了我多大的人情呐！ “哎哎哎我给姐送咖啡！你刚不说什么渴了么？” “哈哈哈这傻小子，还送什么咖啡呀，回头你就送个灭火器得了……” “……哈？” 今天要拍的是剧本里的大结局，男女主角最后一次见面，恩怨就此落幕。 男主角胡朗也进来化妆，一抬头看见江景桐就觉得有种蛋蛋的尴尬：人家正牌男友就杵在这儿呢，可怜他等会儿还要跟杨柳生离死别…… 苏幕遮终于再次找到了周恒，年富力强的周恒。 六次，她足足见证了这个男人六次转世，经历了七世的纠葛！ 再见面，她本以为会第一时间就怒火滔天，将他碎尸万段、食肉寝皮，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苏幕遮却发现自己出奇的平静。 “你来啦。” 周恒笑笑，脸上竟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我等你，许久了。” 随着转世次数的增多，他能记起苏幕遮的时间越来越早：从一开始的到死都不知道，到现在的舞象之年…… 他经历了太多次的人生，爱过许多人，也恨过许多人，可在这千百张面孔中，唯独有一个，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苏幕遮问他为什么，可现在就连他自己也都说不清。 是爱？是恨？ 都有，或者也都不是，兜兜转转，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辨不明了。 他应该确实是爱过苏幕遮的，虽然记忆已经久远，可那些停留在骨髓深处的眷恋和温柔做不得假；然而，他的的确确也是恨着她的！ 恨她和她的父亲，为什么对他们见死不救…… 口口声声说爱我，我的家成了那个样子，你凭什么安顺富贵？ 最后，苏幕遮抬手，一剑穿胸！ 周恒不躲不闪，竟然笑了，眼中流露出解脱般的神色。 “惟愿，不要再有来生。” 魂飞魄散！ 大概江景桐的存在真的给周恒带来太多压力，一贯表现出色的他竟然接连ng，光是最后的摔倒就来了三遍之多！ 虽然背后有垫子，可毕竟是直挺挺倒下去的，就是铁打的人也禁不起这么造啊。 第二遍爬起来的时候，胡朗就已经头晕了，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坐起来之后还在原地打转。杨柳看的都心惊肉跳的，习惯性的上前表示同胞爱，“你没事儿吧，要不然稍微休息一下再拍？” 胡朗甩甩头，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没事，马上就行！”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嘀咕，心道老妹儿你就别关心我了，本来江总在旁边我压力就老大了，你还往前凑…… 好不容易拍完了，胡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他蹲在地上，高举手机给自己来了张自拍，顺便把后面的杨柳和上前慰问的江景桐一起收入镜头。 “真是艰难的一仗！” 结果照片刚发到talk上没几分钟，网友们直接就炸锅了！ “哈哈哈，我看到了神马，心疼胡朗一分钟！” “噗，快看后面江总和善的眼神儿~！” “艾玛，大过年的，让江总独守闺房确实太过分了……” “胡朗太不容易了，在人家正宫眼皮子底下你侬我侬的，这不是花式作死是干啥？” “要命了，上面独守闺房是什么鬼！” “我都已经自动脑补出一段小剧场了：什么千里追妻，奈何以另有新欢云云……” “不行了，这不就是年度四角大戏么，江总，你还记得隔壁的小青梅吗？” …… “少胡说八道了，江景桐跟那个y姓女纸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好么，就是邻居呗，人家喜欢的可是杨柳，两情相悦呢，某些黑子别自作聪明的在这里瞎搅合行么？挑拨离间破坏人家感情对你们有什么好！” 中午收工，杨柳整个下午都没活儿，只要等到六点二十再来片场就行。跟大家道别之后，她就欢快的拉着江景桐回了酒店，别想歪，只是准备午饭而已。 腌了一个上午，羊排都已经入味，只要动手烤就可以了。 按理说，还是用炭火烤的东西最好吃，可眼下时间比较紧张，杨柳也实在没那个精力全程人工，只好退而求其次，用了烤箱。 一边往烤盘里摆的时候，她还一边惋惜，“可怜好肉了，唉，这么做着实可惜了……” 江厨艺渣景桐先生不觉好笑，出言安慰道，“别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了，你也很累了。” 话音刚落，杨柳就一脸痛惜的看过来，“你懂什么呀！” 江景桐：“……” 好吧，我是不懂。 顿了下，他忽然又笑起来，眉眼间都是裸露的不怀好意，杨柳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无比警惕地盯着他，“你干嘛？” 江景桐轻笑一声，挑了挑眉毛，“羊肉，壮阳啊……” 杨柳：“=口=！！”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不过片刻之后，她又冷笑起来，提着刀，同样不怀好意的瞅着对方的两腿之间，阴测测道，“再不老实的话，我就，咔嚓！” 江景桐得意的笑容瞬间僵化……还能不能好了？ 只吃羊肉太腻，杨柳就又弄了个凉拌菠菜、煎豆腐和蘑菇鸡蛋汤，都是素菜，也没什么繁琐的工序，在烤羊排的当儿就成了。 菠菜用热水焯过，滴了麻油、辣椒油和香醋，再加上精盐，拌匀了。杨柳闻闻味道，想了下，又烫了一缕细细的绿豆粉丝放进去，再次搅拌，最后洒上芝麻，放到冰箱的恒温冰格里降温。 冬天的蘑菇特别好吃，很香，口感又比较厚重、劲道。挑那些好的撕成小块，也不用加什么多余的作料，只要用花生油和葱丝、嫩姜丝爆一下锅，倒入蘑菇炒熟，再添水重新煮沸，倒上一颗打散的鸡蛋就成了。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材料，放在饭店里都不好意思要价钱的结构，可喝到嘴里却只有一个字能形容：鲜！ 豆腐切成一指厚薄的方块，裹了蛋糊，放在平底锅里煎成两面金黄，趁热吃又香又酥，还特别好看。 等弄完这一切，羊排也就烤好了。 杨柳弄了两种口味，在孜然的基础上，一盘上面又洒了黑胡椒，另一盘上面洒了辣椒。 刚端出来的羊排还在加热，最上面的脂肪已经被烤化，金灿灿一层，不时还有油脂颗粒炸开，油浸浸的一片，微微颤动，香气逼人。 她叫过江景桐来，问，“香不香？” 江景桐如实点头，“香，”顿了下又补充，“特别香。” 杨柳笑着把羊排分了几份，两种口味只各留下两条，其余都让秋维维他们帮忙送出去，这才正式落座吃饭。 烤羊排的肥美鲜嫩就不必说了，因为火候时间掌握得当，包裹得也好，肉汁都被锁住了，这会儿一咬，哎呀呀了不得，混合着羊肉原本美味和调味料的浓郁汁液直接就喷溅出来，口腔中满满的都是鲜香！ 几口下去，唇齿间逐渐黏腻起来，这时候再喝一口微烫的蘑菇鸡蛋汤，哇，好暖心，好舒畅！油腻的感觉瞬间去了一半。 再来几口碧翠清新的凉拌菠菜，好么，味蕾中的荤腥已然全被蔬菜的清香爽口取代，胃口不觉大开，连带着胆子都大了，要是再来几块羊排摆在眼前，说不定拼死一试，还能都吃下去呢！ 煎豆腐外酥里嫩，牙齿一闭合就是咔嚓嚓的脆响…… 放下碗筷之后，江景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松腰带！ 没办法，吃太撑了，可偏偏又停不下来，只好这样。 自己的手艺被人喜欢，那绝对是一件成就感爆棚的事情，不过杨柳还是比较担心江景桐的胃，“还行吧？以前也没见这么急。” 江景桐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的说，“好长日子没吃你做的饭了，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杨柳挺得意，“还行吧？” 江景桐特别诚恳的点头，“非常行。” 不过现在，他更担心吃了羊排被壮阳的自己，晚上还睡得着么…… 能不能睡着暂且不论，接下来的几天，江景桐倒是真的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一心陪着杨柳工作。那可真是出入拎包、处处随行，甚至还主动承担起了司机的职责，开车带她去菜市场采购！ 因为扶廊影视城内长期驻扎着很多职业群演，他们也不是一年到头都有戏可演，这也就意味着不能一天三顿蹭剧组的盒饭吃。而影视城内物价颇高，群演收入偏低，买着吃开销太大，不少人就买材料自己做饭。 江景桐陪杨柳去市场的那天就碰到不少群演，于是原本的采购就演化为跟拍。两位当事人倒是习惯了，老神在在，该干嘛干嘛，可绝大部分头一次亲眼见证的民众还是难掩激动，在现场就迫不及待的跟众网友分享自己的心情：“天呐，真是眼见为实，江景桐竟然拎着菜篮子！他还亲自挑选土豆，一点儿都没不耐烦！” “中间杨柳刚想伸手摸鱼，结果就被他制止了，哈哈，然而江总的好意被没被领会，他被小枝儿打手了，噗哈哈哈，请原谅我实在是忍不住，打手啊喂！” 一干网友顿时在下面狼嚎纷纷，“哇，打手太萌！” 第61章 ，看书请来 有江景桐陪同探班的日子过得飞快，几天的时间，完全是眨眼就没。 然后直到他要走的头天晚上，杨柳才突然想起来，嘿，她明天也回望燕台啊！ “说，”她故作凶狠的攥着江景桐的领子问道，“你是不是计算好的？” 江景桐含笑看着她，点头，“对，不过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杨柳无语泪流，心道我最近忙的脚朝天，又是拍戏，又是盯着店铺装修进度，空余时间得练习跑步和射箭，还要抽空伺候你这大爷给你做饭吃，能腾出工夫来睡觉就不错了，哪儿挤得出外国闲暇来记自己的行程？ 回去的路上，彭玲玲空前安静，存在感刷新历史最低，杨柳倍感欣慰之余，又忍不住偷偷打趣江景桐，“有你坐镇简直效果拔群，早知道就把她拨到你手下工作几天的。” 江景桐挑眉，“又发现了我的新功用？” 他也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彭玲玲几天，发现这姑娘真是改头换面了，不过还是不大放心，又跟杨柳确认。 杨柳想了下，说，“确实是改好了，倒也不全是做给你看的，有将近一个月了吧，我和秋姐都没再听见过她说人长短。” 江景桐点点头，“那就好，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换人也便宜。” 杨柳笑笑，“倒也不用。” 以前她不是没想过开除，那样最干脆利落、省时省力，可想了好几天，她还是放弃了。 开除，说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可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只要彭玲玲不改行，她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试问，一个被知名娱乐公司开除的化妆师，就算帮忙遮掩，谁不会多想？谁还会想用？谁还敢用！ 杨柳并非圣母，可一辈子这么久，谁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连个改正的机会都不给就把后路一刀斩断，未免也太过绝情了些…… 到站后，江景桐的助理过来接车，然后一见面就丢过来一个坏消息。 杨柳看着江景桐听他耳语几句，脸色突然就不好了，连两条眉毛之间的间距都缩短了。 “出事了？你要有事的话自己先去忙把，不用管我了。” “不是，”江景桐摆摆手示意助理先去放行李，他则是重重的吐息一次，然后满脸无奈的看向杨柳，“袁暇还没走。” 杨柳眨眨眼，袁暇？！ 说真的，江景桐本来不想跟她提及袁暇的，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可谁承想人还没走呢！ 根据之前的行程安排，袁暇昨天就该返回欧洲的。这下可真是不提都不行了，因为杨柳明天还要去公司跟《知味》剧组商讨第二季的拍摄计划呢，想想都知道，两个人碰面的几率有多大了！ 杨柳沉默了一会儿，不大乐意，“她这是要跟我示威？” 她不喜欢麻烦，可并不代表会怕麻烦，如果别人真要欺负到她头上，那指定是打死勿论！ 还没见面的，她对袁暇的印象就已经差到了极点：我不跟你较劲就算了，你竟然还嘚瑟上了，看来是非得面对面撕撸开不行了…… 眼见着女朋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两只眼睛里都快要飙出杀气来了，江景桐不觉好笑，“别生气，她也不能怎么样。” “她还敢怎么样么？”托连坐的福，现在江景桐落在杨柳眼里都跟着形象打折扣了，“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说完，还狠狠地瞪了江景桐一眼：看你这拈花惹草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力气可大呢，到时候别打得你哭，哼！ 虽然不完全清楚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可结合表情，大体内容就是猜也猜个八九不离十，江景桐知道，自己这是被迁怒了。 他是真冤枉，可又不能解释，这种事情就是越描越黑！ 老天在上，从小到大，独生子的他真是一直把袁暇当姐姐，别的什么念头都没有！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 两个人先去放下行李，在杨柳的公寓里稍事休息，正准备出去吃午饭，杨柳突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未来岳母打来电话什么的，江景桐自然是大气不敢出，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杨柳的表情，试图从一丝一毫的变动中推断出谈话内容。 几分钟后，杨柳挂了电话，先站在原地神情肃穆的沉默几秒钟，然后突然暴起，抓着江景桐的领子晃啊晃，“我妈后天要来看我，最晚明天，一定要把你亲爱的袁姐姐解决掉！” 江景桐给她拽的连打好几个趔趄，站都站不稳，再听了这话，真是啼笑皆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杀人呢。 安抚了杨柳的暴躁情绪之后，江景桐询问未来岳母大人这次过来意欲何为。 杨柳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疼我，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呗。” 她出来工作好几年了，母女俩除了偶尔杨柳回老家，根本见不到面，这次妈妈亲自劳动大驾过来，很难说没有外界“青梅竹马”言论的推动作用。 想到这里，江景桐不觉一阵头皮发麻，他还不知道未来岳母大人对自己的印象如何呢…… 杨柳表示自己不开心，而她不开心的最直接表现就是：做东西泄愤。 刚回来，公寓的厨房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她就又气鼓鼓的冲到附近的超市里，稀里哗啦搬了大半车东西回来。 目前江景桐的处境既微妙且尴尬，压根儿就不敢说什么，一开口杨柳的眼刀子就嗖嗖嗖飞过来…… 在停车场装东西的时候，他还是尝试着劝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不行么？别再弄这些了，饿了的话我带你出去吃。” 杨柳正在脑子里划算食谱，闻言就只斜眼儿瞅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想自己的事儿。 因为平时杨柳对待感情都挺冷静挺理智的，不乱要东西，也不用人陪着，有时候江景桐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感低的可怕，估计这姑娘就算没有自己也能过得挺自在……这会儿难得她使性子，江景桐反倒挺欢喜，至少说明她也是在乎自己的，对吧？ 莫名其妙多了受虐体质的江总一笑，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掐了掐她的脸，“行，我不说了，都听你的。” 杨柳顺着他的手晃了晃脑袋，然后眼睛一眯，突然嗷呜一口！ “呀！”江景桐给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本能的先踩油门，刚要重新起步的车子一下子就憋死了。 杨柳觉得解了气，哈哈大笑，“再让你欺负我。” 江景桐看着自己手掌上新鲜出炉的牙印，颇有些欲哭无泪，心道我哪儿敢欺负您呐…… 从超市回来之后，杨柳决定烙鸡蛋火腿青椒油饼。听了这个之后，江景桐顿时就无语了，这可真是闲的！ 谁家里都不缺干粮，又累，你弄这么多饼干什么！ 然而杨柳就跟开了挂似的，兴致勃勃的和了面，等待发酵的过程中处理其他材料：火腿切丁，青椒备用，等会儿一块混到面里。 天冷，面开的格外慢，中间等待的几个小时她也没闲着，本着知己知彼的态度详细审问了江景桐，几乎把袁暇的老底儿都给摸清了。 完了之后，她又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合着还真是青梅竹马呀。” 也就是现代社会婚恋自由了，这要是搁古代，没的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准儿的亲上加亲，乐不乐意也由不得你。不过话说回来，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的，又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彼此知根知底，江先生也未必不乐意呢…… 眼见着杨柳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江景桐也是冤的八月飞雪，赶紧先把人搂到怀里制住了再说，“瞧我说什么来着，你非要问，结果现在又不高兴，可这个真没我什么事儿呀，你可不许再迁怒。” 江家跟袁家是世交，两边这一代也都只有一个孩子，偶尔哪边不得闲了就会把两个孩子都送到另一边照顾。江景桐打小没少受了袁家二老的照顾，就算是亲叔伯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说，不要说江景桐跟袁暇真没什么特殊关系，哪怕就算是死敌，他们也得维持表面和平，而逢年过节两家相互探望的时候难保不会见上那么一两次。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要是杨柳决定在这上面较劲……那可真是有他好受的了！ 道理杨柳都懂，别的不说，也就是这几年她忙了，要是有空回家，年节的也少不得要跟着杨诺他们走亲访友、拜会高朋。那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中，肯定也少不了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 见杨柳还是不露笑模样，江景桐一扬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坏主意，把人先放到地上，胳膊一抖，竟然就开始解自己的扣子了！ “你干嘛呀！” 外套是早就脱了的，现在江景桐身上就一件衬衣和薄羊绒衫，两件衣服加起来都没几颗扣子，他动作又快，眼见着胸膛都要露出来了！ 江景桐好像特别乐意看见杨柳被自己逗弄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当即笑道，“我看你好像又在磨牙，可好歹我也要见人，就别咬在外面了，我脱了衣服，身上随便你咬。” 说完，他就麻利的扒下衬衣丢到沙发上去了。 作为名人，江景桐非常注重打理自己的仪表，哪怕是再忙，一周至少抽出三天去健身房，因此身材还是非常经得住考验的。 他身高腿长，本来底子就好，再加上后期努力，端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肌肉有型却不夸张。 小麦色的肌肤相当紧致，胸大肌也非常匀称，从中间顺着往下看，又会是几块线条分明的腹肌…… 杨柳的视线不自觉就被吸引过去了，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地数：一对，两对，三对……唉，裤腰有点碍事，腰线还是挺不错的…… 啊啊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杨柳的脑袋轰一声炸开，脸上红的要滴血，恨不得夺门而逃。 难得恶劣一把的江景桐自己在心里笑的前仰后合，可面上非得使劲憋着，又往前走了两步，无比诚恳无比犹豫的说，“这裤子……” 眼见着他一双手已经搭在了腰带上，仿佛只要对方不阻止，下一秒裤子都会没了，杨柳脑袋里面一空，一边叫着一边跑到沙发边，抓起抱枕和靠垫，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啊啊啊流氓，臭流氓！别过来，走开啊啊啊！” 她根本就是闭着眼乱丢，失了准头，江景桐微微侧身就避过去，本来心里八分的恶作剧念想也生生涨到了十分。 所以说，绝大部分的男人天生自带调戏技能，哪怕正经了几十年，只要在合适的时机稍加刺激，隐藏技能便会瞬间点亮…… “哎，不要害羞嘛，我都不在意……” 话音未落，杨柳就发现自己已经把所有能丢的东西丢了出去，而对方竟然大大方方的往这边来了！ “呀~！” 杨柳终于兵败如山倒，无比狼狈的冲到卧室里面反锁了门，江景桐在外面放声大笑…… 调戏一时爽…… 然而稍后兴致上来、人设崩坏的江总就被还红着一张脸的女朋友挥舞着扫把轰出家门，简直心酸！ 本来已经快到餐厅门口的助理突然接到自家老板的电话，只好又半路掉头回去接人，见面之后还满脸不解的问，“杨小姐不是要做饭么，您干嘛还出去吃？” 江景桐：“……少说话，开车！” 别问那么多，不然死的会很快！ 助理本能的一抖，麻溜儿的关门、打方向盘，又暗搓搓的从后视镜里看了自家老板波诡云谲的脸，心里有了谱：哦，这是大晌午头儿的给赶出来了…… 他最近好像发现了特别多可能会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的隐秘…… 88 赶跑了江景桐之后，杨柳一个人在卧室里憋了大半天才缓过神来，只是一颗心还是砰砰乱跳。 这都什么人呐！ 平时西装三件套包裹的那么严实，看着不苟言笑的，怎么一背着人就开始耍流氓了呢？刚认识那会儿也不这样呀…… 闲着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杨柳干脆跑去折腾那盆还没怎么发好的面。掀开盖子见还有点塌，就点了火，隔水烘了下，没多会儿就差不多能用了。 揪一团面下来，先擀开，上面转着圈儿的浇油，抹匀了，卷画轴似的从头卷到尾，边边角角都捏严实，别让油漏出来，洒上点葱花。卷好之后顺着盘成一团，再用擀面杖擀开，再抹油，再撒葱花，再卷，如此往复，最后一次洒上火腿和青椒丁，再用小毛刷子均匀的涂抹一层蛋液。 放到锅里，小火慢烙，火候差不多了就翻个面。这活儿可有工夫，因为涂了蛋液，表面几乎形成了一层薄而韧的金黄色的壳，一不小心戳破可就不美了。 面和的太多了些，一指厚，二十公分长的发面千层火腿青椒鸡蛋油饼足足烙了二十个，摞在那里高高的一叠，放眼望去那叫一个壮观！ 空气中油浸浸、咸滋滋的香气浓的化不开，再加上青椒和火腿混合后产生的独特味道，完全不需要配菜了，空口吃饼就好。 油饼的最外层微微泛着油光，稍稍用力一压便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咔嚓破裂声，使劲一扯，里面软软嫩嫩的瓤儿带着葱花拖出，手腕一抖，就像花儿似的绽放了！ 这香气这色泽太诱人，杨柳一个没忍住，自己先切了一角吃…… 然而，她做的太多了！ 思来想去，杨柳分别给林梓淮和苏泉打电话，说自己有好东西，让他们过来拿。前者倒是答应的很爽快，就是后者的整个团队都在外面演出，得五天之后再回来。 杨柳倒还罢了，倒是苏泉，得知她有好东西自己却生生错过之后那叫一个难过，隔着电话的哀嚎都颤抖了。 几分钟之后，楼上楼下的林梓淮踩着板鞋过来敲门，愉悦中混着期待，“什么好东西呀，哎，好香呀~！煎什么了？” “来来来，”杨柳笑眯眯的冲他招招手，“过来自己搬。” “搬？！”林梓淮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心头突突乱跳，心想艾玛坏了，姑娘这是做了多少什么好吃的呀，都得花大力气搬了！ 结果…… 他盯着流理台上小山一样的饼瞅了半天，然后嘎巴嘎巴回头，“饼啊？” 杨柳愉快的点头，并且十分豪爽的抖开一只干净的巨型保鲜袋，“刚做的呢，还热乎，吃的时候叮一下就好了，再配上一杯牛奶啊豆浆什么的就是一顿饭呢。” 林梓淮的表情看上去充满挣扎，“不是，那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呀，一张，啊不，两张，给我两张就够了。” 杨柳置若罔闻，麻利的给他塞了一大半进去，然后满是热情的递给他，“咱俩谁跟谁啊，甭跟我客气，和你经纪人他们一起吃呗。” 林梓淮双手一坠，重心迅速前倾，险些站立不稳，“……” 这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我相信你的手艺，可，可这也改变不了它们是发面饼的事实啊！你见过哪个艺人一顿吃好几斤大面饼的！？ 最后，那些耗费了杨柳一整个下午做出来的油饼，几乎都被她分发出去，有此优待者包括林梓淮及其经纪人和团队，她本人的团队。至于她自己，就只留了一张，简直无私！ 第二天一早，杨柳叮了一角油饼，配着红枣莲子五谷豆浆吃了一顿原生态的早饭，然后精神饱满的往公司去了。 明天就是《知味》第一季首播的日子，今天她将和节目组众人商讨第二季的创意和拍摄事宜，如果顺利的话，4月份前后就可以正式投入拍摄了。 路上碰见林梓淮的经纪人，杨柳热情洋溢的跟他打了招呼，不过对方的脸色似乎有点古怪……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主要是公司大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而且大家的意见都比较统一，干劲也足，除了开机时候的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插曲，基本上就没遇到过什么阻碍。 之前祁凰在官网和各大首播平台发布了一段预告片，观众的反响不错，这无疑坚定了节目组的信心。会议上讨论之后，大家一致决定趁热打铁，第二季进一步加大投入、细化剧本，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请一两位大腕或者当红小生、花旦过来加盟一下，进一步扩大影响力和知名度。 作为最初的创意提出者、操作技术顾问兼主演，当然，还有老板娘，杨柳的意见一向是重点和关键，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她想了下，斟酌着说，“其实公司看的还是成绩，只要观众喜欢，做出成绩来了，经费绝对不是问题。” 虽然是废话，不过大家还是连连点头称是。 杨柳也不在乎，又不紧不慢的说，“至于演员问题，”她看向管人事这块的负责人，“听说有不少外公司的艺人表示了参演意向？” “对，”负责人点点头，“正式定下来的已经有两位，犹豫中的也有三五位，想来再过一阵子，人数还会增加。” “会越来越好的，”杨柳适时鼓舞士气，说，“知名艺人方面我可以帮忙联系下，汪晟已经同意了，稍后你们就主动联系下，提前确定好时间和剧本，两边别冲突了。” 一听汪晟要来，在座众人无不面露喜色，纷纷表示杨小姐简直太能干啦…… 但凡大家劲儿往一处使，什么问题也就不算事儿了，不过短短三个小时，一应事宜就都顺完了。 散会之后，众人不免寒暄一番，尤其是杨柳这个一年十二个月足有十个月不在家的，更是大家攀谈和邀请的对象。 导演就带头开口，“机会难得，不如大家出去聚聚？” 众人群起响应，杨柳却推辞了，“实在是忙得很，《七世》那边还没杀青，四天后我就得回去了，趁中间这几天我还要去店铺那边看看，下次吧，下次我做东。” 大家边走边说，然而一出电梯，就听见不知是谁就喊了声，“袁小姐？” 杨柳脑子里好像嗖的射出去一支箭，biu的冲着那边去了。 抬头一看，呵，好一位美女！ 本就高挑的身材配着脚底踩得细跟尖头靴越发颀长，阳春三月尚春寒料峭，可她却已经光着两条洁白纤细的小腿。身上穿的正是刚上市的长款风衣，行走间波浪翻滚，合着复古红的唇和精致的烟熏妆，真是艳丽不可方物！ 飞快的打量完之后，杨柳借着斜前方的巨大落地镜火速检查下自己的装备：方根过膝皮靴加雪花灰的小脚牛仔裤，两者都在历久弥新的军绿束腰风衣下摆处若隐若现。因为会议上讨论的比较热烈，她特意将两截袖子都挽到了手肘下，露出玲珑纤巧的手腕，随意中多了几分干练，越发显得四肢纤长。 杨柳毕竟年轻，长相又偏灵动秀丽，妆容便更多的倾向清透和水灵，今天涂得也是橘红系唇膏，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生机活力，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欢喜。 而且，她又扫了眼袁暇，心头抑制不住的暗喜，你也束腰呢，哼，跟我比腰细？！ 圈内外谁不知道她杨柳是出了名的小~腰~精~！去年某亚洲区杂志评选“最佳细腰top10”里面可就有她！ 她看见袁暇了，而同样的，袁暇也看见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接触的瞬间几乎在空气中激荡出一阵火花，周围无关人士纷纷避让，《知味》导演更是倒抽一口冷气，麻溜儿的推了旁边的小眼镜儿一把：“你立功的时候到了，赶紧去请江总！” 第62章 10、13 小眼镜儿撒腿就跑，有生以来头一次冲到江景桐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当然，他压根儿就没有摸到门把手的机会就给坐在外面的助理先生拦住了。 “老板娘啊不对，杨小姐跟袁小姐在下面对上了！” 江景桐下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家女朋友跟袁暇面对面假笑的情景，他牙疼。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江景桐神色如常的走过去，先大大方方的搂住杨柳浅啄一口，语气轻柔，眼睛里满满的真心欢喜，“开完会了？” 本来杨柳还挺不习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袁暇脸上瞬间僵硬的笑容，顿时又甘之如饴了，“嗯，饿了，本来想去找你吃饭来着，刚好又碰见了袁小姐，就说几句话。” 两个人相互搂着腰，这场景落在袁暇眼里，真是说不出的刺眼！ 不知不觉中，周围已经出现了一大片空地，就算是原本有人想要经过这里，见此情景也都识趣的绕道而行，剩下的都开始偷偷观察…… 妈呀，这可是年度大戏，不看注定终生后悔的那种！ 江景桐冲袁暇点点头，“对了，你们还没正式见过面吧，我来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杨柳；这是我姐，兼公司欧洲区负责人，袁暇。” 原来还说是袁小姐，这回倒好，干脆就成了，姐！ 姐！ 姐！！ 他的语调语气是如此的亲密，以至于袁暇顿时就生出一种：自己真的是他亲姐，假如还继续想发展恋情的话，绝对会上演家庭伦理剧的错觉。 杨柳立刻笑容甜美的伸出手去，声音中都洋溢着滚滚热情，跟江景桐并排站在一起的架势真是像足了接待宾客的太太。 “你好你好，早就听景桐说起你了，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还景桐…… 她刚一讲完，不要说袁暇了，就是江景桐本人也有点牙齿发酸……话说你平时都是大咧咧喊我江景桐的啊…… 袁暇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伸出去的手跟对方碰了下，简直稍纵即逝。 这次回国，她很大程度上就是想要见一下这个把万年不动心的江景桐迷得三颠五倒的演员，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本事，看看自己到底有哪儿不如她！ 袁暇设想过无数次跟杨柳在各种场合碰头的情景，当然也包括公司的公开区域，就好比现在。她原本以为，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就算不提感情，单凭交情，江景桐也多少会顾及到自己的面子…… 然而当事情真的在眼前上演，曾经的想象变成现实，她的心都凉透了：江景桐压根儿就没打算照顾自己！ 他对那个姓杨的小姑娘是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可对自己的时候，又是如何的？ 多年来的争强好胜都在这一刻遇挫，袁暇几乎能听见自己心底发出的，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 周围人们偷偷瞟过来的视线宛如实质，让她如芒刺在背，简直要把她整个人穿成筛子！ 她差点就要失控，最后还是拼尽全身力气忍住了。 “难得见面，不如” 杨柳带着笑意的邀请还没说完，袁暇就骤然打断，“抱歉，我还有约，失陪了。” 看着她衣角翻飞的离去，杨柳一歪脑袋，觉得虽然话没说完有点憋得慌，可感觉并不坏~！ 她又抬起胳膊肘，向后撞撞江景桐的腰，笑嘻嘻的问，“要不要追出去？” 要不是大庭广众，没准儿江景桐就要翻白眼了，“你当这是偶像剧呢，还追出去。玩儿够了没，带你去吃饭。” 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因为人数少，就只叫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外加一小盅汤，结果还没出餐厅的就被狗仔用高倍摄像机远距离拍下了，还加了个涵义特别丰富的标题：《娱乐公司老总与当红花旦约会，饭食俭朴》这则报道绝对是跟他们个人或者祁凰有过节的狗仔写的，光是标题就挺不招人待见了，点进去之后粗粗一看，更是酸溜溜的，其中甚至不乏打着开玩笑旗号的，诸如“寒酸”“勤俭”之类的词汇。 杨柳就呵呵了，就这么些他们俩还没吃完呢，还俭朴，一共两张嘴，难不成还要摆一桌满汉全席？搞笑么。 饭后，杨柳坐上来接的保姆车，径直去了还在装修中的点心铺子监工，江景桐则原路返回祁凰。 看着娱乐新闻里又突然冒出来的热门搜索，袁暇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熟的不能再熟，可她却从来不知道，原来江景桐也会去那种非星级餐厅吃饭…… 长这么大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又或者，她根本就没喜欢过别人。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不喜欢她？ 她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日期，咬了咬红艳艳的嘴唇，下了决心。 回欧洲的行程不能再拖了，可她还是不甘心，少不得，要最后赌一把试试！ 傍晚江景桐照例在办公室加班，偶尔开开小差想想明儿丈母娘要来的事情；袁暇重新把自己修饰了一遍，重重吐了口气，准备敲门进去。 “请等一下袁小姐，”助理起身拦住她，“请问您有预约么？” 袁暇微微仰着下巴，像极了骄傲的白天鹅，“他会见我的。” 这就是没有咯？ 助理笑笑，彬彬有礼道，“抱歉袁小姐，老板现在在里面处理文件，根据规定，没有预约的主动前来，是不允许进去的。您也是祁凰高层的一员，制度方面自然比我更清楚，想来也会体谅的吧。” 虽然是稍微带点询问的语气，可他笃定的表情，以及微微抬高了挡在前面的手，脚尖朝外的腿，都无一例外的表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袁暇有些气恼，要不是有足够的克制力，这会儿早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江景桐的什么人？” 当然知道，觊觎我们家老板美色的人呗……我怎么可能容许你在眼皮子底下破坏别人的感情！ 助理在心里蹙眉，面上却继续保持足可以把人逼疯的和气笑容，“请原谅，袁小姐，不要说是江总的姐姐了，哪怕就是江太太，没有预约又没有江总本人的允许，我都不可能让人贸然闯进去的。” “你！”袁暇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眼前一阵阵发黑。 眼见强行突破无望，她干脆抓了助理办公桌上的电话，播了江景桐的手机。电话接通后，她只丢出一句，“让我进去，我有话说”就挂了电话，然后面色不虞的盯着对方看，助理先生满脸的无奈加无辜，他真是照规矩办事。 过了会儿，江景桐总算打电话让助理放袁暇进去，后者进去之后随手关门，结果江景桐却又过去把门开开了。 袁暇这次回来，想办的事儿一点进展都没有，刚才又吃了闭门羹，难免有些气不顺，一看他的举动就有点炸毛，“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景桐不疾不徐的说，“冬天在屋里坐久了，气闷。” 开着门，当然是避免给人说闲话，虽说问心无愧，可潜在的麻烦还是能少则少。咳咳，他也不年轻了，光是处理公私两方面的正事就蛮累的，再整天被外界流言所困扰，实在是牵扯精力…… 袁暇已经不想再在这些细节上争论什么，她缓缓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平静地说，“我明天晚上，就要走了。” 短短一句话，说的很慢，后面显然还有大量的未尽之意，说完之后她更是直直的看向对方的眼睛，无比期待他能主动问点什么。比如说几点走，需不需要送机，为什么不多留几天…… 然而江景桐只是点点头，“照之前的行程，你昨天应该就已经在欧洲了，留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你何必明知故问！”袁暇的声音蓦地抬高，意识到门没关之后又生生压下来。 她的脸上浮现出薄薄的红晕，眼眶也微微发红，显然情绪十分激动。不得不说，这个样子的她跟平时的冷静自持截然不同，看上去颇有几分惹人怜爱…… 然而江景桐非但没有心思欣赏，反而相当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叹气道，“姐，你这个样子很不好。” 他确实明白袁暇迟迟不归的用意，不仅不感动，相反的，他非常不赞同这种行为。欧洲区分公司何等重要，每一名员工各司其职、全力运转尚嫌紧张，而作为总负责人之一的袁暇竟然因为个人原因无故推迟归期，这无疑是一种很值得商榷的举动。 “不要再喊我姐了！”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不带一丝温情的从他口中喊出来，袁暇几乎崩溃，她近乎失控的大声质问道，“我真的是你姐吗？你真的是我的弟弟吗？我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吗？！你为什么总要用这个称谓来划清界限！” 外面的助理被她骤然爆出的高音吓了一跳，在原地呆立片刻之后，果断决定转移到电梯入口处，一来避嫌，二来以防有人上来听到，今儿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去。 “因为，”江景桐并没有被她激动的情绪所感染，表情依旧平静，“我从来就是把你当姐姐呀。” “可我不把你当弟弟！”袁暇步步紧逼，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天要到一个结果，“我喜欢你，我爱你呀！” 江景桐没想到一贯冷静的她竟然会在这种工作场合大声宣告自己的私人感情，不免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马上回过神来，“你这个样子会让给大家都带来困扰。” “别再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了，行吗？”袁暇的声音中几乎带上了哀求，泪眼盈盈，罕见的流露出了软弱的一面，“我想跟你在一起啊，给我个机会，不行吗？” 一位一贯印象不错的大美女突然这么放低身段请求你，情真意切，真的很难不让人心软。 “抱歉，”江景桐却丝毫不为所动，虽然说的是道歉的话，可表情、语气、神态都没有一丝歉意，“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我们感情很好很稳定。” “她有什么好！”袁暇带着哭腔道，“我哪点比不上她？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都不顾了吗？那么我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原本江景桐还能波澜不惊的听她说，可到了这一句，他突然就拧起了眉头，“袁小姐！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 袁暇被他少有的疾声厉色震住了，嘴唇不断颤动，显然受惊极大。 江景桐稍住，整理了下情绪，又说，“另外，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请不要将私人情绪与工作混为一谈，这么多年来你兢兢业业，公司看到了你的努力，也给予你相对等的回报。说的直白一点，这是互不相欠的商业活动，如果你执意要将其扭曲到私人感情上，那么我不得不本着对公司负责的原则，怀疑你的专业性！” 一番话说完，办公室里便陷入到了可怕的死寂中去，袁暇呆呆的看着他，仿佛从未见过，眼中、脸上，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你怀疑我？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了，竟然惹得你怀疑我？！” 江景桐的头疼的更厉害了，因为眼见着袁暇已经渐渐失控，一点点脱离了理智，开始胡搅蛮缠。 一句话，现在的袁暇完全被冲动所支配，你已经没办法跟她讲道理了。 江景桐做了一次深呼吸，努力心平气和道，“袁暇，先冷静一下好么，你这个样子我们没办法理智的沟通。” “我不要理智了，”袁暇濒临崩溃，咬着嘴唇哆嗦，“我理智了二十多年了，可我得到了什么？你现在竟然连最起码的信任都要收回去了……” 面对此种情况，江景桐很明智的选择闭嘴。眼下摆明了就是：他越理智越冷静，袁暇受到的刺激就越大。 情绪激动的时候喝点东西能有助于缓解，他不动声色的去给袁暇煮了杯咖啡，袁暇端杯子的时候杯子跟底下的碟子不断撞击，发出细微琐碎的咔咔声……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袁暇终于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婆娑的泪眼，用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喃喃道，“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呀？” 面对这种钻牛角尖的情况，江景桐也有些无奈，想了下，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喜欢，就是喜欢了吧。” 顿了下，他又语气温和的说道，“不是你不好，相反，你很好，只是感情这种事情着实勉强不来。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一个人总会遇到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你喜欢的，未必就是适合你的。” “可你根本就没试过，又怎么知道适合不适合？”袁暇仰着脸看他。 江景桐突然笑了，很轻很淡的那种，“你会这么说，就证明其实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感情。感情，尤其是爱情这种东西，根本经不起尝试。” 一辈子很长，每个人都会遇到很多貌似适合自己的人和事，可怎么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呢？那就好像一条看不到尽头，却又无法回头的路，路的两旁结满了光鲜亮丽、馨香诱人的果实，你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选定，一旦选择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而一旦犹豫了、放弃了、移情别恋了，失去的东西便再也回不来…… 他不是神，无法预知未来，甚至也无法保证十几、几十年后他跟杨柳的感情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牢固，令人安心。但至少现在，他还是爱着对方的，一丝一毫后悔的情绪也无。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以后即便会遇到风雨险阻，他需要做的也只是竭尽全力克服，目光专注、笔直前行，仅此而已。 听罢，袁暇半晌无语，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一片怅然若失。 良久，她站起身来，小声恳求道，“最后了，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柔软，眼神是那么的哀伤…… 然而江景桐却还是摇摇头，“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彻底抛开往事，我们可能会像以前那边拥抱，但至少现在，不行。” 袁暇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她一遍遍的说着，近乎哀求，“真的，算我求你了，她不会知道的。” “可是，”江景桐站起身来，看看腕表，“你知道，我也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件事只要做过了，哪怕外人不知晓，自己却明白。江景桐心里非常清楚，假如自己现在心软了，那么无疑就是为日后的生活埋下了一颗不安定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到底会不会萌发，何时萌发，将完全掌握在袁暇手中。 他厌恶一切不安定因素，也不想日后因为一时的立场不坚定让自己的感情陷入危机…… 人这一辈子太短了，能遇上真正爱的人太难，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平时拼命维系还不够，又何苦再给自己挖坑？那么做看似温柔体贴，但最终只会害了三个人。 袁暇的眼中一点点失去光彩，江景桐却视而不见，只是去取了外套，“我跟人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恐怕我要请你先行离开了。” 袁暇在原地不言不语站了好久，木然的抓起手袋，然后突然就快步走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发出密集清脆的响声，如同鞋子主人躁乱的内心。听见动静的助理立刻帮忙按下电梯，袁暇飞快的抹了下眼角，又恢复素日的面无表情。 她冲对方无比矜持的点了点头，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谢谢。” 电梯门打开，袁暇下巴微抬，脊背笔直的走了进去。虽然眼眶发红，可这丝毫无损她的一身气势。 电梯门缓缓关上，袁暇忍不住朝另一端张望，然而期待中的人影始终不曾出现。 两扇门终于靠在一起，严丝合缝，走廊的光线被完全屏蔽在外，这里形成了一个封闭、静谧的空间。 袁暇盯着电梯内部的镜面墙看了会儿，突然双手捧脸，泪如雨下。 再见了，她还没开始便草草收尾的爱情…… 因为明天未来丈母娘会驾到，江景桐特意没加班，准时去店铺那里接了还在比对工程图纸的杨柳，然后一路上都在询问相关事宜。 饮食方面的忌讳就算了，到最后，他甚至连肖女士喜欢讨厌的颜色都问到了。别说，要不是杨柳前阵子特地做了功课，这会儿还真不知道！ “我妈她最喜欢正红和宝蓝，还有黑白，特别讨厌的颜色倒没有，就是粉红啊荧光之类的颜色不太怎么看好。” 江景桐听得连连点头，神情相当肃穆，拨转方向盘的时候，杨柳眼尖的发现上面留下两个他的手掌印子，又笑着安慰他别紧张。 “我爸搞突然袭击的时候你都安然无事，这次打的还是有准备的仗，怕什么！” 江景桐重重吐出一口气，突然凑过脸去，“你亲我一口，就不怕了。” 杨柳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不过还是红着脸，往他嘴角mua了下。 江景桐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果然有奇效。”杨柳哈哈大笑。 虽然不至于害怕，可紧张在所难免，毕竟，这位可是妈啊！ 当晚，送了杨柳回家之后，江景桐早早的就在自己衣帽间研究开了：结合杨柳的描述，再根据网上找到的肖女士的相关事迹，他必须得琢磨出一套符合对方审美的行头来。 服装类型就不用说了，西装总是错不了的，不过因为是私下会面，可以选择休闲款的，这样既不失庄重，又不至于太过随意，能让对方感受到你的诚意和重视。 然而相关问题还有很多，比如说颜色，比如说细节款式…… 江景桐就觉得，活了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这么纠结过！老天，就只是为了明天穿什么！ 黑色显然太过沉闷了些，而且显老……鉴于他本身已经比杨柳大了足足七岁，还是不要再往小老头儿的道路上折腾了吧。 白色更不行，太浮夸……宝蓝，会不会太招摇？ 最后，把自己的衣帽间从头到尾扒拉一遍之后，江景桐这才决定：就是它了，烟灰蓝的细条纹休闲西装！ 然后是，发型！ 他突然就有点后悔，怎么不趁今天抓紧时间去趟发廊，貌似常去的那家这会儿早就关门了…… 好在他不是板寸，头发稍微有点长度，自己动手也能做几个造型出来。 江先生面容肃穆的站在落地镜前，不断的用手中的梳子拨弄头发，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就是拿不定主意：梳到前面来不免有些装嫩的嫌疑，可要是统统靠后的大背头…… 最后，他还是选了自己平时的发型：从前面斜着向后梳的斜背头，这样看上去成熟干练稳重，却又带点时尚，不会显得很老很闷。 话说为了不让未来岳母大人觉得自己的宝贝闺女找了个老男人，江总也是绞尽了脑汁。 第63章 肖女士搭乘的是八点半的飞机，如果不延误的话，算下来到站也得十点出头。上次杨爹搞突然袭击也就算了，这次人家已经提前通知，江景桐不敢有丝毫怠慢，九点半多一点就到了。 一路上杨柳都在笑，“都准备了好几天了，你怎么还紧张？” 江景桐第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了见面后可能发生的情景，闻言道，“殊不知，人越是在突发情况下越能从容应对，相反的，准备时间越长，反而越容易不知所措。” 他本来还想买束鲜花，结果被杨柳笑了半天，又说肖女士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仪式，这才给取消了。 也就是提前两天说了，这要是提前个把月，他就什么都甭干了…… 不多会儿，广播里面传出航班到站的消息，江景桐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又叫杨柳，“你看看我还成吗？” 杨柳忍笑，仔仔细细给他打量一遍，又伸手整理下领带，“特别好，刚才走过去的几个小姑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其实不光是小姑娘，他们前后左右还埋伏着三几个狗仔呢，俩人一大早就出门直奔机场，估计对方也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都在这儿等着扒新闻。 新闻标题也不用多费心思，无非就是《江景桐先后两次见家长，疑婚期将近》之类…… 又过了会儿，航班到站的乘客们依次出来，杨柳伸着脖子张望片刻，突然拽了拽江景桐的胳膊，“来了，来了！穿黑风衣那个！” 江景桐赶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拉着一只银灰色的中号旅行箱走出来，另一只手上挎着某品牌本季度刚推出的皮包，举止十分大气从容。虽然戴着墨镜看不真切表情，可透过下半张脸优美的弧度来看，这无疑会是一位相当有魅力的女士。 肖云正从外面接机的人堆儿里撒么自家闺女呢，就见前面突然跑过来一小姑娘，两条胳膊张开来，笑容甜美的跟找到鸡妈妈的小鸡仔儿似的。 她赶紧摘了墨镜，跟女儿抱在一起，情绪激动不已，“瘦了，真瘦了，瞧瞧，身上都没几两肉，最近好好吃饭了吗？” 论起来，母女俩足足有一年多没面对面见过了，这一抱，顿时就有种跨越了千年的久远和沧桑，真是感慨万千。 毕竟是在公共场合，肖云也是事业型的女强人，好歹算是把情绪控制住了，跟杨柳分开后又拿眼睛往面前的江景桐身上溜了下。 她又以眼神询问，“这就是？” 杨柳抱着她的胳膊笑，点头。 肖云刚要开口，江景桐就带点惊讶的说道，“这真是伯母？太年轻了，我都不敢认。” 肖云跟杨诺夫妻二人当初就是从生意伙伴逐渐过渡到恋人、家人的，生杨柳的时候都二十六七了，今天也快五十的人了。可她保养得好，脸上并没有什么细纹、斑点，打眼一看也就三十来岁年纪，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和气势。 好话谁都爱听，而且江景桐开口时候的表情太真挚了，原本还打算给他个下马威的肖云也不禁乐了，“长得倒是很一表人才，我女儿平时没少让你操心吧？” 江景桐神态自若的接过她手里的拉杆箱，一边引着往外走一边说，“您过奖了，我也没少让她费心。” 华国人都讲求谦虚，可但凡是真心疼爱子女的父母们，就没有一个乐意听别人说孩子坏话的。就像现在，肖云可以跟江景桐变相的道谢，但他绝对不能就这么大咧咧的受了，不然…… 肖云笑笑，没说话，任他在前面引路、拉行李，自己在后面跟女儿挎着胳膊聊天。 上了车，江景桐主动坐到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又对肖云道，“伯母，从这里到酒店需要一点时间，您要是累的话可以先养养神。” 肖云点点头，“麻烦你了。” 等车子中间的挡板一升起来，肖云马上询问起了杨柳的近况，无非就是诸如工作顺不顺利，睡得好不好，吃的怎么样之类。 末了，她又冲前面江景桐所在的大体位置瞟了眼，小声问杨柳，“他对你好不好？” 也不知为什么，杨柳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江景桐脱衣服克她的场面，脸就有点红，一开口也是含羞带怯的，“挺好的。” 见她这样，肖云先就笑了，“这孩子，跟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顿了下，她又说，“本来么，我老觉得他大你太多了些，不过转念一想，男人本就晚熟，多大几岁，经历的事情多了，应该更会体贴照顾人，也不算什么坏事。” 杨柳搂着她哼哼，“他确实挺好的，稳重，又老成。” 肖云摸摸她的脑袋，失笑，“可别再老成了，都大了快十岁呢！”说到这里，她竟然又空前担忧起来，“不过我这心里啊，总是起起落落的，你说这男性人均寿命本就低，他又大了你这么多，以后唉！” 杨柳先是一愣，“啊？！”等弄明白她的担忧之后突然就憋笑出声，同时在心里默默地替江景桐点了一排蜡烛。 江先生你可要挺住啊，未来岳母跟你见面之后最先担忧的事情竟然是：你能活多久啊喂！ 她在后面狂笑不止，前面隐约听见的江景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母女俩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便情不自禁的跟着微笑。 只是，为什么他的后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稍后把人送到酒店之后，肖云就拉着女儿留下一起说话，江景桐自己先回公司上班，然后饭点了再过来接两位女士用餐。 等他前脚刚一走出酒店大厅，肖云就问杨柳了，“前儿我看报道了，那位袁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柳可以出于对江景桐的信任对此不闻不问，可作为一个当妈的，隔着千山万水的本就日夜牵挂，这会儿冷不丁的看见未来女婿被卷入一起多角恋情风波，能不担心么！ 来之前她也研究过那位叫袁暇的小姐了，确实是位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家世也很说得过去，可恰恰就因为这个，她才更加忧心：一个搞不好这可就是女儿的情敌呀，对方越优秀，女儿的麻烦不就越大么。 对于这个问题，杨柳也不打算隐瞒，当即一五一十的说了，“他们两家是世交，一起长大的情分，那位袁小姐呢，的确对他有那么点心思，不过好在他从没动过心，倒是守得住。对了，袁小姐今天已经回欧洲了，因为家里只她一个女儿，她的家人也在几年前搬到那边居住了，她也很少回国。” 肖云听后琢磨了半晌，语重心长道，“按理说你也大了，这事儿呢，我不该多嘴。” 话未说完，杨柳就先抱着她撒起娇来，“哎呀妈，你跟我还前铺后垫的呢，遇到事儿了，你跟爸不说，我还能问谁呢？” 当爹妈的，最享受被孩子依赖的那份成就感，杨柳这几句话，轻而易举就把肖云哄得心花怒放，真是骨头都轻了二两。 “小丫头，”她拿指头点了点杨柳的额头，“怎么说呢，其实这种事情也很矛盾。你想啊，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谁不想另一半出类拔萃的优秀呢？可一个人太过优秀了，身边的狂蜂浪蝶难免也多些，诱惑自然也就接踵而至了。” 这样的例子简直太多，就拿她家老杨来说吧，长得也是浓眉大眼、英气勃发的，性格仗义又体贴，最关键的还是能赚钱，因此从年轻到现在就一直没少被外面那些个不知羞耻的小浪蹄子们虎视眈眈。可那又怎么样呢，他这辈子就认准了老娘一个，你们就算是抛媚眼抛瞎了眼，也没用！ 说白了就是这样： 想要自己的爱人不被外人惦记，那也好办，只要ta窝窝囊囊又没用，上杆子倒贴估计都没人稀罕，可这样的人又有谁想跟ta过一辈子？但要是太优秀、太光芒四射了，难免会引得众人垂涎、觊觎…… 不管是杨柳还是江景桐，他们两个从事的都是引人注目的职业，注定了不会默默无闻。所以，既然他们决定要在一起，也就相当于跟麻烦捆绑在一块儿了。 杨柳若有所思的点头，心道原来宫里的皇帝可不就是这样？不管男男女女，多少人就为了他一句赞赏、一眼垂青而飞蛾扑火…… “千万记住一点，出过轨的男人，打死都不能要！有了苗头就要及时掐断，出轨这种事情就跟赌博、吸毒是一样的，到死都改不了，有了第一次绝对会有下一次，就算打不死你，难道还恶心不死吗？” 见女儿一脸如临大敌，肖云又说道，“感情上的事最怕人守不住，只要你心里只有他，他心里也只有你，那就没问题了。” 杨柳挺傲娇的哼了声，“我心里可不只有他，还有你跟爸，还有事业呢。” 肖云再次笑的花枝乱颤，“鬼灵精，不过你这话说得到很对，这女人呐，千万不能放弃事业，哪怕就是男人说破了天，说他会一辈子好好对你，说他会把星星摘下来给你……都不要让步！爱情没了还可以再找，可一旦事业没了，你这辈子就毁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肖云跟杨诺虽然心疼孩子，口头上也时常说要让杨柳回来，但确实从没真正干涉过她的事业，并一直坚定不移的支持着她。 他们两口子年纪都大了，转眼就半百的人了，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就是黄土埋半截，就算拼尽全力，又能守护自己的孩子多久呢？她终究是要一个人面对一切的。到时候，如果那个男人靠得住还好，可一旦靠不住，至少她还有自己的事业，哪怕孤身一人，也不必担心挨冻受饿，不比为了生存而委曲求全，活在别人的意志之下…… 杨柳听得心潮翻滚，抱着她的腰，闷闷道，“我知道，我还要孝顺你们呢。” 她都想了好久了：要攒钱买大房子，收拾的舒舒服服的，然后等二老终于肯退居幕后了，就把他们接到身边来颐养天年，自己给他们做各种好吃的…… “傻丫头，我跟你爸什么都不缺，哪儿用得着你？”肖云笑着给她拢拢头发，低下头，两只眼睛里满是慈爱，“我呀，就只盼着你能一辈子无忧无虑，无痛无灾，再多的，也管不了啦。” 等江景桐过来接娘儿俩去吃饭的时候，外面网上早就沸腾了，不少粉丝还扒拉出来上一期杨爸爸过来的报道和照片，又颠儿颠儿的跑到江景桐的Talk上去@他，问啥时候办喜事…… 所以说，这男人和女人对待同一件事物的切入点和解决方法就大不一样：当初杨诺过来的时候，他基本上就是逮着江景桐一个人耗，爷们儿之间对话十分严肃；而今天轮到肖云，她基本上就没问过江景桐几句话，一切的一切都从闺女杨柳身上入手，比如说“使用体验”啥的…… 然而，人杨小枝儿还没用过呢！ 于是，肖女士看向江景桐的目光便又和蔼了几分。旁的不说，一个男人但凡能忍住，要么他是弯的，要么他就是真爱对方。 等会儿，想到这里的肖女士突然浑身一震，他该不会真是弯的吧？！据说现在骗婚掩人耳目的可不少呢！ 【江总：我冤啊，我特么的冤死了都！】 饭桌上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肖云不动声色的观察，琢磨着是不是能看出什么小细节来。 江景桐先给她盛了一碗银耳莲子汤，“伯母，您喝这个，对皮肤好，”说完他就先笑了，“不过您本来就光彩照人，这个倒也无所谓，只是口感还是不错的。” 肖云特给面子的喝了一勺，“你也太会说话了。” “实话实说而已，”江景桐笑道，又把杨柳特备喜欢吃的糖醋小排夹了几块，先熟练地抽掉中间的骨头，又在碟子里点了几下，去掉上面多余的油分，这才放到她碟子里，“先喝几口汤，趁热吃。” 见他动作熟练，神色从容，显然不是做过一次两次了，肖云看的无比心满意足，又笑着劝道，“她也不是孩子了，别惯着她。” “话不好这么说，”江景桐又把筷子转向松鼠桂鱼，“她也经常做饭呢，那个多累，我这个实在不值一提。” 他个人不喜欢吃鱼，可也知道白肉中富含的营养成分对身体好，就经常劝着杨柳吃，久而久之的，他也能跟着吃几口了。 松鼠桂鱼的鱼肉几乎都是一块块的立起来的蒜瓣肉，经过烹饪后鲜嫩无比，稍微一用力就给夹碎了，江景桐倒是十分游刃有余，几筷子下来，落到杨柳碟子里的全是些完整的鱼肉。白嫩嫩的肉蘸了红彤彤的酱汁，越发勾人食欲。 “妈，你吃这个，”杨柳夹了一块小米桂花糕给肖云，“可香可好吃了，稍微有点甜味，一点儿也不腻。” 小米面儿蒸的发面糕，淡淡的天然米黄色，里面加着一粒粒细小的桂花，蓬松柔软，吃起来既带着谷物的香醇，又有花草的清香，甜度适宜，非常可口。 肖云尝了口，说好吃，杨柳顿时眉开眼笑的，“我也会做，回头有时间了，我做给你和爸吃。” 吃好了饭，喝茶解腻的工夫，肖云从皮包里拿出来两串钥匙和一个信封，当面交给杨柳。 “这是两套房子的钥匙，地址都在信封里，至于房本，我在中央银行以你的名义开了个保险柜，放在那儿了。一套就在望燕台，另一套在香海，你总是来回趟的奔波，好歹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杨柳一阵错愕，心里满是震惊。 望燕台，香海，两座城市分别是华国的政治和经贸中心，最繁华和对外交流程度最高的城市之一，想当然的，房价在普通人眼中也绝对是高不可攀。 这两大串钥匙和信封几乎立刻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杨柳羞愧难当，“我都还没孝顺您和我爸呢，又怎么能要这些！” “跟我们还计较什么？”肖云又给她推回去，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拿出手的只是两件衣服而已，“我跟你爸啊，就你这么一个，百年之后，什么不是留给你的？这也就是提前给了。” 喝了口茶之后，她又笑着说，“其实说提前也不对，这房子在你高中毕业那会儿就买好了，不过因为当时你还没确定报哪边的学校，就索性两边都买了，只等你拎包入住。可没承想，大学期间你又非要学着着别的同学住校，你的性子跟你爸似的死倔，我们也就没说。” 不说还好，一说杨柳更觉得手上足有千斤重。 饶是她对房地产没什么研究也知道，这两座城市的房价就跟坐了火箭似的，蹭蹭往上涨，一套百十平米的房子，有时候几天工夫就能涨几万块，而从杨柳高中毕业到现在，这都多少年了！ 见她这个样子，肖云就跟当初杨诺似的，真是既欣慰又心酸，刚踏入社会才几年呐，姑娘就这么懂事了。要搁以前，小丫头去趟巴黎买个包都一二十万，指定顺手就接过去了，哪儿会像现在这样推却…… “就是房子而已，”肖云百感交集的抓着杨柳的手说，“再说了，我们不给你，还能给谁呢？” “不是，”杨柳左右为难，偷眼去看江景桐，却发现人家正无比专注地低头品茗，“我现在有住的地方。” “那哪儿成啊！”肖云蹙眉，“公司的公寓，到底是寄人篱下，哪儿有自己的地方住的自在？你爸都跟我说了，巴掌大的地儿，连个泳池啊健身房都得跟人家公用，楼上一有人走动你在下面就吵的睡不着。哎呀听了之后我这心呐，都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委屈……” 真是越说越没边儿，越发的夸张起来，杨柳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您刚才不还说我大学期间都跟舍友一起住宿舍呢么，跟那会儿比起来，现在的公寓条件简直要好上天了都！ 那头江景桐继续装背景墙，很明智的把未来岳母这招儿变相谴责自己不够体贴的攻击无视。 他倒是想把女朋友供着养起来，可她不干呐！ 论起谈判、游说人，杨柳绝对不是在谈判席上无往而不利的肖云的个儿，最后，什么“你现在正值做生意的关键时刻，钱凑不凑手还不一定，更不用想买房子的事儿了，可也不好一直这么委屈着”“我跟你爸又不能天天守在你身边，在家里真是担心的吃不香睡不好……” 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杨柳都快笑出声来了，只得收下。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确实该考虑搬出去住了，旁的不说，住在祁凰的小区里，出入都是眼线，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再一个，香海是世界知名的经济贸易和文化交流中心，许许多多国内外的电影电视盛典、节庆和各大领域的各种盛会都是在那里举办的，甚至距离扶廊影视基地也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以后杨柳要是再去那边拍戏的话，甚至可以考虑家、剧组两头跑了。 把肖云送回酒店之后，杨柳问江景桐，“我妈这么做，你会不会不舒服？” 江景桐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肉，“就你多心，我干嘛不舒服？” 也是为人儿女的，他多多少少能理解肖云的心情，也明白袁暇的事情总还是犯了二老的忌讳，这是来给杨柳撑腰来了：我们姑娘也不是一穷二白的，婚还没结呢就已经有两套豪宅陪送，日后我们两口子攒了一辈子的身家全是她的，那房子车子就更多了，还有就算躺着什么都不干也花不完的钱！你也别觉得我们闺女非你不嫁，离了你、离了祁凰就过不了，我们养得起！ “说起来，”江景桐倒是对另一个问题比较感兴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既然未来岳母大人都发话了，总不能辜负这番好意，这下，就算杨柳本来没打算搬也得尽快搬了。 杨柳想了下，笑，“倒不用忙，我妈也说了嘛，反正里面家具什么一应俱全，等《七世》正式杀青了，我找人看个黄道吉日祭奠一下，把生活日用品该买的买，该挪的挪，请朋友们吃顿饭也就是了。” 因为买的早，房子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甚至比现在江景桐住的那套还靠近市中心。搬家之后虽然去公司没有以前方便了——好吧，反正她一年到头真需要去公司的次数也不多，可从她家到江景桐的住宅，只隔了三条街！就算是走路，一个小时也尽够了！ 杨柳跟肖云在机场上演十八相送的时候，《知味》第一季第一集首播收视率出来了，开门大吉！ 《知味》在同期电视剧收视率排行榜中高居第三！ 要知道，这才第一天，只要不出意外，登顶榜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少观众纷纷表示，在动辄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将周围一切搞得天塌地陷的影视剧中，风格恬淡温馨的《知味》简直如同一股清流，沁人心脾！ 还有部分群众毫不避讳的说，哪怕就是为了里面的引人垂涎的点心和精美的服装道具也得看呐。 不过在这之中，有一位女性网民的观影感受最引人注目，当天就被大量转发后推上了热搜头条。 她这样写道： “我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跟无数结了婚后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人一样，我几乎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每天从一睁眼就被各种家务包围。为了更好地照顾家庭，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让孩子更加专注与学习，我在几年前辞掉了自己的工作，守着曾经的海誓山盟和甜言蜜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本来，对于这样的生活我已经麻木了，因为我周围的绝大多数人似乎都是这么过的，甚至我的父母也总是这么劝慰我，【凑活凑活，凑在一起就能活，你还图个什么呢？】是啊，我还图个什么呢？毕竟我的丈夫不赌不嫖，也没有婚内出轨，他已经算是个好男人了。” “我从没想过一集虚构的电视剧会给我带来如此大的触动和震撼，昨天看完之后我一整晚都没睡着，我翻来覆去的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得到了什么，还剩下什么呢？除了粗糙的双手、满脸的皱纹和走形的身材，我一无所有！甚至房本上写的都不是我的名字！” “然后在今天早上的饭桌上，我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觉得特别特别委屈，特别特别不值得！然而我的丈夫，我掏心掏肺对他却只换来一张张空头支票的丈夫却摔了筷子，呵呵，他连问都没问我就骂我无理取闹……” “如果你们今天中午在某个公园的角落里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捧着东西边吃边哭，抱歉，那就是我了。” “老婆饼，老婆饼，我想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吃到带着真心的点心了……” 第64章 这位名为“胡言乱语”的网友的观影感受一出，顿时引发空前反响，不少女性都感同身受，匿名分享了自己现实生活中从不曾对人提及的苦闷：“说的太好了，真的，我也是一位家庭主妇，每天都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可婆婆就没有一天看我顺眼！整天指桑骂槐！好想死！”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衷心的奉劝广大女性同胞们：不要走向家庭，不要走向家庭！更不要为了家庭放弃你的事业！” “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明明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啊，女人也要工作，也要养家，可为什么男人就可以不做家务？一进门就二大爷似的挺尸，还什么男人就是累，累你妈比，请你原地爆炸好吗！我们女的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家里照看孩子才他妈的宇宙无敌累！” “刚离婚，妈的简直不要太爽，我也不怕丢人了，谈了五年的男友是渣男，我竟然现在才发现，特么的说好了结婚后家务平分、工资共享，领证前差强人意，谁知道逐渐就现原形了，一到了做饭刷碗洗衣服的时候就装死，要么就推说要加班啊要出去应酬！打量我不知道么，你有个鬼的应酬，赚的还没我多，还老跟公司前台小妹打情骂俏的！爸妈也支持我离婚，于是老娘麻溜儿的就把他给休了，姐姐我月薪过万，一个人过的别提多自在，谁犯贱去自己找罪受伺候你？滚犊子吧！” 尤其当有一位著名的情感心理学专家也转发了那条感受，并就此写了一篇颇具权威性的文章后，热议进一步升温。 “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看到有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到各行各业，她们的优秀程度不输给任何一位男性，也跟男性一样承担着同样的责任，可她们面临的风险却远远大于男性，甚至还有人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着形形色色、防不胜防的性别歧视！” “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同等条件下，女性能够得到的升职机会远比通阶层男性的比例来得低？为什么同样的升职，男性就是靠自己的吃苦耐劳，轮到女性就要被戴着有色眼镜的人品头论足？为什么同样双职工的家庭，女性却同时还要承担起照顾家庭内部需求的重担？” “在历史悠久、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影响下，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等仍旧路途漫漫……” 业内权威人士的发声无疑为众多不知名的女性们注入了一支强心剂，原本稍嫌杂乱的呼声瞬间汇聚在一起，成为一股不可抵挡的洪流，迅速席卷各个领域，甚至成了几档综艺节目和部分杂志的热议话题！ 最近几天，秋维维看向杨柳的眼神中都带了仰视，“这可真是了不得，你摇身一变就要成为女性解放运动的代言人了。” 杨柳苦笑，“你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代言人也不是这么好当的，我可受不起。” 她自问没有那么高尚，当初要拍《知味》就是为了弘扬传统点心文化，跟维护女性权益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剧本是编剧写的，人家怎么写她就怎么演了，即便现在无心插柳柳成荫，可她还没厚颜无耻到能面不改色的认下来…… “话不好这么说，”秋维维却不同意她的话，“就算抛开《知味》不谈，你确实也是在多个行业努力奋斗的年轻女性，典型的有了爱情也没放弃事业。你知道有多少大小姑娘不仅视你为偶像，更视你为人生榜样吗？” 杨柳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 她的粉丝们，不都是冲着“演员杨柳”这块金字招牌来的么，能吸引他们的，除了美貌就是娱乐圈的奢华生活了吧？被她的个人魅力圈粉的，实在不多。 而且她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就目前的演技而言，她着实算不得什么演技派；甚至因为出身好，家里有钱，她也压根儿没有什么类似于“屌丝逆袭”或是艰苦奋斗的催人泪下的艰辛战斗历史，仅有的一次角色被抢还把原主给气的不知道哪儿去了…… “怎么不能！”秋维维干脆就笑了，“我说，咱谦虚归谦虚，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就算剧本是编剧写的，可当初提出这个创意的是你，主演的还是你，甚至点心都是你做的呢！有什么愧不敢当的，当，你得当，还当得起！” 见杨柳还是面露难色，秋维维趁热打铁道，“要不然你就这么想，你不一直都想发挥下偶像的作用么，眼下机会来了呀，那么多人喜欢你，你说什么大家都听，既然如此，你就呼吁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们积极向上，努力奋斗，自立自强呗！多好啊，多具有正面的积极意义呀。” 杨柳仔细一琢磨，嘿，也对哈！ 一直以来，她的想法都太过片面了，思路也太过狭隘了。她光想着弘扬传统美食文化了，可在吃之上的层面，还有做人呢！尤其现在社会这么复杂，盲目崇拜偶像的小粉丝们很容易被带跑偏了，她以后一定得注意，多多弘扬点正能量…… 转眼《七世》杀青，《知味》第一季首播也已经结束，并且收视率在第三集就如愿以偿的荣登榜首，气势如虹，不少人们在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中也不知不觉多了许多关于“点心”“复古衣装”的内容。 《竹林小舍》《大勺》马上就要进行全国宣传，冯京、贺厉、周南等剧组其他主要参演人员先后赶赴望燕台。 可巧杨柳预备搬新家，考虑到一群人聚在一起着实不易，她就挨个打电话邀请，问三天后的乔迁宴，能不能赏光拨冗前来。 周南率先打回电话来，“去，那指定得去，没冗也得造出来拨了去，咱们谁跟谁啊是吧，那什么，到时候做什么菜啊？我记得以前你那个牛筋炖的不错啊，这次还弄吗？” 杨柳：“……” 您还真不客气啊！ 既然要请客，那就闹得大一点，温居么，人越多越热闹。杨柳把自己一个巴掌差不多就够用的朋友圈扒拉一遍，就开始挨个儿打电话。 陈蔚然的父亲病了，老母亲一个人应付不来，他得陪床，实在脱不开身，末了还表示了祝福和歉意。 杨柳又问了他父亲的情况，本以为是老年人常见的小病小灾，便顺道祝福早日康复什么的。结果陈蔚然在那头沉默了许久，才情绪低落的说，“恐怕康复不了了，是帕金森。” 杨柳听后也是半晌不言语。哪怕她对医学知之甚少，好歹也听过帕金森的威名，知道患上之后会有多可怕，而且治愈的可能性极低。 陈蔚然平时多开朗多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呐，这会儿听着整个人都蔫儿了，跟当初拍《露一手》时候的爽朗简直判若两人。 “唉，都是命吧，也到了年纪了，”他苦笑两声，半是感慨半是叹息的说，“不幸中的万幸，好歹我爸倒还不疼，就是走不大稳当，忘事忘得凶一点。” 杨柳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毕竟这种事情没落到你身上，再怎么感同身受都是苍白无力的。 陈蔚然最近似乎也给憋得够呛，又言辞有些混乱的跟杨柳絮叨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歉然道，“对不住啊，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话多，耽搁你时间了，你去忙吧。乔迁之喜不能亲自去恭贺，抱歉啊，回头一定补上。” 都出这事儿了，杨柳哪儿还敢提自己的乔迁宴，反倒是怕让陈蔚然心里不舒服：人家那边水深火热的，自己还在这儿大摆筵席，确实不大好…… 好在陈蔚然不是那种喜欢多想的人，不仅不介意，还特意问了杨柳新家的地址，乔迁当天专门从网上订了九百九十九支——火百合！ 百合啊，那是向来就以枝干蓬松和体积大著称的百合呀，九百九十九支，还不算茂密的枝叶和未绽放的花苞，杨柳打开门签收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送花小哥儿整个人都被淹没了…… 陈蔚然还抽空打电话询问情况，专门解释道，“祝你和江总百年好合啊，哈哈，我过不去了，你们吃好喝好！” 这么多百合实在太壮观，家里的几个花瓶算上花瓶都不够用的，好在望燕台这边的小别墅装修和家具摆设走得完全是中式风路线，除了经典的实木家具之外，门口玄关处还立了两只一人多高的青花瓷大花瓶，杨柳就把花分了两队，分别放到了大花瓶里。 洁白的花瓣中央一道浓烈的色彩，从极浅到极浓，放眼望去犹如一簇簇火苗在燃烧，在白色边缘的映衬下更为艳丽。 一室浓香就不说了，后面几个人进来之后都给吓了一跳：“哎呀妈呀，你这插花儿的器具挺别出心裁啊！” 周南第一个忍不住，拍了照片发到网上，然后顿时就轰动了，众网民纷纷表示，见识过这个之后，顿时觉得以前的插花什么的都弱爆了！ 也是天时地利赶巧了，大家也都赏脸，除了陈蔚然因父亲生病、赵炳希为了《七世》收尾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没能到场之外，基本上跟杨柳私交比较好的人都过来了：江景桐、周南、冯京、贺厉、吕莹、汪晟、林梓淮，算上杨柳，一共八个人，满满当当坐了一大桌，原本空荡荡冷清清的房子顿时就热闹起来，边边角角都充满了活生生的人气。 杨柳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菜谱了，今天早上天不亮跑去菜市场拿了订好的食材，进门热水没喝一口就忙活起来。 来的一群人里，除了周南之外，烹饪技能那完全就是战斗力为负五的渣。别看吕莹整天写稿子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她就是纸上谈兵，切菜都能给弄出野兽派来，大的小的横的扁的，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江总就只会摆桌，这会儿菜还在锅里呢，他的本事压根儿派不上用场，只得立在外面玉树临风的干瞪眼。 周南先磕了几粒杨柳平时做的鱼皮花生磨牙，砸吧下嘴觉得挺美，就又抓了一小把。完了之后拍拍手，一边系围裙一边开启傲视群雄模式，“你们这些人啊，都不行，得了，今儿还得我跟杨柳露一手。” 杨柳从厨房里伸出头，笑，“可不敢太劳动你，再说今儿我的东道，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帮我打打下手呗。怎么没带嫂子一起过来？” 周南溜溜达达进去，“她小姐妹从国外回来了，又重新焕发了什么少女心，几个已婚妇女出去游山玩水了，这几天孩子都住姥姥家，可不就剩我一个了么。” 今天来的人里面就他一个已婚人士，话一出口，外面就一片起哄的，纷纷谴责他变相秀恩爱。 周南挺嘚瑟的笑，还不忘转移火力，欠身指着杨柳和江景桐笑道，“我这都老夫老妻了，还秀的什么恩爱？这一对儿才是真秀，没听说前儿都见家长了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该吃喜糖了。” 在座众人以前也都见过，不过因为具体圈子、领域各不相同，有几个相互之间不熟悉的，好在有杨柳中间联系，外加周南八面玲珑，初见时的不自在迅速消退，气氛越来越活跃。 一群人闷笑出声，不过因为跟江景桐这个幕后操作人士交际不深，不怎么敢接茬，倒是贺厉跟祁凰合作过几次，顺着话头挪揄道，“那是，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们发请柬啊。” 江景桐笑着点头，“那是一定的，不来的话我是要挨个登门硬请的。” 他平时严肃惯了，各媒体拍摄到的照片最多不过是淡然微笑，很少有现在这种收敛气势的温和，明显是想跟在场众人搞好关系。 世上绝大部分事情都怕有心，江景桐率先卸下防备，其他人马上就感受到了他的诚意，相处起来自然更加融洽。 杨柳留神观察了会儿，见大家相处自然也就放下心来，开始专注于烹饪前的准备工作。 周南挽挽袖子，问，“今儿都有什么菜呀？” 杨柳就看着原本挺肥大的围裙搁他身上跟捆绑装似的，从上到下基本上一样粗，小肚子那儿还特别倔强的微微鼓起一道圆润的弧线…… “咳，”就这么盯着人家肚子看总是不大好，杨柳干咳两声，说，“咱们也都不是外人，没得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中看不中吃，在自己家就弄家常菜，你看成吧？” “哎这话我爱听，”周南摇头晃脑的说，“就要家常菜啊，我干点儿什么？” 其实大体的准备工作杨柳都已经干完了，她拿眼睛往四周溜了一圈儿，递给他几头蒜，“有个拌凉菜，你剥蒜吧。” “得咧！” 于是周导就屈着圆润的身体开始剥蒜，中间汪晟又钻进来，非要帮忙，然后俩人就一起剥…… 职业习惯，杨柳算是走一路吃一路买一路，但凡到一个新地方就先习惯性的把当地食材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完了之后临走再打包上一大堆。 蘑菇煨鸡，用的蘑菇干就是当初在西南拍摄《竹林小舍》时候挖掘到的，之后就一直从那家店购买。各种菇类的肉质都很肥厚，极有嚼劲，吸收了油脂之后简直比肉还好吃；蜜火腿，里面的火腿就是她前阵子在扶廊拍《七世》时从当地买的，肥而不腻，咸淡适口，汁液更是鲜香无比…… 余下的有八宝圆子、红梅珠香、佛手金卷、香菇鱼丸、老厨白菜、手撕卷心菜、鸡丝银耳、爽口凉菜，还有一样点心饽饽：豆沙卷子。 用米粉和三种粗粮粉按四等分混合起来揉匀，发酵之后卷了细细的豆沙，做成蝴蝶花卷的造型。因为原料中有粘性较强的大米粉，口感相对柔韧，而粗粮的味道又极香，合着里面的豆沙，三分之一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简直停不住嘴。 乍暖还寒，晚饭桌上不可无粥，杨柳就拿大米熬了最简单最淳朴的大米粥，砂锅小火慢熬，浓浓的米脂晶莹剔透，在表面结了厚厚一层，喝的时候用雨过天晴的小碗盛了，中央撒一点自己炒的牛肉松，香！ 任何一道菜都无可挑剔，尤其是那道红梅珠香，做起来实在复杂，是今晚杨柳最费功夫的一道菜。 她要先把蒸熟的鸽子蛋剥壳去黄，然后把剁碎了的火腿肉、口蘑、干贝等拌在一起塞进去，封好。上屉重新蒸熟之后再用鸡汤煨，勾芡后在盘子外围摆一圈。去壳的对虾用荤油炸透，把事先用高汤、汤等调好的汁儿勾芡，然后堆在中间…… 真是有做这道菜的工夫，包子都能包一锅出来了，可当晚最受欢迎的竟然是杨柳拿来当配菜的酸辣黄瓜和甜辣黄萝卜的小碟儿！ 对此，最会嘴本事的吕莹如此评价，“口感清脆酸爽，汁液丰富，用来解腻最好不过，吃一口小菜配上洒了肉松的大米粥……节食者的福音！” 在场众人一致全票通过。 杨柳就乐了，“那敢情好，你们也忒好打发了，以后谁要过来蹭饭，我直接塞给他两个馒头一碟咸菜完活儿！” “那不行，”贺厉笑着说，“得有大席面，红花也得绿叶配，荤菜吃多了之后来口清爽的那叫享受；可要是上来就清汤寡水，那叫糊弄。” 说完，他还扭头问旁边安静喝粥的冯京，“老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冯京先不急着回话，等把手里的最后一口豆沙卷子咽下去，又喝了水清嘴，这才慢条斯理的点点头，“那是。” 众人哄笑。 杨柳跟着乐，问他吃好没，冯京点点头，“很好，多谢款待。” 他的口味比一般人都要清淡的多，酸甜苦辣倒不是不能硬撑着吃，可但凡调味重一点，吃过之后肠胃总会不舒服。 今天杨柳做的菜里既有口味浓烈的荤腥，也有清清爽爽的素淡，照顾到了所有来客的喜好，他尤其钟爱里面的香菇鱼丸、豆沙卷子和大米粥。最后一样听着简单，可竟也已经有好几年没喝过了，入口之后暖暖的，贴心又踏实。 杨柳也是跟他投缘，敬重他的为人，又同情他前阵子遭受的无妄之灾……近期归国之后虽然对外说是完全康复了，可冷眼看着还是比以前更加安静，话也更少了。 就说今晚吧，从冯京进门到现在也有将近三个小时了，可前前后后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个字，大家一起说笑的时候他也是聆听得多，只是偶尔被问到了才会惜字如金的吐出几个单音节，一句话最多也不超过十个字。 她曾经在私底下问过贺厉，贺厉也挺愁，“老冯这人心思特别重，有事儿也不愿意说出来，就自己死扛着，他不说，咱们也不好硬问，确实挺麻烦。” 最后俩人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就是打定主意日后多拉着冯京出来透气，有事儿没事儿找他聊聊天什么的，多做点积极向上的事情，哪怕不能更好呢，也别让他一个人闷着恶化了。 冯京的心思最细密，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对贺厉和杨柳的努力也门儿清，说不感动都是假的，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态度尤其亲昵随意。 大家吃好了，杨柳也就开心了，她又问道，“我最近不是正在筹备点心铺子的事儿么，今天的豆沙卷子也是我自己改良的，想着到时候一起放上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很好。”冯京率先表态，丢出来的万能台词却很有说服力。 “哎呦，感情今儿也不白让我们吃呀，”周南笑嘻嘻的打岔，“还得交品后感。” 杨柳笑着追问，“对，你就说怎么着吧。” “好，那肯定是好，”在今天的人里面，就数周南和吕莹最有发言权，“也不太甜腻，男人和老人吃都行，你说呢？” 吕莹点点头，“口感和味道都是没问题的，不过因为中式点心都很有饱腹感，是不是可以把个头儿再弄的小一点？” 今天这个虽然也不大，可鉴于女性跟未成年人胃口本来就小，一个下去基本上就半饱了。 杨柳赶紧在本子上几下，连连点头，“这个确实是个问题，回头我再弄小点，争取一口一个，别说，越小的东西才越精致呢。” 她问了一圈，最后连江景桐都没放过。 “我？”江总一怔，想了又想，还是没想出什么来，只得老老实实的说，“我觉得都很好。” 周南带头起哄，“就不能问你呀，你自然是人家做什么都好。” 江景桐也不害臊，竟然还当众点头，“这个是肯定的。” 他确实觉得杨柳做什么都好吃，哪怕天天白粥就咸菜——估计他也能撑好些天！ 一桌子人笑的越发厉害。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平时忙的天昏地暗，今天能聚在一起着实不容易，饭后杨柳又拿当初在祁凰年会上抽到的单反拍了合影。 临走的时候，周南竟然还特别不见外的要求打包外带，“那个豆沙卷子还有没？味儿正经挺好，有的话给我拿几个，明儿早上我三点多就得起，拿着就当早饭了。” 吕莹指着他笑的前仰后合的，“这都什么人呐，吃拿卡带要的。” 杨柳也乐，“别说，还真有，你等会儿啊，我给你装一盒子。” 结果一转头吕莹就把这事儿发到Talk上去了，然后无数粉丝纷纷@周南，还轰轰烈烈的发起了一项名为#给如何拯救你，我的小肚腩#的话题…… 第65章 两边剧组进行电影宣传的时候已经四月份了，望燕台的日间气温都在二十度上下，偶尔一阵风吹来也不复冬日的凛冽，拂在面上柔柔的，仿佛有双稚嫩的小手相触，颇有些暖意融融。 外面的植被也都返青，草坪一反寒冬时的枯萎萧条，从下往上冒出了新翠，柔柔嫩嫩，随风摇摆的时候搔的人心痒痒的。 路边的野花也都开了，红的紫的，零零星星的散落在青草间，十足野趣。 有几株迎春花开的正旺，柔软的纸条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上面间或分布着几颗浅绿色的细嫩叶片，然后就是一簇簇的小花，黄盈盈一大串，微风拂动时娇小的花瓣颤巍巍的，尤其惹人怜爱。 然后就在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大背景下，打开宣传第一炮的《大勺》宣传剧组，遇上了下雨天！ 坐在车上往会场赶的杨柳一阵抓狂，昨天的天气预报明明不是这样的！可谁承想半夜突然就下雨了呢，早上起床后一拉窗帘她整个人都懵逼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今天老天爷就跟“回馈新老客户，倾情赠送”似的，雨势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杨柳透过车窗往外看去，觉得外面简直就跟水帘洞似的，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疯狂摇摆，可天上源源不绝的水滴瞬间就能把它的辛苦劳作弄废了。 一个多小时之前周南给她打电话，听声音也是焦头烂额的：他们原定今天是场外宣传的！ “会场变了啊，不在小广场了，挪到往东五百米的酒店去了，场地有限，看情况米分丝见面会也够呛……” 原定是露天的，米分丝想来多少来多少，可现在换成室内，光是各路媒体人就得占了一大块地儿，剩下的就算席地而坐吧，能坐多少人？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油然而生一种哔了汪的操蛋感，前面几天都万里无云、太阳高照的，怎么今天突然就不给力了呢！ 周南甚至产生过如此荒唐的猜想：该不会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还不知道，人家故意撒银子人工降雨了吧…… 不过爱吃的好处终于在此刻体现出来：周南跟那家酒店的老板是好友，对方听到这事儿之后二话没说就推了正在谈的预定，把酒店里最宽敞最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挪给他用，钱的事儿提都没提。 车子直接驶到酒店前门，服务生过来帮忙开门，杨柳回头看了眼：水天一色…… 既是导演又是主演的周南现在一个头俩大，正跟人疯狂打电话，微凉的天气却出了满头的汗，身上的衬衣都隐隐透出点深色。 天气突然不好，估计会有不少本地米分丝取消外出安排，可饶是这样，恐怕现有的宴会厅空间也不够。 原定于八点半的宣传会一直拖延了将近一个小时，等米分丝们顺着指引找过来的时候，都快九点半了。 因为宴会厅内部空间有限，大量米分丝都被挡在了外面，而出于安全考虑，酒店和剧组方面也都不可能同意硬塞。 然而不少人都是从外省赶来的，为的就是能见周南他们一面，一听进不去，有人当场就哭了。 都是米分丝，都为了一个目的过来，大家也彼此体谅，当即就有人提出可以把座位撤掉，大家紧挨着席地而坐，这样的话还能多进一二百人。而酒店方面也立刻重新连线，好让实在进不来的米分丝们可以通过外部的液晶屏观看直播。 也许是杨柳前后几次一脸不留情面的拒绝让梁吟终于绝望了，他竟然没来，这倒是让不少他的迷妹儿们大失所望。 作为导演、编剧兼主演，周南率先发言，并对大家的到来表示了感谢，然后才进入正题。 主持人笑着打开序幕，“其实从影片的名字我们就能看出，这简直就是吃货福音啊，《大勺》！一看这两个字，我脑海中就会本能的浮现出锅碗瓢盆啊灶火熊熊之类的场景，那么周导，您是怎么会想到拍摄这么一部影片的呢？” 主演们都坐在并不怎么舒适的高脚无背椅子上，累了压根儿都没地方依靠，偏你还得为了拍出来的照片美美的，不得不挺直脊背…… 周南顺势挪动几下臀部，换了个姿势，又搔搔额头，说，“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大家都知道，我以前当过厨师么，现在也非常喜欢烹饪美食，而且华国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一辈子都钻研不完。这种文化一旦低迷下去就太可惜了，它必须得有人发扬光大，而单靠厨师们的号召力显然不够，那么我作为一个演员兼厨子，确实是有这份责任和义务来让更多的人了解厨艺，体会到它的魅力。” 主持人带头鼓掌，“哎呀说的真是太好了，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其实很多人已经不再出入厨房了，可吃这件事，想必没人不喜欢，对吧？哪怕就是为了看美食呢，这电影票我也提前预定下了。” 台下的米分丝们群起响应，呼声震天。 主持人又笑着问，“当初拍摄阵容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决定要看了，为什么？两位娱乐圈大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本事，这可真是太难得了！那周导，您当初决定启用杨柳，是不是也是被她的厨艺所吸引？” “那肯定的，”周南回答的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逗得杨柳和众米分丝直笑，“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年末的电影盛典上，哎呦一群人凑那儿谈天说地，我之前不是看过她演的那个《露一手》么，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了不得，那天可巧碰见真佛，就赶紧慕名上去了。” 杨柳抿着嘴儿直乐，听到这儿赶紧插话，“我必须得讲一个细节啊，周导的人缘那是出了名的好，当时我也没见过他，正站在那儿呢，突然就看见有个人由远及近的挤过来，身手那个矫健就甭提了，最绝的是他几乎脚步不停，然后每遇见一个人都跟人家热情洋溢的打招呼，对了，就像什么呢，就好比是我们一群人去他家参加party！” 话音未落，众人就发出善意的哄笑，主持人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可不是，周导还有一个雅号，是什么？” 说完，她就把话筒朝向底下的米分丝们，然后下一秒一群人就齐齐大喊，“交~际~花~！” 杨柳登时笑喷，心道有这体态的交际花也是不容易。 这凳子坐的太难受了，才十几分钟，她的屁股就硌得疼，真不如跟下面米分丝似的席地而坐，好歹还有厚厚一层地毯缓冲…… 等笑声平息，主持人又说，“当时咱们剧组拍摄的时候，我也是随时关注，可逐渐的，我就发现，这个剧组的情况好像有点儿不对啊！好像吃的特别好，对吧周导？” 在现场的笑声中，周南呵呵一乐，手指在自己和杨柳身上一划拉，“我们就是一小成本影片，统共就那么几个工作人员，现场就有俩厨子呢，拍的还是美食影片，你说吃的能不好么。” 杨柳接话，又赶紧趁此机会做了几个手势辅助讲解，借此缓和下身体的酸痛：“对，因为作为厨师吧，往往会比一般人更加珍惜食材，周导又认真么，每一个步骤和细节我们都是真刀真枪自己上的，然后这么一弄，就更不舍得丢了。完了之后我们俩一合计，反正也得吃饭不是？从外面买多浪费，何必舍近求远，干脆自己做得了！就自己做了。” 说完她自己就先笑了，然后又补充，“不过也就是一开始，后面忙起来的也就顾不上了，因为毕竟还是电影不是，也不全是吃。” 后面又说到去国外拍摄，剧组人工作之余四处游玩的趣事，不免又提到杨柳晕机，台下的米分丝顿时一脸心疼。 在稍后的米分丝互动环节中，杨柳无比惊喜的发现，当初在巴黎曾经遇到过的那几名自助旅行团成员也来到了现场！ 那几个年轻人还特意从国外给她带了马卡龙大礼盒和巧克力纪念礼盒，又送了大捧的鲜花，“我们都是从你当初买的那几家店里买的，希望你能喜欢。” 光是巧克力盒子就有四个之多，而装马卡龙的盒子更是足有半人多高，上面用精美的缎带打了大大的蝴蝶结，看着就惹人垂涎。再加上巨大的玫瑰花束，杨柳一个人根本抱不住，秋维维赶紧从台侧上来帮忙拿。 杨柳开心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们来我就很高兴了，买这么多东西多破费？” 见她真的喜欢，几个小年轻笑的简直合不拢嘴，纷纷表示只要你喜欢，就算物有所值了。 说起来，这几个人家庭条件也都相当不错，买这点礼物花的钱实在不放在心上，还不够他们偶然出去搓一顿的呢。尤其又是花在喜欢的偶像身上，不要说巧克力了，就算是送黄金也乐意——就算怕人家不肯收。 杨柳跟他们一一拥抱，抱完了才突然想起来，这些点心确实是自己特别喜欢的那几家店没错，可问题在于，自己从没对外说过呀！ 把这个疑问一说，当初那个最先维持秩序的大男孩儿竟有点羞涩，“我基本上每年都去巴黎几次，多少知道各家店的风格，那天看见你手里的纸袋，上面虽然没有明确的标记，可想来也就那么十几家店有可能，我就挨着找过去了……” 杨柳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自己何德何能呀！ 然而这还不算当天的高潮，在最后一次米分丝发言中，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性神情尤其激动，主持人示意举手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跳起来了，那种拼尽全身的力气集中到指尖的狂热，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拿到话筒之后，那位女士一开口就声音发颤，努力平静了好久才能够结束了思维混乱的局面，然而她上来就跟周南和剧组道歉。 “对不起，我，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你们说的这部影片，我只是，只是想要单纯的向杨柳表达一下自己的，自己的” 她的情绪显然还是非常激动，话说到这里就打了结，颠来倒去说不清楚，靠的近了甚至能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周南在台上以眼神询问，“认识？” 杨柳仔细打量片刻，摇头，“没见过。” 现场顿时一阵骚动，不少没得到发言机会的米分丝也小声抱怨起来，这是《大勺》的宣传会，既然你不是为了这个，干嘛过来？ 不过杨柳和周南他们都觉得对方肯定不是无理取闹，便带头维持秩序，耐着性子等她说话。 又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那位女士终于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激动，断断续续的讲了起来：“我，我一个星期前刚跟丈夫离了婚，说真的，我很痛苦，可并不是因为失去一段婚姻而痛苦……”她的语言组织还是有些混乱，可明显逐渐平静下来，吐字也越发清晰了，“他就跟绝大部分的男人一样，发誓一辈子会好好对我，可是自从我当全职太太之后，他对我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经常夜不归宿，我也不敢问，一问他就骂我，有时候还动手……钱虽然都在我手里，可我不能随便动，哪怕花十块钱都得记账，隔三差五他会查，一旦对不上，他就让我滚……” “儿子总是向着他，经常嫌我没本事，有一次我去学校给他送饭，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把饭盒丢了……” “我想过死，可又舍不得孩子，终究是自己生的。我爸妈也都那么大年纪了，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呢？” “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太夸张了，可是真的，那天有个朋友推荐我看《知味》，看完第一集之后，我捂着被子哭了一整晚。”“原本嘈杂的现场随着她的诉说一点点安静下来，原本还对她有意见的米分丝们也不再抱怨，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见她哭了，旁边有一个小姑娘还给她递纸巾。 一集三十来分钟的单元剧，女人自己在网上看了好几遍，犹豫了好久才勉强下了决心，趁丈夫洗脚的时候求他跟自己一起看，结果对方还没看完的就笑了，嗤笑她神经病，这么大年纪了还嘴馋，吃什么点心。 最后，丈夫甚至丢出来他在夫妻吵架中最经典的一句话，“别人那么体贴，那你倒是赶紧滚，跟别的男人过去啊！” 她终于彻底凉了心，以前那些用来劝慰自己的借口统统在这一刻碎成了渣渣：不是他太忙，也不是家里穷到一点东西都买不起，只是，他没有心！ 但凡那个男人心里还有自己的一丁点儿位置，他也不会没有一点儿触动，哪怕他许一张空头支票呢！ 如果说一直以来她都在自欺欺人，欺骗自己说只要坚持下去就行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自己的辛苦和不易…… 然而这个插曲瞬间击碎了她的坚持，明知道付出永远都不会等来回报的那一天，你还会继续坚持吗？ “当时我就想，死我都不怕了，还怕什么？离就离！” 杨柳听得也是心酸，轻声问，“那你现在，做什么维持生计呢？” “我，我在街上摆了个小摊，”那女人慌忙擦擦脸，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就是卖点包子、豆浆什么的。” 说着，她满脸苦笑，又带些自嘲，“这么多年都只围着那个家转，什么本事都荒废了，我也就是能做个饭了。” 顿了下，她脸上的表情却又突然坚毅起来，“虽然苦，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我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不用再为了点生活费跟别人低声下气！” 到了这里，在场众人大约也都明白了： 其实并非是一部电视剧具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促使一个原本懦弱的人突然做出改变自己人生的举动，但对于一些还在挣扎，还在犹豫不决的人而言，那就已经够了！ 它只是让你拨开一直以来蒙蔽着自己的面纱，看清事实真相，仅此而已！ 说完之后，那女人却又突然扭捏起来，局促不安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追过星，也知道今天过来说这个不合适，可是，可是总我觉得应该过来跟你说声谢谢……” 杨柳只觉得心中无限感慨，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干脆就走下台来，给了她一个重重的拥抱。 “会好的。” 那个委曲求全了将近十年，正因为今天贸然前来扰乱了人家的宣传会而惶恐的女人一下子就僵硬了，过了好久才机械的抬起胳膊，反手抱住了杨柳。 “谢，谢谢你！” 回去的路上，杨柳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盯着前面座位上米分丝们送的礼物堆儿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直到回了家，她才忽然喊住秋维维，然而下一秒却又默然了。 秋维维给她倒了杯热牛奶，微笑着问，“感触颇深？” 杨柳蜷缩在堆满了丝绸抱枕的矮榻上，抱着牛奶杯吸了口，点点头，“嗯。” 一直以来，她对于演员这个职业都仅仅是利用而已，用它赚钱，用它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用它推广饮食文化，可唯独没想过要用所谓的艺术震撼人们的心灵，改写某些人的人生。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表演天赋有限，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出神入化的水平，不要说国际电影节的影后，哪怕就算国内的也够呛！于是她就想了，反正现在都这样，市场要求就是这么低，自己也跟大家一起混着就完了…… 所以，哪怕是出去拍戏，跟着同剧组的前辈们学习、提升演技，不怕受伤的出演难度戏，她的目的也只是想要让那份高收入来的更加心安理得一点。 可是今天，有人亲口跟她说，因为看了她提议、主演的作品，做出了一个足以影响人生的大决定！ 同情、感慨、惶恐、震惊…… 种种感受接踵而至，像一波接一波的巨浪一样席卷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压得杨柳喘不过气来。 她开始后怕，害怕会不会有人因为自己无意中、不经意的只言片语做出错误的决定，进而毁了一辈子！ 可同时，当得知有人因为自己而下定决定，做出正确的抉择后，那种骄傲和成就感又是踏踏实实的…… 她有点迷茫了。 秋维维陪了杨柳这么久，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所能代表的涵义都了然于胸，这会儿自然也能感受到她心底的那份煎熬。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秋维维先偷偷发了条短信，又去她身边坐下，顺带感慨一把感慨斥巨资购入的实木家具手感果然非同凡响，“从很久之前就有人把你视为偶像和榜样，而你，也当得起。” 杨柳刚条件反射的要反驳，可脑海中却又回荡起白天宣传会上的场景，顿时又哑巴了。 “不管是作为演员还是厨师，你都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然后观众和米分丝也感受到了你的诚意，所以他们才会认可你说的话、做的事……” 杨柳在心里苦笑，我之所以茫然，之所以惶恐，之所以心虚，就是因为在演员这个职业上，并没有尽力呀！ 秋维维说的口舌发干，可转头一看，自家艺人还是心事重重，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唉，果然还是得换人。 又过了不知多久，昏昏欲睡的杨柳隐约听到有人按门铃，秋维维顿时露出解脱一半的神色，飞快的冲过去开门。 满腹心事的杨柳懒得抬头看——反正能让秋维维放进来的左不过也就那么几个，她好似听见秋维维跟一个男人说话，然后秋维维好像就收拾东西走了，来客轻手轻脚的走近，走动间衣服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不舒服么？”江景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紧接着，一只大手就熟练地放到她额头，“吃饭了吗？” 杨柳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顺便瞟了眼挂钟，“你今晚不加班么？”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江景桐手里还拎了个精美的鞋盒，“怎么又买东西？” 自从两个人公开，并且杨柳无意中表示他那次买的化妆品挺好用之后，江总就患了“不买会死”症，隔三差五必定给杨柳添点儿什么。 作为从事娱乐行业的专业人士，江景桐一向也比较关注流行时尚，而各大品牌每季度也都会给他寄送最新商业目录，然后江总就会挑选几样自己喜欢的下单。而跟杨柳正式交往之后，他就让助理主动联系品牌方，让他们每次寄送目录的时候连同女士的一起送过来…… 于是，上衣、裙子、外套、裤子、唇膏、香水、鞋子……甚至于还有内衣！但凡正常女性可能用得到的东西，江景桐都送过！ 一开始杨柳很不习惯，这让她感觉自己好像那些被包养的女人，可江景桐对此则很是淡定，他表示自己赚钱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不给她花，难道要全留着做慈善么？ 【人家江先生才不白吃饭呢，哼唧！】 对此杨柳既欢喜又无奈，喜的是对方这么做很明显是真的把自己放到心里去了，无奈的却是：对方送的很多东西她确实用不到，或者根本就不合适，比如说内衣尺寸不对…… 然而江总非常坚持，还是持之以恒的送，又额外让秋维维做个记录，把真正适合的品牌和型号都写下来，好作为以后的标准。虽然这么做之后杨柳不怎么排斥了，但每次看见他拿着钱不当钱，总还是隐隐肉疼。 听她这么问，江景桐老神在在的说，“我没乱花钱，新推出的一整个系列我就挑了这一双。” 他觉得自己确实已经很控制了，这季度该品牌一共推出了一系列八色，分高中跟十六款，而他就买了这一双！ 经典的驼色翻毛绒面小羊皮，手摸上去简直柔软的不可思议，脚踝处的纤细带子打破了鞋子本身毫无装饰的空洞和乏味，而搭扣处的黑色珍珠扣子也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不过江景桐最喜欢的，还是它高度适合的马蹄跟，配合着柔软的鞋体，走很久都不会累。一般女艺人出席活动穿的那些恨天高，他看一眼就觉得惊悚：这纯粹是在自虐呀！ 谁都喜欢新鲜漂亮的东西，杨柳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喜欢的人献宝似的碰到面前。 她带几分欣喜地踩着走了几圈，“好舒服呀。” 江景桐看上去比她更开心，抱着胳膊远远看着，视线一刻不离，“看来我的选择还不错。” “肯定错不了，”杨柳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计马屁，然后想想价格，又有点心疼，“我还有好多没穿遍呢，不用人家出新款你就买，多败家呀。” 江景桐揽着她的腰，轻轻吻了吻额头，柔声道，“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多温馨多肉麻多么催人泪下的场景呀…… 然而杨柳直接就笑了，照着他的胸膛来了下，“什么貌美如花，我还做饭呢！” 第66章 1017 给江景桐这么一搅合，杨柳心里的不自在总算是消减了大半，不过安静下来之后，还是疙疙瘩瘩的。 其实就算秋维维不在短信里告知，随时关注女友情况的江景桐也已经从网上了解到了事情起因。 因为宣传会现场有多家媒体和数名自由媒体人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即刻公诸于众，更何况还是发生了那种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件？ 最近一直在热播的《知味》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敏感时期一戳就爆，这次那位女士的事情一经曝光，网上再次掀起轩然大波，然后大众舆论迅速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主打温情路线的《知味》就是有这样的感染力，那位女士勇于在众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敢于奔向新生活，着实勇气可嘉，她值得更好的人生，也赢得了大家的祝福；另一派就不同了，他们上来就说这根本就是《知味》团队或者祁凰自导自演的一次炒作，而理由偏偏听上去也挺有说服力的：“杨柳的脑残米分儿快别招黑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是事先安排好的好么！” “那个女的看着也不傻，怎么可能连在新片宣传会上提另一部作品这样的大忌都不懂？还没追过星，没追过就能准确把握到艺人的行程也是挺牛逼的，听说当天还因为天气原因临时更改场所呢……” “最关键的一点，国内外的影视剧多了，能打动人心的也不在少数，可就因为看了几集电视剧就下决定离婚的，我真是呵呵了！而且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假如《知味》真的能让人看了之后就离婚，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下架了吧！” 此言论一出，杨柳那群战斗力旺盛的米分丝们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立刻围拢过来，相当矜持的火力全开：“完全没看出楼主所谓的明眼长哪儿去了……” “一看就是死宅，没见识的，压根儿不知道正常情况下活动遇到天气状况主办方会如何应对处理。人家临时更换会场不假，但是大哥，人家自始至终都有工作人员穿着色彩鲜明的警示服装现场引导，还有免费的摆渡车好么！就算是瞎子都能摸过去了！” “这么跟楼主说吧，被一两部影视剧影响整段人生的，还真不少见！本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年高中，我纠结了一整年都不知道该报什么志愿，最后都想抓阄了，可看了偶像一部电影之后，我毅然决然的报了航空，现在不才区区在下，飞行员一名！” “膜拜楼上！” “膜拜加一，顺便献上膝盖！” …… “膜拜加n，顺便献上膝盖加n，跪舔加n，顺便问一句，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整个话题楼都歪了，一群人围着那位飞行员问东问西，强烈要求他讲述一下日常工作内容，比如说“飞行员跟空姐在万米高空谈笑风生”之类。 一开始飞行员小哥儿还置之不理来着，可架不住群众的力量是恐怖的，无数请求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可怕的洪流，都快把他给炸了。 末了小哥儿也是无奈了，不得不再次现身，哭笑不得的挑了几个出现频率比较高的问题回答：“谈笑风生倒是可能，比如说遇上气流啊或者其他突发状况，作为空乘人员必须得沉着冷静，用这个词儿来形容倒也勉强可以。” “这个【飞行员在天上一飞十几个小时肯定很枯燥，好在还有空姐可以一起玩耍】就纯属扯淡了啊，我们都去玩儿去了，谁来操作？飞机自己飞吗？！它飞我们也得在旁边盯着……” 言归正传，江景桐适当消除了杨柳的低迷情绪之后，便开始询问。 “米分丝对你的信任和追逐，让你有压力了？” 杨柳有些纠结的想了下，还是点点头，不过刚点完却又摇头。正是米分丝的喜爱和追捧才成就了今天的她，让她能有能力去进一步追逐自己的梦想，可现在又排斥人家，也太用过就丢了吧…… “其实也不能说是压力，就是我突然觉得惶恐，其实一直以来我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了不起，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想要有钱又有闲的活着。可现在却有人因为我的关系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我，那万一日后他们后悔了，或者发现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我岂不是害了他们？” 江景桐安安静静的听着，一直等她说完了才缓缓开口，“首先，你会觉得惶恐，正是因为真正意识到作为偶像的责任了，这无疑是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至于担心别人因为受你影响做出错误的选择，我倒认为，这大可不必。” “可是”杨柳刚要辩解，却见江景桐一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任何一位公众人物的米分丝都可以有很多种分类方法，而最简单的一种莫过于年龄，成年人，未成年人。” “成年人都已经有，或者应该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和选择能力，不管对方是否是名人，如果仅仅是稍受干扰就草率决定自己的命运，客观一点来说，哪怕下场惨烈，他自己也要付绝大部分的责任，毕竟谁也没有逼迫他，仅此而已；” “至于未成年人，”他冲杨柳安抚一笑，“据我的了解，你实在没有什么太过负面的影响，他们就算是想要学坏，怕也没处下手。” 不管杨柳内心对演员的态度如何，可至少在外人看来，她勤奋、肯吃苦、能受累，也没有什么能被对手拿来攻击的恶习，就连原本那点小脾气，这一二年也已经大大的收敛了…… 同样一句话，从江景桐口中说出来似乎就具有了无穷的说服力，那双握着自己的大手也十足温暖，杨柳只觉得心里的浮躁一点点平息下去。 最后，江景桐又摸摸她的头，笑，“所以说，你只要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如果还觉得不够，那么以后对自己更加严格要求，以身作则，也就好了。” 老实讲，他觉得现在的杨柳就已经非常棒了。 人无完人，谁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毛病，实在没必要苛求。而杨柳现在既兢兢业业的履行着演员的本职，又不辞辛苦的发展第二事业，还不求回报的试图复兴华国传统文化，在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眼中，已经是个超出同龄人太多的优秀偶像了…… 杨柳托着下巴想了会儿，很认真的说，“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还是要更加努力一点，别的不说，至少要对得起大家的喜欢。就算以后不能成为一名流传千古的优秀演员，也不能让别人因为曾经喜欢过我而后悔。”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都亮晶晶的，脸上满是真挚的神色。 见证她成长的江景桐忽然就觉得特别骄傲，比谈成一笔大生意还满足…… 讲完这些，杨柳重重的吐了口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江景桐笑笑，“你本来已经很忙了，我还拿这些事情扰你，是不是挺烦的？” “不会，”江景桐想也不想就否认，“于公，作为公司的领导者，帮助旗下艺人解除疑惑、打开心结本能就是我的分内职责。于私，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更加有责任和义务给予你最大程度上的帮助和安抚。” 顿了下，他又用自己的额头顶着杨柳的，微微一笑，尤其犯规，“其实我还挺喜欢这种交流的，坦诚、冷静、理智，又不失亲密，这让我觉得你是重视我的，我的存在对你很有意义。” 杨柳笑了起来，主动凑上去给了他一个缠绵的亲吻，“我当然重视你，你的存在，于我而言意义非凡。” 几乎是瞬间，她就感到对方的心跳加速了，然后呼吸也一点点粗重…… 两人迅速分开，不约而同的拿了杯凉凉的果汁喝。 等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江景桐又吐露了一条刚拿到手的消息：“央视台有意购买《知味》第一季的重播和第二季首播权，已经在谈了，虽然不一定是一等黄金时段，但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杨柳顿时将心底那一点担忧抛到九霄云外，“真的么？！” 那可是代表整个国家意向的央视台呢，别的不谈，对方既然有这个意向，至少就说明上面对这部剧持相当积极的态度！真要能谈成了，日后他们拍摄、推广起来就更便利了。 能有这个结果，江景桐本人也是欣喜异常，更何况这是对方率先递出的橄榄枝！ “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希望弘扬传统文化，而《知味》恰巧就符合这个主题，更同时兼顾饮食和建筑、服饰多个方面；更何况每一集都是温情的基调，对于促进家庭和谐和缓和家庭矛盾非常有效，”他微微吐了口气，笑，“不比某些定点打造的伦理剧差。” 对一个国家而言，最容易获得黄金时段播放殊荣的自然就是官方主打的战争题材影视剧和纪录片之类，像《知味》这种从策划到制作全程民间运营的，能够有这样的待遇实属不易。 杨柳欢喜的简直都要把眉毛从脸上飞出去了，“那可太好了！有了官方的支持，想来影响力也不可同日而语，以后再想做点儿什么，可就更容易了。” 江景桐笑着点头，“说来，你还是第一等功臣。” 虽说现在的《知味》跟当初杨柳的最初设想千差万别，可要不是由她提出了这个点子，恐怕放眼祁凰上下都不会有人想要涉足饮食题材…… 杨柳稍微扭捏了下，加上又没有外人，也就受了，又止不住的笑，拱手作揖，“同喜同喜。” 无论哪家企业，想要发展的顺利就必须得到国家的支持，《知味》这么一部由祁凰一手打造的作品能得到上面的青眼，不也直接证明了祁凰本身的能力么？这对于提高祁凰在业内外的地位和威望，都大有益处。如果真的谈成了，其他竞争对手原本跟祁凰势均力敌的局面也会被打破…… “对了，”江景桐又想起来一件迫在眉睫的事，“5月5日是华夏黎明电视节，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知味》应该不会空手而回，你让秋维维好好准备一下，别出什么岔子。” 华夏黎明电视节作为国内唯一一档纯官方操办的电视盛会，也是华国唯一一档跟世界接轨、能代表国家的国际电视节，代表着华国电视剧界在外的脸面，其分量可想而知，得到它的认可就相当于变相得到了国家的承认。 跟悠久的历史和远播的声名相比，黎明电视节的奖杯就显得有些平淡无奇了：上窄下宽的细长主体，顶端是一轮刚从地平线升起的太阳，跟“黎明”的主体相呼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甚至奖杯都只是不锈钢做的！但能拿到一座镶嵌着金色小太阳的奖杯，却一直都是华国每个电视剧演员的终生奋斗目标。 有了江景桐发话，本就对黎明电视节十分重视的秋维维进一步提升了重视程度。她不仅每天都核对一遍行程单和随行物品清淡，更对杨柳的一日三餐进行了空前管控：太过油腻和太过刺激的不能吃，防止上火、爆豆和体重大幅增减；以前没怎么尝试过的新式食材也不能吃，以免出现预想不到的不良反应…… 总而言之，一切为了5月5号！ 杨柳本人也很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以竞争者的身份参与到如此正规的电视盛会中。 因为黎明电视节没有官方酒宴，走完红毯之后直接就坐，所以出席的艺人们都只需要准备一套正式的红毯装就好。 为了以防万一，秋维维照旧给准备了两套，都是很符合《知味》风格的华国风传统服饰：一套用烟灰紫的丝绸做主体的长连身裙，两条袖子用重磅银丝纱做成阔口飘逸的效果，从领口到裙摆斜着蜿蜒下来一副淡淡的飞天，看着特别仙儿；另一套则是上衣下裙分开的，上身的单衣短袄绣了山水，虽然是女装，可看着也大气舒爽，不是一般闺阁的小家子气。 两套衣服都是当初江景桐下命令让晾着的多宝主动提供的。 这里赶着提一句：江总的欲拒还迎计策果然奏效，祁凰一番之前的急迫，表现的越不在乎，多宝反而越着急，眼看着《知味》越来越火，主动跟祁凰递橄榄枝的竞争对手也越来越多，多宝工作室的老板终于熬不住，又腆着脸亲自跑了趟祁凰，这才拿下了第二季的服装赞助。 两套衣服两种风格，都美得很，一群人还在分析利弊的，杨柳自己就先快刀斩乱麻：“就要那套月白色的两件套吧，绣的山水，看着也大气爽朗，毕竟是参加国家的官方活动么。丝绸连衣裙紧贴身，好看倒是好看了，可终归多了几分风流气，还是留着10月飞马电影节的时候穿吧，跟那个的整体风格也比较搭。” 活动当天去了一看，杨柳自己先就松了口气：选对了！ 放眼望去，今天但凡来的艺人们，男的都西装革履，甚至还有不少穿立领盘扣传统大褂的。女的也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统统走温婉端庄路子，露胳膊露腿儿那都是极限，满场子都没有一个晾胸露背的，想要展示自己曲线的女明星们只好选择旗袍，但开叉也都偏低。 要是杨柳穿着那套随风摆柳的丝绸长裙来，估计立马儿就能成焦点…… 不同于去年参加年末电视盛典的名不正言不顺，今天杨柳可是作为主演来的，自己先就觉得气儿足了，笑容也比之前自然大方。 然而她毕竟还是主要混电影圈的，今天到场的人里面就只跟胡朗和祁凰几个演员还算熟悉，其他的要么只通过媒体认识，要么只在某些商业活动或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少不得趁着今天的机会寒暄。 其实汪晟倒是更侧重电视剧，可他这几天刚好有国外的工作安排，只好抱憾缺席…… 来之前大家都做过功课，基本上哪部片子能入围，哪部片子比较有希望得奖，心里也都有谱。 跟杨柳打招呼的时候，胡朗就压低声音提前祝贺了。 在《七世》剧组朝夕相处了几个月，两个人都属于不爱主动炒作和惹事儿的，彼此也比较欣赏对方的人品和作风，算是一般以上的朋友，所以胡朗才敢这么说。 杨柳先四下看了看，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好这么说，能来的都没有外行，行不行的，就看天意吧。” 胡朗笑笑，表示自己懂。 下个月就是明星运动会，两个人不免又聊起了训练情况……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大场面，只要不是特别脱不开身，基本上能来的电视剧演员都来了，杨柳拿眼睛溜了一圈，光是前两排就看见了好些个视后视帝什么的，最佳男女配角更是超过两位数。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就想起来网上一个段子： “要是颁奖典礼上出点什么岔子，估计整个娱乐圈都得瘫痪……” 干坐着走流程的时候，杨柳就忍不住偷偷打量，然后油然生出感慨：还是官方主办的活动！ 首先场地布置就偏向庄重和富丽堂皇，四个固定主持人里面干脆就有一个是搞春晚的；其次现场氛围也非同一般，演员们很少窃窃私语，小动作更是没有，全程保持良好坐姿…… 百无聊赖的数了几遍灯泡之后，杨柳又忍不住有点激动，以前几次活动都打酱油了，这还是她头一次距离奖杯这么近呢！ 熬过了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编剧……然后杨柳突然就听到了“知味”两个字！ 她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赶紧瞪圆了眼睛往大屏幕上看去：最佳创意奖！ 《知味》剧组都欢喜疯了，巴掌拍的生疼，导演和编剧你推我我推你的谦虚了一番，谁也不肯主动邀功，甚至还拉了杨柳一把，吓得她连连摆手——她可不敢当出头鸟！最近风头已经够过了，正该夹紧尾巴做人的时候呢！ 最后还是那个头发没剩几根的导演上去了，一路上嘴巴都合不拢，举起奖杯的时候兴奋的脸都红了。 “虽然是我上台领的这个奖，”他激动不已的说道，“可这份荣誉是属于整个剧组的，包括公司的全力支持和配合，主演杨柳的最初创意和技术指导，编剧的妙笔生花，摄影师、造型师、化妆师……” 实在不怪他如此激动，要知道，上次祁凰捧回“小太阳奖杯”还是在四年前，中间正正经过了三年的沉寂，这次仅有十来集的超短剧《知味》以黑马之态杀出重围，着实令人赞叹。 然而这还不算： 稍后，《知味》又入围了最佳电视剧奖项，最后虽然与奖杯失之交臂，但已经足够令人兴奋；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最后的最后，《知味》竟然斩获“最佳配乐奖”！ 看到大屏幕上的字幕时，整个剧组的人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意料之外却又在预料之中：因为包括《知味》主题曲在内的配乐团队都是由一群平均年龄不到26岁的年轻音乐人构成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初出茅庐、籍籍无名，还有一个要到今年七月初才大学毕业，而其他大制作电视剧的音乐人基本上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多年来获得荣誉无数，这无疑是个相当大胆的举动！ 所以哪怕大家真的非常优秀，剧组全体人员也都认可他们的能力，但真的要跟其他大前辈们争夺奖杯，大家还是难免忐忑…… 但就是再这样的大背景下，他们竟然真的赢了！ 配乐团队毕竟不是主角，他们今天只派了一个代表过来，这个年仅24岁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稚气，不过眼神无比坚定。 “在这之前，我们一直遭受到质疑，无数人都在怀疑，这样一支年轻的队伍到底能否承担起这份重任？然而今天我站在了这里，代替在家里守着电视机看直播的兄弟们站在了这里，我终于可以大声宣布：我们能！” “我真的要感谢公司和剧组能给我们这个宝贵的机会，正是因为他们的信任才有了我们的今天……” 8 《知味》无疑成了今晚的最大赢家，虽然他们没能拿下一个单人奖项，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份来自于上面的肯定，这至关重要。 唯一主演杨柳也没有任何的遗憾和不满，因为她很清楚：一个人的光芒远不如整体团队的强大来的实际、有用。只要他们的这个团队继续合作下去，何愁不能势如破竹？假以时日，打造一支属于他们自己的完整班底也并非遥不可及！ 打了胜仗自然要犒赏三军，从礼堂出来之后，剧组众人直奔餐厅，跟其他没能到场的工作人员汇合，他们要大吃一顿！今晚，人人都是功臣！ 于是稍后，在“《知味》势不可挡，连斩两项大奖”的热搜头条下面，又窜出来一条最新消息：《知味》剧组得奖心情大好，一众人员深夜撸串！ 众网民：“……” 尼玛，画风不对啊喂！好歹你们也是得了两项大奖的名剧组啊，能不能讲究一下！大半夜的一群人坐着马扎在街边撸串什么的，真心太接地气！ 第67章 关于从颁奖典礼出来之后去路边摊撸串什么的，事后埋单的杨柳表示，当时这个真心是唯一选项。 跟同行们寒暄完毕，又相互合影、签名、互留联系方式之后，从典礼现场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十点半左右，然后再跟其他没能前来的工作人员汇合，就差不多十一点了。 在那个时间点，众多饮食场所要么已经关门停止营业，要么食材库告罄，根本容不下几十号人同时进餐，最后也不知谁先提议的，一群人干脆就承包了一整个串儿摊…… 其实论起来，路边摊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气氛是真好，而且滋味儿也美。 什么肥瘦相间的肉块刷了足足的酱料放在火上烤，时不时的翻动一下，等肥肉的部分变成微微的透明，边缘甚至都呈现出焦黄的色泽，脂肪粒不断爆炸开来，大颗大颗的油脂滴落到红彤彤的炭火上，“嗤啦~！” 随着浓烈的香气在空中爆开，做惯了的摊主便会大手一挥，往上面洒些辣椒米分、孜然、胡椒粒等，动作潇洒，颇有些万事随风的写意和风流。 这些调味料落下去后瞬间就被表面泛出来的油脂包裹，进一步融合，吱吱作响~！ 吃多了肉再来几串表皮微微泛焦的蔬菜解腻，或者干脆往积了薄薄一层油花的铁板上打几颗蛋，蛋层表面便会裹起一层金黄透着洁白的油膜，边缘极其酥脆，而中间，却是十足的坚韧…… 等额头微微渗汗，全身暖洋洋的，再来一杯沁凉的啤酒和其他冷饮~！ 哇噢噢噢，了不得！这可是高档餐厅里所体会不到的酣畅淋漓！ 旗开得胜，大家的情绪都比较高涨，有几个还喝多了，踉踉跄跄走不成路，硬是让同伴提溜回去的。 次日一早，《知味》的导演才慢一步的发布了正式感谢函，又顺带着表示路边摊滋味儿真心不错，并邀约大家一起什么时候再来一顿…… 真的，没什么事情是撸串儿解决不了的，如果实在不行，那就两顿！ 《知味》从黎明电视节凯旋而归，引发的反响是强烈而积极的：当晚，网络途径的点击量就较平时上升了三成半！同时还有无数网民在官网下留言，预定了重播观看……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个原本默默无名的配乐团队！ 从第二天一大早就不停的有观众打进电话来，询问什么时候出专辑，并表示不管多贵都会买的。 那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一夜成名：天晓得他们一觉醒来，撑着宿醉的脑袋登陆自己的talk账户，看到里面成倍增长的米分丝数量和留言时是何等的震撼和心神激荡！ 因为祁凰本来就有这个意向，现在既然外界要求如此强烈，上面也就顺应民意，很快给出官方回复，说已经在筹备了。 不得不说，《知味》的一系列配乐和主题曲都相当出色：《知味》是一集一段故事的单元剧，相互之间完全独立，指望能有什么音乐一劳永逸贯穿始终极其不现实，于是配乐组会跟导演和演员一起研究剧本，然后根据每一集的故事内容量身打造一支独立曲目，以达到人物、音乐和氛围浑然一体的效果。 因此虽然是一部电视剧，可每一首插曲都是独一无二的，温暖、哀怨、凄婉、唯美……应有尽有。 而其中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乐器使用方面，《知味》包括主题曲在内的所有配乐，全部采用华国传统乐器，小伙子们又在里面适当融入了现代流行元素，这无疑大大提高了观众中年轻群体的接受度…… 杨柳自己就特别喜欢里面的配乐，还主动帮忙宣传，引得众米分丝越发心痒难耐。 搞定了《知味》的相关事宜之后，杨柳所要面对的是另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要事：点心铺子开张！ 本来原定在六月底开张的，可前阵子明星运动会的主办方发布了马拉松路线图，杨柳看过之后直接就亢奋了：这，这从她家门前路过呀！ 明星运动会赛事期间注定了人山人海，各路媒体云集，而《知味》又如火如荼，不借此机会趁热打铁更待何时？ 马拉松的线路蜿蜒曲折，沿途经过了望燕台市绝大多数国际性著名景点，同样的，也经过了无数商铺，其中不乏娱乐圈艺人们经营的第二产业。而现在这些店铺门前也早就被消息灵通的明星老板们挂上了诸如“支持奥运从我做起”“全民运动人人有责”之类的横幅。路人每每经过都能看见它们在风中猎猎作响，相当引人注目，据说连带着营业额都上升不少。 可怜杨柳的铺面虽然也在其中，然而看上去并没什么卵用，因为还在装修…… 要是眼睁睁放过这次大好机会，估计杨柳能心疼的几天几夜吃不下饭去，于是她毫不手软的给装修队包了大红包，督促他们夜以继日的赶工，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大开门窗通风换气，总算也能赶在运动会开幕前试营业了。 花重金改造之后，店铺彻底大变身：从光洁细腻的红木门开始，里外一色都是复古风，进门抬头就是两盏精雕细琢的木架灯笼，两边还有绣着精美花样的屏风。 内部空间充分利用了建筑本身的格局，先布置了大量植被和假山、流水设备，巧妙的运用了借景、框景、隔景等园林布置手法，营造出一种置身自然山水之感，中间穿插的桌椅也都根据周围环境采用了木制和竹制，如此一来，人为商业气氛就被着力淡化了。 这家美味“有滋有味”的店铺初期经营点心近百种： 什么经典的蛋黄酥、莲蓉酥、绿豆酥，现代的芒果酥、柠檬酥、榴莲酥；本土的山楂糕、栗子糕、核桃杏仁糕，外来的奶酪糕、蓝莓糕等等！ 酥皮的，油皮的，米分面儿的，糕体的，甜的、咸的，传统的、现代的…… 你就挑吧，不怕找不到爱吃的，只怕挑花了眼！ 作为主打，杨柳把自己新创的“三合牛头饼”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小巧的牛头憨态可掬，内里包裹着多达三重好滋味，更有椒盐、五香、原味三种可选。 自从她在网上放出风去，说自己正在筹备一间点心店之后，众多米分丝就开始苦苦等待，几个月下来真是望眼欲穿，记性差点儿的估计都忘了有这回事儿了…… 好在付出总有回报，运动会开幕在即，“有滋有味”竟然开始试营业了？那还等什么呀！ 名人效应是恐怖的，米分丝的力量是强大的，试营业当天，明明是杨柳跟店铺经理商量再三后特意多做了三分之一的量，没想到午后刚过就销售一空，这还有好些米分丝抱怨说来晚了没买到！ 在欣喜之余，杨柳又不得不在talk上呼吁大家理性消费，因为销售记录显示，绝大部分顾客根本就是疯狂采购，商品目录看都不看。好不容易挤进来了，气都没喘匀就冲着前面“这个那个”的乱指一气，完全不管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买了什么的事实，而且还是动辄就十盒八盒的买，正常情况下根本吃不完。 她固然感激大家对自己的支持，可更希望他们是因为真心喜欢才购买。 “有滋有味”里的点心都是不加防腐剂的，买回去就算放在冰箱里也搁不了几天，一旦买得太多，最后的归宿很可能就是垃圾场。 每一块点心都是糕点师傅精心制作出来的，承载着被了解的喜悦和传达幸福的念想，如果说被买走注定了就是遭到遗弃的命运，那么杨柳宁愿它们压根儿就没被做出来过！ 在杨柳的呼吁下，米分丝们也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反而让偶像困扰了，第二天的势头就有了明显的缓和，然后从第三天开始，基本上就再也没出现过个人盲目大批量购买的情况，偶尔几份大单子，也是公司为员工分发福利或是活动所需。 虽然只是试营业，可刚好因为运动会的关系，大批艺人云集望燕台，也有不少平时就跟杨柳关系不错，或者希望借此机会跟她打好关系的艺人慕名前去。他们要么在talk上晒图，要么干脆就在店门口自拍，各种变相宣传。而在他们本身的名人效应下，其他一些非杨柳的米分丝也抱着支持自家偶像的心态过来尝尝看…… 这一尝可了不得，无数人登时就拜倒在了“小牛头”的蹄下，好些人都上传了自己跟三合饼的合影，又在下面详细描述了它是多么多么的可口。 “话说，我觉得自己药丸啊，特么的竟然被一块牛头饼圈米分儿……” “老实讲，一直以来对杨柳都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就是路人一个，可昨天路过有滋有味，想起来我们家偶像也来过，就顺道进去买了盒被鼓吹上天的牛头饼，打算亲自验证下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然后……嗯，好吧，听说这款点心是杨柳自己研发的，唔，大概，也许，或者，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点心的人，也坏不到那儿去吧……” “啊啊啊我的减肥大计！” “好吃的要命，绝对不骗你们，我一个从来不吃肥肉的人都连吃两个，等吃到第三个的时候才愕然发现，里面竟然有肥肉~！” “当当当当，等了小半年，总算等到了开业，小枝儿没让我失望，太好吃啦，每一种都超级好吃。” “哇嘎嘎，发现新吃法，肉馅儿的牛头饼配上热乎乎的山药粥，简约不简单，好一顿晚饭！” 一时之间，“有滋有味”风头无两。 运动会前夕，杨柳还跟冯京在店里小聚一次，后者也是赞不绝口。 冯京这人话不多，可一旦开口了，基本上没有假话，杨柳不禁喜上眉梢。 “你这话听了可真教人安心。”店铺终于开起来，她着实松了口气，肩头的重担卸下一半的感觉。 “确实不错。”说着，冯京又拿起茶杯来啜了一口。 他喜欢喝茶，可现在正经八本的茶室越来越少了，杨柳年纪虽轻，可摆弄起这个来倒有模有样，很多细节就是一般的设计师都很容易忽视的，她却都不惜代价布置完备了，显然是花了大气力。 最妙的是隔壁就是点心铺子，卖的大都是市面上不大流行的老款点心，口味本就不怎么甜腻，再合着茶水一吃，更是品出了别样滋味。 跟这些比起来，店里面小桥流水、修竹雅舍的清幽，反倒不怎么显了。 别人不夸赞，杨柳心里忐忑，可一旦正经面对面夸奖了，她又有点害臊。 “说实在的，”她眼前也摆着茶碗，见状倒了喝了两口润喉，“我对茶也是一知半解，往后你可别跟我讨论这个。” 她对烹饪一道确实是才能出众，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可对茶道，着实不敢班门弄斧。 倒不是说多么牛嚼牡丹，细细品味起来，她倒也能指出甘涩不同，但要让她像品茗大家那样洋洋洒洒的论一论，是万万不能得了。 她说的实在，冯京也不见怪，反而笑起来。 杨柳一怔，也跟着笑了，“还没见过几次你笑呢，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能让自己自在一点就自在一点呗。” 冯京闻言笑的更深了，又摇头，左手端着三才碗，右手轻轻用盖撩拨里面的茶叶，看着它们上下起浮。 “你也甭太为我操心了，”他轻飘飘的勾了下嘴唇，说，“我还不至于想不开。” 被一句话戳破小心思的杨柳顿时有点尴尬，也有些紧张，生怕反而弄巧成拙。 可又听冯京说，“你别多想，你跟老贺待我的这份儿心，我都明白。” 杨柳一抬头，就看见他一双黑黢黢深不见底的眼睛，愣了下，又忙不迭的别开眼，盯着墙角潺潺流动的小水车看，“嗨，都是朋友，说这么肉麻可就见外了啊。” 冯京瞅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子，无声笑了笑，算是揭过这个话题了。 他心思细，对周围人的情绪感知远比一般人来的敏感的多，尤其是出事之后，谁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谁不过是敷衍的面子情，他虽然口头不说，可心里门儿清。 杨柳这姑娘有些小聪明，该有的距离感也有，可跟对脾气的人相处起来那是忒真，一旦认准了，她可能付出的热情很容易打动别人。 平心而论，冯京自己都觉得自己挺难相处的，脾气也怪，又是个闷葫芦，不要说有代沟的了，就是同龄人也没几个合得来。可跟杨柳，哪怕就是两个人一起干坐着发呆，竟然也不会尴尬…… 偶尔胡思乱想的时候，冯京甚至会生出一些十分荒唐的念头，譬如说：如果自己在年轻上那么几岁，或许就要去追一追了……不过，大概在现代人眼里，十一二岁的年龄差也不算太大？ 可这念头刚一冒出来，他自己先就觉得好笑，也挺荒唐，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了，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这是在干嘛？ 等中间那点模模糊糊若有若无的暧昧散去之后，两人也不知谁先打破沉默，一边品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你真不参加运动会了？”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什么运动神经，就算了吧。” “那好歹也出来凑凑热闹。” “那是肯定的，”冯京竟然破天荒的冲杨柳挑了挑眉毛，整张俊脸都生动起来，“我跟老贺那是要组拉拉队的。” “……噗，咳咳咳！” 明天就是运动会了，杨柳在汪晟组建的群里跟马拉松的队友们沟通了几句，然后就开着视频做饭。 那头林梓淮先就哀嚎出声，“咱不带这样的啊，看得见吃不着，这得是多残忍的手段呀！” 自从杨柳搬家之后，林梓淮基本上就彻底丧失了蹭饭的机会，这个事实让江景桐顿时就对肖女士亲近起来…… 分明在同一座城市，可自己却时时有种异地恋的恍惚感，偏偏就有那么些不自觉的混蛋隔三差五跑去蹭饭蹭的不亦乐乎，简直不能忍！ 杨柳把银鱼放到清水里结冻，冲镜头笑眯眯，“我都说让你们过来吃饭了啊。” 林梓淮挠墙，“过午不食啊！” 最近为了运动会的事儿，他的运动量有明显增加，连带着胃口也打开了，结果……终于赶在所有人之前发现的经纪人直接就哭笑不得了，不得已又监督起了他的饮食。 对吃饭这个事儿，汪晟也是敏感的很，一听就出离同情了，“啊，不让吃饭啊？那运动会上你还跑得动吗？” 林梓淮哼哼，“运动会期间，当天有项目的话可以多吃。” 陈夕远呵呵笑，“是够严格的，说起来，你们演员的要求比我们严格多了。” 石溪照例在抽烟，闻言吞云吐雾道，“那是你自甘堕落。” 陈夕远无语，半晌无奈道，“师姐，话不好这么说，当初还是我先用的面膜，然后才推荐给你的，你一个姑娘家，平时还没我讲究……” 话音未落，石溪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然后干脆利落的抓了外套，说，“枝儿，还能要人么？我去你家吃饭。” 她原本是住在酒店里，不打算麻烦别人的，可眼瞅着陈夕远一天比一天事儿妈……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她刚说完，汪晟也快速纠结了几秒钟，然后迫不及待的加入到了蹭饭队伍中去，留下现在从香海航空站候机的陈夕远干瞪眼。 眼见着群友的头像一个接一个暗下去，林梓淮各种挖心挠肺，“啊啊我，我也啊我还是捞不着去……” 汪晟住的最近，也是最先到的，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捧花，配着他的白衬衫，真是货真价实24k纯帅的明日男神。 杨柳毫不客气的给予了他无比热情的拥抱，又亲自把花摆好，美滋滋的欣赏片刻，末了还用心险恶的拉着他合影留念。 照片发到talk上之后，众米分丝都表示小心脏受到了惊吓，同时猛烈喊话江景桐：“江老板，你老婆要跟人跑啦！” “报告江总，我刚发现你女朋友家里有异性出没，不如我借给你温暖的怀抱？” “我家阿晟真是一天帅过一天，搞得阿姨这颗小心脏真是备受煎熬，总有一天得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小枝儿，咱这么光明正大的勾搭小帅哥不大好吧，你有没有考虑过江总的感受？放下阿晟弟弟让我来啊，我是如此愿意分担你的痛苦！” 稍后进门的石溪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薄荷烟草味，不难闻，甚至还有点小性感，可杨柳照例担心。 “最近你抽烟是不是有点儿凶啊？嗓子受得了吗？” 最近大家经常在一起训练，反复研究交接棒什么的，彼此关系亲近了很多，要放在之前，这些话杨柳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石溪一边换鞋一边跟汪晟打招呼，闻言漫不经心道，“最近有点儿缺灵感，你总不能让我去吸毒吧？” 杨柳跟汪小弟一起大惊失色，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警惕和担忧，石溪反而笑起来，“看你们这样儿，我又不傻，那玩意儿沾了就是死路一条，做的什么好吃的，来之前想了一路，更饿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杨柳打发汪晟去厨房拿碗筷，“不过就是些清汤小菜之类的。” 因为江景桐今晚有应酬，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太多，就只用针那么大小的无骨银鱼打了碗汤，里面细细的搅了蛋丝，盛在青花瓷盆里。黑色的银鱼眼睛，白白的鱼身子，黄色的蛋丝，清新美丽。 后来石溪和汪晟答应过来，刚好还有白天买的新鲜萝卜，洗干净之后带皮擦丝，用水、盐、蛋液和少量面米分拌了，分成合适大小放在锅里摊成一个个手掌心大小的萝卜丝饼，正反两面见到金黄，真真儿的外焦里嫩！ 主食是烙的菜饼，卷心菜切成细丝，只撒一点盐和五香米分，中间端端正正的打一只鸡蛋，用薄薄的面皮裹起来。 做好之后从正中间一切两半，每边都有半个鸡蛋，口味清淡，正适合晚上吃。 再就是杨柳私底下自己用笋干、菌干、青豆、芝麻等，掺了麻油、花椒、辣椒等杂拌的下饭菜，表面红彤彤光溜溜一层油光，老远就能闻见那股酸辣爽口的味儿，口水止不住的流。 汪晟尤其喜欢萝卜丝饼和杂拌下饭菜，就着银鱼汤吃了三个外加大半碟，还是一脸的意犹未尽，吓得杨柳赶紧喊停。 “大晚上的悠着点儿，等会儿回去还睡不睡啦？” 汪晟略羞涩的嘿嘿一笑，“姐，我可喜欢吃你做的东西啦。” 杨柳听后，还没来得及美得心里冒泡儿呢，就听他冷不丁的又丢出来一句，“有妈妈的味道~！” 杨柳：“……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汪晟滋溜从椅子里蹿出来，绕着桌子边跑边笑，“骗你啊哈哈哈，我妈才不会做饭呢！” “现在解释完了，你给我站住，站住！” “哎呀姐你别追了，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哎呀！” 第68章 1017 发 包括开、闭幕式在内，为了替冬奥会预热的明星运动会一共将持续七天，内容涵盖室内室外等数十个项目，其中最令人期待的就是马拉松接力赛了。 说起这个来，倒还有一件趣事。 因为马拉松接力是五人一队，为了能让观众和队员们在极度亢奋和疲惫的情况下区别开来敌我，各队都要选择自己的队服。但参赛人数实在太多，算起来也得有近百队，可统共就那么几个颜色，一不留神就跟别家撞车了。 为了体现民主，在当初参赛人员名单提交后，主办方就要求各队在网上提交队服颜色申请，原则上是先到先得，后来的如果跟前面的相似度达到70%以上就将被驳回，重新提交。 队服都是主办方统一报给一家运动品牌投入生产的，后期还要加上主办方的吉祥物和该运动品牌的标识什么的，因此参赛者提交的方案只包括底色，比如说是纯色，还是哪几种颜色按照某种规律构成的几何图案等等。 这下可热闹了，无数提案分分钟因撞车被驳回。 一开始杨柳他们是打算用最经典的白色，可还没等正式提交呢就发现已经被人抢注了；然后又改成薄荷绿，结果又因为跟另一队的色彩区别太小容易混淆被打回…… 一直到第四次，汪晟小伙儿发挥自己平时打游戏的机灵劲儿，以一点五秒的微弱优势抢注成功，队服的底色最终被定为浅蓝波点！ 林梓淮手里攥着自己斑马纹备用方案呆了半天，喃喃道，“波点啊。” 这个，大男人穿，会不会太萌了点儿？他最近正在为了新剧美黑啊！ 开幕式做的正经挺隆重，主席台上坐了不少经常上新闻的领导，就连体育局局长都来了。 运动员入场的顺序是按照当初个人注册登录时自动产生的序号排列的，一个个都穿着利落的运动服，看着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 入场式结束后，获得进入后台资格的媒体就开始疯狂串场子采访，就连那位局长大人都没放过。 两边一个是第一次接受娱乐媒体采访，一个是头一次采访政要人士，都倍感新奇，也略激动，进行的倒顺利的很。 在被问到感想时，已经五十多岁的中年局长笑呵呵的说，“能被邀请参加这样的活动，我非常荣幸，也很高兴。区别嘛，跟一般的体育赛事可能是有那么点儿不一样，毕竟运动赛场上一次性出现这么多俊男美女也是非常难得的嘛！体育之美和艺术之美相结合，非常好，非常棒的主意。” “参加本次赛事的艺人中，有不少是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大明星，他们的号召和影响力非同一般，有他们的帮忙，体育事业的发展必定会事半功倍。希望以后多多举办类似的活动，让体育精神和自我锻炼意识进入到每个人的心中去，内外美和外在美要共同发展嘛。” 因为是官方主办的活动，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国际赛事，中央台和部分省台的体育频道都做了直播，网络平台也同期开展在线观看活动，然后局长就火了。 众多网民纷纷吐槽，弹幕之多有那么几个瞬间都看不见屏幕上的脸：“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噗，还荣幸，我看是高兴吧，那几个当红女艺人和女团走过主席台的时候，他眼珠子都亮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这家伙在体育界的别号可是【活阎王】啊，多少铁血运动汉子都给他三言两语骂哭过？现在见了几个美女竟然就笑的尖牙不见眼，这也忒区别对待了……” “哈哈，这样不也挺好的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光明正大的宣告出来，总好过人前假正经，背后搞龌龊吧？” “难道只有我觉得，莫名的反差萌吗？” “反差萌加1！以前去看比赛的时候偶尔见过他几次，那会儿觉得这老爷子真是可怕啊，现在看看，哈哈，也挺好玩儿的么！” 比赛前几天都是竞技项目，杨柳本人和朋友圈儿里就只有一个汪晟在今天出赛：上午跳高，下午三级跳。而在跳高项目中，因为撑杆跳的难度和危险系数都比较高，主办方干脆就没开放这个项目，不管男女都只有背越式。 然后从明天开始，胡朗的蛙泳、汪晟和赵炳希的1500米自由泳、陈夕远的铁人三项都将一一展开，杨柳的射箭排在第三天上午九点半，石溪的网球在第四天上午。 运动员们在后面休息室待机，相熟的艺人自然而然凑在一起聊天，等会儿有项目的就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过去准备。 前台和接待处不断有工作人员抱着鲜花和花篮进来，“的鲜花，的花篮，的水果篮，本人或者经纪人过来签收一下！” 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别人家的偶像被鲜花的海洋淹没了，自家偶像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了，众多米分丝团都憋着一口气，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各种比拼。望燕台的各大鲜花店从半个月前就接订单接到手软，接下来的几天估计都不用干接其他活儿了。 送来的花束和花篮里，绝大多数的卡片和绸带写的都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等祝福语，可赵炳希接了一个之后，直接就炸毛了：“这都什么呀！” 杨柳等人纷纷凑上前去围观，结果一看之后接二连三的笑喷，这谁送的啊？ 花篮非常漂亮，柔嫩的花瓣上都还滴着露水，绿叶一片片青翠欲滴，看着就叫人身心舒畅，可再看看上面的绸带：“赵导，注意身体，安全第一！” 众人纷纷哄笑出声，不少原本没注意到这边的艺人也都闻风赶来，然后笑声就如同海浪一般疯狂蔓延开去…… 赵炳希真是哭笑不得，一张脸都涨红了，“这哪个熊孩子的主意啊，你们好歹对我有点儿信心行么！” 杨柳和胡朗都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特别没良心的举着手机合影留念，闻言笑道，“得了吧赵导，你统共就报了一个项目，还是嫂子偷着报的，人家也是好心。” “啥好心啊，”赵炳希嘟囔一句，抬头一看这几个家伙竟然还在幸灾乐祸，立刻挥舞着双手，赶苍蝇似的往后轰，“拍啥拍啊，这都什么人呐，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们的思想品质很有问题啊！” 杨柳跟后面赶过来的石溪抱着团儿的笑，眼泪都给憋出来了，两双运动鞋也不知谁踩了谁的。 特别没有同胞爱的笑完之后，杨柳又暗搓搓的发了talk，“赵导的花篮祝福语简直别出心裁！” 片刻之后，闲着无聊的赵炳希拿着手机刷talk，结果一刷新就看见了这个被顶到首页的热搜词条，一下子就羞愤欲死了：“杨柳，杨小枝儿~！” 汪晟已经在热身了，杨柳看着比他还紧张，围着不停地转，“都准备好了吗？鞋子舒服么？要不要喝水？饿不饿？” 为了能够随时随地补充能量，昨天她做了好多蔬菜条和水果干，像什么胡萝卜条啊、苹果圈、香蕉片，都在小背包里装着呢。 汪晟原地蹦了几下，呼的跃起来大半米高，瞅着真是青春无敌。他一听杨柳这话就笑开了，“姐，等会儿要剧烈运动呢，你给我留着吧，咱们中午吃。” 稍后他出场，杨柳搂着包一溜烟儿的跑到外面去看，嫌肉眼不够清楚还掏出早准备好的望远镜…… 汪晟这小孩儿真是了不得，大概因为艺龄长，米分丝团那是咔咔的。他人长得帅，又乖巧可爱，最要命的是成绩还好，没有任何黑历史，简直就是上到八十老太，下到八岁小嫚一网打尽！ 但见他刚一上场，看台上一大片穿着统一应援服的妹子们就嗷嗷狂叫，又举着应援牌疯狂摇摆。 “啊啊啊看我看我啊！” “我家晟晟又帅了啊！” 杨柳让她们的嗓音震得浑身一抖，心道现在的姑娘们可真是奔放，要搁在以前，就算喜欢什么俊俏少年也是偷偷的瞧，偶尔装作不经意的丢个手绢等着人家来还就够挑战极限的了。 想着想着，她又暗自偷笑，不过，倒也好的很。 跳高跳远之类的田赛项目大家上学那会儿基本上都练过，难度不大，再拾起来也容易，因此报名人数非常之多，光跳高足足就有四十多号，今天上午的预赛就要刷下去三分之二。 说真的，这比赛确实挺好看的，大小男神齐聚一堂，都穿的挺凉快，难得齐齐露胳膊露腿儿的，但凡谁有个身高腿长的好基因都给展示出来，惹得看台上一众观众狼嚎不断。 矮油，那边那哥们儿肌肉练得不错呀，举手投足间都是线条流动；哦哦哦，那大叔腿真长啊，肩膀也宽，光着膀子的倒三角杀伤力真不是盖的；哇哦哦，那边那小哥儿好萌，皮肤真特么好的让女生都嫉妒，在阳光底下都微微反光了…… 虽然是有家室的人了，可还是那句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杨柳也就顺便过了把眼福，在心里也不知偷着擦了几把口水。 什么场地什么时候举行什么赛事都是提前公示的，今儿看着这一代基本上清一色的女性，可杨柳偶然间拿眼睛一划拉……哎哎哎，怎么还有男的？！ 赵炳希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看着汪晟在场上活跃的小身板先是一声叹息，“唉，年轻真好啊！” 话音刚落，小伙儿就一个加速冲刺，然后高高跃起，青少年独有的身条儿纤细又柔韧，就这么飞似的过杆，轻盈的一塌糊涂。 偏这才预赛呢，汪晟压根儿就没发挥出全力，落到垫子上之后又顺势一个后滚翻，起来之后兴高采烈的冲观众席做了几个侧手翻…… 赵炳希看的心里泛酸，哼哼道，“这小子挺嘚瑟啊，别现在用大劲儿了，后面使不上力气。” 还没说完呢，杨柳就一个眼刀子丢过来，“赵导咱不好这样啊，那可是我弟弟，说起来，您那一千五的自由泳有底没有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赵炳希老脸微红，哼哼几声试图岔开话题，刚说没几句就眼尖的瞥见了杨柳放在窗边的亚麻小布包，“哎我刚才听你说带了吃的是吧？早上起太早没吃饱呢，先给我来点儿垫垫。” “你快家去吧您呐，”杨柳都要给他气笑了，“你今儿压根儿就没有项目，还呆这儿干嘛，要么去看台，要么回家找媳妇儿呗，空闲着还浪费我储备粮……” 赵炳希不乐意了，一边麻溜儿的去拆包，一边嘟囔道，“还讲不讲义气了？怎么都胡萝卜啊，还有苹果？没有肉干呐？” 杨柳气的拿起包来要抽他，“你快赶紧的走吧，”说着就扯着嗓子胡乱喊起来，“嫂子，嫂子呢，经纪人，经纪人，把这家伙赶紧拖走！” 虽然一共赛八天，可绝大部分明星的赛事都只集中在那么三五天，再像杨柳参加的那个女子射箭项目，因为人数太少，根本就没什么预决赛，直接上来就是争夺奖牌，半天就完活儿。 参加完开幕式之后，部分实在挪不开档期的艺人又脚底生风的跑出去赚钱，一部分则是抓紧最后的时间练习，还有些跟赵炳希似的，干脆就自暴自弃了，在后面休息室扎堆东拉西扯…… 中间江景桐给杨柳打电话，说今天自己有事儿过不来，问她中午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饭，然而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跟我们队友一起吃呢，要不了几天就要比赛了，得最后培养一下默契。” 江·心里苦却不说·景桐先生半晌无语，心道不就是交接棒么，你们都练习了好几个月了，还需要培养么？你倒是抽空培养下咱们的感情啊…… 其实不少人都觉得马拉松接力没什么好练习的，反正长途嘛，慢吞吞的，到时候随便一递不就完了？怎么可能接不上？ 然而事实却是：还真特么的有可能接不上！ 要知道，对任何一个非专业又非长跑爱好者的人普通人而言，八九千米绝对不是个小数目！真熬下来的时候体能基本已经耗尽，濒临精神昏迷，能拿住棒就算不错了；而就算拿住了，那时候握棒的手也很有可能因为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汗液分泌而被死死地扣在掌心，指关节都特么的僵硬了，能不能及时有效的递出去，真的需要反复操练。 至少当初凑在一起训练的时候，杨柳他们中间就出现了很多预想不到的问题，听说其他队伍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有半路就坚持不住甩棍儿的…… 而且这几天望燕台的天气出奇的好，就马拉松的时段来看，最高气温绝对会超过三十度，还有风，难度无疑成倍增大。 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战术。 要是短跑接力也就罢了，没的说，玩儿命撒丫子跑呗，可偏偏是个长途！ 当初杨柳他们请的教练上来就用一连串儿的问题把五个人砸昏了：要是当天风势太大怎么办？ 要是中途其他几队暗中联合，故意压着你们怎么办？ 要是某段某位对手突然提速反超，你会不会心急，会不会忍不住跟？跟的话怎么保证这不是对方的战术，体力是有限的，没准儿均匀分配能撑下来的，一旦计划之外的加速之后就当场歇菜了……可不跟的话，又怎么能保证下一位队友真的能把这段差距追回来…… 当时五个人就懵逼了，你看我我看你，满头乱麻，心道竟然还有这些可能？ 林梓淮讪笑着质疑，“不能吧，娱乐圈的运动会，重在参与么，谁还来真的呀？” 结果教练当场就喷了他个满头，“赛场如战场，都上场了还有不参与的可能么？谁都有好胜心，既然参加了，谁不想拿个好名次？回头还有的说嘴呢。” 五个人这才如醍醐灌顶，纷纷抛弃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真正认真起来。要么就不做，可既然决定参加了，那就尽全力做到最好吧！ 经过反复试验、演习和战术研究之后，最终决定：林梓淮跑第一棒，石溪跑第二棒，陈夕远第三棒，杨柳第四棒，汪晟第五棒。 毕竟男女体力有别，林梓淮自从“被流放”回来之后体能训练也是加倍，最近又为了新剧疯狂健身，速度和耐力锻炼的还是还不错的，由他打头，说不定还能拉开点距离。 石溪虽然是姑娘，可人家的爱好都比较狂野，当初报名的时候还想报女子拳击来着，哪成想主办方压根儿就没开这个项目，只好转战网球，体能也相当够看。 杨柳跟她性别相同，中间用陈夕远错开，也能有效预防万一对手中段用男性选手拉距离的战术。 至于汪晟，小伙子无疑是五个人中体能最优越的，速度和爆发力在全部参赛艺人中也是数得上的，到时候要是前面四段出了什么问题，有他压轴，好歹还能想方设法的弥补一下。 吃饭的时候，大家还在每日一强调呢： “不管到时候别人怎么跑，咱们就按照训练时候的调子来，好吧，别给他们带跑偏了。别的队乐意冲刺就冲刺，只要他们有本事冲完九千米，我们就算输了也心甘情愿；可要是不能，路程这么长，等他们中途能量耗尽，咱们照样能赶上去……” 正说着呢，就听一道熟悉的嗓音由远及近，“师姐~！” 杨柳和林梓淮都条件反射的抬头，就瞅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长腿大眼妹子端着餐盘飞奔而来。也真难为她了，跑了这么远竟然没洒出来！ “圈圈？” 因为对方是迎着光跑来的，杨柳眯着眼睛看了大半秒钟才搞明白这个穿着米分红底洒满大红桃心的姑娘是谁。 看清楚了她们的队服之后，林梓淮本能的低头看看自己的，突然就心气儿顺了，嗯，波点就波点吧，总比桃心好…… 苏泉先把餐盘放下，然后就给了杨柳一个无比热情的拥抱，“啊啊师姐，好多天没见你了，好想你呀~！” 本来杨柳最近一阵子就忙得脚不沾地，以前住在祁凰公寓的时候还好，都从一个大门出入，就算是撞运气吧每次回来也能见几回；可现在她搬了家，豪宅跟祁凰完全在两个方向，身为演员的她跟身为歌手的苏泉基本上没有任何工作重叠的可能，见不到面也就不奇怪了。 杨柳笑着拍拍她的背，“这不就见了么。” 刚搬家那会儿其实她也考虑过要不要请苏泉过来一起吃饭，可最后还是放弃了。没办法，飞鸟是一个整体，她觉得苏泉不错，赵真也可以，但对另外两名成员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那个卢洌就甭提了，彭玲玲都跟她说了，特么的还死性不改的觊觎江景桐呢，杨柳不扑上去掐死她就算大度的了；另外一个长着下垂眼，惯会装无辜的黑长直更是恶劣，完全的没有节操和立场，杨柳发自内心的鄙视这种总想着走捷径的家伙！ 后面一溜儿跟过来三个同样衣服的妹子，那可真是清纯妖艳各有千秋，汪晟原本还坐着的，可架不住来人一色的热裤，他这么个高度着实有些尴尬，只好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来点头示意。 这桌的五个人里面，两个是同公司的师哥师姐，两个是歌谣界的大前辈，还有一个是当红演员，于情于理，飞鸟都很有必要主动过来打招呼。 有日子不见，队长赵真还是一如既往的酷，一头银发稍微长长了点，在脑后扎了个挺俏皮的小辫子。 她先领着队员们跟杨柳和林梓淮问了好，又冲着石溪和陈夕远九十度鞠躬，“两位前辈好，我们是飞鸟，请多多关照！” 石溪对不熟悉的人一向又冷又酷，这是圈内外都知道的，等飞鸟直起身，她也只是微微点头，“客气了。” 倒是陈夕远，因为一贯风趣幽默、平易近人，反应相对热烈。 “不用这么拘谨的，我们也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之前不也见过的么，在去年年末打榜的时候？” 他刚说完，本来站在后面的黑长直就笑吟吟的上前，娇滴滴道，“那我喊你陈哥好不好？” 一看她这个样子，不要说杨柳和苏泉了，就是队长赵真都开始皱眉头，可本人偏偏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大家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真心憋气。 陈夕远神经虽然粗大，可毕竟是在娱乐圈混出头来的，也隐约觉察到了周围气氛的转变，但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稀里糊涂的点了头，“行啊。” 答应之前他还在想呢，又不是一家公司的，也只能叫“陈哥”了，不然难道还“夕远”么…… 黑长直最会顺杆儿爬，当场就眉目含情，百转千回的喊了声，“陈哥~！” 这回陈夕远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了，他先打了个寒战，然后就尴尬了，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好在赵真这个队长比较靠谱，关键时刻果断出手，避免自家队员进一步丢脸。 “抱歉，前辈，她开玩笑呢，大大咧咧惯了，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也不等陈夕远表态，当即无视黑长直欲言又止的表情，跟众人一一道别之后，硬掐着她的胳膊半拖半拽的走了。 也就是飞鸟刚走出去没几米吧，石溪突然就撂了筷子，端着吃了还不到一半的餐盘离席，“抱歉，我吃好了，先出去透透气。” 她走的太干脆，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出声询问，等大家回过神来她的背影都快消失在拐角通往后花园的门口了。 杨柳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陈夕远，“她怎么了？” 陈夕远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竟然泛出点笑意，也飞快的擦擦嘴跑了，“我去看看，你们慢慢吃。” 第69章 1017 发 陈夕远这一去就是老半天，回来的时候半边脸都红彤彤的，还微微有点儿肿，可脸上却带着愉悦的神色，时不时还傻笑几声。 见石溪没跟着回来，陈夕远身上又带着烟味，杨柳问他怎么回事儿，可人家怎么也不说，只是笑嘻嘻，两只眼睛里都焕发着光彩。 杨柳不觉好笑，也就不追问了，只是就着墙上的大屏幕，边看直播边琢磨事儿。汪晟去准备接下来的三级跳了，林梓淮、胡朗等人也都各自忙去了，剩下她一个倒清净。 可这份清净也没维持多久，她正在本子上划拉“有滋有味”新产品的造型和色彩搭配呢，头顶上突然就有个人笑了声，“呦，江总没来呀？” 这特么的就是鬼气森森的平地一声雷！ 杨柳直接就给吓疯了，嗖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本子都没拿住，连带着笔和手机哗啦啦掉了一地。 她都尴尬死了，幸亏周围一直很热闹，不然铁定要被围观了！ 这谁啊！ 带着怒气扭头一看，面熟，估计在哪儿见过，不过叫什么来着？ 来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线条也很硬朗，算是挺有魅力的那种英气男人，这会儿正双手抄兜哈哈大笑，眉眼越发生动起来。 然而现在杨柳怎么看觉得他怎么讨厌！ 你懂不懂什么叫礼貌，什么叫隐私啊，别人低着头写东西呢，你怎么能在后面偷看！还冷不丁的出声吓唬人！还笑，笑个屁啊！ 杨柳微微蹙眉，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弯腰把东西捡起来，也不跟对方寒暄，绕过他就要换地方。 “哎呦，这就生气啦，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嘛。” 那人笑嘻嘻的说着，又伸出手来，“咱们去年在电视盛典上见过，还记得吗？” 他的个头着实有些高，应该比江景桐还高几公分，看着杨柳难免微微带点居高临下的俯视。 杨柳是真心不愿意跟他握手，可周围人来人往的，不好做绝了，只得胡乱碰了碰指尖，“是么。” 还开玩笑，我们熟么，是已经到了能大咧咧胡乱开玩笑的亲近程度了吗？你就开玩笑！再说了，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一点儿也不尊重别人，还自以为幽默的很，滚蛋吧！ 至于什么见过，那就更可笑了，你知道一次电视盛典上会有多少艺人和幕后工作人员到场么？大家倒是都见过呢，可谁能保证下次见面就一定能认出来？再说了，这特么的都过了多久了！ 见杨柳丝毫没有接茬的意思，那人只好自我介绍道，“我是商春，你是杨柳吧？” 杨柳不冷不热的哦了声，又低头看看表，“抱歉啊，商先生，我还有点事情要忙，得先走了。” 听了名字之后，她也慢慢地把这个人和之前曾经看过的资料对应起来。商春，一个电视剧演员，貌似也演过那么三两部小电影，可今年都四十多岁了，还在三四线徘徊，而且隐隐听说人缘不大好。 可不是人缘不好么，杨柳心道，光冲他这么胡乱吓人还一点儿歉意都没有的表现吧，就够惹人嫌的了。 然而事实证明，杨柳还是太天真了，因为真正惹人嫌的地方她还没见识过！ 见杨柳要走，商春竟然也跟着踱了两步，维持着刚开始那个插裤兜的造型，特别自来熟的问，“你报了什么项目啊？” 迎面走过来几个认识的艺人，杨柳忙牵起笑容来跟他们打招呼，对方见商春好像跟她是一起的，难免多看几眼。 杨柳就差抓着对方的肩膀说自己不认识他了，现在真是特别不耐烦，一边想着该如何优雅又不动声色的离开，一边不动声色的跟他拉开距离，心不在焉的说了句马拉松。 商春哈哈一笑，仿佛没感受到对方言辞中的冷淡一样，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杨柳一直不离手的蔬菜果干袋子上，“吃这么多呀，小心发胖！” 杨柳：“……” 我吃多少干你什么事儿啊，就算胖了用得着你管吗，吃你们家大米了吗？！ 这还不算，接下来商春竟然又自顾自的问道，“对了，江总怎么没来？” 说完，也不等杨柳回答，他自己先就特别大声的笑起来，“哈哈，别是陪别的小姑娘去了吧？” 杨柳：“……卧槽！” 你妈的，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人缘这么差，而且混了这么多年还特么的是个打死都红不起来的演员了！ 就你他妈的这份上天入地的嘴贱吧，谁自虐的非要跟你合作找不痛快呀！ 偏商春还是觉得自己特别幽默风趣，刚说完就先自顾自的笑起来，神色间特意非常。 眼见着这家伙竟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杨柳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她在走廊拐角处停下，特别认真的说，“商先生，老实讲，我非但不觉得好笑，甚至还相当不喜欢你的措辞。” 都是一个圈儿里混的，早晚得有再见面的时候，一般人估计就算心里不高兴也就含含糊糊的混过去了。因此商春也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头次聊天就直白的说出来，当即愣了下，然后干笑几声，“我只是开玩笑，你别当真呀。” “商先生！”见他一脸敷衍，杨柳也有点毛了，当即微微抬高了嗓音，“所谓的玩笑，最大的前提就是要好笑，并且不能以伤害别人为前提。另外，我们并不熟悉，之前甚至都没有说过话，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能毫无障碍的接受您的这种玩笑，也受不起！” 她的话太直接，就这么面对面说出来，自诩前辈的商春难免恼怒，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了，“至于么，不过就是见了面随口说几句打破距离感而已，早知道你这么开不起玩笑，我又何必巴巴儿的上前套近乎？” 说完，他竟然还一副“你真是无理取闹”的表情，眼神中也有些轻蔑和不屑。 如果说刚才杨柳还只是烦躁，那么现在就是真恼火了。既然初次见面就闹得不痛快，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什么叫开不起玩笑？”杨柳相当厌恶这种倒打一耙的人，不把话说明白简直要恶心好几天，“有您这么开玩笑的么？刚才不经本人允许就在后面看我的笔记就算了，后面又说那些有的没的的，自始至终，我说过什么吗？现在我也只是表示接受不了您的这种幽默感，这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这特么的什么大前辈啊，合着人家只能安安静静的听你编排，不要说反驳了，就是稍微表示下不乐意也不行？什么人呐！ 仗着年轻，口齿伶俐，杨柳竹筒爆豆子似的叽里呱啦把一大串话都说完了，然后冲他微微一欠身，“抱歉，我年轻，见识也少，对于另类艺术之流的理解更是浅薄的很，要是有什么地方让您不痛快了，您多多担待。我还有事，也不敢多耽搁您的时间，这就走了，回见！” 说完，她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脚底生风，跟后面有什么怪物追似的，一点儿反击的机会都不留给商春。 然后急行军一样狂走几十米，赵炳希从旁边健身房出来，见她逃似的，忙出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杨柳一个急刹车停下，先往后面看了眼，确定商春没追上来才松了口气。她跟赵炳希也不是外人，当即整合下语言就把刚才那事儿给说了，结果赵炳希越听脸越黑，最后眉头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真是白长年纪不长脑子了，”他无比嫌弃的说，“年轻时候口无遮拦也就罢了，这么人到中年了，还这么不招人待见！” 见他一脸的感同身受，杨柳不由的好奇，“怎么，您也领教过？” “呵，”赵炳希瞅了她一眼，“少见多怪了吧，他入圈也有个二十多年了，一张破嘴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多三句话就能把人憋死，又惯会找人搭话，没领教过的人才是少数呢。” 杨柳真是大开眼界，不过倒是放下心来，“这么说，我小小的反击一些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呀，”赵炳希不以为然道，“上到导演编剧，下到小报记者，有几个不知道他这毛病的，明里暗里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顿了下，他又说，“你这还算客气的，前些年他还红的时候，当众说人家那个谁长了张怨妇脸，你就说说，有哪个大老爷们儿的愿意听这个？特么的还是在颁奖典礼还是什么场合来着，结果把人给气的啊，活动进行不到一半就离场了。” 原本杨柳还琢磨是不是需要先提前跟江景桐打声招呼，预备对方恶人先告状之类的，可现在一听，嗨，担心什么呀！不过保险期间，她还是把这段小插曲告诉了秋维维，然后秋维维也跟着骂了半天娘…… 8 第二天上午有几个朋友的游泳比赛，正好江景桐也得空，杨柳就跟他约好在“有滋有味”见面。 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经理正指挥着店员们进行准备工作，见她来了纷纷打招呼。 “还这么多花篮呀。”杨柳大略看了下，好像又比昨天早上来的时候多了不少。 “对呀，”经理笑着说，“刚才还收了一批呢，有祝您比赛夺冠的，也有祝生意兴隆的，也有什么留言都没有就送来的。” 杨柳又往里走了几步，绕过屏风后瞬间呆滞，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良久，她颤巍巍的指着前面那万紫千红一大片，声音发抖的问，“那，那是谁送的？” 经理的表情立刻微妙起来，“咳，您父亲。” 杨柳：“……” 爹啊，您真是我亲爹！那都是些啥啊！ 但见前方波澜起伏一大片，三米多高的玩意儿高低错落，搭的跟航空母舰似的，简直壮观。 如此体积的庞然大物，大概苦逼的经理和店员们也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安放地点，鉴于赠送人身份特殊，也不能丢了，只得含泪将它放在了正中央的假山旁边，而恰恰对过就是一溜儿小窗，这会儿被吹得猎猎作响，真是说不出的招摇和隆重！ 花是好花，大也是真大，粗略估算就价值不菲，可爹啊，咱不好这么弄！ 杨柳正精神错乱着呢，后面江景桐就进来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也被那艘鲜花铸就的“航空母舰”吸引过去，晾在原地怔了几秒钟，然后…… “噗！” 江景桐在外是多么严肃多么不苟言笑的一人呐，连他都绷不住笑场了，可想而见，杨爸的大手笔得有多么大的杀伤力。 不要说江景桐了，就是杨柳自己看了都脸红，满满的不忍直视。 她也顾不上让双肩乱颤憋笑的江景桐换地方，先跑到洗手间打了亲爹的电话，然而老头儿偏偏还挺嘚瑟，问她效果如何，震撼不震撼，显眼不显眼。 杨柳简直不忍心打击他另类的审美和满满的期待，只好深吸一口气，微笑回答，“特别好，非常震撼，超级显眼。” 那效果绝对杠杠的，但凡正常人类看见之后有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好么！ 得到肯定的杨诺几乎要原地起飞，得意之情差点就要冲破手机屏幕了，“是吧？那可是我亲自操刀设计的，独一份儿，你喜欢就好。回头你那边正式开业了，我再找这家花店多订几个！” 杨柳：“……” 我可真是谢谢您啦！ 亲自设计什么的，如此辛劳的事情以后还是不劳您费心了。至于那家花店什么的，您还是别糟蹋人家了，这年头做点生意都不容易，要是这种规模的作品传出去了，那不是往死路上逼么！ 开车去游泳馆的路上，江景桐就跟中邪似的，时不时抖一下，最后终于没忍住，笑着跟杨柳说，“伯父的审美观还是挺独特的。” 杨柳捂脸，黑历史你就别提了，成么！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肖女士这么多年来死活不让杨诺自己买衣服鞋帽了，就这不忍直视的审美和另类的眼光，买的东西能看吗？ 如此想来，估计这两套房子的装潢要么是肖女士一手包办，要么就是直接打包给装修公司做的…… 话说坐在看台上的江景桐感觉真心挺复杂的，大清早上陪着女朋友过来看裸男什么的…… 他们两个还没坐下的，周围好些群众就都沸腾了，也不专心等着选手上场了，各种“不务正业”，调转镜头先往这边拍了再说。 一位火速改名为“前线报道小能手”的网友在自己的talk账户上写道：“简直就是天上掉馅儿饼，谁能想到，我胡乱选的座位就这么吊？杨柳和江景桐就特么的坐在我前面呀！说句略猥琐的话，他们身上的味儿都能闻见！” “哈哈，这张票算是值回票价了，就算光看他们也值了！言归正传，比赛还没开始，小枝儿应该是来看队友和好友比赛的，毕竟今天上午有胡朗、汪晟和赵炳希的游泳项目。至于江总嘛，哈哈，我们都懂得。” “哼哼，众多群众都在跟我抢镜头，然而本人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正后面！就连坐在杨柳和江景桐左右两侧的都没法比，嘿嘿，你们没法儿光明正大直勾勾的盯着看！” “噗，刚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杨柳简直女友力爆棚！天气有点热，她拿了瓶水，拧了两下没拧动，然后江总本能的想要施以援手，结果刚一伸胳膊就被杨柳避开了，然后那姑娘又垫着纸巾，牟足了劲儿使劲拧了几下，开了！哈哈哈，我从后面的背影都能感受到江总那寒风刮过的心情了，怎么就这么萧条！” 暂且不论江总没能及时表现是如何的失落，比赛倒也挺好看。 因为参赛人员的年龄差距太大，主办方也是费尽了心思，最后采用的是按照年龄段分组的方法——甭管人家多大年纪，好歹给人家个出战决赛的机会呀！ 胡朗报了蛙泳，杨柳只隐约听说他游的不错了，可具体怎么个不错法儿，没亲眼见过还真不知道，今儿一看，喝！ 不过观众们最关注的似乎并不是什么成绩，而是： “啊啊啊啊，朗宝！我们朗宝的六块腹肌！” “六块算什么呀，我们杰杰有八块呢！” “快别吹牛b了，他还穿着泳裤呢，下面的你看得见吗，还八块！” “都别争了，还是我们家花花的人鱼线最棒了！” “背肌背肌，胸肌胸肌啊，啊啊啊啊这腰身，比我的还细！” 虽然平时就经常出入米分丝堆儿，知道他们的疯狂，可知道和亲身经历完全是两码事，江景桐直接就被米分丝们的狂热吓坏了，整个人都跟着一抖，然后下意识的往杨柳身边靠了靠。 杨柳茫然看，又用视线杀退某几位对自家男朋友虎视眈眈的野花，干脆十指交握，“幸亏你没穿短袖。” 不然斜后方那女的肯定就上手摸了！ 哨声响起，胡朗跟其他几名对手一起跃入泳池，水花四溅，而看台上的观众们的情绪也到达凤凰，好些人喊得都破音了。 杨柳就眼睁睁的看着胡朗跟其他泳道的选手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开，最后触壁的时候几乎领先了一整个身位！ “啊啊啊啊，朗宝好棒！” 他的应援团直接就沸腾了，几个年轻小姑娘又喊又叫，又蹦又跳，激动的完全不能自已，要不是看台距离下面太高，没准儿就要跳下去扑在胡朗身上了。 后面的一千五百米自由泳，情况跟这个也差不多。 汪晟顺利晋级决赛倒不意外，关键是赵炳希，他竟然没被淘汰！ 其实报名参加这些剧烈项目的，基本上都是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年富力强的人，少数赵炳希这样年纪偏大又弱鸡体质的，主办方都给分到了一个组，该组被米分丝们亲切的戏称为“中老年游泳队”。 原本包括赵炳希本人在内的他的米分丝团和亲友团，大家都没抱什么希望，就觉得重在参与呗，也顺便通过前段时间的训练增强下体质啥的。 而且下水之后，这组的速度真跟前几组画风不一致，就跟平时老百姓自己游着玩儿似的晃悠悠慢吞吞，看台上也是笑声和加油声相交织，特别具有喜剧色彩。 一共九个人，等到第三圈的时候就有两个弃权的，俩老货拖着一身膘趴在浮标上大喘气，半死不活的。 然而赵炳希竟然还在坚持，而且速度始终没下降的太多！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了，他媳妇儿先就双手攥成喇叭状喊开了，然后平时跟赵炳希关系不错的圈内外朋友也都跟着喊，情绪各种激动，估摸着华国申办奥运成功那会儿也就这程度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听不听得见，反正就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到了最后，倒数第二圈甚至还反超了两个，以小组第二的成绩进入决赛了！ 杨柳也不知为什么觉得特别好笑，然后她就真抓着江景桐的胳膊，痛痛快快的笑了一回。 赵炳希刚一触壁，他的那几个朋友就爆笑出声，东倒西歪的抱成了一团，对着下面泳池喊恭喜的时候看着真是特别没有诚意，反倒是幸灾乐祸多些。 从泳池里爬上来之后，灌了半肚子水的赵炳希显然也有点儿懵逼，胸膛剧烈起伏，喘气喘的跟拉风箱似的，看着显示成绩的液晶屏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自己的名字前面被打上进入决赛的小红旗标志后，悲喜交加的赵炳希干脆就一屁股蹲地上了，一脸的痛不欲生！ “要了老命了！” 他怎么就进了决赛了呢，合着等到后天还得再来一次！ 第70章 1022 中午杨柳和江景桐去外面的餐厅吃饭，结果偶遇也看完比赛出来用餐的周南一家子，两拨人就近坐了，边吃边聊。 杨柳还是头一次见他家的闺女妞妞，小姑娘穿着件米黄色的裙子，踩着黑色小皮鞋，圆圆的苹果脸儿，大大的黑眼睛，脑袋上扎着两条细细的小辫子，特别可爱。 别看周南现在有点儿自暴自弃了，可年轻时候也是花一般的美男子，太太罗绮云是话剧团的资深演员，两个人的基因都好得很，小妞妞也特别好看。 杨柳正经挺喜欢小孩子，平时周围没有也就罢了，这会儿冷不丁见了，当即凑上去逗弄起来。 周南就跟妞妞说，“还记得昨天爸爸给你买的蛋黄酥吗？就是这个姐姐家做的，有没有谢谢姐姐？” 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可因为经常跟着爸妈见世面，并不怯场，当即冲杨柳甜甜一笑，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哎呦喂，杨柳登时就觉得一颗心都要萌化了，那碧波荡漾的，一双狼爪蠢蠢欲动，马上跟人家家长申请，“能给抱一下吗？” 她的眼神真诚的跟什么似的，罗绮云乐了，低头问妞妞，“给不给姐姐抱？” 虽然还是孩子，但打小就要培养她独立思考的能力和意识，得尊重人家，遇事先要咨询下本人的意见，实在不同意的话也不好勉强。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认真考虑了会儿，吧嗒吧嗒走到杨柳面前，张开胳膊，“给。” 这回连江景桐都笑开了，“真乖。” “那是！”周南回的一点儿不谦虚，看着杨柳脸上都快淌下来的笑容，就冲江景桐抬抬下巴，贼兮兮道，“这么喜欢，你们俩也赶紧生一个呗！” 杨柳腾一下子闹个大红脸，低着脑袋装没听见的，问乖乖坐在自己腿上的妞妞，“你平时爱吃什么呀？” 然而江总脸皮厚度非常，竟然毫不客气的点点头，“生，结婚之后就生。” 身为人父的周南平时就特喜欢跟别人讨论育儿问题，见江景桐并不避讳，也来劲了，当即非常有感触地说，“这孩子啊，还得俩，一个太寂寞了。有时候我们回到家啊，妞妞就问能不能借我们点时间一起吃饭，这么点儿的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我这心里啊，真不是滋味儿。要是多一个小孩儿，平时两个人多少也是个伴儿，以后我们老了，碰上什么事情了，兄弟姐妹之间好歹还能有商有量的。” 江景桐赞同的点了点头，开始发散思维：以后他跟杨柳结了婚，最少也得生俩吧？不过生孩子太遭罪了，要是一胎齐活儿就好了…… 眼见着谈话越说越生活化，杨柳脸上都快能煎鸡蛋了，隐隐觉得江景桐的视线也越发的火辣，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周哥，你怎么没报名参加啊？让嫂子和妞妞观赏一下你的英姿岂不是好？” 不是她不待见中年胖子，实在是周南这家伙抛弃偶像包袱抛弃的太彻底了点儿，干脆就跟做运动不沾边。这才人到中年呢，听说三高就隐隐有苗头了，以后年纪大了才叫真麻烦。 话音刚落，罗绮云也笑，“可不是，以前还说要晨跑呢，结果哪次都没坚持过三天。本来以为这次总该报名了吧，我跟妞妞都准备好来给他加油了，谁知道语焉不详了几天之后，竟然告诉我们说没报！” “快得了吧，”周南大笑出声，自嘲道，“你们就别挤兑我了，哪儿有什么英姿啊，熊姿还差不多！” “熊姿~！”妞妞突然跟着学起来，小孩儿也不懂什么意思，就是咯咯笑。 杨柳噗嗤一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小姑娘的腮帮子，天啦撸，好软乎！跟个热气腾腾的发面包子似的！ 她几乎是立刻发出邀请，“嫂子，改天去我家吃饭呗，带着妞妞一起。” 罗绮云还没说话呢，周南就先点头了，“去，一定去，”完了之后又跟他媳妇儿说，“真的，她做饭特别好吃，上次还问你怎么没去呢。” 妞妞妈都觉得丢人，用力拍了他一巴掌，又冲杨柳笑，“那成，改天一定过去叨扰，我都听说你好客的名声了。” 杨柳一愣，“我还有这名声啊？” 周南就笑着点头，“那是相当，必须有。” 还真不是乱讲的。娱乐圈的人相互请客并不罕见，一来为了维持人际关系，二来好友私底下凑在一起说说知心话什么的，再就是饭桌上容易谈生意，常见到有人出入各大知名餐厅、酒店，眼皮不眨的一掷千金。 可混娱乐圈的人大多不缺钱，这个只图省心掏钱请人做和自己亲自动手，那里面的诚意和代表的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因为杨柳特别喜欢做东西，做了之后还热衷于往外送，甚至出去外面拍戏也时不时见缝插针的掌勺，剧组自然不必说，圈里多少人都从她那儿蹭过饭，久而久之的，名声就传出来了。 现在不少人都说杨柳这姑娘会来事儿，仗义，直爽，最难得的是手艺还好…… 过了会儿，妞妞自己主动要下来，杨柳还挺舍不得，抱着个暖呼呼肉墩墩的小团子多好玩儿啊，然而人家小姑娘说了，“我重，抱着累。” 杨柳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心道这孩子多好啊！ 一直注意着她的江景桐忍俊不禁，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别眼馋了，回头咱们自己生。” 杨柳扭头白了他一眼，又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个正行了，当着别人的面都敢耍流氓…… 演员凑在一起难免说些演戏的事儿，周南问杨柳近期有什么打算，工作安排之类的。 杨柳想了下，说，“前面一两年发展的有点急了，接下来我打算慢慢来，选些好的本子，稳扎稳打。” 《竹林小舍》宣传会上发生的那件事对她触动很深，所有人都没想到，一次偶然提议衍生出来的单元剧竟然会引发如此大的反响，甚至还得到了上面的认可。 说不欢喜是假的，可更多的，还是随之而来的压力。有剧组的整体压力，他们必须更加努力，拍摄出更精彩的作品；有演员个人的压力，比如说杨柳，她必须得调整自己的发展策略和思维模式，不仅仅让这一部作品出彩。别的不说，至少得对得起观众对她的喜欢和信任。 杨柳仔细想过了，哪怕不能取得什么为世人所称赞的重大奖项呢，好歹也得竭尽全力的努力一把，做到问心无愧。 演技不够顶尖，很大程度上是天赋的问题，强求不来；可努力不努力，诚心不诚心，那就是个人品质和觉悟的问题了。 过去几年里，演员杨柳都只是在寻求大众的关注，根本不管剧本和角色的好坏，而厨师杨柳则只是想借助演员的平台推广厨艺，并没有真正承担起作为一名公众人物的责任，不管哪种思路都算不得好。可从今往后，她就真的要努力做一个好演员了。 其实一直都有人在找她拍戏，秋维维的对外工作邮箱每天接收到的工作邀请都在两位数以上，真想纯赚钱的话杨柳短时间内就能过劳死了，可她一个都没接。 有生以来头一次，她是真的想要接个好剧本，拍部好电影，然后能坦坦荡荡的站在镜头前面对所有人说，“我叫杨柳，是个演员。” 8 难得空出时间来休息，周南夫妻准备明天带妞妞去游乐场玩一天，今天下午就要去趟商场，还要回家各种准备，就不看比赛了。 杨柳跟他们道别，跟江景桐直奔男子铁人三项的比赛场地——其实也就只有男子的了，女子的压根儿没人报，直接就给取消了。 也不知大家都咋想的，报名参加男子铁人三项的还不少，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听说足有四十多号人，当初主办方都给唬了一跳，一度以为是不是报名系统的哪个环节出错了。 想从人堆儿里找陈夕远简直不要太容易，这哥们儿一条大红色泳裤骚气无比，仿佛黑夜中的萤火虫般夺目，杨柳觉得旁边石溪都有点儿没眼看了。 好歹是同门，师弟都这样了，她这个师姐的审美和品味怎么可能不跟着受质疑！ 何谓铁人三项？1.5公里游泳、40公里自行车和10公里的长跑，三项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间隔，一项结束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进行下一项，非常刺激非常具有挑战性。 尽管在一起训练过马拉松，可杨柳实际上对陈夕远的运动才能并不怎么了解，发令枪响之前还有点儿心肝儿乱颤。 她碰了碰石溪，“你师弟运动神经怎么样？” 石溪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们只是经常一起玩音乐，还从没同时进过健身房呢，实在没底。不过既然对方有胆量报名铁人三项，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吧？ 赛程最满的汪晟也来了，拼命朝水边做热身运动的陈夕远喊，“远哥加油啊！” 陈夕远还挺有大将之风，听见之后头也不回的冲这边挥了挥手，汪晟一乐，对杨柳她们说，“陈哥真沉得住气啊，说不定还能拿块奖牌呢。” 确实沉得住气，周围一群老少男神都乱蹦带跳的，还有的忙着跟警戒线外的米分丝群玩远程自拍，自始至终他就没挪过地方…… 因为游泳是在天然水域进行的，风力、水流等都是干扰因素，完成难度还是很大的。不过正因为此，趣味性也更强。 虽然天气不错，但整体温度不高，水温更低，哪怕晒了一上午，跟皮肤接触之后也决不会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感受。 随着发令枪响，几十条大汉纷纷跃入水中，溅起水花无数。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忍不住，刚下去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啊啊好凉！” 众围观群众顿时笑作一团。 杨柳等人也跟着笑了一场，然后就往骑自行车的地方赶去。 等了也不知多久，中间几个人还一起去路边咖啡厅买了杯咖啡，站在水边喝了大半杯之后，终于隐约看到有人爬上来。 “来了来了！” 现场观众简直比比赛者本人还激动，一看见人影就抑制不住的跳着脚大喊出声，众多米分丝团纷纷上前，努力瞪大了双眼，试图辨认那个只穿着泳裤、脱妆或是根本没化妆，外加统一泳帽鸭蛋头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自家偶像…… 杨柳几个也挺紧张，踮着脚尖不住张望，一个不是，两个不是，三个还不是…… 石溪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不是阵亡了吧？也没听广播说有人中途弃赛啊。” 杨柳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可不好这么灭自己威风，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了。” 还真别说，话音刚落，被水滋润之后越发鲜艳夺目的大红泳裤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然而，情况看上去似乎并不妙，眼瞅着陈夕远眼睛都直了，往下一处起点跑的时候都走不成直线了…… 参赛选手爬上岸之后就要立刻扒掉泳裤、泳帽，现场更衣，换成骑行服，在这个过程中绝对禁止出现走光现象，然而几十号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选手状况频出，工作人员挡都挡不住，饱含着震惊、意外和欣喜以及望眼欲穿的期待的低呼声此起彼伏。 杨柳发誓自己清楚的听到身后几个小姑娘声音颤抖的火热议论了：“啊啊啊，屁股好白啊……” “哎呀讨厌死了，腰好细呀，我都看见腹股沟了，要是再往下面一点点就好了！” “下身好大一坨哦……” “哎呦你讨厌，嘿嘿~！” 她不禁浑身颤抖，同时在心中默默感慨，真是世风日下啊！ 好在陈夕远虽然精神恍惚，但还是无比坚强的完成了换装，并完美的保住了自己的贞操…… 接下来的环节更加糟心，陈夕远直接就从游泳环节的中间位置掉到了倒数第四，在最后的跑步阶段使出吃奶的劲儿冲刺之后，终于艰难的将名次提到了倒数第六，后面的五名同胞无一不是五十岁开外的大爷级别人物…… 石溪表示，自己完全不想搭理，并冲他丢了个白眼！ 看着烂泥一样瘫倒在地，有进气没出气的陈夕远，杨柳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报名的时候特么的多爽快啊，全家人都以为你肯定特擅长……然并卵，因为这会儿的陈夕远看上去已经像一具尤带着余温的尸体了！ 等他稍微恢复了自我思考和行动能力之后，汪晟实在忍不住好奇，问，“远哥，你之前练过铁人三项么？” “没有！”陈夕远回答得无比爽快无比干脆利落，他甚至还厚颜无耻的指了指膝盖的位置，“我连专业自行车都没骑过呢，刚才摔了一跤，哈哈哈，不过我马上就爬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有点沾沾自喜，同时也有点遗憾，要不是前面游泳和骑自行车把体力都消耗干净了，光跑步的话他怎么也能进前十，啊不对，前五吧？ 杨柳&石溪&汪晟：“……” 摔跤这么丢人的事儿你为什么要用一脸骄傲的神情说出来！ 而且，最关键的是，你明明就不擅长，甚至没有接触过，竟然还特么的报名参加了！这得是多想不开！ 然而陈先生表示你们这种思想真是太狭隘了，完全要不得，所谓的运动精神，不就是重在参与么，名次什么的都是虚的，根本不重要！稍后，他又进一步表示，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没尝试过花样滑冰，如果冬季也有类似的活动的话，他一定会积极勇敢地尝试一下，就像今天这样。 现场一片死一般的沉默，忍无可忍的石溪上去就给了他一个过肩摔，把人垃圾似的丢在草坪上还不解气，又上去踢了两脚，然后甩着头发走掉了…… 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块货，想想最后一天还要一起跑马拉松就胃疼！ 接下来几天的比赛真是精彩纷呈，有赵炳希那样稀里糊涂进了决赛的，也有汪晟汪小将一路势如破竹杀气腾腾的，还有石溪这种想报名拳击比赛未果又在沙滩排球项目上大杀四方的…… 说起赵导来，也真是满腹辛酸泪： 本来没打算报名参赛的，结果给老婆坑了； 本来就只是过来走过场的，结果没成想一时激动进决赛了；本来想偷偷摸摸的退赛弃权的，结果半夜就被媳妇儿从被窝里拖出来亲自押赴“刑场”…… 预备的时候，赵炳希左右都是一水儿的青壮年小伙儿，人家那颜正条儿顺的，他冷不丁站那儿怎么看怎么突兀，活脱脱一个偶像派群体里扎进去的纯粹实力派，坐在观众席上都能感受到他那股发自内心的萧条和生无可恋！ 然后一开始，赵导就毋庸置疑的垫定了自己吊车尾的绝对优势，等第一名触壁之后，他才游了不到一半…… 整个游泳馆的人都在等他！ 漫天的欢呼声和加油声都是给他赵炳希的！ 此场比赛的欢乐无需多言，无数人直接笑道在观众席，就连裁判也乐了，沿着泳池边跟着他加油鼓劲……倒是后来赵炳希自己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挺有感触的：“我也算是包场了的，值了，值了……” 比起赵导那从预赛到决赛都堪称惊心动魄的情景来，杨柳的射箭用平淡无奇来形容也不为过。当然，指的是过程，对于结果，不少人都表示相当惊喜：她得了银牌！ 杨柳的发挥从一开始就很稳定，环数紧紧咬着第一名不放，一点儿没有风险的跟到了最后，顺利摘取银牌。 比较值得一提的是，当天，冯京、贺厉、周南，甚至连同刚刚“重回人间”的赵炳希，都跑到看台上替她加油来着，还拉了横幅！ 事后江景桐就笑，说你这人缘很有特点啊，跟同龄人比起来，明显的更受年长人士喜欢。 杨柳丝毫不在意他言语间的逗弄，抱着人生中第一块奖牌使劲亲了几口，大声宣布自己要请客！ 在望燕台市的好友都喊上，大家也辛苦了几天了，甭管结果如何，先大吃一顿犒劳一番！ 陈蔚然依旧缺席，吕莹去外地跑采访去了来不得，“中老年拉拉队”那是必请的，再算上周南的媳妇儿、闺女，林梓淮、胡朗、汪晟、有之前来过的，也有没来过的，反正就是高朋满座，十足的热闹。 好多天没能在厨房大展身手了，再一拿起菜刀来，杨柳就感受到了在四肢百骸之间流窜的洪荒之力！ 杨柳特意挑了大家都没有比赛的那天挨个发帖子，她自己却是天不亮就开始忙活，因为考虑到今天有小朋友到场，她还特意多做了几样点心。 蛋黄酥那是必须的，除此之外还有： 奶油菠萝冻外形甜美，口感清新，酷似果冻，晶莹剔透，十分灵巧；可可桃仁酥加了黄油、可可米分和盐，香酥无比，又带着点咸味，多吃几口也不会腻，上面的桃仁又香又脆，无异于画龙点睛；前段时间杨柳研究西式糕点也小有所得，又挑了简单好操作的抹茶千层做了，每一层中间都涂抹了厚厚的奶油，加了分量十足的黄桃块。抹茶淡淡的苦涩跟奶油和黄桃的清甜完美融合，怕甜的男士也可以吃一点。 因为周大厨已经点名好几次要牛筋煲了，射箭比赛上喊得又格外卖力，杨柳不敢怠慢，进厨房点火后第一个炖上的就是牛筋煲。 鉴于江先生一直以来也是劳苦功高，杨柳特意给他准备了辣味十足的水煮肉片和麻婆豆腐，也算是荤素搭配。而且豆腐中的蛋白质含量丰富，对身体也是很好的。 还有凉拌鸡丝，口感朴实又清爽可口，最适合吃了甜的和辣的食物之后清嘴巴了。 金葱山药棍、素炒三丝和醋溜土豆丝都是素菜，这些做起来并不费时间，可以有效缓解油腻，使一顿饭摄入的荤素平衡。 这会儿鲈鱼正当季，杨柳去市场的时候碰见了不少，个顶个摇头摆尾活蹦乱跳，她挑了一条看上去最大最肥美的，拿回来清蒸。 华国人食鲈鱼的习惯由来已久，它的美味几乎无人不知，古时候就已经有了诸如“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春酒香熟鲈鱼美，谁同醉？”““西风斜日鲈鱼香””的诗词名句。虽然并不是每一首都不只是为了称赞鲈鱼，但作为曾经被隋炀帝亲口称赞为“东南佳味”的食物，那好滋味也算是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了吧。 今天杨柳开工太早，江景桐都没来得及陪她去菜市场，过来的时候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他只好沦为迎宾先生。 周南一家三口进来的时候，杨柳正在煲汤，算是改良版的酸萝卜老鸭汤。 她用的是一岁多的老鸭，酸萝卜更是自己亲手做了平时用来当小菜的，滋味很足，光是打开坛子的那么一小会儿，酸香开胃的气息就已经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引得人垂涎三尺，胃部蠕动加快。 除此之外，杨柳还加了从西南采购的上等笋干，小火慢炖，中间数次从瓦罐盖子的小孔中伸入吸油纸撇去浮油，再加上酸萝卜和笋干强大的吸油解腻本事，如此一来汤汁清澈，口感清爽，多喝几碗也不会油腻。 等停火上桌，骨酥肉烂，只要筷子稍稍用力一夹，大块大块的鸭肉必定会从骨头上面脱落下来，只剩下光溜溜一根骨杆子，看的人真是神清气爽。 一进门，罗绮云就先赞了声，“真香啊！”说着还不忘揶揄自家老公，“哎，可把你比下去了啊。” 周南大咧咧点头，“那是，小枝儿那是圈内出了名的大厨，相当专业，没见我都来蹭了好几顿了么。” 罗绮云笑个不停，“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的也好意思说。”完了之后又对过来“迎宾”的江景桐略一欠身，“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拖家带口的过来叨扰了。” “这个叨扰我可不敢当，都是杨柳自己弄得，她也喜欢操办这个，你们吃的开心，她比什么都高兴。”江景桐笑着接过周南手里的果篮和红酒，又低头逗了逗小妞妞，“饿了么？” 妞妞冲他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就是很好奇的往厨房那边张望。 进了客厅之后，罗绮云又道，“这家里拾掇的真漂亮呀，真不错。” 听见动静的杨柳从厨房出来，“嫂子来啦，哎呦还有小妞妞，欢迎欢迎。来，过来姐姐这儿，姐姐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呢。” 小姑娘先看看周南和罗绮云，得到许可之后才蹬蹬跑过去，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小姑娘爱吃，对给自己提供过好吃的东西的人物记忆就特别深刻，尤其前儿又刚见过面，周南还提醒过这个姐姐是蛋黄酥的制作者……她可喜欢吃蛋黄酥呢，又香又酥，里面有一整颗的大蛋黄！ 杨柳给她萌的七荤八素，赶紧领着到了放点心的桌前，“想吃什么？” “真好看呀，”妞妞又惊又喜的看了会儿，有点为难，“不知道选什么。” 哪一种都很漂亮，酸酸甜甜香香的，她都想尝尝看，可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有些没礼貌呀？漂亮姐姐会不会生气？ 杨柳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辫子，给她拿了个水果味的奶油菠萝冻，“一会儿要吃饭了，先吃一个，我都给妞妞装一盒，等走的时候带着好不好？” 妞妞先道谢，又小声说，“妈妈说不可以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杨柳笑个不停，忍不住在她小脸蛋儿上亲了下，“那姐姐送你的礼物呢？这个可以吧？” 小姑娘仰着脑袋想了好久，笑嘻嘻的点点头，“好像可以。” 又过了会儿，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原本略显空旷的客厅一点点变得热闹，欢声笑语不断，听着就叫人心里热乎乎的。 第71章 1022 周南和罗绮云显然把妞妞教育的很好，姑娘虽然小，可进来之后也没闲着，吃了几口奶油菠萝冻之后就手脚并用的爬下椅子，溜溜达达钻进厨房，两只小胖手扒着流理台，把自己肉嘟嘟的小下巴搁上面，嫩生生的说，“姐姐，我拿！” 杨柳就笑，“很重，你拿不动的。” 然而小姑娘很坚持，杨柳想了下，指了指旁边真挽着袖子帮工的汪晟说，“那姐姐交给你一个任务，你陪这个哥哥出去玩儿好不好？” 被骤然点名的汪晟一脸懵逼，“啊？” 姐，你不能有了妹妹就不要弟弟啊，我都多大了，还让一个三岁的奶娃娃陪着玩，传出去简直不要活了！ 妞妞先看了看汪晟，然后吞了吞口水，一字一顿的对杨柳控诉，“姐姐骗人！” 对这种事情她的经验可丰富啦，以前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就老这样…… 被个小娃娃这么看，杨柳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会儿就听从外面送下盘子回来的罗绮云笑道，“你就让她端吧，她在家里也经常做呢，筷子碗都行。” 话虽如此，可杨柳还真是不敢让小姑娘拿筷子，别的不说，这种长条状的东西很容易伤人，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没办法，杨柳就把原本打算让汪晟端的饭碗分给她一个，空的，里面再搁一只瓷勺，完了之后又对汪晟千叮咛万嘱咐，“你就在后面跟着，摔了碗不要紧，千万别扎着人。” 汪晟点点头，“得咧，您就瞧好吧！” 然后妞妞就一脸郑重的捧着个碗走了，那小碎步挪的…… 运了两趟之后，杨柳实在没什么轻的东西好给了，就从冰箱里拿了根没用到的心里美水萝卜，操起巨无霸大菜刀，三下五除二雕了一朵千娇百媚的紫色牡丹花出来。 心里美萝卜个头大，浑圆粗壮，没有一般萝卜会有的辛辣气味，色泽又鲜亮，非常适合用作食雕装饰。 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精雕细琢，杨柳只大体雕了外形，又对细部稍加修饰，虽然只是不多的十几片花瓣，可也是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冷眼看去，倒有七八分像青龙卧墨池。 不光小姑娘了，就连围观的汪晟和罗绮云也跟着“哇~！”，三个人噼里啪啦的鼓掌。 杨柳挺得意，把这完全无公害的牡丹花往小姑娘头上虚虚一比，又递到她手里，“拿着玩儿吧。” “谢谢姐姐！”小姑娘看的眼睛都直了，伸出双手来接，爱不释手，“真漂亮呀。” 听见动静的周南进来瞧热闹，一看就笑了，“呦，这个厉害了啊，妞妞，谢了姐姐没有？” 杨柳摆手，“人家早就谢了，给孩子玩儿吧。” 食雕确实是华国传统饮食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在“色香味形”几大要素中占据其二，但杨柳本人对此并不十分推崇。 诚然，多了雕花之类的摆设好看，可这玩意儿太费工费时，而且极其的浪费食材，真的将就起来不亚于买椟还珠，她总觉得有点儿本末倒置，所以平时极少弄这个。但今天高兴，能用个萝卜逗小姑娘开心，也挺好的。 送走了小姑娘，杨柳刚一转身，就见汪晟似乎挺恋恋不舍的往萝卜花上面瞅，她就笑着说，“来来来，也有你的！” 说完，也不等一张小脸儿涨的通红的汪晟制止，她就把一根胡萝卜斩成几段，麻利的在上面动了几刀，又用竹签子连接起来，末了还加了几根苗苗，然后笑着推过去，“哝，给你只龙虾，生龙活虎的。” 还别说，虽然这龙虾的精细程度远远不及刚才的牡丹花，可十分的活灵活现，张牙舞爪的样子威武中隐隐透着憨态可掬，很是喜人。 汪晟先被吸引了两三秒，然后脸更红了，“姐，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儿哄啊！” 人家小姑娘要也就罢了，我都快二十了，谁还玩儿这个呀。 杨柳把眼睛一眯，眉毛一扬，笑吟吟的盯着他瞅，作势要拿走，“不要啊，那算了，赶明儿我炖了牛肉吧。” “哎哎哎别啊！”眼见她真要拿走放冰箱里，汪晟急了，也顾不上面子里子的，上去一把抢过来，“我也没说不要啊……” 杨柳扑哧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多大呀，就跟我卖老成了，得了，跟妞妞一起玩儿去吧！” 汪晟一张脸越发要滴下血来，可毕竟还是小孩儿心性，对这个胡萝卜龙虾也着实稀罕的很，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索性自暴自弃，揣着萝卜虾就出去了…… 然后，事实证明，童心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你自以为成熟之后，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了得！ 也就过了几分钟吧，在厨房等最后一道菜出锅的杨柳刷talk解闷，结果就看见首页热搜上“汪晟童心大起，龙虾食雕爱不释手”的新闻，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他跟妞妞分别举着龙虾和牡丹花的图片…… 这顿饭吃的心满意足，最后由江景桐带头举杯，“祝一切顺利。” 以后顺不顺利的暂且不说，至少最后一天的马拉松接力上，杨柳那队还真算是顺利的。 当日天气极好，大太阳一早就升起来了，温度嗖嗖直线攀升，观众们盖着头脸都觉得晒得慌。 然后在比赛过程中，之前预料和演习中曾经出现过的情况就有两起：头一个就是中途突然有人提速的问题。 不知是单纯的想帮队友们拿下优势，还是出风头，第三棒的时候突然有人提速狂奔，还不到一分钟的，就以接近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超过了七八个人！最操蛋的是，这一突发状况也把好几位选手的节奏带乱了，不少人都稀里糊涂的跟着他加起速来，冷不丁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不远处就是终点了呢。 好些正在看现场或是看直播的人就是一阵唏嘘，这小伙子真是太天真太沉不住气了。就算职业运动选手也不大敢玩儿这个呀，他这可倒好，距离下一棒还有三四千米呢就拼命…… 果不其然，那哥们儿也就是冲刺了几百米就歇菜了，岔气岔的一塌糊涂，两条腿儿软的面条似的，捂着肚子蹲马路牙子上直哼哼。 就这一棒，不仅有两个队伍的队员因为不合理分配体力导致无法继续比赛而弃权，还有将近十名选手因前期体力消耗过大，后期明显难以为继，排名直接就从中段甚至前段跌落下来，白便宜了杨柳他们…… 再一个是交接棒问题。 杨柳跟另一位竞争对手几乎同时到达交接点，这时候两个人的体力都已经耗尽，跑动速度不比走路快多少，呼吸间都是火辣辣的血腥气，耳朵嗡嗡响，意识都有点儿模糊了，交棒也只是机械的动作。 天气炎热，跑动过程中汗水都是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掌心跟接力棒早就死死粘在一起，而为了不掉棒，大家都是本能的狠命攥住，这会儿手指头都有些抽筋，根本没办法瞬间撒手。 一看那一队之前就没系统的训练过，根本不知道提前活动手指头的重要性。那个小姑娘刚把手递上去，指头还没松开的，接棒的小伙子竟然就使出蛮力猛地一抽，小姑娘发出一声痛呼，本来就站不稳了，这下直接摔倒，然后接力棒竟然还攥在手里！她倒了还不算，由于惯性往前趴的时候又本能的往对手身上抓了一把，最后两个人都成了滚地葫芦！ 这下可好，不要说取的好成绩了，先赶紧去医院看看会不会留疤再说吧…… 明星运动会结束之后，吃瓜群众敏锐地发现，娱乐圈突然就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沉寂，好些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出来刷存在感的艺人都销声匿迹了，连着两三天看不见活动迹象。 作为同样销声匿迹之一的杨柳在足足家里挺了两天尸，连饭都是助理给端到床上吃的，要不是考虑到这么大人还这么年轻就在床上如厕影响不大好，她真心就想这么躺到天荒地老！ 1 那是真累啊！ 浑身就跟散架似的，上厕所都是用挪的，每次坐下站起的时候，大腿都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被按摩师从头到脚来了两次大保健之后，杨柳终于鼓足勇气，当然也攒够了体力，于第三天的早上前往“有滋有味”。 除非真的有特别好的剧本，不然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出去拍戏了。《知味》第二季开机在即，几天后“有滋有味”也该正式开业了，贪多嚼不烂，光这两项也足够她忙活的了。 “有滋有味”上午八点半开门，杨柳到的时候也才八点三刻，算早的了，可里面也已经有一位老先生坐着品茶。 杨柳不大关心食客具体是什么人，最多就是大略看一下人员的年龄和职业构成，这对她日后进行经营调整很有帮助，所以跟经理打招呼的时候就先往那边瞟了眼。 茶是盖着的，她也没有闻香鉴种的本事，看不出是什么茶，倒是茶壶边上摆着一个点心拼盘：圆形的雨过天晴盘子，里面呈梅花形摆着五块点心，分别是绿豆糕、豌豆黄、驴打滚、自来白和小牛头。 经理先笑着恭喜，“恭喜，恭喜，前儿的比赛大家都看直播了，真不错呀。” 杨柳收回视线，点点头，“主要是队友们给力，我也就是没拖后腿罢了。” 他们队最终在近百支参赛队伍中名列第五，虽然无缘奖牌，也已经相当不错了。 说完，她又往穿着宝蓝色祥云纹对襟褂子的老先生那边抬抬下巴，小声问，“什么时候来的，这可真够早的。” “大约开店五分钟就来了，”经理也压低了声音，“对了，他昨天也来过，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来的，一坐一上午。” 杨柳哦了声，又问，“菜单都是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只飞快的扫了个侧面，可她隐隐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是谁。 是娱乐圈的老前辈吗？不能够啊，没有这个长相的…… “不一样，”经理摇摇头，干脆拿出来今天的第一份也是目前唯一一份收据给她看，“昨天是黑茶，今天是白茶，点心也不同。” 等经理把昨天的点单明细调出来之后，杨柳进行了对比，发现昨天那位老先生点了绿豆糕、豌豆黄、莲花酥、枣泥山药糕和小牛头，今天倒是换了两样。 见杨柳似乎对他感兴趣，经理又说，“老先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看着气度穿着也不像是找茬的，该不会是什么高人隐藏身份过来品评的吧？” 国内外不少餐饮机构都有特定的协会组织，加入之后，官方审核人员会定期过来品评味道，进行等级调整；也有些民间美食家或流行的美食达人，最喜欢以普通食客的身份试吃之后跟读者们分享自己的感受，比如说吕莹的副业就是这个。 可看这位老爷子，哪种也不像呀。 杨柳想了半晌，摇摇头，“许是我多心了，你们也不必太在意，咱们打开门大大方方做生意，管他高人低人的，只要吃了买单就行。” 她一直闷头自己研究，从没关注过这边的商会啊或是餐饮协会之类的，还真不清楚会不会是经理说的那样。不过话又说回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本本分分做自己的生意呗！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客人也越发的多起来，杨柳不便一直待在外面，就去烘焙间跟点心师傅们交流，又叫了经理来，根据最近一段时间的销售情况，酌情对部分点心的供应量做了添减。最后，她甚至还去员工休息室和后面堆放垃圾的对方搞了把突击检查，确认没有任何卫生和安全隐患才离开。 临走之前，杨柳下意识的往那位老先生的位置扫了眼，虽然还是只看见半张脸，可她还是觉得面熟。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难得有时间，杨柳提前给江景桐打电话，让他过来吃个二人晚餐。最近忙得很，偶尔聚餐也是一群人一起，她都跟江景桐好久没过过二人世界了。 江景桐爱吃辣，厌腥气，可杨柳并不打算纵容他这种偏食的坏习惯，旁的不说，要是以后孩子也跟着学，那就麻烦了，对身体发育多不好呀。 不过抛开这个来看，江景桐应该会是个好爸爸吧？做事认真又理智，遇到麻烦了也从来不会发脾气，而是就事论事的摆事实讲道理…… 想到这里，她的脸又有些微微发烫，嘴角也不受控制的往上翘。 鱼该吃，可也要一点儿腥味不带的鲜着吃。 活鱼掏去内脏，剖开两半，切掉骨架和鱼刺，用刀背在最肥厚的两半鱼身上慢慢敲打，不要弄破底下的鱼皮。随着敲打，鱼肉纤维碎掉，鱼蓉分离出来，再用刀背轻轻刮下，这就是鱼肉中最精华的部分。如此几遍，鱼肉都被刮出，剩下的就是薄薄一层鱼皮和最外层口感较差的鱼肉，弃之不用。 敲打后刮下的鱼蓉已经足够细腻，只要稍微斩几下就好了，然后倒入葱姜挤出来的汁子，打上一个鲜鸡蛋，往同一个方向搅匀了，等它们都完美的粘合在一起，自动成为一团，就成了。 锅里放冷水，将调好味的鱼蓉攒成一个个拇指肚大小的丸子丢下去，然后水煮开就可以捞出来了。 这种珍珠鱼丸个头小巧，莹润如玉，口感细腻柔滑，满口里就只是鲜香了，一点儿腥气都不见，最适合江景桐这种挑嘴的。 到时候拿一盏细腻的小白瓷碗，汤里几颗玲珑可爱的鱼丸晃晃悠悠，凭空就多了几分趣味。 红油牛百叶嚼劲十足，又带着丝丝缕缕的麻，让人吃了还想吃；酱排骨咸甜交杂，红光油亮，满口软糯，吃一块真有种不负此生的感觉。 今天这顿饭，除了珍珠鱼丸之外，其他两样还真花不了杨柳多少时间，可江景桐照样吃的赞不绝口，从头到尾都没见他对鱼丸有一点儿的排斥，反而开心的很。 眼看夏天到了，担心杨柳没有合适的换季衣服，今天江景桐过来的时候又带了两个纸盒子，里面一套掐牙素色旗袍，一套下摆绣了小荷花的真丝长裙，都是触手如水般柔滑的好料子。 经验都是处出来的，杨柳虽然对穿着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基本上给什么穿什么，可江景桐私底下细细一总结，发现她还是最喜欢有点华国风味的服饰，所以也就调整策略，往这方面靠拢了。 兴致来了，杨柳当场就穿给他看了看，两人难免做了点儿诸如搂搂抱抱之类不宜观看的事情，最后靠在沙发上吃水果，然后说着说着就聊到中秋怎么过。 杨柳想也不想的说，“我都两年没回家了，今天春节还不知道会怎样，中秋无论如何得回去看看我爸妈，给他们做顿饭吃。” 她光在外面闯出好客擅烹的名头了，可谁会想到，迄今为止，肖女士还从没尝过她的手艺呢，想来也是颇为感慨。 等会儿！ 看着江景桐近在咫尺的脸，杨柳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几个小时前被她遗忘的什么瞬间破土而出！ 江景桐刚要说话，却见女朋友在一瞬间的呆若木鸡之后突然一把推开自己，然后用跟身上的旗袍完全不相符的狂野姿势冲到了电脑边。 “怎么了？” 他伸头一看，愕然发现对方竟然在搜索引擎中打下了自己的名字？！ 呃，你不用搜啊，我就在这儿呀…… 杨柳就跟魔怔了似的，火急火燎的打开身边人的个人页面，顺着找到了对方父母的词条介绍，然后在江海粟这个名字上点了下去。 几秒钟后，一张人物照片就出现在眼前，她的脑袋里嗡的一声，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在长毛地毯里了。 难怪今天早上那位老先生辣么眼熟了，能不眼熟么，感情就是江景桐他爸！ 第72章 1022 自己觉得面熟的食客竟然是男朋友他爸什么的……此时此刻，杨柳真想倒带重来！ 她竟！然！没！认！出！来！ 一瞬间，杨柳火速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和借口： 比如说之前一直没见过面，虽然看过照片，但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了，冷不丁见到真人对不上号也不难理解；比如说江爹跟自己领域不同，江景桐那边也没流露出任何要见家长的信息，她就一直都没过于关注啥的……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不了她没认出未来公公的事实！ 江海粟此人，可是个狠角色呐，虽然具体事迹不详，但坊间一直流传他铁面无情、心狠手辣什么的，整垮了不少竞争对手，传言背景都有些发灰。不管公事还是私下，被媒体拍到的照片中几乎就没有带笑的。 他本命叫江海，三十岁之后事业有成，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江海粟，取沧海一粟之意。据说是因为见识多了，越发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不敢再用“海”这个里里外外都透着狂妄的字眼，可毕竟是父母给的名字，无法轻易舍弃，便只在后面缀了一个“粟”字。 就这么位人物，杨柳都不敢想对方是不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辨认出来而生气了…… 了解到情况之后，江景桐非但没跟着着急，竟然上来就笑了。 “别瞎想了，净是自己吓自己，别看我爸长相挺凶，其实还是很和气的，在家没少挨我妈的说。” 然而杨柳还是非常忐忑，都语无伦次了，“你说你爸是不是就是等我的？可我偏偏眼拙，没认出来，他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没礼貌？” 江景桐搂着她笑，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你想太多了，换我我也认不出来，又不是天天见的人，隔那么远瞥一下就立刻判断出来人身份什么的，这本事估计也只能指望刑侦人员了。” 杨柳捂着脸直哼哼，“丢死人了，这可真是太丢人了！” 她还跟经理猜测人家是不是来者不善…… 啊啊啊，让她死了算了！ 江景桐笑个不停，本来考虑是不是有必要打电话给自家老爸解释下，可又转念一想，还是不打为妙，不然岂不是让人误会？合着那会儿当面都没认出来，现在回家反倒印象深刻了？ 老爷子平时虽然沉得住气，可毕竟是独子的终身大事，都谈了这么久，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儿子竟然还没领回家看，估计也是按耐不住了…… 怕杨柳晚上担心的睡不着觉，江景桐也就借机厚着脸皮赖下来，总算正正经经的跟女朋友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回，简直泪流满面。 毕竟还是换了个环境，想着不远处就是喜欢的人，江总心里又有点儿小激动，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第二天起的就早了些，去杨柳房间看了下，没人。 穿过大半条走廊，绕了一道屏风，过了两扇月亮雕花门，江景桐看见了在厨房里忙活的杨柳。 “怎么起这么早？” 他已经比平时早起四十多分钟了，杨柳竟然已经开工了？！ “你醒了？”杨柳右手擎着一团面，在一个中部微凸，类似铁盘子的东西上飞快的滚了一圈，抽空看了他一眼，“豆浆快好了，你先去洗漱吧，这个也马上就得。” 说完这话之后，她左手握着的长竹条就已经在变白的薄饼边缘轻轻一点，然后在它顺势翘起的瞬间灵巧的钻入，再沿到中部，手腕一抖，就将一整张薄如蝉翼的透明小饼撩了下来。 江景桐毫不吝啬的喝了一声菜，说，“就算《知味》不拍，你自己开个烹饪教程说不定也会打破收视纪录。” 杨柳灿然一笑，面团又在铁盘上留了一层，“油嘴滑舌。” 早饭必须得吃好，哪怕有心事也不能例外。 火腿片薄煎上几片，双面金黄的鸡蛋也来几颗，前儿做的喷香的肥瘦相间的卤肉切一碟，还有炒的酸辣土豆丝啊豆腐皮丝和醋萝卜条儿什么的，再把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黄瓜和胡萝卜等切成细条…… 等饼得了，把煎蛋、火腿片、卤肉条、蔬菜条挑自己喜欢的卷上，封住底。饼很薄，拿在手里十分轻柔，能够很清晰的看见里面五颜六色的食材……狠狠咬一口！ 有荤有素，有菜有蛋，既有肉类的醇香美味，又有蔬菜的清脆爽口，真是绝了！ 要是尤嫌不够，还可以蘸一点杨柳自己烹的酱，真是鲜香浓郁！ 几口下去再来一点热乎乎的五谷豆浆，哇哦，一天好心情！ 吃到大约一半的当儿，助理过来给江景桐送衣服，杨柳顺势邀请他一起吃，话音刚落，江景桐就轻描淡写的丢过去一个含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然而万万没想到，助理略一犹豫，竟然真的坐下吃了！ 江景桐：“……” 是错觉么，怎么觉得自己的威信大不如前了？ 然而助理先生非常淡定，一边大赞美味一边暗爽，心道，只要讨了老板娘欢心，老板还能炒了自己鱿鱼不成？！ 话说，他早就想尝尝老板娘手艺了，哼哼！ 等收拾整齐出门也才七点半刚过，杨柳深吸一口气，以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姿态和心情前往“有滋有味”。 鬼知道昨晚她的心里经历了怎么样的浩劫！ 杨柳到的时候，“有滋有味”刚开门，正在准备中的经理看到她略有些惊讶，“您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杨柳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而亲切，“没事儿，你忙你的。” 进去之后，杨柳特意选了假山后面的位置，那里不仅极其隐蔽，而且还能通过假山和周围花木的缝隙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 经理看向她的眼神越发不解，总觉得老板，似乎在打伏击战呢…… 不大到八点四十，江海粟先生准时进来，照例去昨天的位置上坐了，点了一壶茶，又叫了一碟点心。 今天店里放的是高山流水，合着潺潺的流水声和远比外面要清冽湿润的空气，真有种身在远郊的惬意。 老爷子今儿穿着件银灰色的褂子，踩着白底黑面的百纳底布鞋，手指头在桌面上时不时的随着节奏晃一下，微眯着眼睛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等茶水的热气稍散，老爷子端起茶碗来，用杯盖轻轻在水面上抹了几下，呷了一口，又拿起一块浅绿色的豆沙糕咬了。在嘴里抿几下，似乎还挺满意，老爷子微微点了下头，又喝了口茶水，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杨柳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斗争，还是决定出去跟他打声招呼。 不管对方究竟是不是奔着自己来的，都到了这儿了，绝对不会有什么结果比视而不见更糟糕的了！ 她先掏出小镜子来检查了下自己的着装和仪容，确认没有可能引发父辈人不愉悦的地方之后，这才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江海粟身边呢，老爷子就先一步睁开了眼睛，然后直直的看过来。 事到临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再后悔也不能掉头就跑，杨柳反倒平静下来了。 “伯父您好，我是杨柳，江景桐的女朋友。” 说完之后，她突然就卡壳了，有点儿词穷，真怕对方哦一声，然后反过来问自己有什么事。 好在江海粟对她倒真是挺和气，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就是让她坐下，又问吃没吃饭。 杨柳忙说吃了，顿了顿又小声说，“跟他一起吃的。” 江海粟表情一松，眼底微微闪过一丝笑意，没说话。 杨柳陪着喝了半碗茶，江爹才不紧不慢的说，“你不要有负担，我是听老伙计说新开了家点心铺子挺地道，还有好茶，就过来瞧瞧。当然了，要是能见见那小子的心上人是最好，要是不巧了，在这儿喝喝茶，吃吃点心，倒也不错。” 心上人什么的，亲耳听到他这么说出口，杨柳还挺不好意思，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 就在这个当儿，她还思维发散呢，心想当初江景桐见自家爸妈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既期望得到肯定，又带些未知的忐忑？ 江海粟也没急着再说什么，俩人就这么面对面喝起了茶。 虽然嘴硬，但江老头儿必须得承认，他确实是想见见这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姑娘了。 是，他们家是民主，儿子的事情他们老两口也不瞎掺和，可都这么久了，那臭小子竟然还没有把人带回来的意思，偏平时那些老伙计们见了还都问……你说这事儿闹得，让他们怎么说？！ 老伴儿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也老在他耳根子底下念叨，脾气上来了还埋怨他，说就是因为他太严肃了，一年到头虎着脸，搞得儿子有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先跟父母讲。别把人家姑娘带回来，再给吓着…… 江海粟表示不服，他哪儿严肃了？ 好吧，就算严肃吧，男人嘛，可不就得镇得住场子？难道还要跟现在那些小年轻似的嬉皮笑脸？多不尊重！ 前几天老伴儿出去转了一圈，也不知谁又说了什么，老太太就受刺激了，回来就把他给埋汰了一顿。老头儿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当场很严肃的表示自己晚饭不在家吃了，要去俱乐部。结果非但老太太一点儿挽留的意思没有，俱乐部的那群老货见了之后也哪壶不开提哪壶…… 从俱乐部出来之后，老爷子挺生气，明明就是他自己开的俱乐部，怎么还去不得了呢！ 一时间无处可去的老爷子突然想起来最近网上轰轰烈烈的“有滋有味”，想了下，直接就过来了。 别说，小姑娘家家的，搞得还挺不错！ 原本听说她开店，老爷子第一个念头就是时下年轻人们所钟爱的西餐厅啊外国菜什么的，再不济就是那些花里胡哨的糕点……反正猜了一整圈吧，就没想过竟然会是茶馆和传统糕点的结合。 他来尝了一次，嘿，还真不错！有几样点心还真有他小时候吃过的味儿，地道！ 一老一少一言不发的对坐了许久，江海粟又板着那张老脸说，“听说你喜欢做菜？” 提起自己的拿手技能，杨柳倍儿自信，点点头，“是。” 老爷子唔了声，“年轻人不都喜欢舶来品么，做饭也累，你们的工作也很忙，压力又大，年轻姑娘有工夫多出去玩玩不是更好？” 话虽如此，可杨柳还是没错过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满意。 确实，对于家长而言，甭管是女婿还是儿媳妇，会做饭这一点总是非常加分的。 杨柳笑笑，“个人爱好吧，就是喜欢，而且做这个也减压呢，看着别人吃的开心，我也高兴。” 老爷子点了点头，拿起小牛头咬了口，说，“这个很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杨柳忽然就觉得这老头儿其实挺萌的，“对，瞎琢磨的，您喜欢就好。” 虽然刚见面没几分钟，不过江海粟对杨柳的印象还不错。 小姑娘看着清清爽爽的，不像别的女演员似的浓妆艳抹，也不像现代一般小年轻儿似的光崇洋媚外了……有自己的事业，而且竟然还会做菜！ 这可了不得！ 哼，臭小子眼光不错。不过，就是看着小了点儿啊，人家家里能让这么早结婚么？可要再拖的话，那臭小子也挺可怜…… 唉，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晚婚，尤其是明星…… 这么想来，他跟老伴儿抱孙子孙女的愿望，也许还要再等好久，好久？ “伯父，”老头儿一抬头，就见杨柳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有时间的话，您跟伯母来我家玩儿吧，旁的不说，我做的饭大约还能入口，您就赏脸尝尝？” 江海粟一回到家就直奔老伴儿最喜欢待的房间，兴冲冲地宣布，“三天之后儿媳妇请咱们吃饭。” 正戴着老花镜缝东西的老太太一怔，“谁儿媳妇请谁吃饭？” 老爷子难掩得意的重复道，“就是景桐那个女朋友么。” 见老伴儿手里还抓着布料，他干脆过去一把抢下来丢旁边的笸箩里，挺嫌弃的说，“别缝啦，一大把年纪了，老眼昏花的，又不是缺这点工钱。” 他也就是有句实话没说出来： 关键是，你辛辛苦苦缝出来的东西也不能穿啊！皱巴巴一团，上下前后一样粗，那大针脚，都能漏出大米来！哪次最后不都是剪了之后当抹布？就是抹布人家家政阿姨还嫌不够专业不好使呢！ 老太太不乐意，一边往回拿一边嘟囔，“现在嫌弃了？年轻的时候” “年轻的时候我也没穿过你做的衣裳！”老爷子一句话给她堵死了，“我倒是替你缝过几次扣子……” 虽然也跟大蜈蚣似的，可总比她纯浪费的强吧。 老太太闺名叫苏冉，是大家闺秀出身，年轻时候就留过洋，容貌和气度就不必说了，文学和艺术修养那也是拔尖儿的，年轻时候随便往哪儿一站，袅袅婷婷就跟副画儿似的。江海粟第一眼看见人家姑娘，就给迷的死去活来，然后历尽千辛万苦娶进门，捧宝儿似的供了大半辈子。 闺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要说烹饪、缝衣服、做家务了，她就是到现在还分不清楚顶针到底应该戴在哪根手指头上呢。 两人照常斗了一阵子嘴，老太太这才想起来正事，又详细问了，然后半晌没说话。 江海粟心里有点发虚，试探着问，“你不乐意，还是有事儿？” 除了刚下嫁给江海粟那几年，苏冉一辈子就没怎么遭过罪，老了也是个优雅的老太太，隔三差五约上三五个老姐妹去喝茶、品花、看剧什么的，偶尔还骑个马，精彩的不行。经常江海粟想跟她出去逛逛或者出席个什么场合，都得提前预约，不然没时间…… 老太太斜着瞅了他一眼，“我干嘛不乐意？儿子都三十多了，我等着天等了多少年了！” 江海粟哼哼一声，皱眉，试图甩威严，“那” “你是不是傻啊！”老太太恨恨的往他身上拍打几把，“这么急，才三天够准备什么的？” 江海粟晃了下，瞪眼，“人家小姑娘请，你准备什么。” “见面礼不准备啦？”老太太掰着指头给他数，“这匆匆忙忙的，能弄这什么好东西？现买都嫌赶了。还有呢，难不成去人家家去了，你就不拾掇拾掇了？老了本就不讨人喜欢，再邋里邋遢的。” “拾掇什么呀，”老头儿还是嘴硬，小声抱怨道，“都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能拾掇成花儿？” 再说了，我平时也挺板正的呢，你年轻的时候不也说最稀罕我爱干净这一点…… “你说什么？” “没事儿！”老头儿呼的站起来，倒背着手就往外走，“反正我把话带到了，到时候你爱去不去，哼！” 老太太赶紧问，“刚回来，你这又是去哪儿！” “俱乐部！” 江海粟头也不回，心道你就是挽留我，我今天也还是不在家吃饭！ 老太太盯着他梗着脖子往外走的背影看了半天，憋出一句几十年才学会的唯一狠话，“这老东西！” 第73章 1022 几年前，江海粟在望燕台西郊包了一座山头，大兴土木、移花种树，轰轰烈烈建起来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俱乐部。俱乐部采取会员制，门槛极高，有资格入会的都是在某个领域有一定成就的人，人品还得好，因此会员们大都是中老年的社会精英。 不少有钱又有闲的江海粟类型老头儿闲着没事了就去俱乐部里喝喝茶，下下棋，唱唱戏，练练功，偶尔还会自发的组织场对抗赛什么的，实在懒得走了就在山后面一栋宾馆小楼里睡一觉。一群老太太老大爷的凑在一起，都是慢节奏，倒也悠闲得很。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边山头上那边多老头儿老太太，可不就摇身一变成了聚宝盆？ 于是会员越来越多，原本以退休人士居多，可后来，不少寻求安宁和试图扩展新人脉的中年野心家也慕名前来，该俱乐部也就成了华国远近闻名的“人才交流中心”…… 然后这两天，江海粟荣登俱乐部“最不受欢迎排行榜”榜首！ 原本还有个别老头儿老太太爱找他玩儿，或者中年事业家试图通过跟他建立交情，可现在，大家老远看见他就开始绕路走。 简直糟心！ 这老货还是一如既往的板着那张老脸，可一旦开始跟人聊天，三句话内必定把话题拐到“后天我跟老伴儿要去准儿媳家吃饭，她亲自下厨”上！ 然后老伙计们势必会联想到自家分不清油盐酱醋的女婿、女儿，得，话题进行不下去了；而中年人们甚至会被催婚！ “成家立业，你也到年纪了，怎么还没对象？” 黄金王老五们：“……” 不是我说，大爷，您管的也忒宽了吧？再说了，我们倒是想一回到家就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等着，可，可也得有合适的呀！ 退一万步说，您儿子不也三十多了才找么，咱们都是红豆和绿豆的水平，谁也别说谁矮，您不能一到这会儿就叛变了呀。 最后大家都让江海粟烦的不行，一群人就怂恿那个跟他几十年交情，平时关系最好的老头儿出面调停。 “现在这年头，结了婚都不保险呢，更何况你这儿媳妇还没过门，”老头儿比了个太极起手式，慢条斯理的跟对面的江海粟说，“没准儿人家就是哄你呢，嘿嘿，吃了这顿啊，保不齐就没有第二次下厨喽！” 江海粟不紧不慢的踢腿，转了下身，冷笑，“那让你儿媳妇也哄你一次。” 谁家娶儿媳妇儿难道还是让人家姑娘过来做饭的么？留着家政阿姨作甚吃的！关键是能为，有这份心，这就够了！ 懂什么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么？这个就是！ 对面老头儿让他一句话噎个半死，原地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反击的话来。 反击什么？ 他儿子倒是几年前就早早结婚了，现在孙子都上幼儿园了，可儿媳妇呢，整天就知道打扮、花钱，别说做席面了，就是刀架在她脖子上煮出来的东西，连家里被养刁了胃口的狗都不吃呢！ 老头儿一张老脸慢慢涨红，又见对过江海粟隐隐透着得意的小眼神儿，不由得恼羞成怒，愤愤的一甩手，“不打了不打了！” 说着，老头儿就气呼呼的走掉了。 江海粟斜眼儿瞅着他走远，心情突然就大好，打拳打的越发带劲，还哼起了自己最喜欢的小曲儿：“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88 得知父母要去女友家吃饭，对这样的发展走向和速度，江景桐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他看着杨柳直笑，“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喜欢放在饭桌上解决呀。” 她刚回望燕台才几天呀，都请了多少回客了？ 杨柳摇头晃脑的，挺得意，“那是，天底下就没有吃饭解决不了的事儿，要是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她真心实意的，江景桐的父母看着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吃了她做的饭，态度怎么也能比平时软化一点吧？ 这么想着，杨柳又推了推江景桐，把自己写好的菜单给他看，“你再确认一遍，没问题的话到时候我就按照这个来了。” 江景桐苦笑，“这事儿我还真派不上用场，一切都得指望你了。” 前几天杨柳问他，“你爸妈都喜欢吃什么呀？有没有什么饮食上的忌讳之类的？” 江景桐当场就怔了，半晌才面带愧色的说自己还真不清楚。 说来惭愧，他活了也有三十个年头了，跟父母一起同桌吃饭的次数本就寥寥无几，进入社会后更是一心扑在事业上，更无心顾及其他，这会儿被杨柳问起来，还真是说不出。 诚然，江景桐幼年时期江海粟生意繁忙，往往是天不亮就出门，凌晨才回来，有时候跟上学的江景桐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面。可后来江景桐上了寄宿制学校，然后又出国留学，最后干脆一个人搬出来住，一家人就更难聚在一起了，往往也就是过年才凑在一起吃顿年夜饭。 及到现在回顾起来，父子两个一起吃饭的次数，竟是少得可怜。 江景桐想了半天，略有些迟疑地说，“我妈是打小养成的习惯，不吃葱姜蒜之类有刺激性味道的，然后我爸么……” 他是真不清楚！ 既然如此，杨柳也只好自己来。 她仔细研究了一天，决定把咸的甜的辣的酸的都各自做些，荤素搭配起来，红白肉和蔬菜都有，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辣椒炒肉，扳指干贝，油爆双脆，鱼香茄子，腐皮卷子，菌菇青菜锅，八宝豆腐羹。 四个人，七道菜应该也就够了，到时候再来几个自己腌制的爽口开胃小菜和点心、果碟子…… 菜单确定好了之后，她就联系菜市场拿货，人家一听她紧赶着要，还笑着问呢，“杨小姐，又请客呀？” 杨柳在望燕台的菜市场也算出了名，主要是没有哪个明星跟她似的这么三天两头大采购，动不动就请客吃饭。 她对食材要求虽高，甚至可以说挑剔，但从来不吝啬钱财，货款从不拖欠，而且又是个名人，这买卖落谁头上都乐意。就是出去还能说嘴呢，都省了广告费，因此时不时的就跟她主动推荐自己这边又来了什么好的。 “对了杨小姐，”老板说，“我姐是做水果批发的，她那边刚来了一批桃子和芒果，都特别新鲜，非常甜，有机的呢，核小肉厚，给您送几个尝尝？” 杨柳也是个爱吃水果的，当即答应了，又问什么价格。 老板笑道，“您老照顾我生意，谈什么钱不钱的。” 对方一番好意，杨柳也没再坚持，只是打定主意，要是真的好吃的话，就多买点。夏天么，本就应该是个被各色新鲜水果和蔬菜充斥的季节…… 次日一早，菜舍老板果然亲自开着恒温小货车来了，上面不仅装着杨柳指名要的肉菜，余外还有几箱水果。 他让小伙计帮忙送上去，自己亲自抱着水果，对杨柳说，“除了桃子和芒果，今天凌晨还过来了些荔枝和甜瓜，我也一起给您拿了点。” 这水果确实不错，还没开箱呢，杨柳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香气，再掀开上面盖的纸一看。呵，个头饱满，光泽亮丽，荔枝保温箱里的冰块都还没化，扑面就是一股凉意，混着水果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一样一箱，分量十足，都是刚下来的时兴水果，算下来也得近千块了。杨柳想给钱，可对方死活不要，末了还急了，“您这就是瞧不起我了，这么点儿东西，送您吃我都觉得拿不出手去，您再这样可真是寒碜我了。” 两人退让了几个回合，做了一回买卖，终究还是倒贴了几百块钱的菜店老板兴高采烈的走了。 自己的东西能让大明星看上眼，吃顺嘴，他觉得倍儿有面子！上次把签名照片拿回家之后，他女儿现在都不觉得买菜这份工作丢人了！ 跟江家二老约好的是过来吃晚饭，时间还早，还没吃早饭的杨柳瞅着满地的新鲜菜蔬，顿时就觉得腹如擂鼓。 她先把晚上要用的都放到冰箱的恒温库里保鲜，然后决定给自己弄炖新鲜爽口的早餐清清肠胃。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儿？瞧这菜叶子上的露珠，这水灵劲儿，真要睡到日上三竿了，哪有这个口福？ 她想前几天那样烙了几张薄饼，把嘎嘣儿脆的黄瓜和胡萝卜等切丝，再放点儿卤肉条，过水焯点绿豆芽，就这么卷吧卷吧吃了。 不用什么酱啊油的，光是这些就足够美味，而且关键都是菜，就那么点儿肉都可以被忽略不计了。 杨柳吃了一个，摸摸肚子，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几个…… 吃之前，她又拿了个大个儿芒果削皮切块，桃子也如法炮制，然后把酸奶倒到玻璃碗里，再放上切好的水果块泡着。等她又吃完两个菜卷，那边酸奶水果碗也入味了，用特大号的深勺子挖着吃，爽快！ 荔枝这玩意儿不能就放，她乐颠颠的剥了两个吃，哎呦喂这个爽口。店老板还真是没说错，那核小的，那肉厚的，那滋味儿美的，她一个没忍住，左右开弓的就吃了十个，剥了一小篮子的壳。 自己觉得好不算真的好，杨柳吃之前一一拍照发到talk上去，不等吃完的留言就铺天盖地了，觉得部分都是来哭诉的，质问她为啥这么残忍。要知道，这个点的绝大部分上班族可还没吃早饭呢，妥妥儿的折磨！ 8 今儿是个大日子，苏冉起了个大早，先去美容院做了个全套保养，又让人给拾掇了发型，最后一头扎进更衣室不出来了。 江海粟等的心焦，可又不好催促，只是倒背着手在外面打转。 半晌，老太太终于穿着件朱红色的旗袍出来了，脖子上还挂着串色泽莹润的珍珠项链，老头儿看都不看就说好，结果老太太不满意。 “太招摇了，又不是结婚，你等等，我再换件。” 最后，老太太总算是定下来那件宝蓝色的。她皮肤白，蓝色衬得气色好，又知性优雅，她特别喜欢。 江海粟等得腿酸，终于忍不住催促，“该走了吧，隔得远，别赶上堵车。” 听说那姑娘厨艺正经不错，他还挺心痒难耐的…… 苏冉点点头，刚要走又一拍巴掌，“见面礼。”说着就踩着高跟鞋小跑回去，拿了个巴掌大的红色锦盒出来，吓得江海粟在她后面跟着喊，慢点儿慢点儿。 老太太打开检查，里面是个银丝嵌宝的镯子，约莫一指宽，上面零零散散的各色宝石呈不规则形态分布着，看着十分活泼，很适合年轻人戴。 银子不值钱，可贵在工艺，这银丝都是老师傅们把银子融化了，拉成头发那么粗细的丝编起来的，一点差错都出不得，光是这份技巧就比宝石贵的多了。因为技术难度太高，年轻人又耐不下性子学习，这手艺已经濒临失传，成品首饰也越发的物以稀为贵了。 江海粟瞅了眼，“行了，走吧。” 上车之后，老太太还在叹气，又白他一眼，“就是太仓促了，而且还是一只，单数，总是不大好听。” 一共就三天准备时间，她得到消息后立马就联系了相熟的珠宝商，拜托人家赶紧给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对方一听这么急，就有些为难。不光要找了，还得小心翼翼的运过去，光路上的时间就得将近一天，可不是难为人么！ 苏冉好说歹说，才凭借这么多年的良好信誉压着对方接了活儿，然后人家那边也是尽心尽力，找了好多家积年的首饰铺子——急活儿，等定制是来不及了，只好看看哪家有没有还没出手的镇店之宝之类的。 找了一大圈，鞋底跑穿的中间人总算有了结果，老太太看了照片之后立刻拍板定下，对方立刻给发了航空，大半天工夫就到手了。 这回急匆匆闹得这一出，中间人和几个珠宝商也都知道超级vip客户苏冉苏女士有儿媳妇了，约莫半个月后又联系她，说某某师傅刚出了一对儿水滴型玉坠子，水头特别足，成色特别好，而且这个浅碧莹莹颜色和形状也不怕小年轻撑不起来，问她要不要。 老太太恨得捶胸顿足的，又翻了旧账，嫌老伴儿不会办事，你瞅瞅就差这么几天就有更合适的了…… 最后，她还是买了。 反正儿媳妇那是一辈子的，以后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逢年过节的，难不成自己还不给了？先买着，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今天杨柳要做的一桌菜，其他的都好，唯独油爆双脆，费工费时又费料，对火候的要求又苛刻至极，非得要厨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行。 之前杨柳去外面问过了，现在市面上的餐厅基本上都不做这道菜了，原因也是前面说的那样，一来能做的厨师少，二来就算做出来价格也高，一般外行人一看这个很容易会产生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所以大家干脆就不做了，就算做也是用其他材料代替，只借个名而已，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了。 倒是也有几家正宗的，可也只搁在隐藏菜单里，单卖给老客户和真正的美食家，“货卖与识家”，我卖的情愿，你吃的尽兴，这才是真正的美食之道。 油爆双脆主料就是鸡胗和猪肚，特别费料，费到什么程度呢？就拿鸡胗来说吧，里外表皮全不要，边边角角也都切了，最后一个鸡胗剩下来的也就比成年男子的大拇指头肚儿大不了多少，炒一盘油爆双脆，得用十多个鸡胗。至于猪肚，就更不必说了，也是差不多的苛刻程度。 处理好了食材之后，一一切成菊花状，焯水去血，再过热油，最后才是真正的爆炒。 前面几个小时，花了那么多工夫，全都是给后面做准备的。 这个炒起来可太难了，当初杨柳练这个足足花了近十天，从最初的处理到后面的打花刀、焯水、过油，每天都炒十多遍，不是这儿不行就是那不对，每次端到师父面前都忐忑至极，最后一看到这两样食材就想吐。 油爆爽脆根本没法儿一字一句的讲解，这就是华国厨艺的奥妙之所在了，你得自己亲自上阵体会，什么时候把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手感掌握到了，也就出徒了。 开火之后，杨柳自己就在心里开始数数，先下鸡胗，数个一，然后就下肚，勾汁儿。这对火候要求忒高了，压根儿来不及搅动，全程颠勺，受热和调味基本上就那么十几秒钟，颇有种命悬一线的紧张和刺激。 杨柳是等着其他菜都上桌了才最后做的油爆双脆，九成熟装盘，放桌上稍微去去热气，举箸开吃的时候便是最佳时机。 让江景桐端菜，她先去洗了手、脸，换了沾染油烟气的衣服，这才上桌。 苏冉赶紧拉着她做到自己身边，柔声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以后可别弄这些，把手都弄糙了。” 在苏小姐心目中，女性就该是被千娇万宠着的，想这些个洗衣做饭之类的粗活累活，那都是要交给专门的人打理的。也正因为此，她就觉得杨柳这姑娘特别了不起，瞧瞧，都会做饭呢！光这一点就把其他姑娘给比下去了。 杨柳冲她笑笑，“也不天天做，再说了，我也喜欢，不觉得累。” 说句不大尊重的话，江海粟老爷子还挺有福气，这老太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通身的气派谁也学不来，优雅都是浸透到骨子里的，让人看了就不觉心生向往。 苏冉听了更加欢喜，从手包里拿出锦盒来，“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的，倒是觉得这个镯子还配你，拿着戴吧。” 杨柳打开一看，当即低呼出声，“这个太贵重了。” 她对首饰珍宝之类也算有些见识，来了之后也了解了现在的工艺水平，现在一看这个镯子，心里就先做了价格估计，然后就把自己震到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万万不能要呀。 “哎，”苏冉又给她推回去，干脆抓着她的手戴上了，说笑，“是见面礼才给的，以后，可就没了。” 然后又低头端详，给老伴儿和江景桐看，“瞧，这手腕长得多好，骨骼纤细，皮肤又白又细腻，真是好看，别人都不配戴。” 杨柳给她夸得脸红，心道这顿饭也太有回报了…… 比起镯子什么的，老爷子显然对准儿媳的厨艺更感兴趣，虽然还没吃，可这味儿闻着是真香呀，比外面的打出都不逊色。 老爷子也是刁，第一口吃的就是油爆爽脆，一搁到嘴里，就先唔一声。 嘿，真不错呀！ 他有个朋友认识个大厨，之前一群老伙计呼朋引伴的也去吃过，好吃，可也难做，差不多也就这么个程度了…… 没想到，儿媳妇竟然还有这本事！ 有佳儿佳媳陪着着，尽享天伦的老爷子吃的舒坦，心情大好，还喝了两口小酒儿，连带着也不觉得菜不如肉好吃了，对着茄子、腐皮蔬菜卷子也来了几口，最后还自己主动来了一小碗菌菇青菜锅，并夸赞够鲜。 好几年了，这还是头一次不用人督促就主动吃蔬菜，老太太乐得直在心里念阿弥陀佛。 她倒是对用鸡肉、虾仁、干贝、豌豆、玉米、菌粒、笋子和豆腐做的八宝豆腐羹最为钟爱，罕见的吃了两碗。 年纪大了，有些东西就不大好消化，太刺激的东西肠胃也受不了，胃口也小了。可这个羹细腻柔滑，味道又极其鲜香，一道菜倒能吃出八九种滋味来，她非常受用。 末了，杨柳又端上切好的水果，荔枝也给剥皮，老爷子一吃就说好，“味儿正，新鲜。” 老太太也是直乐，心道水果是好吃，可这心里更美，等了多少年了呀，总算盼来了有儿媳妇冲着自己笑的日子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老爷子老太太都对杨柳满意的很，觉得这姑娘不错，懂事能干，又知进退，没有娱乐圈女明星们常见的歪风邪气，最重要的是儿子喜欢，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么着吧！ 第74章 1025 跟江家人吃过饭之后，杨柳就被传出跟江景桐好事将近。小报记者本以为网友们还会跟以前一样激动不已，顺便把自己的文章疯狂转发什么的，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不少人直接冲到他和所在杂志社的talk下面咆哮了：“见鬼的好事将近，还能不能有别的词儿了？才几个月啊，你都说了好几回了！” “好事将近、好事将近、好事将近，拜托，还能不能好了？这回该不会又是晃点人得吧？” “上次江景桐见杨柳她妈你说好事将近，大上次见他爸你也是这么说的，这次还是老一套，感觉稿子都不用重写了，只换个人名就行。” “……麻烦拿到确切证据了再来说行吗？我们都失望了多少回了……” 小报记者也挺郁闷，心道谁家的八卦不是这么捕风捉影写的？想要确切消息也得看人家乐不乐意，配合不配合…… 再说了，真什么事儿都一说一个准儿的话，那就不叫八卦，改叫官方消息了！你们还能不能有点儿专业精神了！ 也有人跑到杨柳和江景桐的个人talk去开门见山的问啥时候结婚。这两边的父母都见完了，看着也有说有笑挺满意的，那到底啥时候扯证？ “小枝儿你别整天光做饭啊，得空也蒸个包子……” “太捉急了，好想看包子！” “捉急1！别人家的偶像哪怕不演戏了还能整天通过晒孩子博取关注率呢，这边竟然还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赶紧生吧，这俩人男的帅女的靓，关键是没整容就有辣么高的鼻梁和辣么长的腿，生出来的宝宝肯定也倍儿可爱！” “生，一定得生，多生几个！” “哈哈，上面没整容的高亮了啊……” “噗，忍不住联想起去年某号称纯天然大美女的女星生的娃儿了，” 秋维维看得直乐，忍不住打趣杨柳，“对啊，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儿？” 谈到生娃，杨柳有点儿不好意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到时候再说呗。” 秋维维故意逗她，“到时候是哪时候，粉丝们可等得着急呢。” 恼羞成怒的杨柳顺手抓起东西来丢她，等人嘻嘻哈哈跑远了，才重新静下心来写单子。 天气逐渐热了，有滋有味里面的商品目录也该换一换，那些口感偏干，或者外形看了就容易让人觉得烦躁的，要么改了，要么暂时下档。 夏季客人比较喜欢去中意的店里避暑，往往一待就是大半天，期间怎么也得消费几次，如果措施得当，很容易打造成开业以来的头一波营销高峰。 下周就要正式开业了，怎么也得博个好彩头。 茶饮方面她打算增加冰茶和花果茶，传统糕点方面，暂时增加椰奶红豆糕和九重糕。 前者玉雪可爱，奶香浓郁，里面的红豆又进一步增加了观赏性、丰富了口感。九重糕更胜在外形和寓意取胜：九九归一，九是最大的数字，又寓意场长长久久，更暗含登高及第的美好寓意。最近正值华国高考，想来不少考生和家长都不会错过的…… 至于西式糕点方面，不得不说，能大行其道确实有它的道理，杨柳并不打算固步自封，在主打传统中式糕点的有滋有味也引入了部分西式糕点，比如说夏日的水果派和水果塔。 这两种甜点色泽艳丽就不必说了，口感也很出众，而且因为主材料就是各式各样的新鲜水果，比起一般的西式糕点热量更低，更受大小美女们的欢迎。 话说，杨柳自己就挺喜欢吃的，今天早上还烤了一个桃子派呢。酸酸甜甜的，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多汁，说不出的好滋味。 不过总归是高热量的甜食，多吃无益，相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用浓浓的酸奶拌的混合水果捞…… 昨天菜店老板送的水果很好，今早上杨柳又打电话一样订了几十斤，一批直接快递给自家爸妈，一批自家留着吃，另一批等会让江景桐过来带给江老爷子。 除此之外，她还跟对方商量长期供货的事儿——要是有滋有味将水果塔和水果派定为固定菜单，光是每天新鲜水果的需求量就是个很惊人的数字。店老板自然是喜出望外，不过水果方面是他姐姐经营，具体消息和最大供货量还得明天才有结果。 稍后江景桐过来拿水果，杨柳跟他拥抱的时候不由得想起来刚才秋维维的打趣，一颗心就又有点儿噗通乱跳。 外界的反应他知道么？是怎么想的？他会跟自己求婚么…… 想到这里，杨柳忍不住偷偷观察他的神色，被江景桐觉察到后反看回来，又慌忙别开视线。 “伯父伯母年纪大了，多吃点水果有好处的。还有这个椰奶红豆糕，并不甜，我刚做的，你一起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老人吃糕点需要注意的事项很多，重糖重油的不要，太干燥容易噎住的也不好。椰奶红豆糕这类点心的水分含量远比一般的酥啊饼之类的高，口感更加细腻柔滑，营养也丰富，很适合老年人吃。 江景桐觉得她偷看别人被抓包后蹩脚的扯开话题的小慌张很可爱，就故意逗她。他上去抱着杨柳，嘴巴贴在她耳朵边上低低的呼吸，“刚才偷看我了，是不是？” 近来天气本就热，江景桐过来就只穿着一件衬衣，还挽着袖子，这会儿两人紧紧地靠着，杨柳就跟嵌在他怀里似的，严丝合缝。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直接在她耳边炸开，轰的她晕头转向，满面红霞。 “你别胡闹啊，天气闷热，你别憋出病来。” 她笑嘻嘻的拍了拍江景桐的胳膊，眨了眨眼睛，一脸我是为你好……竟也学会反击了。 这要是搁在原来，没准儿杨柳还会兵败如山倒什么的，可次数多了她也就有了经验，江景桐这人吧，还是挺能忍挺君子的。 被反将一军的江景桐略有些无奈，可偏偏又不能怎么着她，只好愤愤的蹭了蹭她的脸，“你啊你。” 又抱了一会儿，江景桐也就松开了。虽然不甘心，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女朋友说的很有道理，不然到时候吃亏受罪的还得是自己…… 开车去父母那边的路上，江景桐也是一阵恍惚，细细想来，他自从春节过后就没回来过了。明明都在同一座城市的，相互之间隔着也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可就是这样，平时还是难见一面，他是不是有点儿太忽略和家人的关系了？ 大概是准儿媳的一顿饭缓和了二老的关系，江海粟今天竟然罕见的没去俱乐部炫耀，而是跟苏冉两个人在花园里种花，两个人都是一手泥，看着倒有几分天然的野趣。 忙活的太投入，江景桐在旁边站了五六分钟都没人发现，他只好出声道，“大中午的，种什么花？” 这俩人也是，真要种花好歹提前系统的学习一下吧？这会儿太阳都升起来老高，火辣辣的，什么花能种活？ 两位老人抬头看见他都很意外，“不年不节的，你怎么回来了？” 听他们这么说，江景桐心里越发愧疚，自己平时得是什么作风，才会让父母把儿子回来看成是意外？ “杨柳看昨天的水果你们吃着好，又买了些，让我带回来。还有这个糕点，叫，对，椰奶红豆糕，说是很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吃，也让我捎给你们尝尝。” 棕色的厚纸盒子，上面用同色的麻绳打着结子，简单又质朴，很有华国传统文化的特色。 苏冉立刻摘了手套，换了鞋，又去擦洗了手和脸才欣喜地接过来，赞不绝口道，“那孩子真是有心了，这么点儿小事也记挂着我们。你回去跟她讲，她也忙，做这个怪累的，自己偶尔做着吃也就罢了，别再为了我们忙活了。” “就你多心，”江海粟慢半拍，没抢着，就让阿姨去洗水果，然后凑到老伴儿身边探着脑袋看，“人家孩子的一番心意，给你就收着，这么多话。” 苏冉顺势拍了他一把，“就你会说。”然后继续眯着眼睛解绳子，解了半天没解开。 江海粟在旁边看的着急，干脆夺下来，自己吭哧吭哧解，又嘟囔，“你个老花眼，还偏要做缝衣服啊解绳子这种细活儿，哝，这不就开了？” 盒子刚一打开就冒出来一股浓香，再开了盒子一看，苏冉那一颗老太太的少女心都炸开了，当即捧着脸让阿姨上茶，“这个可太漂亮了，这么香，我这就吃一块。” 从进门到现在，江景桐统共也没捞着说几句话，就坐在旁边看二老旁若无人、你来我往了。他也不插话，就这么看着，觉得很温馨。 等他跟杨柳老了，估计也就这样了吧？老头儿老太太相互斗嘴…… 不不，刚想到这儿，江景桐又迅速自我否定：他是绝对不会在夏天的大中午出去种花的，绝对不会！ 没一会儿阿姨端了切好的水果上来，苏冉这才像是记起来儿子还在旁边坐着，又冲他笑，“眼见着有了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了，也开始知道回家看看了。” 江海粟给她剥了个荔枝放到碟子里，闻言哼哼道，“还不是人家小姑娘催的？” 说完，也不管老伴儿丢过来的白眼，他清清嗓子，问，“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然后不等江景桐回答呢，老爷子当即大摆龙门阵，“这男人嘛，就得胆大心细脸皮厚！” 话音未落，老太太就拆台道，“别的不敢说，论脸皮，你也算数一数二了。” 江景桐忍笑，就听老爷子半点儿不害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呛回去，“我不脸皮厚能娶到你么？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 这就是变相夸奖了，老太太顿时不吭声了，一张脸上沁出来浅浅的笑纹，还挺美，半晌才小声吐了句，“老东西。” 说完之后，就扭着至今保持的仍旧很好的小腰走了，留下父子两个说知心话。 等老太太走了，江景桐终于没忍住低笑出声。 他实在是太久没回家了，偶尔回来也都是急匆匆的，甚至大年夜跟别人谈生意的情况也不在少数，还真没留心过二老是如何相处的。今天一看，还挺有趣。 等老伴儿走了，江海粟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你想啊，姑娘家脸皮儿本就薄，男方肯定什么事情都要主动些。尤其是结婚这种大事，你不凑上去，难不成还要让人家姑娘家家的追着你求婚不成？” 这么些年了，江景桐几乎就没听父亲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过，不觉好笑，“我又没说不主动。” 老头儿眼睛一亮，“什么时候？我们这边也得准备准备。” 江景桐哭笑不得，“不用这么急，时候差不多了我会主动跟你们讲的。” 没得到想听的结果，老头儿把眼一瞪，又开始吓人，“你年轻没经验，不懂，这些事儿提前好几年预备都不嫌早……”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一惊，这小子该不会是还打算使劲儿往后推吧？！ 终究是父子俩，哪怕平时没多少交流也能领会个差不多，眼见着老头儿要来劲，江景桐赶紧看看表，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得走了。” 他刚走，苏冉就从后面出来，一看客厅里只剩下一个老头儿，急了，“这就走了，我刚跟阿姨说要留他吃午饭呢。” 江海粟斜了她一眼，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他年纪轻轻的，跟咱们吃什么，当然是去找小媳妇儿了……” 第75章 1025 有滋有味正式开业当天，除了杨柳和江景桐的众多圈内外好友外，另有不少商界知名人士也看在双方父母的面子上送了贺礼和花篮，简直星光璀璨，场面顿时更加热闹。 江海粟和苏冉一起送了一对儿宝瓶样式的花篮，杨诺跟肖云也以双方共同的名义一起送了一对，殊不知杨柳在听到外面通报说“杨诺先生与肖云女士恭贺开业大吉”的声音时是多么的惊恐：今天里里外外可都是人山人海，甚至不少媒体也派出了小分队前来观礼，顺便采集八卦，那摄像机、照相机、手机咔咔的，要是杨诺再弄个上次那种航空母舰似的，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好在肖女士还是比较值得信赖的，估计她对先生的品味和审美早就绝望了，这事儿直接没让对方插手，自己订完了就派人送来了。因此花篮虽然体型依旧比旁人的大了一圈，可好歹色彩搭配不落俗套，就连造型也十分的清雅别致，着实让杨柳松了一口气。 杨柳和江景桐的粉丝也送了不少东西，从今天最普通不过的鲜花到零食、玩偶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她专门派彭玲玲统计这个，回头都要一个不落的回礼。被冷落了几个月的彭玲玲突然被委以重任，瞬间就责任感爆棚，赌咒发誓的保证说一定完成任务，是以天还不亮就跑到店门外守着了…… 挑吉时放了鞭炮和礼花，秋维维挤过来跟杨柳耳语，“有一家媒体非要采访你，你看？” 原本今天计划的就是光忙活开业的事儿，采访、拍照一概回避，实在回避不了的就往后拖，可毕竟有些人就乐意跟别人拧着来。 杨柳先招呼完了宾客，又看看时间，觉得还挺宽裕，就问，“还有其他想采访的么？” 这种事儿就怕一碗水端不平，她要是接受了某一家的采访，难保其他几家不会心里不平衡，到时候但凡胡乱写点儿什么都够她恶心的，就是让祁凰公关部善后还浪费成本呢。 秋维维赶紧点头，又拿出记事本来翻了页，“一共有三家态度比较坚决，不过其中两家跟咱们关系不错，答应可以往后推迟，剩下那一家是前两年的新兴杂志，有点儿刺儿头。它虽然资历不深，但势头很猛，短短三两年工夫就积攒了不少人脉和市场，读者和粉丝基础甚至是不少老牌杂志都比不上的。” 现代社会竞争如此激烈，干什么都不容易，一家以前完全没有任何履历和基础的杂志社竟然能力压诸多同行，甚至将好些大前辈都挤得喘不过气来，除了确实有实力之外，想必背后的靠山和人脉也不容小觑。 见杨柳眉头紧锁，秋维维往前面看了眼，小声道，“要不，咱让江总出面吧？” 她知道杨柳最不耐烦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喜的日子，也不想给她凭空添堵，自然而然的就想起江景桐来了。江景桐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对方不是想彻底断了跟娱乐圈半壁江山的合作，势必会卖他个面子。 “不用了，”杨柳摇摇头，略想了下，说，“我也不是什么金贵人，采访就采访吧，不过只给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半。对了，还有另外两家也都一起吧，你给看着安排个先后顺序，都别冷待了。还有，大家来一趟不容易，都给包个红包，厚薄就按照亲疏远近来，做的别太明显了，暂时排不到的让人领他们去喝茶吃点心。” 她总要自己立起来的，一遇到问题了就想着推给江景桐可不成…… 那家新杂志负责采访的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三十多岁的女性，一脸过分精明的刻薄相，眉间距过短，双眼因为长期微眯早就形成了深浅不一的沟壑，两片嘴唇薄而又薄，似乎只要一开口就能吐出刀子来。 然后对方一上来就丢给杨柳一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杨柳，听说你最近都没有排片约，是公司没安排呢，还是个人原因？” 要不是刚才匆匆浏览一遍秋维维给的往期问题大纲汇总，知道这家杂志就是以画风辛辣、打的嘉宾措手不及为卖点，杨柳还真要以为对方是故意挑日子过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了。 什么叫公司没给安排，什么又叫个人原因？再结合对方貌似不经意往她腰腹间瞥的眼神，总能让人觉出弦外之音来。 女明星么，正值事业上升发展期，都巴不得天天接活儿呢，可杨柳倒好，听说一直到中秋节都不打算再接剧本了。可巧她眼下跟江景桐如胶似漆，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双方又都见了家长，外界难免不多猜测些。 唇枪舌战的经历多了，杨柳多多少少也锻炼出了点儿抵抗力，再加上今天心情好，也就不往心里去。 “不是没有排片约，远的不说，下周《知味》第二季就要正式开机了，这个不是么？工作么，只要想，总是做不完的，可我希望能对自己，也能对喜欢和支持我的幕后工作者们、粉丝们负责，用心挑选适合自己的好剧本。” 对方马上追问，“幕后工作者，指的是江总么？” 杨柳笑，“他么，已经不能算完全的幕后工作者了吧？哈哈，真正的幕后工作者有很多呀，像是导演、编剧、制片、摄影师、化妆造型等等等等，他们很多人都是默默无闻的，因为绝大部分的观众只看到了展现在荧幕上的最终成果，很容易就忽视了他们幕后付出的努力……” 然而对方又咄咄逼人的问，“那你就不感谢江总了吗？大家还都普遍比较看好你们两个，不都见了家长了吗？” 杨柳心头微微有些不痛快，这算什么，旁敲侧击的想让外界认为两人正在遭遇情感危机？ “我们两个么，”她轻轻一笑，“都是自己人了，很多事情明着说出来反而见外。”说着，她反将一军，问对方，“难道每次你的家人和爱人帮了你什么小忙，你都要昭告天下，一天八十遍的跟他们说谢谢吗？” 那个女编辑一怔，反倒笑了，“倒也是。” 这回轮到杨柳愕然了，心道这算啥意思？一开始自己春风和煦的，她反而咄咄逼人；可现在自己态度强硬起来了，她反而笑脸迎人？！ 该不会，是个抖m吧…… 在接下来的问答中，虽然还是偶尔会有令人如身在战场的错觉，但总体氛围可比一开始柔和的多了，倒让铁了心准备打一场硬仗的杨柳有些受宠若惊了。 最后那女编辑又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是代表千千万万的粉丝们问的，你跟江总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杨柳还挺不适应在大庭广众下跟个完全不熟悉的外人谈论这种事情的，总觉得赤果果跟没穿衣服似的，怎么都不自在。但既然人家问了，自己也不好一味的回避，只得使出万金油的拖字诀，“这个嘛，肯定是要保持神秘感的，我现在可不能告诉你们。” 然而显然对方对这个千篇一律、被用烂的答案非常不满意，眉头一挑，又要再问。 眼瞅着都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了，屁股都坐麻了的杨柳赶紧抢在她前面开口道，“当然啦，一旦正式确定下来，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让大家知道的，毕竟我也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 人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们再逼问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因此对方虽然还有些不甘心，可终究还是示意结束。 见状，杨柳在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真不容易啊，被人穷追猛打的问了大半天，可怜她就只成功抢答了一次…… 等亲眼看着这群人真的上了车，杨柳才一脸解脱的瘫在沙发上，气息奄奄的对秋维维道，“真心不想有第二次了，她以前是不是说绕口令的还是说相声的，语速也忒快了！属八哥儿的么？” 搞得一上来就战意十足、气氛紧张，她想插话都来不及。活了这么些年了，杨柳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皮子这么笨！ 她也就是随口抱怨一句，谁知道秋维维竟然一脸惊讶的看过来，“你怎么知道？听说她大学期间就是相声社团的骨干，唯一一名女性成员呢。毕业之后还应聘过电台主播，可因为语速总也降不下来，听众普遍反映一到她那个时段就情绪紧张，被投诉几次之后被迫主动离职了。” 杨柳：“=口=！！” 说到最近手头没有片约的事儿，其实之前就有不少粉丝追着她问什么时候出新作品来着，也有些编剧、导演的见缝插针，想拉她去自己的剧组，不过杨柳倒是出乎意料的沉得住气。 她自己都算了多少遍了： 虽然最近没有新合约，但《大勺》将于暑假上映，《竹林小舍》抢的则是中秋档；《知味》第一季重播，第二季开拍，预计年底上映；明年上半年就是《七世》，好几十集的电视剧，算上前期预热和后期回味，怎么也能霸屏两个月吧？ 这还只是影视剧，除此之外，杨柳还有一个时装代言、一个饮料代言、一个炊具代言，都是两年的期，另有上个月刚加的手机代言，这些都是全年在线的。而且它们同时还利用机场广告栏、火车站广告栏、公交车身广告、公交站牌、路边宣传栏、海报等多重模式全方位滚动展开，基本上随便到哪一座城市吧，走不出十步就能看见杨柳各式各样的脸，连她自己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在这样的狂轰滥炸下，杨柳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热度会降下来，所以她也压根儿没有必要为了片酬随便接些烂剧。那样不仅会毁了她自己的前途，更会辜负了广大粉丝们对她的信任。 眼下，她只要好好经营有滋有味，让它正式步入正轨，再集中精力拍好《知味》第二季就足够了。 话说，祁凰真的拿下了江景桐亲自跟进的跟央视的合同，《知味》第二季将在以央视为首的几大电视台首播……她的压力很大的好哇！ 8 有滋有味开业当日以老板……呃，爹？的姿态帮着迎来送往的江景桐最近过得越发滋润，虽然跟杨柳还没同居，可偶尔在祁凰同出同进的亲昵姿态依旧羡煞旁人。 其实在一开始，甚至直到不久前，还是有不少人并不看好这一对，且不说娱乐公司老板跟当红年轻女明星这一压根儿没办法不胡思乱想的配对组合，两个人都有各自的事业，一年到头分居两地、聚少离多，那得是多么浓烈的爱情才能经得起这样的考验和消磨？ 更何况他们俩人打从一开始也没表现出来过特别如胶似漆的那种感觉，跟其他那些动不动就要合体秀恩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两人完全是两种画风…… 就好像有个粉丝干着急，给用一句话总结的那样： 这就好比，有你过得挺好，可要没了你，我一个人过得也挺精彩……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杨柳和江景桐这对儿不仅没分手，甚至就连相处的节奏也没改变，可明眼人都发现，两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那是更上一层楼了。于是渐渐地，原本打算看好戏的围观群众也开始信服，也许这俩人真的能走到最后。 这天，江景桐照例以“公务繁忙，好不容易加完班过来吃了晚饭，懒得回去”为由，理直气壮地赖在杨柳家里睡，次日一早助理熟门熟路的过来送衣服。 八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江景桐上下班也就只穿一件衬衣，偶尔凉了再加一件薄款的休闲西装外套。他穿好了衬衣，让助理进来拿换下来的旧衣服，结果一抬胳膊，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见他动作和表情有些不自在，善于察言观色的助理迅速打量他的穿着，“有什么问题吗，老板？” 衣服对，裤子对，鞋子也对，甚至皮带的花纹也是按照刚才吩咐的拿的…… 江景桐沉默片刻，问，“你觉得呢？” 助理从另一个角度重新打量片刻，同样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衣服缩水了？” 他已经尽量委婉的表述了，可在场两个人还是在第一时间挖掘出了事实真相：衣服紧了——江景桐，胖了！ 江景桐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又对着穿衣镜看了几眼，最终不得不确定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他胖了！ 一贯像机器一般精确管理身材的自己，竟然，胖了？！ 难怪前几天穿脱衣服的时候总觉得有一丝异样，难怪最近明明戴惯了的腰带也觉得有那么点儿……紧！ 没仔细观察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再盯着镜子看看，貌似，下巴是圆了点儿？ 充当了几分钟背景墙的助理更加迂回的开口，“话说老板您这季度没怎么做衣服，要不要我再打电话定制几套？不过可能需要您亲自飞过去量尺寸……” 江景桐的绝大部分私服和鞋袜都是在意大利和法国几家手工裁缝作坊定制的，因为是老顾客了，那边的裁缝们都有他的尺寸，一般情况下添置衣服，只需要两边确定款式就好，根本不用劳动人。 然而，现在的情况显然并不是一般情况，在原始数据已经不适用的前提下…… “不用了！”江景桐黑着一张脸打断他，微微蹙了下眉，“回公司后你马上帮我联系健身教练，别的，暂时不必了。” 真正的事业成功人士也难免遇到这样的小麻烦，而他们之所以能被称为成功人士，跟普通人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不是让衣服适合自己，而是让自己适合衣服！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体型都控制不来，还有什么资格和能力控制别的？！ 当然，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江景桐并没有告知第三个人，杨柳也不知道自家男朋友正在遭遇甜蜜的小苦恼，她照旧把零零散散的时间碎片用在整合美食食谱的大计上…… 因为主演杨柳这次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唯一一个剧组的拍摄中去，《知味》第二季简直是飞一般的进度，连续几天都没熬夜！ 能更合理高效的安排时间的杨柳也是心情大好，见天的让有滋有味往片场送点心和茶水，还给剧组工作人员分发代金券…… 正是这一举动，让外面不少人羡慕的要死要活，纷纷或明或暗的打听，问《知味》剧组还收不收人？要是剧组不收人了，杨柳的个人工作团队要人么？他们也完全可以“屈就”。听说那边福利更好，没见整个团队的身材都圆润了么！ 这天下午，剧组收工比较早，杨柳一看还不到四点半，完全有时间烹制一桌美食嘛，就兴冲冲地去了市场。 只有她跟江景桐两个人，晚餐更讲求五分饱，菜肴样数也不必太多，两个主菜几个小菜就行。 杨柳买了条肥肥大大的鱼，又拎了几扎蔬菜，还捎带了两个圆滚滚的大西瓜。 一个西瓜切两半，你一半来，我一半……夏天的晚上闲来无事，把冰镇了的西瓜抱在怀里，用大勺子挖着吃，简直不能更爽！ 对鱼这种食材，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全它的营养，一般杨柳都是直接炖煮蒸为多，不过今天她打算来点儿不一样的。 把内脏淘洗干净，刮去鱼鳞，里里外外涂抹了厚厚的自己调制的甜辣酱，放到烤箱里烤。回头一拿出来，真是满目金黄，浓香扑鼻，比家常做法更多了几分奇香。 江景桐爱喝汤，杨柳又想让他多吃鱼，就又把烤好的麻辣黄金鱼放到浅浅的铁盘里煮开。如此一来，肉更被汁水进一步滋润透彻，口感越发柔嫩，一点儿腥味儿也没有了，狠狠心，喝一口汤……哎呦那个汤哎，浓稠到不行，又香又辣又麻，美得简直要上天！ 说句不讲究的话，哪怕桌上就这么一道菜，大块大块的鱼肉夹到米饭碗里捣碎了，再舀几勺挂壁的汤汁，在米里面一拌！就这样都能吃下去两碗米饭！ 下班之后的江景桐一开门，鼻端就嗅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香气，里面混杂着辣椒的辣和花椒的麻，还有许多他这个外行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味，直引得他唾液分泌加剧。 “回来啦？”杨柳把水果碟子摆好，笑道，“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一天的劳碌结束之后，回到家里【好吧，不是他的家】，迎面有爱人的温声软语和家常菜的香气……真是不能更完美，一个人的最高追求不过于此了。 然而…… 回想起白天体重计显示屏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江景桐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足足比上个月重了2.8公斤，换算过来就是五斤六两！一个月，仅仅是一个月啊！ 相熟的健身教练当场就笑了，虽然是善意的取笑，但也不能排除是取笑的嫌疑！ “江总这明显是心宽体胖了，杨小姐最近留在望燕台工作，您这心情好了，伙食又跟得上，脂肪比重略高一点，也实属正常。” 见江景桐摆出来一张大黑脸，教练赶紧憋笑，改口，“其实您现在也还在正常体重范围之内，甚至还属于偏瘦。恕我直言，您以前那样去t台走秀都成了，现在这样反倒和气了。” 这是实话，江景桐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身体脂肪比例非常低，看着瘦，可脱了衣服一看基本上全是肌肉！他个头又高，腿又长，身材好的一塌糊涂。 然而江景桐非但没释然，看他的眼神都要掉出冰渣子来了。 他是大老板，凭本事吃饭，好吧，可能还有点长相……然而要什么和气？等着下面的人造反吗？！ 回忆完毕的江景桐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洗完了手，直接就被自己吓坏了，这是被养成习惯了呀！ 见他迟迟不动筷子，杨柳主动给他往碗里夹了几筷子鱼肉，又舀了一勺汁，“工作上的事情就先别想啦，不然容易消化不良，先吃饭。” 看着挪到自己面前的碗：晶莹剔透的米饭粒粒分明，最上端几撮大大的蒜瓣肉莹白如玉，红艳艳的汤汁从上面缓缓流下，将沿途的米饭一粒粒染红。 江景桐几乎是本能的吞了下口水，只觉得右手不听使唤…… 算了，消耗脂肪的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毕竟女朋友辛苦忙活的，一番好意不容辜负。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鱼真好吃呀，一点儿腥味儿都没有了……咦咦咦，米饭什么时候见底了？哎我吃那些就够了，不用再添……唉，算了，既然添了就吃掉吧，免得浪费…… 第76章 1025 《知味》第二季杀青在即，难得最近也没有其他事，杨柳每天回家都是收拾行李：打包了，拆开，拆了再打包…… 她终于也能回家了！ 讲真，对女朋友要回老家过中秋这件事，江总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一方面，对方还没走的他就已经开始思念了；而另一方面，他也十分想要利用这一周的时间把身上蹿出来的小肥膘减掉。女朋友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光吃不胖，他再不控制一下，两人一起出镜的画风可就不大怎么协调了…… 虽然他也算半个幕后人士，可好歹手底下管着近千的艺人，公司动不动就要求员工们保持体型，他身为领导，怎么能不以身作则？ 其实健身教练说的挺清楚，他自己心里也门儿清，之所以会在短时间内突然发胖——生生就是给杨柳催肥的…… 江景桐喜食辣，而辣菜往往需要用热油催香、爆锅、出味，还特么的格外下饭，吃起来更容易上膘。然而对于前者提出的“不吃不就完了么”的建议，他决定坚决的不予采纳。好不容易有人辛辛苦苦做了饭，等了三十年了才有这种待遇，他能不吃么？大不了也就是稍微调整下饮食结构，顺带着增加点运动量罢了。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脱广大人民群众火辣而雪亮的双眼，很快的，网上就有人爆出，说江景桐最近去健身房的频率和时长有所增加。 网民就怕闲着没事儿干，紧接着就有人找出江景桐之前和现在的照片放在一起作比较，还别说，区别挺明显。 “哈哈哈，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冷不丁的一看，还真是胖了！” “胖了，真胖了，原来穿衬衣的时候还挺宽松的，现在基本的都贴肉了。” “噗，吧主找的这张照片也是绝了，人家江总明明就有很多整洁严谨的，他偏要挑一张穿着运动服的，更显胖了。” “虽然是胖了，但我怎么觉得江总扭头一瞬间那若隐若现的小肥下巴也挺可爱呢？” “我觉得胖点好看，之前江景桐都太瘦了，那张脸都跟男模似的凹陷下去了，总感觉有些不近人情，挺望而生畏的。” “看人家周南，年轻时候也是精致漂亮的不行，早些年却就往圆润路线上走了。虽然难免【犹叹当年小蛮腰，看今朝，空余恨，一身五花膘】什么的，但我觉得吧，也不能光看身材和脸，尤其江景桐也不是艺人，不靠，好吧，不全靠脸吃饭，胖一点儿也没什么，至少证明人家生活和谐幸福，对吧？” …… “他是老板嘛，本身就要求有距离感，太平易近人了对决策者而言也不一定好事。” “然而我还是觉得瘦的时候好看，真是犹如高岭之花一般冰冷俊美……” 据不完全统计，绝大多数网民对江景桐发胖这个事实还是持肯定态度的，旁的不说，至少证明江总在恋爱这段期间心情很美丽，伙食也很棒嘛！ 然而江总非但没感觉到安慰，反而脸更黑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他胖了，偷偷瘦回来的计划彻底夭折！ 更让他感到糟心的是，报道出来后没几个小时，杨柳就给他打了电话，先是关怀了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又略带愧疚的说以后一定会调整食谱，比如说增加青菜比重，减少重口重油菜品的出现频率之类的…… 就杨柳去片场的时候，导演还在私底下偷偷问呢，“你给江总做什么好吃的了？” 杨柳笑着拍了他一巴掌，看了看剧本，“最后一集了吧？” “可不是，”导演笑道，又挠挠头，“真忙起来了还挺快，不知不觉就收尾了。” 顿了下又问，“听说你要回家过中秋来着，是吧？” 杨柳点点头，“嗯，挺长时间没回去了。” “是该回去看看，”导演飞快的替她算了下，“说起来，你好像已经一年多还是两年没回家了吧？小姑娘家家的，怪不容易的，家里人肯定也想得很……” 确实想得很，打从杨柳打电话说今年要回家过中秋开始，杨诺和肖云就开始盼着了，每天早中晚至少数三次。 今天大清早的，肖云就睁开眼了，醒了之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拿胳膊肘捣捣身边的人，“闺女是不是今儿回来？” 杨诺睡得正香呢，毫无征兆的挨了一肘子，还以为有歹徒闯进来了，瞬间惊醒。弄明白情况之后又虚脱着闭上眼，一边揉胸口一边抱怨，“可让你给吓死了，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啊，这睡得好好的。” 然而肖云丝毫不为所动，已经麻溜儿的站了起来，又往他脸上啪啪打了几下，“还睡什么呀，都快四点了，赶紧的起来！” 杨诺哀嚎一声，翻了个身又要睡，“这么早呢，天都没亮，急什么呀？” “你忘啦，”说话间肖云已经飞快的穿好了衣服，“咱们要去海鲜市场买海鲜呢，去晚了可就没好的了。” “哎呀你看我这个记性，差点忘了，”杨诺一下子就清醒了，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起来，“把裤子给我，可得赶紧的，那什么，你饿不饿？” “不饿，回来再吃也一样。” 中秋节正是个吃海鲜的好时候，海洋捕捞刚解禁，无数渔船都牟足了劲儿的作业，养了一年的鱼鳖虾蟹个顶个儿的肥，不怕没得吃，就怕肚皮不够！ 杨诺早就订了一批上等的大闸蟹，昨晚上就到了，他特意嘱咐阿姨好好养着，然后他今天早上再跟媳妇儿去趟海鲜市场赶早市。 两个人是做普通买卖起家的，后来摊子越铺越大，就专门走国际贸易这条线了。因为不少固定客户都集中在日韩，不太着急的货品发海运更加实惠，他们就又在沿海一带买了房子，开了分部，亚洲的基本上都走海运，欧美那边的就走空运，新旧两处两头跑。 最近解了海禁，又听说女儿要回来，欣赏风景、吃海鲜都方便，夫妻两个就提前叫人把这边的别墅打扫了，准备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绝大部分的海产品打从深夜十二点就开始销售了，高峰基本集中在凌晨两点到四点，很多商家五六点就销售一空，只有很少一部分和绝大多数从事零售的商家才会营业到下午甚至晚上。 凌晨的路上人烟稀少，杨诺开车一路狂奔，到的时候才四点刚过。 这个时节都是六点多才出太阳的，这会儿这么大早的，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也是黑咕隆咚，只有点略带残缺的月亮洒下来的月光，照的远景物件都是高低起伏、暧昧不清的影子，凭空多了几分鬼魅森然。 光线太暗，肖云不小心踩了个坑，哎呦一声踉跄几步，让眼疾手快的杨诺一把捞住了。 “可吓了我一跳！”肖云心有余悸的站直了，又拿手机照了照地面，眉头微皱，“哪个部门管理的，地面都这样了也不修理。” 杨诺伸手虚扶着她，“哪儿不都是这样，要不你捐款修一个？” “去你的，”肖云笑着推了他一把，整理下衣服继续走，不过到底是害怕了，“哎你慢点儿，扶着我点儿。” “行行行，扶着，扶着，”杨诺刻意摆出一脸的不情愿，最后却又忍不住笑起来，“用不用背着？” “没个正经的……” 月色迷蒙之中，两个人相互抓着胳膊，一把说笑着一把往市场走去。 平时工作太忙，杨诺和肖云根本没时间去市场，上次来大约还是女儿上初中的时候，这会儿一看眼前这种忙碌的情景，还真是挺陌生的。 来得早确实有早的好处，基本上海鲜打捞上来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儿，都活蹦乱跳的。就是算不买，看着心情都舒爽，尤其是船刚靠岸，那一船舱的鱼虾带着冰块一起哗啦啦倒出来铺满地的时候，真是震撼！ 两个人津津有味的观察了会儿，然后就挑那些极大的一样要了些，什么大虾、花蛤、扇贝、海螺、秋刀鱼的。 东西实在是好，品质佳还不贵，一不小心就买多了，肖云看了眼拖车上摞得老高的保温箱，有些担忧，“是不是买的有点多？就咱们三个人，吃的完吗？” “嗨，瞎担心什么，”杨诺不以为意道，“好东西就这么几天，多买点儿，吃不了的做成干货也好，闺女常年在外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到这么好的海鲜。” 其实真要说起来，杨柳每年赚那么多钱，日常生活又有四五个人打理着，但凡她真想吃什么还怕吃不到么？ 杨诺的担心听起来有些多余，但肖云却觉得很有道理，甚至还进一步建议道，“我看刚才那虾是真不错，十斤是不是太少了些？要不再买点？做成风干虾什么的也是挺不错的，要是闺女哪天不爱吃饭了，就是随手剥几只还能补充营养呢。” “是吧？”杨诺立刻附和道，“我也觉得不错，还在琢磨这事儿呢，走走走，掉头。” 杨柳是早上七点从望燕台出发的，因为是回家过节，她原本打算一个人回来的，可大家都不放心，彭玲玲就自告奋勇的陪她回去。 杨柳还挺过意不去的，“能有什么事儿啊，你们平时也够忙的了，都快回家过节吧。” “耽误不了，”彭玲玲爽朗一笑，“你忘啦，我家也大体在那个方向。” 她家虽然跟杨柳家不是完全顺路，可几乎前面一多半的路线都是彼此重叠的，也就是后半段才岔开了。即便彭玲玲先陪着杨柳回家再往回走，一个来回也不过多花两个钟头而已，估计还能赶上晚饭呢。 既然如此，杨柳也就不再推辞，而是听从彭玲玲的劝说，又加了一个行李箱，使劲儿往里面塞满了她带给二老的节日礼物和亲手做的点心。 事实证明，大家的担心还是很有道理的。 因为杨柳中秋节要回家的消息很早就外流了，不少粉丝早早的就等候在火车站，跟本就因为节假日而暴增的客流混合在一起，怎一个混乱了得…… 火车到站都十二点多了，杨诺和肖云在外面望眼欲穿。 肖云踮着脚看了老半天，突然就听见乘客出站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中间夹杂着各色惊呼和尖叫，同时还有不少人表情激动的往那边跑。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又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是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两人就看到火车站的保安们簇拥着杨柳出来了，她旁边还有一个姑娘跟着，正拼命替她阻挡四面八方伸进来的手和摄像设备。 杨柳也没想到，大过节的，竟然还会有这么多人接站。她感激于大家的真心，一路走来都在不住的说着感谢的话，粉丝们递过来的花束啊礼物什么的能接也就都接了。看着那一张张仅仅是因为自己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激动地不能自已的脸，杨柳也心情大好，连长途旅行的疲惫都可以忽视了。 杨诺和肖云赶紧迎上去，一看见父母的脸，杨柳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可因为现场太乱，也顾不上说话，只是飞快的放好行李就开车走了。 肖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开口说的还是永恒的台词，“瘦了，真是瘦了。” 说完，她又看向彭玲玲，“真是辛苦你了，大过节的还要麻烦你，吃过饭没有？” “不辛苦，在火车上吃了。”彭玲玲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肖女士，又看看杨柳和前排的杨爸爸，不禁感慨基因的强大。爸妈都是美人，也难怪生的女儿这么漂亮呢。 杨诺从前面转过头来，笑的一脸慈爱，“小姑娘，你也辛苦一路了，干脆就在家里住一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派人送你走，好不好？” “不用了叔叔，”彭玲玲连忙说道，“我都买好车票了，对了，您能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吗？等会儿我坐火车走就行。” 刚才场面太乱，连掉转身都困难，她想走都走不了，只好先跟着上了车。 “那怎么好！”肖云不同意，极力挽留，“都到了家门口了，哪儿有过门不入道理？务必留下，我跟你叔叔早上买了不少海鲜，一起吃，赶明儿再走也耽误不了过节。” 海鲜什么的固然诱人，然而彭玲玲也是真的很想尽早回家，说起来她也已经又大半年没回去了，也不知父母的近况如何，弟弟的成绩怎么样了…… 杨柳知道她是真的已经买好火车票了，就笑着劝道，“爸，妈，你们就别耽搁人家团聚了，她一个小时之后的火车呢，别赶不上。” 听她这么说，杨诺和肖云才放弃了游说，在下一个路口把她放下，然后又要给钱，“没有别的意思，距离开车还有段时间呢，找个地方休息下吧，怪累的。” 彭玲玲都要被他们的热情吓坏了，连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杨柳，后者忍笑说合，彭玲玲这才得以脱身，赶紧拦了辆出租车溜之大吉…… 回到家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杨柳不断地从两个巨大的行李箱里掏出来各种衣衫鞋袜和补养品，还有几盒点心。 “爸妈，你们尝尝，今天早上刚做的呢。” 要回家了，杨柳也是忒激动，昨天一晚上就没睡好，躺下之后只迷糊了几个小时就不行了，干脆爬起来去厨房烤点心。十八个一盒，整整装了十一盒，杨柳拿回来五盒，路上吃了一盒，给江景桐留了一盒，其余的都分给秋维维他们了。 要不是真来不及，她就该烤月饼了，毕竟是月饼节呀！ 别说真有点心吃了，就算是女儿随口关怀一句，杨诺觉得自己这颗老心脏都激动得不行。 他拿着盒子端详来端详去，就是不舍得往嘴里放，“瞧瞧，这点心做的，肯定特别费事吧？以后就别弄这些了，有空就多休息，瞧你瘦的。” “不费事，”反正也没外人，杨柳干脆一左一右抱着他们的胳膊笑，“做这个还解闷儿呢，快尝尝吧，再放就不好吃了。” “哎，尝尝，尝尝，”杨诺笑眯了眼睛，“我也尝尝闺女亲手做的点心。” 说是这么说，可两口子也还是挺不舍得，吃了两块就又盖起来，催着杨柳上楼睡觉。 “你也赶了一天的路了，赶紧去休息休息，晚饭好了妈叫你啊。” 杨诺和肖云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内地，只是偶尔日韩单子多的旺季才来这边停留一段时间，而给杨柳留出来的卧室更是已经有两年多没人入住了…… 然而杨柳一进去，就见雪白的被子、枕头蓬松松软鼓鼓的，一指头戳下去就跟个大面包似的晃悠悠弹回来，就连空气也透着一股清冽，显然是有人一直打扫的，被子最近几天也是经过狠晒了。 时值正午，阳光正好，大把大把的明媚日光透过宽大的窗子落进来，像极了被散落人间的碎金子。 论理，杨柳是头一次来这里，少不得会认床啊或者不习惯什么的，可没成想，她刚一躺下，碰到身下柔软蓬松的被褥，嗅着好闻的太阳的味道，就这么黑甜一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杨柳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外面似乎天都暗了。拿过手机一看，好家伙，都六点多了，她这是睡了将近四个小时呀！ 推开房门，从楼下传来的香味儿简直要把人重新熏昏过去，杨柳的肚子顿时一阵咕噜乱叫，连忙抖擞精神跑下去。 可巧肖云正要上楼，看见她就笑了，“真是馋猫的鼻子，惯会循着味儿来。” 杨柳也不解释，只是嘿嘿笑着，三步两跳的走过去，母女俩腻着重新回到餐厅。 杨诺在摆盘，见她来了也笑，“可是累坏了，中间你妈上去了一次，说你睡得小猪似的。” 杨柳过去抱着他撒了会儿娇，又看桌上的食物，顿时更饿了。 完全就是海鲜盛宴，只扫了一眼，杨柳就认出来有清蒸大闸蟹、油焖虾、蒜蓉柠檬虾、爆炒花蛤、红烧海螺等等。 坐下来之后，杨诺手里就没停过，掏蟹肉、剥虾壳，忙的不亦乐乎。 “来，吃这个，黄多着呢。”他开了一只大闸蟹，把黄堆在一起，又把边边角角的肉都集中起来，倒上姜醋。 杨柳赶紧接过去，嗷呜一口，直接给美得找不着北。 真是太鲜了，灵魂出窍的那种美！ 见她吃得开心，杨诺比自己吃了都高兴，又把剩下的蟹肉剔出来，开了蟹螯，小心保持完整的形状，堆了满满一壳子。 一开始杨柳还挺不好意思的，自己都这么大人了，可一回到家就被当成小孩儿对待。不，杨诺这种表现已经不仅仅是对小孩儿了，他看上去完全忘记了自家闺女有手这个事实…… 然而杨柳几次三番要求自己来都被驳回，肖云更是拍拍她的手，冲对面抬抬下巴，“就让他弄吧，他高兴着呢。” 父女有日子没见了，杨诺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心里面的思念就别提了。虽然很欣慰女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可只要一想到以后没准儿女儿会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杨诺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儿，满满的酸涩。 他真是恨不得杨柳还是那个事事依赖着自己的小娃娃…… 杨柳以前并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当即愣了下，然后试探着说，“爸，我想吃海螺。” 然后她就看见杨诺眼睛都放亮了，答应的中气十足，“哎，你别沾手啊，爸爸给你把肉剔出来。” 说完，杨诺就麻溜儿的把手里的虾剥好，蘸了汁放到杨柳眼前的碟子里，然后又干劲十足的去处理海螺。 海螺肉都藏在弯弯曲曲的壳子里，杨诺毕竟快五十岁的人了，眼神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好使，他便努力眯着眼睛，对着光，尽量让掏出来的肉完整一点。 偶尔一次，海螺肉的尾巴断掉了，他就会懊恼的叹口气，然后迅速恢复过来，另拿起一只，重新奋战；每当有一只连带着尖尖细细的尾巴梢儿都带出来的囫囵肉，他便会兴高采烈，开心的像个孩子，然后都拿给杨柳吃…… 杨柳看的眼圈酸涩，吞咽的时候只觉得喉咙里面像有什么堵住了，然而那滋味，却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第77章 1025 中秋节是必定要吃月饼的，然而大华国饮食文化源远流长，光是月饼馅儿就有几十种、上百种之多，像什么比较常见的豆沙呀莲蓉呀蛋黄，比较奇葩的韭菜鸡蛋啊榨菜肉啊腐乳…… 明天就是中秋之夜，杨柳起了个大早，准备出去购买做月饼的材料。 看她起的这么早，杨诺和肖云都惊得够呛，一左一右上来关怀，“睡得不好吗，起来这么早做什么？反正又没有什么事儿。” 一听杨柳说要做月饼，二老先是一阵怔，然后就笑了，“你就歇着，这事儿怎么能让你插手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等着吃就行了。” 他们是好意，可杨柳自己心里过不去。且不说身为一个厨子，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厨房忙活自己却袖手旁观；再说了，来了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操办过一桌宴席，犒慰二老呢，总觉得亏欠点什么，这次好不容易回家，是必要大显身手。 再说杨诺和肖云，他们不想尝尝女儿的手艺么？当然不是，说白了也就是心疼罢了。这会儿见她如此坚持，两人也就不再劝说。 得了准许的杨柳兴冲冲跑去市场，不免要买红豆绿豆，煮了做豆沙；买干莲子，磨了做莲蓉；再买上等板栗，剥了皮碾栗蓉……忙的不亦乐乎。 其实只要不嫌弃，不管什么馅儿都能包成月饼，然而大家还是对传统口味情有独钟。或许那已经不仅仅是喜欢，更多的还有存在于心底的一份记忆和情怀。 尤其是上面几代的人，他们对于现在外面火的一塌糊涂的舶来品反而不怎么太热衷：像什么奶油口味啊红酒口味啊巧克力的月饼，不少食客也曾给出不伦不类的评价…… 杨诺和肖云并不古板，甚至还因为从事对外贸易的缘故相当开放、开明，但他们两个最喜欢的还是老味道。或者于他们而言，那些稀奇古怪的口味压根儿就不是月饼，最多也就称之为“西式点心”罢了。 杨柳出门之前都在心里划算好了，就做红豆沙、绿豆沙、莲蓉、枣泥、板栗、莲蓉蛋黄和五仁七种。 尽管近些年月饼界莫名其妙的掀起一股“五仁月饼滚出去”的浪潮，然而从杨柳的个人角度而言，她觉得五仁月饼还是非常好吃的。 柔软适口，甜而不腻，带着各种坚果独有的清香和醇厚…… 人家好歹也是存在了这么多年，又没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要舍弃呢？真是想不通。 包月饼的时候，肖云光看着杨柳动作飞快、举重若轻的，她站在一旁也跃跃欲试，只是怕打扰到对方，就一直没开口。 杨柳不觉好笑，擀了一块皮给她，“哝，愿意包什么馅儿自己弄吧。” “哎！” 肖云挺欢欣鼓舞的接了，又盯着杨柳的手观摩片刻，这才亲自上阵。 然而可真是看花容易绣花难，她光瞧着人家做的有趣了，可到了自己手里，就生生跟举着大锤缝衣服似的，怎么摆弄怎么不对劲。不是这边漏了，就是那边包不上口，好不容易捏起来塞到模具里，却又怎么都抠不出来…… 她也是生意场上谈笑风生间拿下几百上千万合同的女强人，可今天却被个月饼折腾的浑身大汗！ 杨诺进来看究竟，一瞅就乐了，“快别瞎添乱了，你干不了这个。” 杨柳也笑，主动拿过肖云手里的模具看了眼，迅速判断出症结所在，“没加粉吧？” 刚包好馅料的月饼皮很黏手，而且为了让形状规则统一、花纹清晰好看，往模具里面按得时候是要用力的，边边角角都不能放过。这要是没有干粉隔着，肯定磕不出来！ 肖云一听就拍了巴掌，“可不是，你瞧我这记性，刚才还在心里念叨着洒粉洒粉，一回头就给忘了！” 说完，她还挺愧疚的问，“这个还能用吗？是不是让我给搞砸了？” 难不成还要硬撕出来？可那样皮子和馅儿肯定混在一起，就真没法儿吃了吧？唉，早知道她就不瞎掺和来着…… “没事儿，浪费不了。”杨柳并不在意，拿了根长长的针过来。 她先小心的掀起被卡在模具中的月饼的一侧，边洒粉边轻轻晃动，然后再用针将细缝内的面皮挑出…… 这么操作了几分钟后，月饼竟然出来了！虽然外形难免惨不忍睹、缺胳膊断腿，可好歹还是拿出来了。 杨柳将皮剥开，先将完好无损的馅儿搁在一边，又把那块皮重新揉了下，再次擀成圆片，将馅原封不动的包了回去。 “哎呀，行了！” 肖云松了口气，不遗余力的夸奖起来，“这可真是妙手回春呐！” 杨柳让她逗笑了，清理好模具，又往里面洒了足够的干粉，再次递给自家老妈，“这下应该就没问题了，你再试试。”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什么的，任何事情的成功都离不开反复的尝试，而在这个过程中，失败在所难免。哪怕肖云并不是真心喜欢做月饼这件事，但只要她能感受到一星半点的快乐，杨柳就心甘情愿的让她折腾。 凭空给自家女儿添了麻烦的肖云本来没想过还能有下手的机会，听她这么说了，颇有些惊喜，于是再一次尝试起来。 当一个圆滚滚又花纹清晰的月饼从模具中磕出来的瞬间，肖云开心的像个小姑娘似的，也不管手上还沾着粉，直接就往丈夫胳膊上拍了几把，“瞧瞧，真好看！我还真就做成了！” 杨诺故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什么你做成的，还不是闺女手把手教的？刚才还不知道是谁卡模具里撕不出来呢……” 看着两个加起来将近一百岁的人打闹是件非常愉悦，也很容易让人内心感到温暖的事情，杨柳边看边笑，只觉得一颗心都柔软起来。 杨柳恨不得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都在这几天内做一遍，好好孝顺一下父母，可她在家的时间有限，这个念头只能想想了。 月饼放到烤箱里之后，她又不甘心的打开冰箱搜罗了一圈，不出意外的看见了满满当当的食材。 为了让迎接女儿回家，两口子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中外应季美食都想办法弄了来，生怕她饿着。 杨柳挑了块上等的好牛肉，特制了酥皮，又做了几十只香酥牛肉饼。 做好的牛肉饼金灿灿香喷喷的，外面的酥皮微微张开，在空气中微微颤抖，轻轻一碰就会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里面的牛肉鲜嫩软烂，油脂已经将内层的面皮浸透，香气十分迷人…… 杨诺一个没忍住，还没等拿上桌的就先尝了一个，一咬，满口流油！他本来就想尝鲜，咬一口算了的，这下可好，根本刹不住车，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只给干掉了！ 晚饭摆在连着窗台的副餐厅，开了窗子，滚圆的月亮在视野中一览无余，皎洁的月光直直的落下，将庭院中的花草和远处的径直照的分明，连灯都省了。 三人先拍了合影，连一桌子丰盛佳肴一起入镜，杨柳把照片发到talk上之后，粉丝们在祝福之余，却也“控诉”：“笑的太甜了，难道你已经忘了望燕台的江某某了么？！” 结果几分钟后，江景桐也上传了他一家三口的照片。 粉丝们也真是爱操心，当即就有人忙活起来，将两边的照片p到一起，美其名曰这才是真正团圆节的团圆照…… 次日肖云要拉着杨柳出去逛街，她一听就本能的回绝，“不要了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想多在家里陪陪你们。” “傻姑娘，”肖云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子，又指了指那边已经整装待发的杨诺，“你爸也去呢，怎么就不能陪了？再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不好总闷在家里。” “你妈说的对，”杨诺也加入动员的行列，“你平时那么忙，看报道说整年都逛不了几次街，出去转转吧。” “瞧你，”肖云又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年纪轻轻的，竟然也不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连件首饰都没有。” 杨柳无奈，“妈，我喜欢做饭么，戴那些多不方便。” 下厨的时候谁不是两只手干干净净的，身上能摘得都摘了，平时要挂一身，到时候可就像是耍杂技的了。 “做的时候摘下来么，”肖云不为所动，意志坚定道，“走，出去看看去。” 拗不过的杨柳只好跟着去，然后路上肖云又问她，“你跟那个江景桐，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他提没提结婚的事儿？” “哎呀，妈~~”杨柳这声妈叫得可真是百转千回，小女儿心态暴露无遗。 肖云笑个不停，“跟妈还害什么臊，没提？” 杨柳摇摇头。 关于结婚，江景桐倒是没提，可她总觉得对方最近应该在准备什么。虽然没有证据，她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但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杨诺从前排别过脑袋来，也说不清是赞同还是不赞同，“不提也好，你还小嘛，这么早结婚也不一定是好事，先好好放松几年是正经。” 姓江那小子年纪到了，可他姑娘还小呢，搁别人身上，还有的没走出校门呢，着什么急！ 母女俩东拉西扯的聊了会儿，肖云又说回到了结婚的问题上，并把这些年来自己的经验和感悟讲给她听。 “这结婚呐，不比恋爱，时间一长，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毛病就都暴露出来了。也许你会觉得某个人突然从神坛跌落，一下子变得无法忍受了……” 杨柳不住点头，心道关于这个，我还是比较有体会的。 就好比以前吧，她跟江景桐不熟，总觉得这个男人挺令人敬畏的，不说话的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笑着，还不如不笑。 但等着两个人恋爱了，她逐渐意识到，对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普通人的生活习惯，甚至还会耍流氓…… “爱情这东西，都有个保质期，咱们华国人又内敛，没几个人会见天的把什么我爱你啊你爱我之类的挂在嘴边，所以说得不好听一点，很多情况下彼此之间都是要靠猜的。你猜他在想什么，哎，猜中了，就说明你对他的了解又深一层……” “别被网上的有些东西给骗了，像什么真正的爱情最后都会演化为亲情，这不是骗人是什么？亲情是与生俱来的，太有先天优势了，哪怕你们老死不相往来，可是亲人，就一辈子都是亲人，血缘关系是永远都断不了的。爱情太复杂，两个人最终走到一起，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长相、性情、品格、收入、出身、外部因素等等，尤其像你们这种公众人物，压力更大，也更应该珍惜彼此。” 说到这里，肖云又道，“小江这孩子，我看不错，稳重、理智，担得起事儿来。虽然大的有点多，可哪儿又这么十全十美的？总比那些还得你反过去照顾他们的毛头小子强，这过日子啊，就得找个能包容、会疼人的。” 听见这话的杨柳又耐不住插嘴，“我也包容他呢，还心疼他吃不好，给他做饭呢。” 真要说起来，江景桐在工作中面临的诱惑远比她多得多，旁的不说，祁凰内部就有无数卢洌、黑长直那样恨不得历时就把自己剥光了送到江景桐床上求出头的女艺人，也就是杨柳信任他又想得开，不然先就把自己给紧张死了。 “哼哼，可不是，”杨诺酸不拉几的截话头，“要我说，那小子就是攒了八辈子的福才找了你这么个好姑娘，这都吃了你多少顿饭了，哼！” 顿了下，他又想起什么来，说的更加愤愤不平，“我可都看报道了，都吃胖了！” 杨柳噗嗤笑出声，杨先生，您这重点抓的明显不对呀。 “人家大小伙子的，谁乐意胖？”肖云听着也是哭笑不得的，“别听你爸胡说，他就是嫉妒。” “我嫉妒什么？！”一贯顺着她的杨诺听了这话不干了，罕见的犟起来，“刚才你不也说了么，亲情那是得天独厚的，谁也比不上！这是我闺女，亲闺女！他一个外来的小子算什么，哼！” 杨柳心道，江景桐这才是躺枪，谁能料到隔着几百公里还有飞来的“横祸”呢！ 没的说，老丈人的脾气就是这么无常，说翻脸就翻脸，说看不惯你就看不惯……谁让你要抢走人家的宝贝女儿呢。 杨诺这股闷气一直持续了大半天，到了商场还嘟囔呢，“多买点，我闺女那必须得打扮的金碧辉煌的，那臭小子不尽心，咱们也不差他那点儿钱，自己说办就办了！” 听听，还金碧辉煌的，显然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肖云捂着嘴乐得不行，眼角细纹都挤出来了。 杨柳也上去顺毛捋，“旁的不说，谁有你们对我好呀？不过我自己赚的也不少，缺什么就自己买了，没得让人以为我是那种浅薄的。” 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等着挑刺儿，就拿她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来说，哪怕已经晒出来肖云的购买记录，还是有人故意造谣说是江景桐送的呢…… “谁敢！”半老头儿把眼睛一瞪，旋即又道，“也是。没关系，爸爸给你买，等会儿看中什么了，都买了！” 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他跟肖云时常来这座城市贸易，也算是当地的风云人物了，不少专柜的售货员都认识他们。 几乎是他们一家三口刚进门，近处几个柜员就双眼发亮，同时传递出一个信息：大客户来了！ “肖女士，您好，”离得最近的一个售货员笑着问候，“我们这边有刚到的新款，方便赏光看一下么？” 这是一个国外专营珍珠饰品的品牌，经营范围从项链、耳环到戒指、手镯无所不包，主要面向的客户就是中、老年事业成功人士，品质都是非常信得过的。 肖云本人也是该品牌的忠实顾客，一年之中总会买上那么几件，听见这话就停下来，“好，那就看看。” 之前说过，肖云本人特别能干，是远近闻名的女强人。结婚后，有不少人见了面都习惯性的喊她“杨太太”，肖云就不乐意了。 我有名有姓的，也不靠着男人吃饭，凭什么要换这么个称呼？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们没用上“肖氏”或是“杨肖氏”之类的称呼？ 还“杨太太”，你们怎么不喊他“肖先生”！ 她作风泼辣、性情直爽，原则性的问题从来不习惯扭扭捏捏的委屈自己，当即就纠正了，“叫我肖女士。” 有人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也有的说她太较真儿，圈儿里谁不是这么叫的？都是约定俗成的东西了，多贵气，外人想这么着还不能够呢。 然而肖云不肯妥协，说的话也是掷地有声，“旁人爱怎么样我管不着，可落到我头上，就必须得按我的规矩来！我有名有姓的，靠自己本事打拼，凭什么一结了婚反倒要隐姓埋名，这算哪门子道理？” 偏杨诺知道后非但不恼，还挺乐呵，公开表示支持妻子的决定，于是这个称呼也就一直这么保持下来。 肖云看首饰的当儿，那位店员又看向杨柳，笑着说，“这就是令千金吧，经常在电视上看见，今天可见到真人了，真漂亮呀。” 遇到这种情况，华国一般的父母往往会自谦，可肖云偏不管这些，听后就笑着回谢，“这几套倒还不错。” 见她有意购买，店员更热情了。要知道，她们的工资可是跟营业额息息相关的，尤其是这种奢侈品，只要卖出去一套，光是提成就非常可观了。有的时候运气好，碰上一掷千金的土豪，一笔买卖拿到手的提成就能够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您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她笑道，“而且最近这几天还有中秋折扣呢，会员九五折，要是消费满五万，还能折上折呢。” 她这话说的也很有技巧。 要是一般的顾客，没准儿她开口头几句就把这个优惠信息透出去了，可遇上肖云一家子这种不差钱的，就不行。因为你要说的太早了，很容易就会造成一种用“便宜”来拉拢的错觉，对方也更容易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哪怕原本有几分可能会成的生意也就黄了。 因为真正有钱的人，她们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差头，说不定还会觉得购买打折产品有失身份…… 果然，即便她这么说了，肖云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审视着那几套入了眼的首饰。 绝大多数女性都对珍珠饰品有好感，可珍珠饰品却不一定适合绝大多数的人。它圆润、大气、内敛的优雅神韵，也是需要时光和历练才能衬托得起的。 肖云自然是适合佩戴珍珠的，不过眼前这一套由项链、耳坠和戒指构成的黑珍珠饰品却不完全中意。 杨诺从旁边瞅了眼，觉得挺好看，“喜欢就买呗。” 也不比她平时买个包贵多少，有什么可犹豫的。 肖云有点为难，“这耳坠的款式太活泼了，不大适合我。” 杨诺细细看了眼，见那耳坠是由一条亮闪闪的贵金属链子吊着一颗圆润的黑珍珠构成的，这要戴起来，晃动的幅度势必很大……确实是，有点儿太活泼了。 不过他随即就笑起来，“我看着倒是配女儿，你正好跟她分着么，还是个亲子套装呢！” 肖云一听，也笑了，拉着杨柳试戴。 原本杨柳年纪太轻，佩戴珍珠首饰的时候总是限制多多，远不如其他宝石首饰能衬托她的气质和特色。可这幅耳坠一来颜色经典，二来造型别致，她戴了之后非但没显得老气，还挺活泼！ 结果这大半天逛下来，杨诺就只买了一副袖扣，小盒子塞口袋里就装回家了，而那娘儿俩的大包小裹则塞满了整个后备箱…… 回来的路上，杨柳看见有卖田螺的，赶紧让老爹刹车，自己颠儿颠儿的跑下去称了几斤，回来之后把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塑胶袋包裹跟那些价格动辄五、六位数的奢侈品们挤在一起，笑嘻嘻的说，“爸，我给你炒香辣田螺下酒好不好？” 杨诺自然是欢喜的无可无不可，心情蹭蹭上涨。 到家之后，杨柳果然收拾起来。因为买田螺的小贩已经提前拾掇了，在家养了好几天，田螺们也都吐净了泥沙，变得雪白干净起来。当初问的时候她还感慨来着，真是竞争越发激烈了，连做这个的都要事事周全…… 她把田螺尾部的尖儿都剪掉，如此一来不仅做的时候更容易入味，吃的时候也方便吮吸。 吸汁儿绝对是最大的乐趣之一，吃田螺却不能吮吸的人生，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她加了足足的辣椒、八角等料，又倒了料酒，然后就在铺天盖地的灼辣空气中，咳嗽的撕心裂肺。如此浓烈的攻势，就是最大功率的油烟机也无济于事！ 做好之后的田螺半数浸泡在红油通亮的汤汁中，盐津津香辣辣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杨诺特别开心的拿出自己珍藏的桂花酒，摆了两个小陶杯，“陪爸爸，喝一盅？” 嘬一口田螺，又香又辣的汁水便朝着口腔奔涌而来，劲儿使得好了，连带着里面的肉都biu的一下子到了嘴巴里，狠狠咀嚼，汁水四溢中劲道的肉碎裂开来，两者混合在一起，味道便进一步丰富起来。 这个时候，再啄一口桂花酒哦…… 嗨，这才是人生呐！ 第78章 1029 快乐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一周时间眨眼就到了尾声，飞马电影节开幕在即，杨柳不得不返回望燕台了。 临走的前一天，她发了狠，包了好些饺子，把双开门的大冰箱上半截塞得满满当当。有虾仁、素三鲜、蘑菇肉、牛肉胡萝卜等好多种，就算杨诺和肖云一天三顿饺子不断线，也能吃好几天了。 肖云看的两眼泛酸，在商场坚不可摧的女强人形象荡然无存，“这傻孩子，临走了也不好好歇歇，我跟你爸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饿着？” 杨柳也有些伤离别，故意转移话题，“我爸呢？” “谁知道，”肖云忙借着扭头的动作飞快的抹下眼角，勉强笑道，“知道你要走，说不定在洗手间里偷着哭呢。” 娘儿俩笑着闹了一阵，肖云就帮她检查行李去了。 说心里话，她是真不舍的孩子走。今天这一走，谁知道又要等多少天才能回家呢？甚至再过一阵子，也许女儿就要有自己的家庭了，然后也有自己的孩子，到那个时候，她们相聚的机会就更少了吧…… 一直到要去车站了，玩了半天失踪的杨诺才从书房里出来，一言不发，拎起箱子就走。 杨柳看着他隐隐透着萧索的背影，心头一动，忽然就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空着的另一只手。 杨诺一僵，小声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话虽如此，可他却默默地攥紧了杨柳的手，又忍不住不厌其烦的叮嘱：“出门在外，不要意气用事，太刚强了也不好。” “你工作本来就忙，不要记挂家里，我跟你妈都好着呢……别太委屈自己，重活累活能不做就不要做了。缺钱了也不要藏着掖着，我跟你妈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总还有几个臭钱，有什么想吃的想穿的，喜欢就买，别瞻前顾后考虑些没用的……” 杨柳现在也算是华国最红的年轻女演员之一了，只要她想，代言足可以接到手软，片约的合同书也能把自己活埋了，她又怎么会没钱？ 可杨诺却总会担心她出门在外冻着饿着，兜里没钱…… 送走了杨柳，夫妻俩突然就觉得这房子怎么这么空旷，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昨天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可却又模糊的像一场匆匆结束的美梦。 俩人在客厅里一声不吭的干坐了大半天，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肖云才如梦方醒道，“早饭也忘了吃，中午咱们煮饺子吧。” 杨诺心不在焉的唔了声，等妻子进了厨房了，才又抬高声音补了句，“多给我煮几个胡萝卜牛肉的！” 回家的时候箱子是满的，而回来的时候，重量有增无减，里面装满了被肖云硬塞进去的各种海鲜干：什么扇贝干、瑶柱、鲍鱼干、鱼片、鱼条以及真空包装的大虾仁。 一件又一件，拿也拿不完，秋维维看的咋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回家一趟，就改行倒腾海鲜了呢。” 杨柳心里暖融融一片，美滋滋的把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放好，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带了点小炫耀，“我爸妈给弄的呢，非让我带。” “可怜天下父母心么，”秋维维也跟着感叹一气，边帮着收拾边说，“啊，前天江总还跟我说了件事儿，因为怕打扰你休假，就没直接给你打电话，让我等你回来再转达。” 祁凰帮杨柳物色了一个角色，当然，现在没正式试镜，到底能不能拿下来还两说：是一部名叫《密折》的电影，从编剧到导演和摄制班子都是国内一流的，如无意外，他们就是朝着冲击琳德大奖去的。 一众演员中，现在就定下来一个男主角和里面的头号大反派，男主角是熟人，冯京；大反派是华国电影圈近些年少有的获得过不止一次大满贯：曾经先后两次拿下同一年度牡丹节影帝和飞马影帝的老戏骨，顾之顺。至于其他角色，都还没有确切的结果。可有这么两块珠玉在前，想来其他搭戏的演员也差不多是同等水平，真真儿的众星云集。 影片内容涉及江湖和朝堂，是一部具有典型华国特色的动作戏，而且情节设计颇具特色，只要中间不出什么问题，这绝对会是一部优秀的影片。 祁凰，当然主要是江景桐，给杨柳瞄准的角色算不得什么主角，戏份不算特别多，细细排下来也就是个六七号。但因为影片人设里一共就三个女的，那两个的没有单独的动作戏，远不如这个来的夺目。 杨柳屏气凝神的听完了，琢磨半天，长长吐出一口气，“要是能拿下来就好了。” 毫无疑问，这个悲情兵器一样的角色绝对会火，可相应的，难度也大，特别大！ 且不说里面全都是她从没接触过的武打戏，就是跟现在已经确定下来的两位演技派同场竞技，就让人倍感压力。 导演谢思道是出了名的狠人，不管拍什么戏，只要不是难度大到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他一概要求演员亲身上阵。 他的理论和处世哲学也非常简洁：“想要有高回报就必须高风险高投入，天底下就没有横躺在床上还日进斗金的好事儿！” 有人不服，想偷着抓他的黑料，可无一例外的没到最后的就偃旗息鼓了。为什么？因为谢思道不仅对别人要求狠，对自己要求更狠。在片场，他不但挂着导演的头衔，还经常兼职动作设计和武术指导，很多时候都是他先自己上阵演示一遍，让演员看清楚瞧明白了，才正式开机。 别人拍戏是费钱，他拍戏是要命，开机之后忘了吃饭；以身作则摔得满身疮痍，甚至骨折、骨裂也是家常便饭。 曾经有演员进组之后受不了，仗着自己腕儿大，私底下抱怨、怠工，给谢思道抓了现行。他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对方留，当着全剧组一百多号人的面儿，给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立刻把人给踢了，并放出话去，永远都不会跟他有任何方面任何形式的合作，两人直到现在还交恶着呢……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谢思道是个彻头彻尾的演技派支持者。 想到这里，杨柳不禁有些忐忑，她能行吗？ 见她眉头紧锁不说话，秋维维就笑了，“别瞎担心，江总都说了，在同龄人中，你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就算谢思道再挑剔，他也得考虑现实不是？总不能找那些年过半百的装嫩吧？” 现在的杨柳虽然不能跟真正的演技派相提并论，可在同龄同类型的年轻艺人中，已经算是颇有几分演技的了。 尤其《知味》第一季播出后，粉丝数量更是呈现出井喷式增长，众人纷纷表示她的表演很能打动人心，触动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之所以想拿下这个角色，江景桐也是全心全意为杨柳考虑的。 他观察过了，最近几个月，杨柳对待演员的本职工作着实认真了起来，跟以前相比，说是天翻地覆都不为过。既然她认真了，那么他就努力创造条件，让她走的更远。 娱乐圈就是个喜新厌旧的地方，这里永远都不会缺少新鲜面孔，哪怕杨柳现在还红着，可谁能保证未来十年她还会继续红下去？如果她再不转型，再不拿出几部足够分量，足够压住一切非议的作品来，迟早有一天，她会跟其他演员一样，被新人取代。 江景桐太了解杨柳了，她的确称不上是真正的演技派，至少目前看来如此。甚至说句残酷点儿的话，她并不像那些天生注定了要吃这碗饭的艺人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表演天赋。可同样的，杨柳对演戏这件事一直都不够用心，不够努力，不够专注。说白了，她在敷衍！ 连努力都还没努力的，拼什么天赋？ 娱乐圈内有太多像杨柳这种心态的艺人，几乎已经成为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路子。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只因为大环境就这样，没多少人真正在乎虚无缥缈的演技，所以大家也就得过且过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不思进取，就是糊弄！ 外面有太多诱惑了，随便接点广告、上个综艺、串场真人秀……大把大把的钱就会像海水一样灌进来！ 君不见演员都去唱歌去了，歌手随便糊弄着上几天演技突击班也能摇身一变成了演员！演技什么的，谁在乎？ 可想而知，一旦这里面的某个人突然决定不再放任自流下去，在其他同行们还在得过且过的时候抵住诱惑磨练自己……想要鹤立鸡群，也并非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了，那就要做到最好不是么？触手可得的机会还不努力抓住，等什么呢？！ 见杨柳脸上逐渐覆上坚毅的神色，秋维维也跟着松了口气，“谢思道做事儿总是风风火火的，一般从有消息传出来到最终决定也不过就是十来天，不管最终能不能成，咱们都得上百分之一千的努力！” 要是杨柳真能拿下这个角色，以后谁也不敢再说她是花瓶了，而距今为止从未接触过的全新角色类型，也足够为她铺平以后转型的道路…… 隔天杨柳喊江景桐去家里吃饭，就想仔细谈谈磨练演技的事儿，最后能找个人带带什么的，毕竟一个人看片子琢磨总觉得像是盲人摸象，心里没底…… 她用刚从家带回来的超级大虾仁包了虾饺，又煮了粥，就用刚上市的新鲜小米，小火慢熬，煮出来一锅黄澄澄的，扑鼻的香。 小米粥健脾养胃，非常适合他们这些作息经常不规律的人吃。虾饺的皮儿晶莹剔透，从外面就能隐约看见内部虾身的粉红色，明晃晃的诱惑。 晚上不好吃太多，杨柳也没做别的菜，就切了点海带丝，加上芝麻和香醋凉拌，又撒一点点切碎的辣椒，十分爽口。有这个就着，光是粥都能喝几碗呢！ 江景桐照例先去洗手，也不知为啥，今天洗的特别慢。 他还没出来呢，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杨柳怕误了大事，就赶紧喊，“先出来接电话吧。” 江景桐在里面回了句，“我手湿着呢，你先帮我看看，就在西装口袋里。” 杨柳依言过去找电话，手刚碰触到西装下摆，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完全不知来自何方的激动。 按理说，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是不放东西的，江景桐向来对自己的形象要求严格，认识这么久了，杨柳还从没见他从外侧口袋里掏过什么的东西，更别提是沉甸甸的手机了！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而且，打眼看着，口袋里似乎也不仅仅是装了一部手机的样子，鼓鼓囊囊…… 还没等杨柳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伸进去拿手机的指头突然就碰到了另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的反应，杨柳本能的把手机和小盒子一起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闹钟，根本就不是谁打来的电话，而且江景桐自己设定的闹钟！然后那个小盒子，蓝色的天鹅绒面正在灯光下柔柔的反着光，约莫六七公分见方…… 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杨柳脑袋里全是一片空白，什么活动和猜测都停止了，就这么呆呆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后江景桐就靠上来，从后面把她整个人拢在怀里，先在侧脸上亲了下，说，“结婚吧，好不好？” 她没立刻说话，只是突然想起来回家时候肖女士问的，“他提没提什么时候结婚？” 嗯，现在提了。 没听见预想之中的答案，江景桐忽然就有点方，该不会不愿意吧？不能啊，他们两个的感情一直都挺稳定的，虽然没有明确说过，可杨柳上次还主动邀请他爸妈过来吃饭呢，这难道不是态度…… “结婚吧，好不好？” 他又问了遍，可语气却不像一开始那么笃定了，还搂着杨柳微微晃了晃。 觉察出他心中的忐忑，杨柳不由得有些好笑，噗嗤出声，一本正经道，“虽然没经历过，可我听说，别人求婚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戒指还是我自己过来拿的，就这么答应的话，未免有些太敷衍了吧！ 江景桐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笑道，“这个好办，需要我单膝跪地吗？” 杨柳本想说不用了，真情假意也不会随着一跪有所转变，可又转念一想，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她要不来上把的话，以后回想起来会不会觉得遗憾？就点了点头。 江景桐笑着松开胳膊，说，“幸亏我早有准备。” 说完，他就打开门，竟从外面拿进来老大一捧红玫瑰！ 杨柳捂着脸咯咯笑，“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江景桐一挑眉，“那就只好说是我捡的了。” 重新关上门之后，气氛突然就变得有那么一丢丢紧张，两个人还都有点儿久违的不好意思。 跪地的时候，江景桐甚至有些腿软，然后一个不小心就差点两条腿一齐跪下去了，吓得杨柳慌忙去扶。 “抱歉，”重新找好重心的江景桐清清嗓子，正色道，“头一次做这个，有些经验不足。” 得亏着他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不然可就丢大发了！ 杨柳笑坏了，往后退了一步，说，“得亏着扶住了，不然可就热闹了。” 单膝跪地是求婚，双膝跪地，可就是上坟了…… 江景桐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脸色立刻就严肃起来。他重新整理下微微呈现出褶皱的衬衣，然后一手鲜花，另一只伸向前的手里举着已经打开了盖子的戒指，问出此生最重要的问题之一：然而在正式问问题之前，他还做了很多铺垫：“我曾经无数次的假设应该在何种情况下发问，可是又担忧得不到自己期望中的答案，于是我踟蹰，犹豫。我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一丝怀疑，我爱你，希望能跟你携手余生……” “杨柳，有个折磨了我许久的问题，我恳求你给我答案，就在此时此刻此处。”他直直的看向杨柳的双眼，一字一顿，“你愿意，嫁给我吗？” 老实讲，杨柳现在有点想要昏过去，她总算明白电视剧上面演的那些被求婚的姑娘们为什么会喜极而泣了！ 当爱人如此坦诚的对你表白，邀请你跟他共度余生，真的很难不让人不激动！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心跳超速，响如擂鼓，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涌上来！ 杨柳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好在身体永远是诚实的，她就这么亲眼看着自己颤抖着伸出手，用同样颤抖的，简直像是来自远方的不像自己的声音回答道，“我愿意。” 像是担心她反悔，江景桐一听到答案就飞快的把戒指给她套上了！ 似乎这样还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激动，向来以稳重形象示人的江景桐竟然抱着她转了几个圈，力道之大，都要把杨柳丢出去了。 杨柳又笑又叫，只觉得自己大半个身子都飞起来了，忙用带着戒指的手拍打他，让他放自己下来，“别转了，哈哈哈，头晕，头晕啊啊啊~！” 以前看见别人这样转圈，还觉得挺羞耻的，可真落到自己身上了才发觉，绝对是水到渠成，不由自主就这么做了。 等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勉强能组织语言了，头还有些晕眩的杨柳斜眼瞅着他，“老实招了吧，这台词练了多久？自己写的？” “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怀疑我，”江景桐还挺委屈，“没有台词，原本就打算跪下问你同意不同意来着，可没想到刚要开口的瞬间，突然就涌出来那么多话，都是肺腑之言！”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此刻，杨柳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她有自己的事业，疼爱自己、无条件包容自己的父母，有不计回报支持自己的粉丝们，还有满腹真心对待自己的爱人，人到了这个程度，还要奢求什么呢！？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难免互诉衷肠，江景桐说过几天自己的父母就会启程，前去拜会杨诺和肖云。虽说婚礼具体细节都有江景桐一手策划操办，用不着父母担心，可儿女都要结婚了，两边的父母怎么也得见个面吧。 前些日子杨诺说的也很明白，“虽说男女平等，可两个人结婚，总归是女方更舍不得。再说了，你们两个的事业重心都在望燕台，结了婚以后少不得也是在这里常住，算来，姑娘家的父母还是吃亏的。哪怕就是为了表示诚意呢，也得我跟你妈跑一趟，没得让人家嫁了女儿，还得巴巴儿的自己凑上来，也太不近人情了。” 婚嫁，婚嫁，一个本地娶媳妇，一个外省嫁女儿，心情怎么可能一样呢。 “哪天啊？”杨柳赶紧问。她爸妈也挺忙的，而且还是两头跑，要是不约定个时间，说不定真就要扑空啦！ “不着急，”江景桐说，“你先跟伯父伯母讲一下，问问他们哪天有空，两边约好了，都准备充分了再见面也不迟。” 他冷不丁的就求婚了，也不知道二老是个什么反应……话说杨伯父，应该不会连夜杀过来吧？ 苏冉就不说了，江海粟早几年就退居二线，零碎的事情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做，时间方面比较自由；倒是杨诺和肖云，行程应该会比较满，少不得要提前预约。 就这个问题达成共识之后，杨柳才想起来正事。她又羞又气的捶了江景桐一拳，迁怒道，“都是你，偏挑这个日子，害得我正事都忘了讲！” 江景桐攥着她的手亲了下，没脸没皮道，“嗯，都是我，你讲吧，我听着。” 杨柳先白了他一眼，才把《密折》的事情说了，“我琢磨着，能不能帮忙找个人在演技方面指点我一下？” 她确实很想拿下这个角色，但就凭她目前的本事，还真担心谢思道瞧不上！ 祁凰演艺部的演技老师们的课杨柳也去上过，可平心而论，对她这种已经成名，并且初步形成了个人表演风格的演员而已已经没什么用了，继续去上也只会浪费时间。 江景桐倒是早有这个打算，可他也不大确定杨柳的心思，又怕贸然出口伤了她的自尊，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讲出来，现在听这话从对方口中讲出，真是省了大麻烦。 “关于老师，”他笑笑，“其实我已经找好了。过几天就是飞马电影节，届时他会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你找个机会跟他打招呼吧。” 第79章 1029 今年的飞马电影节上，杨柳可算是有备而来，她一共有《大勺》和《竹林小舍》两部影片上映，而且两者的收视率都相当不错，收到的评价也挺高。哪怕不能得奖呢，一两个提名是跑不了的。 杨柳喜爱带有传统华国元素的复古风服饰早就是公开的事实，偏她穿着又格外好看，因此承担杨柳本次电影节服装赞助的多宝工作室也为她量身打造了两套礼服。 一套是上紧下松的无袖长裙，上装淡黄色滚银灰压边，下装裙摆巨大、层数众多，走动起来波浪滚滚，十分美妙。因为布料本身就带有同色暗纹，所以并没有额外绣花，总体比较温婉娴静；另一套是七分阔袖的连身裙，中间束着腰带，裙摆到膝盖以上，比较知性优雅，还特别突显身段，有一种中西结合的美，令人耳目一新。 当晚风比较大，而无数闪光灯和照明设备又把微有凉意的温度给生生拉了上去…… 杨柳和造型团队商量过后，决定穿那套七分袖的连身裙。 一来风大，第一套裙摆又轻又长，踩着高跟鞋很容易出事故；二来电影节现场的绝大多数女明星们肯定都会选择占地面积比较宽广的礼服长裙，而杨柳之前基本上也走得是类似的路线，今天她反其道而行之，大胆选用利落的装束，说不定反而会鹤立鸡群。 再者，祁凰和她本人都有意转型，那么今天这套不同以往的服饰，就算是无声无息打响的第一炮吧！ “戴什么首饰？”造型师把杨柳的首饰箱子全部拉开，露出来里面让人眼花缭乱的饰品，让她最后确认。 多宝只负责服装赞助，本身也不做首饰，另一个珠宝赞助商送来的又风格完全不搭，因此鞋子和首饰都是杨柳的私货。 杨柳扫了眼，越发头昏眼花，索性快刀斩乱麻，对彭玲玲说，“帮我把那个红木包银边的匣子拿过来。” 彭玲玲飞快的去了，回来之后果然把一个比巴掌略大一圈的匣子奉上。 杨柳直接打开，拿了里面银丝嵌宝镯子套手上，然后举高了，把镯子和刚上身没几天的钻戒一起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耳环要副低调点儿的，就这些吧。” 包括秋维维在内的她的团队都已经知道江景桐跟她求婚的事儿了，大家都替她高兴，这会儿看了未婚夫的戒指和未来婆婆送的手镯又开始乐。造型师不是团队常驻，还没听到消息，就顺口奉承了句，“呀，这钻戒真闪呀，肯定特贵吧。” 彭玲玲就捂着嘴乐，先看了眼秋维维，见她没有制止的意思，才笑着说，“贵不贵倒在其次，关键得看什么人送的。” 杨柳和江景桐都没有刻意隐瞒的打算，今天的电影节一过，估计全国人民就都知道了，所以现在稍微透个风儿也没什么。 造型师也不是傻子，些微错愕过后就笑开了，“是江总送的吧？哎呀可真好！真让人羡慕，祝百年好合啊！” 杨柳从今晚准备送给工作人员的红包摞里抽了一个递给她，“借你吉言，不过具体日子还没定下来。” 得了实惠的造型师更加欢喜，满口恭喜不绝于耳，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个不停。 到了走红毯那儿一看，果不其然，放眼望去，近半女明星都是“草垛”造型，剩下的也以华丽的及地贴身长礼服裙为主。杨柳的利落打扮虽然看似不够庄重，可正因为另辟蹊径，反而更加扎眼，至少周南第一眼就瞅见她了。 此人刚一过来，还没说话呢，眼睛在杨柳手上一溜，就先笑开了，“哎呦呦，这可是好事儿将近了？恭喜恭喜，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我的请柬。” 杨柳“大惊失色”，心道这中年胖子思维怎么这么活跃，我都什么还没说的就都猜到了，真是玩儿不了惊喜。 似乎是猜到她的想法，周南故弄玄虚的摇头晃脑一番，神神叨叨的说，“我掐指一算，哈哈，好吧，是这么着：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好几个月还在一块拍戏呢，谁不知道谁呀？你就说，你什么时候有过戴戒指的习惯？而且这钻这~么大，一看就不符合你务实的风格呀！” 杨柳给他逗得不行，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贫呀，哪儿大了！” 论起来，江景桐送的求婚戒真心不算太大。 一共就一大一小呈相互守护之态的两颗钻石，大的方的也就三克拉多一点，小的圆的才两克拉，比起来某些故意炫富的女明星动辄十克拉上下的真是收敛多了。 两人玩闹一阵，杨柳就放周南出去交际去了，自己一个人站那儿跟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偶尔遇上记者和摄像师过来，就很配合的帮忙摆姿势、回答问题，态度爆好。 按理说，同时有两部作品参展的她应该处于一种众星捧月的状态，可无奈两部电影，一部两个主演，一部四个主演，加起来还没人家大制作演员人数的一半多…… 再加上冯京觉得自己这次的角色没有突破，夺奖没希望，来也没意思，干脆就出国看画展去了；贺厉说自己是玩儿幕后的，干脆也不出头，一个人憋在家里写东西；另外两个主演单立人和周倩……唉，说多了都是泪，还不如没来！ 毕竟是一个剧组合作过的，今晚还要一起冲奖，杨柳也不好对他们视而不见，只得在镜头转过来的时候挤出假笑寒暄几句，然后拍完照片，三个人立刻分三个方向走了。 一边搞外交，杨柳一边努力往人群里撒么，她得找今晚的目标：宋典老师。 宋典的人生比较传奇，现年六十岁的他出身演员世家，自己也是四岁登台，可很早以前就因为身体状况隐退幕后，并没有太多荣誉加身。乍一看，他确实跟娱乐圈多如过江之鲫的默默无闻老酱油们没什么区别，可你真要往内里挖掘了，绝对能惊掉眼球！ 别看宋典自己天时地利人和一个没遇上，大半辈子就只混了两个最佳男配，可他对演技真心有一套，特别会教学生！ 纵观跟他真有师徒之名和只有过一段师徒之缘的艺人，无一不是声名赫赫、如雷贯耳，远的不说，冯京就曾受过他的点拨！ 就这么说一句话吧，但凡想走演技派路线的演员，就没有几个不想得到宋典指点的。不过他这个人比较不爱对外交际，也挺难说动，一般人根本请不来…… 这也就是有个靠谱的好经纪公司的实惠了，要是艺人自己单打独斗，就是说破天，宋典也不一定鸟你。 踮着脚瞄了半天，杨柳终于看见一个穿着藏青色褂子的半老头儿下了车，晃悠悠往准备处走：宋典！ 她先是一喜，然后很快就喜不出来了。 不光是她想得到宋典的指点，别人也是这么想呀，于是差不多是宋典刚一露面，就被无数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演员们围住了，各种寒暄各种问好。认识的装熟，不认识的忙着先拍马屁，再自我介绍…… 杨柳只能看着干着急：她挤不过去！ 她来的比较早，这会儿跟人寒暄之后基本上就在最内圈了，可谁知道宋典现在才来，两人中间隔了将近一整个等候区，阻挠她接触的何止一座山！ 好歹是公众人物，好歹穿着裙子，她总不能跟商场抢购打折商品似的手撕左右…… 然后走红毯的时候，因为宋典资历老、身体差，又是今天的特邀嘉宾，所以是前几位入场的；而杨柳作为颇具话题性的新生代女演员和今天参展作品最多的演员之一，算是压轴一批，在后半截，两人压根儿连对方的影子都瞧不见。 之后安排座位，好么，又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杨柳心里头这个堵啊，都想当众捶胸了。 到了开奖环节，《大勺》获得最佳摄影奖，周南上去领奖的时候，一张胖脸都笑出褶子来了。 虽然没能拿到期望中的剧情类大奖，但摄影奖也算实至名归。当初拍摄《大勺》的时候，周南大胆采纳了摄影师团队的建议，拍摄的时候使用了很多偏门、冷门的手法，后期剪出来一看，确实相当出色。 “其实这个奖由我来领，实在是心中有愧，因为主要是摄像团队的功劳，可他们今天都没在现场，只好我上……在拍摄之初，我就很明确的向大家传达过我的中心主旨和意图：得不得奖不要紧，赚不赚钱也不要紧，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像预期的那样把我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能不能引发大家的共鸣，这是很关键的一点。” 主持人笑着接话，“那我们就更要恭喜周导了，因为《大勺》的网评分数很高呀，票房也很好。” 《大勺》的票房确实相当不错，比周南自己预期的还要好很多，最后统计的结果是同期第二，力压某好莱坞高成本巨制，创造了今年低投入高产出的新纪录。虽然没有打破历史记录，可在这几年颇有些低迷的国内市场行业内，已经足够鼓舞士气了。 大家都绷不住笑了，周南也是喜得见牙不见眼，“当然，毕竟是大家辛苦工作的结晶，谁也不乐意血本无归不是？这个还得感谢大家的支持。” 主持人又问，“那今天在这里，周导有什么特别想要感谢的人吗？比如说太太？” “那是肯定的，”周南一脸认真的点头，“我无时无刻不在感激我的太太和女儿，还有一切支持我的人，有了他们，才有了我的今天！” 顿了下，他又说，“其实我今天还有一个想要特别感谢的人，那就是我们的主演之一，杨柳！”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会场几束聚光灯就打到了杨柳头上，她既喜且惊，连忙冲镜头招手示意，又连称不敢。 周南的话还在继续，“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做菜么，对烹饪也算略知一二，然后我从好几年前就有个模糊的印象，想拍类似的这么一部电影，可一来想法还没成熟，二来没有合适的搭档，就一直搁置。本以为要一直这么搁置下去，等实现还不知猴年马月的，可谁知，杨大厨突然就通过《露一手》横空出世，向世人展示了她的厨艺，我这脑袋里啊，就跟有个小电灯泡儿似的，真的，一点不夸张啊，当时biu一下子就亮了！嘿，这不就是我要找的人吗！” 他这个人本就风趣幽默，说起话来又喜欢加上丰富的肢体语言和表情，真是妙趣横生，逗得大家都笑个不停。 主持人也跟着笑，完了又问，“然后你们就合作了，是吗？” “没有。”然而周南特别会调和气氛，给弄得高潮迭起的。就见他特别严肃的看着主持人说，“好歹也是我琢磨了好几年的，之前大家又都不认识，哪儿能那么草率！” 众人哄笑，杨柳也是直拍巴掌，觉得这家伙就算以后不拍戏了，自己开一档脱口秀肯定也能火。 然后周南临回观众席之前，又丢出来一枚炸弹，“我知道今晚我已经说的够多的了，现在场外观众肯定也在想这胖子怎么还不下去……”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笑了，然后又抬高了嗓音，在现场此起彼伏的笑声中说道，“这奖杯呢，回头我得给摄影团队，所以杨柳，哪怕我再感谢你也没法儿分，我自己也捞不着呢啊。不过呢，我倒是可以在另一件事情上面恭喜你，恭喜恭喜啊，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寄请帖！” 秃噜秃噜说完这一大串，周南才终于颠着小肚子一溜小跑下台，边跑边笑，特别得意，那笑声，真跟杠铃似的。 剩下台上两个主持人面面相觑，坐在杨柳周围的人也一个劲儿的看她，琢磨到底啥请帖。 过了大概五六秒钟吧，主持人突然就大笑起来，“刚才我还没注意，一直不喜欢戴戒指的杨柳今天戴了枚钻戒！恭喜恭喜啊！” 虽然今晚就是存着公开的打算来的，可杨柳没想到周南这家伙突然来了这么一手，真是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有了这个插曲，饶是后面《竹林小舍》中冯京错失男主角，杨柳错失最佳女配角，大家也就不怎么在意了：杨柳和江景桐真的要结婚了！钻戒都戴上了！ 电影节的所有环节都是现场直播的，简直不用看都能想象的出来，网上会是何等的炸锅程度！ 于是在后面的媒体自由采访环节中，杨柳几乎要被各色话筒活生生淹没，大家的提问大多也都是围绕：“已经求婚了吗？什么时候求的？” “真的要结婚吗？” “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婚礼地点选在哪里？” “已经领证了吗……” 一直到了最后的晚宴环节，杨柳才解脱了。突围之后，口干舌燥的她也顾不上担心等会儿上洗手间不方便了，先抓着白开水咕嘟嘟连喝三杯，然后长舒一口气。 水，真是生命之源啊！ 周南又笑呵呵的凑过来，“被全世界恭喜的感觉怎么样？” “你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话一出口杨柳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又慌忙压低嗓音，“多危险呐，万一当时我在做些诸如挠头挖鼻孔之类的不雅举动……” 周南差点儿把手里的果汁杯子丢出去，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杨柳又要开口，眼角的余光突然瞟见宋典才跟一个人说完话，她当即顾不上搭理周南了，强压着拔腿狂奔的欲望冲上去，然后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干练端庄。 “宋老师您好，我叫杨柳，之前就一直想跟您打招呼来着，希望没打扰到您。” 宋典长了张很讨喜的圆脸，人也微胖，嘴角稍翘，天生带笑，看着倒是十分和气可亲。但杨柳真心一点儿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圈内外都传闻这老先生可不好糊弄，而且非常注重第一印象。 好在杨柳最近没什么能被外界揪的小辫子，《知味》和刚才《竹林小舍》的最佳女配提名也为她增分不少，宋典对她的印象并不差。然而也仅仅是不差而已，至少目前为止，于宋典而言，杨柳也就是个没有太多亮点的偶像派小年轻…… 老头儿点点头，唔了声，“哦，我知道，不错，不错。” 这几个字里面很明显没什么诚意，不过杨柳也不在意，至少人家没给下马威，已经比她自己预想的强多了！ 两个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期间杨柳一直以空前饱满的热情和耐性对待，力图将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眼嚼碎吸收，然后回答的时候也是无比诚恳，一点儿弄虚作假的打算都不敢有。 最后，宋典的态度总算比一开始稍微好了一咪咪，起码嘴角的笑容真心了几分。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表，说，“人老了，熬不了夜，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电影节的晚会一般都会持续到很晚，这对习惯晚睡的年轻人而言可能没什么，甚至每年都有部分人觉得不够尽兴，晚宴结束后呼朋引伴出去彻夜续场的。但像宋典这类上了年纪的，体力不支、精神不济，往往刚过半就陆续离场了。 他亲口提出来，杨柳不敢耽搁，连忙道别。 都走出门口了，宋典却突然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后天下午上课，别迟到。” 杨柳可真是喜出望外了，对方主动提及上课的事，是不是代表自己并没有进黑名单？ 亲身实地的跟宋典接触过之后，杨柳才终于意识到，之前秋维维的提醒是多么的……温和委婉和不够残酷！ 她完全没有闲工夫理会外界炸了锅的关于她和江景桐第无数次“好事将近”的头条娱乐新闻和借此衍生出来的无数个热搜排行，而是精神高度紧绷的投入到了演技课的准备工作中去。 为此，她还特地让秋维维细化了关于宋典的资料，又对着自己耳提面命几遍，以期望到时候不出差错：她必须得抓住《密折》这次机会，所以哪怕是能增加一点点希望的“可能”，她都必须将其变成“一定能”！ “宋典，60岁……25岁结婚，33岁离异，妻子于次年再婚，他一直单身到现在。两人离婚的时候有一个儿子，现在长期定居美国，经常几年都不回来一次，父子关系应该不是特别好。” 杨柳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就有点感慨，觉得对方那种古怪的脾气勉强有那么点儿可以理解了。 要去上课那天，杨柳特意亲手做了一盒点心，双手递给宋典之后，又一躬到底。 “谢谢您愿意教我，或许我天资有限，可能要您多多费心了，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学的！” 宋典随手把点心盒子放到桌上，微笑着说，“天才我教不了，反倒给教坏了，所以你不用自卑。” 杨柳：“……” 您说话还真不客气！ 然后授课正式开始之后，宋典讲的第一条就是“解放天性”，再开口还是更刚才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辛辣。 “作为演员，说白了，戏里你没办法，也不能坚持自我。你们这一代的小年轻就是偶像包袱太重了，往往第一反应不是我该怎么拍好，而是怎么拍才能美，怎么才好看。可恰恰有些角色根本不需要好看，而你有了这些顾忌，自然束手束脚的放不开。” 顿了下，他又笑眯眯地说，“本来天赋就差，又不肯努力，演技更差，还放不开，这不是自找难堪是什么？” 正式上课才不过十分钟，杨柳就彻底领教了他被人讳莫如深的毒舌是何种程度！而最可怕的是，从头至尾，这老头儿都是笑呵呵的说话，可偏偏遣词造句辛辣的无与伦比，这要放到那些自尊心特别强的人身上，还真不一定受得了。 好歹杨柳最不怕言语磋磨，想当初宫里面的那些个太监，因为身体残缺、压力过大而心理扭曲变态的多得是，经历一次太监头头发飙简直能刷新三观、毁灭世界。 宋老头儿这点辛辣，还真算不上多么登峰造极！ 洋洋洒洒一气说了半个钟头，宋典冷眼看着，见杨柳确实没有诸如不耐烦啊接受不了之类的负面情绪，态度也不易察觉的变好了，开始说些更加实质更加实用的内容。 “想要当个好演员，特别关键的一点是要稳，能沉得住气。因为很可能你一两年都接不到合适的好剧本，往往有些人就浮躁了，生怕观众忘了你，然后胡乱弄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可不就是恶性循环？” “急不得，好演技也是一点点磨出来的。这就像是盖房子，得先把地基打牢了，然后你在上面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亭台楼阁随便折腾，不然什么都白瞎！” 杨柳不住的点头，受教了，“您说的是。” 宋典也不急着下定论，喝了口茶，说，“光说不练没用，这么着吧，你先来一段儿，我摸摸底，也好因材施教。” 这就是进入正题，要真刀真枪的操练了，杨柳赶紧站起来，“您请讲。” 宋典捧着茶杯想了会儿，然后笑的如春风般和煦，“先来个，母鸡下蛋吧。” “……哈？！” 第80章 1029 “那就先来个，母鸡下蛋吧。” 根据事后回忆，杨柳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当她结结巴巴的重复一遍，亲眼看见宋典点头之后，脑袋第二次嗡的一声。 她确实是来潜心学习的，做好了被痛骂、被体罚的准备，甚至可以在学习期间帮对方打扫卫生、准备一日三餐！徒弟伺候师父，天经地义…… 杨柳也知道，像自己这种半路出家的，宋典肯定会先摸底，比如说让自己表演一段儿什么的。可，母鸡下蛋？！ 不管是谁，你要出去让个今天才见第二面的女明星表演这个，铁皮包边的皮包甩你脸上信不信？臭流氓！ 杨柳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张俏脸慢慢涨成猪肝色，热气呼哧呼哧往外冒，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真演啊？可，可这个要怎么演？ 宋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是不会演，还是不好意思演？” 就这俩答案，甭管回答哪个都是死，杨柳突然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心道豁出去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她闭着眼把马步一扎，胳膊在身体两侧扑扇两下：“……咯，咯咯哒……” 声音一发出，她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羞耻感！ 然而宋典笑了，是那种明显带着轻视的笑，“觉得害臊？放不开？算上你自己，这里就俩人还放不开，正式拍戏的时候哪场旁边不是几十上百号人？哦，你腕儿大么，没准儿商量一下还能清场呢。干脆摄像师也别要了，自己拍吧，拍完了也别放，不然多影响形象……” 老头儿一大把年纪了，可说起话来倍儿溜，又急又快又刻薄，跟薄薄的刀片子似的，瞬间把杨柳割得体无完肤。 她羞愧，可也有点恼了，自己好歹也是个一线女明星，去哪儿也是别人捧着的份儿，今天自己巴巴儿地过来，感情是自取其辱的？ 再说了，会有那部变态至极的戏给女演员安排母鸡下蛋的戏！ 但再转念一想，她却又觉得宋典说得对，自己的确放不开，因为这个完全不美！还是禽兽戏…… 宋典酣畅淋漓的骂了将近十分钟，见杨柳竟然一没还口，二没摔门就走，竟也稍微有点佩服了。 这小姑娘，还挺有韧劲儿。 顿了下，他又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肯定是觉得我在刁难你吧？是，截至目前为止，电影史上还没有一幕让女演员演这个的，可你又怎么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现比这个更让人难堪的角色？” “诚然，人人都想演主角，让全剧组十几台摄像机都冲着自己的脸拍特写，可但就角色而言，没有高低！主角也得是配角衬托出来的，哪怕就是一颗道具树，也有它存在的价值！” “就好比那些个人英雄主义的电影，主角一个人大杀四方，可你要是没了配角，让他一个人折腾试试，丢不死他！” 见他没有继续让自己演绎母鸡下蛋的情景，杨柳不禁松了口气，也很没出息的有点小庆幸。而听到最后，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大英雄一个人演独角戏的场面，也忍不住扑哧轻笑出声。 担心宋典不喜欢别人嬉皮笑脸，杨柳赶紧收声，站得比高粱更加笔直，“您说的是。” 宋典又意义不明的呵了声，自顾自的喝了杯茶，过了会儿，又说，“母鸡下蛋演不了，你给我来个精神病人。” 所以说，人真特么的是一种犯贱的玩意儿。要是杨柳刚才一进门对方就让她扮精神病人，她肯定也接受不了，可现在经历了母鸡下蛋级别毁三观的洗礼之后，她顿时就觉得这个要求简直太体贴太平易近人了！ 完全没有任何缓冲时间和犹豫，杨柳立刻就在心里琢磨起来了。 精神病人，她倒是没见过，可根据以前看过的影视片、资料和新闻什么的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披头散发、歇斯底里？ 这么想着，她就毫不犹豫的把特意梳成马尾的头发散开，两只手左右开弓的好一阵乱挠，然后刚要开始嗷嗷怪叫，却听宋典喊停。 “啊？” 杨柳就保持着这么个蓬头散发、五官扭曲的状态看着他，心道您就是逗我玩儿呢吧？ “你这样不行，”宋典连连摇头，一脸的失望都不带遮掩的，就这么明晃晃的挂着，看的杨柳越发的羞愤欲死。“你没有一个演技派该有的，最起码的职业操守和准则。” 杨柳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完全找不到北，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又哪儿犯忌讳了。怎么突然又成了没有操守和准则了呢！ 本以为宋典又要开骂，然而下一秒就见他冲自己招招手，示意去他对面坐下。 杨柳如逢大赦，麻溜儿的跑过去，就几秒钟的路程还飞快的把马尾巴给重新扎了起来，然后小学生似的去他对面坐好。 “我们都知道电影里面的世界是虚构的，不存在的，可要是换个角度来讲呢，它的世界又是完整独立的。甚至可以这么说，一部真正的好影片，就是要做到让观众沉浸在那个世界中，甚至相信那个世界是存在的，那个世界里的任何事物也都是真实的。” “而要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首先要有完整的人物。没有谁是凭空出现的，哪怕是婴儿，还有父母呢，所以哪怕一个角色再不起眼，也必定会有与之配套的背景和成长经历。” “刚才我让你演精神病人，你二话不说就试图投入，这一点不错。” 杨柳的眼睛刷的睁大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可是她听见的头一句正面评价，哪怕仅仅是个“不错”！ 她的反应似乎也取悦了宋典，老头儿眼中带了些微笑意，继续说道，“但也仅仅是不错，如果你始终保持这种热情和决心，那么当一个成功的偶像派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演技派，不行。” “在拿到一个角色之后，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了解这个角色。那么放到现实生活中，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该从哪里下手呢？” 宋典的话简直就像打开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杨柳隐约有些头绪，认真思索片刻，试探着说，“通过了解她的近况和成长经历？” 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宋典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酷似赞许的神色，杨柳倍受鼓舞，听得越发认真了。 “就好比刚才的精神病人角色，我说完了，你就要演，可你知道ta是男是女？年纪多大？患了什么病症？为什么会患这种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遭遇某种重创形成的？平时发作起来是怎样的？不发作的时候又是怎样的……” 一连串问题把杨柳炸的晕头转向，一度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些问题，她甚至完全没有想要询问和思考的想法，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对某个角色真正的负责！ 自我检讨一番之后，杨柳再次起身，朝着宋典深深鞠躬，“我不懂的地方太多了，求您教我。” 过了足足有大半分钟，宋典才慢慢道，“学无止境，谁也不是生来什么都会的，一开始不会不要紧，可只要肯学，肯下功夫，就没有学不会的道理。” 杨柳又鞠了一躬，诚恳道，“是，我一定用心学，一天不会就两天，一个月不会就一年。” 她还年轻得很，只要潜下心来，总有一天学得会。 听她这么说，宋典反而笑了起来，是那种挺真诚的笑，“你想学那么久，我可未必有那么多时间教你。” 杨柳看着他，也跟着笑了，气氛跟刚才比起来真犹如是天壤之别。 上了一下午课，人家出的两个角色自己一个没演出来，哪怕宋典不说什么，杨柳自己也觉得特别过意不去。可即便她想演好，这个，貌似也不大容易。 她去哪儿找一只正下蛋的母鸡和活生生的精神病人观摩…… 回去的路上，杨柳也一直在回味今天上课时宋典讲过的东西，只觉得越想越有味儿。 秋维维见她一路都在出神，进门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头一天上课，觉得怎么样？” “啊？”杨柳的反应有些迟钝，明显是还没回过神来的，听清楚问题之后二话不说先竖了大拇指，“牛，那可是真牛！字字珠玑！”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儿，怪不得那么多演员都前赴后继的扑上去，人家那是真有本事。 见她这样，秋维维也放下心来，然而还没等她细问，就听杨柳突然来了句，“姐，你觉得精神病人，应该是怎样的？” 秋维维：“=口=！！” 所以说，你出去这一下午，到底学了些什么呀！ 晚上江景桐特意过来吃饭……啊，不对，是特意过来询问情况，然后顺便吃饭。 夜幕初降，街边的路灯还没亮，然而道路两旁的商店和住户早已纷纷亮起明灯，无形中勾勒出一条条道路的形状。 正值下班高峰期，无数返家的车辆都被堵在路上，江景桐也是其中一员。 其实放在以前，江景桐并不介意堵车，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等着，在堵车的这段时间里，他还可以排除一切干扰思考，往往效率出奇的高。 但是现在，他开始反感拥堵，偶尔情况严重了，他还会罕见的有那么一点点急躁。 促成这一转变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他也是有人等的人了。 已经堵了将近十分钟，然而前面的车龙愣是一点儿“奔流汹涌”的意思也没有，江景桐微微蹙了眉头，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了眼，然后……一眼看不到头！ 旁边那辆路虎的司机早就耐不住的低骂起来，两人冷不丁对了个正着，一个骂街被抓包，一个不小心撞破别人的失态，都有些尴尬。 江景桐先回过神来，冲对方点了点头。 路虎司机剃了个根根倒竖，无限趋近于光头的发型，看性情也是直爽非常，些许尴尬过后马上就将那点不自在抛到九霄云外，也冲江景桐笑了下，“这路坏的真不是时候！” 干等着难熬，江景桐也不介意等别人聊几句，当即点点头，“是啊。” 原本这一带的拥堵情况并不严重，可无奈几天前有一个卡车队强行闯关，在附近横冲直撞，十分嚣张，一直被武警强行开枪爆胎后才逼停了，只是路面也给压烂了，最近维修队都在加派人手彻夜开工，力图能早一天恢复使用。 那条路也是交通要道，链接几个区划，废了之后，原本走那边的车流有一部分被迫绕到这边，于是交通压力瞬间飙升，每天上下班都堵得死去活来。 坏的确实挺不是时候，只要再早几天，就能刚好赶上放假，没准儿恢复上班、上学之前就能修好了，也不至于这样。 路虎司机看了看时间，干脆下了车撒么，又忍不住嘟囔，“这堵得，媳妇儿还等我吃饭呢。” 说完，他又笑起来，眉眼间都透着一股幸福和小炫耀，“我们月初刚结婚。” 江景桐也跟着笑，很真诚，“恭喜。” “谢谢。”在路上得到陌生人的祝贺，对方心满意足，咧开一口大白牙笑了起来。 没多会儿，杨柳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江景桐歉意十足地说了情况，又问做了什么菜。 杨柳笑，“等会儿你自己过来看不就知道了？现在听了也白搭。” 天凉了，她更是每天粥不离口，今天煮的咸骨粥。 用的是骨多肉少的猪脊骨，昨天就处理好了，腌制了好久，还加了肥厚的干贝调味，点了几滴醋帮助钙质流出。昨晚微火焖了一整夜，今天又熬了几个小时，真真正正的骨质浓郁，水密交融，绵软无比。 两人闲聊几句，就见前面车辆有了开动的迹象，江景桐赶忙挂了电话，又听隔壁路虎司机问，“媳妇儿？” “嗯？”江景桐点点头，又摇摇头，“未婚妻。” 未婚妻，从路人到女友，再从女友到未婚妻，中间的进步真是何其巨大！不过既然已经是未婚妻了，想必，成为真正的“妻”的时候，也指日可待。 跟着前面的车子开了几百米，两辆车在下一个拐弯处分道扬镳，临别前，路虎司机还透过玻璃窗冲江景桐比了比大拇指，做了个“恭喜”的嘴型。 江景桐轻笑出声，心情大好。 眼见着前方路段空旷起来，他也用力踩下了油门，黑色的车身从刚刚亮起来的路灯下面飞速驶过，映上了街边店铺的霓虹灯，流光溢彩。 8 杨柳是个很珍视食物的人，江景桐也不注重什么排场，因此两个人私底下吃饭十分的量力而行，并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动辄十几、几十个菜，又是鲍鱼又是鱼翅的。 尤其是晚餐，虽然他们并不像其他艺人那样过午不食，可晚饭一般都会从简。就像今天，杨柳也只做了板栗烧鸡、肉沫豆腐两个正菜，鸡蛋虾仁饼一个面食，咸骨粥，还有拌三丝、酱香王瓜两样下饭小菜。 鸡蛋虾仁饼黄澄澄金灿灿，鸡蛋跟面糊搅在一起摊饼，上面一颗颗大虾仁十分惹人垂涎。杨柳特意把面饼弄得十分柔嫩，又加了一点牛奶，真是浓香扑鼻。 三丝其实是统称，真正做起来都有“四丝”了：是把豆干切丝焯水，跟胡萝卜丝、黄瓜丝和豆芽一起，加了蒜、醋凉拌，再点几滴麻油，非常的爽口。 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江景桐问起杨柳跟宋典学习的感想，得知大有收获也替她开心。 吃到半饱，两个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江景桐突然说，“这个月的十八号是好日子，要不要去登记？” 杨柳慢慢咽下嘴里的粥，笑的满室生辉，“好啊。” 接下来的几天，外界还在就杨柳跟江景桐的“好事将近”持续发酵，而女主人公却已经沉浸到了演技学习的三昧境中。 宋典的教导方式不仅包括口头叙述和亲身上阵演示，还包括向杨柳推荐各种他觉得对提升演技有帮助的书籍、资料和影片。 后来说到近些年各类影视剧中井喷式爆发的心理和精神疾病角色，两人还就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宋典就问杨柳，对一般人口中的“疯子”是个什么理解。 自从第一天回去之后，杨柳多少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研究，因此今天回答起来也算是有些底气。 “我觉得这个词概括的十分不好，且不说里面包含的歧视性和负面情绪，就是概念划分也很有问题。” 对普通人而言，大家口中的疯子可能是真的精神有问题，也可能只是因为某个人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方式更主流思想不同，这就被打上了“疯子”的烙印。 而且，在大众的观念中，一旦提及这个词汇，大家脑海中第一时间映射出来的很可能都是些张牙舞爪、蓬头垢面、歇斯底里的形象——就像头一天杨柳的第一反应那样——可实际上，并不是。 很多患有心理和精神疾病的患者，尤其是没有发作期间，大家都是非常平静的，甚至远比所谓的正常人来得更加平静和安宁。他们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编织和构筑的世界里，不受外部干扰…… 你觉得他们可怜？殊不知，他们觉得你才可怜呢。 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下这么大的工夫，也是因为这次《密折》中杨柳想要竞争的角色就很明显呈现出某种偏执倾向。 这个名叫“枭”的女孩子，年纪轻轻，却死气沉沉，她的人生中没有任何娱乐和欢笑可言，只是沉默着追随，然后以生命为代价，替恩人披荆斩棘…… 头一天上完宋典的课之后，杨柳首次如此细致的研究起了角色人物的背景：这个角色在怎样的环境中出生，又是在何种环境下成长？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走到这一步？荧幕呈现出来的性格是她原本的性格吗？如果不是，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引发这样的转变？还有，她的父母呢？他们在哪里，他们对角色演化成现在的状态到底起了怎样的作用…… 付出总有回报，有生以来头一次，杨柳觉得原本虚构的角色距离自己是这样的近，而亲眼见证她从模糊到清晰，期间的成就感难以形容！ 也是第一次，杨柳不再觉得剧本中的角色是假的，她甚至开始想象，或许这个世界并不是单一的，也许就在平行的另个一空间，真的有那么一批人，正在上演着无数剧本中所叙述的故事。而身为演员，他们的职责就是将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故事，尽可能还原的呈现在观众眼前…… 几天下来，宋典对杨柳的态度也在一点点改变着，教导起来也更加尽心竭力。 他并不吝啬把自己的所学对年青一代倾囊相授，甚至相反的，他对于这种文化传承的方式极其推崇，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想来学习的人全部接纳。 宁缺毋滥，他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学习，并且真的有足够的耐性和觉悟，那么没问题，教！可假如你过来就只是走过过场，为了说出去好听，那么对不起，好走不送。 一开始，宋典真心不对杨柳抱太大期望，只是因为江景桐那边请了他的老友前来说和，不好推脱，这才答应教几天试试：娇生惯养的年轻女孩子，听说最近还不务正业，放着好好的演员不正经做，掉头去研究厨艺去了……一心二用，又没有过人的天赋，能有什么好前途！ 可等他真正接触了之后，就渐渐的把自己那些个先入为主的观念扭过来了。 甭管之前这孩子是不是走了弯路，既然想改好还能吃苦，又落到自己手上，没的说，教吧！ 眼见着也十点多了，宋典忽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带化妆包了吗？” 杨柳赶紧点头，“带了！” 她心里还在琢磨，这是又要考核？还得化妆？幸亏自己早有准备！ 然而老头儿竟然开始穿外套，“你化化妆，我带你上外堂。” 正好最近天气转凉，杨柳来的时候就带了绒线帽子，现在只要再加一条围巾和一个眼镜框，也就差不多了。 跟宋典一起出去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她还顺带着补了下妆，万一被狗仔或路人发现，也不至于给拍到形象不雅的照片…… 宋典也没带她往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钻，就是去了一条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街上，然后找了个摊位坐着喝茶。 杨柳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问，只得跟着照做。 这里就是普通百姓每天都会往来的地方的缩影： 各种形形色色的小店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并不十分干净整洁的道路两旁，旁边就是马路，各式车辆往来不绝，路过的时候难免会卷起一些灰尘，所以卫生条件，实在说不上什么好；菜馆、面馆、包子铺，还有不少见缝插针挤在一起的小吃车，像什么串儿啊卷饼啊煎饼都有，还有用红红绿绿的暖瓶装着的所谓“纯天然手工现磨”豆浆…… 快到下班时间了，好些顾客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和踩着拖鞋的职业模糊者，他们要么在小摊旁边低矮的，沾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污垢的小桌上飞快的吃完，要么随手装在塑料袋里，在行进过程中，跟空气中浮动的汽车尾气一起吞入腹中。 宋典叫了一壶茶，又要了一碟花生米，用筷子筒里的一次性筷子夹着吃。 杨柳粗粗瞟了一眼那茶壶：虽然她对瓷器不怎么精通，可这个，怎么看都是批发市场上几块，最多十几块一把批发来的，配套的杯子跟茶壶一样粗制滥造，就连印花都移位了——内部的色块统统完美避开勾勒的轮廓线…… 有这样的茶具，想来茶也不是什么好茶。 杨柳隐约猜到对方带自己来这里的意图，无非是觉得自己家境太好，成名路上又太过一帆风顺，那必定是生活阅历极其匮乏，对普通百姓的日常了解不深的。而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一个好演员也需要多多的观察，这样才能在塑造角色的时候更加的游刃有余，不至于显得虚假浮夸。 杨柳确实感激宋典的良苦用心，然而除了她自己，也确实没人会信，她曾经经历过远比眼前这种枯燥乏味，为了一点微薄的薪水而苦苦挣扎的生活更加可怕而贫瘠的人生…… 第81章 1029 江景桐跟杨柳求婚之后第十天，双方家长进行了历史性的第一次会面。 因为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彼此也没什么毛病，又不差那些个彩礼啊嫁妆的，所以这次主要就是为了见见面、熟悉一下，别到时候俩孩子都领证了，家长们还都不认识就热闹了。 见面过程就不详述了，倒是两位女士都对彼此推崇备至。 当晚回家之后，肖云就忍不住说开了，“亲家母温婉大气、和声细语的，瞧瞧那言行举止，真不愧是大家小姐出身。” 当晚回酒店之后，苏冉也忍不住说开了，“亲家母潇洒干练、雷厉风行，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真好啊。” 杨诺尚可，江海粟还有点吃味，“你才见了人家几面，就欢喜成这样，从上车到现在，你三句话不离亲家母……” 老伴儿的业余生活本来就够丰富多彩的啦，这会儿冷不丁又出来个出类拔萃的亲家母……以后自己是不是吃饭也得预约了呀？ 苏冉不管他，先给肖云打了电话报平安，又约好了明天逛街，这才后知后觉的问老伴儿，“对了，我看你跟亲家公聊得也不错嘛，人家不跟你似的总板着脸，多和气，最后还拉你下棋去了是不是？” 不说还好，一提这个江海粟就生闷气。 他平生有几大爱好，下棋绝对名列前三甲，平时在俱乐部待着的绝大多数时间也是跟别的老头儿下棋。今天跟杨诺见面，聊天的过程中就不自觉的说起个人爱好，对方一听他也爱下棋，当即拉着他出去开战。 要说江海粟也挺自傲，自封一方棋霸，多少次都把好些个老头儿杀的片甲不留，在无数老太太面前出尽了风头！ 可万万没想到，今天下午一共下了五盘： 4比1！ 人家4，他是1！ 原本是打算一盘定输赢，可估计是杨诺觉得人家千里迢迢来了，还被自己将死，不是待客之道，就临时改口三局两胜……然而一直到最后五局三胜了，江海粟还是没能挽回颓势！ 太菜了，菜到杨诺想不着痕迹的放水都没处下手，都没眼看！ 出现这种结果，杨诺也是尴尬非常。他棋艺不低这个是真的，年轻那会儿还取得过省市级别的业余组前两名，现在获奖证书还在书房摆着呢。可刚开始听江海粟夸夸其谈的口吻，以及脸上透出来的“霸气”，让他觉得这亲家定然也是强悍非常，叫人不敢轻视…… 输了，还不好意思说什么，江海粟心里也是真憋屈，然后他就开始迁怒了：都是俱乐部那一群老王八蛋，平时吹牛皮都上天了，感情就是一群臭棋篓子扎堆儿了！ 几天下来，杨柳努力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而事实证明，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宋典竟然主动邀请她吃午饭！ 一对一教导学生这种事非常耗精力，宋典的身体状况又不大好，所以一般都是一次上半天课，可从昨天开始，宋典就主动提出可以上整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杨柳本就觉得时间紧迫，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用，而现在对方竟然主动延长教学时间，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临下楼之前，宋典还提醒杨柳来着，“请客归请客，不过我没什么钱，也不会做，就是请你吃点小东西罢了，能吃得惯吗？” 杨柳忙道，“瞧您这话说的，尊师重道，本来就该我孝敬您，今天反倒让您破费，已经叫我心里愧疚了，您还说这个。” 说着，又替他把常戴的鸭舌帽递上去。 这老先生脾气有点古怪，杨柳虽然有心交好，可也不敢拿跟其他人相处的方式方法生搬硬套，什么都得试探着来。就好比可以大方送出去的点心之类的见面礼，在这里都不敢轻易付诸实践。 宋典点点头，没说什么，接过帽子往脑袋上随意一扣，“走吧。” 两个人晃悠悠下了楼，宋典在前面走，杨柳微微落后半步跟着，顺带打量四周环境。 按理说，宋典虽然作为演员的名气不大，可毕竟是世家出身——现在的房子就是他父母留下的，面积极大，地段又好，因此着实省下一笔巨额花费。加上他年轻时候也演了不少戏，还教了不少学生，总会有些积蓄，但他的日常生活依旧非常简单，甚至用清贫来形容也不为过：他没有车，出入都是搭乘公交或地铁；衣衫鞋帽都是几年前的旧东西，据不可靠传闻，头上的帽子更是十年前就被记者拍到过；家具也全是旧的，甚至电视机都是市面上早已经绝迹的那种非常笨重的立方体形式的…… 然而前几天杨柳有幸参观了宋典的书房，几乎是立刻就被折服了！ 四面墙，全都被书架所占据，从地面直通天花板，上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书！那书架都是一水儿好木头，边边角角都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显然是有年头的老东西了。 而且，因为书房是由两个房间打通了布置而成，中部难免空旷，因此中间也有几个架子充当隔断，里面竟也摆满了各色书籍资料。 不，这已经不能被称做书房，完全就是一间小型藏书室！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可杨柳敢肯定，自己当时定然是一副呆若木鸡的傻表情。但宋典非但没表现出一丝得意，反而十分平静，语气淡淡道，“一多半都是父母留下来的。” 那也就是说，还有一小半是你自己添置的。 从那以后，杨柳对他是越发的恭敬了： 、 无论何时何地，一个腹有诗书千万卷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跟宋典古怪的脾气相搭配的，是他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虽然经常让人听了不舒服，可你完全不必担心他糊弄你，也压根儿就不用怀疑他是在自谦。就好比出门之前，他说请杨柳随便吃点什么小东西，还真就是小东西：路边小店的炒饼。 虽是路边小店，可里里外外收拾的很干净，墙壁雪白，桌椅板凳也被擦拭的闪闪发亮，靠墙的位置竟然还有几盆生机勃勃的绿色植被，倒是有几分意思。 显然是熟客了，宋典刚一进去，里面正忙活的老板娘就笑了，“来了？还是老样子？” “不了，”宋典摆摆手，去一张小桌前坐下，“今儿我要请客。” “呦，那可稀奇。”老板娘丝毫没有当他是名人的自觉，乐呵呵的过来，递上菜单，看见杨柳又不免寒暄几句，“呀，这是哪家的闺女，长得可真俊。” 老板娘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年纪，不过也有可能因为常年高强度劳作显老，一张脸微微发黑，皮肤很差，眉毛也有些乱糟糟的，更没化妆。但是她的牙齿很白，笑容很真挚，让人觉得很亲切。 杨柳冲她笑笑，竟还有些不好意思。 所谓的菜单，也不过是一张正反面打印的彩纸，然后表面压膜——低成本小吃经营者们最常用的方法，宋典溜了一眼就翻过来，又递给杨柳，“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老板娘又在旁边爽朗的笑，“要是菜单上没有，也可以跟我说，单独给你做。”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眼珠不错的盯着杨柳看，或许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大礼貌，便隔几秒钟就挪开视线，可过不了多久，便会再次看回来。 过了会儿，她似乎是有感而发的，又说了遍，“闺女长得可真俊。” 杨柳忍不住笑了，“谢谢。” 老板娘也挺不好意思，憨笑两声，不说话了。 杨柳把菜单从头到尾看了遍，只觉得眼前全都是“饼”啊“饼”的，都快不认识这个字了，干脆再把皮球踢回去，“我是头回来呢，要不，宋老师您帮我点一个？或者麻烦老板娘推荐一个？” 宋典也不勉强，把菜单还给老板娘，说，“要两个家常炒饼，”顿了下，又补充道，“再来个炒虾仁，一碟芥菜丝。” 说完，又转过头来对杨柳说，“别看这家店不起眼，卖的东西也不上档次，可确实好吃。” 杨柳抿嘴儿一笑，“美食在民间么。” 宋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正值饭点，这家店不远处就是一所中学，好些学生都是三五成群的来，又说又笑，这个抱怨上午老师留的作业太多，那个嫌这次考试太难…… 阳光落在这些年轻的脸上，映的这家店都鲜活了起来。 过了会儿，一阵浓香袭来，两盘炒饼就摆到了眼前，杨柳下意识赞了一句，“好香呀。” 以及，分量可真足！ 比她脑袋还大的盘子，装的满满当当，高高的堆起来一个尖儿，活像座小山。 饼切成筷子那么粗细的条，跟木耳、豆芽、卷心菜、鸡蛋、胡萝卜和火腿一起炒，五颜六色的，看着就有食欲。 也不等宋典催促，杨柳先就拿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大口吃，下一刻就幸福的眯起眼睛，真好吃！ 这炒饼火候和盐酱掌握的特别好，饼条软糯柔韧，豆芽脆生生的，鸡蛋嫩嫩的，虽然是淀粉火腿，可也别有一番风味…… 没有超级大厨或是星级餐厅那种华丽丽的高不可攀，无比平实的味道，甚至有些寡淡，可吃在嘴里，却格外踏实。 一起上来的芥菜丝呈现出浅浅的咖啡色，显然是提前腌制过了，然后又用切成细丝的红绿彩椒和香醋凉拌了，又酸又辣，清脆可口，很是开胃。 杨柳夹了一大缕芥菜丝，跟炒饼拌在一起，尝了一口，点点头，美滋滋的吃开了。 过了约莫一两分钟，炒虾仁上来了，杨柳又给吓了一跳：这个才是真的分量十足！ 这不是一盘，是一小盆了吧？！ 虾仁不大一个，但因为是活虾现炒，口感非常棒，嚼几下细细一品，还有一种水产特有的清甜。 杨柳最喜欢美食，一口虾仁一口炒饼，间或再夹点芥菜丝调和口感，简直美得要上天！ 她的胃口本来就不小，加上刚学习了大半天，体力脑力都告罄，肚子里早就唱了空城计，没一会儿就下去大半盘。 宋典似乎是有点儿懵，瞅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还问，“够不够？” 杨柳点点头，擦擦嘴，“够了。” 见她举箸如飞，头也不抬，真像是饿惨了的，宋典又递过来一杯水，“先喝点水，饼见水发胀，别撑着。” 杨柳刚接过去喝了一口，就听后面一把嫩生生的嗓子，带着些犹豫的问，“请问，你是不是杨柳啊？” 老实讲，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演员在没化妆的情况下，被人发现在路边小店吃炒饼就咸菜，甚至还生生吃下去一个大男人的量，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情…… 然而杨柳在经过这些天的洗礼之后，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当场就很爽快的点头承认，“对呀，你们是？” 刚才发问的是一个初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瓜子脸，梳着挺复杂的满头花编发，竟然还淡淡的修了眉毛，一看就很时髦的样子。她身边还站着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学生，看校服应该都是同一所学校的，这会儿正直直的看着杨柳，脸上满是激动和踟蹰交织。 杨柳刚一点头，这几个小姑娘就捂着嘴欢呼起来，然后很是忐忑的问，“我们很喜欢你的，能不能给签个名呀？” “我们是不是打扰你吃饭了，要不等会儿也行的。” “对呀，等会儿能跟我们合影吗？” 一群小丫头七嘴八舌说着，脆生生娇俏俏，杨柳觉得自己都年轻了。 她抽了几张纸巾擦手，站起身来，“没关系啊，刚好中场休息一下，签在哪儿？” 打头的那个小姑娘立刻拿出一本非常精致的笔记本来，又把一支小兔子头的圆珠笔递上来，“这儿这儿！” 还有几个因为只是出门吃饭，并没有随身带本子的习惯，一时间有些着急，左看右看之后，干脆就把校服脱下来，指着上面的大片空白道，“衣服给不给签？” “这样不大好吧？”杨柳反问，“学校不查吗？” 经她一提醒，那个小姑娘终于想起来校规，然后就潸然欲泣了，“那可怎么办？！” 对小孩子这种情绪随时都反映在脸上的表现，杨柳觉得非常有趣，当即提了个建议，“很不巧呢，我也没有带签名字。那这样好不好，你们把姓名和地址给我，回去之后我给你们寄签名照好不好？”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刚才得了签名的小姑娘后悔了，怯怯的说，“我，我也想要……” 呜，早知道就不要签名了，没带本子的这些竟然还能有签名照要！ 杨柳笑出声，“可以呀。” 在这里相遇本来就是缘分，而且，她今天的心情很好呀！ 吃完了饭往回走的时候，秋维维打电话给杨柳，说《密折》那边让她后天过去面试。 能接到通知，杨柳自然是喜不自胜，可…… 她看了宋典一眼，“以后，我还能过来跟您学习吗？” 因为之前说好的就是教到《密折》试镜，至于往后教不教，还真没提，因为那会儿大家连杨柳到底能不能被宋典接纳都不知道呢。 可有了前几天的经历过后，杨柳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演技有了质的提升，要是就这么终止了，多可惜呀！ 宋典慢悠悠的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又去阳台浇了花，期间一言不发。就在杨柳快以为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听到的当儿，才说，“我这个人，喜欢清静，实在不爱掺和些有的没的……” 听到这里，杨柳一阵失望，这就是没戏了？ 也罢，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人家能尽心尽力教导自己这么些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还是知足吧。 然而还没等她说出感激和道别的话，却听宋典又轻飘飘的来了句，“下个月，你光每周的一三五来，至于以后，那就再说吧。” 这可真是喜从天降，杨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道谢。 宋典还是那张喜怒不惊的脸，朝她摆摆手，“只要你真能踏踏实实的当个好演员，我就谢天谢地了。” 对他的毒舌已经习惯了的杨柳也不在意，等下午的课业结束后，临走了，她才说道，“也受了您这么些天的教诲，还蹭了您一顿饭吃，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明天的午饭我做？” 要放在之前，不用久了，就今天上午，或许她还真不敢说这些，可既然宋典答应以后继续教导自己，想必已经从心里认可了自己这个学生，那么，自己稍微“放肆”一点点，也不会被赶出去吧，啊？ 第82章 从宋典家出来之后，杨柳就开心的什么似的，晚上江景桐加完班过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事儿说了。 江景桐一听也是喜出望外，当即抱着她亲了口，“我就知道，你是最出色的。” 杨柳自认脸皮还没那么厚，忙说，“你快别糊弄我了，我得有自知之明。” 江景桐就笑，深情款款地，“可是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 这人可真是了不得，尤其是随着约好的扯证的日子近了，简直就是拿着肉麻当有趣…… 本来江景桐还打算提前给她打一支定心针——杨柳担心《密折》试镜的事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接到消息那天当晚就失眠了，可看现在这样子，得了！ 两个人吃着水果的当儿，杨柳就把自己明天中午要大显身手的事儿说了，江景桐还挺佩服她的勇气，放眼整个娱乐圈，有谁敢跑到宋老爷子家做饭呐！又问她打算做什么。 一说这个，杨柳就来劲，“老爷子挺崇尚节俭的，我也不好太折腾了，就弄点家常的东西就好。” 她都想好了，就包饺子。刚才都打电话给秋维维了，让她明天辛苦一下，赶早儿去市场买点新鲜的菜和肉。反正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杨柳速度又快，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包好的饺子拿过去，先放到老爷子家的冰箱冻着，中午吃的时候拿出来一煮就是，又方便又好吃。 江景桐听后点点头，“也好，好吃不过饺子么，也不算失礼了。只是，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最近杨柳确实够累的，饭量大增，可看着却一点儿没长肉，都给消耗了，劳动强度之大可想而知。 “这算什么，”杨柳倒是很不在意，“我早起做饭的时候多着呢。再说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怕老爷子没真把我当徒弟，我偶尔孝敬这么一次也是应该的。人家虽然只教我几天，我可是受用一辈子呢！” 除了饺子之外，她再带点儿自己的招牌小菜和卤味，然后顺路去趟有滋有味，拿盒头一炉的点心，这才不算太失礼了。 自家艺人能得到大师的垂青，秋维维和彭玲玲他们一整个团队也是与有荣焉，一个个干起活儿来倍儿有劲头。这不，大清早的，就先后拎着杨柳要的东西来了。 杨柳跟他们道了谢，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说，“我今儿赶时间，回头得空了大家一起吃顿饭。” 阿黄带头笑，“先忙活你的吧，谁也不缺那顿饭，你混好了才是真好。” 秋维维听后大为赞许，“阿黄，最近觉悟见长啊！” 阿黄得意的一挑眉，“那是，枝儿撒腿狂奔，咱也不能太落后了不是。” 说完，又挽着袖子去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杨柳最近真是累惨了，也不回绝，“那可真是谢谢了，你跟小陈帮我把菜洗了吧。” 乒乒乓乓忙活一通，案板上就摆了百十个饺子，不要说杨柳跟宋典了，就是再来俩人都够！ 因为不太了解老爷子的口味，杨柳索性多包了几种，荤的有猪肉白菜、蘑菇肉，素的有三鲜和胡萝卜豆腐，到时候也好有的选。 先把饺子放到饺子盒里一个个分开，然后拿到冰箱速冻格子里定型、保鲜，她又趁此间隙飞快的切了卤猪耳朵、卤牛尾，又拿了点儿卤鸡爪，分门别类搁到保鲜盒里。像这些卤味，就算老爷子一顿吃不了，也可以多放两天，还能拿着下酒呢。 再就是腌制的虽然不起眼，但确实既美味又下饭的酸萝卜、酱香王瓜和甜辣藕片…… 稍微一收拾，竟然就装了半人高的一大摞，彭玲玲就笑开了，“你这是要用美食攻陷啊。” 杨柳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叹息，“这要是真能用美食攻陷得了就好了！” 真要能用美食攻陷，她肯定第一时间把宋典高高的供起来！ 赶到有滋有味的时候，店铺经理正指挥着服务生把新鲜出炉的点心按照名牌和先后顺序摆放整齐，见她进来，忙上前打招呼，“老板，这么早？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你们这么能干，也不用我视察工作，”杨柳跟他开玩笑，又活动下隐隐作痛的右手腕，“最近学习呢，脚不沾地的。” 经理一乐，“我们都看报道了，跟宋老学呢吧，这可真了不起，听说那老爷子可难请。” 杨柳微怔，“报道出来了？” “可不是，您还不知道？”说着，经理就从自己手机上调出来娱乐新闻，拿给她看，“这不是。” 杨柳拿过来一瞅，死鱼眼，这指定是那几家专黑祁凰八百年的媒体干的！ 都写了什么呀！ 《杨柳与宋典突现街边小店，左右开弓吃炒饼尽显豪放》…… 特么的还配了几张她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着没咽下去的饼，另一只手端着水杯的照片，大马金刀的，简直形象！ 杨柳拿着一大堆盒子去敲门，倒把宋典给唬的够呛，老头儿黑着一张脸开门，上来就丢刀片，“你这是搬家？！” 被言语磋磨习惯了的杨柳也不在意，嘿嘿笑着就往里走，麻利的往他那个老旧的小冰箱里分门别类，“您别看着这么些，其实没多少，就是点儿饺子和咸菜，自己做的，加起来也不值什么钱。” 老头儿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可一看杨柳竟然把里面的碗拿了出来，又不高兴了，“你再给我放进去。” 这个杨柳可不答应了，就顶着他的黑脸说，“您这碗菜我前天就看见了，这都搁了多久了，里面得滋生多少细菌呀！您身体又不好，还扯什么彪，不许吃了！” 说完，她竟恶从胆边生，直接撕开上面的保鲜膜，把里面已然看不清究竟具体是炖的还是炒的什么土豆给找了个塑料袋倒进去，又扎紧口，完了之后还立刻把碗给刷了。 宋典给她气得不行，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杨柳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提醒这个固执又古怪的单身老头儿加宅男注意饮食卫生和身体健康，也不甘示弱。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瞪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宋典重重一哼，倒背着手走掉了。 杨柳在后面偷笑，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又有点心酸。 这老头儿这么大年纪了，儿子常年不在身边，平时也不爱跟人来往，谁知道他一日三餐怎么糊弄？这次是给自己碰上制止了，可以前呢？以后呢？要是他有个病啊灾啊的……真是不敢想！ 两人照常进行演技训练，老头儿似乎是把刚才自己的威严被挑衅的仇给报到这上面来了，在短短五分钟内，先后要求杨柳表演“大家闺秀、烟花女子、中二少女、深闺怨妇和彪形大汉”。 前面四种也就罢了，可最后那个彪形大汉是什么鬼？！性别都不同了好么！ 杨柳虽然见过很多彪形大汉，可突然让她演，还真演不出来！ 于是她顺利获得老头儿白眼一串儿和灭世的轻哼…… 她刚有点小不服气的，却见下一秒宋典已经画风突变： 老头儿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脊背也挺直了，脚步也轻盈了，甚至就连眼神都水汪汪的，然后那截隐藏在衣衫下面的枯瘦的腰肢竟然也扭动得如同弱柳副风！ 他抖了抖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擦桌布，含羞带怯的一笑，娇声道，“奴家美么？” 老实讲，杨柳完全被蛊惑了，如果不是他嘴巴周围花白的胡子太出戏，她简直就要跪地大喊妖精了！ 然后下一秒，宋典就把抹布抖得震天响，一脸指点江山的说，“所谓的演员，并不一定要求你亲身经历过才能演，不然就像那些牺牲的，难道演几次还真得死几次？” 杨柳：“……” 我竟无言以对！ 中午煮饺子，老头儿又挑刺儿，“拿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杨柳耐着性子，对这个别扭的小老头儿顺毛捋，“吃不完就先搁着，回头你可以煮来吃么，比外面做的也干净一点。” 老头儿哼哼一声，立刻反击，“你不是嫌弃在冰箱里存东西的么！” 杨柳：“……” 虽然是老师，可她真的好想用手里的漏勺往他脑门儿上狠狠地来一下怎么办！这破嘴！ 我嫌弃的是你放的那些足可以被送到博物馆当文物参展的好么，超市里还卖速冻饺子呢，我包的这些又新鲜，多放几天怎么了？ 杨柳当初学会做的第一道面食是馒头，第二道就是饺子了。她和的面柔韧劲道，擀的皮又薄又圆，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边缘一抖翅儿弧度优美，就连褶皱的数目都是一样的，别提多美了。 这会儿煮好了一瞅，面皮莹白透亮，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馅儿，周遭还带着水汽，温温润润的。 饺子上桌，老头儿不做声了，默默地洗了手，老老实实去桌边坐好。 多少年了，都没人给他做过饭了…… 杨柳给他每种都盛了几个，又倒了醋，捣了蒜泥。反正老爷子也不大跟人交际，吃点蒜就吃点蒜吧，只要自己不嫌弃，估计也没别人可熏！ 卤味也都摆好了上桌，还有几种下饭小菜，东一个碟子西一只盘子的，竟也把这张三尺见方的小桌挤满了。 见宋典一声不吭就要吃凉菜，杨柳爱操心的毛病又发作，把盛着饺子汤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原汤化原食，天气越来越凉了，别上来就吃冷的，先喝点热东西暖暖胃。” 话一说完，杨柳就有点后悔，担心对方会不会嫌自己管的太宽了。话说好像刚才自己丢他的剩菜就不大高兴来着，别攒到一块爆发…… 然而老头儿夹着一片棕黄色的甜辣藕片发了会儿愣，竟真的先放到了自己的碟子里，又端起碗来喝了口热汤，杨柳险些把眼珠子惊掉了。 原来也不是一点儿不听人劝呐，这就好办了。 老头儿一点儿不挑食，吃两个饺子就夹几片卤猪耳朵、牛尾巴什么的，蘸点调了姜丝的醋汁子和蒜泥，再咯吱咯吱咬点小菜，看着眉头间的褶子都浅了。 他的胃口确实不大，吃的还没有杨柳多。当然，也不排除后者的饭量已经完全超出了同龄同性人群的平均水平这一可能。 加上还有卤味和小菜，一顿饭两个人才吃了三十来个饺子，杨柳今天来，每种拿了二十个，这么一来还剩四十多个，够老头儿吃几天了。 她就琢磨着，等过几天有空了，自己就再过来看看…… 走的时候，杨柳顺带着把中午饭后产生的垃圾一起带出去，临走前，又冲宋典鞠了一躬。 “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您。” 宋典从鼻腔里憋出来几声哼哼，耷拉着眼皮，也不看她。 杨柳笑笑，刚要走，又不忘嘱咐，“水饺记得及时吃，那个藕片有点辣，凉菜什么的也都先喝点热汤热水的垫垫……”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宋典也没给个回声，一直到杨柳轻轻关上门走了，他才从沙发上站起来。 跟了他几十年的老沙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出断断续续的，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跟老头儿拖鞋的啪嗒声混在一起，莫名伤感。 老头儿一直走到临街的窗边，就这么站着，等看到杨柳从下面的楼道门出来，上了来接的车，他才又慢吞吞的走回客厅。 刚还挺热闹的房子，这会儿又冷清下来，宋典忽然就有些无所适从。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再次调整方向，往厨房走去。 空气中飘来他若有若无的自言自语，“……还挺好吃……” 杨柳要去试镜了，秋维维他们比她本人更紧张。 去的路上，车子里简直寂静的吓人，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也不管是不是有临时抱佛脚的嫌疑了，甭管什么玉皇大帝还是基督耶稣的，求您显个灵，让我们枝儿选上吧！ 最近几天被宋典忽男忽女忽人忽兽折腾的麻木了，事到临头，杨柳反倒镇定下来，不断翻看着之前打听到的竞争对手们的信息。 分析来分析去，最具竞争力，也是最能对她产生威胁的，是一个叫做林雨佳的。她跟杨柳同岁，出道也差不了几年，就是不一家公司。 如果说杨柳是偏清纯的长相，看着就让人觉得生机勃勃清爽万分，那么林雨佳就是她的对立面，打从第一天出道就有人喊她妖精。 不是贬义，而是无比的贴切。林雨佳这姑娘真是媚骨天生，哪怕她只是随便看你这么一眼，都很可能让人误会是在抛媚眼！再加上天生一对大波儿和跟杨柳不相上下的一副小腰身，真是修女的衣服都能给她穿出别样的意味。 跟杨柳电影演员的出身不同，林雨佳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电视剧上，近几年也是红得很，而且因为领域优势，她的观众认知度没准儿比杨柳还要高些。 杨柳将林雨佳视为对手，而对方似乎也挺重视她，两个姑娘刚一出现在同一个房间，就都在第一时间看见对方了。 在场的还有另外两个差不多年纪的演员，都是个头高挑、容颜娇美，然而都不说话，隐隐戒备着彼此。 杨柳率先整理好心态，冲林雨佳笑了笑，“你好，我是杨柳。” 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打招呼，林雨佳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马上就调整过来，也笑着伸出手来，“你好，我是林雨佳。” 尴尬和紧绷的气氛顿时被缓解，林雨佳又说，“我看你拍的《知味》了，真的特别好，好几集都看哭了呢。” 哎呦喂这小声儿甜的，这小眼神儿润的，仿佛有只小手在你心底里挠啊挠的。 靠的这么近，杨柳就觉得自己眼前仿佛站了只成精的狐狸，举手投足皆是风情，连她这个女人都有些发晕，换了男人，真是没法想。 然而她并不讨厌林雨佳，好吧，咳咳，也许是看在对方的黑米分和绯闻比自己多几倍的关系吧…… 毕竟是直接的竞争关系，而且没意外的话就是一局定胜负，饶是杨柳和林雨佳都有心调和气氛，可这种虚假的和平在“谢思道”这块金字招牌和“冲向国际”的巨大诱惑力面前，显然有些太过不堪一击了。 当里面的工作人员探出脑袋来，喊了靠墙角站的那位短发妹子进去之后，杨柳和林雨佳都是本能的一抖，然后全身都绷紧了。 特么的，杨柳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几声，刚才还不紧张的，现在……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尿出来！ 一共四个人，杨柳是第三个被叫进去的，林雨佳在她前面一个，这姑娘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着笑容满面、摇曳生风的，跟她道别的时候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回见~！” 杨柳挤出一个酷似牙疼的假笑，心里更没底了。 这是，成了？ 不能吧，还有自己和另一个姑娘没看呢，谢思道应该不会这么武断吧？ 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情，杨柳推开了门。 里面就坐着谢思道和编剧两个人，别说，俩人的画风还挺相近的：都架着副眼镜，看着温文尔雅的特别和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合作太久的关系。 于是，杨柳就更忐忑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长了这么副老好人面相的家伙，竟然是圈内出了名的“人见愁”，糙爷们儿都给他骂崩溃过！ “坐吧。”谢思道还挺和气，笑眯眯的让她坐下。 杨柳坐下之后，就听他说，“你的作品我也看过，不过现在么，我想听你说说对这个角色的认识。” 哎，不用表演啊？ 足足准备了n多天的杨柳有点失落，不过还是回答问题，“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孤独，很孤注一掷的人。” 谢思道笑了笑，双手十指交叉撑在下巴处，“哦，很有趣的说法，能详细说说么？”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恶名在外，可他的态度和语气实在温和，杨柳也就逐渐放松下来，有条不紊的说着自己的依据：“枭是一种夜行性猛禽，明明是益鸟，可在很多地方却被视为不祥。它的叫声很悲伤……这个角色的出身应该很惨，虽然剧本没有直接提及，我觉得，很可能从没得到过父母的关爱，或者家中出了什么祸事……” “从出场到最后死去，枭几乎没有成句的台词，可她对接收到的任何一份指令都可以豁出命去执行！因为她没有退路，她就只有那么一点牵挂……对主子，她的感情应该非常复杂，但肯定称不上爱慕，因为她首先就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低到尘埃里去……” 对这个角色，杨柳给予了前所未有的耐性和毅力，光是构思背景就花了好几天，真是白天夜里都在想，现在说起来真是无比从容。 越说越投入，她隐隐觉得自己就是枭，或者正在代替她对外发出声音，努力倾诉自己的感情，然而不管如何挣扎，迎接她的还是只有死亡！又或者，其实早在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必定会横尸荒郊，可却从未退缩…… 难受，真的太难受了，枭本是无辜的，本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可却甘愿为了一个人披荆斩棘，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这份感情太沉重，太压抑，也太痛苦，让杨柳一度觉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柳才停下，只觉得口干舌燥，腮帮子都酸了。 “抱歉，”她满是歉意的看向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安静聆听的谢思道，“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不，”谢思道摇摇头，终于换了个姿势，“你说的很好，我甚至有些意外，没想到短短几天，你竟然会想这么多，这么细。” “谢谢。” 虽然没得到明确的结果，可因为被谢思道亲口夸奖了，杨柳还是有些飘飘然，嘴角也忍不住挂了笑。然后她刚一开门，跟最后一位试镜对手四目相对的瞬间，心头就是一咯噔：刚才，林雨佳不也是这样的么！ 莫非，谢思道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表示的么？！ 第83章 1101 试镜结束之后，杨柳却还不能安心继续演技课： 因《知味》引发的反响强烈，每集同步推出的同款点心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告罄，可直到现在为止，剧组却还没举行过一次像样的宣传会或是见面会。于是，在米分丝们日益强烈的要求和呼声下，剧组经商议决定，由杨柳和经米分丝投票选出的另外两位主演嘉宾一起，进行途经十三座城市，为期十五天的全国巡回米分丝见面会。 听了这个消息，宋典半晌没说话，等杨柳小心翼翼的给他续了杯热茶之后，才冷声道，“现在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哼，好好的演员不做好本分工作，整天就想着到处乱窜，真是本末倒置。” 话虽如此，可毕竟世道变了，酒香也怕巷子深，别人都下了血本的宣传，唯独你不动，天长日久的，人气必然衰减。不然的话，那些著名品牌干嘛每年要花那么多钱请人代言做广告？ 而且《知味》确实已经够低调的了，一般电视剧会有的宣传手段全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个周边，好么，还是点心…… 杨柳正左右为难，却听宋典又说，“大家都去了，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我是你什么人呐，去吧去吧，赶紧去！” 听着意思，竟是有点儿赌气的样子，杨柳不觉好笑，忙上前安抚，“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当然是我老师了！” “谁是你老师！”宋典哼了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她，“说得好听，出去疯一圈一准儿跑野了。” 虽然是这么说，可语气到底和软下来，里里外外透着的都是怕杨柳耽误正经事业的担忧。 “您放心，”杨柳当场保证道，“我一定天天温习，日日用功，不信您回头就抽查！” 她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宋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还有点不大高兴。 又过了会儿，他说，“你也甭拿些好话糊弄我，我看这课啊，年前是上不了了！” 见杨柳面露疑色，老头儿立刻给了她个久违的白眼，十足鄙视，“你不是去那个什么《密折》试镜了么，谢思道那小子是个急性子，你就看着吧，他年前一准儿开机！” 原来说的是这个，杨柳心头一松，还以为他又脾气上来，要赶自己走呢。 不过，“我就是去试镜，一起去的还有三个人呢，也不一定就是” 她本来是说实话的，正式结果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谁敢说这样的大话呢？ 然而宋典十分不高兴，把眼一瞪，恶狠狠地说，“什么不一定是！白跟着老子学了，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你看看那三个都是什么玩意儿，亏你还敢去试镜，试个镜都畏畏缩缩吓成这样，以后还凭什么跟别人竞争？干脆以后你也别来了！省的说出去丢我的脸！” 一通话迫击炮似的把杨柳轰的体无完肤，眼前一片金光，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勒个天！ 杨柳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三观再一次被刷新。 自己真傻，真的，本以为之前那几天的刁难就算顶级的了，乖乖，现在才知道，感情人家一直都没动真火！ 她还暗自腹诽呢，看着老头儿干瘦巴巴的，吼起来也挺底气十足的么…… 最后，踩了地雷的杨柳直接被宋典挥舞着扫帚赶出来，老头儿在里面摔上门之后，又哑着嗓子吼，“走吧你，落选的话以后也别来了！” 摔门声简直震天响，杨柳两只耳朵都嗡嗡的，一腔子小心肝儿乱颤，好久才勉强平静下来。 她刚要走，又想起一件事儿来，然后硬着头皮敲门——理所当然的没人理。 她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隔着门喊，“老师，我走啦，刚才进去拿的那一包大的是包子，牛肉洋葱和胡萝卜羊肉馅儿的，天冷了，您什么时候懒得出去吃饭了，就自己热热，实在不行用微波炉叮一下也可以。旁边那个小一点的油纸包里是卤味，上次见您爱吃猪耳朵，这次就多带了些。”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屏气凝神的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老头儿到底听没听见。 她颇有些苦恼的抓抓头发，最后干脆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下来，把刚才喊的话又写了一遍，最后着重提醒千万不能放在外面过夜，不吃的时候就搁在冰箱里。因为宋典的老花眼比较严重，她还特地用了加粗的签字笔。 杨柳本打算给他贴在门上的，可手边也没有个双面胶啊什么的，用口水的话也未免忒不讲究。思来想去，她也是越发的胆大包天了，竟往拳头上哈了口气，然后牟足了劲儿，哐哐哐砸门！ “干什么呢！” 里面的宋典一声暴喝，杨柳赶紧把写满字的纸放在门口，脚底抹油开溜。 才下去两层楼，宋典就呼的一声掀开了门。听着楼梯间震天响的逃跑声，他刚要习惯性开吼，眼角的余光却先一步瞥见了地上的纸片。 老头儿一怔，嘴唇蠕动两下，还是有些费力的弯下腰去，捡起纸片看了遍，然后才不情不愿的嘟囔，“心思都不放在正经事上！” 说着，他再次重重关上门，随手就把纸揉了两下，丢到客厅空荡荡的垃圾桶里了。可等他走出去两步，看到餐厅桌子上还没来得及被放进冰箱的一大一小两个包，老头儿又停住，慢吞吞的倒回来，重新把纸片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他翻来覆去的拍打几遍，又噘着嘴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想了下，还是去了书房，开了书桌上层右手边的抽屉，把纸平展开用力压过之后，夹进一本边缘已经有些破损的黑色素封皮记事本里。 《知味》的米分丝见面会第一站在南边的沿海城市，然后逐渐往北，最后一站刚好回到望燕台。 因为横跨半个华国的距离实在太远，而且时间很有限，不得已，杨柳只得选择飞机。这次她也学乖了，临办理登记手续之前先吃一粒帮助入眠的保健药品，然后喝一点红酒，戴上眼罩，绝对一觉睡到落地！ 这个方法还是她从一大堆米分丝来信中找到的，话说大家都知道她晕机很严重，可当演员这行，又少不得要坐飞机，因此都绞尽脑汁的帮她想抵抗的方法。杨柳从中选了几样，略做试验后，觉得这个最靠谱。 睡过半个天空之后，杨柳无比欣喜的发现：不怎么晕了！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舒服，比如说脚底发虚，太阳穴发胀什么的，可跟之前动不动就吐的天昏地暗比起来，简直是天堂！ 不晕机，杨柳的心情就出奇的好，再见到那些热情似火的米分丝们，更是开心至极。 大家对她总是在北部活动的行为颇有微词，一个两个的还挺委屈：“我们也是你的米分丝呀，你也要经常来看看我们！” “对呀，之前《大勺》和《竹林小舍》宣传的时候也是，两部剧加起来将近二十场次，我们这边才只有区区七场，完全不够平均值嘛！” 杨柳先笑了一通，又解释道，“我也很想你们呀，只是这事儿它不归我管，我就是个演员，总不能丢下剧组和导演之类的自己跑这儿来吧？” 众人哄笑，主持人又指挥着热场，问答、互动、做游戏什么的，最后还抽了几个幸运米分丝跟杨柳拥抱，完了之后大家一起合影。 因为人数太多，合影出来之后，估计得用电脑的镜头放大功能才能看清各自的脸，可即便如此，大家也还是一脸的心满意足。 结束的时候，主办方把米分丝准备的礼物拿上来，杨柳一看就犯愁：太多了！ 虽然之前已经再三声明不要带礼物，可还是有不少米分丝选择性无视这一条，什么鲜花啊玩偶啊零食之类的，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没办法，米分丝的心意不能糟蹋，杨柳只得选了几样有代表性的带着，被选中的几名米分丝扯着嗓子尖叫，激动地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现场几近失控。 十五天十三座城市，几乎就是一天一站的水平，《知味》一行人根本来不及过多停留，只是在酒店里休息一晚，次日一早就匆匆过踏上了奔赴第二站的行程…… 就这么跑了三分之一之后，大家逐渐有点吃不消，以前被厌恶的候机过程竟然也成了难得的享受：不用到处跑，不用大声说笑到喉咙沙哑，也不必体验失重和精神昏迷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要是来得及的话，甚至还能来一杯热咖啡稍微休憩一下呢。 这天，从清晨起来就阴沉沉的，下午赶到机场之后，竟然微微下起了薄雪。杨柳顿时陷入到了一种非常纠结的情绪中去：她既希望不要因为下雪延误航班，却又在同时有些卑鄙的祈祷“下吧、下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休息一天了……” 带队的负责人显然比任何人都着急，因为这一系列行程都是连贯的，而且最要命的是中间完全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一旦哪一站出现了问题，那么后面一大串就都完蛋了！ 不能去就意味着要改期，改期就意味着要重新预定活动场馆和酒店、餐饮等一系列，而重新预定，且不说能不能订的上，就算订上了，会因此产生多大的经济损失？米分丝们能承受日期所带来的影响吗？以及，除了杨柳之外，另外两名演员可都还有其他的工作呀…… 托全球气候变暖的福，虽然下雪，但雪势并不大，而且因为温度不够低，落下来的雪花根本不等结冰就融化了。等养护工作人员们紧急清理后，机场也只是做出了将航班推迟四十分钟的决定。 听到结果后，杨柳还是松了口气，也好。 本就等得不耐烦的大家一听还要再等四十分钟，顿时哀鸿遍野，经负责人同意之后，众人就分散开，在机场闲逛起来。干坐着有些无聊，杨柳也打算去不远处的糕饼屋喝喝热饮、打发下时间。 秋维维最近累的够呛，随便往哪儿一坐就不想动弹了，直接拒绝；唯二跟着来的彭玲玲便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职责，二话不说就抓着包起身。 见她一脸的如临大敌，杨柳反倒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上战场，这么多保安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儿的话就去吧。” 彭玲玲摸摸肚子，“别说，我也有点饿了，正想吃点东西呢。” 顿了下，她又忍不住说，“这些日子一天两顿的飞机餐，我都快吃吐了，等会儿也给秋姐带点儿什么。” 杨柳在原地活动下手脚，下意识的往四周扫了圈，然后，貌似发现了几张不怎么陌生的脸。 那是两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正往这边看着，杨柳一回头，上方视线交汇，片刻之后，对方立刻就受惊似的挪开了眼，然后手也紧张的抓紧了衣角和背包带。 杨柳在心里打了个滚儿，开始一点点回忆，最近几天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她们…… 啊，可不就是机场！ 而且，那俩姑娘穿的还都是同一件外套！ 机场这么大，同一航班的乘客也有数百人之多，偶然遇见并不奇怪，可要是连续四趟航班都一样，鬼都会发现有问题了吧！ 杨柳马上把这个发现跟彭玲玲悄悄的说了，本以为对方一定会大惊失色，或者干脆大叫护驾什么的，可没成想，彭玲玲竟然一脸淡定的点点头，“对啊，你终于发现啦？” “到底怎么回事儿？”杨柳有点抓狂，这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很不爽啊！ 彭玲玲解释说，那俩姑娘是杨柳官方贴吧的吧主和管理员，这次是代表米分丝们跟着的，从当初望燕台往南飞的第一站就开始了。而且不仅仅是飞机，甚至就连住宿她们也都跟杨柳定在同一家酒店，为的就是跟媒体赛跑，为广大米分丝们抢到第一手资料。 “当然了，”彭玲玲又说，“她们还说了，要是你方便的话，也希望能亲手转交贴吧会员们的资料册，并为她们录制一段几分钟的视频什么的，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因为是官方的活动，所以当初在望燕台机场，那个戴绒线帽的贴吧吧主就跟秋维维报备过了，再加上她们一直都很安稳乖巧，并未给剧组造成任何负担，也就随她们去了。 杨柳听后瞪圆了眼睛，颇有几分宋典老师的亲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跟我说呢！刚才不是空档么，跟我说呀！” “是秋姐不让的！”彭玲玲也挺委屈，连忙解释道，“你晕机嘛，这几天这么累，刚才都差点睡着了，难得休息一下。而且这次行程又这么紧，那两个小姑娘看在眼里，也不忍心打扰你的。” “不是这么回事儿，”杨柳急的跺脚，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粗心，直到现在才发现，“大冷天的，两个小姑娘巴巴儿地跟着，多难熬啊，又不安全！” 说完，她也不顾彭玲玲在后面小声喊，立刻折回去，快步朝着那两个女孩儿走去。 对方见她大步流星的过来，脸上更是带着焦急和不满的神色，都有些慌张，连忙站起身来，“对不” “对不起啊，”哪知，却是杨柳先说出口，“怪我粗心，没注意到你们。” 两个女孩儿都是又惊又喜，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们没有提前申请就临时行动，给你带来困扰了吧？” “怎么会！”杨柳笑笑，很认真的说，“你们的喜欢对我而言是一种动力，开心都来不及，为什么会困扰？” 如果是以前，或许她会困扰，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女孩儿们喜不自胜，拉着手在原地又笑又跳，却始终记得控制音量，杨柳看着更是感慨。 “时间还早，”杨柳看了看表，“我请你们吃点东西吧，顺便录制一下视频？” 被偶像请吃东西什么的，简直就是梦幻的境遇，俩姑娘明显有点儿飘，坐下之后不住的傻乐。 杨柳坐在她们对面，刚准备开口，就听绒线帽妹子有些语无伦次的说，“啊啊啊好激动啊，小枝儿跟我坐同一桌啊，竟然对面啊啊啊，做梦啊……” 杨柳忍不住笑出声，问，“怎么突然要跟机？” 出道几年了，杨柳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呢，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绒线帽说，“因为你最近活动很少嘛，又不上talk，大家很想知道你的近况，所以，所以就派我们两个来了。” “也不是派我们的，”另一个妹子插嘴，难掩激动和得意的说，“大家都在抢机会哎，可是只有两个名额，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呢！” 杨柳又问，“那钱是哪儿来的？公费还是自费？” “会员们一起凑的，我们有个基金的。”绒线帽吧主老老实实的说，顿了下，稍微带点肉疼，“头等舱好贵啊，还有星级酒店的住宿什么的，一个人的话一般都负担不来的。” 这是真的。 祁凰向来不会在钱财方面委屈自家的功臣们，因此这次出行，一行十一人统统都是头等舱和五星级酒店的待遇，光是一个人的来回机票和住宿费就得五、六万块，再加上短途移动的费用和伙食……毫不客气的说，一个普通白领一年的薪水都能给搭进去！ 不过杨柳还有一个问题：剧组的行程虽然公布了，但航班和下榻地点都是保密的，就算前者能通过内线查到，可最后一个呢？ 听了她的问题之后，绒线帽犹豫了下，还是给解释了：“其实我们并不知道你们究竟会住在哪里，不过贴吧里有人专门负责这块的推测。” 见杨柳似乎还挺感兴趣，她就把基本方法说了，“因为行程比较赶嘛，所以结合机场和会场的距离跟停留时间，加入到会人数和见面会流程、内容，大体就能推断出你们可能会下榻的范围，然后再在那个范围中筛选就好了。有的城市比较好筛选，就那么一座比较上档次的酒店么，可有的就不行了，我们就会提前在可能性最高的几家酒店都预订，确认之后，再把错误的订单取消就好。” 不光杨柳了，就是彭玲玲也听得目瞪口呆，也是服了。 说起来，彭玲玲也算是个时常打入敌方内部的“谍战型”人才，可饶是她也没想到自己没登陆贴吧的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对方的分工和执行能力竟然就已经细化、提升到这个地步了！ 杨柳扶着脑袋，足足消化了几分钟，然后又想起来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可有的酒店，根本就不接受退单啊，那你们怎么办？” 不少五星级酒店都是付款之后才给留房间的，只不过有的是全款，有的是订金，要是像她们说的那样取消了，也拿不回钱来呀。 “对啊，上一站就是这样，”另一个妹子挺无奈的耸耸肩，“难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么，也只好认了，好在大多数情况还是准确的。” 杨柳都不敢替她们算追一次星到底要花费多少了，太奢侈了！ 难怪现在网络流传，“没有三五万存款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偶像的人”，追星的成本太高了！艺人出演的影视剧也好，唱片也罢，代言的产品、周边等等，哪一样不需要钱？所谓的希望米分丝支持，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不就是要他们花钱么！ 对面坐着几天丢出几万块，就为了见自己一面的人，杨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沉吟片刻，她问，“你们基金账户多少？” 俩姑娘都愣了，“啊？” “别啊了，”杨柳又好笑又好气，“赶紧写给我。你们才几岁啊，能赚多少钱？以后别做这种事了，也不安全，我经常去talk跟你们互动就是了。” 媒体经常替各路艺人统计他们的米分丝构成，像杨柳这类二十来岁的年轻演员，米分丝的年龄构成普遍偏低，一多半都是学生和刚进入社会的小职员。而这类人要么根本没有收入，要么薪资微薄，让他们为自己花这份钱，杨柳实在于心不忍。 绒线帽不愧是吧主，同伴还在发懵呢，她就已经隐约猜到了杨柳的意图，“这都是米分丝们自发的，你不用在意的！” “别废话，”杨柳难得虎了脸，把手伸到她面前，半是哄骗半是威胁的说，“给不给？不给的话，信不信我去talk上面黑你？！” 绒线帽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一边写一边小声嘟囔，“怎么能这样的……” 接了号码之后，杨柳直接递给彭玲玲，交代说，“你把大体花费计算出来，再算上因为可能取消的酒店所产生的费用和短途移动费用以及伙食费，都给打过去。” 绒线帽还试图制止，被杨柳一个瞪眼钉在原地，跟同伴一起怯怯的吸鼻子。 嘤嘤，小枝儿好凶！ 然而，好感动！呜呜！ 处理完了费用的问题，杨柳跟两个贴吧妹子合影，还交代彭玲玲帮忙照看，换城市的时候都瞄一眼，别跟丢了或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后面的见面会直接给她们安排到最好的位置。 最后，杨柳又要了她们的录像机，答应每天都抽空录一小段视频，当做贴吧米分丝们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回报。 打死她们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般待遇，俩妹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递录像机的时候手都抖了。 杨柳还跟她们开玩笑，“不怕我昧下不还了啊？” “不怕不怕！”绒线帽笑嘻嘻的说，竟然还带点儿期待，“大家都想送东西给你呢，可你总是不要。” 碰上这样死心塌地的小米分丝，杨柳也是无奈，一个劲儿的摇头，“以后别这样了，多危险呀。” 明星到达的地方本来就容易引发混乱，她有人引导和接应还好，可这俩姑娘根本就是人生地不熟，出事跟玩儿似的那么容易。尤其有两次杨柳他们都是抹黑移动的，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这俩姑娘竟然还能准时跟上，估计压根儿就不敢睡……真是想想就后怕。 然而妹子们点头归点头，答应归答应，可并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呀，你还不经常出国呢，我认识几个外国明星的贴吧，尤其是日韩的，他们那边的艺人不经常来我们这边捞金么，他们的吧主和吧务才是真的绕世界飞！” 杨柳和彭玲玲听得都笑了。 第84章 1101 《知味》见面会还剩最后一站的时候，杨柳接到了谢思道的电话，在听到对方自我介绍的瞬间，她就猜到结果了。 谢思道也是怪有意思的，也不明说，而是拐弯抹角的问，“你之前跟冯京合作过，是吧？” 杨柳真是心痒难耐，可又不好直接开口问，又怕对方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说，只得暂时压抑住激动和兴奋之情，“是。” 谢思道这才笑起来，“行，给我看看你们的二次合作能不能创造辉煌。” 结束通话之后，杨柳不管旁边秋维维和彭玲玲一个劲儿的问“成了么成了么”，她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双手握拳，“yea！” 谢思道要了邮箱，发过来一份通知单，上面写明了要杨柳在一周内去望燕台西郊的某体能训练中心报道，跟其他主演一起进行为期两个月的专业训练。不过两个月只是武打戏份最多、训练强度最大的演员训练时长的保守估计，个人的具体练习时间会根据自身情况实际调整。 这下可有的忙了，接下来的一周，杨柳不仅要继续还剩三天的米分丝见面会活动，回望燕台之后隔天就是跟江景桐约好的18日，两人还要去扯证；之后还得抽空拜访下宋典老爷子，毕竟自己这次能选上，老爷子绝对居功至伟，不去看看怎么都说不过去；最后，就是去集训了。 还真让老爷子说对了，谢思道真是个急性子，十二月二十日集训全部结束，然后他一月八号就要开机！ 不用算都能想到，今年杨柳又没办法回家过年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暗自庆幸，得亏着中秋回去待了一个星期，不然连续三年不回家，也太不孝了些。 要说杨柳回望燕台，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江景桐： 媳妇儿终于回来了，这回总算能扯证了！ 杨柳不在期间，他还上网查了好多资料，反复确认是否需要别的证件和资料，又特意兑换了九张崭新的连号一块钱，都用红绸带扎了放进薄薄的小铁盒里，晚上睡觉就就搁在枕头底下…… 不光他紧张，杨柳也是白天夜里七想八想的，最后一天回望燕台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儿拔腿就跑的冲动！ 以前谈着的时候感觉特别自在，怎么都行，还挺盼着名正言顺在一起的。可眼瞅着就要领证了，她反倒担心起来：还没正式在一起生活过呢，万一突然发现对方有自己无法容忍的毛病怎么办？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几十年他们都将在一起，成为彼此的唯一……几十年啊，万一突然有一天看腻了怎么办？ 当晚她就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正打包行李的秋维维听见动静，进来问她怎么回事。杨柳纠结了半天，扭扭捏捏把自己的担忧跟她说了，秋维维直接笑的震天响，这分明就是婚前恐惧症么！ 出来的一群人都是单身汪，谁也劝不了谁，好在之前秋维维还自学过一点心理学知识，当即就全方位的调动起三寸不烂之舌，半是正经半是糊弄的把杨柳焦躁的心情给安抚下来…… 领结婚证得有结婚照，两个初丁一开始还以为就是去民政局现场照了就完活儿，结果给周南死劝下来：“可千万别，你们要不想悔恨终生的话，就千万听我的，提前找个信得过的专业摄影师给照了，打个光啊、修修图什么的，到时候直接拿过去就得了。我有一哥们儿跟我们同天领证，他嫌麻烦，愣是不肯提前照，结果好么，效果简直跟身份证有一拼。现在两口子只要一吵吵，弟妹一准儿拿这事儿堵他！” 然后江景桐果断联系了跟祁凰长期保有合作关系的知名摄影师阿k，请他帮忙。 阿k是前几年鹊起的新生代摄影师，风格比较犀利，构图和采光极具个人特色，摄影作品荣获过不少国际性荣誉，他在国外也有不小的知名度。最近几年，祁凰但凡有一线艺人要拍摄海报啊写真什么的，基本上都找他。 对方一听照结婚照，也挺新鲜的，而且替江景桐和杨柳两口子照，多荣幸多有纪念意义一事儿啊，于是二话不说，当即把工作安排往后挪，特意空出来17号一整个上午给他们折腾。 原本杨柳觉得吧，结婚么，穿红的喜庆又吉利，可没成想人家大背景就是红的。他们要是再穿同色的，估计到时候就剩俩脑袋在上面漂着…… 初次涉及这个领域的阿k也是人来疯，干脆就说，“你们俩多带几套衣服来么，一个上午呢，咱们多试几次，最后哪个效果好就用那个！” 这下可好：现代的、复古的；简约的、华丽的；中式的、西式的……光衣服就拉了两车来，化妆和造型师也带了四个。 按理说，俩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了，平时给多少镜头和镁光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都不带有情绪波动的，可这会儿却罕见的紧张起来。 正式开拍，阿k从镜头一看就笑了，里面俩人直挺挺木桩子似的，不像要结婚，反倒更像等着上刑多一点。 “拍结婚照呢，别这样严肃，喜庆一点儿。” 杨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然后转过头去看江景桐，小声说，“我还挺紧张的。” 江景桐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是。” 杨柳就觉得他一只手冰凉，掌心又滑腻腻的，显然是出汗了。再往他脸上一扫，鬓角和脖根底下也都微微泛着湿意。 知道不光自己一个人紧张就行了，杨柳笑了下，主动亲了亲他的嘴角，“不过我还是挺高兴的，特别高兴。” 江景桐眉梢一挑，刚要说话，就听那边阿k已经无比夸张的捂着心口喊起来，“哎呦喂，这都什么人呐，刚还嘎巴硬的，这会儿就敢公开狂虐单身狗了，还能不能行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哄笑出声，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拍了几张之后，杨柳和江景桐逐渐找回状态，镜头中的两个人看上去又温馨又甜蜜，笑意直达眼底。 上来劲儿的阿k完成基本任务之后，不住的怂恿他们多换几套衣服、多摆几个造型，“你们的私人交流工具上肯定也需要公开照片，总不能都是规规矩矩坐板凳的吧？来来来，从那边那个仙人掌造型的沙发上往下跳试试……” 照片拍完就将近十二点了，杨柳和江景桐又亲自分发喜糖，阿k喜滋滋的接了，还说，“这可是我头一次给人拍结婚照，忒有纪念意义，我也就厚着脸皮先蹭一张请柬了啊！” 杨柳就笑，“一定一定，到时候还请务必拨冗前来。” 阿k这个人特别有意思，要不是他的拍摄手法和理念不合适，不然还真该请他连后面的婚纱照一起拍了。 照片拍了不少，什么风格的都有，不过最后他们还是选了最简单的白衬衣。简简单单，至真至纯，很好。 第二天领了证之后，杨柳还拉着江景桐一起拍了个自拍，完了之后就跟昨天跳出来的几张一起放到talk上去。 而祁凰官方网站和她的个人网站也同步打出滚动标语：“恭祝江景桐先生和杨柳女士喜结连理，祝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甚至背景色也给改成了正红色的并蒂莲花纹，一贯的小手掌光标也成了一对儿交颈鸳鸯，打开网页的瞬间还会自动弹出来烟花效果的弹幕。 杨柳只看了一眼就笑喷了，一边拍打着江景桐一边问，“这谁做的呀？也太一本正经了。” 一本正经的都有点儿假了…… 江景桐也有些没眼看，他一度怀疑这压根儿就不是手底下那群人做出来的：这么土！ 可一通电话打过去之后，对方不仅干脆利落的承认了，还特别期待的问，“大伙儿一起商量了一个月留下来的方案，江总，您觉得怎么样？” 江景桐：“……” 一个月你们就给我弄这个？简直对不起我发出去的高工资！ 殊不知负责这块儿的同胞们也是亚历山大，毕竟是几十年一遇的盛事，比起让人眼前一亮，大家更怕出差错。 采访、拍摄、发布会，甚至打官司，他们操办过不知多少次了，甚至旗下艺人的结婚消息也登过几次，但唯独没有**的。没有先例可以遵循，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明白指定要往隆重里搞，可到底怎么搞，隆重到什么程度？哪个心里也没底。 众味难调，宣传组的又都是一群拥有各种天马行空思维的奇葩，提出的方案虽多，可毙掉的更多…… 祁凰都树大招风了多少年了，无数人眼巴巴儿的等着抓小辫子，要是一个不小心，可就真成了擦洗不掉的黑历史了。虽说肯定不至于致命，但留下的阴影也够恶心一辈子的。 小组长愁得就差一夜白头了，几天瘦了一大圈，减肥效果比绝食都立竿见影，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谁也不敢打包票不会出什么毛病，谁也不敢承担那个责任…… 最后，还是大家投票表决，先把那几个特别扎眼，但是受众面比较窄，比较容易引发争议的方案掐了……最终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原本那个并不被多少人看好的“一本正经”方案脱颖而出。 毕竟是好日子，也是大家一番心意，江景桐心里虽然有那么点蛋蛋的憋屈，可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迁怒，只是沉默片刻，然后从牙缝里往外挤，“干得好，大家这个月奖金翻倍。” 小组长听后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仿佛连日来困扰自己多时的脱发问题也得到缓解。 他立刻冲进办公室，冲里面正惴惴不安等待结果的队友们大声宣布，“江总很满意，说奖金翻倍！” 众人先是一片死寂，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欢呼雀跃，“……噢~！” 官方消息发布之后，网络和现实顿时齐齐沸腾，无数人都表示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卧槽，这就嫁了？！杨柳才多大？感觉前几天才大学毕业……”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神马，结婚证！” “天啦天啦扯证了！” “不小了吧，小枝儿虚岁不都25了？虽然在演员里面确实挺早的，不过比她更早的也不是没有。” “江总等不及了呀，他都一大把年纪了。” “早点结婚挺好的，赶紧抱崽崽，然后打扮成姐妹花啊姐弟什么的，哈哈哈。” “你才一大把年纪，你全家都一大把年纪，男人三十一枝花没听过呀，哼！我江总眼下正是花样年华！” “不行了，甜哭了，我先去洗把脸。” “大清早就被迎面砸了这么一大把狗粮，简直猝不及防！” “杨柳官方贴吧发来贺电，恭喜恭喜！” …… “江景桐官方贴吧发来贺电，恭喜恭喜！” “汪晟官方贴吧发来贺电，恭喜恭喜！” “周南官方……” “林梓淮……” 当外界的讨论热点已经逐渐转移到杨柳和江景桐结婚之后要生几个娃，以及娃娃们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准备去训练基地报道的冯京先联系了杨柳。 他开口也是带着笑意的恭喜，还问什么时候正式举办婚礼。 杨柳就笑，“还不一定呢，我们两个都挺忙的，而且多少也要顾忌一下宾客们的工作日程，尽量能避开高峰。” 他们俩的朋友绝大部分也是从事娱乐相关行业的，没有一个闲人，想让大家凑在一起，还真挺麻烦的。 “啊对了，”杨柳说，“正好你打电话来了，你把你最近一年的日程安排发给我呗，到时候做个参考。” 跟她和江景桐关系亲近的朋友们都得给行程表，他们希望尽量能在保证吉日的前提下，尽可能方便最多数和最亲密的人。像冯京这种级别的腕儿，工作安排一般都能出去十几个月，先要过来看看再说。 听她这话的意思，就是一准儿有自己的请柬了，冯京的心情有一丝几乎不易察觉的酸涩，不过更多的还是欢喜，“好，等会儿我就让经纪人发给你。” “谢啦，”杨柳欢快的说道，在记事本上打了个勾，然后又想起来一件事，“冯哥，我听说，之前你也跟宋典宋老学过表演？” “对，”冯京回答得很爽快，“虽然只有短短半年，但着实受益匪浅。说来，我这次回来也是准备去探望他一下，你最近不也跟着他学习么，一起去？” “好啊！” 再过两天就要去集训了，两人谁也抽不出时间来，于是当即决定在有滋有味门前碰头。 杨柳到的时候，冯京已经在里面喝了半杯茶，脚边放着个大纸袋，看样子像是服饰类。有日子没见，他看着倒还好，只是好像微微瘦了些。 杨柳打量他的当儿，冯京自己就先说了，“没瘦，最近去健身了，肌肉结实了，看着瘦，其实比原先沉了。” “那就好。”杨柳放下心来，又看了看他眼前的空碟子，笑，“豌豆黄吃着还好？” 有滋有味不光点心的种类多，盛装点心的器具更多，几乎每一种点心都有相对应的器具，所以杨柳只要一看碟子，再结合他的喜好，大约就能知道冯京点了什么。 冯京点点头，微微露出点笑意，“很好，味儿很正。”顿了下，又补充，“我吃了两块。” 他喜好清淡，豌豆黄这种几乎没什么味道的点心，口感柔滑，正和脾胃。 杨柳琢磨着老年人可能喜欢的口味装了两盒子点心，等冯京正式喝完茶之后，两人一起往宋典家赶去。 可到了之后，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开，正疑惑呢，楼上下来个老太太，不等他们开口问就主动问道，“你们找老宋啊？” 冯京点点头，“是，阿姨，我们是他的学生，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老头儿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跟外界联系，哪怕有手机也不常带在身上，刚才杨柳打了个电话，发现干脆就欠费停机了！ “他还真是个老师啊，竟然有学生，”老太太先用自以为很低的音量嘟囔两句，然后才说重点，“他住院啦，不在家。” “住院？！” 杨柳和冯京都大惊失色，齐齐喊了起来，“哪家医院，什么病？！”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这才几天呀，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市立二院，原因我也不大清楚，”老太太摇摇头，不过还是非常坚持不懈的说，“他这个人呐，怪里怪气的，跟谁都不熟。好像是前儿出门遛弯儿，摔了下还是怎么的，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话音未落，杨柳和冯京就已经匆匆道谢之后飞快的下楼去了。 到了医院，两人按着服务台的指引直奔病房，一推门，就见宋典正在八人间的病房里看书。老头儿的床位不好，中间偏外，两边都是帘子，过道那边还人来人往的，他就眯着眼睛，架着副老花镜，看得起劲。 见好像没有大碍，杨柳和冯京先就松了口气，也不敢随便惊动他，先找了护士问情况。 话说因为最近望燕台突然降温又时不时的雨夹雪，早晚地面总会结冰，感冒和因为意外滑倒受伤而入院治疗的人数激增，医护人员们本来特别疲惫来着，可谁承想突然冒出来俩大明星，顿时就觉得原本压抑又憋闷的医院都光辉灿烂了。 “啊，是冯京啊，真帅啊。” “哎那个是不是杨柳？他们俩怎么在一块？” “你还不知道啊，他们俩要一起拍一部新电影，听说要一起集训什么的，不过这个点儿来医院干嘛，别是谁受伤了吧？” 有幸接待他们的护士简直开心的要飞起来，尤其冯京就在她对面，扑面而来的帅气浓郁的几乎让她窒息，真是一开口都结巴了！ “冯，冯先生，您想问什么？” 虽然心里着急，可冯京还是礼貌性的冲她微微笑了下，柔声问，“住在那边那个病房的宋典先生，他的情况能麻烦你跟我们说下吗？” 护士迅速脸红，手忙脚乱的调出来资料，“哦哦，那，那位老先生是因为在外出散步过程中贫血外加踩到冰摔倒才入院的，不过他还有不少其他的问题，具体情况您需要咨询一下主治医生。” 冯京道了谢，跟杨柳一商量，两人决定先去跟老头儿打个招呼，然后再去找医生。 别瞧着老眼昏花的，老头儿看书看的还挺入迷，杨柳都走到床前了，他竟然还没发觉。 杨柳个冯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笑又好气的神情。 她清清嗓子，把点心盒子往宋典眼前一横，“光线不好，就别看了。” 老头儿一看是他们，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流露出了心虚。 “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杨柳不觉好笑，“我们去了你家，可是没人在，亏着楼上的阿姨听见动静主动下来说的，不然回头我们就报失踪了！” 穿着病号服的老头儿看着比平时可软和多了，也脆弱多了，杨柳看的一阵阵难受。 冯京对杨柳跟宋典的这种相处模式似乎有些意外，站在旁边看了会儿才上前，把手里的纸袋递上去，“天冷了，给您买了条围巾。” 老头儿哼了声，摘了眼镜儿，粗声粗气的说，“谁让你又瞎买东西的，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冯京也不说话，只是把围巾从里面拿出来，给他摆到床头，然后就退到后面站着了。 他惊讶于杨柳跟宋典相处时的随意，而相应的，杨柳也诧异于这两个人之间的生硬。不过想想大约也能推测的出来，冯京本身就不善交际，老头儿更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么两个人凑到一块，虽然打不起来，但肯定也柔滑不到哪儿去。 杨柳可不管这些，有了前段时间的相处经历，她差不多也总结出来了：宋典这人就是脾气古怪点，嘴欠点儿，只要你脸皮厚，还是挺好相处的。 她直接就把点心盒子紧挨着围巾放下，大咧咧道，“我拿到那个角色啦，等拍完戏，还会来找您上课啊。” 见宋典脸色稍缓，杨柳却又话锋一转，当着冯京的面儿数落开了，“走之前我不都说了让你注意身体注意安全的么，最近天气又不好，还出去散什么步。对了，护士还说你贫血呢，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老头儿面子上过不去，又要梗着脖子犟，可杨柳早有准备，话一说完就拉着冯京开溜，去找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去了。 见到他们，医生也挺意外，听说是问宋典的情况，还好奇的问了句三人之间的关系。 冯京还在组织语言呢，杨柳已经脆生生的说了，“他是我们的演技课老师。” 医生哦了声，点点头，从电脑上调阅出宋典的档案，面色凝重，“那位老先生住院时候的情况呢，倒是不太严重，就是贫血导致的头晕，再加上踩了冰重心不稳摔倒了。因为送来的时候他轻度昏迷，我们给他做了一系列检查，发现了不少其他问题。” “老爷子的底子有些差，膝盖可能年轻时候受过伤，关节炎很严重。” 说到这里，杨柳连连点头，“对，他平时走路很慢的，幅度也总是不大。” 她还以为是个人习惯的问题呢，没想到另有隐情。 医生说，“那就是了，其实到了他这种程度，疼痛也应该比较严重的。另外，他应该还有骨质疏松和慢性胃溃疡，根据夜间查房的护士反应，老人失眠的情况也比较严重，每天平均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 杨柳和冯京都非常惊讶，没想到老头儿身上会有这么多毛病。 沉默片刻，冯京问，“那么这些病，严不严重？” “这个不能一概而论，”医生斟酌着说，“这些都不是什么恶性病，而且发作起来也不会要人命，可一旦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并且长期得不到有效的控制和治疗，也是非常麻烦的。打个比方吧，就好比牙疼，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冯京点头表示明白，又问应该怎么治疗，杨柳也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漏过一个字。 医生说，“这些的治疗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期并且稳定的观察和治疗，而且主要靠养。” 他这么说，两人心里就大体有数了。 冯京还想给老头儿换个条件更好的病房，可无奈望燕台人潮汹涌，最近天气突变又正值就医高峰，他期望中的单间和高级病房都满了，需要等。 最后，杨柳和冯京给他找了个双人间，先提前垫付了费用，然后伙同医生、护士一起，半强迫的将宋典推过去了。 第85章 1101 出了医院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冯京忽然就陷入到沉默之后。杨柳还以为他在担心宋典的身体，就安慰道，“冯哥，医生也都说了么，这种事情急不得，慢慢调理还是能好的。” 话虽如此，可杨柳也有点不大确定，就老头儿那副臭脾气，真能老老实实听话？医生还说了呢，这调理可不是一天半日的事，得天长日久的坚持…… 然而冯京安安静静听完之后，竟然吞吞吐吐的问了个杨柳怎么也没想到的问题：“他，从来没斥责过你么？” 杨柳一怔，立刻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你说骂啊，怎么没骂过！还打” “他还打你？！”冯京震惊了，看那个样子不像啊，分明挺宝贝的么。 “那倒没有，”杨柳摇摇头，“我是说，还打算打我呢，前阵子我出去开巡回米分丝见面会之前，他就挥舞着扫帚把我生生轰出来的，要不是跑得快，可不就打上了么！” 冯京似乎呆了两秒钟，然后就笑了，边笑边摇头，中间停顿了下，也不知想到哪儿，然后又笑了好久。 杨柳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在笑什么，可能看到他久违的真心的笑，还是挺高兴的，也就跟着傻笑起来。 她这么一弄，冯京笑的更厉害了。 分别的时候，杨柳照例说“冯哥再见”，结果冯京就说，“别冯哥、冯哥的喊了，总觉得我下一秒就会抄起刀来砍人，论来我们还有段师兄妹的缘分呢，直接叫哥吧。” 杨柳给他的比喻逗得前仰后合，又从善如流的喊了哥，这才各自回家。 平时明星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密切关注着，而今天杨柳跟冯京又几乎是无遮无拦的去医院走了一遭，她还没回家，新闻就已经传开了。 女明星么，一旦跟医院联系在一起，大家总会下意识的往不好的方面想，什么怀孕啊、堕胎之类的。尤其杨柳刚跟江景桐扯证，这种猜测似乎就更“有理有据”了。 然而马上就有人提出怀疑，要真的是上述原因的话，她干嘛跟冯京一块去啊…… 不等某些内心龌龊的黑子们再次放飞思维，已经有人帮忙澄清了：“市二院护士一名，今天在医院见到冯京和杨柳了，真人好帅啊，而且杨柳也是真瘦，可是皮肤看着特别好，真漂亮。两个人都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打听事情的时候也很有礼貌，“您好”“谢谢”不离口。” 爆料这事儿的人显然语言组织能力不咋地，又或者是激动的劲儿到现在还没下去，反正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下面的网友已经耐不住性子开始追问了。 “别着急啊，我还拍了两张照片呢，正在上传。本打算要合影的，但看他们好像挺着急，也就没敢添乱……” 等了半天才等到第二段，然而还是这种完全没有实质性内容的部分，网友几乎要崩溃，愤怒的催促，“敢不敢直奔主题！” 爆料者也挺委屈，“懂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啊……算了，今天杨柳跟我说“辛苦了”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 “冯京和杨柳今天是过来看人的，不对，应该说是找人。宋典你们知道吗？应该也是娱乐圈的，貌似挺有名，不过我之前没听说过，后来听同事说是个演技课老师。” “反正就是今天他们两个去上门探望老师宋典，结果去了之后才从邻居口中得知老爷子住院了，然后就匆匆赶来。” “啊，还有，临走的时候我们还帮老爷子换了病房。一开始是多人间来着，冯京好像想要个单人间，但最近病房告急，实在腾不出来，就去双人间了。老爷子还不想换呢，当时可逗了，杨柳也不管，直接就把手续办了，钱也交了。” 爆料者还贴了几张照片，显然没什么技术含量，角度不好看不大清楚脸不说，画面还有些糊，不过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冯京和杨柳。 冯京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米色长风衣，头发修剪的整整齐齐，看着干净的跟汪水似的，结结实实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做君子如玉。分明四舍五入后也四十岁的人了，可他神色柔和，眼神清澈，总让人本能的忽略年龄。 杨柳太瘦，就有些怕冷，裹得挺严实，脚下踩着马蹄跟的系带牛皮靴，脖子那儿捂了条咖啡色条纹的羊绒围巾，看不出里面到底穿了什么。只是外面那件军绿色外套还带着个巨大的风帽，帽檐镶了一圈儿毛毛，越发衬得她一张小脸儿不及巴掌大，皮肤白的跟雪似的。 绝大部分网友都是先习惯性舔屏加右键，然后才不急不慢的解答问题。 “啊啊我枝儿不管去哪儿都是盛世美颜啊！” “我老公还是那么帅，屏幕好脏，舔舔……” “宋典超级有名的好吧，不过他有名不是做演员，而是特别会教演员！他教导过的演员都是演技派，多少艺人巴不得倒贴过去请他指点一二呢，出来之后就算得不了影帝影后什么的，也是个对自己演技的变相认定呢。冯京以前就受过他的教诲，前段时间杨柳也去上课了，哈哈，我就说我们枝儿是新生代演技派，这就是铁证！” “老人家平时很低调的，我还曾经在公交车上见过他呢，给让座也不坐。” 自从跟江景桐正式领证，成为登记过的合法夫妇之后，杨柳就再也不撵他走了。江总简直泪流满面，真不容易啊！ 从今以后，蹭吃蹭喝更加名正言顺…… 至于为什么还是蹭吃，这个问题比较现实。 江景桐倒是准备了另一套别墅当做新房，可一来两个人都在现在的房子住习惯了，骤然搬家必定有许多不便；二来新房位置相对靠外，交通相对不便；这第三么，就是他们两个平时都跟陀螺似的连轴转，聚少离多，不日杨柳更是要再次离家，前前后后大半年才能回来，只留下江景桐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新房子里，似乎比没领证那会儿更加凄凉了…… 所以现在他们还是维持原来的生活状态，只是根据实际情况随即决定当日住在哪儿，既亲密，又维持了适当的距离感。 然而米分丝们却还是在默默的同情着江总： 媳妇儿动不动就满世界跑，留下他个孤家寡人，都快站在祁凰门口成望妻石了！ 今晚杨柳包了好些猪肉香菇的大馄饨，约莫手指那么长一只，劲道的皮薄成纸，隐约透出来里面褐色的香菇颗粒和肉馅。 她还提前煎了蛋饼——把一只鸡蛋细细打散，在平底锅中摊成又薄又平整的一张，完了切成细丝，洒在盛出的馄饨碗里。嫩黄的蛋丝跟紫黑色的紫菜一起起起伏伏，再配上小巧的虾皮，说不出的好看。 如果嫌味道不够刺激，还有蒜蓉辣酱可以蘸。 吃馄饨之前，先喝几口热滚滚的汤，热流沿着喉咙一路滚下去，整个人都舒坦了。 除此之外，还有炖的柔软多汁的红烧莲藕排骨和蒜蓉西兰花虾仁，一口一块，鲜香过瘾。 开吃之后，杨柳说等会儿想去医院看看宋典，顺便送个饭，毕竟自己后天就要去集训报道了，接下来恐怕没什么时间。 江景桐点点头，给她夹了块排骨，还细心的剔去骨头，“我送你过去。” 杨柳自然是乐意的，美滋滋的问，“真的呀？” 江景桐不觉好笑，“这个还能有假的？再说了，我也该当面跟他倒个谢。” 两人加快了吃饭速度，杨柳赶紧把提前留出来的馄饨煮了，跟两样菜一起装在保温桶里，由江景桐开车去了医院。 在医院大厅，他们看到了正要上楼的冯京，三个人汇合之后，冯京看到江景桐手里的保温桶就笑了，“我就猜到你们会带饭，所以我就只带了一条羽绒被。” 虽然医院里有空调，但老头儿比较挑，嫌开空调嘴巴干，可被子盖多了又会压得喘不过气，冯京就想着在底下盖一床轻的羽绒被然后上面再盖一床棉被就很暖和了。 江景桐抽空跟他握了握手，又揽着杨柳的腰玩笑道，“往后的几个月又要麻烦你多指点她了。” 冯京摇头，“指点不敢说，她学习能力很快，进步速度快的惊人，昨天我跟谢导见面，他还夸奖她来着。” 杨柳惊喜交加的问，“真的呀，那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怕你骄傲，”冯京浅浅一笑，又说，“再说了，老师的事情没解决，也没时间。” 三个人去病房敲门进去的时候，宋典正跟临床另一位老头儿说话。 见他们进来，临床老头儿就笑了，“瞧瞧，多孝顺，三个都是你的孩子？” 宋典转头一看，哼哼一声，“哪个也不是。” 说完，他就利落的一个翻身，把自己包进被子里去了，一点儿跟访客们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他还生气着呢，上午硬给塞到这个病房，根本不问他的意见！反正都是住着，人多人少有什么区别，乱花钱！ 杨柳跟江景桐和冯京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真是老小孩儿老小孩儿，遇到事儿还得哄。 不管是江景桐还是冯京，俩人都对宋典这块石头有种不知从何处下嘴的无措，只得由杨柳打头阵。 杨柳先跟保温桶放到床头桌上，跟另一位老大爷打了招呼，然后伸手推了推把自己裹成蚕蛹状的宋典，“起来吃饭啦。” 宋典把被子又往上面拉了拉，不说话。 “……噗咳咳！”好吧，江景桐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得到杨柳一个白眼。 杨柳叹了口气，活动下手指头，干脆拽着被角应往下扒，“装什么呀，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起来吃饭！” 一老一少拉锯战了一会儿，就在连冯京都快笑出来的时候，老头儿一掀被子翻身坐起，黑着脸低声咆哮，“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啊？问都不问我意见就擅自下决定，我不乐意住这儿！” 这会儿要是有个陌生人进来肯定被吓坏了，甚至就连已经相处了大半天的同屋老先生也满脸的懵逼，嘴巴大张，里面掉了几颗牙齿的牙龈光秃秃的…… 然而杨柳早已习惯，非常敷衍的说了句对不起，又拉过小餐桌来架好，嘭一声把保温桶顿上，笑眯眯笑眯眯，“吃饭吧？” 宋典：“……” 冯京极其短促的噗了声，看向旁边眼带笑意的江景桐，言辞中满是敬佩，“她可真行。” 江景桐插着手，点点头，笑，“那是。” 杨小姐简直就是中老年人之友嘛！ 8 别看着谢思道长得斯文俊秀、文质彬彬的，戴着眼镜，动不动就笑眯了眼，特别文学范儿，可他就喜欢拍冲突特别激烈的片子。 他的思维比较活跃，经常现代剧、古装剧轮换着拍，不过一般现代剧的话就喜欢拍犯罪片，古装剧则是武打剧。 而跟他老好人一样的假象齐名的，还有那种笑容还挂在脸上就开骂的本事，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最经典的一次就是有一年他出去拍戏，找的男二号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死活进不了状态，偏还仗着有后台态度不好，然后谢思道当场就笑骂，问他是不是不想拍了。 当时很多人在场，谢思道还是笑着的，男二号也没真往心里去，以为他在开玩笑，就也玩笑着回了句，“是啊，要不你开了我吧。” 然后谢思道就呵呵笑了几声，点点头，说让他明天就不用来了。 那会儿戏都拍了将近四分之一了，除了谢思道的那几个老班底，谁也没当真，那个男二号也不例外。结果第二天来了之后一看，剧组里突然多了另一个男演员穿着自己的戏服！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呢，管人事这块的大哥就出来了，“哎你不是撂挑子不干了吗？” 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个演员敢把谢思道说的任何一句话当是玩笑。 说白了，这就是半个神经病，还是翻脸不认人的那种…… 杨柳是跟“便宜师兄”冯京坐一辆车来的，一路上她光是“谢思道”这三个字就提了不止二十遍，得亏着冯京耐性好，不管她怎么问都没有半点烦躁。 最后冯京都笑了，“其实谢导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他就是对工作严格了些。” 杨柳是真挺忐忑的，毕竟自己能不能转型成功就看着一锤子买卖了，而且她最不擅长应付这种“谈笑间夺人头颅”的角色了！ 见她还是难掩忧色，冯京又道，“连宋老师那样的脾气你都能应对自如，还怕谢导么？” “哎呀你不懂呀，”杨柳挺愁苦的叹了口气，“其实老人家们都很好哄的，跟小孩儿也差不多了，但谢导不一样呀……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两个到的不晚，除了提前一天过来的谢思道之外就只有几个工作人员。 冯京是谢思道钦点的男主角，两人之前是见过的，因此今天再碰面也并不陌生。 听见动静的谢思道本能的往入口看去，见是他们就笑着走过来，“来了？房间都准备好了，我先领你们去放行李吧。” 说着，他就伸手来接杨柳的行李箱。 心里正打鼓的杨柳一惊，连连摆手，“不用了，这个我自己来就成！”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说着就舍弃了滚轮，直接把箱子拎起来，小跑着往刚才谢思道指的后院去了。 手还伸在半空中的谢思道：“……” 在原地呆站半晌，他颇有些不解的看向冯京，“我长得不算可怕吧？” 冯京忍笑摇头，自己拖着箱子跟上去。 是不可怕，不过你的笑容要是再温柔一点的话，估计效果更美妙…… 稍后的一个小时，其他演员就都陆陆续续到齐，杨柳通过跟他们的谈话得知，原来早有两个昨天就来了，只是刚才出门慢跑去了。 饰演大反派的顾之顺今年五十多岁，可看上去精神和身体都很好，分明已经起了寒风，而他的脸色还是非常红润。 杨柳第一次跟他见面，还同一张桌上吃饭了，只觉得他也是位很和气的老先生，但谢思道挑选演员的本事跟他脸上的笑容一样无懈可击，于是她自然疑惑了：谢思道为什么要挑这么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演大反派？ 然后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顾之顺是个很有意思的半老头儿，他的心态跟他的外表一样年轻活泼，见杨柳这个比自己的女儿大不了上几岁的小姑娘对自己隐隐有些距离感，便存心要开个玩笑逗逗她。 所以，他冲杨柳缓缓的笑了下。 然后，杨柳瞬间打了个寒战，连手里的筷子都快掉了！ 太可怕了！ 明明几秒钟前还是个和气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过来摸你脑袋的隔壁大爷，可转眼间，随着他的嘴角一点点往上提，两只眼睛里也逐渐渗出寒意。那里面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迅速变得冰冷，似乎随时就能窜出来一条毒蛇来狂喷毒液…… 一言一概之： 这位先生用几秒钟的功夫就把自己从社会五好大爷生生变成了一个鬼见愁的大变态！ 外表凶神恶煞，随便就喊打喊杀的恶人说到底只是小恶，因为他们即便作恶，受害者也往往只是一个或几个人。而真正的大恶则很可能比一般人更加温和儒雅，可他们，却能在说笑间轻易摧毁一个国家！ 简而言之，越恶毒的反派往往长得越具有迷惑性，而顾之顺恰恰就拥有这种几近人格分裂一般的本事，不找他演，还能找谁呢？ 杨柳的反应取乐了顾之顺，老先生哈哈大笑，声音爽朗无比，“没吓着你吧？” “有一点儿。”杨柳捏紧了筷子，想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顾之顺笑的更欢了。 这是杨柳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何谓演技，整个人从身体到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以至于接下来的半顿饭都食不下咽，眼前时不时划过方才顾之顺的“变脸”。 也是头一次，她体会到了这么大的震撼，甚至比当初知道自己毫无征兆的变成了另一个人还大。 她甚至凭空升起了一股渴望： 我也想拥有这样的演技…… 8 说真话，拍武打戏之前的集训很痛苦，而当导演是个出了名的死较真儿时，这种痛苦就得无极限的飙升。 演员们为了能把自己的体型保持在穿得下所有小号时装的效果，要么少吃，要么干脆就不吃饭，除了极个别真心喜爱运动的，体力都大致可以被划分到负五渣里面去。 至于那个柔韧性什么的，更是提都不要提。 杨柳还好，本人从小就练习舞蹈，还时不时的会练习瑜伽，肢体非常柔软，站在地上可以轻轻松松把一只脚摆到头顶上去，躺下的话，也能轻而易举的把身体卷成一个筒，亲眼检查下鞋底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因为是武打戏，谢思道又要求演员们必须亲自上阵，而跟他合作了好多年的武指还特别擅长设计那种大开大合、潇洒写意的动作，比如说劈叉。 然后杨柳就见证了好几个大老爷们鬼哭狼嚎的生动场面，简直惊心动魄！ 顾之顺扮演的是个智囊型大反派，动口动脑不动手，决策千里之外的那种，除了骑马戏之外，就再也没有一点儿跟“动作”有关的份额，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集训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杨柳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过之后顾之顺却指着场上刚被拉完筋，扭曲着脸迈鸭步的几个男演员说，“你不觉得看这些很有意思嘛？” 关键是讲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跟谢思道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 见这两天刚跟自己亲近起来的杨柳又有要掉头逃跑的意思，讲究逗人也点到为止的顾之顺立刻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说，“拍戏这种事呢，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合作。在这里，孤胆英雄是不存在的，任何一个演员都不可能独自撑起一部戏，至少撑不起一部好戏。” “其实大家为了一个目标聚到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感动的事情，我们要以另一种不同的身份合作，演绎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就必须尽可能多的交流、相互了解。” 他笑了笑，继续道，“我虽然不用集训，可还是希望能在开拍之前跟大家更熟悉一点。” 为了刷存在感、为了多串场子赚钱，现在多少演员都几头跑，恨不得自己待在剧组里的时间少一天算一天？甚至有不少明知道会有夫妻戏、吻戏、床戏这种亲密戏份的演员，在正式开拍前却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然而顾之顺却能为了一部铁板钉钉的戏空出足足两个月的档期来！ 杨柳对他油然升起了敬佩之情。 真不愧是先后两次拿下大满贯影帝的人，且不说那出神入化、收放自如的演技，光是这份敬业的精神，就足够自己学习和敬佩的了。 第86章 1101 集训正式步入正轨之后是很枯燥的： 每天天一亮就要雷打不动的出去晨跑，回来之后简单的吃过早饭就开始一上午的基本功练习。午饭过后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之后就是个人根据自身情况进行的专项训练。 这么练了几天之后，杨柳隐约觉得自己跟当年跟着师父苦练颠勺等基本功时的情景相交叠。 刚开始练基本功的时候，杨柳几乎天天受挫。因为她太瘦了，手腕子几乎没有一根葱粗细，不要说切菜颠勺，就是提一把刀都需要两只手齐上阵，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 下巴周围总是长着粗拉拉胡茬子的师父连着叹了好几天的气，只得先把她喂饱、喂胖，养出力气来，之后才敢考虑自己后继有人的可能性。 等她终于有了力气，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基本功： 拿着铁锅和沙子练颠勺，拿着土豆和冬瓜、豆腐练刀工…… 手掌磨出血泡再正常不过，手腕子青红肿胀也是家常便饭，等基本功过关了，不管那道菜多么不起眼，她都要炒上好多遍…… 而现在，这些统统换内容了： 枭是一把被刻意压抑了人性培养成的杀人利器，一切跟杀戮相关的行为在她都是本能，因此她动作都必须流畅的令人胆寒。 杨柳就开始从最基本的拿刀、拔刀开始，在武指手把手的教导下，一遍遍练习，一阶段结束后，整条胳膊都不像自己的了。 动作是一方面，不过同样关键的还有眼神。 谢思道对她的要求有两个，必须得在波澜不惊、心如死水和努力克制的狂热之间转换自如。 大反派顾之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他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见到了正跟两个比自己体型大一圈的男童抢夺食物的枭。 当时那个小人浑身上下绝对找不出三两肉来，假如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话，大概没人会以为她还活着。可就是这么一副活骷髅的样子，眼神竟然十足凶狠，她一只干鸡爪一样的手死死抓着一块看不出模样的干粮，另一只手深深掐进了一个男童的眼眶，插碎了他的眼球；而嘴巴，却紧紧地撕扯着另一个男童的手臂。 她咬的是那样的狠，血染红了她的半张脸和大片凸出着肋骨的胸膛…… 顾之顺像是见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场景，坐在马车里，安安静静的看完了整出。 当亲眼看到那个完全分不出性别的小人取得了最终胜利，并将从对手胳膊上咬下来的肉合着干粮一起吞咽下去的时候，顾之顺笑了，那种如同春暖花开一般的柔和笑容跟周围饿殍满地的场景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真有趣，给我带回去养着。” 枭的世界很简单，只有吃得饱和吃不饱两种。在即将饿死之际，那个人带自己回去，给了她完整干净的衣服和吃到吐的白馒头，那么这条贱命，就是他的了。哪怕当一条狗，她也只会对着他的敌人吼叫、撕咬。 她对顾之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恭敬、柔顺、狂热，却说不上爱慕，因为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低到了尘埃里去，低成了脚底踩到的泥。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维系，因为她的小世界里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哪怕对方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她…… 原本，枭的背景只是粗粗勾勒，编剧的考量也并没有很深入，他只是想要塑造一个悲情的人物，甚至有点儿俗套的棋子。可谢思道觉得不够，他觉得这个角色大有可为，便又给细化。后来杨柳来试镜，又说了自己的感想，谢思道觉得很有意思，回去之后又二次细化。 然后等过来集训，中间谢思道抓着每一个演员询问他们对自己即将饰演的角色的认识和看法，杨柳更是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构想，几乎把枭这个人物从出生到死亡的大小事纪年表列了出来！ 她出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几岁时遭遇变故？为什么会遭遇变故？天灾的话是洪水还是干旱？顾之顺只养了她一个吗？那么其他人呢，他们跟枭又有什么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才会让剧本只集中描写这一个傀儡…… 期间，她也多次询问过顾之顺的意见，就连后者也对她的细致程度大加赞赏，“我几乎从没在哪个青年演员手里见到过一份如此详细的人物背景资料，更加难得的是，这绝大部分还是你自己做的。” 杨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您实在太抬举我了，我也是现学现卖，是宋典宋老师这么教的我，我也就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葫芦谁都见过，可未必人人都会真的有那个心思静下心来画瓢。”顾之顺意味深长的说。 过了会儿，他又说，“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什么的，我们这些演员，谁不是拾人牙慧？不管怎么说，只要学会了，变成自己的东西就很了不起，怕的就是连学都懒得去学！”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很复杂，有那么点儿欣慰，不过更多的却还是失落和感慨。 杨柳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微微有些触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顾之顺就主动拉着她去找了谢思道，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得给这个姑娘加戏。” 这样的发展太出乎意料，杨柳吓了一大跳，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原本就对谢思道此人有些望而生畏，这会儿顾之顺又这么说，她是真怕对方误会了。 开启工作模式的顾之顺不管她，自顾自的对谢思道说，“本来我觉得枭这个角色太单薄，编剧的意思我明白，他想要给剧本多添加一些疯狂的因素，提升紧绷感，但偏偏这个角色塑造的有问题，没什么特别的亮点。” 好歹他还没把那句“弄巧成拙，反倒累赘，不如砍了的痛快”藏在嘴里没说出口…… 不管是为爱还是为恨，疯狂棋子似的人设并不罕见，所以在一开始，顾之顺对枭这个角色构成并不怎么感兴趣，甚至觉得十分乏味。换做是他自己的电影，估计琢磨几天干脆就能给砍了，可这次是谢思道掌权，只是个主演的他实在不好意思提砍角色这样的要求。然而现在这姑娘自己把这块给补齐了，顾之顺就觉得，哪怕仅仅是出于对工作负责的态度，他也得找谢思道谈谈。 谢思道听了就笑，转过脸去看杨柳，笑眯眯的，“你跟顾老师说什么了，瞧他激动的这样。” 杨柳脑门子上的汗都快出来了，把手里写的密密麻麻的a4大小的本子递给他看，“就是这几天我们讨论的那个人物细节么，这两天我又细化了一下，有的地方还做了点改动，然后找顾老师问他的意见。” 在剧中，她跟顾之顺和冯京的对手戏是最多的，但后者只有武打戏，而跟顾之顺，则几乎完完全全是情绪戏，所以顾之顺的意见和反应尤其重要。 谢思道抬眼一看，就见本子上又多了几个颜色，密密麻麻的线条和色块跟一团团纠结在一起的麻线似的，他只看了几秒钟就觉得头晕目眩。 “不行了，这年纪大了，眼神儿也不大好使，”他捏了捏眉心，“又细化了，不错，等会儿你先去二楼彩印一下，帮我放大一倍吧。” 谢思道戴眼镜真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他的近视很严重，而且因为工作起来太拼，没日没夜的，也不分环境，近视度数还在持续增长，据说现在就已经七百多度了…… 见谢思道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顾之顺有点儿急躁，刚要说话却见对方笑呵呵的看过来，还丢了个反问，“您怎么知道我没加呢？” 谢思道是个好导演，他对自己作品中的每个角色都会翻来覆去的考虑很多遍，内容之详细令人匪夷所思。 关于枭的人设问题，他几乎是从拿到剧本那会儿就在纠结了。 冯京饰演的忠臣冒死送密折出京，大反派顾之顺已经暗中支持了一位皇子，享受习惯了幕后操纵的美妙滋味儿，自然不希望坐上皇位的另有其人，要派人出去，暗中追杀。 于是最大的问题之一来了：派谁追杀？怎么追杀？ 杀手中必然要有个头子，ta直接联系了两位主角之间的较量，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因此枭的出镜率即便比不上其他四五位演员，但非常重要！ 编剧考虑的也不错，自古以来，大家印象中的杀手都是以男人居多，那么他就偏偏来个女的。然后做这种脑袋别裤腰买卖的，必然要有一段无比凄惨的身世背景…… 可恰恰，他不擅长处理幕后细节，写出来的剧本哪儿都好，就是几个角色的细节模糊了。 其实谢思道也完全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直接拍就行了，反正绝大部分的观众也只会关心“情节紧张不紧张”“打斗精彩不精彩”，至于背后的故事，嗨，会有几个人在乎？ 但他觉得不行，他是个死扣细节到了近乎苛刻的人，哪怕有一点儿说不通就坐立不安！ 所以，演员们来集训之后，谢思道挨个人问，“你是怎么想的啊？假如你真是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选择……” 然后，好几个演员都被他问懵了。 我就是接了个角色而已，怎么会考虑那么多！这个角色出镜之前有没有老婆、睡没睡过姑娘，我上哪儿知道？！ 谢思道也挺绝，他每次拍戏之前基本上都会来这么一手，跟演员们充分接触之后，再根据此人与角色的切合度和演绎效果决定要不要换人、是否有必要增减戏份等。 这次演员选的还都不错，换人倒是不至于，可超过三分之二的演员戏份他都做了变更，有的幅度甚至相当之大。 他对杨柳这姑娘印象很不错，主要是当初过来试镜的四个演员中只有她是真的站在“枭”这个人物的立场上考虑的，而集训开始之后，她甚至拿出来一份人物生平履历！虽然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她自己编造的，但描写之详细几乎让谢思道怀疑这个人物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谢思道早就决定给杨柳加戏，不过也不会特别夸张，单独镜头加的不多，可那种比较能够突出人物特性的小细节镜头大大增加了。 既然影片中有了这个角色，那么他就有责任有义务让她真真正正的活起来。 一群原本没有太多交集的人突然要在一起待两个月什么的，其实这件事本身就隐藏着比较大的风险，因为人的性格和习惯千差万别，骤然到了个全新的环境中去，必然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摩擦。 在剧中饰演跟顾之顺“勾搭”在一起的五皇子的青年演员孙盟头一天就差点崩溃！ 现年28岁的孙盟是模特出身，后来以广告小生的身份走红，最近几年才被人挖掘出具有不俗的表演天赋，然后又开始专攻电影。 小伙儿又潮又酷，来报道的时候那叫一个活力四射、热情飞扬，还主动给大家跳舞看，不过当天晚上他就酷不起来了。 训练基地只有特定区域才有稳定的无线网络，这对一个沉迷于网络的现代人类而言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住在同一层楼上的杨柳还不止一次的听见他打电话给经纪人，哭着喊着让对方登陆自己的账户打怪升级。可后来听说，经纪人操纵下的人物一个小时内就给人杀死了好几回，把孙盟攒了好久的库存准备折腾空了不说，还给人挂号追杀…… 然后，拉筋成个废人暂且不论……饭还不好吃！ 旁的不提，就是饭不好吃这个问题，几乎整个训练基地的人都有同感。 说到这个就不得再次提及此次集训的策划和总负责人，谢思道。这家伙工作之余完全是个糙老爷们儿，白瞎的赚了那么多钱，一丁点儿生活品质都不讲，不说打扮的总跟不上时代潮流，就是饮食方面也非常让人望而却步。 据不怎么可靠的传言交代，这次集训请的厨子原来在某高中餐厅开设窗口来着，虽然不至于烹饪什么葡萄炒月饼、黄瓜炒油条之类的黑暗料理，但连吃几天也足够让这些平时讲究惯了的明星们怀疑人生。 然而谢思道觉得挺好，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还夸奖说营养全面而丰富…… 大家都知道杨柳有一手好厨艺，可来集训就是吃苦的，而且：导演都没说什么；顾之顺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矫情这个影响不好，默默地减小了饭量；冯京本来就习惯硬抗，更不肯主动开口；杨柳觉得在有厨师在场的前提下自己还贸然出手，毕竟不地道；至于其他人，要么觉得大咖们不开口，自己就更没资格了，要么就觉得求人家姑娘下厨太无耻，也决定硬撑。 原本杨柳也决定就这么坚持下去，等集训之后、开机之前那几天再给自己狂补一番。可当某天也不知谁终于忍不住跟后厨反应最近的饮食有些太清淡，结果当天中午餐桌上就大好河山一片红，甚至连炒菠菜里也丢了一把辣椒之后，她还是决定自救。 再这么下去，估计一群人都药丸啊，没见中午冯京就只是就着干米饭狂喝水么！就连顾之顺的脸都有点儿崩坏…… 虽然不好直接夺了后厨的权，当然，每天光是训练就累的半死不活的杨柳也实在没那个能力包办伙食，但适当的煮点宵夜或是汤羹之类的改善生活打牙祭也是好的。 她找到那个胖胖的大厨，委婉地表示自己想给已经在一起训练了将近一个月的同伴们做点宵夜，以报答大家的指点之恩，因此想拜托对方外出采购的时候帮忙带点食材回来。 鉴于亲爱的大厨每天晚八点准时拉灯睡觉，压根儿就不准备接受半夜爬起来做宵夜的活儿，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 当天早上，看着采购的小卡车缓缓驶回来，杨柳几乎是眼睛发绿的狂奔过去，双手颤抖的按上了对方推过来的小车车把。 大厨怕麻烦，生怕杨柳天天让自己带东西，就说好了一个星期帮她带一回，，用不了的就暂时搁在房间的冰箱里。 【包括杨柳在内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止一次质疑他们房间里的冰箱到底是干嘛用的，谢思道不允许演员和工作人员私自外出，也不允许经纪人和团队无故探望，这直接导致了大家视原本被自己弃如敝履的自动贩卖机为圣地……】新鲜的带肉牛骨、赤条条的速冻鸡鸭和排骨，还有比较耐储藏的萝卜、土豆、香菇和卷心菜，还有一大包红枣和枸杞干，以及一口巨大的锅子！ 欣喜若狂的回到房间，杨柳立刻就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带肉牛骨焯水去血，调味之后小火慢炖，等中午回来之后就可以把脱落下来的大块肉捞出，然后牛骨继续炖煮，再加入红枣、枸杞和切成大块的萝卜继续熬，待晚饭时分，可不就是一锅上好的萝卜牛骨汤！ 喝的时候把事先捞出的牛肉切成薄片铺在碗底，还打着滚儿的热汤往上面一浇…… 只要能喝到饱，真是不吃晚饭都乐意！ 晚上，晚上就有美味的牛骨汤可以喝了，再等等，再等等。 有期待总是幸福，杨柳出门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吞着口水的，一想到晚上就有美好的事物等待自己，她就觉得脚底下有些飘。 她本来想寻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然后顺势邀请大家喝汤，让同志们相信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可还没等想好什么时候说的，早餐桌上，坐她旁边的孙盟突然来了句：“杨柳你偷吃什么好东西了？好香呀！” 一般情况下，一位普通朋友关系的男士贸然说一名女士身上好香什么的，免不了被当成流氓的嫌疑，可眼下情况太特殊，最近整个训练基地的人几乎都形成了一种默契：严禁谈论任何跟吃喝有关的话题，也不准提及涉及味觉和嗅觉的字眼。 孙盟说这话也真是本能反应，天晓得他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甚至无数次考虑叫豁出脸去叫外卖的可行性。但人家顾之顺这么大的腕儿都没搞特殊，他一个半路出家的演员，就算单纯为了前途考虑，也实在需要慎重再慎重。 而今天，他竟然隐隐闻到杨柳身上有很香很香的肉味，然后嘴巴就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的说出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同一张饭桌的人齐齐抬头，十几只眼睛刷的看过来，杨柳瞬间就觉得自己像是落入饿狼群的待宰兔子。 她觉得甚至能从这些眼睛中读到这么一条信息： 你竟然敢吃独食！ 她当然不是吃独食！ 杨柳打了个寒战，立刻表白道，“不是，我今天早上拜托大师傅帮忙带了点东西回来，头都没梳就炖上了，不过得到晚上才能喝。” 众人一阵气馁，还得到晚上！ 不过杨柳马上邀请，“如果不嫌弃的话，尝尝我的手艺啊？” 众人的精神重新抖擞，啊，她终于主动邀请了！ 不嫌弃，非常的不嫌弃！ 消息提前曝光，以至于在当天的训练中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连顾之顺都走了好几次神，孙盟更是被训练师几次三番掀倒在地。每次他都觉得自己爬不起来，很可能就要长眠于此，可每次他都以惊人的毅力再次挺立。 不行啊，听说杨柳手艺可好了，好不容易熬到这会儿了，我还没尝过呢…… 晚上开饭之前，刚还奄奄一息的孙盟就跟回光返照似的，特别积极主动地要求帮杨柳去扛东西。 杨柳想了很久，不管是炒菜还是做饭，这里十好几个人根本就不够分的，还是煮汤煲粥好了，刚好天冷，喝点滚滚的汤水养身又暖胃。 萝卜牛骨汤撇去了浮油，汤汁澄澈透亮，微微带着点牛骨汤特有的淡黄色，流动间轻轻挂壁，俨然已经煮出了胶质！ 而大块大块的萝卜不仅能有效吸附油脂，本身也因为充分吸收了荤腥后变得美味无比，而长时间的加热早就煮的稀烂，用筷子轻轻一夹就掉下来一大块，放到嘴巴里一抿，化掉了！ 除此之外，杨柳还在下午抽空丢了两截玉米进去，这会儿汤里还透着淡淡的玉米香，口感和味道更丰富了。 平时就觉得很好喝了，这会儿突然出现在这里，根本就是一锅珍馐！ 顾之顺一点儿不摆谱的喝了三碗，啃了一截玉米，赞不绝口；冯京也久违的拿肉汤泡了饭，吃了几块肉和两截玉米，大师傅做的菜一动没动…… 第87章 ， 杨柳自费给大家煮萝卜牛骨汤的行为显然对谢思道产生了一定的刺激，这种刺激显然不是指当晚他闷声不吭痛喝三碗，并试图夺取最靠近汤锅风水宝地这种行为，而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训练基地换了个厨子。 新厨子的手艺明显比原来那位强太多，两者之家的差距非常之大，差不多就是高中餐厅和街边小店的距离…… 然而为时晚矣，众人早已经将解救大家于水火之中的杨柳视为权威，并怀着一种旱地里接雨水一般的特殊感情，将记忆中那碗萝卜牛骨汤一再美化。 用羞耻度最低的孙盟的话来说就是，“你知道吗，杨柳，当你那天把一整碗牛骨汤递给我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是神仙下凡！” 说完之后，他还长长的叹了口气，追忆一般的喃喃道，“我想我再也喝不到那么好喝的牛骨汤了。” 听见这个的时候，杨柳真心非常想要掐死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极度拙劣的比喻和抒情方式，更关键的是，她应众人数次要求终于重做萝卜牛骨汤，然而大家竟然众口一词的表示还是第一天晚上那锅最好喝！ 分明就是一样的配方，相同的味道，哪儿来的最好喝、次等好喝？ 面对这样的反应，杨柳表示这群人就是特么纯粹惯得！不好喝就别喝！ 然后众人立刻一点儿没有同胞爱的把发言代表孙盟推了出去，痛打落水狗，纷纷表示这家伙的确是惯得，杨小姐你做的东西还是非常好吃又好喝的，我们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品质下降，所以你只要继续做下去就好了。 来集训的孙盟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被出卖的感觉，简直悲愤异常，赌咒发誓的说以后自己再也不当出头鸟了。 杨柳对这种着实能够体现人心险恶的情况非常警惕，然后……她还是将煲汤大业继续下去。 前面都已经说了，谢思道实在是个不懂得何为美食的粗人，他可以为了一个镜头花近百万搭建一个很可能用过一次就作废的场景，却绝不可能为了满足大家的口腹之欲花一万块钱请个好厨子，街边小吃店的水平，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然而杨柳实在不能忍受这种伙食还要在未来的一个月内继续下去，只得继续给自己，顺便为大家一起开小灶。 《密折》这部戏从开机到杀青都在冬半年，最多也不过是个阳春三月之后的乍暖还寒，谢思道又言明了九成以上的拍摄地是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也就是说：未来几个月，整个剧组都要风餐露宿…… 谢思道执掌的剧组产品质量超一流，可相应的，伙食水平还不如建筑工地上包工头发给工人们的盒饭，基本上始终坚持“为了活着而吃”这条原则，这一点在业内也是出了名的。 当然，这还是在文明社会的水平，而一旦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实景拍摄地，想必伙食等级还得再下一个台阶…… 饶是顾之顺这么敬业的老戏骨想起这个来都难免有些发憷，更别提其他馋人。 所以眼下剧组很有一种末日之前最后疯狂的幻觉：反正有了今天没明日，既然已知要经历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现在就提前享受了吧。 考虑到只有杨柳这么一个手艺超群的，还是万绿丛中唯一的一点红，本就比较受宠爱的杨柳顿时就被强行提升到了“万千宠爱”的地位：大家一起出钱出力，端茶倒水，而杨柳在训练之余，只需要把做的东西分给同伴们解解馋就好…… 随着集训尾声的逼近，天气也越来越冷，杨柳每天也是变着法儿的煲粥熬汤，一为补充营养，二为强身健体。 厨艺暂且不提，新来的厨子比一开始那个可会来事儿多了，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总是乐呵呵的，每天吃午饭的时候还都会主动问杨柳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丝毫不觉得对方私下开小灶的行为是否会对自己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杨柳感念他的善解人意，也知道冬天从郊外出发去市场采购很不容易，每次都多给一成的小费，于是对方更加殷勤了，偶尔还会带一些杨柳没说过，但确实很新鲜的东西回来白送。 在同伴们明目张胆的支持、谢思道的放任和新厨子的协助之下，杨柳也是越来越放开，烹饪内容从一开始单纯的汤羹粥之类，逐渐蔓延到了炖品之流。 这个之所以能成，还得感谢新厨子先生，他自告奋勇的承担起帮忙看火的任务，直接解决了杨柳最担心的问题。于是他立刻就收获了来自全体集训人员的喜爱。 今天早上新厨师采购回来，除了杨柳要的几样菜蔬之外，还带了一大兜子雪白干净的猪蹄。那处理的真是好，就连趾头缝里的细毛都给拔干净，硬皮也给剔除了。 “杨小姐，有上好的猪蹄要不要？” 杨柳闻声看去，乐了，“要，怎么不要？这个真不错，你从市场买的？” “嗯。”对方憨憨一笑，挠挠头，也不多说话。 虽然已经来了好些天，大家天天见，可他还是觉得这位电影明星杨小姐太漂亮，漂亮的跟副画儿似的，他都不敢多看，甚至一听见声音心就会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他就觉得吧，自己以后娶媳妇的话，要是能有杨小姐一半儿，不不，三分之一的漂亮，他也一定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做，就是天天供着也高兴。 杨柳开开心心收了猪蹄，要给钱，对方死活不要，说是平时给的小费已经够多了，这些猪蹄也花不了多少钱。 “那怎么能算小费？”杨柳不觉好笑，又觉得这人实在是太老实，“你出去买东西不要路费么？油钱什么的，时间啊人工的，这么冷的天气……” 可不管怎么说，新厨师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收，最后杨柳也只得拿着了，只是再三道谢。 杨柳回去炖猪蹄的当儿，胖胖的厨师就自己个儿一边摘菜一边傻乐。 他觉得杨小姐特别好，人又漂亮又有礼貌，还会做饭，他简直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比她更好。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粉丝，可他就是想让杨小姐能一直这么开心下去，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 杨柳喜欢吃猪蹄，当初腿脚受伤的时候就吃了个美，可谓痛并快乐着。这会儿她刚一拿到，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诸如红烧、清炖、卤味等许许多多的做法，仿佛鼻端已经萦绕了那种厚重香醇的味道，连带着口腔中也迅速分泌出了大量唾液。 天冷，可以先炖一锅红彤彤的猪蹄，吃一半，留一半，留出来的一半放到外面待上大半天就会变成猪蹄冻，戳一戳，颤巍巍的打晃。 各色大料加好之后，胖厨师迫不及待的接手了看火的工作，拍着胸脯保证“人在，猪蹄在”，杨柳就半点没有后顾之忧的训练去了。 一进训练馆，冯京就冲着她笑，“又开小灶？” 杨柳眨眨眼，正色道，“一大锅，算是大灶吧。” 两人齐齐笑出声，晚一步进来的孙盟见状立刻凑上前，垂涎三尺的问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杨柳没好气的推他一把，作势要揍，“都有，就是没你的份儿！捧着你记忆里的牛骨汤喝去吧！” 游戏已经没得打，这要是再没得吃，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在孙盟看来，脸皮这玩意儿有时候一文不值，该丢就丢。他迅速换上一副谄媚脸，言辞恳切道，“大家记忆里的汤，不也是你做的么！至于这么跟自己过不去么？” 杨柳绝倒，合着还是自己的不是了？ 一锅猪蹄都炖得稀烂，筷子轻轻一戳就碰到骨头，肥肉中的油脂都已经渗出，吃起来一点也不腻，只是满口鲜甜。红褐色的汤汁黏稠极了，连皮带肉加汤舀一勺浇在莹白的米饭上，冷眼看着它缓缓流动，能忍住不吃的都是英雄！ 掌勺人劳苦功高，众人都不敢先吃，冲着杨柳相让，“您请，您请。” 无意中就称王称霸了的杨柳笑的花枝乱颤，扭捏着不肯开动，“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大家也都不敢当真，继续谦让，“瞧这话说的，您请呀。” 总得大厨先动筷子了，他们才好下手不是？ 谢思道丝毫不觉得这会儿自己的大王地位不保有什么可羞耻的，也凑在人堆儿里附和，真是非常入乡随俗，不过就是好像压根儿就忘了这里是他的乡。 杨柳过足了瘾，摆足了谱，这才慢条斯理的捻了筷子，先分别给顾之顺和冯京夹了，并笑着解释，“得感恩不是？” 最近顾之顺指点她颇多，而冯京更是她师兄兼好友，这后门开的简直理直气壮，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天大地大，大厨最大！ 顾之顺笑眯了眼，冯京也是直摇头，不过两人谁都不谦让，举箸便吃，一口下去，满脸餍足。 说真话，给他们一个猪蹄带汤，什么别的菜也就不用了…… 次日一早，众人还在睡梦中，谢思道就不知发了什么疯，跑到宿舍楼下拿着个破脸盆子狂敲，又举着电音喇叭喊：“晨跑了晨跑了啊，从这里上山顶，早去的有惊喜，最后一名表演节目！晨跑了啊！” 真难为他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破铁皮脸盆，敲打起来简直魔音灌耳，震得角落里偷生的小麻雀都惊慌失措的到处乱飞。 睡眼惺忪的杨柳炸着一头长发迷糊了半天，因为贪恋被窝中温暖的气息，又捏着被角打了个滚儿，尤分不清是梦是幻。然后等终于明白过来他说的意思之后，瞬间清醒。 麻痹的赛跑啊！ 说起来也是丢脸，论及柔韧性和厨艺，杨柳在剧组里横行四方、无人能敌；但要讲究起体能和耐力，她高居荣誉榜倒数第一！ 剧组过来集训的人每天早上都要去后山慢跑，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分组比赛什么的，然后杨柳每次都是吊车尾…… 耐力她还是可以的，毕竟之前练习过马拉松，慢悠悠的晃总能坚持下来，可一旦再拼起速度，她就只有看着别人背影大喘气的份儿了。 这种结果她是真没想到。 女性的身体条件本身就逊于男性，原本她觉得顾之顺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总会是那个需要照顾的角色吧？也许她可以本着扶老助老的优良传统美德跟老先生一起垫底，在最后一名的位置上谈笑风生啥的……可后来她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这老爷子简直深藏不露，几千米下来面色红润、气息均匀，还能马上再做伏地挺身。 有一天太阳比较好，大家跑完步之后都比较热，就现场脱了外套。然后顾之顺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个不留神把里面的抓绒衫也掀开了，包括杨柳在内的围观人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天啦撸，线条清晰可见的腹部六块肌！ 要知道，这可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呀…… 当时谢思道就羡慕嫉妒恨的来了句，“老爷子练得不错啊。” 他这人还是比较宽厚的，把自己珍贵的内脏都用统一的腹部一块肌保护起来，手感非常之柔软厚实，只是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顾之顺从容不迫的放下衣服，笑的十分谦虚，“哪里哪里，老了，疏忽了，年轻的时候都是八块的。” 众人：“……操！” 而今天谢思道又神经兮兮的招呼大家出去晨跑，还搞个什么的先后排名，杨柳忍不住开始黑暗心理：自己最近没得罪他吧？难道是上次炖猪蹄没帮他夹，小心眼儿了？ 她一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一边飞快的穿好衣服，刚一推开门就惊呼一声，又被汹涌抢入的冷空气激的打个寒颤，“嘶~呀，下雪了！” 十二月中旬的望燕台，总算是下雪了。 雪势不大，无风，一片片棉絮一样的雪花不紧不慢的从天上晃下来，颇有种闲云野鹤的舒适和恬淡。 地面和建筑物表层已经铺了约莫一指厚，估计是昨天半夜就下开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因为这里是市郊，这会儿天还有些灰蒙蒙的，方圆几里地估计就他们几个人，安静的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杨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缓缓吐出，只觉得一整夜的浊气都消失了，倍感清爽，好似脑袋瓜子都灵光了几分。 戴着顶狗皮帽子的谢思道站在庭院中央，诗意大发，文思汹涌，抑扬顿挫的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现代诗之后，就笑着招呼道，“如此美景还窝在房间里睡觉，岂不可惜？” 翻译成人话就是：睡你麻痹，起来嗨！ 冻成狗的杨柳本能的翻个白眼，心道你的镜片上都盖了一层雪了，你特么的倒是伸出手来擦一把啊喂！ “噢~~~呦吼~！” 不用看，这么人来疯的必定是孙盟，就见他出来之后先往地上一躺，做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无比陶醉。 杨柳忍俊不禁，随手抓起一把雪丢他脸上，然后飞快的钻回房间换装备。 等她再出来，一开门，迎面就飞来一场“雪崩”！ 偷袭得逞的孙盟哈哈大笑，又把脸盆里剩下的雪往她身上泼了，嘻嘻哈哈掉头就跑。 满头是雪的杨柳气的哇哇大叫，一边抖擞一边跟在后面狂追不舍，“姓孙的你给我站住！” 跑了两步之后就看见穿着一身灰黑迷彩运动装的冯京正站在门口笑吟吟的往这边瞧，她眼睛顿时一亮，指着前面的孙盟大声喊道，“哥，哥你帮我拦住他！” 话音刚落，就听孙盟哎呀一声扑倒在地，一脑袋扎进了旁边刚被人扫成堆的雪窝里，雪片四溅。 杨柳一怔，随即笑的打跌，冲过去之后抓着雪就往他领子里塞。 孙盟冻得直打哆嗦，嗷嗷乱叫，抖成一团，特别没骨气的求饶，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拿着脸盆舀雪偷袭时的嘚瑟，“姑奶奶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完了他又特委屈的仰着脑袋质问冯京，“冯哥你也忒不地道，明明是她先动的手，你这是为虎作伥！” 冯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回答得很认真，“她叫我哥。” 孙盟一滞，更委屈了，声嘶力竭，“我也叫你哥啊，天天冯哥冯哥的喊！可你还是伸腿绊我！” 冯京笑的特别温和，“我不缺弟弟。” 孙盟：“……” 折腾完他之后，杨柳赶紧跟冯京一起往山上跑。开玩笑，可不能垫底！她哪儿会表演什么节目呀，下雪天穿着运动服跳芭蕾吗？ 冯京倒是挺淡定，路上不住的问她需不需要休息，还安慰她说，“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在你后面的。” 杨柳刚要说不用，后面甩着双腿跟开了四轮驱动似的孙盟狂奔而至，一边跑一边冲前面谢思道模模糊糊的背影喊，“谢导，谢导，我举报，有人作弊，有呜呜！” 杨柳炸毛，也不管会不会岔气了，狠跑几步，直接一个猛虎扑食砸倒他，死死地掐着他的腮帮子，恶狠狠地说，“给你两个选择，一，告密后跑到我前面去，以后都没得吃！二，你给我垫底！” 背着一个人摔倒在雪堆里的孙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听得眼睛都直了，表情悲情又愤怒，含糊不清的嚷嚷，“你耍流氓！” 杨柳不搭理，决心要跟他同归于尽。 孙盟简直苦逼，对方是个女孩子，他又不能真动手，只得抓雪防御，两个逗比就这么在路边满地打滚着打起了雪仗，全身上下沾满了雪，头发都要成白的了。 最后孙盟筋疲力尽，仰天长啸，“你都已经是有家室的已婚妇女了，我还没有女朋友呢，放开我，救命啊！” 冯京也给她的强盗行径惊呆了，跟过来之后张了张嘴没说话，然后痛痛快快的笑了一回，又站在旁边帮忙望风。 杨柳得意洋洋的站起来，叉着腰瞪他，“不就是表演个节目么，你不是即会唱歌又会跳舞么，之前没人逼着都强迫我们看呢！” 孙盟已经快要哭出来了，“这怎么能一概而论，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我打游戏都不要输的。” 杨柳直接戳他痛脚，“打屁的游戏哦，你的装备都让经纪人输光啦，账号还被追杀……” 孙盟一震，然后哇哇大叫起来，又满地打滚的团雪球，蹲在原地朝着她猛砸，“跑吧，跑吧你个混蛋！啊啊啊！” 杨柳跟冯京差点笑成疯子，不紧不慢的跑到山顶，一阵风袭来，真是浓香扑鼻。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加紧脚步，去了山顶的那个亭子一看，呵，烧烤？！ 谢思道带着武指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早就到了，顾之顺他们也在旁边伸胳膊蹬腿儿，见是杨柳和冯京，都笑着往后看，“孙盟呢？那小子平时不都名列前茅的么？” 喘了半天气的杨柳清清嗓子，面不改色道，“难得下雪，他决定在半山腰欣赏一下美景。” 约莫五六分钟之后，满身疮痍的孙盟才来了，然后给大家来了段劲歌热舞，博得掌声和喝彩一片，小伙儿这才又得意洋洋起来。 下雪天吃烧烤确实别有一番趣味，也不管实际技术到底如何了，大家都动起手来。 外面还在不紧不慢的飘着雪，可八角亭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肥瘦相间的肉块穿在长长的签子上，下面微微晃动的火苗不住的舔着，时不时的有被烤出来的油脂颗粒爆炸开来。肉块边缘的部分稍稍烤焦，可这并不要紧，些许的焦香反而更能衬托出肉质的鲜美。 单烤肉肯定会腻，所以签子中间还交叉穿了许多青椒块、洋葱和玉米等蔬菜，简简单单的荤素搭配，更能进一步调动胃口。 等大家撸了几串之后，谢思道竟然又变魔术似的从亭子外面的雪堆里掏出来一扎啤酒，然后豪情万丈的邀请道，“下雪天就得喝冰啤！” 众人：“……” 妈的智障！ 冰天雪地的，好不容易吃点热乎乎的烤肉暖和过来，谁特么的跟你举着带冰碴子的啤酒吹瓶！ 孙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把签子一丢，咬着满嘴的烤肉振臂一呼，“兄弟们上，谢导喝高了，给他清醒一回！” 要不就说最怕有人起哄，一群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大老爷们顿时就群起响应，纷纷挽着袖子凑上来。 谢思道见势不妙，掉头又跑，架不住好几个人对他实施了围追堵截，一分钟后就被扛着胳膊举着腿扔到了雪堆里。 “……啊啊！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大家都哈哈大笑，反正人多无罪么。哼哼，顺便公报私仇一下，你敢不敢把伙食弄得再难吃一点儿？！ 就连最德高望重的顾之顺也没制止，人家就这么安安稳稳不动如山的坐在亭子里吃吃喝喝，偶尔还笑着感慨一句，“年轻真是好啊。” 第88章 ， 孙盟在《密折》中的戏份不多，打斗戏份更少，因此来得晚、走得早，统共在基地待了不到一个月就提前毕业。『樂『文『小『说十二月二十日，集训最终结束。 江景桐特地空出时间去接她，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一对儿两个月未见的年轻夫妻再次重逢，干柴烈火根本不足以形容…… 杨柳连续几天都住在江景桐家里，每天早上都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中间有两天必须出来工作，她就是真正的足不出户了，然后这栋原本雪洞似的没人气儿的房子也终于有了点家的味道。 她拉着江景桐去把炊具置办齐备，又去市场买了米面粮油果蔬菜，并在厨房里蒸了第一锅馒头、煮了第一锅米饭、炒了第一盘菜…… 二十四日早上，大雪，江景桐准点从睡梦中醒来。 他觉得有些憋闷，低头就看见自己胸口伏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原本想把脑袋挪开的，可是他犹豫了半天，终究没舍得，只是垂着眼看，眼睛里沁着浅浅的笑意。 很久，又或许是不久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会允许另一个人进入到自己的私人生活空间，可现在看来，不是不会，只是从来就没遇到过那个合适的人。 现在，他不止迫切的想要让对方了解属于自己的一切，甚至愿意剖开心脏，主动把里面最柔软的部分捧出来，双手奉上。 只要她一直都这么陪在自己身边。 也许是江景桐的视线太过火热，足以让熟睡的人觉察，没过多久，杨柳就哼哼着醒来。 她先习惯性的把脸就近磨蹭几下，然后又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外面，看上去更小了。 江景桐忍不住笑，伸手梳理下露在外面的长发，轻声问，“饿不饿？” 杨柳的头发保养的极好，水润润的，黝黑发亮，触手微凉，手感绝佳，江景桐十分迷恋。 被子里脑袋的位置上下晃动，同时从里面穿出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嗯。 江景桐笑笑，又盯着看了会儿，起身下地。 做饭，他是不会的。不过没吃过猪肉，最近看猪跑也有些多…… 好吧，这个比喻是有些不大对劲，不过意思对了就行。 前几天杨柳一时兴起买了个面包机，只不过回来玩儿了几次就兴致缺缺的丢开手，说是口感不好，也没有挑战性。倒是江景桐觉得还行，方便，基本上不用沾手，只要严格按照食谱上的配料比例放进去就好，适合他这种厨艺方面的残障人士。 营养丰富又讲究的中式早餐他是没戏了，但是简单的烤个面包，再别别扭扭的弄个煎蛋和培根，热杯牛奶什么的，几次练习下来倒也差强人意。 烤面包中间夹煎蛋、培根和嫩生生的生菜叶子，抹上酱，切个水果盘，再来一杯牛奶，一顿早饭也勉强算似模似样。 话说切水果他倒是很擅长，这个应该跟他业余爱好收集、把玩道具有一定的关系，当然，平时也没少替杨柳切水果。然后今天早上他还特意把苹果、猕猴桃和草莓摆成了小兔子的造型。切的时候他还思维发散来着：等以后有了崽崽，他就天天这么摆…… 前段时间杨柳累惨了，回来之后也是另一种意义的捞不到休息，懒得床都不想下，洗澡都是脚不沾地被人抱进浴缸的，更别提洗漱更衣去餐厅吃饭，就嚷嚷着要赖在床上吃。 人真是会变的，要搁在以前，江景桐是绝对不可能想象这种空间功能混乱的情况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现在不仅发生了，他还进一步纵容：帮忙买了个小餐桌…… 杨柳靠着软到家的大枕头，一口一口吃得香，时不时还夸奖两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竟然也会做饭了？” 江景桐笑的一脸宠溺，觉得即便是她这个脸不洗头不梳的样子也好看，“还好。”顿了下，又有些心疼的捏捏她的脸，“瘦了。” 确实瘦了，昨天看着以前的裤子都肥了呢，腰部线条更加明显，手感也不如以前软乎了…… “能不瘦么！”这次杨柳没再逞强，喝了口牛奶就开始控诉谢思道的不人道，“你都不知道我们多惨，训练强度大就罢了，还没什么可吃的，顾之顺顾老师都要绝食了，真是人无完人！” 谢思道对艺术的追求和认真程度会让所有人折服，提起来大家都要竖起大拇指的；但在生活品质方面，简直没办法简单的用“不讲究”三个字形容的尽！ 他倒不是真抠，而是完全不懂得“吃饱”和“吃好”之间的区别——就像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天底下会有那么多人一掷千金，只为了一口吃的，又没人厚着脸皮给他明明白白的提意见，只得越混越回去。 江景桐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多吃点，我给你煎了两个蛋。” 杨柳哼哼一声，瞄了他大腿根一眼，“你才要两个蛋呢。” 别以为只有他会耍流氓啊，最近几天她也恶补了不少呢，哼哼…… 江景桐一挑眉，在杨柳一脸防备之际正色道，“别闹，晚上给你看。” 稍作停顿又进一步补充，“随便看，尽管看。” 杨柳差点把嘴里的牛奶喷出来，谁爱看呀！ 真是不该开车，自己怎么可能玩儿的过这个老司机，简直一败涂地！ 早饭过后，两人一起出门，江景桐先把她送到她自己家，然后才去祁凰。 这两天就是圣诞节，之前有滋有味的经理问杨柳怎么过，杨柳想了几天干脆就决定放假了。 反正就是个舶来品的洋节，跟她这个主打传统华国风的茶点铺子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既然当天大家都去欢庆圣诞了，有滋有味又不对外发售什么圣诞蛋糕之流，想来生意也难免冷清，索性大家放假好啦。 回到家之后的杨柳也没闲着，她还有工作要做呢。 马上就是年底了，各大品牌都推出了圣诞限量版和新年预售，同时作为几个品牌代言人的杨柳自然也有的忙活。 圣诞广告之类的活儿去集训前就做完了，这次回来是忙活新年的，各种海报和广告mv，直接就排到了《密折》正式开机的前两天。 今天要去给某手机品牌拍摄新年广告特别篇，下午她又顺道去看了早就出院的宋典老爷子。老头儿照例没什么笑模样，但是看着身体恢复的不错，精神头也好，杨柳也就放心了。 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想，老爷子总是这么孤孤单单的也不是个事儿，可请保姆啊保洁什么的根本就不用想，肯定被驳回…… 杨柳咬了咬指甲，唔，得想个什么招儿才好。 因为是圣诞夜，祁凰也都提前两小时下班，她回家的时候江景桐已经在了，这家伙竟然踩着梯子在装饰圣诞树！ 杨柳一怔，“怎么不让别人帮忙弄？你忙了一天，多累呀。” 江景桐挂了个彩球，笑笑，“不想让他们进来。” 杨柳刚要过门廊，却听他突然爆出一声别动，紧接着就跳下矮梯大步走来。杨柳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等待解救。 结果解救没等来，等来的却是长长一吻。 杨柳好气又好笑的捶了他几拳，娇细细的哼哼，“搞什么呀，吓死我啦！” 江景桐蹭着她的鼻尖呵呵笑，指了指门廊上方，一本正经道，“槲寄生，在它下面就要接吻的，不好坏了规矩。” 杨柳嗤笑，“什么洋玩意儿的，我不信它。”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还在槲寄生下面磨蹭，一点儿要换地方的意思都没有。江景桐又问，“不信？那喜不喜欢？” 杨柳脸上微红，不过还是点点头，小声说，“喜欢。” 江景桐还提前好几天订了蛋糕，白色的，下雪的图案，从下往上有圣诞老人驾着麋鹿马车送礼物，顶上还有一轮大大的月亮，很有几分童趣。 虽然并不怎么热衷于过洋节，但外面的人都在竞相庆祝，他们有美味可口的东西吃总是好的。本来在一起就甜蜜，现在又吃了甜甜的蛋糕，真是要腻歪死啦！ 两个人搂在一起吃蛋糕的时候，江景桐还有感而发，“以后有了孩子，就得换到别墅去了。” 这里位于市区，空气和环境毕竟不好，狗仔和娱记也多，而且留给孩子的玩耍空间也不够。而郊区别墅就不同了，青山绿水，不仅空气好，而且还有宽敞的前后花园呢，小孩子长身体，最应该有宽敞的地方活动、晒太阳了。 杨柳听后咯咯直笑，“你想的也太远了。” 且不说现在不是要宝宝的合适时期，就是小崽崽出来了，等到他她能跑会跳了，怎么不能几岁左右？算来还有的等呢。 忙了几天工作，跟工作组道别之后，秋维维问她直接回家还是回江景桐那边。杨柳伸个懒腰，看时间还早，就说，“去公司吧。” 她都好久没去公司了，也挺长时间没见公司的同事们了，刚好今天有时间，顺便去接江景桐。 可到了之后才知道，她最想探望的林梓淮在扶廊拍戏，杀青还得一个多月，而且这部结束后马上还有下一部，真要想在公司见到他，估计得半年之后了。 没见到林梓淮，她倒是见到了自己的第一位小迷妹儿：苏泉。不过今天小姑娘看上去并不怎么开心，以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也没精打采的，下面若隐若现一溜儿黑眼圈，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似乎也有些强颜欢笑。 杨柳问她怎么了，一开始苏泉还不肯说，后来才看四下无人，偷偷的说了。 “我们队长赵真，要发个人专辑了。” 离开的太久，杨柳都觉得自己跟飞鸟乐团不是一个次元的了，听她说赵真，反应了好几秒钟才想起来就是那个记忆中酷酷的银发妹子。 杨柳想了下，试探着问，“觉得不舒服？” 苏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点头，不过马上又说，“我确实是有点羡慕的，好吧，是很羡慕。谁不想发行只属于自己的专辑呢？可是，可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跟其他两名团员的关系又不好，队长这阵子都在忙个人专辑的事儿，早出晚归的，也没空搭理我，我，我觉得干什么都没劲。” “我们都在猜，队长是不是要单飞了，其实外界一直都有这种呼声，说她的才华待在女团里太浪费了什么的……” 顿了下，她似乎是赌气似的说，“有时候我都想，干脆退团得了！” 原本组成“飞鸟”集体出道就是为了追逐自己的音乐梦，而这四个姑娘也确实以令同行们羡慕的速度和气势迅速成名，可渐渐地，苏泉就发现现实生活跟自己想象的有太大不同。 她曾经以为各种团队成员之间的关系真的像媒体报道的那样亲密无间，男的都是好兄弟，女的都是好姐妹，台前一起享受荣誉，幕后一起承担疲惫。但等她自己身处其中的时候，却愕然发现，镜头前的好兄弟背过脸来就能恶语相向，而好姐妹，一离开镜头就几天不交流的情况也普遍的很。 至于什么相互抢资源，暗地里互黑等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苏泉一向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黯淡，她垂头丧气的说道，“原本有队长在中间调节，可现在她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我总觉得有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说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的么，怎么现在就开始一个人了呢？” “队长不在家，她们两个沆瀣一气，整天抱团儿，冲我阴阳怪气的……” 杨柳有些心疼她，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尝试着建议，“要不，你申请单独住一间公寓？” 跟脾气不对付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确实挺糟心的…… “治标不治本呀，”苏泉难得叹了口气，眼神和表情里都透着股超乎实际年龄的沧桑，“我们现在毕竟是一个团队，表面和平还是要维持的，而且就算住的时候分开了，总得一起活动吧？公开撕破脸反而不美，唉。” 她跟卢洌和黑长直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私下架都打过几回，谁调节也不管用，不过一直有赵真压着，所以没有露在表面而已。最近赵真因为个人专辑的事情无暇分神，其他三名队员心中难免也有点不平衡，这样那样的，自然就集中爆发了。 絮絮叨叨跟杨柳说了半天之后，苏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啊师姐，您难得回来一次，还浪费时间听了我这么多废话。” 杨柳从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果汁递给她，“没关系啊，好歹你也喊我一声师姐，适当的倾听也是应该。” “啊，我不喝了，”哪知一贯喜爱零食和饮料的苏泉竟然婉拒，“我今天的热量摄入已经到达上限了，睡觉之前最多只能再喝400ml水，谢谢师姐啦。” 这还是那个大半夜就拿着肉馅儿牛头饼大口吃喝的圈圈么？！ 见杨柳显而易见的惊讶，苏泉羞涩一笑，又鞠了一躬，“以前是我不懂事，也给师姐你添了不少麻烦……” 两人分别的时候，苏泉往外面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又笑着冲她鞠了个躬。杨柳始终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好像是孩子长大了一样。 长大了，的确令人欣慰；可与此同时，却又意味着她主动背负了某些责任，也舍弃了一些可贵的东西…… 去办公室找江景桐，闲聊的时候杨柳还说起这件事，感叹娱乐圈磨练人真不是盖的，当初那么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形象也只能在记忆中存活了。 “用【天真】这类词汇形容艺人，可未必是什么好词儿……”江景桐先不做过多评价，反而问她，苏泉还说没说别的。 杨柳摇头，又嫌他多心，“也不必把所有人都当成心机鬼吧，再说了，她就直说了那么几句话。” 江景桐没继续这个话题，捏捏她的手，毫不避讳的说，“赵真单飞，其实是迟早的事情，你也不必太惊讶。” 杨柳惊讶，“她真要单飞啊！？飞鸟现在不发展的挺好的么？” “不是发展的好不好的问题，”江景桐给她解释，“且不说赵真当初本来就是冲着独立歌手的职业规划加入的祁凰，只是当时时机不成熟，所以才一直搁置。而且祁凰也曾经答应过，她正式出道五年之内，不管届时她是团队活动还是单飞已经，公司至少会帮她出一张个人专辑。” 见杨柳还有些似懂非懂，暂时手头没事的江景桐索性给她详细说起来。 “赵真的个人特色非常鲜明，是国内很少见的女性rap，奇货可居，而且也具备一定的创作能力，还会演奏多种乐器，本身最适合她的道路就是个人歌手，或者是个以她为主的两人组合。以现在飞鸟四个人的形式来开展活动，对她来说确实是有些屈才。” “我换个方式来说可能更加直观一点，”江景桐干脆的说，“飞鸟女团的四个人当中，赵真的粉丝数量和知名度是最高的，其次是苏泉，再次是卢洌，然后苏泉和卢洌两个人的粉丝加起来，才差不多能跟赵真齐平。” “只要赵真还在，哪怕把其他三名成员都换一遍，飞鸟依然存在，实力水准也未必会打折扣；可她一旦退出了，飞鸟也将名存实亡，必然会从一线女团的阵营中跌落下来。” “说句残酷一点的话，赵真才是飞鸟真正的灵魂，其他三名成员，都在拖她的后腿。” “单纯从歌手角度而言，赵真跟其他三个人，根本就不是同一阶层的。” 江景桐看着杨柳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祁凰毕竟是一家娱乐公司，经济利益无论何时都是放在首位的，公司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公平正义而放弃一个有可能真正成为明日巨星的好苗子。对绝大部分人的公平，又何尝不是对少部分人的不公？” 江景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绝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公司决定。哪怕当初冒着最大的私心为杨柳的《知味》大开绿灯，也是因为他早已提前做过风险评估，知道此次投资必定回报丰厚。而事实也证明，他的决定并没有错：公司不仅借此大赚一笔，甚至还意外得了上面的青眼，在央视那边挂了名，绝对的回报超值。 他知道杨柳跟苏泉私交不错，甚至可能一定程度把对方当做一个需要被关心和照顾的小妹妹来看，听到这样的结果必然会有些难受。正因为此，他才会在第一时间担心她被对方利用，也怕她因为这件事情跟自己生出隔阂，所以才一次性说开了。 杨柳一愣，连忙摆手，“你不要误会哦，我不是过来给苏泉抱不平的，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她刚来那会儿飞鸟的完全体还没有呢，这个团队几乎是跟自己同步成长起来的，可现在却听江景桐亲口承认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解散，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说，“公司为了飞鸟也投入了不少成本吧？不管是财力物力还是人力，要亲手拆分曾经亲手打造的成果，肯定也不好受吧？” 江景桐几乎是有些夸张的舒了口气，又抱着她用力亲一口，“理解万岁，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有的等。” “第一”不是那么好做的。 当初因为力捧飞鸟，祁凰投了多少本儿就别提了，用金钱来衡量简直都是侮辱，中间甚至一度搁置了同期的男团计划……现在飞鸟站稳了脚跟，大家却又要开始考虑单飞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讲，跟自虐也不差什么了！ 不过就算赵真要单飞也不是现在，毕竟飞鸟才红起来几年呀，在部分资深人士眼中说句根基未稳都不为过。她要是现在就走的话，难免有些人说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流，凭空给未来发展设置障碍，总还是要等个合适的时机的。 其实对团队拆分来说，最困难的就是单飞后各成员个人的发展定位问题，这不仅仅考验团员本人，更多的还是要看娱乐公司靠不靠谱。 之所以有团队组合这种形势存在，就是因为它能够最大程度上扬长补短，而且多个人多种选择，也能最大程度的增强吸粉能力；而一旦单飞，粉丝吸引力大幅下降暂且不提，个人的优点固然得以继续保存甚至是进一步放大，可相应的，短板也将无处遁行。 所以，如何尽可能的为团员们重新做好定位，让她们以新的身份继续活跃在娱乐圈，就是公司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就像赵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未来飞鸟解散，她也完全可以以歌手的身份发展得更好。 而苏泉，她外形甜美，交上来的个人素质考核汇总中显示演技不错，之前也有过两次影视剧表演经历，大可以考虑用歌手、演员和综艺人士的多重身份发展，操作得当的话人气二次爆棚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89章 88 集训完回家之后，杨柳跟江景桐两个人整天腻在一起，他们本人还不觉得，但广大媒体和网民已经纷纷表示钛合金狗眼被闪瞎！ 开机之前，二人照例去市场采购，被狗仔跟拍一路。他们也不躲不闪，就这么大大方方给拍，全程十指相扣。中间东西买得太多，一只手拎不了，杨柳就主动帮忙分担，然后江景桐很自然的用空出来手跟她牵着。 粉丝们激动得不行，各种想看又不敢看，可越不敢看越想看。 “越到年底越虐狗，这年头就是不给单身汪一条活路……” “马丹，出去买个菜还不忘牵手，你们两个干脆拿条绳子捆一起得了！” “这么看来，小小桐或是小小柳神马的近在咫尺呀，好期待。” “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杨柳买的超级多啊！在家就这么几天，就她跟江景桐两个人，吃的完吗？！” “雾草，不用猜了，我柳肯定又要去荼毒别人了！” “人家的美妞儿是走到哪儿美到哪儿，这个可倒好，走一路吃一路……” “最糟心的是她自己吃还不算，还特别喜欢拉着大家一起吃！最最关键的是，始作俑者死活吃不胖啊！分明是得先胖带动后胖才有说服力的啊，小枝儿你这样【专门为人】的情况不行啊。” 有个有滋有味的专项会员在网上痛哭流涕： “我真傻，真的，我就是被杨柳那两截小细腿儿和小蛮腰给迷惑了，以为她家的东西肯定吃不胖，自打有滋有味开业之后，我平均两天就得吃一盒12颗装的点心啊，有时候甚至用它代替晚饭！八斤，八斤啊，我胖了足足八斤！去年的裤子都特么的穿不上了，而且已经成了习惯，根本戒不掉！妥妥儿的瘦财两空！简直是血一般的教训……” 马上就要开机了，杨柳全身心的为拍摄做着准备，同时也越发珍惜日趋减少的团聚时间。 一月一日元旦节，她一大清早就忙活起来了，买菜割肉，和面剁馅儿，脚不沾地。就连休假在家的江景桐也被她支使得团团转：别的不会，力气总有的吧？没得说，剁肉吧！ 她包了好多饺子，口味多，造型也多，荤的素的、扁的圆的，可以煮可以蒸可以煎，但凡市面上有的形式，她都做了。 煮出来的饺子白皙嫩滑，多汁口感最是经典，蒜泥香醋两相宜；蒸出来的饺子晶莹剔透，最是劲道有嚼劲，既可以当主食，又能拿来做点心；而煎出来的饺子，金灿灿一层酥脆的壳子，再洒一点芝麻，香醇厚重的滋味当数第一！ 杨柳本想请宋典过来一起过节的，可老爷子死活不肯，没办法，她只好先跟江景桐送了一份过去，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别扭的老头儿赶回来过节了。 外面正式寒风凛冽，可室内却始终温暖如春，如果这时候身边再有你的爱人，那小日子真是幸福的没边儿！ 心满意足的江景桐正暗自感慨老天待他不薄，却听见一声轻响，低头一看，原来是外套的扣子被自己不小心刮掉了一颗。 “呀，扣子掉了？”正在换拖鞋的杨柳随口说了句。 “嗯，”江景桐把扣子收好，“后天上班，让人送到店里修补一下。” “什么大毛病啊，还送到店里修补！”杨柳失笑，“你的助理平时还真是什么都干呀！” 见江景桐还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她笑着摇头，伸手，“这点儿小事还用得着拿出去？扣子呢，我给你补上。” 江景桐又惊又喜，“你还会这个？” 杨柳歪头看，笑的得意，“这有什么难的？” 她的女红虽然不大好，可最基础的缝缝补补还是成的，花儿也能扎几朵，逼急了，就是简单的衣裳也能做几件呢！毕竟常年跟师父一起相依为命，总不能指望一个大老爷们儿在颠大勺之余还负责缝补吧？也只能她赶鸭子上架。 不过到这边之后，一应生活琐事都有经纪人和助理打点，压根儿用不到杨柳动手，所以一直没做过活罢了。可不做，并不代表她不会呀！ 说话间，杨柳就从随身行李中拿出几乎从没派上用场的针线盒，麻利的挑针、纫线，在灯下缝起来。 江景桐忽然就觉得这个场景十分温暖，向来不爱拍照的他也忍不住用手机拍了个五连拍。 杨柳应声抬头，见他这样又笑了，“有什么好拍的？” 江景桐只是笑，并不说话，带着点炫耀的把照片发到Talk上之后就去她身边坐下，安安静静的看着。 拍照、上传，这些都只是他有感而发，心里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可万万没想到，这几张照片引发了堪比当初《知味》热播时候的狂潮。 跟平时的明星照片引发的诸如称赞美貌和叮嘱注意休息之类的评论不同，这一次，无数粉丝都表示被戳到了。 “这么说可能很丢脸，不过，我真心觉得很感动……” “杨柳真心贤惠，求娶！” “嘤嘤，想哭，想起奶奶来了。我小时候她还在的时候，也是经常这样，在夜晚的灯下替爷爷缝补衣服，突然好想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正的爱情不求多么轰轰烈烈，只求一室温馨，这一堆儿我站了！” ?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且不说江总如何从温柔乡中醒来，再次恢复了苦逼的独守空房，杨柳也带着充足的装备前往剧组报道。 然后很快的，江湖上就流传起这样一段话： 《密折》剧组有三宝： 谢导的脑洞，顾老的演技，杨柳的箱子。 尤其是后者，地位简直超然，甚至剧组成员们私底下聊天的时候都会说，假如有什么天灾人祸或是突发状况，不管是谁，一定先去把杨柳的箱子抢救出来！ 这种话在外人听来可能会显得非常可笑，因为那口行李箱看上去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箱子而已，最大的型号，最常见的灰色，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值得大家如此厚爱。 可当你打开，亲眼看了里面有什么之后，就会理解了。 满满当当的蔬果干、肉干，都用真空密封袋分门别类的封存好了；甚至还有一红一白两罐分别用高汤和麻辣熬煮出来凝固好的锅底！ 要在平时，或是其他地方，这些东西或许算不得什么，可等你经历过那种举目四望毫无人烟，就连剧组一日三餐的所谓盒饭都是堪称寒酸的白米饭配咸菜后，就知道这些干货有多么的弥足珍贵了。 《密折》的拍摄地点大体可以分为扶廊影视基地和其他地方两种款式，前面小半段在扶廊的时候还好些，虽然盒饭品质照例在影视基地一众剧组中光荣垫底，可好歹也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每顿饭还有热汤热水伺候，着实算不得委屈。 而且影视城内到处都是餐厅、饭馆和大小超市，实在憋狠了也可以去外面觅食，但等谢思道率领剧组开拔，朝着西北行进之后，就连这种勉强跟生活水准线基本持平的待遇也一去不复返了。 整个大部队都在过着一种酷似流浪的生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好不容易顶风冒雪的在一个地方安营扎寨，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又得再次拔营，奔赴下一个拍摄地。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天天搬家，日日换新居。 越走人越少，最后几乎是一片荒凉，甚至连蛇鼠虫蚁也不见踪迹。 那些日子，一群人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幕后台前之分，搬家的时候齐上阵，力气大的扛机器，力气小的搬零碎，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剧组不养闲人。 进入二月份的第三天，包括杨柳在内，剧组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被冻伤，冻手冻脚冻耳朵，好多人一伸手就是红萝卜似的指头。以往镁光灯前的光彩照人、熠熠生辉，这会儿都被塞外寒风吹得支离破碎，彻底消散不见了。 什么形象，什么偶像包袱，此刻都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在这里唯一适用的只有演技和跟酷寒抗争的精神。 尽管来之前秋维维他们早有准备，帮杨柳买了好多暖宝宝、冻伤膏之类的，杨柳只要一出镜头就抹，可也勉强只能抑制住蔓延而已，想要彻底治愈，还得等正式杀青后回到文明社会休养生息。 太冷了，这是一种冻得你骨头缝都在作痛的严寒，无孔不入。 这里的空气格外冷冽，土地分外僵硬，甚至就连风，也更为残酷。 在四季不间断的风力作用下，巨石也被切割碎裂，更何况肉体凡胎？ 这里有一眼看不到头的重峦叠嶂，有远比其他地方更为湛蓝高远的天空，也有山顶上常年不化的积雪。饶是如此严酷的环境，石头缝中却还是有不知名的植物努力生长，让人悠然生出一股敬意。 刚来的前几分钟，杨柳他们还习惯性的赞叹一番，勇士一般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为背景拍照留念，然而短短几个小时过后，一干人等就只想把自己狠狠裹成棉球，除非死，再也不肯露出一寸肌肤。 当天晚上就有个化妆组的小姑娘被冻哭了，真的，活生生冻得。 或许肉体上的疼痛还不至于让人哭泣，但太冷了，完全没办法抵抗，也没有任何娱乐方式可以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干熬。再一想还有几十天、一千多个小时才会结束，本就难以忍受的时间顿时就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么原本期待中的，日后可以拿去跟业内人士炫耀的经历顿时也就变为一种折磨。 在这种近乎绝望的情况下，哭泣似乎就成了唯一的宣泄方式，令人不忍苛责。 真正跟谢思道一起来这边受苦的只有一半不到的演员，主演更是骤降到了顾之顺、冯京和杨柳三人，其他人的戏份基本上都在扶廊就已经结束了，而顾之顺也只需要在这里忍耐一个多月，然后就可以提前杀青了。 在扶廊为孙盟庆祝杀青的时候，他还有些羡慕，说想要跟来体会下塞外风情什么的。 然而现在，杨柳只想跟他说：傻子，别奢望了，这边只有风，压根儿就没有情！ 刚开始剧组还没有特别深入无人区的时候，大家还能通过跟周围居民的贸易来获取营养尽可能均衡的食材，虽然说不上美味，可至少能做到顿顿有菜。 然而等他们再不怕死的往偏远处行进的时候，就已经连食材都运送不进来了，而这个时候，杨柳的那口箱子顿时就上升到了“剧组圣物”的崇高地位。 负责伙食这块的小组来的时候买了几袋子大米，还有些耐储存的白菜、土豆，再就是方便面、压缩食品、自热饭之流。这样的食物连吃几天，真的，绝对会让你一闻见味儿就反胃。 是夜，杨柳主动贡献出了自己制作的汤底，做了一锅完全称不上美食的乱炖，然后被奉为不亚于当初萝卜牛骨汤的经典，一群人瓜分的一滴汤都不剩，最后的锅底都被人直接倒进去米饭吸干了。 一大锅清水里面挖上几勺膏体，再加入切成块的土豆、白菜，撕几块肉干进去，然后炖成微微发稠的汤，浇在煮的半生不熟的米饭上！ 就连平时不吃辣的冯京都吃了两碗！ 这锅无名浓汤简直拯救人类！ 天气虽冷，可拍摄还要继续。可怜剧组雇佣的几匹马都嫌太冷，缩在简易马厩里轻易不出来，而一众工作人员都还要披星戴月，简直感天动地。 那会儿顾之顺已经杀青了，主演就只剩下杨柳和冯京，两人分别带领一正一邪两个小队，你在前面玩儿命跑，我在后面死命追，也颇有种另类的相依为命。 好在谢思道从不在戏服上含糊，拍的是塞外戏，演员们的戏服也全都是一水儿的皮毛，货真价实的动物皮革，沉甸甸一捧，茸毛根根发亮，看着就觉暖和。 杨柳从没觉得自己如此钟爱哪一套戏服，就连之前拍《知味》的那些华裳美服都没这么得她的心！ 尤其是那一双厚厚的皮靴，除了晚上睡觉，杨柳就没脱下来过。 跟她同样做法的还有剧组其他演员，没别的原因，太暖和了。而谢思道也非常支持他们的这种做法，因为既然是亡命之路，大家的鞋子必定是经过长途跋涉的那种脏兮兮，现在演员自己穿着整天踩来踩去，又脏又旧，完全不必道具后期加工，太自然了…… 杨柳饰演的枭率领的追杀小队每人都有一件连帽斗篷，骑在马上的时候，兜头罩下来，一直能盖到膝盖，十分暖和。而且因为非常肥大，大家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里面贴各种暖宝宝，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简易暖炉。 然而冬季的塞外想找个无风的天气真是太难了，而只要一刮风，好不容易攒的热气瞬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打马飞奔的时候，数件黑袍随风翻滚，连成一片接连不断的黑色波浪，昭示着不祥。 他们所到之处，皆是杀戮，知晓内情的人但凡只要听说这支以凶禽命名的小队，便会退避三舍…… 哪怕是在皇城之内、天子脚下，因为有顾之顺这位手眼通天的外忠内奸的绝世佞臣主子，他们照例横行无阻！ 说到杀戮，有一场戏杨柳的印象热别深刻。 讲的是枭他们循着冯京走过的痕迹一路追来，很快就跟到了一处小寨子里，他们直接就把寨子里几十口人尽数抓起来，恐吓、毒打，逼问冯京的下落。 也不知是冯京掩藏的太好，还是这些人的骨头就是这么硬，嘴巴就是这么严，半天拷问过后，他们一无所获。 手下询问枭的意思，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 杨柳高高的坐在临时堆垒起的座位上，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扫视下面一张张或惊恐或愤怒的脸。 她的面前燃着火堆，橙红色的火苗扭曲了一方天地，透过它，看谁的脸都是颤抖的。有老弱妇孺忍不住瑟瑟发抖，也有人带着满身的伤口对她怒目而视，拼尽全身力气吐口水，然而她全都不在乎。 枭并不是个弑杀的人，也不会通过杀戮或者凌虐收获任何满足感，自始至终，她所在意的只有一个人，一件事：帮主子达成目标，无论这个目标是什么。 从马上下来的追杀小队难得摘了帽兜，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也映的天边的群星黯淡无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一群年轻的面孔，这个年纪的人脸上本该满是活泼的朝气，眼睛里应该闪烁着对生活的期冀和未来的向往。可是他们的眼神中，偏偏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木然。 杨柳轻轻拍打下满是尘土的皮裘，波澜不惊的丢出一句，“都杀了。” 问是问不出的，继续徒劳只会空耗时间，索性杀了，一了百了。 从腔子里喷出来的血好热，洒在地上，融化了冰冷的积雪，可很快的，它就变得跟雪一样冷了。 不多会儿，手下过来报告说完活儿，杨柳点了下头，起身刚要走，却又突然扭转脚步，朝着刚倒下去的一个女人走去。 那女人似乎已经死透了，可她的一双眼睛却还大睁着，直直的看到杨柳脸上去，里面是满溢出来的怨怒和愤恨。 杨柳毫不避讳的跟她对视片刻，嗤笑一声，抬脚将她挑翻。 女人的尸体再不情愿也只得在冰坨一样的地上滚了几滚，露出来底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只有小小的一团，覆盖在他身上的母亲的身体被挑开之后，他本能的瑟缩了下，却一声都吭不出来。 他太害怕了，怕的失去了反抗甚至是发出尖叫的能力。 小孩儿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过了好久，他却又缓缓露出一只眼睛，毫无征兆的对上了另一双冬天的冰雪一样的眼睛，他抖得更厉害了。 杨柳长久的跟他对视，又过了会儿，突然伸出一只手，用毫无情绪起伏的声调说道，“跟我走。” 原本毫无反应的小孩儿痴痴呆呆的伸出手去，然而下一刻却又忽然暴起，张开嘴巴，狠狠地朝着她的手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杨柳作何反应，一直沉默着跟在她右后方的年青男孩子一剑劈出，小孩儿应声而倒，鲜血从他额角到腹部的巨大伤口中涌出，迅速染红了一方土地。 杨柳平静无波的眼睛中隐约划过一丝茫然。 她缓缓收回手，垂着头，又盯着小孩儿的尸体看了片刻，终于转身离去，“继续追。” 拍这段儿的时候，冯京还是挺担心的，从头守到尾，因为内容实在太压抑，他担心杨柳出不来戏。 谢思道喊cut之后，杨柳一个人站在镜头外面直愣愣的挺了好久，周围的工作人员一时间都没敢上前，就连秋维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冯京拿着内部贴了暖宝宝的羽绒服上去，替她披上，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结束了。” 杨柳吸吸鼻子，声音闷闷的，“谢谢哥。” 顿了下，她又低低道，“太难受了。” 入一次戏，就好像用别人的身份活过一回，幸福的人生倒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种一片漆黑，满是绝望的人生。 甚至哪怕大家都拿出百分之二百的专业精神拍了，等到后期剪辑，最后杀死小男孩儿，最能体现枭内心波动的片段十有八九会被剪掉，因为太血腥太残忍太压抑。 冯京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用戴着手套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不是你。” 又过了大半天，杨柳才缓过来，然后抱着暖宝宝跟冯京笑，“我越来越觉得你真是我哥啦！” 冯京也笑了，“我本来就是你哥。” 不得不说，恶劣环境下最容易建立革命感情，不光是她跟冯京，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也都以惊人的速度形成了极其亲密的感情纽带，这在一般的剧组中是很难看到的。 其实这个也很好理解，任谁一起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中间甚至数次跟死神打擦边球，想来也会如此亲昵的。 就拿几天前剧组更换拍摄地来说： 那天收工的时候就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时间点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谢思道跟道具组负责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立刻启程，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天黑之前就能抵达下一处拍摄点，而那里有大片大片的山石，中间形成了一处天然低地，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抵御寒风，而且几十公里开外就有一处物资补给点，远比这里四面无遮无拦要强得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且不说路况比之前搜集的资料差了很多，大大延缓了行进速度，车队走到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中间位置的一辆车突然抛锚，怎么也打不着火了。 这条道路十分狭窄，而且路边跟路面有将近五米的巨大落差，根本容不得两辆车同时并行，它一停下，后面的车子也就不能动了。偏偏这辆车还是自重和负重都首屈一指的，单凭它前面那辆车，根本拖不动！ 没办法，一群人只好抓紧时间疯狂转移，先把那辆车上的装备和人分流到其他车辆上去，然后才尝试拖车。 不过这么一折腾，剧组是死活都没办法在天黑之前赶到预定地点了。天太黑，大家对周围地形也不熟悉，强行赶路危险太大…… 最后，车队不得不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凑合一晚，而那一夜，几乎也成了剧组全体成员终生难忘的记忆之一。 太冷了！ 燃料不够，保险起见还不敢长时间用车内的空调取暖，除去坏掉的那部车，只能慎而又慎的再选出另一部重量小、空间大的开暖气，然后大家都把能穿的衣服穿上，一群人挤在一起，轮流取暖。 周围太空旷了，而他们是如此的渺小，就好像掉进海里的遇难者，仅有的一点体温在没有尽头的寒风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那种寒冷根本不是可以通过语言描述出来的，甚至事后的回忆也不足以形容其十之一二，可你的身体会记住它，日后只要一提，那种被严寒所支配的恐惧就会卷土重来…… 老实不客气地说，恐怕那一夜都有人考虑是不是需要写遗书了…… 经此一役，剧组人们相互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终于有些像是真正的家人了。 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端感觉十分感动，心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慨和澎湃。 不知是谁起头，众人忽然就开始鼓掌，然后对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又喊又叫、又笑又跳。 感谢大自然的不杀之恩！ 第90章 88 一直等到进入阳春的三月份，气温才真正渐渐回暖，虽还不是吹面不寒的熏风，但总也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刺骨了。 过去一个多月一直缩着脖子不肯多动弹一下的剧组成员们终于有了点儿认真赏景的兴致，再加上剧组也在几十公里外的小镇住下，虽然每天都要花大把时间来回颠簸，有几个平时不晕车的也吐到昏天黑地，可总算也有了固定居所，不必再露宿荒郊了，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好起来，每天开工收工也喜气洋洋的。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说是由奢返俭难，可当你真正经历过那种近乎绝望的艰苦之后，再迎来哪怕一丁点的轻松，就足够让你快乐地飞起来。 整部剧中，杨柳接触最多的恐怕不是哪个人，而是某匹马。她的骑术超乎包括谢思道在内所有人的预料，不仅姿势地道潇洒，甚至就连对业余骑马者而言难度很大的单手控马也不在话下，轻而易举就做的很好，当地的驯马员也时时称赞。 第一次见她不需要人扶就翻身上马时，谢思道还愣了下，然后就笑起来，“我只记得你在运动会上射箭是第二名来着，没想到马也骑得这样好，可惜咱们没有射箭的戏。” 杨柳笑笑，“说不定以后就有机会了。” 以前是没有现代这么多的交通方式可供选择的，外出行走就只有：骑马、乘车、坐轿和步行了。是以她不仅马骑得好，驴子、骡子都骑得。 气候回暖，马的情绪也上涨了不少，偶尔杨柳拿着从镇上买来的胡萝卜喂它，它便会很乖巧的拿大脑袋蹭蹭，举止间十分亲昵。 虽然是小镇，可因为并不是热门的旅游景区，各项基础设施都不怎么先进，更没有以往在望燕台常见的娱乐设备，基本能够维持正常社会运转而已。有时候剧组休息，闲着没事可做的工作人员要么窝在房间里睡觉，要么扎堆打牌，刚开始对他们而言十分新奇有趣的塞外风景，已然失去了吸引力。 然而杨柳十分喜欢，因为这里没有镁光灯，没有娱记和狗仔，也没有无孔不入的跟踪者……她是完全自由的，甚至不必考虑时光流逝。 一有空了，杨柳就会用个苹果或是胡萝卜去贿赂戏中的黑马，一人一马感情好了，便会向驯马员征求意见，在周围转一转。 最初驯马员怕她出事，更怕马出事，还会在后面跟着，顺便帮忙作介绍。可后来次数多了，他又看够了几十年如一日的景色，也就不大耐烦陪同，杨柳就更自在起来。 倒是冯京担心她的安全，十回里也有九回一起出来，有时候还多一个同样快闷出病来的谢思道。 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不算太复杂，但有几个地方着实奇特的很。就比如那河水，几公里的差别，前面一带是清澈见底、潺潺流动，甚至汇聚成波光潋滟的湖泊，可到了后半段，却还是白茫茫的冰坨，一片冬季特有的萧条和肃杀。 有时候天气晴朗，天空那么高，那么蓝，周围都是连绵的群山，绵延不绝。云彩压得特别低，似乎只要努力伸伸手，再奋力一跃，就能抓一片下来。 虽然已经三月底，但这里还是时常飘雪，有时候早上一拉窗帘，入目白茫茫一片，你以为是结霜了，可再定睛一看，却是下雪了！ 远处的公路因为时常走车，表面覆盖的雪化得快一些，可其他地方化得都很慢。中间黑漆漆的公路笔直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似乎能连接天地。两边有大小不一的灰黑色的石头，跟白色的雪一起，构成一副简单而原始的画卷。风呜呜咽咽的吹，声音忽高忽低，仿佛在你耳边诉说着什么。 周围什么生机都没有，而或许你脚下最不起眼的一块石头，就已经经历了千百年，更何况远处巍峨的山脉！ 在那一刻，时间与空间交叠，星移斗转，杨柳不觉一阵恍惚，她好像还在这里，又好像已经回去了…… 她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思念，排山倒海、绵延不绝，就如同周围的风一样无处不在。这思念来势汹汹，强烈到近乎疯狂，明明无形无状，却狠狠的将她撕扯！ 不知怎的，杨柳忽然就哭起来。 这几年的怀念、忐忑、不安，甚至是幸福和快乐统统在这一刻涌上来，如同狂风暴雨将她淹没。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到，她是那样的想念师父，那个分明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亲如骨肉的汉子。 师父跟她就是那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她毫无征兆的离开，在这里收获了幸福和看似完整的人生，可是师父啊…… 几年过去了，不知可曾有人给他烧纸上香，那坟上的草，又长了多高？ 自己是他唯一的弟子和亲人，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逢年过节，旁人都有生者烧给元宝供奉，只师父一无所有，何等凄凉…… 因为杨柳的骑术甚至比除了驯马师之外的剧组任何人都要娴熟一些，所以冯京和谢思道也并没步步紧逼，此刻正两骑并驾，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偶尔其中一匹马还会使个性子，另一个人就不得不停下来等着。 冯京每隔一小会儿就要往杨柳那边瞧一眼，然后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相处这么久了，他能看出杨柳是很喜欢骑马的，更喜欢一个人去空旷的地方溜达，可从刚才开始，她就几乎没动过了。 谢思道的马又开始耍脾气，甩头刨蹄子的，谢思道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安抚下了，白白挤出一身汗。他有些无奈的叹气，“真是看人下菜碟儿，这小子在马厩的时候看着那么乖巧，可一出来，就马上给我脸子看！” 马上，马上，可不就是在马上么！ 见冯京似乎心不在焉，谢思道拿马鞭子碰了他一下，“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冯京唔了声，双腿一夹马腹，掉头往回走去。 谢思道一怔，顺着往那边一看，却见一贯跑的比他们更疯更野的杨柳竟然从刚才起就没挪动过地方。 冯京的马还没跑过去，杨柳就已经翻身下马，然后往铺满碎石和冰碴子的河边走了几步，怔怔的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忽然就蹲下来，两只手臂抱着膝盖，痛痛快快的哭起来。 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忘掉以前，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反而会记得更清楚。 明明现在的生活很好，有喜欢她的粉丝，有疼爱她的父母双亲，更有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的爱人…… 可她还是想师父，想那个疼了自己十几年，还没来得及被孝顺就撒手西去的人。 杨柳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之前要那么生硬的想要忘却，记着不好么？曾经是自己生命的全部的东西，自己竟然想要彻底抛弃，这种行径何等可恨！ 她这么一哭是痛快了，却把随后赶来的冯京和谢思道吓得够呛。 刚刚出来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想安慰却又无处下手，都手足无措起来。 谢思道苦恼的抓了抓脑袋，喃喃道，“难道是，入戏了？” 可，可这个情况分明也不对吧？ 论及对杨柳的了解，冯京倒是更深刻一点，可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他也还是觉得无能为力。 他一直都觉得杨柳这个小姑娘身上有太多跟她的年龄不甚相符的东西，有时候跟她对视，他都会产生一种自己在跟一个经历过太多生死的沧桑老者对话的荒谬错觉。 可偏偏杨柳此人，生活富足、父母疼爱、事业顺利，就连感情，也没有过太多的波折。这样的背景和她的实际表现实在是很矛盾的，或许就因为此，冯京对她的关注不自觉多了起来。 长久压抑的感情一朝宣泄，止都止不住，杨柳索性也不管了，只是放声大哭。 她忍了好久，憋了好久，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适应，却万万没想到，在这荒凉一角，突如其来的爆发。 忐忑和不安从来不曾离去，一直如影随形，她不去想不去考虑，并不代表它们不在！ 偏偏她不能跟任何人讲，甚至讲了也不会有人信…… 杨柳这一哭就是好久，久到谢思道都在想要不要自己跟冯京一起先强行把人带回去，再紧急联系个心理医生什么的。 想想也是，小姑娘一直都娇生惯养的，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突然跟着剧组来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一待就是小半年，甚至年夜饭都是寒酸的自热米饭配咸菜，偶尔还得简直厨师，任谁也得情绪失控。剧组几个大男人私底下都打过几架，化妆组的小姑娘更是来的头几天晚上就哭到崩溃，更何况她？ 谢思道着急，冯京更急，可又偏生不好问，只能这么瞪眼看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杨柳才抽抽噎噎的停下来，她蹲了这么久，手脚都麻了，稍微一动就是个趔趄，要不是冯京眼疾手快，早就脸朝下栽倒了。 冯京心思细腻，提都没提刚才她哭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要她注意安全，“慢慢来，小心头晕。” 一通好哭让杨柳几乎把这几年苦苦压抑的负面情绪都释放出来，再站起来，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一直纠缠着自己的东西消失了，原本刻意回避的地方也都想通了，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轻松是轻松了，可是也丢脸！ 杨柳这才想起来今天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个大男人，自己刚才失控到抱头痛哭的样子，想必全给人家看去了……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吧？” 她面红耳赤的道歉，脸上火辣辣的疼，不仅仅是臊的，还有未干的泪痕，给风一吹真是刀割一样的痛！ 谢思道哈哈大笑着试图打破尴尬，“这有什么，喜怒哀乐人之本能，谁没个情绪低落的时候，能发泄出来就都好了。” 杨柳只是不好意的笑。江景桐还没见过她这样呢，真是丢死人了…… 冯京先扶着她走到平地上，又问需不需要休息，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杨柳赶紧抹抹脸，又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摇头，“我好多了，真的，感觉最近几年都没这么好过！” 见她的话不似作伪，冯京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谢思道又说，“作咱们这行的，压力太大了，适当宣泄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拍摄这种人物角色，更容易把心里的负面情绪引出来，必须得及时排解，不然也是个麻烦。” 这话是真的，不仅仅是演员，好些公众人物都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和其他心理问题，如果不能及时有效的排解，很可能引发更严重的症状，进而危及生命。 其实就连杨柳自己都不清楚今天的失控跟枭那悲情又短暂的一生到底有无关联，说没有，似乎却又分割不清；说有，似乎又不全是这么回事儿……但既然谢思道这么说了，那就是吧，反正大约总是脱不开干系的——也好过借尸还魂的惊悚解释。 这个秘密，她是一辈子都不会说的，只等到死后，一起带到地下…… 也许那天杨柳莫名其妙的痛哭真的把谢思道吓到了，几天后，视工作为生命的他竟然给剧组集体放了一天假，并专门请了镇上最大餐馆的小师傅，过来给大家做烤全羊！ 说是最大的餐馆，不过因为小镇整体接待量十分有限，餐馆规模完全无法与繁华都市中的任何一家大型饭店相提并论，但在这里，不管是那家餐馆还是小师傅手中的烤全羊，都已经是令人垂涎的美味了。 烧烤地点就选在已经解冻的湖边，那里地势十分平坦，靠近水源，距离剧组下榻的民居也不远，而且风势相对较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地。 因为这一带极少有污染，所以虽然没有太多植被，但水质十分清澈，几乎一眼到底，浅些地方的石块都能清清楚楚的数出来，烧烤聚餐的水直接取自这里。 烤全羊是剖开的，然后用签子强行摊平撑起，看上去倒有些像前些年杨柳自己做的风干腊鸭，好几只并排在一起，微微有点滑稽。但香气也真不是盖的，风一吹，三里地开外就要流口水的那种。 除了烤全羊外，还有当地特色的酸奶和青稞酒之类。这酸奶可是真真正正的酸奶，十分浓稠，表面还带着一层黄色的奶类油脂，然后……也是真酸！又因为没加糖，口味极其天然，喜欢的人一口就爱上，而吃不惯的人也是真吃不惯。 除了肉食和酸奶之外，谢思道还非常用心的采购了一些蔬菜，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要乐疯了，当即就有人带头起哄，就差趴在地上高呼万岁。 东西好吃，可杨柳也有些忐忑，特别担心是不是自己前几天的表现给谢思道带来压力了，毕竟一旦传出某导演把某演员逼到精神崩溃什么的，确实不大好听…… 然而谢思道也是实在，听她别别扭扭、犹犹豫豫的说了之后，直接就笑了。 “你也太小看我，入行这么些年，我骂哭的人多了，男女老少都有，你这个压根儿都不算事儿！” 杨柳：“……”所以我该感到荣幸还是苦逼？ 不过她额外担心的一点是，自己会不会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谢思道在圈内的地位也挺超然的，她还想通过这次的合作打开通往演技派道路的大门呢，别到时候门没打开，却先让自己给无意中封死了…… 谢思道实在，杨柳也不再扭捏，反正哭都哭了么，还有什么事儿会比这个更丢脸呢？ 她想了下，干脆直接问，“您会不会觉得我心理素质特差？” 谢思道一怔，笑的更欢了，前仰后合的那种，“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非但不差，相反的，还挺过硬。” 不等杨柳松口气，他又说，“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到你们哭的。” 说完，他刚一转头，就见杨柳已经在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审视自己。 谢思道：“……啊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柳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稍微往后退了那么一咪咪，“我知道您是正人君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挺斯文和气的，原来私底下还有这么一面！ 谢思道差点捶地，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你真的误会了！演员压力大，好演员尤其大，甚至饰演特定的角色的时候，压力之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拍我的戏的时候，一般条件确实好不到哪里去，长期远离人群，的确非常容易产生负面情绪，这一点我自己也深有体会。” 说这些话的时候，谢思道尽量把表情调整到最严肃，生怕再次被误会。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待几个月，对于习惯了都市繁华和灯红酒绿的现代年轻人而言真的是不小的考验。没人交流、没地方消遣，有的地方甚至连流畅上网都做不到，时间一长，部分剧组还会出现诸如聚赌、嫖娼之类丑事。谢思道自己就遇到过好几回，只是抓的严，骂的骂、撵的撵，次数多了大家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而已。 见他这样，杨柳反倒笑起来，“您别紧张，我也是跟您开玩笑呢，咱们也同甘共苦了这么久，您什么人，我还信不过么！” 听了这话，谢思道才算是放下心来，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可别吓我了，我是真怕江总派人追杀我！哈哈！” 话音刚落，杨柳就特别配合的笑了几声，然后冷不丁丢出来一句，“就是在饮食方面确实缺乏发现美的细胞。” 两人一起笑起来，笑完了，谢思道才正色道，“真的，做咱们这行真心不容易，偏又都好面子，好些人都是死撑着，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旁边的人又不好劝，最后硬是给自己憋出病来，我是真怕这个。” 说到这里，杨柳难免联想到冯京，之前她跟贺厉说起来的时候，也是特别头疼他这种万事藏在心里的做派。好在大家伙儿的努力还是比较有成效的，至少现在冯京看着开朗、外向多了，偶尔有什么事情还会主动聊天，着实让人惊喜。 “所以，那天你哭，我虽然吃惊，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不管具体原因是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至少你哭出来了，情绪得到了宣泄，就是进行了自我调节，对身心而言都是大有裨益的，我反倒放心了。” 说完，他还笑呢，“你也甭觉得不好意思，大家都在一起死里逃生过的革命战友了，放屁打嗝满地滚，什么丢面儿的事儿没做过？区区掉个眼泪算什么？” 见杨柳一个劲儿的抿嘴儿笑，他越发来劲，蹲在水边，指着后面热火朝天的人群说，“你看后面那些没心没肺的兔崽子们，前儿打扑克红了脸打架的不是他们？一个个青筋暴起，狂徒似的！睡一觉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看着反倒更精神了！你甭往心里去，烦了就出去跑马，就喊，反正方圆几十里都没人，喊出来就舒服了，松弛有度么。这人心的容量啊，都是有限的，就跟那垃圾桶似的，得定期清理，不然美好的记忆也进不来，你说是不是？”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中间还夹杂着插科打诨的，很轻易就把一开始杨柳那点小尴尬和担忧给打散了，听着心里着实痛快又踏实。 杨柳算是明白为什么谢思道这人工作的时候明明那么凶残可怖，但还是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哭着喊着想跟他合作了。 有才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这个人太会说了！跟他聊过之后，那心里啊，就跟被熨斗拂过一样，又温暖又服帖…… 一番水边谈话，谈的杨柳跟谢思道的关系突飞猛进，她当即邀请道，“行了，回去之后一定常联系。” 谢思道点头，“那是，以前光听说你手艺怎么怎么好了，又怎么怎么热情好客，可我还没尝过呢，得空一定去骚扰！” 两人说说笑笑，提着水往烤着全羊的篝火边走去。 这边已经闹疯了，一群人拿着掺了水的酒玩儿真心话大冒险，眼瞅着就有一哥们儿输了，当场脱了鞋，表情扭曲的踩进水里，下一刻就叫的远比遭受凌虐的弱女子更为惨烈。 杨柳笑成狗，又被人拉着吃火辣辣烫手的烤羊肉，咬下去，满口油！外皮鲜香酥脆，内肉柔嫩多汁，再来几勺透心凉的酸奶，真是地道好风味。 有人开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边唱边笑，欢声笑语直冲天际，热烈的氛围太容易感染人。 谢思道被迅速拉下场，冯京也“沦陷”，几个小姑娘红着脸，借机过去揩油，磨磨蹭蹭的…… 杨柳笑的前仰后合，下一秒也不知被谁脱了过去，可怜她嘴里还叼着一块嫩羊肉！ 柴火堆里时不时有火星随着上升的气流飞向半空，跟天空中的星星交相呼应，美轮美奂。 跟着转了几个圈之后，杨柳觉得有些晕，但心里又是那么快活。 她是厨子杨柳，也是演员杨柳，或许以前不是，可现在是，以后还是…… 第91章 88 最后几场戏是在山里拍的，那个时候杨柳带领的追杀小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护卫着冯京的小队也所剩无几，双方都已经十分疲惫，筋疲力尽，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拼的就只剩下信念了。 化妆师和造型师齐上阵，把硕果仅存的几名演员各种“糟蹋”：因为之前曾经无数次生死相搏，他们不知在地上打过多少滚，皮裘早就又脏又破，头发也乱了，脸也脏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能被归结到消耗品之流的戏服都是有多件备用的，像现在，拿出的就是故意做旧做破的皮裘。然而杨柳很心疼，因为当初做出来的时候也是完好无损的呀！ 已经是绝境，不管是冯京和杨柳都难掩狼狈，他们身上沾满了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血被风雪吹干冻硬，结成一块块深色的斑块，无声中带着肃杀。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死生一线，或许自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更没办法欣赏大漠中笔直的孤烟，也无法登高看那灿烂又热烈的落日……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眼睛也都很亮，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不能放弃。 同样的信念，却有不同的表现。 成王败寇，冯京太明白，只要自己死在这里，那么无数无辜人的性命，甚至是这万里江山都将沦陷！ 所以他不能死，即便是死，也要等把密折送到之后再咽下这口气！ 而同样的，杨柳也知道，假如自己拦不住他，那么主子就会死！ 所以她也不能死，即便是死，也要拖着对方一起！ 可以说，整部戏在这里达到了一个高潮，而两名演员的演技也飚出了新高度。 两个人都有执念，可因为内容不同、目的不一，所以眼神也不同。 冯京所代表的是大善，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为的是替天下百姓谋条活路，所以他的眼神中除了视死如归，更多的还是悲悯和仁慈，即便满身狼藉也掩盖不了浑身的浩然正气；杨柳代表的是大恶，她同样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可她的眼中，甚至是她短暂却又充满悲情和苦难的一生中，只有那么一个男人，顾之顺。她可以为了他生，也可以为了他死！在她心目中，哪怕天下颠覆，只要能换对方轻飘飘的一声称许就足矣！ 所以枭的眼中闪烁的只是死亡，是永远也回不了头的执念，而这似乎也就在一开始注定了她的悲剧结局…… 老实讲，现实生活中的杨柳并不完全能够理解枭的感情，至少不是百分百。因为那份感情太沉重，太执著，但凡一个人生命中还有一丝光明，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可恰恰就因为枭别无选择，当初是顾之顺救了她——哪怕从头至尾他都只是在利用自己。但于枭而言，当初漫不经心伸出来的一双手，就好似浓烈绝望中垂下来的一根蛛丝，尽管她模模糊糊的明白，或许一旦握上去就会万劫不复，可她还是义无反顾！ 有时候杨柳也会想，要是当初救了自己的不是师父，而是其他像顾之顺这样心里藏奸的大恶人，她会变得怎么样？ 是不是也会像枭那样回不了头，只能任由自己一点点沉没在深不见底的泥潭中？ 亦或是还会有什么人，于黑暗中伸出带着光亮的手，解救自己？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想象也永远都是想象，曾经的杨柳是不幸的，可同样的，她也是幸运的…… 托有着类似经历的福，被宋典教导过的杨柳入戏格外快，连冯京都夸她有灵性。 不过也有坏处。 动物对人类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每次杨柳入了戏，两只眼睛没有一丝生气，死气沉沉的准备开拍时，那匹马的反应就十分强烈，仿佛不认识她似的，拼命躲闪…… 拍摄地所在的山脉并不太高，总体海拔只有三千米出头，杨柳和冯京的高原反应都不是很强烈，但能明显感觉到氧气稀薄。而且因为两人拍的是追逐打斗戏，听着挺令人向往，可巨大的活动量直接加剧了呼吸困难，杨柳没一会儿就觉得眼前发黑，看对面的冯京，嘴唇也是有些发紫。 中间他们还要吊威亚，再勒上紧紧的鱼骨衣，杨柳顿时就有些喘不过气，视线也打晃。 见她脸色实在难看，谢思道赶紧示意人送上氧气瓶，杨柳也顾不得逞强了，就着狠吸几口，又过了两分钟，总算稍微缓过神来。 冯京的情况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古铜色的粉底都压不住他煞白的脸色，两道剑眉不自觉揪在一起，嘴唇更是紫黑一片，看着就吓人。 这一场拍的极其困难，原本预想中的一镜到底是没戏了，中间得时不时停下来，让两个主演吸氧…… 杨柳全程都有些精神虚幻，眼神发直，倒是更有枭的疯狂劲儿了。她觉得自己都不像是吸氧，而是在吸毒，不行了就赶紧来一口，然后稍作休息，就又生龙活虎；过一小会儿电力耗尽，就再来……如此往复。 可能最终呈现在镜头上只有一两分钟的戏，剧组足足拍了一整天，有时候勉强撑下来了，可效果差的演员自己都看不过去，只好咬牙重来。 刚开始是两个主演撑不住，后来逐渐的，工作量相对较大的部分工作人员也不大行了，后期基本上每个人手上都举着个蓝色的小瓶子，吸空的氧气瓶堆了满满一个角落。 还有两个高原反应强烈的，几个小时之后就不大好了，半路就给送下山去医院吊水去了。 中间有一个动作，是杨柳从马背上跃起，举剑刺向冯京。可当时她又冷又累，四肢发麻还呼吸困难，被威亚用力往上一扥，更是差点背过气去，手上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就斜着飞过去了。 她跟冯京之间的距离不远，本来就是按照武指设计好的动作当头劈过去的，后者举剑格挡，威亚再给杨柳一个向后拖的力，整个人顺势荡开，这样一个回合的动作才算完成。 可现在，剑飞了，并且照这个落下去的轨道来看……估计会扎到冯京只剩一层薄布裤子的大腿上！ 为了体现真实性，《密折》中的道具兵器都是货真价实的金属，沉甸甸一把，虽然没有开全刃，但剑本身的自重加上加速度，半刃也足够把人劈出血来了。 说真的，哪怕事后让杨柳回忆都回忆不出来，因为当时她脑海中真是一片空白，所做的一切都是最本能的本能！ 杨柳那会儿的反应套用一句话来讲就特别精准：说时迟那时快！ 意识到危险之后，她根本来不及制定什么方案，身体瞬间就行动了：她借着往前荡的劲儿猛地伸手，一把就攥住了正呈下坠之势的剑刃！ 然后杨柳就觉得掌心短暂的阻挡之后微微一凉，一种完全可以被忽略的，细密的疼痛稍纵即逝……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单手攥剑的杨柳被吊在半空中晃啊晃，还是她对面的冯京率先回神，当即爆喝一声，“松手！” 他平时多么处变不惊到近乎漠然的人，笑声都比别人平淡一个格，那会儿喊出来的声都破音了，足可见情势之急迫。 杨柳条件反射的松手，道具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然后就看见雪亮的剑身上一抹刺眼的红，她往掌心一看，皮毛手套赫然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正缓缓而坚定地渗出血来。 然而她不觉得有多疼。 谢思道已经招呼人把威亚放下来，负责医疗这块的人也扛着急救箱抢过来，大略看了情况之后，二话不说抓着杨柳就先把破掉的手套剪碎弄下来了。 秋维维挤过来看，只一下就觉得有股凉意从后脑勺直蹿到尾椎股，忍不住别开了眼：手掌内的皮肉本就薄，杨柳又瘦，这一下直接就切到了肉里，她这么微微一摊手，两边伤口就拉扯开来，皮肉翻卷，血淋淋一片，看着特别触目惊心。 不要说她了，就是杨柳自己都有些懵，明明没觉得多疼，怎么看着这么吓人？ 冯京也手忙脚乱的卸了威亚跑过来，一看就眉头紧锁，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傻？掉了就掉了，空手夺白刃也是你能玩儿的么？” 说完也不等杨柳回答，他就满脸焦急的看向医护人员，“怎么样，是不是得缝针？” 对方一边麻利的拿酒精，一边点头，“对，伤口虽然不是特别深，但创面很大，又是在手心，这么长必须得缝针了。” 好在道具都是新的，平时保养工作做的也比较好，伤口也不算太深，及时处理应该不会有破伤风的危险，不过最好还是去正规的大医院看看。 说着，他就拍拍杨柳，“忍着点儿啊，我先给你消消毒，之后咱们马上去医院。” 刚说完，他就把吸饱了酒精的棉球按到杨柳的伤口上，后者实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痛呼，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想哭又想笑，简直有些精神崩溃，咬牙切齿的，“您倒是提前说一声儿啊！” 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吓都吓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特么的可真疼啊，刚才明明没什么感觉的…… 急救组的医护人员听她叫的这么惨，反而松了口气，笑着安慰道，“知道疼就行，一般来说，越是浅的伤口越疼，那些特别深特别严重的伤，反而觉不到疼。” 这种突发状况下，谢思道平时的领导有方就看出来了，剧组一群人快速却不慌乱的收拾完了东西，整个过程用时极短，没有一点儿遗漏，大家紧跟在杨柳和冯京上的越野车就离开了拍摄现场。 车上开着暖气，被冻到麻痹的神经重新敏感起来，再加上刚才酒精的作用，杨柳渐渐就觉得有细碎的疼痛从掌心蔓延开来，一波接一波，最后汇聚成一团，引得额角神经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让她忍不住想哼哼。 手掌已经用纱布裹了，杨柳自己也用力压着，可还是有红色的痕迹一点点往外渗，颜色是无与伦比的鲜艳，冯京看的眼皮子直跳，心也一揪一揪的。 “很疼吗？” 杨柳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还行。” 到这会儿了她才想起来问一句，“对了哥，你没伤到吧？” 那把道具剑可长了，他们离得又近，自己猛地抄那么一把，保不齐剑尖就蹭到冯京身上了。 “你还有心思管我？”冯京都不知道是该训她还是疼她了，“看看你自己吧，都成三脚猫了！” 顿了下，他又忍不住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当周围的工作人员不存在吗？掉下去还怕没人捡起来？你去接什么！” 多危险呀，这要是剑再沉一点，速度再快一点，谁敢保证还会这么幸运？！ 看着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半的纱布，杨柳自己也有些后怕，可又不后悔，只是喃喃道，“我要是不接，就，就要戳你大腿上了……” 是她自己造成的失误，也应该她自己挽回，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吗？不要说当时有可能被误伤的是冯京，哪怕就是其他演员，杨柳觉得自己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罢了…… 冯京一怔，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都不开口，司机也只是拼命加速赶路，车内一时间寂静的吓人。 过了好久，冯京才说，“以后，不许这么逞强了。” 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闷，低低的，哑哑的。 事急从权，车上有伤者，开越野的司机师傅愣是在荒野的石滩路上开出了F1赛车的高水准，一路上石块飞溅，打在车体上噼啪乱响，简直自带危急时刻背景乐。 来时将近一个小时的路，回去的时候用了不到三十五分钟，又花了十分钟横跨半座小城去医院。最后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下，随行的医护人员直接就从副驾驶位置跌出去，连滚带爬冲到花坛里吐了个昏天黑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看病的是他。 谢思道坐在后一辆车上，分明两辆车是一前一后出发，发动机响起的时差不超过半分钟，可现在他们都到了，后面那车还没影儿。 医护人员“阵亡”，冯京顾不得等他，火急火燎的拉着杨柳先去挂急诊。 来得太急，两人根本连戏服都来不及换，一直在剧组习惯了还不觉得，这会儿冷不丁扎进人群，确实有些另类。杨柳那个是皮靴斗篷倒也罢了，毕竟女孩子的服装多么千变万化也不奇怪，而冯京皮袍披风的就有些奇怪了，而且还都脏兮兮的…… 接待的护士和医生显然对他们的装扮都很有兴趣，期间时不时的瞟几眼，冯京实在着急，耐着性子提醒，“请问她的伤严不严重？需要打破伤风或是进行其他相关处理吗？有伤到神经或者其他重要的筋脉吗？” “哦，”医生连忙回神，同时又暗自对自己的不专业进行了小小的检讨，“没什么，没有那么严重，她割到的这个位置神经和筋络分布相对稀疏，并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严重后果。而且冬天本来就不容易感染，我看伤口不深，又十分平整光滑，也提前进行了预处理，我再给重新消下毒，缝合之后就好了。” 冯京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又跟着护士出去交钱、拿单子、解药，忙了一气。 或许是本地人们不热衷于追星，又或许是两个人的妆容太过惊悚：毕竟衣衫破烂、满面黑灰什么的跟平时pikapika闪闪发亮的造型简直判若两人，反正一直到最后也没人过来求签名啊要合影什么的…… 勇于承担责任的直接后果就是——杨柳的右手掌心被缝了八针，以后就算好了也会留下一道细细长长的疤痕。 不过这也就罢了，恢复期间又痛又痒却又不能挠的感觉才最糟心！ 而且因为冬季伤口恢复的慢，杨柳短时间内丧失了右手的某些功能，比如说持剑、挥刀，甚至就连进行洗头洗澡等活动时都需要秋维维从旁协助。而剧组不可能因为她手上的一道口子就整体停滞，谢思道不得不启用替身，需要拍摄杨柳右手动作戏的时候就换人…… 她受伤的事情倒没瞒着江景桐，主要是约莫再过半月就能杀青了，这边还这么冷，到时候能不能拆线都两说，硬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这会儿就坦白了。 江景桐肯定是好心疼的，媳妇儿在身边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可一出去就把自己伤了，偏隔得远又不能嘘寒问暖，唉。 自打剧组在小城安营扎寨之后，倒也方便了对外联系，就好比视频通话之类，虽然网速不够快，时常卡滞，但时隔这么久能看到亲朋好友的图像，就已经非常欣慰了，实在不好要求太多。 把伤口展示给江景桐看了之后，那边老半天都没话传过来，久到杨柳都要怀疑网络是不是又卡了。 江景桐确实有种马上飞到她身边的冲动，然而冲动也仅仅是冲动，偶像剧、小说之流跟现实绝对是有差距的，且不说各方面因素都决不允许他这么做，而且估计真要去了的话，先就要挨杨柳一通说…… 询问了伤口情况之后，江景桐又把自己这边的婚礼筹备进程讲给她听，一来增进下感情，二来也转移下注意力。 对，就是婚礼筹备进程。 在进组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只是江景桐负责绝大部分的实际操作和对外联系，而杨柳只负责最后“审核”。毕竟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她倒是想掺和来着，可因为程序太多，又跟记忆深处的流程几乎完全不同，她看了几样就头晕目眩，实在玩儿不转，只好全权交给江景桐和策划公司商议。 两个人平时都太忙了，需要宴请的宾客也没有闲人，想要从容办婚礼实在太难，很多事情都是见缝插针挤时间办的。 这次杨柳就准备拍完《密折》后休息一段时间，不紧不慢把《知味》第三季拍了，顺便把婚礼办了，江景桐也把年假攒到一起，然后俩人去度个蜜月…… 婚礼就定在六月份，天气不冷不热，空气和风景都是一年中比较美丽的时节，刚好国内外也没有太多盛典和颁奖典礼之类，算是个空。两个月前江景桐和杨柳就把周围一圈儿亲友都问过了，除了真的分身乏术的，九成以上的人一周之内就回复说一定到，剩下的再调整下行程估计也差不多。 婚礼就在望燕台郊外的某山庄会所举办，有山有水有档次，交通也十分便利，能够最大程度节省绝大多数来宾的时间，省了海内外长途奔波的劳碌之苦。 然后七月份俩人就出去度蜜月，年前江景桐在南太平洋的群岛那儿新购入一栋别墅，蓝天碧水、景色宜人就不用说了，睁眼看到的全是美景，空气又干净，晒太阳、游泳、潜水、外出海钓等，做什么都行，就是晚上躺沙滩上看星星也比别人浪。 而且因为不是对外开放的景区，有权限出入那一带海域的只有非常有限的住户们，交通方式只有私家飞机和私人游艇……如此一来，安全系数也大大提升，夜不闭户不再是梦想。 又因当地气候常年温热多雨，各种花卉和果蔬作物也很丰富，生活起来十分便利，当初买的时候江景桐就觉得杨柳肯定能喜欢，现在就等着婚礼过后给她惊喜了。 江总想的可长远了呢，除了度蜜月，日后他们每年休假啦，有宝宝之后一家几口过来玩儿啦，甚至是日后养老啦，那地方都很合适的。 他觉得杨柳这姑娘哪儿都好，又能干又贤惠，各种明事理，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来，可唯独一点：不会享受！ 她平时倒是偶尔也有休息时间，可她休息的概念跟一般人的完全不同！人家都是真的歇着，逛逛看看瘫成烂泥什么的，但她还是忙个不停，一头扎到厨房就不出来，做这个又做那个的。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江景桐就想着，在不干涉对方自由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多拉着她休息下，然后趁两个人都年轻多创造点回忆，不然以后有了崽崽，虽说会多很多天伦之乐，但相应的，两人世界的空间也会被急剧压缩…… 也就是他自己在脑子里想，要是真跟杨柳说了，一准儿又要被笑：“你就是想太多！” 第92章 88 拍戏的日子虽然苦，可真到了杀青那一天，大家却又突然怀念起来，分别的时候不少人甚至泪洒当场。 拍了将近四个月的戏，大半时间都奔波在荒野之中，这会儿忽然要回望燕台，杨柳竟然有些不适应了。而当飞机轰鸣着上升，她心里却又涌出了强烈的思念，恨不得下一刻就降落在望燕台机场。 一行人在机场分别，杨柳跟每一个人拥抱，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踏上过来接机的车子。 到家也才下午四点多，江景桐还没下班，杨柳就想着先休息一会儿，结果一觉醒来却发现钟表的时针早就过了九！ 她竟然睡了五个小时！ “醒了？” 太过熟悉的声音，以至于杨柳根本不用看，她非但没有因为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而受惊，反而觉得十分踏实。 老实讲，在西北一带饱受寒风雨雪摧残之后的杨柳实在说不上多么的容光焕发，再加上刚睡醒，皮肤干燥、脸色泛黄，嘴唇也有微微的爆皮，头发也因为长时间缺乏护理而毛糙、分叉…… 可江景桐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也很惹人怜爱。 “累坏了吧？” 她平时睡觉并不很沉，偶尔身边有人走动都会醒，可今天自己来了这么久了都没反应，可知确实是渴睡了。 杨柳打了个哈欠，揉揉几乎快要粘合在一起的眼皮，点头，“原本不觉得，只是一沾到枕头，那股子疲惫好像就一下子涌上来了。” 她睡觉的时候习惯把手放在脸边，这会儿掌心的伤疤就明晃晃的露在外面，江景桐心疼的不得了，想要摸摸，却又怕弄疼了她。 杨柳反倒很释然，“早就不疼啦，你不要担心了嘛。” 回来的前一天她去医院拆了线，医生的技术很好，统共只留下一条细细的明线，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江景桐叹了口气，“以后出门在外，一定注意身体，安全第一。” 见杨柳还要说话，他干脆严肃起来，很罕见的用强硬的语气对她说道，“不要辩驳，不要让爱你的和你爱的人担心。” 杨柳张了张嘴，莫名心虚，乖乖点头，“知道了。” 江景桐这才满意了，又帮她把脸上的头发拨开，柔声道，“我叫了菜，先起来吃了再睡吧，嗯？” 杨柳又闭着眼睛迷糊了两分钟，然后毅然决然的掀开被子，“不睡了，再睡晚上就该失眠了。” 因为并不打算出去，她干脆也不正经换衣服了，就是穿了厚厚的毛绒居家服，踩着毛毛拖鞋，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出了房门，她还感慨，“几个月不在家，再回来都有点儿不认识了。” 江景桐失笑，“它认识你就好。” 两个人数月不见，感情难免升温，做点儿什么都要多出些小动作来，你摸摸我，我蹭蹭你，各种没眼看。 走了两步，杨柳又矫情，冲着江景桐张开胳膊，用鼻音哼哼，“走不动。” 她不常跟江景桐撒娇，可一旦玩儿这一套，杀伤力绝对的。 江景桐压根儿连防御都不带防御的，腔子里那颗心都化成一滩水，过去直接把人捞起来公主抱，虽然轻，可他依旧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杨柳美滋滋的晃了两下腿，一双手特别不老实的在人家身上摸来摸去，又揉又捏，惹得江景桐呼吸急促，告诫性的拍了拍她的屁股，眯着眼睛低头瞅，“再乱动我就办了你！” 要不是等会儿他还要出去，非把这小妮子就地正法了不可！ 杨柳咯咯笑了几声，故作惊恐的双手护胸，捏着嗓子喊，“救命呀，大胸肌帅哥要耍流氓了！” 有日子不见，肌肉线条更分明了，估计自己不在期间没少健身…… 江景桐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把她给摔出去。 他简直哭笑不得，这人出去一趟，难道下限就被关外大风吹跑了？！ 毕竟刚经历过长途飞行，又昏天黑地的睡了一下午，江景桐担心杨柳没有胃口，只叫了点清淡好消化的食物。 皮蛋瘦肉粥、猪肉竹笋的小笼包，还有醋溜山药、五香豆腐皮等四个小菜。 两个人对坐吃饭，又说些对方不在期间彼此身边发生的事，谈到兴头上，少不得手舞足蹈…… 为了能空出时间来结婚、度蜜月，江总也是拼了，不仅把能推的应酬都推了，还各种加班。今天也不例外，跟杨柳吃过饭之后，他又回公司待了俩小时，将近十二点才回来。 他不在期间，骤然清闲下来的杨柳顿时就有点儿无所适从，趴在榻上发了半天呆，这才想起来之前秋维维嘱咐的保养事宜，于是又练了会儿瑜伽，洗了个澡，完了之后在脸上厚厚涂了一层嫩肤保湿面膜。 等着面膜变干的过程无比乏味，耐不住寂寞的杨柳琢磨着挺长时间没跟吕莹联系了，也不知道那姐妹儿最近忙什么，就打开手机发起视频通话邀请。 吕莹一看来电显示，也挺开心，结果刚一开视频就嗷嗷叫起来，被里面的绿脸怪吓得魂飞魄散！ “小哎呀我擦擦擦擦卧槽啊~！” 一段女高音飚的是荡气回肠，对面的杨柳也被她的反应吓得直打哆嗦，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之后，顿时又笑的满地打滚。 这要是俩人面对面，吕莹绝对能扑上去掐死她，没商量！ “杨柳啊杨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惊魂甫定的吕莹咬牙切齿的指着她道，“大半夜的你干嘛呢，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特么的，这一下老娘老了能有十岁！砸脸上的银子都特么的白瞎了！” 杨柳特别没诚意的给她倒了个歉，然后顺口问她现在在哪儿做什么。 “在意大利采风。” 杨柳的动作一顿，“哪儿？” “意大利啊。”吕莹重复了一遍，又说，“最近我想要做个国外美食特辑，已经做了法国的，正在做意大利的。” 话音未落，杨柳就已经抱着头哇哇大叫起来，“你竟然在国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顾不得她奇怪对方周围的环境为什么那么明亮，而看着又不像是人工打光打出来的，感情人家就是白天呀！ 吕莹一怔，大笑，“你又没问！再说了，在哪儿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杨柳理直气壮地说，“国际漫游，特么的我这是国际漫游啊，多贵！” 吕莹：“……” 现在飞回来掐死你还来得及吗？我们的友情特么的还赶不上几十块钱的漫游费？！ 闹完了之后，吕莹没好气的嘱咐她别忘了给自己定做伴娘礼服，尺寸千万不能做大了，必须绷得紧紧的，因为届时她要向所有人证明：老娘一点儿都不胖，只是脸大而已！ 杨柳和江景桐的婚礼只准备请两对伴娘伴郎，男方都是江景桐的密友，现在也都是各界精英；而为了配合他的人数，杨柳就在原本只打算请一个伴娘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名。 她的女性好友真是不多，而亲密到能够请来当伴娘的就更少，思来想去，她就找到了交际和认识时间并不特别多特别长，但意料之外投缘的石溪。 石溪接到邀请的时候也挺意外，甚至说震惊都不为过。 江景桐和杨柳的婚礼，再算上双方父母的人脉关系，届时到场的宾客势必非富即贵，更有无数是平时深居简出，一般人想套关系都没处下手的！说不定随便跟谁说句话就能开启自己事业的新高峰……哪怕能得到一纸邀请函就够难得，更别提要以伴娘的身份跟随新人一起挨桌敬酒！ 石溪很开心的答应了，陈夕远也替她高兴。 别问杨柳为什么马上就能知道陈夕远替石溪高兴，因为她从电话里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马丹，一段时间不联系，这俩人更牛，干脆直接就同居了！ 吕莹在电话里抱怨了一通自己新来的助手不顶用，嫌隔壁那对过来度假的老夫妻晚上太能折腾，又对白天跟她本能的甜言蜜语的意呆帅哥想入非非一番，最后才问杨柳的近况。 “真是谢谢你啊，竟然还没忘了我！”杨柳没好气的说。 截至目前为止，通话时间已经长达28分钟，可对方竟然问都没问候自己，简直伤心！ “矮油，”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吕莹挤兑她，“您那边有江总在，爱情的滋润下那轮得到我操心？再说了，前段时间你不是失联了么？” 杨柳：“……你才失联！” 托《密折》剧组越跑越荒凉的福，过去几个月中间断断续续有二三十天，大家的电话都打不出去：太偏僻了！一般的民用手机直接歇菜，一群人对外联系就只靠谢思道带的那几只卫星电话，还只准往外打，不准透露号码往里进…… 听杨柳说她最近的工作安排就只有《知味》第三季和零星的几个专访，工作狂人吕莹脑中灵光一闪，“你写书吧！” “我干啥？” “写书啊！”吕莹笑道，“你看看你那些个同行，出道几年之后，谁没几套写真啊自传什么的，你怎么就不赶时髦呢？” 杨柳连连摆手，“我不弄那个，搔首弄姿的拍了照片卖给别人，谁知道他们买回家干什么？还自传，我还没死呢，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写的个什么自传？不写。” “你个土鳖！赶紧回土里埋着吧，啊！”有时候吕莹也是挺无奈，这姑娘上来一阵还真是保守的不得了，搞得她都想撬开对方的脑袋瓜子瞅瞅里面究竟长了些什么，“又不是非让你弄那些个，你出本食谱呗。” “食谱？”被提到老本行的杨柳有点心动，不过同时也有些担心，“我能行吗？” “行，肯定行，没人比你更行的了！”越说越来劲，吕莹干脆就给她策划开了，“你别弄专业食谱的那种，外面都烂大街了。就是掺杂点个人经历啦，个人感想，再就是生活中的小细节什么的，弄些之前没对外公开过的照片，搞得温馨一点儿，轻松一点儿，保准能成畅销书！你不是想推广文化什么的么，就弄这个就行，没什么比写书更像文化人的啦……” 她就是做杂志方面的，对于出版行业也很了解，外面流行什么清楚得很。只要照着这个套路来，有杨柳自己这块活招牌顶着——再要上不了畅销书排行榜，吕莹都能把自己吊死！ 听吕莹这么一说，杨柳也蠢蠢欲动了，可她从没涉及过这个领域，冷不丁一想，完全是满头雾水。 “怕什么，有我呢！”吕莹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干劲十足道，“这么着，你先把想推广的食物构思一下，再就是回忆下生活和工作中印象比较深刻，比较能打动人心的小片段，我给你起草一个方案，过几天传给你看看。我下个月就回国了，到时候详细说啊！” 前面折腾了几个月，杨柳自己都觉得现在的形象配不上“青春偶像”几个字，也就没怎么出门，打电话跟宋典老爷子报了平安之后，先在家里狠狠地休息够了，一天三遍的补水保湿、养护肌肤，这才敢冒头了。 那话说的还真对，睡眠就是最好的美容药。 杨柳在家闷头睡了几天，眼看着皮肤也红润细腻了，脸蛋儿又重新鼓起来，逐渐从原来的“老树皮”重回“小娇花”。 她先去祁凰跟《知味》剧组的人商量下一季的拍摄安排，无非就是故事梗概、服装道具、人员选拔和角色安排之类。因为之前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大约的框架都铺设好了，商量起来很快，结束的时候也才十点多。 见时间还早，杨柳就去一楼大厅的休闲区顺道等江景桐中午下班一起吃饭，然后就看见了同样过来报道的林梓淮。 屈指一算，两人都快有八九个月没见了，中间也没怎么打过电话，今天一碰头，真是喜出望外，当即凑在一起寒暄起来。 林梓淮也是几天前刚从外面回来，他虽然没跟杨柳似的去荒郊野岭遭罪，可也在扶廊影视基地带了足足半年之久，酒店里打扫卫生的阿姨都认识他了。 他前后接了两部电视剧，一部古代一部民国，都在影视基地取景。两部剧前后开机，中间差着两个月，林梓淮至少有一个月是城南城北串场子的，往往早上还是几百年前的古人，下午又摇身一变成了民国苦逼奋斗青年，服装造型、人设性格等等没有一处相同，搞得他都快人格分裂了。 “太糟心了，”林梓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明显带着厌恶和暴躁，“你都不知道，跟仇人演铁杆好兄弟是多么的恶心！好几次我都想把手里的道具戳到他脸上去。” 在那部民国戏中，饰演林梓淮剧中义兄的男演员现实生活中跟他完全就是相看两相厌的程度。 两人的恩怨由来已久，好像是当初林梓淮刚火起来的那阵，某个最喜欢挑事儿的娱记巴巴儿的跑去问他对林梓淮的感想。普通人被这么堵到家门口来要求自己比较都会不舒服，更何况那个演员脾气不好，口无遮拦的，当场就阴阳怪气的说了林梓淮几句不好听的。 这种情况下，但凡双方有一个省心的也不至于结成死疙瘩，可林梓淮也不是个省心的，当时几乎算是他最年轻气盛的时候，看了报道之后也不甘示弱，当天晚上就在Talk上指桑骂槐的回了几句…… 结果可想而知，俩人就这么在网上你来我往的相互攻击了一个多星期，以三线艺人的身份博得了一线巨星的关注度，并且顺利结下死仇…… “对了，我在那儿还碰见汪晟了，”吐完了苦水，林梓淮又兴致勃勃的说，“他估计还得过个把月才能杀青。我们的酒店隔得不远，经常在一块吃饭，小伙儿人气可旺了，走到哪儿都一群迷妹儿，哈哈哈！” 不仅有汪晟，在扶廊的半年，林梓淮几乎遇见了大半个影视圈的艺人和幕后工作者。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有投缘的，也有隔着三里地就互看不顺的…… 华国娱乐圈有句话： 艺人们没时间跟朋友聚会怎么办？好办，去扶廊拍戏啊！ 按照扶廊的年均接待能力和华国影视作品的年产量来看，你就等吧，一部戏的周期内，总能等到一大票艺人的！ 林梓淮对谢思道和顾之顺都崇拜非常，老早就羡慕杨柳能跟他们有合作的机会，今天见了面自然要问个痛快。 杨柳就笑，捡比较有代表性和说服力的事儿说了，尤其是谢思道在伙食方面不思进取的情况…… 一杯咖啡见底的时候，杨柳隐约看见有个熟人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个助理，行色匆匆的。 她觉得那个人应该是苏泉，可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一时间有些不敢认。 林梓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飞鸟的那个圈圈？怎么变模样了？” 经他一提醒，杨柳这才意识到刚才那点违和感是哪里来的：苏泉整容了！ 倒不是大手术，因为五官差不多还是原来那个五官，脸型基本上也没变，标志性的眼睛更不必说；但她的脸颊明显比之前瘦多了，鼻梁也挺拔了好多，眉形换了，看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女明星换个造型或者是换种妆容风格就判若两人的多的是，之前林梓淮跟苏泉也一直不大熟，对她具体是个什么模样也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一走半年，印象就更模糊了。所以这会儿他虽然迷瞪，倒也没多想。 但杨柳就不一样了，她跟苏泉私交本就不错，而热衷搜集八卦和竞争对手消息的彭玲玲隔三差五就给她讲述“某某又偷着整容”“某某某分明整容了却死不承认”“某某整容上瘾，直接整残了”的八卦，还巴巴儿地只给她看。饶是最初杨柳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时间长了也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苏泉现在这个样子，至少是弄了鼻子——短期注射还是永久填充不清楚，打了瘦脸针，又加深了双眼皮。 如此一来，她那双大眼睛就越发的显眼，看着人也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之前一团稚气的样子了。 确实是比之前有着苹果脸的小姑娘好看了，可杨柳却感到了陌生和疏离…… 祁凰的大厅很大，杨柳和林梓淮在西北角坐着，苏泉从东南角的电梯里出来，直奔大门口，目不斜视，步履匆匆。 苏泉没看见杨柳，而杨柳也没主动出声打招呼。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怕扰乱对方一看就很忙碌的工作进程，还是，仅仅是因为被疏离感阻隔…… 杨柳的视线追随了苏泉一路，直到目送她上了车。 苏泉一离开大厅，休闲区就有人低声议论了，言语中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 “她最近风头很盛么！又是电视剧又是综艺的，前段时间都刷屏了呢。” “可不是，我一直以为飞鸟里面人气最旺的是赵真，可现在赵真也被她压了一头。” “嗨，你懂什么，她就是贪多嚼不烂，论粉丝基础和人气的长久度，还得是赵真，人家那才是真有实力，年底个人专辑就要出来了呢，听说市场评估结果特别好……” “也是，歌手不好好唱歌，跑去做那些，本就是不务正业了。” “听说飞鸟可能要解散……” “嘘，快闭嘴吧，要死了你，上面还没有动静呢，这种话就敢说出口！” 一时间，杨柳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有心疼，也许还有敬佩，但更多的还是可惜。 比起其他的那些工作，她知道苏泉确实是最喜欢唱歌的，因为以前小姑娘过来偷吃零食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偷偷幻想拿下最佳女歌手奖杯后的情景。 然而现实很残酷，苏泉对歌唱事业的强烈喜爱之情远远无法弥补她天分缺失方面的遗憾。苏泉的嗓子局限性颇大，音域不广，在高低音转换方面并不十分出色…… 一句话，如果她一直走女团的道路，那么十几甚至几十年风光是很轻松的，而要走个人歌手路子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埋没在人群中。 而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飞鸟内部不团结，队员们之间并没有长年累月同甘共苦生成的情谊，矛盾频发；队长赵真不仅有作为个人歌手出道的意念，更要命的是她真的有那个资格和资质！而其他三名成员却又完全没办法独当一面，不得不依靠赵真…… 苏泉这么拼命的工作，刷存在感，维持个人热度，想给自己铺退路的目的肯定占大头，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她又何尝不是在垂死挣扎，希望通过个人的努力继续把飞鸟这个符号经营下去？ 只要飞鸟还在，只要她还是飞鸟的成员，只要她能长长久久的红下去，那么大家在说起她的时候，也必然会联想到飞鸟吧…… 第93章 88 几个月的忙碌过后，杨柳终于迎来了休息，也有空去探望下宋典，顺便重拾演技课程。 去的路上她还在担心： 当初临走的时候老头儿还没出院呢，自己跟冯京都走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配合治疗…… 敲门进去的时候，杨柳刚说一声我来了，就听里面的宋典抬着嗓子喊了声，“小心狗！” 杨柳一怔，狗！？他养狗了？听那意思还散养着，自己是不是该躲一下啊！ 正想着呢，她就听到一阵很轻微的四蹄落地奔跑声，频率很快，声音也很轻柔，好像垫着东西的感觉。 杨柳忽然就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然后低头一看，一团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毛球已经到了脚边，正仰头看着自己，屁股后面一截小尾巴甩的欢快。 一人一狗对视数秒，“汪！” “……噗！” 听着这奶声奶气的一嗓子，杨柳直接笑出声。还小心狗，原来不是怕自己被咬伤或是吓到，而是怕踩着它啊！ 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内有恶犬”款式的，而是一条还不到自己两个巴掌长，一看就不足月的小奶狗。 黑黄相间的毛，圆滚滚的身材，黑黢黢提溜圆的眼睛，两只耳朵还都耷拉着，一点儿也看不出日后成长为大狼狗的威风凛凛。 它似乎对杨柳这个陌生人很有兴趣，仰头叫了声之后就直接把两只前脚掌踩到了杨柳的脚面上，小尾巴甩的更欢了。 “下来坐好！” 宋典从里面出来，照例伴着一张脸，也不管二十来天的小奶狗听不听得懂。 然而小狗显然更亲近这个已经养了自己几天的老头儿，听见动静之后立刻从杨柳鞋上跳下来，踢踢踏踏的跑过去，紧挨着他的腿坐好，然后张嘴打了个哈欠。 结果因为实在太小，三头身的身体构造太难维持平衡，这一仰头打哈欠不要紧，嘴巴还没合上的，它整条狗就往一旁歪去，踉跄着扎到了宋典腿上，胖乎乎的小身子扭成一团，显出来肚皮上几条肉嘟嘟的褶子…… 杨柳实在忍不住，笑着蹲下身去逗弄起来。她右手的伤口还没好利索，也不敢让小狗碰着，故而只伸出左手。 小奶狗最禁不住逗弄，一看她蹲下，立马儿就撇着小短腿儿上前，先歪着脑袋瞅，然后就抱着她的鞋啃了一口。 杨柳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脚上穿的还是马蹄跟的牛皮短靴，就小狗那口嫩生生的奶牙，也就只够涂点口水的。 一人一狗玩儿了不到两分钟，宋典就在脑袋顶上发话了，“又过来干什么？” 杨柳往小狗下巴上搔了几下，小家伙立刻美得眯起眼睛，趴在地上直哼哼。 她笑着说，“来看看您呐，再说了，我也该回来上课了。” 小狗的牙齿和爪子都还非常柔嫩，尤其是肉垫，因为还没有长期在地上摩擦，依旧软乎乎的，杨柳捏了两下就捏上瘾，拿着一只小爪子就不撒手了。 “哪儿来的小狗呀？” 且不说宋典压根儿就不是个会主动养宠物的人，而且这小狼狗一看血统就很纯正，估计要不少钱，老头儿是怎么都不会在这方面浪费钱的。 果不其然，杨柳一问，他就挺愤愤的哼了声，抱怨道，“还不是冯京那小子？说什么怕我寂寞，给我弄条狗作伴，前天过来丢下就走了！简直是胡说八道，谁有心思养这个？倒比人还刁难些！” 虽然话不多，但冯京确实没少替宋典操心。之前跟杨柳说到如何让老头儿的生活更加富有生机和活力，他也是愁，想了好几个月，最终才决定帮忙弄条小狗。 也不要那种长不大的宠物狗，从小养，等长大了既能替宋典解闷儿，还能起个保障安全的作用…… 这确实是个好招儿，小动物至少能很大程度的减轻老年人的孤独感，也能适当填补心灵空虚。而且狗对主人忠诚，又能干，绝对能胜任防贼的任务。 杨柳在心里默默地替冯京叫了声好，又捏了几下小狗爪，笑眯眯的说，“最近有按时吃药吗，今天的药吃了吗？” 当初医生可是给老头儿开了中药方子的，说是需要长期调养，让一个月复诊一回，把脉开新方。 宋典可疑的沉默半秒钟，重重的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监督的，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杨柳迅速打断了他转移话题的行径，一边继续捏小狗爪，一边微笑再微笑，“今天的药喝了么？已经吃到哪副方子了？拿出来给我瞧瞧。” 她这话说的实在太大不敬，以至于老头儿瞬间恼羞成怒，“没上没下没大没小！” 杨柳干脆一只手托着小狗崽儿站起来，一人一狗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一字一顿，“给~我~瞧~瞧~！” 宋典沉默了几秒钟，梗着脖子别过脸去哼哼，“好好的吃什么药，我又没病！” 早有预料的杨柳就差喊出来“你有病”了，不过终究是忍住了。 她直接把小狗崽塞到宋典怀里，干脆利落的拨打了对方主治医师的电话。刚说明来意，医生就松了口气似的诉苦道，“杨小姐，您可来电话了，老爷子根本不听劝啊！不要说换药方了，就是第一副他都没喝完，叫也叫不来，后来根本不接电话了！” 现代医院里基本上都会为患者免费熬煮中药，但因为这个没有防腐剂，就是搁在冰箱里也放不了多长时间，一般都是一次给一个星期的，然后喝完了再去医院拿。 当初宋典住院的时候还好，护士每天都会把药直接送到病房去，可等他出了院之后，一次也没回去过！ 他的所有费用都是杨柳和冯京提前交好了的，人家医院那边一看，哎这个病人上周的药也该喝完了，怎么还不来呢，就打电话催，结果三催四催都不来，最后干脆就不接电话了！而冯京和杨柳之前也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也没留个人联系方式，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杨柳先给人家医生道了歉，又再三保证一定尽快把人带回去复查，顺便拿药…… 挂了电话之后，杨柳在厨房找到了疑似逃窜的宋典，黑着脸瞪他，“干嘛不接人家医院的电话？” 老头儿正端着个小奶锅热奶，小狗崽扒着他的裤腿哼哼唧唧直叫唤，仰着脸使劲盯着不住散发奶香味的锅子看，试图分一口。 这牛奶还是几年前冯京给订的，每天一份纯牛奶、一份酸奶，风雨无阻。冯京一口气给交了五年的钱，并再三叮嘱厂方说不退不撤销，这才坚持了下来。 听杨柳语气不善，老头儿难免有些心虚，不过还是负隅顽抗，“我又没病，喝那些苦药汤子干什么！” 杨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本能的抬高嗓子，“您那还不叫有病呐，一身日积月累的毛病都快把这幅小身板儿戳成窟窿了！人家医生说的话怎么就不好使了，合着你非得再给人躺着抬进医院才行？！问你还不说实话，就打算这么继续骗人是吧？” 他就一个人住着，老婆早就不要他了，生个儿子整年都不回国一回，跟没生也不差什么了；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宋典跟邻居也不亲近……上次在外面摔倒了被人看见那纯粹是赶巧了，谁也不敢保证下次他身体出毛病的时候还能这么幸运！ 真是老顽固，好说歹说都不听，究竟要怎么样才好！ 活了这么大，杨柳统共才喊过两个人师父，可一个早就没了，眼前这个又拿着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 越想越气，气的她胸腔发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满腹的委屈和悲凉，眼眶一点点就红了。 在自己面前，这姑娘羞过臊过笑过闹过，唯独没哭过，可现在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饶是宋典也有些慌了。 可毕竟也强硬了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情都使犟已经成了本能，一时之间，老头儿还真是低不了头，更别提说好话服软，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杨柳越想越气，越气越难受，两只手都在抖了，觉得自己真是一腔热血白流！ 就算自己说破嘴，对方死活不往心里去，能有什么用呢？ 对了，话说回来，他们无亲无故的，甚至去年年底刚认识，人家也就只教了自己几天而已，所谓的师生情谊，大抵也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没瞧见人家从来就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么！ 说不定他早就烦了你了，偏你还屁颠儿的凑上来，多管闲事！ 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吃的盐怕不比你吃的饭都多？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怎么不见其他人来？偏你跟个傻子似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杨柳也是给气昏了头，各种念头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在脑袋里跑马似的乱窜，一条比一条严重，最后她简直恨不得往自己脸上左右开弓甩两巴掌！ 再让你多管闲事，再多管闲事！ 她生闷气，而宋典的内心也平静不到哪里去，但几十年的生活习惯早就根深蒂固，他前前后后尝试了十几次，可到最后，连嘴都张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柳紧紧地抿着嘴唇，掉头走了。 老头儿盯着空荡荡的客厅看了会儿，突然又往落地窗那边走，可裤腿上还挂着只小狗崽，嗷嗷叫唤，他只得先弯腰抄在怀里，又快步来到窗边往外看。 刚看了没几眼，厨房里又传出来高亢而尖锐的嗤啦声，显然是刚才离开的时候奶锅底下的火没关，这会儿都溢出来了。 他一时间左右为难，透过玻璃看看楼下，又看看厨房，然后再看看楼下，两只脚不住的移动，嘴巴微张，喉头耸动，苍老的脸上头次浮现出挣扎和焦急。 片刻之后，宋典亲眼看着杨柳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这才小跑着去关了火，然后用更快的速度折返回来。可杨柳的情绪显然很激动，一路小跑，等他再回来，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老头儿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扒着窗子，眼睛里焦急、懊悔、担忧等多种情绪交织。他努力踮着脚，试图眺望到更远处，可却被高耸的绿化植被遮住了视线…… 在窗边站了半天，宋典的身形似乎都佝偻了，他慢吞吞的去沙发上坐下，目光呆滞。 缩在他怀里的小奶狗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轻轻叫了声，又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老头儿慢慢低下头，捏了捏它软趴趴的耳朵，长长叹了口气。 要搁在别的事，杨柳或许还不会这么生气，可这件事情关系到宋典的生命健康，偏偏当事人自己拿着不当回事儿，被问到的时候非但没有及时承认错误或者是进行合理有效的沟通，反而仍然试图蒙混过关……如此顽固不化、冥顽不灵，实在让人无法保持平静。 出去的时候还开开心心的，回来却怒气冲冲，江景桐还以为她遇见什么严重的事情了，问过之后也沉默半天。 也许这话放在这儿有些不大合适，可道理还是相通的：不管什么事情，都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光外人干着急没用。 尤其是宋典这种需要本人长期自律的情况，要是他自己没有觉悟，且不说杨柳不可能长期在他身边监督，就算日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假如宋典真不配合，她还能硬掰开嘴巴往下灌不成？ 把这话一说，杨柳又苦了脸。 道理她都懂，可摆明了如果不尽快治疗就会恶化的情况，难道她还能没事儿人一样视而不见？那跟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江景桐不忍心看她苦闷，可也明白这种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扭转过来的，只得开解道，“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老爷子性情古怪是出了名的，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凡事都要慢慢来，更何况是几十年的老习惯，说不定，他过几天就自己想通了呢？” 宋典此人和他的脾气，在圈内也算颇有名气，不管是慕名前去想要拜师学艺的，还是某些杂志媒体想去采访的，只要他看不顺眼，觉得脾气不对付，就能给人骂出门去，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那一块几乎都要成一个雷区了，大家只要一提起他就竞相摇头，不要说杨柳这样能跟他同桌吃饭的，就是冯京那样几年过去了还可以隔三差五前去探望而不被赶出来，也实属奇迹。 江景桐确实觉得假如杨柳能跟宋典长期保持亲近关系会比较好，但假如这个结果要以杨柳不开心为前提，那么他宁愿不要。 杨柳仰头长啸，满满的疲惫，差不多都要自暴自弃了，“想不想的通，我也管不了了，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好像全心全意付出了，可说不定人家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也没拿着当回事……” 过了会儿，她又带着点鼻音问，“我纠结这种事情，是不是特傻？” “怎么会？”江景桐笑笑，亲了亲她的嘴角，“反而，很吸引人。” 杨柳破涕为笑，不轻不重的推了他一把，“你就会哄我。” 毕竟两人算是不欢而散，且不论演技课到底还能不能继续，杨柳都决定要冷静几天，给彼此一个缓冲和收拾整理心情的时间，然后再决定在未来的日子里她要以一种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位前辈。 担心杨柳胡思乱想，江景桐特意“召见”了林梓淮，开门见山的说最近安排他跟杨柳相互交流下演技……说白了，就是找人陪媳妇玩儿！ 林梓淮最近也在休假中，可又懒得动弹，哪儿也不想去，要是能就近跟朋友玩儿，他倒是很乐意，不过还是有点儿忐忑，“真行啊？这是你说的？” 可千万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到时候杨柳心结解开了，江总再吃飞醋，他落得个被冷藏、封杀可就悲催了。 江景桐失笑，“我还没有那么小心眼儿。” 林梓淮笑而不语，心道当初还不知道是谁差点用眼刀子把我戳烂呢…… 最近几天杨柳都住在祁凰的公寓里，接到 “奉命陪玩”指令的林梓淮当天下午就跑去找她了。然后一进门就嚷嚷，“枝儿，风和日丽的，咱出去吃点儿好吃的呗？” 正坐在桌前练大字的杨柳白他一眼，“有个厨子在这儿，你竟然要出去吃东西，公开挑衅怎么着？” 见她还有力气开玩笑，林梓淮就觉得还有救。 他过去往沙发靠背上一趴，把两条胳膊一叠，下巴担在上面，笑嘻嘻的说，“咦，你还会写毛笔字，还是繁体的？真厉害呀。” 他是不懂什么书法、美书的，但瞧这一个个大字横是横竖是竖，自带风骨，对方写起来也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下笔丝毫不见滞涩，想来也是练惯了的，光是看着就很带劲。 杨柳从砚台里蘸了点墨，说，“练着玩儿的，有什么厉不厉害？” 繁体字于她而言不过是本能，虽没正式进过学堂，可好歹也被师父盯着练过几年，跟大家比不了，好歹能见人。 她并不热爱研习书法，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成就，成果也只能用“好看”来评价，但因为是师父教的，所以总是割舍不下。前段时间拍《密折》的时候想开了，她越发觉得不应该将以前的东西丢下，就又重新拾起。 练字诚然枯燥无味，但几笔下来，却能达到平心静气的效果，也可以借机梳理烦乱的情绪，很适合修身养性。 “谦虚什么，”林梓淮说道，“我看你写的就很好，回头也帮我写几个呗，题上你的字，没准儿等什么时候我穷困潦倒了，还能卖钱换饭吃呢。” 被他这一打岔，杨柳执笔的手不自觉抖了下，一大颗墨滴在纸面迅速晕染开，成了一个黑疙瘩，整幅字都不能要了。 她哭笑不得的看过去，“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说到这儿，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个人，然后就对林梓淮道，“我越来越觉得你跟某个人肯定特别合得来！” 林梓淮眨眨眼，迫不及待的问，“谁，谁谁？” 从杨柳口中听了孙盟的名字，林梓淮一拍大腿，“哎我听过他，那人挺牛啊，职业变幻多端的，听说演技还不错，那不是天生招人恨的么！不过他是电影圈的，我主打电视剧，倒是没碰过面。” 顿了下他又好奇的问，“为什么我们俩合得来？” 不等杨柳回答，他自己先就无比自恋的说了，“你不用说，我早就猜到了，那肯定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帅哥必须找帅哥……” 杨柳简直想把砚台端起来泼他一脸，真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人！ “你只说对了前半截，”杨柳没好气道，“不着调的，也得找不着调的……” 林梓淮：“……友尽！” 杨柳：“饿死你！” 林梓淮：“……我错了……” 敢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厨子叫板，不想活了么？！ 托“不着调先生”的福，两人闹腾了半天，杨柳心里的郁闷也就散的差不多了，当即决定炖汤赏他。 林梓淮特别不识好歹的哼唧，“汤啊？你这也忒没诚意了吧，怎么不得准备几个硬菜啊，鱼鳖虾蟹大蹄髈啥的。” “你个蠢货，懂个屁啊，”俩人闹惯了，杨柳损起他来也是不遗余力，当即给予充分的鄙视，“真正的精华都在汤里。” “那你弄个没汤的不就完了么，”林梓淮据理力争，“最近公司又要控制我体重，光呼吁什么以水充饥，我特么的现在看见液体就反胃。” 这块货绝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范，之前被发配到户外求生综艺时候的惨痛经历所带来的恐怖记忆显然已经淡去，明星运动会上的拼搏精神也给抛之脑后。他去影视城待了半年之久，夜以继日的辛苦工作，倒把几百上千家大小餐厅和路边摊全部吃遍，各种乐在其中，体重愣是一点儿没下降。 对于这种结果，经纪人和公司也是无奈，又好气又好笑：为了口吃的而不折不挠什么的，也算是一种特长了吧？毕竟一般人恐怕很难做到…… 杨柳用力翻个白眼，“西湖牛肉羹，吃不吃？” 几乎是名字一出来，林梓淮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那种柔滑鲜香的口感，唾液分泌瞬间猛增！ “吃！”坚定不移的点头，犹豫，“就这点儿？” “卤鸡脚，红烧土豆，五香豆干，吃不吃？” “吃！” “过来剁肉。” “啥？” “啥什么啥，难不成是我剁？”晃晃掌心伤疤。 “当然是我，肯定是我，必须得是我！您歇着！” 当晚，俩人就着几样菜痛喝几大碗牛肉羹，又乱没形象的在阳台席地而坐，左右开弓抓着卤鸡脚啃，最后还失心疯一样咬着骨头比赛谁吐得远…… 然后，杨柳光荣的忘记了给江景桐送饭！ 第94章 88 杨柳不是那么刻薄寡情的人，很多事也不是说丢开就能丢开的，她虽然跟江景桐赌气说要不管宋典了，但还是放心不下。 然而那老头儿的脾气和作风实在太气人，要是以后都这样，杨柳觉得自己光生气都能折进去半条命，于是她决定这次不低头，等先晾几天，看看对方的反应再说。 可也不去探望了，课也不好上，《知味》第三季还没正式开机，江景桐又为了蜜月假期而突击加班，原本密密麻麻的行程一下子空起来，劳碌惯了的杨柳还真有些不适应。 琢磨了半天，她这才记起来之前吕莹跟自己提过的写书的事情，就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新工作上。 人类天生就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再加上她本人的名人效应，只要写，书籍上畅销榜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可究竟要写什么，这个比较成问题，因为杨柳简直博爱！ 她钟爱一切美食！当然，以本土为主。 糕点面点、汤羹粥饭，基本上给什么吃什么。所以，要从这里面选出几十种具有代表性和启迪性的，工程量绝对浩大。 杨柳的师父所学十分庞杂，虽然对北方菜系更为擅长，南方糕点稍弱，但总体而言涉猎面相当广阔，这也就导致了杨柳同样对什么都多多少少的会一点儿，真要写的话，可是有的写了。 然而还没等她确定好到底要写什么，近几年来最大的转折出现了！ 三天后，宋典的主治医生给她打电话，说老头儿今天早上自己过来拿药了！ 医生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欣慰和解脱，“真是不容易，你帮忙劝的吧？”说到这儿他又有些好笑，“老爷子正经挺别扭，临走的时候支支吾吾说了两句话，含含糊糊的，我也没打听清楚，好像是让我跟你说说他来过了，又好像不想让你知道，不过我觉得还是通知你一声，免得担心。” 杨柳一听，愣了半天，连日来的郁闷也瞬间烟消云散，不过还是好气又好笑。 这老头儿，真是！ 次日一大早，她就去市场买了好些肉和菜，先回来做了早饭跟江景桐吃了，然后就直奔宋典家。 再次见面，老头儿还是有些尴尬，脸色也不如以往臭了，还时不时的偷偷瞟杨柳一眼，似乎是怕她再生气。 前儿还犟的什么似的，今儿就这么蹑手蹑脚，杨柳有点想笑，可转念一想，这老头儿使犟也是积年的老毛病了，谁知道这次软化是长久还是暂时的？她可不能就这么轻轻揭过，总得再敲打敲打，让他真的记在心里才好，不然天长日久的，可有的熬。 打定主意之后，杨柳也不说话，脸上也淡淡的，进门之后径直去了厨房，先熟门熟路的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又拿出袋羊奶粉和几盒奶糕。 现在小狗的记忆力相当有限，而且杨柳今天才是第二次来，小东西还是不认识，照例来了一出先叫后踩的把戏，结果杨柳一祭出搔下巴绝技就给攻克了，小奶狗立即特别没节操的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把软乎乎的肚皮露出来给她摸。 人都来好几分钟了，愣是一句话没跟自己说，宋典有些着急，可他本就不善表达，憋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好。可巧一抬眼看见了厨房柜台上摆的羊奶粉和奶糕，老头儿干咳一声，说，“冯京给订了牛奶，我每天都喝，你不用再买了。” 杨柳心里一乐，捏着小狗的两只前爪带它两腿走路，扭头道，“给它喝的，奶糕也是羊奶的，前儿我查过了，没断奶的小狗吃羊奶制品比较好。” 说完，还冲小狗一拱鼻子，“给你哒。” 小狗也听不懂，但还是很喜欢有人跟自己交流，当即很欢乐的把小尾巴棍儿甩成螺旋桨，又舔了舔杨柳的指头。 老头儿脸上有那么一丢丢尴尬，不过眼见杨柳肯跟自己说话了，也是挺开心，眼睛里很明显点欢喜。 宋典平时不管对谁都是又臭又硬，现在竟然放低身段主动开口，着实不易，要让媒体看见了可不得惊掉一地眼球。 正所谓见好就收，杨柳也不打算把事情做绝了，就问，“吃药了吗？” “吃了！”这回老头儿回答的可爽快，似乎生怕她不信，还去冰箱那儿打开门，亮出来里面一溜儿排开的黑褐色药汁子，“那一个星期的，一天两次，昨天和今天早上的都喝了。” 也真是不容易，宋典虽然言辞尖刻，但他并不很爱说话，而现在却在拼命多说话，甚至隐隐带了一丝讨好，杨柳又心软了。 “喝了就好，”她不自觉把声音放软，耐心嘱咐道，“要记得按时喝，吃完了再去医院拿，每个月也记得去复诊，要是交通不方便的话，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宋典条件反射的回绝，话一出口却又有点儿担心，自己的音量是不是太高了？ 他有些无措的搓了搓手，刚要再说点什么补救，却见杨柳已经神色如常的点了头，“那你自己掂量着来吧，不过天气实在不好的话就不要勉强。” 宋典又偷偷观察了几秒钟，见她确实没有再生气，也安下心来。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物降一物，要是放在以前，包括老头儿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恐怕都想不到会有他对别人如此言听计从、小心翼翼的一天…… 既然重归于好了，那么之前停滞的表演课自然也要重新提上日程。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不过今天就到十点啊，”杨柳说，“中午吃饺子。” 基本上她过来都挺早的，现在也才不到八点，到十点还有两个钟头，够上课的了。 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一般情况下，假如她要在这边吃饭的话，都会十一点才开始准备食材，偶尔有需要炖的煲类则会在她家就准备好，然后一进门就炖上，中间休息的时候去看看火，也不多费工夫。而因为饺子需要准备馅料、和面，所以今天才提前了一个小时。 眼下老头儿正努力修复关系呢，简直她说什么是什么，更何况那手艺真心好的很，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异议。 上午的课上的简直舒心！虽然宋典的见解依旧独到，言辞依旧犀利，标准依旧高不可攀，但杨柳还是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了他试图进一步巩固刚刚树立起来的“温和从容好老头儿”形象的诚意，跟之前相比，已经算是和蔼非凡了…… 杨柳也是从宋典住院之后才知道他的胃原来已经真的那么不好，简直比她那个在酒桌应酬了几十年的爸爸还要差，于是再来，采购的食材中就减少了不好消化的内容。 她觉得自己的手还是再保养一阵子为好，因此就算是包饺子也没选择需要剁肉的荤馅儿饺子。反正她从来就不缺乏耐性。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嘛，要是因为一时激动而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就糟糕了。 今天的饺子是素什锦的，听着名字就觉得花样繁多、五光十色，让人很有食欲。 说是什锦，而这里面的内容又因人而异，大家都可以按照各自的口味和自己的需求对配料进行调整，杨柳弄得就是香菇、豆干、胡萝卜、鸡蛋和木耳五种，口味清香不寡淡，营养方面也比较均衡丰富。 这些材料大都只需要切成碎丁，鸡蛋也只需要简单的翻炒一下，弄成嫩嫩的金黄色，然后在锅里用铲子破成小块备用，整体工作量并不大。 擀皮倒是需要靠手掌的体力活儿，但杨柳有个妙处：她跟很多做惯了厨活的人一样，左手也会擀，只不过速度会慢些。 再不济，还有宋典呢。 真的是他，别看老头儿万事不关心的样子，可他是真正从苦日子过过来的，曾经一个人打拼了好多年，又没钱雇人帮忙解决生活问题，后期更是连老婆也走了，自然得自己来。所以不管是打扫、洗衣还是做饭，甚至是后者中难度比较大的包饺子、包子，他都会一点，只是虽然历史悠久，但成品造型依旧惨不忍睹也就罢了。 之前几次杨柳之所以不让他插手，一是老头儿自己摆谱，二是身为厨子的杨柳实在不能容忍一个外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胡乱折腾，三么，有弟子在场，哪有师父下厨的道理？ 可现在不一样了，一则宋典有心进一步修复关系，二则杨柳确实需要帮助，三么，她也想清楚了，两个人一起做活，怎么看也算是一种快速增进感情的方式，因此在老头儿主动挽起袖子要帮忙的时候，她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然而，即便如此，当宋典真的拿了另一根擀面杖去对面擀皮时，杨柳还是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而宋典，显然就属于没有的那一行列。 且不说他因为多年不做而导致的急剧生疏，就是赖以生存的技巧，也十足笨拙且拙劣！ 有经验或者是真正做惯了的人在擀皮时，通常都会一手持擀面杖，一手捻皮，两手左右配合，擀面杖滚动的同时将面皮飞快旋转，整个过程都显得无比灵动，犹如指尖舞蹈一般好看。 只要技巧得当，最后出来的成品都是周边菲薄，中央稍厚，这样捏饺子的时候才会能在保证肚皮鼓起来的同时还不必担心撑破。 然后再看看宋典： 他直接就先把面皮搁在面板上，然后两只手抬起擀面杖，直接朝着本应该最厚的中心位置用力压下去，前后左右滚动一番…… 期间，还时常会因为面粉太少导致皮跟擀面杖粘在一起，抠都抠不下来！ 杨柳绝对不会相信有人教过他，因为对比自己的师父，她觉得世界上不会有这么拙劣的传道授业解惑者…… 原本小狗崽还对两个人正在做的活儿好奇，在桌子底下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仰着圆滚滚的脑袋看个不停。但整个过程对它而言简直太漫长了，小家伙看了半天觉得没意思，就打个哈欠，趴在桌子下面睡着了。 然后水饺煮出来之后，香气在空气中蔓延，狗崽抽动下鼻头，又一个懒驴打滚爬了起来，溜溜达达摸进了厨房，冲着正往盘子里盛饺子的杨柳哼唧。 杨柳失笑，“你可不好吃这个。” 她没有什么养狗的经验，只是从网上听说，小狗崽断奶之前最好别给它胡乱吃东西，不然容易折腾出病来。 宋典从她带来的奶糕盒里拿出来两块，又热了羊奶，一起泡在狗崽专用的小饭盆里，“吃吧。” 小狗也真是好打发，有了这个立刻心满意足，撅着屁股，甩着尾巴吃起来，嘴巴周围沾了一圈奶胡子。 萝卜顺气，杨柳又拿香醋拌了点萝卜丝，淡淡的酸，很是开胃。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的，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看着天空格外蓝，困扰望燕台多年的雾霾好似也转好了…… 大概是因为也参与了前期制作过程，老头儿的胃口格外好，一口饺子一口汤，偶尔夹几筷子拌萝卜丝和最喜欢的卤猪耳朵，甚至动了喝点小酒的念头。不过也仅仅是动念头而已，至少是这会儿，他还不大敢说…… 吃到半饱，杨柳还不忘提醒他，“下个月六号我的婚礼，别忘了。” 老头儿点点头，“唔。” 下午课上到一半，杨柳意外在他家看到了除自己和冯京之外的第三位访客：娄琛。 现年43岁的娄琛算是杨柳未曾蒙面的大前辈了，他参与过不少大制作的国际大电影拍摄，主演的多部电影都曾入围国际电影节的各大奖项，甚至还曾被提名过最佳男主角，只不过一直都与奖项擦肩而过，令人唏嘘。 而最近几年，也不知娄琛是否被那种命运的戏弄搞得灰了心，他开始逐渐从荧幕中消失，从台前转向幕后，做起了导演和制片，几年下来，倒也像模像样，去年导演的一部戏票房相当可观。 杨柳是知道娄琛也是宋典早期的学生之一的，不过他早就在国外定居，轻易不肯回国，因此杨柳也从未奢望能通过宋典见对方一面。可生活恰恰就喜欢给不贪心的人惊喜，谁能想到在今天这个不年不节，国内也没有大型电影活动的平凡日子，娄琛真的就跑来敲门了呢？ 见到传说中的人物，杨柳当场愣在那里，感觉如梦似幻，还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娄琛先回过神来，“呦，杨柳？幸会，幸会。” 如果说冯京是那种典型的华国古典美男子，斯文俊秀，儒雅中带着安定人心的沉静，那么娄琛简直可以算是另一个极端：此人极其俊美，是英俊到了极致，女人见了拔不开眼，男人见了要么心生敌意，要么自惭行愧的那种。 娄琛的行事风格和他的样貌一样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锋利和洒脱，大概也是因为这份肆意乖张，只年长几岁的他在国际影坛远比冯京要混得开，人脉和人缘也好太多。 而且他的嗓音也非常好听，是那种低沉中自带沙哑的男低音，当有这么个人面对面唤你的名字，又拿亮闪闪的眼睛带着笑意看你的时候，简直就是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是个女性都坚持不住…… 分明已经是有夫之妇，但杨柳还是非常没出息的红了脸，一颗少女心也久违的疯狂跃动起来。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一定得想尽办法跟他合个影！ 真正的美人都经得起时光的考验，而时间这个小贱人对这类人似乎也格外优待。杨柳自认也是个美人，但她现在还没老，可娄琛分明已经人到中年，他的英俊非但没有减退半分，反而随着时光的流逝越发凝练，举手投足都是味道，就连眼角细细的皱纹也显得那么有魅力。 娄琛这个人有个特别好的习惯，跟人交流的时候会直视对方的眼睛，非常真诚，然后杀伤力也特别大！在客厅坐着说话的过程，杨柳几乎不敢直视他的脸…… 他算是宋典教过的人中名气最大，成就也最高的了，可老头儿照样对他没什么特别大的耐性和笑脸，只是简单的问了问近况，连未来打算都没提及，没说留下吃饭，更别提生活中的细节和情感关怀。 娄琛也就进屋坐了半个钟头吧，就站起来说要告辞，把进门时的“顺便过来看看”演绎的淋漓尽致。宋典一点儿没有挽留的意思，现场唯一一个旁观者杨柳赶紧帮忙送出门。 虽然腕儿很大，但娄琛性格很好，非常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下楼的时候还跟杨柳开玩笑，“老爷子对你还真不错，我都吃醋了。” 杨柳受宠若惊，又有些好笑道，“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就三天之前，我们俩刚吵了一架。” 她三言两语把事情起由说了，娄琛听得仔细，最后走到车子旁边，也微微叹了口气，“老爷子性子太拧，一般人都受不了，你能坚持这么久，实在不容易。” 他也没急着走，又换了个姿势，继续说，“这么些年来，经他指点过的人没有三五十个，也得有十三五个，可到头来有几个真能保持来往？大都是逢年过节来个一次半次的，”说着他又自嘲一笑，“当然，这里面也有我。” 娄琛这么说还算是厚道了，能亲自来的都算不错的，还有不少干脆就只派经纪人啊助理什么的拎着东西走一趟。可宋典连他们亲自上门都不稀罕，更何况一看就满是敷衍的经纪人？自然一律拒之门外。 而“学生”这边或许本来就不情愿，做这些也只不过图个好名声、面子情，宋典这么不配合，几次三番下来，大家本就不多的耐性和感情消磨光了，索性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 娄琛倒是想多关照些，可一来他长居国外，鞭长莫及；二来，他跟宋典也是真心合不来，都是直勾勾的性子，恨不得说三句话就吵翻天，当年上演技课都跟取经似的艰难，媒体还几次三番的折腾出好几个《娄琛、宋典当街翻脸》的头条新闻来着……因此只得减少来往次数，好歹还“距离产生美”。 虽说他的肆意自信很大程度上源自现今超然的地位，但性情直率也是真直率，半点不弄虚作假，今天跟杨柳头次见面，就说了旁人或许相识几年都不敢出口的话：“都知道要哄，可说的不客气一点，能来接受老爷子指点的，都是平时给人捧惯了的角儿，众星拱月似的，冷不丁来这儿受虐，换谁也不适应。再说了，又不是正经老师，也没有什么庞大的人脉关系网和靠山，有几个真能尊师重教，放下身段来哄他？” 说这些话的时候，娄琛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跟谈论天气没什么区别。 杨柳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这人活的可真是肆意洒脱，外界评论都算含蓄，显然已经是打过折了的。 等娄琛说完了，要走了，杨柳才鼓足勇气跟他求合影和签名，娄琛一听就笑了，“这有什么，在哪儿拍？要什么姿势？” 还带姿势的…… 人家和气，杨柳也不敢真蹬鼻子上脸，而且在璀璨阳光的辉映下，娄琛真心英俊不凡，整个人看上去都发光了，完全不敢逼视。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最保守最经典的姿势：冰棍儿一样站在娄琛身边，双眼直视镜头，标准的粉丝站姿。 娄琛不仅配合，甚至还主动要求多拍几张，“我也难得回来一次，多拍几张啊。” 拍完一看，杨柳基本上每张都各种肃穆、各种紧张，而身边的娄琛简直就像是在拍海报，什么遮脸、托下巴、挑眉的，动作、表情既丰富又专业，魅力四射到突破次元壁。 简而言之，两人画风完全不一样！ 杨柳忽然沉默了，过了半天才犹豫道，“您说我要是把照片上传，粉丝会不会怀疑是我P的？” 娄琛拍掌大笑，非常有担当的说，“没关系，我给你作证。” 临分别的时候，他还从车窗里面探出脑袋来，充满朝气的冲杨柳一挤眼，“虽然有点儿晚，祝新婚快乐~！” 杨柳一怔，片刻后笑容灿烂，“哎！” 连这事儿他都知道！ 天啦，我得到了来自娄琛的新婚祝福~！ 嘤嘤，那男人真特么的太帅了，也太有魅力…… 第95章 88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觉得近时，其实还有很久；可当你以为还要过很久的时候，却愕然发现早已近在咫尺。 杨柳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她似乎觉得婚礼还有好多天，可突然就有人说，“后天结婚典礼啦，恭喜恭喜。” 竟然是后天！ 甚至去机场接肖云和杨诺时，杨柳还隐约有些恍惚，这就要到了？ 再次见到女儿，二老的心情无疑十分复杂：能跟女儿多相处自然是开心的，可一想到此次前来的目的，他们心里就又有一丝伤感。 一路上，肖云就没松开杨柳的手，她并没说很多话，只是随意谈些生活起居的小话题——她似乎极力想要营造一种女儿还是他们自己的女儿的假象…… 杨诺平时不算寡言，可今天却沉默的很。他一个人走在后面，看着眼前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之二，心潮迭起。 晚上，肖云破天荒的要杨柳跟自己一起睡，杨柳什么都没问，只是乖乖的替她抱着枕头过来，娘儿俩脑袋挨脑袋的，在被窝里安安静静睡了一觉。 这一觉，杨柳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第二天破例没能像往常那样早起，等她隐约要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她抬眼一看，发现肖云不知什么时候早醒了，正靠在床头，满脸慈爱。 “妈，怎么不多睡会儿？” 杨柳翻了个身，抱着她的腰说道。 肖云笑了笑，抬手给她顺顺乱糟糟的头发。 长年累月的保养使得肖云的手指依旧青葱柔嫩，当温暖的指腹在脸上划过，杨柳感到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温柔。 “明天，就真要结婚啦。” 虽然早就领了证，但没办仪式，肖云还是潜意识的觉得杨柳还是那个单身的小姑娘。可现在，饶是她再如何逃避，再如何不舍，该来的，还是来了。 杨柳突然就觉得有些伤感，眼眶酸涩，却听肖云语重心长的说，“夫妻在一块过日子，最要紧的就是包容、理解。一个人还有跟自己生闷气的时候呢，更何况两个成长轨迹完全不同的人？分歧肯定会有，矛盾也不稀奇，就看你们能不能为了对方妥协。” 然后她突然又话锋一转，“但凡事都有底线，这个世道对女人尤其苛刻，你一定要记住，不要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无论是父母，还是丈夫、孩子。女人要自尊自爱，当你真正爱护自己了，别人才会更加爱你，而一旦放弃，就全完了……” 跟昨天的沉默不同，今天的肖云简直像要在这短短一天之内将自己大半辈子的经验全部讲给杨柳听。 杨柳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可是又怕被笑话，干脆抱着肖云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 感到睡衣一点点被打湿，肖云摸着她的脑袋强笑道，“傻孩子，这是好事，哭什么。” 顿了下，她又拍着杨柳的背说道，“也不用怕，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去哪儿，都是我的女儿。” 这话简直太戳心窝子，原本杨柳强自忍耐的泪意瞬间崩塌…… 江景桐和杨柳的婚礼简直可以算最近两年娱乐圈最大的喜事，早在当初风声放出来的时候就有无数媒体想要挤进去拍几张照片，也好拿回来做个头条，为自家赚点人气。可无奈两位主角都不想被人围观，更不想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还要在次日的报纸和网络上被人品头论足，于是干脆除了有请柬的亲朋好友外，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因为怕早上堵车来不及，两位伴娘提前一天住在杨柳家里，而化妆师、造型师更是第二天天不亮就往这边赶，一群人一直从天黑忙活到大天亮。 虽然整场婚礼的策划基本全由江景桐一手负责，但具体细节他都参考了杨柳的意见，像是婚礼是采用西式还是中式，婚宴选用什么菜单，这些都是杨柳最后拍板决定的。 尤其是后面的菜单，这绝对是近几年杨柳花费心思最多的一件事，甚至要不是实在心有余力不足，她都想要亲自掌勺为自己烹制婚宴啦！ 为了能够给自己和来宾们呈现一场难忘的宴席，在过去的大半年里，杨柳几乎找遍了华国大小名厨，还寻访了不少私家菜馆，光是菜单就前前后后修改了几十次…… 伴娘之一的吕莹还笑呢，“为了这顿饭，我可是昨天中午就没吃了，等会儿吃一口乳酪垫一下，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杨柳立刻揭穿她的小算盘，“得了吧，你最近疯狂节食是为了今天大吃大喝么？前儿谁说自己胖来着？” 因为婚礼整体走中式风，杨柳本人穿的是简化版的凤冠霞帔，华贵而隆重；而伴娘们的复古风礼服则相对灵活一些，礼服突出腰线，两边算是对比之后的相得益彰。 当初看到礼服设计稿的时候吕莹还怨念来着，衣服是非常漂亮没错，估计正常姑娘看了之后都得动心，但这个忒考验人了，腰上一点儿赘肉都会很明显！ 经过她的抗争，最后杨柳又让设计师加了一条半透明的流云图案薄披肩，伴娘可以自己根据天气和个人需求穿脱。这样既美观，又能在早晚天气微凉的时候防寒，还能利用垂下来的部分遮挡腰身，营造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倒比之前一览无余更有美感，于是皆大欢喜。 现在都六月份了，就算早晚还微有凉意，可到了中午温度也不容小觑。而且婚礼当天的气氛势必及其热烈，估计披肩捂也捂不了多久，所以吕莹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吕莹作势要掐她，笑着闹了一阵又看看同样麻杆儿似的石溪，捂着脸往镜子里看，“跟你们俩同框简直太折磨人了，这脸怎么这么大？你说我该不该去削骨，听说最近技术又更新了，更安全可靠了。” 石溪跟她并不十分熟悉，玩笑什么的自然是不好随便乱开，因此只是笑而不语，可杨柳就不同了，当即泼冷水道，“之前你不还嫌弃腰围太肥么，要动手术不该是先抽肋骨？” 吕莹气的哇哇大叫，跳着脚道，“今儿要不是你结婚，我一定拿枕头拍S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一个“死”字刚发出来前半个音节，她就瞬间反应过来大喜的日子不能提这个，又作势往自己脸上扇了几巴掌，双手合十忏悔起来。 偶像结婚，粉丝们自然不甘心无动于衷，于是一大清早，负责带人接收礼物并分别登记入册的秋维维就震惊了。 面前的粉丝代表还在一脸真诚的解释，“我们是杨柳官方贴吧的管理员和吧主，他们两个是杨柳的Talk粉丝代表。听说杨柳要办婚礼了，大家都很替她开心，也想送点礼物祝福，我们是作为代表来的，请您务必收下。” 看着他们拿出来的礼物，秋维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粉丝送偶像礼物很常见，可你们见过送金人的么？金人，真的是纯金打造的金人，黄灿灿亮闪闪，那种贵金属特有的光泽简直要闪瞎人的眼！ 秋维维迅速在脑子里估算一下：按照这个尺寸，如果是空心的还好说，可要是实心的，重量绝对能在五斤以上！再算上设计和加工费，饶是现在黄金价格下跌了，恐怕价格也会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这么贵重的一份礼物，她不敢擅自做主。 秋维维先让人把五位粉丝代表领到特别来宾休息室稍事休息，然后撒腿就往新人休息室跑！ 听说贴吧来人了，杨柳还挺高兴，“她们真的来了呀，还是上次那俩小姑娘吗？” 之前跟机的事情着实对她触动很深，这次婚礼，杨柳特别拨出来一桌的名额，分给自己和江景桐官方贴吧和官网注册会员们。 秋维维满头大汗的嗯了声，忙把小金人的事儿给说了，杨柳听后也被震惊了。 粉丝们对偶像的爱简直没有极限，几乎每位明星都曾经从粉丝那里得到过贵重的礼物，之前她跟江景桐对这事儿还做过各种预案呢，只是没想到对方出招如此凶狠。 一对儿按照自己和江景桐身材样貌做的等比例缩小小金人啊，这得多少钱！ 遇到这种情况，还真是有些进退维谷： 要吧？总觉得太过意不去，而且很容易引发外界争议； 可不要吧？大家的一番心意，旁人送的礼物都收了，却单单不收他们的，岂不是让他们期待落空，白欢喜一场？ 明星时常感谢粉丝的无私支持，而粉丝也真是全心全意为偶像考虑，时时刻刻想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真心。他们总认为自己喜欢的偶像是全世界最好的，旁的什么人都比不上，自然不愿意自家偶像输给别人。 应援要比，人气要比，作品反响要比，生日阵仗要比……而像婚礼这种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件，更不能落下风！ 几乎是从杨柳和江景桐公开承认了登记领证那天起，杨柳的粉丝们就开始商议如何向偶像送祝福，各种策划案也是写了一份又一份。 新婚祝福礼跟平时的应援和生日又不一样了，总得令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而又不落俗套的才好。 送偶像吃的玩的，甚至是车都被用烂了，而租借广告牌、广告位也已经不稀罕…… 我家小枝儿怎么能拾人牙慧？不行，我们一定要想出一个之前从来没有人用过的点子！ 然后，杨柳就真被震惊到了。 “这个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 本来新娘换好礼服之后，在完成仪式之前是不能见来宾的，可眼下的情况太紧急，杨柳还是决定先见见大家。 “请你务必收下！”当初那个跟机的小姑娘无比恳切的说道，“这是大家的心意，我们就是背负着这个使命和任务来的，你一定要收下的。” 杨柳真的特别为难，“你们的心意我很感动，可这个，确实太贵重了些。” 这对儿小金人完全就是把她和江景桐的真人形象缩小了做的，总体不过八九公分高，眉眼清晰，十分精致。 杨柳刚才不可避免的经了下手，觉得能有六七斤重，这个重量一下子就把她之前“也许是空心的呢”的侥幸心理打了个稀巴烂……这就更不敢收了！ 就是保守估计，这对不到巴掌大小的小人儿就要一百多万呢，都够普通工薪阶层半辈子的工资了！ 小姑娘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们也是来还钱的呢，之前你补给我们的活动经费大家可都存着呢，这次也用上了，你就更得收了。而且你别那么看呀，这是我们贴吧跟Talk那边联合作的，你的粉丝好几千万呢，大家都乐意贡献自己的力量，就算一个人出五毛钱吧，都够再打好几对这样的金人了，真的，你真的不用担心大家的负担重。” 旁边那个Talk粉丝代表的男孩子也说了，“杨柳，大家都是真心祝福你的，可是绝大部分人的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亲口跟你说，甚至很多人都来不了望燕台，他们想要转达自己的心意，真的只有这个方法了。” “如果是谁倾家荡产的给你买豪车或是做这个，或者是其他超出正常消费能力的祝福方式，不要说你反对，就是我们也不同意。” “我们并没有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任何负担，活动有金额上限的，大家都是一个人几毛、一块的筹集的，平时买瓶水还不止这个钱呢！难道你真的连我们这点表达自己心情的机会和权利都要剥夺吗？” 第96章 88 了不得，这小子的口才简直太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人想拒绝都找不出理由来。 不过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换做是自己，费尽心思给喜欢的偶像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中间还不知遇到过多少困难，等满心激动和期待的送上去，并期望从对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惊喜和欢愉时，却被告知不能收……那得多糟心啊！ 杨柳强忍住内心的情绪翻滚，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冲他们鞠了一躬，然后认认真真的回答：“谢谢你们的礼物，我很喜欢。” 五个大孩子先是一怔，面面相觑，然后猛的欢呼起来。 杨柳笑笑，“只是，下不为例。” 心意虽然难得，但毕竟涉及金额太大，开了先例就不好了。 “是~！” 看他们开心，杨柳也觉得心里暖暖的，不过还是嘱咐几句，“回去之后就跟大家说，不要总是想着给我买这买那的了，我赚的钱不比谁少，也不缺什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收你们的礼物，反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大家认认真真的听了，又认认真真的点头，再三保证以后不会了。 杨柳跟每一个人都拥抱了下，然后让秋维维亲自带他们出去。 除去价值超过七位数的小金人，今天还有好多人的礼物让杨柳激动不已、惊喜万分。 宋典来的不早不晚，表情不似平时严肃，还特地去跟双方父母说了恭喜。他送了杨柳沉甸甸一对儿金镯子，上面刻的大雁，而非寻常的龙凤啊鸳鸯什么的。 略一打量她就发现，老头儿虽然面上竭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还是挺紧张的，身上穿的也是他最好的一身衣服，边边角角都熨烫的笔挺，一丝褶皱也没有，打眼看着都年轻了许多。 其实他能来杨柳就很开心了，就跟见到自己的师父一样，至于礼物，哪怕老头儿送一张红纸她也知足。 一开始杨柳还嫌他乱花钱，这对镯子也能换不少钱呢，结果下一秒老头儿就吹胡子瞪眼的，“我也有钱！整天瞎操的心。” 他生活清苦是不假，可算来也是个有钱人，只是平时没有花用的途径和必要而已，这会儿学生结婚，一辈子的大事，送对镯子怎么了？ 杨柳觉得自己也是受虐狂，几天不挨挤兑就难受，这会儿老头儿小小的发了下彪，她反而松了口气，当即笑嘻嘻的戴上了，又问好不好看。 老头儿见状面色稍缓，憋了会儿，又像是忍耐不住的开口道，“结婚以后，好好的。” 说到这儿，他稍稍停顿了下，刚要再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直接倒背起手来溜溜达达走掉了。 杨柳目送他出去，又低头看看手腕上栩栩如生的大雁，笑了。 在华国古代文化，尤其是情感文化中，大雁寓意吉祥，是忠贞之鸟，一旦认定就一生都不会反悔，是男女双方感情稳定的象征和祝福。老头儿今天送了这么的一对镯子，饶是什么都不说，祝福和希望也都尽在不言中了。 其他人倒也罢了，可跟杨柳只有一面之缘的娄琛竟然也送了一块用白珍珠串镶嵌一周的小小玉璧——珠联璧合！ 玉璧色泽柔和浓郁，出手温润，十分细腻，在正红色的绸缎上面越发显得光泽幽幽。周围一圈珍珠虽然不是特别大，但颜色正，个头形状极其统一，在天然珍珠中着实不易。 娄琛交际广泛、人缘极好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好像今天这份贺礼，送的也是很有讲究。 蕴含的寓意就不多说了，关键是他对礼物价值拿捏得特别得当。论及亲疏远近，他跟杨柳就只见过那么一面，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几十分钟，可对方恰恰同样是自己某位老师的学生，这么论起来，饶是不那么名正言顺，也有一份拐弯抹角的同门之谊，就是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 这份“珠联璧合”成色虽好，但架不住个头小，算起来价值虽高，却并不离谱，很适合他跟杨柳这种人际关联，可谓不轻不重。 寓意好，颜色又正，杨柳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江景桐看后也赞不绝口，当即吩咐助理记在备忘录上，得空就去找专人镶嵌起来，日后就挂在家里。 江景桐跟娄琛并无交集，那么礼物是冲谁的面子才送的，自然不言而喻。 他笑起来，“以后我要是退休了，说不定就要靠你养活啦。” 杨柳用力点头，又拍拍胸脯，还把肩膀借给他靠，江湖气十足的许诺道，“那没问题，以后你就跟着我，有我一口稀的，就有你一口干的！” 江景桐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多年了，何曾听过这种话，呆愣片刻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当你真正爱一个女人，并不会恐惧她的能力和光芒盖过自己，相反的，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成长、强大，是一种很令人愉悦的事情。因为那样你就知道，哪怕日后自己不在了，她也能够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不过不会恐惧，不代表没有压力呀，眼见着媳妇儿越来越能为，他就更得加把劲了…… 婚礼过程不必细说，现场群星云集，又有杨柳和江景桐双方家长的旧友故交，不仅有无数人人耳熟能详的公众人物，更有大量低调发财的各界精英，真可谓是星光熠熠。 吕莹只瞅了一眼就激动了，放着绿光的视线从男嘉宾身上一一划过，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如狼似虎，杨柳甚至开始担心她什么时候就控制不住扑出去了。 被杨柳再三提醒克制之后，吕莹幽幽地看着她，凄然感慨，“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整天跟江总蜜里调油，独留下我这个孤家寡人望月兴叹。” 见她竟然还在偷笑，吕莹也有点恼羞成怒，愤然道，“老娘我也三十多奔四的人了，没有想法才不正常吧！” 现场放眼望去无数中青年才俊，但凡能来的想必人品都不会太差，还能看到真人，比那些个什么想要缴纳高昂会费的交友俱乐部靠谱多了！ 现代社会，尤其是跟娱乐圈挂钩的行业都仿佛有这么一个现象：往往事业越成功的人，单身几率越高，结婚年龄也就越晚。 说句比较直观的话吧，今天这么多来宾，甭管是未婚还是离异的，至少占了三分之二！ 显然有吕莹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好多人都极其频繁的揽镜自照，或者暗搓搓的整理仪表什么的…… 一直到夫妻两个人挨桌敬酒了，杨柳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江景桐的好多朋友她都不认识！ 自己的朋友圈江景桐无疑是十分熟悉的，甚至许多关系还不错，可江景桐的不少朋友，她甚至连人家的名字跟脸都对不上号！ 杨柳瞬间愧疚起来，都交往这么久了……她对江景桐的私生活得是多么的不关心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江景桐一转身就看到了她古怪的眼神，“怎么了？” 杨柳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顿的保证道，“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江景桐：“……” 喂喂，貌似今天我才是该宣誓会一辈子照顾你的新郎吧？ 江景桐的几位好友今天也是头次见到杨柳的真人，等他们过来敬酒的时候，大家就都开始起哄，“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们可是对弟妹你这位把江和尚生生拉回尘世间的女豪杰好奇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江和尚…… 不管江景桐已经开始发黑的脸，杨柳特别不给面子的喷笑几声，又难掩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叫？” 事实证明，所谓的好友还是有存在的必要和合理性的，杨柳刚一问完，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精英男就笑的一脸人畜无害的解释道，“你不知道，江总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多少年来守身如玉，身处娱乐圈这样的环境都坐怀不乱，简直就是浊世中的清流，你说不是和尚是什么？” 什么见鬼的守身如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破比喻！ 尽管难免有点儿措辞不当的嫌疑，但好在并没有继续抹黑自己，总体来说效果还是好的，江景桐啼笑皆非的摇头，对杨柳道，“这些家伙口无遮拦惯了，你听过就算，别当真。” 另一个穿了一身骚气的薄荷蓝小西装的大男孩儿不干了，当即嚷嚷道，“不好这样吧，你这是明摆着败坏嫂子对我们的第一印象，以后想去蹭饭怎么办？” 江景桐看上去特别想抽他，然后确实也这么做了。 这些人要么跟他上学时候的死党，要么是留学期间认识的好友，再有几个是工作之后志同道合的朋友，关系都非常亲密，相互之间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杨柳很少看到江景桐跟外人这么放松的场景，觉得新鲜又安慰，觉得原本心里那个江景桐的印象进一步完整、鲜活起来。 她笑着看他们闹成一团，敬了酒之后热情招呼，“以后有时间来家里吃饭，你们不嫌弃就好，今天也吃好喝好啊。” 话未说完，一群人就群起响应，掌声雷动，惊得周围几桌纷纷扭头看过来，各种好奇。 江景桐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心道媳妇儿你别跟这些人客气啊，他们是真心不要脸…… 他开始担心自己未来的二人世界了。 第97章 88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担心杨柳的热情好客把那一群大小光棍儿招来，婚宴结束后的次日一大早，江景桐就拖着杨柳踏上了蜜月之旅。 然后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他的未雨绸缪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就在飞机起飞的前几分钟，他甚至还接到了一条真假难辨的短信：“哥，卡被冻结，求收留，顺便麻烦嫂子随便做点儿什么吃……” 顺便你个蛋！ 江景桐阴笑着把手机电池给抠了下来，然后埋到行李箱最深处，并决定蜜月结束之前死都不会开机。 至于工作么……助理和公司的其他高层是摆设么？！ 江景桐新购入的别墅位于南太平洋群岛，跟绝美的景色相匹配的是无与伦比的安静环境。周围常住人口虽然少，但各方面生活和娱乐设备都十分齐备，而且他买下之后又着力添置了许多，饶是在这里居住上几年都不成问题。 自来之后几乎一直都在国内忙碌的杨柳还从未见过这么大一片湛蓝的海水！ 这才是真正的海天一色，放眼望去，几乎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而且那些细腻的白色沙滩也足可以跟上空绵软的白云相媲美。 因为气候温暖湿润，极其适合植物生长，所以饶是这里的土壤并不似别处肥沃，物产依旧极其丰富，杨柳去逛当地市场的头一天就险些被晃花了眼睛。 如此繁多的品种，如此绚烂的色彩！只是看着就觉得活力四射，让人的心情都不自觉轻快起来。 见状，江景桐在旁边小声解释道，“其实当地生产的品种远没有这么多，只是因为会来附近度假的，要么是拥有私人别墅的业主，要么是具有相当消费能力的上流社会人士，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这里每天都会有固定航班空运来自世界各地的各色产品。” 当然，与高档次享受相匹配的，自然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开销…… 曾经深刻感受过何谓穷困潦倒的杨柳不禁感慨，“简直令人堕落，万恶的资产阶级！” 江景桐失笑，“别忘了你也是资产阶级的一员。” 别的国家暂且不论，但在华国，演员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高收入人群，杨柳这话，可是结结实实把自己给兜进去了…… 杨柳先是一怔，随即就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为拉动世界经济增长出一份绵薄之力吧。” 这么多新鲜的蔬菜水果，这么多活蹦乱跳的鱼鳖虾蟹，不好好利用，简直辜负了天时地利！ 证都领了这么久了，她心里想什么，江景桐不用猜都知道。 “好不容易度蜜月，你先休息几天再忙也不迟。”江景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说，“我已经定好餐位啦，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还是先去尝尝当地特色，你觉得怎么样？” 杨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略一犹豫就跟着腐败去了。 既然是海岛，那么食谱中自然也以海产品为主，不过他们今天来的其实不大是时候，因为当地引以为豪的名品之一，龙虾，还没到最肥美的时候。 脸膛和全身都被晒得红彤彤的白人店主一开始以为他们就是过来游玩的普通游客，热情洋溢的介绍过后还无比遗憾地说，“半个月，只要再过半个月，你们就可以品尝到全天下最好的龙虾！”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加掩饰的骄傲和自豪，好似那些全天下最好的龙虾都是他自家产的。 龙虾好吃，这几乎是世人皆知的，但全世界有这么多种类的龙虾，具体哪一种最好吃，实在没个定论。可人人都说家乡好，自己家乡产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然后当得知他们是附近来度蜜月的别墅主人之后，店主立刻就兴奋了，爽朗的笑声跟旁边被风吹吹拂的椰子树发出的沙沙声相映成趣，“那可真是太棒了，过几天你们一定要过来品尝一下，不然一定会后悔的。” 那种笃定的神色，仿佛只要杨柳和江景桐说一个否定的词汇，他就要大叫着把刚递出去的菜单收回…… 靠山吃山，靠山吃山，世代居住在海岛上的居民们，食谱中海鲜和水果自然占了多数。 这家餐厅里的食材基本上都是那位体格健硕的大胡子店主自己划着小船去海里钓上来的，品质绝对有保障。 不多会儿，店主端着几个盘子上来，一边摆放一边介绍，说自己根据食材最合适的做法进行了处理，然后保证口味一流云云。 一共上了五道菜，里面就有四样海鲜：不知名鱼的生鱼片，不知名二号鱼的金黄色煎鱼排，同不知名鱼二号的奶油蔬菜浓汤，不知名三号的烤鱼，另外还有一个用当地奶油和酸奶一起冰镇后凉拌的花色水果捞。 本着求是求真的态度，杨柳好奇的询问了原材料的名称，然后……一个也没听懂！ 她算是明白刚才自己开口时江景桐别有意味的笑容了，因为店主根本就是用当地方言讲的鱼类名称，听上去发音古怪又绕口，她只觉得有人叽里呱啦在耳边说了几句，结果半点儿没领会到。 见她一脸可爱的茫然，江景桐忍不住轻笑出声，用现场仅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的母语解释了一遍，“这里的人都非常热爱自己的文化，你要是这么问的话，不管什么他们都只会告知本土名字，所以还是问我好了。” 杨柳乖乖点头，准备开吃。 鱼是真新鲜，店主的刀法也是过硬，透着淡淡粉红的生鱼片都薄如蝉翼，分明已经在盘子里铺了一层，可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热烈的花纹。 杨柳夹了一片，人口十分清甜，一点儿腥味也没有。 她冲在一旁等反应的店主竖了竖大拇指，“很好吃。” 大胡子立刻笑开了花，红彤彤的脸膛涌现出了骄傲和得意。 他外露的情绪非常容易感染人，杨柳本就相当美好的心情不自觉也跟着节节攀升，都想哼小调了。 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她觉得其他几道菜也都特别好吃：煎鱼排外酥里嫩，外面一层也不知是不是裹了什么，咬上去又香又脆，还带着一股别样的酸甜，这个味道极其有效的化解了煎炸食品的油腻，让人吃了一块还想接着吃第二块。 烤鱼上面只洒了盐，但大概是烘烤时所用木材的特殊，鱼肉内被渗透了很浓郁的烟熏味，口感非常醇厚。 而今天杨柳最喜欢的莫过于她平时就极度热衷的水果捞了，水果本身就有别于她平时吃的，无比甘甜味美，而且那酸奶和淡奶油的浇汁里面也不知道加了什么，酸酸甜甜，味道厚重却又不腻人，杨柳吃第一口的时候就惊艳了。 又吃了几口之后，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职业病，向店主询问，然后那位外形粗狂的中年人眨了眨眼睛，十分俏皮的说，“哦，这是商业机密。” 意料之中的答案，杨柳并不失落，可也难掩遗憾。 啊啊，真心好吃啊，她真的好想知道配方！ 8 接下来的几天，杨柳觉得自己完完全全的堕落了，她每天不是被江景桐劝着日上三竿才起床，就是被拉着去海边晒太阳，要么就是去划船、潜水、游泳…… 糖衣炮弹的威力是巨大的，每每她都挣扎着要振作起来，可当江景桐站在碧海蓝天白沙滩上冲她这么一笑，再随便说一种玩儿法，她就很悲哀的发现抵抗力如同脚边新堆的沙堡被海水冲刷一样，瞬间溃不成军。 简直令人发指，江景桐这个曾经在全国人民面前扬言自己是靠实力吃饭的男人，竟然也已经暗中将美人计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呆在这里的日子，杨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悦，她无数次跟江景桐一起手拉手漫步在无人的沙滩上，迎着落日的余晖，踩着绵软的白色沙子徐徐前行。 西沉的夕阳洒下一片片橙红色的光芒，又将天边的云彩映照成各种色彩，灿烂夺目，仿佛大半片天空都在熊熊燃烧。 他们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觉得只要这么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好了。 他们也开始频繁的出入当地餐厅，有时候是步行，有时候则需要坐船，这些都一点点丰富着杨柳的经历和体验。 她几次试图凭借尝到的口感和观察到的细节复制，然而总觉得缺点什么。到底是因为这些菜肴里还添加了某些她看不见的特殊调味品，还是由当地气候和环境所产生的差异，她也有些拿不准…… 不过杨柳已经决定将其中一部分写进书里去，尽管有些食物她吃不太惯。 实际上，绝大部分的食物都没有好吃不好吃之分，区别的只在于烹饪手法和食客的个人口味，也许你觉得是天下至美的东西，别人却是退避三舍；相反的，也许你不屑一顾的食物，反而是别人遍寻而不到的挚爱…… 偶尔不想出去玩，杨柳就呆在家里整理素材，预备跟吕莹约好的书稿。她问江景桐是否介意出镜，后者很愉快的就答应了，又反问为什么。 杨柳笑笑，一双眼睛亮的像有星星在闪烁，“因为我发现，好像在我绝大多数特别难忘的回忆里，”她看着他笑，“都有你。” 江景桐听到了自己怦然心动，像极了花开的声音。 这简直就是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第98章 88 所谓的蜜月，大概就是让你感受不到时光飞逝的存在，杨柳觉得自己还没堕落彻底呢，假期竟然就结束了！ 江景桐看出她的不舍，笑着说，“喜欢的话，等冬天再来。” 这里常年温暖湿润，空气清新、水流清澈，对比起动辄雾霾罩顶的望燕台，环境真是生动美好到了极致。 也不知是哪个环节走漏了消息，反正他们到达望燕台机场的时候，简直是人山人海。不仅有闻风赶来的粉丝，还有好些媒体，要不是江景桐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提前安排了保镖，又知会了机场安保部门，他们两个还真够呛能挤出去的。 闪光灯咔嚓嚓响个不停，戴着墨镜都觉得烦躁，好多人干脆就盯着杨柳的小腹看个不住，简直恨不得里面立刻就能蹦出来崽崽…… 因为太多人接机，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己或者组团开车来的，而其他群众也给工种交通造成相当的困扰，机场附近交通一度告急，庞大的粉丝群体垄断了出租车市场……这事儿甚至当晚就上了娱乐电视新闻。 秋维维看后不忘安慰，“还好还好，不是正经国家新闻就好……” 回国之后，江景桐更忙了，可应酬反而少了。现在他基本上是下班就后早早回家，偶尔还顺道去有滋有味接走老婆，哪怕是外出应酬或是留下加班，也必定会在十点之前离开。 而粉丝和媒体也时常看见夫妻两个人一同外出散步、逛街，有说有笑，神态十分亲昵，令人羡慕。 有羡慕的，也就有发酸、嫉妒的，江景桐就不止一次的被生意伙伴和关系一般的朋友取笑说怕老婆，说他刚结了婚就这么战战兢兢，以后怕是夫纲不振。 江景桐也不往心里去，回答的十分云淡风轻，“所幸我还有老婆可怕，自然不如孑然一身的诸位自在。至于那个什么夫纲，抱歉，我怀疑跟大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因为在我的概念中，并没有这玩意儿。” 众人被堵得有火发不出，可就这么偃旗息鼓难免又有犯怂的嫌疑，于是便又硬着头皮继续针尖对麦芒，“这可真是红粉骷髅，咱们江总原来多么热衷事业的人来着，眼见着有了娇妻，竟也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了，哈哈哈！” 这话说的有些露骨，部分稍微沉得住气的人听了都有些尴尬，觉得自己跟这种货色为伍实在是站错了队，打嘴仗一点儿水准都没有，还不够丢人的…… 对手太弱，江景桐难免获得了些层次上的优越感，也觉得跟他们计较太失身份，笑的更漫不经心了。 “钱总是赚不完的，人贵在知足。可说到加班，恕我不敢苟同，貌似根据每年的统计数据来看，加班次数和总时长最多的，无一例外都是社会底层员工，而真正的事业成功人士，奉行的是有限的工作时间内无限的工作效率。唔，大概是你我理念不同？” 对于商务人士而言，工作之余的交际和应酬并不能完全跟工作脱离关系，因为有相当一部分的业务都是在宴会、酒桌乃至休闲娱乐场所一步步展开，并最终谈拢的。 现在江景桐辣手无情的砍掉了大量的应酬，空出来的时间都去陪老婆了，无非就是少赚一点钱，在其他方面产生的负面影响微乎其微。但对于某一部分急于搭上他这班快车的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有人不信邪，觉得江景桐也就是说说罢了，这么多年的工作习惯和生活作风怎么可能说改就改？于是那段时间简直是狂轰滥炸，电话、邮件，甚至是登门拜访，可还是不能让江景桐重新回到原来的模式中去…… 一段时间过后，绝大部分的人都放弃了，既然私交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公事公办吧，虽然难免多兜几个圈子，可大家都这样，也就平衡了。 江景桐不在工作之余花费工夫，可祁凰的正事却一点儿没耽搁，甚至前不久还在一次大型竞标中以黑马之姿胜出，力压另外两家同样实力雄厚的娱乐公司，拿下了一份足以令所有人眼红的年度大单子。 签约仪式结束后，对方那边负责这个项目的老前辈主动留下他聊天，言明是自己看好他。 “生意场上也讲究窥斑见豹，”老前辈虽然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但眼神之锐利却是常人难以比拟的，他的微笑仿佛也带着看透世事的睿智，“对家庭负责的男人，再坏也有限，把钱交给你运作，我放心。” 江景桐郑重感谢了他的信任，回家之后又感谢了杨柳。 正在做草莓蛋糕的杨柳完全是满头雾水，搞不清怎么回事，等他解释了一遍之后才笑出声，也觉得与有荣焉，“别这样啦，我都觉得自己像是福星啦。” 她是说着玩儿的，可江景桐却很认真的点头，“对，你就是我的福星。” 光是这话已经让杨柳感动不已，谁知几秒钟后江景桐又说了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自己的小家。” 杨柳立刻抱着胳膊哇哇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挣开他的胳膊逃走，差点就要条件反射的把那个做了一半的蛋糕扣在他头上，“别说了别说啦，好肉麻啊啊……” 原本江景桐确实是有感而发，还不觉得怎样，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这么说了。可现在她的反应这么夸张，江景桐再一回味，也被自己膈应到了…… 算了，以后不玩儿这个了，居家过日子，果然还是平平淡淡就是真吧。 大多数人对江景桐的顾家表示了理解和赞赏，但世界上总有那么些极个别的家伙想要挑战，于是…… “这是怎么回事？” 刚一推门，江景桐就又退回去了，皱着眉问后面跟着的工作人员。 那个工作人员也是茫然加苦逼，又翻了下日程表，确定没错，“您不是说今天要见B家的项目负责人么，就是她呀。” 江景桐表示自己完全不想说话，于是善解人意的助理挺身而出，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的对工作人员说，“预约的时候，是个男的。” 言外之意，你给我解释下为什么在里面等着的是个女的？ 还特么的是个穿低胸装的女的！ 工作人员一听这个也懵了，“可是，我们接到安排的时候也没说一定是男的呀……” 江景桐也不想听解释，转头就想走，可显然还是慢了一步，里面那个大波细腰波浪卷发的女人已经笑着迎了出来，并落落大方的伸出了手，“江总您好，今天的事纯属巧合，我是新的区域总监，何乔。这个案子近期才到了我的手上，所以可能在交接的时候忘记及时沟通了，还请您见谅。” 她这样坦然的神色，倒让江景桐稍稍打消了疑虑。 或许，是他太多心了，毕竟性感还是保守也只是个人喜好而已，并不总是直接跟工作作风挂钩吧？而且，他虽然条件不错，可天下何其之大，还不至于随便那个女人见到自己都要想尽办法的勾引…… 他是这么想的，可几分钟过后就被事实打了脸，耳光响亮。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堪称宽阔的办公桌，可那位美女刚说了三句话就开始勾引。 何乔微微歪了头，刚还存着浩然正气的眼眸里迅速晕染开一层朦胧，凭空多了三分妖娆，红唇轻启，“我美么？” 江景桐在心里公平公正的赞叹了一句，觉得这女的不去当演员真可惜了这份说变就变的演技，何等的浑然天成，比他们公司里上了大半年演技课的演员强多了！要是现在半路出家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去荧幕上演一把绝世妖妃…… “美。” 这是事实，她确实很美，骨子里透出点儿媚意的美，江景桐算是个实在人，说的也是实话。 可不等对面那人脸上的喜色坐实在了，他又很正经的补充一句，“不过在我心里，最美的还是我太太。” 何乔的脸色一僵，刚冒出一半的笑容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挂在脸上，十分滑稽。然而她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索性伸出葱葱十指，在胸前轻轻一抹，又弹开了一粒扣子！ 她的衣领本来就低，这一下，真是大半个胸脯都袒露在外，中间一道深深的沟壑惊心动魄。两团胸肉雪白细腻，带着隐隐的光晕，随着她前倾的动作颤颤巍巍，不难想象会是何等柔嫩。 男人都一样，表面越正经骨子里就越闷骚！那有什么真正的正人君子？所谓的坐怀不乱，不过是诱惑不够大罢了！她就不信，面对如此引诱，江景桐心里真能没有一丝波澜？ 只要对方稍有异动，拿下这份合同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说不定还有机会在私人情感领域进一步拓展…… 她想得到并非全然不对，因为江总确实也骚，闷骚，可他偏偏就只爱对一个人骚，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最近被各界骚扰的着实厉害，江景桐对待不怀好意的角色也越发没了耐性，稍微一张口就是满满的玻璃碴子，戳的人遍体鳞伤：“何女士，女性生存本就不易，能做到这个位置更是艰难。可恰恰就因为这份不易，你更该自尊自爱。” 何乔的脸色是昂贵的粉底和遮掩不住的苍白，她本能的咬住鲜红欲滴的唇，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慌乱。可这个样子，她倒是更显得楚楚可怜、美艳万分了。 见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江景桐脸上的笑更冷了，说出的话简直可以用尖酸刻薄来形容。 “想是我说的太含蓄，您没听懂，”江景桐轻笑一声，光看表情真是特别彬彬有礼，简直就是风靡万千少女、熟女的梦中情人典范，可说出的话，却足够让人羞愤而死，“何女士，要点儿脸吧。” 这还不算，似乎是不够尽兴，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润了喉咙之后又继续道，“身居高位的女性本来应该是让人敬佩和向往的存在，可为什么社会上总有人用各种龌龊的想法来揣度？归根结底，大男子主义和封建残余思想是主力，可向您这样自甘堕落的，也着实为其添柴加薪、推波助澜。” 江景桐的音量不算高，自始至终也没表现的多么激动，但这些话，杀伤力真是强大。 被人变相的指着鼻子骂不知廉耻，何乔脑海中有一瞬间涌起落荒而逃的冲动，可又转念一想，还是生生刹住了。 她一抬头，瞥见江景桐眼睛里冷冽的神色后，心里迅速翻了几个个儿。 何乔用力一眨眼睛，竟然就掉下泪来，她小声啜泣道，“我错了，江总，我不该这么试探您。可这次的工作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反正祁凰总要有一位合作伙伴的，我不会再有不合时宜的想法了，您就当帮帮我……” 江景桐干脆冷笑了，“凭什么？” 何乔面如死灰。 “说好的给二十分钟，那就二十分钟，我一向是说话算数的。”江景桐拨开衣袖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那我就再说点儿。” 哪怕何乔心里已经猜到，前面都这样了，后面的话也绝迹不会是什么好话，可她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侥幸：也许，也许还有转机呢？也许，对方只是欲擒故纵呢…… 江景桐最近几天真是被骚扰的不胜其烦，各路试探他心思的，各方打探他想法的，躲都躲不开，他引以为豪的忍耐力都要告罄了。今天这家伙又自以为是的往枪口上撞，也罢，就拿她开刀了！ “非常重要？”他面露讥讽，“有多重要？性命攸关？还是仅仅一单生意谈不成，贵公司就要把一位年轻有为的区域总监炒鱿鱼？你口中的非常重要，也不过是以此为升职加薪的契机罢了。可这么一来，何小姐，你踩着我的名声，我的家庭，我的人生往上爬，是不是太过无耻了些？” “别说了，别说了！” 江景桐充耳不闻，自顾自说得起劲，“大约是我对人太和气了吧，以至于总有那么些人忘记我本质上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商人逐利而行，对我有利的我才会有兴趣追逐，不独是经济利益，还有其它无形的利益……” “何小姐，想从别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总要付出点对等的代价，可是你能给我什么呢？你的容貌或许并不如你自己想象的那般美丽，而你的身体，更不像你自己估量的那样值钱！” 进去之后仅仅过了二十七分钟，原来那位骄傲白天鹅似的何乔小姐就双手捂着脸嘤嘤的跑了出来，形容间十分狼狈，丝毫不见原本的神采飞扬。 外间桌边待命的助理先生给吓了一跳，再看后面推门出来的江景桐，更是满脸疲惫，捏着眉心仰头的模样活像刚跟一只野兽搏斗完毕，并艰难的取得了胜利。 助理的表情和眼神已经完全没办法用古怪和复杂来形容了，然而江景桐压根儿就不想理会。 罕见的展现了一番语言暴力的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酣畅淋漓，片刻疲惫过后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和舒爽。 所以说，存在必有其合理性，粗鄙尖刻的言辞虽然不为大多数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所提倡，可它们所能表达的情绪和杀伤力是那些高贵典雅的词汇在修炼一百八十年都拍马也赶不上的！ 不过他还是决定小小的为自己叫一下屈。 他百感交集的拍着助理的肩膀，感慨道，“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男人才是弱势群体。” 就像刚才，如果对方也是男的，那么他完全可以直接饱以老拳…… 话一出口，助理就开始怀疑自己整个人都坏掉了，又或者真正的江景桐早在门还关着期间就被异次元小怪兽吃掉了，现在出来的这个只是冒牌货。 天呐，以绅士和彬彬有礼著称的江总竟然活生生气哭了一位疑似合作伙伴，还是女的！ 第99章 88 青天白日遭受骚扰的江总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稍事休整后，他打电话给杨柳诉说自己的遭遇，并进一步寻求安慰。 杨柳听后，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哈哈大笑，江景桐简直心塞，还是不是夫妻了？ 天地良心，杨柳是真心觉得好笑，因为她很清楚一个真相：只有男人真心守得住，就是第三者发飙想要“强暴”也不可能得逞；可要是男的本身就心猿意马，不用主动勾引，自己就能颠颠儿狗见了热包子似的贴上前，压根儿就防不胜防，或者干脆说防也没用。 所以说，那些个婚内出轨的男人狡辩时诸如“我是没办法”“挣脱不开”“怕伤了和气”之类的理由，统统都是骗鬼的。 怎么可能没办法？男人本身就占据着先天的生理优势，不要说一个女人了，就是三个五个，只要你想走，还不跟摔大白菜似的哐哐撂倒一地？至于怕伤了和气，那就更扯淡了，她都死不要脸破坏你家庭和睦了，你还怕伤了跟第三者的和气所以“委曲求全”？好么，原来老婆就是不值钱的，不怕伤…… 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江景桐都已经能算是个非常绅士体贴的人了。就好比祁凰的女员工，上到高管下到打扫卫生的清洁阿姨，只要是在人事部正式注册过的，并且近期没犯错误，每年跟女士相关的节日都会得到一份贴心的小礼物，外加鲜花一束，当月奖金也会翻倍。就连祁凰的餐厅、洗手间、公公休息室，也都有专门为女性设计、匹配的设施，无论是谁都挑不出错儿来。 而这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江景桐上台之后大刀阔斧改革完成的，就为这个，私底下不少人都偷偷的称呼他为“女性之友”。纯粹的赞许和亲昵，一点儿负面的意思都没有。 但体贴不代表纵容，只要你不犯错，江景桐绝对是一个温柔和煦的完美好上司，可一旦你出了错，他也绝对不会手软。对某种程度上的完美主义者江总而言，这种错误，同时包括工作和生活两方面。 旁的不说，单是他日夜守着一群千娇百媚、各有千秋的漂亮女孩子而不越界，甚至其中相当可观的一部分并不排斥自荐枕席，就已经十分说明问题。 所以今天江景桐一“哭诉”，杨柳脑海中就迅速构思出一副“江总被人逼到墙角嘤嘤嘤，为了保全清白而奋力反抗，最后对着某些小女表砸使出过肩摔之类必杀技”的情景，画面感十分强烈，场面极其动人…… 笑过之后，听江景桐似乎真有点儿委屈，杨柳赶紧清清嗓子，安慰道，“好啦，知道你不容易，下班后没别的事就回家吧，给你做好吃的啊。” 江景桐这才勉强顺了气儿。 傍晚下班，江景桐打发助理先走，自己开车回家，只让他明天一早去接就好。乘电梯的时候遇见外宣组两个姑娘，江景桐习惯性冲她们点头示意。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十分大逆不道： 俩姑娘一见他就开始笑，然后打趣道，“江总，听说今天您把B公司那个大美女骂哭啦？” 江景桐无奈，“这就传开了？” “还用传么？”对方捂着嘴笑，“大家都看见啦，花容失色的边哭边跑什么的。” “我们都很担心你的，江总，”另个一姑娘咯咯笑着接话道，“她没把您怎么着吧？” 只要大家认真努力工作，又不动歪心眼子，江景桐就非常平易近人，所以下班之后，公司员工并不畏惧他，偶尔还会开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拉近关系。 结婚之后，江景桐更是把这些未婚的小姑娘们当妹妹看，自己被打趣了也不生气，反而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放心，真到了危急时刻我会大声叫救命的。” 两个姑娘笑的更厉害，并再三保证到时候一定誓死捍卫江总的贞操…… 路上途经花店，江景桐下车去买了一大捧玫瑰，这才在淡淡的花香笼罩中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空气中的浓郁香气，本就愉悦的心情进一步UP。 听见门响，杨柳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笑着说，“回来啦，还有一点就好啦，你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江景桐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还会有什么事比你一回到家就看到爱人真心的迎接更美好的事情呢？ 他把花递上去，又把人搂得紧紧地，“想你了。” 杨柳接了花，刚来记得说，“真好看，哎对了，有唔” 话未说完，余下的字眼就都被封堵在压下来的缠绵一吻中。杨柳用力捶打他的胸膛几下，这才面红耳赤的重获自由，“真是的。” 江景桐有些意犹未尽，抱着她在耳边呢喃，满满的劫后余生即视感，“今天在公司的经历真是不堪回首。” 他才说完，杨柳就噗嗤笑出声，紧接着，里面隔断后就晃悠悠走出来一个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说道，“多大的人了，回家了还跟媳妇撒娇。” 江景桐一抬头：“……妈，您怎么来了？” 也就是说，刚才的一切都被看见了？ 真是，淡淡的羞耻呢…… 杨柳已经在他怀里笑的浑身发抖，江景桐惩罚性的掐了掐她的腰，杨柳勉强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眨眨眼，意思是我刚才明明就要说啊，可是你不给我机会！ 八月的天气已然十分炎热，苏冉穿了件天水碧的无袖低开叉旗袍，腕上笼着足水头玉镯子，掐着两颗小巧的碧玉耳钉，看着非常清爽。她保养得宜，气质出众，脸上并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打眼一看，也不过才四十多岁的年纪，眼中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清澈和活力。 苏冉倒是很喜欢看到小两口亲亲热热，年轻人嘛，就要欢欢喜喜的，不然到老了更过不下去。 她笑着说，“你爸今天不在家，我一个人怪孤单的，就过来找杨柳了，你不吃醋吧？” 江景桐摇摇头，过去一边一个揽着，“我吃什么醋？你们关系好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他也真是粗心了，方才换鞋的时候分明看见一双女士复古款高跟鞋有些眼熟，可他竟以为是杨柳的……现在回想起来，那可不就是自家老妈最喜欢的品牌和款式么。 到了客厅，杨柳先去接水把玫瑰花摆放进去，又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把最后一个菜弄出来，你们娘儿俩先说话。妈，那边有水果，您记得吃呀。” 苏冉应了一声，看着她进了厨房，又笑着拍了拍江景桐的胳膊，“这个媳妇娶得好，你小子有福气了。” 江景桐也挺得意的挑了挑眉，“那是。” 母子俩在沙发坐下，江景桐又问她今天到底为什么突然过来。 苏冉把脸一板，佯怒道，“我过来看看媳妇不行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景桐搔搔额头，心道真是老小孩儿，这一个两个的年纪大了，到越来越需要哄着了，“我还不知道您么，去哪儿不得提前打招呼？今天突然过来，肯定是爸又惹您生气了吧？” 他这话说的太有技巧了，不问“又跟我爸闹什么别扭了”，而是直接说不在场的另一方惹她生气了，一下子就把苏冉的心给俘获了，下面的一切简直都是水到渠成。 果不其然，苏冉瞬间就觉得找到了可以诉苦的地方，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缘由说了。 今天江海粟照例去俱乐部玩儿，苏冉也出去找老姐妹们聚会，然后下午两点多回家的时候就发现老头儿竟然提前回来了，一个人窝在后花园里生闷气。老太太就问他怎么了，老头儿一开始还不说，后来干脆就把同是俱乐部会员的几个老伙计编排一顿，大骂人家是臭棋篓子。 老太太出身好，打小接受的教育让她觉得背地里说别人坏话是一件非常没有素质的事情，因此也很排斥这种事情。今天老头儿突然这样，她就有点不大爱听，照例叫他不要说了，结果老头儿也是一时间收敛不住，迁怒了，一张嘴来了句“你就不体谅我，净帮着外人说话！” 然后老太太也恼了，她哪儿受过这份儿闲气啊，干脆“离家出走”。可出了门之后她又有点儿茫然，刚跟姐妹们聚会完，也不好再找人家，而在望燕台市她也没有什么旁的亲戚了，思来想去，老太太干脆就来了这边。 不说不要紧，越说苏冉就越生气，当即从小包里掏出来真丝手帕往眼角轻轻一点，斜靠在沙发上，仪态万千的说道，“你说，这是我的错么？那老东西都多大年纪了，还是这个脾气，一点儿气度都没有，出去跟人下个棋都不高兴，那你就干脆不要下了嘛！我劝了几句，他竟然还反过来朝我发火，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江景桐耐心听完，也不是什么大事，而老太太这“老东西”“岂有此理”都先后蹦出来，显然是气狠了。 他一边忍笑，一边柔声劝慰，“今天这事儿我爸确实不对，您也别生气啦，回头见了我说他，我给您出气。” 遇到这种情况，就得顺毛撸，可千万不能说诸如“我爸那臭脾气您还不知道？”之类的话，那就火上浇油了。 老太太又抖着手帕抱怨几声，听着厨房里隐约传来的盘碗碰撞声，干脆拉着儿子的手教育起来，“瞧瞧你媳妇这贤惠，自己外面有事业，回到家里还做饭，真是辛苦极了。刚才我也跟着看了，又是火又是油烟的，手还要泡在水里，太不容易，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江景桐刚要答应，却听老太太又话锋一转，调转枪头批判起来，“别跟你爸是的，那死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说我！” 江景桐：“……妈，您先坐着，我去帮帮她。” 老太太赶紧拭拭眼角，推了他一把，“可不是，你快去帮帮她，那些盘子那么沉，可怜杨柳那么瘦的胳膊了，快去吧。” 厨房里，杨柳正在装盘，见江景桐进来就小声问，“是不是有谁惹妈生气了？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她好像有点不开心呢，可是又不好直接问，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江景桐接手她的工作，笑着把刚才打听到的事情跟她讲了，杨柳捂着嘴乐不可支，觉得这对儿老夫妻真有意思。 小夫妻两个在厨房里笑够了，江景桐又问她做了什么菜。 杨柳一一指给他看，“今天得了好南瓜，妈过来的时候我刚烤好豆沙南瓜饼，她半小时前还就着玫瑰花茶吃了两块，我看她好像挺喜欢，等会儿走的时候也给包几块带着。你最近也挺累的，我煲了个三套鸭，还有猪肝枸杞粥，补气明目。” 比汤圆大不了多少的豆沙南瓜饼黄澄澄的，都用模具压成对称的小南瓜形状，里面裹了薄薄一层豆沙馅儿，清甜绵软，不多的馅料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使得口感和味道更加丰富，却又不至于过分甜腻，男士也可以多吃几块。 三套鸭用的是肥硕的家鸭，板鸭和菜鸽，又加了火腿片、香菇、笋干和鸡胗等，小火慢炖，撇去了浮油，汤汁清澈见底，肉质极其鲜嫩，滋味儿妙不可言。 还有爆炒牛肉和凉拌秋葵，前者香气浓郁、口感鲜香，后者取其清香，又因为秋葵本身的黏腻，凭空多了几分缠绵…… 江景桐听着，就抱住杨柳的腰，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轻声感慨，“我妈说的对，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正说着，就听到门铃声响了，江景桐赶紧先帮着把菜端上桌，又顺路快步走过去问是谁，然后下一刻江海粟闷闷的声音就传进来了，“是我。” 屋里老太太听见了，立刻就把笑容一收，手帕一甩，“不给他开门，在外面站着吧！” 杨柳失笑，跟江景桐交换个戏谑的眼神，后者就把门锁解除了。 苏冉又转头跟杨柳控诉，“你瞧瞧，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听我的话了！” “您说的哪儿的话，”杨柳忍俊不禁道，“人家都找到这里来了，哪儿能再吃闭门羹呢？大不了，等会儿您不搭理他不就完了么。” 老太太一听，有道理，就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我就不理他。” 顿了下，又急急忙忙的补充道，“你也不许给他饭吃，净浪费了！” “噗！” 几分钟后，穿着一身银白对织盘扣衫的江海粟溜达达进来，一边换鞋，一边往里间瞅了眼。 江景桐带着笑意的咳了一声，压低嗓音道，“妈在里面呢。” 老头儿直起腰来，哼了声，也小声道，“可有新地方来了，我一猜一个准儿。” 走了两步，他又站住了，问江景桐，“说我坏话没？” 江景桐老老实实点头，“说了。” 老头儿身体一僵，犹豫了下，还是进去了。 杨柳一看见他就笑着招呼，“爸来啦，还没吃饭吧，正好，坐下一起吃吧。” 老太太立马儿就拿眼睛瞟她，不是说好了不给饭吃的么！ 杨柳装没看见的，给大家盛粥。 说是说了，可她刚才也没答应不是？ 见杨柳不配合自己，老太太气鼓鼓的推了把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头儿，“不许坐这儿，你吃什么吃！” 毫无防备的老头儿却纹丝不动，显然下盘十分稳健，平时没白锻炼了。他梗着脖子犟，“孩子的心意，我为什么不吃！” 说着又赌气似的冲杨柳道，“给我换大碗！” 杨柳觉得简直没眼看，这俩人太幼稚。还换大碗，这不搞笑呢么，又不是喝酒摔碗，大一点儿的听上去比较响…… 虽然又多了个人，但因为今天的晚餐本来量就比较大，而且老爷子讲究养生，晚上也吃不了多少，所以杨柳也就没再加菜。 苏冉很喜欢那道三套鸭，她吃起来也很讲究，先品汤，完了之后把肉夹出来弄碎了，再混进汤里二次入味。 老爷子就爱吃肉，对秋葵碰也不碰，猪肝枸杞粥倒是喝了大半碗，不过显然还是最喜欢爆炒牛肉，甚至连牛肉里面的洋葱也想尽办法拨到一边。 老太太看不下去，果断夹了几筷子秋葵给他搁粥里，老头儿刚要皱眉，眼角的余光瞥见老伴儿杀气腾腾的筷子尖，就又憋憋屈屈的吃了。 老太太还不乐意，吃餐后水果的时候就嘟囔，“你说说你过来做什么，人家还要多刷一副碗筷！” 老头儿辩解道，“我来也没加菜，碗筷都放到洗碗机里么。” “你还狡辩！” “我这哪是狡辩，要不是你过来，我能找来么？” “我儿子儿媳的家，我怎么不能来了？” “那也是我儿子儿媳的家啊，我怎么不能来？”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夏季的水果简直不要太丰盛，什么西瓜苹果桃梨荔枝哈密瓜的，一样挑一点儿就堆满了盘子，沉甸甸的压胳膊。 但凡江景桐在家，除了做饭之外，杨柳就不用干一点儿活儿，有时候懒了，从浴室到卧室的一小段路都能有人或背或抱的弄过去……当然，出力的江先生是不是还有其他福利，咱们就不必深究了吧。 沾水洗水果的活儿也是江景桐做的，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到现在的熟门熟路，他早就做惯了。 杨柳喜欢吃酸奶水果捞，他就把水果都切成一块一块的，装满一个大玻璃碗，然后从上面兜头浇上冰镇过的酸奶。乳白色的酸奶下面是各式色泽艳丽的水果，还微微冒着凉气，看着就有食欲。 杨柳不失时机的夸赞道，“你手艺越来越棒啦。” 江景桐把碗里放上勺子递给她，谦虚道，“都是您训练有方，以后我要是失业了，想来去摆个水果摊也勉强可以养家糊口。” 杨柳哈哈笑着亲了他一口，江景桐一挑眉，又把另一边脸凑过去，“得公平。” 很好，杨柳立刻满足了他公平的愿望。 最后，两位时髦着闹别扭的老人还是走了，杨柳和江景桐送他们到楼下，亲眼看着上了来接的车。 黑色的车子越走越远，逐渐跟夜幕融为一片，杨柳忽然心生感慨，靠着江景桐的肩膀道，“要是我们两个老了以后，也这样就好了。” 江景桐轻笑一声，“会的。不过，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什么事情？”杨柳好奇的问，然而下一秒就天旋地转，江景桐竟然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交公粮！” 送走了二老的江总笑的十分邪魅狂狷，抱着人就大步流星的往里去了…… 第100章 88 几天后，杨柳也开始拍新一季的《知味》了，因为熟门熟路，最近也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任务，整个剧组的气氛都比较轻松。 拍摄间隙，回国的吕莹就时时找商议她书稿的问题，地点有时候在剧组，有时候直接就去家里。 夏季天气多变，昨天一整天都好好的，临近傍晚了，突然乌云翻卷，晚上八点多，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落满地，听说不少地方还下冰雹了。 本以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哪成想次日一早非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电闪雷鸣，大白天黑的跟三更半夜一般，颇有些世界末日的架势。 剧组开工又多电器，还有外景，这么恶劣的天气实在危险，反正时间也还宽裕，就干脆停工休息一天，众人都高呼万岁。 可巧最近吕莹刚出手旧居，另换了新房子，就在距离杨柳和江景桐新居不远处，两边便时常串门。 今天天公不作美，吕莹也没到处跑，又因为这一带颇有几座小山，雷雨天气比别的地方更危险几分，在家窝着也不敢像平常那样使用通信设备，憋得她够呛。吕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一个人在家守着昏天黑地也有些怕，竟趁着中间风雨势头稍弱的间隙，就这么英勇无畏的撑着伞过来了！ 吕莹冲来狂按门铃的时候，杨柳都惊呆了： 外面这个水洗落汤鸡一样的婆娘，谁啊？！ “我来找你商量书稿的事儿。”吕莹浑身颤抖着，如此说道。 杨柳盯着她不住的顺着发梢额角往下淌的雨水，沉默半晌，一副了然于胸的无奈表情道，“大姐啊，你又不是争当年度感动华国人物，我也没有截稿日期逼着，至于么？” 讲真话，会死么？！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给她盯了半天，吕莹终于支撑不住败下阵来，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连点头，自暴自弃的承认，“好啦好啦，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害怕了还不行吗？赶紧的，有热水没有，给一杯，冻死了。” 虽然夏季天气炎热，但现在阴天，又是雷雨大作，她在外面迎着风淋了这么久，感觉整个人都被冻透了，估计很有可能要感冒。 “你先去浴室洗个热水澡，我给你找一套干燥的居家服换上，湿衣服就丢在外面的筐里，赶紧的。吹干头发再出来啊！” 把吕莹推到浴室洗澡，杨柳径直去了厨房，用鲜姜和红糖烧开一个滚儿，放在一边保温。又找了一套预备客人来访或是什么突发状况给别人穿的居家服，用熨斗熨的热热的，送到浴室给吕莹换上。 吕莹出来之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猛地抱住她噌啊蹭，声音飘忽，“哇，小枝儿你好体贴呀，我都想娶你了。” 杨柳没好气的推了她一把，“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把那个喝了，小心感冒。” 吕莹嘿嘿笑着去端了杯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手里哈气。 她平时总是浓妆艳抹、烈焰红唇，服饰方面更偏好职业装，今天冷不丁换了一身纯白的居家服，仿佛骤然卸了盔甲，一贯的精明强势荡然无存不说，还凭空多了几分稚气，眼瞅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杨柳趁她乖乖喝红糖姜汤的当儿打量了好久，忍不住笑开了，“你这个样子，到跟平时判若两人。” 吕莹挑了下眉，没说话，只是盘腿坐在床上，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 说真的，这种鬼天气一个人在家真心惊悚。 风这么大，外面的植被都跟疯了似的疯狂摇摆，鬼影重重，映在窗子上更吓人。她新买的房子又大，上下两层半，大小房间数十，藏一整个变态军团都绰绰有余！只她一个人住，稍微有点动静都带着回声，风和日丽的时候偶尔都会怀疑哪个角落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和不法分子，更何况现在这样阴森森的天，真是走两步都要猛回头确认下后面没跟着人…… 吕莹昨天晚上就没睡好，半夜被一道惊雷炸醒了之后怎么都觉得卧室窗外趴着个鬼，然后就死活睡不着了，只在凌晨才模模糊糊眯了阵。本以为熬过晚上就好了，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好么，简直比晚上还黑！ 她越想越崩溃，都开始后悔卖掉原来市区的复式了，最后干脆咬牙冒雨前来…… 重新收拾好支离破碎的心情之后，吕莹真的开始讲自己关于新书的构思。 她刚才还在浴室里的时候，杨柳除了做红糖姜汤之外，还照例给自己削了一大碗水果，苹果桃梨甜瓜芒果桑葚每种加一点总量就非常可观，又非常豪放大气的浇了大半碗酸奶，这会儿边吃边听，没一会儿就下去了大半碗。 吕莹就看着，这玻璃碗的规模简直跟自己的脑袋有一拼，而杨柳左一口右一口的，不知不觉就要见底了……算来，这得有将近两斤了吧？！ “你这胃口还真是，”才喝了半碗红糖姜汤就觉得涨得慌的的吕莹由衷感慨，“每次看都觉得刷新三观啊！” 她们当初就是因吃结缘，然后每次见面基本上也都是跟吃有关，所以杨柳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她究竟是不是向外界某些媒体猜测的那样纯粹为了哗众取宠博关注，吕莹心里非常清楚。 可饶是这样，她也隐隐觉得，今儿杨柳吃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你真不觉得撑？”吕莹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可才不到十点，你刚吃了早饭没多久吧？” “啊？”说话间杨柳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似乎是觉得还不大够，又溜溜达达去了趟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嘴里还刁了一片，含含糊糊问她，“吃不吃？补脑美容的，枣泥核桃糕。” 枣泥核桃糕，用了上好的枣子、芝麻、核桃和蜂蜜烤成红褐色的糕，并没额外放糖，只借用了蜂蜜的天然好味道。出炉后快刀切成约莫一指厚的片，切面上核桃、芝麻清晰可见，凑近了闻，一股浓浓的红枣味混着蜂蜜独特的香甜直冲鼻腔。 吕莹确实想吃，可她早饭还没消化呢，又喝了一碗姜汤，刚才还勺了杨柳几口酸奶水果捞，勉强吃了两片就觉得胃部有种要炸裂的膨胀感，只得恋恋不舍的放下。 可反观杨柳，她简直就像揣了带着无底洞的胃，吃一口酸奶水果捞，咬一块红枣核桃糕，左右开弓、循环往复，盘子里的食物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你你你，你等会儿！”吕莹眼看着不大对劲，赶紧喊停，抓住她的手，特别严肃的问，“你真的不撑啊？” 说着，还伸手去摸她的胃，活见鬼的，竟然真的没有暴饮暴食常见的那种硬邦邦的感觉！ 那么，她吃的这些东西都去哪儿了？！ 大概是吕莹罕见的严肃表情吓到了杨柳，她呆呆的反应半天，又低头瞅瞅差不多被自己吃空的两个容器，终于，也模模糊糊的意识到：我好像吃的真不少了。 吕莹先把所剩无几的一个盘子一个碗挪到自己眼前看着，又认真问杨柳，“你最近跟江景桐的感情如何？或者说生活中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细节吗？” 据她有限的认知来看，女性突然暴饮暴食差不多也就那么几个原因：事业受挫，感情受阻，家庭剧变…… 关于江景桐，吕莹倒是认识，但不熟，更从没打过交道，单纯从外界传闻来看，那无疑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可俗话说得好，百闻不如一见，听来的八卦总是当不得真，谁知道他是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杨柳给她问的满头雾水，先是摇头，又过了会儿却忽然红了脸，小小声说，“细节的话，胸变大算不算？” 关于食量增大，她倒是真没太注意，倒是这个内衣，最近几天好像觉得有点儿紧吧，昨天刚拜托彭玲玲帮自己订了大一个号的…… 听了这话，吕莹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不亚于外面天空的闪电，脱口而出，“你大姨妈正常吗？” 杨柳摇摇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张的都有点儿结巴了，“不，不正常。”不过紧接着她又说，“不过我那个一直不正常呀。” 做演员这行普遍压力过大，作息也不规律，甚至连最基本的按时一天三顿饭都保证不了，内分泌失调简直就是标配。杨柳虽然没遇到大多数女星视为天敌的暗黄、粗糙、色斑等皮肤顽疾，但大姨妈就从来没准时过，偶尔三个月来两次，一个月来两次也不稀奇，所以这次过期没来，她也没往心里去。 大姨妈延迟、胸变大、能吃…… 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信息组合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吕莹噗嗤一声笑了，满脸戏谑的往杨柳小腹处瞟了几眼，挺不正经地说，“江总还挺努力的。” “胡说什么呀。”杨柳面皮还是薄，跟这些人比起来简直完败，脸登时红成大螃蟹，一颗心也突突的跳。 “都要当妈的人了，还害什么臊呀。”吕莹笑嘻嘻的说. 杨柳刚一松气，却听她又来劲了，“我瞎说的，你们这都不算早了，多少人结婚前就要抱娃了，你们这都领了证多久了？婚礼也办了几个月……” 对满嘴跑火车的吕莹，杨柳干脆不去搭理，只是呆呆的摸着小腹出神。 我有宝宝了？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得告诉江景桐呀？还有我爸妈，还有他爸妈……可是光凭这些不好判断吧？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呢？ “欢喜傻啦？”见她发愣，吕莹笑着碰了碰她的肩膀，“等会儿不打雷了，赶紧告诉江总啊。” 杨柳下意识的摇头，“还不确定呢。” “这个简单！”吕莹一拍大腿，“让你经纪人帮忙买个棒棒测一下不就完了！” 还棒棒…… 前世杨柳完全没有成过亲，师父一个大老爷们儿更不可能跟一个黄花闺女说这个；这辈子爸妈一直当她是小孩儿，刚送出家门没几天呢，估计也都没往这方面想，竟是没讲过相关知识。 杨柳现在脑子里有点儿乱，心跳的飞快，既激动又忐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谁头一次当妈估计都冷静不到哪儿去，吕莹看不得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一边抓着她的手安慰，一边见不打雷了，就麻利的给秋维维打了电话，让她偷偷去人流少的药店买几个验孕棒……等杨柳回过神来，她早就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完了。 天气不好，中午江景桐不回来吃饭，于是原本打算向杨柳寻求安慰的吕莹只得反过来安慰她，两个人在床上脑袋挨着脑袋躺做一团，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乱说着话。 原本吕莹确实是想过来跟她商讨新书事宜，但就像杨柳说的，反正也没有截稿日压着，跟崽崽比起来，都要靠后啦！ 因为还只是猜测，晚上江景桐回家之后杨柳也没跟他提及，只是等秋维维偷偷拿着一大包验孕棒过来测过，亲眼看着那两道杠才长出一口气：她可能真要当妈啦！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江景桐有那么一瞬间丧失了思考和反应能力，大脑里面一片空白，一直到十几秒钟后他才重新找回理智，反复跟杨柳确认。 不过就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天，他竟然得到了这样一条好消息！ 冷静下来之后，他的想法跟杨柳也差不多，都是觉得最好先把消息坐实了之后再跟两边父母说。几位老人年纪也都不小了，他们先把需要的准备工作做好，也省得一惊一乍。 两个人都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之前也没太注意过相关信息，只是匆匆浏览而已，这会儿事到临头了才忽然意识到慌乱，都不知该从哪儿下手。没多大会儿工夫，江景桐就觉得掌心出汗…… “对了，问问周南两口子！”真是急中生智，正团团转呢，杨柳突然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想起来最合适的人选。 周南两口子跟他们夫妻两个关系都很不错，还来家里做过客，最关键的是人靠谱，办事稳妥，嘴巴又严实，实在是咨询的最佳人选。 江景桐一听也是双眼放光，赶紧打了周南家里的座机。 周南对他这么晚打电话来家也挺惊讶，不过搞清楚缘由之后就喜出望外了，“哎呦恭喜恭喜啊，这可真好事！这事儿你问我就对了，当初我们家妞妞从查出来到出生，都是我一手操办，各方面流程熟悉着呢，对了，那几个专家的联系方式我还留着呢！” 要的就是这些话，江景桐递给杨柳一个安抚的眼神，俩新晋爸妈都跟吃了定心单似的。 周南本就有点儿话痨，这会儿又是杨柳和江景桐有事咨询，打开话匣子就刹不住了，滔滔不绝说了将近一个小时，又叫过来太太帮忙讲解女士的注意事项，完了之后他在旁边查缺补漏…… “你们这个具体日子也不知道，好些注意事项也不知道适用不适用，我个人建议啊，还是先去医院查查，看看多大了，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杨柳和江景桐把电话按到功放，边听边做笔记，时不时的点头，如获至宝。 周南还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他们去某医院的妇产科做检查，又帮忙预约。 两天后杨柳和江景桐去检查，那大夫一看结果就笑了，“你们也真够粗心的，都三个月了才意识到。” 俩人一听，异口同声，“三个月？！” 那表情，那声调起伏，还真是很有夫妻相。 面目和善的大夫阿姨笑的更厉害了，“可不是，应该是快十三个周了，之前一直没感觉吗？” 杨柳也挺羞愧，一般九个多月就要生了，好么，她还不知道的就过去了三分之一！ 江景桐在旁边解释，“她的工作比较特殊，压力很大，经期不准。这事儿怪我，是我粗心了。” “还挺疼媳妇儿。”大夫一乐，又顺带着教育，“女人怀孕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给你生儿育女，多疼些也是应该的。女性怀孕期间可能情绪起伏比较大，心思也更细腻，就连口味和审美观都会有很大变化，做丈夫的就要多体谅些，别光顾着赚钱了，从某种角度说，心理关怀远比金钱更有治愈效果。” “您说的是。”江景桐的态度简直温顺，“我都记下了。” “演员好像压力是挺大的，经常昼夜颠倒是吧？”大夫笑眯眯地说，“通过你的各项指标，我发现你的身体问题不少呀，以后要多注意保养，尤其是女孩子，别仗着年轻就胡来，以后老了就知道厉害喽。” 杨柳连连点头，又傻乎乎的问，“您知道我是演员？” “怎么不知道？”大夫还挺爱笑，又指了指门外面探头探脑的几个小护士，“那几个都是追星族，我虽然年纪大了，偶尔也跟着赶时髦呢。那个《知味》不就是你主演的么？我也跟着追呢，拍的不错。” 杨柳呵呵傻笑，又跟江景桐一起认真听了注意事项，这才道谢离开。 第101章 100 “感谢大家的祝福，要从一家两口变成三口啦！” 九月一号的早上，杨柳和江景桐的Talk突然同步更新了这么一条状态，照片上的两个人手拉手坐着，脸上笑容灿烂。 因为更新是在八点整，绝大多数的上班族还在上班途中，这一天不知有多少人在各种交通工具中瞠目结舌，掉早餐的、掉眼镜的，走路撞墙的更是不知凡几…… “啊啊啊啊，我看到了神马？！” “这是有崽崽了？” “恭喜恭喜，要有小小桐或者小小柳啦，哈哈！” “不知道会是位小帅哥还是小公举……” “哈哈哈，我就说昨天陪我姐去医院产检的时候，无意中瞥见的那俩人肿么就辣么眼熟，果然是！” “楼上不要得意，我就是在那里上班的，还近距离看过呢，哼唧。” “真是时光飞逝啊，转眼女神就要当妈妈了。” “江总肯定是个好爹啊，看那笑容傻的，活脱脱地主家的傻儿子，一点儿也不高冷了。” “啊啊，在那里上班的人好幸福啊，我也想近距离围观~！” 这年头比国家大事更容易引发民众普遍关注的，绝对非明星八卦莫属，而这之中有关明星婚恋情况变动的，当数第一。 一旦哪位明星恋爱了、结婚了、出轨了，大家肯定比关注自家动向更为热切，好像他们就是隔壁老王，恨不得天天竖起耳朵听个真切，然后或骄傲或激愤的表达一下自己的内心感受。 而像孕育下一代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更不肯错过。短短几十分钟，杨柳和江景桐两边的Talk转发量总和就破二十万，评论数更是超过三十万，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攀升中。当然，在这里面，帮忙转发、点赞的其他名人明星绝对起了相当大的推动作用，鉴于他们本身就自带庞大的粉丝群和号召力，再一转发，更是火爆。 反正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工夫，要是能借此机会多个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消息公开之后，且不说在祁凰和杨柳的住所附近出没的狗仔数量激增，试图拿下杨柳怀孕消息爆出后的第一张外出照片，就是江景桐本人连续几天也有点儿打飘，时不时还会露出几丝克制不住的傻笑。 他平时倒也总是以笑脸示人，可那种公事公办到近乎虚伪的笑跟这个可完全没法儿比，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连眼睛里都闪烁着愉悦和欢乐的笑容，看上去整个人都和气多了。 从早上他一上班，祁凰的工作人员一改素日“江总好”的问候方式，集体一致的换成了“江总恭喜啊”，然后江景桐就给笑的眉眼生动，也用“多谢”代替了平时的高傲点头。 老板心情好，公司的整体气氛就飙升，有心思灵活的拿着放在以前注定要被训斥的报表进去汇报工作，忐忐忑忑的去了，眉飞色舞的回来。有持观望态度的工友赶紧抓住问情况，那人难掩兴奋之色，“男人有了家庭之后真是不一样了，虽然也被说了几句，但不轻不重的，跟平时比起来完全是和风细雨、和颜悦色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还有前几天刚被斥责过的难兄难弟捶胸顿足，怎么就晚了这么两天！ 8888 杨柳爆出来有了崽崽之后，苏冉当晚就拖着江海粟过来了，进门就拉着她嘘寒问暖，又说，“这个月份好，来年3月份前后生，不冷不热，好坐月子。” 杨柳听后挺感动的，只是什么都说不出。 最近几天她也恶补了些相关知识，从网上了解到不少所谓“娘家人和婆婆家人”的区别，这会儿见苏冉头一个关心的就是自己，而不是孩子，心里着实熨帖不少，连日来的紧张和无措也大大消减。 毕竟是头一个孙辈，江海粟也是开心异常，只是他向来不擅长进行这种细腻的情感表达，几次要开口都被老伴儿抢了下，索性就只搓着手在旁边坐着听。 苏冉又给杨柳讲了些注意事项，抬头问江景桐，“杨柳能干，平时也就罢了，可这毕竟是头一胎，不要太累着，要不要找个阿姨什么的？” 她是知道儿子的怪癖的，素来不喜欢有外人出入自己家，跟杨柳结婚后能容留朋友过来做客吃饭已经实属不易。但那毕竟是吃过就走，顶多待几个小时，跟长年累月驻扎的阿姨可大不相同…… 然而江景桐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说，“我跟杨柳商量过了，她最近情况也还稳定，强行找个人来照顾反而不自在，无形中也会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还是稍微往后挪挪。” 苏冉听后没急着下结论，反倒先看向杨柳，后者就笑了，“妈，您别错怪了他，这真是我的意思。” 她虽然好客，但从来都是自己忙活惯了的，活动范围内就跟自己熟悉的战场一般，冷不丁的塞进一个外人来，日日夜夜都住在一起，不要说江景桐不习惯，就是她自己都觉得别扭。再说了，虽说肚子里揣着宝宝，可她一点儿不良反应都没有，照样身轻如燕，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找人照顾？ 见她半点不为难，苏冉这才点点头，“也好，我也只是建议，具体怎么办还是你们自己做主。可有一点，身体第一，不许逞强，女人伤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论及保养之道，在杨柳有限的认知范围之内，苏冉要称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就是亲妈肖云也甘拜下风，她说出的话，杨柳自然奉为宝典。 江景桐拍拍杨柳的肩膀，又对苏冉和竖着耳朵听的江海粟补充道，“虽说不马上用，不过我已经开始找了，有好的就抢先定下，哪怕不让她来呢，也别用的时候再抓瞎。” 这年头人才紧缺，各行各业拔尖儿的人选都抢手得很，江总不差钱儿，照顾自家媳妇儿和宝宝的人选，自然要挑最好的，断断不能将就，不过这么一来，就得花时间慢慢挑了。 江海粟唔了声，苏冉也连连点头，“嗯，是这个理儿，你想得很周到。” 他们过来的时候杨柳和江景桐已经吃过晚饭，但最近杨柳饭量大增，基本一天都要吃四五顿，中间还有各种水果、点心辅助，这会儿更是聊着聊着就饿了。 二老都在，杨柳也不好意思开口说饿，倒是江景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注意到她无意识的摸肚子，就主动去厨房盛了一碗排骨肉粥。 粥是杨柳自己熬的，排骨事先腌制过，炖的烂烂的，撕碎之后跟大米和枸杞一起用大骨汤小火慢煮，口感和味道都无可挑剔，而且营养又丰富。 因为她要时不时的补充食物，所以瓦罐一直坐在火上，用微火保温，想吃的时候直接盛就好。 苏冉一看就愧疚了，“瞧我，光顾着说了，饿坏了吧，快快快，先吃点。” 时间长了，江景桐多少也学会了搭配，除了肉粥之外，还端了一小碟醋腌萝卜，爽口又助消化，瞧得江海粟也是感慨万千，“是长大了。” 臭小子，也会伺候媳妇了。 一碗粥还没喝完，外面就有人按门铃，杨柳喝粥的动作刚一顿，江景桐就起身了，“你们都坐着，我去看看。” 结果没一会儿，江景桐就笑着回来了，还特意对杨柳说，“你瞧瞧，谁来了？” 杨柳顺势往他身后一看，又惊又喜的站起来，“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可不正是肖云和杨诺么！ 苏冉和江海粟也起身迎接，几个人“亲家公”“亲家母”的飞快寒暄几句，肖云就拉着杨柳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我跟你爸怎么坐得住！” 杨诺也在后面说，“胖了，胖了。” 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没几个乐意看到闺女整天跟个芦柴棒似的瘦削，那样或许穿衣、上镜都好看，可落在父母眼里，可就不能么舒坦了。眼下杨柳有了宝宝，吃得多睡得多，脸上总算多了那么一丢丢肉肉，这就把杨诺喜得无可无不可了。 在这个当儿见到父母当然是任何一件事物都无法比拟的幸福和安心，但现在非年非节，也不是什么假期，他们两个一起过来了，生意，不做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肖云摸着她的头发说，“我在这里住一天，你爸明天一早坐飞机回去，什么事儿都耽搁不了。” 他们过来，难免又要再问一遍杨柳的情况，尤其是肖云这个当妈的，更是事无巨细各种提点。 “不用紧张，放松就好，该吃吃该喝喝，就是别太累，也不要有什么负担。” 杨柳认真听着，却见她话锋一转，又道，“唉，这边空气还是不大好，实在不行就跟我们回去。” 不等周围一圈儿人都哭笑不得的开口，杨诺先一步反驳了，“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糊涂话，这不是棒打鸳鸯么！人家小夫妻如胶似漆的，你生生插一脚，把一个带走，有你这么操心的妈么？” 肖云一怔，自己先就笑了，“可不是，你瞧我这脑子，”她又对着苏冉和江海粟歉意道，“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都是给欢喜糊涂了。” 苏冉用手帕捂着嘴笑个不停，“都是这个时候过来的，都是当妈的，明白。” 江景桐也说，“妈，家里原本就安装了空气净化系统，上个月刚升级过，回头我再在花园和室内的绿植区移植点植被。” 肖云点头说，“还真是，你们这房子本身就在郊区，周围全都是植被，污染也少点儿，空气还真是不错。” 原本肖云和杨诺想去酒店休息的，但娘儿俩刚要道别，杨柳突然就不舍起来，江景桐也顺着劝，最后杨诺只好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酒店。 大概是怀了孕的人真的心思敏感，洗漱完毕之后，杨柳又狠心把江景桐一个人丢在卧室里，抱着枕头颠儿颠儿的跑去肖云所在的次卧。 肖云也正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头跟跑马似的不安生，脑袋里也乱哄哄。 时间啊，过的怎么就这么快？在她心里，杨柳还是那个梳着小辫儿的小丫头呢，怎么一转眼，就要当妈了？ 她天生要强，从年轻时候就在商场打滚了，后来嫁了人也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跟杨诺两个把摊子越铺越大。现在想想，当初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在外面跑业务，经常连续好多天都不回家，他们两口子对杨柳，还真是挺亏欠的…… 正想着，却见门一开，从门缝里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妈，我跟你睡好不好？” 等杨柳安安稳稳躺下，肖云给她掖背角，再次确认女儿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忍不住感慨道，“真是时光不留人呐，转眼你也大了，我也老了。” 杨柳笑嘻嘻摇头，“哪儿呀，赶明儿我们俩一起出去，人家肯定以为是姐妹呢！” 肖云摇摇头，眼神慈爱，“你呀。” 躺下之后，肖云又问她，“有宝宝了，怕不怕？” 杨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有点儿。” 怎么能不怕呢？原本只是你自己的身体，可是突然间多了一个跟你血脉相连的小东西，等再过几个月，甚至就能感受到ta的心跳和跃动……怎么能不怕！ 她以前还听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看影视剧和某些视频资料更是呼声凄惨、鲜血淋漓，旁观者都觉得心惊肉跳，看完之后，她就更怕了。 “原来有你的时候，”肖云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回忆说，“妈也怕。那时候工作也忙，真怕照顾不好你。现在看着你这么瘦，我常常会想，是不是就是那段时间耽搁了。” “您就爱胡思乱想，还说我呢，”杨柳噗嗤笑出声，“胖瘦天定的，你跟我爸都是瘦子，我怎么可能基因突变成胖子嘛！” 这是真的，杨柳这身体素质完全是遗传自肖云和杨诺，夫妻两个都是精瘦的那种。肖云就不说了，杨诺也是人过中年了还不见一点儿小肚腩的迹象，隔三差五酒桌泡着应酬，稍微锻炼一下就转换成肌肉，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看见腹部四块肌呢，能把大半个世界的人给羡慕死。 肖云笑笑，放缓了声音道，“生孩子都是辛苦的，有点心理准备也好，不过现在医学条件发达了，倒也不用太担心，真要怕疼的话，到时候咱们剖腹，一阵麻醉下去就一点儿也不疼了，听说跟阑尾手术差不多呢。” 孕育生命这件事情神圣，但同时也绝对辛苦，肖云并不打算欺瞒女儿。与其在日后她遇到疼痛的时候觉得被欺骗而慌张，倒不如现在打个预防针，循序渐进，有了心理张柏芝和，就算出现什么情况也不会太过慌乱。 听她这么说，杨柳心里的不安神奇的减轻不少，心跳也平缓了许多。 “别怕，有我们在呢，以后啊，我跟你爸得空就来看你。” 杨柳往她怀里蹭了蹭，“嗯。” 母女两个又闲话半天，肖云突然问，“他重男轻女么？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啊？”杨柳一怔，然后就笑了，“妈，你放心吧，他不会的。” 见她说的这么笃定，肖云也就放下心来，又问她跟苏冉和江海粟那边相处的怎么样。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个永恒的命题，要是遇到个通情达理的婆婆还好，可一旦遇上那种刁钻的，真可谓生不如死！ 虽然在有限的几次接触中，肖云也觉得苏冉这人很不错，知书达理、世事通明的，可具体到对待自己的女儿怎么样，她就不敢保证了，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担心。 一听这个，杨柳简直比回答刚才江景桐是否重男轻女的问题更有信心了，“没事，她很关心我的，刚才你们来之前啊，她首先关心的就是我坐月子的问题呢，说这个时间很好，不冷不热什么的。” 有了这话，肖云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又顺道赞了句，“你婆婆这人，真心不错。” 杨柳嗯了声，又仰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她，“你最好了。” 肖云忍俊不禁的往她身上不轻不重的捏了把，结果没留神手伸的太往上了，“好啊，敢打趣我了，呀，这么大了呀，疼不疼？” 杨柳本能的护胸，脸红红，“不疼，就是有点儿涨……” “哎呦，跟妈还害羞了。” “哎呀妈~！” “好了好了不说了，也不早了，早点儿睡。被子盖好没？我关灯了啊。” “盖好了，嘻嘻，妈，你抱着我么。” “真是，多大的人了，过来，往这边点儿，小心肚子，我的小祖宗哎。” “……嘿嘿。” “傻丫头，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让我可怎么放心的下……” 第102章 100 原本只打算在望燕台停留一天的肖云终究不放心，硬是拖了两天才走，可饶是这样，杨柳还是觉得舍不得。 而肖云又怎么舍得，只是公司的事情千头万绪，又临近中秋和国庆两个大节，上上下下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光是杨诺一个人实在可怜，她怎么也得回去帮衬一把。 娘儿俩在机场差点儿没忍住泪崩，杨柳本就在特殊时期，情绪敏感、波动大，肖云也被她感染，又实在担心，也跟着眼圈泛红。 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再怎么依依不舍，听见广播催促登机的肖云也不得不走了。 杨柳一激动，墨镜下面的眼睛就滚出泪来，也顾不得周围有狗仔和粉丝偷拍了，抱着肖云好一会儿不肯撒手，跟个被亲妈抛弃的小姑娘似的，可怜兮兮，旁边的江景桐见了都替她难受。肖云反复保证，只有一有空就跟杨诺交叉过来探望，然后示意江景桐过来把人劝住，孕妇哭多了，总是不大好的。 回家之后，杨柳大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做什么都恹恹的没兴致。江景桐使出浑身解数安慰都收效甚微，就差趴她怀里装可怜了。 刚好秋维维过来，兴致勃勃的告诉杨柳说从她怀宝宝的消息爆出去短短几天，工作邮箱里就挤进来好些代言邀请，什么奶粉啊纸尿裤儿童玩具之类，报酬都十分丰厚，时间方面也非常灵活。 “我这还没生呢，这些玩意儿压根用不上，代什么言？” 听见工作，杨柳总算稍微打起点精神来，不过显然没什么兴趣。 已经冒汗了的江景桐暗自松口气，不管怎么样，注意力转移了就好，又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 杨柳想了下，眨眨眼，“吃水煮鱼，特别辣特别辣的那种。” 江景桐一阵头大，他可是记得之前的医嘱来着，就试探着商量，“一般辣行么？” 然而杨柳立刻表示了不乐意，“不行，我就要特别辣，非常辣！” 江景桐真急出汗来了，赞同也不好，否定也不行，又怕惹急了她更不高兴，只好暂时先同意，“好好好，我让他们多放辣。” 医生不让吃太多辣的食物，那么他只去打包一点儿，只够你几口吃的，不就完了么！ 秋维维在一边看的叹为观止，她以前不是没见识过这两位的相处模式，江景桐一遇到杨柳那绝对是绕指柔，可现在，完全是变本加厉么！ 老婆大人有命，江先生不敢不从，于是马上穿了外套，拿了车钥匙，嘱咐秋维维先在家看着，他出去打包水煮鱼…… 其实杨柳本身不是个特别情绪化的人，等跟爸妈难舍难分的劲儿过去了就恢复正常，该上课上课，该拍戏拍戏。 现在她的月份不大，而《知味》一来没有剧烈的运动，二来戏服也全都是讲究圆融的宽松复古式，所以并不妨碍，拍摄也就照常进行。 然后是去宋典那边上课。 现在她的课程基本上是一周五天，每天从早八点到晚五点，中间不定时休息。具体上课内容比较灵活，有理论也有实践，不过大多数都以实践居多，偶尔宋典还会带着她出去体验生活、感受自然什么的。 可那是以前，现在杨柳怀孕了，宋典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她跟江景桐的爸妈。 消息曝光之后的第一节课，杨柳刚一推门进去就被惊呆了：只见房间里大大小小的家具摆设的边边角角都被宋典包上了厚厚的棉布，棉布下面是柔软的塑料泡沫！甚至那条已经初见日后威风凛凛的小狼狗也被圈在了阳台上，这会儿听见有人进来，汪汪直叫。 杨柳一下子就笑了，“我哪儿就那么娇弱了？现在出去跑步都没事儿呢。” 但是宋典立刻就瞪圆了眼睛，直接就急了，“不能胡闹！” 杨柳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神色吓了一跳，又开玩笑似的问，“师母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且不说两位老人当初感情如何，光看现在对方几十年都绝口不提这位前夫，更不回来看，想也知道现在的关系尴尬异常，自己竟然还提这个！ 果然，宋典的眼神都有一瞬间的黯淡，苍老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抹多种情绪相交织的复杂神色。 “对不起啊老” 杨柳刚要道歉，宋典却已经迅速收拾好了感情，又用一贯的冷淡说道，“我吃过的盐你比吃过的饭还多呢，小心点儿错不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杨柳想起在阳台孤独寂寞的小狼狗，还想去摸摸来着，然而又被老头儿严厉制止了。 “不许摸，”他特别认真的说，“报道上都说了，动物身上有好多寄生虫，不能摸。” 虽然口吻生硬，但里面不难掩饰的是浓浓的关心，杨柳自然不好辜负这番心意，只得隔得老远冲小狗挥挥手，以后再见吧！ 这两天总是下雨，天也时常是阴沉沉的状态，今天也不例外。傍晚演技课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空阴的跟半夜似的，楼道里更是漆黑一片。 因为这一待都是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型住宅楼，楼道又窄又陡，灯泡光线也不是多么明亮，人在下楼的时候一挡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宋典担心杨柳磕到，还特意在后面打着手电筒跟出来，一直送到入口处。 杨柳冲他鞠了一躬，这才上了来接的车。 在车上，秋维维见她心事重重的，就问怎么了。 杨柳想了下，说，“姐，你知不知道当初宋典跟他太太是因为什么离婚的？” 她倒不是八卦，而是经过今天这件事，她愈发想不通了。虽然宋典脾气是有些古怪，但听说年轻时候还挺外向的，工作起来也非常勤勉；而且脾气古怪的人多了去，就连自己和江景桐，落在某部分人眼中怕也是古怪得很，但真正因为脾气古怪而中途离婚的又有多少呢？甚至唯一的儿子也好像完全当他不存在似的，几年都不回国…… 而且今天不小心说到他太太怀孕期间，宋典的表情明显有异，所以杨柳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搞搞清楚，以免日后再踩到什么雷区还不自知。 秋维维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他这人一直比较低调，而且我对打探消息不大在行啊。这么着吧，赶明儿我把这事儿交给彭玲玲，让她去，一准儿能行。” 彭玲玲这姑娘，别的不说，打探各种小道消息和内幕绝对资质一流，就算哪天真的辞职不做了，转行去当八卦记者也绝对是业内佼佼者。 “也好，”杨柳点点头，同时不忘提醒，“不过有一点，哪怕打探不出什么呢，也别让别人发觉了。” “没问题，”秋维维就笑，“现在她的嘴巴可严实了，前段时间我都差点儿怀疑她得了失语症，哈哈。” 肖云和杨诺回家之后，苏冉怕杨柳一个人应付不来，就经常过来带她出去散心。有时候是去花园遛弯儿，有时是去外面喝下午茶，听音乐会、看画展、欣赏舞会，隔三差五还去美容院做各种保养…… “你爸妈住得远，不过也不用怕，万事有我呢，”苏冉对她说，“你还年轻呢，别总是闷在家里，得空我就带你出来散散心，有事情消磨时间了，自然就没工夫像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啦。” 说这话的时候，杨柳正跟她在歌剧院里看歌剧。这一场是俄罗斯一个剧团的世界巡回演出，在望燕台也只有两场，打从一个多月前的预售开始就一票难求，也不知老太太怎么这么神通广大，愣是开演之前又多弄了张票出来。 讲真话，杨柳对这种外国人的歌舞剧种并不是特别能领悟精髓，关键是文化背景不同，而且还听不懂！不过看着精美的舞台布景中一群盘儿亮条儿顺的姑娘小伙儿又蹦又跳，倒也挺解闷儿，就是觉得有些暴殄天物了。 苏冉总是这样说，“女人呀，更要爱惜自己，只有你爱护好了自己，才能有精力爱护别人呀。” 尽管杨柳总是隐隐觉得这像是歪理，可每每思考起来却又觉得极其有道理，完全找不出辩驳的话来，也就乖乖巧巧的被拉着去了。 然后就在婆媳俩暂时借成统一战线，一起出去做“散财童子”的第三天，苏冉还带着杨柳去了由望燕台著名拍卖行举办的拍卖会，并于当日拍下一整套由耳环、项链和戒指组成的翡翠套件，外加一只紫砂陶壶！ 前者倒也罢了，至于后者——据杨柳所知，不管是苏冉本人还是江海粟和江景桐父子，都没有一个人有喝茶的习惯！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相当懂得生活的女士，她就是自带仙气的那种，浸染在骨子里的优雅是一般人模仿不来的，跟她一比，杨柳觉得自己都是个糙老娘们儿…… 短短几天下来，杨柳把上课和拍戏之余的时间都用来跟着婆婆出去吃喝玩乐去了，竟也忙碌的很，然后她觉得自己都跟着脱俗了。 然后江景桐知道后还非常支持，怕她钱不够花，又特意多塞了两张有着巨额透支额度的信用卡，声音和表情都极其愉悦的说，“使劲刷~！” 没有什么能比看着媳妇儿花自己的钱更有存在感、价值感和成就感的了！ 九月底十月初，在香海市有几场华国原创时装品牌的发布会，也有几个国际知名品牌过来搞宣传，向来爱凑热闹的苏冉女士自然不会错过。不光她去，她还拉着杨柳一起，理由也很充分，“反正在家呆着也没事儿么，出去看看，给自己找找灵感，没准儿回头咱们就能自己做了。” 已经大体知道她光荣事迹的杨柳差点儿没当场笑出来，心道您还做衣服，估计到现在也未必能分得清顶针和普通的戒指有什么区别！ 可巧，一直给《知味》做服装赞助的多宝品牌也参加了这次时装周，而因为杨柳的名人效应，最近一年该品牌的销售额堪称突飞猛进，今年年初两边就签订了为期两年的正是代言合同了。 就在上个月，多宝的负责人还亲自找到杨柳，说想请她在本次时装发布会上担任开场模特。一开始杨柳不大想去，一是身体不大方便，二来她也没走过这玩意儿，三么，自己的个头不够高啊！ 但江景桐非常支持她去，说是多种体验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多宝给她配的也是平底刺绣软鞋；至于开场模特么，反正是头一个，也没人跟你比。 杨柳一听，也是，穿一件从来没人穿过的新衣服给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多带劲呐！再说了，她还是品牌代言人呢，真要不合适的话，估计多宝那边提都不会提…… 第103章 100 其实这次去香海，杨柳还有另一件顺道要办的事情。 月初的时候贺厉还跟杨柳联系来着，那会儿她刚爆出揣包子没几天。贺厉说自己最近正筹备一部轻喜剧的古装讽刺电影，唐朝的背景，没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戏，戏服更是齐胸的，一点儿不用担心身材问题，还可以先紧着她的戏份拍，就问问杨柳愿不愿意过来玩儿。 对，他说的就是“玩儿”。 所以杨柳一开始接到电话的时候，真心怀疑他是在开玩笑，还能不能好好地当导演了？ 然而贺厉的回答十分理直气壮，“影视剧这种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给大家带去各种体验的啊，而拍摄这种讽刺轻喜剧，作为导演的我自然要身先士卒，先给自己乐一个。” 听听，还“乐一个”呢。 而且让杨柳没想到的是，当初贺厉曾去谢思道所在的学校读过几年研究生，两人算是师兄弟的关系，正式从业之后也时常联系、聚会，私交相当不错！ 杨柳还在犹豫的时候，贺厉就拿着谢思道立FLAG了，什么“我不跟他似的那么抠，你就来吧，咱想吃啥吃啥，休息的时候我照样领你们出去玩儿，你看中不中？” 中不中啊？ 包吃包住包玩儿，还有大笔的钱可以拿…… 杨柳想了会儿，用力点头，“中！” 她从来就是个实际的人，所以理所应当的屈服于这种糖衣炮弹的威力之下。 比起国际时尚周品牌大秀的一票难求，国内时装周的票就好搞多了，有名气的艺人但凡想来，基本上都能相处招儿来弄到票，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香海市以时装发布中心为圆心的半径几公里内俨然成了年末的时尚盛典、电影盛典、电视盛典、声乐盛典…… 杨柳毫不怀疑自己看到了娱乐圈的大半壁江山！ 像是老父亲身体状况好转也出来放风的陈蔚然啊，终于从运动的疲惫中缓过神来的赵炳希啊，分明正在筹备新片却还是不务正业跑过来看美女的贺厉啊等等等等，反正她的熟人基本上都来了。 周南左手老婆右手孩子，公然在这边秀恩爱，一家三口冲着镜头笑的见牙不见眼，司马昭之心简直令人发指；还有陈夕远和石溪这对儿最近热度颇高的新晋姐弟恋人，也穿着情侣装，手拉手笑对镜头，后者周身一贯的冷冽都退散不少，直接用实际行动阐释了一把何谓恋爱中的小女人。 然而，用爱人、恋人秀什么的已然是明日黄花，早都不新鲜了，本次盛会上最引人瞩目的组合，还当属杨柳跟苏冉。 为什么？人家是婆媳配！ 从当初杨柳跟江景桐的关系公开，圈内外多少等着看笑话的，可现在人家不仅扯证、办婚宴，这会儿更是连娃娃都揣上了，愣是还跟蜜里调油似的。 至于有心人关心的婆媳问题，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前段时间驻守望燕台的狗仔们净拍到俩人姐妹花儿似的出入各种场所挥金如土了，偶尔中午和晚上在外面吃饭，苏冉还总是叫杨柳爱吃的食物。不过话说回来，杨柳好像就没什么特别不爱吃的…… 今儿更绝，干脆就跟着婆婆出来，而且看两个人神态自若、举止亲昵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逢场作戏，估摸着平时就该是差不多的相处模式。 跟婆婆一起外出活动什么的，简直就是秀恩爱的最高境界！ 周交际花南是第一个瞅见杨柳入场的熟人，可再看，好家伙，人家是跟婆婆一道儿来的，他也就没上前，只是远远地飞了个眼神儿：小样儿，混的还挺开！ 杨柳大老远看见他就想笑，这胖子一把年纪了，亏他挤眉弄眼的还能折腾出点儿娇俏的味道来……就是看着有些瘆的慌！ 苏冉先领着杨柳在自己的闺蜜群里转了一大圈，既是介绍又是炫耀的说道，“这是我儿媳妇，杨柳，其实不用我说你们肯定也认识的，呵呵。” 女人多的地方暗流就多，她这么一说，有真心欢喜的，也有几个脸上立刻就不那么好看了。 “长得真好。” “不是说几个月了么，怎么还来人这么多的地方？” “呦，不是那个什么演员么……” 苏冉都懒得理她，可也不乐意吃亏，就笑眯眯的反问回去，“说起来，你的大儿媳和二儿媳也都在国内的吧，怎么不见跟你一起出来玩？” 那人一僵，不大自在的说，“她们年轻人自己玩儿呗，我也懒得硬拖来。” 这就是说杨柳是被苏冉强拖来的喽？ 一个回合下来，苏冉脸色都不带变的，当即回击，“哎呀，都当妈的人了，这玩儿心也太重了，也别光顾着自己，好歹偶尔也领孩子出去玩玩吧？我每次见到你们家的几个宝贝，都是保姆陪着，虽说咱们不该怀疑人家的专业性，可外人，中没有亲生父母上心的吧？” 一群贵气逼人的老太太显然分成了几派，每当苏冉或另一个人说完，周围就会响起附和声，这会儿苏冉话音刚落，好几位就深有同感的发话了：“可不是，毕竟不是自己的骨肉，赚钱而已，能糊弄的，自然都是混弄的。” “说起来，前儿我还看见媒体曝光呢，有些个无良保姆，背着家里人打孩子呢，真是作孽！” “真的呀，太吓人了……” 苏冉微微一笑，又冲另一个粗粗短短的手指头上足足带了四五个宝石嵌金戒指，耳朵上也挂着硬红镶金大坠子，打扮的富丽堂皇的太太说，“哎呦，说句我不该说的话，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那好歹是您的女儿呀，您也说说那女婿，四十好几的人了，该注意下形象了，别整天没日没夜的跟些小姑娘胡闹，名声倒在其次，关键是弄坏了身体，那可就不好了……” 这位太太家庭生活并不十分如意，她自己快五十了才拼了老命生了个儿子，结果却不会管教，弄得小胖子无法无天惹人烦不说，丈夫的私生女也是所嫁非人，整月整月的不回家，天天跟些不三不四的年轻小姑娘们混迹在一起，都成了圈内外的笑话了。 苏冉这番话可谓稳准狠，轻轻松松就叫对方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想反驳都找不到反击点…… 周围人只看见这一群人谈笑风生了，可谁知道她们不动声色的就交战了几个回合？其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娱乐圈内部的明星们撕B。 头一次见识这个的杨柳也觉得三观有点儿被刷新，表情管理数度濒临失效。 她真是太天真了，原本以为婆婆就是个与世无争、和和气气的优雅老太太，可现在一看，感情也是战斗力报表！没见几句话出去，对面几波人的脸色都变了么！ 等斗完了老对头，苏冉神清气爽的吐出一口气，又恢复原来温柔典雅的样子，抬起手，姿势优美的抚了抚一丝不乱的头发，跟几个真正的老姐妹说道，“瞧瞧，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真是。” 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苏冉真正志趣相投的，都是那种带着股书卷气，一看就有大家闺秀气质的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可瞧着也是气质过人，远比空有一张脸的表皮美人好看的多。 苏冉刚说完，几个人就都矜持的笑了，另一位穿着月白旗袍的女士就眼神柔柔的打量着杨柳，对苏冉道，“这姑娘长的真zun！瞧着也大方，你可有福了。” 旁边一位穿着烟紫色长裙的笑着推了她一把，笑，“你还不知道吧，人家可不止长得好，还有一手好厨艺，对了，还会一手好书法呢。” “呀，这可真了不得，”月白旗袍女士带点惊讶的瞧着杨柳，眼睛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我也是消息滞后了，赶明儿我们跟你婆婆开茶会，你也来啊。” “你整年跟着女儿住在国外，都快成半个洋鬼子了，还能知道什么！”另一位老太太打趣她，又含笑看着杨柳，“就是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聚会，人家小姑娘爱不爱来。” 不等苏冉开口，杨柳已经很是欣喜的应下来，“去，怎么不去，就怕你们不欢迎我。” 这是一群真正懂得生活的老太太，一般这个年纪的人聚会，左不过是说些家长里短，谈些八卦之流。可人家就不同了，都是好家庭出身，哪怕年纪大了，凑在一起也是吃茶品茗，吟诗作画的，或者弹个琴啊琵琶，文雅到不行。 杨柳没什么特别高雅的爱好和本事，遇见这样的人却还是十分向往，饶是她不敢东施效颦，可带着宝宝去沾染一下书香气，总也没有坏处。 见她丝毫没有因为大家上了年纪就不耐烦，苏冉更加满意，也觉得面上有光，又微笑着看她跟老姐妹们聊了会儿，就开始“撵人”，“行了，人也见完了，别老跟着我这个老太婆啦，去找你的朋友们玩儿去吧。” 尽管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可亲，但经过刚才那么一出，杨柳哪儿敢还把她当原来那个真的柔和似水的老太太？！答应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隐隐的敬畏。 天啦撸，我婆婆原来是披着绵羊皮的斗争小能手！ 不过，这真是一群精彩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们呀，希望等她老了，也能这么棒…… 收拾好被狂风吹过一样纷乱的心情，杨柳还没想好要先去找谁唠嗑呢，耳边就先响起来一声久违的“姐。” “阿晟啊！” 她面带欣喜地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汪晟。 小伙儿今天穿着一身灰色带暗云纹的真丝休闲西装，头发也打理的很精神，合着越发立体英俊的五官，走起来自带闪光，pikapika的。 这么久没碰过面，杨柳也怪想他的，再加上又怀孕，简直母性大发，拉着他的胳膊看上看下，“哎呀，怎么这么瘦了呀。” 汪晟笑笑，“没瘦，就是长高了点儿，肉给拉伸开了。” 顿了下，小伙儿又哼哼唧唧的说，“姐，别拽我衣服呀，要出褶子了。” 真丝的衣服就是这点儿不好，一不小心就给弄皱了，偏他穿的又是西装，稍微有点儿什么就更明显了。 杨柳赶紧松开，又顺势拍打两下，然后改去拉他的手，“瞧我这记性，忘了忘了。呵，长这么高了，得有一米八了吧？” “何止呀！”说起这个来，汪晟就难掩得意了，当即又挺直了，微微仰着下巴嘚瑟道，“昨天我还量来着，都一米八二了呢！” “哎呀，这可了不得，”杨柳听着也替他欢喜，男孩子么，就是长得高高大大才好看，“潜力无限，潜力无限！” “那是。”汪晟还挺不谦虚，又嘿嘿笑了几声，才小心翼翼的看向她的肚子，眨眨眼，挠挠头，挺好奇的问，“姐，你真有小宝宝了呀？” “嗯，这还能有假？”杨柳就笑。 “哈哈，”汪晟一拍巴掌，还原地小小的跳了个高，用力一握拳，“那我不就是小舅舅了？” 他是独生子，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也都差不多年纪，还没有结婚的呢，更别提生宝宝的，偶尔他还觉得挺孤单，这会儿突然听说要好的姐姐要生小宝宝了，还真挺期待挺兴奋。 杨柳抿嘴儿笑，“那是，妥妥儿的。” 第104章 100 前段时间汪晟足足在扶廊待了小半年，刚回家没多久，最多再有半个月就又要打包去扶廊报道。 一说起这事儿他就愁眉苦脸的，工作累不累倒在其次，反正他年轻，再怎么累一觉睡醒也就好了，主要是整天呆在那儿，四周都是机械的一样的风景，除了别人的八卦之外压根连点新鲜事儿也没有，都能给你生生憋出病来。 杨柳听后安慰了他一回，“行了，过几天我也去呢，咱俩一块儿玩。” 汪晟还没开心的就先往她腹部瞅了眼，满脸担忧，“姐，你去干嘛呀？” 杨柳失笑，没好气的掐了他的脸一把，磨着牙哼哼，“好歹我也是个演员，你说我去影视基地干嘛？观光旅游么？” “哎哎哎疼疼疼！撒手啊姐，粉底掉了……” 次日杨柳给多宝做开场，拿眼睛一扫，下面一圈儿的老熟人，齐刷刷挤眉弄眼的捧场，她就止不住笑了。 苏冉知道在座的有大半都是娱乐圈的，也就不留人，反倒赶着杨柳出去交际，“年纪轻轻的，多出去跟年轻人说说话，等以后你老了有的闷呢。” 时装秀几乎天天有酒会，进去之后三分之一明星，三分之一模特，再多出来的三分之一就是平时杨柳很少见到的所谓业内时尚达人。 她对流行时尚并不怎么感兴趣，也没那方面的敏锐嗅觉，平时的造型基本上都交给彭玲玲搭理，这会儿冷不丁见了，新奇明显大于激动。 时尚圈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浪里淘沙之后，剩下的大约摸也都还挺正常，但偶尔也有那些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就好比在右手边神态自若的跟别人侃侃而谈的那位，杨柳就非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一只水桶…… 那个头高挑的，那腿长的……说句不够谦虚的话，她一贯都觉得自己腿挺长的，粉丝们也是这么公认的，但跟在场的模特们一比，好么，人家生生又给你长出去一截！又因为格外瘦骨嶙峋，看着也就格外显高…… 模特瞅着是挺风光、高冷的，但架不住受众面小，跟演员完全没得比，除非有限的几个顶级名模，收入也挺磕碜，不少位置不尴不尬的模特都想借着跟某位明星的交情给自己往公众面前刷存在感。 杨柳作为一个怀着娃的已婚妇女，还有个厉害的老公，谁想要勾搭她的话还真需要点儿万劫不复的勇气，因此那些个远比女模特更需要有人带路的男模们多少还能收敛些。可对着汪晟啊贺厉这种前途无量又没有正宫女友的，众女模简直就是前仆后继；甚至老婆孩子提前回家的赵炳希也没少受了围攻，要不是他内心坚定，估计今晚就要贞操不保了。 年初有个年轻的小女模特方橙异军突起，以刚满19岁的低龄压倒众多圈内前辈，得到了诸多国产大牌设计师的青睐，过去的短短几天就走了多达15场秀，已然刷新了过去由另一位模特保持的记录，而听说明后两天还有任务，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句初生猛虎的威力。 而现在，这位初生猛虎却在对着汪晟穷追不舍，睁着一双已然初具风情的丹凤眼盯着他看个不住，甚至十分大胆地索要电话号码。 汪晟活了小二十年，在娱乐圈混迹了也有十来年，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款式的，不由得有些发毛。偏偏对方又韧劲十足，他暗中拒绝多少次了都不为所动，依旧笑嘻嘻的跟着，让他头大如斗。 汪晟也是有名的小绅士了，对女孩子连重话都不肯说的，所以也没少了被人“调戏”，可以前大家都是点到即止，骤然遇上这种牛皮糖似的姑娘，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小伙儿几乎把脑袋转过了三百六十度，当看到杨柳的身影时，简直要热泪盈眶，就差一个冲刺过去抱大腿求解救。 杨柳倒是一直在关注着他，顺便看热闹……好吧，因为这孩子平时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自己逗得次数多了也就没意思，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把他逼到无计可施的地步，杨柳隐隐有种变态的扭曲的成就感！ 然后一直等到汪晟就差冲着她喊“救命”，杨柳这才大发慈悲的走过去，一脸找了他好久的样子，“阿晟啊，原来你在这儿，来来来，姐有要紧的事情跟你讲。” 说着，又冲方橙小姑娘歉意一笑，特别诚恳的说，“不好意思啊，我找他有点事情。” 方橙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道歉，回过神来之后连忙摆手，“没关系的，你们讲就好。” 话虽如此，可走出去很远的汪晟还是觉得犹如芒刺在背，显然是妹子哀怨又火辣的视线依旧死死钉在他背上…… 两个人刚一到了相对安静的角落，汪晟就解脱一样垮了肩膀，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还略带哀怨的盯着杨柳，“姐，我从几分钟前就向你发射求救信号了，可你只是看笑话，为什么不来救我？！” 这样的质控简直太过沉重，杨柳当然不能承认，于是相当厚颜无耻的眨眨眼，“咦咦咦，我刚才看见你呀，哈哈，可能是人太多了吧。” 汪晟：“……你骗人！” 都要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干，对宝宝的影响也不大好吧，哼！ 见汪小帅哥真有受伤的苗头，杨柳赶紧赔礼道歉，又迅速转移话题重点，“我觉得那个小姑娘很不错哎，高挑漂亮，年纪轻轻的就已经闯出一番事业。而且你们俩的年纪也差不了几个月，多配呀。” “姐你瞎说什么呢，”迄今为止还没正经谈过恋爱的汪晟脸颊微红，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还是勇敢的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真的呀？”杨柳顿时就来了兴趣，立刻追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这一下子就把从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汪晟给问懵了，然而小伙儿反应十分敏捷，几秒钟后就顺势拍了一计马屁，“我喜欢姐这样的，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还会做好吃的！” “那你可难找了，”杨柳心里很是受用，当即毫不客气的全盘照收，还臭不要脸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像姐姐我这么温柔的，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汪晟显然是被她的无耻程度和模糊重点的本事给震惊了，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喂，我的重点不是“温柔”，而是后面的“会做好吃的”呀！毕竟你十次见了我能有八次都掐我的脸…… 杨柳被他呆若木鸡的脸很好的取悦了，然而并不觉得羞耻。 怪不得大家都说，对女性而言，未婚和已婚俨然就是一道分水岭，旁的暂且不提，但要是论及脸皮厚度和自我娱乐精神，未婚男女青年肯定比不过已婚妇女！ 玩闹归玩闹，实际上杨柳对这个弟弟的情感问题还是很关心的，于是笑够了之后就开始认真询问起来，“哎，说实话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倒真的觉得那个方橙挺不错的。” 见她真要说心事，汪晟也认真起来，先往四下看看，确定没有第三个人能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有些愁眉苦脸的说道：“我还真没考虑过，大约就是开朗？然后跟我共同爱好、共同话题多一些吧。” 因为他是童星出身，在粉丝和媒体的心目中，怕也还是把他当孩子居多，所以各类采访中还从没有人问过他的理想型，经纪人和汪晟本人自然也就不需要提前准备。而现实生活中，汪晟的行程之满本就足以让绝大多数艺人汗颜，再加上他还是个半大孩子，玩儿心旺盛，好不容易有点时间都贡献给吃喝玩乐了，根本没空谈恋爱。 中间稍微停顿了下，汪晟又小声补充了下，“其实姐，原本我还想找个心思简单点儿的女孩子来着，可是现在……” 他没说下去，因为杨柳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娱乐圈混的女孩子，再单纯，能单纯到哪儿去呀？！就连杨柳这个自认先天蠢笨的，也已经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浸染中，逐渐朝着腹黑、人精迈进，快要学成毕业了。 因为工作忙、入圈早、资历老，汪晟平时也很少回家，就连学校也是除非考试很难回去，因此不仅跟爸妈难见面，知心好友也不多，以前还真没跟谁探讨过情感问题。 今天阴差阳错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就有了倾诉一番的冲动。 “姐，你不知道，其实我觉得自己的心思就够重的了，可圈内好多跟我差不多年纪，甚至是比我还小一些的女孩儿，看着比我更沧桑。就刚才那位，老成的吓人，我看她的眼睛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在跟一位长辈在说话……” 模特界的混乱较娱乐圈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劳动强度之大，接触人物层面之广，奇葩之多，更是远胜前者。方橙妹子以十九岁年纪脱颖而出，自己要没两把刷子，显然是来不及活到今天傲视群雄的。 “而且，”汪晟的声音中突然带了些许羞涩，“她打扮的太那什么了，我觉得我们俩的审美完全没办法共存。” 听到这儿，杨柳简直要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了，这孩子，逗死了！ 其实方橙的穿着打扮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比较西式，特别成熟的那种，今天晚上也是十公分的高跟鞋加低胸吊带裙，年纪轻轻的脸上却硬是画了个成熟的妆容。不知道她的年纪也就罢了，左不过是个美艳动人的模特，可你要跟她19岁的年纪结合起来，就怎么看怎么违和了。 两人正说着呢，却见手持香槟的赵炳希横跨半个会场冲过来，后面一位美女本能的跟了两步，见他往这边来了就又停下，不过瞧着表情可不怎么甘愿。 见他一脸“起火了”的仓皇失措，杨柳赶紧迎上去，也同样着急的问，“怎么了？” 汪晟也是满脸好奇的八卦。 赵炳希狠狠喘了几口气，仿佛那么短短几十米距离的短跑就已经耗尽全部体能，体育渣的本质暴露无遗。 呼吸平复之后，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屁股，一边难掩惊恐的说，“她摸我！” 他可是有老婆的人，守护自己的贞操犹如守护生命，这要是被人拍到了传出去，那还不得塌了天呀？ 杨柳&汪晟：“……噗！” 本想要求安慰未果的赵炳希出离愤怒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同胞爱了啊？！” 然而他的愤怒一点用也没有，因为听了这话之后，杨柳和汪晟笑的更欢了…… 看秀之余，苏冉还带着杨柳去吃当地名品小吃，有时候是两个人自己找过去的，也有时候是当日那位穿烟灰紫长裙的女士过来陪她们一起去的。 那天天气还有些热，烟灰紫的裴女士拿了把近乎透明的团扇扇风，因为扇子十分精巧美丽，杨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扇子整体是钝角八角的形状，蒙着薄如蝉翼的浅碧色薄纱，上面绣着蜻蜓立于荷花的花样，十分的栩栩如生。粉白色的荷花瓣、翠色的大荷叶，乃至振翅欲飞的蜻蜓，看着并不十分复杂，可凑近了才发现，针脚细密的几乎看不见，每一处色块都是由多重丝线一点点过渡来的，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有了这样的浑然天成，丝毫不见匠气。 出于纯粹的欣赏，杨柳当即赞了一声，哪知裴女士莞尔一笑，套着翡翠镯子的手腕立刻就伸过来了，“多谢夸奖，要是不嫌弃，你就拿去玩儿吧。” 杨柳一惊，“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这话刚一出口，她又忽然体会到了另一重意思，然后惊讶的程度更甚之前，“难不成，这是您绣的？！” 裴女士只是抿嘴儿笑，又抬手拢了拢头发，“闲来无事绣着玩儿的。” 杨柳都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再看看旁边笑吟吟的苏冉，更是心神俱震。 她是何等的荣幸，何等的有福气，才能跟这么一群多才多艺的老太太们有了接触的机会？！ 啊啊，越来越觉得自己蠢笨如猪了，怎么办！ 等她呆若木鸡的表情稍缓，苏冉才笑着说，“你这位裴阿姨啊，可是咱们国家有名的刺绣大师，她的作品可有好多副都是送给外国政要的呢，现在哪怕一针一线，常人也是难得。” 杨柳立刻肃然起敬，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对她鞠了个躬。 裴女士顿时就给她逗乐了，又冲着苏冉嗔怒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也拿来说嘴，看把孩子唬的。” “我哪里唬人了？”苏冉特别优雅的瞪了瞪眼睛，端着茶杯啜一口，又轻轻巧巧的放回去，“你自己说嘛，当年熬夜绣东西的感情不是你哦。” 裴女士摇摇头，笑，“做外交礼物的也不止我一个，这个有什么好夸耀的，你也不要讲了，让人家听见还以为我轻浮咧。” “事实就是事实，”苏冉却不以为然，“又不是夸大其词，谁还能说什么？” 裴女士显然拿她没办法，只是无奈摇头，“哎呦你这个脾气呦，真是老江给惯坏了，这么些年，越来越倔。” 说话间，点心上来，裴女士收住话头，笑着邀请从刚才开始就双眼亮闪闪的瞅着自己的杨柳，“尝尝看，我们这边的点心可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点的都是这一带有名的传统点心，像是什么条头糕、双酿团、赤豆糕、海棠糕、云片糕等等，每一种都个头不大，只有小小一碟，但架不住样数多，林林总总也摆满了一张梨花木的小圆桌。 条头糕“秀外慧中”、双酿团黏软可口、赤豆糕清甜软糯、海棠糕香甜松软、云片糕滋润细软…… 杨柳把每一种都细细尝了一遍，每一种都赞不绝口。 太好吃了，赶明儿她来拍戏了，一定让贺厉请她吃这个！ 第105章 100 当日吃完点心之后，兴致上来的苏冉又要拉着杨柳去裴女士的刺绣工作室开眼界，后者对她的随性显然习惯了，嗔怪两句也就带着去了。 裴女士虽然现在一直保持单身，但她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不过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着她忙于工作期间几次出轨。别看裴女士说话做事挺温柔似水的，但实则非常有刚性，从旁人那里得到确凿证据之后，当机立断，马上就跟那个男人离婚，断的干干净净。 在他们那个年代，离婚，尤其是女方因为男方出轨就提出离婚还算比较罕见的事情，当时就有不少人劝她，内容也都是老生常谈的“男人都这样”“想来他也只是一时贪嘴儿，心里还是有你的”…… 然而裴女士得到了苏冉和另一位现在常年旅居国外的闺蜜的坚决力挺，不顾众人劝阻，打掉了腹中胎儿，毅然决然的离婚了。 她想的也很明白，自己又不是没有一技之长，赚的钱足够让自己生活得很好，干嘛还要跟那个无情无义的渣男捆绑在一起，受那样的侮辱和委屈呢？ 什么完整的家庭，都是扯淡，感情破裂了，一个人身上有污点了，就算是勉强在一起，心早就凑不到一块儿去了，还算什么完整？ 裴女士当时在圈内也算风头正劲的后起之秀，这件事传开之后，着实遭了不少冷言冷语，尤其是她打掉孩子的举动，更是被某些人斥为“狠心绝情”，一度甚至危及事业发展。 但她并不在意，男人都不要了，干嘛还留着他的孩子？等日后长大了看着就回想起那恶心的婚史和前夫吗？两位家长感情不好，中间还掺杂着屡教不改的黑历史，孩子的处境本身就很尴尬……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但对于裴女士而言，她只是在最恰当的时期，做出了对恰当的选择而已。 转眼看现在，她名满天下，身家丰厚，单身贵族的日子过的不知多悠闲。终日不是绣花就是跟三五好友吟诗作画、弹琴论道，完全没有伤春悲秋的工夫，比起那些个被围困在家庭琐事中的老太太们，简直逍遥的没边儿了。 裴女士的住宅是一座仿古小园林，里面亭台楼阁无所不包，小桥流水也修建的十分精细，还栽种了不少四季花卉，瞧着就让人身心舒畅。 她的工作室就在后面，收的两个弟子每天都会过来学艺、打下手，这两年也渐渐打出了名气，对裴女士自然更是尊敬有加、推崇备至。 链接住宅区和工作室的长廊内，被裴女士布置成了小型展览厅，四面墙上和分隔空间的隔断、屏风内都镶嵌着她的作品。作品的表现形式不一而足，有围巾、披肩甚至是衣服，不过更多的还是屏风、挂画和扇面，花鸟鱼虫、山川河流，十分的丰富多彩，令人目不暇接。 杨柳进去之后就觉得两腿发软，连呼吸都在不自觉中放轻了，更不敢拍照，生怕玷污了这艺术殿堂。 苏冉显然来过很多次了，熟门熟路的，偶尔看见哪副了还会顺势跟裴女士回忆一番。 “呦，这两幅是最近新绣的？”苏冉指着一副落日余晖的扇面和一条薄的近乎透明的披肩道，“去年我来的时候可没见过呢。” “披肩是年初得的，扇面是上个月完工的，”裴女士笑着说，“你记性倒好。” 说着，又对杨柳道，“你跟景桐的婚礼我也没得空去，真是对不起，要是不嫌弃的话，你瞧着哪个好，我就当补送你们的新婚礼物了。” 杨柳几乎荣幸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只觉得尾椎股传来的激动刺激的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不敢当不敢当，我已经厚颜拿了您的扇子了，已经诚惶诚恐。” 她哪儿敢真开口要呀，这里的东西哪件都精美绝伦，真要放到外面，巴掌大小的玩意儿都得万人哄抢，再过几年，当传家宝都使得！ 然而苏冉一点儿不客气，当即笑了，又不轻不重的推了自家老闺蜜一把，“你也是越来越小气了，今儿我儿媳妇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一件怎么够？” 裴女士一怔，然后也跟着笑起来，“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 她也知道杨柳肯定放不开，就自己做主挑了几件： 除了她们出去吃点心顺手给的那把团扇不作数之外，她又拿了一把圆形的小猫扑蝶扇，葵花形的蝶恋花，以及芭蕉形的金鱼戏水，另有刚才苏冉夸奖过的“雨点击湖面”薄纱披肩也从橱窗里直接取了出来，分别用锦盒装了。 “团扇都给你，”裴女士笑着对杨柳道，“我看你好像也挺喜欢复古款的衣服，到时候配在一起也好。回头我再绣两件小肚兜什么的，等你生了，给宝宝穿。” 杨柳真是激动地双手发颤，简直要跪着接过来，嘴里只是不断地说着“不敢不敢”。 她发誓，会用生命来爱护这些宝贝的！ 裴女士又把另一个长条扁匣子塞到苏冉怀里，佯怒道，“给你给你，省得你嫌我偏心，回头再跟你媳妇抢东西。” 刚说完，两个老太太就都笑了。 刚才分明是苏冉主动开口要的东西，可眼见着闺蜜真的这么大方了，她再看着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几个地方，又有点儿心疼，“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搞得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来了。” 裴女士一挑眉，也不在意，“我也不算太老，还捻得动针、分得了线，再绣也就是了。好容易你家讨了媳妇，我怎么也不好太抠了。” 见苏冉还有些歉意，她又笑道，“回头你多弹几回琵琶给我听也就算补齐了，对了，过年再给我写两幅春联，去年匆匆从旁人那里买的，总不如你写的有味道。” “一言为定。” 见杨柳还在一边捧宝贝似的端着那个装了三把团扇的匣子，裴女士又乐了，“这孩子真是实心眼儿，不过几把扇子罢了，对了，以后多跟你婆婆出来逛逛，等宝宝能出门了，也带来给我瞧瞧，稀罕稀罕。” 杨柳自然是满口答应，“就算您不让来我也得厚着脸皮来敲门。” 这群老太太都是大牛啊，宝宝甭管男女，日后他们娘儿俩多跟着熏陶熏陶，总是没坏处的。 8 两天后，苏冉要回去了，而杨柳则要跟赶来的秋维维、彭玲玲和阿黄汇合后一起直奔扶廊。 老太太还小小的郁闷了下，“咱们娘儿俩一起来的，可是却我自己回去，感觉好像把你丢了似的。” 杨柳笑着跟她拥抱一下，“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忙完了这一阵，您可得教我弹琵琶。” 两人之前倒是一起讨论过书法，可她还是刚从裴女士口中得知，自家婆婆竟然还弹得一手好琵琶！有这么一位名师在前，她要是不蹭点仙气儿，感觉都对不起这近水楼台！ 苏冉的心情这才好点了，“那你可得做好吃苦的准备。” 完了还拜托秋维维他们多费心照看之类，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被送走了。而杨柳刚得的那三把扇子，也由老太太一起带回去，暂时交给江景桐保管。 杨柳到的有点早，除了导演贺厉跟剧组那批提前过来做准备工作的工作人员之外，一个演员都没到。 贺厉见了她还挺高兴，表情夸张的过来跟她轻轻拥抱了下，“我都大半年没回望燕台了，今儿可算是见到亲人了。” 末了还笑，“真是当妈的人了，打眼看着都有母性光辉了。”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订好的酒店，还是个套间，一是剧组就数着杨柳腕儿最大，她衬得起；再一个她情况特殊，有个厨房能做饭，随时添补一点儿也便宜。 放好了行李，又胡天胡地的侃了大山，就差不多到了饭点，杨柳看看时间，特主动的扯了他袖子一把，“走吧，贺导，请我们吃饭呗。” 贺厉也不墨迹，麻溜儿的站起来往外走，“成，您说吃哪儿咱就去哪儿。” 杨柳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带着他直奔当初拍《七世》那会儿，石溪跟陈夕远请她过来聚会时候的那家餐厅，一坐下就点了经典的火腿炖蹄髈，还跟贺厉介绍呢。 “这一带的火腿特别好，上次来我就带了好几个回去，都不够分的，这次少不得还得再来几条。他们家的肘子炖的超级入味，还滋补身体，等会儿你得好好尝尝。” 贺厉一脸的懵逼，“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请客呢！” 再算上秋维维、彭玲玲和阿黄，贺厉又喊了自己的老搭档，总摄影师黄师傅，就是当初拍《竹林小舍》时候陪杨柳和秋维维出去挖野菜的那位壮汉，六个人凑了一桌。 如果说《竹林小舍》杀青之后，杨柳私底下还跟贺厉见过很多次，那跟黄师傅就是结结实实一别经年。 当时两个人合作的也算愉快，又有一同挖野菜、包饺子的情谊，再次见面，自然颇多感慨，言语间也是满满的回忆和对新合作的期待。 “真是时光不等人，”黄师傅带着一点追忆的说道，“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来着，谁承想再见面，都要当妈了！唉，可怜我这老光棍的资历也是更深了。” 众人哄笑，贺厉又添油加醋的说，“听见没，老黄这是思春了，枝儿，你周围那么多优秀女青年，有合适的可千万帮忙留个心，介绍一下。回头真要成了的话，少不了你的大猪头！” 在好些地方的古礼中，答谢媒人的时候都要送大猪头，贺厉这也是现抓现用了。 大家哄笑，黄师傅顺势反击，“你个老光棍子还有脸说我，先把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再操别人的心吧！” 说笑间菜也上齐了，最具人气的当然是杨柳心心念念的火腿炖蹄髈，上来之后大家都让她先挖第一勺。 一开始杨柳还客气来着，结果贺厉立刻毫不留情的开启嘴炮模式，“得了吧，杨妈，赶紧吃你的吧，别回头饿瘦了，你们家老江再来找我算账。” 众人纷纷附和，杨柳也就不再推辞，上前一勺挖去半个蹄髈。 众人：“……” 让你不客气，你还真不客气啊？！ 杨柳笑的志得意满，“咱们都谁跟谁啊，是吧？推来让去没意思，饭都是抢着吃才香！” 话音未落，那头五个人就已经抢开了，黄师傅以他魁梧的身躯当仁不让的挡住了左右视线，也恶狠狠地来了勺。而等他坐回去之后，贺厉一瞅就气的拍桌子了。 “你们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好么，老大一个蹄髈，这俩臭不要脸的轮过之后，就只剩下几颗青菜和一罐浓汤了！这是让大家都泡饭么？ 五大三粗的黄师傅笑的声若洪钟，一点儿没有愧疚感，“你让人家不客气的，瞧瞧，真虚伪，刚跟你实诚了下又恼了，嘿，要不，再还给你？” 说着，他就从嘴里掏出来半块咬剩的嫩肉，一脸心疼的递给他，“你吃？” 好么，那肉上面还有一排清晰的牙印子！ “我吃个屁啊，你特么的别恶心人了！”贺厉简直要被他的无耻程度震碎三观，没好气的推开之后又招呼服务员，“麻烦再来一份，唉，算了，来两份吧。” 宁肯吃不完打包带走，也别跟一群难民似的吃不够，他贺大导丢不起那个人！ 杨柳他们已经笑翻了，觉得看黄师傅欺负他倍儿有意思…… 8 晚上回到酒店，杨柳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顺便慰问一下独守空房的江先生。 她是很清楚江景桐的性格的，给自己最大程度的自由，怕贸然打电话会打扰到自己的工作和正常交际……可该关心的，该担心的，还是一样不少不是？ 杨柳的电话过来的时候，江景桐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主动关怀一下，心理斗争相当之激烈：打吧？时间也不算晚，才八点呢，会不会妨碍她跟剧组其他人沟通？ 可要不打吧，她还怀着宝宝呢，一个人在外面情况怎么样呀？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想自己……他还是不放心。 要不再等会儿？可孕期女性最容易疲惫，再过一会儿的话，她会不会就睡了呀？ 江景桐就觉得，哪怕跟人签再大的单子，自己也没这么举棋不定过！这一颗心啊，就是吊在半空中，晃悠悠，晃悠悠。 好在传说中的心意相通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老婆的电话及时解救他与水火之中。 在例行询问了一通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之后，江景桐特别嘱咐杨柳一定要按时作息，注意休息。 “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想吃什么就让秋维维他们给你买就好，你拍戏本来就很累了，也就尽量少下厨吧。外面毕竟不比家里，想来什么都不大方便，别委屈到自己。那边缺什么的话就马上告诉我，我派人给你送过去也是很快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全都是让她注意身体的，可愣是没有一句诸如“你干脆不要拍了，回来我养你”之类的话。 那是因为江景桐太清楚，杨柳不是那种会喜欢被圈在房子里，对别人伸手要钱，由别人养活的姑娘。她喜欢工作，那么他就支持并且鼓励她出去工作，虽然难免挂念，可只要她开心，那就都值了。 杨柳感动之余，也不忘反过去关心他，两人就这么磨磨唧唧的说了一个多小时在外人听来很可能没有一点儿实用价值的话，依旧兴致勃勃。 最后还是江景桐看时间不大早了，才主动催促她去休息。 杨柳也是真有些累了，又顺口叮嘱几句，“对了，妈帮我带回去的团扇啊，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呀！” 江景桐无奈，心道啥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扇子…… 另起一个话题的杨柳简直来劲了，又喋喋不休的说道，“丝绸制品不耐放的，一定要注意干燥、通风，避免阳光直射，哦对了，也别太干燥了，不然容易加速风化的……” 江景桐捏着眉心一一答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你是关心我啊，还是扇子？” 就是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没这么事无巨细呀！ 杨柳一顿，立刻狗腿兮兮的说，“当然是你，孩子他爸！” 江景桐挺傲娇的哼哼一声，心气儿也平了，结果刚要挂电话，又听那边很小声的来了句，“扇子千万别压了呀。” 江景桐：“……” 从今天起，我最讨厌的事物清单里就要多一项了！ 第106章 105 杨柳跟贺厉最新合作的这部戏叫做《贵女难嫁》，故事背景为唐代，情节和设定稍微夸张，是一部具有讽刺意味的轻喜剧。 杨柳扮演的女主角是一位家世无可挑剔的名门贵女，她从小就显示出了非凡的才艺和持家能力，时下流行的马术、棋艺等也是样样精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转眼女主角就到了二八年华，该说人家了。按理说，这么一位家世、才艺无可挑剔的女孩子，本是不愁嫁的，可偏偏——她是个瘦子！ 大唐以肥为美，谁家的姑娘要是没有鼓胖胖的小肚腩和肉嘟嘟的两三重下巴，那都不好意思出门。某种意义上，女子的胖瘦程度直接反应了这个家的综合实力，谁要是娶了位瘦巴巴的女子做当家主母，哎呦呦，那可真是太丢人啦，压根儿没脸外出交际、应酬！ 然而女主角天生吃不胖，家里人想尽了办法，搜罗了天下美食，可无奈她还是巴掌腰、瓜子脸。 为了掩饰身材缺陷，女主角每次外出都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上带帷帽，衣服下面也绑上东西，好让自己看起来肥一点…… 因为杨柳目前的情况比较特殊，贺厉特意将她的戏份做了做大限度的调整，不仅集中，而且时间分配合理，完全不会耽误吃饭和休息。 而拍戏是一整个剧组的事情，既然给予了其中某个演员最大的便利，那么随之而来的巨大不变，就势必会分摊到其他演员身上。 一开始杨柳还挺不好意思的，隔三差五就请大家吃饭，偶尔还会拜托江景桐找来的厨师做点东西跟众人分享。 说到这个三十多岁的女厨师，还真是位人才，她不仅烹饪手艺高超，而且拥有高级营养师资格证，具有相当的知识储备，请她来照顾杨柳的日常餐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原本杨柳还没想摆这么大阵势的，毕竟她是出来工作，带着自己的团队已经挺扎眼，这会儿再自带厨师，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可来扶廊几天之后，她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得不权衡起外媒评价和个人需求之间的得失问题。 怀孕之后她本身就能吃能睡又容易疲倦，现在又拍着戏，进度还特别紧张，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给自己做饭、开小灶，而影视城的伙食也不足以保证一位孕妇的日常所需，所以她果断放弃了自力更生的想法，头一次主动开口向江景桐提要求。 接到“求救”电话的时候，江先生简直没流下激动的泪水！ 在一起几年了，总算听到她主动要求点儿什么了！ 好在他早在前些日子绕世界找阿姨的时候也一起咨询了这方面，已经有眉目，正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杨柳提一提，哪成想她自己就先开口了，可不是水到渠成？ 再说回杨柳努力跟剧组众人打好关系的事儿。 她之前就跟贺厉合作过，而这次剧组的工作人员有将近四分之一是《竹林小舍》时候的原班人马，当初大家合作的比较愉快，也了解彼此的为人，不用刻意为之氛围就很好。 倒是其他人，多少有些麻烦。 原本秋维维就觉得杨柳这么做没必要，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而已，更何况这还是贺厉同意的，谁还能说出来什么？再者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和热度，完全没必要对这些人低头，只不过见杨柳乐意，也就由她去了。 可几次下来之后，彭玲玲也加入到了劝说的行列中。 自打她“改过自新”之后，还从没这么明显的对杨柳的某项决定表示过反对，杨柳难免生疑，就问她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原本彭玲玲是不说的，但又怕自己越不说，杨柳反而会胡思乱想，斟酌之后，也就讲了。 她本来就擅长打探小道消息，对人的言行举止观察细致入微，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赶在绝大部分人之前发现端倪，更何况这次是光明正大的驻扎在剧组里，想打听点什么，那就更容易了。 杨柳声势浩大的进入剧组，享受一切高于贺厉的待遇不说，甚至还自带厨师，不少人私底下早就颇有微词，只是一直不说，而杨柳自己也装不知道而已。 前段时间，杨柳频频向大家示好，又是自掏腰包请客，又是送点儿贴心的小礼物的，本以为这么做会抚平剧组内的暗流汹涌，可实际效果却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好。 那天她又请大家吃饭，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几个工作人员照例离席，结伴出去透气，彭玲玲瞅准时机跟上去，然后就听到了一番令她肝火大动的对话。 “架子可真够大的，我瞧着贺导都得跟她赔小心。” “呵，可不是？谁叫人家嫁得好？肚皮又争气！” “哈哈，这么说不好吧，你都吃了人家多少东西了，也积点儿德。” “切，又不是我一个人吃，再说了，是我要的么？她自己乐意当冤大头，怪得了谁？我要是不接受的话，人家面子上怎么下得来？” “哈哈！” “说句不好听的，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连亚洲都没冲出去呢，就出入前呼后拥的！我之前在那个组的时候，一个影帝一个影后，谁不是亲力亲为？哪儿有她这么娇气？” “话不好这么说，人家怀着孕么，多照顾点也应该。” “拉倒吧，新闻上不也常爆出来么，某某女明星怀孕还坚持工作的，人家还有拍武打戏的呢，也没她这么小心呢。一句话，矫情呗。” …… 也就是彭玲玲被狠狠敲打过了，不然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按捺不住冲出去，跟他们打个你死我活了。 “你们说说，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终于得到发言权的彭玲玲忍不住对杨柳、秋维维和阿黄吐槽道，“太不是东西了，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咱们也不求他们多么热情，可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背后说三道四，也真是绝了！” 她就是替杨柳不值。 你诚心诚意对人家好，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做点儿什么事儿都谨小慎微，可你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本来就看你不顺眼，不管你再怎么低声下气，都不会有回报的。 阿黄是最不爱说人长短的，可这会儿听了这个也给气的胸闷，当即挽着袖子就要往外走，“你跟我说是谁，我这就套他麻袋去！” 本还有些生气的杨柳直接笑出声，“回来，哪儿来的些流氓习气？” 秋维维也是哭笑不得，想了下，对彭玲玲说，“做的不错，这么着，你把那几个人的名字给我，咱们先防着点儿。然后继续观察，咱们随时沟通，要有什么实在过分的言辞或是举动，能留证据就留证据，有备无患。” 终于盼来了久违的“奉旨私访”，彭玲玲简直心花怒放，立刻赌咒发誓的保证绝对会完成任务。 讲真，不是她挑剔工作，可跟在厨房打下手、看火比起来，她真心更喜欢出去打探消息…… 晚上睡觉之前，秋维维跟杨柳核对明天的日程安排，末了，难免担心她的心情受到影响。 然而杨柳却是出乎意料的淡定，“你也太小看我了，以前我的黑料还少么？这点儿算个屁！” 顿了下，她又面无表情道，“人本就众味难调，我也不是什么吉祥物，哪儿能人见人爱？与其整天应付他们的笑里藏刀，我倒宁愿听见他们直愣愣的说坏话。” 有句早就被用烂了的话说得好：不经风雨，怎见彩虹呢？ 远的不说，就拿前阵子刚成为自己新晋偶像的裴女士来说吧，她年轻时遭受的苦难可别这些背地里的议论大多了，可你再看看人家现在！活的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手底下的作品那都是送给国家元首、高官显贵的，那荣光！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接受老太太的熏陶，才艺方面一时半会儿是不成的，那就先从生活态度上着手。 你也许没法改变别人对你的态度，但你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 虽说不在意，但杨柳肯定也做不来被人打了左脸还巴巴儿把右脸凑上去的傻事儿，打那天之后，就不再请客了，偶尔聚餐也是能不去就不去，自己一个人，哦，有时候拉着贺厉和黄师傅偷偷的吃独食。 滚你妈的吧，喂不熟的白眼狼，老娘不伺候了！ 你们不是说我架子大么，嘿，我还就摆谱了，我还就是喜欢看你分明看不惯，却还不得不看着我越过越滋润的死样子！ 贺厉并不迟钝，杨柳对剧组人员态度的变化他看在眼中，有几次就在私底下问，是不是谁得罪她了。 他自问对这个姑娘，哦，准妈妈还是比较了解的。一般情况下好脾气，实心眼儿，对自己挺节省的，但对自己人极其大方，只要不真的惹毛了，轻易不会翻脸。 原来杨柳是见了谁都给笑脸，哪怕别人递给她一张纸都绝对附上一句“谢谢”“辛苦了”。可现在，她不说全程高冷吧，可对某些人，却完全是冷若冰霜，带搭不理。 出现这样的变化，要是里面没有猫腻，打死贺厉都不信！ 都是朋友，杨柳也没瞒着他，就说有些人看自己不顺眼，所以自己干脆也不低声下气，不然连带着她家江先生和宝宝的面儿都给撩了。 贺厉就笑，挺无奈的笑。 拍戏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并不是每一次都跟固定的人合作，而且一个剧组这么多人，林子大了，什么鸟儿也都能出来叫几声，你总不能抓住之后直接拖出来杀了吧？ 杨柳却又反过去安慰他，“你可别拿着当事儿，我这次过来享受了这么好的待遇，本就挺不好意思的，想来你也跟着承受了不少压力，别再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跟大家闹得不痛快，到头来连你也给连累了。” “瞧你说的，”贺厉瞪她一眼，“我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吗？” “当然不是！”杨柳回答的斩钉截铁，又竖着大拇指狂拍马屁，“贺哥的仗义和大方那是远近驰名的，谁不服气？” 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胡乱找些话题岔开，这事儿就算这么揭过去了。不过具体贺厉又在后面做了什么处理，杨柳并不知情…… 这部剧男演员很少，杨柳是当之无愧的一号，女二号是近两年国内颇有人气的年轻女演员孔末。 孔末比杨柳还要小一岁，听说本来也是小巧玲珑的，但为了这部戏硬是增肥十斤，然后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去化妆，从头到脚包上硅胶特效服装，最终达到那种足以乱真的肥胖体型。 但这种技术还是不太适用于细微表情丰富的面部，尤其是那种近距离的脸部特写，很容易就会被抓到穿帮，因此孔末的脖子以上又是另一套很轻薄的“面具”，而这样显然不够胖，所以等正式拍摄的时候，她还要在嘴巴两边各塞一团用水打湿的棉花，硬生生把腮帮子撑起来…… 这样真心累，因为每次穿道具服都要好几个小时，根本不可能像普通戏服那样随意添减，孔末往往一穿一天，中间没有她的戏的时候也完全没办法休息。每次最后卸妆的时候都满身是汗，几天下来，身上有些部位都起痱子了。 杨柳是真心佩服她，觉得小姑娘这样挺不容易的，难得还没有怨言。 贺厉为人比较实在，该训的时候就训，该夸的时候也从来不端着。孔末这种敬业的举动显然深得他心，几次收工之后大家一起出去聚餐，都是贺厉亲自过去喊人，然后戏里戏外也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赞赏。 在片场，导演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尤其是贺厉这种地位比较高且稳固的，但凡他瞧好的演员，星途总不会太差。 于是孔末的地位和待遇也就隐隐水涨船高起来，一开始还仅仅将她视为三线艺人而有所敷衍的工作人员也悄悄改变了态度……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姑娘，却不知是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是被什么人蛊惑了，竟然做出了自毁前途的蠢事。 这天早上，杨柳照例出来遛弯，刚走出两步就发现了异常。 她房间的地理位置比较得天独厚，就在丁字形走廊中间段的尽头，从猫眼看出去视野开阔，不仅能第一时间发现外面的情况，及时作出反应，而且往来人少，十分安静。而再往前面一点就分别是贺厉、黄师傅和秋维维他们的房间，总体对她形成两侧夹道保护。 差不多刚走到贺厉房间房门的位置，杨柳就看见前面走廊丁字路口的位置晃出来两个陌生男人，她完全来不及反应，那两个男人就已经看见了她，然后双眼放光，几乎是小跑着往这边来了。 杨柳直接就被这种情况弄懵了，但她并不想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站在原地或迎上前去弄明白情况，而是本能的往回跑，刷卡、开门、关门、挂锁，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而这个时候那俩人已经跑过一半路程。 翻身顶在门后，杨柳一颗心砰砰直跳，相当惊恐。 就这么一瞬间，她脑子里就涌出了不下十种可能性： 剧组那些看她不顺眼的混蛋们终于按捺不住，找了人要来修理她？ 还是说哪儿的绑匪想绑架自己，然后跟爸妈或是江景桐讨要赎金？ 再或者是她什么时候得罪了厉害的角色还不知道，现在人家来报复来了？ 可这个时候，外面却出传来了喧哗声： “站住，你们谁啊！”是准备出门陪她散步的阿黄。 保险起见，每天杨柳出门的时候都要有两个人陪同，秋维维、彭玲玲和阿黄轮班，而今天正轮到阿黄和彭玲玲。 “别激动，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是记者！” “是记者就更该抓起来，”彭玲玲特有的小尖嗓门儿也响起来了，带着满满的怒气，“大清早上的，你们来堵一个孕妇的门，还要不要脸？万一出什么事情，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的声音特别有穿透力，刚嚷嚷完，还穿着睡衣的贺厉跟黄师傅也先后推门出来，一看这个阵势，两人就先完成了包围圈：彭玲玲和阿黄第一时间就站在了杨柳房门前，而两边就是装饰用的大花瓶，足有半人高，关键时刻还能举起来当武器；现在贺厉跟黄师傅再把来时的路一堵，那俩弱鸡似的男人还真是无处可逃。 第107章 105 现场气氛一时间紧绷起来，很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而虽然实际职业是摄影师，但单从外貌论怎么看怎么像保镖打手的黄师傅已然跃跃欲试，把两只手捏的嘎巴作响，似乎非常迫不及待的打出去第一拳。 那俩人也慌了，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误会，真是误会！” “少说些没用的！”贺厉黑着脸喝道，“你们哪家媒体？谁卖给你们的消息？” 两个人对视一眼，也不知交流了些什么，反正就是支支吾吾的。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肯轻易自报家门，不管他们的来意如何、动机为何，闹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有理也成没理了，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没理……他们都刚入职没多久，寸功未建，捅到上面的话，轻则挨批、扣钱，要是重了，被炒鱿鱼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黄师傅不耐烦看着俩大男人磨叽，立刻建议说，“甭跟他们白费力气，什么记者，根本就是偷拍人隐私的狗仔！直接扭送到派出所，判个耍流氓什么的，关几天就老实了！” 说着，他真就一手一个，拖死狗似的往外面走了。 那俩人也急了，拼命挣扎，扯着嗓子吆喝，“我们真是正规媒体的记者，今天是来采访孔末的！她约我们来的！” “放屁！”黄师傅拎着他们俩一抖擞，力道之大险些让他们窒息，眼见着都翻白眼了，“孔末明明不住这层，你们说这话谁信？” “是真的！”采访不成反被捉的倒霉蛋都要哭了，也不顾及自己大男人的脸面，就这么在走廊里苦苦哀求起来。 “小点声儿！”黄师傅又给他们一人一脚，低声喝道，“还嫌不够丢人是吧？” “先等会儿。”贺厉朝黄师傅打个手势，走过去问，“你们说，是来采访孔末的？” “对对对！” 俩人不复一开始追杨柳时候的嚣张，点头如啄米，觉察到来自黄师傅的杀人视线之后又迅速降低了声音。 贺厉皱皱眉，“是你们知道她在这儿拍戏，偷偷过来的，还是她让你们来的？” “她让我们来的！”其中一个家伙赶紧说，“不不不，好像是她的经纪人让我们来的，还给了地址和楼层，我们就来了。” “混账！”话音刚落，他脑袋瓜子就挨了黄师傅一巴掌，“就说你们是故意耍流氓，不要脸！” 就算是真采访，可对方都给了你明确的楼层地址了，你们竟然还在这儿围堵，不是居心不良是什么？ 两人抱头讨饶，可怜巴巴的说，“大哥，我们错了，真错了大哥！” “真的，我们就是太心急了，太想挖新闻了，所以才做了错事！” “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下次不，不不不，绝对没有下次了！” 他们现在也是后悔不迭，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 要是早知道会闹成这样，他们就不贪图杨柳这条大新闻，老老实实在楼下等孔末了…… 杨柳一直就没出去——现在她这种情况出去就是拖后腿的，万一真起个冲突，大家还得先空出手来保护她，倒不如老实呆着——藏在里面趴门上透过猫眼看直播，听到这儿心里就是一声叹：这要是坐实了，孔末那姑娘可就要完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或者说怪癖。 就好比谢思道对动作戏的要求之苛刻简直空前绝后，而对伙食的轻视更是令人瞠目结舌；而贺厉待人十分宽厚，唯独一点，拍摄期间绝对不允许外来采访！ 跟贺厉这个人打交道其实很简单，因为他厚道，也不计较小节，只要能把事情顺顺利利办成了就好。但就是这个不允许采访的规矩，死都不能破。 他的想法和本意也很简单，剧组拍戏说白了就是一单子活儿，大家就该闷头干活，各司其职、做好本分，中间要是有外人进来采访，肯定会分心，整体气氛一下子就不行了，不仅影响心情，而且也有极大的可能让演员跟剧情剥离开来，再回来入戏就难了。 贺厉的这条规矩也没藏着掖着，基本上每次开机之前和开机仪式上都会说那么两回，第一次是给演员和工作人员听的，敲个警钟，别犯忌讳；后面那次就是说给到场的媒体听的，拜托大家配合。 这次《贵女难嫁》自然也不例外，贺厉开机仪式上就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孔末，或者说她经纪人到底是得多想不开，才能干出这档子事儿来？ 这会儿贺厉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纯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示意黄师傅和阿黄一人一个拖着俩记者走，直奔楼下。 杨柳从里面探出脑袋来，对着几个人远去的背影不断眺望。 彭玲玲看看她，“是不是挺想去看？” 杨柳老老实实点头，“是。” 彭玲玲用一种知音难觅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懂你。不过这时候咱们还是不去的好，想来贺导也不乐意外人看见。” 杨柳刚要吐槽她竟然返过头来教育自己，却听她又难掩兴奋地说道，“放心好了，阿黄也跟着去了，回头就问他！” 贺厉直奔着孔末的房间就去了，里面开了门一看，她正收拾的整整齐齐，跟经纪人不知商议什么呢。 今天孔末没有活儿，见他亲自过来，还挺惊讶，跟经纪人脸上都有紧张和尴尬一闪而过。 她刚要开口，经纪人就先不着痕迹的碰了她一下，然后热情招呼道，“贺导，您坐！找我们孔末什么事儿呀？” “我就不坐了，”贺厉面无表情的说，“就是领着你们的朋友过来见个面，省的人生地不熟，再找错了地方。” 孔末显然更紧张了，就是经纪人的表情也不大自然。她干巴巴的笑笑，“贺导真会开玩笑，我们在这儿哪儿来的朋友？” “有朋千里来相会么。”贺厉冷着脸说了句俏皮话，气氛非但一点儿没活跃，反而越发滞涩了。 说完，俩人就被从外面猛地推进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面红耳赤的，看见孔末的经纪人简直就跟见到救星似的，当即大声喊起来，“就是她就是她！真是她让我们来采访的，还说会带我们混进片场，偷偷拍几张孔末的工作照什么的。” 他们俩都是刚入职的新人，刚来没两个月就要被行业内部巨大的竞争压力和层出不穷的恶性竞争手段给折磨疯了。眼见着别的同行都抢回来一条条新闻，可他们却依旧没能打破鸭蛋，这才铤而走险！ 可是现在，他们是真心后悔接这一单活儿，不仅没弄到新闻，还被别人逮了个正着，又扣了“围堵、恐吓孕期女明星”的大帽子，一个闹不好，粉丝都能把他们生撕了！ 孔末经纪人的脸已经快要变成猪肝色，对方指证的速度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秃噜秃噜说完了…… “贺导，这俩人谁啊？”经纪人强作镇定，一脸嫌弃。 那俩还没派上用场就被无情舍弃了的记者懵了，刚要跟她理论，却听贺厉冷冷道，“我的规矩你们不是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还影响到了其他人，我肯定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来之前就猜到对方肯定不会痛快的承认，当然，也不需要承认，这种事情只要观察表情也就够了。 经纪人还要再犟，孔末却已经慌了，张嘴就来，“对不起贺导，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经纪人的脸瞬间青红交加，看上去恨不得把孔末的嘴给撕了。 贺厉不咸不淡的呵了声，丢下一句话就带着人走了，“等通知吧。” “贺导，贺导！” 经纪人紧追两步，见他没有回头的意思也就停下了，然后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孔末。 孔末被她的视线吓得一抖，声音发颤，“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谁是你姐！”经纪人吼道，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杂志，在掌心随意一卷，啪的敲在她脑袋上，“我真是，也就是国内仁慈，这要是在韩国，我早就” 她简直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孔末整个人都被打的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刚做好的发型被这一击打乱，几缕头发披散到前面来，可她却一声不敢吭，显得越发凄惨。 88888 孔末那边惊惧不安，贺厉更是烦躁。 戏都拍了二十多天了，再要换人的话成本太高，而且还有跟孔末搭戏的其他演员，说不定早就安排好了其他行程，就算他们想拍，人家还不一定来得及…… 可要是不换人，贺厉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现实就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放在这里那就是：哪怕贺厉对孔末的处置方式举棋不定，事情本身的发展也会给他提供一条最佳途径！ 第二天晚上，睡梦中的杨柳突然听到一声疑似摔门的巨响，紧接着有个男人吼了一句“滚”什么的，她一下子就醒了。 这家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她这个套间，假如不是外面的人声嘶力竭的吼，基本上是听不到的。 而这一层的这一小段走廊两侧的房间不多，就住了杨柳和她的团队，以及贺厉、黄师傅和另一个男道具师，那么也就是说，发出这声的也就是熟人之一了。 杨柳隐约觉得可能出事儿了，赶紧穿好衣服爬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味着刚才那声喊，怎么觉得这么像贺厉呢？ 她照例先趴在猫眼上瞅了眼，结果一下子就被外面的情形惊呆了：就见穿着睡衣的贺厉站在走廊上堵着门，外面还有个穿着浴袍的人跌坐在地毯上捂着脸哭，看外形和头发，好像有点儿像……孔末！ 凌晨一点多，她一个人跑到导演房间干什么？！而且，浴袍下面光着两条白白的腿，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穿！ 杨柳整个人都傻了，这，这是丑闻啊！ 贺厉显然已经气疯了，指着孔末破口大骂，“好好的女孩子，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要不要脸，有没有廉耻心？！你自己要做死没关系，别拉着别人垫背！” 这条小走廊房间里的剧组成员都被惊动了，黄师傅光着脚就出来劝，剩下几个大约是觉得身份不合适，开了开门，站在里面踟蹰。 这栋酒店的入住率还是很高的，大半夜万籁俱静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在走廊里骂娘，睡得再死都能给吵醒了。 一开始还是附近这几个房间的自己人，渐渐地，外围也有开门的动静了，还有脾气火爆的，隔着门就是几声臭骂：“大半夜的，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要搁在平时，贺厉死都做不出当众骂人的举动，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小姑娘，他还要脸呢。但今天这件事太挑战他做人的底线，直接就丧失理智了。 他还要继续骂，见势不妙的黄师傅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别闹大了。” 贺厉把眼一瞪，含糊不清的吼，“别闹大？他妈的已经闹大了！” 出门在外就是这点不好，一旦出了事儿，想找个合适的解决地点都难。 出了“演员试图爬导演的床未果”这种事，站在走廊里解决肯定不合适；去大厅、宴会厅等地方更是万万不可；而要再回到当事人双方中的任何一个人的房间，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黄师傅正着急上火，就见杨柳突然开了门冲他招手，“先进来，进来再说。” 出了这样的事情，反正她是睡不着了。剧组里就她一个人住套间，一进门就有单独的会客厅，后面还有小型茶水间和厨房，还得绕一个弯才能看到卧室。平时她也经常在这里跟贺厉和其他的演员、工作人员讨论剧情什么的，这次用来解决突发事件，也是眼下最合适的地点。 这会儿黄师傅也是一个头俩大，眼见着有人提供能够遮丑的地方，还想什么？赶紧拖着情绪激动的贺厉往里走，又示意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来的秋维维等人把孔末也捎上。 这他娘的可真是，麻烦大了！ 大家都进到房间之后，贺厉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不过还是很激动，在客厅里一圈圈的绕着走，速度飞快，脸黑的跟外面的天空一样。 而孔末打从刚才就开始哭，一直哭，蹲坐在地上哭，杨柳让她坐起来说也不做声，只是呜呜咽咽的摇头。 见她这样，好不容易熄火的贺厉又爆了，“你还哭？委屈了是吧，啊？我他妈的还想哭的！想用这种方法威胁我是吧，告诉你，没门儿！你给我滚，马上滚！我的戏不需要你这样连做人都没有道德底线的演员！滚滚滚！” 短短几分钟内，贺厉几乎说光了一年的粗话份额，然而火气还是有增无减，额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杨柳也不好干坐着看，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热牛奶，小声问贺厉，“你先消消气，怎么回事儿啊这是，她怎么” “我还想问她呢！”现在的贺厉简直一点就炸，刚要本能的把杯子摔了，可一看到杨柳的肚子就又强忍下来，努力耐着性子连讽带刺的说，“他们可真是够神通广大的，哈哈！备用房卡都能弄来，想干什么，啊？干什么！拍艳照威胁我吗？！” “不是这样的，”孔末终于哭着喊出了第一句话，“庄姐说，庄姐说我只要，只要跟你……你就肯定不会砍我的戏的！” 庄姐就是她的经纪人，也是当初执意偷偷安排采访的那个。 众人瞠目结舌，被她的脑回路震撼到无法出声。 贺厉更是无言以对，呆了老半天才脸红脖子粗的吼道，“放屁！胡说八道！简直混账！” 认识这么久了，杨柳还从没看过他如此失控，眼睛都瞪红了，声音都喊破了。 “是真的，”孔末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解释，“采访的事情也是她的主意……庄姐说了，现在的女演员都这样，她还说，杨柳都能拿下祁凰老总，我也” “你胡说八道什么！”贺厉忍了又忍，可听了这话还是一把把玻璃杯摔在她眼前。 “神经病啊！”彭玲玲一听也急了，抓起抱枕就往她脑袋上砸，“有病吧你！” 玻璃渣子飞溅，孔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被阿黄吼了一嗓子之后又可怜兮兮的唔捂住嘴，眼泪不住的掉。 客厅里一时间安静得吓人，大家齐齐看向杨柳，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说真的，杨柳一开始真没觉得有什么的，又或者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可过了会儿，等孔末怯怯的说了句对不起，一副雨后水莲的怯弱，她突然就觉得心跳快得吓人，胸口那儿也憋闷得很，刚一抬手要说什么，眼前忽然一阵阵发黑，肚子也难受起来。 见她脸色不对，秋维维当机立断，“开车，去医院！” 彭玲玲飞快的冲到卧室里收拾随身物品，出来的时候见孔末还是那副死样子趴在地上，终究忍不住，飞起一脚踹到她背上，然后恶狠狠地撂下话来，“要是枝儿有什么情况，我让你死的很难看！” 庄姐庄姐，让你的庄姐他妈的准备给你收尸吧！ 孔末现在才是真的吓傻了，被踹了一脚却一生都发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发抖，身上也出虚汗。 怎么办，怎么办？不会真出事了吧？ 第108章 107 短短一个晚上，贺厉的心里就跟刮过一场旷世风暴一样，一切的热忱都碎成了渣滓。 女主角被气的紧急入院，女二号是个傻B，出了事就会往经纪人身上推…… 这部注定了还没拍完就要火的一塌糊涂的戏，特么的要是还能顺利拍完杀青，他在导演圈儿里的名气肯定无人能及！ 去医院的路上，杨柳一直都模模糊糊的，眼前、耳边都像蒙着东西，看不清晰，也听不分明。她能感觉到有人在带着自己移动，也知道好像是彭玲玲他们一直在喊着什么，可就是没有力气，肚子也抽抽着疼。 直到进了急诊室，医生给检查到一半了，杨柳才被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刺激过来，然后就听见对方说，“没什么大碍，通俗一点说就是动了胎气，可能患者最近太累了，之前又刚经历过剧烈的情绪波动。” 所有人都放下心来，彭玲玲好悬没当场哭出来，这人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不用江总出手了，估计她自己就能先跑到天台上跳下去！ 情绪波动，可不就是生生给气的么。 人家两口子本来日子过得合合美美的，眼看着都要添丁了，突然就有个不着调的跑到跟前，说你们那个根本就不是真感情，分明是潜规则或是主动爬床的结果…… 圣人都能给气的飙脏话！ 杨柳入院这事儿瞒不住，秋维维压根儿也没那个包天的狗胆试图隐瞒，等情况稳定下来之后，直接就挂了江景桐的电话，言简意赅的说老板娘被同剧组的女演员气到了。 江景桐听后，半晌没开口，丢下一句，“我马上到”就挂了电话。 秋维维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头皮一阵阵发麻，坏菜了。 要是江景桐在电话里就骂出声来，她反倒轻松，可他这么平静，天晓得憋一路到了之后，会是怎么样的疾风骤雨？ 她心情复杂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又想起来还有十五年没还的房贷，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只希望看在未出世的太子爷或小公主的份儿上，温和点儿吧…… 反复确认杨柳没大碍之后，贺厉觉得整个人都有点儿虚脱。 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故，他一辈子都得内疚死！ 阿黄和黄师傅都在酒店留守，一个盯着孔末，一个监督她的经纪人。但电话沟通之后贺厉得知，出事儿之后，孔末的经纪人就一直没露面，也不知是真有事儿，还是跑了，又或者是去哪儿搬救兵去了。 虽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医生的意见是至少在医院观察一天，然后次日天还不亮，江总驾到！ 真的，秋维维几乎都要跪了。 外面天还灰蒙蒙的，就连向来人山人海的医院也静悄悄，透着这种地方特有的阴森。江景桐就如同穿越薄雾的晨曦，面沉如水的走进来，风衣带起来的一阵风简直冷到刺骨！ 杨柳还在睡，他朝齐刷刷站起来迎接的三个人摆摆手，径直进去看了看，帮忙掖了掖被角，又静悄悄的退了出来。 贺厉上去跟他握了手，满满的愧疚，“真是对不住，瞧这事儿弄得，我这心里啊，唉！” 他现在的想法跟今天凌晨秋维维汇报的时候差不多，要是江景桐能蛮不讲理的骂自己一通，他们心里到还能好受一些。可偏偏江景桐是个越遇到事情就越冷静过头的人，迁怒什么的，是不会做的。 “人没大碍就好，你不要太过自责，”江景桐拍了拍他的肩，又问秋维维，“医生怎么说的？病例和诊断证明呢？” 秋维维已经在旁边准备好了，他一问就把那一摞材料递上去，又低声复述了医生的结论。 江景桐习惯性的接过，然后发现……看不懂！ 真不怪他，医生写的字儿，过上一段时间，就算是本人也不排除不认识了的可能性，更何况他这个外行。 江景桐面不改色的把资料重新折叠好，交还给秋维维，又问，“人在哪儿？” 话题跳跃的太快，正收拾资料的秋维维刚一怔，那边彭玲玲就飞快的说道，“还在酒店看着呢。” 江景桐嗯了声，对贺厉说，“麻烦贺导带路，我去看看。” 贺厉盯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脸瞅了两秒钟，一边找车钥匙一边说，“不过，你可别乱来啊。” 江景桐突然就冲他笑了下，幅度很轻微的那种，然后轻飘飘道，“不能够。” 贺厉&秋维维&彭玲玲内心齐呼：“……求别笑，太吓人了！” 俩姑娘照例往前送了几步，江景桐和贺厉等电梯的时候，前者忽然转头看着彭玲玲，说，“听说，你揍她来着？” 彭玲玲脑袋里嗡的一声，本能的鞠躬道歉，“对不起江总，我就是太着急了，当时脑子一热就” “这个月奖金翻倍，等回公司后额外还有奖励。” “啥？！” 难以置信的抬起眼，彭玲玲就对上了江景桐微微带着些赞许的眼睛，“你很好的尽到了保护艺人的职责，应该的。” “江，谢谢江总！”彭玲玲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钱还是小事，当然越多越好，不过重要的是，大老板肯定她了！入职几年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来自江景桐的亲口赞许！ 洒家这辈子值了！ 秋维维微微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觉得江景桐这么做有些不妥。 江景桐扫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等电梯来了就进去了。 秋维维这人什么都好，做经纪人也是尽职尽责，可就是太谨慎、太循规蹈矩了些，有些特殊时刻反倒不如彭玲玲的激进好用。 幸亏当时听了媳妇儿的话，没冒然将彭玲玲解雇，这会儿“改过”之后，两个人相互搭配着还挺不错的…… 江景桐搭乘的电梯刚一走，彭玲玲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咬着牙关在原地无声欢呼雀跃起来。 啊啊啊啊，大老板表扬我了，他夸我做得好，还给我奖励~！ 啊啊啊啊，要了老命了！ “玲玲，”秋维维忍不住打断她，“江总夸奖你了是好事，不过以后还是慎重点好，就像你这次动手打人一样，万一给打出个毛病来呢？” “哎呀秋姐，你不懂！”彭玲玲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同时又觉得挺得意，瞧瞧，也有我给你上课的一天了。 “且不说这事儿咱们本来就是受害方，占理，就算各打五十大板，她孔末算什么？咱枝儿咖多大呀？她们还主动挑事儿，那就别怪咱们绝情。” “江总是理智，是着实周密又谨慎不假，他是老板么。可你别忘了，他还是枝儿的老公呢，老婆孩子在外面受了人家的气，他不恼才怪呢！” “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老婆孩子还算什么男人呐？但他是个绅士，不好打女人，可这口气得出吧？我这么第一时间动手，简直就是贴心！多解气呀，真是。” “再说了，就我这么点儿力气，能打出什么事儿来呀？”顿了下，有点儿收不住话头的彭玲玲又降低嗓门儿，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耳边说，“秋姐你也该知道的吧，听说啊，干娱乐这一行的，大约后台都挺硬的，背景也都不清不楚的，就老跟咱们竞争那两家？听说原来从事的还是黑色买卖呢，我这么轻轻巧巧的碰她两下就揭过，简直就是造了七级浮屠嘛！” “可是……”眼见着她又开始信马由缰，秋维维也是哭笑不得。 “哎呀，没什么好可是的了，反正能得到江总夸奖我就很高兴啦，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绝对的公平正义？哈哈哈，走走走！” 秋维维愣愣的被彭玲玲拖着走。 她感到好像有什么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准则摇摇欲坠，她感到了不知所措；可另一方面，却也觉得，彭玲玲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见江景桐这么快就过来，阿黄还有些惶恐，“江总，您来啦？” 江景桐冲他点点头，问，“在里面？” 阿黄简直不用问就知道他指的是谁，“在。” 顿了下又道，“那会儿还又哭又喊来着，我们怕她报警，把事情搞大了，就进去把电话线拿走了。哦，通往各房间的门窗也都锁了。” “干得不错。”江景桐顺口夸了一句，示意他开门。 贺厉颇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犹豫再三，还是没跟进去。 这人平时挺会自我克制的，应该，不会，搞出大官司来吧？ 见刚被夸奖过的阿黄在一旁美滋滋的挠头，贺厉不禁问道，“你们公司平时都这个风格吗？” “啊？”阿黄一怔，傻乎乎的问，“什么风格？” 贺厉一噎，挺头疼的搜罗下措辞，又着急上火的拿手比划几下，“就是，哎呀，就是嗨！就是老板带头崇尚，那个什么，暴力？” 最后俩字他的声音已经压得非常低了，哪怕隔音效果极好…… 阿黄呆滞几秒钟，拼命摇头，“您开什么玩笑呀，我们是正经的娱乐公司，干的那都是文明买卖，又不是打手公司，什么暴力啊。” 贺厉干笑几声，心道刚才一个打人的彭玲玲被夸，你这边关着人不放——好吧，这一条儿是我的主意——怕人报警还掐了电话线的作风也被赞许，一系列都干得那么熟练。还文明买卖，怎么听着就这么没有说服力呢…… 江景桐进屋之后，一眼看见的就是空荡荡的客厅，找了一圈儿才在墙角的窗帘后面发现了抱膝滚成一团的孔末。 这会儿的孔末俨然已经跟前几天还神采飞扬的漂亮女演员判若两人：因为就是光着身体披着睡袍下来的，后面贺厉他们就直接把她关在房间里了，压根儿没给她回去穿衣服的机会。杨柳去医院之后，阿黄就把室内的门窗都锁住，还把门卡拿走了，断电之后空调立刻停止工作，而晚间气温下降的很厉害，她就是想找杨柳一件衣服御寒都不行。好在客厅沙发上还有一条羊绒薄毯，她哆哆嗦嗦的拿过来裹上了…… 听见有人过来，孔末刚想从窗帘缝里瞟一眼，下一秒，手里的窗帘却已经被人猛地扯开来。她本就蹲麻了腿，这一下猝不及防的，直接就跌了出去。 “呀！” 孔末抓着衣服仰起头，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骤然亮起的灯光。 江，江景桐？！ 江景桐就这么俯视着她，脸上没有表情——简直就跟看个死人似的。 孔末突然就慌了，莫名其妙的。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结巴道，“对，对不起！真，真的不能怪我，是经纪人，是她逼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摆脱不安，洗清嫌疑。 江景桐竟然没打断，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完了，然后在孔末满怀期冀的目光中，冷冰冰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孔末一下子就呆住了，张了好几次嘴，可都像是被丢到岸上的鱼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江景桐的结论，毫无疑问。 在这个圈子的最核心位置混了几年了，江景桐自认，什么妖魔鬼怪他没见过？那么多“宫斗”狂人的招数还是他教的呢。 别看孔末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什么缺德事儿都是她的经纪人干的，她只是迫不得已。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她只是签了短期合同，又不是卖身契，现在国内艺人的经纪约还是比较人道的，只要艺人坚守底线不同意，那么经纪公司也没办法，最多就是不捧你罢了。甚至只要你自己有实力，照样红的起来。 说到底，还不是她本身就心术不正，不愿承担任何风险还想快人一步的红，别人稍微一怂恿就顺水推舟……事后还总是一副委屈的样子，一旦有什么问题就全部推到经纪人身上去。假如她真的不想，经纪人还能把她五花大绑丢到贺厉床上去么？ 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孔末自己，而经纪公司和经纪人，只不过是把她心底隐藏的欲望挖掘出来，推了她一把而已…… 江景桐不打女人，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能报仇。 你不是想红么？呵呵。 “改行吧。”两人无声对视的当儿，江景桐就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以后不要让我在任何镜头下看见你，不管是电视电影还是网络媒体，亦或是模特和其他各种代言、广告。” 理解了这话所隐藏的意思之后，孔末浑身冰凉，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冲着转身离去的江景桐大声喊道：“你不能这么做！” 她从上小学的时候就相当演员了，上学期间所学习的一切知识和技能也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所做的铺垫，而江景桐的那些话，就是彻彻底底绝了她成为工作人员的机会，不管是哪方面的。 不当艺人，她还能做什么？！ “哦，”江景桐不紧不慢的转身，淡淡道，“我当然能。” 顿了下，他又放慢语调，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当然能，而且，非常能。” 华国的娱乐圈子说小不小，可说大，也就那么大，凭借江景桐的人脉和面子，他想要封杀一个小演员，左右也不过说句话的事儿。没人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艺人跟江景桐作对，没有。 顺便说一句，他不仅要让孔末彻底从娱乐圈内消失，就连她的经纪人也不打算放过。 逼迫手下艺人通过出卖肉体换取出镜机会什么的，足够把她打压的一辈子翻不了身。 一睁眼就看到现在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丈夫什么的……杨柳表示有点儿梦幻。 她直勾勾的盯着江景桐看了会儿，然后就在他笑的一脸荷尔蒙外泄的时候，伸手，摸脸，掐。 “真的啊。” 江景桐：“……” 一般这种情况下，不都是该掐自己的么？！ 第109章 107 杨柳入院的消息大约在次日上午就爆出来了，先是有人亲眼目睹她的经纪人在医院办手续，然后又有人拍到了江景桐深夜离家，突降扶廊机场的照片…… 紧接着，贺厉又在Talk上公开宣布：因孔末单方面违约，情节恶劣、影响严重，现中断与她的合作，启用另一位女演员担任女二号，并将根据合同规定，追究其相应责任并索要相关赔偿。 再然后，网上又有人发布了孔末和她的经纪人被拍到争吵的画面，虽然没有声音，但因照片上两个人都手舞足蹈、表情狰狞，只看也知道情形十分激烈…… 短短几十个小时内，《贵女难嫁》剧组发生的变动不亚于来了一场大地震，攻占热搜、头条无数，一时间风头无两！ 为了尽可能减少损失，贺厉先让剧组集中拍摄除女一女二之外演员们的戏。只要一想到之前孔末的戏份都要全部再来一遍，他就条件反射的头大。唉，这次跟投资方可有一场官司好打啦。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哪怕就是演员本人耍大牌或是做了其他一些极其影响剧组合作的事情，但已经拍了这么久，导演方面也会选择忍耐。但这一次，贺厉竟然不计成本，不顾拍摄已经进行到一定程度的事实，态度十分强硬的采取了临时替换演员的举动，不禁让众网民纷纷猜测：孔末到底是做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造成这样拍摄期间被强行下架的结果。 有人结合杨柳突然入院的情况，猜测是不是孔末得罪了杨柳，鉴于后者本人的圈内地位和背后靠山，同时还是贺厉的私交好友，想也知道在这场斗争中会是怎样的胜负；不过马上就有人反驳，且不提杨柳本人就不爱勾心斗角，就算她真要打压谁，根本不必闹到这个份儿上，随便喊一声，多得是人替她暗地里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 但综合来看，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孔末身上的人比较多，因为杨柳和贺厉的为人真心没太多黑点，而且到了他们现在这个段位，也实在犯不上跟个好不容易抢来女二号的三五线小艺人过不去，掉价！ 最初，贺厉也没想做得那么绝，女孩子出来混也不容易，以后改行就完了。日后他拍他的戏，她或是买楼或是摆摊也是咎由自取，都各不相干。 可显然孔末，或是她的经纪人那边不这么想。 几天之后网上竟然偷偷出现了这么一则所谓的内幕，说孔末之所以惨遭替换，是贺厉想潜规则，她抵死不从，两边闹僵了，还误伤杨柳，然后贺厉就恼羞成怒，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看到报道之后，杨柳给震惊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爆料的人确定跟他们活在同一个世界？瞧瞧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功力！ 还贺厉想潜规则？分明是孔末想要强行潜规则他吧！ 那会儿江景桐还没走，正给她盛鱼头豆腐汤。 这汤炖的很够火候，汤汁乳白，而鱼肉却又极其鲜嫩，就连豆腐也有种入口即化的感觉，十分爽滑。喝一口下去，沿着喉咙到胃部，一股暖意缓缓散开。 他瞥了眼电脑屏幕，“破釜沉舟。” 说完，他又多给杨柳舀了几勺鱼汤，“多喝点，对身体好。” 杨柳笑着接了，也让他多喝，然而江总只是口头上答应得好，筷子一拿到手，就熟练地绕过了跟鱼沾边的菜肴…… 又不是媳妇儿做的，吃不惯也就不逼着自己吃了。 喝了几口鱼汤之后，杨柳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闹成这个样子，又是何必？以后谁还敢用她？” 江景桐微微笑了下，也没主动暴露自己对孔末做的事儿，“吃饭吧。” 如果说在这之前，孔末跟她的经纪公司还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么现在，她已经彻底成为一颗弃子了。 这种消息肯定不可能是贺厉这边爆出来的，而唯一有可能的经纪公司那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一旦这么做了，将会是什么后果。 经纪公司的想法其实也好猜的很： 反正孔末得罪死了江景桐和贺厉他们，想来在娱乐圈也是混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反正合同期还没到，索性就好好利用一把，先把公司的热度赚够了再说。大不了到时候把黑锅都推到她和经纪人身上去嘛，至于公司，当然是被蒙在鼓里的无辜受害者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贺厉也是被对方的无耻震惊了。 好在他当初就跟酒店方签订了保密协议，必要条件下可以拷贝确定区域的监控视频。于是出事当日，贺厉就把从孔末出了自己房间门，到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再到后面大家匆匆将杨柳送往医院的视频拷贝下来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终于用上了。 有了视频，一切似乎就都一目了然了。饶是民众不知道私底下贺厉有没有勾搭孔末，可看视频，确实是后者自己大半夜衣衫不整的潜入人家房间，结果不到一分钟就给人踹出来的。就这么短短几十秒钟，还黑灯瞎火的，不要说来一发了，估计就连能不能摸到床边还是个未知数呢。 投怀送抱却被人丢出来，结果一转头却成了自己抵死不从……真是太丢人了，堪称年度大戏！网上当即就有人转发了这段视频，@了孔末，还跑到她Talk下面去“夸奖”她简直就是影后！ 光大吃瓜群众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不需要成本，剧情还跌宕起伏，各种神转折的戏码了，一个两个围观的不亦乐乎。 然而对这段视频，不同人还是有不同的理解。 贺厉瞬间就被人数方面占据绝对优势的大多数群众捧得高高的，各种诸如“正直”“好男人”“完美老公人选”“年度感动华国优质未婚男”等令人眼花缭乱的词汇给包围了；而同时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仍旧在恶意揣测，说这别看着贺厉好像挺正直的样子，说不定巴不得有人自荐枕席。 对此，贺厉只给予了几段话的反击： “支持我的人也不用一定要让别人都认定我是正人君子，我也没有那么厚颜，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是个普通男人，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但唯独跟某些心思龌龊的人所不同的一点就是，我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懂得什么叫克制，不想放任那种不好的事情发生。至于别人到底怎么想，我是管不着，也懒得管的。” “假如那是我喜欢，而且又喜欢我的姑娘，那么就算她不勾引我，估计我也会千方百计的勾搭她……” “我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不愿意仅仅为了贪图一时欢愉而给自己的人生抹下污点，日后再担惊受怕，担心被人挖出来。” “其实说白了，就是利弊权衡的问题，我觉得事业、名声和做人的原则比较重要，所以自然就能抵制住诱惑，仅此而已。” 他的这番话说不上什么逻辑严谨、措辞得当，甚至有的地方还有语病，但恰恰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越发显得朴实，也远比那些精心修饰过的官方说辞更能打动人心。 之后，贺厉就暂时关闭了包括网络在内的对外交流手段，专心赶进度。 至于后来孔末垂死挣扎：欲拒还迎的躲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又跑出来，向公众哭诉原经纪公司对她的欺骗和压榨，好歹博取了一部分人的同情。但经此一事，她跟经纪公司算是彻底决裂，还剩下一年多的经纪约瞬间变为冷藏期，不管孔末单方面如何想要解约，甚至不惜支付高昂的违约金，经纪公司也死咬着不放，哪怕就是不要钱也硬拖着她…… 有原来看好孔末的厂商觉得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毁了怪可惜的，还曾尝试着要找她代言，结果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有业内人士偷偷找到他，劝他放弃。 “你以后还想不想发展壮大了？那个孔末早就把娱乐圈真正管事儿的大佬都得罪死了，你要是真聘用了她，日后就甭想再跟任何一个真正红的艺人合作了！” 商人毕竟利益至上，一听这话，又暗地找人略一打听，就赶紧打消了念头。 再往后，等这场轰动一时的风波被从来就是忘性大过记性的民众们逐渐淡忘了，大家同时也就忘记了，曾经还有一个叫做孔末的艺人…… 拍完了《贵女难嫁》之后，刚好短时间内也没有特别惊艳的剧本，杨柳也就没着急接其他工作，而是回了望燕台，一边打理有滋有味的生意，一边等待生命中的第一本书《我和厨房》问世，同时也专心备产。 然后十二月份，华国年底电视盛典上，杨柳竟然意外凭借《七世》荣获最佳女主角提名，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拿下这个奖项，但她作为一个以电影为主业的演员，能在偶尔一次出演的电视剧中触及到电视剧女演员最高荣誉奖杯的边缘，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当晚出席盛典的汪晟还打电话跟她报喜，完了之后还特遗憾地说，“要是姐真拿下奖杯就好了。” 末了，他又说，“要是《知味》也参赛的话，肯定不会空手而回！” 因为去年《知味》的风头太盛，虽说是“奉旨风骚”，可终究太不低调了，总让众位同行们的心里不知在。而且今年《知味》祁凰专题小组外涉成功，已经卖出去了两个亚洲国家的外播权，风头还在后面，没必要还跟大家争夺几个没有实际好处的奖项，因此直接没有报名参加。 杨柳笑笑，倒是并不在意。 说良心话，主要是《七世》这部剧本身效果她就不怎么满意，剧组整体气氛就比较浮躁，远没有平时她出去跟着大家拍摄电影时候的那种精益求精，从头到尾都是一种得过且过的感觉，包括演员演技在内的很多细节都没有处理好，很仓促，很急切，倒是白瞎了一个好剧本。 能入围她觉得就已经挺不可思议了，要是真拿下奖杯，就该换她睡不着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日大出风头的三部大剧中，也就是那么一部，难得全体演员的演技都在水准线以上，而且道具也挺良心，剧组拍摄的也很尽职尽责，横扫全场，实至名归。 看了报道出来的结果之后，饶是杨柳也不禁要感慨了，最近这些念头，国产电视剧的水平，下降的也忒快了…… 然后在转过年来的阳春三月，杨柳跟江景桐同步更新了一条Talk状态，向公众宣布他们新的家庭成员已经到来。 是一位小公主，大名江炚，乳名小凤凰。 第110章 107 小凤凰出生，比她的亲人们还激动的就数粉丝了，当天就有人在网上发起了收集祝福的活动，二十四小时结束后收集到的祝福数量高达三千多万，其中还有好多是国外粉丝们翻墙进来投票的，着实另杨柳和江景桐感动不已。 关于祁凰小公主的名字，当初江景桐真是想破了头，工具书都翻了好几遍，可愣是迟迟无法下决定。 肖云和杨诺对此是没什么意见和可靠建议的，尝试着帮忙想了一天并彻底失眠之后就果断表示，“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名字还得是父母起”…… 乳名倒是好起，还是没查出怀孕之前，江景桐灵光一闪想好了的：小凤凰。 凤凰本就是寓意祥瑞的神鸟，又可涅槃重生，隐喻百折不挠，还刚好合了苏冉提出的他们姓江的从上一代开始的五行——江海粟从水，江景桐从木，水生木，木生火——最要紧的是男孩儿女孩儿都好使，于是就全票通过。 炚，通光，寓意光明，引申豁达、正直，完全满足了家长对孩子一生的期许和寄托。当江景桐和杨柳看到这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对视一眼，就是它了！ 肖云和杨诺两口子干脆就在望燕台这边住了一个星期，天天跟苏冉他们侍弄孩子，不要说杨柳这个坐月子的和江景桐这个上班族，就是被雇来的两名专业工作人员，也不止一次向夫妻二人反映：不是她们偷懒，而是实在插不上手！ 四位老人抢一个娃娃，压根儿就分配不过来！ 有时候江海粟抢不到机会，又不好跟肖云和杨诺他们争辩，就会变着法儿的跟自家老伴儿说，“你也有日子没出去玩儿了，在家里憋着怪闷的，出去找你的老姐妹们喝茶去吧。” 去吧，去吧，去了我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然而苏冉坚决不上当，毫无留恋的表示，“跟她们玩儿了几十年，早腻了。再说了，她们哪儿有我孙女好玩儿。” 说着，又弯腰去逗弄婴儿车里的小娃娃，“你说是不是啊，奶奶的小凤凰，哎呦呦你看这小脸儿，真是好看……” 小凤凰冲着她的方向踢了踢腿儿，咯咯笑起来，没牙齿的嘴巴里噗的喷出来一个泡泡，然后又啪一声炸开。 “哎呀你看，吐泡泡！”苏冉这个激动呀，又拿着纯棉的小手帕轻轻把她脸蛋儿上的口水蘸干净。 小凤凰扭了几下，唔哩哇啦的嚷了几声，又很开心的笑了会儿，然后就陷入梦乡。 亲生的本就多疼爱，而当这个宝宝又长得特别好看的时候，她就更加容易收获宠爱。杨柳和江景桐本就是俊男美女，天然的优良基因在那儿摆着，饶是随便一排列组合，生出来的宝宝肯定也可爱得很。 小凤凰白白的，眉眼和脸型很像杨柳，瞳仁又黑又亮，睫毛也长；嘴巴和鼻子倒像江景桐多些，高挺利索，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意味。 她倒很爱笑，也好动，虽然现在视力发育还不够，但只要不睡觉，就喜欢转着眼珠到处看。偶尔哪边有什么动静了，也会很及时的给予关注。 两家的近支亲属最近几年也没有过新生儿，四位大家长都十分欢喜，每天围着婴儿车轮流逗弄，有时候江景桐好不容易下班回来了，都挤不进去…… 他也挺委屈的，可话里刚一流露出这个意思，江海粟就理直气壮的说，“你是当爹的，日子还长着呢，什么时候看不行？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知还有几年的活头，也就只能趁着现在多看几眼啦。” 其他三位老人，竟然也都用沉默表示了支持！ 江景桐：“……” 就您这三天两头跟俱乐部的老头儿们打架的体格，也有脸跟我说这个？！ 他得是多孝顺才没当众跟这些面色红润有光泽的家伙们翻脸啊！ 小公举出生，不仅极大地充实了娱乐新闻和八卦，而且也结结实实的造福了广大祁凰人民。 因为最近杨柳都没接工作，江景桐干脆就兑现了当初许诺给彭玲玲的奖励：打发她去欧洲游，前后一共十六天，各环节的机票和酒店都已经订好，一应费用都由江景桐个人支付，期间的工资也照发不误。 彭玲玲老早就想去那边浪了，只不过时间和金钱方面都不凑手，因此迟迟不能出行。这次江景桐大手笔给她公费旅游的机会，接到信封的时候，她简直都要激动地双手跪接了！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顿时羡煞一众相关人士，大家在刷新了对江景桐慷慨的定义的同时，也都暗中琢磨起来：类似的立功机会，还能不能有了？要不，我也调去杨柳的团队？ 当爹之后，江景桐好像整个人都柔软起来，不仅训斥的力度小了很多，而且还经常被工作人员目击到一个人傻笑！ 祁凰内部有个专供职工交流的论坛，该论坛采取匿名发帖的形势，而且只要不放出特别大逆不道的言论，上面一般都不会彻查IP，所以大家就经常在上面交流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什么的，偶尔还会激发灵感，因此多年来都人气不减。 然后这段时间，大家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小凤凰。 刨掉数量最多的求照片的帖子之外，其次就是宝宝的干爹干妈人选，以及未来女婿的设想什么的…… 江景桐表示：你们还真是爱操心啊！ 而有一天午餐刚结束，一个昵称为“江总脑残粉”的人突然发布了一个帖子，引发空前热潮：《有生之年，竟能见到散发奶香的江总》“江总脑残粉”表示，自己刚才从餐厅回来的路上偶遇去餐厅的江总，她习惯性的向对方打招呼，对方迅速回了一个最近正热的“霸道总裁暖男笑”。她正少女心躁动，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淡淡奶香…… “啊啊啊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好羞耻，我隐约记得，我似乎是本能的深吸了一口气，当时还在琢磨，江总这是又换什么香水了！” “然后等我再从洗手间回来，我突然就意识到，妈的智障，哪儿是什么香水啊，那是一名专业奶爸所散发的专业味道！” “想死，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也觉得江总挺……柔嫩多汁的……” 帖子已经发出，登时引发强烈反响，无数同事们纷纷在下面回复道：“卧槽，你这是药丸啊！” “哎妈呀，好羞射的感觉。” “啊啊，工作内容基本上没有能跟江总面对面的机会，不开心！” “我，我也想闻……” “楼上痴汉脸泥垢了啊，人家可是小凤凰她爹了，快把口水擦一擦，然后就乖乖滚去干活吧。” “妈的，啊啊啊，我想看看小凤凰啊，嘤嘤，肯定炒鸡萌！” “江总柔嫩什么的……我严重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楼上想看小凤凰的憋想啦，最近几个月估计是没戏，看傻爹那个样儿吧，就知道肯定保护的挺严密，等再大大吧。” “哇嘎嘎，楼上的渣渣们，老子下午有报表要向江总面交，奶香神马的，我就替你们闻了！” “……” “……！” “……！！” “惊觉画风不对！” “妈的画风真的不对啊喂，你个大男人的闻个屁啊闻！” “管理员，管理员，啊不对，保安，保安，这里有流氓啊……” 各路好友纷纷在第一时间送上祝福，甚至就连远在欧洲的娄琛也发来贺电，只不过因为月子期间实在不宜会客，就都暗中准备着。 足足一个半月之后，杨柳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正式会客了，才开始陆续接受朋友们前来探望的好意。 周南一家是头一批来的。 刚一开门，穿着纯白小皮裘的妞妞就麻溜儿的跟大家问了好，然后道明来意，“爷爷奶奶们好，叔叔姐姐好，我能看看小妹妹吗？”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说是给小宝宝的礼物。 一听这个问候方式，大家就都笑了，周南挺无奈的指着杨柳说，“又来了，爸爸跟她可是一辈人，你得叫阿姨。不然你喊她姐姐了，可是又喊她女儿叫妹妹，那不差辈儿了么。” 江景桐也有点儿啼笑皆非，媳妇儿是姐姐辈的，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叔叔辈？这简直是久违的刺激他这颗老男人的心脏…… 妞妞皱了皱眉，视线在周南和杨柳之间徘徊数次，显得十分为难，“可杨姐姐很漂亮，一点儿也不像阿姨，我想叫姐姐。” 说完，她又想起来什么，凑过去拉了拉妈妈的手，晃晃，“妈妈也漂亮。” 众人哄笑出声，都夸她机灵，杨柳也说，“随便叫什么都行，我听着还挺美的呢，少女心萌动什么的。” 杨柳上次见她还是来家做客的时候，那时候小姑娘连端个盘子都不稳当呢，可现在却已然有了日后窈窕淑女的雏形，十分亭亭玉立。 而且，小姑娘讲话还这么好听！ 周南乐不可支，看向江景桐，“听见了么江叔叔，弟妹这是童心依旧啊。” 见了小凤凰之后，妞妞惊呼，“妹妹好小只呀！” 小婴儿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这会儿也不例外。小家伙盖着小被子睡得正香，小脸儿嘟嘟着，小嘴巴偶尔还吧嗒一下，看着跟个瓷娃娃似的。 几个大人就都笑，杨柳逗她，“你小时候也这么小来着，长长就大了。” 妞妞抿嘴儿一笑，把锦盒递给她，小声道，“妹妹的头发好短啊，你帮她先收着吧。” 杨柳瞥了眼自家闺女短短的胎毛，笑着问，“什么礼物呀，我能打开看看吗？” 老实讲，她还正经挺好奇的，不过要是妞妞不让的话，那也只好等着以后小凤凰自己拆了。 然后妞妞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并笑眯眯地说，“等妹妹头发长长了，可能要你帮忙，因为我的头发都是妈妈给我梳的，不过有时候爸爸也给我梳，今天就是爸爸给我梳的。” 她今天梳了个麻花辫衍化而来的花式发型，头发先归拢到后面，总编一条麻花辫，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然后辫子再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收拾碎发，最后在头顶盘成一个花球，非常好看，又带着点儿贵气。 要是妞妞不自己说，杨柳还真想不到这么复杂而繁琐的发型是出自周胖子之手！ 她狠狠地夸赞一回，妞妞顿时笑眯了眼，显然听见爸爸和自己一起被夸奖十分得意。 说到这儿，杨柳基本上也就猜到小姑娘送的什么礼物了，应该就是些头绳啊发卡啊头箍之类的。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黑色天鹅绒的托盘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七只绸缎的蝴蝶结，除了中间镶嵌的配色珍珠之外，没有其他装饰，非常简洁大方的设计。 七个颜色，同样的款式，显然是同一品牌同一系列的产品。 杨柳先道了谢，又不免好奇，“怎么送这么多呀？” 话音刚落，妞妞的妈妈就在外面笑开了，“她对着商品目录选了好几天都选不出来，说都好看。” 妞妞一本正经的说，“也不全是那个样子的，一个星期有七天么，每天换一个，然后不用问就知道是星期几啦！” 女士和长辈们在婴儿房里讨论的热火朝天，周南和江景桐就在最外围，探讨奶爸体验。 江景桐看着里面的婴儿床，眼神柔和的像极了一汪水。 他有点苦恼的对周南说道，“其实在她出生之前，我一直都在想，该如何扮演好严父的角色，比如说应该对她严格要求，绝对不娇惯之类的。可是”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下，表情既无奈又幸福。 周南立刻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太难了，我跟你说。尤其是个姑娘，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这话真是没错。当初刚有了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吧，只要妞妞那么看着我，软萌萌的样子，哪怕一句话不说，我就能立刻投降。什么严父啊什么锻炼啊，统统都见鬼了。” 江景桐笑出声，点点头，深有同感。 每次他跟小凤凰对视，哪怕知道她现在根本看不清自己，可是他心里就是满满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那样的满足和宁静。 她是那样的脆弱，以至于每次靠近，江景桐就会下意识的把呼吸放缓，把动作放轻，生怕伤害到她。哪怕只是一点点。 小婴儿的身体很软，很小，她的手指也很细，甚至想要抓住江景桐的一根指头，都需要动用整个手掌。 每次小凤凰本能的抓住他伸出去的手指，然后无意识的冲他笑时，江景桐都会感动的想要落泪，没有任何缘由。 妻子，孩子，温暖的家…… 只要想到这一切，他就会觉得以前曾经那么吸引自己的工作也好，社交也罢，抑或是蕴藏着无限商机和可能的应酬，都光彩不在。他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这个家，他会希望用尽全部的时间来陪伴她们，一切非正常干扰因素都应该，并且必须被排除。 所以说，不是外面的诱惑太大，而是那些流连花花世界的男人们从一开始就没把心思放在家庭上。 在这个问题上，江景桐还是比较佩服贺厉的，而经过上次的事，他们两个也算正式开始从普通的合作伙伴迈向真正的朋友。 男人的先天生理构造决定了他们远比女性更容易产生欲望，这一点无可厚非，但这并不足以成为任何一个人出轨，或是私生活混乱的理由。 在男人之前，首先你是个人，需要用人类普遍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来约束自己。尤其是步入社会以后，你就必须对你自己所处的位置，所在的家庭负责。要做到这一点，自我克制能力必不可少。 懂得自我克制的男人不一定会成功，但但凡成功的男人，却一定懂得自控。 两个男人对坐着沉默片刻，江景桐十指交叉，说，“我觉得，以后哪怕她想要星星，我也真会考虑跟航天机构协商，亲自飞上太空去弄一块陨石碎片回来。” 周南哈哈大笑，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过了会儿，他又说，“初为人父的时候都这样，不过严格要求还是很必要的。你看这个社会多浮躁啊，诱惑那么多，我们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把孩子搁在眼皮子底下，必须得教会她们最起码的生存能力，心太软了可不成。” 中间周南喝了杯水润嗓子，完了之后又道，“不过也没必要太苛刻了，是吧？大家也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夫妻两个拼命工作，吃苦受累的，不就是为了以后能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环境吗，要是一味的穷养，反而本末倒置……” 一整晚，周南都在絮絮叨叨，江景桐也从一开始的虚心听讲逐渐变为后来的啼笑皆非。 这人的标准变换的也太快了吧？一会儿严格要求，一会儿放飞自我的…… 最后，周南一家要告辞了，江景桐送到门口，末了不忘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整理下思路，回见。” 第111章 107 大概是被妞妞送的蝴蝶结缎带发卡刺激到了，接下来的几天，江景桐突然就迷恋上了学习编发！ 他不断地在网上搜集各种教人梳小辫儿的视频，甚至还购买了好多有步骤解析图片的儿童编发书，相当之疯狂。 讲真话，看着江景桐这样“不务正业”，比起感动，杨柳更多的还是啼笑皆非。 “她还小呢，胎发都没有巴掌长，练习梳辫子也有些太早了吧？” “我看了不少网络留言，都说挺难的，要练习很多次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所以提前准备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江景桐头也不抬，继续记笔记，黑色的墨水印记落在洁白的纸上，铁画银钩、笔走蛇龙，说不出的潇洒好看，只是内容有些反差萌…… 杨柳按着他的肩膀，从他脑袋顶上看了会儿，又笑了半天，然后下巴搁在他的脑袋蹭蹭，“行了，那你忙吧，我去看看小凤凰。再去煮点宵夜，你饿不饿，也给你来一碗？” 还提前准备，这提的也忒前了吧？ “哎你等下，”江景桐反手按住她，“过来坐。” 杨柳满头雾水的被他拉到沙发边坐下，“干嘛？” 最近正值吃虾的时节，早上阿姨买了好些活蹦乱跳的虾，白天吃了些，简直鲜掉了下巴，现在还有一批养在厨房的水缸里呢。这会儿还不到九点，她去简简单单的清蒸一盘，或者再油焖一盘，挤点柠檬汁和姜醋汁儿备用…… 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呢，所以说，有什么事儿改天再说不成么？！ 江景桐干咳一声，“我给你编个头发吧。” “啥？”杨柳瞪圆了眼睛看他，半晌后双手格挡在身前，警惕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不是客气！” 江景桐：“……那配合一下吧。” 他就发现，他们两个之间搞个小浪漫总是显得特别艰难！一般情况下，女方不都该是兴奋激动的靠过来么…… 然而杨柳还是表示抵制，并且理由听上去也十分充分，“你才刚学不是吗？现在肯定扎不好啊，还是改天买几顶假发练习一下再说吧。” “对我有点信心吧，我觉得还挺有心得的，步骤和要点都已经记在心里了。” “不不，谢谢，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儿，我还是珍惜头发的。” “……” 最后，江景桐还是争取成功了，不过后来他就发现，这完全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刚开始杨柳不让的时候，他还特别想梳，结果后来杨柳勉强同意了，他又不敢了。 真是看花容易绣花难，光瞧着视频上人家刷刷刷玩儿似的，捻着几缕头发编来编去，不一会儿就弄出来满头花，而且整整齐齐、条理分明的；可到了他这儿，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杨柳的发质本来就不错，后期又一直用心保养，几乎不染不烫，乌黑发亮的，触手微凉，然后特别顺滑！ 江景桐一拿起来，头发就散了满手，张牙舞爪的。好容易笨手笨脚的分成几股，再一扭，得了，他直接就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本来编发么，每一股和每一段之间都是界限分明的，或干净利落，或线条柔和，都自有一套风格和章程。 但江景桐看着自己手底下的成果：乱七八糟、扭来扭去，中间好些地方还支愣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乱发。不要说分界了，甚至明明记得刚开始是四股来着，可现在怎么只剩下两股？他就这么两手分别各拿一缕，完全懵了。 他觉得可能是太松了，可又怕一用力会拽疼媳妇儿，一时间进退维谷，就站在那儿，撑着俩手，僵了…… 初次涉及新领域的江先生从身到心的难受，杨柳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担心自己的头发被扯掉的她完全不敢动，坐下时候什么姿势，现在大半个小时了还是什么姿势；至于效果什么的，她压根儿就不抱希望，就当夫妻间的小情趣了，没见到现在为止都直接没照镜子的么。 又过了不知多久，杨柳从脖子到脊背实在是僵硬的受不了，觉得简直比当初化妆师和造型师给自己折腾婚礼当日的行头还遭罪，而头顶上，江景桐竟然还在不停地忙活！ 她小心翼翼的晃动了下肩膀，保持着木头人的动作问，“好了么？” 江景桐诡异的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突然加速，几分钟之后，一切又都归于沉默。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几乎带着点儿自暴自弃和破釜沉舟的说，“行了。” 末了又补充，“第一次弄，你多担待。” 杨柳尚存一丝侥幸的心刷一下子就凉透了，她活动着僵硬的全身，颤颤巍巍的来到镜子跟前，刚一睁眼就被里面狂野的造型惊呆了：头顶上鸡窝一样看不出走向的玩意儿是啥啊？微微一转身，竟然马上就有几缕头发弹了出来，在空气中晃悠悠，晃悠悠，然后默默地荡在她眼前…… “啊啊啊啊啊，江景桐~！” 杨柳身体恢复，正式重新开始对外社交了，各方亲朋好友也都一波一波的活动起来。而这里面，宋典无疑是最紧张最不知所措的那一位。 算来，小凤凰也是自己的徒孙了，他当然是开心的，肯定想去瞧瞧，可又踟蹰自己去合不合适，再说，也不确定该送什么礼物。 那一家人肯定是什么都不缺的，贵重的东西压根儿就不用想，而且他也不懂，硬撑着买没准儿还闹了笑话。但自己总不好空手去，好歹是个心意。 为此，宋典还特意使用了自己不怎么熟练的网络，戴着老花镜一点点搜网友们的经验和建议，只是始终没有太合适的。最后，还是他自己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了主意。 小凤凰属狗，而狗多忠勇，他就照着自家小狼狗的样子，用木头刻了一只小狗，并用细砂纸反复打磨，直到边边角角都光滑细腻，确定不会伤害到婴儿娇嫩的肌肤为止。 宋典那个时代的社会整体生产力水平还不是特别高，不少人都会自己动手添置家具，打柜子啊、做农具什么的。他年轻时候也自己做过桌椅板凳，最基础的木工活儿还是会的，虽然太精致的行不通，可简单的勾勒形态基本没问题。 趴窝状的小狗木雕不大，也就宋典手掌的尺寸，略显粗糙的手艺反而更添几分童趣和真挚，十分憨态可掬。而且因为是木头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纤细的部位，所以并不怕摔打，应该能多陪小孩子几年。 他几乎是从得知杨柳的宝宝降生就开始准备了，然后一直到小凤凰满月也没现身。杨柳主动打电话邀请，三催四催的，他也含含糊糊的混过去，只说再等几天。 本来杨柳就挺关心宋典的，再加上前段时间游玩归国的彭玲玲交过来的八卦内幕，她就更心疼这个倔老头儿了。 宋典年青的时候拼劲儿十足，事业心特别强，甚至一度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自然难以顾及家庭，家里的各种事务统统压在了他太太身上。久而久之，这对原本就经人介绍，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夫妻就出现了问题，时常吵嘴。 老头儿性子直，脾气臭，又不会说话，事业心还极强；而他的妻子却偏偏又是个非常娇弱，特别注重夫妻关系的女性，自然希望丈夫能时刻陪在自己身边，事业反而要退开一射之地。 这么两个价值观和人生观都截然不同的人不交流、谈心还好，一交流反而弄巧成拙，本来打不起来的这回也打了个痛快…… 后来，宋典的太太就患上了产前抑郁症，并在生下两人唯一的儿子之后更严重了。 就是现在，还有好些人讳疾忌医，从没有看心理医生这个概念了，更不要说那个年代，怕是正经的心理医生都找不出几个来。 而宋典也着实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再加上太太因为抑郁症的关系性情大变，两个人往往说着说着就要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一架，情况越发的没有了好转的可能。 后来，宋典的妻子又坏了第二胎，那时候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只是碍于传统挂念的束缚而一直迟迟不肯离婚而已。 再后来，因为严重的抑郁症，长期得不到关怀的宋太太满腹委屈无处倾诉，莫名其妙就流产了…… 也就是以那件事为导火索，宋典的老伴儿终于主动提出跟他离婚。而从小就在冰冷、畸形的家庭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小宋先生，对宋典有着满满的怨气，大二那年就申请了留学，然后到现在也没回来。 至于宋典，终究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得知这些内幕之后，杨柳对宋典的感情也是真心复杂到无以复加。 一方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觉得老头儿确实有些不近人情，完全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凡当时能跟家人多一点点沟通，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既然当初两个人早期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理念不合，饶是再努力维系也和睦不到哪儿去，现在这样对待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似乎太残忍了些。所以更希望邀请他过来转换心情了…… 江景桐得知后也是感慨万千，一力支持杨柳跟宋典的交际，又劝她别太强人所难。 习惯这种东西是很可怕的，这么多年来，估计老头儿的不喜交际都已经形成习惯了，若是硬逼着改变，估计会非常棘手。 但宋典想的也挺深，他不善交际，在圈内非但没什么关系太好的人，反而因为积年的臭脾气跟不少人不睦。小凤凰满月当日，肯定会有大批娱乐人士到场，他要是去了，冷场倒在其次，万一一个弄不好，再给闹出不痛快来，可就煞风景了…… 然后直到小凤凰快满两个月，杨柳和江景桐那边的社交应酬早就结束，老头儿才从抽屉里找出早被自己翻看了多少遍的地址，又穿了洗的干干净净，自己最体面的一件老头衫，拿上装有木头小狗的盒子，倒背着手出门去了。 判了多少天的日子，宋典心里是既激动又忐忑，还有些说不出的担心，走起路来都有些顺拐。 小区里碰见几个老邻居，对方顺嘴问去哪儿，老头儿本能的一僵，含含糊糊的说，“随便转转，转转。” 邻居转过身去就嘀咕，打扮的这么齐整，还拿着东西，随便转转？谁信呐！ 因为杨柳和江景桐现在住的郊区别墅附近并没有地铁和公交站牌，宋典还特意打了车。到了之后又怕给杨柳丢人，给钱之后零头也没要，自己看着远去的车屁股，为那十几块钱心疼的好一阵龇牙咧嘴。 进屋之后，老头儿先去洗干净了手和脸，这才满怀激动的去往婴儿室。 小凤凰几分钟之前刚吃过奶，这会儿精神头大好，正跟江景桐相互对视，咯咯笑着吐口水泡泡呢。 老头儿下意识的将脚步声放轻，呼吸放慢，凑近了，就对上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好黑，干干净净的黑，仿佛世界上的一切污秽和杂质都无法侵袭。 听见有另一个人进来，小凤凰把脑袋转向这边，双臂挥舞，两只小手不断的做着各种松开、抓取的动作，然后就大笑起来，声音清脆的像银铃。 虽然已经洗过手脸，但宋典觉得自己的手和脸上的皮肤都太过粗糙，生怕划伤了新生儿细嫩的皮肉，本来并不打算碰触的。可他一跟小凤凰对视，就好像魂魄也被吸走了一样，不自觉就把手伸了出去，然后小宝宝本能的握住。 一大一小两手接触的瞬间，小凤凰跟着一怔，然后笑声就更大更清脆了。 老头儿也跟着发怔，一张风干橘皮似的老脸跟着扭成热烈绽放的菊花，整个人都被柔化了。 他看着婴儿床里拿着自己的手指往嘴巴里放的小宝宝，喃喃道，“真好，真好。” 第112章 111 宋典在婴儿房里一待一个多小时，时间久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几乎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站在婴儿床边，跟小凤凰低声说话，后者咿咿呀呀的回答，一老一少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小家伙现在还是看不清人，但听力已经比较敏锐，刚开始接触宋典这把全然陌生的嗓音时，小脸儿上还适时地表现出一种茫然，可等老头儿逗弄一阵子之后，小凤凰就迅速跟他熟络起来，也会咯咯笑了，也会抓着他的手指头玩儿了。 中间杨柳进来过两次，宋典就跟看不见她似的，全神贯注盯着小凤凰看。小宝宝只要稍微活动下手脚，他就也跟着傻笑，满脸的褶子都绽开了。 难得见老头儿这么开心，杨柳就嘱咐了育婴师在角落看着，她去厨房准备午饭。 从怀孕后期到坐月子，中间足足有四五个月没办法下厨，杨柳几次怀疑自己要被憋死了…… 身为一个打从心底热爱烹饪的厨子，这么长时间不能动手，甚至有段时间连看都不能看，真是生不如死！ 多了小凤凰之后，他们家也跟着多请了几个人： 一个每天过来打扫一遍的钟点工，一位专业育婴师，一位拥有营养师资格证的厨师阿姨。 前两者倒还好，就是后一位自从杨柳还没生产就来的，有点儿一言难尽。 倒不是说她的手艺不好，恰恰相反，人家的手艺相当不错，对于菜肴的摆盘和装饰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拿来拍照都不差什么了。但或许就是太专业太自信了，再加上有营养师资格证，那位阿姨显然太过重视所谓的饮食均衡和健康，堪称古板。 少油少盐少辛辣，每天厨房用盐都必须事先用小两勺称过，坚决不能超出教科书上面不同人群每日所需盐分的上限。 然后短短几天，江景桐就首先受不了了。 且不说他已经吃惯了杨柳做的东西，而且众所周知，他的口味比较重，好食辛辣刺激食物，虽不至于无辣不欢，但只要三顿饭内没有点儿辣味，就不得劲。 另外，他和杨柳都是地道的北方人，这位少盐派地区出身的阿姨所谓的对身体有益的用盐量在他们看来，压根儿就是寡淡无味！ 盐真是太重要了，不仅众多食材都需要用它来激发鲜香口感，而且很多菜一旦不咸，那还真是没法儿吃。 为此，杨柳跟她沟通过几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您很尽职尽责，我们当然非常欣慰，但这事儿是不是得具体案例具体分析？我们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身体也早就习惯了，绝对没问题。就好比西南地区的人爱吃辣，您突然给他停了，那肯定得出问题不是？” 而且，杨柳和江景桐都一致认为那个什么所谓的“每人每天食言摄入量”纯粹是专家信口胡诌的，几乎完全没有可实际操作性嘛！ 且不说不同品牌和种类的食盐咸度本来就不同，就是不同食材的不同烹饪方法，它们对于食盐的吸收程度也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就好比爆炒跟炖煮，前者前后烹饪时间有可能就只有短短几十秒，临出锅放盐，没问题；可炖煮呢？动辄几个小时一整天，而且还有一锅汤，你要是再照那个见鬼的“科学摄入量”，成品绝对没法吃！ 再者，就算一盘菜用了多少盐，可烹饪过程中沾到锅碗瓢盆等器具上的怎么算呢？刨掉不喜欢吃的部分，剩下的又怎么算呢？ 阿姨当时倒是答应的挺好，可一回头，立马儿就忘，进了厨房之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这些日子以来，江景桐在家里吃饭简直痛苦，要不是想多陪陪老婆孩子，他真是想三顿饭都在外面解决了。 几次讨论之后，杨柳跟江景桐都决定换一位厨师，厨艺多么鹤立鸡群暂且不论，关键得是能听得进雇主要求的，不然找这么一位搁家里，不纯粹跟自己过不去么。 只是既要手艺高超，又要人品正直，还得性格好、善于跟雇主沟通，如此这般的优秀人才一直比较紧张，现在基本上都还在合同期。江景桐也只好先放出话去，排上号，托人慢慢寻觅着，刚好杨柳也迫不及待要求重返“战场”，暂时可以解救下他最近“千疮百孔”的胃。 一回想起来，杨柳也是挺想笑，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先准备了一个红豆派，只用了蜂蜜和少量白糖增甜，最大程度保留红豆本身的香甜软糯口感，把它放到烤箱里之后才正式着手正餐。 新鲜的牛里脊肉切片，用盐、料酒、白糖、黑胡椒等调好的酱汁里面腌制，然后杨柳一边处理其他食材，一边给江景桐打电话，“今天中午我下厨，回不回来吃饭？” “回！” 江景桐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下来，非常的斩钉截铁。 “谢谢，辛苦了，”他感情充沛的说了句，又很直接的请求道，“能不能给我做点儿辣菜？” 苍天可鉴，连日来他的嘴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有，”杨柳笑出声，隔着电话数给他听，“有辣炒蛤蜊，小炒肉，够你解馋的了，晚上再给你做麻辣鸡翅。” 江景桐发现自己光听名字就已经有了要流口水的冲动，暗自感慨一番科学饮食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又问，“宋老师也来了？他肯留下？” 虽然没有直接正面接触过，但他对宋典的行为方式也早有耳闻，早先杨柳能在他家开火做饭就已经算是项刷新历史的举动了，这回还真能留他在旁人家吃饭么？ 杨柳得意一笑，“我有秘密武器。” 刚挂电话没多久，厨师阿姨就推开门进来了，一看杨柳在处理辣椒，就大惊失色道，“哺乳期不能吃辛辣食物的，对宝宝不好。” 杨柳被她悄无声息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没切到手，语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儿去，“我不吃，给江景桐吃的。” 阿姨一顿，继续端着温柔慈善的职业笑容劝说，“其实江先生最好也不好老吃这些，春天换季本来就容易上火，他的工作压力又大，更应该多吃清淡的蔬菜水果。” 清淡清淡，再照你的标准清淡下去，江景桐都特么的该出家当和尚了！ 杨柳暗自吐槽一番，努力心平气和的说，“我最近也没什么事，这几天我跟先生的三餐就交给我了。刚好前阵子你也挺辛苦的，给你一周假期，回去跟家里人团聚一下吧。” “那怎么好？！”阿姨明显有些心动，不过显然还是对厨房“大权在握”的感觉难以释怀。 她拿眼睛往杨柳准备的一堆食材上扫了一遍，眉头就皱起来了。 见她还要再说话，杨柳干脆下逐客令，“麻烦关下门，谢谢。对了，以后再进厨房的话，如果关着门，请务必先敲门，好吧？” 带薪休假就带薪休假吧，权当花钱买清净了。 等阿姨走后，杨柳立刻给江景桐发了条短信，一个窝火的卡通表情打头，后面“赶紧找厨师！！！！！” 刚要发送，她想了想，又多加了一个。 嗯，六个感叹号，应该能够充分表达自己郁闷和迫切相交织的心情了吧。 又过了会儿，宋典过来道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别呀，”说话的时候，杨柳正在给鱿鱼打花刀，“我都做了您的饭了，难得江景桐今天也回来，大家一起吃呗，多好。” “不了。”宋典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他光是今天过来就鼓了好久的勇气，还留下吃饭？！ 人老了，本就容易惹人厌烦，他更得当心，自觉点。人家一家三口吃团圆饭，他一个外人在这里，算什么事儿？ “你不喜欢小凤凰呀？”杨柳跟出来喊，刚一说完就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刀，又赶紧放回去，“不想跟她一起吃饭呀？” 老头儿的脚步果然迟疑了。 杨柳赶紧趁热打铁，“她还挺喜欢你的呢，我还以为你也喜欢她。” “她喜欢我？”老头儿转过身来，脸上有些迫不及待和难以置信，不过马上就又黯然了，还多了点嘲讽，“不用你瞎哄我。” “谁哄你啊，”杨柳心道这老头儿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搞，“你都跟她玩儿了这么久，她哭过没有？” 宋典一怔，机械的摇摇头，还真没有。 杨柳笑眯眯的看着他，满怀期待。 小凤凰特别讨人喜欢的一点就是不爱哭，只要吃饱了，有人逗弄就显得特别满足。 老头儿其实也是真不愿意走，刚才自己出来的时候，小家伙还啊啊的喊了好几嗓子呢，那小声音嫩的，就跟有只小嫩猫在自己心上挠了几下一样…… “咳，那就，留下？” 中午江景桐回家，一进客厅就看到宋典正欠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拿着只木雕小狗逗小凤凰玩儿，一老一小都很投入。 两个人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宋典继续投身于逗小孩儿大业中去，江景桐也不好意思跟他抢，就先去厨房看老婆。 “还真有你的。”他从后面搂着杨柳的腰，先在脸上亲了下，然后感慨道。 老爷子平时宅的程度跟资深宅男有的一拼，后来冯京强行送了条小狗才好了些，可他留在别人家吃饭的记录，几乎没有。 杨柳一挑眉，“那是，小凤凰无坚不摧。” 江景桐闻言笑了，又往灶上看，“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我有口福了。” 说完，他还不忘争关注，“是为了给我解馋呢，还是为了你老师？” 杨柳失笑，又觉得他这个持续的样子很有趣，不过还是实话实说，“都有吧。” 不光是江景桐，她最近也给熬的够呛，而且老头儿平时一个人在家，估计顿顿凑合，饮食结构平衡什么的那是奢望，可她也不可能见天督促或是跑过去做饭，只能尽可能抓住每次机会帮忙调节了。 宋典是个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子，什么事儿都搁在自己肚子里，简直比原来的冯京还能憋，这么看来，这俩人还真是合该有一段师徒的缘分。今天他来了，约莫也是纠结了好久，下次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好久没正经做菜了，杨柳也是闲的浑身发痒，今天好容易下厨，自然是阵势非凡。 黑椒牛肉，酱香鱿鱼，辣炒蛤蜊，小炒肉，西兰花炒虾仁，清炒山药，腐竹黄瓜拌鸡丝。 虽然只有三个人吃饭，种类可不少，但每种都只有浅浅的一小盘，所以并不会剩菜剩饭造成浪费，完美演绎了少量多样的概念。 小凤凰虽然不能吃，但这个时间她还睡不着，江景桐好不容易回家吃饭，也想尽可能的多跟闺女相处，所以杨柳就把她的小车推到自己跟江景桐身边，吃饭的同时顺带增加亲子感情。 宋典也去洗了手，慢悠悠晃过来，一看这么多菜，心情就有点复杂。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来才特意招待的？转念又一想，还是不要自己做多情的好，于是就闷头吃饭。 杨柳的手艺那是没的说，虽然小半年没正经下厨了，难免有些生疏，可毕竟基础在那儿，味道还是没得挑。 牛肉事先腌制入味了，火候掌握的也好，极其嫩滑，又不失劲道；酱香鱿鱼处理的干干净净，什么皮啊膜的都清理掉了，花刀打的也好，下锅一炒就腾的卷起来，像极了花儿；辣炒蛤蜊又香又鲜，滋味又足，连吃几颗下去，嘴巴里就开始火辣辣的，再吸一点壳子里的汁水，真是绝啦；清炒山药切成菱形，又香又脆，还点了几滴醋，爽口的很…… 别看老头儿年纪大，可时不时的也爱吃点儿重口的，小炒肉一连夹了几筷子，伴着米饭吃的贼香。 肉是肥瘦相间的上等五花，跟新鲜青椒一起爆炒，边缘的部分还有微微的焦香，中间的肥肉已经变成泛着金光的透明状，真是光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等老头儿再要夹，杨柳却制止了他，转身用公筷夹了些西兰花和腐竹、黄瓜等放到他碟子里，并且见缝插针的教育。 “你不还吃着药呢么，肠胃不好就别吃这么多辣的了，尝几口过过瘾就完了，多吃点菜，对身体也好。” 见他还是略有迷恋的瞅着那两盘同样深得江先生厚爱的辣菜，杨柳就笑了，“赶明儿你再来，我还给你做别的。” 老头儿微微有点儿羞恼，觉得她这么说简直不够尊师重道。 哼，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至于为了顿饭巴巴儿地过来么！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 尤擅察言观色的江景桐忍不住偷笑，他从桌子底下碰了碰杨柳的腿，示意她瞧瞧闷头扒饭的老爷子的脸，然后夫妻两个无声对笑。 该，就得时不时的敲打着，管着，不然你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身板儿折腾成这幅模样！ “哇呀呀~！” 分明把自己带到这边来，可都有好一会儿没人跟自己玩儿了，小凤凰很郑重的揪着小眉头，挺不高兴地说了几句，及时表明态度之后又觉得这一带的味儿还挺好闻，就又顺便流了几滴口水，然后熟练地把手指头塞到嘴巴里解馋。 江景桐扭头去逗她，笑的一脸痴傻，“宝贝儿想吃什么？” “啊，啊啊~！” “真乖，”江先生动作轻柔的把手指头从她嘴巴里捞出来，拿起被甩到小枕头边的奶嘴儿塞回去，“不许吃手指头。” 小凤凰顺势踢了他的胳膊两脚，又吐了奶嘴，抓了他的指头啃着玩儿。 江景桐此人，此时此刻，看起来随时随地就要化了，饭也顾不上吃，弯腰就把小朋友抱起来了。 “爸爸的宝贝，来来来，哎呦呦，抱抱啊……” “哎哎哎，碗，她的脚碰到碗了！”杨柳赶紧提醒，又帮着把可能被碰下去的餐具往里挪，“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她一起闹，不吃饭了？” 江景桐用自己的额头顶了顶女儿柔嫩嫩的小脸蛋儿，眼睛里满满的慈爱，“抱着她，我吃的香。” 玩到现在，小凤凰已经有些累了，拿巴掌往亲爹脸上糊了几下之后，就开始眼皮发沉，肉嘟嘟的小下巴搁在江景桐颈窝里，包子脸挤成一团，香香的睡着了。 已经完全放弃吃饭的江景桐那个美呀，觉得怀里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真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哦，当然，还有对面的美女。 又过了会儿，江景桐又傻笑起来，“哎，她流口水了。” 杨柳抬头一看，就见他肩膀的位置已然湿了一小片，灰色的衬衣都成半透明的了。 她不由得喷笑出声，刚要说让他把孩子放回去，却听江景桐又乐呵呵的来了句，“真可爱。” 小饭桌那边的宋典发出无声的嘲笑，并趁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边的当儿，飞快的偷了一筷子小炒肉埋在米饭底下。 我逗了一上午，都能克制住不抱呢，年纪轻轻的，自制力这么差！ 第113章 111 五月初，吕莹过来找杨柳沟通新书预售的相关事宜，顺便强势围观小凤凰。 所谓的人红好办事，这种优势在这里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从杨柳二月初才正式交初稿到现在刚进五月印刷厂已经印刷过半，中间还有过几次书稿的细微调整和印刷样品质量确认，整个过程足足比一般作者快了不知多少！ 当初她在Talk上说自己可能要出书的时候，就已经有无数粉丝坚定不移的表示饶是节衣缩食也一定会去买一本收藏，仅仅是预计，销售量都会非常可观…… “暂定正式发售时间在十五日，出版社的意思呢，是先在网上进行为期一天的预售，然后再在全国十二座城市进行为期十七天的签售。” 因为这也算是杨柳生完宝宝之后的第一次正式对外活动，从各方面来讲都很有纪念意义，所以主办方准备的非常充分，各方面都已经反复确定过无数遍了，基本上能够保证随到随开始，最大限度的杜绝了任何意外引发的延误或延迟。 而行程安排的也比较宽松，现在交通发达了，这十二座城市中有好几座隔得很近，最短的两座城市之间彼此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飞行时间，还有两座因为直线飞行距离太短，干脆都没有飞行线路……想来杨柳不仅能跟粉丝们充分交流，估计还可以挤出时间来在当地逛逛呢。 说到这里，吕莹翻了页笔记本之后又继续道，“至于周边和附赠的小礼品什么的，出版社那边原本是想用你的海报的，但我觉得你肯定不乐意，就一票否决了，改用几张没编入书籍的照片制作的明信片，一套六张。” 杨柳真心实意的跟她说了谢谢。 不管她再怎么投入到演员这个角色中去，可唯独对外发售的写真和这种大批量赠送的海报，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吕莹咕嘟嘟灌下一杯果汁，神清气爽的舒了口气，左顾右盼，“小凤凰呢？” 杨柳指了指婴儿房的方向，“你来的时候刚睡下，估计现在还没起呢。” “啊？”吕莹特别遗憾的往那边瞅了几眼，然后又难掩兴奋地说起来，“真神奇啊，小孩子怎么就长得这么快！我这来的就够频繁的了吧，可每次见了，都觉得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长了好些！” 杨柳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是吧！” 不要说吕莹这个分别几天的，就是江景桐这个亲爸，还总是跟杨柳感慨呢，说每天早上出门前和下班回来时看到的闺女都不是一个模样。 杨柳整天守着倒没觉得那么夸张，一开始还笑话江景桐来着。那做事认真的江先生自然不肯认输，就坚持每天早晚分别给小凤凰拍一张照片，然后把一个星期的分量都摆在一起，结果结结实实就把杨柳给震惊到了。 真的变化好大！ 可能前后两天的不太明显，可隔了一周，甚至是三四天，真的差好多。 小宝宝的皮肤更白了，五官更明显了，眼神更灵动了，当然还有体重和身长也都不同了！ 后来过来看小凤凰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见了照片也着实感慨一番，于是江景桐这个一时兴起的举动就变成了习惯保留下来，有时候他时间紧来不及，杨柳就替他拍了。 就算不用来当做成长观察日记，等孩子以后长大了，也是一份相当了不起的回忆和纪念。 两个人热热闹闹的讨论了一番小宝宝，顺道聊起当初杨柳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还是吕莹无意中点破，俩人就又笑了一场。 “不是我说的，”饶是现在回想起来，吕莹也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们俩也忒逗了，都快仨月了竟然还不知道，啧啧。” “是，是，所以我们全家才都这么感激你嘛！”杨柳笑眯眯的问她，“对了，我正在研发新品种的糕点，你要不要顺道尝一尝？” 一听有新鲜玩意儿可尝，吕莹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刻连签售的细节也顾不上说，颠儿颠儿的跟着杨柳去了厨房。 任何一项事物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都需要不断地实践创新，糕点也是如此。 马上就要到夏天了，杨柳最近都在考虑在原有水果塔和水果派的基础上，开发几种新兴的水果糕点。毕竟前两者都是很常见的外来品种，有滋有味并没有太大竞争优势，它急需几种独家的夏日招牌点心。 吕莹按门铃的前几分钟，杨柳刚把烤好的糕点摆开，这会儿估计也都凉透了，正好可以拿来当做下午茶兼品鉴会。 “呦，”吕莹最喜欢美食，一问这味儿就乐开了花，“都是你做的？这什么？瞧着有点儿像慕斯，又不大像；说是水晶糕之类的中式糕点，也不像。” 杨柳给她倒了清水漱口，分别点着流理台上的几样糕点介绍道，“春夏么，总少不了五颜六色的水果，就算不好吃吧，还好看呢，在这个事事都要看脸的年代，这一点多么的重要呀。我尝试着改良了制作传统红豆糕和桂花糕之类点心的配方和方法，做了几次蓝莓糕、柠檬糕和草莓糕。” 这几种水果都是西式糕点中最有人气的几种口味，杨柳就希望能够集两家之长，又让人眼前一亮。 中式糕点中很少用到水果，更别提那些后期从国外传入的品种，所以一般提到上面几种，大家的第一反应一般都是西式糕点。所以单纯从这一点来讲，本土糕点在春夏季的竞争力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来来来，”吕莹摩拳擦掌的说，“我尝尝。” 杨柳托着下巴等她的反应，“确实不大容易，最初我用过各种高低筋面粉、米粉，还用过酵母和糕点用的泡打粉，做过无数种组合，效果么，不一而足。最后还是找了西南那边特产的一种薯类，用它的汁液熬出来的粉跟米粉不同比例混合……” 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现在的糕点基本上定格为两种形态：半透明的膏状主体和金黄色酥皮，而果酱果肉可以选择夹在中间还是涂抹在表层。 膏体打底的传统中式特色浓郁，乳白色的质地，跟上面厚重鲜艳的果酱果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又凭空多了几分外来文化的时髦；金黄酥皮的比前者贵气，浑身上下好像都在诉说骄傲，连翘起来的酥皮都像是高高扬起的下巴！ 在吕莹看来，这些家伙们都在对自己搔首弄姿，不断地用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说着，“吃我吧，吃我吧……” 于是她立刻非常有实践精神的把每一种都尝了一整块，还对其中几种显得尤为钟爱，又倒过头去多“尝”了一遍…… “嗯，”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又打了个咯，这才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红色的草莓果酱说，“不错，口感非常新奇，肯定会有人喜欢的。” 末了，她又别有用心的问，“那什么，果酱都是你自己做的？味道很纯很浓郁嘛。” 杨柳失笑，“行行行，等会儿你走的时候都给你带一瓶。” “哈哈，”吕莹拍着巴掌大笑，“真是知我者你也！” 早上煎一个金黄焦圈的蛋，再来两片泛着油光的咸香培根、脆生生水灵灵的黄瓜、西红柿、生菜，一起夹在涂抹了厚厚果酱的麦香土司里，就这么狠狠地，豪放不羁的咬下去！ 闭着眼睛嚼几个来回，再喝一口热腾腾的红枣五谷豆浆…… 哇噢噢噢，没什么能比这种中西混合的新鲜早餐更能开启美好一天的了！ 吕莹正沉浸在想象中呢，育婴师就抱着刚睡醒要找妈妈的小凤凰进来了。 小宝宝似乎有点儿起床气，育婴师怎么哄都不见好，短短来的路上就给哭的小脸儿通红，把杨柳心疼得不得了。 “哎呦，来来来，小宝贝儿，妈妈抱抱。” 将近三个月的宝宝已经开始学会分辨不同对象的声音了，对于她喜欢的对象不仅更加乐意靠近，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有意识的寻找。 就像现在，刚还在育婴师怀里哭的欢的小凤凰一到了杨柳怀里，马上就开始安静下来，虽然眼睛里还挂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但已经在抽抽噎噎的往她怀里拱了。 “真是母女连心啊。”吕莹不禁感慨，又问，“你现在还是母乳喂养？” “不全是，”杨柳拍了拍小凤凰的脊背，接过育婴师递过来的奶瓶试温度，“我过阵子就要出去工作了，而且三个月的宝宝早就可以尝试着练习添加辅食，再全程母乳喂养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掺杂着奶粉开始练习了。” 前几天育婴师就教导杨柳和江景桐用天然果汁兑水，拿消过毒的筷子蘸着给小凤凰尝过了。小家伙似乎继承了杨柳的好胃口，倒没什么特别不喜欢的，但就目前阶段可以尝试的几种温性水果而言，她对于草莓好像远比其他品种来的热爱得多。 吕莹完全不懂这些，听得津津有味，还挺惊讶，“这么早？” “听说还有的宝宝更早呢，就是这个时间段不赶巧，好多水果都不是天然成熟的，催熟剂啊什么的，大人习惯了倒不在乎，可宝宝总要小心一点。”杨柳笑，“再过些日子能吃的就更多了，什么肉泥蔬果泥的。她能吃的多了，我在外面也安心一点。” “也是，”吕莹好像特别有感触的点点头，“你想啊，这么多好东西都摆在那儿，酸甜苦辣应有尽有，可你却只能喝奶，那得是多么悲催的一件事儿啊！” 不光杨柳，就是旁边的育婴师听了也笑了，貌似关注的重点不怎么对…… 毕竟是刚改喝奶粉不久，小凤凰好像还不大适应，就着奶嘴吮了几口又吐出来，扁着嘴巴往杨柳身上拱。杨柳狠心把奶瓶重新塞回去，小家伙装模作样的哼哼几声，又掉了几颗泪，这才吧嗒吧嗒的喝起来。 吕莹看得入神，又惊又叹，“她分得清？还挺精明的。” “应该分不清吧，”杨柳也觉得挺神奇的，“估计是本能？” 还是那句话，饿了吃什么都香。饶是小凤凰觉察出来什么，但杨柳并不打算妥协，所以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俩人又一边逗小孩儿一边最后确认了一遍预售的细节，吕莹还倍儿兴奋地欣赏了一遍小凤凰喝果汁的现场，都给她美坏了。 临走之前，吕莹照例跟杨柳拥抱，并顺便道喜，“顺便预祝金花满载而归！” 杨柳跟谢思道、冯京合作的《密折》顺利入围本年的金花奖，并将在当地首映，而国内也已经去电影院排片，预计六月二十六日上映。等杨柳从外面签售回来，稍事休息，马上就可以起程去参加金花奖了，两不耽误。 然而杨柳的反应却十分淡定，或者说是她很清楚在竞争那样激烈的国际舞台上，自己的希望非常渺茫，因此也只是笑着点头，“谢谢。” 吕莹又朝她做了个加油握拳的动作，刚一转身就啪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瞧我这个记性，正事儿都给忘了。” “那什么，好歹也是你头一次出书，我们琢磨着得搞个活动，给预售当日前一百名读者额外赠送你有滋有味店里的精品点心礼盒一份，算是相互宣传吧，毕竟有滋有味也在书里占了一席之地么。买点心礼盒的钱也就万把块钱，是出版社出，这个你就不用操心啦，算是他们的一点小诚意，反正意思就是以后你要有个出其他作品的想法，也千万第一时间想到他们云云。都是些商业套路，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合适不合适的咱再慢慢看。” “然后需要你写一张卡片，拉近跟读者的距离什么的，卡片应该明天一早就送到了，你随便写几句话就行了。因为也不知道买的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注意别写指向性太过明确的啊。” 杨柳都一一答应，觉得反正才一百张，大不了自己写的有诚意一点嘛。 事情都办完了之后，吕莹中午还得跟某知名网络红人吃碰头饭，只得扒着门框跟小凤凰道别。 “拜拜啦，小宝贝，阿姨下次再来看你啊~！” 她啰啰嗦嗦些什么小凤凰也听不懂，就是听见个略耳熟的嗓音，然后照旧挥舞胳膊嚷几嗓子，“啊呀~呀咦咦呀~！” 杨柳爱得不行，刚举起她的小胳膊冲着门口摆动，却见吕莹已经双眼发绿的激动起来，“她叫我姨姨了！” 杨柳：“……啥？” 旁若无人的吕莹继续激动，“啊啊啊，我果然好重要好重要~！” 杨柳：“……完全不想理你！” 第114章 111 当初在下单印刷《我与厨房》之前，出版社也是慎而又慎，综合了多方面因素，这才将首印量定为20万册。 现在早就不是书籍大行其道的年头了，尤其是最近几年，各种多媒体阅读模式十分盛行，再加上网络媒体的不断改革创新，出版社和书店的日子都不好过，但凡年销量能过10万册的，都能被归到畅销书行列中去了，跟以前大作家们动辄百万上下简直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尤其这些年不少名人也都跟风出书，民众对此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疲惫感，要不是考虑到杨柳本人和她几个大腕朋友的号召力，她早就流传在外的好厨艺名声，再加上生宝宝的热度，出版社还真不敢上来就印20万。 毕竟脱销加印那是荣光，饶是加班加点也开心，可要是印太多了堆那儿卖不出去，可就丢大人了。 然后谁也没想到，书都快出场了，突然传出消息说，由谢思道导演，顾之顺、冯京、杨柳等人主演的影片《密折》竟然入围六月份的金花电影节！ 这特么的就很令人兴奋了！ 是个人就有集体荣誉感，也许平时显现不出来，可一到关键时候还真给力。 一时间，全国各大媒体各大头条和热搜都充斥着“《密折》”和“金花奖”的字眼，作为主要演员之一的杨柳自然也跟着大火而特火了一把，顺理成章的，大家对她的新书也多了几分期待。 出版社和杨柳的团队私底下都在猜测，到底能卖出多少去，会不会创造奇迹什么的。 等到预售当日，大家果然收获了一份大大的惊喜： 24小时内预售超11万册！ 一天，仅仅一天的销量就够杨柳冲上年度畅销作者排行榜了！ “多少？！” 杨柳刚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还不敢相信，笑得合不拢嘴的秋维维又重复了一遍。 她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老半天才喃喃道，“我真是对不起那些靠写字吃饭的作家们。” 惭愧，太惭愧了；高兴，也是真高兴，总算没对不起过去几个月里自己和那么多人一起付出的努力。 “破20万绝对没有问题！”秋维维喜形于色的说道，“出版社那边都快乐疯了，甚至开始筹备加印了。” “别莽撞啊！”杨柳是真担心。虽然开了这么个好头，可万一接下来就没人买了那可怎么好？ “不可能！”秋维维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正式发售之后肯定还会源源不断的，再加上十几个城市的现场签售，我估摸着，二十五万都没问题呢。” 秋维维的预计没有错，等书籍正式上市，头一批拿到实体书的读者粗粗看过之后，纷纷在网上分享了他们的阅读体验：“很出乎意料的一本好书，物有所值。” “我本来是冲着支持偶像才买的，可到手之后才发现，小枝儿真的是很用心的在写这本书。书籍不仅跟大家分享了很多她平时没有对外公开过的生活和工作细节，还有好几张有江景桐、谢思道等人出镜的生活照片和剧组花絮照呢，简直惊喜！” “有点不好意思讲，不过这书本来是替我追星族的女儿买的来着，昨天在家无聊的时候翻着看了下，里面竟然有不少种点心和日常餐饮的做法，当时就喜出望外了。因为我也是个美食爱好者，就尝试着用里面讲的方法做了酥皮豆沙饼，真的比平时自己瞎琢磨胡乱弄得好吃多了……结果越看越不舍得放下，干脆就自己又买了一本，除了食谱之外，看看那些演员平时的生活状态还挺有意思的。” “乱七八糟，不知道想讲什么，这年头演员也能当作家了，真是呵呵……” “哈哈，真的挺意外的，原本以为会是那种教科书式的教材，没想到还挺有趣，竟然还有拍摄《竹林小舍》期间包野菜饺子的照片呢，太惊喜了，那次我就想去探班呢，结果没能成行，可现在看到照片，感觉心里的一大遗憾都被弥补啦！” “感觉内容有点儿杂，不过好像也挺有意思的，算是瑕不掩瑜吧。” 评论有好有坏，但总体还是非常的积极乐观，等着看大家反映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后面杨柳出去进行全国签售，场场爆满，倒也不是每一个来的人都买，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挤着看热闹的，毕竟明星嘛，平时都只能在电视上看，这回好不容易到了跟前，不使劲多看几眼太折本…… 不少读者都是预售时候买的书，现在拿着过来要签名和合影，然后杨柳又看到了当初跟机和婚礼当日作为代表送她跟江景桐小金人的几个孩子！ 轮到他们的时候，杨柳都笑了，“这回不是跟机来的吧？” 那姑娘也笑了，还挺自信，“当然不是！” 杨柳点点头，又指了指后面的两个花篮，“又浪费钱。” 那么大一个花篮，得几千块呢。 “这可不行，”小姑娘回答的挺狡黠，“这个我管不着，是大家把钱丢给我逼我买的，说我不照做的话就给我寄刀片呢。” 偶像不喜欢他们跟机，大家就听话的不跟，不跟架不住她的粉丝分散在全国各地呀，所以杨柳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事先组织好的粉丝们主动帮忙维持现场秩序，顺带着送上官方粉丝团订购的花篮什么的。 杨柳给她逗得哈哈大笑，周围几个粉丝听见了也抿嘴儿笑。 因为这次是杨柳生完宝宝后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公开场合，各路粉丝们的情绪也都比较激动，几小时的签售见面会，全程都有人扯着嗓子喊什么“杨柳我们爱你”“想看小凤凰”之类的口号。 签售现场基本上都是在大型书城或商场的中央空地，好多场地都有高一层的走廊，粉丝们一喊，就跟环绕立体声似的。杨柳边签边笑，时不时还利用活动脖颈的空档朝四周挥手致意。 不光读者们激动，不少媒体也来了，眼尖的彭玲玲赫然发现里面竟然还真有两家美食栏目的…… 整个签售过程都是比较顺利的，除了到达倒数第三座城市时，签售地所在的商场耍的一点小花招：杨柳签售的火爆是好些人都始料未及的，甚至越到后面人越多，秋维维在反复计算了可能会到达现场的人数和预定场地容客量之后，果断选择将该城市原定在书城举行的签售会挪到当地最大的商场中去。 因为那座书城年头比较久了，一是容纳量有限，二来各项基础设施也相对落后，签售会当日那么多人，万一发生个什么意外都不好收场，所以就给改了。 然后杨柳一行人到达当日，秋维维提前带人过去最后确认场地，结果刚一下车，抬头就看见商场外围建筑从上到下扯了两个随风招展的巨型条幅：“热烈欢迎凤凰妈妈杨柳在此举办签售会”！ 这么大的条幅，这么鲜艳刺眼的字体也颜色，估计几里开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秋维维的脸当时就黑了，直接找到商场负责人，劈头盖脸的质问，“不都说好了么，不许做任何形式的捆绑宣传！你们必须马上把条幅撤了！” 负责人还打算蒙混过关，狡辩道，“哪儿有的事儿，粉丝们不都这么叫的么。” 秋维维也是真生气了，这种拿着小孩子博眼球，试图同步拉升客流量的做法简直无耻又没有下限！ “粉丝叫那是粉丝的事情，那只是不产生任何利润的爱称！但你们这是商场，如果你们能够承诺今天一整天都不做任何交易，我随便你挂！” 眼瞅着距离签售会正式开始就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负责人还想拖延，但秋维维立刻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两个选择，一，马上撤掉，并在网络上公开承认你们的工作失误；二，照常举行，但我们不放弃追究贵方责任的权利，并一定会在网上将所有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杨柳和江景桐到现在都不愿意向任何一家媒体出售小凤凰的照片，自然也不会允许任何一种利用女儿赚钱的形式存在。 签售会迫在眉睫，想要临时改地方是不可能的了，但只要杨柳公开发表斥责声明，这间商场不要说提升营业额了，恐怕马上就会被愤怒的粉丝们和吃瓜群众围攻了！ 显然负责人也能想到这一点，见秋维维果真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也不敢继续坚持打擦边球，满头大汗的跟她道了歉，又麻溜儿的让人去把条幅撤了。 但是因为已经挂上去好几个小时了，那两道条幅的照片早就被人上传到网络上，饶是商家道歉的态度诚恳，还是遭到了海水般的斥责，甚至当日就有人发起了抵制购物的活动，商场高层被迫再次发表致歉声明，又搞了一系列的活动才艰难的恢复到了正常营业水准…… 利用小孩子永远是最容易激发众怒的行为之一，虽然难免有人怀疑这又是杨柳自导自演的闹剧，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对她保护孩子的行为大加赞赏。 签售结束回到望燕台后，本还不觉得疲惫的杨柳突然就觉得好像手脚都抬不起，脑袋也昏昏沉沉，胡乱洗了澡之后，勉强逗弄了小凤凰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黑甜一觉，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模模糊糊中，杨柳只觉得怀里似乎有一团软绵绵香腻腻的什么，睁眼一瞧，恰好看见正捧着自己小脚丫玩耍的小凤凰窝在自己怀里。 杨柳一睁眼，小家伙似乎也有所察觉，掀着大眼睛往斜上方看过来，四目对视，母女两个都笑起来。 “小东西，”杨柳单手撑起脑袋，用另一只手在她鼻尖轻轻点了点，柔声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嗯？” 将近二十天没见到妈妈，小凤凰也是想念的很，笑着冲她啊啊几声，腰腹一用力，圆滚滚的小身子竟然就这么翻过来了！然后因为控制不好力道，一脑袋扎进杨柳怀里。 杨柳连忙扶住她，先是一怔，真就喜出望外了，“呀，真棒！” “四天前就会了，”说话间，江景桐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笑道，“我也着实惊讶了一阵，还不到四个月呢，不过听医生说算正常的，有的小孩儿还早呢。” 爸爸妈妈都在自己身边，小凤凰的情绪极其高涨，竟然试图单臂撑起胖乎乎的身子，另一只小短胳膊拽着杨柳的头发晃啊晃。 然而好景不长，这个姿势顶多坚持了五六秒钟，小家伙就吧唧一下子扑了下去，跟只大青蛙似的整个人趴在床上，看着也是有点儿圈懵。 杨柳没忍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江景桐也带着笑意的把她拎起来，重新塞回到杨柳怀里，“还挺要强的呢，摔傻了吧？” “胡说什么呢。”杨柳不爱听这个，就白了他一眼，然后亲亲照样乐呵呵傻笑的女儿，“我们小凤凰啊，真勇敢，真乖。” 小凤凰咯咯直笑，被亲了之后又晃晃悠悠的亲回去，在杨柳下巴上印了几枚口水吻，杨柳一颗心都要化了。 饶是被白了一眼，江先生看着也很乐呵，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妻女玩闹。 杨柳跟他交换了个吻，觉得刚忙完事业回来的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了丈夫和孩子，真是圆满的不能再圆满。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江景桐笑笑，捏着小凤凰的小手掌玩儿，“将近两个小时了呢，小家伙都睡了一觉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母亲的小凤凰怎么可能满足于片刻玩耍，杨柳睡着之后就不安分起来，冲着育婴师哇哇乱叫，要哭不哭的。后来江景桐下班回家，听说杨柳回来了也很是开心，又心疼她马不停蹄往回赶，索性就抱着孩子找媳妇儿去了。 原本江景桐只是想抱着小凤凰看看杨柳就走的，可小家伙似乎不愿意离开，撅着嘴巴，噙着两包眼泪看着他，大有你抱我走我就哭给你看的意思，江景桐也只好把母女俩搁在一起，他就在旁边看着。 睡眠这种事情是最具感染力的，眼见着一大一小都睡着了，本来没什么困意的江景桐竟也渐渐觉得眼皮发沉，索性也去床上躺下，把小凤凰远远地护在怀里——既不怕大人翻身压到，又能防止她掉下床，也跟着打了个盹儿。 普普通通的地方，就因为有两个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人，仿佛也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第115章 111 杨柳这次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因为六月初就得跟《密折》剧组汇合，然后一起启程前往参加金花节，满打满算也就能有四天的空余，中间还得再去试试礼服，看有没有发生尺寸变化，这么掐头去尾砍中间，也就剩不下多少个小时了。 家人这么支持她坚持自己的事业，杨柳倍觉幸运，自然更加珍惜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于是这几天一概应酬和交际都推掉，只是每天留在家里享受烹饪和陪伴孩子玩耍的珍贵时光。 刚好马上就是儿童节了，杨柳就琢磨着给小凤凰烤个蛋糕。 结果江景桐听说后笑了半天，“儿童节怎么也得六岁以上吧，小凤凰这个，连幼儿还算不上呢。” 杨柳一边打发蛋白一边说，“谁在乎那个，图个乐呗，那圣诞还是洋节呢，过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是洋人？” 江景桐一怔，发现她说的竟然非常有道理，于是马上叛变，开始积极地给她打下手。 杨柳对西点算不得精通，但水平也算中等偏上，简单的糕点还是难不倒她的。 今天她打算做奶油水果蛋糕，就是简单的戚风蛋糕坯切片后夹上大颗大颗的水果粒，然后涂满奶油，表面裱花，之后再摆满水果的那种，真是想一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江景桐本人不太喜欢特别甜的东西，而奶油水果蛋糕的话，只要少加一点糖，用植物淡奶油，再用大量水果中和，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原本江景桐就是光着手站在旁边干看，偶尔帮忙递个工具什么的，但当杨柳分离蛋清蛋黄时，他觉得还挺有趣，就自告奋勇的说自己也会做。 杨柳笑着说，“你可别看着容易，真弄起来还是挺麻烦的，我自己来就好，你别再沾手了。” 江景桐洗了手，飞快的往她脸上亲了口，略有些无奈的说，“情趣啊姑娘，情趣！” 杨柳脸一红，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有点儿太迟钝了。能把对方逼到自己坦白目的，跟别人给你跟你猜谜语先揭开谜底、讲笑话之后再解释为什么好笑之类煞风景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刚才杨柳用的是那种简单的蛋黄分离器，就是一个类似小漏勺的玩意儿，底部圆润，周围有略宽的缝隙，既可以借助完整的蛋黄，又可以很顺利的将蛋清漏出去。 杨柳做的时候都是单手打蛋：轻轻将蛋壳磕开一条缝隙，右手几根指头微微用力一掰，里面的蛋清蛋黄就都丝毫不损的流了出来，然后乖乖落到下面的分离器里。 可真轮到江景桐上阵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将要面临的第一个现实问题就非常头疼：打鸡蛋。 活了三十多年了，他从来没有打过生鸡蛋！！！ 然而所谓的通过一起做东西吃增进感情培养情趣之类的话题还是他自己讲的…… 江先生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左右手轮着调换了位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旁边的杨柳已经快要笑出声来了，然而既然对方死要面子不求助，打定主意要给自己露一手，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从不给自己找借口的江总抬头瞅了杨柳一眼，特别理直气壮的说，“我们换换位置吧，你那边光线比较好。” 杨柳忍笑点头，很配合的跟他换过，“请吧。” 嗯，她开始体会到这种小情节的所谓情趣在哪儿了。 江景桐努力回忆了下刚才杨柳是怎么做的，然后就非常有魄力的捏起一颗鸡蛋往流理台上一磕……很好，他就再也拿不起来了！ 数秒的沉默过后，杨柳终于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江景桐捏着几块碎蛋皮，看着流满前方一整块台面的蛋清蛋黄蛋皮的混合液体，有些发懵。 为什么会这样！！！ 他记得吃水煮蛋的时候，蛋皮还挺坚硬的来着，为什么现在轻轻一磕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杨柳已经笑出了眼泪，看着江景桐罕见的手足无措和轻微脸红，只觉得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畅。 过了大概足足有一分钟吧，江景桐才回过神来。他情感丰富的感慨道，“太伤自尊了。” 杨柳笑得不行，推了他一把，“快洗洗手吧，还是我来。” 已然丢了这么大的丑，江景桐都没脸再要求继续下去，当即去洗干净了手，又重新恢复了打杂身份。 没人捣乱的一切流程进展的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杨柳很快就把加好了牛奶砂糖等必备品的蛋液准备好，倒入模具中，又用力颠了几下挤出气泡，这才放到烤箱里定时。 “这就行了？”江先生非常谦虚好学的问道，好奇的表情有那么一丢丢可爱。 杨柳点点头，“行了，等着叮一声，蛋糕坯就做好了，然后彻底放凉就可以裱糊啦。” 江景桐似懂非懂的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出去。 傍晚蛋糕坯凉透之后，杨柳把它均匀的横切成三片，在中间夹了厚厚的奶油和草莓粒。等用奶油把整个蛋糕糊成浑然一体之后，她又试探着裱了几朵也不知是云彩还是什么的花儿，最后顶层铺满黄灿灿的芒果片、粉扑扑的草莓、红艳艳的樱桃和紫油油的桑葚。 她后退几步仔细端详，点点头，还挺美。 蛋糕一端出去，江景桐就笑起来，“这么大，真不知道是给小凤凰庆祝儿童节还是给你。” 杨柳白他一眼，把这个足有小凤凰团起来那么大的蛋糕放在软榻上，插了一根蜡烛，然后乐颠颠的把小家伙放在前面，“宝贝，来来来，跟妈妈一起吹蜡烛。” 小家伙撑着身子，微微仰着小脑袋看了会儿，一歪头，“嘎？” 杨柳和江景桐一怔，然后齐齐喷笑出声，几分钟不见，怎么还变小鸭子了？！ 大约是被笑声感染，还不知道对面这对无良父母取笑的对象正是自己的小凤凰也跟着傻呵呵的笑起来，一双酷似杨柳的大眼睛弯成月牙。见状，杨柳和江景桐笑的更厉害了。 几个月的宝宝自然是不会吹蜡烛的，自始至终，她也只是觉得眼前这“栋”未然耸立的大家伙挺有趣。 杨柳替她吹了蜡烛，自觉少女心泛滥，仿佛重回年少时代，当即哼着小曲儿给自己切了大大一块蛋糕。 小凤凰撑着身子，举起一条胳膊指向她手里的蛋糕，“咦咦~呀~！” 杨柳挑眉，“想吃么？” 小凤凰眨眨眼，“唔~” 杨柳笑着把蛋糕挪到她鼻子下面，“闻闻吧。” 唉，可怜的孩子，你也就是只能闻闻了。 婴儿对甜甜的味道十分敏感而且喜爱，当蛋糕靠近之后，小凤凰就对这块五颜六色，还不断散发着香喷喷甜丝丝味道的大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好感。 她唔唔呀呀的说了几句没人能听懂的话，然后用力把肥嘟嘟的小身体往前蹭，咦，好香呀！ 杨柳捂着嘴直笑，江景桐很心疼的看着闺女，“快点儿长大吧，长大就可以吃了。” 话音未落，却见小凤凰忽然往前一使劲，重心瞬间不稳，在俩家长能反应过来之前一脑袋扑向距离她几公分之遥的蛋糕！ 两人都被这个突发事故惊呆了，然而身体却已经领先大脑反应：在小凤凰扑下去的那一刻就伸出手捞！ 好在蛋糕距离小凤凰还有一段距离，她是直着压下去，胳膊比较长的江景桐捞的又及时，倒没怎么样，只是小半个脑袋被奶油糊的乱七八糟。 杨柳把手里的蛋糕都给丢出去了，帮江景桐把小凤凰挖出来之后，拼命的向外喊，“阿姨，阿姨！你快来啊！” 她先小心翼翼的帮小凤凰把眼皮上的奶油抹去，看看鼻孔和嘴巴倒没被堵住，着实放下心来。 杨柳和江景桐都怕小家伙被这场“事故”吓到，都悬着一颗心，没成想人家眨了眨眼睛，竟然咧开没牙的小嘴儿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试图把同样因为插到蛋糕里而沾满奶油的小手往嘴巴里塞。 “小祖宗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杨柳哭笑不得的把她的手拿开，又细心擦干净，“这个东西你现在可不能吃。” 不多会儿，听见动静的育婴师飞奔而来，一见这个情况，反应也跟刚才杨柳和江景桐似的，片刻呆愣过后就笑了，“这是怎么弄的？” 杨柳挺不好意思的把事情缘由讲了遍，“都怪我，瞎折腾，您快给看看吧。” 江景桐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虚虚攥住小凤凰不安分伸向蛋糕残骸的手，“不可以吃。” 小凤凰哇哇叫了几声，似乎被打扰兴致还挺不高兴。 这会儿她脑袋上还满是奶油，头顶浓密的胎发也被糊住了，一往外拔，干脆就成了发胶一般的存在，搞得满头胎毛齐齐朝上，十分富有生机和活力，非常喜感。 育婴师忍笑，给她检查了遍，最后确认，“你们没给她吃吧？” 杨柳和江景桐齐齐摇头，异口同声，“这哪儿敢呐！” 育婴师笑出声，有技巧的按住小凤凰试图从自己脑袋顶上扒拉东西吃的举动，说，“没事儿，婴儿胆子其实都很大的，也没受伤，我去给她洗干净就好了。” 顿了下又说，“因为小婴儿刚出生不久，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而他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又是非常强烈的，急于探索一切，所以难免会发生磕磕碰碰的，家长也不必太过小心，老话说得好，摔摔打打才能长得好么，让宝宝多活动更有助于身体发育。” 杨柳和江景桐频频点头，如获至宝。 而在他们说话过程中，小凤凰还在非常坚持不懈的朝着蛋糕使劲儿，三个大人都乐不可支，育婴师又针对这种情况作了解释。 “婴儿味觉远比成年人来的敏锐，他们对外界的了解很大程度上都是源自尝味道，所以啊，我们经常会看到小宝宝把各种在我们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往嘴巴里塞，这个时候呢，不需要太惊慌，因为是他们的本能反应，只要及时制止就好了。” 夫妻二人松了口气，见小凤凰竟然还试图从自己的胎毛上偷奶油尝，简直笑的停不下来。 第116章 111 动身前去参加琳德电影节的头一天晚上，杨柳几乎失眠，她不止一次的披着衣服跑去隔壁的婴儿房，就着微弱的月光，痴痴地盯着小凤凰熟睡的小脸儿看。 又要离开了，真是舍不得，可又不能不走。 为了避免出现分别时常见的哭泣场景，杨柳特意起了个大早，饭也顾不上吃，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 到达机场贵宾休息室的时候，谢思道一行人都还没到，秋维维又去买了早餐，几个人凑合着吃了。 谢思道和冯京一前一后进来，头里进门的冯京略停了停，等着谢思道快步赶上，两人一边低头说着什么一边往这边走。 谢导还是一贯的文艺中年范儿，带着顶鸭舌帽，下巴上的胡茬子剃的也挺有型，服装也不似平时随意，看得出为了琳德电影节也下了心思拾掇；冯京穿着件薄薄的驼色线衫，袖子有些长，稍微往上卷了几道，露出线条结实流畅的小臂，非常惹人眼球。 进了休息室，俩人环视一圈，很快看到正冲他们招手的杨柳，便走过去。 杨柳打了个哈欠，笑着拿眼睛往谢思道身上溜了圈，“大老远看着，我还以为哪位偶像艺人来了呢。” “还行吧？”谢思道还是头次留胡子，虽然造型师一个劲儿的说好看，但他自己总觉得有些别扭。 “挺好的，爷们儿多了！”杨柳很认真的说道。 之前谢思道总是一派文弱书生的打扮，不难看，但看多了总会有审美疲劳，而且气势偏弱，有点儿镇不住场子。 现在留了胡茬，又重新剪了个阳刚精干的发型，感觉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非常提神。 人都喜欢听好话，谢思道登时一乐，摸着脑袋笑开了，“是么，那就行，别去外面丢了人。” 他不是第一次有作品入围国际电影节，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距离奖杯如此之近过：最佳男主角提名，最佳外语影片提名，最佳动作提名，最佳服装道具提名。 华国最近几年也没有一部影片能在琳德电影节上一次性获得如此的的提名！ 哪怕最后尽数落空呢，也不算丢人了。 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谁还不想真正站到那个奖台上去呢？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隐隐一阵喧哗，三个人心头一动，估计应该是顾之顺老爷子来了，齐齐站起身来迎接。 老长时间不见，顾之顺老爷子还是那么硬朗，老头儿一个人扛着个大包，昂首阔步的走，速度嗖嗖的，后面的经纪人倒是一身轻，可还得小跑跟着。 作为最近三年来唯一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的华国人，老爷子此次出行也是心情激动，一路走来脸膛都是红红的。 他拍了一辈子戏，国内几个电影节的男主角都拿了个遍，可还从没获得过国际电影节的提名，要是这次真能捧一座奖杯回来——此生无憾！ 除了冯京和杨柳之外，本来剧组另外两位女演员也想搭顺风车去国际大舞台露个脸来着，但是她们光拍摄的时候美了，总体人设没特别大的特色不说，演技跟这爆棚的三位比起来也是相形见绌，要是她们能跟着来的话，估计大半个剧组都得出动，所以干脆谢思道也就谁也不带。 杨柳是真心的感谢宋典的指导，要不是老爷子毫无保留的传授，就算当初她进得来组，恐怕现在也没有这份跟着出征国外的荣耀！ 久别重逢的四个人重新见了面，少不得寒暄，谢思道拉着顾之顺坐下，笑着打趣，“最佳男主角来了。” 杨柳和冯京都笑，顾之顺老爷子也跟着呵呵几声，然后就示意低调，“不好乱开这种玩笑，给有心人听见又是一场风波。” 顿了下，他又半是感慨半是祈祷的叹道，“要是真能拿到就好喽，谁知道我还能再拍几年的戏呢。” 都说活到老拍到老，可谁也知道那不过是安慰人的话。 人一辈子也就活那么几十年，演员这种职业更容易落病根，随着年纪渐渐增大，饶是演技越发纯熟，可身体却不一定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顾之顺平时算是很注意保养锻炼的了，但即便如此，他这些年也逐渐多了诸如失眠、视力下降、记忆力减退和腰酸背痛的毛病，再加上年青拍戏时磕磕碰碰留下的伤，再跟年轻人们一起拍摄也时常会觉得精力不济。 骤然听到他如此感慨，杨柳还有些许的惊讶，不过想了下也就理解了，还挺佩服他敢于说出心里话。 这要是换了她，就差临门一脚，再要惜败给别人，那得多揪心呐！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闲聊中大家难免说起小凤凰。在座四个人之中只有谢思道还没见过，就要求看照片。 虽然对媒体保密，但对于朋友们，杨柳还是挺乐意炫耀下自家小宝贝的，就立刻从平板中调出来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全都是小凤凰的近照。 三位男士就都凑在一起看，当看到小凤凰满头奶油的趴在地上时，顿时笑的人仰马翻。 杨柳简单的解释了遍，大家联想下当时的场景，笑的更欢。 “长得真快呀。”冯京微笑着感慨道，“之前见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团，现在都会翻身了。” “可不是，”杨柳深有同感的说，“你上次见她还是满月的时候吧？我们天天见的都觉得惊讶，更不用说你了。” 冯京点点头，“有道理，会叫人了吗？” 话刚一出口，周围三个人就都笑成一团，顾之顺干脆就指着他说，“真是单身汉，这才几个月就喊人？” 话题逐渐展开，重新回到这次的电影节奖项角逐上，除了最佳男女主角之外，最佳男女配角也十分惹人关注，而同为华国演员的娄琛就入围了本次的最佳男配角提名。 娄琛最近几年拍片量大不如前，可转向幕后的他名气却不降反升，以导演、编剧等多重身份活跃在国际娱乐圈，俘获粉丝无数。 谢思道跟娄琛有多年的交情，当年初出茅庐的俩人凭着股初生牛犊的冲劲儿拍了部电影，然后就风风火火送去参赛。 本来没人看好这部两个无名小卒捣鼓出来的小成本片子，结果谁承想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横冲直撞就进了最终角逐环节，不仅拿下了当年国内的飞马和牡丹双黄蛋不说，还差点拿下金花的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人导演奖来着，完美的一战成名，简直令世界为之颤抖，那部电影至今仍被评为华国经典影片之一。 说起来说到这儿，谢思道看向杨柳和冯京，“你们俩跟他也挺熟来着是吧？” 冯京曾经跟娄琛有过一次合作，中间又有宋典这层关系，交情还是不错的，就是顾之顺也跟他见过几次面，而娄琛在杨柳和江景桐的婚礼上送礼物的事情也是众人皆知。 为了避免抱大腿和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杨柳忙澄清说，“就是在宋老师那儿见过一面，说了一会儿话。不过娄哥人很好，我跟江景桐结婚那会儿还送贺礼来着，小凤凰满月的时候也曾亲自打电话道贺。” 谢思道点点头，“那就行了，大家这次都住同一家酒店，几天下来少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事先认识的话也能少些尴尬。” “同一家？！”杨柳真是又惊又喜。上次娄琛送他们的礼物，她还一直没机会亲自道谢呢，这次可算是巧了。 从华国到琳德电影节的举办城市足有十三个小时的行程，幸亏杨柳的晕机症好的差不多了，不然真是项挑战。 她的座位跟冯京在同一排，飞机平稳之后，毫无困意的两人又闲聊起来。 说到最近在做的事情，冯京笑道，“还没祝贺你新书开门红呢。” 从正式发售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天，但销售量已经破十八万，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攀升中，要知道首印也才二十五万册，出版社那边已经正式着手准备加印了。 “谢谢，”杨柳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自己也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给面子，而且要不是你们帮忙转发、宣传，肯定也卖不这么好。” “是真觉得不错才转发的，我还挺喜欢看的。”冯京这么说着，竟然就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了一本书，书名赫然就是《我和厨房》！ 这下杨柳是真惊喜了，差点就喊出声来，“你还真买了呀！” 还拿着出国！等回头给媒体拍到，少不得又能带动一波销售热潮…… 冯京点点头，很认真的说，“不光买了，我还照着上面做了几样呢，不过自然没你做的好吃。” 说话间，他就翻到刊有《竹林小舍》剧组花絮的那几页，笑，“听说因为这个的关系，还有人请求电影院再次播放呢，就是网络点击率和讨论热度也上升不少，估计老贺要乐坏了。” 杨柳也笑起来，“我自己还在家看了两遍呢，现在再回过头去看，总觉得自己的演技有点儿惨不忍睹。” 从《竹林小舍》到《密折》，她所经历的何止是演技方面的脱胎换骨，更有心情和信念的转变，说是判若两人都不为过。 这会儿再让她回过头去看自己尚未彻底投入的作品，真还挺羞耻的。 “对了哥，”杨柳问他，“你最近在干嘛呀，都没听到消息，宋老师那次还别别扭扭的说起你来着。” 前面两个月的冯京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无踪，不仅八卦记者找不到他的踪迹，就连杨柳和贺厉这些私交好友都没他的消息，要不是他的经纪人确定他还健康的活着，估计都要有人报案了。 冯京的手指在光洁的书页上摩挲几下，云淡风轻道，“封闭训练来着，下半年要去南极。” “哦，去南极啊，”杨柳本能的点头，然后下一秒就刷的瞪圆了眼睛，“哪儿，南极？！” 得亏着她还有最起码的道德约束，这才没大声喊出来，不过近乎扭曲的表情已经足够表达她内心的震惊。 冯京显然并不意外她的反应，非但不意外，反而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就这么带着笑意瞧着她。 他这么平静，反倒让杨柳觉得不自在了，好像去南极本是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大惊小怪的自己才是真正不正常的那个。 冯京的表情太过平静，杨柳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逗自己玩儿的，“你该不会真的去南极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假的呢？”冯京不答反问。 “呃”杨柳一滞，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怀疑，不过……南极啊！不是南方！ 冯京笑笑，又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纸质的笔记本递给她，“是真的，不骗你。” 杨柳将信将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就低呼出声，里面赫然是一份系统的训练清单和训练笔记！ 笔记本里面还夹着一张冯京和几个外国人训练的照片，他身后是一大片雪地，白茫茫一片，根本望不到头。 那，这就是真的了？ 杨柳把笔记本还给他，“是去做什么呢？” 她可不觉得如果单纯旅游的话还需要进行如此严格的训练。 冯京重新装好笔记本，说，“散心吧。” 杨柳高高扬起了眉毛，您行！您真行！散心都散到南极去了！ 见她如此表情，冯京禁不住笑出声，侧着身体跷二郎腿，“也不全是假的，总待在娱乐圈里，难免有些厌倦，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思考一下。我一直对冰雪世界很感兴趣，还通过自学取得了天文学的相关学位，刚好我认识的一个老前辈他们机构在准备一次考察活动，需要对外招募两个志愿者，他就推荐了我。” 他说的轻轻巧巧，但杨柳却已经想跪下了。 请收下我的膝盖，学霸！ 原来当初在剧组的时候人家时不时仰望星空，是真的有几把刷子，会研究，而不是自闭症发作啊！ 如果在说截止刚才为止的以前的那些岁月中，杨柳对于冯京是一种朋友兼前辈、导师、战友等的亲切，那么现在就掺入了相当强烈的仰视和崇拜，甚至是敬畏！ 妈呀，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是怎么做到演技出神入化的同时还在其他领域令人高山仰止的！？ 呆滞了半天，杨柳眼神恍惚的喃喃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神啊！” 冯京大笑出声，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都像泛起了波浪，魅力四射到中间路过的空姐俏脸飞红。 “你也很厉害啊。” 杨柳差点把脑袋甩下来，“我算什么呀！” “千万别这么说，”然而冯京却很认真，带着脸上未消退的笑意，点了点《我与厨房》的封面，“你现在不仅戏演得好，还是畅销书作者；另外，相信我，哪怕哪天你要去改行，也一定会是位很优秀的大厨的。” 前面那几句话都好，唯独最后一句，杨柳真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哥啊，您真是我的亲哥！ 第117章 111 谢思道和顾之顺在国际上也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尤其这次后者还被提名最佳男主角，众多媒体的关注就更多了。 冯京最近几年也拍了几部国际口碑非常不错的影片，还上过两次时尚杂志，又因为他温和儒雅的形象很符合外国人对华国君子的想象和设定，因此人气上升很快。 一行人中，唯独杨柳算是一张新鲜面孔，大家也就有些好奇，这位年轻的漂亮姑娘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本就在欧洲的娄琛提前几天就来这边跟自己的老朋友们碰头了，听说他们今天过来，早早就在酒店大堂里等着，四个人进去之后先一人来了一个熊抱。 对谢思道，娄琛是重点关注，先擂了他一拳，又笑着说，“行啊，还挺衣冠禽兽的，终于找造型师了？” 最近这边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娄琛就穿了件最简单的亚麻白衬衣和同样材质的浅咖啡色亚麻裤，镂空雕花皮鞋，头上还戴了顶褐色编织草帽，显得非常休闲惬意，一点儿看不出紧张的气氛，仿佛他就只是过来海滨城市度假而已。 他简直就是移动的荷尔蒙发散器，举手投足间皆是魅力。偶尔身边有美女惊喜低笑着看过来，娄琛都会非常绅士的摘帽示意，偶尔还主动帮忙开门、扶行李什么的，惹的各国美女们纷纷拿手捂着胸口，眼睛里都要流淌出情义来了。 这些行为并非刻意，而是娄琛本能的举动，他为人率性洒脱，想怎么样就怎么做了。 然而无形撩骚最为致命，只要有他在，大约路人就再也看不见在座的其他人。 谢思道本来就不是走偶像路线的台前人员，而冯京向来对这方面看得淡泊，而且人家也很美，不在乎一时半刻的风头被抢；至于杨柳…… 饶是已经是孩子她妈了，可对面坐着这么一位浑身上下都在放电的神人，杨柳觉得自己实在集中不起注意力来！ 挤兑完了谢思道，娄琛又看向杨柳，“真是不好意思，小凤凰满月我也没能抽出时间过去看看她，现在也是个小大姑娘了吧？” 这个话题大家比较有话说，冯京接口道，“你不去真的遗憾了，小家伙很漂亮很可爱的。” 杨柳就笑，“过奖啦，对了娄” 娄，娄什么呀？！要是他比自己小也就罢了，直接喊名字就完了，可对方偏偏比自己大十几岁！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怎么称呼娄琛都有点儿不大妥当。 于公，他们两个也只有过一面之缘，对方给自己送新婚礼物和女儿满月的祝贺词，那是人家礼数周导，不能算到交情里去；于私，她跟娄琛都算是宋典的弟子，倒是比一般人来的亲密些，可也实在不好因为这个就胡乱攀交情。 直呼姓名吧，显得太过不礼貌了些；可要是叫娄先生？似乎又有些太过生分；那，那叫娄哥？反而像是自己巴不得往上凑似的…… 娄琛之所以有那么好的人缘，除了人长得好看先天占便宜之外，绝对跟他的善解人意脱不开干系。 “大家都是熟人了，不用那么见外，要是不嫌弃，我就虚担你一声哥哥了。” 杨柳感激不尽，又有点儿受宠若惊，“那我也就真厚着脸皮喊您一声娄哥。” 这么喊着，她又不自觉看向另一位哥：冯京，见他只是笑，跟自己视线交汇的瞬间还俏皮的挑了下眉毛，便也跟着笑起来。 对于娄琛，杨柳喜爱、崇拜、仰慕，却又怀着几分对待偶像的敬畏和疏离。于她而言，至少目前为止，这个男人只适合远观，因为自己远远没有那个资格和实打实的交际经历真正跟对方熟络起来，自然也不会真的那么没有眼色的借着几分染料就开染坊。 但她跟冯京，那是真的有几分兄妹情的，称呼的时候也是直接喊哥。且不提宋老师这一截，就是几次三番在一起拍戏，风雪交加露宿荒郊生死一线的那种同甘苦共患难，也足够培养出铁打的革命战友感情来了。 两人相互欣赏，相互体谅，杨柳会在戏外担心冯京的身心状况，生怕他给自己憋出毛病来，甚至连日常饮食也时常过问；而冯京，也会关注她的生活，支持她的事业，就好比这次来参加琳德电影节，他也带着《我和厨房》，见缝插针的宣传，试图帮助杨柳进一步拉动销售量…… 说到拍电影，在座的恐怕没有谁比娄琛更有发言权，最近几年一直致力于扩大华国电影影响力，并注重影片质量提升和内容升华的他，感情相当复杂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知道不少人对我为什么这几年总是接配角的戏不理解，也有人说我是过时了……不是我狂妄，只要我想，多得是主角给我挑，但那就没意思了。” “不光我，杨柳是，冯京也是，都是当下华国首屈一指的优秀演员，只要想，谁还缺那么三个两个的角色么？拍电影不难，难的是拍好电影，并在里面饰演好角色，最适合自己的好角色。” 这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又狂妄，但因为是娄琛说出来的，它便具有了无与伦比的可信度和说服力，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到这里，杨柳忍不住又在心里暗自喝了一声彩，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显得如此光芒万丈，令人不敢逼视！ 娄琛摊了下手，微微调整下姿势，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点点苦恼的表情，“但是现在整个世界的社会压力都大了，行业竞争也激烈，为了迎合市场，本应是影片核心和最大亮点的主角往往容易沦入俗套，设定既呆板又毫无创造性，起到画龙点睛作用的，反而是戏份稍逊一筹的配角。比起那些一成不变，看了开头就能联想到结尾的主角，个性鲜明又鲜活的配角就显得可爱多了。”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主角毕竟是主角，镜头多、出镜高，来钱快，哪怕就是去演一个完全没有智商的花瓶，想来也多得是人抢破头……” 冯京听得入神，杨柳更是差点忍不住鼓掌喝彩，说的多好呀！ 她甚至一点儿都不怀疑，假如这家伙出生在自由竞选的国度，凭借这身气势和口才，说不定会站在政坛高处！ 听了娄琛小半天“演讲会”，杨柳几乎要被洗脑。她本来就对自己以前不负责任演戏的行为追悔莫及，现在听了他的话，越发无地自容，更下定决心以后要对观众和粉丝负责。 杨柳四人私下聚会的情景很快就被娄琛的迷妹们拍了照片上传，然后照片又很快被华国粉丝翻墙拷贝下来，继而转发到华国最大的交流工具Talk上，再然后，就有人@了江景桐。 “枝儿在外面有美随行，到了之后更是左拥右抱，好不风流快活，独独留下江总更小凤凰父女两个，孤孤单单，冷锅冷灶……” “江总，我们知道你在看，酷爱粗来！” “江总，对于老婆身边总是美男出没有何感想？！”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吧，江景桐竟然真的做出了回应！ 他在自己的Talk上更新了一条带照片的状态，引发的轰动丝毫不亚于即将揭晓的琳德奖杯归属问题：明媚的阳光下，木头桌子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叠着，旁边是几颗鸡蛋。 江景桐这样云淡风轻的写道，“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有时间，带女儿一起练习打蛋技巧。” 等等，女儿？！ 全国的网民都沸腾了好么，女儿，那就是从去年开始就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小凤凰！ 回头再看照片，江总的手确实是一如既往的修长有力，给人满满的安全感，而他掌心搁着的那只胖乎乎的小爪子完全是两种画风：嫩白嫩白的，肉嘟嘟的，小小的几片指甲花瓣一样柔嫩，小手还不足江景桐的三分之一，然后手背的指关节出……竟然有窝窝哦！ 马丹，竟然有窝窝！这实在太犯规了好吧！ 这条仅仅由一张照片和几十个字组成的Talk瞬间就火遍大江南北，点击量和评论多到来不及计算，不停的刷新也只能看到不断翻番的数字，风头压过琳德电影节也只是短短几分钟的事情… 电影节神马的毕竟远在天边，远不如近在眼前的事情来的接地气，而且还没正式开始走红毯呢，急什么，先看看我们萌萌哒的小神鸟再说。 “哇啊啊啊，这肯定是小凤凰的小胖手了吧？哈哈哈，太可爱了。” “噗，手背上还有窝窝呢，太萌了。” “江爹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是对外界的反击么？” “今天照了一只手，明天会不会是一条胳膊？再过几天，是不是就要公开小凤凰的照片啦，哈哈，真是想想就觉得期待无比呢。” “反击什么的，我比较倾向于【威胁】，比方说你闺女在我手里，你在外面最好也安分点，不要到处勾搭美男啥的……” “一条胳膊一条腿的那位，好好地一件事怎么就给你说的这么恐怖！” “全部公开什么的，还是有点儿困难吧，现在小家伙还不到半岁呢，而且杨柳和江景桐也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意向。” “反正人家不缺钱嘛，也不在乎那些热度，完全不必拿孩子做话题，我还挺欣赏他们这点的。” “照片，呵呵，本人在国内知名八卦媒体上班，表示老板很早就想要拿下小凤凰照片的独家了，但这都谈了大半年了，人家压根儿就没那个意思，广大朋友们也别抱太大希望，估计以后还得靠狗仔们的偷拍……” 秋维维把照片拿给杨柳看的时候，自己笑的一脸暧昧，“哎呦，咱们江总这是吃醋了。” 杨柳看了也是乐，还练习打蛋呢，上次那颗被他直接摔碎在流理台上的鸡蛋还死不瞑目呢，这就按耐不住去祸害其它蛋同胞了？ 其实江景桐还真是在练习打蛋，把家里的育婴师和厨师都给惊了一跳。 话说自从上次耍帅单手打蛋失败之后，江景桐头一次意识到做饭原来是这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光是打蛋就这么难了，更何况后面又是切菜又是翻炒的呢？ 想到自己总是麻烦太太做饭，他心里难免有些个羞愧，决定以后做饭这件事能交给厨师就交给厨师，哪怕就是真喜欢，也要让杨柳多休息。 夫妻相处贵在相互体谅，要江景桐日后承担起这项任务，或是做一桌大餐犒劳杨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努力学习那么一两招，切实的表示下自己真的体会到对方的辛苦了，还是比较可行的。 刚好最近几天杨柳不在家，他就想偷偷的练几招，好让她回来之后大吃一惊，也算个小惊喜和小情趣吧。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是最简单的打鸡蛋，他也失败了好多次。 妈妈不在家，小凤凰更黏人了，江景桐干脆就把她带到厨房来，小家伙就这么趴在婴儿车里，努力仰着脑袋看他，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啊，唔啊啊。” 江景桐像模像样的系了围裙，亲了亲她的小脸儿，“乖啊，跟爸爸一起练习一下，等妈妈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凤凰搓了搓小脚，用力拍拍手下的小床，“呀啊啊~！” “真乖。”安抚完了女儿之后，江景桐又做贼心虚的偷偷往厨房外面瞧了几眼，确定没人在才迅速打开了“如何打鸡蛋”的教学视频。 这几天开始学习之后他才弄明白，原来单手打蛋的难度这么大，甚至就连好些家庭主妇都不会。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弃。反正本来自己就什么都不会么，一切从零学起，男子汉就得不畏挑战…… 于是，家里的鸡蛋就遭了殃。 新来的厨师简直就给吓坏了，原来名人有怪癖是真的啊！江老板看着这么稳重、大气的一个人，都是孩子的爸爸了，竟然喜欢捏鸡蛋玩儿！ 第118章 111 为了这次的琳德电影节，多宝特意给杨柳设计了三套有着浓烈华国风格的礼服，两套用作红毯相关，另一套则是接受国内媒体预定采访的时候穿。 红毯礼服是套宝蓝打底，绣着黑金双色牡丹花的小立领盘扣改良旗袍礼服，上身无袖修身，下身后片大拖摆，郑重却又不会太过沉闷。 去往会场的路上，杨柳空前紧张，心跳失衡不说，手脚也冰凉，掌心不断渗出黏腻腻的汗水。 她完全没办法正常思考，连冯京在旁边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哥，”她舔了舔嘴唇，丝毫不管旁边秋维维看着她口红瞬间消失一半时候的抓狂，“你说，我要是临阵逃跑的话，会怎么样？” 冯京看着她，很认真的说，“会从今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我好紧张啊！”杨柳干脆抓了他的手一下，示意他看留在上面的清晰的掌印，“你看，都出了这么多汗！” 这可跟以往国内的飞马啊牡丹什么的不同，完全不是同一等级的，现在根本就是全球的巨星云集，她要万一出了什么洋相，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丢人丢到国外…… 冯京笑笑，非常坦荡的安慰道，“放心好啦，我们这种程度的就是小鱼小虾，除非你在红毯上摔倒了，否则就算真的出什么差错，也不会有人在意。” 车里的谢思道和顾之顺都笑了，杨柳一想也是，自己不过就是个连提名都没有的小演员，谁认得呀？又会有谁正盯着自己抓错？ 等她满脸轻松的重新补妆，谢思道却偷偷碰了碰冯京，跟他耳语几句，“她不会忘记会有几家国内的媒体专门逮咱们的吧？” 冯京挑挑眉，笑而不语。 刚一下车，杨柳就被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晃花了眼睛，她脑中一片空白，压根儿连紧张都来不及，就已经近乎本能的微笑、摆造型…… 等人都走了，杨柳带着颤音问冯京，“你怎么不提醒我呀！” 她直接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冯京笑眯了眼，反问道，“还紧张吗？” 杨柳摇头，好气又好笑。 还紧张个什么劲呀？还能有什么事儿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让人紧张的？ 这会儿距离正式走红毯还有一会儿，无数巨星都在准备区候场，或者交流或者接受采访，可谓群星荟萃。 现在的他们完全不像走红毯的时候那么优雅，绝大多数人还非常……活泼！ 好多人都在哈哈大笑，有的竟然还在做鬼脸！ 杨柳就对面那个去年焕发事业第二春的金发大叔正到处破坏人家的自拍——神出鬼没的去别人的自拍照里做鬼脸；又看见去年提名最佳女主角的某著名电影演员正揪着自己那条有着巨大蓬蓬裙摆的礼服转圈，一边转一边纵声大笑，作风十分豪放，引得无数媒体都把镜头对准她狂拍。 杨柳顿时就有种偶像破灭的崩坏感，虽然早就听说该名女演员私底下的作风跟镜头中的优雅公主截然相反，也有不少媒体曝光她在片场拎着重金打造的中世纪奢华宫廷礼服裙到处乱跑的情景，但亲眼见证还是非常有冲击力！ 这名被大家昵称为塔西娅的演员有着一头漂亮的深褐色头发，跟她白皙的肌肤非常搭。当她甩着直径足足有两米多的裙子转起来时，周围瞬间变成真空。而她对这种效果好似也非常得意，杠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会场等候区，众多演员频频侧目，发现是她之后都流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 杨柳还是很喜欢塔西娅的，看过此次的嘉宾名单之后还兴奋了好几天，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厚着脸皮跟她蹭个合影。可现在瞧着对方已经自娱自乐到了忘我的地步，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打断！ 不过这种顾虑很快就被解除，因为塔西娅小姐，转着转着就把自己给转晕了…… 眼前那一大片烟灰蓝的“蘑菇云”忽然就开始东倒西歪、横冲直撞，有几个女明星笑着尖叫，男明星试图去搀扶，结果却因为目标太过庞大，压根儿就没办法在不踩到对方裙摆的前提下拉住她的胳膊！ 杨柳目瞪口呆的看着塔西娅横跨半个准备区，然后整个现场都笑作一团，而这其中尤其以她自己的笑声最为突出。 最后，向来非常人行非常事的塔西娅小姐当机立断，干脆利落的甩掉高跟鞋，终于稳住重心停了下来！ 这要换做一般的女艺人，早就给臊的不行了，可她偏不在乎，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拎起裙摆，朝四周行了个贵族礼。 现场在片刻的死寂之后，掌声雷动！ 在这里，经纪人和助理都是不被允许进入的，而塔西娅也丝毫不在意，随便抓了旁边的摇臂摄像机，开始穿鞋…… 所以说，裙摆大了还是有好处的，虽然她自己看不见稍微有点不方便，但至少底下到底是如何狼狈，外人也同样无从知晓。 杨柳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脱俗的女纸，真是好单纯好不做作，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没多会儿，塔西娅就穿好了鞋子，顺便借着摄像机镜头略整理下发型，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呆呆看着自己的杨柳。 偷看别人被抓包什么的，别提多尴尬了，杨柳感觉自己脸上嗖一下子就热了，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结果，塔西娅突然眼前一亮，下一秒就朝着这边过来了！ 杨柳悚然一惊，心跳声大的简直要把自己的耳膜震碎，就在她挣扎是不是要冒着今后都抬不起头来的风险逃跑时，塔西娅已经走了过来，并低声惊呼道，“哇哦，我喜欢你的礼服！” “What？！” 杨柳觉得可能是自己见识浅薄了，以至于事件的发展状况让她有点儿接不上。 塔西娅眼睛里流露出那种女人见到心爱的华裳美服后的闪闪发亮，涂着粉紫色指甲油的手指已经蠢蠢欲动，看上去真的想要摸一摸。 杨柳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塔西娅？” “啊？”塔西娅猛地回神，如梦方醒，“啊啊，抱歉抱歉，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杨柳：“……” 她还没想好改用何种心情和表情跟对方交流，以便能够顺利达到蹭合影蹭签名的目的，却听对方已经开始碎碎念：“真是太糟糕了，我觉得自己像一座移动的碉堡，然后每个女演员的礼服都比我的好看，哪怕是刚才经过的那只火烈鸟……” 这么不遗余力的吐槽自己的礼服，真的好吗？ 不过托塔西娅小姐的福，杨柳残存的那点儿紧张情绪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她觉得也稍微融合到这个环境中去了。 哪怕是光辉璀璨的大明星，可他们毕竟也还是个有七情六欲和自己感受的活生生的人，自己也不必太把他们当成佛像供着…… 话虽如此，然而更别人比起来，头一次踏上国际红毯的杨柳还是有些无人问津，要不是一起出来的冯京他们，估计除了华国那几个摄像组之外也就没谁拍她了。 然后作为压轴之一的娄琛先生，走起红毯来跟他们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主持人还没念名字呢，那头娄琛的各国粉丝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已经响起来，正跟导演兼好友低头耳语的娄琛听后立刻扬起一抹比晚霞更灿烂的笑容，还冲人群中飞吻！ 眼见人群中几个姑娘满脸通红的抱在一起又叫又跳，他的几位剧组好友也跟着笑，已经坐进会场的谢思道看着大屏幕也有些酸溜溜的说道，“这家伙，走一路招一路。” 得亏着娄琛这个人还比较君子，不然就照打从多少年前就天天有姑娘叫嚣着给他生猴子的架势来看，他的子女绝对能遍布七大洲四大洋，还是心甘情愿不问他要抚养费的那种。 娄琛这种人天生就属于舞台，天生就该受万人瞩目，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走在红毯上，也绝对是最受瞩目的人员之一！ 杨柳呆呆的看着大荧幕，轻叹道，“真帅啊。” 邻座的冯京一下子笑出声，“江总辛辛苦苦在家带孩子，听了这话可得伤心了。” 闻言，谢思道也将注意力从大荧幕上拉回来，兴致勃勃的加入了逗趣的行列，就连紧张不已的顾之顺也抽空插了两嘴。 杨柳并不在意，“这有什么，我们在经常一起评判美女呢！” 作为祁凰的实际最高掌权人，江景桐经常需要对旗下艺人的商业价值做出评估，有男的，也有女的。有时候杨柳闲着的时候，他也会拉着对方一起，对旗下艺人各种品头论足。毕竟性别不同，对待同一事物的态度和切入点也就不同…… 获奖人名单正式开始揭晓后，现场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不少，好些原本还在勉强微笑的明星们也都笑不出来了，只是死死地盯着主持人手中的白色信封。 娄琛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拿下最佳男配角奖杯，结果公布的那一刻，现场的尖叫声几乎要震垮房顶，他的那些粉丝们简直就是在用生命尖叫，也不知道明天早上会有多少人失声。 娄先生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先冲观众席鞠躬，然后又跟旁边的人拥抱，这才不紧不慢的上台领奖。 也许女主持人不是他的铁杆粉丝，但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一位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的英俊男士如此近距离的站在你面前，还跟你亲密拥抱…… 女主持人就觉得自己有点儿晕，她觉得可能是现场气氛太热烈，人数众多，导致空气含氧量急剧下降的缘故。对，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华国演员代表团队顺利打出响亮的第一炮，可接下来，却并不那么顺利。 《密折》没能拿下最具含金量的男演员个人奖项：最佳男主角奖，然后又跟最佳动作奖失之交臂。 虽然没转过头去看，但杨柳明显感觉到顾之顺情绪的低落，那是一种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变灰暗的落寞。 老实讲，顾之顺对自己在《密折》中的发挥还是比较满意的，可以说能做的都做了，就算让他重来一次，也不见得会比现在的结果更好。 然而，他还是失败了。 几位对手固然同样优秀，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内心被酸涩、嫉妒和怀疑所充斥。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且不说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到下一个合适的优秀的剧本，就算拿到了，他还能有精力拍吗？ 演戏其实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你不得不强迫自己在短短几个月，最多不超过几年的时间内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从本来的人生中剥离出来，然后强行塑造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并重新走完他的一生。 “顾老师，顾老师？” 顾之顺回神，见杨柳和其他几个人都很担忧的看着自己。 他突然笑了下，又冲移过来的镜头挥挥手，对着它比个大拇指，为舞台上拿起奖杯往观众席挥舞的本年度琳德影帝喝彩。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啊！ 虽然《密折》没能像大家奢望的那样，一举斩获全部四个提名奖项，但最后还是将最佳外语影片和最佳道具奖收入囊中，这已经相当不容易。 最佳外语影片奖的含金量不言而喻，而最佳道具影片奖，也得来不易。 琳德的参赛作品本就是文艺、艺术类型的影片，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导演、编剧们的灵光一闪，以低成本居多，像《密折》这样重金打造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演员们的戏服、租借的场地和马匹，以及跋山涉水过程中所产生的一系列费用，虽然最终的标识是文艺片，但《密折》的成本绝对不比一般的商业片少！ 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谢思道也是感慨万千，“当初大家听说我要用这么多钱拍摄一部非商业片，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投资人也是换了几波，但压力最大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哪怕就算是倾家荡产，借钱我也要拍出自己理想中的画面来。如果做不到，那么干脆就不要拍了……” 现在，沉甸甸的奖杯证明他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 第119章 111 稍后的宴会上，冯京一改以往“交流障碍”的设定，充分发挥了大哥的职责，带着杨柳游走于各个角落，不断地为她介绍各种个性迥异、兴趣爱好截然不同的人。 见杨柳满脸惊讶，冯京笑了，“我只是不喜欢跟人虚与委蛇，但这里的人大多有了相对稳定的地位，又都是真心喜爱电影，勾心斗角自然少些。跟他们聊天也不用藏着掖着，讲起话来也挺痛快的。” 杨柳想了下，也是。 能来琳德电影节的，要么是成名已久的天王巨星，要么是异军突起、势头正猛的新人，就算大家在国际上名声不显，但至少在自己国家已经地位稳固，再为了点蝇头小利伤了和气、毁了形象，反而不美。 况且这里的这么多人都是如此的才华横溢，大部分人并不只是为了钱而忙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仅有演员或是编剧、导演这么一个身份，更多的还在其他领域同样有着不低的成就，心胸自然开阔，作风也更加率直。 想到这里，杨柳又忍不住看了看笑容柔和的冯京，心道你可不就是个中翘楚么，不声不响考取天文学学位，然后一个不小心就往南极跑…… 跟一位曾经在同一年度一举拿下最佳新人和最佳男主角大奖的男演员，也就是无比热衷出其不意的跑到别人的照片里做鬼脸的那位聊过之后，杨柳就见娄琛正在不远处冲自己举杯示意，而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杨柳遥遥回敬，眯着眼睛略一看，觉得那位老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老皮特！ 别看他的名字烂大街，喊一声同时能有十个人回头，但老皮特绝对是当世最优秀的演员之一，曾两次捧起琳德最佳男主角奖杯，并在国际知名度最高的两座电影学府挂有终生荣誉教授的名号，几年前开始担任琳德评委一职。 老皮特的父亲年轻时经营着一家小型电影院，幼年时期的皮特最常出入的玩耍场所就是那里，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导他如何使用相关设备，如何更深入的鉴赏一部电影。也正是因为这种种，老皮特从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对电影这个词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后也终于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电影演员。 像他们这种等级的优秀演员，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完全单纯的用喜欢或是不喜欢来评价，因为他们的作品已经不仅仅是作品，而是一部部卓越的艺术品，不管什么时候拿出来重温，都能让你感受到来自心底的震撼。 跟着宋典上课的时候，杨柳就曾数次观看过老皮特的作品，从年轻到年老，见证了一位艺术家本人的成长和演技的日渐凝练、沉淀。 简而言之，这是一位为了艺术而生的老人，就像绝世武者能将自己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化为武器一样，老皮特的哪怕一根头发，也可以为了表现某个角色的内心而服务。 也不知娄琛低头跟老皮特说了什么，老人爽朗一笑，竟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光杨柳，就连冯京也跟着紧张起来，那是一种即将跟偶像零距离接触的期待和激动。 不敢让老皮特亲自过来，在确定他的目标是他们之后，杨柳和冯京飞快的整理下本就一丝不乱的着装，赶紧端着笑容迎了上去。 几只手握在一起的瞬间，娄琛就适时做起了介绍，“虽然你们肯定都认识，但在这种场合不做一下介绍的话，我自己都会怪我自己的。这位是老皮特，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们，杨柳，冯京。” 老皮特显然跟娄琛很熟悉，因为对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他就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并像对待自家晚辈一样用力拍打着娄琛的后背，神情间十分亲昵。 老皮特年轻时是一位身材高大挺拔、样貌英俊不凡的男子，老了之后也同样和蔼可亲、风度翩翩，那种风度已经完全可以让人忽略到他的穿着和面容。 杨柳跟冯京都深深地弯下腰去，真心实意的跟他问好，丝毫没有动跟他讨要签名或是合影的念头。 真的，当你真的看到一位行业泰斗，德高望重的大前辈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时，任何私心杂念都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老皮特倒是很随和，他先亲切的看向冯京，笑着说，“我认得你，你前年来过，没能有机会跟你对话我也很遗憾。我也看过你的其他作品，非常棒，你是个很优秀的演员，请一定不要放弃这份事业。” 说老实话，认识这么久了，杨柳还是头一次见冯京的情绪这么外露，一张一贯波澜不惊的脸都微微涨红，眼睛里也泛着喜悦的光芒。 此时此刻的冯京，已经完全是个因为被仰慕已久的前辈夸奖而激动不已的学生了。 他又对老皮特鞠了个躬，认真道，“您的认同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的。” 老皮特哈哈一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杨柳就听见冯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真的，她已经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要把这件礼服做永久的免洗保存…… 下一秒，老皮特就看向杨柳，用一种爷爷辈的温和说道，“你好。” 他的态度如此温和，眼神如此慈爱，杨柳真心有点惊慌。但考虑到冯京已然“阵亡”，而娄琛自始至终都在笑吟吟的看热闹，她也只能靠自己了。 “您好。”她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要多乖有多乖。 老皮特几乎是和娄琛同时迸发出一声短促而急剧的大笑，这一下直接就把杨柳弄懵了。 怎么个情况？ 不管原因究竟为何，但老皮特的心情明显极好，他端着香槟笑了好一会儿，才很有些遗憾的对杨柳说，“小姑娘，我个人非常欣赏你，你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深沉而内敛，这让你的演技与众不同，有着汹涌的暗流一般的躁动挣扎和爆发力，你的未来会很灿烂。不过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还很年轻，应该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肆意飞扬。” 对方如此高的评价使杨柳激动万分，同时也震惊于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但……杨柳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娄琛这个人见人爱的家伙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因为放在国际影坛，她杨柳就是一颗毫不起眼的小虾米呀，这样高的赞誉，着实令她神魂颠倒！ 老皮特擅长剖析人心，娄琛也不差，几乎是杨柳一看过去，他就笑着耸了耸肩，“不要对我太有信心，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他是用英语说的，话音刚落，老皮特就又笑起来，“不不不，你有。” 老皮特这么一搅合，他自己跟娄琛倒是笑的更欢了——一老一少两大帅哥哪怕就是狂笑，也显得如此赏心悦目，但杨柳却是越发懵了。 等他们终于笑够了，娄琛才终于解释了刚才老头儿话中的遗憾从何而来，“老皮特确实很欣赏你，在这之前，他还一力主张要把你放进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名单中，不过。” 他挑了下眉毛，做了个遗憾的表情。 娄琛不会说谎，更不会在这种事关重大的事情上面说假话，可想而知，杨柳的内心掀起了何等滔天巨浪！ “今年的竞争确实太过激烈了些，”老皮特同样不无感叹地说，“我没能成功说服其他的评委们。但你还很年轻，各方面都有极大的上升空间，还有机会，想必日后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 真的，现在的杨柳就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感动！ 原本只是过来打酱油的她得到了老皮特的亲口承认和万般赞许啊同志们！ 不过话说回来，今年琳德的最佳女配角角逐确实激烈异常，一共四位提名者，其中就有三位是三十五岁以上的老戏骨，另一位也是演技得到无数人认可的童星出身的演员，杨柳输给她们，真是半点不亏。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被提到跟她们做成竞争对手的层面，对演员本身而言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肯定和赞美。 所以，哪怕得知自己曾经距离一个含金量巨高的提名如此之近，杨柳也丝毫没觉得遗憾，而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澎湃的动力和干劲儿！ 老皮特毕竟是大名人，饶是他真的对杨柳颇为欣赏也不可能整场晚宴都拉着她说个不停。事实上，能跟她聊这么久已经非常难得。 鉴于现场还有很多其他同行迫切的想跟老皮特进行交流，火辣辣的视线也不住的往这边扫射，见时间着实不短了，娄琛就跟老皮特建议说暂时结束谈话，并进一步提议说合影留念。 老皮特欣然同意，于是四个人不仅来了几张大合影，还两两分开，重新组合配对…… 稍后，四个人分开，娄琛继续同老皮特一边咬耳朵一边进行接下来的交际活动。分别之际，他还冲杨柳他们调皮的挤了挤眼睛。 杨柳和冯京站在原地，握着里面存有火热出炉的合影的手机，心潮澎湃。 跟老皮特谈过之后，杨柳整个人都像脱胎换骨了似的，由内而外爆发出强大的自信，看上去简直容光焕发！ 回去的飞机上，谢思道偷偷打趣她，她也不在意，觉得以前自己的各种胡思乱想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呀，老皮特都说你是个好演员了，所以你根本就不必为外界的质疑和自己心里偶尔迸出来的困扰和自我否定所捆绑！你需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在这条已经选择的道路上，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娄琛和老皮特的影响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尤其是从来不轻易跟人合影的后者竟然在亲切交谈之后乐呵呵的跟杨柳和冯京合影了！所以哪怕大家并不知道他们私下交谈的具体内容，但这无疑已经是老皮特对这两个演员欣赏的铁证了。 差不多就是一夜之间，杨柳和冯京就登上了不少国家娱乐版块的醒目位置，引发非凡轰动。 冯京倒罢了，好多人早就认识他，就是杨柳，这个之前在亚洲之外几乎都默默无闻的华国女孩儿，大家都忍不住猜想，这个女孩儿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一贯眼光刁钻的老皮特对她如此推崇？！ 想知道，那就免不了要去看她参演的电影，尤其是这次参加琳德电影节的《密折》。 这一看可了不得，虽然难免有好多国际友人因为文化和审美的差异对此嗤之以鼻，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观众对杨柳的表现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老天，要不是演员表，我都要怀疑自己看错电影了，我真的无法把红毯上那个漂亮姑娘跟大荧幕上冷酷的杀手联系起来！” “非常帅气，她的表演不同于以往飞天遁地的华国功夫，但同样惊心动魄。” “据说他们拍摄这部电影的时候数次遭遇生命危险，还有几次险些冻死！” “谢一直都是我最爱的导演之一，他和他的同伴们设计的动作和人物简直棒极了，这次也没让我失望！” “比起好莱坞式的浮夸的爆炸、连环撞车等烂俗又老套的情节，我更钟爱这种正式的打斗，听说全部是实景拍摄的，几乎没有任何后期特效，这是只有华国人才能完成的魔法！” “我觉得她应该得一座最佳女配角的奖杯！什么情情爱爱的，我们早已经厌倦了！” “我想我已经爱上她了……” “我知道这个姑娘的角色应该是很坏的那种，但是看完之后，我的心情却非常难受。我觉得她的表演非常成功，那种义无反顾的英勇和果断非常有感染力。” “很让人感动，她很坏，但是同样也很可怜……” “哈哈哈，哥们儿别傻了，我有个懂中文的朋友早就弄明白了，她已经结婚了，好像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密折》剧组载誉而归，前去迎接的粉丝们简直不要太多，交通都瘫痪了，出租车打从两个路口开外就停不下了，机场安保加上头一次调来的警力根本不够用。而且聚集的人数还在逐渐攀升，后来还是又紧急调运了一批警备力量，外加部分消防和医护人员，预防发生意外情况。 尤其因为最近气温升高，机场大厅内短时间内聚集的人数超过了负荷上限，当显示屏上出现了剧组搭乘的航班信息时，接机厅外气氛达到今天的首个高潮，当场就有几个因为过度兴奋而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负责维持安全秩序的人一看不行，试图把人带到外面，然而等了几个小时就盼着这会儿的粉丝自然不乐意，又哭又闹，差点儿就把好心演变成一场局部冲突…… 当以谢思道打头的《密折》剧组真的出现在大众视线时，那种骤然迸发的尖叫和欢呼，铺天盖地，让人本能的心跳加速、血液上涌。 人群数度濒临失控，原本还想现场致感谢辞的谢思道压根儿就不敢停留，跟冯京他们把唯一的女士杨柳夹在中间，在众多安保人员的保护下艰难的向外挤去。 人太多了，叫喊的、照相的、试图摸一摸的…… 在这种环境下，想要保持造型完全就是奢望，谢思道从琳德电影节举办城市新到手的小草帽都给不知哪儿伸出来的一只手拽掉了，紧接着就引发一阵疯抢，简直比年底商场打折还疯狂。 他本来还觉得挺心疼——时尚达人娄琛送的呢！但瞧着那边已经陷入大混战的惨烈状况，他立即打消了重新抢回的念头。 保安人员组成的人墙就像大海中的小船，被挤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冯京也分不清碰到自己的人是被迫挤压过来的，还是蓄谋已久。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不断安慰自己，男人么，被摸几把也就罢了，反正掉不了肉。但当有几只毛手竟然真的试图穿越他跟谢思道组成的保护栏，竭力去摸里面杨柳的胸部时，他就真的被惹毛了。 最靠里的那几圈儿人差不多要被挤碎了，任何人都没办法分辨伸到自己眼前的胳膊跟旁边那几个人到底是不是一家的，不过这没关系，只要他还知道疼就行。 现场已经达到那种靠近了喊都听不清的地步，所以冯京根本就没做无用功，先用力把杨柳护严实了，然后抓住那只咸猪手的两根指头，狠狠地往上一掰！ 他隐约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然后那只手便猛地缩了回去…… 花了两个多小时才艰难的上了车，等大家终于缓缓驶出机场，听着背后的叫喊声渐渐模糊时，车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就都笑了起来。 就连顾之顺没能得奖的失落都被冲淡了些，老爷子往座椅上一瘫，疲惫不堪的说，“真是老了，这把老骨头，险些都给挤碎了。” 冯京的纯棉外套被人拽的皱皱巴巴，有个扣子都被强行拽走，已经是不能穿了，而行李还在后面等待人群散去后由助理分批送来，换无可换，他也只好先胡乱将就着。 他勉强整理下，又问杨柳有没有怎么样。 杨柳摇摇头，笑着看向表情复杂的谢思道，“我倒没事儿，就是谢导……” 谢思道的心情也是各种复杂，“唉，我的帽子啊！” 冯京就笑，“不用担心，你就看着吧，过不了今晚，网上肯定就有人炫耀了，实在舍不得的话你就再高价买回来。” 果不其然，他们还没进市区，就有位网友大肆炫耀，说在机场抢到了谢思道抛给粉丝们的帽子，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手，虽然有点变形和轻微破损，当他一定会好好保存云云。 谢思道：“……” 谁特么的会把朋友送自己的新帽子丢出去啊，你们这些强盗！ 第120章 119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几天，但这几天之中发生的事情太过神奇，以至于当杨柳重新站在自己家门前时，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不等她开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露出来抱着小凤凰的江景桐，他捏着女儿的小爪子冲杨柳挥了挥，“看看，谁回来了？” 小凤凰盯着杨柳瞅了会儿，然后犹犹豫豫的伸出胳膊，要抱抱。 杨柳那一颗心啊，真是化成一汪水，连长途飞行和机场“逃命”造成的累积疲惫都忘却了。 她小心的把小凤凰抱在怀里，又因为还没来得及洗漱，怕有细菌，也不敢乱亲。 虽然风尘仆仆，可小凤凰很快就认出来她的味道和感觉，神色间明显欢快了许多，拽着她垂下来的头发，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江景桐几次想抱她都被扭过去。 马上就是中午了，新来的厨师正在厨房忙活，走近了还能隐约闻到阵阵香气。 杨柳嗅了下，略带些惊喜的看向江景桐，“换人了？” 江景桐笑着说，“你鼻子还真灵。” 这位新厨师的名头可能没有前一位大，也没考取什么国际通用的营养师资格证，但圈内人对他十分推崇。他特别擅长荤素搭配，凡事讲求平衡，而且也乐意听取雇主的小建议，会根据雇主的爱好调整食谱，偶尔还会灵光一闪的创新。 就好比江景桐爱吃辣，他不会特别反对，但也会跟江景桐及时沟通，比如说一顿饭中只有一、两道菜是辣的，然后其他的会偏向清淡，同时也会较多的使用清热解毒败火的食材…… 如此一来，厨师做的自在，江景桐吃的也顺心，而且因为食材各方面达到了一个整体的均衡，也不太容易出现诸如上火之类的情况，皆大欢喜。 这消息可真是太好了，杨柳实在是过够了之前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她就是个大俗人，什么科学绿色饮食的，实在是承受不来。 路过厨房，江景桐的表情忽然就变得很微妙，类似于努力克制的小期待。 他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貌似漫不经心的问，“最近我学了一手，要不要看一下？” 两个人相处的绝大多数时间，江景桐都是成熟稳重而克制的，杨柳真的很少从他脸上看到这种带点孩子气的纠结，好像一个竭尽全力准备了礼物的人正在渴望得到他人的赞许，于是她在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敲门进去的时候，新来的大厨正在看火，见他们来还挺惊讶。 “再过大约二十分钟饭就好了，”他带点儿疑问的问，“还是您临时有什么想吃的菜？” 他一早就听说杨柳今天要回来了，所以就多加了几道菜，这会儿火上炖的正是肉圆酸笋杂菌羹，刚上灶没多久。 肉圆用的是最好的五花肉，加了蛋液调制的，不松不紧的汆成龙眼大小的圆子，炖的入味之后吃起来简直入口即化。 酸笋并不是市面上买的，而是他独家秘方自制的，远比量产的更为酸爽可口，还能有效的缓解油腻，使汤汁更加美味多滋。 菌类本身就自带鲜味，跟肉圆子一起炖煮能进一步吸收肉食的香气，越发的爽滑柔嫩了…… 江景桐先给他和杨柳做了介绍，又说，“没事，你忙你的，我来给太太做道菜就走。” 哪知他刚说完，厨师的表情就同样微妙起来，看看杨柳，又看看他，似乎在忍笑。 从刚才开始就跃跃欲试的江景桐很轻易的无视他的表情，熟练地穿了围裙，又从冰箱拿了鸡蛋。 杨柳轻轻拍着小凤凰软乎乎的小屁股，低声道，“咱们就看看爸爸要做什么。” 小凤凰似乎对厨房的环境并不排斥，一看亲爹在流理台前拉开架势，竟然颇为兴奋的蹬胳膊蹬腿儿，口中也咿咿呀呀的喊着什么，似乎在给江景桐加油助威。 就见江景桐拿了个白瓷碗，右手挑了一颗蛋出来，单手往碗沿一磕，然后几根指头微微用力，里面蛋清就包裹着圆滚滚的蛋黄落入碗中。 整套动作十分流畅，宛如行云流水般优美而富有节奏！ 杨柳直接看呆了，他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手？！ 小凤凰好像特别喜欢看这个，打从江景桐拿了鸡蛋，她就开始在杨柳怀里使劲扭动，然后他每磕一个蛋，小家伙就咯咯大笑几声，每磕一个蛋，她就大笑几声…… 搅拌完了蛋液，江景桐把它们搁在一边静置，等待气泡散去。趁此空档，他又用热水焯了几颗肉质饱满肥厚的花蛤，然后放在一旁晾凉。 等花蛤降温的过程中，江景桐竟然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块粗纱布，将碗中的蛋液过滤一遍，彻底去除了剩下的泡沫，顺手也把不够细腻的鸡蛋成分重新碾压。 他在滤好的蛋液里面加少许盐、橄榄油和料酒调味，然后轻轻搅拌均匀，这才把它们倒入盛有花蛤的方形深口白瓷盘里！ 厨师这会儿已经憋不住，偷偷的跟若有所思的杨柳揭底：“江先生最近可努力，一有空就带着小凤凰过来练习，市场上的鸡蛋可算是遭了殃……一千个倒不至于，但几百个总是有的。” 杨柳看着正小心翼翼的往蒸锅里放盘子的江景桐，心里暖暖的满足和感动几乎要溢出来。 她低头蹭了蹭小凤凰的发心，“小机灵鬼儿，也不跟妈妈说。” 小凤凰咯咯笑得欢，搂着她的脖子不放手，软乎乎水润润的嘴唇时不时贴着杨柳的脖子，让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一软再软。 江先生第一次正式下厨什么的，绝对值得纪念。 杨柳连忙掏出手机，在厨师的帮助下对着江景桐疯狂拍摄，然后挑了几张效果比较好的发到Talk上去：“天呐，江先生下厨！” 好吧，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肯定属于比较招恨的那种……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老公辣么体贴，不炫耀一下简直要睡不着觉的！ 琳德电影节也不是白参加的，杨柳照例采买了大量当地特产回来，不过貌似都是吃的：什么香槟、葡萄酒、芝士乳酪的，前者可以拿来送人或是自己喝，后者么，有了它们，杨柳就不愁在实践新点心的过程中碰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了。 彭玲玲的动作也很快，基本上等机场里的粉丝刚追着杨柳他们离开，她就火速推着几个巨大的行李箱上了公司来接的保姆车，然后紧跟在杨柳后面到了。她进门的时候，江景桐刚把蒸蛋取下来！ 太好了，饭桌上来一杯葡萄酒真是不错的选择。要是再点几根蜡烛什么的，那可就太有情调了。 也不知提前练习了多少遍了，整套流程江景桐都一丝不乱，最后甚至也没忘记把切碎的葱花放上去装饰，额外滴几滴生抽调味。 杨柳就觉得，本年度最大的惊喜莫过于此了！ 谁能想到，曾经连做饭需要用锅这种是个人都知道的生活常识都完全没概念的江总，竟然能做出一盘如此完美的花蛤蒸蛋！ 瞧瞧这水汪汪嫩生生的状态，看看那吹弹可破的细嫩表皮…… 没的说，杨柳赶紧又拍了张照片上传，在已经被她前一条状态搅动的天翻地覆的Talk继续火上浇油…… 杨柳这次去琳德电影节可谓是满载而归，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荣誉，但带来的益处已经显而易见：且不说那几天之内暴增两百多万的粉丝中有多少是翻墙来的，就是原本不喜欢她的华国观众，也觉得她得到老皮特的欣赏已经算得上是为国争光，然后顺理成章的路人转粉。 作为《密折》的主要演员，还在事业上升期的冯京和杨柳再次体验了一把身价倍增的爽感，海量合约汹涌而至，金光璀璨的大好前景足够冲昏任何一个人的头脑。 而作为最近三年来最靠近琳德影帝的男人，顾之顺的待遇自然更上一层楼。 不过因为他在圈内的地位本来就极高，已经逼近升无可升，最多就是地位越发稳固、崇高，轰动幅度反而不如大有提升空间的几位年轻演员。 出去见了世面之后，杨柳觉得自己的视野更开阔了，思维也更灵活，整个精神层面都有了不小的长进，真是受益匪浅，便忍不住先跟江景桐分享自己的感受。 江景桐先给小凤凰塞了奶瓶，看她晃着小脚丫，砸吧砸吧吸得香，这才对杨柳说，“是你应得的。” 也许外人不知道，可他太清楚最近几年杨柳为了事业付出了多少。 就拿这次得奖的《密折》来说，西北塞外环境何等严酷，四处“漂泊”的剧组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水平都维持在贫困线以下，不要说好好吃饭了，就是连最基本的冬季取暖都保证不了。 在那样简陋的环境下，作为主要演员之一的杨柳也没有任何优待，不是别人不想给，而是根本给不了。她就毫无怨言的跟着工作人员一起吃苦，风里来雪里去，手脚耳朵都生了冻疮，肠胃也差点给搞坏了，回来之后先就大病一场，调养了一个多星期才慢慢好转。 他这么一说，杨柳也跟着回忆起当初大家一起在荒郊野岭同甘共苦的经历，现在想来，真是百感交集，不过更多的还是感激。 她感激大家能给她那么宝贵的机会，也感激能有这样的机会交那么多可敬可亲可爱的朋友，更感激他们帮忙成就和塑造了今天的自己…… 杨柳笑笑，从蒸蛋中挖了鲜嫩多汁的花蛤肉吃，隔着桌子给了江景桐一个鲜香四溢的亲吻，看着他的眼睛里几乎要有柔情蜜意流淌出来，“也谢谢你，还有你的蒸蛋。” 江景桐撑不住也笑了。 他搔搔额头，罕见的有些羞赧，“我就会这一样。” 顿了下，他又很认真的保证，“不过以后我会努力学习尝试更多的。” 8 这个月琐碎的事情太多，杨柳都没能好好陪陪小凤凰，加上手头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做的工作，就决定不远去了。 分别前一天，娄琛说的一番话给她的触动很大： “想要真正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就要耐得住寂寞，谁都知道好剧本可遇而不可求，但观众信任我们，我们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饶是等不起，也要努力尝试着等！” 她的名气已经够大了，以后对剧本的选择要更加慎重才行。至少，不能让曾经跟自己合作过的优秀同行们蒙羞啊…… 回忆这个的时候，杨柳正尝试着制作最近网上比较火的一款焦糖香蕉核桃巧克力冻芝士蛋糕，小凤凰就趴在一旁的婴儿车里看。 母女两个的距离很近，足够她们进行各种互动。 自从学会了翻身之后，小凤凰就好似迷恋上了这种在翻滚间天旋地转的美妙感觉，时不时的就滚几下。江景桐怕她磕碰到，就把婴儿车的每一条圆形木柱外面都裹了一层夹棉花的棉套，自此之后，发现自己碰不疼的小家伙更加肆无忌惮了，简直乐此不疲。 每次看到她跟只小青蛙似的翻来翻去，杨柳都觉得十分好笑，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遗传来的。 这款名字就比一般蛋糕长大半截的蛋糕做起来确实也比一般的要更费劲，光是林林总总的材料就堆满了桌子，看着就眼花缭乱。 蛋糕做到一半的时候，杨柳接到了来自贺厉的电话，一按下通话键，贺厉气急败坏的声音就炸开了。 “老冯要去南极的事儿你知道么？！” 正仰面朝天的小凤凰听见声音很是兴奋，咕噜一下又翻了过来，仰着脑袋四处看。 杨柳一怔，“你不知道？！” 贺厉越发暴躁，“我怎么可能知道！就那个闷葫芦，他能主动告诉我就有鬼了！” 要不是他约冯京出去爬山，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不过说老实话，跟以前比起来，冯京现在已经算是大有进步了。虽然距离有心事就找人聊天倾诉这种境界依旧十分遥远，但至少杨柳和贺厉一问就说了，没等到大家联系不上了，把他当成失踪人口了才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杨柳听他吐了半天槽，末了又邀请道，“什么时候来望燕台啊，我请你吃饭。” “吃吃吃，还吃什么吃，”贺厉没好气道，“你们一个两个就都瞒着我吧。” 杨柳笑个不停，又给他道歉，弄到最后反而是贺厉不好意思了。 “嗨，你跟我道的什么歉，”他发狠道，“你就看着吧，他不是要去南极么，哼哼，要是不给我偷渡一只企鹅回来，我就揍死他！” 第121章 119 天暖了，各色水果蔬菜齐齐上市，杨柳好不容易闲下来，自然不肯放过下厨房的机会。一连几天，她都勇敢的承包了家中一日三餐，然后，新来的厨师很惶恐。 白拿钱不干活儿什么的，完全不符合他勤劳朴实的工作作风啊！ 见杨柳又要往厨房钻，厨师干脆就跟在她后面无比诚恳的请求道，“您跟江先生都雇了我了，这活儿就给我做吧！您就说您想吃什么，哪怕我不会呢，现去学也能学了来。” 说话间，杨柳已经在咔咔打鸡蛋了，听了这话竟然笑起来，又转身跟他道歉，“对不住，抢您的活儿了。” 她这么说，厨师越发惶恐了，“您说这话可真是要把我给臊死了，打从您回来，我都三天没摸着锅碗瓢盆的边儿了，这工资，这工资我拿着烫手啊！” 杨柳乐得很，倒是觉得他人挺忠厚老实，靠得住。 “师傅，你不用急，”她笑道，“做我们这行的想来你也知道，在外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呢，我也就是这几天闲着才做做，等哪天突然忙起来，那可真是连口水都喝不上，更别说下厨房了。” 她的意思厨师倒是都懂，但古往今来，从没有雇主忙活，雇员撒着两只手干看的道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那这么着，”杨柳也不好跟老实人为难，想了下说，“我就在家这几天偶尔做做晚饭，以后早饭和午饭还是您来，怎么样？” 晚上江景桐一般都回家吃，她亲自下厨，比较有利于增进家庭感情。至于早饭，睡懒觉的感觉还是挺美的，她也就不逞能了…… 厨师这才安了心，不过马上又觉得这种对话有点儿微妙。 他甩甩头，搓了搓手，憨憨一笑，“您要做什么，我能帮忙吗？” 杨柳刚要拒绝，可一看到这大汉可怜巴巴求工作的眼神就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她一拍巴掌，“这么着吧，家里水果好像不大多了，要不麻烦您去市场买点儿新鲜的？” 大师傅立刻神情愉悦的冲了出去…… 杨柳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手里的活儿。 前两天，她做的焦糖香蕉核桃巧克力冻芝士蛋糕十分成功，不过鉴于江景桐的爸妈年纪都大了，甜食不好多吃，而他本人也不大好这个，所以基本上都是杨柳和住在附近的吕莹瓜分了。 从国外带回来的芝士还有很多，她尝到了水果蛋糕的甜头，也有点儿收不住，准备今天再做一个草莓芝士蛋糕。 自己做东西最大的好处就是料多量足，新鲜的草莓洗了满满一小盆，红艳艳的，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水果芬芳。 杨柳忍不住边洗边吃，蛋糕还没做呢，她自己就先半饱了。 说是草莓芝士蛋糕，但因为手边各色水果太多，想来博爱的杨柳表示自己难以取舍，最后蛋糕表层便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五颜六色的果肉，什么草莓芒果猕猴桃的…… 打电话给吕莹的时候，对方立刻控诉道，“你的用心真是太险恶了，真的，明知道穿裙子的季节藏不住肉，还弄这么多高热量高糖分的玩意儿给我吃。” 杨柳笑眯眯的听她讲完，就问了一句，“来不来吧。” 吕莹在那边诡异的沉默片刻，然后咬牙切齿的说，“来！” 马拉个蛋的，胖就胖吧，大不了吃完了再减，但好东西可不等人。 另外，有个光吃不胖的好友什么的真是太糟心了！ 吕莹来的时候，小凤凰照例进行百玩不腻的翻身活动。随着小家伙越长越大，原本的婴儿小床已经有些施展不开了，杨柳干脆就在地上给她铺了一床厚厚的毛毯，周围杂物全部清理干净，几十平米任由她翻滚。 小凤凰对新环境十分喜爱，当天刚放上去就扑棱着小腿儿翻了几个个儿，发现竟然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碰到边界，顿时就乐呵起来，东南西北的各种翻…… “哎呦小乖乖哎，来给阿姨抱抱啊！” 吕莹一见了她就跟见到宝一样，笑的见牙不见眼，那种近乎猥琐的样子看的杨柳直翻白眼。 然而小凤凰却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人家翻身翻得正起劲呢，冷不丁就被双脚离地抱起来了，小家伙有片刻的懵逼，两条藕段儿似的小胖腿儿本能的蹬几下，发现竟然碰不到地面了，登时不高兴了，小嘴儿一瘪，扯开嗓门就哭。 吕莹给她哭的浑身僵硬，整颗心都跟被AK强力扫射过一样，千疮百孔了。 她只得又把小家伙放回去，结果人家小脚丫刚一碰到毛毯，哭声立刻就缩回去了。 杨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吕莹也是又好笑又好气，又爱又恨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头，“你呀，真是个小人精！” 几个月的崽崽还听不懂别人说话呢，小凤凰也不理会，眼眶里还挂着泪珠呢，就已经笑开了花，肉嘟嘟的小巴掌隔着毛毯都拍得啪啪响。 吕莹马上又忘了自己刚才的失败，欣喜道，“小家伙还真有劲儿啊，真是个结实的宝宝。” 亲妈最爱听的莫过于孩子身体健康，这比什么都强。 杨柳也跟着笑开了，她麻利的把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洗净、切了一盘水果，倒了两杯咖啡，然后洗干净手，弯腰亲了亲小凤凰的脸，“自己玩儿啊。” 小凤凰啊啊几声，扬起脑袋跟她碰了碰嘴巴，咯咯笑了几声，却不玩儿了，反而扬起胳膊示意她抱。 吕莹见状心里更加不忿，“真是小机灵鬼儿，我抱一下就哭，你还没要抱呢，就主动过去了！” 杨柳难掩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又拍拍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凤凰的屁股，“那是，你得看是谁生的。” 这个阶段的小凤凰最喜欢颜色鲜艳和活动的物体，瞅见桌上的五颜六色的蛋糕之后马上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咿咿呀呀就要抓。 之前她一脑袋扎进蛋糕里的壮举还历历在目，杨柳自然不敢再大意，就早有准备的塞了个红红绿绿的大手摇铃给她玩。 这种铃铛一个足有小凤凰的拳头那么大小，做工十分精致，外面的空隙又小，丝毫不必担心里面发声的豆子掉出来。 小凤凰本来还不愿意，但摇晃了几下后发现这玩意儿竟然还会发出声音，而且好像也挺漂亮的，也就不要蛋糕了，低头专心把玩起来。 吕莹已经很不见外的自己切开蛋糕吃了，一口下去就被细腻柔滑、水嫩清香的丰富口感给征服了。 她闭着眼睛细细回味片刻，很是激动的握着双拳晃了几下，“草莓蛋糕啊，哎呀老夫的少女心！” 说着，又用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块。 杨柳一手抱着小凤凰坐在自己怀里，一手空出来吃蛋糕，偶尔还逗逗小家伙，十分满足。 说着说着，吕莹突然就问，“你跟林梓淮是不是关系挺好来着？” “对啊。”杨柳想也不想的点头，随即记起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跟他见面了，而跟他并无任何交集的吕莹似乎也不太可能无缘无故的提到他，就赶紧问什么事。 吕莹看了眼小凤凰，又想了会儿，才略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是小道消息啊，我也不太确定，好像林梓淮最近的状态不大对。” 其实她这么说还是努力修饰过了的，因为见杨柳对此似乎真的一无所知，吕莹估计是江景桐有意隐瞒，生怕其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幕，而自己今天突然问及……这才有所保留。 事实上，不光杨柳几个月没跟林梓淮见面了，就是他的粉丝们，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不过这种说法也不大严格，因为就在上周，还有某娱乐杂志爆出了旗下狗仔偷拍到的照片。因为是深夜在楼下偷拍的高层窗户，所以照片内容非常不清晰，但根据部分人士辨认，大家都说照片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从大众视线中消失多日的林梓淮。 这可了不得，因为虽然看不清楚脸，但照片主人公的身材还是能看出大体轮廓来的：对一个公众人物而言，胖，非常胖！ 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一直都有网友坚决不肯承认这是林梓淮。 谁都知道林梓淮是八头身小脸尖下巴呀，而照片上的那个人分明是个大圆脸！瞧那个架势，估计脸盘子都能有林梓淮的俩大了！ 这事儿连续几天都引发轰动，林梓淮的铁粉儿数次在网上跟人辩论，战况十分激烈。不过因为谁都说服不了谁，双方一直僵持到现在。 林梓淮的Talk也更新过，云淡风轻的表示了对新闻的不屑一顾，但这非但没能平息事态，反而进一步加剧了网民刨根究底的热情。 状态更新后的短短几分钟内，就有不止一个人提出怀疑，说这状态不可能是林梓淮本人发布的。因为林梓淮写Talk从来不会在结束的时候使用标点符号，而这一条，最后竟然规规矩矩的用了句号！ 假如标点符号的事情还可以用手误之类的糊弄过去，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更加有力的证明：林梓淮发布Talk从来都是图文并茂的，也就是说每一次都带图片，可这一次的状态却是纯文字，完全打破了他入行几年来的固定习惯，堪称铁证如山！ 眼看着本来还挺相信林梓淮的人也开始左右摇摆起来，经纪人也懵了，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疏忽竟然马上就被人揪了出来。 本来当事者本人发一张实时自拍就能是一切不攻自破的事件，可现在却迟迟没有动静…… 饶是神经再粗大的人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晚上江景桐回来，杨柳在饭桌上跟他提到了林梓淮。 江景桐点头，“他最近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大好。” 今晚有一道豌豆火腿做的很带劲。绿色的豌豆颗颗圆润，也不知怎么提前处理的，表皮非常饱满，但滋味却很足，已经完美渗透，跟火腿丁的搭配简直是天作之合。 江景桐先给杨柳挖了一勺，又给自己添了几筷子油豆腐泡酿肉，尝了尝十分鲜美多汁，就也给杨柳夹了几块。见杨柳微微有些出神，他又主动建议说，“想去的话就去看看吧，你跟他的关系不错，开导起来说不定他还听得进去。” 杨柳一听这个，倒是更担心了，“那么严重？” 江景桐摇摇头，“不好说，情况比较复杂，不过主要还是他个人心态的问题。” 心态？ 第二天一早，杨柳跟江景桐一起出门，然后两人在如何安置小凤凰的问题上，着实纠结了好久。 杨柳这几天在家对她万千宠爱，几乎二十四小时不离眼，小家伙已经是离不开父母了，再把她强行丢给育婴师着实太过残忍了些；而江海粟和苏冉都去参加老友儿子的婚礼去了，没个三几天是回不来的。 怎么办？ 意识到爸妈竟然要一同出门，小凤凰干脆就扒着杨柳的脖子不撒手了，一双大眼睛里已然蒙上水雾。 江景桐拍了拍她露在外面的小屁股，想了下，说，“这样吧，我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带她去办公室，等会儿你直接去那里找我们好了。” 杨柳一怔，“行么？” 小凤凰都小半岁了，最远也不过在花园里遛弯，还没正式外出过呢，他们事先也没做过什么准备，冷不丁就出去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江景桐笑，“你也太小心了，我带孩子也有些经验了，大不了再让霍姐跟着辅助。难得天气暖和又晴朗，她也该出去见见太阳，多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霍姐就是他们聘请的育婴师。 杨柳琢磨了下，觉得有道理，于是两人又收拾起来。 不带小孩子出门不知道，收拾起来还真是吓一跳： 奶粉、奶瓶、配套的消毒设备，尿片，预备意外情况的替换衣服，小帽子、小纱巾，小家伙最喜欢的玩具…… 林林总总一大堆东西，塞了满满一大包，都快赶上出游了。 头一次出门的小凤凰显然十分兴奋，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不住的盯着外面看，小脑袋一会儿扭向那边，一会儿又朝向这边的。 她大约也是觉得非常新奇，原来外面还有另一个世界，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会发出各种各样自己从没听过的声音。 因为这会儿就是江景桐一贯的上班时间，热衷于挖掘八卦的狗仔们从不肯在这条路线的这个时间段浪费精力，竟就这么放过一条天字号大新闻！ 等江景桐猝不及防的抱着活蹦乱跳的小凤凰出现在祁凰大厅内，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小公举！ 瞬间，大厅内出现了一阵压制不住的躁动，众人都拼命伸着脖子往那边看，还有的立刻跑到公司论坛上发帖：《兄弟姐妹们，小凤凰惊现一楼大厅，速来！》《小公举来袭！》 头次出“远门”的小凤凰好奇心正旺，虽然还是看不大清楚远处的事物，但这并不妨碍她跟着花花绿绿不断移动的色块晃脑袋。偶尔大厅内挂的液晶屏响起宣传音乐，她又会biu的转过头去，瞪圆了眼睛瞧。 原本杨柳还担心自己离开的时候小家伙会哭闹，谁知人家观察外部世界观察的极其投入，压根儿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她一个…… 正值上班高峰，不断有员工从外面进入大厅，大家先是一眼瞅见许久没出现在这里的杨柳，然后又瞧见江景桐怀里好像是抱了个什么不断蠕动的……大团子！ 江景桐威信颇重，他跟杨柳都曾明确的告诉外界不想过早曝光小凤凰，更不想拿她炒作，所以尽管大家都非常想偷拍留念，但还真没有一个敢去开拍照功能的。 有几个平时跟江景桐关系不错的高管，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就特意往他怀里瞅，“这就是令千金吧，长得可真好，今天过来玩儿？” 为人父母的都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孩子，江景桐也不瞎谦虚，凡是好话一概都笑纳了。 刚才第一个在论坛发帖子的姑娘再次打开帖子就被里面的疯狂给吓了一跳：“哪儿，哪儿哪儿？！我在路上，两分钟后到！” “特么的，好死不死又堵车，估计全勤药丸，哪位勇士能帮忙拦一下？” “太悲催，组长在巡视，哎等等，哈哈，我严重怀疑组长也往大厅去了！” “老天诚不我欺，今天真是中大奖了，部长派我下来端咖啡，我决定暂时先不回去了……” “啊啊啊啊，我刚才跟他们擦肩而过啊，特意放慢脚步偷窥几眼，小凤凰好萌啊啊啊啊啊！她跟我对视了，对视了，眼睫毛可长！” “这狗屎运，刚上楼，决定装着丢东西一路找回去……” 发帖的妹子洋洋得意片刻，又十指翻飞的写道，“不敢偷拍，怕被查IP，表示江总已经开启傻爹模式，笑容之大简直亘古未见，眼角都给挤出褶子来了……” “PS，老板娘的身材一如既往的好，看来琳德电影节上发回的照片没怎么P。” 论坛沉寂了两秒钟，然后下一波留言便又汹涌澎湃起来：“你这是药丸啊，竟敢公然嘲讽大老板！” “你胡说，江总怎么可能有褶子！” “……无图无真相” “哈哈哈，我们组长跑了，我决定冒险下楼一探！” “下楼探险的带我一个！” “要不要组个团，再带我一个！” 第122章 119 小凤凰沉醉于探索新世界，杨柳既欣慰又失落，百感交集的去了祁凰公寓楼。 自从她搬家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但江景桐出于私心也没取消她原来的公寓——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让别人去住自家媳妇儿曾经住过的房子呢，所以就还保留原状空着。因为祁凰公寓还多得是空房子，负责这块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重新回到这里，杨柳还有那么点儿怀念，不过一想到林梓淮，她也就顾不上矫情了。 连续敲了两边门，可就是没人开，事先得到消息确定林梓淮就在里面的杨柳不死心，又敲起来。 也不知敲了多久，她的手都红了，才终于有人过来开门。 门被慢吞吞的打开一条缝，杨柳一抬头，刚一看清里面那张脸，竟然瞬间丧失了语言功能。 这大圆脸、双下巴，真是林梓淮？！ 林梓淮确实是那种非常有弹性的体型，很容易发胖，但是也很容易减下来。而他本人又特别爱吃，自从杨柳认识他以来，见他瘦过、胖过……但从来没这么胖过！ 虽然还能从五官认出是林梓淮，但他满面油光、头发蓬乱，身上胡乱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及拉着拖鞋，整个人都没了以往那股朝气蓬勃的活力四射，看着就跟一颗蔫儿了的霜打菠菜一样萎靡不振。 杨柳张了张嘴巴，勉强找回神智，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一团糟的客厅之后，不由得皱起眉头。 林梓淮没精打采的站在门口，见她既没有进来的意思，也没有立刻要走的打算，瓮声瓮气的问，“没事的话我就关门了。” “你等会儿！”杨柳一把扶住门框，暂时压住心底涌起的包含着震惊、惋惜和愤怒的情绪，“我特意过来的，好歹也要请我喝杯水吧？” 林梓淮直愣愣的看了她几眼，终于让开一条缝，自己先耷拉耷拉的进去了。 真正进了客厅之后，杨柳进一步被里面的狼藉震惊到： 地上随处可见的啤酒罐和书籍、报纸甚至是衣服，窗子也不知多久没开了，整个室内都弥漫着一股压抑又憋闷的酸臭气，几乎让人作呕。 这已经完全不是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爱干净的年轻偶像林梓淮的房子了，如果不刻意提醒，想必任何一个进来的人都会以为里面住着一个完全堕落的流浪汉！ 杨柳憋着呼吸，先去阳台开了窗子，等外面的新鲜空气涌入之后，她这才觉得好些了。 林梓淮随便摸了个杯子，给杨柳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然后就往地上一坐，从乱糟糟的衣服堆里摸出来一瓶啤酒打开，直接往喉咙里倒。 杨柳把自己的视线从脏兮兮的玻璃杯上挪开，看向林梓淮，犹豫了会儿，还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梓淮咕嘟嘟把一罐啤酒喝完，胡乱擦擦嘴，又打了两个咯，这才自嘲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那” “我想退圈了，”林梓淮忽然迸出来这么一句话，然后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杨柳说，“什么狗屁的演员，老子不干了！” 杨柳浑身一颤，仿佛角色对调，眼前的林梓淮成了刚穿过来的自己，而自己，却成了当初的秋维维。 之前吕莹说的时候，杨柳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甚至昨天上网搜索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不过人各有志，作为林梓淮的朋友，如果他是真的想退圈，只要理由合理、不是一时冲动，杨柳就没有理由强留。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林梓淮在过去一段时间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林梓淮一怔，斜着眼睛看她，似乎有些意外，“你不劝我？”顿了下，他又笑笑，“也是，你在娱乐圈混得好好的，都冲向国际了，干嘛劝我？” 这话说的不对劲，阴阳怪气的，杨柳顿时就觉得堵得慌，可林梓淮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对头，她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只是反问，“你混得不好吗？” “哈哈哈，”林梓淮突然干笑几声，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好啊，怎么不好，大家多喜欢我呀，都说我是祁凰吉祥物么！我整天见了谁不是笑呵呵的，啊？还是你觉得我混的不好，要不我给你笑一个，嘿嘿，你看我笑得多好！” “林梓淮！”杨柳实在是受不了他话里有话、指桑骂槐的语气，久违的喊起了他的全名，“你这样有意思吗，啊？一个大男人搞什么阴阳怪气的，我们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对！”林梓淮就跟疯了似的，也骤然拔高嗓音，瞪着眼睛跟她杠，“我们什么关系啊，我高攀了，您是国际大明星，我就是国内三流艺人！我阴阳怪气，我特么的有病，是我叫你来的么？您贵足踏贱地，我真是谢谢您啊，蓬荜生辉！” 杨柳给他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再看林梓淮那副跟以前判若两人，吊儿郎当的流氓相，头脑一热，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你他妈的就是神经病！我算是白认识你了！” 说完，杨柳转身就走，可刚摸到门把手却又生生停住，越想越不解气，竟又蹬蹬折回来，抬起一脚就踹在林梓淮肩膀上。 刚被扇了一个巴掌的林梓淮正发懵呢，跟只呆鸡似的看着杨柳越走越近，几秒后肩膀处传来一股剧痛，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咕咚一声仰面躺倒，连着带倒了旁边的花盆。 花盆触地即碎，黑褐色的泥土洒了一地，跟周边的脏衣服、旧报纸混在一起，越发脏乱不堪了。 杨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犹如丧家之犬的林梓淮，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更多的还是气愤，又觉得解恨，重重一哼就甩头走了。 门被砰一声关上，力道之大几乎震得整栋房子都跟着晃了下，正在神游天外的林梓淮被迫回神。 他保持这个四脚朝天的姿势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爬起来，然后摸摸已经肿起来的脸，缓缓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躲进了窗帘后面的阴影里。 满怀关切和希望去，怒气冲冲的回来，戴着墨镜的杨柳嘴唇抿得死紧，走路带风，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过来偷拍的狗仔也被她的气势吓个半死，缩在灌木丛中瑟缩着不敢上前。 杨柳许久不来祁凰，今天乍一过来，多得是人想跟她套近乎、攀关系。 她风一样冲回祁凰大厅，超大墨镜下遮住的大半张脸阴沉如水，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绝大部分并不怎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根本看不出她现在心情不佳。 正当她准备斜跨半个大厅去搭乘直达江景桐办公室所在楼层的电梯时，身后突然有几个人齐齐喊了声师姐，杨柳登时就被吓了一个哆嗦。 这特么的是谁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老实讲，杨柳是真想发火，可她之前实在没有过迁怒的经验，转身看见几张还稚气未脱的笑脸后，饶是满腔怒火也发不出来了。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他们着实无辜。 这是一群很年轻的姑娘、小伙儿，非常年轻，看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肯定有几个还没出校门。 其中有两个很吸引人，倒不是说他们的样貌多么的令人惊艳，而是他们都有一双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十分老成世故的眼睛。 杨柳自己心里暗自打了几个滚儿，面上不显，微微带着点疑惑问道，“你们好，不过你们是？” 不用他们说杨柳也能猜到，自己不来祁凰的时间空白都可以用年来算了，而祁凰从来没有停止过吸收新人扩张的脚步，想来这些孩子们就是自己不在期间吸纳的新人吧…… “师姐，我叫魏然，”那两人之一的男孩儿主动开口道，“我们都是年前后加入祁凰的新人，还没有那个荣幸见过您呢。” 听这话说道多妙，不说杨柳不认识他们，而是他们没见过杨柳！ 杨柳冲他笑笑，再看他的脸，心里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异样。 自己确定之前没见过他，但这种隐隐的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 暂时压下心头疑惑，杨柳简单的跟他们说了几句话，这才进了电梯。一直到电梯门关上，魏然都冲她这边微微欠着身，脸上笑容灿烂，跟颗热力四射的小太阳似的。这幅样子和做派，想来也很难让人讨厌，饶是真犯了什么冒冒失失的错，估计大家也会格外对他网开一面吧。 杨柳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们真是了不得！ 等杨柳走后，那群年轻人先后松了口气，然后又七嘴八舌的夸赞起了魏然。 “魏然，你胆子可真大呀！” “对呀，你怎么知道杨柳师姐不会生气？” “啊啊，刚才师姐的气势真强呀，我也好想早点儿成为她那样的人！” 好多人都想搭上杨柳这条线，可祁凰每年都会进新人，来来往往的，想要别人多照拂你，总得让人家有印象吧？但像杨柳这种已经站稳脚跟的大腕，很有可能整年都不来公司，当然也没空来；而一旦来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就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打从杨柳今天早上出现在祁凰开始，公司上下艺人几乎都打起了算盘：已经出名的想进一步稳固地位，没出名的自然想有个出头之日…… 可说实话，杨柳的脾气也算不得太好，要出手恐怕就只有一次机会，讲求一击即中。一旦失败，小算盘曝光，恐怕就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大家都在犹豫，都在反复斟酌，那么多祁凰的老人都还在迟疑不决的时候，魏然就已经带着一群新人果断出击，并且成功报上自己的名字，还在祁凰人流量最多的地方跟杨柳聊了一会儿天！ 不用几分钟，想必所有人都会知道杨柳对这几个新人青眼有加！ 毕竟是年轻人，被同伴们夸奖之下的魏然也难掩得色，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不过他还是凭借与生俱来的强大克制力忍住了大笑的冲动，带着大家回练习室之后才道出原委：“这有什么，前辈们就是太谨慎了，反而刻意。咱们本来就是新人，因为崇拜师姐而主动过去跟她讲话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再说了，我们就只占用了电梯下来的几分钟而已，既没要签名，也没要合影，多余的话一概没提，又是工作场合，师姐才不会生气呢！”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恍然大悟，纷纷开始了第二波夸赞。 这会儿没外人在，魏然终于笑了起来，阳光洒在他青春帅气的脸上，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第123章 119 江景桐也没料到杨柳会跟林梓淮闹得这么不痛快，尤其是听她冷着脸说对林梓淮动了手，饶是他也被震惊了。 “你，揍他了？” 他的确料到在这种情况下双方见面不会太和谐了，但却没想到会激烈如斯：一言不合就动手！ 正在喝奶的小凤凰似乎也觉察到了江景桐情绪的转变，啊了声，含着奶嘴就往这边看过来。 见她这样，杨柳也不禁一乐，心头的郁气消散不少。 杨柳抬手摸摸她软乎乎的胎毛，还是有些气鼓鼓的，“谁让他这么不识好歹，满口乱咬人！” 江景桐跟着叹了回气，也跟着她逗了会儿闺女，才说，“造成林梓淮眼下这种情况的，主要还是心理素质不够强，导致了心理失衡……” 心理失衡？ 杨柳难掩惊讶，呆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可是，他一直都很开朗啊，应该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吧？” “越是表面开朗的人，其实内心越敏感脆弱，”江景桐摇摇头，“很早就有苗头了。” 自出道之日起，林梓淮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儿，对什么人什么事什么困难都不放在心里，饶是有不痛快的事，自己嘻嘻哈哈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常言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林梓淮坚强惯了，外界媒体甚至是他的粉丝们就都自动把他定义为刀枪不入的金刚之躯。别人家的偶像遇到挫折或是受了委屈，哪怕打个喷嚏，大家都会各种心疼、安慰、抱不平，可到了林梓淮这儿就直接掉了个个儿。 就好像四月份上映的都市偶像剧收视不佳，各路媒体议论纷纷，作为主演的林梓淮心里不是滋味，接连几天都吃不好睡不着，某天凌晨就忍不住在Talk上发布了一条情绪非常低落的状态。 虽然没有明确的目的，但林梓淮这么做，内心还是隐隐希望得到别人的安慰的。谁知状态一发出去，他的那些粉丝们竟又照例开启了“自黑”模式！ “哈哈哈，老林画风不对啊，这是要转型吗？” “卧槽，林梓淮你的Talk账号是不是被盗了？这么伤春悲秋的作风完全不像你啊。” “老林绝对是吃错药了，哈哈哈” 几万条留言，说什么的都有，可却唯独缺了正经八本安慰的。又或者有，但是所占比例太小，小到林梓淮粗粗看过几遍还是找不到。 差不多同时入行的敌人和朋友们已经有好多将自己远远抛在路上，媒体又一直以“偶像派演员”的称呼定义自己，公司内外还一直源源不断的有各色新人层出不穷，而他自己却始终在原地挣扎！ 甚至就连整天嚷嚷爱自己的粉丝也没有一个真正理解他…… 种种的压力和失落叠加在一起，让本就不堪重负的林梓淮终于开始崩溃…… “至于你们的疏远，”江景桐顿了下又意味深长的说，“不是只有婚姻才讲究门当户对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随着你们交际重心的逐渐偏移，疏远，这是迟早的事。” 他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揭示了真相，冷酷又犀利。 见杨柳还有些茫然，江景桐似乎是话不对题的问，“你们多久没联系了？” 杨柳一怔，想了会儿才有些不确定的说，“大概，有几个月了吧，”她马上急道，“不是我故意不联系的，只是真的太忙了。” “我懂”，见她这么着急，江景桐倒笑了，又说，“甚至林梓淮也懂，只是不肯承认，也不愿意接受罢了。” 他像是没看到杨柳复杂的神色，继续道，“现在跟你密切合作的都是什么人？冯京、贺厉、谢思道，甚至还有娄琛、老皮特这些，随便拿出一个就是跺跺脚娱乐圈抖三抖的人物。可林梓淮呢，说得不好听一点，这几年他一直在原地踏步！哪怕你有意维系那段友情，可也不得不承认，你们所接触到的人的层次等级差距越来越大，生活和工作中必要的交际和交集越来越少……” 不管亲人还是朋友，感情都是处出来的，那种经年不见还感情浓烈如初的毕竟是凤毛麟角，更多的还是随着时间冲刷而逐渐变淡的情谊。 杨柳已经呆住了，怔了好久才喃喃道，“可是我不在乎呀。” “但是他在乎。”江景桐的情绪没有一时波动，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情，“严格论起来，他入行比你还要早几年，可现在你们两人之间的地位和名气的差距几乎可以用鸿沟来形容，不要说他那种心思敏感的了，就是随便换了任何一个人，想来也会觉得不自在。”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江景桐都是绝对理智而冷静的，因此杨柳也非常相信他的判断。更何况今天他说的这些话并非什么晦涩难懂的，杨柳跟着稍一琢磨，也就知道他所言非虚。 杨柳张了张嘴，颇有些黯然神伤，“这么说来，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是我了？” 不管出于怎样的缘由，江景桐都不可能让她自己把这个锅背上，所以毫不犹豫的否定说，“不，是他自己，就算你没空联系他，难道他就不能主动联系你吗？” 说到底，还是林梓淮的心理素质不过关。 混娱乐圈的谁都想红，而压力之大也可想而知。这种压力不仅来源于同行竞争、繁重的工作和粉丝们普遍过高的期望，更多的还是来自本人。 换句话说，就是看你想不想得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进了这个圈子，很多在以往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再也由不得自己。 都说知足常乐，可混迹娱乐圈的，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像林梓淮这样徘徊在二三线之间的年轻艺人，虽不说大红大紫，但他常年都保有充分的曝光率和工作，而这些也就变相的保证了他有不菲的收入，美酒名车说买就买。更何况他还非常年轻，只要肯努力，还会有更加璀璨的未来也说不定。 但林梓淮麻烦就麻烦在他太争强好胜了，凡事不肯轻易放弃，最终把自己弄得钻了牛角尖。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时今日的林梓淮也不过是将过去多年的压力和连日来的潜在威胁集中爆发出来，杨柳的事情，充其量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 杨柳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明白那种感受是如何的钻心挠肺，如何的难以忍受。要不是她曾经有过种种更加残酷的过往，想来中间也会数度崩溃。 “做演员就注定了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江景桐就事论事道，“你必须得学会无视外界的一切议论，不然，要逼疯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杨柳听了之后也是苦笑连连，又摇头又叹气。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作为曾经无比亲密的朋友，杨柳太清楚林梓淮多么关注自己在外界心目中的形象了，甚至他的那份关注已经成了习惯。林梓淮一有时间就扒着平板上网查看各方面对自己的评价，隔三差五就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内容气的暴跳如雷，包括杨柳在内的大家说了多少次都不管用。 或许作为厨子的杨柳别的不懂，但对老话“众味难调”的领悟简直不要太深刻——没见月饼、豆花的咸甜之争几百年了还没个定论么，所以她从来就不怎么在乎外界如何看待自己，包括她跟江景桐的感情历程。 就算国际硬通货黄金都不能得到全部人类的共同喜爱，更何况他们区区一名演员？所以有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自己的观众真是太正常不过了，但林梓淮却总是很在意这部分人的感受……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既然已经深入讨论起了这个问题，江景桐干脆把自己能说的都说出来，“不光祁凰，其他娱乐公司每年也都会签入大量新人，这里面必定会有对林梓淮构成直接威胁的，而他短时间内又看不到自己一夜爆红的希望，日积月累，就算这次不出问题，总有一天也会出问题的。” 听到这里，杨柳突然惊觉道，“那个叫魏然的孩子？！” 久不到祁凰的杨柳却跟几个毛孩子聊天了，这事儿在公司上下还引发了一场小地震，消息灵通的江景桐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所以并不意外。 “很像，对不对？”江景桐微笑，“但是更年轻，更有活力，也更有潜力。” 魏然要明年夏天才正式毕业，但托“小林梓淮”名头的福，他去年就已经拍过一支广告，而且反响非常不错，这才被祁凰和另一家公司争夺，最终来到这里。 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不要说魏然真的有几分像林梓淮，哪怕就是半点不像，也多的是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因为一旦你跟某个明星联系起来，不仅观众更容易接受，本人也可能有更多获得工作的机会。所以就杨柳所知，就已经有“小冯京”“小娄琛”，甚至是自己的“小杨柳”等诸多翻版。 同样的事情放在别的艺人身上或许只是心里不舒服，但在心思敏感的林梓淮看来，估计就很严重了。尤其签下魏然的还是自家公司，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差不多被宣布放弃了…… 一瞬间，杨柳想了很多事情，有些同情林梓淮——想想吧，要是有人告诉她祁凰签了个什么“小杨柳”，她的心情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但郁闷归郁闷，她绝对不会那么糟蹋自己的。 同时又恨林梓淮不争气！大男人的，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就把自己弄成惊弓之鸟，还不战而败，这未雨绸缪似乎也太过了些吧？！ 也不知是不是怕杨柳多想，江景桐罕见的解释道，“其实我们并没打算把魏然培养成林梓淮的翻版或替身，而是想以这点先天的便利做突破口，将他打造成另一面招牌。可林梓淮的误会似乎有些深，经纪人跟他解释也听不进去，我们就更不方便出面了。” 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祁凰高管，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公司的管理者跟艺人本身就是对立面的设定，前者想要最求利益最大化，那么牺牲几个“过气”艺人真是在平常不过。在这种先入为主的设定下，估计不管怎么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罢了，所以江景桐干脆就没有让人解释。 倒不是因为是自己老公所以就偏袒，而是杨柳本人也觉得祁凰高层不会这么做。 祁凰创立几十年了，讲究的从来都是一个“千人千面”，玩儿的就是“特色”，所以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除非真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否则它旗下是绝对不可能出现两个从样貌到风格路线都雷同的艺人的。 但江景桐明白不行，杨柳明白不行，甚至林梓淮的经纪人明白也不管用，重要的是，如何让林梓淮扭过弯儿来。 杨柳不擅长游说，想了半天还是满头乱麻，“难道就是死局了吗？” “这倒不一定，”江景桐如实说道，“他爆发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要早，势头也来得更加激烈，倒是个好处。” 其实要是林梓淮还清醒，还能保持心平气和，只要让他听听江景桐说的这番话也就足够“幡然悔悟”：江景桐执掌祁凰，每天从睁眼到闭眼何止千头万绪，说句贵人事忙绝不夸张。而祁凰旗下艺人近千，除非那些真正被他给予厚望，进而赋予特别关注的少数几个，否则他根本不会亲自过问，更别提放在心里，还整天做风险评估：惦记他什么时候可能爆发…… 林梓淮不在，可杨柳在，她听江景桐亲口说了这个，着实替林梓淮松了口气。 要是江景桐被林梓淮的自暴自弃惹恼了，执意要放弃他，怕是自己也不好再劝…… “于私，他是你的朋友，而我也不是石头做的，几年相处下来也会有感情，自然不愿意看他狼狈收场；”江景桐神色平静的权衡利弊道，“而于公，公司之前确实是看着林梓淮的，在他身上着实花费不少，理应还有更大更丰厚的回报和产出，若现在就因为艺人的一时崩溃失控放弃他，不仅注定了会血本无归，而且传出去也会给祁凰带来相当大的负面影响。” 林梓淮的事儿江景桐一早就压下来了，甚至内部高层也都所知有限，更别提外面的媒体。但就算还没传开，江景桐也能想出事情一旦曝光，他们会给起什么标题：《业内娱乐巨头逼疯林姓演员》！ 《昔日英俊小生爆肥毁容为哪般》？ 《八一八深不见底的娱乐圈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24章 123 跟江景桐谈过之后，杨柳闷头想了一整天，隐约有了点谱。 厨师做了鸡蛋火腿卷和咸口的八宝粥，还有一碟切开的流油咸鸭蛋和一碟酸辣海带丝的小菜，简单清爽。 鸡蛋卷嫩嫩的，粥也熬得稠稠的，一勺下去一整串儿的肠胃都跟着舒坦了，让人觉得接下来整日的挑战也不算什么。 见杨柳似乎精神的有些过头，江景桐忍不住问她今天要干嘛。 杨柳嘿嘿一笑，双眼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还顺势捏了捏拳头，“请人吃饭。” 江景桐无语，虽然能猜到她十有八九是去找林梓淮，不过……这是找人吃饭呀，还是吃拳头？ 话说结婚之前他真不知道媳妇儿竟然还有点儿半隐藏的暴力倾向！ 吃饱了饭，杨柳重新洗漱过，亲了亲小凤凰的脸儿，笑眯眯的，“宝贝儿，祝妈妈旗开得胜。” 说吃饭就是吃饭，杨柳从来不在这方面含糊，所以去砸林梓淮的门的时候，手里确实是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的。 因为上次来有经验了，知道对方肯定是不逼急了不开门，所以杨柳砸起门来简直就跟土匪没什么分别，又急又快又狠。真是多亏同一层楼的艺人都在外出工作，不然就她这个架势，人家一准儿报警！ 如此惊天动地，不到一分钟杨柳就听见屋里面一阵稀里哗啦，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碎了，然后就有人急匆匆往这边冲。 门瞬间打开，她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上一次刚被揍了的林梓淮本能抱头，顶着一张油腻腻的圆脸，无比警惕地看着她，“你，你要干嘛？！” 杨柳二话不说就推开他进去，“还干嘛，吃饭啊干嘛！” 林梓淮缓缓放下胳膊，半信半疑的看了她几眼，视线落到装满食材的塑料袋上之后，这才信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这姐们儿前儿刚痛揍了自己啊，今天这是来做什么？赔礼道歉么？ 闷在房间里自暴自弃了一个多月，林梓淮的脑子已经快要转不动了，而且杨柳的举动确实太过出人意料，他就更猜不透了，只是站在旁边，傻呆呆的看着对方从厨房搬了个电磁炉出来，然后动作粗鲁的将茶几上的所有物品统统推下……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林梓淮基本圈懵，不过见她真的要做饭，也就迷迷瞪瞪的去旁边坐下，然后继续干瞪眼。 可见虽然现实可能改变，但本能和习惯一时之间却是根除不了的，就好比以林梓淮为代表的诸人被杨柳养出的被投喂习惯…… 他隐约觉得对方应该不单纯是过来给自己做饭的，上次闹崩了不说，他又没这么大面子！可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这颗被油脂糊住的脑袋暂时想不出来。 不光林梓淮心里瞎琢磨，正忙活的杨柳脑子里也溜溜的转，她得想想等会儿怎么下手。 可说句题外话，林梓淮这混账还真是得狠狠治治，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这才隔了一天，房间里又脏乱了不止一个格儿，满地的生活垃圾，简直都没有下脚的地儿，这要换了别人，还真没法儿在这样的环境吃下饭去！ 但杨柳是谁？她可是经历过逃荒，还跟谢思道的剧组一起在外面拍了几个月的戏！那些都不怕了，眼下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有些不大仗义，但杨柳的确只能将在谢思道领导下的伙食水平跟逃荒拼在一起，不光是内容不好下咽，关键是环境也是恶劣的没边儿，谁跟他拍过戏谁知道！ 因为深入大西北，风沙极大，水也短缺，做好的干粮体积大不容易带，可米饭面粉也不好做。于是中间经过某小镇补给的时候，管理伙食的家伙灵机一动，干脆就在当地购买了半卡车土豆。完了之后剧组众人常常围着火团坐，等忙活完了，身体暖和了，丢在火堆里的土豆也就烤好了。扒拉出来搓了皮吃，不仅因为不需要洗而省水，而且随吃随拿，十分方便。 现代社会的人有几个吃过烤土豆的？刚开始还都觉得挺新鲜，抢着吃，就几口咸菜就觉得像是天下至美。可连续几天下去，烤土豆就彻底成了猫嫌狗厌的玩意儿，大家一听下一顿又吃这个，就都条件反射的头皮发麻、胃里发堵。 尤其毫无遮挡的荒郊野岭，风沙格外大，吃一口土豆里面能混进来半口风沙……等杀青的时候，剧组众人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冯京还跟杨柳开玩笑呢，说就是现在立刻让他上《无限生机》也没问题了。 【《无限生机》：当初林梓淮因为贪嘴屡禁不止而惹怒江景桐，后被“流放”，在野外死里逃生三天两夜的大型户外真人秀节目。】想起来冯京，杨柳不可避免的联想起他要去南极的事儿，八月份就正式出发了，也不知这会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杨柳甩甩头，打开从自家带的两个小罐，分别从里面挖出来一块乳白色和红艳艳的膏体放到烧开了水的鸳鸯锅里，又往里面丢了葱姜蒜香菇红枣，那清水没多会儿就变成了两锅浓香扑鼻的骨汤和麻辣锅底。 林梓淮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慢吞吞蹭过去坐下。 打从还没进门开始，杨柳就彻底抛弃了偶像包袱，这会儿更是直接抓了靠垫坐在地板上，林梓淮愣了愣，也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隙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杨柳忙着往里面放事先处理好的粉皮啊地瓜啊各种蔬菜和肉片、肉丸，而林梓淮却始终觉得如坐针毡——她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半晌，等满满当当的锅子重新沸腾起来，林梓淮终于憋出一句话，听上去还挺有骨气，“你别劝我啊！” 杨柳好似非常疑惑的瞥了他一眼，“谁要劝你？” 林梓淮一噎，却听她又说，“反正你不是要退圈儿了么，以后咱们注定做不成朋友了，好聚好散，好好吃完最后一顿饭就上路吧，啊。” 最后一顿饭……还上路…… 林梓淮不觉恼怒，“你什么意思？！” 杨柳嗤笑一声，先从锅子里捞了几条已经微微卷曲的肉片，鼓着腮帮子狠吹几口气，又蘸了足足的料美美的吃了，这才慢条斯理道，“能有什么意思，一个连偶像派演员都做不好的逃兵，以后还指不定得多惨多落魄呢，我可是耻于跟他做朋友！” 逃兵什么的，杨柳觉得自己当初的情况跟眼下林梓淮的情况截然不同，自然不可以相提并论，所以并不在意。而她不说，林梓淮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儿经历。 林梓淮给她气的胸口疼，美食当前也顾不上吃了，“你到底来干嘛的，吃饭还是打架的？！” 说话间，杨柳已经又吃了几片肉和一碟蔬菜，还嘶溜嘶溜的吸了一块粉皮，边吃边点头，显然十分满意。单看这架势，确实是来吃饭的无疑。 “有区别么？”她嗤笑一声，挽了挽袖子道，“反正朋友没得做了，以后也见不到面了，有什么想说的不趁现在痛痛快快讲出来，留着过年吗？” 林梓淮一张胖脸涨的通红，膝盖上放的两只手也微微哆嗦。 杨柳笑的更得意了，又嚼了颗鲜嫩多汁的肉丸，美得搓着手晃了几下，这才挑衅的瞪着他，“怎么，想动手啊？来啊，当心我吹枕头风让人封杀你！” 林梓淮已经被她气的七荤八素，压根儿就忘记了自己是个要“退圈”的人，当即爆喝一声，“你无耻！” 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他还从没见过有谁把利用关系打压别人的事情嚷嚷得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 然后下一秒，杨柳就一拍巴掌，很是惭愧的看向林梓淮，说，“瞧我这记性，您都是要退圈儿的人了，想来封杀不封杀，也没什么所谓。” 林梓淮眼前开始发黑，硬生生气的。 杨柳咯咯一笑，摇头晃脑的继续道，“多好，以后你再也不用拿出大把的时间来刷评论啦，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吃吃吃，管他外界说什么。反正你除了演戏之外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干脆卖猪肉得了，哈哈，利用以前积攒的那点儿可怜的人气宣传一下，再现身说法，大家一看你自己都吃的这么白白胖胖，猪肉生意肯定好嘛！哈哈哈！” 其实要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来讲，现在的林梓淮还算不得太胖：他身材本就高大，一百八十多公分，就算脸圆了、肚子大了，乍一看也就是魁梧中的微胖。 但因为这么长时间没打理形象，头发胡子爬满脸，衣服更是脏兮兮皱巴巴，饶是瘦子也能凭空给人多出去几十斤的印象，更何况本就爆肥的林梓淮？ 当然，杨柳就是想故意刺激他，这才努力夸大其实…… “杨柳！” 林梓淮彻底被气疯，这一声吼得简直惊天动地，气吞山河，吓得杨柳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一发飙，杨柳强忍的火气也上来了。 她将筷子用力拍在桌上，也不顾震得手生疼，拉下脸来冷声道，“怎么，想打我？来啊？！瞧你这点儿本事！” “我不打女人，你滚吧！” 见林梓淮一张胖脸已然变成紫色，可还是努力克制，杨柳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心头一堵，也豁出去了，一扬手就把面前的火锅蘸料冲着林梓淮的脑袋泼过去，然后猛地退出去几步，到了空旷旷的客厅另一侧挑衅，“我瞧不起你！还不打女人，你连女人都不如呢！娱乐圈多少女孩子，你看谁当逃兵了？你，只有你！” 火锅还在沸腾，危险程度不言而喻，她是绝对不肯冒险在旁边开战的。 林梓淮丝毫没想到她竟然说泼就泼，等脑袋上黏糊糊的蘸料顺着脸滴落下来，他脑袋登时嗡的一声，炸了！ 林梓淮啊啊叫了几声，站起身来，直接跨过茶几冲到杨柳面前，刚举起手来，却又生生停住。 他还是下不了手。 且不说他从来不打女人，就凭之前他跟杨柳的好友关系，也不可能下得去这个手。 “你走” “吧”字还在喉咙里呢，杨柳却已经先一步出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她也憋着一股气呢，而且火锅还没吃完，再不快点儿里面的东西就该老了…… 杨柳猛地朝前迈了一步，左右开弓甩了他几个又响又脆的耳刮子，完了之后又揪着他的头发狠踹几脚，在他身上又掐又挠又捶又打，一边打一边骂：“我走，我他妈的当然要走，你以为谁爱来啊，垃圾场似的辣眼睛，你就是窝在垃圾场里的白痴！混账！” 一个成功登上国际舞台的女电影演员揪着别人的头发，边拳打脚踢边痛骂“他妈的”什么的，着实是一件非常容易让人幻想破灭的事情。至少，林梓淮看上去已经完全死机了。 他傻了吧唧的挨了几下，痛呼几声后终于反应过来，狠命挣扎几下才摆脱开来，然后退开几步，一边揉着脸和脑袋一边大喊，“你，你还真打啊？！” 杨柳做惯了厨房活儿，又注重健身，力气，尤其是手劲儿是非常大的，足可以跟一般成年男子相媲美，刚才又是憋着一股气下了死命打，林梓淮就觉得自己被打到的几个地方顷刻间就糊了！ 特么的，真他娘的疼啊！ 杨柳喘了几口气，颇觉神清气爽，再一看林梓淮，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光亮，心头顿时腾起一股希望，不过还是气！ 她胡乱拢了下头发，平复下呼吸，又继续指着他的鼻子开骂，“我他娘的打的就是你！我看你就是矫情，死矫情！年纪轻轻的大老爷们儿偏长了颗伤春悲秋的心，有意思吗，啊？” “有点儿竞争有点儿不顺怎么了？谁没经历过似的！你也长了一米八多大个儿，站着老高躺下老长，怎么就那么虚弱？” “还退圈儿，退，退退退，退你麻痹！真退了圈儿你连卖猪肉的都不如，喝西北风去吧你！” “特么的就矫情去吧，这受不了那受不了，老娘在大戈壁就着风沙啃土豆的时候，你就在这儿涮锅子吃肉了吧？！” 说到最后，杨柳已经严重头脑混乱口不择言，真是越说越火大，根本收不了手。 她真是气啊，以前那个阳光灿烂的林梓淮哪儿去了？真他娘的操蛋！ 有一点杨柳绝对没骂错，林梓淮真要是退圈的话，估计真就只能坐吃山空，然后喝西北风了。 她好歹还有一手好厨艺，足够引得五湖四海的老饕蜂拥而至，日进斗金不成问题。可林梓淮呢？他会什么？正规影视学院毕业的，除了演戏也就是会个唱歌跳舞的，真要不在娱乐圈混了，让他去街头卖艺吗？！ 而且真要计较起来，貌似流浪艺人也能被归到同行里面去…… 自打出事儿以来，还真没人这么骂过自己，就是经纪人也怕进一步刺激到他，只是苦口婆心的劝，翻来覆去的话说的林梓淮耳朵都起了茧子，反而加剧了他的逆反心理。 林梓淮完完全全的懵了，既感动又生气，嘴巴还是不饶人，“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还动手你，再打人我就跟你不客气了啊！”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杨柳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竟然挽着袖子又上来了！ “你还他妈的敢有情绪，你凭什么有情绪？！谁对不起你了你还有情绪？是公司？是同行？还是新来的那些师弟妹？还是我？！我看你就是欠揍！” 说着，杨柳干脆抓起墙边的干花摆设，劈头盖脸的往林梓淮身上抽，后者也不好还手，只得抱头鼠窜，俩人在这栋房子里你追我赶的打了一个多小时…… 第125章 123 打到最后，俩人都累得不行，大眼瞪小眼的呼哧带喘，汗水顺着脸颊噼里啪啦的往下淌，都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热气了。 杨柳是真下了狠手，午饭也没吃完，这会儿已经是浑身发酸，肚子也饿的咕咕叫；而林梓淮更惨，他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运动了，又凭空多了二十斤膘在身上，多走几步都会累，更别提这样疯狂逃窜了。一开始他是真想还手来着，但格挡了没几下就累得跟死狗似的，勉强还能站着已经很不容易。 等呼吸逐渐平复下来，杨柳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脏得很，上面沾满了火锅蘸料和不知名的油污。 刚才她一激动就把蘸料泼林梓淮脑袋上去了，结果片刻之后就揪着对方的头发可劲儿揍，得，又沾她手上去了！ 然后她竟然还无意识的摸过好几次头发！ 特么的，刚才自己怎么就下得去手呢？ 杨柳忍不住翻个白眼，自顾自的去洗了手，决定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她去看了看火锅，里面的蔬菜啊肉片什么的早就糊的糊、老的老，根本没法儿吃了，一锅汤熬得也快成了挂壁的半固态。没办法，她只好又添了一回水。 因为锅子一直沸腾着，加进去的水很快又翻滚起来，杨柳甩了外套，只穿着T恤准备开吃，结果一转头见林梓淮竟然还缩在墙角发呆，她便一拍桌子，吼了一嗓子，“吃不吃啊？！” 正低头检查伤势的林梓淮本能的一哆嗦，又饿又气，不过想了会儿，还是磨磨蹭蹭的过去了。 刚才打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打完了，杨柳一看他这幅熊样也挺震撼：这真是自己干的？ 但见林梓淮露出来的胳膊腿上好几块淡淡的淤青，可想而知过几天会变得何等惨烈；一张油腻腻的大圆脸整个都肿了，红彤彤的，有好几个地方还破了皮，正不紧不慢的往外渗血丝。他的头发也被自己撕扯的东一撮、西一缕，再合着已经半干涸的火锅蘸料，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杨柳就有点儿心虚，不过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他该打，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人重新对坐吃火锅，杨柳是甩开膀子吃，林梓淮大概是也憋着一股气，下筷如飞，还专拣着肉吃。 杨柳一看这不行，又虎了脸，直接抓着他的爪子把肉全都抖搂到自己碗里，还振振有词的说，“你自己都快成个肉丸子了，还吃得什么肉！” 说完，就把那一堆深深浅浅的绿色推到他面前，热情招呼道，“别客气，吃，吃啊。” 林梓淮气的眼前金星乱颤，觉得这家伙对自己非打即骂的，这会儿连肉都不给吃，简直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士可杀不可辱，林梓淮刚想跟她理论却又带动了脸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好不难受。再一想自己刚才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体力耗尽，更是没法子了，只得憋憋屈屈的吃菜。 也不知是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怎么吃菜的关系，还是刚才久违的剧烈运动让他很饿，总之竟然觉得涮菜好吃的要死，味香浓郁中还带着蔬菜特有的清香，西里呼噜下去很是痛快，也就不跟杨柳抢肉了。 俩货简直就是斗气似的吃法，没多久就把杨柳带来的东西吃个七七八八，感觉食物都快堵到嗓子眼儿了，这才不情不愿的放慢速度。 吃饱了饭，杨柳才有心情重新打量起林梓淮来，这一打量不要紧，刚吃下去的饭都差点吐出来。 天气这么热，姓林的这熊货也不知几天没捯饬了，再加上刚才酣畅淋漓的出了一场汗，他身上的衣服全给湿透了，这会儿半干不干的，坐得近了都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馊味儿！ 杨柳毫不避讳的冲他翻了一连串的白眼，赤果果的表达着自己的厌恶和鄙视。 林梓淮本就红肿着的一张胖脸越发鲜红欲滴，外强中干的瞪回去，“你什么意思？” 杨柳呵呵几声，站起身来，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道，“瞧不起你的意思，脏鬼！” 说真的，就在今天以前，杨柳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凶悍如斯，刻薄如斯……短短几个小时，又打又骂，坏事都做绝了，简直就跟女流氓没什么分别！ 但是……感觉真他娘的爽啊！ 初步变态的杨柳差点儿就要哼小曲儿了，她去卫生间洗了头洗了脸，又细细的补好了妆，这才举着电吹风出来。 然而一抬头，林梓淮竟然还蹲在茶几旁边发呆！ 余怒未熄的杨柳过去熟练地踢了一脚，“发个屁的呆啊，还不把这里收拾干净了？老娘带了东西吃，你就一点儿收尾的活儿也不干？！” 林梓淮给她蹬的一个趔趄，仰头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你真是杨柳？” 这特么的别是女土匪附身了吧？！ 杨柳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绷住，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举着吹风机指着他横挑鼻子竖挑眼道，“赶紧的，啰嗦什么，把房间都打扫一遍，把你身上馊了的狗皮都剥了，再滚去洗个澡！要是我下次来再看见你这么邋遢，非割了你的肉涮锅子！” 林梓淮看她的眼神已经不能仅仅用惊悚来形容了，仿佛眼前矗立的是一头混世女魔王…… 他拖着圆润润的身躯，充满屈辱的站起来，吭哧吭哧的打扫起了卫生。 杨柳也来劲了，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只不过角色有些对调，她成了耀武扬威的太监总管，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扭曲的自信和狂妄的自大，而林梓淮就是那些个生存在最底层的虚弱小太监。 “都倒了都倒了！” “偷懒是不是？！衣服得洗啊混蛋，都给我放到卫生间的大筐里，下回来我必须得看见一件件干干净净的。” “垃圾分类懂不懂？啤酒罐能跟报纸搁一块儿么！香烟盒，里面的金箔啥玩意儿的拿出来……” 林梓淮真心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充满了四肢百骸的疼痛尚未散去，却已经开始在他人的指挥下做牛做马，洗碗拖地抹台面，胳膊酸的都不像自己的了。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胖了不好受。别的不说，就是稍微动弹一下都累得慌…… 为了防止功亏一篑，杨柳甚至挥舞着平底锅强迫林梓淮打扫完了立刻钻到卫生间里，“洗澡，马上洗澡！” 林梓淮真的要给她跪下了，声音中满是血泪的哀求道，“放过我吧啊，我真的太累了，你让我睡一觉，真的，起来之后我马上洗！” 然而现在的他在杨柳心里一点儿诚信度都没有了，这个女人冷笑一声，当场掏出手机威胁道，“洗不洗？行不行我扒了你拍裸照卖给杂志社？” 林梓淮：“……” 他还能说什么呢？！ 面对一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恶魔，他还能说什么！ 另外，你有没有自己是个已婚妇女的自觉啊，孩子都那么大了啊，竟然还敢对着别的男人扬言要扒光他…… 等林梓淮抱着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关了门，杨柳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儿羞耻，然而更多的还是爽！ 要是江景桐在这儿，她再忘形肯定也说不出那么没节操的话来，可是刚才，她隐约回到了以前自己还没跟江景桐恋爱，跟最好的朋友林梓淮一起傻啦吧唧吃东西的日子…… 想到这里，杨柳的眼神有些黯然，只希望，以后还能有那样玩闹的机会。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种最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转而将视线投到大变身的客厅里。 杨柳笑笑，颇有些吃力的把几大袋垃圾拖出去，又关好了门。 刚一关上门，她却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林梓淮啊林梓淮，你也有今天！ 88 回去跟江景桐一说，江景桐都震惊了，老半天没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想象对方口中那种横行霸道的场面。 杨柳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干脆利落的下结论，“你们就是太小心了，他这样的，就得揍，使劲揍！” 江景桐失笑，“华国不比韩国，经纪公司打骂是家常便饭。我们是法治社会，祁凰做的也是正经买卖，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公平自愿，没有他不想干了，公司拿着棍棒逼迫的道理。” 顿了下，他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要是成功也就罢了，可要是逼急了，大家闹掰了一拍两散，传出去可就不大妙了。” 江景桐不是没考虑过杨柳说的那种方法，但风险太大，而且合适的人选寥寥无几：林梓淮的父母肯定是不行的，没有怂恿人家揍儿子的道理；经纪人也不行，哪怕私底下关系再好，对外他代表的就是祁凰，跟公司直接动手也没什么分别；至于朋友，林梓淮压根儿就没几个朋友，能真正掏心挖肺说心里话的更少，而人家还在对手公司呢，让对方来，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思来想去，好像就剩下杨柳。但杨柳最近几个月都太忙，休息还休息不够呢，江景桐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去干扰她的情绪，打乱她的正常生活节奏，于是一拖再拖。 说到底，对江景桐而言，林梓淮不过是个稍微熟悉点儿的艺人罢了，虽然已经投入很多成本，但艺人起起伏伏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毁了就毁了吧，财大气粗的祁凰也不缺那点儿。就算他真撂挑子不干了，公司内外还多得是候补，只要稍微下些工夫，很快就能包装出另一个影响力丝毫不亚于林梓淮的来，就好比魏然。 艺人，可以有很多；但媳妇儿，只有一个，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杨柳歪着头想了会儿，眯起眼睛，“还不行的话，赶明儿我再揍一次！” 感情去了两趟，别的暂且不提，煞气和暴力倾向倒是给激发出来了。 江景桐就这么看着她，非但一点儿也不可怖，反而还觉得挺有趣。这样的小媳妇儿，有种别样的魅力，非常吸引人，叫他的一颗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傻了？”杨柳见他突然开始出神，眼神发直，眸色渐深，忍不住出声询问。 “傻了。”江景桐重重点头。 他吐了口气，伸手抱住杨柳，在她耳边轻声说，“是傻了，看你看傻了。” 杨柳不由得笑出声，耳尖绯红，“嘴巴越来越甜了。” 江景桐挑挑眉，老大不正经的瞧着她笑，“给你尝尝？” 隔了一天，祁凰上下发现大老板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得到问候回应的时候，笑容也远比平时更加真挚几分。 江先生很得意，能不好么： 旗下艺人有了挽回的余地；上班前闺女给了他一个香香软软的么么哒；最重要的是，他昨晚跟老婆久违的大战三百回合，简直酣畅淋漓…… 再说林梓淮。 洗完澡并穿戴整齐之后，他下意识的先开了条门缝往外瞧，见没有平底锅伺候才踮着脚尖溜出来。也不敢远去了，就是站在往客厅来的拐角，探着脑袋，颤巍巍的小声喊，“杨柳？” 没动静。 他吞了吞唾沫，又喊了声，还是没回应。 林梓淮眨眨眼，明白对方已经走了。 想也是，毕竟男女有别，她又怎么可能在外面等着自己洗澡？ 不久前还鸡飞狗跳的房子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梓淮自己，又因为杂物和垃圾被清理掉，变得无比空旷。 他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像是长期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了。 没人打自己了，林梓淮松了口气，可更多的却还是无边无际的失落。 又剩下他自己了。 溜溜达达进了客厅，林梓淮灯也不开，刚要习惯性的去昏暗暗的墙角蹲下，可刚一弯腰却又生生刹住。 他低头看看干净整洁又香喷喷的自己，再瞅瞅因为匆忙打扫而没来得及擦洗的角落，犹豫再三，还是慢吞吞的去沙发坐下。 林梓淮弯着腰，驼着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瞪着眼前黑乎乎的虚空看了半天，脑袋放空。他忽然挤了几滴泪出来，然后吸吸鼻子，缓缓地抱住膝盖，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然后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126章 123 几天后，林梓淮的经纪人登门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是真心感谢杨柳。 一来，他跟林梓淮合作这么久了，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林梓淮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他实在不想看对方就这么沉沦下去；二来假如林梓淮真的退圈儿，他少不得要另觅新主，后者到底能不能成长到林梓淮这个程度暂且不提，光是成长的过程就够难熬…… 一周后，林梓淮突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会议上，圆滚滚的他自然震惊四野，一时间攻占了几乎所有娱乐版块的头条。 演员心理承受能力太过脆弱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许的好事，而要将体型恢复到以前的水准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行的，林梓淮也不可能在这期间一直销声匿迹——再这么下去的话，恐怕他就真的要被大众遗忘了。 经过再三考虑，公司跟林梓淮协商后决定统一口径，就说他这阵子从公众视线消失是因为旧伤复发封闭治疗，然后因为被迫卧床休息，而且药物中也含有激素，这才导致了发胖。之所以不跟大家说明，既是怕大家担心，也是觉得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很抱歉…… 因为林梓淮确实有包括腰伤在内的几处老毛病，也曾几次治疗，大家又见他精神萎靡，倒也没怎么怀疑，纷纷在心疼之余表示会支持到底。 看着粉丝们的关心，林梓淮差点儿没哭出来。 他的心情太复杂了，出道这么多年，这几乎是外界给他的第一次直白的关心，但事实呢？他并没有生病，所有这些关心的话语只不过是为了堵自己捅出来的大窟窿用谎言骗来的，他受之有愧…… 稍后有人爆出看到杨柳从祁凰公寓楼走出来，之前还觉得奇怪，她早就已经不在那里住了为什么还去，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去探望林梓淮了。 对此，杨柳既没有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发布了一篇Talk，意有所指的说，“我们经常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哪怕习惯了用强颜欢笑来伪装，也希望大家不要忘记，我们也只是普通人，也有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且不说林梓淮看过之后心里是如何百感交集，就连好多不是娱乐圈的人也颇为触动，一时间，她这条Talk的转发和评论量竟扶摇直上，大有追平“林梓淮消失两月终现身，肥胖过度惨不忍睹”的架势。 接下来的时间飞速滑过，在七月份的华国牡丹电影节和十月份的飞马电影节中，已经在琳德摘得硕果的《密折》简直横扫全场，不仅包揽了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摄影摄像等多个奖项，杨柳也终于结束了陪跑多年的命运，一举拿下两座最佳女配角奖杯。 谁也不是圣人，谁都有名利心，虽说早已决定要扑下身子专注于电影的研究，努力淡泊名利，但当手里真的握住了沉甸甸的奖杯，杨柳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接受采访的时候，她笑着说，“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也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直光看着人家领奖了，今年终于花落我家，总算没辜负大家的期望和剧组成员们的辛苦劳作……” 谢思道和顾之顺都还要别的安排，颁奖典礼结束后就匆匆离去，倒是冯京多停留几天，跟稍后过来的贺厉碰头后，一起喊上杨柳出来聚了个餐。 三个人距离上次见面也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尤其是冯京，因为要参加各种各样的训练，总是不在国内。大家也知道他这次机会得来不易，生怕打扰到他的正事，并不敢轻易联系，因此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冯京方面单线联络。 跟上次见面比起来，冯京明显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但精神更胜往日，一双眼睛似乎都在发亮，整个人都充满活力，大家也就放下心来。 贺厉拍打着他的肩膀笑，“嘿，别看着瘦了，肌肉练得正经不错，这结实！” 杨柳哈哈大笑，也跟着过去捏了把，又问他什么时候走。 贺厉在旁边故作惊讶状，“哎呀了不得，真是当妈的人了，人家老冯好歹还是个未婚男青年，你说摸就摸……” 杨柳哭笑不得，捏了捏拳头，做凶神恶煞状，“看你羡慕的那样儿，来来来，我也摸摸你。” 说着，她就站起身来，两只贼爪跃跃欲试的往贺厉那边伸。 冯京拍着巴掌在旁边看好戏，贺厉倒是目瞪口呆，感觉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人家都这么豪放了，自己是给摸还是不给摸？不对，是给掐还是不给掐？ 三个人闹了一回，听冯京说要从12月到1月待两个月整，杨柳和贺厉都是一阵唏嘘，既羡慕又惋惜。 杨柳还非常好奇地问，言语间颇为向往，“听说那段时间南极圈内是极昼，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没有黑夜，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情景。” 冯京笑笑，“应该挺有意思的，不过要是短期旅行还好，整月呆在那里就必须经过专业训练了，不然很容易因为适应不了出问题的。” 中纬度地带还偶尔会因为昼夜长短变化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呢，更何况这种压根儿就没有日夜分界线的情况。就像冯京说的，要是短短几天稀罕一下也就罢了，可要是长年累月待在哪些地方，不经过训练，没准儿真就精神崩溃了…… “《密折》最近大热，”贺厉说道，“你们几个要是趁热打铁，收获的回报能顶平时几年的呢。”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郁闷，“算上顾老在内，偏你们几个主演近期内竟然都没有新工作安排！真是暴殄天物！” 冯京不以为意的笑笑，“你不也没新活儿么。再说了，拍戏也不光是为了出名，真那样就只是为了别人活了，反而本末倒置。” 贺厉指着他笑，“你行，越活越超脱，改天可千万别看破红尘了。” 杨柳就不爱听这个，闻言狠拍了他一把，“胡说什么呀，你才当和尚呢。” 贺厉哎呦一声，捂着手背还挺委屈，“行行行，我是恶人。” 三个人说说笑笑，虽然没有刻意表达什么“我挂念你啊”“我想你”之类的话，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并不会因为疏于表达而渐行渐远…… 小凤凰一天大似一天，前几天还会喊爸爸妈妈了，把杨柳和江景桐喜得一晚上没睡好。 不过育婴师也说明白了，这会儿的宝宝哪怕就是喊，也只是无意识的发声，其实心里并不大清楚自己说的什么，而且孩子太小，声音也不是很清晰，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然而杨柳和江景桐已经十分满足，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家长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多了一项日常任务：凑在小凤凰跟前儿哄着她喊爸妈。 小家伙现在已经能自己坐些时候了，往往喜欢一手摆弄最喜欢的玩具，一手去摸自己刚长出来的几颗嫩生生的小白牙。几颗牙齿都还刚冒尖儿不久，大约是光秃秃的嘴巴里突然多了几点硬硬的东西，小凤凰很不习惯，再加上出牙往往伴随着肿胀、酸痛，她流口水的频率也高起来，又多了一样咬手指的爱好。 或许小凤凰已经将“爸爸”“妈妈”这几个字眼和眼前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建立起了某种联系，虽然模糊，但十分真切。 有时候杨柳举着一块奶糕逗她，次数多了，小家伙咬着手指眨巴眨巴眼睛，便会爽快的蹦出几个“MA~MAMA ~”的字眼，然后熟练地伸出小手，“次~！” 每当这时，杨柳跟江景桐都会忍俊不禁，这孩子，说吃说的比什么都熟练！ 头一次得知小凤凰会喊人之后，两边四位老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接下来的几天都挤在一起，每天一睁眼就凑在她跟前，摆弄着各种玩具和香喷喷的东西“引诱”。 这么多人陪自己玩，小东西倒是乐呵了，“次次”喊个不住，要么就是“爸啊爸”“mama”，愣是没有一个跟爷奶相关的词汇。 两对儿老头老太太都挺郁闷，屡败屡战还是不死心，江景桐就劝，“您这也忒心急了，人专业人士不都说了么，孩子太小，太复杂的音节还是不大行，怎么也得再长长。” 爸爸、妈妈都是世界通用语，往往婴儿嘴巴无意识开合之间就能发出，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之类需要运动到舌头卷曲和牙齿摩擦的，对婴儿来说还是太过强人所难了些：人家牙都没长出来呢，哪儿来的牙齿磨合音节？！ 话虽如此，但好不容易有了第三代，几位老人都十分的心痒难耐，恨不得小家伙刚落地就会喊人了，然后他们就可以美美的跟老友们炫耀…… 那天来家吃饭的时候，借着去厨房帮忙的当儿，苏冉还悄悄的跟杨柳说，“我们不常过来，难为你们小夫妻两个教着孩子说话了。” 杨柳觉得她这话说的有些怪，哪家的父母不是这么来的？而且能够亲眼见证宝宝的成长，满足还不够呢，又哪会觉得辛苦？ 见杨柳根本就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老头儿还在外面催，老太太干脆就放弃了迂回战术，有点儿做贼心虚的压低了声音，道，“得空了，你就多教小凤凰喊奶奶，听听，奶奶奶奶，多容易啊，上下嘴唇不用碰就发出来了，不跟爷爷似的……” 杨柳听后怔了半天，然后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了。 这老太太，真有意思！也忒不肯示弱了。不过这个理由可是够烂的，貌似对新生儿来说，爷爷奶奶的，难度系数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8 打从得了牡丹和飞马的双料最佳女配之后，杨柳在选择工作方面更加慎重，不仅剧本挑了又挑，就连各种广告代言也没再胡乱增加。 因为今年她有两个代言到期了，虽然厂方诚意十足想要续合同，甚至不惜给出天价报酬，但以她现在的名声和地位显然已经不好继续担任这种日常生活用品的小型广告，所以一并回绝，又另挑了一个一线品牌旗下分支的女士腕表，一个老牌厨房用具的亚洲区代言。 至于其他的综艺啊专访啊什么的，也都回了。 中间去上演技课，宋典对她最近的表现相当满意，虽然因为性格原因没有明着夸奖，但他不止一次的强调说，“成名不难，难的是成名后不骄不躁压住性子……” 本年度国内风头最盛的影视作品就要数《密折》了，可其中最受瞩目的三位演员的出镜率却还不如一位普通的三线艺人。 顾之顺作为国内数得上的几位大咖之一，几十年来那都是低调惯了的，连圈内应酬都懒得去，他不出头大家也就见怪不怪；冯京不爱张扬大家也是知道的，但要在平时，外界好歹还能捕捉到他的行动轨迹，比如说今天去哪儿吃饭了，明天又见了什么人，可最近一段时间竟然完全销声匿迹！ 数来数去，也就是杨柳最年轻气盛，再加上还开着店，经营餐饮副业，跟外界的接触算是最多的。但也不知是否真的是受了几位前辈的影响，她最近竟也罕见的低调起来，不仅推掉一切应酬和非必要邀请，甚至就连外出采购也一应交给厨师来做…… 看见媒体对自己的最新评价之后，杨柳欣慰之余还有些受宠若惊：大家实在太高看她了。 有意磨性子是一方面，不过另一方面还是她忙着筹备“有滋有味”新店选址、开张的事儿，实在没工夫应付那些有的没的的。 营业到现在，有滋有味的名气早已打出去，几乎每天都有外地食客慕名而来，店内的点心往往被当做礼品送人，一买一大堆，是以经常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再加上望燕台市人流量巨大，而有滋有味又不提供送货上门，因此很早就有老顾客反应购买不便，不断呼吁开设分店。 之前杨柳不止一次考虑过这个问题，还想过要不要一鼓作气把店铺开遍大江南北，可经过这么多事情、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之后，她初步认识到自己的盲目和自大，被胜利冲昏的大脑也一点点冷静下来。 且不说众味难调，每个地区几乎都有符合本地人喜好的老味道，以京味见长的有滋有味作为一个新兴的外来品牌，突然进驻其他省市，真的能在跟本土品牌的竞争中胜出吗？ 时至今日，杨柳自己也搞不清有滋有味红火的生意究竟有几分是依托于自己演员的身份，而这份凭借非食物本身所带来的人气又能保持多久？能否支撑商业运营……这些也全都是未知数。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上辈子的杨柳根本没有从事过相关的商业运营，开店的经验也是从有滋有味开始的，跟其他已经真正站稳脚跟的老品牌相比，实在是浅薄的很。别看现在有滋有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展的像模像样，但真正铺开摊子做了连锁，管理难度势必呈几何倍数增加，她能应付得来吗？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稳扎稳打，先在望燕台彻底站稳脚跟之后在考虑向外扩张。 现在的有滋有味位于西城区，经过初步考察之后，杨柳暂时将分店地址定在了东城区，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年后就要着手规划了…… 第127章 126 重新开启减肥、健身进程的林梓淮最近非常痛苦，且不说累积了二十斤肥肉之后再统一处理是何等不易，就是周围人们充满同情、怜悯、怀疑甚至是嘲讽的眼神也让他压力倍增。 另外，他自己不声不响闹出来这么大一出戏，祁凰方面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要是真的咬牙退圈儿也就罢了，从今以后不是我们的人，双方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可既然他又腆着一张胖脸回来了，那么…… 江景桐亲自“接见”了他，语气温和，笑容和煦，开门见山的说道，“公司为你接了《无限生机》的元旦特辑，这是你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对外活动，回去好好准备吧。” 林梓淮：“=口=！！” 为什么又是《无限生机》？！而且竟然还是元旦特辑！所以他是要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出去自生自灭吗？ 江景桐的眼神更柔和了，仿佛下一秒就会越过桌子轻抚他的狗头，“《无限生机》开播几年来，收视率居高不下，算是国内最火的一档综艺了，每年的元旦、春节和中秋特辑更是备受瞩目，公司能为你抢来这次机会也是很不容易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的四个字，林梓淮从中听出了阵阵杀气。 “……是。” 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自己作下的死，那么哪怕跪着也要作完…… 年末华国电影盛典，杨柳二次获得年度最具人气女演员奖，一时间整个家里都跟着喜气洋洋。 这个奖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也不能给演员本身带来什么附加价值，但也是对其努力的一种肯定，所以杨柳也就美滋滋收下。 有日子不见的周南也来跟着玩儿——他真是纯玩，就是给个朋友的电影做了顾问，跟任何一个奖项都不沾边也屁颠儿来了，然后跟一堆朋友转着圈儿的拜早年。 他笑着说，“你可是真了不得，要是电影圈有个大满贯，你就是华国本年度的大满贯了。” 牡丹、飞马最佳女配，年度电影盛典的最具人气，无一落空。 美归美，面对众多媒体和围观群众，杨柳还是挺矜持的。 她谦虚道，“什么大满贯啊，人家影后才是大满贯呢，我这个实在算不得什么，继续努力，继续努力。” 等采访的人走了，杨柳才笑嘻嘻地跟周南说悄悄话，“小满贯，小满贯，低调，低调啊。” 周南听后拍掌笑个不停，又跟她聊起各自女儿的趣事，并约定什么时候有空了聚餐。 说着说着，他往四下一看，疑惑道，“哎，你那个弟弟怎么没来？” 杨柳解释说，“他主演电视剧，今年没有电影作品，所以没来。” 周南点点头，“哦。”过了会儿，又摇头晃脑，“有点儿可惜。” “是吧？！”听他这么说，杨柳也打起精神，开始强行广告，“同龄人里面，他的演技算不错的了吧？而且人品也好，不跟有些似的整天戳七弄八，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看他出道这么些年了，有一点儿绯闻没有？” 周南哈哈大笑，“他才多大？大学还没毕业呢，你还想叫他有什么绯闻？” “话不是这么说，”杨柳有点急，“你不也见过他么，他就是天生老实，不爱捣鼓这些，年轻人里面，像他这么本分又勤勉的真不多啦。” 周南半晌没说话，末了点点头，“也是。” 过了会儿，他又笑吟吟的看向杨柳，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斜着眼睛看她，“哎不是，那你说这么多是个什么意思？” 杨柳嘿嘿一笑，端了杯水给他，“看出我别有用心来了？不愧是周导，真是火眼金睛。” “得得得，你这么说我瘆的慌，”周南跟她认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呀，登时就浑身不自在，屁股底下跟坐了针毡似的，哭笑不得道，“咱们谁跟谁啊，灶台上打拼出来的关系，有话直说。” 其实杨柳也没别的意思，刚好周南主动提起汪晟了，她就趁机把一直搁在心里的事儿给顺水推舟的说了。 “不是强求，就是你毕竟认识的导演啊制片什么的多么，要是有机会的话，能不能顺便给提一嘴？也不用是主角啊什么的，就是你觉得本子不错的，然后我弟弟又能胜任了的。” 周南又笑开了，一张胖脸上褶子都给挤出来，“你这还不刁啊？现在谁不知道，什么最难得？好本子！再说了，人家的戏，主角也轮不到我插嘴啊，我哪儿来那么大的脸？” 杨柳点头，“是是是，所以我也没强求么，我就是觉得他这么下去，可惜了。” 都说电影电视是一家，没有高低贵贱，但这也就是糊弄糊弄外行，真正的内行一看，区别大了去了！ 别看着电视剧市场占有率高，来钱也快又多，但电影的舞台太大了，而且能走的更远！ 电视剧再火，最多也就是国内，充其量在固定几个文化输出的国家带动人气；可电影不一样，只要努力一下就可以在全球几十甚至上百个国家上映，它的受众面的普及人群根本是电视剧拍马难及，之后可能产生的附加价值更是无法估计。 更别提这么多年来，人们心中对于电影和电视剧等级层次的划分…… 杨柳是真心觉得汪晟演技出众，而且人品正直，这才不忍心他一直在电视剧圈儿里混着。他还这么年轻，努力拼一把未必不能真正走向世界，到时候，“国内电视剧一线演员”的名头，又怎么能跟“著名电影演员”相提并论呢？ 周南这个人，平时虽然瞧着嘻嘻哈哈的，跟朋友也从来没红过脸，但其实原则性非常强，从来不会为了面子胡乱应承什么。 他就坐在原地跟老僧入定似的，一声不吭，杨柳也不敢打扰。 汪晟这小孩儿他也见过几次，甚至在杨柳家一块吃过饭，但讲真心话，不熟。且不说俩人一个玩电影一个搞电视剧，中间总有点隔阂，就是这里面巨大的年龄差就构成了天然的交流障碍。毕竟不是每个年轻人都跟杨柳似的，特别擅长跟老年人沟通——得，他也是个老年人了。 但就那寥寥数次，极其有限的接触来看，就像杨柳说的，汪晟那孩子倒也不错。但仅限于此，因为电影和电视剧的要求太不一样了，也许一个特别走红的电视剧演员上了电影院的大屏幕根本就不好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柳手里面的玻璃杯都攥的发烫了，才听周南说道，“我最近也没有新作品，也不好给你什么保证，只能说尽力而为吧。” 周南从不肯轻易许诺，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实属不易，杨柳简直比吃了定心丸还松快，“多谢。” “谢什么，”周南一摆手，随即玩笑道，“举贤不避亲嘛，要是小伙儿真行，我也算是为祖国的文化事业做了点贡献，哈哈哈。” 杨柳最近也没急着接活，只是不断地看书、看片子，跟着宋典取经，偶尔跟周南、贺厉、谢思道等人联系，闲聊之余讨论下对于电影的认识和感想之类。 个把月下来，虽然没有新作品，但杨柳却觉着自己对于电影这门艺术的理解，甚至是个人演技都有了不小的提高，再回过头去重新看以前的旧片子，也能品出不少以前没有的新感受了。 精炼本职技能之余，杨柳还抽时间去练了车。她倒是有驾照，但因为工作忙碌的关系，基本上就没自己开过，到现在早就生疏了，正好趁这段空档重新拾起来。 现代社会，不管男女，总还是会开车的好，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就算身边没有合适的司机也不至于抓瞎，自己就能解决了。 得知她要练车，江景桐自然是支持的，还主动表示要亲自教导。杨柳正愁没人指点，自己摸着方向盘发慌，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就满口应下。 结果谁知道江先生根本就是另怀鬼胎，上车之后话说不几句就开始动手动脚的，要么就是原本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他却偏要整个人都凑过来，嘴巴贴着杨柳的耳朵说话，阵阵气息全都喷到她脖颈间。 杨柳给他刺激的满脸通红，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又往副驾驶那边猛推，“你给我起开，真是的，讨厌死了，我忙正事呢。” 江景桐心里好笑，面上却做得一本正经的模样，“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心急，手把手教肯定比一张嘴白说来的生动形象嘛。” 杨柳都要给他气笑了，这人空在大庭广众下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谁有能想到他私底下动不动就耍流氓呢？ 自打有了小凤凰之后，江景桐跟杨柳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是大大减少，这回好不容易理直气壮地两个人挤在同一个密闭空间，不抓住机会真是妄为男人！ 闹到最后，杨柳头发也乱了，脖子也红了，就连一双为外界所称道的会说话的眼睛也变得雾气蒙蒙，水润润的，被她这么瞪上一眼，江景桐非但没觉得怕，反而觉得心里就跟有只小奶猫似的，一下下，挠的痒痒的。 见他眼神不对，杨柳把眉毛一竖，正色道，“我跟你说真的呀，我必须得趁这几天赶紧把车练好了，你再给我捣乱，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想出接下来该说什么，江景桐看着直乐，笑眯眯的打趣，“嗯，我听着呢，你，你怎么？” 杨柳这次真是笑出声来，眼珠一转，恶狠狠道，“我就给你在饭里下巴豆！” 江景桐：“……” 这特么的就有点儿狠了啊！ 虽然威胁的手段有点下作，但效果显著，江景桐也看出杨柳是真心要练车，也就适可而止，开始认真教导起来。 杨柳本就有基础在，况且说句实在话，现在的自动挡汽车也不需要什么太繁琐的程序，只要把最基本的规则弄清楚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的几天，杨柳又分别在别墅区的空地和几处车流较少的道路实战了几次，心里逐渐有了底。 天气渐冷，大家谈论的话题也渐渐往春节靠拢，杨柳他们自然也不例外。跟江景桐商量过之后，他们决定请四位老人都过来，大家一起过的货真价实的团圆节。 她家倒是有厨师的，可大过年的，人家厨师也要回去跟家人团聚，杨柳也不耐烦从外面酒店定年夜饭，就提前开始自己准备。 闲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是能大显身手了，想想还挺激动。 杨柳平时就时常跟两边的老人联络感情，对他们的口味还是很清楚的，各样鸡鸭鱼肉蔬菜果品也都投其所好。 而今年春节跟以往的节日不同的，就是多了个小凤凰。 小家伙到春节就快一岁了，不仅行动和表达能力有了极大的提高，就是食谱也丰富了很多，好些原本不能碰的食物也都可以被大大方方端上餐桌，她再也不必像以前似的只靠着奶过活，真是可喜可贺。 育婴师的合同快到期，杨柳和江景桐为了防止孩子情感分散的情况发生，决定年前就给她包个大红包，然后顺势终止合同，年后就让事先找好的保姆上班。 小凤凰现在爬的飞快，一被搁到开阔的空间就四肢并用，嗖嗖的往前冲，杨柳在后面大步追都撵不上，江景桐头一次看的时候都惊呆了，然后就笑个不停。 小家伙在爬行之余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练习站立了，爬累了就会自己坐起来，冲杨柳张张胳膊，嫩生生的喊几声“妈妈，妈妈”，沉甸甸的小屁股也会跟着一下下往上抬。 一开始杨柳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退到角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育婴师就会笑着解释，“她这是要站呢。” 杨柳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按照对方的指导把小凤凰扶起来，小家伙兴奋地不得了，胳膊腿儿的乱扑腾，啊啊叫个不停，一张小脸儿上满是欣喜和惊奇。 “啊，啊啊~！” 啊，真奇怪呀，跟自己爬着和坐着看见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第128章 126 每年年底，祁凰都要推出限量版的年历，每个月和封面封底都由旗下当红艺人的精简写真制作而成。之前杨柳因为拍戏的关系缺席过几次，粉丝们的意见已经很大，最近她行程不紧，无论如何都是要参与的。 最近两年，杨柳在华国年青一代演员中风头无两，好些老一辈演员都要避其锋芒，从琳德归国之后更上一层楼，放眼整个祁凰也无人能与她抗衡，那么最光鲜夺目的一月，自然非她莫属。甚至就连封面的大合影，她也是坐在最显眼的头排中央位置。 华国国内娱乐圈的总体大趋势就是“个人为主、团体为辅；演员为主，歌手为辅。”今年也不例外，一共十二的月份，可入围的乐团才两个，个人歌手也有两个，顶着“华国第一女团”名头的飞鸟抢占五月。而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队长赵真和队员苏泉功不可没。 在刚刚结束的华国流行音乐大赏中，赵真与石溪在“年度最佳女歌手”奖项的争夺中展开激烈角逐，最终以微弱优势侥幸，这几天也算是风光无限了。 大约是因为小众音乐确实没有实际流传开来的缘故，华国对于音乐的分界并不十分清晰，各类音乐基本上都搁在一起同台竞技，最终夺奖的往往都是最常见的流行乐类型。赵真和石溪两人所擅长的都不是最主流的爱情音乐，可她们竟然能力压一众占据了先天优势的同行们，实力可见一斑。 平心而论，赵真和石溪两人唱功、唱法和感染力等方面各有千秋，综合实力相差无几，非要在她们之间决出胜负本身就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两个人各自所属的公司和粉丝也是从年中就开始各种造势，因为双方你追我赶，各自优势都不很明显，还引发过几次规模不等的网络冲突…… 至于赵真最后险胜，让她自己来说也是十分侥幸，并不觉得对方输了就一定是不如自己，反而非常尊重这位对手。 在这场胜利中，赵真所属公司的实力雄厚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自始至终，祁凰向来就是不差钱的典型代表，但凡看重哪位艺人、决定要力捧就从不吝啬钱财，用一种在外人看来近乎豪赌的气势疯狂造势。而石溪所在的公司本身就是一个专注音乐的机构，虽然旗下实力唱将不在少数，可论及财力和人脉关系，跟横跨多个高利润领域的祁凰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 跟赵真纯粹用本职实力说话不同，苏泉的走红就有些“不务正业”的嫌疑了。 因为过去一整年的时间，赵真几乎都在忙个人专辑，甚至还举办了一次国内的个人巡演，所以整个团队都没怎么正经合体过，只是在中秋、国庆等几个传统节日去几家电视台举办的晚会上简单亮相，飞鸟解散的流言也是漫天飞舞，人气一度下滑的很厉害。 也就是国内音乐团队领域青黄不接，十分凋零，饶是其他公司眼红，最近三五年内也不太可能有另一个女团对飞鸟构成实质性的威胁，这才勉勉强强维持了地位。 打从得知赵真要出个人专辑之后，苏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以往天真烂漫不理世事的小姑娘形象，开始疯狂工作，各种电视剧、综艺、广告等几乎来者不拒，后来更是不惜整容…… 辛苦付出总有回报，更别提不管是电视、综艺还是广告，任何一种都比歌手的曝光率来得高。不过一年时间，苏泉的知名度仿佛坐了火箭一样飞速上升，甚至压过队长赵真！ 也许在民众眼中，苏泉俨然已经是飞鸟的第一人，可在内行人眼中却并非如此，不少人都明白她眼下的风光也只是虚的，暂时的。 想在娱乐圈混得开，总得有一两手过硬的本事，不然即便风光无限，也不过是绚烂一时的空中焰火而已。 别看赵真只埋头于音乐，人气可能不如苏泉，但谁都知道她是有真本事的，经得住时间和环境的考验，一步一步走的踏踏实实。反观苏泉，饶是现在轰轰烈烈，可她作为歌手的素质不是第一流的，演技也只是勉强，综艺更始终不能彻底摒弃偶像包袱…… 她现在的一切繁华都好像是在火堆上走钢丝，不知什么时候一阵风吹来就会倒头栽下！ 前几天看到拍摄名单的时候，杨柳还感慨来着，毕竟她跟苏泉私交不错，看着小姑娘这么下去，真是于心不忍。 对于这件事，江景桐就显得冷静多了，又或者他不管对谁都是这么客观，客观到有些冷血。 “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管做什么都是需要天分的，显然苏泉在娱乐一途天分有限，歌喉中游偏上、演技不尴不尬、综艺直觉路人水准，甚至就连相貌也没有太令人印象深刻的特色，不管是做歌手、演员还是综艺人士，都不可能做到顶级水准。 像目前这种遍地开花却又无一专精的局面，已经是祁凰在看到她的诚意之后能够帮忙找到的最佳选项了。要知道，华国还有成千上万的艺人，终其一生想开花都开不了呢，一个个心疼可心疼不过来！ 因为最近赵真和苏泉几乎都在单独行动，剩下的两名队员在她们的映衬下简直黯淡无光，存在感低到可怜，本就有解散危机的飞鸟进一步经历了谣言扩散，外面好些人干脆就煞有其事的说，今年是飞鸟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开春之后就要解散云云。 虽然团队解散在所难免，祁凰高层也确实在考虑飞鸟四人单飞后的个人发展问题，但现在显然还不是解散的最佳时机，他们绝对不可能对外承认。非但不能承认，相反的，祁凰还要由官方安排一些足够安抚人心的活动。 比如说，上个月刚确定下来的，来年举行的全国巡回演唱会。 对过去两年内只制作了一张专辑的飞鸟而言，这次的巡演来得太是时候，宛如一支强心剂注入到了粉丝群中，大家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在大家看来，像是全国巡演这种历时久、耗费大的活动肯定是给有意向继续发展的团体准备的，既然祁凰一直绝口不提解散的事情，还不断安抚民众，总不可能在演唱会上丢出这颗炸弹吧？ 真那样的话，恐怕真就要发生骚乱了，而对于一向不愿在这方面冒风险的祁凰而言，肯定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最近赵真四人一直都在忙着排练，虽然得知杨柳回国了，但还是没能抽出时间拜访，今天因为拍年历碰到一起，自然少不了上前寒暄。 杨柳对赵真和苏泉之外的两名队员不仅仅是不喜欢那么简单，甚至还因为以前种种颇为厌恶，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表现的太过直白，但那种寡淡到比纯净水还干净利落的打招呼方式已经差不多是在替她说心里话了。 不管卢洌和另一名队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杨柳换上真心实意的笑容，对赵真说，“还没祝贺你呢，拿下了年度最佳女歌手奖。” 虽然跟她不过泛泛之交，但杨柳觉得这姑娘不仅实力非凡，关键是顶得住诱惑、吃得了苦，能够始终坚持自己的梦想，非常了不起，还是很佩服她的。 收获了人生第一座个人奖杯的赵真最近也确实是春风得意，不管她也知道自己险胜的对手石溪跟杨柳私交甚好，并不敢太表现出来，因此回答的很是矜持，“谢谢师姐，其实大家都很优秀，只是我的运气好一点，侥幸而已。” 杨柳认识她也有一段时间了，别看这姑娘性格和曲风都挺张扬，但为人实在是再谨慎不过，可敬可爱，却也无趣。不过大约也就是这份特质，才能支撑她短短时间走了这么远。 杨柳在心里默默的感慨一番，也不强求她跟自己亲密，只是笑了笑，然后看向早已经盯着自己看的苏泉，“圈圈，好久不见，你又瘦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苏泉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她忍了又忍，可刚说了句师姐，就再也讲不下去了。 一直跟她不睦，最近风头又被压得死死地卢洌见状翻了个白眼，被赵真看见之后一个眼刀子钉在原地，饶是心里有再多不快也不敢有所表现了。 看着跟初见面时已然大变样的脸，杨柳也是百感交集，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苏泉的头发，“好啦，傻丫头，不过有阵子没见而已，不要这么激动啦，哈哈，等会儿结束后再聊啊。” 她知道苏泉心里肯定积压了很多压力，偏偏小丫头又没人可以诉说，这会儿这么多人都在场，要是太过失态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故意开起了玩笑。 经过这么多事情的磋磨，现在的苏泉已经成熟了太多，刚才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妥，这会儿见杨柳这样，她在感激的同时也就顺水推舟的玩笑道，“师姐也真是的，人家只是想要表现一下嘛，让你这么一戳破，我都不好意思再演下去了。” 说罢，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做出一副欢喜无限的样子，瞬间将刚凝结起来的尴尬气氛冲散。 苏泉没能跟杨柳眼神交流太久，鉴于后者炙手可热的程度，不光飞鸟，还有无数艺人和工作人员前赴后继，等着盼着她挤出那么一丝半点儿的时间来，纡尊降贵的跟自己说几句话。 之前杨柳来祁凰，结果一群人瞻前顾后反而失了先机，被以魏然为首的几个毛头小子掐了尖儿，这回大家可算是学聪明了：反正杨柳总不会在公开场合对同胞们提出的合理要求甩黑脸，他们就是简简单单的问个好而已，怕什么？ 上！ 可他们还是想错了，杨柳其实还真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跟自己熟悉的朋友们也就罢了，怎么打闹都没关系，就是干坐着喝一天的水也不会厌烦，可一旦面对这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各怀鬼胎的，杨柳实在是没多少耐性。 可偏偏她得给自己老公面子，不好公然发飙搞内讧，以免他面子受损…… 于是，后半截还不知死活凑上前套近乎的，全都被杨柳冷酷无情的打上了“没眼力劲儿”“急功近利”的标签！ 最后，杨柳还是没能跟苏泉聊聊心里话。不光是为了预备来年飞鸟的全国巡演，苏泉确实没有太多可以用来挥霍的时间，而且她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有些丢脸…… 谁也不能依靠谁一辈子，哪怕就是父母也不成，更何况还是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的所谓师姐？人家关心自己已经很难得，她却不能得寸进尺。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能做的，就只是坚持走下去，不留恋、不回头。 所以她不能，也不敢贪恋来自外界的一丝关怀。 她怕自己会上瘾…… 且不说杨柳见了“面目全非”的苏泉之后心里如何复杂，日历拍摄结束后没几天，她正在家一边逗孩子一边研究春节菜谱呢，却意外接到了来自娄琛的越洋电话。 “小师妹，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拍戏？” 第129章 126 说老实话，杨柳是真被娄琛这一句“小师妹”叫的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不敢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对方性情爽直没有架子她是早就体验过了，但师兄妹什么的，她还真是没那么大的脸顺杆儿往上爬。 “娄哥，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飞快的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杨柳笑道，“您还是说正事吧。” 娄琛听后哈哈大笑，声音中的欢快和肆意让他像个大男孩儿，“说这话就见外了啊，你是宋老的入室弟子，这师妹的称呼名正言顺。” 话虽如此，可真要这么喊了，外界不知道倒也就罢了，可要是传出去，她百分百要被大家说成是蹭热度……冯京那么大的咖尚且没跟娄琛师兄弟相称，她这个出了国门就路人化的又有什么资格？人家琳德电影节已经帮了自己不少了，实在不好这么得寸进尺。 杨柳不知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百爪挠心似的，也只是讪笑。 殊不知娄琛是真挺喜欢她——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只是单纯的人与人之间性格脾气的对付不对付，这才这么说。 娄琛这人吧，说话做事比较喜欢由着性子来，在人品没有大问题的前提下，看某个人顺眼、对脾气了才会选择继续跟对方保持友好往来。 就好比对冯京，娄琛确实欣赏他，也敬佩并且尊重他的生活和工作方式，但是，合不来！ 这么两个各方面都为国争光的优秀未婚男青年，竟然合不来！ 中间有宋典这层关系，竟然合不来！ 这么多年了都还只是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碰面之后除了点头问好没有进一步交流……那是真合不来。 还是性格的问题，娄琛喜欢直来直往，见面先问“你吃了吗”都嫌麻烦；可冯京凡事就喜欢闷着，一般人问都问不出来，指望他主动跟谁发展友情基本上没戏，而前者的性格和发展速度又注定了他不喜欢也没必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琢磨、猜测另一个人的心思。 于是，两位主儿就这么保持着彼此欣赏、敬佩，但从不多做一句深入交流的相处模式直至今日…… 娄琛也知道自己这种风格很容易让人消化不良，见她不接茬，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说起了正事。 去参加琳德电影节那会儿，有位导演借机找到娄琛，希望他出演自己影片的双男主之一，后者看过剧本之后就答应了。然后影片筹备到现在，综合考虑市场需求之后，导演和编剧都决定引入一张亚洲面孔。 但是两人对亚洲影圈儿知之甚少，这就直接导致了一堆亚洲面孔在他们看来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于是就决定集思广益，让相对更加熟悉这方面的剧组演员们推荐，其实也就是变相的送人情了。 别人暂且不提，反正娄琛是第一个想到了杨柳。 还别说，托之前他跟老皮特力顶的福，导演对杨柳还真有那么几分印象。但还有另一个演员同样推荐了另一位熟悉的韩国演员，出于公平起见，他也不好立刻决定。 三下五除二说完，也不等杨柳回应，娄琛就快人快语道，“影片定位是商业片，不过也有几分内涵，不用担心砸招牌；你那个角色戏份不多，而且恐怕片酬也不会太高，但参演的演员也大多是演技派，导演也很有料，我个人的意见是你最好接一下。” 杨柳压根儿就没想过不接这种可能！ 她还在发懵呢，多大的馅儿饼，怎么就砸自己头上了？ 等等，貌似刚才娄琛说还有另一位人选？ 把自己的担忧说了之后，娄琛又笑起来，“这个不用担心，你就过来面试就好，虽然我不敢打包票，但应该是八字一大撇了。” 近几年英文电影的国际市场已经无限趋近饱和，不少国家和地区甚至一度萎靡，想要保持或者进一步提高利润，靠的就是华国这片尚未被开发完全的宝地。这深不见底的庞大市场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眼红心动，哪怕就是为了掏干净十几亿华国观众们的口袋，那边也不可能放弃杨柳而选择那个什么棒国艺人。所谓的公平竞争，也不过是为了大家脸上好看而已，说得不好听一点，可不就是又当又立… 听他这么说，杨柳就放心了，马上问自己应该什么时候过去。 娄琛想都不想就说，“最好明天就过来，我想把剧本给你看一下。” 虽然面试是在两天后，但娄琛还是希望她能在跟导演见面前先提前了解下剧本，哪怕只是多此一举。当然，这也是他多年来认真负责的从业态度决定的。 结束通话之后，杨柳马上把这事儿跟江景桐说了，后者也如她猜测的那样十分支持她去。 “你放心去好了，家里有我呢，可机会不等人。” 入圈多年以来，娄琛声名在外，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票房和质量的保证，无数观众只要一看是他演的，就会毫不犹豫的掏钱买票，而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没让大家失望过。 现在娄琛主动递出橄榄枝，这对于任何一位要求上进的演员而言都是不可错失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的，可因为最近杨柳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陪伴小凤凰，小家伙已经对她产生了很深的依赖性，这次的面试加上潜在的交际，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三几天…… 但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杨柳觉得自己要是不抓住的话，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不忍心看到女儿哭泣的样子，杨柳一狠心，哄睡小凤凰之后，赶了当晚十二点钟的红眼航班直奔美国。 望燕台时间下午两点多到了之后给娄琛打电话，对方也被杨柳的效率震了一震，确定她的位置之后便立刻亲自驱车过去接她。 “我还以为你会晚上到，”娄琛见她面露倦色，问，“我提前给你订好酒店了，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杨柳这次就是一个人轻装简行过来的，除了几件换洗衣服之外几乎什么都没带，小小旅行箱跟此时此刻的她一样单薄无比。 昨晚就没睡觉，精神不振的杨柳早饭也没吃，午饭也是随便糊弄的，而刚才十三个多小时的长途飞行更是使她疲惫不堪：本想强迫自己眯一会儿的，但中间一会儿担心小凤凰，一会儿又遇上气流颠簸，导致她消失好久的晕机症状卷土重来，现在确实是有些不堪重负。 情况所迫，杨柳也不跟他瞎客气了，当即点点头，“麻烦你了。” 正开车的娄琛笑道，“别跟我客气啊，当心我跟你急。” 平心而论，娄先生为自己开车什么的，作为粉丝的杨柳确实很是激动，正常情况下本应拍照合影以作纪念，但这会儿她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吧唧，已经是不大行了。 为了防止睡过去这种窘况的发生，杨柳暗中往自己腿上狠掐几把，强打精神询问起了剧情和自己将要面试的角色。 见她执意如此，娄琛也就说了： 这部影片由擅长神话加冒险这类综合题材的让穆德导演执导的，这次讲的也是个具有神奇色彩的故事。 娄琛和另一位美国演员分别饰演一邪一正的两个主角，前者是个恶名昭著的文物贩子，专门搜集那些身负传奇故事的古董，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而后者则是一位富有正义感的研究员，专注于将文物归还给各个国家一百年，为了达到目的，打着为国为民旗号的他手段也不是多么光鲜。 乍一看，大家可能会觉得故事很老套，毕竟你追我赶鼠猫游戏之类的设定已经太多。但当你继续看下去就会发现，故事的发展完全没有顺着老套来，每当你以为自己要猜中了的时候，下一秒神转折的剧情就会跳出来，迫不及待的打你的脸：娄琛盯上了一个据说是由某位大巫师制作的骨杯，然后研究员又盯上了他，并试图在娄琛借助女博士的帮助，解开骨杯上面刻画的古文字涵义后强行抢夺回来。 如果放在一般的大片里，这位女博士要么同样是一位隐藏深入的卧底，要么就是个性感撩骚的尤物，跟主角之一或是干脆两位全包的发展出一段旖旎销魂的恋情，然后一起去历险拯救世界什么的。 可让穆德偏偏不这么干。 确实很性感却无心撩骚的女博士经过研究发现，骨杯上面刻画的符号其实是一段有着强大力量的咒文，自以为是的尝试之后，结果她就被控制了，不仅试图强占骨杯，甚至还做出了诸如袭击领导人的惊人举动！ 女博士被警方击毙，娄琛本以为线索就这么断了，谁承想她的血却解开了骨杯的封印，整座城市都陷入到了混乱中去：议员在公开演讲时突然爆料自己喜欢SM，并且他还是M那方；警长把自己铐起来，嚷嚷着要自首，半信半疑的下属们照着他供述的地点，挖出了高达几千万美金的赃款；一贯庄重自持的修女当着众人的面企图非礼路过的明星…… 杨柳听得咯咯直笑，兴趣也随着娄琛的讲述一波三折，最后看到剧本更是被深深吸引。 写剧本的编剧，绝对是人才啊！ 第130章 126 娄琛和杨柳都属于那种既然决定了某件事就绝不拖拉的，所以杨柳撂下电话就飞过来。而娄琛虽然惊讶，却也已经早在第一时间就给她复印好了前期剧本大纲，并细心地标出了女博士角色所有出场的部分。 从机场到酒店的路上，娄琛简练的将影片整体思路和各个主要角色的特点讲清楚，杨柳听过之后基本上就有了谱，心下大定。 所以说，人的表达能力在对外交往中至关重要，假如娄琛是个结巴…… 虽然杨柳在国外的名气还不足以引得狗仔四处追逐，但娄琛却不同，作为国际级别明星的他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所以两人在酒店门口就分别了，娄琛还不忘嘱咐杨柳，“不管结果如何，注意大纲一定不能外流。” 现在正式的剧本还在保密阶段，就连几位主演拿到的也只是大纲，按理说，像女博士这种级别的炮灰级别小配角，最快也就是开机前几天才能到手剧本。可架不住杨柳有娄琛这个外挂，就算导演能猜到，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前提是大纲不外流，不然娄琛本人也讨不了好。 同为演员的杨柳自然知道厉害，当即保证道，“本在人在，本亡人亡！” 刚一进到房间，看见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杨柳好不容易被娄琛激发出来的战斗热情迅速消散。她甚至需要掐着自己才勉强去洗了澡，又给江景桐发去报平安的短信，然后瞥了眼大纲复印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尼玛，还是英文的！ 因为杨柳本人家境富裕的关系，大学毕业之前的每年寒暑假几乎都是在国外渡过的，她的英文相当不错，法语也能够做到交流无障碍，还会说一点点意大利语和德语。 但问题在于，人际交流和看书面文字确实不大一样，更不要说这次的影片还涉及到大量包括考古、法律、古文化等在内的专业知识和词汇，饶是她这个华国圈内有名的外语通也有些头大。 心里有事儿总睡不踏实，虽然有大时差，但杨柳还是非常强悍的起了个大早，一边愁眉苦脸的喝着没糖没奶的浓咖啡一边瞅剧本，隔三差五还需要借助词典。 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话忒对了，距离琳德电影节才过去几个月啊，再重新面对英文，杨柳就觉得自己的水平下降了老大一截，不少原本能脱口而出的词汇再看见却只是面熟，死活想不起什么意思来。 好在早餐不错，全麦面包烤的香喷喷金灿灿，边缘部分又酥又脆，跟中心鲜嫩、周边焦黄的培根简直相映成趣。流心煎蛋水汪汪嫩生生，跟面包和培根一起吃完全是绝配。 蔬菜沙拉拌的不错，酸甜可口，听说沙拉酱是这家酒店的招牌，行政总厨先生亲自调配的秘方，信众无数，是上过旅游手册的佳品。 快吃完的时候，服务生又进来送了一碗酸奶水果捞，浓稠的酸奶中红的草莓、绿的猕猴桃、黄的芒果、紫的蓝莓等等五彩缤纷，着实夺人眼球。 杨柳微微一怔，“我没点呀？” 服务生笑的无懈可击，“是昨天帮您订酒店的那位先生事先吩咐我这么做的，说您可能会喜欢这道餐后甜点。” 喜欢么？太特么的喜欢了！ 杨柳吃着吃着就觉得困扰了自己一整夜的头痛都消失无踪，美得快要一个旱地拔葱的起飞，心中再次感慨娄琛的细心和体贴。 得亏着她心智坚定又结了婚，不然一准儿春心泛滥！ 真不怪娄琛的迷妹儿遍布世界，更有无数痴男没口的夸他风度迷人，光是这份滴水不漏的心思吧，随便一撩骚，多少姑娘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呢。 杨柳在酒店里窝了一整天都没出去，就是趴阳台上看大纲，先把女博士的部分看完了，又开始看全篇，中间还时不时的翻翻字典，碰见不懂的词儿就赶紧记下来做注释。 中午休息的时候给江景桐打了个电话，问小凤凰怎么样了，哭没哭。 江景桐如实汇报，表情还挺一言难尽，“早上刚醒那会儿找你来着，哄着喝了奶停了小半个钟头，又哭了几分钟，不过我叫人送了一套电动小火车过来，她就忙着玩儿，连我也不理了。” 他买的是那种市面上能见的最先进的版本，不仅有火山隧道，还有几段人工想象的类似于俯冲急降的大坡度轨道，充分展现了产品的动力十足和抓地力强。而且有几个地方还设置了感应关卡，每当小火车要来了，“车站”就会跟真实场景一样闪起警示灯，发出提示音，就是大人看了也很欢喜。 不过小凤凰显然不关心那么专业的问题，她只是觉得这玩意儿色彩鲜艳，噌噌跑起来还会唔哩哇啦乱响，小朋友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手脚并用兴高采烈的跟着到处爬，连江景桐拿着好吃的在旁边叫她也不搭理了。 杨柳听后笑个不停，眼前仿佛也出现了女儿沉醉于小火车的魅力而万事不理的情景。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会儿，江景桐怕耽误她正事，也就挂了。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娄琛都没再出现，然后直到次日上午十点多钟，他才打电话给杨柳，询问她是否方便出来午餐。 “我知道有家巴西烤肉店很不错的，要不要去尝一尝？” 身为一名需要时刻保持体型的演员，竟然还主动提议去吃烤肉什么，真是令人发指！然而娄琛就是这么肆无忌惮，因为一来他每天的运动量都很大，二来，他是不容易发胖的体型！ 鉴于杨柳同样是那种一不小心就掉肉的邪恶体质，于是她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 这家店是典型的巴西风格，装潢、陈设甚至是室内音乐无一不流动着欢乐的气氛，店内的服务生也都笑容灿烂，客人一进来就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娄琛似乎来过不少次了，一进门就有几个店员冲他微笑。 娄琛先问了杨柳的喜好，然后就半点心理负担没有的点了好几样，又对杨柳笑道，“这家店还是不错的，跟我去巴西拍戏时尝过的味道相差无几，也比较适合华国人的胃口。” 杨柳想起来他曾经去巴西拍摄过一部文艺片，饰演一位在艺术史上颇有名气的画家。因为在影片中他总是带着一顶旧旧的咖啡色草帽，影片上映之后还曾引发过一阵草帽狂潮来着，有几个月你就看吧，大街小巷全都是戴帽子装帅的男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很想知道当初娄琛跟着宋典学习的时候，“释放天性”那堂课他表演了啥。 而娄琛也没藏着掖着，只是一耸肩，大大方方的说，“一个刚被刑满释放的强奸犯，”他忽然眨了眨眼睛，表情天真又畅快，“然后，看见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女。” 杨柳：“……” 那宋老头儿果然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她完全想象不出坐在自己对面的男神一脸猥琐的样子！相较之下，自己的“母鸡下蛋”也就不是那么惊世骇俗了。 烤肉还没上来，闲着也无聊，娄琛又是个爱玩儿的，当即一挑眉，先微微低下头，两秒钟之后再一抬头，杨柳就被惊呆了。 前面说过很多次了，娄琛这个人特别帅，就是从头到脚哪儿都长得特别好的那种几乎刺眼的帅，然后他的一双眼睛尤其好看。 不同于绝大部分华国人偏褐色的瞳色，娄琛的眼睛眼白之外的部分特别黑，没有杂质、深不见底的那种黑，又特别亮，再配上他高挺的鼻梁和远比一般人来的深的眼窝，只一眼就能让你身体发酥。 他现在就用这么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杨柳，还微微带着笑，说不出的……情色和猥琐！ 娄琛的眼神太危险太有穿透力了，感觉就算你穿着棉袄加羽绒服，他也能轻而易举的看穿，跟没穿衣服没什么分别！ 杨柳就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差点儿就要本能的抱胸逃走了。 好在娄琛是个十分很有分寸的人，见好就收，前后神情变幻不过三两秒钟，眨眨眼就重新变成了那个有着迫人英俊却又彬彬有礼的男人。 杨柳心有余悸的看着他，心中狂喊，我不叫你哥了，喊大爷成么？！ 真是神一般的演技和角色切换能力啊！ 稍后烤肉上桌，杨柳只吃了一口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肉的表面刷了一层甜甜辣辣的酱料，口感十分鲜美，而经过烤制的大块肉表皮金黄酥脆，内部柔嫩多汁，连皮带肉一口吞下简直完美。一同烤的还有青椒、洋葱、玉米等蔬菜，因为火候得当，丝毫不逊色于其他烹饪手法。 桌上还有供客人调整口味的几种酱，偶尔蘸一下，跟脆生生的蔬菜叶片一起嚼别有一番风味。 88 对于让?穆德导演，杨柳之前一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次骤然要去面试，还真是既紧张又激动。 去之前娄琛接了个电话，然后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面试地点变了，去画廊，你要跟那个韩国女演员一块儿了。” 让?穆德也是个人老成精的货，他明显是既想拉票房，又竭力想表现的公正一点，然后还不想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可巧另一位主演推荐的韩国女演员昨天晚上也到了，让?穆德一合计，干脆今天就去书画展，大家边看边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天气不太好，远远看去，地平线附近一片阴霾，而且从早上起来就刮风，割肉刀子似的疼。杨柳穿了厚底羊皮雪地靴，裹到小腿肚的大羽绒服，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她拍摄《密折》时候手脚生过冻疮，虽然已经治愈了，但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不敢大意。 娄琛穿的也不少，到大腿的灰色羽绒服来自号称能登顶珠峰的专业品牌，光这一件衣服就要几万块了。 一般人正正经经穿上羽绒服之后都好看不到哪儿去，就像杨柳，现在已经活像一颗棉球，什么腰身线条的都看不见，最多只能用憨态可掬来形容。可他不一样，线帽一戴，越发显得气势凛然了。 他们还没锁好车的，杨柳就看见那边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人大步流星走过来，老远就朝着娄琛喊嗨，后面似乎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一道纤瘦的影子。 老美防寒抗冻果然不是传说，这么冷的天，对方竟然还是只穿了一件长款羊绒大衣，下面就只有一条牛仔裤！ 娄琛嘴唇微微动了下，小声道，“来了。” 两军交战，彼此都看似爽朗的寒暄一番，然后就相互簇拥着往画廊里面走去。 两位男士都挺绅士，侧身示意女士先走，杨柳偷偷瞟了那个韩国女演员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往自己这边看，四目相对，气氛微微有些紧张的尴尬。 亚洲演员在国际影坛上并不占优势，眼前这大好的机会谁也不想失去，可偏偏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冷天的，抛家舍业的来了，杨柳自然不愿意空手而回，这么想着，眼神中难免多了几分斗志。 华国市场巨大，作为隔海相望的邻居之一的韩国也频频过来捞金，两国艺人合作非常频繁，杨柳对这个女演员也隐隐有些印象，好像是叫什么智啊美啊还是恩的，反正就是韩国女性最常用的字眼之一。 两人遥遥欠身致意，杨柳登时被她皮草下面露出来的两截白大腿晃瞎了眼，不冷么？！ 室内暖气开的很足，大家都把外套脱了，杨柳里面穿着一件颇有华国风味的水仙刺绣缎面立领衫，下面搭配一条高腰牛仔裤，演绎了复古的时尚，非常好看。 相较之下，那位“智美恩”小姐就干脆的多：一条长袖连身短裙加过膝靴！巨乳细腰身，端的是杀气腾腾，别提多么撩骚。 杨柳难免有些沮丧，但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想必她也不会冒着让冻伤复发的风险少穿衣服，也只好暗自祈祷让?穆德不是个会轻易被美色迷惑的家伙。 第131章 126 这间画廊并不是常见的对公众开放的那种，而是带有浓厚的私人性质，里面就那么十来号人，穿着都各种考究，其中不乏时常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名人面孔。大家也都不规规矩矩的看画，而是各自捏着一杯饮品，三三两两低声交谈，偶尔还会神情愉快的低笑几声，气氛十分轻松融洽。 娄琛和已经确定下来的另一位主演保罗也都有着相当的知名度，一路进去时不时还有人冲他们打招呼，杨柳跟那个韩国女演员就跟小跟班儿似的，乖乖在后面跟着。 让?穆德出身商人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从事电影相关产业的，不过直到他这一带才算是真正有个人参与到了电影的前期制作中去。大概也是因为骨子里流淌着精于算计的血液，让?穆德这个人非常擅长权衡利弊，每每都试图用最小的投入和风险来换取最大的产出。用娄琛私底下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儿太钻营取巧，特殊情况下难免惹人厌。 但是不可否认的，跟其他情怀高尚，满身文艺腔调的导演们相比，让?穆德的事业发展的顺利极了，赚的也多多了！ “哦，娄琛，保罗！” 那个端着葡萄酒杯的小个子男人一看见杨柳一行人就喜笑颜开的迎上来，他跟杨柳在照片上看过的一样，有着一双看似十分温和的褐色眼睛。他的络腮胡须被精心剃成整齐的形状，灰蓝色的西装口袋里叠着一块跟领带同色的红方格子手帕，脚下的皮鞋也擦得闪闪发亮，打扮的一丝不苟，十足商人派头。 穆德跟娄琛和保罗分别问了好，又看向杨柳她们，换上另一幅欣喜无限的表情，“这么冷的天气让你们跑一趟真是抱歉，不过这里的画实在漂亮得很，我们为什么不喝一杯呢？” 然后五个人竟然就开始赏画了！ 老实讲，杨柳不管是对华国传统水墨还是西洋油画，都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她就没长那个细胞，在她看来，所谓的好画就一个评判标准：像！ 所以眼下画廊里这些绝大多数用色斑、色块和线条组成的现代艺术品……她看不懂。 这都啥玩意儿啊！ 尤其当她听说其中一幅二尺见方的纯白画布上胡乱洒着十来个五彩斑点的画作，竟然在今年春天拍出了一百多万美金的高价后，终于没忍住倒抽一口冷气。 请原谅，她就是个粗俗的土鳖，早知道往画布上甩点子这么赚钱，她还特么的当什么厨子呀！ 这一转就是一个多小时，期间大家还跟某知名时装杂志编辑畅谈一番，杨柳只觉得眼花缭乱，刚看了什么一点儿没记住，一眨眼就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啊色块的，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更别提鉴赏了，只能在大家谈论的间隙“嗯嗯”“啊啊”，表示我听得很认真啊…… 倒是那位韩国姑娘好像挺有艺术修养，从一进门就对周围的作品表现出了极大地兴趣和热情，后面也有几次适时发表见解，貌似跟穆德相谈甚欢的样子。 杨柳不禁有些沮丧，趁着穆德又跟韩国妹子交谈的当儿，轻轻拽了下娄琛的衣袖。 娄琛不动声色的凑过来，以表情询问。 杨柳苦着脸，道，“我觉得很可能要辜负你的期望，落选了。” 说完，她又幽幽的看向前方，眼睛里明晃晃的带着遗憾和羡慕。 真是专业不对口啊，她倒是想装，想跟人家套近乎，可关键是啥也不懂，就是信口胡诌都没得诌。 这要是考察烹饪相关的话…… 哪知娄琛听了这话却低笑起来，“傻姑娘，与其做无谓的担心，还不如想想如何跟未来剧组的朋友们愉快工作。” 见杨柳还是一脸“你就别安慰我了”的表情，娄琛笑的更欢，不过也不好多解释，只是示意她稍安勿躁。 赏画直接就赏到了晚上，穆德从头至尾都绝口不提电影选角的事儿，反而笑眯眯的邀请大家去当地有名的意大利餐厅共进晚餐，好让他一进地主之谊云云。 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但杨柳整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一来确实吃不惯，一水儿的菜吃下来，她就只对前菜的蔬菜沙拉和最后结尾的浓缩咖啡配杏仁曲奇有好感，并且印象深刻，进而担心晚上会因为这杯咖啡彻夜难眠；二来此次前来的目的究竟能否达成，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揣着这份心事，就是有满汉全席搁面前她也吃不香。 然而让?穆德好像特别喜欢将保持神秘感和调胃口的活动坚持到最后，一直到杨柳跟娄琛坐上返回她下榻的酒店的车，还是啥都不知道。 倒是娄琛，一上车就作势要跟她握手，“恭喜。” “喜从何来啊？”杨柳心痒难耐的抓心挠肺，觉得这些人真是讨厌，有什么事儿就不能明说，非得卖关子？ 娄琛强行握手，这才解释道，“穆德这个人，终其前半生都在追求所谓的平衡，他从不肯轻易得罪任何一个人，因为在他看来，任何人在充满未知的未来都有可能一飞冲天。” “就算是选拔角色，注定了要有人遭到淘汰，他也从不会当面宣布结果，因为那毫无疑问会伤害到对方在他看来无比脆弱的感情。”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柳觉得自己很可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嘲讽和不以为意，“所以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尽可能的补偿对方，让对方感受到他的热情和重视……” 杨柳半信半疑的恍然大悟，所以说，刚才穆德之所以对那个韩国女演员那么热情，是因为已经在心里定下来自己，怕她伤心？ 不过这么一来，很容易给不了解的人造成误解啊，到时候一旦知道自己落选了，巨大的心理落差所带来的负面情绪也是够人受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不怪娄琛瞧不上，就是杨柳也觉得这种行为跟玩儿人似的。要是人家想得开还好，领他的情；可要是碰上那种较真儿、自尊心强的，还不得记恨上呀？ 可就算这样，谁也不能否认让?穆德的才华和决断力：经他执导的电影几乎部部叫好又叫座，就算原本质量不够一流，他也能通过其他方式加以弥补，让挑剔的观众说不出坏话来。 果然，在杨柳刚回到酒店不到半个小时，穆德就亲自打来电话。 “杨柳女士，我非常荣幸的通知您将加入到我的团队中来，预定开机时间是2月17日，不过考虑到您的具体戏份，您可以3月13日再来，如果中间有什么变动，会有工作人员及时通知……” 随后他还发过来一个邮件，里面密密麻麻的列举了大量需要注意的事项和需要演员事先做的准备，以及剧本大纲。 杨柳兴高采烈的跟娄琛报喜，对方倒是很淡定，听说她已经拿到了剧本大纲，又笑道，“瞧，只要你背后还有十几亿同胞站着，他就一定会给予你应有的重视。” 杨柳也知道，其实按照自己这个角色的重要程度，正是剧本下来之前的先行大纲根本没份，让?穆德这么做既是买了个人情给娄琛，又是间接地表示自己对华国这个国家和其背后蕴藏的巨大市场潜力的期待和尊重。 她吐出一口气笑了，随即开玩笑，“可要是这么说的话，总有种胜之不武的心虚，感觉像是在以大国之势欺压小国似的……” 两人在电话中齐齐大笑起来，非常畅快。 什么欺压不欺压的，且不说这事儿本身就跟这个词儿没干系，就算有，她也乐得高兴，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有资源不用的是傻子！ 计算好了时差之后，杨柳又立刻给江景桐打电话报喜。 听到确切消息的江景桐也是高兴，不过他的高兴深度跟杨柳完全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他想的还要更深：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接新剧本的杨柳却传出加盟国际著名导演让?穆德的新片，整个华国电影全都要来一次小地震了；祁凰当红艺人接到国际大片邀约，虽然还只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但毕竟已经踩到了踏板，对那些还在亚洲区甚至是国内竞争的其他公司而言，又是何等的压力？ 本公司艺人走向世界，这无疑是对外界释放的强有力信号：我们祁凰就是牛逼，成功的例子就在眼前，想红，就来吧…… 目的达成的杨柳彻底放下心来，连日来的压力和疲惫齐齐涌上心头，只觉得劳累非常，时差没调整好的后遗症也上来了。 虽然急于见到家人，但杨柳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定了次日一早的航班，空出来大半天去免税店血拼，然后早早休息。 她并不热衷于逛街购物，更何况平时又有江景桐和代言方各种送，杨柳都不怎么需要自己买东西。 不过马上就是年关，各方面的人情往来频繁的很，总不好空着两只手干说话，免税店的东西这么便宜，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段段不能空手而回。 华国土豪声名在外，不少品牌都专门推出了新年限量纪念款，杨柳也不问价格，就挑着那些大牌可劲儿买，售货员最喜欢她这样外貌和心灵都美的顾客，脸都要笑裂了。 什么霜水乳粉膏的化妆品，小巧又适合送人的钱包丝巾，国内很难买到的甜品等等，再加上给自己和家人买的衣服、首饰，满满当当装了三个新买的大号旅行箱。 看着手机上生成的账单虽然有点儿肉疼，不过算下来也比在国内购买省了老大一笔开销，她油然生出了一种勤俭持家的自豪感，觉得真应该让江景桐好好夸夸自己。 杨柳来的时候是大半夜一个人坐着红眼航班来的，轻装简行，连个送机的人都没有，简直低调，而这次回去也只让娄琛送到候机厅大门口，自己推着摞满箱子的行李车就进来了。 周围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杨柳很放心的把自己一张脸亮出来，享受着久违的轻松和自由，这儿瞅瞅那儿看看。 安检之后，杨柳翘着二郎腿，一边十分十恶不赦的啃着机场餐厅著名的奶酪黄油包一边等登机，没一会儿就见入口处又呼啦啦走进来一群人，看方向就是自己乘坐的这趟航班。 出于好奇和无聊，她抬头扫了眼，然后就觉得这群人有些面熟。 机场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形形色色，各种悲欢离合，简直就是一副缩写的人生百态，原本杨柳确实没注意到他们来着。但本来大家都在安安静静的等航班，可骤然进来一大票人，声势浩大！ 中间走的是位年轻亚洲女子，带着几乎遮住了三分之二面庞的超大墨镜，发型应该也是新做的，一身黑白格子大毛衣既不遮风也不挡雨，只是走起来非常有范儿。 她身边围着六七号人，身后也跟着十来个拎着大包小箱的貌似工作人员的，哪怕不出声也已经足够引人注目，更何况还有几个人将女子牢牢护在中心，无比警惕地盯着四周，仿佛随时都会有可疑分子从某个角落蹿出来袭击她…… 这种风格摆明了就是明星出巡，分明辣么想让别人过来围堵自己，却偏要做出一副“啊你看不见我，我很低调”的形势来。 而这会儿杨·真·低调·柳女士已经通过那露出来的小半片下巴和走路姿势识别了来人身份…… 这特么的就很尴尬了！ 第132章 131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初杨柳去找谢思道面试《密折》中“枭”一角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叫做林雨佳的姑娘，就是她了。 真要论起来，在杨柳真正红起来之前，林雨佳的名头要比她大得多。杨柳还是个刚入行的新人的时候，林雨佳就已经凭借一部大学校园电视剧红遍全国，瞬间跻身二三线演员行列，并差一点拿下当年的最佳新人奖。 再然后，林雨佳就一直在二三线的位置徘徊到现在。 说真的，这种情况入行第一炮就红起来，然后始终原地踏步甚至走下坡路的滋味儿最不好受。说的苛刻点儿，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红过。 反正也不知是林雨佳这种媚骨天成严重限制了她的发展格局，还是怎么的，这几年中她没少拍戏，公司也没少给她炒作，但就是缺那么点儿火候，死活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年前林雨佳接了一部颇有争议的电影，她在片中饰演一个歇斯底里的文艺女青年，其中还有几场床戏和裸露出镜的戏，她都是亲自上阵的。她的公司也借着这股劲儿，使劲宣传这是为了艺术献身，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 那戏的导演也是野心勃勃，当初接受采访的时候还放出狠话，说要进军琳德，哪成想最后连亚洲都没冲出去…… 不少观众都是冲着裸戏去的，结果兴冲冲买了票进去一看，得，删减版！不少人当时就在网上嚷嚷着要退钱，然后林雨佳本人没敢出头，她的公司帮着公关了一圈，最后全把锅甩给总局了。 虽然结果不理想，但林雨佳的公司好歹也借着这场风波成功将她推到了二线，勉强站稳脚跟。 言归正传。 不管以前两人的地位怎么样，林雨佳确实从几年前就没法儿跟杨柳比了，更何况现在。她这么声势浩大的进来，却冷不丁被杨柳撞见，颇有些班门弄斧的尴尬。 就好比你买了件新衣裳，拿到手就觉得自己跟公主似的，然后趁没家长在家自导自演，大肆幻想。然而没成想，还没浪完呢，爹妈回来给撞了个正着！ 她尴尬，杨柳也不好受，主要是对方搞得太闹腾，自己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等走近了，林雨佳的团队看清那边坐着的是谁之后，也有点儿集体懵逼，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林雨佳这次出国是来拍写真来的，然后公司又给弄了个炒作办法：就是拍摄之余再来几张街拍什么的，机场也演一出，尽可能的营造出一种我们艺人的市场已经成功扩展到国外的假象…… 毕竟都知道这事儿做起来挺羞耻的，她出国之前公司也是花了大力气查信息，反复确定最近国内没有艺人来往美国才定下的行程。但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杀出个计划之外的杨柳！ 不是说杨柳近期没有工作安排，要在望燕台专心过年呢么！？ 有几张亚洲面孔紧跟着林雨佳一行人进来，瞧见眼前的架势正窃窃私语呢，却不防一抬头就看见了杨柳，几个男男女女登时就乐了，然后迅速往这边冲。 林雨佳的经纪人正不知该干什么好呢，突然看见有人跑过来，立刻就速度空前的往那边一挡，表情严肃而冷漠，“抱歉，雨佳太累了，暂时不接受签名。” 那几个人一怔，满脸茫然，“你谁啊？” 经纪人也愣了，然后不等他回过神来，几人之一的女青年就笑出声，挺不屑的说，“我们找杨柳签名，谁管你什么雨佳不佳的，让让啊。” 其他几名同伴也回过神来，刚开始说话的男青年嗤笑一声，轻飘飘的说了句“想出名想疯了吧？”就绕过他，乐颠颠跑到杨柳跟前，满是忐忑的问道，“请问，你是杨柳吧？” 隐约看见林雨佳满层粉底下面都盖不住的羞红，杨柳的心情也是挺复杂，早知道就不坐着趟航班了！你看弄得这叫什么事儿！ 不过粉丝的心不好伤了，她微笑着给他们签了名，又合了影…… 回去的十几个小时简直是尴尬的最高级，头等舱统共就那么大，哪怕说个梦话都有被人听见的危险，更何况杨柳和林雨佳的位置好死不死还就是斜对面。 林雨佳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好得不得了，她竟然还能用“好巧啊，出来工作么”的问题打破沉默。杨柳对她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套一句被用烂的话来形容就是“这姑娘不简单”，于是也迅速用“是啊，你也是么”来回答。 然后两人就结束了短暂的对话，重新陷入远比刚才还要尴尬的死寂中去，齐齐扭头看向窗外。 杨柳觉得自己果断说的是废话，当然，林雨佳的问题也不怎么高明罢了：大冷天的，又临近过年，谁还孤身一人偷偷摸摸漂洋过海的玩儿不成？ 杨柳本想下飞机拔腿就跑来着，无奈她带回来的东西实在太多，整整三口大号行李箱加一个背包，热心的工作人员帮忙都折腾了十好几分钟……等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挤满了林雨佳的公司找来的水军和真粉丝。 谁也没想到这趟航班竟然会跑出一个计划之外的杨柳，最初的错愕过后，大家纷纷尖叫起来，很有种被意外之喜砸中脑袋的狂热。 有风头正劲的杨柳专美在前，谁还在乎什么林雨佳啊！ 于是连带着林雨佳的公司花钱请来的假粉丝，大家都捧着脸尖声大叫，举着给林雨佳接机的牌子狂追杨柳。 然而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的杨柳早已经推着行李车一路狂奔，飞快的投入前来接机的车中，身后最快的粉丝群也只来得及在后车窗玻璃上留下几个手印…… 回家之后跟江景桐说起来，他也是忍俊不禁，觉得这事儿太巧了些。要不是杨柳跟林雨佳没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一准儿被人误会成特意过去砸场子的。 正说着话，保姆就把小凤凰抱出来了，小家伙抬头看着客厅里的俩人，反映了会儿，然后就欢快的冲杨柳伸出胳膊，“妈妈！” “哎呦妈妈的心肝儿肉哦，”这几天在外面顶着寒风跑活儿，杨柳也是牵肠挂肚的，这回抱着就不撒手了，“想妈妈了吧？抱歉啊，突然走了。” 妈妈回来了，小凤凰也就顺理成章的忘掉之前对方突然离开的事情，小下巴搁在杨柳的肩膀上看着江景桐咯咯直笑，“爸爸。” “对，爸爸，”杨柳笑着亲了亲她的小脸儿，又轻轻拍拍小屁股，“过几天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来，大家都跟小凤凰一起过年，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啊。” 现在小家伙已经能吃很多东西了，保姆也说她胃口很好，并不需要大人花费太多心思哄着。 “……中午吃了一小碗蔬菜猪肝泥呢，加了胡萝卜、菠菜和牛奶，宝宝吃得很香。下午半小时前还吃了一小勺苹果泥、一小勺草莓泥，喝了小半碗鱼片蔬菜粥。” 也不知是不是受杨柳的影响，小凤凰好像对水果情有独钟，每次遇到水果泥都会很开心，经常嫌不够。 杨柳听得不住点头，隔着衣服摸了摸小家伙的肚皮，笑道，“吃饱啦？” 小凤凰也听不大懂，不过因为杨柳和江景桐经常这么问，她也模模糊糊的知道大约是个什么意思，当即笑嘻嘻的吆喝道，“次！” 江景桐在旁边适时纠正，“吃，CH~I~！” 小凤凰眨眨眼，长睫毛扑闪扑闪的，“次！” “噗，”杨柳笑出声，“行了，牙还没长齐呢，你还指望她说绕口令么？”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玩儿了会儿，都要睡觉了，杨柳却忽然觉得饿，然后江景桐立即主动请缨，去厨房给她做了目前为止唯一会的一道菜：蒸蛋。 一边做，他还一边难掩得意的说，“我也经常研究呢，你可别小看这一道蒸蛋，变个花样都够吃一个月了呢！什么牛奶蒸蛋、红豆蒸蛋、蛤蜊蒸蛋……” 江景桐说的这些杨柳怎么可能不知道，更别提他一时得意忘形起来，讲的话里难免有不少错误。杨柳也不纠正，就这么含笑听着，看着他在明亮的灯光下忙碌，只觉得一颗心里都暖暖的。 老婆的捧场带给江先生无与伦比的自信心和表现欲，于是一不小心就给做多了，蒸蛋上面的红豆沙都快溢出来。 老公的热情杨柳也不忍心辜负，于是一不小心就给吃多了…… 俩人闹了大半晚上，第二天早上都有点起不来，要不是小凤凰要找妈妈，江先生险些误了上班！ 饭后杨柳浏览新闻，就见娱乐版块爆了个小头条： 《林雨佳微露性感美腿，艳压杨柳》！ 写报道的一看就是林雨佳那边的，那一大堆说的活似西施在世的形容就不用提了，人家还给配了照片呢。 林雨佳的两张照片一看就是精心挑选后又仔细P过的：看似随意的发型其实最费工夫，军绿的风衣敞着怀，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紧身包臀毛衣，到膝盖，然后踩着一双短靴，一双美腿何止是微露！ 反观杨柳的：她昨天本就没怎么打扮，一切以舒适为主，羽绒服加雪地靴，老远看着跟个棉球似的，而且也没人帮忙P图。 这么两份截然不同的照片摆在一起，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个好看了！ 杨柳：“……噗！” 她把刚喝下去的咖啡又给原封不动的喷了出来。 正熟练地扒着她的腿连站立的小凤凰一愣，还以为她在逗自己玩儿，咯咯笑了几声，也跟着噗噗噗，一张小脸儿都鼓成了豆沙包。 反应过来的杨柳笑个不停，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好玩儿吧，口水都吐出来啦。” 小凤凰眨巴眨巴眼睛，本能的看向杨柳点着自己鼻尖的指头，几秒钟后……斗鸡眼！ 杨柳直接笑抽了，抱着她浑身发抖，又后悔怎么没人给拍下来！ 年根儿底下，娱乐圈的气氛本就紧张，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大型撕B，更何况是这种带有明确指向的踩着别人上位？ 林雨佳“艳压”的新闻一出，都不用杨柳和祁凰那边亲自动手，光是路人和她的粉丝就分分钟把林雨佳活撕了。 “什么玩意儿啊，就一个脱星，还有脸跟我们枝儿比？” “最恶心这种踩着别人上位的了，关键是还不知天高地厚，炒作之前也不知道选个合适的对手。” “大过年的，脸还要不要了？” “呵呵，这就涉及到最基本的道德问题了啊，姐姐你发照片的时候不能光P自己的啊？杨柳这明显就是没化妆，你把自己拾掇的跟刚从影楼出来似的，臊不臊得慌啊？” “别理她，这种人就是明摆着豁出去脸也不要了来蹭热度……” 又过了一天，林雨佳更新Talk，声明她回国之后一直在忙工作，刚看到报道，自己也很震惊，但对此事事先并不知情，更不是她授意的云云。 此话一出，刚开始呈现出降温趋势的讨论重新被带入高峰，无数人涌到她Talk下面去留言，说什么的都有。更有一部分情绪激动的人破口大骂，各种放狠话，只是不知里面又有多少水军。 这一闹就闹了将近半个月，期间林雨佳轻松强占热搜和头条无数，结结实实的刷了一次存在感。 好些人都在替杨柳叫屈，觉得对手太不要脸了实在是不好处理。不理吧，恶心人；搭理吧，恐怕又称了对方的心…… 对此，杨柳统共就给了一次回应： “过年，都好好准备过年！” 第133章 131 不管外界是否认为杨柳在忍耐，她确实已经在折腾年货了。 今年两边的四位老人都要过来，还有个牙牙学语的小豆丁，老老少少欢聚一堂，家里空前热闹，她更得用心准备才行。 本来她还想把宋典老爷子也叫过来来着，但江景桐一听就摇头，不是反对，而是觉得这事儿基本没谱儿。其实杨柳自己心里也没底，那老头儿自尊心忒强，心思又细，平时让他过来看小凤凰都得三催四请，更别提万家团圆的时候到别人家去了…… 不过毕竟没听宋典亲口拒绝，杨柳还有点不死心，琢磨了几天试探着问了下。果不其然，老头儿想也不想就回了，“不去，我不爱往人多的地方扎堆儿凑热闹，自己待家里就挺好。” 杨柳恹恹的哦了声，师徒两个对坐无言，好像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毕竟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宋典也知道杨柳是真心实意的邀请，见她这样，老头儿心里也不大得劲，不过终究还是没松口。 他想得很明白，杨柳又不是孤身一人在外过年，人家夫妻两家人和和美美凑在一起说说知心话，他一个外人冷不丁的插进去，算什么呢？再说，饶是当时在热闹，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到那时他再回来，一个人孤孤零零，岂不是更加可怜？ 上完课之后，宋典对杨柳招招手，说，“你也忙了一年了，马上就是春节，从明儿开始你就放假吧，等出了十五再来，好好陪陪家里人。” 杨柳还要再说什么，看了他一眼，却又给憋了回去。 宋典照例送到门口，见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老头儿既感动又好笑，心思一动，又喊住她，“咳，真要那什么的话，你就年前给我送点儿饺子过来，还怪好吃的。” 上课期间，杨柳在他家做了不知多少顿饭，有时候有工作要远行，也会提前包些各种馅儿的饺子过来，既全了营养，做起来也不费事。老头儿也不挑，每次都挺给面子吃不少。 一听这话，杨柳登时就又高兴起来，眉眼弯弯。 宋典摇摇头，抬抬下巴，冲她一摆手，“去吧去吧。” “哎！”杨柳答应的可带劲啦，脆生生道，“那老师我走啦。” 宋典故意摆出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耷拉着眼皮道，“走吧走吧。” 杨柳笑嘻嘻的跑下楼梯，要拐弯了却又停下，忽然转过身去，端端正正的朝他行弟子礼，“老师，新年快乐~！” 说完，就又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宋典站在远处呆了半天，一直等外面汽车引擎响起才略略回神，轻笑摇头，又慢吞吞的回屋了。 随着杨柳名气的增大，原本由秋维维、彭玲玲、小陈和阿黄四个人组成的小团队早已经扩展为现在的近十人，经纪人、化妆师、造型师、司机、摄影师、助理等各司其职。这还只是常驻的固定班底，其他二级班子则更为庞大，就不一一点名了。 杨柳给这七八个人都包了一个大红包，然后额外多送了大家一些腊味和其他自制年货，简直淳朴的感人。 彭玲玲第一个把收到的大红包和年货po到网上去，非常明确地表示是杨小枝儿童鞋给的，众网民皆忍俊不禁：“我们枝儿果然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发的东西都辣么朴实……” 今年好不容易可以在家过年，加之又结识了许多新朋友，杨柳准备起年货来更是比往年卖力，什么鸡鸭鱼肉香肠的，统统挂起来、卤起来，然后慢吞吞的开着车，挨家挨户的送。 赠送年货除了能增进友谊、培养感情之外，还可以从侧面炫耀一下自己的高超厨艺，不过鉴于娱乐圈内很少有人专精此项，所以竞争一直都没搞起来，往年差不多都是周南一枝独秀、独占鳌头。 然而打从前两年开始，周胖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杨柳这姑娘的后劲儿忒猛了！ 他们俩也是老交情了，两家还经常串门子，俩人平时有事儿没事儿都时常联系，交流方式也就比较独特：周胖子前儿刚送了杨柳两口子柠檬、奶油、山楂、巧克力四大包喷香酥脆的爆米花，还故作谦虚地说，“妞妞突然想吃这个了，可外面卖的不干净，我也没弄过，硬着头皮来吧。哎，没成想，第一次就弄得挺不错！” 然后今天杨柳就笑眯眯的送了他家一个“六福丸子”的食盒，同样十分低调的表示，“四喜丸子都是老故事，大家都吃厌烦了，我就瞎琢磨着弄了个六福丸子，你跟嫂子吃吃看。哦，当然，妞妞也可以吃的么！” 两个家伙隔着老远打起了擂台，你来我往，谁也不肯示弱，有时候一天能赶两个来回。周南他媳妇儿哭笑不得的把这事儿发到Talk上去，笑称再这么下去，两位当事人也就罢了，估计她们这些旁观家属就得先考虑减肥了。 一时网上风起云涌，好多粉丝都@周南和杨柳，问他们接下来的菜谱是啥。还有的更绝，干脆就开了盘，赌这俩人最后到底谁能压倒谁。 大家的意见比较分散，而且听上去都很有道理，这就直接导致杨柳跟周胖子的支持率压得很近，双方你追我赶互不谦让，战况十分之激烈。 论起来，周南有正规大酒店的从业经验，厨师证也不是瞎摆着好看的；但异军突起的杨柳毕竟年轻，心思活泛，而且这两年看下来貌似熟练度和老练程度也不输周胖子…… 等大家把各自的优劣势都列出来之后，情况越发迷雾重重起来…… 眼见着家里的年货越来越多，就算再加上各自二老牟足了劲儿吃也吃不完，江景桐不忍心看杨柳刚摆脱了繁重的工作，却又给自己套上另一重枷锁，就劝她，“差不多得了，你跟老周也不去争什么奖杯，歇歇吧。” “你不懂！”杨柳刷的扭过头来，幽幽地看着他，“这涉及到厨子的尊严！” 吃不完怕什么，亲朋好友、团队员工那么多张嘴，还怕没处填？然而头可断、血可流，厨子的尊严，不能丢！ 江景桐：“……” 好气哦，感觉跟太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呢，然而还是要微笑！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前段时间自己闹情绪所带来的损失和捅下的篓子，林梓淮一口气接了四台晚会，几乎囊括国内最火的几大省级电视台，虽然没能上春晚，但他这幅拼命三郎的架势所引发的轰动丝毫不比上春晚的明星小。 华国统共就这么一个春节，各台举办春晚的时间相差无几，基本上都集中在那么几天，所以彩排也有很大程度重叠。最近两个月林梓淮差不多都要长在天上了，最多的时候一天之内往返三个地区，每隔几十个小时就会出现在华国人气最火爆的几大机场内，频繁到专门在机场抓明星的狗仔们都懒得拍他了。 就这个样子，不要说回老家过年了，就连睡觉时间都紧迫到需要利用飞行时间来解决…… 前段时间他还去录制了《无限生机》的元旦特别篇，短短几天就狂瘦四斤，开拍前和收工后简直判若两人，吓得去接他的经纪人都有点儿不敢认了。 托超负荷工作的福，尽管林梓淮最近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健身，但他的体重还是以惊人的速度直线下跌，已经隐隐恢复了几分以往英俊帅气的模样。再照这个速度下去，相信不用等到春晚登台，他就能比以前最瘦的时候还瘦一点！ 然而他的粉丝们都心疼坏了，整天跑到他Talk下面去喊，纷纷让他注意身体，大病初愈别再累坏了什么的。 殊不知林梓淮已经忙到根本没工夫刷手机，这些都是经纪人给他抽空念的，然后他本人听后羞愤欲死，觉得不比以前更瘦的话简直对不起大家关爱他的这片情真意切！ 林梓淮这种胖也容易瘦也容易的体质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哭笑不得。肥肉搁他身上简直跟玩儿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见他确实重新振作起来，江景桐在欣慰之余却也不忘嘱咐他，体重暴涨暴跌不管对谁都不是什么好事，严重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一系列并发症，危及生命健康。所以哪怕就是为了能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林梓淮也必须坚强起来，先努力稳定住情绪，提高抗压能力，进而稳定体重。 这天下雪，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杨柳去给宋典送水饺，顺便拎了几盒十八样点心，什么芝麻核桃、虎皮花生、碧根果、开心果、柿饼、杏仁，绿豆酥、红豆酥、芝麻花生酥等等，干湿中外应有尽有。还有些个年糕、粘豆包、大肉包子，风干鸡鸭鹅和腊肠、卤味，林林总总堆了满满一后备箱，就算他真的犯起懒来，连续十天半月光开火热热也尽够吃的了。 老头儿接到电话下来拿东西，一看这阵势就被钉在原地，完了就虎着脸训道，“你这是要储备战略物资？！” 竟然还有一兜子酥皮肉饼和香葱鸡蛋油饼！好家伙，一大家子人都能养活了！ 杨柳早就习惯了他懂不懂就装凶吓唬人，笑嘻嘻的也不在乎，吭哧吭哧帮忙堆满了整个阳台，然后麻溜儿的开车走了。 回去的路上，正感慨冯京身在南极，不能共享佳节繁华，又见网上说林梓淮又回望燕台了。 最近想抓林梓淮实在是太难了，主要是他忙的根本脚不沾地，基本上就在几场晚会举办城市间往返了。 机不可失，杨柳赶紧给他的经纪人打电话，让他立马过来拿东西。 这两个月林梓淮确实累惨了，好不容易今天两台晚会彩排间能空出十八九个小时休息，他就把夹在中间的望燕台当中转站了，反正顺路。经历了几十天过家门而不入的日子，他还正经挺想念自己的狗窝，进门刚一脱了鞋就一头栽倒，还是经纪人跟助理合力将他拖上床的。 再说杨柳跟林梓淮的经纪人见面之后，也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廋了这么些？！” 这人本来就不胖来着，但好歹也是正常体型，现在可倒好，颧骨都突出了，一张脸上好似只剩下两只骨碌碌转的大眼…… 林梓淮的经纪人也是满脸苦笑，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瞧您这话说的，他全国的飞，我不也得跟着么！” 好歹艺人还能见缝插针的休息下，但经纪人需要操心的事儿实在太多了，各方面的事情千头万绪，一不小心就能捅出个天大的窟窿。他一分钟掰成两半儿花还不够用，就恨不得拿火柴棍儿撑着眼皮子不让它落下来。 在家养的面色红润的杨柳挺同情的瞅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大包，“你们最近都没个落脚的地儿，需要加工的东西我就先不给了，放我这儿留着，等忙完这一阵子我亲自掌勺犒劳你们！” “飞机餐吃够了吧？我也没弄别的，就是有一保温桶炒红果，加了桂花蜜，酸酸甜甜的开胃，没怎么放太多山楂，实在没胃口了喝几口冰冰凉凉的汁儿也畅快呢。哦，这是甜辣藕，还有鸭翅膀，还有一盒点心，绿豆酥红豆酥紫薯酥都有，不想吃饭的话随口添补几个也不至于饿着。我都没怎么放糖，不用怕长肉……” 杨柳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林梓淮的经纪人上来就握住了她的手，感激涕零道，“姐，您真是我亲姐！” 因为这些天飞行时间实在是太多，基本上一日三餐都在天上解决的，飞机餐何止是吃够了呀，那都吃吐了！ 林梓淮最近体重下降的太快，身体状况确实不大好，作息和三餐又都没法儿讲究，已经连续几天食欲不振，前儿还吐了。他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就只吃了一顿饭，其余时候都是硬撑，实在撑不住了就喝点粥糊弄过去，眼瞅着一张脸都干吧了，又糙又黄。 不要说林梓淮，就是他也快到临界值了，说句“闻飞机餐而色变”绝对不夸张，杨柳给的这一大包东西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第134章 133 在大吃货帝国人民看来，过年只所以存在，很大程度上的意义不过就是为了能够更加名正言顺的放开胆子大吃特吃。在那几天，人们往往会使出浑身解数，不遗余力的为自家已经足够丰盛的菜单上锦上添花。 杨柳爱吃的东西有很多，又或者在她看来，每一种食材都很可爱，哪怕是她相对不喜欢的也是各有各的魅力。 如果细细分析起来就不难发现，杨柳最喜欢的食物名录里，绝大部分都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甚至有些听起来还相当寒酸。当然，是对比她现在的身家来说的，跟以前那个死人堆儿里刨食吃的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关系。 就好比现在，她正美滋滋的从锅里往外拿年糕。 黄年糕，新蒸出来的，软乎乎黏腻腻香喷喷，表面津津的泛着光亮，就连升腾起来的热气中都带着一股独特的甜美。 这玩意儿做起来超级简单，只要去买了专用的年糕面儿，然后把蒸熟的地瓜跟它一起加水揉匀了，甚至不用加糖，就可以随便码到什么容器里蒸熟了。 杨柳用的是那种超级甜的黄壤地瓜，而且还别出心裁的用烤代替蒸。烤出来的地瓜因为水分大量流失而变得越加甘甜，蜜一样甜，又平添了一股烤制品特有的焦香，做出来的年糕更甜更黏更好吃。 一般在年糕入锅之前，她还会在里面加一些个头饱满的去核红枣，一来色彩更多更好看一些，二来口感也会进一步丰富。 待做好的年糕稍稍冷却，将它切成合适大小的块，放在冰箱里可以留好久。蒸着吃、煎着吃都好，前者柔滑软糯，后者焦香劲道，各有千秋。 杨柳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外面一大家子人都在强势围观小凤凰。 杨柳和江景桐都是独生子女，而他们目前又只生了小凤凰一个，两边加起来四位老人两个家长共计六个人都围着她转，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估计等她会说话了，要月亮给星星都嫌寒碜了。 小家伙最近特别喜欢站起来，她现在已经可以独自站立了，不过就是还不大稳当，圆滚滚的小身子摇摇摆摆，看的一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各种提心吊胆。可她却很开心，总是一边摇摆着小胳膊保持平衡，一边咯咯的笑，偶尔还无师自通的尝试着扭扭小屁股，显然十分得意。 肖云看得十分可乐，跟杨诺追忆道，“跟她妈妈真像啊，我记得咱们姑娘差不多也是这么大小的时候试探着自己走的。” “可不是，”女控最受不了有人在自己耳边提女儿，当即滔滔不绝道，“她走路可早呢，我记得头天早上去出差，第二天回家一开门，好么，小家伙竟然会走了，哈哈。哎你还记不记得，她一岁半那会儿balabala，把你给乐的；还有两岁那年balabala” 眼看这边两口子已然陷入到了回忆中去，江景桐也生出几分感同身受，便冲着小凤凰拍拍巴掌，伸开双臂，“来，到爸爸这儿来。” 啊，他也好想体验一把软乎乎的闺女跌跌撞撞扑进自己怀里，然后奶声奶气喊粑粑的感觉啊…… 苏冉就在旁边笑，“瞧你心急的，这还不满周岁” 结果话还没说完，小凤凰竟然真的将肥嘟嘟的身体扭向那边，然后猛地往前冲了几步！ 众人齐齐发出一阵惊呼，江景桐更是往前一探，将已经重心不稳的宝贝女儿稳稳抄在怀里，然后顺势站起来举高高，“真棒！” 苏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不过还是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又是骄傲又是后怕的说，“这孩子真是，那话怎么说来着，还不会走呢，就急着跑了。” 顿了下，老太太又美滋滋的说，“别说，跑的还挺快。” 不说别人心里作何感想，反正江景桐是给美坏了，他都没敢想自己刚在心里偷偷发出的奢望，竟然立马儿就给实现了！ 真好，闺女笔直的冲到我怀里呢，真好！ 又搂着小凤凰嘚瑟了会儿，江景桐挑挑眉，循循善诱道，“宝贝儿，叫爸爸。” 小凤凰特喜欢他举高高，这会儿骤然停下来还挺意犹未尽的，就特别熟练的拿手指头戳他的脸，意思是咋不继续了啊？ 江景桐亲亲她白嫩嫩的小手，继续道，“来，叫爸爸，叫爸爸就举高高。” 小凤凰扑闪着大眼睛瞅他，似乎在权衡，然后一开口，“香！” 江景桐：“……” 大概是因为杨柳和江景桐经常拿着好吃的引导小家伙按时吃饭，总是说些“香”啊“甜”啊之类的话，所以在学会了叫爸爸妈妈之后，小凤凰又很彪悍的掌握了一个词汇：“香！” 鉴于这个音挺好发，满嘴缺牙的小东西冲着包括马桶、垃圾筐在内的一切事物嚷嚷了几天之后，发音就已经相当标准。 到最后，她成功的将“香”跟吃东西联系起来，并终于能够在闻到真正的香气后正确表达了。 苏冉噗嗤一乐，也跟着看向厨房，笑道，“这又是杨柳做什么好吃的了，这味儿可真香啊，来，奶奶抱你去看看。” 然而小凤凰不搭理她，在小家伙心里，香就代表着又又好吃的了，而且，有妈妈！ 她迅速换上一副十分焦急的表情，用力拍打着江景桐的胳膊，两条小胖腿儿也不住的往下蹬，以实际行动表示本公举要下地！ 眼看着小家伙大半个身体都偏出去了，江景桐怕她摔着，赶紧给她放地上。本以为小凤凰要再次炫耀一下刚刚习得的“奔跑”技能，结果人家的脚刚一着地就立刻熟练地换成了爬行姿态，然后嗖嗖的冲着厨房去了。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哄笑出声，呼啦啦一群人都追着她去了。 论走或者是跑，小凤凰的速度甚至比不过小乌龟，但爬就不同了，四肢着地的她一旦动真格的了，一般人小跑着都追不上！ 因为她的这个爱好，家里不仅将家具都包了边，地板之上也都花重金铺了一层柔软舒适的羊毛地毯，就是为了方便她“赶路”。 这回好了，江景桐他们必须绕过各种障碍，可小家伙的小屁股扭啊扭，径直穿过桌椅茶几底部的空档，取了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最佳路径，然后稍稍拐了几个墙角，吭哧吭哧就到了厨房。 稍后杨柳一开门，就看见地上一团软萌萌的小东西正仰着脑袋冲自己笑，后面一群家长轰隆隆的追…… 杨柳还是头一次见江景桐如此窘迫又略显狼狈的样子，在低头看看满脸无辜的小凤凰，想想也就明白过来，然后没忍住，哈哈大笑。 或许是母女连心，她一笑，地上的小凤凰也傻乎乎的咧嘴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巴掌，“妈妈，香！” 杨柳把她从地上拎起来，连亲几口，“哎呦，香，真聪明。不过今天这香你可吃不了啦。” 年糕本就难消化，正常成年人略吃多一点还会难受呢，更何况消化系统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婴儿？ 然而小凤凰年纪虽小，但对于美食的追求却已经能让一般人类羞愧。见妈妈竟然抱着自己不进反从出，小家伙不高兴了，呀呀的叫了几声，伸胳膊蹬腿儿的往厨房里瞧，见杨柳还没有回去的意思，竟嘴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 刚被媳妇儿取笑了的江景桐也乐了，带几分戏谑的看向杨柳，意思是你要咋办？ 杨柳也有几分无奈，哄了几下不见好，只得折返回去，给小东西看黄澄澄一片的热乎年糕。 小孩儿的脸色远比六月天来的更机动灵活，小凤凰登时就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呢，就已经看着年糕满脸赞叹，惹得后面正扶着江海粟平复呼吸的苏冉笑个不住。 看归看，但杨柳可绝不可能正因为一时心软就给她吃这种要命的玩意儿。 不过怎么糊弄，这是个问题。 见小凤凰喜笑颜开的看着年糕，杨柳就用筷子粘了一点下来，又在温水里降温，这才放在小家伙嘴边。小凤凰急急忙忙的舔了几下，然后觉得不过瘾，撅起小嘴吧要吃。 杨柳笑着看她，“啊~” 小凤凰也跟着，“啊~” 杨柳把筷子往前一递，在她舌头上一擦而过，然后嗖的丢过头顶。 小凤凰啊呜一声，本能的咀嚼两下，觉得不对，砸吧着嘴儿看她，各种茫然。 杨柳忍笑，正色道，“吃完啦，好吃吧？” 说着又摊开手掌给她看，力争自己手里确实没东西了。 小凤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来目前的智商跟不上，二来自己刚才好像确实“吃掉了”什么东西，哼哼几声也就过去了。 江景桐等人在外面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杨柳挺得意的冲他们抬抬下巴，长见识了吧，哼！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努力吃喝，这个年过的别提多么痛快。 江景桐还提前购入了海量焰火，引线点燃，整片天空都被无根花映出一片灿烂的彩霞时，杨柳甚至笑着笑着就哭了，而江景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惊得手足无措。 她想师父了。 死者已矣，杨柳这个活了种活法的生者却只能继续努力，让自己活得更精彩。至少万一师父在天有灵，好歹也不必现在还替自己操心。 让?穆德已经在美国公开宣布新片《古咒》开机在即，在公布演员表时，还特意把杨柳这个戏份没有多少的配角列了出来。 让?穆德是国际知名大导演，名下作品少有不赚钱，此消息一出，不要说华国了，就是整个亚洲也都跟着抖了几抖。 这么多年过去了，美国电影依旧是国际电影节的扛把子，每年都有数不清的演员挤破脑袋也想去那边打个酱油，杨柳这个刚在琳德刷完存在感的家伙竟然不声不响上了这艘巨轮，不可谓不震撼！ 周胖子、贺厉等人纷纷发来贺电，一个两个嚷嚷着要她请客，外面的媒体也跟疯了似的，一家家脸皮也不要，疯狂鼓吹，好似拍完杨柳就能把琳德或是金花的大奖杯捧回来。 杨柳毕竟没有林雨佳那样的脸皮厚度，看了一眼就觉得胃里泛酸，赶紧央江景桐联系人把报道压下去，万一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她轻狂的没边儿了呢。 现在是二月初，娄琛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入组，而杨柳还可以在外面清闲一个月。 不过这份清闲也没能维持很久，二月中旬的时候，杨柳接到一通未知号码来电。 对方的声音很温和，言辞之间也非常有礼貌，严格说来，礼貌的有些过分了。 “杨柳你好，我叫宋默生，是一名导演，贸然打扰你十分抱歉……” 杨柳嗖的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肃然道，“宋导您好，不打扰不打扰……” 宋默生，跟谢思道驰名的导演界双骏之一，只不过一个爱武，一个好文，两个平时没有特别多交集的人共同撑起了华国影视界幕后的大半片天空，都是在国际导演圈有相当知名度的角色。 接下来，宋默生就开门见山的说，他想邀请杨柳做他新电影的女主角。 从《密折》那会儿的需要自己去试镜，跟其他竞争对手共同竞争，到现在能被导演亲自找上门来，亲口说想请自己担任主角大任，杨柳深刻又真切的感受到了名望和地位所带来的改变，她不能不激动。 然而她的激动似乎也没办法长久的维持下去。 干咳一声清清嗓子，顺便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杨柳歉然道，“宋导，我当然是十分想要跟您合作，但不巧的是，我之前刚跟让?穆德导演签约，二十多天之后就要去美国了。” 宋默生的耐性和温和有礼名不虚传，他安安静静的听杨柳说完，又出于礼貌空出几秒钟的停顿，这才不紧不慢道，“是，这个消息我也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他口中的恭喜自然不仅仅指杨柳拿下新片约这种小事，更多代表的还是这片约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冲出国门走向世界，是每个人都迫切需要的，而杨柳显然已经稳稳踏上了这条大路，并且越走越远。 毫无征兆的被恭喜什么的，杨柳也是有点儿懵，虽然觉得对方的思维有些跳跃，不过还是本能的道谢。 宋默生的语气语调打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做不动如山。 等杨柳道完谢，他才又和和气气的说，“你的大体行程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之后没有占用时间特别长的安排的话，我想我们两边是不会发生冲突的。” 接下来，他又不急不缓的把自己的打算和计划说给杨柳听，然后询问她的意思。 宋默生正在筹拍一部文艺片，目标直指琳德大奖。目前主要角色都还没确定，就想来找杨柳这个女主角的第一候选人探口风了。在他的计划中，如果不出意外，最晚三月中旬就能敲定所有主角，四月最终定下连同配角和摄制组在内的所有成员，然后五月正式开机。 而杨柳三月上旬动身前往《古咒》剧组，照她的戏份，最多不过一个月就能完活儿，就算是拖延几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耽搁接宋默生的邀约。 似乎是还嫌说服力不够，讲完这些之后，宋默生又轻飘飘道，“因为是注重内心世界的文艺片，所以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取景，按照计划，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场景都会在望燕台解决，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会集中在香海和周边城市，所以绝大部分时间杨小姐你都可以每天回家。” 杨柳就觉得自己的心脏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人在自己耳边拼命大喊，还犹豫什么呀，接啊！ 哪怕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要找自己拍什么戏，给的是个什么剧本！ 因为他是宋默生，打从成名之日起就几乎没有任何污点的男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他就是票房的保障！ 于是杨柳毫不意外的听见自己说了个好。 然后她终于听见了宋默生在那头轻笑起来，算是展现了一点情绪波动，他甚至还勉强开起了玩笑，“你就没有问题吗？不怕我砸了你的招牌？” 杨柳听后大笑，“您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您，没什么可问的。” 顿了下，她又说道，“再说了，我哪儿有什么招牌啊，您就别说这个臊我了。” 宋默生打电话之前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也有些喜出望外，说稍后就把剧本发到她邮箱后又让杨柳找个方便的时候，他们当面谈谈对于剧本和电影本身的构想。 这就是专业级别的大导演了，想真的拍出好片子，光给你剧本还不行，必须得大家不断的交流，互换看法，消除隔阂和理解偏差。 杨柳想都不用想，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亘古名言就把见面地点定在了有滋有味的分店。 第135章 133 把宋默生邀请自己当他新剧女主角的事儿一说，江景桐也挺高兴，还说，“这是个好机会，你安心去工作，家里有我。” 杨柳听后倒先没急着感动，而是抱着他笑起来，摸着他厚实的胸肌各种感慨，“你真可爱！” 她还没来得及跟江景桐说这次的活儿就在家门口，所以他们非但不用过两地分居的生活，她甚至还能天天回家吃饭呢！ 江景桐给她笑的不明就里，不过老婆的小手真柔软真温暖，摸得他就有些个心猿意马，脑袋里面不自觉的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说来江总的婚后生活也是挺“惨”： 老婆是个演员，而且正当红，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十个月是在外面拍戏，就算回来也是隔三差五往外跑；而江景桐掌管的祁凰，大本营就在望燕台，一般的小生意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马，所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多天在国内，嗯，然后眼巴巴的瞅着日历等杨柳回来。 他的那些个损友不止一次的“嘲笑”他，说分明是结了婚的，可绝大多数时间却比单身汉还惨。 人家都是望夫石，合着到他这儿，就生生变成了望妻石，再要风沙大点，都干瘪了。 杨柳笑着把实情说了，江景桐微怔后直接就把人凌空抱起来了，还挺激发人少女心的转了几圈，“故意哄我的，嗯？” 江景桐的嗓音不难听，尤其是当他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声线尤其迷人，杨柳不止一次这么看着他的脸发花痴，偶尔还会怂恿他去出唱片…… 两人正抱成一团笑闹呢，却听卧室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吧嗒吧嗒，他们齐齐扭头，就见小凤凰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后面跟着面色尴尬的保姆。 “对不起，我” 保姆正经挺不好意思的，虽然没关门，但里面俩人一看就不是在做什么适合外人打搅的事儿，可小宝宝就喜欢到处爬，她拦也拦不住啊！ 杨柳俏脸微红，故作镇定的跟江景桐分开，过去一把抄起小凤凰，“想妈妈了吧？” 小家伙咯咯一笑，丝毫没觉察到自己刚打断了爸爸妈妈的感情交流，笑的无比天真无邪，小屁股在她胳膊上一颠一颠的蹦。 江景桐毕竟是各种应酬场合锻炼出来的，当即面不改色的冲保姆点点头，“没事了，你去吧。” 对方立刻如逢大赦的跑走了，脚步飞快，好像后面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杨柳抱着小凤凰直笑，等确定保姆走远了听不见了，才没好气的捶了江景桐一拳，嗔怪道，“都是你！” 江景桐只笑，又伸出食指点了点小凤凰的鼻尖，转移火力，“都是你。” 杨柳噗嗤一下乐了，小凤凰也跟着傻笑，张口，嗷呜一声咬住自家老爹的手指头磨牙。 真正的成功人士一般都不喜欢拖拉，杨柳跟宋默生约好了隔天上午十点见，结果对方九点四十五就到了，而那会儿杨柳刚坐下。 见杨柳先到了，宋默生也不管其实自己已经早到了一刻钟，马上向她道歉。 之前杨柳只听说宋默生是个礼数特别周全，特别有礼貌的人，但听说和亲身经历并不一样，杨柳只觉得十分惶恐。因为对方并没有迟到，只是自己稍稍早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宋默生上个月刚过34岁的生日，但看上去依旧十分年轻，眼睛里闪动着灵活的光芒，五官凑在一起显得十分和气和温柔。他显然是个很懂得生活的人，衣服鞋子简约不简单，头发也收拾得很整齐，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优雅和从容。 短短几秒钟的照面，杨柳脑海中就不自觉得浮现出两个人：谢思道，冯京。 作为跟宋默生齐名的大导演，谢思道简直就是糙老爷们儿阵营的杰出代表，跟宋默生完全是两个极端。那人这么多年下来统共就那几个造型，倒不是说邋遢，可他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之低简直令人发指，这还是在好友娄琛的影响下；至于冯京，是因为杨柳觉得他跟宋默生的气质和给人的感觉很像，都有股温润的和气，同时最初接触时也都带着这么一股淡淡的疏离。 杨柳的思维不由的开始天马行空，觉得这俩人会不会成为好朋友？不过她紧接着就觉得好笑了，这么两个以寡言而出名的人坐在一起，想必半天也不会交流一句的吧。 坐定之后，杨柳问了宋默生的喜好，点了两盏红茶，然后两人直奔主题。 谈话过程中，杨柳发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现象： 有滋有味的茶统一都是古色古香的茶具，壶的材质都是紫砂，茶杯造型则都是上盖下托的三才碗，具体颜色和花纹根据茶的种类各有不同。 因为三才碗的茶叶都是直接搁在碗里的，喝的时候为了防止吸入茶叶，需要先用盖子倾斜着在茶水表面轻轻抿几下，喝完之后再恢复原状放回去。如此一来，从茶托到盖子，位置势必会发生变化。 可宋默生前后几次端起来喝茶，一整套茶具的位置和方向甚至是角度都跟一开始几乎一模一样！ 说来也是赶巧了，今天杨柳他们用的茶杯表面绘着花鸟，服务生开始上茶的时候恰巧就把那只鸟对着杨柳，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就好像小鸟儿正瞅着她看似的，杨柳觉得挺有意思，就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了这个。 一次两次还有可能是巧合，但四次五次六次之后，就不能用单纯的巧合来解释了。 所以，她很可能要跟一位强迫症导演合作？！ 茶喝了半碗，宋默生开始给她讲自己关于剧本的构想。说话间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墨绿色的真皮记事本，打开来摊在桌上，坐在他对面的杨柳就见上面整整齐齐的一二三。 宋默生这次的剧本是关于家庭暴力的，不过不同于以往丈夫拳打脚踢，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冷漠，俗称冷暴力。 他很认真的说，“家庭暴力由来已久，而人们对于这个概念的理解一直有偏差，绝大部分人都觉得只有动手才是暴力，其实不然，真正的冷暴力所带来的精神折磨远比这个要来的危险的多。” 冷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种，多指冷淡、轻视、放任、疏远和漠不关心，致使他人精神上和心理上受到侵犯和伤害，简单来说，就是不管不顾。 杨柳简单设想了下，假如自己跟江景桐陷入到这种局面，那么饶是有婚姻维系，可好好的一个家却跟冰窟没什么分别。天长日久，这种软刀子杀人最不见血，还真是不如动真格的打一架来得痛快。 华国自古以来就有“以和为贵”“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优良习俗”，古往今来家里的老人多半在遇到子女发生家庭矛盾时，第一反应也是劝和，而不是真的剖析问题。 哪怕就是丈夫动手打人了，估计绝大多数老人也不会觉得是什么大问题，搬出老一套“一时冲动”“忍忍就过去了”的狗屁金科玉律，教育孩子们忍耐。真打人都这样，更不要提宋默生讲述的这种冷暴力，说出来大家肯定也都会觉得抱怨的人是吃饱撑的：他都没打你，也没出去外面搞三搞四，好好的一个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然而他们都忽视了一点，所谓的家庭最大的前提就是温暖、平等，假如这个家庭存在的前提是要以其中一个人毫无底线的忍耐和退让为前提，又或者本应亲密无间的夫妻却要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毫无交流，那么婚姻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宋默生又微微抿了口茶，笑了下，“这个角色的要求可能跟你的实际情况有些出入，你可以接受吗？” 众所周知，杨柳跟江景桐的感情很好，可这次却要求杨柳饰演一个被冷暴力逼迫到退无可退，最终玉石俱焚的角色，挑战不可谓不大。 宋默生当然希望杨柳能答应，但这种事情却强求不来，假如对方有那么一点儿不情愿，就是勉强答应了也拍不出好东西。他对工作的要求堪称苛刻，自然不愿意有任何隐患。 “这个您不用担心，”杨柳也明白他的意思，说，“演员么，本职就是要扮演好不同的角色，又怎么可能每个角色都跟自己的实际情况对应？真那样也就不叫演戏，干脆拍真人秀得了。再说了，之前我还演过好几次死人呢，难不成还非得亲自去死一死？” 宋默生一怔，忍不住笑起来，倒不像之前那么客套了。 两人又针对各种细节讨论一番，难免说到其他演员身上，杨柳就问男主角是谁，宋默生回答说是乌霖。 杨柳虽说是娱乐圈的人，但说起来对圈内事情也没什么热情，除了因为拍戏和参加各种晚会、颁奖典礼认识的人之外，很少主动去结交谁，这会儿骤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十分陌生。可能被宋默生钦点为男主角的，势必有其过人之处，自己要是说没听过，难免有自高自大瞧不起人的嫌疑。 然而宋默生却浅浅一笑，主动解释说，“严格说来，他并不是电影演员，甚至电视剧也只演过一部，但他演技出色，我软磨硬泡才把人请了来。” 听他这么重视，杨柳自然好奇的很，宋默生也希望两位主演能提前多些了解，就把乌霖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下。 原来乌霖并非影视剧演员出身，而是专攻话剧的，还曾两次荣获国家话剧最高奖项，虽然在外声名不显，可在话剧圈儿里，那就是影帝级别的人物。 宋默生丝毫不掩饰他对于乌霖的推崇和赞赏，语调不急不缓，可言辞间却全是正面词汇，“他是话剧演员出身，台词功底极其深厚，非常富有感染力为。为人又沉稳，耐得住，足够担得起男一号的重任了。” 杨柳对乌霖几乎一无所知，闻言不作任何评价，直说信得过宋默生的眼光。 回家之后，杨柳细细的读了两遍剧本，就开始大肆搜罗起关于家庭冷暴力的资料来。国内对这事儿并不重视，但非但不代表遭遇的人少，相反的，一搜一大片！ 如果认真计算的话，每天都会有好多人在网上求助，但很少能引起大家的重视，人们往往将其视为婚姻生活中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 最近几年倒是有不少电视台出品了类似于解决家庭矛盾的婚恋节目，但那些所谓的专家根本没有相应的专业资格证书，或者干脆就从某些小电视台找几个根本没有知名度的小主持人糊弄。这些人上去之后对着镜头就侃侃而谈，要么绞尽脑汁的劝和，要么干脆分作几派大吵一架，做足了噱头…… 杨柳尝试着挑最火的两档节目看了几集，然后就觉得三观收到了挑战。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就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找了些人演戏，可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某情感专家大言不惭道，“这位女士，你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孩子也这么大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真的能放开手吗？他是曾经出轨，但他刚才已经向你认错了，难道你真的要亲手再把他推出去？” 卧槽…… 好想杀人怎么办？！ 看电视这条途径是走不通了，杨柳干脆的舍弃，直接从网上下载了几篇比较权威的文章埋头苦读。 第136章 133 江景桐回家的时候杨柳正在书房用功，江先生心里好奇，便走过去低头问，“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杨柳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刚要说话却又笑了，眼珠一转，煞有介事地说，“你听好了，打从今儿起，我要对你实施家庭冷暴力。” 江景桐一怔，也跟着笑了，挺配合的说，“好啊，那你打算怎么暴力我？” 杨柳一愣，刚才就是脱口而出，具体怎么暴力，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托着下巴想了会儿，杨柳跟江景桐约定，“从明天开始，咱俩谁都不跟谁说话，就跟没看见对方似的，不过有一点，可不能涉及小凤凰。” 江景彤还从来没遇到过谁主动要求说让自己看不见对方的，也觉得挺有意思。而且夫妻两个人玩儿这个，换个角度想想还挺有情趣的，也就答应下来。 约定是这么约定了，可没成想俩人第二天一大早就破功了。怎么说的呢？两人睡醒了之后，一睁眼，先就习惯性的往对方那边摸了一下，然后黏黏糊糊的说了句，“早上好，亲爱的。” 话一出口，俩人就都清醒了，睁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想起来昨天约定的事，然后一下子就都笑了。 杨柳拍打了他一下，“都是你，害了我。” 江景桐特别喜欢看她还没怎么清醒的时候，蓬着头发跟自己撒娇的样子，而且因为刚起床，鼻音很重，就跟小猫崽儿似的，往自己心上一下下挠啊挠啊。 男人早上起来往往容易收不住，更何况昨晚太太还主动提议玩儿“情趣”，他这颗心就更痒痒了，当即一边认错，一边扑过去狠亲几口，“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以身相许赔给你吧！” 两人特别凑表脸的闹了一番，然后笑嘻嘻下床洗漱，中间过程还不忘你摸我一把，我掐你一下的。 虽然出师不利，但两人并不沮丧，吃过早饭以后，就正式开始了所谓的冷战。 江景桐吃过早饭后出门，本来想习惯性的跟杨柳抱一下告个别，结果对方端着盘子径直进了厨房，就跟没看见自己似的。他一下子想起来刚才的约定，也就清清嗓子，跟小凤凰道别之后，故意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来接他的助理见江景桐今天竟然一个人出门，也没见杨柳的影儿，又看他脸色不大好，就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敢说什么。 江景桐好像看出来他的意思，微微笑了下，一本正经地说，“我跟杨柳正在冷战呢！” 助理无语，心道有您这样冷战的吗？当眼睛里暗藏的笑意我看不出来是怎么的，单身狗也不带这么虐的，情趣还玩出门来啦！ 结婚有一段时间了，杨柳跟江景桐聚少离多，偶尔能在一起都倍加珍惜，所以感情一直非常好，说句蜜里调油都不为过。不过俩人还真没玩儿过什么游戏，正经八本惯了，突然来这出也觉得挺兴奋，挺新鲜。 可好景不长，第一天也就那么过去了，第二天杨柳就有点儿受不了了：分明两个人都睡一张床，住一个房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可是却要无视彼此，拿对方当空气，连个眼神也不能交流，连句话也不能说，别提多难受多别扭了。 她不舒服，其实江景桐也不好受，软软萌萌香香的媳妇儿就躺在身边，连抱都不能抱一下，能看不能碰，真是比庙里的和尚还惨。但是杨柳还没认输的，他要是主动提出恢复原样，岂不是有点儿太不象话了？也只好强忍着。 到了第三天傍晚，杨柳实在受不了了，在看电视的时候，厚着脸皮从沙发一头吭吭哧哧蹭到另一头，放软了声音，抱着江景桐的胳膊晃了晃，说，“行了，咱不玩儿了吧！” 江景桐在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心道，可等到你这句话来，憋死老子了！ 不过面子还是要的，不然一家之主的威严怎么管呢！ 他故意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来，斜眼看着杨柳，不温不火道，“玩够啦？” 杨柳点头啊点头。 她这样仰着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瞧着，江景桐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好不容易铸就的心理防线一寸寸土崩瓦解的声音！ 江景桐撑不住，也笑了，手臂一用力，把她提溜到自己腿上坐着，先往脸上重重亲了口，又感慨道，“停了就停了，以后也别随便跟人学着赶时髦了。人家冷暴力是人家的事儿，咱可不玩儿了。” 杨柳嘿嘿的笑，觉得让他这么稳重的人陪自己瞎胡闹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心里倒是甜得很。 这个小插曲让杨柳觉得她跟江景桐的感情更好了，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了似的，可是转过头来又一想，她只坚持了两天就觉得受不了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那些长年累月承受在冷暴力下的人心里又会是何等的痛苦。 两天后，搞定全部主要演员的宋默生对媒体公布了此次新剧的演员阵容，意料之中的引发外界热议。因为在普通群众眼中，男主角乌霖实在是个毫无名气的家伙，不要说跟宋默生和杨柳相提并论，就是那个将在剧中饰演他和杨柳儿子的童星的知名度也要比他大得多。 让这么一个无名之辈来挑大梁，他到底行不行？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里的疑惑。 宋默生是个理解周全到跟他交流起来甚至有点费劲的人，然而对这种外界议论，他从来都懒得理会，因为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至于他做出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现在争论又有什么用处？等到成果出来岂不是一目了然？何苦先要辩个你死我活！他又不是那些初出茅庐，急于抓住任何一点细微的机会来炒作的毛头小子，这样的曝光，他从不稀罕。 宋默生自然是有这个底气和实力的，然而相当于娱乐圈新丁的乌霖却没有，但没有经纪人和经纪公司的他真的像宋默生跟杨柳说的那样沉得住气，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也还是该干嘛干嘛，然后一直等到风波稍霁，才利用Talk对外公开了几句话：“谢谢大家的关心，也谢谢宋导的赏识，我必会全力以赴，以期不辜负这份信任。” 话虽然说的客气，但却不卑不亢，半点也不含糊，丝毫看不出外界舆论给他带来的压力，于是难免有些人看不过眼，觉得这小子还真特么的狂。 乌霖究竟狂不狂，杨柳暂时不好做评价，因为截至目前为止，她也只是通过电话跟对方联系过两次，所谈论的内容也不过对于剧本的理解和人物感受，实在看不出演员本人的性情。 至于外界铺天盖地涌过来的让她出来说句话的诉求，杨柳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因为她已然站在了美利坚合众国的领土上。 好莱坞全年气候温和，而三月又处雨季，飞机盘旋下降的时候杨柳就看见外面无数雨点噼啪击打在玻璃窗上的情景。天气略有些阴霾，合着细细密密的雨丝，竟也让杨柳凭空生出一点难言的惆怅。 不过这点来的无凭无据的惆怅很快也被驱散，因为她竟然在接机口看见了正被好些人正大光明打量着的娄琛！ 杨柳实在是惊喜非常，她推着两个行李箱还跑得飞快，“你怎么有空来？！” 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娄琛的心情也不自觉跟着高兴起来，“今天我的戏就到下午三点，刚好有时间，最近又不大太平，就顺道过来接你。” 说着，他就伸手去接杨柳的行李车，杨柳本来不愿意，但娄琛绅士惯了，从来就没有女士干活儿他反而闲着的道理，当即不容分说夺过来。 杨柳只好捏着自己的小背包，又捡着他话里的未尽之意问，“怎么不太平？” 娄琛朝旁边几个冲自己压抑着尖叫的女粉丝微笑着挥挥手，说，“最近美国闹着换届选举，矛盾激化，各地案件频发，你一个亚洲姑娘单独一个人过来，很容易招惹是非。” 杨柳听后悚然一惊，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遥远的祖国母亲的温暖。在她们的国家，平民何曾要当心这种事情？政权更迭往往在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麻溜儿办完了…… 说白了，他们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只要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就好，至于当政的是谁，大约也没几个人在乎。 娄琛是坐着自己的保姆车来的，他们两个一出机场大厅就看见了门边杵立的两名黑人大汉。 那两个黑人都剔着光头，戴着耳麦，站的笔挺，四只眼睛不住的看着四周，见娄琛完好无损的出来，这才着实松了口气。作为保镖，娄琛不允许他们跟进机场实在让人着急。 走得近了，杨柳才发现这两个人的身材着实高大，她逼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在女性，至少是亚洲女性中已经算不得矮，可站在他们面前却还要努力仰视！ 那个头，那肌肉……杨柳跟他们比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仔儿。 就像娄琛说的，最近不太平，假如杨柳真的被这样的人物盯上，怕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客死他乡了。 两个保镖长得粗粗大大，面容又几乎带着煞气，简直令人不敢逼视，但因为杨柳是娄琛亲自带出来的，所以他们对她还算客气。其中一个甚至在护送她上车之后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饶是阴雨天也无法掩饰那一口大白牙的闪耀夺目，于是凶神恶煞登时就变得憨态可掬。 杨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见娄琛饶有趣味的看过来，才正色道，“谢谢你特地过来接我，你吃饭了吗？” 刚才娄琛说自己三点就结束了工作，而机场距离片场至少要花两个小时，杨柳乘坐的航班还晚点了十多分钟，这会儿都七点多了，想来他也还是空着肚子的。 娄琛笑着反问，“怎么，要请我吃饭？” 杨柳老实点头，“之前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娄琛歪了下头，竟然一口答应，“好，不过你初来乍到，餐厅还是我定吧。” 杨柳原本以为根据他一贯的作风肯定又要大包大揽，没成想这么爽快，顿时有些惊讶，随即便又异常欣喜。 殊不知娄琛跟她虽然交往不深，但察言观色的能力却着实出众，早就看出她是那种不喜欢欠人情的性格，如果自己每次都那么绅士，想必以后两个人相处起来只会越来越尴尬。 三言两语定下晚饭着落，杨柳竟又扭曲着身体从其中一个行李箱里掏出来一个点心盒子和两个包装精美的小巧礼盒，她把那个点心盒子递给满眼好奇的娄琛，又把那两个小礼盒放在身边，解释道，“两位大哥辛苦来接我，日后想来也少不了打交道，一点小心意而已。” 娄琛笑笑，带着点拆礼物的小期待打开点心盒子，也不跟杨柳瞎客气，捻了块绿豆酥就吃。 吃完了，娄琛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似真似假，“一年多没回国了，正经挺想得慌，多谢。” 杨柳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出神。 娄琛年少成名，二十岁出头就来美国闯荡了，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觉得他在事业巅峰期放弃国内市场自身赴美完全就是自毁前程。但是他做到了，硬是在一群白种人中杀出了一条血淋淋的路，从众人口中的白痴摇身一变成了国之荣光、大家眼中的骄傲。 时至今日，国内外不知有多少人仰慕着他，又有多少人巴望着能抱上他这条大腿，好给自己辟一条捷径出来；而又不知有多少人日夜期盼他从巅峰摔下来，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可以说娄琛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是他用血肉之躯硬闯出来的，他完全有资格享受任何荣光。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好像都十分默契的遗忘了他以前所受过的苦，只关注他飞得高不高，却很少有人问过他累不累。 杨柳时至今日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因为自己竟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很累吧？” 娄琛摆弄点心盒子的动作一滞，下意识的朝她看来，眼神是言语之难以形容的复杂。 杨柳悚然一惊，刚要解释，却见他嘴角一挑，竟然笑了起来。 娄琛的英俊毋庸置疑，作为粉丝的杨柳也曾不止一次被迷惑，可她还是第一次从对方的笑容中感受到如此多的疲惫。 就见娄琛突然像是放松了一样，肩膀也微微垮下去，他竟真的点了点头，爽快承认，“累，”像是还嫌不够，他顿了下又重复一遍，“很累。” 杨柳从没想过他这么一个从不示弱的人会承认的如此干脆，有点愣，也有些尴尬。 她该怎么接话呢？ 过了会儿，娄琛又笑笑，长吐一口气，说，“不过人生在世，都是不容易的，累的久了，也就习惯了。现在就是让我去海岛上退休养老，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两人一起笑起来，方才的那点滞涩顿时烟消云散。 杨柳还是头一次来好莱坞，自然也是头一次欣赏这里的夜景，随着外面逐渐变得繁华，她也就真的投入到了看风景中去，顾不上跟娄琛瞎聊。 娄琛时不时给她讲解一下，尽显导游本色。他嗓音好听，见识广博，语言又诙谐有趣，饶是平凡无奇的事情也能让他讲的引人入胜，杨柳自觉大开眼界。 见她看得入神，娄琛也觉得开心，内心颇有成就感。 如果说以前他怂恿对方喊自己师哥，是存了逗弄的心思，那么现在就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欣赏和对后辈的提携。 另外，他也算知道为什么顽固迂腐如宋典，寡言木讷如冯京，却也都能跟杨柳交情深厚了，因为对方确实是个待人真诚的姑娘。 娄琛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他家中足有三个孩子，他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三，恰恰就是处境最微妙、地位最尴尬的老二；这也就罢了，他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全都是大学老师，堪称，他的兄弟们也都参加了类似的相关职业，可他偏偏却去当了演员，多年来跟家中长辈们的关系一直疙疙瘩瘩，这也是他不爱回国的原因之一。 在这个社会没有纯粹的秘密，娄琛的家世早在他进娱乐圈的头一年就被扒了个干净，理所当然的，家庭关系不和睦的讯号也结结实实在无数人心中扎根。 从娄琛走红之后，每年都有那么几个自我感觉过分良好的人试图用所谓的亲情和热情来“感化”他，娄琛性格本就不怎么太好，久而久之自然不胜其烦，对这方面也尤其敏感。 刚才听到杨柳问自己累不累的瞬间，娄琛确实怀疑过她别有用心，还有点不易察觉的伤心和失望。可等四目相对，娄琛却发现，对方眼中只有真切的担心，没有痛惜、没有可怜，更没有怜悯。 现在娄琛是真的觉得，认下这么个小师妹，好像确实不错。 第137章 133 杨柳饰演的是一位专攻古文化的美丽女博士，平时的工作就是做做研究，因此她的绝大部分戏份都是在摄影棚完成的，最多后期需要去街上拍一拍博士被控制后失控的几组特写，然后就没事儿了，满打满算一个月足够。 其实大后天才有她的戏，不过她还是提前几天过来，先跟大家混个脸熟，对着这些演员和工作人员找找感觉。额外要是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事儿，也就顺手帮一把，以便顺利融入这个大家庭。 剧组统共就她一个亚洲演员，大家不免有些好奇。好在有让?穆德和娄琛帮忙引荐、介绍，出来混的人也大都精于世故，不会脑残到动不动就看谁不顺眼，那种初见的疏离和不适很快就消散了。 之前这个角色没定下来的时候，另一位男主角保罗曾经推荐某韩国女明星过来面试，跟杨柳直接构成竞争关系，而对方虽然表现的十分努力，但仍旧落选，于是杨柳在跟保罗见面，难免有那么点儿不自在。 倒是保罗看着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老远看见她就大咧咧的笑，拍完一组镜头还乐颠颠的跑过来跟她握手，“又见面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杨柳：“……” 喂，你这么说的话，很容易给我一种是你跟导演推荐我的错觉啊。 娄琛就在一边笑，也不说话，看着对保罗倒没什么敌意。 现在竞争早已尘埃落定，保罗好似也释放了天性，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一会儿说看了她演的电影，一会儿又说他早就想跟华国女明星合作云云，思维简直跳跃。 杨柳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给他这么一闹，稀里糊涂的就拘谨不起来了，只觉得耳朵边上嗡嗡响，眼前这只金毛大狗竟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人也三十过半了，可照样活泼，说道兴起了还连比带划，跟他相比，对面始终不动如山的杨柳安静得简直像个白痴。 一直到那头导演喊人了，保罗才意犹未尽的收住话头，一蹦三跳的往片场去了。 等保罗离开了，娄琛才对杨柳说，“其实那家伙倒还蛮好相处，之前帮忙介绍演员也是因为受人之托，他本人并不认识对方，不过为了还个人情，成功或失败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关系。” 杨柳这才明白了。 好莱坞是电影圣地，无数铭刻于历史的绝世好片都在这里诞生，当然更多的还是昙花一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竞争之惨烈可见一斑。 因为在这里拍电影电视剧甚至是广告、MV的太多，多到当地人都见怪不怪了，除非是有自己特别喜欢或是特别大牌的演员在，否则一般不会给予太多关注。这一点无疑极大地造福了拍摄方，因为有时候过多围观者，尤其是不够理智的围观者的在场显然会对拍摄构成不可忽视的妨碍。 当天的拍摄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十一点多，正式收工就快十二点了，然而一群人竟还十分有兴致，由让?穆德起头，一起去了酒吧。 这么多年了，杨柳还真是没去过酒吧，甚至对那种地方隐隐有些排斥。因为在她印象中，这些地方一般都跟混乱无序躁动堕落之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可现在却是剧组发出邀请…… 正迟疑的时候，娄琛笑着说，“没关系，那酒吧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酒吧，很安静，不想喝酒的话还有各种正统咖啡和饮料。” 听他这么说，杨柳就释然了，很痛快的接受邀请。 想也是，明天九点不到就要开工，大家就算再有兴致也不可能闹得太出格，而且可以被拿来当做聚会由头的，貌似只有自己这个新来者。 到目的地之后，杨柳彻底放下心来，这儿既没有想象中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没有大吵大闹的人群，空气中浓郁的咖啡香气和优雅流畅的古典乐构成一股奇异的氛围，让人不自觉的放松。 这会儿已经超过十二点半，但客人还是很多，喝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有咖啡、烈酒、鸡尾酒甚至是果汁、牛奶和白开水……大家要么在等下安安静静的看书读报，要么就是凑近了，压低声音低低讨论，非常安静。 坐下之前，杨柳下意识的扫视一周，隐约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鉴于这里是好莱坞，想来也是大荧幕上的熟客了。 剧组来的人不多，也就是让?穆德、保罗和主管摄影、道具等方面的几位头头，再就是杨柳和娄琛，剩下一二百人基本上都回去睡觉了。 果然不出杨柳的意料，坐下没多久，让?穆德就将杨柳介绍给在座的大家，然后举杯示意，希望大家精诚团结、期待影片大卖什么的。 杨柳先表示了感谢和期待，随后又表示耽误大家宝贵的休息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务必让她买单云云。 让?穆德稍作退让，然后就爽快的答应了，气氛顿时活络起来，有几个原本挂着冷淡表情的家伙也微微露了点笑模样。 金毛的保罗积极发言，“杨，我看过你的电影，你还是一名厨师对不对？听说还写过一本食谱？” 杨柳觉得他的逻辑很有问题，为什么是看过电影就知道是厨师？写食谱反而还在次要？这简直就跟外国人觉得拍功夫电影的华国人一定也会功夫没什么区别。 不过好在杨柳确实是个手艺相当不错的厨子，而且不管哪儿的人，在餐桌上总是会比较好说话一点。 于是她迅速忽视掉一切逻辑错误，笑眯眯的点头，“是的，我的手艺很不错，不如过几天我亲自下厨请大家吃饭好了。” 要是在国内，她肯定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谦虚一番，但貌似这边不兴这个，哪怕不着调的水平大家也习惯吹嘘一番，而显然她的水平并不需要吹嘘，只要实话实说就够了。 文化有国界，但美食的国界明显比较薄弱一点，因此她的这个提议得到了一直赞成。甚至因为她这么上道，大家再看她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当初看剧本的时候杨柳就觉得会是部非常有趣的片子，但没想到真正拍摄的时候会这么有意思。 娄琛和保罗在剧中分别饰演文物贩子和警察卧底，可偏偏为了各自的目的，前者衬衫领带西装皮鞋，打扮的文质彬彬；后者却皮衣牛仔裤，发型也过分前卫时髦，像极了不良职业者。 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君子，而且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看到杨柳扮演的女博士后纷纷大献殷勤，采用各种方式送秋波，最后又因为觉察到对方的举动转为明目张胆的竞争，间隙还时不时的冲对方互相赠送眼刀子。 然而女博士对骨杯的兴趣明显比对他们来的要大得多，连招呼都懒得打就径直冲着杯子去了，只留给他们一股香风。再小心翼翼的端详一番之后，博士脸上流露出一种好像少女见到梦中情人一般的痴迷，然后就如获至宝的捧着走了，把两只努力开屏的公孔雀丢在原地，无限滑稽。 看着前方连正眼都不舍得施舍给自己一个的美人儿翩然离去的背影，娄琛一改方才的矜持，肩膀一跨，周身瞬间涌现出一股玩世不恭的邪气。 他把胳膊往难兄难弟保罗肩上一搭，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的魅力减弱了么，不不，这绝不可能。” 保罗用力一抖肩，把他的胳膊摔下去，毫不掩饰的嫌弃加讽刺道，“对，你这只公孔雀早就已经掉光了毛！” 娄琛一撇嘴，也不生气，小声道，“总比某个从来没成功过的家伙好多了。” 保罗对他怒目而视，娄琛好不躲闪的回视，一双深邃的黑眼睛闪闪发亮，不断闪耀着愉快又轻松的光芒，竟像个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般天真纯粹。显然他从一开始就没真的打算跟保罗一较高下，后面几句话也不过是为了逗逗他，看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警官气急败坏的滑稽样子。 保罗语塞，呆立片刻之后愤然离去。 走的路上，他甚至还在想，那家伙明明是个臭名昭著的文物贩子，可他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澄澈？！ 早已结束自己戏份的杨柳凑在镜头后面看，她几乎是立刻被这两个人自然流畅的表现力所折服，原本稍嫌干瘪的人物瞬间丰满起来，仿佛剧本里的主角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还是杨柳第一次在现场看娄琛演戏，所受到的触动不是一星半点。 她跟片场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鼓掌、喝彩，不遗余力的表达自己的钦佩，同时也为自己能在这个剧组工作而感到荣幸。 等娄琛和保罗说笑着走过来，杨柳大大方方的对他们表示了赞赏，同时在心里丰富了菜谱——努力工作的人们值得更好的。 保罗哈哈大笑，显然十分得意，随即就捂着胸口做受伤状，“可你还是没有理会我，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然而杨柳马上冷酷道，“抱歉，我还是觉得我先生更有魅力一点。” 大家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在他们看来依旧十分年青的女孩儿已经是位妈妈了，这类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于是又都笑起来，默契十足的将话题引开。 《古咒》整个剧组的配置都堪称一流：顶级的设备，顶级的导演，顶级的演员。那么跟这些比起来，汉堡薯条可乐的全程加餐和标准盒饭简直称得上寒酸。 然而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仿佛出来工作就应该是这样。就连娄琛、保罗这样的巨星，竟也跟大家吃相同的盒饭，偶尔杂乱的片场找不出合适的地方，他们又懒得回房车，便索性随便找个角落一顿，或者干脆站着吃。 没有人带着经纪人、助手等闹哄哄一群人来，要不是上个月隔壁的隔壁接连发生两起不明人员袭击演员的恶性事件，大家甚至连保镖都懒得带。 论接地气，杨柳实在不输给任何人，虽然这些年在国内被养的娇惯了些，但毕竟有基础在那儿，想要重新“堕落”简直不要太容易！ 正式入组的第二天，她就能毫无障碍的跟大家一起在剧组里瞎胡闹，然后捧着盒饭打闹说笑做鬼脸了。 包括让?穆德在内的工作人员集体一致的对她这种表现给予了高度赞许，保罗甚至说她跟自己以前见过的某些华国演员不太一样。 杨柳问他哪儿不一样，他笑着搔了搔头，说，“我曾经去过华国几次，虽然没有正式跟你们国家的演员合作过，但他们好像排场都很大，出入前呼后拥……” 杨柳不用回忆就知道他说的没错儿，因为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这个说来略有些尴尬，也没法儿解释，一来跟歪风邪气有关，二来跟具体国情也脱不了干系。 主要是华国人口太多了，不管到哪儿都人山人海，而且其中不乏有可能做出过激行为的狂热粉丝；而相对的，明星所占人口比重较小，导致大众对于公众人物的追捧和好奇心相对旺盛。如果演员身边没有随行人员保护，尤其是去那些人流密集的地方，十有八九会出事故。 而这个事故又包含两方面：演员本人、围观粉丝及群众。前者受伤了自然不必说，前途未卜，真爱粉和媒体又会交织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后者受伤了也够看的，粉丝惹祸偶像买单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憋屈又委屈……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大力保护、防患未然才是最佳选项。 关于娱乐圈现状，各个国家因为国情而各有不同，就好像美国、华国是那样，而韩国却硬生生低到尘埃里一样，那都是社会环境所决定的，谁也不好做什么评价。 第138章 137 杨柳的戏份不多，具体体现在哪怕挤到了这一个月里，她还是有很多空余时间。除了工作人员调整布局、打灯、找光暗等必要的步骤外，更多的还是娄琛和保罗这两个主角的戏。 因为女博士将骨杯拿走，并迟迟不肯归还，久而久之，娄琛和保罗难免起了疑心。他们数次明里暗里的试探，终于得出惊人结论：对方竟然想要以研究的名义将骨杯占为己有！ 于是两位男主角不免又展开一场唇枪舌剑，相互指责。 保罗率先站在正义一方，控诉娄琛窃取骨杯的不良行径，要是没有他瞎搅合，情况也不会变成这样；然而对方马上反驳，说自己也是从一位罪犯手中拿到的，手段合理、流程合法，因此他的这项指控不能成立；一击不中，保罗迅速调整攻击方向，讥讽他阴沟翻船，竟然亲手把骨杯送到一个怀有不良企图的女人手中，现在竟然要不回来了。 娄琛零时差反击，说递交骨杯的时候保罗也在场，甚至他还不止一次的表示骨杯只要不在自己手中，他就绝对安心云云…… 两人大吵几顿之后，无奈还是得采取团队合作，决定先把骨杯从女博士那里偷回来，然后再研究分配问题。 但因为两人各怀鬼胎，即便是合作也不可能真的百分百纯粹，整个过程风波不断、笑料频出，结果就被一直警惕着的女博士抓个正着，三人惺惺作态的展开一场辩论。 然而辩论的结果无法使任何一个人满意，杨柳当即放出狠招：报警！ 原来她早就在这几天的调查中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有问题！ 她摇晃着手机，得意一笑，竟流露出一种于丰乳肥臀的欧美女子截然不同的魅力和性感，“怎么样？一个臭名昭著的文物贩子，一个卧底警察，谁的身份也见不得光，是要等警察上门拘捕你们呢？还是自己乖乖滚蛋？！” 这才是真的阴沟翻船，娄琛和保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苦笑。 真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仅对男色绝缘，竟然还如此精明，如此的果断！ 娄琛知道以目前这个局面，他们最好暂时退避，然而保罗毕竟正直太过，之前被娄琛耍的团团转已经让他窝了满肚子的火儿，现在成果明明触手可得，却又出了这样的茬子，让他怎么忍下这口气！ 软的不成，保罗也收了怜香惜玉的心，竟然打算硬抢。 他刚要上前就被娄琛一把扯住，不由得迁怒了，“该死的，果然天下罪犯是一家！你跟她是一伙儿的！” 娄琛一怔，不乐意了，刚要说什么却被对方挣开。他先是本能的追了一步，不过马上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生生停下，然后优哉游哉的靠在旁边的桌子上看好戏。 跟体格高大健壮的保罗相比，杨柳扮演的女博士显然娇小极了，可她面对盛怒的保罗竟然不躲不闪，一直到对方冲到自己跟前了，才突然跃起，一个旋身飞踢，又将对方沿着来时的路线送了回去，只不过速度更快。 保罗闷哼一声倒飞回去，撞翻一把椅子之后又滑行了几米，这才擦着娄琛的脚尖停下。 双手抄兜的娄琛啧啧几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悯和戏谑，“早就让你小心啊，你偏不听。” 刚喘过气来的保罗眼前本来就金星直冒，一听这话，更是气得眼前发黑，差点儿就直接晕过去…… 其实原本剧本里并没有杨柳踢人的那一段，应该说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儿动作戏，要是演技在差点，那就是个纯粹的花瓶了。但就在今天凌晨准备开拍的时候，让?穆德突然灵光一闪，临时对剧本做了小改动，要求加上这一段。 他的想法很成熟，理由也很充分： 提起华国演员，大家第一个联想到的可能就是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眼花缭乱的武打动作，而且它也确实很吃得开。 那么眼下呢？杨柳恰恰就是个华国演员，而且还是个女演员！没有什么会比美女跟暴力的结合更能吸引眼球的了！ 因为给杨柳加戏也相当于给两位男主角加了戏，而且剪辑之后最多不过半分钟，根本不会对电影整体成本投入和构造产生太大影响，同时还给影片增加了看点和笑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好事，因此大家一拍即合。 让?穆德跟现场的动作指导商量了一个小时，研究如何用一个精准干练的动作表现出角色特点…… 考虑到杨柳的腿部线条十分好看，长度也非常够看，而且踢腿比挥拳头什么的明显优美帅气的多，所以最后就定为果断的一腿。 临时增加动作戏对任何人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好在杨柳以前拍过几部动作片、武侠片，本身又有多年的舞蹈功底，动作指导一点就透，只用了两边就顺利通过。 于是皆大欢喜。 就连娄琛也想不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插曲，更不要提杨柳，现在她是真心感谢让?穆德了。不管对方的最真实目的是不是为了更稳固的强占华国市场，但第一个演员而言，能有这样多在大屏幕上停留的机会，实属难得…… 空闲时间杨柳也没真闲着，毕竟这种跟国际一流团队合作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想要了就有，哪怕没有自己的戏份她也坚持来片场，站在旁边看别人演，听导演讲，再结合以前从宋典那儿学过，却至今还有疑惑的部分相互对比…… 杨柳还是挺喜欢下雨的，空气湿润而干净，呼吸都觉得畅快了不少，可要是见天的下，那就不是什么好玩儿了的。 也不知道年年如此还是最近的雨水都赶上块儿了，一连三天不见晴，淅淅沥沥的，走哪儿都带着一路泥点子，干什么都不利索。有几个外景也被迫后延，大家只能对着雨水干瞪眼，巴巴儿地感受着金钱和时间不停歇的燃烧，都有些令人窒息般的烦躁。 又过了两天，太阳祖宗总算耍够了脾气，开始放晴，剧组撒丫子拍戏，被耽搁的拍摄进度才重新赶了上来。 凑巧这天杨柳只有凌晨和下午五点多两次拍摄任务，中间老大一段时间都空着，她又想起来之前说过的请客的话，就跟导演和娄琛打了招呼，要去当地的华人超市。 娄琛到底是不放心，硬把自己的保镖塞给她，又拨了自己暂时用不到的保姆车，这才放行。 华人数目众多，遍布天下，像美国这种热门国家自然不会放过，杨柳不费事就找到了几家专卖各种中餐调配料的超市。没成想挑选途中还没店主和几名顾客认出来，两边都十分惊喜，和和气气的签名、合影，然后杨柳走后，那合影就被店主扩印后贴在超市最显眼的地方当广告…… 考虑到整个剧组就只有自己和娄琛是华国人，另还有一个担任动作指导的是华裔——估计早也已经成了外黄内白的香蕉人，跟外国人的口味不差什么了，她也不好全做华国本地人爱吃的。 常言道，众味难调，你觉得好吃的，别人未必喜欢。就好像杨柳现在家资巨厚，可照样长了一副子纯粹的华国胃，依旧被某些人骂土鳖一样，估计好些歪果仁照样吃不惯正统中餐。 别看华国餐厅遍布全球，可真去尝一口就知道了，为了迎合当地人饮食习惯，那些菜早就被改的不伦不类。前几天杨柳尝了一口当地颇有人气的中餐馆卖的糖醋肉和鱼香肉丝，直接扭头就给吐了，这都什么玩意儿？！ 杨柳想了半天，买了几头刚杀的小嫩猪仔，几袋子鸡腿儿，若干牛排、肋排和猪牛肉等，还有必备的菜蔬和葱姜蒜油盐酱醋等调料，满满当当塞了大半车。 剧组三餐都是买盒饭或者直接就地烧烤，压根儿就没有做饭的地方，杨柳故技重施，去附近酒店开了个套房，又要了配套的器具，在里面的厨房里劈劈啪啪忙活开了。 东西好买，就是往酒店运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波折：娄琛借给自己开的保姆车价值百万，据说还带防弹功能，装猪牛鸡鸭……她实在不忍心如此糟蹋，就花钱另雇了一辆小型冷藏厢式货车帮忙拉着，又约定数小时后再帮忙拉到片场。 杨柳订的酒店是高档酒店，出入者非富即贵，随处可见Hermès、GUCCI、FENDI、PRADA等奢侈品牌，而杨柳冷不丁的弄进来几头猪！显然造成了不大不小一场风波。 这事儿甚至惊动了大堂经理！ 对方彬彬有礼的对杨柳解释一番，然而这丝毫动摇不了她连猪带人一起进的决心。 杨柳同样彬彬有礼的向经理解释一番，对方表示了理解，同时不动声色的抽走了她递出的几张钞票，速度之快堪称电光火石。 想也是，作为一家专门接待不知有什么怪癖的贵宾们的国际酒店，他们什么不合乎逻辑的古怪要求没听过，什么匪夷所思的怪事儿没遇到过呢？不要说几头死猪了，就是死人也抬过几次！ 不过光明正大的抬着几头猪从大堂众宾客的眼前经过的话，影响确实不大好，于是考虑到酒店未来的发展前景，细心周到的大堂经理特地帮忙带路到了餐饮部采购货品时专用的员工货物通道，又一路护送，乘坐员工电梯到了套房门口。 杨柳对他表示了诚挚的感谢，而对方轻抚胸口装着不菲小费的口袋，祝福声同样真实可靠…… 折腾了老半天，现在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做饭了。 剧组人多，一道道的精细菜是不用想了，好在她以前也在国内的剧组这么玩儿过几次，虽然人数远远不及这个，现在倒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美国人大多喜爱煎炸烤，菜肴中甜口的也永远是最具人气排行榜中的一员，照这个大宗旨来基本上错不了。 烤乳猪，炸一些中式腌制入味的鸡腿儿，再来点儿真正的糖醋排骨和几样蔬菜，最后包些饺子。 算来算去，杨柳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娄琛爱吃什么，不过他一个人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去了那么多国家和地方，想来就算原本挑食也早给拧过来了。 因为时间充足，杨柳又是做惯了的，烤、炸的现在只要腌制入味就好，稍后前者运去片场生火吃现成的，后者入油滚熟就好，都不怎么费力气，所以也不觉得累。 国家不同，土地上生长的蔬菜水果也不一样，杨柳今天买的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是空运过来的，价格比在国内不知翻了几番，真是惹得她一点儿零碎儿都不舍得浪费了。 水饺她调了三种馅儿：素三鲜、香菇猪肉、胡萝卜牛肉，每种都包了一百个。她想好了，这种水煮的水饺外国人未必吃得惯，宁肯不够也别剩下，不然就不好吃了。 忙活到半路，杨柳才想起来这事儿貌似可以发个Talk，又赶紧洗干净手拍照、上传。做完这些也不管国内网友反应如何，低头继续忙活。 等她真正忙活完，剧组下午的戏也拍了过半。让?穆德正低头给演员说戏呢，就隐约看见外面不少闲着的员工伸着脖子往某个方向看热闹，他生怕有闲杂人等进来打扰拍摄，就派人过去问什么事儿。 结果几分钟后那小伙儿跑着回来了，长着雀斑的脸上满是笑意，“是杨小姐，她带了好多吃的，还有几头猪！” 让?穆德&娄琛：“……” What are you 弄啥咧？！ 第139章 137 What are you 弄啥咧？！ 当场就有几个人笑出声，不知道这位华国来的美女要闹什么幺蛾子，场面一时精彩非常。 倒是保罗这个疑似多动症患者第一个耐不住，反正接下来也没他的戏，干脆就三步并两步的跑出去看热闹了，兴高采烈的样子就跟要过圣诞节似的。 那边灯光摄影还在调试，导演本人也有点儿好奇，索性也往那边走了。有他一带头，摄影棚里但凡手头没活儿的也都跟着往外跑，呼啦啦去了三四成，老远看着还挺壮观。 正往铁架子上穿猪的杨柳被这个阵势唬了一跳，二话不说先道歉，“对不起啊，是不是打扰到大家了？” 为了不影响正常拍摄，她特地找了处距离摄影棚将近一里地的空地，不要说放猪了，就是几头牛也放得开，而且摄影棚那边也绝对听不到这边摆弄东西的声响。另外，她还特意找了下风向，为的就是不让待会儿东西发热后散出的香味儿传到摄影棚里去，谁知这还没点火呢，大家竟然都出来了！ 娄琛一看她穿着围裙，一手刷子一手酱料的样子就先笑了，“这是要野炊？” 来之前东西都已经腌制过了，现在杨柳要做的就是刷最后一层用蜂蜜调制的外层酱，听了这话也跟着笑，“前几天不是说邀请大家吃饭么，刚好今天天气不错，择日不如撞日，大家晚上就不用吃盒饭了。” 凭良心讲，但凡进《古咒》组的都不是穷光蛋，一天三顿盒饭谁也觉得难熬。可毕竟是在外面工作么，也没人乐意给一二百人用心做饭，大家都这样，也就只能咬牙硬撑，偶尔谁实在馋了就单独自己出钱开小灶。 现在杨柳竟然真的租借了一整套烧烤器具请大家吃东西，没人会傻到拒绝，大家立刻就觉得这个姑娘真是不错，以及华国人的热情好客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保罗顿时长长的吹了声口哨，然后摆出一副十分夸张的垂涎三尺的表情，摸着肚子说，“哇哦，太棒了！你应该提前通知我，那样我就不吃午餐了。” 杨柳笑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 “确实挺惊喜的，”娄琛眼尖的看到那边移动冷柜里的饺子，打心眼儿里高兴，“什么馅儿的？” 杨柳麻溜儿的报了，鉴于他们说的是汉语，让穆德有点不高兴，“nono，不许单独开小灶，要讲大家都听得懂的话。” 娄琛笑着重复一遍，他这才眉开眼笑道，“哦哦，我只吃过煎饺，不过听说水煮的也很不错，我要先点一份这个！” 杨柳心道您还点餐呢，这儿这么多人，说不定也有别人爱吃，全凭运气吧您呐！ 美食的感召力是不可想象的，见杨柳已然在外面摆开场子，整个剧组的神经都被刺激到了，工作效率也明显提高。 几头被穿在架子上的猪已经烤的差不多，它们原本洁白透着粉红色的皮肤已经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表面浮了一层烤出来的油脂，油脂在下面火苗的舔舐下吱吱作响。偶尔还会有几滴掉入火中，啪一声炸裂开来，连同肉类独有的浓郁香气一起在空气中飘出去老远。 旁边帮忙的黑人保镖早就馋的吞了好几次口水，只是杨柳没说好，他们也只得巴巴儿等着。 这就是掌勺儿厨子的尊严！ 她说不行，谁也不准动！ 烤架旁边还有一个火堆，上面架了两口锅，一口里面是煮沸的水，不远处的小冰柜里赫然就是被娄琛提前点过名的饺子们。 杨柳打发其中一个保镖去看看剧组拍的怎么样了，如果差不多的话她就要下饺子了。 他恋恋不舍的瞥了眼烤架，确切的是烤架上的色泽金黄诱人的猪，认命的端着大身躯飞奔而去。几分钟后，他就像去时一样轰隆隆的奔回来，气势恢宏，如同一辆小坦克，喘着气大喊，“快了，最后一场已经开始，最多半小时就能过来了。” 因为娄琛和保罗都是男演员，本身化妆也不厚，而且穿的还都是简单的现代装，不管是卸妆还是换衣服都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时间足够了，杨柳点点头，拿刀子连皮带肉的片了点烤猪下来。因为烤的时候已经反复腌制、刷酱了，所以这会儿不必再加任何东西就已经足够美味。 她先尝了一口，然后在心里狠狠地骄傲了一把：老娘的手艺绝了，真特么的好吃！ 刚要放下刀子，却见那俩保镖正大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杨柳噗嗤一乐，把刀子反转，刀柄朝外递过去，“你们也尝尝，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俩人也不含糊，道了谢就片着吃，曾经在机场冲自己笑的满脸只剩一口大白牙的哥们儿特别夸张的闭起了眼睛，原地摇头晃脑的感慨一通，然后语速飞快的说道，“真是太棒了！比我们平时吃的更有味儿……” 他还说了好多，但因为稍微带点黑人口音，速度又快，杨柳有的地方根本听不懂。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笑得开怀：黑人自带RAP的种族天赋果然不是随便说的！ 本以为还要再过一会儿才回来人，哪成想几分钟后就见让穆德自己一个人笑眯眯的溜达过来。 杨柳往他身后一瞅，半个影子都没有！ 似乎是看出来她心中的疑惑，让穆德非常严肃的解释道，“已经收工了，我在里面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被人赶出来了。” 杨柳：“……” 咱不要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不过他这个谎言很快就被一阵风一样冲过来的保罗戳穿了。 保罗几乎是飞起一个鱼跃挂在他肩膀上，不满道，“哇哦哇哦哇哦，你竟然公然骗人！” 娄琛也随后过来，笑着拍了拍让穆德的胳膊。 这就是性格的关系了，娄琛和保罗跟让穆德的关系都差不多亲近，但保罗比较大孩子气，喜欢玩闹，所以时常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大家也不会觉得意外；而娄琛作风强势、为人沉稳，除非真的特别亲密的朋友，一般不会做出勾肩搭背这样的动作。 剧组三个大角色都跑了，其余的工作人员也不甘落后，纷纷加快了收拾速度，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聚集过来。 杨柳开始下饺子，白嫩嫩的小东西们在锅底静静潜伏着，要不了多久便会跟水泡一起翻滚着涌上来。 等待开锅的空档，她去检查一遍烤猪，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尝了一口，然后一拍巴掌，“行了！” 众人齐齐欢呼，然后各自拿着餐盘蜂拥而上，表情贪婪、眼冒绿光，活像一群等待分食的鬣狗。 为数不少的外国人热爱聚会、开趴，更喜欢户外烧烤，杨柳的安排深合大家的心意，气氛没一会儿就高涨起来。 让穆德等不及饺子，也颠颠儿的端着盘子去排队，锅子这边就只剩下娄琛、保罗和其他寥寥几人。 杨柳问娄琛爱吃什么馅儿的，他笑笑，“有几年没吃饺子了，什么馅儿都好，哪种都给我来几个吧。” 保罗也发出跟当初让穆德相同的抗议，“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母语，实在太欺负人了，这一定是在光明正大的开小灶！” 几天相处下来，杨柳跟他也混熟了，当即晃着脑袋做鬼脸，“是啊是啊，我正跟他商量，要在你的饺子里放芥末！” 保罗哀嚎一声，“不是吧？” 杨柳大笑起来，又朝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烤猪那边努努嘴，“你干嘛不先去吃烤肉？” 然而保罗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指了指娄琛，“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所以我只要跟着娄走，就一定不会出错。” 娄琛被他这种毫无顾忌的推测和结论逗笑了，“话不好这么说，我们两个的喜好完全不同，那要是我去吃臭豆腐的话，难道你也要来一点儿吗？” “oh，no！”保罗立刻疯狂摇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很惊悚的事情一样干呕一声，一双蔚蓝色的眼睛里也迅速渗出泪水，“请不要再说了，谢谢。” 见杨柳好奇，娄琛不无恶意的解释道，“他两年前曾经去国内宣传，途径某城市时，主办方还就特意邀请他品尝了当地著名美食：臭豆腐，哈哈哈！” 杨柳听后差点笑岔气，太狠了！ 臭豆腐这种小吃，不要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外国人，就是好些土生土长的华国人都吃不惯呢！ 看他们笑的这么欢乐，保罗简直委屈极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是被主办方给坑了，因为之前的节目流程表中根本没有宣传组品尝当地美食这么一个环节，很明显是对方临时加上去的。 当时保罗是跟女主角和导演一起去的，他们三个人一闻到那个味儿就退避三舍，谁也不肯轻易尝试。但下面的粉丝呼声不断高涨，主持人也一个劲儿的怂恿，导演年纪大了，他又不好让女士涉险，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上。 其实还没吃呢，保罗光闻着那个味道就已经开始反胃了，但主持人反复保证只是“闻着臭，吃起来会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天下至美！”他这才吞了一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或许是夸张了点，但被熏到眼前发黑却又不能吐的保罗当时真的怀疑了人生，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回到美国去了…… 从那之后，保罗就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再轻易尝试任何新食品；就算要吃，也不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没一会儿，饺子好了，杨柳按照娄琛要求的，每种都先给他盛了五个，然后跟保罗确认他要什么样儿的。 结果这家伙竟然如此不信任她，非要拿眼睛瞅着娄琛三种馅儿都尝过一遍之后，这才飞快的说道，“跟他要同样的！” 杨柳又好气又好笑，又有那么点儿蛋蛋的心疼，估摸着这熊“孩子”真是让主办方给折腾出心理阴影来了，哈哈。 糖醋里脊和红烧排骨都大受欢迎，这些家伙们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整晚上光吃肉，连一片菜叶子都不吃竟然也不觉得腻！ 杨柳原本担心的饺子认知度不够可能会剩下的情况也没发生，不仅没发生，甚至还大大的不够！ 面对大家渴望的目光，她爱莫能助的摊摊手，笑眯眯道，“哎呀，我以为你们可能会吃不大惯么，最后一份被保罗抢走啦，你们可以去问问他能不能分你们几个。” 话音刚落，保罗就扯着嗓子喊起来，“杨，你这样做是不公平的，也不道德！明明娄吃的比我还多！” 然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忽视了娄琛，笔直的朝他追去，然后毫不客气的将餐盘从他手中抢过来，一口一个分而食之…… 其实有些人也许并不是那么爱吃，只是觉得机会难得，越稀罕的东西越美味，真要是饺子数量充足的话，没准儿就没有这么抢手了。而且保罗平时就太过和气，跟谁都能闹一闹，不抢他的还抢谁的呢？ 让穆德真的是老奸巨猾，难得他还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在每一种食物成熟的第一时间就先过来要一点，然后坐在火堆边不紧不慢的品尝。要是合胃口呢，就趁机过来多要些；不合胃口的吃完这些有不会勉强。 见保罗被一群人“围攻”，让穆德也不劝阻，只是笑呵呵的冲杨柳竖起大拇指，“非常美味，尤其是这个糖粗漏，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一家餐厅做的都好吃，非常棒。” 显而易见，穆德先生刚才是试图卖弄一下自己的汉语，然而那个“糖粗漏”的发音听起来确实非常寒碜，引得杨柳和娄琛两个人忍俊不禁。 笑完了，杨柳才纠正道，“今天的这个不是糖醋肉，而是糖醋里脊，原材料是不同的，制作手法也有差别。不过除非去华国，这边也确实很难吃到真正地道的糖醋肉。” 穆德对汉语本就一知半解，充其量也就会说个“你好”“谢谢”“再见”“糖粗漏”之类，甚至里脊是啥他都不清楚。杨柳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叽里呱啦一大串“糖醋肉”“糖醋里脊”的，登时就给他绕晕了。 他甩甩头，勉强试着发了发“糖醋里脊”的音，奈何舌头实在是绕不过玩儿来，只得摇头作罢。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快别给自己找罪受了，那边烤猪还剩下小半边，还是赶紧过去再吃点儿。 娄琛跟着笑了一场，见杨柳没怎么吃，就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杨柳连忙摇头，变魔术似的从移动冰柜里拿出来一桶酸牛奶，“我刚才尝味道的时候就吃了不少了，一样一样的也差不多了，晚上也不好吃太多，还是来点儿酸奶拌水果。” 娄琛也吃的差不多了，就跟她要了点草莓和菠萝吃，吃着吃着又跟她说谢谢。 杨柳歪头看他，“还说我客气，你不是一样客气？这是我请大家吃的，难道你不是这个剧组的？这算什么！我在国内也是有名的好摆宴席，要是大家每吃一次都跟我说谢谢，早就烦死啦！” 娄琛微怔，然后嘴角稍稍勾起，眼睛里沁出一点笑意，“好，那就不谢。” 第140章 137 吃到八九分饱的时候，整个剧组就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不知谁还跑出去买了几扎啤酒，边喝边喷，一群人你追我赶，嗷嗷乱叫。 大家在一起拍了不少合影，笑的嘴巴都快合不拢。 杨柳把这些照片先后上传到Talk，国内的网友也跟着疯了：“了不得，哈哈，枝儿真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我建议国家邀请杨柳担任对外宣传美食大使，哈哈哈，多么具有说服力啊！” “一别经年，我娄大帅哥的美貌越发的深刻了，口水啊。” “真是走一路带一路，走一户胖一户……” “艾玛原来真的是跟保罗一起合作啊！我可喜欢他了，多多上照片~！” “上面那个一别经年的，瞎卖弄什么啊，娄琛前儿不是还出席过那个什么牌子腕表的代言发布会么！” “屏幕真特么的脏，我得使劲舔舔……” “还没吃饭的我后悔点开这条Talk了，这是多么想不开啊，饿死了！” 后面杨柳跟江景桐通电话，接通后对方的第一句话也是带着笑意的“吃得挺好？” 杨柳被他打趣的有点小羞涩，“瞎说什么大实话啊，挺好的~！嘿嘿。” 江景桐这次是真笑了，又嘱咐她多吃蔬菜，“我看你们照片上好像几乎没有绿叶菜，能受得了么？” “我吃了呢，还有不少水果，你放心吧。女儿怎么样？” “也挺好的，”一说起小凤凰，江景桐整个人都柔和起来，眼睛里也不自觉的放出父爱，“还长胖了呢，就是你刚走那几天偶尔还会哭，不过很快就适应了，还说要等你回来呢。” “真的假的？！”杨柳又惊又喜，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起来。 “还不止呢，”谈起小凤凰的成长，江景桐的话也变得多起来，“走路也稳当了，基本上不再需要人扶，还挺快的呢。哦，她又多了个习惯，每天早上都会拿着奶瓶，亲自走到我房间外面敲我的门。” 说到这里，他好像也回忆起小家伙早上奶声奶气，一边吧唧吧唧拍门，一边喊着“粑粑，起g~”的情景，不由得笑起来。 每次一开门，看着那么丁点儿大的小东西仰着脸看你，小脸儿上满是喜悦，眼睛里都是信任，抱在怀里软软的……江景桐就会无比感激上天，感激杨柳，感谢他们帮自己有了现在的生活。 杨柳捧着脸听得嗷嗷直叫，各种心痒难耐。 见她这个样子，江景桐简直觉得自己就跟养了两个闺女似的…… 他笑着问，“再有一个小时我就下班了，回去跟你视频？” 言外之意就是让小凤凰隔着屏幕见见妈妈。 “还是不要了。”想了想，杨柳还是拒绝了，虽然很诱人。 但就像江景桐说的，小家伙刚刚习惯离开妈妈的生活，要是突然见了面，少不得又要哭闹几天，孩子难受，她心里也不舒坦，势必也会加重江景桐的负担。既然她不能马上回去，还是不要再招惹小家伙了吧，忍忍，就快好了。 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江景桐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这无疑是最佳选项，不过他马上就给杨柳传过去大量他最近拍摄的小凤凰的照片和视频，聊慰相思之苦。 在《古咒》剧组待了差不多二十天的时候，杨柳意外接到了汪晟的电话。 因为汪晟从去年12月底就在扶廊影视城驻扎，而杨柳又基本上没离开过望燕台，姐弟俩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面了，难免要寒暄一番。 汪晟先问了她的近况，听说跟让穆德、娄琛和保罗等享誉国际的电影界知名人士共事时，难掩羡慕，缠着她分享拍摄过程中的趣事。 杨柳充分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并保证给他要一套签名照之后，这才笑眯眯的问，“好啦，故事讲完了，找我有什么事？” 她来这边拍戏早就不是秘密，就算汪晟在影视基地一待半年也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算起来他那边现在大约正是凌晨，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小伙儿不可能精心计算了时差给自己打电话。 汪晟嘿嘿一笑，略显扭捏，关键时刻还不忘拍她的马匹，“姐，你真聪明啊。” 杨柳失笑，心道我可不觉得自己聪明，也就你说这话的是你，要是换个人的话，我一准儿认为对方是在讽刺我！ 汪晟哼哼一阵，突然情深意切的来了句，“姐，谢谢你啊。” 杨柳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差点儿把电话给丢出去。 她哭笑不得的问，“好端端的，说这话干嘛？没得恶心！” 还在那边酝酿情绪的汪晟一听这个，也是啼笑皆非，刚涌起来的那点儿情感嗖的跑光了，“姐，咱不好这样，我鼓了好几天的勇气呢！” 俩人隔着千山万水闹腾半天，汪晟才把事情原委讲明白了。 之前杨柳不是曾经拜托周胖子么，请他帮忙留意下有没有合适的电影角色给汪晟，周胖子当时也答应了。他是比较说话算话的那种，虽然从不挂在嘴边惹人烦，但确实给记在心里了。 就在上个月，周南跟朋友聚餐的时候，大家照例说起工作上的事儿来，其中一个导演就说自己正在筹备的贺岁片怎么怎么滴，顺道抱怨现在的小年轻演技既差又不肯吃苦，更糟心的是片酬还高。 “我倒是看好了几个，可他娘的一问，得！真要狠狠心请人家的话，我拉的这些赞助也就不用干别的了，全搭片酬里面去了！” 有人就开玩笑了，指着周胖子道，“你请他啊，让他给你友情价！” “得了吧！”对方就笑，说话也不客气，“我找的是花样年纪的美少年，就算没有合适的人也不能这么糟践啊！” 一听这个，周南心头一动，来劲了，当即说道，“哎，你还别说，我的美貌和英姿虽然一去不复返了，不过我手头还真有合适的人！” 有人就哄笑，“老周什么时候改行了？” 大家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谁也不跟谁玩儿虚的，都知道周南这人平时虽然爱开玩笑，但遇到正事儿从不含糊，永远不会跟你糊弄。 那导演一听有门儿，当即凑过去，“你先说给我听听。” 周南把汪晟的名字一提，对方倒也不急着应承，“嘶，挺红啊，而且是演电视剧的。我说老周，你这不玩儿我呢么，这我就更请不起了！” 虽然他是电影圈的，但对电视剧的细节也略知一二：像汪晟这种同龄人中数一数二的当红偶像明星，一集电视剧的片酬怎么也得小几十万，要是但凡稍微长点——像现在动辄五十集上下，一部下来破千万也是很容易的。他就想拍个文艺片，就是把投资人扔榨油机里也给不出这么多钱来啊！而且还是个配角呢。 周南知道他的顾虑，就说，“其实这事儿也是我有个特别要好的妹妹要我帮忙，杨柳，杨柳你们知道吧？” 一桌子大老爷们儿齐刷刷点头，“那肯定的，她我们再不知道那不纯瞎了么！” 见那人态度略有缓和，周南继续道，“她跟汪晟跟姐弟俩儿似的，走哪儿想到哪儿，还是她觉得那孩子老在电视上面混着可惜了，这才托我有合适的机会给提一句。” 听到这儿，那个导演朋友已经有了四五分意思，不过还是不大痛快。 他琢磨半天，挺郑重的说，“老周，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也不是不给杨柳面子，作咱们这行的，多个朋友就多条活路，能帮的我肯定帮，但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拍文艺片的，下面还有一堆兄弟要养活，偏国内市场不景气，揭不开锅都是常有的事儿，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人呢，他肯定是想要，毕竟汪晟的名头和市场号召力摆在那儿呢，他又不傻；可还是那句话，他不傻，钱也不够啊！青天白日的，他上哪儿变出几千万来？ “这你就瞧不起人了不是？”周南一梗脖子。 对方一喜，“哎呦，你要给我凑钱？” “那不可能，”周南瞬间否定，“你也忒会想了。” 大家又笑成一团。 周南也咧嘴跟着乐，“我的意思是，既然那小孩儿向往电影圈发展，好不容易机会来了，鱼和熊掌哪儿能兼得呢？片酬还是次要的。你也别太瞧不起人，人家那小孩儿真挺不错，不是目光短浅会在乎这点钱的人。” 他再一说，导演的心思已经上涨到七八分了，不过还是丑话说在前面，“话虽如此，可你也知道，我穷啊。这次找的也全都是新人，白菜价，汪晟的名气毕竟摆在那儿，真给太少了谁脸上也不好看，别合作不成反而结仇。” 周南略一沉吟，也是这个道理。 “那这么着，咱先不提片酬的事儿，我先帮你提提，咱们先看剧本和彼此的意向，要是这两块儿对上了，钱不钱的也就好说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那导演找到汪晟，后者一看剧本就爱上了，反正他本人和公司都想推他进电影圈，还真不怎么在乎片酬。而且就是个配角，死较真儿了就抠那几十万块钱也没意思。 事情以令所有人惊讶的速度飞快敲定，汪晟也从导演那边得知是周南给帮忙推荐的，他赶紧给周南打电话道谢。然后周南连说不敢，又告诉他说是杨柳早前拜托自己的，要谢就得谢她，这才兜兜转转的到了杨柳这儿。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汪晟好悬没当场掉泪，他经纪人知道后也是半晌没说话。 后来他们公司老板也知道了，还特意找汪晟过去，非常和气的嘱咐他别忘了跟杨柳道谢…… 杨柳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原来是这个，也就笑了，“这事儿我可不敢贪功，我就是提了一提，真正的功臣还得是老周，你谢他就完了。” 汪晟知道她这是推辞，因为自己跟周南的关系远没有好到能够让对方私下提携自己的份儿上，人家之所以会帮忙，还不是看在杨柳的面子上？ 见他还是这么郑重，杨柳就说，“得了，你还真当回事儿了，咱们什么关系呀，你平时叫我那么多声姐姐，难道白叫了么？姐姐关心一点弟弟，还不是天经地义？” 虽说如此，可毕竟不是亲的，汪晟之所以感动，就是因为两个人分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对方还替自己想的这么周到，这么长远。 挂了电话之后，杨柳感觉自己的心情简直好的要爆炸！ 倒不是说汪晟感激自己让她多么得意，而是她觉得这种情况非常好：前儿她刚谢了娄琛，结果对方没过几天又谢了自己，然后现在汪晟又来谢自己…… 早就这一切的，都是有一方不计回报的为另一方着想，或者某个人没有算计的为另一方做了在自己看来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完全就是个好循环！ 尽管在做事的人看来，或许这些都只是不起眼的小事情而已，但这无疑让杨柳看到了人性中善良和光鲜的一面，让她再一次觉得，在大家眼中“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娱乐圈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可怖。 说到底，明星也只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已。 第141章 137 事实再一次证明，杨柳就是长了一个高端不起来的土鳖胃！ 刚来美国那几天还好，冷不丁的吃点儿牛排、披萨、薯条面包的就当调剂了，偶尔的炸鱼炸鸡之类的还觉得挺好吃。可差不多从第二个星期开始，她就有点儿受不了了。 剧组有时候吃盒饭吃厌烦了，也会变个花样，比如大家一起去吃哔哔哔鸡肉卷啊、哔哔烩饭，再或者上来个烧烤什么的…… 杨柳疯狂的想念国内的汤粥饭，炒菜炖菜等等各种花样，有时候脑子里面突然就会闪现出馒头来。对，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干馒头，就这个她都能想得流口水，然后胃里火烧火燎的！ 这边倒不是没有菜，也有粥有汤，可就跟保罗见不得臭豆腐似的，在杨柳看来，这些根本就不能叫汤粥，各种怪味儿…… 时不时的她就感慨，自己果然享受不了洋货！ 一次的请客开小灶显然满足不了她，但是人家都能这么来的，她一个来去匆匆的新人也不好太矫情，就只能挨。或者有时候实在挨不住了，就再偷偷的做点儿什么，然后拿到剧组分，就说给大家吃着玩儿，其实是给自己解馋。 娄琛有时候就在私底下问她，“饮食不习惯吧？” 杨柳也不瞒他，只不过有点儿不好意思，“是有点儿，不过好歹我还会做，隔三差五解解馋，倒也没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距离她杀青还有不到一个星期，而她也觉得自己的忍耐力濒临极限，就琢磨着要不要晚上直接回酒店蒸一锅馒头。不过面粉还是个问题，美国这边都不蒸馒头，面粉也全都是用来做面包、蛋糕的，饺子皮儿凑合也就罢了，可勉强弄出来的馒头也不好吃…… 娄琛递给她一瓶果汁，笑，“我刚来的时候也这个样子，但是那个时候很穷，从华国进口的原材料都太贵了，买不起，根本没办法调剂生活。然后等我后来有钱了，却又发现，其实自己早就已经适应了。” 杨柳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决定强迫自己把思绪从馒头上面拉回来，转头问他，“娄，呃，哥，唉师哥！你最近有要回国的打算吗？” 她本来打算喊娄哥的，但刚冒出去半个音节，对方的眼睛就已经眯了起来，要是直接喊哥吧，未免太亲昵了些，而且她喊冯京也是喊哥呢，这要是一样的话，可不就得混了？干脆就换成师哥吧！ 娄琛的表情这才和缓起来。他望着天空怔怔的出了会儿神，“再说吧。” 到了他现在这个地位，早已经不需要通过频繁的拍摄来保持知名度，空闲时间还是非常充足的，基本上想去哪儿都可以。 但是回国？回去干嘛呢？他出来这么些年了，家人从没主动喊他回去过，就好像，他不是那个家的一份子一样。 他的事儿谢思道都知道，有时候两个人凑一起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说起，后者也是无限唏嘘，劝他别太往心里去，不要这么拧。 然而娄琛觉得自己委屈。 他是很委屈的，凭什么不委屈呢？ 他不过就是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职业，最想做的事情，怎么就成了父母口中不孝的孽子了呢？ 他就是这么拧！ 他嚣张了大半辈子了，苦吃过，累受过，罪也遭过，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识过呢？他怕过谁？！以前瞧不起他的人，现在还不都老老实实跪下叫爸爸？ 落魄的时候娄琛没有委屈自己，现在他万众瞩目了，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杨柳摆弄着手里的果汁瓶子，忽然意识到娄琛沉默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就抬头去看。 天很蓝，云很白，娄琛依旧很帅，可是在他眼底，杨柳看到了丝丝缕缕的悲伤。 娄琛是个很有感染力的人，他一旦流露出这种负面情绪来，身边的人就很容易跟着不痛快。但是杨柳不希望这样。 她张了张嘴，突然说，“师哥，我想蒸馒头，你吃不吃？” 杨柳知道自己不是特别会说话的那种人，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偶尔江景桐跟她说情话，往往被她一句话终结。 但是她真的没想在娄琛展示男性魅力的当儿提蒸馒头这样煞风景的话题！ 真的没想过！ 只是当时脑袋里面空荡荡的，她想要安慰对方，结果一开口就变成馒头了…… 正在酒店套房厨房里蒸馒头的杨柳一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抓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往门板上来几下！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娄琛的反应了： 忧郁又美型到简直可以随手拍下来当文艺片海报的娄琛听后当时就愣了两秒钟，然后就开始狂笑不止，最后直接把自己从道具车头上面笑翻下来…… 杨柳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说好的霸气稳重大师兄形象呢，啊？！ 于是她把送给娄琛吃的几个馒头捏成了小猪头的造型。 好不容易买到了面粉，蒸一锅馒头显然用不完，而且考虑到各方面的成本问题，杨柳更加不可能把它带回国。 这就来了：馒头、包子、火烧or馅儿饼…… 她的动作熟练又麻利，她做东西吃的时候一向热情很高，她对于时间的掌握精确到令人咋舌！ 所以仅仅一个晚上过后，她就能够拎着好几个巨大的，被塞得满满的的的塑料袋去敲娄琛房车的门，也就不足为其了。 还没来得及洗脸刷牙的娄琛依旧英俊不凡到惊天地泣鬼神，但是他显然被吓到了，“这些都是你做的？！一晚上？！” 杨柳点点头，塑料袋放下去的时候发出沉重的闷响。 “面包什么的吃多了总会腻的，这些都能在冰箱里搁好久呢，你什么时候想吃了，拿出来简单加热一下就可以了。对了，加热你会吧？” 在亲身经历了江景桐那种甚至连做饭需要锅这种人类最基本的常识都不具备的神奇物种之后，杨柳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这些生活白痴数个典范。 不过好像娄琛并不属于这个范畴，因为他又笑了，笑的颇有些无奈，“我也是曾经一穷二白出来闯荡的人，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杨柳大大的松了口气，又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个保温桶，很是得意的说，“里面是小笼包配瘦肉粥，哈哈，你肯定也已经好久没吃过了吧？还热着呢，吃吧。” 娄琛低头看了半晌，然后就抬手拍了拍杨柳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傻姑娘，以后不要随便帮别人做东西吃。” 杨柳眨巴眨巴眼睛，“啊？” 她都给不知多少人做过吃的啦，看到他们吃的开心她可幸福可有成就感！ 见她这样，娄琛反而笑了，“没事，你吃了吗？” “早吃啦，哼哼，没人能比厨子吃得更早！” 不要随便帮别人做东西吃，真的，这种细微的温暖很容易打动人，也很容易让人，动心。 保温桶里的粥和小笼包都还很烫，娄琛简单的梳洗之后竟然还需要稍微吹一下才能入口。 小笼包是牛肉香菇馅儿的，皮儿很薄，能直接看见里面的香菇粒。微微一碰，小巧的笼包竟然还颤巍巍的，显然里面有丰富的汤汁。 瘦肉粥里面还撒了点蔬菜丁，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也很香，是那种华国食谱中才会有的香气。 娄琛不自觉露出个微笑，先低头用牙尖把笼包要开一点点小口，洗干净汤汁，再蘸一点点小袋里装的姜醋汁儿，鲜！ 再喝一勺微微烫口的瘦肉粥，感受一下纯正的大米清香，缓缓咽下，那种温暖便一点点滑入深处。 这样的味道，真的久违了。 他刚要发表感受，外面却探进来一颗运动衫帽子包裹下的毛茸茸的金色脑袋。脑袋的主人睁着朦胧的睡眼，微微吸了吸鼻子，由衷感慨，“好香啊！” 娄琛一下子就乐了，他的鼻子倒是很灵！ 几位主要工作人员的房车都在附近，彼此间距离很近，为的就是有个照应，这也就导致了隐私和保密性大大降低，比如说现在。 当保罗看清正对门的沙发上坐着的是杨柳之后，他一下子大叫起来，“啊，你果然给他开小灶！” 杨柳刚要说话，就听娄琛不乏恶意的来了句，“有刚炸好的臭豆腐，吃么？” 保罗条件反射的蹦出去老远，甚至还不忘捏住鼻子，尚带着睡意的脸上满是惊恐。 杨柳和娄琛哈哈大笑。 保罗马上就知道自己被耍了，又气鼓鼓的走回来，特别理直气壮的要求说，“我也要吃早饭。” 然而保温桶里的就只有一个人的分量，娄琛也不愿意跟别人分享，就随手从塑料袋里摸了个带着余温的包子丢出去，又用脚尖指了指角落，一副地主老财的嘴脸，“去那边安安静静的蹲着啃吧。” 保罗满脸的愤怒和屈辱无处释放，然而嘴巴却已经本能的咬下去，“你不能这么咦咦，还挺好吃的，这叫什么？派吗？” 指望一辆开着门窗的房车隔音又隔味道是不可能的，于是导演、摄像等一系列跟娄琛私人关系不错的家伙依次到访，娄琛不得不把自己刚拿到手的储备粮分发出去。 让穆德甚至还非常过分的觊觎保温桶里的东西，不过那会儿娄琛已经很果断的将最后一只小笼放入口中，作为一名知名度甚高的大导演，晾他也做不出从演员嘴巴里抢食物的不雅举动…… 好在似乎除了华国人之外，大家对于这种由大米熬成的味道寡淡的粥并不感兴趣，尤其是当保罗厚着脸皮拿勺子抢了一口，然后就兴致缺缺的推开之后，就再也没人提出想尝尝了。 第142章 137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就在杨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适应当地生活了的时候，她在《古咒》中的全部戏份结束，正式杀青。 或许是出于对华国市场的尊重，让穆德还特意为她举办了欢送会，着实让杨柳感动了一把。 跟大家在一起相处了几十天，杨柳学到了很多窝在国内很可能一辈子都见识不到的东西，十分感激。 临走的前几天，她除了照例采购归国送人的小礼品之外，还特意买了许多国内不盛产的水果，像是蓝莓、车厘子等，然后集中制成果干，再用小袋分别真空密封起来。 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物种入侵等情况，海关禁止携带生鲜蔬果出入，但要是像这样去核、干燥并真空包装了的，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除此之外，杨柳还把剩下的面粉做了包子，统统留给娄琛。 接到这份礼物的时候，娄琛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把我当饭桶了吗？” 杨柳笑，“也不是让你一天吃完啊，你又不常回国，就当家乡人民来看你啊，留着当个念想也好呀。” 作为一个厨子，她简直无法忍受身边的人出现想吃什么却又吃不到的情况！ 归国的时候，杨柳真的享受到了英雄凯旋的待遇，粉丝的欢呼声铺天盖地，好多家媒体都挤在接机口，试图拍到这位猝不及防闯入国际影坛的女明星的第一张照片。 吃了将近一个月美式盒饭的杨柳差点就给吓傻了，得亏着秋维维他们来借机，不然还真出不去。 上车之后，杨柳长吐一口气，再看望燕台的天空，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彭玲玲就笑，“可算回家了，我瞧着你都瘦了不少，在外面吃苦了吧？” 杨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后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改天一定要大吃一顿。” 可不是瘦了？整天洋伙食，就算她有心给自己开小灶也没有充足的时间，一个月统共就下了三次厨…… 秋维维问她直接回家还是先去公司，杨柳反问她小凤凰在哪儿，秋维维乐了，“你跟江总是不是约好的？他今天带着小凤凰来上班呢。” 杨柳一乐，摆摆手，“去公司。” 回来之前她给江景桐打过电话，对方肯定知道她回来的第一时间既想见自己，又想见女儿，可偏偏那时候还不到下班时间，索性把闺女一起揣兜里带到办公室。这么一来，媳妇儿就不必左右为难了，然后一家三口稍事休息一同回家。 听她这么说了，彭玲玲显得很是赞同，“你多去公司转转也好，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的祁凰一姐。” 见她话里有话，杨柳就问是怎么回事儿，彭玲玲刚要吐槽，秋维维就接茬了。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两年你红起来了，接片数量下降，一般导演也不敢找你，普通片子的名额不就空出来了么。偏你前后那几批进公司的艺人都扎堆儿去演电视剧去了，没出什么特别有人气的女电影演员，祁凰这一块的市场竞争力就稍微弱了些。年前后不是分两次招了两批新人么，前儿推出去两个试了试水，反响还不错，小孩儿么，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尾巴就给翘起来了……” 杨柳哦了声，略一想，“我去敲打敲打？” 秋维维说，“敲打不敲打都无所谓，江总没提过，公司高层也没明确的态度。” 顿了下，她又略有些迟疑地说，“不过，你毕竟顶着个师姐的名头，说几句也应该。有几个孩子张扬的也确实太不像话了些，真要惹出什么乱子来，七拐八拐的咱们这边也不大好听。” 说到最后，她的眉头也皱起来了，脸上明显带出不满的情绪。 刚才彭玲玲说杨柳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连秋维维都这么表现，可能问题就真的比较严重了。 网络传播信息几乎没有时差，差不多杨柳刚落地，祁凰这边就得到消息了。然后跟她关系尴尬的就赶紧躲避，想套近乎的也赶紧做准备…… 从进大厅开始，“杨姐好~！”“杨姐回来啦~！”“有日子不见，杨柳又漂亮了”，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杨柳也没端着架子，始终面带微笑，路过前台的时候还特地放了满满两大兜子巧克力在那儿，“你们也辛苦啦，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嫌弃的话大家就吃着玩儿吧。” 女孩子没几个不爱吃巧克力的，甚至年轻小伙子也有不少喜欢的，她刚一说完，周围好多人就低呼连连，然后笑嘻嘻的道了谢，乱而有序地争抢起来。 祁凰电梯分三大类，货物器材电梯走后门，普通员工电梯和高管专用电梯都要从一楼大厅穿过去，然后经由中央喷泉，一个左拐一个右拐。 杨柳带着秋维维他们站在大厅内侧右手边，正等电梯呢，忽然听到门口呼啦啦一阵脚步声，就听彭玲玲响亮的哼了声，声音中满满的不屑。 杨柳十分好奇的转身看去，就见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穿着过膝大毛衣和破洞牛仔裤，线帽下面翘起来几根被挑染成银色的头发，打扮十分超前，前后左右乱哄哄跟着足足有十多号人！ 不等她问，秋维维就已经蹙眉解释道，“这就是刚才提到的红起来的小孩儿之一，叫什么魏然的，真是不像话。” 华国艺人普遍讲排场不假，但那都是在外面，既是为了形象也是为了安全。可你现在都回到公司了，还带着这么一大帮人算干什么的？示威还是打架？ 不说远的，杨柳这么大的咖位，连上保镖，最忙碌的时候外出拍戏也从来没超过七个人。平时来去公司更不用说，要么自己独来独往，要么就只带秋维维或彭玲玲的其中一个！ 杨柳看着也有些反感，倒不是嫉妒或是不平衡，而是感觉……丢人！ 对，就是丢人！ 她真不想承认跟那家伙是同一家公司旗下的！真特么的跌份儿啊！ 在大本营里嚣张也就罢了，可要是出去给人家看见，还不被笑死？ 电梯来了，杨柳暂且按下心思不提，上去找那父女俩。 推门进去的时候，江景桐正乱没形象的蹲地上陪小凤凰玩儿，听见她进来，俩人齐齐抬头看。 小凤凰正骑在他肩膀上，伸着胳膊试图去够桌上放的一支花儿。小家伙扭着脑袋看了会儿，惊喜的大叫起来，“妈妈！” 江景桐一笑，把她放下来。小凤凰在地上前后晃了晃，径直朝她冲了过去！ 杨柳乐出声，蹲下来一把接住她，摸摸脑袋上摇摇摆摆的小辫子，“宝贝儿头发长这么长啦？” 也不知是江景桐还是谁，给她把头发掺到头顶，松垮垮的系了一个粉红色的缎带蝴蝶结。 小凤凰还挺得意，也扬着小短胳膊去摸，大声道，“辫纸~！”顿了下，又指着江景桐补充道，“爸爸！” 杨柳亲亲她，“哦，爸爸给你扎的啊，好不好看？” 小凤凰干脆的蹦出来一个字，“美！” 杨柳哈哈大笑，抱着她转了个圈，“对，美！我们小凤凰真美！” 娘儿俩闹了一阵，江景桐凑上来说，“你眼馋？来，我也给你扎一个。” 杨柳笑个不停，“别闹。” “不胡闹，”说着，江景桐竟然真从里间拿出来一个红木做的首饰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的摆着好些蝴蝶结和小发卡，“来来来，你们来个母女装。” 打从那次周胖子他闺女妞妞送了小凤凰一整套蝴蝶结发饰之后，大受刺激的江景桐就开始苦练梳头技术，现在已经颇有心得，等小凤凰再长大一点，他绝对可以帮闺女编发！ 杨柳拗不过他，同时还真有点儿小期待，也就半推半就的坐下来。 不过终究还是不大放心，“你可用心点儿啊，等会儿出去肯定有记者。” 江景桐一挑眉，“可别小瞧我，一准儿肯定惊讶。” 自从进来，杨柳脸上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这会儿更是笑眯了眼睛。 爸爸妈妈齐聚的场景对于小凤凰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小凤凰现在相当兴奋，站在杨柳腿上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时不时的还喊几声，“爸爸？” 正给杨柳梳头的江景桐就答应一声，“哎！” “妈妈？” 杨柳亲亲她的额头，“哎！” 过了一会儿，江景桐退后两步，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行了！” “这么快？！”杨柳竟然还有点紧张，不敢去看镜子。万一乱糟糟的怎么办？自己要实话实说么？那样会不会太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 小凤凰使劲仰着脖子瞅了会儿，片刻后惊喜道，“福蝶结~！” 说着，又抬手摸摸自己的小辫子，“辫纸~！” 杨柳一看，呵，可不是蝴蝶结怎么的，她压根儿就没敢想！江先生手艺还真是不错哦。 就是那种用本人的头发扭成蝴蝶结的形状，然后固定住的小花式造型。 杨柳没染发，黑色蝴蝶结歪在黑头发上不大明显，江景桐又给她在蝴蝶结中心的位置点了一颗白珍珠的小簪子，特别好看！ 杨柳也挺美，抱着闺女，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照个不停，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你真厉害啊！” 她美，江景桐更美，真的，没什么能比媳妇儿亲口夸自己更美的了！ 杨柳边看边笑，看一阵笑一阵，笑完了再看，看完了又笑…… 她突然就明白那些秀恩爱的人们的心理了！ 有如此让人幸福感爆棚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对外炫耀一下！ 于是她就自拍了，然后发到Talk上去了，还附带了文字描述：“老江给小凤凰扎了个蝴蝶结，顺手也给我扎了一个，手艺还挺好。” 她开心了，人民群众不乐意了。刚过完年，这狗虐的，简直不给人留活路么！ 正美着呢，杨柳忽然想起来刚才的事，就一边捏着小凤凰的爪子打拍子玩儿，一边说，“才刚我上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去年还是前年来的新人，好大的阵仗！听秋姐她们说，维持这样已经不短时间了，好像有不少人挺有意见的，公司没打算跟他们谈谈？” 要再这么下去的话，外界都该说祁凰的艺人眼高于顶了，以后他们底下的师弟妹们还怎么混？ 江景桐微微笑了下，表情带点诡异的阴森，幽幽道，“对于有些人而言，单纯的说服教育非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会激发他们的逆反心理，起到反作用。尤其是那些学生时代就顺风顺水惯了的，家长老师全都喝彩声一片，星途再稍微顺畅一点，就容易自信心极度膨胀，听不进任何人的劝阻。” “公司当然可以采取强制措施，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治标不治本。” “就好像幼儿永远对燃烧的火光有着浓厚的兴趣一样，你一味制止，他们反而越加向往，把你的劝说抛之脑后。倒不如推他们一把，什么时候被烧痛了，不必别人说，自己就会主动退避三舍，并且永不再犯。” 说完，他笑眯眯的戳了戳小凤凰软乎乎的腮帮子，“爸爸说的对不对呀，嗯？” 小凤凰歪头看，张嘴，咬，“啊呜！” 杨柳扶额，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的这番话。 也是，秋维维他们都发现的问题，江景桐怎么可能没得到消息呢？以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一劳永逸的行为方式…… 嘶，脊梁骨发凉什么的，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第143章 番外：师父（一） 褚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那个小姑娘，心里说不出的忐忑和期待。 那小丫头瘦瘦小小的，一张巴掌脸上简直只剩两只微微突出的大眼睛，皮肤粗糙、面色蜡黄，两只手又干又瘦，好似两截鸡爪子。 而此刻，她正用这两只鸡爪捧着包子细细咀嚼。她面前的桌上放着好几只盘子，每只盘子里都有两个包子，每个包子上都被小小的咬了一口。 她把手边的两只包子各咬了一口，咽下去之后，小心翼翼得指着左手边那只说，“这个。” 褚容吐了口气，抖抖袍子，说，“跪下。” 小丫头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可还是依言过去，双膝跪地。 她很害怕，全身都在发抖，死死攥着衣角的双手关节都已经泛了白——或许，自己要被赶走了。 她有点想念爹娘了，虽然他们对自己也不好——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全都是哥哥弟弟的，自己却还要时常担惊受怕，生怕什么时候就被送到哪个大户家当童养媳…… 可是现在，就连爹娘也不在了，要是这好心人再把自己赶走，那么她要去哪儿？能去哪儿呢？ 褚容低头看着她，道，“打从今儿起，你就喊我师父，我教给你糊口的本事。” 时年大旱，颗粒无收，饿殍遍地，从灾区边缘经过的褚容顺手救了个孩子，之后却意外发现她有着惊人敏锐的味觉，不由得喜出望外。 要知道，任何人在做任何事时只要足够努力，都可以做的不错；但要想做到最好，做到出类拔萃，就必须有天赋。 他没有孩子，可却意外收了个徒弟，人生也算完满。 不过…… 褚容从来不知道，原来抚养一个孩子，需要如此大的开销！ 穿衣吃饭，大人或许还可以糊弄，但孩子正在长身体，却万万糊弄不得。更别提褚容还打算教小丫头读书识字，笔墨纸砚，哪一样都是钱，还是寻常百姓家难以承担的巨额开销。 杨柳人虽小，可心思却重的很，几次在生死关头徘徊的经历让她对周围人的情绪变化极其敏感。褚容头一次为钱发愁时，她便小小声的说，“师父，我，我吃的不多，还可以再少点的……” 你别赶我走。 褚容微怔，随即笑起来，“傻丫头。” 话虽如此，可他的确要正经起来赚钱了。 师徒俩辗转北上，恰逢本地知府大张旗鼓的搜罗手艺高超的厨子，并放出话来，做好的重重有赏。 褚容捏捏小丫头勉强扎起来的小辫子，笑，“瞧师父弄钱来。” 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再加上连续数月的颠簸流离、食不果腹，让这个小姑娘干瘦到近乎皮包骨，头发自然也吸收不到什么养分，干枯发黄，一丝光泽也无。这会儿她扎着个辫子，倒像是在脑袋上插了一把黄堪堪的枯草，让人莫名心酸。 杨柳紧紧抓着他的手，仰头看着，眯着眼睛傻笑，脸上是全然的信任——师父的手又大又暖，让她心里好踏实。 可谁也不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没了回头的可能。 褚容小试牛刀，知府大人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当即给了一半的定金，并再三叮嘱，不惜恩威并重的提醒道，“半月后来的两位贵人非同寻常，你要做的好了，大家都有益处；要是出一点岔子，就怕没得后悔药可吃。” 半月后，褚容做了一桌宴席奉上，而知府大人却是二十多天后才露面。看他眉毛几乎飞出头顶，骨头缝里都透着股喜气的样子就知道，那两位贵人必定十分满意。 上面两级都满意，褚容不仅如约拿到了剩下的银子，甚至还得了几匹市面上不多见的好布和其他赏赐。 杨柳长了这么大，头一次穿上新衣，喜得做梦都在笑，走起路来也蹑手蹑脚，生怕弄脏了。 见她这个样子，褚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冲她招招手，掐掐她微微长了点肉的腮帮子，柔声道，“来，我教你写字。” 时值春末，师徒两个本打算在这里过了夏天再走，可没想到夏天还没过完，知府大人便再次派人传了他去。 知府的表情看上去远比上次来的还要严肃严峻，不停地在房间里绕着圈子，见褚容进来，本能的跨上一步，却又硬生生停下。 原来，之前他口中的那两位贵人不是旁人，正是巡幸江南的皇帝和宠妃，这次是两人在回宫路上，宠妃突然想起来时在这里吃的一道菜…… 褚容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兆，百般推辞，可无奈知府威逼利诱，只得去了。 回家之后，褚容来不及跟小徒弟细说，匆忙收拾行李要走，可刚打开门，却发现外面已经被知府派来的士兵把守住了。 褚容抓着包袱的手一紧，面色惨白。 走不了了。 第二天便有个太监上门宣口谕，说娘娘尝着你做的菜滋味儿不错，特跟皇上求了恩典，许你跟着进宫伺候，赶紧谢恩吧。 褚容勉强挤出一丝笑，言明自己不过是民间手艺，本入不得贵人的眼，还求话没说完，那太监的脸色就变了，一张脸耷拉的老长，横着眼睛瞪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娘娘的恩典，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褚容心下一凉，咬咬牙，把刚从知府那儿得的银票塞过去，陪着笑脸哀求，“公公，我还有个孩子，实在是不方便。求您老帮忙说句好话……” 傍晚，公公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意味复杂的假笑，“褚老板，真是皇恩浩荡，圣上允了您师徒二人一同进宫，这就跟杂家走吧？” 在绝大部分人看来，能入宫侍奉真是祖上积了十八代的德，但是在褚容眼中，他正带着自己的小徒弟一步步往火坑里迈。偏偏，不得不迈。 对宠妃而言，身边多几个少几个人根本无关紧要，求皇上恩准带褚容回来，跟她看中了一只小猫小狗儿，也没什么分别。 跟着大队人马往京城走的路上，褚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颇有些食不下咽。然而从未远去的杨柳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又觉得十分新鲜，哪怕是路边一朵不起眼儿的小花也能让她傻乐半天。 见她这个样子，褚容重重叹了口气，突然苦笑起来，“也罢，也罢，时也，命也。” 皇宫从来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走错一步都有可能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队伍进入宫门之前，褚容忍不住回了头，深深地看了眼身后四方城外的天空，神情复杂。 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一见这无拘无束的天呢？ 他们师徒俩，确切的说是褚容的意外到来，瞬间打破了宫内原有的势力平衡。且不说各方大佬暗流汹涌，就是御膳房上下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是满满的警惕。 在宫里，想活命就得显示出自己的价值来，而褚容是得了宠妃和皇帝亲口承认的厨子，甚至不惜破了老规矩硬带进来……对诸多同行而言，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褚容现在连苦笑都挤不出来，因为他明白，就算自己说破嘴解释给别人听，也没人会信。 好在宠妃似乎并不是那么没有良心，因为仅仅三天之后，她就派人过来，指名要褚容做菜，惹得御膳房内一群人又羡又妒。 得宠？不得宠？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得宠了，周围少不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巴不得取而代之；或者干脆帮你犯个错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要是不得宠，在惯会捧高踩低的皇宫，怕是生不如死…… 等何况，他还带着个孩子啊，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不成他把人带进来了，就是要让小丫头死在这里？ 所以，他必须得争，也不得不争。 褚容似乎对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颇有心得，一颗脑袋也不知怎么长得，眼珠子一转，一琢磨就是一个菜。 宫内的生活乏善可陈，御膳房的菜单也都轮过几遍，贵人们早就厌倦了，花招、新意层出不穷的褚容很快便得了势，原本对师徒俩冷声冷语的太监、宫女们也都无师自通的会了赔笑脸，甚至也开始有人给他们塞好处。 杨柳很惶恐。 在宫里待了这些日子，她亲眼见着周围的宫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总人数却始终未曾增加。那么，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原来杀人的不止天灾人祸，原来人命真的会比草贱，原来真的有人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比如说，只是一句话，一个手势，甚至一个眼神！ 初入宫时的新奇和激动早已像烧透了的灰烬一样，再也激不起半点火星儿，死气沉沉。 她虽不大懂，可也知道师父带着自己过的很不容易，因此越发沉默寡言，每日只是埋头苦练基本功，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动一步，生怕一时半刻的不留心就让师父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的变化，褚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疼，可是却没有办法，想在这个宫里活下去，他只能更狠心。 这天，一个死活逮不到褚容的小太监病急乱投医，竟直接把东西塞到了正在院里刻冬瓜的杨柳手上，然后胡乱说了一句，生怕她拒绝似的掉头就跑。 杨柳傻呆呆的目送他离去，再低头，就见自己掌心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匣子。那匣子显然塞得太满，竟然不能完全闭合，从微微张开的缝儿里隐约透出璀璨辉煌的光彩。 她被吓坏了，刚雕了一半的冬瓜掉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她几乎要哭出来，拿着个匣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她真的哭出来了，倒把刚回来的褚容下了一大跳。 “师，师父，”她抽噎着，泣不成声，索性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我拖累你了！” 第144章 番外：师父（二 ） 得知事情起末之后的褚容笑了起来，笑容之中却难掩担忧。 皇宫不比别处，明枪暗箭无处不在，不进则退的金律在这里完全不适用：不进的话，大概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眼下他们师徒貌似风光，可跟踩在刀尖上跳舞也没什么区别，走的每一步都鲜血淋漓。而刀尖之下，就是万丈深渊，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打从被宠妃带回宫的那一日起，大家就被绑在同一条船上…… 眼下妃后之争日益激烈，矛盾渐深。尤其是年前宠妃的父亲和兄长在边关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而皇后母族日渐式微，竟没什么可用之人，她的作风便越加嚣张跋扈起来。 宫内已经明显划分为“后派”和“妃派”，中立几乎不可能，而褚容师徒，自然就是后者。 如若最后宠妃成功登顶倒也罢了，他们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可就怕…… 总要想个法子出去才是，至少，要把小丫头送出去。 等脑海中纷纷扬扬的思绪落定，褚容长长吐了口气，对含着两大包眼泪的杨柳道，“从今天起，我教你双手持刀。” 与此同时，褚容也开始将宫中各方面的势力分布以及各派斗争一一讲给杨柳听，又深入教她待人接物，还有鉴别各式珠宝玉器以及古玩杂耍，而读书练字也没落下。 杨柳出身贫寒，哪里接触过这些，又要学做菜、看书练字，又要学那些个从没碰过的东西，最初几天着实头大如斗，实在记不住。她又是个好强的性子，强忍着也不叫一声苦，只是仔仔细细记下来，等夜深人静了，再爬起来偷偷回忆，一遍遍的磨练。小孩子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又睡不够，小半个月下来，竟然熬得瘦了一大圈，好容易养出来的白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褚容见了也不由得叹气道，“是我心急了。” 这些东西，最讲究的就是日复一日的浸染，他自己幼时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各方面的东西不用刻意学就已经如同本能一般刻在脑海中，但杨柳就不同了，更何况她同时接触的还是这么多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可纵然心疼也没办法，他就算再努力，也不过是个凡人，总会老去，总有护不住的时候。在自己确保能将她送出去之前，她早一天学会，就早一天多了保命的手段。 直到现在杨柳才知道，师父竟然跟宠妃宫中的一位掌事太监十分交好，细细论起来，两人竟是同乡。 太监的地位和处境比起宫女更为悲惨，至少后者如果顺顺利利熬到年纪，还可以求个恩典放出去，能得个自由身，更有福气的话亦能结婚生子、养儿育女，后半生有靠。 但太监男不男，女不女，身子已然是废了，宫内也不会轻易往外放人，绝大多数的太监只能老死宫中。要是没个念想，发疯也不奇怪。所以好些太监得势之后都会收干儿子，并大肆搜刮钱财，图的只是年老体弱后能有条活路。 这位李姓太监原本在宠妃，哦，现在已经是皇贵妃处并不非常得宠，时不时还会遭到其他几位太监的打压排挤。但褚容来了之后，有意无意给了他许多在贵妃面前露脸的机会，处境这才好起来。 李太监不是忘恩负义的性子，对褚容自然很是感激，又爱屋及乌，对杨柳也颇多照顾。偶尔贵妃那里赏了什么东西，他便会挑了姑娘能用得上的留下，然后找机会给了杨柳。 杨柳对这位向自己释放善意的老伯也很亲近，经常推辞，不肯接受。 但李太监形容却总是淡淡的，“拿着吧，日后出去了，也好有个依傍。” 宫里的东西本就好，从贵妃手里出来的更是多奇珍，哪怕一件小小的，不起眼的戒指，怕也是能得寻常权贵一句赞叹的。 杨柳忐忑不安的收了，转头又去跟褚容讲。 后者每每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有很多杨柳看不清读不懂的东西，“他给，你就拿着吧。” 次年皇贵妃诞下龙子，皇帝大悦，命普天同庆，皇后之位竟然岌岌可危，宫里的氛围越发紧张了。 杨柳好几次都看见师父和李太监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表情神态都十分严肃，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她听不到，也辨不明，可心里总觉得十分害怕，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初夏的一个早上，本来一切如常，又因为前天晚上下了一场雨，这会儿竟很凉爽，微风一吹，阵阵花香就送了过来。 杨柳正在树荫底下拿着锅颠沙子，外面却突然一阵脚步声，又重又乱。 她刚来的及抬起头，就见一群带刀挎剑的侍卫涌了进来，凶神恶煞，不由分说将褚容绑走了。 杨柳惊得把锅子也掉了，等回过神来，师父已经被带出门，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来不及留下。 她猛跑几步，也顾不上害怕了，一把扯住最后一个侍卫的袖子，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侍卫大哥，我师父怎么了？！” 那侍卫原本急着回去复命，难免有些不耐烦，可回头一看是个不到自己腰高的小丫头，本能起了点儿怜爱弱小的心，小声道，“皇贵妃吃了你师父做的点心，身子不爽，已经传了太医。” 说完，就匆匆走了。 杨柳已经呆在原地，短短几十个字，却几乎把褚容死死钉在有罪的铁板上。 皇贵妃地位何其尊贵，平时哪怕迎风咳嗽两声，皇帝也要再三过问，更何况还请了太医！ 要说师父做的东西不好，杨柳是打死也不信的，可就算最后查出来此事与他无关，眼下被当成替罪羊的褚容不死也要脱层皮！ 就怕，幕后黑手暂时动不得，褚容死之前也没法清白了…… 杨柳站在原地，脑袋里又痛又乱，一阵带着暑气的热风吹来，她竟剌剌的打了个寒战。 御膳房的人早就视他们师徒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褚容出事，他们不落井下石就要谢天谢地，又怎么会伸出援手？ 她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可偏偏又想不出法子。 情急之下，她索性冲了出去，但还没靠近皇贵妃住所就被人拦腰抱起，拖到了隐蔽角落。 杨柳拼了命的挣扎，又踢又咬，直到耳边响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她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啦啦淌了满脸，“李伯伯，我师父” 她从来都是喊他李伯伯的，因为公公之类的称呼，好似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大家，太监早就不是正常人。 李太监叹了口气，往里面瞧了眼，只说了一句话，“别哭。” 宫里是不许奴才落泪的。 所以，奴才压根儿就算不得人。 里面隐隐传出来噼里啪啦打板子的声音，杨柳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泪如雨下。 她突然转身朝李太监跪下，一下下狠狠磕着头，“李伯伯，求您救救我师父。” 李太监又叹了口气，不说能也不说不能，只是把她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哭吧，只是别出声。”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杨柳心里登时就跟崩塌了一块似的，瞬间灰暗。 褚容被打了板子，又丢到牢里几天，多亏李太监上下打点，他又命硬，被拖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有几口气在。 杨柳熬了参汤，哆哆嗦嗦的喂给他喝，可却已经咽不下去了。 眼泪噼里啪啦打在手上，滚烫。 她狠狠抹一把脸，撬开褚容的嘴，不由分说的灌下去…… 大半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褚容做的点心本无问题，只说是皇后宫里的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真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经无人追究了，杨柳只是木蹬蹬的守着褚容，听着外面一道道的旨意疾风骤雨般的落下：皇后的父母兄弟都被一撸到底，爵位、官职、诰命等等全数没了；皇后本人被供出曾数次加害皇嗣，刁难打压嫔妃，种种罪过摆在面前，终于迎来了被废的结局…… 褚容是无辜的，然而皇帝早已经忘记了他，倒是新皇后，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只为了图个心安，赏了师徒俩不少东西，布匹药材珠宝首饰，着实照亮了一整间屋子。 可是杨柳，却一点儿也觉不到欢喜。 师父的腿，废了；她的心，也冷了。 他们再次得到重用，或者说，是杨柳得了重用。 原皇贵妃终于赢了，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不是么？ 于是杨柳成了众人口中无不尊敬的“杨姑娘”，她开始代替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接到了各方送来的“礼物”。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褚容身体本就不大好，挨了板子，人也废了，又在阴森潮湿的牢里待了几天，受尽折磨…… 可有一天，他的精神头儿却突然好起来，先托人找了李太监说了会儿话，又叫了杨柳。 他浑身的肉都干瘪了，一张原本硬朗帅气的脸也深深地凹陷下去，只是一双眼睛啊，却亮的吓人。 杨柳忽然明白了什么，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师父……” 褚容勉强笑笑，“别哭。” 他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却已经不能够了。 杨柳再也受不住，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李太监见了，也背过身。 他跟褚容本是旧相识，只是童年时期就因为各自的原因分开了，前儿在宫里见了，也是意外……世易时移，世事变迁，谁知道现在又是这样的结局呢？ 褚容想了半天，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话，“及早抽身。” 疼她爱她的人说没就没了，杨柳觉得自己也像死了一样，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她甚至不能为师父修造坟茔——他们不过是奴才，哪儿有那个资格？ 几天后，皇后得知杨柳因为思念师父过度，精神恍惚，竟不小心把自己的右手割破，经诊断后，说是筋脉已断，再也干不了重活儿、精细活儿。 一个厨子的手废了，还能有什么用呢？ 就好像一只鸟儿羽毛脱落，黯淡无光；喉咙嘶哑，开口无声，那么即便留着还能做什么呢？ 皇后大发慈悲，赏了她好些东西，特允她出宫返乡。 临走前，杨柳特意去找了李太监，但对方避而不见，只让人送了一匣子银票和珠宝首饰出来，又写了封信，让她好生过日子。 杨柳没哭，只是冲着那边磕了个头，转身去了。 是日，大雪纷飞，路上白茫茫一片，四面八方都看不见东西，在万物皆寂的冬日更显凄凉。 杨柳坐在马车上，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然后摸了摸胸口放着的一个泛黄的荷包，喃喃道，“师父，咱们回家。” 一阵大风吹过，掀起无数雪片，打着旋儿的往上走。而待一切平息，刚还吱嘎嘎前行的小马车，竟然已经停了，再细看，上面的人，竟凭空消失…… 第145章 137 从美国回来已经进入四月份，天气转暖，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到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由宋默生执导，杨柳、乌霖主演的《静默无声》确定将于五月份开机，也就是说杨柳还有不到一个月的空余时间。不过好在这部戏几乎都在望燕台取景，她还是可以每天回家。 最近几天，杨柳有了相当的危机意识： 因为一年到头不着家的关系，小凤凰跟自己远不如跟江景桐来的亲昵。也许平时没什么事儿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每当她哭泣或是自觉受了委屈，本能的想要寻求帮助和安慰时，口中第一个嚷出来的必定是“爸爸”。 作为亲妈的杨柳很郁闷，也被狠狠敲了一记警钟，她在女儿身上花费的精力确实太少了些。 全望燕台，乃至整个华国上下都知道江景桐是二十四孝好亲爹，自从小凤凰出生之后，他本就因为成家而减少的应酬进一步压缩，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硬性演变为专业奶爸，喂奶、换尿片样样在行…… 反观杨柳，因为工作的关系四处奔波，一年之内少有能陪伴在家人身边的时候。三百多天算下来，陪小凤凰能有江景桐一周的时间就不错了。 于是这些天，她简直恨不得要驻扎在婴儿房里睡，每天天不亮就跑过去，务必要使小凤凰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对此，江景桐又好笑又心疼。 他倒是并不介意媳妇儿跟自己吃飞醋什么的，但小凤凰终日“无所事事”嘛，一般白天睡得太多，早上醒的就会特别早。杨柳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下，结果又因为要“争宠”，反而起的比平时还早一点！ 这个他就很心疼了…… 然而杨柳显然是乐在其中，非但不会觉得累，反而满满的幸福感，江景桐也就不好再劝。 杨柳不仅从早到晚陪着小凤凰玩儿，就连原本由保姆负责的婴儿餐食烹饪工作也暂时由她接手过去，各种糕糊羹汤粥饭轮番上阵，看得人目不暇接。原本还稍微有那么点儿偏食的小凤凰也兴趣大增，每天盼着开饭，吃的也多了。 接连几天下来，杨柳跟江景桐在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方面难免出现了分歧：江景桐对小凤凰那是疼爱到骨子里，一个字“宠”，两个字“很宠”，偶尔爷俩儿到外面去，但凡小朋友对什么东西稍微好奇一点，他先就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把这东西弄回家…… 而同样没当过家长的杨柳，则深受前人影响，在适当范围内着力培养孩子的抗打击能力。 就好比昨天早上，小凤凰照样在家里跑来跑去，结果不小心被地毯绊了一下，一脑袋就撞到玄关柜侧面，她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吧唧摔倒在地。 小东西在地上眨眨眼，似乎有些懵，过了几秒才扁扁嘴巴哭起来。 江景桐简直就跟会瞬间移动一样，biu的出现在她身边，万分心疼的把女儿抱起来，各种嘘寒问暖，“哦，碰疼了哦，哪里痛？来给爸爸看看，吹吹哈。哎呀都红了，要不叫医生过来看看……” 但凡遇到这种情况，江景桐的第一反应要么是家具摆放位置不对，要么就是那玩意儿设计的不合理……总之就没有自家闺女的错！ 正在他考虑叫人把玄关柜和其他一些家具干脆都重新布置一番，或者直接换一批时，杨柳端着一盘水果出来了。 问明白原因之后，杨柳蹲下，跟小凤凰面对面平视，“先不要哭，妈妈跟你讲一下。被摔疼了当然很不好，可这件事情应该怪你。你想，柜子就站在这里，没有动对不对？是不是你自己主动跑过去，碰到了它？” 听到这里，且不说小凤凰已经傻乎乎的忘记了哭泣，就连江景桐也有点不忍心。 “不要这样嘛，孩子还小，再说，你讲这么多她也听不懂呀。” “这不是理由，”杨柳转过头去看他，表情是少见的严肃，正色道，“你觉得她还小，其实她已经到了能够分辨基本的是非对错的能力了。一次听不懂，我可以说两次；两次听不懂，我还可以再说的慢一点，但不能让她养成这种一旦自己受到伤害就把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的坏习惯。” 江景桐听得头皮发麻，眼角直抽抽，刚要再说什么却见杨柳已经高高的扬起眉毛，话锋一转就朝他开火，“我也要就这次的事情批评你一句，不是我说你，你未免对她太过溺爱了……” 因为父母的关系，小凤凰自还在娘胎里就备受关注，还没公开照片那会儿，江景桐替她申请的Talk账户就已经在短短几天内疯狂吸粉过百万。直到现在，她的一举一动一眨眼一嘟嘴都会引发转载、点发狂潮，一般的明星都比不过她。 有时候杨柳都觉得，这样的情况对一个小朋友而言压力确实大了些，但现实情况已经是这样，谁也没办法改变，他们能做的只有尽量适应。 小凤凰的出身决定了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绝大多数她想要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对绝大部分人而言可望而不可即。而因为父辈和祖辈的庞大人脉和海量资金，只要她想，就很容易在任何一个行业站稳脚跟…… 这种背景确实可以让她生活的轻松一点，随心所欲一点，但相对应的，孩子也比较容易长歪了。 以前杨柳不在家也就罢了，可这几天冷眼看着，着实心惊：别看平时处理正事的时候，江景桐严肃精明的跟什么似的，但一对上小凤凰，整个人就彻底没了原则。 就前天，他竟然给小凤凰买了一套包括发夹、手镯在内的五件套钻石首饰，那明晃晃的，照的人眼花！杨柳当时就震惊了，这么小的孩子，还满地打滚儿呢，小辫儿都不及巴掌长，你给她弄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嘛？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给弄不见了。 都说三岁看老，小凤凰现在都一岁多了，各方面的世界观价值观和行为方式也在逐渐形成，如果再这样下去，杨柳很难保证小朋友不长成任性妄为、不珍惜他人劳动成果的小混蛋…… 也许这种担忧确实有点夸张了，可杨柳不敢赌，她没有经验，也赌不起。 现在这个社会虽然不会动不动就死人，可想要堂堂正正抬头挺胸的生活，也着实不易，她不想小凤凰日后长成一个没什么本事又飞扬跋扈的三世祖。 江景桐沉默半晌，说，“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她毕竟还小，话都说不利索就教她做人，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 杨柳叹口气，幽幽的看着他道，“我经常不在家，四位老人比起你来也不差什么了，你说我能不着急么？” 面对这么一群恨不得把地球捧到孩子跟前让她找根杠杆撬着玩儿的大家长们，她也真是挺心累的。 江景桐略有些尴尬的清清嗓子，着实不好说什么了。 小凤凰刚才撞那一下本来就不怎么疼，结果爸妈又在旁边长篇大论的，表情语气变来变去，她也顾不上哭了，睫毛上还坠着几颗泪珠要掉不掉的，就在那儿看起了热闹。 教育完了江景桐的杨柳再一看她，直接就笑出声，又放柔了声音，尽可能简单的讲了一遍。然后，小朋友还是没听懂。 江景桐特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杨柳瞪他一眼，想了想，干脆把内容精炼为几个字，大体主旨就是“如果是你撞了别人，要先道歉。” 道歉什么的，小凤凰还是会的，于是小家伙虽然有那么一丢丢的委屈，却还是乖乖冲着桌子，奶声奶气道，“桌桌，对不起。” 杨柳&江景桐：“……噗！” 小凤凰给他们笑懵了，自己抓了抓头发，觉得更委屈，就又要哭一个给他们看，杨柳赶紧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不哭啊，我们凤凰做的真棒，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哈。” 说着，就抱起她往厨房走去。 江景桐就在后面跟着，脸上满是戏谑的笑，似乎在等着看她怎么收场。 杨柳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只要一想日后自家闺女对着桌椅板凳鞠躬道歉什么的…… 算了，倒是个好开始，一步步来吧，总比刁蛮任性的好。 小朋友现在一岁多了，行动能力大增，对于未知世界的探索兴趣也浓烈起来，有时候吃着吃着饭就拼命欠着身子往外看。 杨柳也不愿意她总是闷在家里，偶尔天气条件合适，也会带着她出去散步。 小孩儿外出么，需要的东西总是多些，吃喝拉撒坐卧行走，少一样都不行。杨柳一个人难免手忙脚乱，应付不来，少不得要保姆跟着，再加上两个保镖，一行四五个甭管走到哪儿也都挺扎眼的。 这一家子人名气都大，杨柳最近也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这回带着孩子出来，一群狗仔娱记就跟闻见血腥味儿的鲨鱼似的前追后堵，紧接着报道就出来了：《保镖保姆随行，阔太风范尽显！》杨柳：“……” 阔太，阔太你妹！ 不过等等，貌似，她还真是阔太！ 江景桐多有钱啊！ 且不说杨柳自己心大的没边儿，她的粉丝看了之后不大高兴，觉得这个词用的不是特别恰当，很容易引发不知情人士的误解。 “什么阔太，我们枝儿本身就是白富美好么！” “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吗？就算杨柳不嫁给江景桐，她也照样是阔太、贵妇！” “写报道的人什么心思呀，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杨柳跃上枝头变凤凰，突然嫁入豪门了呢。殊不知人家家里本身就是豪门，要不找个江总这条件的，那就是下嫁了！” 晚上回到家，江景桐还酸溜溜的呢，饭桌上就跟杨柳说，“我可是得努力工作，赚钱养家，不然你就成下嫁了。” 杨柳听后哈哈大笑，一勺子本要喂给小凤凰的鸡茸豆腐羹也全泼在了桌子上。 第146章 145 次日早饭过后，杨柳先看了一个小时的资料，又陪小凤凰玩儿了会儿，送她去睡觉之后就习惯性的刷手机转换思维，结果看见头条娱乐就乐开了。 林梓淮竟然去给街舞大赛当评委去了？！竟然还有不少人支持？ 点开详情之后，杨柳先就被他瘦削的照片给震惊了一把：不久前还圆润发亮呢，这会儿就已经五官立体突出，身材届时瘦削了，啧啧。 这家伙，真不愧是有名的橡皮身材，说胖就胖，说瘦也就跟气球漏气似的，转眼跟赘肉道别，连缓冲都不带缓冲的。 杨柳跟他认识有几年了，关系正经不错，拜把子兄妹也就这样了，但她却从没刻意研究过对方的过往经历。可以说杨柳对林梓淮之前的了解，有一大半来自于彭玲玲积极主动的八卦报道，所以她还真不知道对方以前竟然得过某街舞大赛的冠军！而且看网民们热捧的程度，估计含金量还不低。 杨柳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摸着下巴啧啧称赞，“这家伙，还挺深藏不露的么。” 损友之间，难免相互挤兑一下，于是杨柳立刻就给他发了短信，各种酸溜，“多少年不跳舞了，老胳膊老腿儿还行么？” 也就五秒钟，林梓淮飞快的给她回了个中指，然后又不甘心的打来视频电话，“不带这么损人的啊！我一直都有练，前儿还集训来着，哎不是，你没看我的开场舞啊？” 杨柳笑眯眯的点头，回答得很实诚，“没看，而且这事儿我是今天才无意中知道的。” 林梓淮顿时炸毛，二话不说放下手机给她秀了段儿，完了之后气喘吁吁的说，“呼呼，瞧，瞧见了吧？厉害吧？惊呆了吧？” 然而他显然忽视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街舞一途，杨柳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甭管对专业人士来说多么高难度的动作，在她看来也就跟满地乱蹦跶差不多…… 杨柳沉默了半天，眨眨眼，一脸24K纯天然的纯良，非常关切又虚心的询问道，“刚才你是过电了么?” 林梓淮：“……” 士可杀不可辱，因此他愤怒地挂了电话！ 几天后，宋默生喊杨柳和乌霖出去，就剧本中的人物角色设定和表现方式进行研究和讨论。 前面讲过，宋默生为人虽然极其温和多礼，但在工作方面，他要求之严格绝对不下谢思道，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那这次见面来说，他极力要求两位主演对各自的角色做包括起因结果发展在内的细致分析…… 说真的，杨柳对这次的角色还是挺有压力。 前阵子宋典老爷子也说了，好剧本好导演、好演员、好团队的绝佳组合，非常容易诞生经典佳作。再算上宋默生精益求精的劲儿，他们去冲击琳德电影节也有几成把握。 为了能够尽可能的还原冷暴力遭遇者的反应，表现她们的心情，杨柳翻看了大量书籍，查阅了无数文档资料，其中不乏专业的学术论文――她还跟江景桐说呢，等这戏拍完，她都要成半个文化人了，以后没准儿还能兼职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什么的——她甚至还去咨询了专攻这方面的心理和情感专家！ 光靠自己看，有些东西真心非常难以理解，而且杨柳也怕因为闭门造车出现领悟偏差，干脆就辗转联系了一位知名专家。 刚开始知道是她，专家还给惊了一大跳，等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后就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原先我还激动加忐忑来着，以为自己要得知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杨柳一怔，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之后也跟着笑起来，这误会弄的！ 她和江景桐全是国内最受关注的名人夫妻之一，俩人又不爱炒作，平时也算低调了，偏自始至终关于他们婚姻不幸的流言蜚语就没中断过，这会儿她冷不丁的跑来找专家咨询家庭暴力问题，着实够吓人的。 听说她要拍一部关于家庭冷暴力的电影，专家也来了精神，压根儿不用杨柳做思想动员，就已经非常配合的表示会全力支持。 “真的，包括我在内的好多同行都觉得早该有这么一部相关作品了。不光是咱们国家，就是全世界，对这方面的了解也是非常不够的。对症才能下药，可目前的现实情况就是绝大部分人连最起码的了解都不想了解，更不用提解决了。” “尤其是咱们国内，对涉及到心理方面的问题本身就不够重视不说，好多人还都讳疾忌医，遮遮掩掩，一说到相关领域就避之不及，觉得跟神经病划了等号。这就是非常严重的一个误区，但是很遗憾，这种思维模式甚至还占着相当大的比重。” “您看啊，这些年其实出了不少跟心理挂钩的影视作品，每出一部，大众对那个领域的认知清晰一点。我们有时候私底下交流还会经常幻想呢，要是什么时候也有人拍拍我们这个就好了。” 说完，她就笑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啊，有些激动，一说起来就刹不住了。” 杨柳摆摆手，“没事。讲老实话，我还是非常佩服和尊重你们这个行业呢，觉得特别了不起。” 她还真是一点儿没觉得厌烦，因为这位专家的表情非常丰富，语气语调也很多变活泼，兼之不像一般专家似的连珠炮似的卖弄专业词汇……总之，听她说话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您实在过奖了！”那专家也才三十多岁，被杨柳这么一夸还挺不好意思，脸上都现了红晕。 她美了半天又问，“我能跟您合个影吗？” 虽说名人压力大，平时也爱找个心理医生排解，可无奈她是搞家庭领域的，专业不对口！ 名人组建家庭备受瞩目，面子大过天，就算婚姻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大家也会本能的选择遮掩，其中不乏离婚多年还对外宣称婚姻持续存续的…… 试问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他们又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去找情感专家咨询？ 从业近十年来，今儿她还是头一次见明星呢！ 杨柳笑着答应了，心头一动，又问：“您介不介意我把跟您咨询这件事和咨询到的部分知识分享到网上去？这样也好让更多人看见，进一步引起大家的重视和关注。” “那可真是太好了！”专家喜出望外，都没敢想她竟然会主动提，“我们缺的就是您这样有号召力的平台呢！不过基本的行业规范还是要遵守的啊，我肯定会给您列举部分实际案例，这样比较好理解，也有说服力，但是我绝对不可能跟您透漏任何可能暴露咨询者真实身份的信息，这一点请您理解。” 杨柳听后连连点头，满口答应，“那是肯定的，您放心。” 她又没有挖掘别人隐私的癖好，光学习就够了，干嘛去关注那些有的没的？ 说到家庭冷暴力，很可能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懵：那啥玩意儿？跟家庭暴力难道不是一回事？ 甚至好多正在经历冷暴力的人，也并未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就是交流少点吗？又不是动手，难道还会死人不成？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再一提及心理咨询，人们的反应就更一致了： 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还咨询，根本就是骗钱嘛！好歹去传统医院看病花钱还能见着点儿真东西，可这个就是跟我们说几句话就要这么多钱，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再者说了，老话说的好，家丑不外扬，自己家关起门来的事儿，干嘛要出去跟个外人说？ 杨柳认真咨询学习了几天，记了满满一个大厚记事本，充分体验了一把知识大爆炸的感觉，自觉收获颇多。 跟乌霖和宋默生碰头那天，三人齐齐拿出写的密密麻麻的记事本，彼此一看，都愣了几秒钟。 跟人合作最开心的莫过于合作者之间有着不必言明就自带的默契，所以三个人就都笑了。 三人都是已经结了婚的，对于家庭关系的处理各有一套心得。 宋默生的太太跟他是大学同学，专攻电影史，结果后来不知怎的又改行写小说，几本作品都销量不俗，偶尔也写两个剧本，是圈内外闻名的才女。 乌霖跟太太是在同一个话剧团认识的，朝夕相处下来就有了点增进关系的意思，五年多爱情长跑下来感情稳定。后来因为剧团改革，两人因专精方向不同面临分开的情况，于是一商量，干脆就结婚了，现在儿子都上小学了。 两个家庭都很低调，生活平静而美满，从来也没传出过什么绯闻。 现在再加上一个尽管外界一直恶意猜测不断，但确实同样美满的杨柳，这么三个人竟然要拍一部家庭冷暴力题材的影片，也是反差大。 三个人先各自交流了下最近几天的收获和感想，你一言我一语，氛围颇似读书俱乐部现场集会…… 对于前期做的功课，三人都不是那种不负责的，自然不用担心。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把自己从现实中剥离出来，再重新融入到角色中去。 毕竟对于家庭生活幸福的人而言，不要说演了，恐怕就是让他们想，都想不出来世界上竟然还会有那种名存实亡的可怕家庭关系！ 不过对杨柳而言，这事儿还真算不得太难，之前演《密折》时候的杀手都比这个的难度来的大的多。 因为深入了解了何谓家庭冷暴力之后，杨柳就愕然发现，貌似她前世的家庭氛围，就完全可以被归结到这个范畴中去！ 没什么本事又大男子主义的父亲，木讷又胆小怯懦的母亲，浑浑噩噩过日子的穷孩子们：前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日侍弄那几亩地，每天都很辛苦，难得有点空闲便要么喝酒要么闷头睡大觉，本就没什么情趣的他更是懒得跟家人交流。 后者每天天不亮就要忙着洗衣、做饭、喂养家、禽家畜，还要照顾孩子，侍候公婆，抽空做针线活儿，脸上从没有过笑模样……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回想起来，那对夫妻恐怕一天的交流都不会超过十个字！ 偶尔有什么事，父亲便会粗声粗气，用一种近乎呵斥的口吻交代下去。有时候母亲不小心做错了什么，甚至仅仅因为自己心情不好，父亲也会对她大声咒骂…… 诚然，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中，时代背景和大环境起了决定性作用，但贫苦人家中也不乏和睦安乐、相敬如宾的。像杨柳那样死气沉沉，却又动辄在艰难时刻想着卖女儿求活路的人家，虽然不是没有，但也绝对不会特别多。 讨论间隙，三人各自叫了一杯饮品，正喝着，宋默生突然问道，“假如你们遇到家庭冷暴力，会做出什么选择？” 杨柳和乌霖同时想了几秒钟，然后异口同声道，“离婚！” 自从她跟江景桐在一起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外界各路人马就没少编排他俩。今天说动机不纯，只为抱大腿啦；明天又成了一厢情愿，奉子成婚；再过几天很可能又风向一转，说两人早就感情破裂，只不过是为了面子死撑…… 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杨柳自然也想过类似的问题： 假如江景桐以后对自己不好了，她要怎么办？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能困扰她太久，因为解决方法实在太简单啦！ 她又疼爱自己的父母和万贯家财，又有一手走到哪儿都能养家糊口的过硬本事，难不成还怕过不下去吗？ 一句话：有钱，能挣，她任性！ 说起来，乌霖远比杨柳来得更艺术化，生活也更加不食人间烟火一点。他跟太太平时就经常在一起各种交流，读书、旅行、看电影、种植园艺……他完全无法想象两个没有感情没有交流的人要怎么在一起！ 不管是杨柳还是乌霖，俩人都是宋默生随口一问，他们就随口一答，本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哪知宋默生却微微叹了口气，又执着的将杯子的手柄转到固定方向，并把纸巾折叠成整整齐齐的正方形，这才幽幽道，“我问的是剧中角色。” 杨柳&乌霖：“……” 喂！说好的抛开套路，真诚待人的呢？！ 第147章 145 《静默无声》还没开机呢，几乎消失在大众视野中的冯京终于重新回归。 他一贯低调，这次回来也没大肆宣扬，还是一批去机场接自己偶像的粉丝们无意中发现一个素面朝天的帅男人有些面熟，又悄悄地跟踪了几十米，这才最终确定是冯京无疑。 要说冯京的辨识度也没这么低，主要是在南极过了几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他不仅整个人都干瘦了许多，而且因为每天的寒风刺啦，说句不中听的，远不如以前雪白干净，颜值也跟着降低不少，真不怪粉丝们一开始不大敢认。 去年冯京说走就走，半点都不含糊，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然后整个人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多少人国内外掘地三尺都没找到他在哪儿…… 想也是，谁闲着没事儿会往南极上面考虑呢？不要说吃瓜群众了，就是杨柳、贺厉这些跟他比较熟的朋友当初刚一听说这个消息，都给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第一遍听的时候没几个人觉得是真的。 偏冯京没有经纪公司，临走前又嘱咐自己的工作室不要对外宣扬，所以时间一长，好些个不好听的流言就传开了：什么隐婚、受打击退圈儿都是轻的，后来越猜越离谱，都有说他突然离世的！ 可不就是么，这个世界信息交流如此方便而频繁，只要大家真心想要找一个人，就绝对没有找不到的。更何况还是冯京这样具有极高知名度和辨识度的名人！要不是他真的从地球上消失了，怎么可能没人见过他呢？ 杨柳和贺厉好一通生气，还在Talk上面跟不少人撕撸过，不过因为当初答应了冯京保密的，俩人也没法儿解释，一遇到别人质问“既然没出事，那他人到底去哪儿了”的问题就给堵死了，只好努力试着不加理会。 但再有价值的新闻也有保质期，冯京的人气虽然惊人，一两个月过后，大家见始终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新线索，也就渐渐放弃了。 然而现在，冯京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网上新闻大爆炸的时候，杨柳正跟他通电话。 “真回来了啊？！”杨柳喜出望外，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倒把蹲地上玩积木的小凤凰惊了一跳，仰着脑袋盯着她看。 杨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顺便帮她把一块积木放到“房顶”上，这才说，“你在哪儿啊，赶紧的，来家吃饭！” 时隔大半年，终于再次听到了“吃饭”的话，冯京心里既怀念又感动，不由得低笑出声，眼眶竟也微微酸涩了下。 “好。” 结束通话后，杨柳看着手机傻笑半天，赶紧拍拍手，拿出纸笔来刷刷记菜谱。 哎，真好，我哥要回来啦！ 论起来，冯京早就该从南极回来了，可一来他要和团队一起写报告、作总结等收尾工作；加之刚从那边出来，整个人的形象都没法儿看，干瘦还在其次，关键是脸上因为强烈的紫外线照射出现了“南极脸”，饶是冯京不那么重视外表，也觉得自己就这个样子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颇有毁坏市容的嫌疑，就先在外面养了一个月……一来二去的，就给拖到现在了。 稍后冯京又给贺厉打电话，理所应当的挨了好一通臭骂，这给刺的狗血淋头的！ “还知道回来啊，有本事走，你就有本事再也不回来啊！”贺厉是真气急了。 当初冯京要去南极，暗搓搓的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要不是机缘巧合，说不定丫上船了才跟自己打电话呢！ 冯京也隐约有些理亏，又感动于几个朋友发自真心的担心，一句辩解的话也不敢说，就这么老老实实听着。 贺厉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加上俩人又熟，说话完全没有顾忌，那叫一个犀利入骨。 “还跟我们打啥电话啊，反正你一个人都能搞定，悄悄走，再悄悄回来呗，还打啥招呼啊！” “你不是能耐了么，哎呀，真牛逼啊，一个眼见不错的就飞南极玩儿冰坨子去了，行啊！不过我觉得怎么还是不够远啊，下回干脆就申请上外太空呗，到时候再带点儿太空垃圾回来，你可不就圆满了么！” 要说一开始冯京是真感动，后面听到贺厉这口不择言的话，就真觉得好笑了。 他清清嗓子，瞅准空隙插话道，“我真给你们带企鹅了。” “……真的？！” 冯京一挑眉，点点头，眼神带了点儿戏谑，不过显然电话那头的贺厉看不见。 贺厉登时就兴奋了，立刻原地转起了圈儿，也顾不上挤兑冯京了，只是嘴里不住的说着，“卧槽你可真牛逼了，真的，我说真的！企鹅啊，艾玛老子厉害了啊，以后大家攀比宠物的话，哈哈哈” 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的贺导完全没有深入考虑，诸如合法性，诸如实现的可能性…… 又或者，自己被人耍的可能性。 杨柳喜欢做饭，也喜欢看自己的亲人朋友吃自己做的饭，邀请了冯京之后，又估摸着他肯定也给贺厉打电话了，就也喊上贺厉。 只是她有点儿疑惑，老贺是遇上什么美事儿了？怎么听着那声音辣么眉飞色舞的。 极地毕竟不比其他地方，条件有限，想来伙食方面受限不小，杨柳就准备好好给冯京搓一顿，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没办法，咱就是实在人，做的也都是实在事儿，就是这么实用！ 冯京口味偏向清淡，加上又在南极待了那么久，主打蔬菜类指定错不了；贺厉是个杂食动物，基本上没什么忌口的，相当好打发；江景桐喜好麻辣、重口，不大爱水产、海鲜…… 都是自己人，也不用玩那些花哨的，就是朴实可亲的家常菜就很好：土豆炖鸡块，青椒油豆皮，麻汁儿杂拌菜，洋葱蚝油牛肉，麻辣鸭，番茄炖牛腩，山药排骨汤，外加一个白白香香的雪花大米粥。 主食有米饭和包子两大类，包子又有两种馅儿：香菇笋丁包和用豆腐胡萝卜鸡蛋木耳等挑出的素什锦。前者口感香醇浓郁，后者极其清淡鲜香，完全可以应付各种场面。 杨柳是个麻利人，三下五除二订好了菜谱就让保姆出去大采购去了，她又给江景桐打电话，说了自己请人晚上过来吃饭。 江景桐对冯京和贺厉的印象也都很不错，于公，祁凰旗下也有艺人曾经或者未来有可能跟他们合作，肯定要打好关系；于私，自家媳妇儿的好友，自然不能怠慢了。 以前大家也都聚在一起吃过饭，彼此间并不陌生，江景桐压根儿就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想了下，倒是打了个电话，找朋友要了一瓶好酒。 杨柳不爱喝酒，他本人对这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加之在外面各种应酬，喝都喝烦了，所以他们家里除了厨房那几瓶杨柳用来做菜的白酒和料酒，竟然真的找不出什么含酒精的饮品来！ 好在江景桐人脉可怕，有个发小做的就是这块，什么时候想喝了，随便打声招呼就能弄来，倒也不必在家里储存。 冯京是跟贺厉一块到的，他手里还拖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后者巴巴儿地跟着，眼神时不时往箱子上面瞟。 这会儿杨柳正在厨房包包子，小凤凰被保姆带着在客厅玩儿，听见有人进来，小家伙本能的抬头看去，哎，不认识！ 冯京跟她对视几秒钟，笑，“长这么大了。” 贺厉的注意力也暂时从箱子上面挪开，顿下去逗小朋友，“哎呦咱们的小公主要变成大姑娘喽，还记不记得叔叔？” 说完，他还挤眉弄眼的做了个双手捧脸的姿势卖弄，大约是想要增加自己的亲和力。 然而事与愿违。 小凤凰左手举着一块积木，面无表情的跟他对十几秒钟，然后突然爬起来，蹬蹬朝厨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妈妈，妈妈，坏人~！” 还挂着一脸笑的贺厉僵在原地，“……” 冯京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做什么坏事儿来着？” 再说小凤凰撇着两条小短腿儿一路狂奔，竟然也十分稳当，没有摔倒，很快就到了厨房门口，带着小颤音隔着门喊，“妈妈，坏人！” 手上还站着面粉的杨柳闻声出来，见她一张苹果脸儿上尚且带着惊惧，不由的心疼，低头问道，“什么坏人呐？”完了又找保姆，“谁来了？” 保姆笑着说，“是冯先生和贺先生，估计是小凤凰时间久，忘记了。” 杨柳一听，也跟着笑出声来，见宝贝闺女还是挺委屈的样子，忙在围裙上擦擦手，抱了抱她，蹭蹭她的小鼻头，“乖，别怕，那是冯叔叔和贺叔叔，以前见过的，忘记啦？” 这事儿还得赖她，因为担心小凤凰被坏人偏了，考虑到她现在年纪太小没法儿教，杨柳干脆就反复嘱咐她，不认识的都是坏人。一来二去的，小家伙就记住了，结果今天再一见早就消失在记忆深处的冯京和贺厉，可不就给吓到了么。 小凤凰扒着她的脖子哼哼几声，小嘴巴撅着，肥嘟嘟的小屁股扭了扭，表示人家不记得了。 说话间贺厉挂着一幅受伤的表情就过来了，一见杨柳就说，“咱不好这样啊，年后我不是还来过么！” 杨柳就笑，“还说呢，小孩子忘性大，这都快进五月了，就是个成年人吧，乍一看到不熟悉的人，过这么长时间也该忘的差不多了。” 冯京正乐不可支，笑完了才跟杨柳问好，“好久不见，小孩子长得真快，这要是在外面，我还真不敢认。” 杨柳一抬头，见他面庞黑瘦，身上也瘦了一大圈的样子，着实有些心疼，“哥，你受苦啦。” 不等冯京说话，那边贺厉已经酸不拉几的开口了，“快拉倒吧，受什么苦，他自己乐意去的，人家可不觉得苦。” 他本就对冯京余怒未消，刚又被小凤凰打击了一把，可偏偏又怪不得小朋友，他干脆就把火气撒到冯京身上了。 冯京表情是一贯的纯良，只是弯腰冲正往这边扭头看的小凤凰眯着眼睛笑了笑。 他长得好看，气质温和如玉，最是没有侵略性的那种，只要他主动示好，很少能有什么人抵挡得来。 小凤凰在杨柳怀里瞅了他几眼，一点点放松下来，竟然很给面子的丢给他一个小脸儿，随即便有些害羞的转回去。 正巧看见这一幕的贺厉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觉得真是老天不公，还是说自己真的挂了一张坏人的脸？ 姓冯的混球儿一走可是半年多，然而小东西竟然冲他笑；而自己也就是两三个月不来，竟然就被打成了万恶的坏人！ 三个人寒暄片刻，等小凤凰不那么认生了，杨柳才回厨房继续做饭，小凤凰则在保姆的陪护下，由贺厉和冯京逗着玩儿。 大约是竭力想要洗刷冤屈，接下来的时间，贺厉简直是使出浑身解数，耍了十八般武艺引逗小凤凰。奈何欲速则不达，他这个样子，反倒让小凤凰对他越发的有了排斥感。 最后，小家伙干脆就一扭身，拿屁股对他，转头跟冯京堆积木去了！ 汹涌而来的挫败感几乎将贺厉整个人淹没，气都喘不上来。他难得孩子气发作，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小凤凰软乎乎的屁股，“小家伙，跟叔叔玩儿。” 小凤凰扭了扭，转头瞅了他一眼，然后又往冯京那边挪了挪。 贺厉那个气呦，又戳戳她，“来跟叔叔玩嘛，你看那个叔叔那么黑，可吓人啦！” 这次小家伙连头都不回了，径直往前蹭了几下，靠在了冯京大腿上，后者先是一怔，然后脸上便泛起一阵如同春风般和煦温柔的笑容。 贺厉对其怒目而视，脑中“灵光”一闪，竟然出手如电，一把抄起小凤凰，站起来就跑！ 不要说小凤凰没反应过来，就是冯京也被这一突发状况震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连忙追上去，在后面急急地喊，“你把她放下来，别摔着了！” 话音未落，却见刚还在发懵的小凤凰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弯弯的，一张小脸儿仿佛都在发光。 “高高，举高高！” 贺厉一愣，紧接着便大笑起来，“好，举高高！” 第148章 145 两个小时后，江景桐从公司回来，结果一进门就被客厅里横陈的一具“尸体”给惊了一跳。 得亏着他见多识广，克制力惊人，竟然连眉毛都不带挑一下的，“这是怎么了？” “爸爸！” 小凤凰正蹲在地上，拍着有进气没出气的贺厉的胳膊让他继续举高高呢，这会儿听见熟悉的声音，头还没抬起来的就无比欢快的喊了声，然后乳燕投林一般扑过去。 助理从后面把公文包放在玄关桌上，冲他微微一点头就转身离去。 江景桐熟练地伸出胳膊，一把将宝贝女儿抱起，又举着她在空中晃了几下，“今天乖不乖？听说有叔叔过来作客，小凤凰有没有帮妈妈接待？” 小凤凰咯咯直笑，伸手往地上一指，“叔叔！” 贺厉苦着脸爬起来，勉强站直了，跟江景桐打个招呼，“真是失礼了，让您见笑。” 后面堆积木的冯京也笑着过来，先跟江景桐问了好，又解释了一番。 原来，小凤凰分外热衷于举高高活动，一开始贺厉为了“争口气”，也觉得新鲜，少不得拼命卖弄，逗得小家伙尖叫声、欢笑声不断。 可举高高这事儿绝对是个体力活儿，小凤凰虽小，但怎么也得十几二十斤，而对此毫无经验的贺厉非但没有节奏，方法也不对，平时又不大爱健身，十几下后就跟那耗尽了电力的电池似的，气喘如牛，两条胳膊活似煮熟了的面条一样绵软，死活举不动了。 小凤凰正在兴头上呢，见他停了，自然要催促。 贺厉又死要面子，说不出“叔叔举不动了”的话，只得打肿脸充胖子，休息几分钟举几下，再休息几分钟，再举几下；胳膊不行了就换腿……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江景桐听后，表情复杂的打量他几眼，眼睛里微微沁出点笑意，“贺导辛苦了。” 贺厉已经连跟他们辩论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摆摆手，“好说好说。” 江景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完了，他又飞快的打量下冯京，见他果然黑瘦了很多，但看着倒比以前更精神，更加富有活力了，心里也替他高兴，便认认真真说了句，“辛苦了。” 这个辛苦跟刚才对贺厉说的那句辛苦可是截然不同，冯京也领他的情，微笑着回了句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谢谢。” 一岁多的小姑娘，正是喜欢跟亲近的人讲话的时候，哪怕根本说不清。 从江景桐进门，小凤凰的脚就没沾过地面，小家伙呱唧呱唧的说着，东一言西一语的，发音又不大标准，偶尔还要停下来吞吞口水…… 反正贺厉和冯京是基本上听不懂，觉得跟门外语差不多，可江景桐竟十分专注，时不时还你来我往的问答几句，父女两个相处的十分融洽有爱。 等江景桐抱着小凤凰路过沙发，见上面对着一套三只巨大的企鹅家族玩偶，想也不想的看向冯京，“小凤凰，有没有跟冯叔叔说谢谢？” 小凤凰点点头，奶声奶气道，“有！” 冯京也笑，“小朋友很懂礼貌，还没接过去就说了呢。其实也不必这么见外，算起来，我也是她舅舅，送她点玩具还不是天经地义？” 他跟杨柳兄妹相称，早就是圈内外公认的事实，彼此间也一直颇多照顾，情感深厚，难得小凤凰也挺喜欢他，这个舅舅也算名副其实。 然而江景桐又走了几步，却在墙角的毛毯上发现了另外一组企鹅玩偶，他微微疑惑道，“这个？” 一模一样的玩偶，似乎没必要买两套吧？ 不问还好，一问，贺厉的脸色就跟便秘似的，看向冯京的眼神也活似小刀子一样锋利。 冯京面不改色，忍笑解释，“那是老贺的，他一直挂念着要企鹅，我就给带回来了。” 不仅带回来了，还跟他外甥女一模一样，完全不偏不倚，多么的完美！ 然而贺厉竟然半点不领情，看明白他拿出来的“企鹅”之后登时神色大变，怒意滔滔，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随时都要扑过来掐死他！ 就连厨房里的杨柳也听见动静走出来看，弄明白原委之后立刻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非但不帮忙讲理，她甚至还唯恐天下不乱的拍了照，发到Talk上去！现在特么的点赞数都破三万了！ 毕竟是在自己家里，江景桐远比平时来的放松的多，何况还有刚才贺厉的“挺尸”做铺垫，现在又听了这个，他也结结实实大笑了好几分钟。 杨柳已经蒸上了包子，听见客厅这边有动静，调了火就走出来，边走边笑，“你也是该的，多大人了，这点儿事还想不明白呢！企鹅呀，又不是农家院里的大白鹅，谁敢给你弄企鹅回来？” 贺厉现在感觉自己简直没脸活，要不是在场的都是关系不错的，他真就该恼羞成怒了。 他又稍微脸红了一阵，然后就破罐子破摔，“得了，你们一家子就合起火来挤兑我吧，你们等着，以后我非弄一只货真价实的企鹅来给你们看看！哼！” 杨柳认识他也有几年了，还真没见他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孩子气的一面，顿时笑的更厉害了。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就过了二十分钟，杨柳看包子差不多了，几道比较费功夫的菜也快大功告成，就进去摆弄剩下的几样简单的。 江景桐不理会贺厉揶揄的目光，照样进去打下手，然后端着盘子碗出来。 他都这样了，贺厉和冯京自然也不可能干坐着，就也一起帮忙，不过片刻就弄好了。 好友经久不见，再次同坐一桌，都有诸多感慨，江景桐带回来的酒就派上了用场，兴致到了，连杨柳也浅酌几杯。 小凤凰也坐了一席，正捧着碗乖乖吃饭呢，就见其他人都在喝一种奇怪的饮料，可唯独自己没有，不由得有些眼馋，“尝尝。” 贺厉觉得有趣，“呦，你怎么还能对这个感兴趣呢，可不能碰啊，辣舌头。” 虽然只是葡萄酒，但其中的酒精含量对一个才一岁多点儿的小孩子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在场众人谁也不可能真给她尝。 但小凤凰对于吃喝的东西追求起来格外执著，被江景桐再三那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后，她还是十分坚持不懈的转回来，盯着那些个高高细细的玻璃杯道，“尝尝。” 在场的大人哄然大笑，杨柳也十分无奈，只好使出惯用的“障眼法”：小凤凰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尝尝，可她不能吃的东西又实在太多，一旦应付不过去了，杨柳就会像以前糊弄她不吃年糕时候那样糊弄过去。 可同样的招数使个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小凤凰也就学精了。她也吃过不少东西了么，嘴巴里有没有东西，现在早就能分辨清楚，当初头一次识破杨柳招数的时候，小家伙深觉被欺骗，哭的好不凄惨…… 所以现在，杨柳一般都是用类似的东西瞒天过海，这招儿截至目前还是屡试不爽。 她又从厨房拿了一支干净的筷子，先给小凤凰看了，然后偷偷把一起顺带出来的米醋倒在玻璃杯里，小心翼翼的把筷子头点在里面沾湿了。 小凤凰只看见都是一样的玻璃杯，因此不疑有他，乐颠颠的伸出舌头要尝。 杨柳飞快的在她舌尖上轻轻一点，结果下一秒小凤凰就把自己的一张小脸儿都皱成包子，带着哭腔喊起来，“酸！” 杨柳强忍着不笑，满脸无辜的责备道，“瞧，妈妈说什么来着，不好喝的么，大人是有事才喝的，你偏要尝。” 说着，又接过江景桐递过来的清水杯子，让她涮舌头，还不忘问，“还要不要尝啦？” 小凤凰洗了舌头，小脑袋甩成拨浪鼓，再看向葡萄酒的时候，眼神就已经带上了畏惧和避之不及。 同在现场的贺厉和冯京虽然没出声，可却依旧大笑不止，看着这对夫妻默契无比的“坑孩子”，纷纷竖起大拇指。 小凤凰大约是随了杨柳，不大挑食，什么都爱尝几口，只要不是特别难吃的，就都会嚼吧嚼吧咽下去。当然，经由杨柳的手出来的东西，想也不会太难吃了。 像是今天的土豆炖鸡块、山药排骨汤和包子，外加一小碗杨柳特制的鲜嫩牛奶炖蛋，她都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部分小孩子被人追着喂饭的为难。 土豆炖鸡块没得挑，土豆软糯入味，鸡肉更是鲜香可口，又很鲜嫩，杨柳给她撕的烂烂的，小凤凰合着土豆泥连吃好几口。 山药自然不必说，入口即化，味道清香浓郁，再合着排骨的浓香，小朋友就着自己的专用小碗也是喝的不抬头。 再就是包子，她也很爱吃。因为包子的个头都不大，江景桐给她每样都掰了半个，吹凉了，放到敞口深碗里，让她自己吃，剩下的两个半个他都自己吃了。 香菇笋丁可能不大好消化，不过江景桐给她之前就已经把里面粗纤维的部分挑了出来，而豆腐鸡蛋胡萝卜木耳的馅儿尤其得到小凤凰的喜爱，她啃几口包子就喝几口山药排骨汤，再鼓着腮帮子吃一小块鸡肉，喷喷香！ 小凤凰毕竟还小，勺子拿的不是很稳当，吃东西的时候经常会洒出来，吃完一顿饭跟打了一场仗似的：手脸要洗，衣服也要换…… 然而她自始至终都对这项活动爱得深沉，从不喜欢别人喂饭，一个人憋得浑身大汗也要自己“亲力亲为”，有时候勺子不好使了就干脆动手，着实惹人怜爱。 贺厉看的十分眼热，觉得要是自己以后也能有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姑娘的话，似乎结婚也不是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了。 对，贺先生就是恐婚一族…… 冯京在南极几个月，确实给折腾的够呛，不仅平时喜欢吃的菜吃了不少，就连青椒油豆皮和麻辣鸭这两种辣味的，竟然也破天荒尝了尝。 见大家面带惊异，他笑着说，“与世隔绝几个月，再重新回来，感觉就跟重活了一遍似的，对以前不感兴趣的东西倒也愿意尝试一下。” 讲到这里，杨柳又问他在南极的趣事。 冯京想了下，浅浅一笑，因为消瘦而越发显得深邃明亮的眼睛里简直要放出光来，“那里到处都是雪，到处都是冰，有数不尽的冰川和看不够的美景，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没有尽头。” “那里的风很大，闭上眼睛，呜呜的响，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说不出的安静。” “我们去的时候还没有极昼，晚上可以看星星。那里的星星美得惊人，天空又澄澈，到了夜里，一抬头，真是形容不出来的美……” 他的语速十分缓慢，像是边回忆边说的，措辞又优美，杨柳听得入神，好像眼前也能想象出来他曾经见过的令人震撼的美景似的。 第149章 145 在《静默无声》正式开机差不多一个月前，宋默生就要求杨柳停止为自己的皮肤和头发做保养，然后眉毛什么的也不要修，杨柳无一例外的照做了。 明星想要一直保持上镜时候的光鲜亮丽真的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女明星，每天的基础保养护肤必不可少，定期的美甲、毛发打理也是日程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千万不要以为她们真的全部都天生丽质，殊不知后天努力的辛苦简直要吓死人！ 上万块的乳液擦全身，隔三差五就要为皮肤做按摩，价值堪比黄金的精华素拍啊拍……哪怕就是看上去最不经意的抓拍，最随意最自然的发型，往往就是最耗费人力物力和财力的。不然你以为她们身边跟着的几个人都是干摆着好看的么？ 然而现在，这些统统没有了。 于是半个月后，她的形象就很有些惨不忍睹。 因为一头长发不能及时补充必要的营养，下半段开始发黄、变脆，某天早上，杨柳甚至惊讶的发现了几条开叉；眉毛不修理，漂亮的眉形也被破坏，四周一点点长出来很多杂乱的汗毛，着实不大好看。 她甚至不敢用江景桐送自己的私人订制款精华水乳液等等一系列护肤品了！因为一个儿子都上高中，整天被家庭琐事折磨的焦头烂额的家庭妇女不可能拥有一身吹弹可破的细腻肌肤！ 江景桐有点心疼，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自己个儿折腾成这样，真是不舒服。关键是他有钱呢，偏偏还不能往这方面花！ 不过这就是媳妇儿的事业，他得支持呢。 杨柳不好过，跟她搭戏的男主角乌霖也不怎么舒坦。 他将在剧中饰演一个无功无过的普通上班族，他有着绝大多数男人都与生俱来的大男子主义和虚无缥缈的自尊，在外面十分和气健谈，甚至还勉强可以形容为有几分浅薄的幽默。可一回到家里，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装腔作势，尤其是对待妻子的态度，甚至比不上对待公司的普通同事。 他瞧不起自己的妻子，觉得跟自己每天早出晚归比起来，没有正式工作的她简直活的太轻松，太享受。当然，他理所应当的主观无视掉那些永远没有尽头的家务劳作和亲戚应酬。 乌霖本人是那种带着浓浓书卷气的类型，见识广博、思想深刻，说话慢条斯理、有理有据，眼睛乌油油的发着光，嘴角浅浅的挂着笑，只要往那儿一站，大家就能知道这个人肚子里有货。 但他的本质跟角色要求完全是南辕北辙，一个天上一个底下，所以他必须尽快甩掉文雅的形象，将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油滑、轻浮，带着点儿让人厌恶的，毫无理由的高高在上。 正式开机的前几天，杨柳照例伪装好了，深入菜市场近距离观察社会底层家庭妇女的动作神态。 多年养尊处优下来，杨柳几乎已经忘记了该如何为了块儿八毛的小钱儿去跟别人斤斤计较，又或者该如何在分明已经钱货两清的情况下，还非要不依不饶的让摊主多送自己几颗葱，或是几头蒜…… 为了尽可能的真实，她还特意换了身行头，找了个环保布兜，让秋维维帮自己买了个浑身上下布满触目惊心的名牌大LOGO，走线敷衍跑偏，一看就是假货的钱包，在里面纯化纤的夹层中塞了两张大钞和一摞包括五十、二十等面值不等的零钱。 出门之前，杨柳却又翻着钱包看了几遍，琢磨一会儿，还是把其中一张大钞拿了出来。 一般自己没有收入的家庭妇女如果没有特别的目的，仅仅是平常日子出去采购食材的话，恐怕不会带这么多大钞吧？ 说着的，刚开始那几天还真是不习惯，她都已经多少年不跟人讲价了。主要是时间贵重，有那个争论的空档，她还不如陪陪家人，或者干脆再接个活儿，说不定转眼收入都能买下整个菜市场的货来…… 这会儿没人知道她就是闻名全国、走向世界的女明星杨柳，周围的买主们一个个步履匆匆，在她身边挤来挤去，没一会儿她鞋上就多了好几只花纹不同的脚印。 她低头瞅了眼，有点肉疼。太大意了，竟然忘了换鞋！这双帆布鞋瞧着不起眼，可也要好几千块呢，现在被踩了蔬菜渣滓在上面，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 到了摊前，杨柳竟然有些紧张，她清了清嗓子，问，“这西红柿多少钱？” 正给人装袋的摊主头也不回的说了个数，然后就举着几张钞票，跟另一位阿姨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攻防战：“大姐，你这不行，说好的十三块八算您十三块五的么，您还得再给我五毛！” 烫了满头花儿的大姨十分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嗓门洪亮，以一种不容商议的绝然道，“别跟我磨叽这个，天天在你这儿买菜，多少年了都，怎么还这么抠呢？” “不是抠！”摊主据理力争，“多少年了也是这个价啊，我们一斤里也就赚您个三毛五毛的，已经给您去了零头，您要再少给，我们可就赔钱了。” “哎呀咱不说那个，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大姨哈哈一笑，麻利的系好塑料袋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乐颠颠的喊，“行了行了，我今儿没拿零钱，赶明儿，赶明儿啊，明儿一分不少你的。” 说着，竟然用一种跟她肥胖的身躯极其不相符的矫健钻出人群，三拐两拐的不见了。 “哎不是，大姐，大姐！”摊主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见果然回天乏术，只得嘟嘟囔囔的把钱收了，“还说我抠，这也忒会算计了，天天少给……” 他一转头，见杨柳还站在那里，便又问道，“大妹子，要点儿啥？” 杨柳见他这里的菜品质确实不错，就在心里划拉了几个菜谱，预备做个爆炒卷心菜、番茄炒蛋、蒜薹炒肉，再打个冬瓜丸子汤，弄个熘肝尖儿什么的。 “给我拿个卷心菜，再要点西红柿，那边冬瓜也切一截给我。哎这个西红柿不好，别要这么大的，光好看不好吃了。” “呵，还挺会挑，”摊主一笑，依言给她换了个，一称重，嘴里就噼里啪啦算出钱来了，“这三样一共十七块四，蒜薹是八块三，统共二十五块七，今儿你头回来吧？给我二十五得了。” 杨柳一听，得，人家把所有的零头都给抹了，这下自己就算是想要还价也没法还了。 摊主之所以这么大方，招揽新客户倒在其次，主要是刚才那个大姨就是零头一分没给走的，而杨柳全程看见了，他要是在跟人家要那五毛钱的话，没准儿又要吵吵，没得心烦，索性就免了。 菜买的差不多，杨柳也没遇上讲价的机会，还挺沮丧，结果去买猪肝的时候，摊主报价十一块三，她的眼睛刷的一亮，赶紧吞吞口水准备讲价。 可这说起来容易，做着难，她刚要开口，就觉得嗓子眼儿里跟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犹豫间，摊主已经给包好了，一边给下一位顾客切肉一边等着她付钱，见她面色有异，还笑着打趣，“怎么了，忘带钱了？” 杨柳口罩遮当下的脸一红，连忙摇头。 眼瞅着那位顾客都已经在掏钱付账了，她忙给自己鼓劲儿，憋着一口气喊道，“老板，便宜点儿呗？” “你说啥？”摊主手里的活儿不停，斜着眼睛问道。 杨柳光觉得自己好像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去，可实际上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菜市场又吵得厉害，除了她自己之外压根儿没人听清。 迈出去第一步就好办了，杨柳努力无视掉蠢蠢欲动的自尊心，深深吸了口气，抬高了嗓音，“便宜点儿吧，那个零头就别要了。” 讲真，她都做好了被摊主嘲笑的准备了，然而对方根本连没那个闲工夫，直接拒绝，“不行不行，本来就是小本买卖，去不着去不着。” “哎呀我没零钱了，少给点儿么。” “我这儿有啊，哝，那边一大盒子，都是零钱，你自己过去找！”准备充分的摊主底气十足，又带些得意的说道，“你也别跟我讲究这点了，我在这儿做了多少年了，都是街坊邻居，绝对糊弄不着人，你买不了吃亏。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看整个菜市场，谁的货有我这么新鲜，还给你们这么便宜？” 做买卖的都没有嘴拙的，挥舞着割肉刀的大汉摊主叽里呱啦一大串讲下来，不仅周围的人听得频频点头，甚至就连杨柳都十分惭愧，觉得自己买了这么点东西竟然还想要讲价简直太不仁义了，你就应该多给嘛…… 晚上江景桐回家，就见已经卸了妆的杨柳一边炒菜一边叹气，眉宇间满是愁苦。 他立刻上前询问，并做好了准备随时排忧解难，哪知对方却瞟了他一眼，幽幽道，“我觉得我丢失了一项非常重要且实用的天赋技能。” 锅子里炒的是熘肝尖儿，因为夫妻两个都挺爱吃辣，杨柳放了不少青椒。大火爆炒之后，青椒、彩椒跟调味的葱姜蒜等混合，迸发出极其强烈的香气，她麻利的倒入事先炒好的猪肝，飞快的翻动，没一会儿就得了。 色彩浓烈深沉的熘肝尖儿盛放在洁白细腻的方瓷盘里，说不出的好看。 砂锅里的冬瓜丸子咕嘟嘟的沸腾着，一阵阵清香扑面而来，漂亮的汤汁里一颗颗小巧的丸子起起伏伏，时不时的打个滚儿，滴溜溜转。 江景桐把视线从砂锅里收回，在她包含期待的眼神中艰难问道：“……什么？” 他已经隐约觉察到话题可能会走向一个非常诡异的发展方向，但是是由他自己开的头，现在已经停不下来。 杨柳扁扁嘴，竟然抱着他的胳膊委屈起来，“我不会讲价了！” 江景桐：“……” 所以，究竟为什么要讲价啊喂！？ 第150章 149 正式开机前一天，两位主演再见了，说心里话，都有点震撼和羞涩。 之前大家不止一次的凑在一起讨论，那会儿还都挺光鲜亮丽的，可现在……一个两个的，颜值都掉了不止一格。 不光杨柳不敢动头发，就是乌霖也得老老实实把头发留长了，然后等剧组的造型师给打理一个符合人物角色设定的发型。而杨柳好歹还是长头发，发型乱了还能扎起来，他就不成了，一个月下来，发尖儿过了耳朵，天杀的他还带点儿小小的自来卷，一根根不屈不挠的朝四面八方炸着，这么着就更没法看了！ 俩人一见，先是一愣，随即就开始了矜持的、有节操的相互嘲笑：“这造型，挺狂野啊，风靡万千少女。” “彼此彼此，”乌霖摸了摸头发，又赶紧把棒球帽给戴上了，“回头咱们还可以考虑组一个乐队，就走这么狂放不羁的路线。” 杨柳拍着巴掌哈哈大笑，见路边又停了一辆车，没多会儿，上面下来一个半大男孩儿和一个打扮的珠光宝气的中年女性。这就是要扮演他们儿子的小演员和他妈妈了。 小孩儿叫罗海，今天刚15岁，上高一，饰演的角色上高二，倒也差不多，勉强算是本色演出。 演员来钱快有目共睹，而且也远比其他行业出风头，所以现在不少小孩儿和家长都希望后代能走上这条路，各式各样的选秀活动也开展的如火如荼，花样繁多到能让人的选择恐惧症发作。 罗海就是通过一次什么少儿舞蹈大赛进入到大众视线，虽然当时他连前二十名都没进，但小孩儿特别不怯场，头次登台就颇有大将之风，口吃清楚又伶俐，难得长相也清秀俊美，观众们关注他倒比前几名还多些。 后来一个果汁品牌拍广告，他去里面客串了一个出镜仅有三秒钟的路人角色，算是正式出道。他妈妈一看有门儿，就担任经纪人，各种联系活儿，一年到头东南西北的跑，听说也能赚不少，只是学习终究给耽误了，外界对此颇有微词。 五月初的天儿已经有些热了，罗海就穿了一件很简单的薄白色卫衣，下面配着黑裤子和同色板鞋，脑袋上扣着一顶灰色棒球帽，看着十分青春洋溢。 他妈妈领先他一两步，穿着紫色百褶连衣裙，头发烫着波浪大卷儿，描眉画眼弄着浓妆。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金链子，腕子上笼着玉镯子，指头上还戴着一个嵌红宝石的大戒指，走活似一座移动的珠宝展示柜。 尤其她的发型、服饰和首饰的风格不尽相同，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亏她还能走得如此自信。 杨柳心惊胆战的看看她，再看看罗海，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小伙儿好歹没被荼毒，审美水平还是很过得去的。 等罗海母子走近了，杨柳和乌霖都出于礼貌起身迎接、问好，而罗海妈妈也确实是个非常热情的人。 她先用力跟乌霖握了握手，然后又紧抓着杨柳的手不放，满脸堆笑的说道，“您好您好，我们全家人都是你的粉丝呢，真没想到这次我儿子竟然能跟你合作，真是太荣幸了！” 杨柳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瞬间被晾到一边去的乌霖，难掩尴尬，“啊，谢谢啊。” 都是主演，却如此区别对待，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拉仇恨的？ 倒是乌霖不是那种心理阴暗狭隘的，见状非但不恼，还主动往旁边挪了两步，笑着给他们腾出寒暄的地方来。然而罗海妈妈竟然真的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受了，头也不抬的说了句谢谢，从皮包里掏出手机来，问，“相遇就是有缘，咱们合个影，行吧？” 怎么说呢，“相遇就是有缘”这话本身倒没什么问题，但关键得看谁说，位置不合适的人说出来真就不大好。 罗海是过来拍戏的，他不管是从名声、地位还是其他什么方面来看，都根本没法与杨柳或是乌霖相比。说白了，这就是个还没混出头来的娱乐圈新丁，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现在他要做的除了努力之外，就是低着头、收起尾巴来做人。 他这边当然可以示好，但必须要有个度，像“相遇就是有缘”这样的话，宋默生可以说，杨柳可以说，乌霖也可以说，但罗海的妈妈说，就是有些不合适！非常尴尬。 乌霖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就是罗海本人也有点不大自在，悄悄给他妈妈使了个眼神，可无奈对方压根儿就没看到，还在眉飞色舞的跟杨柳侃大山。 并不十分擅长跟这类性格的人打交道的杨柳已经有点不堪重负，快要支撑不住，只得想办法抓紧时间结束话题，“咳，罗海妈妈，这么着吧，我们待会儿就要去做造型了，咱们赶紧的，先拍照吧，别耽误了正事儿，您说呢？” 罗海妈妈一拍巴掌，“可不是！” 说着，就凑上去，咔嚓嚓一口气拍了几十张。那快门声响的，都给杨柳弄懵了。 杨柳：“……” 不管是杨柳还是乌霖，其实都很清楚她的这种心理，因为好多网民也是这么觉得的：乌霖毕竟是专业的话剧演员，以前虽然也曾经出演过部分影视作品，但毕竟名声不显，对于平时不看话剧的观众来说，他就是个中年新人、空降兵。 可杨柳就不一样了，她红，特别红，都红到国外去了，而且老公还掌握着一家娱乐公司，旗下明星无数，只要跟她搞好了关系，什么人捧不起来呢？ 或者再说的无耻点儿，杨柳的爸妈也是能人，名下多少产业、养活了多少人呀，哪怕就是不在娱乐圈混了，但凡搭上这条线，随便往哪儿塞一下，也能有份体面的工作不是？ 拍完了照，那边宋默生也出来喊人了，罗海妈妈老远看着他就是双眼一亮，刚又要说什么，罗海就已经忍耐不住的出声了，“妈，我们要工作了，你赶紧走吧。” 他妈妈一怔，马上道，“我是你的经纪人呢，走哪儿去？” 罗海毕竟还是个孩子，面子薄，现在就已经脸红了，窘迫的不得了，却又顾忌到有人在场，不好大声嚷嚷，只得压低了嗓音催促道，“啊呀都说了让你走么，我就是个配角，要什么经纪人，等结束了我自己坐车就回去了。” 这种场合外人不好在，杨柳和乌霖交换个眼神，先往化妆间那边去了，留下那母子两个凑在一起商量。 造型师早就跟宋默生协商过了，拿着剪刀往杨柳脑袋上比划几下，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整理成那种乱糟糟，看上去活似几年没正经打理过的样子。 那边乌霖也没逃脱，头发被修成偏分，可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名剪的作品，有点儿像是奢侈品的仿版，反正一看就是经济条件肯定不怎么宽裕，社会地位肯定不会特别高的那种感觉。 杨柳捂着脸跟一众工作人员笑了回，又跟乌霖俩人做鬼脸拍了几张合影放到Talk预热，然后就是化妆。 化妆师围着她的脸转了圈，笑着夸奖说，“你的皮肤可真好，毛孔小，又白又细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被夸奖的杨柳心里挺受用，嘴上还是谦虚道，“快别说了，臊死我了，最近都没敢擦东西，你看我这脸干的，都要爆皮了。” 一堆人都笑，化妆师拿出几瓶粉底调试，往自己手背上抹了点，“底子好么，天生丽质难自弃！稍微闭下眼睛啊，咱们得把肤色调低几个号。” 说话间罗海就进来了，听见问好声的杨柳掀开眼皮瞧了眼，见他妈妈没跟进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笑着打趣，“你妈妈呢？” 罗海的脸又是一红，小声道，“回去了。” 说着，又冲她和乌霖鞠个躬，“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已经跟她说好了，以后都我自己来，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杨柳微微有些意外，又看了看乌霖，两人都对这小伙儿产生了点兴趣。 别看着当妈的不着调，这儿子还是很懂事的嘛。 当初选演员的时候，宋默生着实为难了好一阵子。 两个主角，他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非杨柳和乌霖不可的，前者年龄稍微差点不要紧，可以用化妆和演技弥补，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罗海的这个角色，最初剧本设定孩子是初中生，不过实际拍摄时可以根据需要在初中生和高中生里决定一个，所以原本宋默生是打算找汪晟来着，没成想他经周南的引荐，去拍另一部电影了，而且片酬也是个问题，就放弃了。 在华国，想要进入娱乐圈，基本上就是老老实实上影视学院、音乐学院这么一条正经路。倒不是说其他的选秀之类的方法不行，但不好走，而且因为现在相关领域内部管理混乱，后继无力，往往只是昙花一现。 所以华国的童星少，能持续红下来的，更是犹如凤毛麟角，宋默生扒拉来扒拉去，就从寥寥几个备用选项中挑了罗海。 对一个强迫症而言，没有最佳选项的凑合什么的，真是太痛苦了！ 而这里面最让宋默生头大的，就是罗海他妈！这个妇女真是太能闹腾了，要不是怕伤到小伙子的心灵，他早就在片场三里地开外竖一块牌子，上书几个大字：“罗海之母与媒体不得入内”！ 没了干扰，乌霖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坐吧，让这个姐姐给你打理下。” 罗海又看了看杨柳，见他们脸上确实没有怒气和厌恶之类的情绪，这才乖乖坐了。 见状，乌霖扭头冲杨柳挑了挑眉，杨柳也偷偷竖了大拇指，意思是这小孩儿不错。 也许是之前妈妈闹的那一出，让罗海觉得很不自在，又或者是在这些初次见面的大明星身边放不开，他中规中矩的跟大家交流几句之后，就从背包里翻了一本习题册出来，一边让造型师给自己修头发，一边做题。 乌霖乐了，笑，“这么用功？” “也不是，”罗海不大好意思的笑笑，刚要去抓头发，却又想起来自己脑袋上正有人开工呢，又连忙刹住，改去摸耳朵，“再过一阵子就要期末考试了，我这个学期缺课太多，都跟不上了。” 于是大家纷纷夸赞起来，还有几个作势凑过来看，然后又飞快的缩回去，大摇其头，“不行了不行了，原先我也是学霸来着，毕业多少年了，都还给老师了，看不懂，看不懂啊。” 杨柳也笑，顺嘴问了句，“准备考哪所大学啊？” 本以为他会说某某影视学院来着，谁知道小伙儿脱口而出，“航海大学！” 众人都愣了，七嘴八舌的问为什么。 “你现在都是童星了，去考影视学院呗，多好？” “对啊，你看当明星多风光啊。” 罗海羞涩一笑，“我想当船长。” 提到自己的理想，他就来了劲，兴致勃勃的说了些大家听不大懂的专业术语和名词之后，又道，“等我攒够了钱，我就买艘船！” 大家哄然笑起来，这个说先预定一张票，那个说到时候让他带大家出海游玩什么的，一时间热闹得很。 经过这个小插曲，罗海身上的生疏感也去的差不多了，别人问他为什么不想当演员，他想也不想的说，“太累了，娱乐圈太复杂。” 现场气氛为之一滞，杨柳不觉好笑，“你才多大呀，就知道复杂了？” “就是挺复杂的，”罗海本能的反驳道，不过一抬头看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又紧张起来，小声说，“反正就是那什么么。” 众人又笑了一场，并不以为意。 见大家好像并不把自己说的放在心上，罗海隐约有点不服气，在座位上扭了几下，可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杨柳从镜子里观察了一会儿，见他隐隐有些垂头丧气，既好气又好笑，就暗暗碰了碰邻座的乌霖，俩人又开始挤眉弄眼的交流。 说到底，罗海还是小了，经历的事情不多，藏不住话，要是换成一个真正的艺人，恐怕这些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讲出口的。 第151章 137 开机当日，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实在是个万事皆宜的大好日子，然后罗海就迎来了跟两位主角的对手戏：现在的小孩儿本就娇惯，更何况罗海所就读的还是省内有名的私立高中，内部攀比之风更是远比其他地方来的凶，他这个青春期的男孩儿自然也逃不开这些。 然而他家只有父亲一个人工作，又只是普通工薪阶层，光是应付他每学期高昂的学杂费和各种补习班、技能兴趣班费用和家庭开支就已经有些吃力，哪里来的余力为他购买奢侈品呢？ 作为一个高中生的母亲，杨柳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可因为生活拮据，她每天只是精打细算合计家用就已经筋疲力尽，自然从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别的女人有的首饰，她没有；别人有的新衣服，她也没有；别人从国外买回来的奢侈品、高档保养品，她更没有。再加上生活不如意，好端端的一个人，看上去竟足有四五十岁了！ 这天，杨柳好容易从菜市场抢了打折菜回来，兴冲冲做了饭，可等到放学点儿，迎接自己却是儿子的抱怨。 “妈，我想要双新球鞋！”罗海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筷子拨弄碗里的菜，闷闷不乐道，“同学们都有了。” 杨柳心里一咯噔，就差苦笑了。 新球鞋？她哪里来的钱再去买？ 她默默叹了口气，给丈夫和儿子分别夹了点肉，自己却挑了一大筷子咸菜拌饭，声音中带点儿哀求的说，“你不是两个月前刚买了一双么，我看着还挺新的，要不，咱等到过年再买，成么？” 杨柳的表情和语气都太过愁苦，将一个被生活压迫到走投无路，以至于不得不求着儿子多少懂点事，多少体谅一下的母亲的心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虽然坐着，可身形却是佝偻的，尚且还能算年青的腰背弯曲着；她捏着筷子的手一时松，一时紧，两片嘴唇也不安的抖动着，粗糙发黄的脸儿上堆着拙劣的笑，脸颊上的肉也似在微微抽搐……这种情绪太有感染力，罗海一下子就呆了。 “停！” 宋默生在机器后面喊道，话里带着明显的遗憾和不满，“罗海，忘词儿了？” “对不起！”罗海骤然回神，猛地站起来，转着圈儿的道歉，“对不起！” 乌霖笑着摆摆手，又微微闭了眼睛，让化妆师过来替自己补妆，还笑着打圆场，“我倒没什么，就只是吃了，多吃几遍还便宜了我呢。” 这场戏拍到现在，他还一句台词都没有，就是进门之后沉着脸把公文包交给杨柳，然后二大爷似的横在沙发上，完了就是闷头吃吃吃。 对过的杨柳扑哧一笑，因为一口饭都没填进嘴里，倒不用怎么补妆，就摆摆手示意化妆师休息，自己举着小镜子左右打量几遍。 听了乌霖的话，杨柳就说，“我还吃呢，好菜好肉都给你们吃了，等着吧，总有一天我得赚回来。” 众人都跟着轻笑出声，就连宋默生脸上也带了笑模样，他又跟罗海讲了几句戏，这才招呼大家准备重来。 本剧的头一次NG竟然就是因为自己，让这么多大腕儿都等自己一个，罗海心里登时就跟压了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 他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又使劲拍拍自己的脸，不住的在脑子里过那几句台词。 确切的来说，他不是忘词儿了，而是被杨柳的演技结结实实震了一把。如此近的距离，让他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虽然不大严格地说，罗海也算出道好几年了，可截至目前为止，他接触过的要么是些广告，要么就是些完全不需要演技的偶像派电视剧，还从未跟杨柳、乌霖这种演技派合作过。 来之前，他也知道大概宋默生这部戏跟自己以前接触过的不同，也听说杨柳和乌霖是被不少人推崇的演技派，他应该使出百分之一万的努力应对。 因此，他也曾找过两人的作品看，甚至还上网搜罗了不少新闻，自觉心里已经有了底。可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当时他还琢磨呢，就算是演技派，能炉火纯青到什么样儿呢？左不过就是演戏呗，还能大变活人不成？自己也找人上过几天演技班，也算小有名气，肯定没问题…… 万万没想到，自己上场的头一天就被狠狠打脸！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演员和演员之间，竟然也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乌霖到现在还没正式开过口，到底怎么个水平他也拿不准，但光杨柳，就彻底把他心中的那点侥幸给掐死了。 他从不知道，白纸上的几句台词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效果竟真的会千差万别…… 就在刚才，杨柳的脸隔着自己不过十来公分，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眼神，甚至是语气的变换，罗海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有那么一会儿，他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仿佛眼前坐着的真是自己的妈妈，而他也真的刚提出了一个特别蛮横无理的要求。 要是宋默生不喊停，罗海简直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说出，“妈，你别为难，我不要了”之类的话！ 毕竟是心里有了事儿，原先那虚无的自信就如同海上宫殿般瞬间崩塌，已经明显乱了阵脚的罗海饶是努力调节，稍后也是状况不断，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好，这条竟是连续NG了七遍才过，外头的宋默生看着都无语了。 本想着表现一番的，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罗海又羞又愧，恨不得都要哭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粉底都盖不大住了。 宋默生本就有强迫症，对于细枝末节的要求简直苛刻，这会儿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罗海不顺眼，几乎忍不住要换人了。可又转念一想，这么个年纪的孩子演员也都是差不多的水准，半斤八两，换谁来也强不到哪儿去，好歹罗海还不怯场，越挫越勇……既然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替补，只得作罢。 末了，宋默生看着机器，摆摆手，“算了，过吧。” 毕竟不是科班出身，罗海的台词功力比起杨柳来差远了，在他眼里就跟照本宣科似的，干巴巴，一点儿感情都不带，就算没说错，宋默生也肯定要在后期找专业配音演员另外配音，更别提现在还带着颤音。 下面一场更绝，吃了七八遍饭以至于濒临消化不良的乌霖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第一句台词，一开口，杨柳就要给他跪了。 怪不得宋默生要找他，还执意要他后期自己配音，光凭这份说台词的功力吧，就值了！ 真不愧是话剧团精英出身，简简单单一句话，杨柳就给带的入了戏，感觉丝毫不比以前跟冯京啊娄琛谁的搭戏时候差！ “一双鞋而已，他想要，就给他买。” 说句不大谦虚的话，经过几年来的无数次实战，以及宋典不遗余力的指点，杨柳自问自己的台词表达能力在圈儿内也算上数，为此还得过不少导演和同行们的夸赞呢。可今儿一跟乌霖打擂台，高下立判，她心服口服！ 就这么十来个字，乌霖甚至都没抬头，表情也是淡淡的，可语气里那种毫无来由的男屌丝的自信和好面子，以及对妻子的不满、鄙夷等等情绪，就都包含在里面了。 连眼神对视都没有呢！ 杨柳都来不及在心里叫好，就直接给他气得够呛，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儿。 买？他喜欢就给他买？说得轻巧！可哪儿来的钱呐！ 她擦桌子的动作一僵，脸色不好，说，“距离你下个月发工资还有一个多星期呢，我这边买菜割肉都得小心着，哪儿有闲钱给他买鞋？” 乌霖这才微微抬了头，只是眉头皱着，看向她的眼神中竟然还有淡淡的不信任，“怎么，还不够用？” 杨柳心头一堵，干脆丢了抹布，三步并两步走到他对面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又用袖子一抹嘴，“你什么意思，啊？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咱们一家三口吃喝拉撒，还有房贷、物业、水电、柴米油盐，外加上头四位老人的孝敬，你自己算算，就算不吃不喝能剩多少？还买，你说的倒轻巧，你知道小勇说的牌子一双鞋要多少钱吗？一千多块！你每月交到家里的四分之一就没啦！还买，拿什么买？！” 她的语速又急又快，还带着点儿委屈和气愤交织的咄咄逼人，惹得乌霖眉宇之间的皱纹更是深了几分。 他既不反驳，也不支持，竟然就这么站起身来，冷冰冰道，“我去睡了。” “你！” “cut！” 没了罗海拖后腿儿，两个主角无声无息的彪起了戏，配合起来简直如鱼得水，老长一段戏竟然半点儿磕绊不打的一镜到底，台词精准、情绪到位，就连动作、走位也是无可挑剔，刚被伤害了一把的宋默生终于心满意足，喊话的声儿里都带着股显而易见的喜气。 这才是好演员，省时省力又省钱，要是大家都这样，他头发都能少掉几根。 宋默生站起来拍拍巴掌，又跟杨柳和乌霖一起对着机器检查一遍，这才大声道，“收工，吃饭，75分钟后拍晚场！” 瞧瞧，这就是作风不同，杨柳也算跟过不少导演了，听过5分钟、10分钟，甚至是半小时一小时，反正就是越往后越不精准。唯独今儿这个令人拍案叫绝的75分钟还真是头一次见识，想来就是传开了，估计也是圈儿内独一份。 大家都三三两两往外走，杨柳就见立志要当船长的罗海小伙儿正抱着杯可乐，呆呆的挤在角落里，瞧着架势，估计刚才一直在看他们拍戏，只是不知为什么看上去丧魂落魄的。 杨柳跟乌霖往外走，路过的时候出声喊了下，“嘿，想什么呢？吃饭啦。” “啊？哦！”罗海这才如梦方醒的点点头，见提醒自己的人是杨柳，而乌霖也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脸又红了，瞧着挺窘迫，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倒让杨柳想起来汪晟，小孩儿也是这么容易害羞，不过她弟弟的演技可比他成熟的多啦，模样也更帅气，身材也更加挺阔。 嗨，反正就是她弟弟最好！ 有了杨柳和乌霖的演技保证，得到安慰的宋默生倒也不再强求罗海什么了。反正左不过就是个配角，后期重新找人配音，再把多台机位的片源综合剪辑，也就看不出什么了。 所以出去之前，他竟然十分罕见的和颜悦色，轻轻拍了拍罗海的肩膀，“别泄气，继续加油吧。” 罗海浑身一抖，表情极端复杂，也不只是要哭还是笑了。 杨柳和乌霖对视一眼，都幅度轻微的摇摇头，不动声色的往外走。 他们跟罗海不熟，也都不是喜欢胡乱往自己身上揽担子的烂好人，更何况，罗妈妈此人…… 那话怎么说来着？“坏事儿”就是不能想！ 杨柳脑子里刚一闪过那个珠光宝气的身影，就听前面传来宋默生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我不说了茶水间不许乱放的么！” 话音未落，那头又响起来一个熟悉又令人避之不及的高嗓门，“哎呦宋导您别生气，这不我来给小海送饭么，也顺便带了些给大家尝尝……” 罗妈妈！ 杨柳几乎是本能的倒抽了一口气！ 第152章 137 ， 前面说过，宋默生有强迫症，症状不仅仅表现在现场拍摄时候对于细节的精确掌握上，还延伸到私下方方面面。 就好比剧组都会有的茶水间，方方面面忒琐碎，一般这事儿就不归日理万机的导演管了。可宋默生不行，他一定得插上一手，确认万事万物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才安心，不然那是连觉都睡不好的。 宋默生从不苛待人，他带的组条件虽不敢说同行之中最好，但绝对不会差，茶水间不但随时有汉堡、肉夹馍、肉干之类的小食品预备着，就连饮品也分了好几种。像是暑天的冰镇绿豆汤、酸梅汤，秋天的冰糖雪梨，冬天的红枣姜汤，还有各种红茶、绿茶、大麦茶，奶茶、咖啡、果汁饮料等轮换着来。偶尔有谁对菜单提点建议，只要不过分，他也会接受，保准几天之内就能看到成效。 可唯独一有点，一切必须得按照他订的规矩来！ 就好比剧组的人但凡水杯搁在茶水间的，都必须用同一款，然后朝向也得统一；订的盒饭也得按照大小、荤素、等级甚至是颜色分门别类放好了，不得有误…… 你可以自己带吃的，但一律不准出现在公共场合！ 一句话：片场纪律必须像军训一样整齐！ 娱乐圈拍摄现场混乱是个公开的事实，主要是人多、事儿多、东西多，大家也早就习惯了，冷不丁遇到宋默生这样特立独行的，头一次进组的肯定很不适应。 不过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像是在其他剧组时常发生的丢东西之类的事情，宋默生带的组就几乎没有过——都一溜儿齐，冷不丁少一个，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而且一旦习惯了，不管是开工还是收工，因为一切都井井有条，效率远比同行们要来的高。 言归正传，这回《静默无声》这个组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宋默生自己带的老班底，对他的怪癖大家早已经习惯，压根儿比用格外嘱咐。而杨柳和乌霖也都是极其自律的，加之两人都有自己的保姆车，有什么东西也都放在上面，出乱子也轮不到他们，所以也没事。 然后就是罗海。 小伙儿本人倒没什么可值得诟病的，只是他妈妈，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这不，宋默生刚一出来，就见茶水间原本整齐又整洁的桌子上竟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盒！ 这简直不能忍嘛！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罗妈妈立马儿就从旁边角落蹦出来，难为她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无比巨大的塑料袋！ 尽管她拼命解释是饭点到了，自己来给罗海送饭，顺便带了好些自己的拿手菜给大家尝尝，然而宋默生还是生了好大一场气，毫不打折的要求工作人员把她的东西给清走。 闹了这么一出，场务也是两头不是人，他苦哈哈的对罗妈妈说，“阿姨，我们说什么来着，不让您放不让您放，您偏放，这下好了吧？！” 他一准儿要被扣工资了！ 这些事儿都是当初宋默生反复强调过了的，当年拿几个人杀鸡儆猴之后，圈内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去捋虎须。刚才也是场务和分管这块的负责人大意了，觉得早就说约定俗成的规矩，谁能不知道呢？而且又到了饭点，他们几个人都去几米外的路口拿盒饭——这边宋默生不许外人进来，哪成想好死不死的，罗妈妈就在这个空档来了呢？！ 等几个人回来，罗妈妈已经把东西在茶水间的桌上摆了龙门阵，见此情景，几个人登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把盒饭给扔了，喊破了音儿的吆喝那儿不能摆不能摆。 可罗妈妈却不以为意，还说茶水间不就是放吃的东西的地方么，这儿不能摆不是笑话么？ 两拨人正在争执，宋默生就出来了，后面的事情不必多说。 见宋默生这位大BOSS的反应如此激烈，刚还不当回事儿的罗妈妈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讪讪的看看宋默生，再看看场务，声调不自觉的降低了两个八度，“我，我拿走还不成吗？” 这会儿罗海也听见动静出来了，确认事件的中心人物正是自己的妈妈之后，本就因为拍摄遇挫而心情不佳的他近乎崩溃！ 罗海飞奔过去，一把推开正朝着茶水间走的妈妈，一马当先的冲进去，连搂带抱的把那一堆东西分几趟挪了出来，一边挪一边满口说着道歉的话。 偏他的动作不够仔细，就跟泄愤似的噼噼啪啪，搬动过程中有个保温桶没扣严实，罗海刚走了几步，里面一大桶还冒着热气的老母鸡酸笋汤就洒了他一身，连带着浇湿了大片地面，一根鸡腿儿也仿佛在嫌弃现在还不够乱，竟然也从里面掉了出来！ 香，确实是挺香的，想必罗妈妈的厨艺真心不错。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刚还在围着看热闹的众人都被这个神转折惊呆了，一时间，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罗海湿哒哒的衣裤和他脚边打了几个滚儿的鸡腿儿，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说呢，罗妈妈急功近利，又不善于察言观色，还有那么点儿自以为是和不知天高地厚，剧组里几乎没几个人对她有特别多的好感。可单纯就这件事而言，大家也没怎么太怪她。 “不知者无畏”这话可能不太适用了，因为宋默生此人的行事作风早就传遍大江南北，甚至国外影视圈同行们也颇有耳闻，但凡罗海母子上点儿心，事先查明白了利害，也不至于把之前宋默生交给他们务必牢记在心的“剧组纪律”当走过场，以至于现在闹成这样。 而退一万步讲，罗妈妈毕竟是头一次跟宋默生挂上关系，一时半会儿不适应犯了错也情有可原，大不了把东西拿走，将现场恢复原样就罢了，宋默生也不是那种爱记仇爱计较的，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 但所谓的一波三折说的就是今天这样： 罗妈妈高估了宋默生的底线和随和度，而大家又低估了罗海的自尊心和反应速度，以至于大家还没来得及帮把手呢，那根鸡腿儿就已经滚出去一米多远了。 现场瞬间寂静无声，就连宋默生本人也懵了，甚至还罕见的有了那么点儿对抗强迫症的歉意：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么！ 罗海自然也懵了，他在原地保持着原姿势呆站了几秒钟，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然后一张好不容易稍微褪色的脸又在众人瞩目下一点点涨红了，最后变成一种红到发紫，似乎稍微一戳就会喷出血来的沉重色泽！ 年轻人，尤其是没正式进入社会的青少年人尤其好面子，而罗海打从在荧幕上露脸之后，也不断地接收到来自家庭、学校和社会的关注、喜爱与崇拜，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难免一天天跟着膨胀。虽然因为勉强接触到娱乐圈而多少比同龄人成熟了那么一丢丢，但真要论起来，正因为被捧得太高，他的心理脆弱程度远比普通少年人更甚。 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显然超出了他过去短暂十几年所经历过的任何事情所能带来的羞耻程度的总和！ 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拍戏突然一无是处，导演也不像外界说的那样看重自己，就连两个主演对自己也不如想象中亲热……现在，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 丢，丢人了！大家都会看不起我的！ 罗海的全身仿佛都烧了起来，他的头脑嗡嗡作响，然后，他竟一咬牙，把满怀的东西一丢，扭身跑了出去。 罗妈妈一怔，顾不上许多，拔腿追了上去。 “小海，小~海，小海啊！” 随着母子俩越跑越远，刚还闹成一团的片场顿时又安静下来，回过神来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谁能想到，前后不过几分钟，竟然就发生了这么一连串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呢？ 热闹好看，可究竟该怎么收场？ 现场就是杨柳的咖最大，宋默生不出声，也只好她先讲了。 她干咳两声，也少见的有些不知所措，“宋导，咱们？” 追上去是不成的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罗海本就已经羞愤难得，他们这些外人再围上去，就算再怎么好心怕也要被当成取笑的。 可要是放任那娘儿俩瞎胡闹，更是万万不行的，谁都知道他们在这里拍《静默无声》，要是给媒体拍到了，那可不得了！保不齐明儿就要传出诸如“剧组不和”“某某耍大牌，欺负新人”之类的丑闻。 宋默生也给气的够呛，皱着眉头想了大半分钟，摆摆手，“大家抓紧时间去吃饭，等会儿按照原计划开工，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 说完，就去旁边打电话了。 见他已经有了主意，杨柳也不多嘴，跟乌霖和闻讯赶来的秋维维等人耸耸肩，去领盒饭了。 8 也不知宋默生具体怎么处理的，反正一直到当天凌晨一点收工，罗海母子也没回来。 打从除了这个插曲之后，宋默生的表情一直很不美丽，各项要求越发的吹毛求疵起来，因此饶是明天下午就有罗海的戏，剧组众人也都很识趣的没问。 这也勉强算是活久见了吧，回去的路上杨柳一车人都还十分亢奋，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真正拍戏的过程其实又累又枯燥，大家也都暗搓搓的盼着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插曲来调节，而今天这一出虽然不够刺激，但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已然十分出色。 彭玲玲最耐不住，上车就忍不住猜，“你们说，那娘儿俩见面之后会不会吵架？罗海还能继续拍吗？会不会临时换人啊？” 不要说罗海的戏份本就不算重，就是主角，一旦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开机之后换人的也多着呢。而且这个角色又比较灵活，实在不行，大不了换年龄啊，或者干脆换性别，也都是比较容易操作的。 阿黄一拍方向盘，从后视镜看着大家，非常笃定的说道，“吵，那肯定得吵啊，那个罗海不是独生子么？瞧着也不是什么特别懂事的。” 大家都觉得有些道理。 这么说吧，要是这事儿只在罗海抢过去搬东西之前截止，那么没得说，大家只会讨论罗妈妈，顺便在原有的基础上对她进一步敬而远之什么的。可现在不同了，且不说罗海半个东西都明显带着情绪，毛毛躁躁的，而且把事情搞砸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承担责任、收拾残局，反而甩手就跑，这一点就很不好了。 车厢内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杨柳作了总结，“唉，不好说，不好说啊。” 第153章 137 今天剧组得将近十点才开工，加之昨晚洗漱后睡下都两点多了，杨柳难得睡了个懒觉，然后头发也不梳，就那么胡乱绑了下，摇摇摆摆的拉着小凤凰去吃饭。 江景桐早就去祁凰了，这会儿大事都已经处理完两三件，见她打来视频电话，倒笑了，“想我了？” 都老夫老妻了，杨柳也不像原先那样害羞，加上身边也没外人，就大大方方点点头，又把小凤凰提溜到椅子上，指着镜头说道，“凤凰啊，想不想爸爸？” 小凤凰正抱着个大苹果磨牙，啃得半边脸上都是果汁，十分投入。她闻言歪头考虑了会儿，半晌竟然脆生生的答道，“不想。” 杨柳一怔，随即捧腹大笑。 看着电话那边一脸茫然的闺女，江景桐也有些忍俊不禁。大概确实是不想的吧，小家伙平时见得最多的就是自己了，而且一个多小时前，自己临出门还去她房间里瞧，父女两个告别来着，这才分开了几十分钟，小朋友身边还有妈妈陪着，估计思念来的也没这么快。 不过，他心头还是微微觉得被插了一剑啊。 最近杨柳要拍戏，时间方面也没个固定规律；祁凰也要制定一系列的方案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暑假战，江景桐更不好带着孩子上班；可把小凤凰全权交给保姆带着吧，他们又觉得不是个事儿…… 好在江景桐他爸妈住得近，老夫妻两个平时也没什么事儿，最近就见天的往这边跑，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俩人都来。 今天杨柳出门晚，江景桐走之前还特地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晚点过来，一来也歇歇，二来也多给杨柳留一些母女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 两人讲了几分钟电话，杨柳就听江景桐那边有人敲门，她飞快的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然后一抬头，就见小凤凰正直勾勾的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 杨柳一乐，拿湿巾给她擦擦脸，“爸爸要工作啦。” 小凤凰乖乖给她擦脸，末了突然问，“为什么？” 杨柳噗嗤一笑，抬手顺顺她的小辫子，又将蝴蝶结调整了一下，说，“要养我们呀。” 小凤凰眨眨眼，歪头，“为什么呀？” 最近江景桐天天给小凤凰念十万个为什么，结果小家伙就学会了这句新鲜口头禅，不管合适不合适的，动不动就“为什么”？简直成了好奇宝宝，特别逗。 稍后，杨柳跟婆婆苏冉交接了下，又问老头儿怎么没来，最近身体如何。 苏冉挺不在意的摆摆手，语气却有点酸溜溜的，“他身体好着呢，最近几天还报名参加了什么象棋比赛，天还不亮就开始折腾。我看啊，忙得连饭都要顾不得吃了！” 杨柳早就从自家老爸那里听说了江老头儿下棋臭手的真相，当初还跟江景桐两个人私下里说来着，后者也挺无奈，说老爷子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分，技术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可架不住人家喜欢呀。再加上周围都是些比他还不如的臭手，几年下来，竟然给他混了个“下遍”俱乐部无敌手的结果，越发得意的不行，直到被杨诺给“打”的没有脾气，这才收敛了些。 可老头儿最近也不知又得了什么刺激，竟然重新捡拾起来对于象棋的深沉的爱，不仅重新置办了一套好器具，又花高价买了什么棋谱，整天废寝忘食的钻研起来…… 杨柳重新检查遍东西，看时间，保姆车也要来接了，就一边交代保姆各项事宜，一边笑着宽慰老太太，“您也别气，爸有点儿爱好不是挺好的么，您以前不总是嫌他老缠着您么？” 老太太业余生活极其丰富而充实，各种姐妹聚会、公众活动能从年头排到年尾，原先老爷子“无所事事”的时候，没少为了这个吃干醋，老太太也不止一次的撵着他。可现在老爷子被外头的世界吸引去了全部精力，老太太难得又耍起了脾气，觉得那老东西这么着不好。 听杨柳这样说，老太太画着淡妆的脸上就有那么点儿红晕，火气到底是小了几分，不过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就他那水平，我能不知道？我是担心他给人骗了。” 外面响起了车喇叭，杨柳亲亲小凤凰，跟她挥手道别，又对老太太道，“要不改天大家聚聚，您当面问他不就完了么。” 老太太也就是背着老头儿才偶尔说说，可不会当面问，真那样的话，那老东西可不越发上脸了？不成，不成。 看着母女俩熟练地告别，老太太到底选择维持自己的面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行了，你工作也够忙的了，没得再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鸡毛蒜皮的事儿操心，外面不是来接了？去吧，家里有我呢。” “谢谢妈，”杨柳笑着说，“过几天得空了，我下厨。” 老太太最喜欢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能干，一听就笑眯了眼，满足的不要不要的，“再说吧，有空多歇歇，你也够累的，走吧走吧。” 去了片场，见乌霖已经到了，杨柳瞅瞅里面指点江山的宋默生，悄声问他，“情况怎么样？” 虽然两人认识不久，正式合作也才没两天，不过乌霖为人稳重，又有几分像冯京，而杨柳个性爽直，不拘小节，又都尊敬彼此的人品和演技，相处的很是愉快。 乌霖挑眉瞪眼，表情十分丰富，也小声回答道，“迷雾重重啊。” 这就是不知道了…… 不光他们俩，剧组所有人都抓心挠肺的好奇，只是谁也不敢触霉头，直挺挺的上去找宋默生问，于是就都这么干耗着。 好在没用等太久，再有一组镜头结束就能吃午饭的时候，罗海母子终于出现了。 罗妈妈一改往日的热情泼辣劲儿，笑容里面多了几分谄媚和讨好，而跟在她身后的罗海则显得有些不情不愿，走路也磨磨蹭蹭的。 大家先看看他们，然后又齐刷刷去看宋默生。 谁也不知道昨天罗海跑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宋导显然是被气狠了，面沉如水，脸色黑如锅底，愣是当没看见那俩人，该干嘛干嘛。 罗妈妈瞧着也没有之前的“活泼”了，脸上讪讪的，几次欲言又止，可又怕贸然出声再进一步惹恼了宋默生，只好挨着。一直到眼巴巴看着宋默生吃完了饭，她这才拖着罗海上前。 原本在周围的人都很有眼力劲儿地走开，谁也听不见那三个人到底在交流些什么，只是从表情、动作来判断，估计气氛好不到哪儿去。 想也是，宋默生地位多高啊，在组里又是说一不二的主，杨柳这类的一线演员都得敬着，可昨天那娘儿俩竟然说跑就跑…… 大概是罗妈妈也意识到他们犯了宋默生的忌讳，接下来的几天竟然自己鼓捣出一条曲线救国的路子来。 “国”是谁，自然不必说，重点是，杨柳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那条曲线？！ 平心而论，罗妈妈确实也挺不容易。那天的闹剧之后，她就开始想方设法的弥补。可宋默生压根儿就懒得跟她说话，剧组的杂务也好、专业也罢，她更是插不上手……思来想去，也只好从两个比较有话语权的主角身上下手。 不管怎么说，她一个有夫之妇跟乌霖这个出了名洁身自好的有妇之夫套近乎，显然不合适，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杨柳了。 而且几天冷眼看着，这位女明星也没什么架子，脾气也不坏的样子…… 所以，当罗妈妈第N次拿了自己亲手煲的汤过来时，杨柳的一个头简直要有两个大。 罗妈妈不是没瞧出来杨柳不愿意掺和这事儿，但事关儿子的前途，她也只能豁出脸去不要了。 “您尝尝，我用新瓦罐做的，挺干净的。” “不好意思啊，穿着戏服呢，不好随便吃东西。” “啊，没事没事，不过我都提前撇了油了，很清淡，我先给你搁这儿了……” 次数一多，杨柳脸上都挤不出笑来了，“大姐，我家里有厨师，您不用再费心给我做东西了。” 说起来她跟罗海都是同一个剧组的演员，要是让人知道了他妈妈整天巴巴儿地给自己煲汤熬粥的，这算什么事儿？ 其实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按理说宋默生发作过也就算了，大不了以后再也不会跟罗海合作也就完了，不过也肯定不会在圈儿里诋毁他，给他穿小鞋什么的。可偏偏罗妈妈死缠烂打的，也不知究竟想达到个怎样的结果，这就很叫人头疼了。 罗妈妈这几天也是很犯愁，就连脸上的浓妆都是草草了事，黑是黑白是白的，冷不丁瞧着很有几分惨不忍睹的惊悚效果。 见杨柳语气中隐隐带出了几分不耐烦，罗妈妈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和着眼角的褶子，看着就更辣眼睛了。 她带些无措的舔舔嘴唇，把姿态放到最低，说，“杨小姐，我知道我烦，可我也是真没办法了。您年纪轻轻就这么火，就当做做善事，提点提点我们小海，再不济，跟宋导说说也行啊，叫他别生气了。” 杨柳有点儿哭笑不得，心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专业做善事的了？还是说她的形象怎么就变得如此光芒万丈？ 这要换了别的地方别的事情别的人，杨柳没准儿真就翻脸了，但她也是当妈的人了，瞧着罗妈妈这些天为了一点事上蹿下跳的，又是这么个年纪，确实有那么点儿动容。 不过还是那句话，热闹不是好看的，麻烦也不是好管的，说出去的话就得负责人。想来日后她跟罗海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两边也没说当初跟汪晟似的投缘，杨柳也实在不乐意瞎掺和。 但罗妈妈摆明了就是只要杨柳不给句话，她就死缠着不走了，杨柳也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宋导不是那样的人，您实在太多心了。” 要她说，有这个瞎担心的工夫，还不如叫罗海多多的练习下演技和为人处世呢，这都叫什么事儿！ 可罗妈妈显然不信，一听这话，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您又蒙我呢”。 杨柳委实无奈了，又烦，又不好跟她撕破脸，干脆来了句狠的，“如果您真要我说的话，我这儿还真有条建议。” 罗妈妈的眼珠子刷的就亮了。 杨柳不大自在的往后坐了坐，一针见血的说，“您最好给孩子找个专业的经纪人。” 这对母子的问题太多了，简直槽多无口！ 当妈的分明对娱乐圈大小事情一无所知，竟然就凭着几分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当起了经纪人，光是她的说话、办事和行事作风，甚至是穿着打扮吧，这些年估计都不知惹了多少麻烦，偏她自己还没觉察呢；当儿子的没持之以恒的接受过专业技能培训就不说了，关键是入圈也算有几个年头了，竟然连最起码的待人接物和讲话都不会，心理又脆弱…… 这么一对将未来规划的一塌糊涂的母子档，不出问题就怪了。 虽然罗海口口声声要当船长，可看罗妈妈的意思，却不打算就此罢休。况且他现在才十五，距离上大学选择专业还有几年，未来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只要娘儿俩保持现状，稀里糊涂混一天，就是一天的风险。 罗妈妈的眼神倒是闪了闪，可随即又犹豫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 杨柳本不想听，奈何坐得太近，终究是断断续续的听见了几个字，“……多贵。” 能说的都说了，再深入了反倒不好，杨柳觉得自己最后一点耐性终于耗干，拿着剧本找宋默生去了。哪怕没有椅子可以坐她也认了，实在是烦。 边往那边走她还后悔呢，早知道就不多那句嘴了。 要是罗妈妈舍不得职业经纪人的分成，继续这么混着也就罢了，可要是真要找，她又没个门路，万一遇上那些不靠谱的，最后惹出什么事端来，自己岂不是又白惹一身腥？ 第154章 137 马上就是端午，而这次《静默无声》的拍摄着实算不得什么顺利，宋默生的脸色就没几天好看的，连带着整个剧组的气氛也有些压抑，杨柳就想借着这次过节的机会调动一下大家的情绪。 包粽子她早已驾轻就熟，糯米和粽叶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今年又额外找了几截漂亮的竹筒，打算尝试着弄弄竹筒粽。以前她跟师父都只是做叶子粽，竹筒的很少做，不过基本的方法还是知道的。 杨柳喜欢送东西给别人吃，次数一多，不少好友一到逢年过节就会习惯性的巴望：这回她又要给大家送什么？ 像周南周胖子这种凑不要脸的，甚至还会提前打招呼，貌似非常体贴的说，“妞妞最近肠胃不大好，你少给我们几个，意思意思也就完了。” 杨柳又好气又好笑，“既然妞妞不舒服，也不好你们吃她干看着，我就干脆不给了吧。” “别呀！”周胖子立刻道，“该给还得给啊。” 他也就是爱玩闹。因为周南本人也极其喜欢下厨，可就是有点儿懒，不过到了年啊节啊的，也好做点东西四下分分，既有面子又有诚意。就好比端午，他就连续几年跟杨柳交换粽子，相互品鉴下对方的手艺，然后交流下什么的。 以前熟悉的人不多，需要有应酬往来的也少，杨柳还不觉得怎么着。现在一年年的，认识的亲朋好友越来越多，杨柳偶尔也是发愁。 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她虽有热情，可东一家西一户的，零零散散加吧起来也就不少了，劳动量着实不小。 好在从怀了小凤凰开始，家里也请了厨师，杨柳这才卸了大半的包袱。像是事前的采买、准备工作，都不必她亲力亲为，到时候只要直奔主题就行了。 叶子粽还是豆沙、蜜枣、八宝、鲜肉、火腿、咸蛋等八种馅儿，这个杨柳是做惯了的，手脚飞快，麻利的很，没多大会儿工夫就包了满满一大盆，自然有厨师拿进去蒸，后续一点不用操心。 倒是竹筒粽，她还是头一年自己主持，又是选又是劈的，还要注意别伤了手，正经挺折腾人，不过倒也有趣。 小凤凰特别喜欢跟着她出出进进，这会儿看她摆弄竹子跟玩儿似的，也起了兴致，大声道，“妈，给我玩儿。” 杨柳正细心去毛刺儿呢，听了这话也是好笑，“还玩儿呢，多危险，等会儿妈妈给你磨光滑了着啊。” 刚破开的竹子多得是细如牛毛的纤维，大人不小心还容易被割到刺到，更何况皮肤娇嫩的小孩子？ 偏这小东西的脾气又随江景桐，不声不响的吧，却倔得很。 见杨柳不同意，小凤凰既不吵闹，也不放弃，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死盯着瞧。 杨柳给她弄得没辙，只好用了个自己也心疼的法子打消她的念头，“小倔妞儿，你自己试试，疼不疼？” 说着，就故意把有刺的那边给她摸。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杨柳一颗心都提的老高，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见那几根刺与小凤凰白白嫩嫩的手指头轻轻碰了下，便飞快的撤回来。 小孩儿的皮肤何等娇嫩，虽然只是轻轻一碰，但小凤凰已经觉得疼，忍不住扁了嘴巴，把自己的小爪子举到眼前看。 杨柳把她抱在怀里，仔仔细细检查，确定那小手上既没有刺，也没有印子才大大的松了口气，随即又摆出家长的威严来教育道，“疼吧？” 小凤凰往她怀里蹭了蹭，有些委屈，却也老老实实的点头，“疼。” 杨柳象征性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妈妈刚说什么来着？还不信呢。” 小凤凰一天天大了，健康活泼又漂亮，杨柳当然十分欣慰，不过偶尔也会感到头痛：这孩子有点儿倔。 好些时候，她并不会相信杨柳或是江景桐说的话，而是一定要自己亲身实践了才行——说白了就是时不时的不听劝。就好比“火很烫”“撞到了很痛”“被扎到很疼”“不可以碰”，你反复的跟她讲，她也未必会听，非要自己遭罪了才得。 饶是杨柳主张不惯着孩子也难免心疼，可向来溺爱小凤凰，见不得她受苦的江景桐却淡定得很。 “你也是考虑的太过了，她现在还小，对绝大部分的概念还是模糊的，其中就包括感官。好比你说疼，可她不明白疼意味着什么，自然劝不住……等她慢慢的长大了，懂得分辨了，自然也就知道轻重缓急了。” 杨柳一琢磨，倒也在理，后来又见小凤凰果然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也就渐渐放开了。 见小凤凰有些恹恹的，杨柳就让厨师将一个早包好了，还没下锅蒸的叶子粽给她玩。 因为用途不同，杨柳包的粽子也有几个型号，小巧可爱的送人，极少的几个浑圆饱满的留着自家人分着吃，图个热闹，现在拿给小凤凰的就是那种足有成年男子一个拳头大的。 立体多边大粽子沉甸甸香喷喷，小凤凰竟要用两条胳膊来抱着，登时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马上又眉开眼笑起来。 今年家里多了活蹦乱跳的小凤凰，杨柳很自然的联想起很多跟儿童有关的习俗，便又买了五种颜色的丝线，用心编了几条约莫一指宽的手环，有几种花色。编完了，再坠上几颗珠宝店里定做的银铃铛，拿的远远地看，倒也有种特殊的古朴的美。 杨柳老家过端午节的时候就有给自家小孩儿系五色丝线的习俗，有钱人家编的精致些，间或镶金嵌宝，极尽华丽；就是一般人家，也会提前准备几条细绳，到时候往小孩子手腕上系了，以求避灾除病、长命百岁。 仔细检查几遍，反复确定铃铛肯定掉不下来之后，杨柳才亲自给小凤凰戴上，又打量一番，很是得意。 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给小凤凰做吃食以外的东西的，瞧着正经不错。 手链五颜六色的，尽头还吊着几颗铃铛，稍一晃动就叮铃铃的响，清脆悦耳，小凤凰本人也很喜欢，当场奖励杨柳香吻几枚，又摸着看个不停，等江景桐回家了，还迫不及待的朝他炫耀。 “爸爸，妈给我做的！” 江景桐一把抄起她，认真打量了会儿，点点头，“不错。” 他家媳妇还真是挺多才多艺的呢！ 家里四位老人就不用说了，但凡跟交情不错的，杨柳都送了各种口味的粽子，甚至就连远在海外的娄琛都没落下。不光没忘，还特意多给了几成——国外不少同乡，拿去分给别人无疑也是拉近关系的好办法，倒惹得他又泛了一阵乡愁。 每逢佳节倍思亲，可亲人们却并不怎么思念自己，反倒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竟记挂着自己，怎么能不让娄琛难受！ 还有就是杨柳崇拜的阿姨——苏冉的老闺蜜，裴女士，她也用心挑了一批外形尤其漂亮的粽子打包快递过去。 裴女士第二天中午就来电话了，说粽子她吃了，比外面商场里买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倒有点儿像她小时候在老家那边吃过的味道，很令人怀念。 每到逢年过节，杨柳就格外关注宋典老头儿，这回去送粽子，关心之余嘱咐的最多的就是不能多吃。 大概真是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吧，得了关心的宋典这两年看着人活泛了不少，也有点馋了，吃的杂了，也多了，有时候杨柳都挺惊讶呢。不过平时那些菜也就罢了，不容易积食，可这糯米不一样，上了年纪的人肠胃功能本来就弱，要是再吃多了，估计就得挂急诊了…… 许是杨柳都把自己的心思搁在脸上，宋老头儿竟然有点羞愤交加，“我能不知道么，就你啰嗦个没完！” 哼，一遍遍的说着，就跟自己多馋似的，也忒瞧不起人了！ 送粽子倒也罢了，恰好汪晟所在的剧组拍摄地里望燕台不远，半头晌的时候，汪晟抽空过来探班，杨柳就把他逮住了，然后不由分说也往他手脖子上系了条五色丝线编的手链。 正愁什么时候送过去呢，他竟然就主动送上门来，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历史发展到现在，关于端午节的印象，现代人脑海中差不多就只剩下什么插艾草、赛龙舟、吃粽子等少数几样，像这个系五色绳则鲜有人知。 等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之后，汪晟先是感动，然后就涨红了脸，害羞了。 “姐，你也说是小孩儿才系，可我都多大了呀……” 还带铃铛呢！多，多羞耻呀！ 杨柳笑个不停，《静默无声》剧组也在一旁边吃粽子边看热闹——罗海戏份本就不多，宋默生干脆就提前几天放他回家过节去了，氛围难得欢愉。 “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人呢，你就算长得再快，还能比我大么？” 乌霖和宋默生都坐的不远，正扎堆儿扒粽子吃，被她满嘴的歪理逗得呛了一下，嘴里的米险些喷出来。 汪晟只是陪笑，心道这可真不能。 杨柳拽着他的胳膊晃了几下，听着从传来的铃铛响，笑的心满意足，又拉着他过去吃粽子，“来来来，先吃，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再带点儿。” 汪晟苦着脸过去坐下，略有些气闷的提要求，“我要肉粽，”顿了下又补充道，“不要米！” 这回乌霖直接笑出声，就连宋默生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汪晟又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不好意思啊。” 他好容易得了杨柳和周南的援手，这才勉强开始往电影圈发展，自然步步小心，生怕惹了麻烦。 见他这样，宋默生先就开口，边摆弄那截竹筒边说，“小伙子么，都爱吃肉，不过挑食可不好。” 杨柳拿了个肉粽给汪晟，又把自己从家里带的几样小菜摆桌上，先让他吃，又对宋默生和乌霖笑，“呵，你们吃的也够快的，这就大半个了？尝尝我做的小菜，还有几个是从外头买的，味儿都不错。” 光吃粽子有点腻，她就让人从家里带了几样小菜过来，再添上几个餐厅里叫的，像什么凉拌鸡丝、银耳黄瓜、酸辣黄瓜、麻油芥丝等等，倒也摆满了一张大桌。 今天是端午，大节日，剧组最近几天拍的挺顺，宋默生就叫大家下午早收工，这会儿吃的就是午饭。 天气热了，加上大家都盼着晚上回去跟家人正正经经吃一顿，因此午饭也有那么点儿心不在焉，就用杨柳拿来的粽子就着小菜混搭，左一口右一口，倒也没少吃。 虽然个头小，但粽子吃多了毕竟不消化，杨柳注意看着汪晟吃了一个肉的，一个火腿的，再要吃蛋黄的就不让了。 汪晟还没饱，努力争取，“姐，就迷你巧克力棒似的那么一小条，我还饿着呢。我们组晚上可不休息，你总得叫我有力气干活吧？” “哪儿就那么小了？”杨柳仔细比量一下，这才放了手，不过还是不断的嘱咐，“最多四个啊，反正给你带着，什么时候饿了再吃，好歹别撑着，不然那才叫丢人呢。” 汪晟哎了声，又欢欢喜喜的吃了一个蛋黄的，一个豆沙的，还吃了不少小菜，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时间有限，汪晟那边三点就要开机，小伙儿又飞快的说了几句就要走，一起身，手腕又是叮呤当啷好一通响，大家齐齐哄笑。 见他满脸哀求，捉弄够了的杨柳主动给他摘了铃铛，笑着推了他一把，“行了，去吧。可别随便摘啊，有讲究的！” “噢！知道啦！” 第155章 137 不管外面怎么着，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端午节之后这一场戏拍的是杨柳在家里讨了不痛快之后左思右想，终究还是心疼儿子，决定咬咬牙去给他买一双新球鞋。岂料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弄巧成拙，反而赚了不是。 这场在商场内部拍摄的戏是《静默无声》剧组少有的几场公开戏之一，难得参与人数众多，观察角度又广，因此很早就引发了围观。 商场这边是提前好多天就得到消息了，虽然原则上是要求保密，但毕竟人多口杂，而且商场那边也特别希望借助这次拍摄给自家场子打打免费的广告，所以打开机前几天就不断有人过来确认消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远远望去真是人头攒动。 今天主要就是杨柳的独角戏，着重表示表现她的内心活动，再就有几个小配角和大量的群众演员配合，压根儿没有乌霖和罗海什么事儿。不过乌霖还是来了，说是想尽可能的多跟同组演员增加交流，后面搭戏的时候也比较容易一点。倒是罗海始终没见人影，据说是快要期末考试了，去学校补课去了。 化妆师在杨柳脸上涂涂抹抹，很快她就又变成了那个一点都不注重打扮的家庭妇女，旧衣服旧鞋子旧头绳，看着很有几分落魄。 杨柳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笑，“这么副尊荣逛商场，还真是有点儿压力。” 大家在一起合作了一段时间，就连乌霖这么个老实人也学会了打趣，接着打趣说，“要是让江先生看见了，可不得心疼？” 大家都笑起来。 进入倒计时，宋默生简单的说了说戏，杨柳又自己体会了下，然后开始：但凡家里能有几个闲钱儿，谁不乐意把自己的孩子打扮的光鲜亮丽呢？杨柳如是想着，但不是说的，自家儿子在这方面要求的也忒过了些，今天买这个，明天买那个，比隔壁小姑娘换的还勤。 他爸爸就那几个工资，自己又不能挣钱，家里早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孩子不都这样吗？你有的我也要有，难道自己就能忍心叫他在一堆同学里面抬不起头来？ 揣着满腹心事，杨柳搭乘公交来到了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水石头垒成的建筑物高大华美，笔挺入云。远远看着，就油然生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和不近人情，人站在它脚底下，似乎也显得渺小了。 杨柳带着几分胆怯地随着人流进去，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可不就是不近人情么，但凡进了这里面又有什么人情可以讲？看的不就只是钱了，可自己又有什么钱呢！ 虽然时间还早，但外面天已经很热了，从公交站点到商场门口的短短一百多米路也给人走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一旦进了商场大堂，里面滚滚的凉意立刻就把人们被热浪吹的浮躁又烦躁的心情平复下来，就连囊中羞涩的杨柳也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光洁又整齐，被擦得干干净净，好像连根头发丝儿都能印出来，两边林立的都是一些杨柳几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牌子，里里外外站着的柜员也都画着精细的妆容，穿着笔挺的制服，脸上挂着统一的职业微笑。 真凉快，真香啊，空气中飘荡的音乐声也是那么好听，杨柳不自觉的想着。 她努力打量着周围的字眼，试图从脑海中找出点什么来对应，可始终一无所获。不认识，她竟然都不认识…… 那么多人跟自己擦肩而过，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笑容飞扬，好像生活中根本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值得他们在意。大家随意在哪儿停下，被笑吟吟的柜员引进去，然后不知说什么，又拎着大包小裹出。 杨柳突然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偷偷对着路边一块不知干什么的光洁的墙面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又努力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并迅速弯腰将已经穿了七年多的旧皮鞋擦拭一番，然后猛的吸了口气，超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化妆品专柜迈开大步。 虽然只看她的衣着打扮和气度就知道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有购买力和潜力的优质顾客，但训练有素的柜员还是第101次挂起微笑，问，“这位女士，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呢？” 杨柳突然觉得气血上涌，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涌到了头顶，使她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她的头仿佛要爆炸开，心脏砰砰直跳，突然就丧失了说话的勇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就这么傻呆呆的站着，而对面的柜姐竟然也很有耐性，就这么笑吟吟地等着等着她说话，等着她掏钱。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柳才终于重新捡回了语言的功能，她喃喃地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音量说，“我，我就是随便看看。“刚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臊的不行，仿佛觉得四面八方有各种各样鄙夷和轻视的视线袭来，将自己扎成筛子。 柜员的表情不变，只是眼底的热情已经消失了很多。她依旧笑着，并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对杨柳说，“没关系，您不买也可以试一下，这是我们新出的一款” 说着，她就往自己手上挤了一滴，并示意杨柳也伸出手来。 杨柳像被蛊惑了一样，表情变的茫然，竟也迷迷瞪瞪的要伸手。可就在这时，她无意中扫到了这个瓶子旁边摆的小标签，她看到了上面近四位数的价格，登时就被唬了一跳。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跳开来，一颗心砰砰乱响，血流的更快了。 八百多块，八百多块呀，省吃俭用都够一家人一个月买菜的了！这瓶子里到底卖的是什么？竟然要这么多钱！ 她刚才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在这一刻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无声无息地漏了个干净。 杨柳不自觉摸摸口袋，突然觉得沮丧。 里面装着她早上刚从柜台机里提出来的1500块钱，本来还想着用这1500块钱给儿子买双鞋，然后剩下的说不定也能给自己买点东西抹抹。 谁不爱美呢？她不是没有觉察到丈夫对自己的冷淡，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年轻时候的娇嫩容颜，也想要自己变得光鲜亮丽，可一没有时间，二没有钱，空想又能怎么样呢！ 然而，一切的一切划算在看了这个小小的铭牌之后，都瞬间找不到了。她再也没有自信停留，就像是落败的兵将一样匆匆逃走，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兽在追。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像一只坐在井底的蛤蟆，看着天空，就以为世界这么大，结果上来之后，才发现是多么的可悲，可怜又可叹呢！ 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用超过五十块钱的东西擦脸，有时候甚至只是随手用水一抹。 看广告的时候，她也知道这些东西很贵，但是从没接触过的世界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她知道贵，但是却不知道会贵到什么地步，也许100块，200块甚至300块？毕竟对她来说，三百多块钱买那么一小丁点儿东西，已经有些惊世骇俗了。却不曾想，当她真正尝试涉足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条状的小标签儿，却猝不及防地给了她重重一击。 杨柳快跑几步，匆匆上了二楼的电梯，可是电梯行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却鬼使神差地回了头，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努力朝刚才停留过的柜台看去。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些商品的样子，那些颜色，那些香气，甚至那些还没碰过的触感，都依旧鲜活而清晰地留在她的脑海深处。 多么美好啊，她暗自感慨着，却又发现几个打扮入时的少妇结伴而来，路过刚刚被她视为洪水猛兽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的化妆品专柜时停了下来。她们相互间谈笑了几句，伸出手来试了试，竟然就像市场上买大白菜一样的，随手点了这个那个的让柜员包了一大包，刷卡走人。 杨柳的心再一次被强烈的情绪冲击，最终演化为说不出的难受，她强迫自己转过头，捏紧了口袋里的钱。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你今天来就是要给儿子买双鞋的，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看…… 二楼是女鞋专场，她刚一转电梯，就看见有好几双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纤细高跟鞋摆在对面。那精巧的装饰，优美的弧度，杨柳不觉心跳加快，她甚至已经不知不觉中迈出一只脚，可这个动作却又像把自己惊醒了一样，生生刹住，转而再次踏上上行电梯。 电梯再次到达尽头，杨柳就好像怕再次被蛊惑一样，径直冲了下去，按照事先打听好的方向跑了过去。儿子最喜欢的运动鞋的专柜近在眼前，她松了口气，走进去，细细打量起来。 里面也有几位顾客正在试鞋，店员一时间顾不上她，便远远的喊了声，“欢迎光临，请您随便看。” 杨柳丝毫没有感觉到被怠慢，她心中甚至升起一丝侥幸。 她怕别人上来问，因为她掏不出多少钱来。 鞋子的种类很多，令人眼花缭乱，但是杨柳却知道儿子最喜欢的颜色，就只盯着那几双看起来。可不看不得了，再一看，竟然又被吓了一跳，她隐约记得，几个月前出的鞋子好像还没有这么贵来着，怎么又涨这么多？这双她瞧着并不怎么起眼的蓝色光面球鞋，竟然要1400多块？她有点愤愤，到底是哪值钱呢？难不成还是黄金打的吗？ 要知道，她兜里虽然揣了1500块钱，但是预算可就在1200上下，冷不丁要多花出三百多块，可真是肉疼。 关键是不值呢！ 一百五和一千五，买的都是鞋，套到脚上还不是一样穿？ 有个店员送走了一位顾客，过来伺候她，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见她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不断的随着价格牌而变动，店员心里便有了底，知道这应该是一位囊中羞涩的顾客，便不动声色地把她印到一排打折促销货柜前面说，“您再看看这些？” 杨柳一瞧，心里突然又欢喜起来，这几款鞋竟然价格都在1000块以下，最便宜的一双甚至只要六百多块。 不过便宜没好货，这句话可是全世界通用，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担心起来，问，“这些？” 店员笑着解释说，“您不要担心，一点儿问题没有，只不过是因为卖的太好，断码了。号码不全，所以才打折的，要不然这么好的鞋，一千块钱也没地方买去。” 杨柳听了这个多少放了点心，嘴角难得带了笑，又拿了刚才那双1400多块的过来对比，却发现它跟这款打折鞋里边那双标价八百多块的惊人的相似，粗粗看去，几乎瞧不出有什么区别。 店员也在旁边不断地怂恿，说，“您的眼光还真好，其实也没必要买新款，这两款鞋的各种性能和参数都相差无几，差也基本上就差点儿外形，可要是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卖东西不就是这样么，但凡有顾客进来了，就没有白放跑了的道理。能卖出贵的就卖贵的，实在卖不出贵的，就是能推销出陈年旧货也是好的呀。 杨柳听不清他说的什么话，其实也听不懂，现在她心里早就被满满的高兴所占据着，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反正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可价格却差了一半，自己凭什么不买这个便宜的呢？人家也都说了都是新的东西，而且刚好还有儿子穿的号呢，这不是好运气是什么？要是错过了说不定可就没了。 拍这场戏之前，宋默生讲解的格外细致，生怕杨柳表达不好。 其实也很好理解，大家都知道杨柳家境富裕，日进斗金，就算不当演员也是正经白富美，而女主角却连瓶几百块钱的粉霜都买不起，差距何止云泥！ 宋默生上午也没安排别的戏，甚至都做好了NG的准备，哪怕多来几遍呢，也要力求尽善尽美。 但万万没想到，除了中间杨柳往二楼电梯上跑，不小心被旁边一个广告牌子绊了下，险些摔倒，惊出众人一身大汗之外，竟然没有半点问题！ 乌霖带头鼓掌，宋默生也毫不吝啬赞许的神色，夸她表现得好，情感细腻。 杨柳笑笑，闭着眼让化妆师给自己卸妆，心中却道： 这算什么呀，还八百多的粉霜，想当年我连口饽饽都要流着口水巴望的时候，比这个可惨的多啦！ 第156章 131 后面有杨柳跟罗海的对手戏，也是《静默无声》中第一场母子矛盾冲突。这场戏为后面的剧情转折埋下伏笔，并且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重要性毋庸置疑，上至宋默生，下至剧组普通工作人员都非常重视。 拍摄当日，罗海是自己来的，罗妈妈不知是真的放开手了还是觉得前阵子发生的事情有点丢面子，并没有出现。 剧情说的是： 罗海虽然总爱追赶时髦，但其实因为条件和眼界的限制，对这方面也并不了解，只认商标，看了妈妈给买的鞋之后也没发现什么，就挺嘚瑟的穿着上学去了。 结果同班几个真正意义上的富家子弟发现之后，立刻就抓住他，狠狠的嘲笑一番，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他普及。 原来杨柳给他买的是去年的旧款，早已经不时兴了，今年的新款才刚出，跟这个有着细微的差别。对外行人而言，或许这两款鞋子远远看着并没有什么区别，再加上又是穿在脚上不断晃动，所以还真有些同学被罗海唬住了…… 看看同学脚上穿的真正的新货，再看看刚被自己当做宝贝一样炫耀的旧款，罗海觉得自己的里子面子被丢了个干净，好像自尊都给人狠狠的踩在脚底下，顿时恼羞成怒。 剧组先拍的校园部分，前期宋默生还专门请人搭建的场景，定做的高档校服，造价不菲……可后期剪辑之后也剩不下几分钟。 罗海表现的不错，情绪和动作都比较到位，宋默生对他的印象总算好了那么点。 不过等到下午拍摄跟杨柳对手戏的时候，罗海又出问题了：还没等打板开始，他就先怯了，再上场就显得束手束脚。 杨柳做好了一桌子饭菜等他放学，结果刚一开门，看见的却是儿子一张烧满了怒火的脸。 到这里罗海的表现都还好，问题主要出在后面发火上。 剧本要求他借着换鞋的机会，将两只鞋子猛地飞踢出去，充分表现出被惯坏了的中二期青少年的疯狂。可罗海鞋倒是脱了，腿也抬起来了，一大群人就等着他甩呢，关键时刻，他竟然一瞧见杨柳就犹豫了！ 那可是杨柳呢…… 这一犹豫不要紧，大把大把的银子都跟着打了水漂，而且又浪费时间，宋默生无奈喊了停。 罗海自己也觉得挺丢人，上午自己刚得了夸奖的，怎么转眼就又NG了？ 第二遍，他倒是甩了，可鞋子刚一飞出去就暗道不好，右脚的鞋子非但没能按着预定轨道直飞出去，竟然打着旋儿的往上走，弹到天花板之后又猛地落下来，中间狠狠挂到了道具吊灯，差点又是一笔意外开支…… 接连两遍的失误很快就把罗海刚攒起来的那点儿自信消磨殆尽，他不由得急躁起来，可越急躁越演不好，最后干脆一看到杨柳的脸就紧张。 没办法，宋默生只好把本来就不长的一段戏再二次拆分，又折腾了几回之后，总算是过了，大家都跟着长出一口气。 中间休息，杨柳想了下，还是决定跟罗海说几句话。至少得把他这个心态调整过来，不然大家还得在同一个剧组里合作几天呢，一个人不成，其他人也得被拖后腿。 哪知她刚一开口，罗海就带了几分情绪的嘟囔道，“谢谢，不过反正以后我又不想当演员。”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杨柳后面满肚子的好言好语全部堵死在腔子里。 好么，人没劝成，反倒把她自己给气了个倒仰。 既然人家这么强硬，她也没必要上杆子找不痛快，索性也冷了脸，甩袖子走了。 看着杨柳似乎带几分怒气的背影，罗海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可他心里也正不痛快，再加上他也确实没觉得自己非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到黑不可，犹豫再三，竟又这么坐了回去。 再说杨柳，在罗海那里意外碰了钉子之后，也是越想越气，又暗自发横道，还不想当演员呢，得了吧，就你这个脾气这个心态，就算以后你想，也得看看能不能成！ 想着，就去休息区胡乱坐下。 休息区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几把折叠椅子，后面贴着各自的姓名，杨柳正生闷气呢，也没仔细看，刚好乌霖出去拿茶水喝了，就给坐错了。 等乌霖端着装了绿豆汤的一次性纸杯回来，见杨柳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也是微愣，刚要开口却发现她脸色不对。 杨柳这个人性格爽直，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进组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没跟人红过脸，还时常自掏腰包请客，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可现在脸上却明显带着阴霾，乌霖就有些意外，试探着开玩笑，“怎么，跟先生闹不痛快了？” 心里有事儿的杨柳倒没发现自己坐错了椅子，只是摆摆手，“现在的孩子啊，算了，不说这个，哎，今天有绿豆汤？”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剧组一共才几个孩子？乌霖瞬间闻弦知意，见她不愿多提，也就不问，当即笑道，“可不是，好像是前天谁提的，说是最近天气也热了，尤其是中午很难捱，宋导就嘱咐人多添了一样绿豆汤。” 望燕台市的六月本就已经初具威力，再加上剧组一旦开工，各种道具和大灯齐开，温度更要比外面高出一大截，绿豆汤确实也该来了。 杨柳听了，也站起身来，“我也去拿杯去。” 也许最近天气的突然变热真的让不少人都心浮气躁，罗海的事儿刚出，杨柳就听说祁凰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严格说起来，倒也不能算祁凰，是她拐弯抹角的小师弟，魏然。 之前不是有好多人对魏然的嚣张看不过眼么，只是谁也没有爱趟这浑水的，就只是私底下嘀咕。可前几天魏然去参加一档节目，同一期受邀的嘉宾还有商春，就是当初参加全明星运动会时乱开玩笑，结果惹恼了杨柳，被她当众给了没脸，后来又被赵炳希他们吐槽的那位。 商春是出了名的不会说话，这么多年来招黑无数，难得的是他竟还是死性不改，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算难得的“性情中人”。 最近几年，商春的事业逐渐开始走起了下坡路，他的公司也试过好多办法，可就是没什么起色。好在他天生自带招黑体质，就算没什么作品，偶尔说句话也能引发热议，倒也还算是黑红黑红的。 明星么，求的就是一个关注度，要是没人关注你了，那就屁也不是。所以虽然商春保持热度的方法不大正面，但好歹也没让人忘了他，公司也就对这点大加利用，试图在他彻底过气之前多榨取一点价值。 要不这么多年还原地踏步呢，商春就是个不知好歹的货色，见自己的热度又上来了，刚紧张了两天就又开始着三不着两。 正巧魏然最近挺红，跟他一起上这档综艺节目。当天商春就带了包括经纪人在内的两个人，也算是轻装简行了，可风头正劲的魏然却足足带了七个人，直接就把本就不怎么大的候机室塞了个满满当当，后来的人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要是别人，也许就抱怨几句罢了，可商春不行。 本来他前阵子也已经觉察出自己可能要遭遇事业危机，经纪人又在耳边翻来覆去的轰炸，让他烦躁不已，可又不好表现出来，正憋得满肚子火气呢，可巧魏然就撞上来了。 真要说起来，商春比魏然早入行将近二十年，算是他的大大大前辈，看不过眼提点几句也没什么，可关键是他嘴太欠。 “呵，人不大，架子可真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出巡呢！” 魏然和他经纪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只是考虑到节目马上就要彩排，好歹忍了。 万没想到商春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看他不说话，就继续阴阳怪气道，“唉，这年头啊真是不一样了，世风日下啊，想当年我们刚出道那会儿，谁不是谨言慎行，夹起尾巴做人？可不像现在，稍微给人捧了几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天皇巨星了！” 魏然最近着实太过顺风顺水，行事虽然嚣张，但祁凰高层都没发话，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时间一长，也难免有些昏头转向，将原来的小心谨慎丢开，重新年轻气盛起来。 商春话音未落，魏然就已经甩开经纪人站起来，“你什么意思，说谁呢！” 商春坐着没动，斜眼瞅着他，似笑非笑，“你觉得说谁就是谁。”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有工作人员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赶紧去找人。 幸亏主持人和后台导演处事圆滑，匆匆赶来之后总算在俩人厮打在一起之前劝和下来，可终究是影响到了录制。稍后整个录影棚的氛围都十分奇怪，两位嘉宾互不搭理，偶尔几次交流也是话中夹枪带棒，中间甚至数次冷场…… 不管是魏然还是商春，两人都是娱乐版块的常客，尤其是前者，因为最近行为做事实在太过高调，早已经十分惹眼，这次一出事，顿时轰动非常。 只是两人的人缘竟然很不好，大家多数都抱着看热闹看笑话的心态围观，尤其是祁凰那些已经闯出名堂来的艺人，竟没有谁出来为自家人辩白…… 魏然早晚要出事，这是好些祁凰人心里都有数的，只是一旦出了事，大家在觉得痛快的同时，却又不免担忧，会不会拖累到自己，或者进一步牵连到祁凰？ 杨柳这么问的时候，江景桐笑的倒很是欢畅，“你想太多了。” 现代社会高度自由，尤其祁凰向来标榜尊重艺人本身的意愿，轻易不会插手他们的个人决定，就算旗下艺人出了什么事，民众也很少会往公司身上攀扯。 更何况这次魏然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自己作的…… 听他这么说，杨柳才放下心来。主要是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要是因为某个人而被拖累，可真要冤死了。 “那是不是得有个人趁机敲打敲打他？” 江景桐点点头，“这个自然，”顿了下，又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机会，再等等。” 魏然和商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他自己不认识到厉害，哪怕就是天王老子过去斥责，怕他也只是口服心不服，现在勉强压下去，保不齐以后就要再惹个什么大麻烦。 狐狸尾巴当然要剪，非但要剪，还要让它自己送上门来，剪得心甘情愿。 88 且不提江景桐到底怎么给魏然剪尾巴，另一件大事横空出世，瞬间压倒了魏然和商春公然不和的消息，稳稳坐住了包括自然版块在内的头条：冯京跟另外两名天文爱好者共同合作的一篇论文，竟在一本国际天文圈颇有名气的学术杂志上发表了！ 绝大多数人再看到这个名字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绝对不是那个演员冯京，而是另一个重名重姓的人。 一个人长得那么帅就罢了，竟然还有演技；有演技也就罢了，竟然还辣么低调；低调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又告诉我们说他很有才华！这简直没有天理嘛！ 但很快的，冯京就在自己的Talk公开承认，那论文确实是他跟别人一起写的，同时还上传了三张他们一起集训以及在南极的观察和生活照，进一步证实他确实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这下，不要说娱乐圈，就是文学界、天文学界也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虽然社会发展了，老早就倡导什么共生平等，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可实际上，哪儿有真正的公平呢？就好比演员这个职业，饶是赚得多，表面地位也高了，但真要说起来，大众对艺人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以前“靠脸吃饭”、“脑内空空”的绣花枕头层面上。要说他们多才多艺、八面玲珑，大家信，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可要说他们满腹诗书，那可真是稀罕！ 娱乐圈里不是没有文人形象的艺人，有，但是真少，就像杨柳那样只是能写一手令人赞不绝口的毛笔字都被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几乎瞬间将所有负面新闻抵消了呢，更何况竟然在国际学术杂志上发表专业论文？！ 一时间，冯京的风头简直无人能及，所有人都知道娱乐圈出了个文化人，连带着艺人们浅薄的形象也被扭转了不少…… 贺厉当即就嚷嚷着叫他请吃饭，自己吃还不算，又喊上杨柳，说什么都去吃吃文化人的席，大家也跟着沾沾墨水什么的。 第157章 131 对于因为发表论文而引起轰动，再次变为被讨论的中心这件事儿，冯京真心觉得困扰大于喜悦。 就像当初去南极之前没有跟任何人主动提起过一样，他就是因为喜欢天文，想要观察星空才申请加入的，而非为了引发什么噱头。而现在，他也还是想要把自己领会到的东西记录下来，然后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解，所以才参与了论文的撰写和发表，只是没想到带来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强烈到让他有点后悔参与这样的活动了。 作为在这方面名副其实的土鳖和外行，贺厉和杨柳都巴巴的花高价从国外买了专版学术杂志，虽然看不大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收藏纪念。 对于天文领域的文盲而言，身边出了一位这样的人才，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又欢欣鼓舞的事情啊。 虽然不是自己的本意，但冯京最后还是禁不住贺厉的软磨硬泡，被迫请客吃饭。说是请客，其实真正到场的也就他们几个人，外加一个意料之外的小凤凰。 前几天被杨柳深深崇拜的苏冉的闺蜜裴女士来望燕台了，她要准备在这边举办个人作品展，老太太自然也过去帮忙，跟着忙的不亦乐乎，连江海粟也被老伴儿交代了几项任务……杨柳不放心把小凤凰单独丢给保姆，就一块带过来了。 天气热，小凤凰穿着裴女士带给她的薄荷绿绣绣球花的改良小旗袍连衣裙，梳着小辫子，踩着白色平底小皮鞋，手里还拎着一个跟连衣裙配套的绣花小包，摇摇摆摆的走着，颇有几分名媛风范。 旁边牵着她的杨柳也是一身多宝品牌的夏装，同样丝绸绣花，妥妥儿的母女装，只是耳朵上多坠了一对儿水滴样翡翠坠子，碧莹莹的颜色看着十分清凉。 “我就想知道老江穿什么，”贺厉一见这娘儿俩进来就开始笑，又看几天不见就好似长大了好些的小凤凰，“呦，真是大姑娘了，一天一个样儿。” 杨柳跟着笑笑，又顺手拿以前裴女士给她的蝶恋花团扇扇风，“还真热，小凤凰，该怎么问好？” 之前冯京和贺厉也去过杨柳家，小凤凰跟他们很快就熟络起来，尤其是对冯京，亲近之后直接喊舅舅，跟“贺叔叔”形成鲜明对比，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虽然一段时间不见，但小凤凰再看眼前这俩人，隐隐觉得眼熟，可是又记不大清，只是软软的喊了声叔叔好，然后抿嘴儿笑，着重盯着冯京看。 冯京心头一软，微微笑起来，冲她伸出手，“来，过来这边。” 小凤凰脸上的笑容加大，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扑闪扑闪的。她明显有些意动，不过到底还是站着没动，只是先扭头去看杨柳。 杨柳也乐了，“呦，这是还记得呢，怪不容易的。去吧，那是舅舅。” 虽然不能像全职父母那样整天照顾孩子，可杨柳跟江景桐对小凤凰的待人接物和对外交际方面的教育一天都没含糊过。他们两个就不说了，就是两边四位老人也非等闲，小凤凰也算是妥妥儿的富三代加星二代，难保外面没有人起坏心，要是轻信人，随便就被人哄跑了那可就要命了。 得了妈妈的允许，小凤凰这才往冯京跟前去了。 毕竟这么多天不见，小姑娘也是有些生疏，她在冯京面前站定，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彼此打量起来。过了大半分钟，也不知小家伙打量出什么来，忽然就嫣然一笑，用胖嘟嘟的小手在精致的小手包里掏了会儿，然后在冯京面前摊开掌心，露出正中一颗粉红色的糖果，“送给你。” 冯京一笑，郑重的接过来，“谢谢。” 说话间杨柳已经落座，见一旁的贺厉怅然若失，便提醒道，“那贺叔叔呢？” 小凤凰歪头，瞧了贺厉一眼，半晌，有点肉痛的掏了第二颗糖出来，乖乖喊人，“给贺叔叔。” “哎！”贺厉颤巍巍的接了，再看看已经开始跟老朋友拍巴掌玩儿的小凤凰，难掩辛酸，“真是，唉，同人不同命。” 不过这事儿也实在羡慕不来，个人眼缘问题：杨柳和冯京两个认识的时间虽然没有自己长，但关系也是真好，就差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义结金兰了。现在生了小的，这缘分似乎也跟着延续下去，去杨柳家里这么多人，小东西见谁都没有跟冯京这么亲的。 有小朋友在场，眼看着冯京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贺厉也主动把酒从菜单上划掉，改成茶和果汁，又腆着脸凑过去问小凤凰想喝什么。 冯京正试图用大红苹果削小兔子给她看，虽然接连失败了几次，但小朋友依旧很给面子，藕节似的两端胳膊捧着白嫩嫩的小脸儿，看的目不转睛，贺厉问了好几遍才勉强思考了几秒钟，“谢谢叔叔，要草莓汁。” 贺厉叹了口气，着重交代服务生一定要用最新鲜的草莓榨果浆，再回过头来，终究是没忍住，酸溜溜道，“那是兔子啊？猪吧？！” 杨柳险些笑喷。 对于小凤凰为什么如此亲近冯京这个事实，她私底下也分析过很多次，自己跟冯京关系好显然是大前提——孩子对于情绪的感知是很敏感的，父母的喜好很容易在无形中影响到后代。 而冯京本人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外界也曾不止一次的用“温润如玉”等类似的词汇来形容：你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会令人不适的进攻性和侵略性…… 稍后说到这几天被炒的纷纷扬扬的“论文事件”——也是面对好友们，冯京才会说心里话，“说真心话，很困扰，如果能借助这件事引发大家对于天空的关注，当然很好，可是我发现大家的关注点有些偏移。他们想要了解的不是天空、星星或是大自然这些我们本身想要呈现给他们的事物，相反的，他们只是觉得意外，一个演员竟然去写专业论文这件事情本身落到他们眼里，可能跟大街上跑过去的一只猴子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有些平时找不到下手点的黑子们，借机质疑冯京发表论文的资格，乃至杂志本身的专业性。而饶是冯京本人不在意，他的粉丝也不可能不在意，为了反驳，大家难免又会进一步挖掘，试图找出能正面冯京资格、资质的证据……如此一来，越发更冯京的本意相违背了。 正埋头吃饭，专心致志用小勺子抠炖蛋里的蛤蜊肉的小凤凰就听见一个猴子，然后咯咯笑起来，“猴子！” 三个大人被这么一打岔，都笑出声，谈话暂时进行不下去了，“嗯，猴子。” 冯京真跟亲娘舅似的，特别温柔的给她擦擦嘴边沾着的炖蛋渣渣，问，“见过猴子吗？” 小凤凰点点头，又摇摇头，努力口齿清楚的回答说，“电视里和书上见过。” 贺厉笑着问，“没去动物园呀？” 杨柳给小凤凰夹了点炖的烂烂的肉，又用小碗舀了点鸡肉羹，解释说，“城市里的动物园有点儿太残忍了，而且说到底也不大干净。我跟江景桐打算等她再大一点，天气合适了，去那些户外的野生动物园瞧瞧，也给她看看动物在真正的家里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倒不是杨柳伪善或是有意作秀，实在是她不忍心从小给孩子种下一种动物合该待在笼子里被人类圈禁的概念。而且从那些在狭小空间内苟延残喘的动物身上，杨柳完全看不到一点应有的活力和野性之美，对观赏者而言太失落，对被观赏者本身又太残忍，索性不去。 许是听过太多次，杨柳刚一说完，小凤凰就飞快的咽下去一块肉，带点儿兴奋和期待的说，“去做客！” 杨柳张开嘴巴啊了声，示意小凤凰跟着做，确定她真的有完全嚼碎了咽下去才允许她吃下一口，“对，是去做客。” 有小凤凰在场，气氛显然活泼了很多，就连冯京也觉得外界的议论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了。 贺厉也劝说道，“不用太在意，你还不知道么，他们也就是贪图稀罕，等过了这个稀罕劲儿，就是你让他们讨论，他们也讨论不起来。现在你的反应越强烈，他们反而越来劲，快别搭理了。” 冯京笑笑，领他的情，“我倒也没那么脆弱，只是每次看见有人存心诱导，混淆重点，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说起来，冯京现在真的比以前好太多，虽然还是不敢指望他有什么事儿都主动倾诉，但好歹贺厉他们一问也能说了，不再像过去那样死死憋在心里，搞得周围一群人跟着没头苍蝇似的瞎紧张。 有一道这家餐厅自创的素八珍不错，选取的是时令蔬菜最鲜嫩的部分，焯过之后加不知什么调味汁儿凉拌的，又香又脆又爽口。杨柳他们都尝着不错，可小凤凰竟然很不给面子，只吃了一口就挺专业的品评道，“没味儿。” 贺厉听后大笑不止，“呵，嘴还挺刁，那你最喜欢吃什么？叔叔给你夹。” 小凤凰歪着脑袋瞅着桌上的菜看了会儿，竟然指了指角落的一碟五香海带丝，“那个。” 三个大人一怔，哄笑出声。 杨柳觉得有点儿丢脸，冯京也是忍俊不禁，贺厉拍着巴掌笑个不停，“倒是好养活！” 这天的饭桌上，小凤凰到底没捞着再吃海带丝，那个用了不少辣椒油和麻油，对小朋友来说料太足，而且也不好消化…… 对一个吃货来说，不能尽情的吃想吃的东西简直太残忍，于是小凤凰一连记了好几天，这天杨柳又问她想吃什么，小家伙脱口而出，“海带丝！” 江景桐听着也不觉好笑，他闺女什么吃不起呀，心心念念挂着的竟然就是海带丝？！ 《静默无声》快杀青了，天气也越来越热，大家都懒得吃什么七大碗八个碟，杨柳偶尔有空了就下厨做面，里面加很多东西，营养又美味。 前天她又拜托家里的厨师帮忙做了很多手工拉面搁冰箱里，还送了宋默生、乌霖和其他几个比较要好的剧组成员不少，大家有煮着或者炒着吃的，都说口感比在外面买的强得多，又香又劲道。 尤其是宋默生，别看着他瘦，可竟然十分苦夏，杨柳跟他同在一个剧组，天天见面，饶是这样都能看出跟开机时候清减不少。 宋导平时特喜欢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衣，最近杨柳就隐约觉得他好像换了件还是怎么的，瞧着都飘逸了不少，走路带风。结果一问才知道，竟然还是同一件！ 宋默生跟他太太都是专注本职工作的文化人，不像杨柳似的这么“不务正业”，两个人既忙，厨艺也非常一般，家里也没雇做饭的，一到夏天就各种痛苦难耐，因此杨柳送的手工面便受到了“猛烈”的表扬，宋太太过来探班的时候还亲自拿着老家种的蔬菜表达感谢。 杨柳去厨房瞅了眼，顺便给厨师放了半天假，说，“咱们用蔬菜拌一个什锦凉菜，吃五香面，好吧？” 末了还不忘跟小凤凰特别解释，“加海带。” 五香面用骨汤打底，里面加各种卤味和卤蛋，还有蒸透了的醋海带、榨菜丁、爽口泡菜和切成薄片的牛肉等等，是杨柳自创的一种面，很受家人欢迎。 小凤凰听后也挺满意，不过还是不忘补充，“加辣椒！” 杨柳胡乱答应，也不真当回事儿。还辣椒呢，等你长大了再爱吃多少吃多少吧！ 随着小豆丁一点点长大，她的口味喜好也逐渐显现出来：随爹！ 小凤凰倒没多么挑食，只是口味方面明显更喜欢重一点的，什么酸的咸的辣的，简直就是江景桐的迷你进化版！ 可爱吃也不敢给她多吃，太小了么，杨柳没少在这方面跟她斗智斗勇，连带着江景桐也时常吃挂落：要不是你，姑娘能有这么个爱好么？ 杨柳做饭，那爷俩也不闲着，被派到角落摘菜，江景桐还顺便传授她生活常识。不过对这一点，杨柳持怀疑态度：他自己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还去教别人，这不误人子弟么？ 正熬汤底呢，就听小凤凰低呼一声，然后也不知江景桐嘀嘀咕咕跟她说了什么，小家伙就吧嗒吧嗒跑过来，兴冲冲地要给杨柳献宝，“妈妈，给你看好东西！” 杨柳一回头，看江景桐朝自己笑的一脸人畜无害，而再一低头，就见宝贝闺女手心里摊着一条肥硕无比的豆绿色虫子，这会儿虫子正神气十足的冲自己摇头摆尾！ 杨柳这一身的白毛汗都出来了，一口倒抽气哽在喉咙里，险些丢了铲子跳起来。 没办法，做了这么多年饭了，她还是害怕虫子…… “江景桐！你混蛋~！” “哈哈，爸爸，妈妈害怕！” “……哈哈哈哈！” 第158章 131 进入八月份，望燕台的气温持续攀升，一度达到近年来的新高峰，而城市内部的热岛效应更是进一步加剧了高温威力，连续三天户外拍摄的《静默无声》剧组不断有人出现中暑症状。 作为苦夏一族的杰出代表，宋默生更是首当其冲，从早到晚，身上的衣服就几乎没有干燥的时候，擦汗的手巾都能拧出水来。 在这种大环境下，剧组的绿豆汤每天都是供不应求，而一开始仅仅出于降温目的的冰块甚至也被某些人偷走吃掉，这直接导致相关饮品放不了几个小时就会变质发馊…… 杨柳也给热的够呛，她实在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更怕热还是更怕冷一点，反正当初和谢思道、冯京他们拍《密折》那会儿也曾经冻得死去活来，可这会儿却也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有次回家吐了之后，江景桐就心疼的了不得，天天叫人给她送冰镇酸梅汤啊绿豆沙啊柠檬薄荷蜂蜜水等各式解暑饮品，连带着剧组其他人也跟着沾光。次数一多，每到固定时间，大家都等着杨柳家那台乳白色保姆车各种翘首以盼。没办法，小厨房精心烹制的跟大锅饭就是不一个味儿！ 宋默生这人比较自律，一开始他还挺不好意思跟着蹭吃蹭喝，但在烈日炎炎之下，剧组的盒饭实在显得难以下咽，后来他也就跟着“堕落”了。一个星期下来，宋先生竟然隐隐被补回去一点点膘。 这天，根据剧组自带的温度计显示外部气温高达三十九度半，连空气都被扭曲了，一群人都有点儿有气无力的，谁也不爱多说一句话。 要是在室内开着风扇、空调什么的倒也勉强受得住，可一旦机器开始运转，制冷设备就不敢用了，怕跳保险。设备自身发热加上几盏大灯一开，还有反光板帮忙折射，片场的温度蹭蹭蹭就上去了，杨柳都能看见宋默生胳膊上小溪似的汗水流个不停，真怕他什么时候就中暑厥过去。 好在片场就在市区，吃点喝点也都方便，最近剧组几个大佬轮流请客，隔三差五就往剧组里面整箱整箱的扛雪糕冰棍儿，外面几个便利店的售货员都认识那几个惯常跑腿儿的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乌霖看了下时间，发现都下午三点多了，可透过窗子晒进来的阳光依然炙热汹涌，往那儿一摸都烫手。 一场戏下来，杨柳的头发几乎都能挤出水来，随便抬手往脖子上一抹，再一甩就像下雨。分明一天至少洗两遍澡，可杨柳还是觉得自己已经馊了。秋维维和乌霖的助理都怕他们中暑，人手两台迷你小风扇，拼了命的吹，但收效甚微。 宋默生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就穿着件工字背心，脖子上还挂着俩冰袋，冲他们招招手，“来，咱们说说戏。” 马上要杀青了，整个剧组都陷入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大家既想赶紧完活儿回家凉快，又因为几个月的同甘共苦而产生了强烈的情感羁绊，不舍得就此分别…… 从前天开始，剧组已经拍到关键点了： 杨柳终于因为长期的身体和精神双重压力而不堪重负，生病了，而丈夫意料之中的没有发现。 等丈夫上班、儿子上学之后，她一个人去医院打点滴，然后稍稍耽误了几分钟回家做饭的时间。丈夫并没有像一般的暴躁男性那样大发脾气，只是熟练地拧起眉头，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半夜口渴的杨柳起床喝水，结果在厨房昏倒，丈夫和儿子竟无一人发觉，她就这么躺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人事不省，直到次日凌晨才孤独的醒来。 其实在这个时候，这个角色的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她的心理濒临崩溃，只是没有人发现，又或者他们根本不在意。 第二天，杨柳准备去继续打点滴。 苍白而干裂的嘴唇，蜡黄的脸，乱糟糟的头发，过时又皱巴的衣服……她看上去活似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差的状态，但凡家人对她多哪怕一点点关心，也早该发现不对劲了，可她却没能从家人口中得到询问的只言片语。 公交车还没有来，可杨柳却似乎快要撑不住了，她的两只眼睛里几乎看不出一点儿光彩，就这么木然的，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虚空，任凭暖风吹乱了她枯草一样的头发。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冲她指指点点，而她却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有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儿远远走来，在旁边站定，无意中瞥见恍如幽魂的杨柳，先是一惊，然后竟把手里的一瓶水递过去，小声道，“阿姨，喝点水吧。” 杨柳先持续的呆滞了会儿，过了好久才缓缓转过头去，又过了几秒钟，才将视线转移到对方伸出来的手上。 她那两只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珠好像一对毫无生机的浑浊玻璃球，一动不动。 女孩儿又问了遍，杨柳才终于如同被丢入一块巨石的湖面一样，泛起了涟漪。 她艰难的张了张嘴唇，声音沙哑，“谢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女孩儿隐约觉得她带着哭音。 女孩儿又盯着她看了眼，有些不放心，迟疑着问，“阿姨，你脸色很不好呀，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院？” 杨柳下意识的攥紧了那瓶水，握得死死地，指关节发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说不出话来。 女孩儿又问了几遍，却在发现自己得不到回应后只得选择跟着公交车离开，然而杨柳，并没有上车。 她站在路边，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突然蹲下身，把脸用力埋进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的那样用力，声嘶力竭，嘶哑的嗓音中好像带着血，没有一丝美感，有的只是令人揪心的委屈和凄凉…… 拍这场戏之前，杨柳就有意识的减少了喝水量，成功使自己跟随角色一起拥有了一双干裂、爆皮的嘴唇。 如此一来，她几乎不需要化妆，严重低于身体需求的水分摄入量让她接连几天都处于濒临脱水的状态，甚至说话的嘴型稍微一大就随着疼痛渗出细密的血珠！ 对此，包括宋默生和乌霖在内的剧组全体成员都对她表示了高度尊敬，这是一位真正职业人的精神。 乌霖接过助理手中的小风扇，狠命吹了一阵，苦中作乐道，“行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杨柳冲他艰难的笑了笑，嘴巴一圈登时一阵火烧火燎，她只好赶紧闭上，又拿着毛巾沾水捂着，时不时很小口很小口的抿水。 高温、缺水，匮乏又混乱的作息，最近几天她已经严重上火了，估计等杀青，她得先去医院报下道…… 晚上要拍杨柳跟父母打电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着诉说自己感情生活的不顺的戏，宋默生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杨柳想了会儿，又捂了捂嘴巴，才小幅度道，“倒没有什么新鲜的，就是照咱们原先说好的来就行。” 原先剧本中并没有公交站给水的那个女孩儿，是戏差不多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宋默生灵光一闪加进去的，就连演员也是临时找的。 他跟杨柳都觉得女主角的感情变化稍嫌生硬，倒不是说她压抑了这么多年后不应该爆发，应该，只是中间明显缺少什么催化剂之类的东西。宋默生跟杨柳和乌霖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好多次，都没什么结果，还是那天乌霖率先上火，嘴角起泡，有人给他递水的时候，他感情丰沛的说了句谢谢，宋默生才忽然有了这个想法。 杨柳这个角色显然缺少情感的滋养，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近乎怯懦的忍耐大约也来源于此：她生怕最后这点可以用来自欺欺人的情感框架也离自己而去…… 然而一个陌生人却给予了她从未敢奢望过的温暖，这无疑赋予了她勇气，因此她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终于尝试着跟父母沟通，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结果却只得到了母亲带些不耐烦的敷衍：“他既没打你，也没出轨，赚的钱也全用来养家糊口，这么本分老实的男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杨柳的心凉了，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声音发颤的说，“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话。 家里分明有三个人，可她却经常一连几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偶尔出口的也不过是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嗯”“啊”“回来了”…… 家里没有一点人气，空洞的吓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也不知跟家人愉快说话是个什么滋味儿，她觉得自己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一切都几乎把她逼疯！ 哪知母亲越发不屑，并“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夫妻凑在一起就是过日子的嘛，天天吃住在一起，有什么好说的……习惯就行了。” 这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杨柳迎来了连自己都意外的平静。 她老老实实的遵医嘱打完点滴，买了菜回家，好好的做了饭，半夜却突然睁开眼睛，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借着外面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身边那个男人，男人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睡梦中。 杨柳幽幽的看了会儿，伸出瘦削的手，虚虚在他脸部上空描摹几下，然后翻身下床，拿了空荡荡的梳妆台上那支黑色圆管，去厨房给自己抹了最后一点已经干涸的口红，又用干净的抹布将菜刀擦得雪亮。 杨柳的嘴唇东一块西一块的撅着死皮，她甚至没有做任何修补措施就往上涂了口红，干翘的死皮将干巴又黏稠的唇膏分割成高低不平的沟壑，看上去滑稽而可笑，但可笑之余，却又莫名其妙的令人胆寒。 她杀死了曾经被自己视作全部生命的丈夫和儿子，带着满身喷溅的血，迎着晨曦，一步步走了出去。 她得到了解脱。 对于剧本，宋默生做了两处比较大的改动，一个就是前面提到过的杨柳在公交车站遇到送水的女孩儿，另一个就是结局。在最初的剧本中，杨柳只杀了丈夫，但最后实际拍摄时却变成了她杀死了父子两个。 对此，杨柳当然比较倾向于这样的改动更有助于表达人物内心世界的变化，不过似乎也不排除导演个人情绪的宣泄…… 杀青当日，杨柳既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激动，也没有真的平静无波，她只是看着大家欢呼，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将原本拥挤又杂乱的片场一点点搬空、搬净。 她长长的吐了口气，放松之余心里也怅然若失。 又一段经历，结束了。 第159章 150 拍《静默无声》这部戏，杨柳着实付出了很多，且不说后半阶段为了塑造角色形象，故意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就是单纯为了体会那种心情也让她心力憔悴。 杀青当天中午，杨柳先跟大家一起吃了庆功宴，晚上回去还美滋滋的给自己做了酸汤肥牛，就着凉面痛吃一大碗，足足忌了五脏庙，自觉飘飘欲仙。结果乐极生悲，半夜就跑了几趟洗手间，上吐下泻，一会儿的工夫脸都黄了。 江景桐多么冷静多么处变不惊的人呐，也被她这个阵势吓得够呛，先嘱咐保姆看好小凤凰，然后赶紧开车把人送到急诊去了。就在往医院走的路上，杨柳又吐了两次，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还止不住，嗷嗷叫着干呕，一口口的往外挤黄色的胆汁，整个人都半死不活。 半路上，江景桐又把自己的助理和秋维维一起喊起来，他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等进了急诊室，杨柳已经烧起来了，一张脸熟螃蟹似的通红，还是吐。 医生飞快的做了诊断，江景桐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得亏着碰到个靠谱的医生，讲得非常通俗易懂：“简单来说就是过劳，又中暑，有点儿脱水，连日来作息不规律……上火，是不是刚暴饮暴食了？” 江景桐瞬间联想起来那碗酸汤肥牛，很明智的选择用沉默代替回答。 这会儿医生已经认出来他，再加上病历表上显眼的“杨柳”两个字，得，就是那对明星夫妻没跑儿。 他一边开药，一边叮嘱江景桐，“本来天热就容易生病，工作归工作，不过身体还是第一位的嘛，把身体搞坏了，再适合自己的工作也做不成了……” 这年头当明星也不大容易，前儿他还看报纸来着，就是那边那个还在干呕的杨柳，为了拍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啧啧。 稍后江景桐的助理头一个到，虽然也是刚从床上匆匆爬起来，但真是跟着什么人混就是什么风范，瞧着也是眼神明亮，衣冠整洁的；十几分钟后秋维维也开着杨柳停在家里的那辆保姆车来了，形色间颇为匆匆，不过倒也麻利干练。 她拎着个巨大的行李包下来，先解释道，“保姆车容量比较大，也舒服，出入院相对方便一些。” 这辆保姆车出镜率太高，外八路的群众都能认出是杨柳的，她练车之后倒是还买了一辆SUV代步，还没怎么开过。但那SUV怎么也不如保姆车舒适，而且空间也有限，综合考虑之后，秋维维干脆就开着它来了。 不过这么一来，恐怕杨柳入院的事儿捂不了太久。 江景桐的助理先帮着跑完了手续，又打电话叫人来洗车——刚才杨柳吐得跟随时都要去见马克思似的，江景桐那辆几百万的豪车也跟着遭了殃，短时间内是开不出去了。 医生的意思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建议住院观察几天，先打点滴止吐、清火，然后喝点中药慢慢调理。 杨柳这次生病都是过去几个月攒下来的，原本在剧组拍戏压着还显不出来，可一杀青，她的身体一放松就顶不住了。 等江景桐跟助理交代完，让他去把自己的电脑和换洗衣物带过来，再推门进到里间的时候，杨柳正躺着打点滴，已经差不多止了吐，看着人也多少恢复了点儿精神。 “辛苦你了。”她带点儿愧疚地说，“闹得你也睡不成了。” 江景桐挽挽袖子，微微皱眉，“还好意思说我，看看你这个嘴，都出血了，渴不渴？” 杨柳的嘴上还是皮开肉绽的，刚才又吐得那么凶，自己擦得皮都秃噜了，看上去格外吓人。 杨柳点点头，“还别说，真有点儿渴。” “能不渴吗，没听医生说么，都脱水了！”江景桐也是真生气，平时怎么嘱咐她保重身体的，这可倒好，感情全都拿着当了耳旁风，眼见不错就把自己放倒了！ 杨柳舔舔嘴唇，二话不说先道歉，态度得好不是？ “还舔，越舔越干，”江景桐最受不了她跟自己示弱，弄得他一颗心也跟着七揉八捏的疼，说着，他自己就先叹了口气，“医生说了，你的胃现在很脆弱，不好喝太多水，少量多次吧，好吧？” 杨柳冲他讨好一笑，脸又红，头发又乱，简直跟只刚疯魔完的长毛狗似的。 江景桐又气又笑，自己先绷不住了，又小心翼翼的给她用小勺子喂水。只是江先生对这项业务显然也不大熟练，一小杯水，差不多洒了能有一半，还有三分之一喂到了自家媳妇儿脸上…… 他摸着下巴琢磨片刻，又给估摸着还没到家的助理打电话，“嗯，没有什么事，就是，咳，我稍后给保姆打个电话，你去跟她要个小凤凰没用过的新奶瓶过来……” 旁边的杨柳心中本能的涌起一股莫名的惊觉，没等江景桐打完电话就充满警惕地问，“你要奶瓶做什么？！” 江景桐三言两语交代完，一脸冷静的回来坐下，重新帮她掖好被角，云淡风轻道，“给你喝水。” 杨柳现在就跟软脚虾似的，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指望她自己端着杯子喝水实在是太过分；而自己对于伺候人也确实很不精通，思来想去，嘶，小凤凰的奶瓶倒不失为一个上佳选项。好歹还有把手么，稍装一点水，媳妇儿就能套在手上喝了，也不怕呛到…… 杨柳紧急入院的消息次日上午就刷新了各版块，一开始大家还都猜是不是有二宝了，结果马上就有人贴出照片来证明，说是杨柳因工作强度过大而入院，江景桐还在里面陪床，至少今天上午是不能去上班了。 紧接着，又有人挂出她在《静默无声》剧组拍摄期间，为了更贴近人物形象而自己“糟蹋”自己的偷拍照，结结实实坐实了她的敬业。 消息一传开，别人尚可，两边四位老人先就坐不住了，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尤其是杨诺和肖云，强烈要求开视频电话，然后一看镜头那边满脸憔悴的女儿，眼眶就红了。 “这是怎么说的，前几天看新闻上说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 要说作为公众人物的好处之一，就是亲人朋友都不用特意联系，询问你在哪儿做什么，光看新闻就能给总结出二十四小时内的形成轨迹来…… 电话来得太快，杨柳都来不及化妆遮掩，这会儿也实在不好说什么。都进了急诊了，再如何辩解也是没用，反倒惹得家里人担心，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等杨诺和肖云了解到她病情的真实情况，想来也就放心了。 杨诺难免又说了一通干脆不要做演员，或者先休息上个三年五载的，结果又被肖云死命瞪了几眼。 “小江啊，”肖云用堪称和蔼的语气对江景桐说，“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公司医院两头跑。” 江景桐忙说没事，又说起小凤凰，“那倒没事，您不用担心，我妈爸也已经接到消息，暂时过去照应了。” 一家人说了一通，杨柳的好友吕莹、汪晟、周南、冯京等人也纷纷来电慰问，因为杨柳嗓子哑了，一概都由秋维维帮忙回复，一个上午下来嗓子也朝破锣稳步迈进。 杨柳这边正住院呢，谁知刚过了一天，秋维维下去帮她取药，再上来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微妙的丰富：“你猜我碰见了谁？” 杨柳猜了一圈没猜中，正冥思苦想呢，外面的保镖说有位乌先生过来探望。 乌霖也病了！ 乌霖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时隔几天再见面，两人周围的空气也都充斥了消毒水的味道。四只眼睛对视一番，都笑了。 笑过之后，杨柳忙请他坐下，又让秋维维摆出来水果，“你也脱水？” “那倒没有，”乌霖先道了谢，又笑着说，“大概也是头一次涉足这样的题材，这几天压力也有些大，昨晚身体就不很舒服，今天跟太太讨论了下剧本，就觉得不大好，干脆过来看看。” 他虽然是《静默无声》的男主角，可真要跟杨柳比起来，也得退个一射之地，不管是表演份额还是对于情绪的拿捏把握都不如后者所占比重大，相应的压力也要小些。 可饶是如此，几个月熬下来，乌霖也有些精力透支的感觉，加上下个月所在话剧团就要公演，作为挑大梁的男主角，他就连静养也成了奢望。 俩人在病房的小会客厅进行了简单的交流，颇有些难兄难弟的亲近，末了，乌霖还拿了几张票出来，说，“本来还在想什么时候给你，可巧了，看网上说你在这住院，就一起带过来了。也不要强求，到时候看你自己身体的情况吧，好的话就去瞧瞧，不好的话也就算了。” 杨柳接了票一看，演出时间是三十多天以后，当即笑着答应下来，“没问题，你也忒小看我了，还能缠绵病榻么？！到时候给你和嫂子准备几个大花篮！” 他们两个在医院会面的事儿被知名不具人士公开后，外界都有些哭笑不得，这还真是革命战友了，不知道的人估计要以为《静默无声》的宣传在医院还有一站呢！ 别人都好说，唯独宋典终究放心不下。 老头儿一个人在家抱着小狼狗喃喃几天，还是坐不住，一大清早就往医院来了。 杨柳一看他就吓了一跳，“大热天的，您怎么来了？！” 老头儿先打量她几眼，见虽然瘦些，可瞧着已经精神了不少，也就放下行李，只是没有好气，“哼，热点儿怎么了？我身体好得很，也不用住院！” 正在里面陪杨柳聊天解闷儿的秋维维一听就笑喷了，忙借口洗水果要走。 “小姑娘你等等，”宋典叫住她，把自己手上的布袋递过去，“这是我从一个认识的农户手里买的，虽然不大好看，可是纯天然的，没打过一点儿农药，你帮她洗洗吃。” 秋维维哎了声，接过来打开一看，就见是一兜绿色的桃子。桃子个头都不大，核桃似的，长得也确实不怎么好看，歪七扭八，颜色又绿，乍一瞧着，真不怎么能引发食欲。 也就是宋典拿来的，不然换了旁人，秋维维恐怕转头就给丢出去。 秋维维去洗手间洗桃子，杨柳在外面客厅里跟宋典东拉西扯，就听见洗手间里不断有高低起伏的惊呼传出来…… 过了几分钟，秋维维端着盛满小绿桃子的果盘出来，脸上要哭不哭的跟宋典道，“老爷子，怎么那么多虫子？！” “不打药的东西，当然会有虫。”宋典白了她一眼，貌似还挺鄙视，“吃果肉长大的虫子，干净着呢，又不咬人，怕什么？” 同样怕虫子的杨柳迅速看天看地，决心守住这个秘密。 宋典眯着眼睛挑了会儿，拿出一个比较周正的小桃子，先擦干净水，又用小刀切开两半， “哝，尝尝。” 杨柳心有余悸的接了，若无其事的确定没有虫子之后，才用力咬下去，然后猛地睁圆了眼睛，“怎么这么甜？！” 宋典这才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面上还是一副雷劈不动的淡然，“唔，我说什么来着。” 桃子虽然不大，但肉厚核小，汁水丰富，肉质又十分的绵密结实，满满大自然的香甜味道，跟平时城市人从商场里买的拥有漂亮外表的大桃子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杨柳吃的笑眯了眼睛，一个小桃子快吃完了，老头儿又擦好一个递过来，边还唠唠叨叨的说着，“你就作吧，年纪轻轻的住院，还是什么好事么？姓江的小子也是，平时都不管你吗？嗯，再吃一个，医院里的饭也不好，多吃的天然水果，少吃几口药都行了……” 第160章 150 杨柳在医院里待足了十天才被允许放出来，小凤凰只以为她还是像以往那样出去工作了，再一见面，登时开心的又蹦又跳，又冲过来要抱抱。 毕竟是大病初愈，杨柳身体各方面机能还没恢复到最佳水准，江景桐怕闺女给她撞坏了，赶紧拦下，这才说实话，“妈妈生病了，小凤凰，这几天你要在家里好好照顾妈妈，知道吗？” “生病？”小凤凰反应了几秒钟，然后双手捂脸，惊呼道，“就是全身痛痛，打针么？” 她之前长牙就发了好几次烧，去年冬天又感冒，打针吃药的，不仅把全家人心疼的了不得，也给小家伙留下了无比深刻的黑暗印象，因此这会儿一听妈妈生病，顿时就觉得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大事。 江景桐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之前妈妈照顾小凤凰，现在妈妈病了，小凤凰跟爸爸一起照顾妈妈好不好？” 小凤凰用力点头，眼圈却忽然红了。小家伙往前走了两步，紧紧抱住杨柳的腿，仰着头，扁着嘴巴，一双大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蓄满眼泪，“凤凰抱抱就不痛了，妈妈呼呼，呜呜呜！” 说着，小家伙就哇哇大哭起来，眼里顺着下巴哗啦啦的流。 江景桐和杨柳都是一怔，又手忙脚乱的转过来安慰她。 杨柳刚出院，心理本就脆弱，又母女连心，小凤凰这么一哭，她也觉得心里憋闷的厉害，又酸又痛，抱着小家伙拍打几下，没哄好她的，自己反倒也跟着哭了。 哪知小凤凰一听她哭，还以为她病的很厉害，一定是非常非常难受，于是越发伤心难耐，哭的更厉害了。 左手老婆右手闺女的江景桐既心疼且好笑，安抚了这个又哄那个，忙得厉害，一会儿工夫就出了满身的汗…… 知道杨柳生病之后，小凤凰好像一下子就有了责任感，不像以前那样缠着杨柳做好吃的了，也不磨着她陪自己玩了，而且一张包子脸上满是凝重，时常从厨师那里要这要那，全部拿给杨柳吃。 杨柳感动不已，同时压力也很大：她没胃口啊！ 从住院开始，她几乎就跟清粥小菜和酸奶水果耗上了——可再爱吃的东西也架不住这么一天三四顿的造啊，短短几天工夫，她曾经以为自己对于酸奶水果捞的永恒不变的深沉的爱就迎来了考验…… 远在扶廊影视基地拍戏的汪晟不方便过来，然而这并不妨碍他表达自己对于姐姐的关心和挂念：这孩子伙同在那里偶遇的林梓淮，一起寄了满满一大保温箱的真空密封火腿炖蹄髈过来…… 虽然托杨柳和周南的福，汪晟也正式开始朝着电影圈迈进，但他目前的发展重心毕竟还是在电视剧界，大上个月参演的电影正式杀青后，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往扶廊的电视剧剧组了。 整个华国上层娱乐圈就那么大，而专注电视剧拍摄一百年的影视基地也就那么三两个，其中尤以扶廊规模最大、资历最深、场子最全面，但凡拍片儿的，时间久了总能在那里遇上三五好友，或是宿失的仇敌。 扶廊差不多可以算是汪晟的第二故乡了，一年中能有小半年埋在那儿，然后就很不意外的遇上了最近两年也重整旗鼓、奋发图强的林梓淮。两个人本身虽然不熟，平时也没太多交集，但谁让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共同好友杨柳呢，于是一来二去的，也就混到可以相互串组的关系了，偶尔闲着就一起搞怪、玩闹。 前几天两人得知杨柳住院，都挺担心，但又确实不方便回去，某天收工后就凑到一次商议该怎么办。汪晟想起来杨柳爱吃影视城某家店的蹄髈，就跟林梓淮说了，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去订了一大箱…… 送快递的还跟出来接件的厨师打趣呢，说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 拆了箱子之后，杨柳愣了大半天，然后搂着小凤凰笑个不停。 不过这家店的火腿炖蹄髈确实好吃，又养人，也不油腻，倒是挺适合她现在吃的。但这也太多了！？ 笑完之后，杨柳又喊来阿黄他们，除了留下两包自家吃之后，剩下的全都分给了亲友，结果又被周南周胖子打电话过来取笑，说真是吃货本色，再没有病号还记着到处给人送吃的了…… 杨柳这一病，断断续续就拖了近一个月，跟之前幻想过的起码要结结实实的休息、调整两个月完美匹配。 江景桐还特意给她找了有名望的老中医来把脉，得出结论说她因为长期作息不定，三餐不继，情绪波动也比较大，身体亏损的相当严重，需要长时间喝中药调养。 这下好了，原本杨柳还笑话宋典老爷子缠磨着不爱喝药，这回轮到她自己，刚几天下来就要撑不住：实在是太苦了！ 关键是它还不是那种正经的苦，又苦又酸又涩又辣，再要加点盐的话，都够一副五味汤了！如果不是亲口喝，她都想象不出来，那么一堆其貌不扬的草根、叶片的，融合之后竟然会出来一锅这么难喝的玩意儿？！ 喝了一个来星期，杨柳尝试着跟江景桐谈判，然而江总转头就把小凤凰喊来，特别严肃又郑重的告诉她，妈妈怕苦，不肯吃药了。 小凤凰一听，这还了得，立刻叫江景桐把自己抱上床，皱巴着一张小脸儿，一边吞着口水一边说，讲的尤其语重心长。 “妈妈，你这个样子是不对的，生病了要吃药，不然不是好宝宝。”吞口水，大喘气，“痛痛的话凤凰可以帮你呼呼哦，苦，苦的话，我也可以把糖果分给你吃！” 杨柳自问还是做不出跟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抢糖吃这样没有节操的事情，尤其在小凤凰纯粹到没有任何杂质，只剩下满满担忧的眸子的注视下，她顿时就沦落为捏着鼻子仰头灌，完了之后只能靠白水漱口的地步。 不过那中药的滋味儿实在是绕梁三日，杨柳只坚持了两次，就兵败如山倒，又厚着脸皮跑到小凤凰的房间，跟她要糖吃…… 因为生病住院，杨柳甚至错过了期盼已久的裴女士的作品展，懊恼的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倒流。 裴女士本人也觉得挺遗憾，她还挺喜欢杨柳这个晚辈的。但生病嘛，谁也没办法，她又反过来在探病的时候安慰了杨柳几句，并大方表示，等展览结束，会将其中的一副四扇的屏风送给她做探望礼物。 此言一出，就连苏冉也难掩羡慕的神情，杨柳更是激动地语无伦次，甚至还暗搓搓，近乎不要脸的想，要是自己病的再重一点，裴女士会不会把宣传册上另一件镇展之宝也送给自己…… 又过了些日子，杨柳基本上又活力四射了，不过中药还是没停，反而又添了定期诊脉的习惯。 医生说她最近调养得不错，但任重道远，重要的还是坚持。 其实不用他说，喝了这一段时间之后，杨柳自己都能觉出好处了。且不说睡得更香了，就是皮肤和精神气儿看着也改善了不少，而且喝了这么久，她也差不多习惯了那股怪味，既然这么着，那就继续吧。 说话间就到了中秋，杨柳又忙活着做月饼，关系好的挨家挨户贴了标签发，小凤凰闲着没事，也跑前跑后跟着她转，又闹着要跟她一起出去送礼，小小的人，捧着个将近一半身高的大盒子，遮的都要看不见路，令人忍俊不禁。 中秋吃螃蟹、啃月饼，晚上再赏月，这都是流传已久的老习俗了，杨柳好容易养好了身体，自然不肯错过。 江景桐也可怜她几个月捞不着可口的饭菜吃，特意早早的托人订了好些顶盖肥的大螃蟹，活蹦乱跳的拿回来，或清蒸或用姜醋二次烹调，煎炒烹炸都任由杨柳自己处置，美得她见牙不见眼。 就在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候，已经觉得闲得发慌的杨柳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最近几年素有“华国第一女团”之称的“飞鸟”，正式宣布解散！ 好多听到这个消息的粉丝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假消息，五年都不到呢，怎么可能说解散就解散了？可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甚至祁凰官网也放出了官方消息，随后四名成员也先后在个人Talk上证实，全国上下哗然一片。 虽然乐团都难长久，华国乐团平均寿命尤其短暂，但作为一个走红快、个性鲜明的女子乐团，还是有不少人对飞鸟给予深切的期待，期待它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可随着几名团员之间个人差距的逐渐拉大，尤其前几年祁凰开始为赵真制作个人专辑，外界关于飞鸟解散的消息就一直没断过，只是祁凰和成员们一直都在否认，也采取过各种应对措施消除影响。然而到了现在，这个曾被寄予厚望的女团却以一种令人震惊和猝不及防的形式宣告解体。 各方面证实之后，该消息短短几小时内就登上热搜榜头条，而相关的对于各成员今后发展方向猜测的话题，热度也是居高不下，热搜榜热议量前十名中与飞鸟相关的就有六条之多。 杨柳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虽然以前就有过猜测，但她心里一直抱着侥幸，觉得这个曾被祁凰注入大量心血的师妹乐团应该还能走几年。未曾想，解散这天来的这么快，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本想问问江景桐，但为了应对飞鸟解散所带来的一系列反响，江景桐连续两天加班，大半夜才回来，她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 第三天，祁凰召开发布会，飞鸟的四名成员集体出席，由经纪人担任发言人，回答广大媒体和代表粉丝提出的代表问题。 虽说是解散，但考虑到外界从听说到真正接受还需要时间，祁凰声明会在四名成员合同到期之前，再举办最后一次纪念演唱会，并发行一张纪念专辑。等一切落幕，差不多也就到明年开春了。 发布会的最后，赵真以队长的身份作了发言，她先感谢了多年来粉丝们和媒体对飞鸟的支持与厚爱，又表示大家以后还会继续活跃在娱乐圈，虽然身份各有不同，但还请大家继续支持云云。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发布会开始到现在一言未发的苏泉突然情绪失控，当着数十家媒体的面捂着脸大哭起来！ 她的这种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呆了几秒钟，然后还是离她最近的赵真率先反应过来，飞快的说了几句圆场的话，然后经纪人跟发布会现场负责人紧急磋商，立刻宣布到此结束…… 根据祁凰官方和飞鸟团员们自己的叙述，飞鸟解散后，原队长赵真将以个人歌手的身份继续挺进歌谣界，而苏泉则会选择将事业重心转移到演员上；至于卢洌和黑长直，她们两个除了选择继续歌手的身份之外，还一起创立了一个原创时尚品牌，目前也已经在筹备商品生产和发行的相关事宜了。 赵真的个人实力和在歌谣界的发展前景毋庸置疑，就是苏泉，最近几年也出演了不少电视剧，综艺方面也展示了不俗的搞笑功力，为自己圈粉无数，就是以后真的不唱歌了，也能保持相对稳定的热度，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但剩下的两名成员，卢洌和黑长直，大家对她们的未来并不看好。 首先，她们的长相并不是特别有辨识度的那种，原本作为女团成员的时候唱功也时常受到非议，不过因为团队本来就讲求合作，她们两个单纯作为舞蹈和和声等辅助担当也算尽职尽责。 可那都是在飞鸟存续期间的事情了，现在飞鸟解散了，凭借她们的实际唱功，根本没办法以个人歌手的身份在歌谣界混下去！ 其次，就是常见的歌手进军表演圈路子了，但不管是卢洌还是黑长直，她们两个都几乎没有表演天赋，综艺能力也非常一般…… 至于那个什么原创时尚品牌，某些时尚界权威人士也先后表示自己没有从中发现什么亮点…… 第161章 160 150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杨柳觉得要是不打个电话慰问下，简直都对不起苏泉对自己的崇拜和喜爱。 然而接连两天她都联系不上苏泉，私人电话根本打不通，网络联络方式也没回应，最后杨柳没办法，直接找到飞鸟的经纪人。 经纪人目前的处境也是挺苦逼，一直跟着的女团好容易混出头了，结果胜利果实还没享受几天的，就出现了解散传闻，而现在传闻干脆就变成了现实，他既要做出努力工作的姿态，站好最后一班岗，又要不动声色的在各大领导面前表现，避免失业窘况…… 可是祁凰歌谣部最近确实忙得厉害，既要筹备预备年底推出的新人男团，又要应付飞鸟解散引发的各种连锁反应，还要精心策划纪念演唱会以及专辑，飞鸟经纪人想表现都得见缝插针。这会儿杨柳忽然来电话，他也有种被雪中送炭了的天外之喜。 虽然祁凰歌谣部和演艺部相互独立，但像杨柳这个级别的艺人，在各个领域的影响力都非同凡响，最关键的是，她老公就是江景桐啊！只要她能体会到自己的辛苦，然后再无意中吐露给大老板几句，这种迂回的表现岂不是更加具有说服力？更加天衣无缝？ “解散这件事对苏泉的打击确实很大，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了，谁叫都不开门，我们也很愁得慌。” 杨柳一听，生怕苏泉想不开，当即跟小凤凰明白的说自己得出去办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最晚晚上回来，要她在家乖乖的。 虽然小凤凰早已经习惯了妈妈时不时离家的举动，不过还是难掩留恋之情。 小朋友先乖乖点头，然后跟她抱了抱，搂着她的脖子，带点儿小心翼翼的问，“妈妈晚上会回来吗？” 杨柳的心肝都跟着颤了下，很是心疼的亲亲她，柔声道，“妈妈保证，不仅会回来，还给你带好吃的点心，好不好？” 小凤凰这才高兴了点儿，用力嗯了声。 杨柳笑着给她整了整头上的小珍珠发卡，说，“有个姐姐现在很难过，妈妈要去安慰她一下，小凤凰要乖乖的哦，有事情就给妈妈打电话，嗯？” 为了加强亲子联系，杨柳特意给小凤凰买了一只儿童手机，里面就存了她跟江景桐两个人的号码，都设了快捷键，一左一右很好记。 小凤凰抓起挂在胸前的粉蓝色手机晃了晃，杨柳笑笑，问，“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点心？” 小朋友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牛头！蓝莓糕！” 有滋有味的牛头酥自从问世以来就热度不减，拥有死忠粉无数，就是小凤凰也很喜欢。而蓝莓糕则是去年刚开发的几款夹心糕饼之一，这个系列的饼馅儿都是由新鲜水果熬制的浓厚果酱，货真价实，富含丰富的维生素和纤维，口感清爽，受众面非常广。 小凤凰一提，杨柳才想起来，貌似自己这个甩手掌柜确实有点儿过了，这都入秋了，她今年竟然一次都还没去过…… 88 飞鸟虽然挂了个“华国第一女团”的名头，但一来出道也才几年而已，二来歌手收入本就不如演员，更何况团员就有四个，平均到每个人手里也就剩不下太多。因此别看苏泉在外挺风光，可距离一口气掏出巨款来买房子的等级还差点儿，现在仍就住在祁凰公寓内。 再次站在公寓门口，杨柳竟油然生出一种感慨，自从自己搬走之后，算上今天差不多就回来过两次，貌似两次还都是为了劝解别人。啧啧，她是从什么时候还是具备了知心大姐姐的潜质？ 门卫见到她也挺开心，“您是回来拿东西么，还是找人？” 杨柳虽然搬走了，但祁凰也不缺那么一间两间宿舍，江景桐更不乐意自己媳妇儿住过的地方再让别人进去沾染，那房子也就一直这么留着。所以说，暗箱操作什么的真是无处不在…… 杨柳顺手给了他些从家里带的水果当见面礼，“辛苦您了，我过来找苏泉。” 作为娱乐公司的门卫，他们对于娱乐新闻的敏感度也相当惊人，闻言就压低声音道，“发布会那天苏小姐心情就不大好，回来之后就一直没出去过，她的经纪人也来找过几次，听说也都没给开门。” 杨柳点点头，开始琢磨等会儿自己该怎么劝。 千算万算，杨柳甚至草稿都打好了，可就是没算到苏泉死活不给自己开门！ 她敲了半天门，里面愣是没回应，又打电话，结果提示对方手机关机，也不知是没电了还是有意为之。 杨柳在门外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嗓子都隐隐作痛了，但里面仍旧是一片死寂。任你有千条计，可主人公死活不出门你也没舞台可以施展呀！ 最后，杨柳也是没办法，把带来的另一份水果放在门口，又说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东西放门口了，等会儿我走了你就出来拿进去吃吧，别把身体弄坏了，我走啦。” 杨柳毕竟还是不大放心，说是走了，实际上转身又从下了一层的电梯里回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躲起来。要是苏泉稍后真的出来拿东西的话，她一定抓住机会跟她谈谈。 但也不知苏泉真的是铁了心要玩儿自闭，还是压根儿就没听见，杨柳一等就是一个多钟头，换了好几个姿势，腿脚都麻了，外面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跟小凤凰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杨柳不想在女儿心中疏离一面不守信用的骗子气质，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从有滋有味拿了点心，杨柳顺便跟经理简单了解了下经营情况，得知一切正常后又对员工做了一番口头鼓励，这才脱身。得亏着她是从后门的员工通道进的，不然一准儿被顾客们围住，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见妈妈如期归来的小凤凰非常开心，不仅给了一个么么哒，还现场表演了一段刚学的舞蹈。 唯一的观众杨柳主观忽视掉小凤凰同手同脚的BUG，以及动作完全脱离节拍的不羁洒脱，非常给面子的鼓掌，并坚定不移的认为这是自家闺女生性向往自由的具体表现。 晚上江景桐回来，小凤凰再次表演，江景桐的反响跟杨柳如出一辙，甚至掌声更大，然后非常肯定的表示她极有天赋，就是明天马上出道也不是不可能…… 杨柳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行给予了明晃晃的鄙视，显然是人为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刚刚也那么做过。 一家三口进行了和谐温馨又愉快的晚餐，之后夫妻两个一边陪女儿玩耍，一边随意聊天，而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就引到了飞鸟解散这件事上。 杨柳微微叹了口气，“我都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竟然会这么快。” 江景桐把小凤凰递给自己的小皮球丢出去，引导小姑娘做运动，说，“已经不算快了。” 赵真的个人实力超出其他成员太多，之前就有粉丝直言不讳，说飞鸟其实根本就是一人团体，苏泉等其他名成员完全就是她的陪衬。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得到专业指导和实战练习的赵真越发光芒璀璨，小小的一个女团舞台已经不够她施展才华，与此相对应的，四个人之间的差距也越发明显…… 更何况赵真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日后单飞的目的去的，而且她在这条路上确实也走得很好，继续跟飞鸟捆绑在一起，于她而言只会是拖累。 团队成员更迭是常态，祁凰不是没想过用新人来替代赵真的位置，但就目前来看，他们根本找不到另一个具有赵真般出众资质的人。就算勉强换了，飞鸟势必要落到二三线，狗尾续貂还不如趁还能留点美好的印象就戛然而止，至少还有余韵可供大家回味…… 转眼江景桐已经丢了好几次皮球，而小凤凰每次也都乐颠颠的捧回来，父女两个玩的不亦乐乎，殊不知旁边的杨柳看的满头黑线：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跟外面那些溜哈士奇的人们有着惊人的相似！ 杨柳制止了江景桐再次丢皮球的举动，简单粗暴的让两个人换种玩法，又接着说，“我今天去找苏泉来着，那孩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没动静了，经纪人也没招，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泉为飞鸟也算尽了力，就连赵真外出活动都时常直接介绍自己，可苏泉不管是什么场合，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从来都是“飞鸟的圈圈，苏泉”，她是在想尽办法的保持飞鸟的热度，试图让这个团体能多存在哪怕一天。 江景桐把小凤凰抱在怀里晃悠，任她捧着自己的脸玩耍，闻言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明天找人跟她谈谈。” 话虽如此，可娱乐圈说白了讲究的就是经济利益最大化，不要说苏泉这种程度的努力，就是为了前途跪下的都有，但那都改变不了什么。 第162章 161 160 150 而杨柳不知道的是，除了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解散之外，飞鸟内部还存在另一个随时可能诱发“战争”的导火索：告别演唱会的门票收入和专辑收益分配问题。 公司还没提呢，赵真就爽快提议，说能不能把收入全数捐出做公益？结果本就紧张的气氛顿时多了几分剑拔弩张。 说起来这事儿也怪赵真，她行事作风酷帅，时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平时确实挺招粉儿的，可一旦涉及到了其他人的利益，尤其是眼下这个敏感的时期，赵真说话做事前真心应该考虑再三。 祁凰对待旗下艺人一向厚道，收益抽成从来都是踩得圈内底线，所以尽管飞鸟有四名成员，考虑到是极具纪念意义的告别演唱会，想来到时候分到个人手里的钱也十分可观。 赵真正处于个人事业的发展上升期，不差这点钱，而且外界一直有人在谴责她，说飞鸟之所以解散全都是为了保全她，她是通过飞鸟红起来的，结果翅膀刚硬了才几天啊，就学会过河拆桥了…… 赵真最近的处境也有些烈火油烹，既向往未来光明无限的个人事业发展，又想尽可能的为自己的过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她真的很需要做点什么来洗刷自己的负面形象……几方面的压力交叠之下，这姑娘就有些乱了方寸，所以很自然就想到了捐款这条路子。 平心而论，艺人拿自己的告别演出报酬出来做公益并不算出格，以前也不是没有先例，但坏就坏在赵真事先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在讨论会上公开表态。如此一来，不仅仅是其他三名成员，就连祁凰本身也不自觉陷入到了被动。 苏泉现在很是心灰意冷，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估计这笔钱怎么处理她都懒得发表意见；可卢洌和黑长直就不同了，她们自己也知道未来的发展很可能要陷入僵局，急需尽可能多的钱来傍身，哪怕不能够下半辈子的花费，可蚊子再少也是肉，多一笔收入以后做什么事也方便点。远的不说，她们尚未正式起航的时尚品牌运营本身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谁也拿不准需要多少钱来填！哪成想赵真一开口就要捐，还打的是慈善的幌子，她们登时就跟吃了黄连的哑巴似的，有苦说不出。 跟着捐吧，真心疼！特么的我们自己个儿的未来还不确定会不会沦落到喝西北风呢，哪儿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考虑资助别人？ 可不捐吧，暂时也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意思，万一背道而驰了，一来显示的自己觉悟低，抠门，二来对以后的发展也不好…… 再说祁凰，相关人员最近光忙活飞鸟的收尾工作了，那些个收入啊之类的都是后话，还真没顾得上考虑，可万万没想到赵真竟然在这个当儿就扔出来那么遥远的议题，与会人员也是有点儿懵。 参与会议的财务当场就不大高兴了，你说捐就捐，考虑过公司的立场没有？ 对，演唱会和专辑确实是你们的主角，但演唱会的前期筹备，场地的租借、搭建、宣传、设备等等不要钱吗？专辑的录制、制作暂且不提，歌请人谱曲、填词不要钱吗？后期的包装、发行、宣传一连串的工作，都不要成本的吗？ 公司为了磨平飞鸟解散引发的负面影响已经花费不菲，那块的窟窿还不知何年何月从哪儿填呢，你这倒好，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就把人家的财路给断了！ 飞鸟的经纪人也是无语，要不是还在开会，他都想拽过赵真来使劲摇晃：姐姐，你到底要干嘛？扔炸弹之前先打个招呼会死吗？ 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这个和尚眼看是要下山的了，可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为这群姑奶奶擦屁.股。 最近几天事情太多太乱，苏泉干脆还就玩儿起了自闭，经纪人完全顾不上找大家谈心，一时间竟然忽视了，谁承想转头就闹出来了。 会议结束后，卢洌和黑长直她们送走了领导，当场就对赵真黑了脸，也不管日后大家是不是还有碰面和相互借力的一天，冷哼一声，甩脸子就走了。 赵真虽然一时激动，但发言之后见大家脸色都有些微妙，竟没有一个人主动接茬，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这会儿也有点儿后悔。可她跟团员们的关系向来不怎么亲密，也就是和苏泉还算过得去，私底下委实看不大惯另外两个人，现在见对方竟还给自己脸色瞧，也有些着恼。 经纪人也是头大，拉着赵真进了电梯才说，“你也是，好歹提前跟我说一声儿，行不行的也算有个照应。你瞧瞧，最近一阵子公司为了你们折腾的，千头万绪，你又冷不丁丢出来这么个话，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了。” 要是压一阵子，或者先跟上面透个气儿，稍微商量下细节，没准儿就能成就一段美谈，可…… 赵真盯着电梯里杨柳和林梓淮几个人的海报，半晌无语。 她也正后悔呢，可谁叫自己周围没人商量，又着急，这不就成了昏招？ 兜兜转转知道这回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杨柳拿到手的《知味》新剧本都快看完了。 之前因为各种事宜和几部大电影的拍摄，《知味》新一季的拍摄计划一拖再拖，到现在已经比正常计划晚了大半年，祁凰每天都会受到大量观众留言和来信来电，九成以上都是来催的。 《知味》共拍了四季，每一季都收视不俗，频频创下类似题材的收视纪录，甚至还一马当先的卖出海外版权，相关周边也颇有人气，顺道也捧起了不少新人，俨然是祁凰自制剧中的一面铁招牌。 先前杨柳休产假，后来又因为要拍摄《密折》《古咒》《静默无声》等几部影片，公司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将抓住这几次能将杨柳进一步推向国际大舞台的机会，因此难免就要把《知味》向后推迟。 可好不容易等杨柳拍完了《静默无声》，她还没来得及跟《知味》的编剧谈呢，就先进了医院，紧接着又闹出飞鸟解散的事情，时机不佳，于是这一下又是几个月进去了，可不就到了现在？ 《古咒》虽然比《静默无声》早杀青俩月，但前者光是后期特效制作就足够把这六十来天的时间优势消耗干净，因此两边在亚洲这边瞄准的竟都是春节档。而杨柳作为在整个亚洲区都具有相当号召力的艺人，想必也少不了要参与宣传，再往后拖势必又要撞车，所以《知味》剧组也只能插这个空档。 《知味》现在基本上定下来每季二十集的模式，然后每年年底再有一个时长为正常集数两倍的春节特别篇，因为从前期拍摄到运作都是祁凰独家经营，所以只要主演杨柳档期合适了，各方面都就水到渠成。 这会儿都十月底了，如果没有特别吸引人的剧本，杨柳年前不打算再进其他剧组，只专心拍好《知味》，再把手头将近十个代言的年底活动和广告拍摄及宣传弄好就闲不着了。 剧本看得差不多了，杨柳跟剧组约好了去公司开个碰头会，再顺便给导演那边定下来的每集合作演员最后把把关。 原先杨柳在这个剧组的发言权和决定权就十分空前，而随着市场的稳定和进一步扩大，公司不止一次的增加投资，从上一季开始还试图面向公众招标。 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么，杨柳手头闲钱不少，除了“有滋有味”也没做太多其他投资，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马上表示自己很感兴趣。而公司上下也都给面子，反正谁投资不是投资呢？大家都是合作过好几年的了，彼此知根知底，远比从外面重新找个陌生人合作来的更踏实方便。因此最后干脆也没对外公开，项目负责人跟秋维维谈过之后双方就把合同签了。 不管哪行哪业，出钱的就是大爷，是以杨柳越发在《知味》剧组说一不二起来。 飞鸟遭遇滑铁卢之后，国内歌手团队的市场顿时空出来一大块，虽然早起就有对手公司也推出女团打擂台，但短时间内想要将多出来的蛋糕瓜分干净远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而祁凰显然也不想将利益拱手送人，早在飞鸟出现分裂苗头的时候就已经着手打造下一个团队，现在前期培训都进行了十之八九，团队已然初具雏形。 飞鸟已倒，对手公司推出的几个女团实力也不容小觑，而祁凰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足够跟赵真她们实力相媲美的新生代偶像，便暂时搁置同类型计划，转而将视线放到市面少见的男女混合乐团上。 而且有飞鸟的前车之鉴在，祁凰在训练新人方面更加严苛，尤其注重培养他们的团队意识和同甘共苦精神，想来即便正式出道，抗压抗打击能力也比前辈团体更强。 但万万没想到，飞鸟竟然没能撑到新团队出道就解散了！ 师姐团带动这条路显然行不通了，祁凰顺势采用 plan B，让他们依次在《知味》中露脸，先给观众刷下存在感。 不过现在待定的成员人数还有六人之多，而根据祁凰的设定，最终出道的团队人数总和将为四人，也就是说，在共同摸爬滚打了一年多之后，还将有两位候选者被无情刷下。 今天杨柳过来开会讨论的议题之一，就是见见这几个小后辈，然后根据他们个人的表现和特质决定戏份多少和角色归属。 导演和编剧都在一楼大厅休闲吧等着，见杨柳进来纷纷起身迎接，同时对她的精神、气色和风度大加夸赞。 这么长时间不见，杨柳都不知道他们拍马屁的功力长进至斯，连她自己都听得无比羞耻了，可对方竟然面不改色！ 不过想也是，杨柳跟剧组的人也有一年多没见了，期间她的身价又上涨不少，还混到了国际舞台上，谁也不知道她回来之后还能不能看上原来小打小闹的单元剧，要是一个使性子不拍了，那整个剧组一百多号人就能有一半以上的瞬间失业…… 杨柳跟他们打着哈哈往里走，刚过了大堂中央的喷泉，就见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人，身材很是瘦削，虽然在公司里，可帽子、墨镜、口罩一样不少，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样就完全不是怕狗仔认出，而是单纯的不想见人。 那人一路都低着头，步履匆匆，没有停下来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意思。 在人人都仰着头，生怕别人看不到自己的娱乐公司这么走简直比扛着告示牌过大街还醒目，杨柳不免多看了几眼，然后在跟对方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喊出来，“圈圈？！” 第163章 162 161 160 150 那个背影顿时一僵，身形也瞬间佝偻了，ta差不多在原地站了几秒钟，似乎是在进行一场无比激烈的心理斗争，然后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来，摘了墨镜和口罩，声音低哑的叫了声，“师姐。” 果然是苏泉。 杨柳不知怎的松了口气，可在看清楚对方的脸时，却又忍不住哽住了。 这个姑娘面容苍白，红肿的双眼周围是大大的黑眼圈，嘴唇也到处开绽爆皮，从帽子缝隙中掉落出来的头发也乱糟糟，上下两截呈现出明显不同的两种色彩，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了。 苏泉身上这件黑色卫衣，杨柳曾见她穿过很多次，十分熟悉，而刚才也是被这衣服吸引才多打量几眼，进而辨识身份。但放在以前，那卫衣穿在苏泉身上不过是稍微有些宽大的休闲版，可现在竟然飘飘荡荡，刚才她一转身，周身的布料都被甩起来老大一条弧线！ 飞鸟解散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国民们讨论了这么多天都没见消停，更勿论祁凰内部。见杨柳似乎有话和苏泉说，《知味》的导演和编剧他们都对视一眼，非常善解人意的表示他们先去会议室，让杨柳慢慢聊。 杨柳点点头，在心里对他们道了句谢。 见杨柳往自己这边走，苏泉的眼珠稍嫌干涩的转了转，显示出一种尴尬又紧张的不安。 杨柳默默叹了口气，下巴朝墙角处一扬，道，“去那边聊聊吧。” 她倒是想找个地方跟苏泉彻彻底底的聊聊，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想来是不愿意出去的，只要就近，速战速决。 苏泉垂着头过去，一言不发，两只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能从上面看出几朵花儿来。 杨柳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那个有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姑娘脸上总是满溢着自信满满的笑容，她的眼底没有阴霾，举手投足间也全是爽直和欢乐…… 过了好久好久，苏泉才小声道，“对不起。” 杨柳微怔，“干嘛跟我说这个？” 苏泉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去，“那天，其实我听见你敲门了，只是，我” 杨柳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安慰，却听她又有些丧魂落魄的喃喃道，“师姐，我的梦碎了，我眼睁睁看着它在我眼前碎了。” 说着，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墙角的绿植，幽幽道，“再也拼不起来啦。” 杨柳心里忽然很难过，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以后，你还可以唱歌呀。” 这个姑娘曾经那么喜欢自己，为了自己不惜跟团员吵翻天，甚至申请好多小号去网上，挨个跟抹黑自己的人对抗……可是现在的杨柳，却好像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苏泉瞧了瞧她，咧咧嘴，虽然在笑，但杨柳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我知道的，我天分不够好，可是，”她突然就这么掉下泪来，眼睛里像开了水闸那样哗啦啦的淌出泪来，“我真的很喜欢唱歌，真的很想在站到那么大那么大的舞台上唱歌！” 都说苏泉是飞鸟的天真担当，而实际上，该明白的事情她心里一清二楚。 论及真正的天赋，飞鸟的四个人里面，也就是赵真还能独当一面，其他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人，都存在着致命的缺陷。跟人合作还能扬长补短，可想作为个人歌手发展，几乎不可能。 很久以前，苏泉只是祈祷，只要让自己登上舞台唱歌，哪怕只有一次就满足了。 可野心和贪念都是会增长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她就想要永远站在那个大舞台上，哪怕大家的欢呼，只有一小部分是为了自己！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我叫苏泉，是名歌手”了！ 苏泉哭的无声无息，但这种沉默的哭泣远比大声嚎哭更让人难过。 杨柳想了好久都没想出自己说什么合适，只得重重叹了口气，过去抱住了她。 “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不过日子，还是要好好的过。” 8 或许是刚才跟苏泉的见面给杨柳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影响，以至于她在稍后面试那群即将正式出道的后辈们时，总有些心不在焉。 六个年轻的孩子，漂亮、英俊，高挑、挺拔，脸上显露出年轻人特有的忐忑和野心相交织的表情。他们的眼睛亮闪闪，站在杨柳面前时会因为克制不住的紧张和激动而做出各种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 杨柳忽然就发现自己已经有些厌倦了。 换做以前，她有极大的可能会像当初跟汪晟或是林梓淮他们打交道时那样，积极而热情。但是现在不同了，她仿佛觉得自己的热情和精力都达到了一个界限，原本装的满满的胸腔，已然空掉了。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事情，让杨柳变得世俗，懒得再做这种很可能不会得到等价或是超值回报的付出；又或者是断断续续有过的，林梓淮的低谷失意期，苏泉歌唱生涯的骤然结束…… 杨柳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她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老了，老的再也经受不起额外的波折…… 大约是在“自己的地盘儿”上，杨柳在表情管理方面把控的不是那么严格，随着孩子们一个个走出去，而她的表情却始终未见好转，导演和编剧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不是吧，这六个已经是新一届里面的尖儿了，老板娘竟然一个都没看上？！ 以及，如果真的没看上，他们该咋办？ 等到最后一个小姑娘，带着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崩坏的僵硬笑容走出去，眼睛里饱含怯意的关上门，导演干咳一声，拐弯抹角的对杨柳说道，“咳，现在的孩子啊，比起你那时候可不大行，瞧着总有些娇惯，是不是再磨磨？” 这话说得忒昧良心了，论起娇惯，杨柳这个出了名的白富美……估计无人能出其右！ “嗯？”杨柳有点儿意外，她觉得倒还好啊，虽然绝大部分人在演技方面确实稚嫩的有点儿不忍直视，但至少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说不定还没人家这么放得开呢。 不过等她看到导演的表情，以及编剧他们就差写在脸上的忐忑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杨柳笑着摇摇头，同时迅速把心里那点儿天外飞来的思绪抹掉，“没事儿，年轻人嘛，他们本身的活力和朝气就是资本。对了，里面有两个小伙子的演技不错。” 导演先丢下心里的大石头，随后笑道，“杨柳果然是杨柳，可不就是么，演技班的老师也这么说的，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这个年头想在娱乐圈混，如果歌手只是唱歌，或者演员只是闷头演戏，即便饿不死，但也绝对不会过得太滋润。所以，哪怕是演员，最好也能扯开喉咙唱两首歌；哪怕是歌手，转身就能去真人秀上逗得人捧腹大笑，那就最好不过了。 88 《古咒》和《静默无声》的宣传迫在眉睫，新一季《知味》开机后，剧组还是先紧着杨柳的戏份拍。是以虽然祁凰的新人们跟她在同一个剧组，直接照面的机会还是少之又少，即便偶尔拍摄对手戏，杨柳对他们的态度也着实说不上热情，就只是面儿上过得去的公事公办而已，远不似传闻中那样热心、热情。 预备新人团的经纪人和《知味》导演毕竟同在一家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还算不错，见事情的发展没有预期中的顺利，也有点着急，私底下还来问过。 《知味》导演也是没办法，他总不能直接跑到杨柳跟前，厚颜无耻的说这边有人排着队的想跟她套近乎吧？ 想了好几天，导演最后得出个似是而非的结论，“顺其自然吧，再说了，杨柳现在毕竟不比以前，名气和地位都稳如泰山，说句不好听的，也是贵人事忙。祁凰上下这么多艺人呢，想跟她套关系的人都能从地下两层停车场排到天台，不要说你这些练习生了，就是林梓淮汪晟那段位的也多的是，急，急有用么？” 杨柳这次简直真是纯粹过来拍戏的，中间并没有多么积极地跟大家交流，除了谈剧本、聊剧情就是自己看书、做笔记，一起嬉笑玩闹都很少。过来露脸的六名练习生多次试图搞关系都被杨柳笑而不语揭过去，难免有些郁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古咒》剧组来亚洲宣传才告一段落。 导演让穆德，主演娄琛和保罗都来了，而且来华国的第一天就约杨柳出来，保罗还相当不客气的用发音诡异的汉语点名要吃包子。 第164章 尽管保罗强烈要求东道主杨柳带领自己一行人去吃包子，然而他的心愿还是被强制押后，《古咒》剧组先办了正事。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物以稀为贵，所以当连同导演让穆德在内的四个人先后出现在台上，可媒体的提问对象还是齐刷刷集中在保罗和让穆德身上时，也就不难理解了。 娄琛的待遇也还好，他虽然是纯粹的华国人，但毕竟常年在外，距离最近的一次回国还是在几年前，落在媒体眼中也跟外国人差不多的稀罕程度；但杨柳就没这么幸运了，大家的心思也都很好猜，反正她平时基本都在国内么，想要采访什么时候不行呢，何必非挤在今天？还是把宝贵的时间分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是正经。 宣传会正式开始将近十分钟了，但除了最初亮相时杨柳跟大家打招呼，竟没有一个人采访她！饶是下面坐了不少她的粉丝，还有祁凰派来的接应媒体，也无法掩饰这种主观尴尬。 娄琛第一个意识到不妥，并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往她身上引，几次回答完了问题后直接将话筒递到她手里，紧接着保罗也发挥绅士风度：“对，这次是我第一次跟华国演员合作，而且还是两位，我觉得非常荣幸！” 被问及拍摄期间印象深刻的事情时，保罗当场哈哈大笑，然后在众人急切的表情和眼神中娓娓道来。 “让穆德无疑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天才，在拍摄过程中，他时常有灵光一闪的过人表现，这次也是，哦，他时常会修改剧本，甚至连个招呼都不跟编剧打！要知道，为这事儿我可没少见他们在事后深入交流！” 具体的深入交流到地上唇枪舌剑还是干脆撕破脸，亦或是各种意义上的割地赔款，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现场迅速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保罗在逐渐低下去的笑声中继续道，“有一场戏是我跟娄琛尝试吸引杨的注意力不成，只好采用没那么绅士的方法抢夺，谁知导演突发奇想，觉得不够精彩，坚持让杨施展华国工夫！” 虽然之前就发布了宣传小片段，但距离影片首映还有一段时间，这会儿除了少数工作人员和演员外，根本没人知道详细剧情，保罗这样一说，大家越发的心痒难耐了。 保罗似乎很满意台下的反应，笑的像一个大孩子一样。他甚至现场要求娄琛和杨柳予以配合，提前重现当时的场景。 既然是杨柳施展工夫，那么主人公毫无疑问就是她！ 杨柳心中保罗的黄毛形象顿时就高大起来，在国外遍地都是的蓝眼睛也熠熠生辉，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事先给他准备一笼屉包子什么的简直太不人道…… 由保罗出面，拉着娄琛陪杨柳玩儿了一回，而让穆德也在旁边笑得一脸配合，广大人民群众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貌似台上还有一个自家同胞，就算是崇洋媚外，也不该这么厚此薄彼的，于是场面终于勉强得到了控制。 活动结束后，一行人由粉丝和媒体簇拥着离开，车子都行驶出去百十米远了，还有无数人挥舞着各色应援牌和海报追在后面跳着脚呼喊，场面极其热烈。 跟来时一样，剧组四名成员分两辆车走的：杨柳自己一辆，让穆德、娄琛和保罗一辆。 活动进行了两个小时，因为开始的早，哪怕算上结束后的各种福利，现在也才晚上十点多，对于混惯了娱乐圈的人来说，夜生活刚刚开始。 不等车子驶离人群，保罗就迫不及待的给杨柳打了电话，开口就是念念不忘的吃饭，“杨，如果你今天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大家一起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事实上，就算他不开口，为了方才的维护之情，杨柳也有请大家搓一顿的打算，于是一口应下来。 娄琛虽是土生土长的望燕台人，但他早些年就出去了，每次回来也都会被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给震撼一番，因此细细论起来，就只有杨柳这么个东道主、本地通。 好不容易回一趟国，娄琛倒是有心让保罗和穆德品尝一下当地美食，无奈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想拜托杨柳吧，又恐怕给她本就繁重的行程单上增加额外一笔，所以也没主动开口。 现在有保罗当发起人，杨柳又答应的爽快，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保罗竟然还是有备而来，在杨柳给出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就立刻从手机里调出来几张截屏，貌似很懂行的询问大家是不是可以去某某、某某和某某某餐厅大快朵颐。 让穆德和娄琛都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却听杨柳也隔着电话笑了一顿之后说道，“抱歉，恐怕不行啦。” 她几乎可以肯定保罗是从网上搜罗的资料了，而且没有进行过必要的深入调查和印证。 他刚才提到的那几处地方要么需要提前预约，要么压根儿不适合晚上吃，要么就是专门糊弄外地人的名不副实，当地居民白给都不会去…… 杨柳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又推荐了几家各方面条件和环境都合适的地方供大家取舍，保罗在失望之余也不免感慨，“这就是有当地人带领的好处啦。” 不光望燕台，换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区都会有这么些“盛名之下，其实难符”的地方，不明底细的人来了，可不就被糊弄了？ 望燕台的烤鸭举世闻名，保罗差不多是从飞机还没落地那会儿就在脑海里想象了，穆德也大有尝鲜的意思，但那家老字号这会儿不仅人满为患，而且根据杨柳在剧组和大家同吃同睡一整月的经验来看，很可能并不怎么附和他们的口味。 为了给他们的望燕台之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也为了不堕我大中华烤鸭的威名，杨柳直接打电话给另一家名气稍逊，但在行家们看来着实可口的店铺订桌。 之所以会选择这家店，是因为它不仅烤鸭做得好，炸酱面也地道，几种老口味点心也很不错，甚至同时还跟另一家全国知名的包子铺有长期合作关系，两家可以相互送餐！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去了那儿，但凡肚皮敞得开，就能一次性品尝最少三四种经典地方美食！ 在吃这方面，杨柳绝对是第一流的，娄琛就不用说了，保罗和穆德也是无条件信任，于是一行人又高高兴兴在下一个路口拐弯。 临近年底，天气也冷了，街角路边还存着几点不怎么洁白的残雪。望燕台那几条有名的美食街上又出现了诸如吹糖人啊冰糖葫芦的小摊，尤其现在天都黑了，寒风中一溜儿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摆，看着实在是风味十足，然后保罗瞬间就被迷惑。 穆德是文化人，他下车之后先站在原地旋转眺望，完了之后还不忘掏出手机来拍照，预备找机会发推。但保罗就没这么含蓄了，他哈着白汽称赞，然后杨柳还没来得及介绍呢，他就已经朝着冰糖葫芦摊子冲过去了。 娄琛一怔，就听杨柳小声道，“坏了，这黄毛要被宰。” 说完，她就紧跟着跑过去，娄琛虽然一时间没想明白，却也追上前，万一有什么事好歹有个照应。 穆德正一副标准观光客的架势拍照呢，转头一看就发现大家都跑没影儿了！ 等杨柳和娄琛一前一后撵上保罗，就见这货正乐颠颠的操着一口惨不忍睹的汉语跟摊主连笔带划的交流，然后对方朝他比了个左手五右手十的手势，丫竟然傻笑着点头，并且毫不犹豫的掏钱包！ 杨柳上去就给他按住了。 五十，这尼玛分明就是凑上去主动挨宰啊！ 虽然挺不想承认的，但杨柳也不得不说，载客这种行为绝对是世界通用，尤其保罗这种浑身名牌、一脸傻笑，不会说汉语还一个人来，就差在脑袋上挂一个“人多钱少”牌子的外国人，十有八九要花冤枉钱。 同胞在朋友面前耍这种幺蛾子，杨柳也是有点面上无光，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冲满脸疑惑的保罗摇摇头，转过脸去看摊主，操着一口地道方言说，“老板，该多少是多少，咱不要这么杀生，掉面儿。” 那老板不认识保罗，可认识杨柳啊，又见周围一群人都忙着咔嚓嚓拍照，也明白过来，自己算是丢了个丑。 他也有几分机灵，也不要钱了，指着摊位上的糖葫芦随便保罗挑，只是提了个请求，想跟他合影。 杨柳笑笑，先翻译给保罗听了，后者瞪圆了眼睛，猛夸摊主热情，完了又略显激动的跟杨柳说，“早就听说华国人热情好客，果然是真的！” 杨柳：“……” 这傻孩子，都快给人宰了还夸呢！ 合影是要的，不过杨柳到底还是给了钱，照正规的市价给的。 她给保罗挑了一串经典山楂的，一串花色水果的，又问穆德和娄琛要不要。 娄琛捂着腮帮子直摆手，笑道，“快别给我，我这就开始流口水了，倒牙。” 倒是让观光客穆德先生看着倒是跃跃欲试，杨柳就也给他拿了两串，然后一起付钱。 俩国际友人一人一手举着一支糖葫芦，表情十分满足。 保罗倒是不挑，边走边吃，边吃边点头，大有没开饭就把这些都当餐前开胃品干掉的架势；倒是穆德不大行，咬了一口山楂就把自己的脸皱巴成风干橘子，眼泪汪汪，后面杨柳让他吃水果的都无比警惕，跟试毒似的咬了一口猕猴桃后，眉眼才算是舒展开了。 中间路过一个炸臭豆腐的摊子，娄琛忍着笑，故意去逗保罗，登时吓得他一蹦三尺高，脸都白了，小伙伴们和围观群众都特别没有同情心的哈哈大笑。 四个成年人，算上司机其他工作人员，挤挤挨挨也坐了一个大圆桌。 杨柳点菜，先叫服务生片两只烤鸭，又挑几种经典的炸酱面上了，再叫两笼外卖包子，完了之后还有豌豆黄啊炒红果、驴打滚等老式小吃，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子。 这种大杂烩似的吃法其实真不大地道，但时间有限，他们明天上午就要飞香海，压根儿没有一样样慢慢细品的机会，只好怎么畅快怎么来。 《古咒》剧组在华国的宣传一共有三站，分别是望燕台、香海和另外一个南部沿海城市，三场宣传会本身之间的时间并不紧张，但因为还有其他的采访和活动，大家也就没办法在望燕台多待了。 这家店的东西不坏，可就一样：没包间！ 杨柳他们就这么大咧咧坐在正中央的大圆桌边接受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围观——还有好些是被朋友紧急从别处喊来的，用餐期间，各种快门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人假装路过，花式背景合影…… 就这么几个小时，杨柳等人吃过饭的餐厅火遍全网络，连带着一开始的那家糖葫芦摊子也成了网红店，大量吃饱了闲的没事儿干的人慕名而来，也想尝尝保罗先生喜爱的糖葫芦到底啥滋味。 要不怎么说闲的没事儿呢，网上刚一传开，好些知道底细的网民就拆台说，那家的糖葫芦根本就不好吃，又贵，还老爱逮着外地人宰客！再联系某些网友一开始目击到的摊主一根山楂糖葫芦就管保罗要五十块钱的事实，刚还被羡慕嫉妒恨的老板又被黑成锅底，连带着杨柳也吃挂落，“怎么带我们保罗去那种黑店啊，这不纯粹败坏国家形象么！” 自家偶像背锅，杨柳的粉丝哪儿能忍？于是又马上有人揭示真相，“别胡说，枝儿就是带他们吃饭去的，那餐厅才是真正行家的选择！保罗那是腿子长，刚下车就傻乎乎的窜过去，送上门挨宰的都没这么积极，要不是我们枝儿眼疾手快按住了，这傻子怕几百块钱都甩出去了！” 然后后面就不知不觉歪楼，讨论重点不知什么时候从一开始的“明星同款美食”歪到“打击不良商贩，重塑城市美好形象”的高度，配合着每逢年底必定开展的“扫黄扫赌除违章”等一系列重点行动，简直感人…… 第165章 164 163 150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这就是。 在原定计划中，杨柳跟《古咒》的其他成员将于次日上午飞抵香海，稍事休息后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然后第二天进行电影宣传，但万万没想到，等他们早上一觉醒来，却愕然发现窗外一片白茫茫。 杨柳直接就愣了，她保持抓着窗帘的姿势在窗前站了好几秒，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是吧？ 基本穿戴整齐的江景桐从衣帽间出来，见此情景也不禁眯起了眼睛，一边系袖扣一边说，“霾？你们的航班？” 每到冬半年，北方的雾霾总会成为人们头疼的问题之一，轻则影响空气质量，重则完全切段交通，百姓常常叫苦不迭。官方倒是每年都进行治理，可治理来治理去，还是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起色，甚至雾霾大有向全国范围内蔓延的趋势。 杨柳无奈扶额，过去帮他系了袖扣，又去床头柜拿了手机，“我先打电话给航空公司问一下吧。”不过应该不容乐观。 半分钟后，杨柳一脸果然如此的结束通话，捏了捏眉心，冲江景桐一摊手，“雾霾太严重，数十架航班都取消了，我们那班也在其中。” 江景桐安慰性的亲亲她，“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杨柳哼唧一声，抱着他回亲一下，“当然。” 说完，她又忍不住嘀咕起来，“之前看天气预报发布的讯息，说是最近天气还不错来着，怎么又不准了……” 唉，要是这条线路上能有俄航可以搭乘就好啦，想必机长和飞行员们喝点伏特加壮壮胆，就不会将这点小小的天气状况放在心上。 稍后，让穆德也颇为沮丧的给她打来电话，说已经联系了机场，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他们这次恐怕要跟天空说拜拜。 杨柳也挺不开森，因为这些行程安排的都不怎么宽裕，而且她本人还有《知味》要拍，如果中间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么面临的很可能将会是一连串的强制调整，非常麻烦。 好在华国交通网络成熟又发达，天上行不通，咱还可以走地上不是？ 于是负责交通这块儿的工作人员又赶紧登陆火车订票网，开始撒么合适的高铁、动车。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临近年底了，交通本就繁重，他们一群人又不好分开走，再加上从望燕台往香海一段本就是国内最繁忙的线路之一，临时定这种距离发车没几个小时的车次着实不易…… 特别坑爹的一点是，《古咒》一行人中有一多半是外国人，使用护照订票的他们压根儿就不能从自动取票机那里拿票，还得提前派人去另一个地方排队！ 不过他们有保罗呀，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的乐观主义者，饶是糟糕的空气质量也无法消弭他对于初次乘坐高铁的好奇和小激动。 听说大家要改变交通工具后，他还挺开心，说很早就从网上看过相关新闻，他对华国的新型列车相当感兴趣，并扬言上车后也要做一下在小窗台立硬币的实验，因为包括他在内的好多歪果仁都不相信！ 年底突然换乘铁路的结果就是，众人到达香海的时间要比原计划延迟将近五个小时，到的时候天都擦黑了。但显然保罗和让穆德都并不怎么在意，他们甚至还津津有味的品尝了餐车师傅们的手艺，并在餐后乐呵呵的跟乘务员们合影留念，然后一直到回到座位上还在不断地夸赞乘务小姐们美丽动人、举止优雅。 亲眼目睹车厢前段的小液晶屏上代表速度的红色数字真的一点点提高并且稳定在三百多公里每小时后，保罗和让穆德发出了由衷赞叹，然后就开始了立硬币的活动…… 杨柳真心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儿蠢萌，但因为她自己也没验证过，所以心底还真有那么点儿小期待，也就举着手机在旁边录制视频，暗搓搓的预备等会儿去Talk上抢头条。 好在整个商务车厢都被剧组包圆儿，而大家对于保罗的跳脱早已经有了充分认识，因此大家接受起来倒也还算平静，就连娄琛也笑眯眯的凑了过来，抱着胳膊等着看现场。 显然保罗以前没做过类似在交通工具内光洁的平面上立硬币这种高难度动作，手还有那么点儿抖，前两次都失败了，一中一西两枚硬币咕噜噜滚走，围观众人也跟着或屏气凝神，或懊恼叹息，那专注劲儿和情绪敏感度就跟看世界级比赛差不多。 一直到了第三枚，保罗才成功了。 他率先给自己鼓掌，得意洋洋的向每一个人炫耀成果，然后就全神贯注的盯着看起来。 硬币也十分为国争光，不管之后的速度如何变化，它都始终屹立不倒。一直到后面过一个大弯，硬币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一点点原地旋转起来，最后边缘部分碰到窗玻璃，这才不情不愿的倒了下去。 保罗等外来人士对此纷纷给予肯定，杨柳也偷偷松了口气，自觉之前因为糖葫芦摊主讹钱而导致的小羞愧一扫而空，转而与有荣焉起来，就连说话时底气都足了。 在香海站下车时，保罗手里还多了一套乘务员推销的高铁车辆模型，理由是这次旅行让他十分难忘，因此很有必要买点儿什么纪念品带回去…… 杨柳有些忍俊不禁，刚要嘱咐大家别忘了行李，就见娄琛看向保罗的眼神中竟也有那么点儿意动。 “那模型，做的倒也挺精致……” 杨柳：“……” 喂喂，男神，这画风不对啊喂，你的人设要崩坏啦！ 等一行人出了火车站，他们愕然发现，外面的细雨中竟然站了许多粉丝！ 见他们出来，等候多时的粉丝们都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欢呼和尖叫声响成一片，引得远处不明就里的旅客们纷纷看过来。 也许是大家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有名高举海报的女粉丝大声道，“网上说你们的航班因为雾霾取消了，我们都以为你们不来了，后来又看到说要改乘高铁，我们还有点儿不相信呢！” 寒冬的雨水威力非凡，击打在脸上针扎一样的疼，就好像无孔不入的冰冷牛毛针，叫人忍不住想要把脸埋在暖哄哄的棉被里。 也不知这些粉丝在这儿站了多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顶了一张红彤彤的脸，露在外面的双手也因为低温而变色，部分人甚至没有带伞，就这样直直的淋在雨中。 杨柳从来就体贴粉丝，而同行的另外三名男士也都颇具绅士风范，见此情景都大为动容，当即要求大家立即回家。 但这似乎没什么用。 大约是保罗、让穆德甚至是华国人的娄琛都太少出现在香海，再搭上一个日趋低调的杨柳，阵容强大到一塌糊涂，现场都有点儿失控了。 火车站，尤其是繁华都市的年底火车站向来就是人流量最大的场所之一，要是这会儿再蹦出来几个大明星……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几个人都是经历过不少事的，见初步劝说无效也都不继续尝试，而是加快脚步，减少跟周围人的互动，迅速钻入前来接应的车子里，然后飞速离去。 尽管计划产生了小小的变动，但大家紧急商议后还是决定如果方便的话，尽可能今日事今日毕，最好不要把后面的行程打乱。 于是确定改变交通方式之后就跟媒体那边沟通过了的负责人再次找对方确认细节，而杨柳他们则是抓紧时间回酒店洗漱、换衣服、化妆，如无意外，今天势必要熬夜了。 采访过程略显枯燥乏味，从头至尾都没什么新意可言，几个人轮下来都有些筋疲力尽。 杨柳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她尝试着问道，“你们，饿不饿？” 话音刚落，就见刚还奄奄一息的保罗瞬间跟注射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有一点，不过我对香海举世闻名的夜景更感兴趣，我们去坐船怎么样？” 说完，还用亮闪闪的眼神询问其他人。 娄琛倒是没什么特别要求，要是多数人想去，那么他也不会扫大家的兴致；要是多数人不想去，那么他也会顺应民意回酒店休息。 于是大家都看向让穆德。 穆德苦笑着摆摆手，用力捶了几下僵硬的老腰，“我是不行啦，老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儿吧，明天见面会结束后不是还有一整个下午和晚上么？我到时候再出来逛好啦。” 考虑到劳逸结合，剧组众人虽然在香海也待不了多久，但在华国的宣传第三站安排在大后天，也就是说，他们有后天一整天可以用来赶路，就是头一晚玩儿的稍微过头，也可以在那天睡个懒觉回神…… 经他这么一说，保罗才像是刚记起来这回事儿似的恍然大悟，然后一反刚才的激动，又挥舞着胳膊号召大家赶紧回酒店休息。 杨柳带头笑出声，回去之后就先让秋维维预定了一艘中小型游轮，也不用特别大，足够一二十个人各种玩乐就好，不然空间太大人却太少，反而空旷的难受。 次日见面会结束后，杨柳先带着大家去吃了香海当地比较有名的大馄饨和小笼，晚上就在游轮上开了烧烤大会，一边赏夜景一边吃喝。中间兴致来了，让穆德还怂恿保罗站在甲板上高歌一曲，然后各种破音。 冬日晚风太凉，但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尤其浑厚的钟声飘荡在水面上，耳畔再响起保罗那完全业余的歌声时，众人笑的都有些站立不稳。 娄琛手里的红酒都快洒出来，笑的眼睛周围出现了细细的皱纹，不过依旧帅的天昏地暗。 他拍着护栏道，“保罗，这辈子你就沿着演员这条路，头也不回的走下去吧！” 杨柳觉得让穆德简直太坏了，要说之前他不知道保罗一点儿没有歌唱天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让穆德跟其他工作人员都哈哈大笑，然而保罗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十分得意，左手一串烤肉，右手举着一根烤玉米棒子，在人群中“翩翩起舞”，上蹿下跳极其活跃。 大家跟着狂笑一番，然后逐渐被保罗的热情所带动，也随着扭动起身躯，最后全被拖下舞池，成了真正的狂欢。 杨柳本人除了演戏还真不会什么才艺，如果做饭也算的话……因此一开始别人邀请她下场跳舞她是拒绝的。 但他们给出的理由完全没法拒绝：“你花钱包的船啊，就这么杵着，是不是太亏了点儿？” 杨柳一怔，哎，还真是！于是也就跟着下去瞎扭去了，从旁观者不断憋出的喷笑来看，估计效果比保罗的破锣嗓子好不到哪儿去。 然后等酒过三巡，烧烤吃了一轮，杨柳自觉扭得有些头昏眼花，捏着果汁瓶往空档处去透气，结果一抬头就见刚玩儿的最凶的保罗正举着相机暗搓搓给大家拍视频。 杨柳这会儿还有点儿发懵，顺口就问，“你不玩儿去，在这儿干嘛呢？” 谁知保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月光下分外阴森的白牙，毫不掩饰的显露了自己的险恶用心，边继续拍摄边道，“以后这些都是黑历史！” 杨柳：“……” 尼玛，我收回迄今为止对他“天真烂漫”的评价！ 第166章 杨柳一行人在游轮上耍乐整晚的新闻被爆出来之后，年根儿底下闲着没事儿做的人们炸开了锅，有关系没关系的都跟着议论纷纷：“太奢侈了，怎么不带我一个？” “卧槽，简直就是群星荟萃，看那几张偷拍的照片，可都玩儿嗨了。” “有点儿夸张了，反正就是私下聚会呗，怎么聚不是聚？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吃不饱呢，他们可倒好，一晚上丢出去的钱足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子一年挣得了。” “哈哈哈，枝儿这次可是折本了，人家在国外宣传的时候也不带她，到了华国，她这个东道主又是请吃又是请玩儿的……” “又是租的游轮，请的乐队，包的厨师、服务生、酒水等等，有这些钱怎么不去捐款，怎么不去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真是呵呵了。” 网上议论的沸沸扬扬，杨柳很快就知道了。 她直接就冷笑连连，放屁！ 老实讲，最近几个月她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又是生病，又是出了苏泉那档子事儿，私底下《知味》剧组的人都不敢像往常那样跟她开玩笑了。更别提她被同胞们堂而皇之的无视…… 也就是这些天，有保罗这个真假难辨的逗比在中间插科打诨，她也乐得装傻，这才跟着痛痛快快的笑了几场，心情稍微好转。 昨天晚上的游轮狂欢，杨柳一是为了答情，二也是想趁机帮自己释放压力，可这又碍着吃瓜群众什么事儿了？！ 本来好好的玩闹，结果喜劲儿还没过呢，就被人兜头泼了一大盆凉水，任谁都开心不起来。 杨柳登时就恼了，二话不说登陆talk，几根手指头戳的屏幕啪啪响。她飞快地写道，“管你们屁事儿？！” 姐有钱，能赚，特么的谁还规定不让花了吗？ 得亏着秋维维隐约觉得不好，这会儿过来看情况，然后一瞅杨柳的手机就给吓得魂飞魄散，死命夺了过来，又亲手把那几个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字删干净了才放心。 “你这是干嘛？”秋维维刚要把手机还给她，手都伸出去了，却又突然不放心，终究还是重新揣到自己兜里，“那些狗仔就是乱写的么，你又不是刚出道的新人，还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跟他们较什么劲呀！” 要是杨柳真的把刚才那条状态发出去，得，保准天下大乱，大家都别想过年了！ 杨柳吐了口气，随手抓抓头发，道，“就是觉得心烦，我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怎么就不能随心所欲地花了？我爸我妈江景桐都没说什么的，他们凭什么指手画脚啊，切！” 在最后一站，杨柳简直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她既不向外界解释，也不收敛花钱的动作，反而越发变本加厉，除了领着一群国际友人在当地挥洒金钱吃喝玩乐之外，还购买了海量特产和新年礼物！ 网友们都被杨柳这种酷似送财童子的豪爽行为惊呆了，但这会儿议论她作风奢靡的话题热度已经过去——毕竟在信息爆炸的现代，很少能有人盯着同一条新闻一刷半月，大家除了惊叹她钱多人傻之外，倒也没生出什么新鲜的幺蛾子。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人为她鸣不平： “这有什么啊，世界上挥金如土的人多了去了，枝儿为了朋友花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我看有些人就是吃饱撑的，拼死拼活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么？杨柳既没偷也没抢，从之前包里掏钱花怎么就不行了？” “要我说，杨柳平时也够节俭了，人家本来就是白富美么，可你看她平时逛过几次街？特么的小报记者偷拍的照片中，百分之八十以上背景都是各地菜市场！这么接地气的明星已经不多了，且行且珍惜吧！” “说她不奢侈我同意，可节俭？那就未必了吧。旁的不说，就是这次出去宣传，你看她哪天穿过相同的衣服？就是包也天天换！工作、私下，全都是私服！哪件的价格也都没在五位数以下，随便拿出一件卖了，都够工薪阶层吃一年的菜了！” “嗨我说哥们儿，你这思路明显有问题啊！人家能赚，家里有钱，愿意富养，凭什么要节俭？哦，合着拼命三郎似的在外面赚钱，完了之后回家，一家人都要发扬风格，吃糠咽菜？这特么的什么狗屁的强盗逻辑？” “哈哈哈，菜市场亮了，确实，杨柳逛街的次数和频率真心能在女艺人堆儿里倒数了。” “上面那个数落枝儿衣服的，睁开眼好好看着，这次出来她私底下的街拍里，大部分衣服都是以前出过镜的，也就是重新搭配了下，够精打细算的了。” “赶紧洗洗睡吧，人家好歹也算是国际腕儿了，还是个女演员，买点儿穿点儿招谁惹谁了，有病吧！” 诸如此类的评论不胜枚举，不过基本上最后都歪了楼，讨论重心从一开始的“贫富差距”“名人该不该捐款”到了后面的“我枝儿简直贤惠”“杨柳，大家喊你多逛街”等上面去…… 保罗和让穆德都不懂汉语，虽然为了宣传难免强学了几句，但也就是鹦鹉学舌而已，听说读写四项基本上都不过关，更别提上网看新闻了，所以对于外界风向变幻还真是不知道。 娄琛倒是实时关注，也询问过杨柳，是否需要自己的声援。不过杨柳马上就拒绝了，他暗中观察一阵，也觉得对方完全能应对，就没自作主张的发声，只是平时对杨柳更照顾了。 三座城市的宣传，外加数家媒体的专访，《古咒》剧组一共在华国待了十天，每路过一个地方，大家就会在杨柳的带领下，对当地的美食美景发起无差别猛烈攻击，气势十分恢弘，然后众人纷纷拜倒在华国的秀丽风光和地大物博下。 是以十天之后，大家非但没有因为繁重而紧张的工作呈现出消瘦和疲态，反而面色莹润，吃的最凶的保罗甚至隐隐有发胖的趋势。 飞在华国去往韩国的上空时，保罗还在捏着自己略显圆润的小腹，微微忧伤：好歹他也是个演技和实力并重的青年演员，要是出来宣传一圈儿回去反而胖了…… 好在这种担忧很快就被打散了。 韩国虽然是个国家，但无奈面积太小，华国辣么大的地界都才三站呢，因此就只在首都设立了一站，然后用另一个地方的粉丝见面会和媒体专访做了弥补，再算上大家出门放松休息的时间，前后凑足四天。 真要论及世界范围内的娱乐行业，韩国版块绝对是个不容错过又特立独行的例子。它不仅拥有世界上最完善最成熟，淘汰更新频率也最高的娱乐体系之一，也拥有一批最热情最疯狂的粉丝。 托《知味》在亚洲诸国和欧美部分地区的热播，再加上当地偏好那种“清汤寡水”无害型的女演员形象，杨柳在韩国也拥有相当的知名度，甚至不少人对她清冷又神秘的设定极其痴迷，极力夸赞她“高贵而富有气质”…… 当然，杨柳本人并不精通韩语，也没有翻墙的爱好，这些都是秋维维看了之后翻译给她听的，嗯，听得她自己都有些飘飘欲仙、面红耳赤。 韩国娱乐制造业发达，追星行业同样发达，当它的粉丝们疯狂起来，几乎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 至少杨柳几人就被那种撕裂的冲天的尖叫声震得神魂颠倒…… 还有那么多人泪洒当场！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到达当日的第一顿饭，主办方请剧组吃了令韩国人引以为豪的韩牛，同时竭力向他们推荐各色泡菜佐餐。 杨柳等人吃了，点头表示不错，香醇厚重又柔嫩多汁的烤肉跟麻辣爽口的泡菜一起搭配确实不错，然后当晚那边网络上就出娱乐新闻了：《韩牛泡菜，代表美食令世界巨星倾倒》然后次日，主办方领大家去吃所谓的“拥有悠久历史的无比隆重而高贵的韩美食”。 众人：“……啊，好多咸菜……”还有泡菜。 再然后，拌饭、刀切面、炒年糕、紫菜包饭等等，加……泡菜！ 杨柳不得不承认，同为亚洲人，大家的口味之中颇有共同之处，前几顿她也觉得适应良好，甚至也努力发现了韩国菜的某些，呃，闪光点？ 但是！ 她可以吃一顿，吃两顿，吃三顿四顿……然而他们要在这里待四天，整整四天！如果算上离开那天的早饭的话，就是一共十三顿饭！ 保罗那个坐不住的还要兴冲冲地拖着大家一起去吃点什么部队火锅，快人快语惯了的娄琛终于忍不住反问，“我年收入几千万，为什么要在异国他乡吃煮方便面这样不健康的玩意儿？” 听了他的话，保罗也不由得愣了几秒钟，然而具有相当冒险和尝试精神的他必定不会因为同伴们日渐萧条的意志放弃这次尝试，于是他跟另外几个人和翻译一起勇敢的出门，而杨柳和娄琛等人则愉快的选择了去吃不那么令人难熬的烤肉…… 说实在的，烤肉的味儿确实不错，但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美国，高兴不高兴了大家都要烧烤一下的华裔，娄琛表示也就那样了。 来韩国这几天，行程紧密的杨柳自问除了各种新老泡菜和酒店提供的水果之外，她就没怎么正经摄入过维生素，眼见着皮肤都粗糙了！ 于是饭后，她提议去超市购买水果，然后得到一片赞同声。 只是，尼玛好贵！ 她不过是挑了一个个头小巧的西瓜，竟然就要将近两百块钱！再算上其他的草莓苹果芒果猕猴桃哈密瓜等等……干脆直接刷卡好了。 回去的时候，娄琛主动充当劳力，一路忍俊不禁，而杨柳则带着一颗受伤滴血的不断抽痛的心，很有点儿飘忽的回了酒店。 他们刚走到房间门口，保罗就从隔壁房间跳了出来，声音和表情都很是郁闷，“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吃一锅方便面！！！” 出去宣传了一圈，顺道一路撒钱的杨柳现在很是神清气爽，然后等她踏入家门，一觉醒来看见床头的那个宝蓝色锦盒后，心情更是好的要上天。 江景桐早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摆着个在杨柳看来十分骚气的姿势——侧身单手撑头，眼带笑意的看着她，“不打开看看么？” 杨柳眨眨眼，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她抓过盒子摆弄几下，翻身趴在床上，带着点期待地问，“是什么？” 江景桐欠过身来亲了她的脸，柔声道，“是惊喜。” 杨柳眉开眼笑的斜了他一眼，决定自己发掘真相。 盒子没有上锁，也没有任何机关，刚一打开盖子，杨柳就被结结实实的震惊了一把…… 江景桐继续微笑，“喜欢吗？” 杨柳挑着眉头想了下，侧过脸去看他，一脸认真，“如果我没自作多情的理解错的话，你刚送了我一艘……游艇？” “真聪明，”江景桐帮她拢了拢头发，那种丝绸一般微凉又爽滑的触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以后再有需要，就不必出去租了。” 杨柳：“……” 土豪你好，土豪债贱！不不不，土豪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杨柳低头，屏气凝神的盯着那个盒子看了会儿，然后深深叹息，“多贵啊！” 江景桐笑出声，说出的话简直威武又霸气，“我有钱，所以为什么不花？” 很久很久以前，杨柳绝对是个低调的人，但是最近她好似受了点刺激，比如说网友们很快就发现她在自己的talk上发了一张照片，然后很快就有神通广大的网友解读出照片所代表的含义：江总送了杨柳一艘游艇！ 网上直接就炸锅了。 妈的，临近年底，正在恋爱或是已婚人士压力都很大啊，尤其是自以为有担当的男爷们儿们，送什么礼物最能讨得媳妇儿欢心这个永久命题什么的…… 口红、鞋子、皮包、衣服、钻戒，甚至是车子，往年也不过就这么些东西，可谁知快到年底了，突然斜地里杀出来一个不按规矩出牌的江景桐，丫一下子就把标准拔高太多了好么！之前提到的那些简直都弱爆了，接下来恐怕唯有豪宅和史诗级巨型钻石才能与之比肩！ 于是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江景桐立刻成为全国男性的公敌，以及女性口中的“别人家的老公”。在接下来的几天，甚至是几个月、几年内，想必她们都多了一种跟恋人或是爱人交流的方式：芊芊玉手拧着腰腹间的软肉温柔的转几圈，然后再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看看人家的老公，再看看你！” 男人女人们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又忍不住羡慕嫉妒恨的吐槽：“特么的江景桐你真是有钱骚的，望燕台就是一内陆城市，你买艘游艇搁码头招灰吗？！” 第167章 这是年前《知味》需要拍摄的最后一集，早一分钟拍完大家就能早一分钟回家过年,是以众人都干劲十足。 这一集讲的是一对情侣闹矛盾的事情,要搁在一般的电视剧中，估计到最后都会误会全消，然后两人重新在一起,有个完满的结局。但《知味》的编剧极其强烈的谴责了大家的俗套和没创意,坚定不移的弄了个分道扬镳的结尾。 尽管实际情况是大雪纷飞的年底，可因为剧本是大半年前就写好的,基本上都是春夏戏码,演员们表现的还是反季节：杨柳饰演的女老板穿着件雨过天青色绣荷花的薄纱衫子，用手中樱色的缂丝团扇挑起竹帘,透过窗子往外看。 天气很怪，分明是灿烂的晴天,可空中却飘着细雨,那明媚的阳光和上空的彩虹跟雨丝共同构成一道诡异而美丽的景致。 她盯着虚空看了会儿,又伸出手去接那从天而降的雨丝,透明的雨水溅到腕子上的白玉镶银镯子上，小小飞起一朵水花。 随着《知味》拍摄和放松的固定,现在剧组拍戏基本上都会围绕固定的几个点开展：绝对一号杨柳的“美色”和她的穿着打扮,剧情中出现的美食。 至于其他演员，反倒是次要的了——反正我们就是一部美食单元剧么，人比不上一口吃的，呵呵，也很正常！ 就拿眼前这个剪辑之后很可能不过五秒钟左右的镜头来说吧，屋里屋外，杨柳的前后左右就足足围了六台摄像机，讲究的就是一次成像所能够呈现的自然流畅。 《知味》走红也逐渐带动起华国人民群众对于传统文化的热爱，从服饰到食品，再到后面杨柳经意不经意展现出来的挥毫泼墨的才情，社会上竟也掀起了一股复古热潮：不仅男男女女开始更多的尝试复古服装，就连社会上的毛笔字、国画培训班的报名人数也有所增加，令好些传统文化大师喜出望外。 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最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在祁凰版权部跟中央台商谈续约播映的问题时，对方还隐约透出意思来，说是上面对这部剧引发的良性循环十分满意，部分领导颇为看好，已经决定在下次播放时，将黄金时段拨给他们。 杨柳收回手，去一旁拿过棉质的手帕擦干，竟又撩开后面的帘子走进去，里面赫然是一间小小的书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书房里书架、书案等一应俱全，案子上还摆放着笔架、砚台、笔洗等物，桌上铺着一张洁白的宣纸，两侧各有一块黑色洒金的镇纸压着，端的是书香浓厚。 她提起笔来，蘸了墨，写下一行字，“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虽然不应时，可却应景，倒也好的很。 写完之后，杨柳退后半步，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听到外面风铃声响起——有客人来了。 来的是个看上去蛮年轻的女孩子，但她眼中深深的疲惫和眼角细微的皱纹却又生生将她的年龄拉高几岁。 这是一位熟客，最近两个月常断断续续的来店里光顾，久而久之，跟杨柳也熟络起来。 见她进来，杨柳微微一笑，端了个托盘递过去，托盘里摆着两只烟灰绿荷叶边磁碟，每只碟子里都放着三块小巧可爱的点心。 今天女孩儿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分明点心很好吃，软软糯糯的皮儿里包裹着酸甜可口的馅料，一点儿也不腻，可吃着吃着，她却觉得自己的心里也酸涩起来，一开口就掉下泪来。 “……我真的感觉被伤透了，他怎么能这么说我！” 女孩儿有一个男朋友，两人从大学就开始恋爱了，然后是研究生，再到现在进入社会将近五年，粗粗一算，他们已经在一起将近十年。 两个人的家境都不算富裕，但胜在是校园里出来的感情，真挚又纯洁，而他们也曾经以为这份感情会帮助他们战胜一切困难，忽略一切艰辛。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现实所带来的压力逐渐将这份感情消耗殆尽…… 参加工作以后，女孩儿一直都辛苦工作，平时也不舍得添置什么衣服，就连必备的化妆品也是挑那些便宜货。好些人都觉得她这么做不值，看见周围的同龄人都将自己收拾的花枝招展，整天的新衣服新首饰穿戴不遍，可轮到自己却灰头土脸……偶尔女孩儿也会觉得委屈，甚至是绝望，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可一旦想起来自己跟男友的约定，她又变得坚定起来，对身边的诱惑和灯红酒绿不在乎了。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男友的干劲却一天不如一天。他不再像刚踏入社会的时候那样整天加班，绞尽脑汁的多赚钱，而是也开始跟着前辈、同事们一起喝酒、玩乐，回到家也不再体贴，帮着做家务，只是往沙发上一躺，什么也不做，要么就是窝在卧室里打游戏…… 女孩儿已经快到三十岁了，但男友却从没有要结婚的意思，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叫她不堪重负。 她也曾试探着询问过几次，但每一次男友都会很不高兴，皱着眉头嘟囔，“我还年轻呢，不想这么早结婚。再说了，连套房子都还没有呢，结什么？” 女孩儿每次都会暗自流泪，原来那个活力四射，满心为了他们将来打算的有志青年，去哪儿了？ 你还年轻，可我呢？！你有没有替我考虑过？ 没有房子，我还辛辛苦苦的攒钱呢，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脏活累活抢着干，图什么？还不就为了多几块加班费？！ 可你倒好，一个年纪轻轻的大男人，整天抽烟喝酒打游戏，每个月花在这上面的钱就要一两千块，我好不容易攒的都不够你花！买房子？你倒是拼命干啊！曾经的斗志都被你丢到后脑勺了吗？！ 一次，两次，三次……记不清第多少次询问无果，例行打游戏的男孩儿却还是一脸不耐烦的冲着她吆喝，“没事儿你就出去逛街呗，我忙着呢！” 忍无可忍的女孩儿终于爆发，她猛地扯断电脑线，又抢过男孩儿手中的键盘，狠狠摔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喊道，“忙？这就是你说的忙？！你整天就知道打游戏，你们主管对你已经不满意了，你知不知道！” 分明已经快要取胜，可转眼间设备都被毁了，男孩儿也恼羞成怒，冲着她吼道，“你发什么疯！老子起早贪黑上班容易吗？回来歇歇还不行了？还我们主管，你懂个屁！” 女孩儿气的嘴唇都在哆嗦，“你不容易？你每天朝九晚五，回到家连点家务都不做还不容易？可我呢，我每天工作超过十个小时，隔三差五就要加班，回来还要给你做饭、洗衣服，我就容易了？！” 她的本意是让男朋友面对现实，重新开始奋斗，殊不知被戳到痛脚的男孩儿越发恼火，“我怎么了？谁家不是这么过的，哪儿有男人做家务的！你不容易，不容易就别在一块！” 女孩儿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就像被谁一棍子打懵了，她声音发颤，“你，你说什么？” 男孩儿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开始口不择言。 他的语言变得尖酸刻薄，表情狰狞中带着嘲讽，“对啊，分手吧，你早就看够了我吧！你就是爱慕虚荣，嫌我没钱，嫌我不能让你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那就分手啊！” “你混蛋，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十年！我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陪你吃糠咽菜，陪你睡地下室，我要是爱慕虚荣我早走了！” “对啊，十年，我求求你放了我吧，”男孩儿冷嘲热讽道，“我受不起还不行？还十年，之前你们经理追你，你他妈的早就后悔了吧，还犹豫什么呀，去啊，赶紧去啊！” 此时此刻，他的自卑、自大，那毫无由来又滑稽可笑的自尊统统爆发，汇聚成一股正常人完全无法沟通的洪流！ 女孩儿浑浑噩噩的出了门，满腹的委屈不知跟谁说，兜兜转转的，竟就走到了这里。 说起来，这位神秘兮兮的女老板跟她算不上熟人，更比不过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朋友。可也许恰恰就是因为这份恰到好处的陌生，她才更敢放心大胆的向她吐露自己心中压抑已久的苦闷。 “他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做错什么了！呜呜呜……” 从对方开始哭诉到现在，杨柳始终一言未发，只是坐在桌子后面静静聆听。 等女孩儿的哭声低下去，杨柳才站起身来，一边往柜台深处走去，一边道，“现在的你，倒很适合这个。” 女孩儿一抬头，就见白瓷碟儿里搁着几颗圆滚滚、皱巴巴的橙红色梅子，凑得近了，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酒香。 “这是？” “酒酿梅子。” 说起来，这场戏拍的挺辛苦，因为跟杨柳搭戏的一对儿小年轻都算是首次正式触电，之前拍广告的经验完全派不上用场，别的不说，在情绪的表现方面相当费劲。 倒不是说他们不努力，而就是因为太努力了，导致拍出来的效果很不好，里里外外透着一股用力过度的浮夸…… 导演看过之后觉得不大满意，可要是重拍的话，势必要拖着杨柳一起，这？ 于是他又找杨柳看，后者只盯着机器看了一分多钟，就干脆利落的说，“重来吧。” 其实杨柳跟那两位年轻演员的对手戏加起来也没多少，要放在之前，她保准儿干完自己的活儿就麻溜儿回家准备年夜饭，可现在不同了，且不说《知味》已经成功的上升为祁凰的代表名片之一，更关键的是，这里面又她自己的投资啊！ 钱！ 来来回回过了几遍，眼瞅着赶明儿就是除夕了，这才算是过关。 剧组众人一片欢呼，谁也顾不上吃什么年前杀青饭，都麻溜儿的收拾东西，能早走一会儿是一会儿。 过年了过年了，年夜饭什么的杨柳驾轻就熟，根本不愁什么，更何况家里还有厨师，统共也花不了多少钱。 不过，眼下她和江景桐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难题：小凤凰，吵着要哥哥。 第168章 关于小凤凰要哥哥这件事，任何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关键是还无解！ 这事儿还得从前几天说起,周南周胖子年底给自己放了个大长假，准备带老婆孩子一起去国外过年，就提前把今年的节礼给送了,然后他闺女妞妞一起跟着过来看妹妹,俩小姑娘凑在一起玩了大半天。 中间妞妞说起来她阿姨家的独生子小哥哥，提及他平时如何领着自己玩,小凤凰当时还没怎么着,结果周胖子爷儿俩走了之后，小朋友突然转身抱着江景桐的腿,仰着脑袋请求，“爸爸,礼物！” 江景桐对小凤凰那绝对是有求必应,更何况新年本就要送礼物,虽然他早已经给自家小公主准备好了,但假如小家伙有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完全可以无条件的往上加嘛！ 于是前些日子刚被网友吐槽为“男性公敌”的江总笑眯眯的把女儿捞起来,亲亲她的小脸儿,特别财大气粗的说，“我们凤凰想要什么呀？爸爸给你买！” 小凤凰嘻嘻一笑，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认认真真的讲，“想要个哥哥。” 江景桐：“……” 呃，这个，说出去的话也是可以收回来的吧？ 等杨柳回来，一进门看见的就是江景桐的愁眉苦脸，这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没见过江景桐这么纠结的一张脸，哪怕就是“第一女团”飞鸟解散这样的大事他都四平八稳…… 可等稍后弄明白了事情缘由，杨柳二话不说，先趴在沙发上笑了个痛快。 该，再让你没原则的宠，什么事情也不提前问清楚就答应！ 这下好了吧，我就看你去哪儿给她弄个哥哥出来！ 不过杨柳显然高兴地太早了些，因为遗传了不知谁的倔强基因的小凤凰明显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孩子，当她发现自己貌似不能从亲爱的爸爸那里得到准确的回答后，就果断将目标转向杨柳。 “妈妈，凤凰想要个哥哥！” 老实讲，当你如宝似珍的将一个小肉团子养到会跑会笑会撒娇这么讨人喜欢的年纪，哪怕就是自己穷的叮当响，恐怕也不忍心拒绝她哪怕一个要求。 更何况，这可是过年呀，小孩子们要件新年礼物，难道不是最正常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了吗？ 更更何况，杨柳和江景桐还都极其的有钱！ 然而这件事…… 杨柳囧着一张脸，双颊微微发烫，绞尽脑汁的琢磨自己该如何回答。 “这个……” 小凤凰眨眨眼，又长又翘的睫毛扑扇一下，竟然十分善解人意的问道，“很贵么？” 杨柳和江景桐大惊，他们的女儿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些话？！还是说他们精挑细选的保姆其实是个擅长背地里克扣，同时向小雇主传达世事艰难讯息的浑人？！ 已经得到允许并踏上返乡之路的保姆忽然打了个寒战…… 江景桐暂时将哥哥不哥哥的问题丢到一边，极其严肃的向女儿阐述了一个事实：“爸爸很有钱，妈妈也很有钱，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很有钱，所以宝贝儿，你所关注的不应该是我们能不能支付得起，而是你喜不喜欢。” 眼瞅着这教育方式已经越来越成问题的杨柳赶紧在旁边补上一句，“啊，是看你需不需要。” 也就是现在没外人，要是给谁曝光出去，保准明天他们一家子人都得千夫所指！ 他有钱，她有钱的，小凤凰听得满脑袋蹿金光，具体细节也没闹明白，反正爸爸说的大体意思应该就是她想要啥就有啥吧。 所以，小朋友点点头，捏着自己嫩生生的手指头，又歪着脑袋看爸妈，“那，那凤凰能要个哥哥吗？” 杨柳&江景桐：“……” 是谁说小朋友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的？！ 杨柳无比头大的戳了戳江景桐，并丢给他一个脉脉含情的眼神，意思是“亲爱的，上吧，我无比信任你！” 哭笑不得的江景桐刚要说什么，转头却又对上自家闺女天真无邪的眼睛……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咳咳，凤凰到爸爸这儿来。爸爸跟你讲啊，这个哥哥呢，跟姐姐是一样的，谁先出生谁就是哥哥姐姐，谁后出生谁就是弟弟妹妹……” 江景桐讲的太科学严谨太乏味，不要说还不大够两岁的小凤凰了，就是杨柳听得都昏昏欲睡。 一直到说的口干舌燥了，江景桐才艰难的停下，用倍感期待的眼神看向小凤凰，“所以，你明白了吗？” 小凤凰揪着小眉头想了好久，久到杨柳都怀疑她要把自己弄圈懵的时候，才脆生生的开口，“凤凰没有姐姐，那可以要个哥哥吗？” 杨柳跟江景桐绝倒，感情你啥都没闹明白呀！ 江景桐奉行的想来就是今日是今日毕，一旦有问题没解决就无限期的拖延下去，日后必定会成为心头大患！ 所以，他几乎是花了一整晚向小凤凰普及关于亲缘关系和辈分的知识，最后无比坚定的告诉她，哪怕以后妈妈再生小宝宝，你也只会是大姐姐，就算有男孩子，也只能是你的弟弟了…… 听到这个残酷无情的答案之后，小凤凰的表情……杨柳表示自己简直都不忍心看！ 谁会忍心在年根儿底下打碎一个孩子美丽的期许呢！？ 送小凤凰回房睡觉的时候，江景桐就觉得，这么丁点儿大的一副小身板，竟然就能透出一股落寞的萧条了…… 就在“要哥哥”事件过去没几天，江景桐一家三口应朋友之邀前去度假，小凤凰失落多日的小脸儿上终于重新浮现了一点笑容。 发出邀请的是江景桐的一个朋友，比他大几岁，两家的关系还是江海粟年轻时候结下的，交情一直保持到现在。当初他跟杨柳结婚的时候，这位先生也曾带着妻子出席过，并送上不菲礼金以及诚挚祝福。 这位赵先生在望燕台北郊有一家盘踞整个山头的高档度假村，上面不仅有几口不大不小的矿物温泉，还有几条相当不错的雪道和一大片相对平坦的雪地，山腰另一侧则是一片颇为茂密的树林……总之那里一年四季都有各自的动人之处，在上层圈子里人气很高，望燕台乃至国内许多时间不够充裕的名人经常会选择在那里短期放松。 为了能玩的尽兴，不被闲杂人等打扰，赵先生特地封锁整个度假村，空出十天专供内部使用。 他本来是请了两边两代人一起过去放松，哪知几位父母都善解人意的表示小辈们一年到头难得有时间独处，他们老胳膊老腿儿的，天寒地冻不爱动弹，又不大敢滑雪，也就不去了。 而江景桐的假期不长，小凤凰又小，坐飞机长途跋涉跑去国外度假反而不美，几番权衡之下，也就答应下来。 赵先生举止十分斯文，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聊起天来也是出口成章，杨柳虽然也只在婚礼和偶尔几次年节聚会上见过他，但对那夫妻俩的印象都很不错。 不过，这份好印象貌似在看到亲自过来迎接的那一家四口之后，就荡然无存了！ 江景桐无比懊悔，他怎么就忘了如此明晃晃的事实：对方家里可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特么的还是哥哥妹妹的构成！ 果不其然，当他跟杨柳对视一眼，然后提心吊胆的低头看小家伙的反应时，就见小凤凰果然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对手拉手的小朋友看，然后，她竟然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 杨柳&江景桐：“……” 宝贝儿，真的，求你别叹气！ 待他们的车子停稳，性格爽朗的赵先生快步上前，先跟江景桐握了手，又跟杨柳问了好，然后非常熟练地蹲下来，态度温和的跟小凤凰打招呼，“小凤凰，你好，我是赵伯伯。” 跟小朋友说话要蹲着这类小细节真的很容易刷好感度，至少能证明这个人有心、耐心又细心。 小凤凰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也举起胳膊跟他握了下，“赵伯伯好。” 天气冷，山上更冷，杨柳就给小凤凰穿了件鹅黄色的滑雪服，又给她带了棉帽子。冷不丁看上去，小凤凰就跟颗球儿似的，小短胳膊一上一下的晃，可爱极了。 赵先生顿时就被逗笑了，满口夸赞，又变魔术似的从自己宽大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扁方盒子，“真乖，赵伯伯给你的新年礼物。” 小凤凰本能的仰头看了杨柳一眼，结果却因为穿的太多，平时稍微扭一下就能看到的视野也被挡住了，她一个用力过猛，整个人都往后倒去，眼见着就要栽倒了。 好在江景桐和杨柳都在她身边，见此情景双双伸手，边笑边把小家伙拉直了。 赵太太也抿嘴儿笑，带着一双儿女过来，又看着小凤凰道，“瞧这小模样好的，怪叫人疼。” 谁都爱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那感觉简直比直接夸自己更美，杨柳顿时就觉得赵太太这人真不错，便也礼尚往来，“您过奖了，这是令公子令千金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夸好了，来，阿姨给你们的见面礼。” 过年么，都讲究个彩头，来之前杨柳就已经准备好了礼物，本打算进去安顿好了之后再给的，但见赵先生不在乎这些，她也就现场表示了。 两边娃娃们进行了交换礼物仪式，不免多看了对方几眼。尤其是小凤凰，家里就她自己不说，平时见到的小朋友也稀罕的很，这会儿一下子看见两个，自然很有兴趣。 说句良心话，杨柳原先毕竟是以脸混饭吃的，而江景桐的颜值也在甲级水准线以上，是以小凤凰天生就从老天爷那儿得了一口饭碗：一张粉雕玉琢的漂亮小脸儿。单纯论起外貌，赵家兄妹还真不是她的个儿。不过赵先生夫妻毕竟算是世家出身，家教出众，气度非凡，一双孩子小小年纪也是进退有度，瞧着就很讨人喜欢。 小朋友都比较擅长实话实说，赵小公子的卢瞅着小凤凰看了几眼，似乎是带点儿不好意思的说，“妹妹真可爱。” 赵先生噗嗤就笑了，顺手摸了自家儿子的小脑瓜一把，“你小子。” 几个大人都笑了。 赵先生家的小姑娘乳名潇潇，才五岁，可看着也跟个小大人似的，倒比她哥哥还稳重些，当即上前一步，对小凤凰说，“妹妹，我带你玩儿吧。” 小凤凰长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辽阔的一片雪地，自觉被刷新世界，要不是杨柳平时教导严厉，一早儿就撒欢玩儿去了，饶是如此还时不时的盯着四周的雪看呢，潇潇估计也是看见了，才主动邀请。 说起来，赵先生给孩子起名也挺肆意洒脱，现年七岁的长子叫赵的卢，五岁的女儿叫赵绝影，都是绝世名驹。而旁人问起来他的答案给的也很爽快，就是想叫儿女日后能成为千里名驹，在某个领域做一番事业。 远的不说，只看眼下吧，这对小兄妹确实也撑得起自己的名字。 潇潇小朋友话一出口，小凤凰就已经十分意动，只是还习惯性的先看杨柳，见她点头才冲潇潇伸出手。 俩小姑娘手拉手，跟一对儿小土豆似的往前走去，赵的卢小朋友本着保护女士的宗旨，跟在场长辈道别之后也跟着去了。 四位家长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又说点闲话，话题飘忽不定，一会儿讨论生意，一会儿又论道日常生活…… 跟杨柳聊了几句之后，赵太太就笑着说，“说出来不怕笑话，我可是你的粉丝，要不是我们家老赵拦着，先前我就找你要签名去了，今天可把你给盼来了。” 杨柳刚要谦虚，就听后面的赵先生笑道，“弟妹，你可别谦虚，你嫂子是真迷你，家里还有你的海报呢，哈哈，有时候我都吃醋！” 杨柳这会儿可是真的受宠若惊，又听赵太太说，“咱们先休息，然后稍微吃点东西，下午就在外面滑滑雪，看看景色，晚上去放映厅看电影，就看你演的那个《密折》，我都看了好几遍了，就是看不够，真好看！你演的可真好！” 说完，又拉着杨柳合影，然后马不停蹄的发到talk上，言辞十分少女，“终于见到偶像，略激动。” 赵先生是富商，他太太频频参与各种慈善公益活动，也有不低的曝光率，talk上也有不少粉丝，再加上另一位当事人是杨柳，这一条状态发出去，点击量、评论数瞬间爆炸式涌现，倒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评论留言花式多样，其中有一条格外引人注目： 第169章 对于网友的酸话，杨柳也习惯了,差不多学会了熟视无睹,不过她倒是有点担心赵太太。然而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赵太太却已经主动安慰起她来，“别搭理他们,就是眼热,咱们玩儿咱们的。” 杨柳：“……” 赵太太，你的心理素质这么过硬,让我很有压力呀。 饭后马上进行剧烈运动不大好,大家商量了下，就先去放映室看电影,嗯，看的就是杨柳参演的《密折》。 除了杨柳略微有点羞涩之外,大家都看得很用心,尤其是粉丝赵太太,表现堪称范本：在演到杨柳死去的镜头时,这位贵太太竟然哭的满面泪痕，从放映厅出来后也是不住嘴的称赞,夸杨柳演得好。 “我就觉得你演的绝了,怎么就这么悲惨，又这么令人感动！那什么琳德电影节怎么就不给你颁个奖？叫我说，最佳女主角也没你演的好！是不是有黑幕啊？要提前给裁判塞钱吗？” 不说杨柳和江景桐哭笑不得，就是赵先生也满脸无奈，不停地跟他们说对不住。 “让你们见笑了，你嫂子就这样，明明什么也不懂吧，还真敢说。” 杨柳笑了一会，等赵太太的情绪略略平复了，这才解释道，“哪儿呢，琳德还是挺公正的，不用塞钱。您也别夸我了，我演的就是一个配角，单论戏份也没法儿正经跟人竞争主角呢……” 等杨柳和江景桐安顿好了，小凤凰已经跟潇潇和赵的卢小帅哥混熟，三个小家伙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放声大笑，远远看去就是三个肉团子。 第一次真真切切踩在雪地上的小凤凰尤其兴奋，她终于没忍住，顿下就开始摆弄这些冰冰凉的白粉粉，各种惊叹，一张小脸儿都红了。 杨柳的滑雪技术不咋地，倒是江景桐，单板玩儿的不错，有杨柳在旁边捧场，热身过后的他甚至还来了两个腾空的高难度动作，娘儿俩齐齐鼓掌，他也结结实实的嘚瑟了一把。 赵先生开着雪地摩托过来，掀了墨镜笑，“老弟风采不减当年啊，身板儿练得不错，瞧弟妹这乐得。” 这么看着，杨柳跟小凤凰真是太像了，偏后者轮廓中还带着鲜明的江景桐的影子，光是旁观都能叫人觉得幸福。 江景桐微微喘着气，摆手，“过奖了，毕竟上了年纪，比不得以前了。” 他今年也三十有半的人了，本就不是什么狂热的极限运动爱好者，大部分时间又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饶是有意识的去健身房锻炼也弥补不了时光流逝所带来的体能下降。平时也许感觉不大出来，可一旦真做这种风险和强度都很大的运动，瞬间就能觉出差距。 别说，杨柳还真挺惊讶的。她一直都觉得江景桐这人严肃又稳重，平时的爱好中最激烈的大概也就是打网球、骑马这类，而极限滑雪这种本质上就带点儿疯狂因子的活动，怎么看貌似都跟江景桐扯不上关系…… 但万万没想到，他不仅会，还玩儿的挺不错！ 杨柳摸摸小凤凰的脑袋，“爸爸真厉害啊，对吧？” 小凤凰点点头，伸出熊掌似的小爪子，“我也玩儿！” 杨柳就笑，“你还小，等以后着吧。” 小东西连大雪都是头次见，走几步都要摔跟头呢，还玩儿单板？ 然而江景桐听了却问道，“真想玩啊？” 小凤凰再次点头。 杨柳见他不想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你搞什么鬼？可别开玩笑啊，她才多大？” 江景桐冲她挑了挑眉，转身回了房间，片刻之后再回来，手里竟多了一块迷你板子和一双小巧可爱的雪鞋！ 不用杨柳问，小凤凰就已经双眼发亮的跑了过去，仰头看着那块绘制有精美凤凰图案的迷你滑雪板问道，“这是给凤凰的吗？” 江景桐将板子放到她面前，弯腰笑道，“对。” 总体而言，华国人对于孩子的教育方式还是偏向保守，江景桐虽然也不赞同那种极端的“虎爸狼妈”，可也会适当的给自己的孩子多一点见识世界的机会。 之前他在研究育儿经的过程中，就看见过好多外国父母带着孩子们一起做极限运动的视频，他大受触动。但触动归触动，真叫他带着这么点儿大的女儿冲浪、跳伞什么的，他肯定不敢——话说他自己的水平也不咋地。 不过稍微缓和点的运动，还是可以尝试的。 夏天的时候江景桐曾经带着小凤凰在泳池里游泳，虽然基本上都是江景桐驮着她；秋天时爷儿俩也手持定制的网球拍打过网球，虽然基本上都是江景桐在捡球…… 大约从那个时候起，江景桐就替小凤凰把生活中常见的运动设备定制了，像什么小号羽毛球拍啊小号网球鞋，甚至还有一匹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马和配套的骑马装，然后今天终于轮到滑雪。 这边的雪很厚很软，而且坡度也不是很陡，只要自己在旁边保驾护航，肯定不会有问题。 惊讶过后的杨柳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摔在雪堆儿里啃几口雪么，也就放下心来。 本来光是看见雪就已经十足兴奋的小凤凰见爸爸竟然还给自己偷偷准备了滑雪板——上面还有辣么漂亮的图案，简直开心的要飞起来啦！ 小朋友试图要去抱，然而没成功…… 且不说她现在的五短身材，又穿了一身厚厚的滑雪服，两条胳膊想相互碰触都有些困难，更别提再去抱那块沉甸甸的滑雪板！ 江景桐特别仔细的问了小凤凰的意见，并且郑重声明有摔倒的可能，在征得她同意后就带小家伙去上面的休息室换鞋子去了。 杨柳目送爷俩欢天喜地的离去，再转头，就见潇潇兄妹两个也在往那边瞅，小眼神儿似乎还有些羡慕。 虽然家里就有滑雪场，但赵先生好似并没有让儿女们太早接触那个项目的打算，一直到去年才给潇潇弄了装备，结果小姑娘拿到手的时候都夏天了。论起来，她虽然比小凤凰大了三岁有余，可两个人竟然都是第一次尝试滑雪，而且这会儿潇潇的家伙事儿还都在房间里搁着呢！ 有江景桐父女一对比，潇潇也急了，缠着哥哥回去取了装备，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江景桐已经抱着小凤凰去坡上准备就绪了。 小凤凰的运动神经还不错，江景桐指点的什么屈膝、降低重心啊都迅速掌握，然后急不可耐的催促道，“推我，推我爸爸！” 江景桐轻轻将她往下坡推了下，小家伙开始缓缓滑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冷眼瞧着，姿势倒也有模有样。 过了几秒钟，速度越来越快，江景桐担心她摔倒，就想上前人工刹车，结果小朋友竟然很不乐意，“爸爸走开！” 江景桐：“=口=！！” 我，我闺女竟然让我走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那颗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周身的寒风虽然凌冽，可压根儿就比不过胸腔中乱窜的凄凉！ 我闺女，叫我走开啊！ 好吧，江景桐心灵受伤的时候，杨柳虽然特别没有同情心的笑得欢，可事后还是让小凤凰给亲爹道歉，然后江先生立刻原地满血复活，生命力简直顽强。 小孩子体力有限，来回过了几把瘾头之后，江景桐就不让小凤凰玩儿了，一家人又转战雪地摩托和雪橇——江景桐骑着摩托，后面拖着娘儿俩，真是特别接地气。 回去洗澡换衣服的路上，杨柳竟然在走廊里发现了几台抓娃娃机！她一下子就乐了。 小凤凰也很好奇，仰着脑袋问这是啥。 赵先生呵呵一笑，解释道，“之前潇潇跟我太太一起出去逛街，看见卖场里有这个，我见她回来后还念念不忘，就买了几台给她玩。哦，对了，机器里的娃娃都是咱们度假村的吉祥物，有三个造型呢，小凤凰，想不想玩儿？” 何止是小凤凰，杨柳都觉得手痒痒。 抓娃娃机不算什么，主要是里面的度假村吉祥物：雪娃娃设计的十分憨态可掬。而且因为是度假村来的都是高端消费人群，娃娃的做工也很精良，跟品牌玩偶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当初赵先生弄这个娃娃机的本意就是给自家闺女玩儿的，压根儿就没想着赚钱，就算后面陆续有大小客人们感兴趣，他也从没买过一个钱，都是免费给币。 见杨柳和小凤凰都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赵先生爽快的打开旁边的游戏币箱子，“随便拿，想玩多少次就拿多少！” 小凤凰是单纯的喜欢那里面的大头娃娃，就怂恿着杨柳上，江景桐也挺喜欢看她少女心萌动的样子，也在旁边起哄。 赵先生夫妻刚好要等后面拖拖拉拉、意犹未尽的的卢兄妹，也就笑吟吟的站在旁边看。 杨柳微微有那么点儿脸红，可转念一想，反正大家都不是外人，就把心一横，去闭着眼睛抓了一把游戏币开战，然后…… “怎么可能！” 眨眼工夫，一大把游戏币都用光了，可杨柳的战绩还是很稳定的保持在零上，就连小凤凰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了同情和安慰。 “妈妈，不要着急。” 赵太太忍着笑，又给她递过去一把，“要不，再试试？” 抓娃娃机都是可以设定抓取几率的，而度假村这几台机器基本上都是二三十次之内就能抓到一次的概率，遇到略有些心得的半高手，十次之内抓到三四只娃娃的情况也不罕见。可像杨柳这样的，也确实不多见…… 这会儿潇潇兄妹都到了，也在旁边围观，饶是杨柳再如何自我安慰也觉得脸皮发烫，忙摆摆手，“不，不用了，看来我还真是没那个天分。” 赵太太笑出声，“这个就是玩儿呗，需要什么天分不天分的！” 见杨柳还在迟疑，她干脆把盛着游戏币的盒子送到江景桐面前，“弟妹脸皮儿薄，那小江你来！” 江景桐：“！！！”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理防线就被老婆孩子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焚烧殆尽。 杨柳：亲爱的，靠你了！这点儿小事儿肯定难不到你的。 小凤凰：爸爸，娃娃，凤凰想要娃娃！ 江景桐：……那我，就试试？貌似大老爷们儿为了老婆孩子放低下身段儿，也不算丢人吧。 然而，现实再一次证明了它的残酷性，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江总光荣取得了不下于杨柳的辉煌战绩：大鸭蛋！ 江景桐开始怀疑人生。 说真的，要是跟外界说，江景桐有一天会跟一台娃娃机死磕，肯定没人会相信；而要说他死磕了半天，偏偏还一无所获，那就更要被人当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呢…… 就连一开始起头的赵太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干脆开了娃娃机的玻璃橱窗，把里面每种娃娃都拿了一个，递给小凤凰，“来，小凤凰别难过啊，拿着玩儿吧。” 反正都不想着盈利了，这边的娃娃机压根儿就没上锁，有没有的全凭客人自觉，说开就开。 小凤凰瞅一眼自家老爸天灵盖上都开始灰暗了的反应，竟然还是乖巧的摇摇头，“谢谢伯母，不要了。” 她要是拿了的话，爸爸肯定该伤心了。 对天发誓，杨柳活了这么多年了，很少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不中用！ 苍天啊，闺女只不过是想要个通过正当途径努力争取来的娃娃，合他们夫妻二人之力，竟然都不行！ 且不说在场大人们如何百感交集，当小凤凰恋恋不舍的盯着柜子里的雪娃娃们一步三回头，的卢小先生却尝试着开口了，“妹妹，我给你抓吧？” 于是晚饭后小凤凰就跟着赵师兄妹“失踪了”，而等她在睡觉前回来，却是拖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袋子进门！ 杨柳和江景桐都惊呆了： 就见小凤凰怀里抱着一个头顶雪花的大头娃娃，而另一条胳膊上还挂着一个拖到地面的软布袋子，里面也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娃娃！ “这，这是哪儿来的呀？” 你该不会是伙同“内鬼”赵师兄妹打劫了娃娃机吧？！ 小凤凰拖着体积足有自己两三个那么大的装战利品的布袋，跌跌撞撞的爬上床，笑的一脸心满意足，“赵哥哥抓的，他可厉害了！潇潇姐姐也有！” 杨柳和江景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挫败：输给一个几岁的娃娃，不甘心啊！ 第170章 新年贺岁档，杨柳一共有《古咒》《静默无声》两部影片上映,虽不及某些号称业内“拼命三郎”,同时上映四五部之多的同行，但妙就妙在两部影片质量都过硬。二者前后相差三天，画风截然不同,观众们对它们的评价也相去甚远。 对于《古咒》,差不多从剧组公开演员表和导演的那天就注定了会是一部叫好又叫座的好片子。再说的直白点，不要说剧本写的好,哪怕这就是一部烂片,估计大家也会冲着娄琛、保罗、让穆德和杨柳这几面大名鼎鼎的旗子进电影院捧场，毕竟明星庞大的市场号召力可不是盖的。 而事实证明,他们几个真的做到了名不虚传、不负众望。金牌编剧和金牌导演的绝佳组合完美杜绝了可能产生的后期偏差，而几名演员的演技和颜值同时在线,从片头到片尾全程无尿点,情节紧凑又刺激,高潮迭起,引得观众们又叫又笑，情绪随着剧情发展像过山车一样来回旋转,纷纷大呼物超所值。 至于《静默无声》,确实也有很多人捧场，但相比起前者，它的情节压抑，受众面狭窄，好些看电影只图痛快的观众压根儿就不想看。 花钱不就是图个乐子么，大过年的把自己搞得憋闷难受，这不是花钱找罪受么！不去。 所以，主动购票前去观看《静默无声》的观众里，专业电影人和电影死忠粉就占了一部分，然后社会精英和对社会走向比较关注的人士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其余的基本上就是杨柳和乌霖的粉丝了。 等两部电影下线，《古咒》票房高居同期影片榜首，在全球范围内疯狂席卷数十亿，连它的零头都不够的《静默无声》的收益跟它比起来，简直都有点儿惨不忍睹，连国内电影排行榜的前十都没挤进去。而几部明显粗制滥造又没有人和内涵的口水片却堂而皇之的红了，哪怕一众演员的演技都叫人没眼看，甚至尴尬到完全不像是职业演员演的…… 分明是一部耗费心血无数的好片子，然而却落得如此下场，虽然杨柳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的看到结果，难免有些伤心。 好在《静默无声》在观后感评分网站上分数一直遥遥领先，在一干评分普遍低于8分，更多的甚至在7分以下的影片中，它的分数赫然高达9.2！ 无数专业影评人、媒体、导演、编剧、演员，乃至反家庭暴力机构和几位著名的婚姻关系专家、心理学家都对这部影片做出了极高的评价，说这不仅仅是一部影片，更应该被称作家庭暴力的绝佳教材，并希望能借这次机会引发大众对于家庭冷暴力的关注和重视。 而几天过后，当《静默无声》在国外几个国家逐步放映，数位国际知名的导演和编剧也都对此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某著名新闻报刊的娱乐版块还特地为本片留出了一个位置极佳的板块，并相当客观公正的写了一篇观后评论：“……毫无疑问，这是一部相当优秀的影片，它再一次刷新了我对于华国电影行业的认知……也许电影这种文化传播方式在那个古老的国家兴起并不算早，但这些年它一直都在进步，以令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速度和幅度飞快发展，我们曾经，也正在见证一批优秀的电影和电影人的诞生……” 最后，那位评论员竟然还以一句分量十足的话作为结束语：“这是一部理应被选入年度十佳电影的好作品，也一定会是今年电影节的有力竞争者！” 这篇报道杨柳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欣喜若狂。她极尽详细的抠着每一个字眼，认真阅读着字里行间可能隐藏的含义……到最后，她几乎要把这篇报道倒背如流了。 为此，她还特地跟宋默生和乌霖开了一次视频会议，连不怎么喜欢表露情绪的宋默生也不禁喜形于色，可见之前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之所以不选择直接见面，是因为国外报道直接将《静默无声》架在了风口浪尖，这时候他们出去大肆庆贺，不免有要予人口实。 虽然《静默无声》得了好名声，可真要算下来，这部片子差点儿就赔本了，更别提什么赚钱…… 倒是杨柳新旧年份交接之际过的颇为得意： 《古咒》直接给她带来了不菲的经济利益，已经有数十各大小品牌向她递出橄榄枝，范围横跨衣食住行各领域；而《静默无声》则极大地提升了她在国内乃至国际电影界的地位，若是能在琳德上拿个什么奖，日后真正在国际影坛发展也并非不可能！ 她所得的实惠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于是一时间也炙手可热起来，不管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赶着过来套近乎，弄得她不胜其烦。 好在还有秋维维那一群人挡着，除非真的好友，否则杨柳就装忙的顾不上的。 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对方好了也许你会羡慕，但绝不会嫉妒，更不会恨不得她赶明儿就载个大跟头。杨柳的一众“亲朋”好友：汪晟、林梓淮、周南、贺厉、冯京等人纷纷发来贺电，言辞中不乏如“眼见着你是要发达了，可别忘了请我们搓一顿！”“苟富贵，勿相忘”这类的玩笑话。 就连远在海外的娄琛也打了越洋电话，笑着说，“这就红了！恭喜，恭喜！” 他的恭喜，杨柳是万万不敢承受，那绝对承受不起！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娄琛什么咖位，她什么咖位啊？人家风靡万千少女，在国际大舞台上一呼百应的时候，她还不知在哪儿烧火呢！除非天塌地陷，否则哪儿轮得到她在对方面前称红？ 再有一个就是，在国外媒体的推波助澜下，现在国内对她的吹捧已然到了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高度。就是随随便便打开什么网站吧，一准儿能看见关于杨柳和《静默无声》的正面报道，言辞要多么热情洋溢就有多么热情洋溢，就算她这个当事人看了都面红耳赤，倍感羞耻。 等娄琛笑完了，杨柳才说，“师兄，我喊您一声师兄，你就别跟着打岔了，外面媒体说的话能当真吗？我要真应了，嘚瑟起来，保准明儿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娄琛听后，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倒是有些敬佩她，“你倒是冷静，就是换了我，突然涌来这么多的赞誉，怕也是要昏头呢。” 杨柳笑笑，没说话。 娄琛又带点儿不加掩饰的嘲讽，说，“国内大环境就那样，低调点也好，再过几年你资历老了，也就不用这么谨小慎微的了，没得受气。实在不行就出来嘛，师兄罩你！不过说实话，我也看你的电影了，真不错，情感细腻，人物饱满，周围的朋友们也赞不绝口呢，哈哈，你也算为国争光了……” 杨柳取得如此成就，除了她父母之外最开心的就要数江景桐了。但因为低调需求，他不好公开庆贺，江总只好退而求其次，给她定制了一个堪称富丽奢华的三层蛋糕，第一层和第三层都铺满了杨柳最喜爱的水果，然后把小凤凰乐得找不着北…… 汪晟首次参加拍摄的电影也在春节期间上映，但不管是票房还是观众反应都有些平平，想来再过几个月也就会被大家集体遗忘了。 倒不是说那部片子差，都知道好剧难得，每年国内外上映的片子那么多，九成以上下架后也就销声匿迹了。但汪晟毕竟是个挺有野心挺有抱负，而且也确实挺有前途的小年轻，所以对自己交出的第一份答卷关注非常，特地在恭喜了杨柳之后向她询问自己的优缺点。 “姐，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 大家都这么熟了，当初汪晟能接电影还是托了杨柳和周南的福，这会儿又主动问上来，杨柳自然不会含糊。 她仔细想了下，说，“客观来讲，那个剧本本身就有硬伤，只一味的追求噱头和什么情怀，结果搞得逻辑牵强，结构混乱，最后结尾更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好剧本难求，以后咱们慎重点儿选就是了。” 汪晟听后就笑，“姐，你要求也忒严格了。再说了，电影圈里我就是个新人，哪儿轮得到我挑三拣四的。” 就像他说的，杨柳最近几年确实是被好剧本把胃口养刁了，一般水货碰都不会碰。就像这次的电影，要不是里面有汪晟，打死她都不会进电影院！ 现代人都富裕了，有了闲钱就开始注重精神文化需求，在这样高速发展到近乎扭曲的行业大背景下，国内外电影圈基本上都一个德行：鱼龙混杂。 甭管学过的没学过的，只要胆儿够大、脸皮够厚，就敢自称“导演”“编剧”，而每年数百数千亿美金的庞大市场更是纵容了这种态势的发展。因为说句不好听的，观众也分三六九等，有人就喜欢深奥的近乎哲学教科书的脑力片儿，而有的人就喜欢满口粗话、中间夹杂各种低俗情绪的宣泄片儿，这些都是铁打的现实。 有需求就有市场，因此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电影制作端构成的混乱。 有的编剧写东西并不比写一部好书简单，又是查资料又是体察民情的，最后字字珠玑，行行是血句句是泪。但写的好，写的用心，写的艰难，未必就一定能有与付出相对等的回报！反观那些大笔一挥、一蹴而就，压根儿不管什么逻辑、反响，三天五日就一个本子丢出来的流水线工程，未必就赚不了钱！甚至反而因为它们抓准了最普遍观众们不想动脑、但求情感释放、看过就往的最基本需求，到能赚的盆满钵满。 是人就要吃饭，就得活，而且没有谁会嫌钱多，大家都想活的像个人样儿。 于是时间一长，好的更好，坏的更坏，导演、编剧是这样，演员行当更是如此…… 就像是汪晟这次接的片子，因为预算不足、资金匮乏，所以除了汪晟之外，绝大部分都是长期徘徊在三四线的演员，然后几位主要角色则由导演大胆启用的新人担任。 然后杨柳就觉得，不要说剧本了，光是这些演员们的演技和对于情绪的表达能力，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大家出道这么久却还是半温不火了。 纵观全片，汪晟竟然成了当之无愧的演技担当！哦，当然，还有颜值担当。 而他的存在也很好的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红，怎么就会这么红：人长得又帅又好看，平时温柔乖巧又体贴，吃苦耐劳还懂得上进，每一部作品都能看出比之前的巨大进步，分明能靠脸吃饭的却偏要拼才华…… 这么好的孩子，他不红谁红啊？！ 最后的最后，杨柳特别郑重其事的跟汪晟说，“你拥有了作为演员的美貌和天分，只要坚持下去，必定前途无限！” 其实她有句话都没好意思跟汪晟说，就怕小孩儿听了骄傲—— 那一张巴掌小脸儿，那立体又精致的五官，那一对儿大长腿，分明就是为了电影准备的嘛！ 第171章 转过年来到了三月，天气就已经挺暖和了,路边差不多铺满了冒尖芽儿的小嫩草,有些不甘寂寞的花也努力开了起来。 眨眼小凤凰就两岁了，小朋友的思维日渐清晰，对于自己的心情和想法也能够更加明白的表白出来。不过也有个不大好的地方……小家伙越来越难糊弄了！ 就好比以前,每当她想要尝试什么压根儿就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饮食时,杨柳还能用瞒天过海的手法遮掩过去。可现在不成了，她甚至当场就抓过两次现行,然后痛心疾首的责备他们欺骗自己,倒把杨柳和江景桐弄得无比尴尬。 杨柳和江景桐被迫增加了私下讨论的时间，并购买了大量的相关书籍,还请教了儿童心理专家…… 当一对合格的父母什么的，真心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月二十七号是宋典老爷子的生日,他脾气古怪,又不爱张扬,估计到时候都没几个人知道。杨柳提前几天就预备起来了,也不用太折腾，就是安安稳稳凑在一起吃顿饭就行。考虑到老头儿对自己的抠门劲儿,杨柳又给他订做了一整套行头,衣帽鞋袜都有。 几天后，衣服到了，杨柳正拿着检查，万一有哪儿不合适的还能抓紧时间修改。 江景桐就说，“到时候我送你过去，也顺便跟老爷子打声招呼。” 杨柳笑了声，“你要是太忙就算了，他也不在乎这个。再说了，你跟他非亲非故，就算不去也没什么的，倒是我带着小凤凰去凑个趣儿，老头儿还挺想她的。” 最近祁凰内部正在对之前六个练习生进行最终考核，考核内容涵盖唱功、舞蹈、演技、综艺、机变等多个方面。因为飞鸟刚解散，这个团队将会是祁凰未来几年的重点培养对象，为了表示重视，江景桐全程参与，所以他最近也是忙得很，连陪小凤凰玩耍的时间都大大缩减，小朋友数次表示了担忧，觉得自己可能在爸爸心中地位不保…… 《古咒》和《静默无声》的放映都已结束，《知味》第四季也拍完，就等着看需不需要补拍。而那些后期制作杨柳插不上手，也不想不懂装懂，自然用不到她。至于销售、发行、播放什么的，前面三季早就打好了基础，都不需要什么人多费心，因此她倒是难得有了空闲。 宋典这两年也是越发的老了，好在还有那条小狼狗陪着，精神头倒好。可转过来一想，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人一狗相依为命，又让人觉得心酸可怜。 就在宋典生日的前一天下午，杨柳意外接到了娄琛的电话，这位哥开口就问明天宋老师的生日她去不去，要是去的话大家一起。 杨柳又惊又喜，说，“我是肯定去的，隔得这么近，倒是你，不还在国外么，怎么有空回来？” 娄琛爽朗一笑，那边隐约传来阵阵尖叫，他似乎是捂着电话对远处喊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些尖叫声便越发高亢，大有把杨柳的耳朵也震聋的架势。 “我这几天也没有行程，就回来了，现在已经在机场，等会儿去酒店，明天早上是我去接你呢，还是咱们在宋老那儿汇合？” 杨柳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我哥，啊就是冯京也去呢，咱们还是在老头儿家里见吧。” 一听冯京也去，娄琛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他还是挺欣赏这个演员的，而且之前也有过合作，于公于私他们俩都勉强还算熟人……但问题是真的合不来啊！ 他们的性格和行为方式真的差太多了，甚至三观方面也有不小的差别。如果说娄琛是块光芒四射的金刚石，那么冯京就是极具华国古典文化特色的美玉，温润和气，甭管俩人靠的多么近，总会给人一种哪怕天荒地老也不会同化彼此，更不会被彼此同化的感觉！ 不过俩人毕竟没仇，娄琛或者是冯京也不会因为听说对方要去，自己就不去了，所以稍稍别扭了半秒钟，也就过了。 倒是江景桐，听了这个消息后莫名其妙的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也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就坚决要求送娘儿俩过去，搞得杨柳满头雾水。 见媳妇儿同意了，江景桐这才喜笑颜开： 倒不是他小心眼儿，而是媳妇儿身边辣么多优秀男士环绕，自己要是不时时刷新下存在感，到时候冒出来的就该是危机感了…… 次日，江景桐特地起了个大早，窝在衣帽间和洗漱间捯饬了将近一个钟头，将自己收拾的溜光水滑，然后十分潇洒的对杨柳说，“可以走了。” 杨柳只看了他一眼就笑出声来，“你搞什么呢？” 穿了西装三件套的正装就罢了，因为江景桐平时基本上也这么穿，只是他今天竟然很骚包的打了条红色暗纹领带，胸口的口袋也叠放了同色丝巾，露出的一角跟领带完美呼应。 他的头发也收拾的比以往更用心，据杨柳不准确估计，可能耗费了小半瓶头油或是发胶…… 小凤凰噔噔跑进来，一进门就笔直的扑向江景桐，抱着他的大腿仰头赞美道，“爸爸真漂亮。” 杨柳笑出声，江景桐迅速更正道，“是很帅。” 然后，向来疼爱闺女的江景桐竟也犹豫了那么大半秒钟，自己到底是抱还是不抱啊？ 抱的话，西装有极大的可能招褶子；可要是不抱，女儿得多伤心呐！ 不过这种犹豫也只持续了片刻，女控很快就将那什么见鬼的攀比心理抛之脑后，爽快的抱着小凤凰亲了几口，同时心中暗爽：得了吧，我有软萌香甜的女儿，你们有什么？可悲的单身狗…… 虽然江总确实很忙，而且杨柳也说把自己送到了就行，但他还是坚持上楼，跟提前到的娄琛热情握手，又向老爷子表示了寿诞祝福。 因为种种原因，江景桐对宋典敬重有佳，但还从没像今天这样亲热过，搞得老头儿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杨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时间快来不及了，就赶紧催着他走了。 关上门，就见娄琛冲自己笑，“他待你倒是很好。” 杨柳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又环视客厅，问宋典，“我哥还没来吗？” 老头儿哼了声，故意摆出一副挺心烦的样子说，“堵车呢，我就说他不用来，非得来，非得来！” 娄琛双手抄兜笑得欢，毫不留情的揭他老底，“得了吧，他要是真不来啊，回头您老又得失落好几天。” 说完，也不理老头儿恼羞成怒的眼刀子，溜溜达达凑到正跟小狼狗玩耍的小凤凰身边，蹲下来问，“喜欢小狗啊？” 其实小狼狗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小狼狗了，它已经长得高高壮壮，毛发乌黑油亮，十分威风，但对待熟人和小朋友还是非常温柔。 小凤凰正摸狗头呢，小狼狗舒服的直哼哼，青白眼都翻起来了，尾巴甩的一片残影。 小凤凰抬头，呀，好帅的叔叔！笑起来好好看哝！ 小姑娘点点头，带点儿小羞涩，“喜欢。” 娄琛笑的更灿烂了，见小朋友不排斥自己，索性把她抱到腿上坐着，一手捏着狗耳朵，一手捏着小凤凰肉嘟嘟的小爪子，说，“那就让你爸爸买一条么！” 他捏起狗耳朵来简直毫无技巧可言，小狼狗很快就表示了不满，可刚来的及半爬起来，就被娄琛一个眼神又给瞪了回去…… 小狼狗：……汪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小凤凰有点失落的嘟了嘟嘴，又伸手摸摸狗头，“妈妈说了，狗狗是凤凰要的，就要凤凰自己养，等凤凰能照顾自己才买。” 娄琛一乐，也没继续游说，只是扭头看着走过来的杨柳道，“瞧不出来，你管孩子还挺严格。” 杨柳例行检查冰箱和厨房，听了这话就笑，“不这样还能怎么着？老江一对上她就没原则，那天我一个没看住俩人就跑宠物店去了，你说我们俩都不常在家，弄条狗来谁养？大小也是条命呢，总得负责不是？” 正说着，宋典已经端了盘切好的水果出来，笑皱巴了一张风干橘皮老脸，几乎是谄媚的对小凤凰说，“凤凰啊，来，来这边吃点水果。” 小凤凰脆生生的说了声谢谢爷爷，可却又抬头看看娄琛的脸，小胖腿儿就是不愿意往下挪……哎呀，有点舍不得帅叔叔！ 娄琛也爽快，抱着她就走，小狼狗一看，也麻利的爬起来，颠儿吧颠儿吧跟着过来。 大家正吃水果呢，冯京终于姗姗来迟，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蛋糕盒子，“对不住，正是上班高峰期，堵得无边无际的。” 小凤凰扬声就喊了舅舅，又用叉子插了一个大草莓给他。 冯京美滋滋的吃了，又拉着她打量几眼，“又长高啦，我们凤凰越来越漂亮啦。” 小凤凰嘿嘿一笑，两只小胖手捂着脸，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冯京又瞧了瞧朝自己甩尾巴的狗，也笑，“你也长大了，瞧着还挺威武。” 小狼狗：“汪！” 宋典赶紧嘚瑟，“可不是，前儿在小区里还抓了两只耗子呢，能干！” 小狼狗好像也明白这是好话，尾巴甩的更欢，又咧着嘴汪了声。 娄琛忍笑，低声嘀咕，“狗拿耗子……你的业务也是杂。” 巡视完毕的杨柳出来，跟冯京打了招呼后宣布结果，“不成，厨房里能用的东西没几样，还得去买。” 宋老头儿听了，刚要申辩什么，杨柳就先冲他挑了挑眉，老头儿只得讪讪的不说话了。 第172章 买菜，大家都没意见,关键是谁去。 作为掌勺和唯一精通厨艺的,杨柳自然是非去不可；而娄琛和冯京这俩大男人，肯定也不好意思干坐着，自然也要去；那么剩下一老一小,去了也是添乱,还是老老实实搁家里待着吧。 然后大家要去买食材，估计没个把钟头回不来,冯京带来的蛋糕最好先放在冰箱里,然而冰箱门都打开之后大家才发现——放不进去！ 娄琛当场就因为太过无语笑出声，脱口而出,“这什么冰箱啊！” 话音刚落，冯京就给他使了个眼神,娄琛本能的侧脸一看,就见老头儿已经把脸拉下来那么老长,“还真是委屈你了啊！” 娄琛：“……” 杨柳&冯京：“……噗！” 二十分钟后,talk上有个网民突然发了几张偷拍照，然后无比兴奋的说,“尼玛,老娘简直撞大运了，心血来潮去市场买水果，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大明星！而且一次就仨！” 偷拍照上赫然就是穿着日常休闲装的杨柳、娄琛和冯京他们，周围全都是惊喜交加的人们。 因为最近天气不错，前天晚上又难得下了雨，空气质量好的叫人恍惚，都不敢相信这是春天的望燕台，所以大家伙儿普遍都收起了口罩，敞开肺吸个够本。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杨柳他们再带口罩那就跟大白天穿黑色夜行衣一样自欺欺人，而且以群众们的毒辣眼光，就是再带上墨镜、帽子也未必躲得过，所以干脆也就大大方方出来。 一开始大家还不信呢，杨柳和冯京也就罢了，可谁不知道娄琛一年到头总呆在国外呀，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到望燕台的菜市场去？闲的吧！ 但后来随着分享奇遇的网友越来越多，而且还有附近的人亲自过去证实，随后也欢天喜地的加入了尾随抢拍的行列，网民们既兴奋又迷茫：兴奋的是这仨人一个比一个低调，娄琛除非必要甚少回国，冯京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宁肯跑去南极写报告也不乐意多跟粉丝交流；而杨柳近些年也越发低调起来，有点儿时间也都憋在家里……平时大家轻易一个人都难见，今儿可倒好，也不知刮的什么风，竟然一次仨！ 不过事反常理必有妖么，想来目前也没哪个综艺真人秀节目财大气粗到能一次性的请得起这么三尊佛，那么他们到底是去那儿干嘛来了？ 但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原因是什么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可以借此机会欣赏美色！ “啊啊啊，娄琛帅死了，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手里抓着一把菠菜还这么美如画！” “我是娄琛的老婆，情敌们都退散，你们是没有机会的！” “卧槽，刚才我跟冯京擦肩而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让我再叫一会儿~！” “前面那个不要脸的滚！我才是娄琛的老婆，我们结婚都五六年了，孩子比小凤凰都大，下午我还要去接孩子放学呢！” “我枝儿挑菜果然专业，哈哈，她还跟好几个菜贩子打招呼呢，看样子平时没少来。” “我觉得自己看见了假冯京，他干嘛对这一只土豆笑的一脸宠溺？” “……汗，这年头的粉丝太疯狂，前面那几个争当老婆的，简直没眼看&……” “哈哈哈，接孩子的那位傻了吧？我娄爷刚才在我摊儿上尝了颗樱桃，哎呦喂那手长得，都能去当手模了。” “唉，真是人比人得死啊，杨柳出来买个菜都有美男相随，还特么左拥右抱、款式各异的，但凡能给我一个，我就是立地死了也甘愿了……” 杨柳每次来菜市场基本上都会被围观，她也早就习惯了，倒是娄琛和冯京觉得挺新鲜，尤其是前者，看什么都稀罕，时不时的还跟周围的粉丝举手示意，引得一群人嗷嗷乱叫，脸上红的跟要喷血似的。 杨柳有些无奈，早知道就不叫这位爷来了。托他的福，菜市场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中一半以上是听到风声后冲过来看热闹的…… 越想越觉得失策，杨柳暗自叹口气，把刚称好的几斤大樱桃拿给娄琛拎着，又小声道，“师兄啊，你就消停点儿吧。” 娄琛笑眯眯的转过头，低头看看自己跟冯京俩人手里拎的几个塑料袋，问，“还买什么？” 话刚说完，就听那边一个女粉丝大喊起来，“买我，买我！买我啊！” 现场先是一静，随即迸发出巨大的哄笑声，无数妹子也都跟被点醒一样，纷纷大声叫喊起来，“买我，买我呀！” “买我吧，我也会做菜！” “不不不，还是我，我是练体育的，出门还能给你拎包呢，扛行李箱也没问题！” 菜市场顿时热闹的不行，刚还暗中犯愁的杨柳也忍俊不禁，笑着对娄琛说，“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人贩子了呢。” 食材和餐后水果买的差不多，杨柳都带着那俩人往外走了，又看见入口处有个小贩在卖酸菜。她突然想起来出门之前才老头儿冰箱里看见一包炸酥肉，也不知谁给的，她尝了一块，非常美味，关键是还非常新鲜。 酸？酥肉？酸汤酥肉啊！ 这个时候的西红柿都不是自然成熟的，光好看，但没味儿，刚好可以用酸菜来代替出味儿！ 当初娄琛在国内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见过这个就出国打拼去了，而欧美那边更不可能有这玩意儿，因此今天乍一见了，竟然觉得十分新鲜。 他微微欠着身子问道，“这是什么？” 说是白菜吧，可长得也忒不讲究了！ 杨柳心头一动，表情平静的说，“就是一种小菜，很下饭的，哝，你尝尝。” 说着，她就在摊主的示意下劈了一小条下来，然后递给娄琛。 娄琛早就闻到那股酸味儿了，他并不擅长吃酸，所以本能的要拒绝，可再一看不管是杨柳还是冯京的表情都非常平静而淡定，便又将信将疑的咬了下去。 然后，“……” 真特么酸！ 就在这一刻，娄琛竟然飚起了演技！ 头可断，血可流，群众面前可不能出丑！ 杨柳本打算伺机嘲笑他一番，都做好准备了，没成想他竟然忍住了！ 直到上了车，娄琛才扯了一把纸巾捂在嘴上，扭曲着一张帅脸，浑身颤抖，“太，太酸了……” 杨柳和冯京一怔，笑的前仰后合。 酸菜对一般人来说本就很酸，如果不想吃太酸的话基本上都是用水稍微冲一下再用。娄琛这么一个超级怕酸的人空口吃了一条酸菜，他自己都快要歇菜了。 杨柳买了点新鲜的桑葚和大樱桃，又买了点常见的应季蔬菜。 其实说起来，给娱乐圈里的人做饭吃远比招待其他人简单操作的多。因为大家平时都太忙，往往三餐不继，细细算来，竟是跟着剧组和其他工作组吃盒饭的多，剩下的就是各种应酬。而这种必要的应酬大多重视形势多过实质，几个小时下来压根儿就吃不饱…… 杨柳一边翻着买的菜，一边数着菜名儿，“来个酸汤酥肉、醋溜山药。” 看娄琛，娄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笑的一脸痛苦。 杨柳摇头晃脑的冲他做了个鬼脸，又对冯京道，“再来个凉拌菠菜，土豆炖排骨，小炒豆干，洋葱牛肉丝……” 杨柳是主厨，那么娄琛和冯京自然就是打杂的，回去之后，俩人都带了手套，一人一个马扎蹲垃圾桶旁边削山药皮。 他们两个是货真价实的不合拍，突然被安排来做同一项工作，还真有些尴尬。为了化解这尴尬，俩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间数次原因不明的冷场，不过好歹是坚持到把山药皮刮完了。 冯京在刮山药皮的过程中没戴好手套，手腕和手掌相接的部位沾到了山药汁，这会儿早就痒起来了，他正端着一张无波澜的脸挠呢，杨柳又从后面递过来几个洗干净的土豆，“啊，连这些土豆也刮了吧。” 刚摘了手套的娄琛老老实实接过来，下意识的跟冯京对视一眼，心里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触…… 酸汤酥肉用了一点辣椒炝锅，出来的成品酸辣可口，趁热吃一口酥肉，再喝一小口炖的稠稠的汤，感觉胃口被瞬间打开；土豆烧排骨小火慢炖，嫩排骨的肉汁跟土豆的淀粉充分融合，肉的油腻被缓和，而土豆的甘涩也大大消减。尤其是那黏稠的，浓浓的红褐色汤汁，真是下饭的不二选择。 在杨柳的影响下，小凤凰对吃东西一项从来就很积极，小朋友不仅主动要求帮忙布置餐具，还不用别人提醒就去洗了手。那胖乎乎的小肉爪子被白泡泡覆盖着的时候，别提多好玩儿了。 宋典家里没有儿童专用座椅，还是老头儿特意去小房间挑了最高的那个小单人沙发搬过来，又在上面垫了厚厚几层棉垫，等小凤凰一坐下，整个人都像是陷了进去。 小朋友晃着两条小胖腿儿，双手捧着白瓷碗道，“妈妈，要肉肉。” “还肉肉呢，先吃菜。”杨柳点了点她的鼻头，先给她夹了一条绿油油的菠菜，然后才挖了一勺混合着的土豆和排骨肉，额外又拿另一只小碗盛了一点酸汤酥肉。 小凤凰托着下巴，勺子扣在嘴巴上，又伸着胖手指了指距离自己比较远的盘子，“牛肉。” 娄琛失笑，故意凑过去逗她，“呀，还认识牛肉呢，小凤凰真厉害呀。” 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帅脸，小凤凰嘻嘻一笑，略显羞涩的用手捂住眼睛，扭着小身子哼哼几声，音调中满是愉悦。 小凤凰爱吃辣，刚尝了一口酸汤酥肉就眼睛发亮，然后非常豪气的端起小碗来，先喝汤，然后将碗底的酥肉啊呜一口吃掉，鼓着腮帮子将碗递给杨柳，“妈妈，还要。” “不能再要啦，”杨柳好笑的看着她油乎乎的嘴巴，“赶明儿再做，先把其他的菜吃掉。” 酥肉太大，小凤凰嘴巴里根本塞不下，嚼了几下之后觉得挺费劲，就又用手往里推了推，看的在座几个人都笑个不停。 娄琛平时很少见她，今天一相处也觉得她活泼伶俐，很是惹人喜爱，就夹着块柔嫩多汁的排骨肉逗她，“要不要吃呀？” 谁知小凤凰竟然很冷静！ 小姑娘不紧不慢的将嘴巴里的酥肉彻底嚼烂了才咽下去，然后才挂着小半张脸的油光，一本正经的说，“叔叔，这个排骨汁儿，拌饭最好吃。” 娄琛：“……” 我竟然被一个两岁娃娃指点了？！ 第173章 两大男神同时出现所带来的冲击和热度持续了很久,哪怕在他们先后离开望燕台之后的一个星期内，杨柳每次打开电脑刷娱乐新闻时，也总能在头版看到他们各式各样的菜市场美照。 最初还有人对他们同时出现的原因做出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可等几个粉丝大着胆子一路尾随到宋典所在的小区门口之后,大家才恍然大悟：今天是宋典老爷子的生日！ “啊,原来是老爷子的生日，难怪！” “哈哈哈，刚才我尾随的时候，还挺娄琛好像是低低的叫了句小师妹什么的,当时还怀疑听错了，原来是真的呀。” “卧槽,这可真是桃李满天下,教出来的徒弟各种牛逼，宋典这辈子也值了。” “噗,突然很好奇,娄琛怎么称呼冯京,听说他们俩不怎么来往，难不成还是什么甜蜜蜜的大师兄、小师弟？” “……” “大师兄小师弟的等等,放学后门外小卖部见！” “哈哈哈,要笑死了，脑海中的画面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我挺好奇的，宋典就教了他们三个人吗？我以前记得不是还有那个前几年得过视帝的谁谁谁，坊间谣传某著名女影星好像也在他那儿上过课，怎么也没见他们表示一下？” “快得了吧，老头儿脾气忒坏，之前不是直接就跟那位视帝撕破脸了么，当初还炒的挺凶的呢。” “对对，我也看过，有人说视帝忘恩负义，也有人说老爷子的毛病，反正俩人是断交了，咱们就一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是老老实实看戏吧。” “我也看过那个视帝跟老爷子撕逼的报道，现在还留着一本杂志呢，当时我还觉得是不是宋典觉得自己曾经指点过几天的人红了，然后就挟恩图报什么的。可是现在再看，杨柳啊冯京甚至是娄琛，三个人待人都挺和气的，而且腕儿丝毫不比宋典的其他徒弟小，根本不需要任何炒作了，他们都这么知恩图报的，对比起来，以前那些跟老爷子翻脸的，怎么都有些不地道吧？” 群众最喜欢八卦，而媒体最喜欢提供给他们可供八卦的素材，并不介意适当引导话题走向。 于是杨柳就眼睁睁的看着大家的关注重点逐渐从娄琛的稀世美貌转移到了“宋典和他弟子们不得不说的故事”上…… 每每见到孤家寡人，只能与一条狗为伴的宋典，杨柳对那些基本上没有过接触的“师兄”“师姐”们，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丢丢怨气，可转念一想，似乎宋典本人都不在意，她再如何多想也无用。而且说到底，还是娄琛想得透彻：大家都不是籍籍无名的小虾米，而宋老头儿的脾气又古怪的厉害，接受能力但凡稍差一点儿的人都受不了，所以出现眼下这种局面着实不能单怪其中一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杨柳一边争分夺秒的跟家人相处增加感情，中间还抽空回老家一趟探望亲爹妈，并带着小凤凰在那里住了足足一个礼拜，馋的江景桐一家子几乎成了“望妻石”“望孙石”，杨柳这才恋恋不舍的带着闺女回了家。 江景桐倒不反对妻子时常回娘家探望，毕竟两边都是独生子女，他是凑巧了跟父母在同一座城市工作，可杨柳不同。对任何一对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而言，千娇万宠托在掌心里长大的女儿有朝一日突然在别的城市嫁给一个陌生的小子，组建了属于她自己的家庭，想来他们也是很难受的。 只是! 对一个沉醉在老婆孩子热炕头几年的中青年男人来说，连续一个星期回到家看见的都只是空荡荡的宅子，半夜醒了翻个身只能摸到凉沁沁的被褥，吃饭时也只有自己对着孤零零一张餐桌……实在是太残酷了！ 杨柳回家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江景桐空前澎湃的热情和爱意，这家伙竟然在机场当众亲了自己一口，惹得一干群众捧着胸口嗷嗷怪叫，小凤凰这傻丫头分明啥事儿不知道，也跟着咯咯笑。 杨柳直接给闹了个大红脸，擦的粉底根本就遮不住，这下可真是白里透红，面如桃花了。 “你这是干嘛呀，真是。” 江景桐右手推着行李车，行李车上还载着一个小凤凰，左手很自然的揽着杨柳的腰，然后重重吐了口气，情真意切道，“我很想你们。” 小凤凰正处在“大千世界如此美好，我每次出门都有新发现”的满地惊喜阶段，飞机都没搭过两回，更从没坐过行李车。以往都是杨柳或者江景桐亲自抱着，这回她一下飞机就看见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被母亲推在行李车里，小凤凰也兴致大发，十分坚定的拒绝了爹妈的怀抱，主动爬上了行李车…… 行李车自然不如怀抱或是专业的儿童车舒服，但好在“高人一等”，而且在平地上滑行十分稳当，新奇感轻松压倒舒适感的小凤凰自觉十分得意，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四下乱看，两条小胖腿儿不住的晃着。 杨柳看了闺女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看眼睛里好像有星辰闪耀的江景桐，心头一热，也忍不住小声道，“我也挺想你的。” 江景桐脸上瞬间绽开一大片花，整个人都春光灿烂起来。 杨柳母女是中午到的，然后当天下午媒体就给爆出来了：《杨柳母女探亲归来，江景桐接机笑容满面，幸福家庭惹人羡》无聊中浏览新闻的杨柳托着下巴瞅了会儿，不由的笑，虽然既不押韵也不对称公正，但瞧着倒还怪顺眼的。 门外传来小凤凰充满活力的脚步声，没多会儿小朋友就溜进来，抱着杨柳的膝盖请求道，“妈妈，凤凰想吃酸酸辣辣的肉肉。”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大眼睛眨啊眨，眨完了，又吞了口口水，仿佛已经无法忍耐下去。 小家伙对于美食有种与生俱来的热爱，她勇于尝试任何没尝试过的新食材，也对合口味的旧食材相当长情，堪称博爱…… 杨柳噗嗤笑出声，蹭着她的额头道，“好好好，妈妈给我们凤凰做。” 小凤凰立刻欢呼一声，然后非常熟练地顺杆儿爬，“那妈妈，凤凰还可以再吃一个辣子鸡吗？” 杨柳高高的扬起眉毛，“酸汤酥肉还是辣子鸡，只能选一个哦。” 小东西，别的倒也罢了，偏菜名儿一记一个准儿，简直跟过目不忘没什么差别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杨柳接了两本杂志的封面拍摄，三个广告，一个电视专访，两个不好推脱的时尚晚会，以及出席了五月份的华夏黎明电视节。 真要在大街上抓一个人，问杨柳是谁，估计十个里面能有八个人脱口而出，“拍电影的么！” 可她偏偏还有一部被xx总局点名表扬并暗中扶持的《知味》，首播、重播，几家电视台连起来，近乎全年无休。于是每年的那两个意义比较重大，地位也比较高的电视剧，杨柳还真不好不去，不然都对不起国家对她的栽培和重视！ 杨柳在电视剧圈儿里的人缘一向不大好，甚至可以说一旦林梓淮、汪晟俩人不到场，她基本上就是四面楚歌的处境。这并非因为大家觉得曾经凭借一部电视剧红起来的娘儿们竟然跟电影死磕上，所以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感，而是特么的一个电视剧演员竟然还真的成功转型了，国际舞台你都上去踩过几脚，这会儿又他娘的一年好几茬儿的滚回来跟我们抢出镜率、抢热度，你卑鄙不卑鄙？要脸不要脸了啊！ 今天小劳模汪晟照例扎根在扶廊没□□，倒是林梓淮提前两天拍完广告从欧洲回来了，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迅速凑到一起，一边进行感情回温、升温一边八卦天下：“艾玛那谁谁穿的真骚气，我觉得跟他一起走红毯的女伴儿都比他有男子气概。” “这女的一看就整容了，哇，这大胸，青筋都挤出来了，太可怕了！” “……我说，你好歹是个女的，咱含蓄点儿，能办到吗？” “……我尽力吧。” “我前儿还跟小汪视频来着，又瘦了。据不完全统计，从去年五月开始到现在，这十二个月里小伙儿足足在扶廊待了九个半月，当之无愧的华国第一人。” “卧槽老林你竟然又有双下巴了？！” “你跑题……别冤枉我，我是无辜的，在那边拍广告一待大半个月，天天炸鸡面包、黄油奶酪的，厂方还热情邀请我们品尝当地特产巧克力，你不接他就一脸受伤，我就跟你说吧，哥能保持这个体型回来就不容易，我的化妆师都在当地重新买的裤子！” “……我只是挺同情修片儿的师傅的，他得费多大的劲才能天衣无缝的将这坨肥肉从你脸上挪走啊。” “我有句麦比不知当讲不当讲……” “住嘴！” “……呵呵，既然如此，我保姆车后面那两箱奶酪巧克力啥的干脆回去喂狗得了。” “……英雄我错了。” 第174章 对于那些正要,或者是已经决心要当一名真正的演员的人来说，几个月没接新戏非但不是什么坏事，反而会为他们自动增添一层“宁缺毋滥”“对观众负责、对自己负责”的美丽光环,于是杨柳也就越发心安理得的享受起这次史无前例的大长假来。 她甚至主动给大家做了两次尤其耗费时间的佛跳墙…… 一直到了六月初,杨柳已经开始准备出国参加琳德电影节了,她才接到了一通自己比较愿意赴约的电话。 说起来这电话还是杨柳这边先主动表示的。 五月中旬，祁凰从某渠道零星打探到，导演黄烈有拍摄新片的打算，而一众演员都还没有确定下来,江景桐就跟杨柳透了气，同时又派人密切关注。 说起黄烈,可能国内绝大多数观众对他的印象都不深刻,甚至不少人压根儿就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字。这并不意味着黄烈真的籍籍无名，相反的,他荣获过许多含金量极高的奖项,在国内外都拥有一批坚定的崇拜者和簇拥者,地位也很高。 但他是个比较自我的人，很少涉足流行元素,思维也比较天马行空,受众面自然就小一些，再加上三年五载也不一定有一部的低产量，以及三成以上的作品国内还不给放等种种原因结合起来，在祖国反而人气低迷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好在这些年社会发展了，文化更加多元化，人们对于艺术的理解和接受能力也进一步提升，连带着黄烈以前被禁播的作品也剪剪切切后重新在电影频道露脸，暗中增长了不少粉丝。只是黄烈上部作品还是在四年前，他自己又不注重宣传，好些粉丝没来得及维护就又流失了。 从实际生存方面来讲，拍黄烈的戏很可能赚不到什么钱，因为就算拍完了也未必能在国内上映，上映了也不一定有几个人去看，看了口碑也未必好……但对现在的杨柳而言，再多的钱也不过是给她的银行卡上增加几个数字，有没有的也没什么大分别，反倒是名誉和奖项么，值得考虑。 秋维维抱着一大箱资料来杨柳家里跟她详谈。 保姆在外面花园里支了四角凉棚和阳伞，又放了桌椅，小凤凰跟她们打了招呼之后，就乖乖去凉棚里玩水玩花，偶尔还会挺兴奋的把自己的新发现捧进来给大家看。 保姆在旁边守着，杨柳和秋维维也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加上四周全是高高的围墙，因此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空气中满是宁静而安详的气氛。 杨柳翻看了一遍迄今为止黄烈的作品集，又忍不住联想了下假如自己也能跟他合作会怎么样，心潮澎湃之余也不免担忧，“恐怕竞争的人也会很多吧。” 秋维维对她倒是信心十足，当即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嗨，咱还怕这个吗？要是没有竞争的，咱反倒不稀罕接了。” 说完，她又从资料堆儿底下扒拉出行程本来，翻到某一页之后在上面重重的画了几个圈，一边抓着头发一边说，“我想办法跟他约个时间见个面，不过大概最快也得一周之后了，大后天你要出发去国外参加琳德电影节。亲爱的，这次你是夺奖热门之一，缺席的话可是天理不容……” 跟她的乐观比起来，杨柳倒是显得冷静多了，她甚至不忘给对方泼冷水，哪怕泼的还是自己！ “别太乐观了，一年到头好几个国际电影节呢，算下来多少夺冠热门？可最终奖杯不就那一座么，我估计啊，不大妙。” 冲奖这事儿除了硬实力之外，不得不考虑的另一项因素还有运气。 如无意外，奖项每年都会颁发，但每年出产的优秀作品数量并不固定，并不排除扎堆儿井喷式，也不能排除荒芜沙漠式。 那么一旦遇到前者，众多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好片子挤在一起，甭管大家多么啼笑皆非、多么油然升起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可最终赢家还是只有一个；而一旦当年的影片都质量平平，那么很可能就要便宜某位幸运儿了。 然而恰巧今年，就差不多属于众美云集的前者。 虽然不至于用井喷来形容，但跟杨柳同时入围最佳女主角提名的其他几名女演员也都有不俗的表现，她们中有的是刚出道没几年，但却天赋惊人的年轻姑娘；有的是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的沙场老将；还有的根本就是曾经的影后…… 人都是这样，不磕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以前杨柳以旁观者的身份审视电影节前后的参赛作品，情绪也会跟着上下波动起伏，偶尔遇到几部不分高下、难以取舍的佳作，最后却不得不舍弃其中一部时，她更是会无限唏嘘、感慨，甚至热泪盈眶。 可也就是唏嘘、感慨了，唏嘘一番，感慨一番，过后就是水过无痕，该干嘛就干嘛。 但今年轮到自己了，她才知道这煎熬的滋味儿不好受： 即对其他对手们尊敬有加，又时不时泛酸。你说你们怎么就不能岔开？大家轮着来，对谁都好，干嘛非要挤在一块？！图热闹嘛？ 之前是最佳女配角，今年又是最佳女主，莫非自己也是那种陪跑命？ 听她这么说，秋维维的脑子也自动过了一遍其他的最佳女主角对手们，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家艺人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今年冯京因为热心天文的关系，并没有作品入围琳德奖，但是却在某部影片中出演了配角，可能会在八月份的金花电影节中露面。 《静默无声》剧组几个主要人物除了杨柳貌似都挺忙的，乌霖头一天还有公演，估计要坐夜班航空过去；而宋默生也在埋头研究新剧本，比杨柳晚一天过去。 登记之前，杨柳左右看看全然陌生的人，又转身冲后面过来送行助威的粉丝们挥手致意，突然就生出了那么点儿愧疚：“跟大家比起来，我是不是有点儿太不思进取了？” 亏粉丝们还明里暗里给她鼓劲儿，谁能想到他们想象中忙的脚不沾地的偶像最近一个星期就给家人研究出了五道新菜式，外加两道新型点心送到有滋有味去发售…… 娄琛一早就得知杨柳要过来，只是他刚好有个拍摄任务跟对方的行程撞车，所以没办法来接机，不过还是特地派了自己的助理之一过来帮忙。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国际盛会，不少媒体干脆就提前派手下的狗仔驻扎在机场，但凡看见张明星脸就先拍了再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逮个头条呢。 杨柳刚一出来就有不少镜头骚动起来，因为她也算是本届夺冠热门，上一届又曾被老皮特和娄琛联手力荐，所以大家对她格外关照，还有人试图现场采访，不过都被阿黄他们挡下了。 原本江景桐还怕她紧张过头，临行前特地叮嘱秋维维再三注意，甚至就连杨柳自己都怕自己把脸丢到国外去。谁承想已走出机场，她的心情竟然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反正结果早就出来了，成败已成定局，你就是把自己的胆吓破了，又能如何？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叫大家看看华国艺人的风采，最坏也不过虽败犹荣！ 乌霖是颁奖典礼前一天凌晨到的，一块来的还有他太太。 已经调整好时差的杨柳在早餐厅碰见了他们俩，那一刻，真是有种孤军奋战的异乡游子终于盼到援军的泪盈于睫！ “你终于来了，可把我给憋死了！” 好不容易昨天等到了宋默生，可人家忙得很，杨柳都没能跟他说几句话就消失了。 乌霖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又介绍自己的太太，顺带着解释道，“这是我太太，以前跟你说过。这是杨柳。” 杨柳跟她握了手，然后冲着乌霖挤眼睛，“呦，这可真是鹣鲽情深，欢迎欢迎。” 乌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儿一笑，倒是乌霖很放得开，一边替她拉椅子抖餐巾一边说，“最近我们俩忙的够呛，之前我病了，她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家里，还得排练，实在辛苦。后来好不容易我好了，她又病倒了。这次我们也是忙完了才过来，也不急着回去，在这边追追星，逛逛街，休息够了再说。” 杨柳往一块面包上抹了厚厚的果酱，又喝了两口酸奶才对他们比了大拇指，“这当儿追星可正是时候，远的不说，在这家酒店下榻的就有不少呢。哎说曹操曹操到！” 正说着呢，就见几个人低声说笑着从门口进来，走在中间的两位也是琳德红毯的常客。 乌太太俏皮一笑，变戏法似的从皮包里摸出来一个签名本，反手递到杨柳面前，“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眼前不就有一个，来来来，先签了再说。” 杨柳给她这一出逗得直笑，边签边道，“嫂子真是太给我面子了。” “我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大的便宜呢！” 电影节前后几天，不光市内的数家高级酒店内，就是你随便在街上走走，没准儿都能碰见几个出去逛街的明星，真是追星族的福地。 杨柳还是在一众明星们排队等着走红毯的时候才见到了娄琛。 娄琛今天穿了件绣着枯山水的丝质西装，带着黑钻的袖口，一头微长发丝都用头油整齐的抿到后面，眉毛也一根根修剪过……整个人看着帅气的都带着锋利了。 他今天除了被提名最佳男配角之外，还担任着颁奖嘉宾的角色，注定风光无限。 杨柳简单的跟他聊了几句，就热情的为他和宋默生及乌霖做引荐，完了还笑嘻嘻的叫他签名。 乌太太今天自然是没办法跟着进会场，而乌霖今天才是跟娄琛初次见面，也未必好意思，或是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要签名，所以杨柳干脆就代劳了。 娄琛曾经在某次国际电影节上跟宋默生有过一面之缘，但也只是点头之交；至于乌霖这位专业话剧演员，业余被拉出来演电影的，不要说见了，之前甚至都没听说过。尤其乌霖看着就是那种类似冯京的慢热型淡性子，换言之，就是他最处不来的那种……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娄琛倒也蛮佩服乌霖的，毕竟能踏上现在他们脚下踩的这条红毯是无数电影人的心愿，而乌霖一个，啊不对，半个外行，竟然做到了，貌似表现还不错，确实足够难得。 然后，杨柳还远远地瞧见了身为评委之一的老皮特，而且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因为那老头儿竟然这个好几十个人朝她丢来一个带着笑意的挑眉。 就是这么细微的一个动作，杨柳的一颗心都忍不住狂跳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人物场景乃至声音都从她的世界消失了，铺天盖地的都是某种狂热的猜测：莫非，他这是在向我传递讯号？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喜讯？！ 但是很快的，当颁奖嘉宾念出信封中卡片上的名字后，杨柳满怀期待的一颗火热的心就被丢进了冰水里，猝不及防！ 妈的，不是我！ 虽然我已经早有准备，可你好端端的飞什么眼儿？真是为老不尊！ 最佳女主角的奖杯最终被那位曾经于十年前在这里举起过同样一座奖杯的前影后收入囊中，虽让一部分人失落，却也在大部分媒体和专业人士的预料之中。 影后和影帝的宝座就好像隐藏在浓雾背后的绝世山峰上，想要触及它们，实力、运气缺一不可。但就是有那么多人，在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之后，或许它们能够有幸一览其风采，却始终无法触及。 可一旦你真的爬上去，并真正结结实实的在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坐过，哪怕重新退到山脚下，想要再次坐上去也比以前轻松得多，因为你已经窥探到了途径。 要说不羡慕不沮丧，那是假的。 杨柳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金发影后的右手看了十几秒，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旁边宋默生和乌霖望过来的深沉目光，那眼睛里满是欲说还休的安慰。 这么一弄，她倒是噗嗤笑出来，“放心好了，我不会哭的。” 别说，刚才她的鼻子倒是真的有点酸涩，可大家都这么关心她，她就更不能让大家担心了。 接下来，主办方倒是给大家献上了一出好戏： 娄琛亲自给自己颁发了最佳男配角的奖！ 一开始，见娄琛作为最佳男配角的颁奖嘉宾之一上了台，大家都还以为他肯定要落选了，结果下一秒，就见娄琛对着手中打开的卡片愣了半秒钟，然后笑的一脸无奈，又对着几个主持人直摇头。 “最佳男配角的获得者是，”念叨这里，他停顿了下，然后将卡片交给身边的女伴，并笑道，“好吧，名字由你来念，毕竟这事儿要是由我来做的话，还真有些羞耻。” 众人的疑惑在听到女嘉宾的笑声之后更甚，不过当她念出那个名字之后，一切的一切又都得到了解释。 “娄琛！” 第175章 娄琛自己给自己颁奖的小插曲掀起了当晚的最后一个高潮，而他在领奖台上妙趣横生的即兴发言更是让整个大礼堂内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仿佛每个出席的艺人囊中都已经有了一座金灿灿的奖杯。 颁奖典礼结束后就是酒会，宋默生和乌霖怕过多的安慰反而会让杨柳心里不舒服,便都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杨柳感激他们的好意,说了几句话，就晃着脑袋到处看起来——她得当面恭喜下娄琛啊。 她很快就找到了娄琛所在的位置，他照例跟老皮特在一起聊天说笑，只是旁边比去年还多了另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如果杨柳没记错的话,后者应该是今年新上任的评委。 作为火热出炉的琳德最佳男配,本就备受关注的娄琛越发炙手可热起来,好多原本不认识的人也都积极主动地上前跟他打招呼，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娄琛应付了几个人,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杨柳,他干脆利落的往这边一招手一甩头，意思是叫她过来。 杨柳跟宋默生和乌霖简单的说了去向就朝那边走去,结果半道上刚好遇上今年的影后，波琳卡。 啊，波琳卡,将自己打败之后登顶的波琳卡！ 杨柳的心情有点小微妙,这算不算狭路相逢？ 波琳卡已经年近五十，虽然努力保养也无法完全抵消时光带来的全部痕迹，但她依旧美丽动人，而且举手投足间也比年轻女士多了几分成熟性感的风韵。 她先看到了杨柳，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微笑，主动打招呼，“嗨。” 杨柳一怔，心中释然，整个人都莫名其妙的轻松起来，“嗨。” 也是，胜负乃兵家常事，而且人家赢得光明正大，那奖项也是实至名归，自己又有什么好别扭的呢？反正自己还年轻么，大不了日后继续努力呗。说起来，波琳卡第一次得影后时不也三十多了么！ 波琳卡有一双魅力无边的绿色眼睛，那眼睛总是水润润的，仿佛幽深的湖水会说话，尤其当她专注的盯着你看时，更是让人无法抵挡。饶是杨柳跟她同为女人，也不由得心跳加速、血流加快。 她忍不住微微后退了半步。 波琳卡轻笑起来，一时间美艳不可方物，那是一种与年龄和容貌无关的气质。 她微笑着说，“你的表演真的很棒，你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天呐，面对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是很有压力。” 她并没有刻意做什么，但言语体态中都流露出一种独特的从容和优雅，叫人不由自主的为之倾倒。 杨柳被她逗笑了，交谈起来更加自然。 作为老牌巨星和第二次荣获琳德影后桂冠的人物，波琳卡今晚简直要比在场所有人都忙碌，就在她跟杨柳简单交流的几分钟里，已经有近十波认识不认识的人装作路过或是不经意回头注视，就等着杨柳什么时候腾出自己的位置，好让他们插进来。 杨柳也不是不识趣的人，飞快的结束了跟波琳卡的交谈，又合了影，然后才道别。 距离娄琛他们还有两步多远，娄琛就先笑起来了，“波琳卡对你的印象不错，她很少主动停下跟谁聊天。” 杨柳刚要习惯性谦虚，老皮特也点头道，“你值得她的尊重，你们对彼此而言都应该是可贵的竞争对手，要是能多多交流的话，对促进电影行业发展也是很有好处的。” 说完，他就微微侧身，替杨柳主动介绍起来身边那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绅士来，“昂特，杨，虽然你们之前没见过面，但我相信你们早就认识对方了。” 杨柳和昂特同时点头，又握了手。 昂特先对杨柳的演技表示了赞赏，然后不免对今晚的结果略作遗憾，又说希望她多多为世界各地的影迷们奉献更多更优秀的影片等等。 杨柳跟他不熟，而且此人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还有一定的观望成分，因此许多谈话都只是浅尝辄止。 稍后，昂特找了个借口离去，杨柳这才向老皮特投以询问的眼神。 老皮特看看娄琛，再看看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全都是欣慰和慈爱，“我虽然老了，但电影界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撑着，我也就放心了。” 杨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担忧，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我已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之类的话…… 好在现实并没有那么狗血，稍作停顿后，老皮特又缓缓道，“根据规定，这是我连任琳德电影节评委的最后一年了，而且照我目前的身体健康状况和精神衰减的情况来看，就算几年后时间允许，恐怕也无法胜任了。” 琳德电影协会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参与影片评审的评委最多连任不能超过四年，而每两次连任之间至少要有一次超过最高连任期的时间间隔。 也就是说，哪怕老皮特能够重新回到评审团中，最快也得是五年之后。但他的年龄已经不小，审核影片又是一项十分耗费精力的事情，老皮特很清楚五年之后的自己很难再承担起那样的重担。 听了这话，娄琛和杨柳眼中都流露出明显的感伤，这简直就像是在听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宣布从此永别沙场。 老皮特却呵呵笑了几声，格外亲昵的拍了拍娄琛的肩膀，像一位父亲看儿子那样温柔地看着他，“不要难过，我的孩子，我永远与你同在，你要相信你自己。” 说着，他又看向杨柳，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温和睿智的光，“我很高兴看到你进步了这么多，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错，他们这次可没话说了，哈哈。” 世人都知道影帝影后千金不换，但人们却往往容易忽视那些与荣誉擦肩而过的。像琳德、金花这样的世界级舞台，哪怕就是入围，也足够成为一名演员演艺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杨柳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尽管具体是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 她微微退后半步，弯下腰，认认真真的对老皮特说了谢谢。 老皮特爽快的笑起来，又跟他们开了几句玩笑，等娄琛终于恢复了点儿神采，才回归正题，“昂特小子是今年刚被选入评审团的评委，他还年轻，也许那小子的脾气有点儿怪，但人还不坏，眼光也不错，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这个世界本就没什么绝对的公平，人情、关系无处不在，国内是，国外也是。 杨柳因为宋典的关系而结识娄琛，又因为娄琛的关系获得了参演国际大片的机会，后又在多重关系交织下有幸获得老皮特的赏识，而现在，这位老人却又在为他们的将来打算了。 评审团听上去公正合理，但人都有主观情绪，每个人的喜好都是不同的，评委也是人，他们甚至会因为单纯的喜欢某种文化或者是影片表达方式，抑或是一部影片中的某位参与者而对这部影片多加照拂，进而一点点影响到最终奖项的角逐。 可以说，这也是演员运气的一种。 如果她参演的影片或是她个人的表演风格恰好合了某位乃至某几位评委的口味，那么她在于别人的竞争中无疑大有优势！ 归根结底，所谓的永恒和经典，不也是人评选出来的么；所谓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流行趋势，不也是人引导的，同时时时变化的么？ 而老皮特现在所做的，就是在为他所欣赏的后辈铺路。 当然，他最欣赏的后辈演员无疑就是娄琛，这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全世界公认的事实，他也从不在任何场合掩饰自己对这位亚洲小伙儿的欣赏和赞叹。就连老皮特的儿子，一位电影产业幕后工作者的小皮特，也曾多次公开过自己的醋意。好多媒体和粉丝都说，幸亏小皮特专注幕后…… 至于杨柳，她纯粹是沾了娄琛的光。 杨柳在感动之余也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于是在会后特地找娄琛了解情况。 一说到老皮特的健康问题，娄琛也罕见的露出愁容，“从去年开始，他的状况就不太好了，瘦了很多，也开始整晚整晚的失眠，偶尔我白天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会走神。我好几次想带他去医院检查，可他总不肯，我有些不安。” 杨柳努力回想了下，确定老皮特确实比去年瘦削不少，而且人似乎也苍老一些。但她也不敢完全肯定，因为灯光、服装、妆容等等因素都有可能造成一系列误差，可既然娄琛都这么说了，想必确有其事。 她太清楚敬爱的长辈深陷危机会给他们带来怎样深刻又难以忍受的痛苦，自然不愿意让娄琛也经历一遍，于是连忙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既然他不同意去医院，你一味强求的话反而不美，不如先仔细观察，然后偷偷的找个靠谱的大夫，先把症状说一下，想来也能诊断个八九不离十。” 娄琛长长的叹了口气，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话虽如此，可杨柳心里却有了不祥的预感。 一个人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自己绝对是最清楚不过的。老皮特不缺钱，也不缺时间，更不是那种迷信到打死不进医院的人，假如他明知道自己的健康出了问题，却始终坚持不让娄琛陪自己去做检查，那么可能性最大的情况就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而且病情非同一般，他不愿意过早的让娄琛陷入痛苦的情绪中。 因为得出这样的猜测，杨柳心里很是难过，又替娄琛伤心，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的猜测成真，娄琛该有多么痛苦啊！ 又或者……其实娄琛早已有所察觉。 这种纠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国，秋维维告诉杨柳，说黄烈答应要见她，不过具体能不能把女主角给她，还得见了面才能决定。 杨柳立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不为了别的，哪怕就是别让人嘲笑老皮特和娄琛识人不清，她也得努力奋斗才行。 关于黄烈的资料和各种小道消息，从前段时间开始秋维维和彭玲玲他们就给杨柳普及了不少，她又找江景桐问了许多，心里差不多有了谱。 只是江景桐的一句话她很在意。 “……黄烈跟顾之顺关系不错，平时虽然交往不多，但因为行事风格和对待工作的态度高度一致，因此也称得上是好友。” 说到这里，江景桐还故意停了下，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还记得顾之顺是怎样的工作风格吗？” 杨柳仰着头，不用刻意回忆，《密折》拍摄期间剧组众人种种生不如死的经历就已经自动在她脑海中回放…… 她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江景桐最后补了一句，“黄烈还有个外号，可能知道的人不多。” “什么外号？” “跑死狗。” “……” 第176章 去见黄烈的路上,杨柳的心情是忐忑的。 “跑死狗”这个外号确实具有相当的威慑力，当然,从比较积极的层面来考虑,她是人；可要从相对现实一点的层面来考虑，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跑得过一条狗——再怎么想，希望也是比较渺茫的吧？ 黄烈是谢思道的好友,谢思道又是娄琛的好友，而娄琛又是杨柳的好友,但他们这些人之间显然并不严格遵循什么诸如a=b，b=c，所以a=c的原理公式，因为娄琛压根儿就没跟黄烈正面接触过,而杨柳更是不知道他现在是胖还是瘦。 另外,娄琛是个时尚达人，而顾之顺对于生活品质的追求和个人品味之低足以让人落泪，就是不知道黄烈,是哪一国的？ 一路上,杨柳都这么胡思乱想着,然后等她真看到黄烈的那一刻,不禁微微有些失落。 如此平凡的长相，如此中规中矩的品味，一点儿也对不起他那个威风凛凛的外号嘛！ 可当她跟黄烈面对面坐下，直视对方的眼睛时，又忍不住纠正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 以及，她才不会承认对方眼皮上那道相较两年前的资料照片上仿佛凭空多出来的伤疤，对自己做出这样的判断起了多大的推动作用！ 别的暂且不提，黄烈的观察力似乎相当敏锐，杨柳只是很不经意的一扫，他就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笑笑，“去年拍戏不小心磕的，没吓到你吧？” 杨柳摇头，也跟着笑，“我可没么不经吓，只是有些意外。” 虽说演员外出拍戏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你是个导演啊黄先生，不该都是安安稳稳藏在镜头后面坐着的么，到底是遭遇了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才能在自己眼皮上留下这么又深又长的一道疤？ 不过这事儿就涉及到个人隐私了，既然黄烈没有主动讲的意思，杨柳也就没问。 黄烈先替杨柳叫了茶，然后直奔主题，“我这次的剧本大纲，你看过了吗？有什么想法？” 都过来见面了，大纲杨柳肯定看过，而且也确实有想法，还不少。 剧本几乎是单一女主角的模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男主角，倒是有个戏份挺多，而且前后存在大反转的大反派，但戏份比个超级龙套也多不了太多，硬叫他是男主角也着实太过勉强了些。 女主角原本是个过着朝九晚五生活的普通白领，每天就是本本分分上班、下班，几乎从入职那天就可以看到退休，很难有什么变动和乐趣。时间一长，女主角很快就感到了厌倦，于是某天她鼓足勇气去某家酒吧寻求刺激，结果却在酒精的刺激下，因为一时好奇卷入一场人体器官贩卖风波中…… 虽然只是大纲，但很吸引人，而且短短几千字内就高潮迭起，波折不断，十分的引人入胜，叫人欲罢不能，想必拍出来也肯定会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 杨柳想演，想好好演。 于是她很努力的做了功课，也很仔细的向黄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而对方也不断地给予肯定，两人又针对各种细节分别表述了各自的理念，不知不觉大半个下午就过去了。 其实国内顶尖的年青女演员统共就那么三两个，再考虑到国际市场号召力方面，黄烈在当初考虑的第一时间就把杨柳放到了自己人员名单的首位。 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个小疑惑找不到答案，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也许我这么问有些冒昧，”他用谨慎却又大胆的遣词问道，“我一直有件事情很想不通，要是这事儿解不开，恐怕我真还就平静不下来。” 见他这样，杨柳不觉好笑，点头，“您尽管问。” 黄烈眼睛一亮，眼神突然变得富有穿透力，整个人也多了几分刨根问底的压迫感，“你以前的作品我全都翻出来看过，说实话，你前期后期的表演风格乃至演技相差太大，眼神都变了，差距大到我不止一次的怀疑那不是出自同一个人，如果方便的话，你介不介意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做出这么大的改变？” 杨柳心里登时就是一惊，看向他的目光中也不禁待了惊讶和探究。 这啥人？也太敏锐了吧！猜测什么的，也太大胆了吧！ 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就算承认也没人会信的！ “其实不止您一个人这么说，”犹豫片刻，杨柳决定屏蔽掉关键信息后实话实说，“而且我必须得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没摆正演戏的态度，我看轻了演员这个职业。就像您看到的，那会儿，我的演技确实很浮夸，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管是曾经的杨柳，还是现在的杨柳，不管是纯粹游戏人间还是真心排斥，她确实并没发自真心的将演员这个职业真当回事儿，不过就是一天天的糊弄。 黄烈好像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竟然真能把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一时间也有点儿震惊。 杨柳笑笑，继续道，“可是后来发生了几件事，具体是什么事请原谅我不好跟您讲，当时对我的打击还真挺大的，都怀疑人生了，可现在再回头想想，也未必不是好事。” 如果她还留在原来那个世界，恐怕她一辈子都会沉浸在师父去世的悲痛中无法自拔，然后孤独到死；可是现在，师父还活在她的心里，她有了关爱自己的父母和丈夫，还有了可爱的孩子和珍贵的事业，还有一大群分明不认识，可却仍旧愿意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的粉丝们……多么完美的人生！ 杨柳知道自己是在跟黄烈说话，可同时她又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是在对自己这些年的全新人生进行一次突然的，却又极其郑重严肃的总结。 从她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好像就是应该说给她自己听的：一切，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我努力了，也曾挣扎过，痛苦过，绝望过，可现在我挺过来了，然后我终于得到了回报。 本来是黄烈问了个严格说来比较冒失的问题，可到最后，反而是杨柳落落大方，他有点儿不自在了。 最后，杨柳还是顺利拿下新剧女主角，也是本剧截至目前为止唯一确定下来的人选。 跟黄烈分手之前，杨柳也问了个问题。 她指着剧本大纲封面上打了引号的题目“命悬一线”，“黄导，这里为什么要打引号？” 黄烈抬头飞快的扫了眼，随即又低下去，神态自若的说，“哦，题目还没定好，暂时先就这么叫着吧。” 杨柳：“……” 您这就有点儿太随便了吧？！哪儿有片子都要开拍了，可名字还没确定下来的？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真的确定拿下片约，杨柳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充实了起来，好像她压抑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做的事情，现在终于被允许了的解放和轻松。她有点好笑，又有点感慨，看来自己是真的将演戏当成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了，一段时间没活儿，竟然还有些空荡荡的。 这是个值得广而告之的好消息，但因为黄烈那头还希望暂时保密，所以杨柳也没大肆宣扬，只先跟江景桐和宋典报了喜讯。 不过这份保密工作也没能维持太久，望燕台的狗仔简直无孔不入，更何况杨柳和黄烈的见面本就没有故意遮掩，当天就给人爆出来，被网友猜了一天的用意，遣词和用句越来越激烈，后来干脆就分成几派吵了起来。 紧接着，有数位网友不负“高手在民间”的描述，第二天就推断出来他们见面的目的，甚至还不知从哪儿搞到了写剧本的那位编剧的名字！要知道，这可是还没公开过的秘密呀！ 那效率，简直把杨柳吓了一跳。 倒是剧本名字始终没打听出来，爆料的网民正经挺遗憾的。 杨柳看过之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道不要说你们啦，就是黄烈他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儿呢！ 几天后，江景桐以公司名义邀请杨柳走一趟，说是前段时间祁凰新招了一批练习生，最近正在考核，请她过去当个评委，也顺便帮忙鉴定下有没有可造之材。 杨柳从新拿到手的剧本上方斜眼儿看他，似笑非笑，“祁凰多少专业人士啊，轮得到我吗？” 江景桐附身要亲，杨柳赶紧把剧本往上一举，江景桐的动作一顿，她得意一笑。结果还没笑完呢，就见江景桐伸出两根指头来压住剧本，继续把刚才没亲完的活儿给干完了。 杨柳哼哼着，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下。 江景桐就这么伏着身子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笑意，装作被识破的无奈，“好吧，我必须得承认，我有私心。你最近太过专注于新工作，所剩无几的时间又分给了小凤凰，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还能这样？！ 杨柳微怔，笑个不停，然后摇头晃脑道，“你可真行啊，跟个两岁的孩子比。” 老夫老妻了，脸皮也跟着厚了，而且面对太太，江总显得总是有点儿掉节操。 他面不改色的盯着自家媳妇儿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都快贴上了。 杨柳先绷不住，噗嗤笑出声，一边往外推他一边笑着说，“好了好了，我去，去还不行。” 从上半年拍完《知味》到现在都快四五个月了，她还没再去露露脸呢，确实也不大好。 而且，夫妻两个同坐一辆车去上班什么的，似乎还蛮有趣的。 从琳德回来之后，怕麻烦又不爱出风头的杨柳几乎就闭门不出，除了跟黄烈见了两次面商量剧本之外，再也没见过其他人，更没有出席过任何商业活动现场或是拍摄广告、接受采访。 也就是因为没怎么与外界直接接触，甚至不怎么关心娱乐八卦，杨柳始终没感受到“琳德最佳女主角提名”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影响，直到今天—— 从出门开始她就发现，他们家附近埋伏的狗仔似乎比以往更多了，甚至祁凰周边的镜头也隐约增加不少，而且其中九成以上都是来拍她的。 见她面露惊奇，江景桐很自然的为她解惑，“琳德奖项在世界各国电影人和爱好者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能拿第一当然最好，可哪怕是一项提名，含金量也不是一般的国内奖项能比。” 如果说以前祁凰在替杨柳宣传时，只敢用“著名电影演员”来形容，那么现在，他们也可以稍稍骄傲一点，有选择的使用“影视巨星”这样的词汇了。 这不仅仅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傲，更多的还是出于一种对琳德本身的敬意。 正因为你得到了它的认可，所以才更加不同了。 第177章 两人一进祁凰大厅就有人小声道，“哇，还情侣装呢。” 声音确实不大,但谁让江总出场总是自带静音效果，再加上宽敞无比的大厅天生有扩大音效的功能,杨柳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两口子生的女儿都满地跑了,早就过了当初恨不得将恩爱情形昭告天下的腻歪期，更加不会像现在小年轻那样动不动情侣装,所以一开始杨柳还疑惑哪儿来的情侣装之说，直到仔细打量了才恍然大悟：她穿了件宝蓝色重磅丝绸长裙，除了一只镯子之外别无饰物,而江景桐照例西装革履,只是那条细条纹领带却是同样的宝蓝色。 夫妻一起外出最叫人羡慕的装扮就是：我的领带颜色总跟着你的裙子走。很显然,江总不仅看过，而且做到了。 杨柳瞟了他一眼，江景桐目不斜视,只是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温柔又不失霸道的拉住了她的。 当场就有几个还没结婚的小姑娘捂着脸哇哇吸气，羡慕的整个人都粉红了,直言以后自己结婚也要找个这样的。 然而身边看破红尘的老大姐们却毫不留情的给她们泼冷水：“快算了吧,都九点多了还做白日梦呢，这年头好男人比三条腿儿的蛤蟆稀罕多了！且不说江总身家巨富，先看看啥叫门当户对吧，杨柳家那也是土豪呢，要换个人早被粉丝们嚷嚷着攀高枝儿什么的喷死了。” 几个小姑娘暗中比比杨柳，人美家富会演戏，竟然还有一手好厨艺！再看看自己……都是一把辛酸泪！ 于是难免就有点儿灰心丧气。 老大姐本是逞口舌之快，说完之后自己爽了，可以看这些娇嫩嫩的小姑娘们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也有点儿后悔，忙不迭的弥补：“咳，我就是提醒你们呗，也不用绝望啊，其实真要仔细找了，勤劳勇敢能上进的好小伙儿还是不少的，到时候大家一起按揭买个房……”‘一群年轻姑娘们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歹也是你，好也是你，说话咋就这么不负责任呢？！ 祁凰有不少练习生，每个月都要进行例行考核，成绩优秀的升级、受奖、甚至出道；反响平平的继续勤加练习；而要再不好的，回炉重造甚至开除也不是玩笑。 而像这种公司为了明确目标进行的额外考核则更为关键，毫不夸张的说，几乎能够决定你将来的星途，因此有份参加的练习生们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最近一段时间，祁凰内部一片繁忙景象：位列考核名单的自然不必说，每个人都将自己的休息时间压缩到了极限，每天不是在练习室就是在去往练习室的路上；他们这样，就是一般的练习生也被这严酷紧张的气氛感染，也跟着玩儿命。 往“考场”走的路上，杨柳还特意往几间练习室内瞥了眼，就见里面一群青春洋溢的年轻面孔挥汗如雨……比她的前身刻苦多了。 祁凰内部练习生数量不少，又根据各自的特质和特长分成若干小组，分别由不同的老师和经纪人打理，十分的井井有条。 杨柳看到第四间练习室的时候，刚好碰上这一组的小组长兼经纪人回来，对方老远看见她，眼珠子都亮了。 “杨姐好！” 那人干脆就是跑过来的，二三十米的距离转瞬就到，杨柳压根儿没机会溜号。 “你好。”祁凰的员工太多，尤其是这些高层以下的成员，对常年缺席的杨柳而言一半以上都是生面孔，因此只进行了最基础的问好就没得说了。 那人倒是不在意，反而十分兴奋，问了杨柳和小凤凰的近况后，又试着建议道，“您要有兴趣的话，可以进去看看，刚好他们也该休息了。” 杨柳看看大厅里的表，摇摇头，“我就是顺便看一眼，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我得赶紧过去了。” 那人一听，也知道这事儿是不成了，只好恭恭敬敬把她送走，完了之后一个人站在关上的电梯门前，长长叹了口气，“可惜了，多好的机会。” 他打算的挺好： 只要杨柳真的进去练习室了，少不得指点几句，他手下的这群孩子先就混了个脸熟，这就比竞争中的其他练习生多了一项优势。当然了，要是谁能得了杨柳的眼缘儿，那可就真了不得了…… 杨柳没正经做过评委，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跟江景桐并排坐了之后，先拿着考生们的资料看起来。 她倒是安心了，那些考生们可就紧张起来： “啊，那不是杨柳么？！她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傻啊，上周老师不就说她回来吗，忘了？” “卧槽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对啊，本来听说江总要亲自过来我就失眠了好几天，没想到又多了个杨柳，你们是我等会儿要是忘了舞步可咋办？” “嘿嘿，那我就少了个竞争对手。” “……你去死！” 看过资料之后，杨柳就一个感觉：这年头不是十项全能的简直都不好意思出来当艺人！ 瞧瞧，一个个十八九二十岁的年纪，统统身怀绝技： 唱歌跳舞都不稀罕，那是标配，动不动就是“xx全国区、世界级”冠亚季军，钢琴、小提琴n级也比比皆是，还没上学就开始练习乐器的也不在少数。还有什么空手道、武术、跆拳道，更甚至那个精通三四门外语又有国际驾照的，孩子，你真是屈才了…… 杨柳微微吸了口气，侧过身子跟江景桐窃窃私语，“突然觉得我得给自己充充电了。” 再不努力上进，总有一天得被这些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江景桐笑的眼睛微眯，偷偷从桌子底下拍了拍她的腿，“你已经很好了。” 杨柳嗔了他一眼，大庭广众的，往哪儿摸呢！ 众考生被他们这一连串互动搞得越发心塞： 考试恐惧症中，然而监考的老板和老板娘却还在调情，好暴躁哦，然而还是要微笑…… 平心而论，看着一群英俊漂亮的年轻人在你面前笑容满面的唱念做打，还是非常有趣的，但前提是不做后面的点评。 试过之后才知道，杨柳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果然不大适合人生导师之类的角色，假如真叫她点拨什么人，估计还是挽着袖子直奔主题那种简单粗暴的交流方式比较便捷高效，可鉴案例参考林梓淮…… 作为一个已经跟国内外无数大咖合作过的前辈，现在让杨柳再看这些小子们演戏，绝对有种尴尬的惨不忍睹。 不过毕竟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只要有天赋，再肯努力能吃苦，总有一天会从小嫩苗长成参天大树。 看了一圈儿，杨柳没觉得特别跟谁相逢恨晚，倒是觉得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姑娘有几分意思。 她在档案里翻了几下，抖出一张简历，拿上面的照片跟真人对比一番，“你是余音？” 余音点点头，简单的动作里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英姿。 杨柳突然来了几分恶趣味，双手十指交叉看着她，“国内外演员里面最喜欢谁？” 余音坦然的看着她，想也不想的回答，“你。” 这个答案倒是不意外，但杨柳比较感兴趣的是对方的眼神：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活力，还有满满的坦荡，以及毫不掩饰的野心。 “为什么？” “我觉得你很好，”余音半点儿不勉强的说，顿了下，又道，“我想以后也成为你这样的演员！” 杨柳笑了，点点头，“谢谢，不过，没有谁能成为谁，你有自己的特色，不比任何人差。” 余音微怔，似乎是想了什么，又点头道谢，“谢谢，那我以后要努力超越你。”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考生们纷纷难以置信的看过去，仿佛要从这个口出狂言的对手身上看出几朵花儿来；而余音的负责人更是一副随时都要昏过去的表情，因为已经没办法制止，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不住的弯腰道歉。 “对不起，她一时激动，您千万” 不要说旁人，连杨柳自己都有些愣了，不过倒没生气。 她制止住负责人，笑吟吟的看着余音，“好，我拭目以待。”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出，余音彻底火遍整个祁凰。 你可能不确定谁是祁凰一哥，也有可能认不全全部的高层，但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叫余音的对杨柳口出狂言，非但没被斥责，反而已经接到了准备出道的通知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一边猜测余音背后可能的靠山背景，一边蠢蠢欲动：要是她能，我为什么不能？ 然而还没等几个胆儿肥的开始实施，上面就已经传下来话，顺便发下一份全新的《练习生言行守则》，直接从根源掐灭了大家妄图冒险走捷径的可能性。 忙完了祁凰考核之后，杨柳就正式投入到了新戏的筹备工作中去。因为黄烈亲口告诉她，“会有大量、海量、无限量的逃亡、奔命戏份，建议你提前单独进行体能训练”，而她本人亲自看过剧本之后，更是不敢怠慢。 尼玛，不仅是运动量大，她饰演的还是一位平时几乎不做任何运动的女白领，除了最后三分之一开始崩溃后爆发，前面七成都是在被动的遭受恐吓、折磨和追捕，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要逃，还得逃得吃力，甚至是有点儿蠢，这就很需要技巧了。 杨柳找到了以前拍摄《密折》时自己的体能教练，此人不仅专业技巧满格，而且特别擅长对症下药，能根据艺人面临的需求制订专业训练计划，当初杨柳就觉得受益匪浅，因此这次也没另寻二家。 两人就不见面，一碰头，杨柳就觉得教练跟前两年比起来似乎瘦了不少，于是就顺嘴问了句。 哪知人家竟略显羞涩的一笑，“这两年练了练八卦掌，刚比完赛回来。” 杨柳自然要惊叹一番，然后又更加顺口的问成绩。 对方笑容更加腼腆，不过回答的丝毫不满，“还行，全国总冠军。” 杨柳：“……” 呵呵，确实还行。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要上天啊！ 第178章 打从那天起杨柳便正式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狗仔不止一次的拍到她在郊区山上晨跑、夜跑，身边除了偶尔会有经纪人跟随外,绝大部分都是一位面容严肃,掐着秒表的健身教练。 你永远都不知道坐在电脑对面的粉丝们有多么的神通广大,不出三天就有人将该教练的老底扒了个干净,同时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说道：“我们是一个赛区的,比赛那天我就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结果半天之后他就把我刷下去了……” 楼下一片跪舔之声,又有人很不要脸的问教练身材如何,有无果照。 半小时后,楼主重新上线,先是疾声厉色的呵斥了众人的猥琐,又很欠扁的说，“果照虽然没有，但比完赛因为比较热大家一起脱了上衣的合影,倒是有……” 说完，也不理网上那一群炸了锅一样无节操的流氓们,楼主就带着满腔的得意溜之大吉。 见楼主竟然跑了,众网友气愤之余，竟摸到杨柳talk下面，试图从她这儿打破突破口。 杨柳看后大惊失色，觉得现在的网民真是太凶残，动不动就要扒人衣服！ 不过这个身材么，她简单回忆了下教练穿紧身背心的爱好，哈哈哈，那还用说嘛！ 就在杨柳的训练逐渐步入正轨，开始每天五千米不费劲儿的当儿，黄烈给她来了电话，说电影的二号人物，即里面的大反派定好人了，还是熟人，顾之顺。 杨柳一下就乐了，之前她还没怎么红起来，地位还没这么稳当的时候，曾经跟顾之顺老爷子和冯京一起合作过《密折》，也是那部戏让她第一次登上国际舞台。 老爷子为人和气又敬业，对他们这些晚辈也颇多照顾，关键是演技好，杠杠的。 除了反派，这几天黄烈又敲定了其他两位主演，都是杨柳只在年度电影节才匆匆一见的那种，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临挂电话之前，杨柳又抓紧时间问了个特别迫在眉睫的问题，“导演，眼瞅着演员都要定下来了，咱这部戏到底叫什么啊？” 黄烈在那边诡异的沉默了三秒钟，然后干咳一声，“这个嘛，这个问题非同一般啊，关系到票房，绝对不能胡乱糊弄，得谨慎对待……” 杨柳听后半晌无语，心道您自己起名废就罢了，偏又不满意编剧起的，结果三拖两拖拖到现在，再弄下去别到开机还没个定论，那就闹了大笑话了。 吃过午饭之后，杨柳估摸了下时间，给顾之顺老爷子打了个电话，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通了之后听周围环境相当嘈杂。 顾之顺满是歉意的说，“小杨啊，真不好意思，容我几分钟，马上就行。” 没等他说完，杨柳就听那边隐约有救护车的响声，不由得心头一揪，“您这是在哪儿啊？没事儿吧？” 顾之顺大概是捂着话筒跟谁说了几句，然后才匆匆跑到安静处，声音还微微有些喘，“没事儿，这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过来拍个片子，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心了。” 演员长年累月的拍戏又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很容易落下病根，尤其顾之顺又拼，年过半百了还会接些动作戏，还坚持不用替身，身上的毛病就更多了。 他曾在年轻时摔伤过颈椎，因为当时刚出道，也不敢请假，就自己硬撑着拍完才去的医院，差点儿因此残疾，后来一气调养了将近一年，结果好不容易赚的片酬转头就捐助给医院；毕竟谁年轻时候没个英雄梦呢，所以顾之顺年青那会儿真没少接动作戏，什么古代的现代的都有，至于其他的骨裂、骨折、缝针等等，更是不计其数…… 以前不注意保养，到现在老了就都攒成一身顽疾，不要说体能严重下降，天气稍有变化都会这儿酸那儿痛。 杨柳跟黄烈是第一次合作，但顾之顺并不是，他曾在七年前担任过黄烈电影的男一号。但可惜的是，那部影片虽然在国外拿下几项大奖，轰动一时，可却因为题材和分级问题没能在国内公映，到现在估计还有老多观众都不知道有这么一部电影。 顾之顺上了出租，跟司机说了地址之后才笑呵呵的对杨柳道，“又要合作啦，争取咱们这次干一票大的！” 他年纪大了，地位早就稳如泰山，想什么也就说什么了。拍了大半辈子戏，顾之顺什么也不缺，可唯独没能亲手从琳德或是金花舞台上捧走过一座奖杯！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那次《密折》铩羽而归之后，顾之顺着实灰心丧气了一段时间，也不交际，就是把自己闷在家里读书写字，甚至一度产生过就此隐退的念头。这么说《密折》也替国人争了口气，他自己虽然没拿下个人奖项，可好歹也有一份功劳在，现在急流勇退，总比日后彻底被人厌弃的好…… 但这计划没等实施就先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有那么一天晚上，顾之顺突然就失眠，睡着睡着忽的坐起来，一下子全想明白了：我干嘛要隐退啊，凭什么要隐退呀！ 人家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前辈老艺术家都还挣扎着奋战在第一线呢，你有什么大功啊，年纪轻轻的就腆着脸要隐退？ 不退，不退了！ 左右一辈子就剩下这么些年了，我就拼了这把老骨头，再奋斗一把试试，能成最好，就算不能成也不白活了。 打定主意之后不久，顾之顺就重新开始积极生活，再后来就接到了黄烈的电话，老爷子看过剧本就答应下来，这才有了今天的对话。 杨柳当然不知道老爷子背地里还有过那样一场思想斗争，她只是很敬佩对方的演技和为人，又是曾经一起合作过的，再次联手肯定比生人更有默契，便也对这个剧组又多添了几分信心。 顾之顺身体不好，但黄烈那个狠人可绝不会因为演员的个人原因就降低自己的要求，所以老爷子还是得加练。 他将要饰演的那位大反派也有动作戏，虽然不多，但对于爆发力、观赏度和狠劲儿的要求非一般动作片可比，更不要说这个角色还有不止一次开枪的场景。所以老爷子现在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他没拿过枪！ 演了大半辈子戏了，顾之顺还真就没接过用枪的角色，所以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从头开始，真是可怜他那双青光加老花的眼了，也不知训练的时候能不能瞄准靶子…… 因为接到通知的时间不等，演员个人训练的时常也不同，等到八月底，黄烈又拉着一众演员去大集训，而那个时候，杨柳不仅成功找回了自己的马甲线，甚至还练出了腹肌！ 她很兴奋好嘛，江景桐很有压力好嘛！ 去集训之前，杨柳特意拉着江景桐给自己拍了两张马甲线和腹肌特写，发到网上短短几分钟就获得过万点赞，一众网友纷纷跪舔！ “卧槽女神简直男友力爆表！” “不行，屏幕挺脏的，我先舔一下吧。” “统统右键，这样的福利可以多来几发！” “好奇女神这次究竟要拍摄什么电影，听说不是动作片啊，咋还这么卖力健身？”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健身是一种生活态度，没听说只有男人才能健身的！” “楼上说的不对了，话说貌似现在华国男人们也大都没有健身的理念吧，你看看那一个个膀大腰圆，肥肉成堆的，看了简直性趣全无！” “马丹再不要提这个话题，说起来就气，身材也就罢了，可以练啊，你看看那个品味啊我的个天，简直不能更土了……” “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贪心，也想看江总的腹肌吗？” “……1” “……1384” “江总，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看，来一发，来一发！” 钢真，上传照片的杨柳自己都没想到话题竟然歪的这么快，不知咋的就把江景桐给拉进去了，怪我咯？ 不过江景桐显然是个惜肉如命的人，这一点从他有时候大夏天都坚持西装三件套上就可见一斑，要让他对着全国亿万粉丝露腹肌，难度相~当~之高。 然而网民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头一天江景桐一票否决，第二天就有人发起了“江景桐，露腹肌”“江总，有本事练，你有本事露出来”的活动，声援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简直铺天盖地！ 一开始江景桐打算视而不见，可下午竟然就有几个带口闸的粉丝举着火热出炉的横幅到了祁凰楼下，上书几个大字：“江总，你的腹肌还好吗？” 据围观群众反应，当天江总上车的姿势都有些扭曲了…… 回家之后，江景桐十分严肃的向杨柳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对这种完全没有节操的活动的抵触：“这简直毫无道理嘛！凭什么他们让谁脱衣服就脱呢？现在的教育简直太失败了，那些小姑娘怎么都这么，这么那什么！” 然而他的控诉似乎并没换来理想中的安慰，因为杨柳眼见着就要笑岔气，而不明就里的小凤凰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也跟着咯咯傻乐。 江景桐难得羞恼，“有这么好笑吗？我还是你丈夫，你还是我太太吗？” 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自家老公都要被外面的小姑娘逼上门扒衣服了，你非但不阻止，竟然在这里笑得欢？！ 杨柳勉强忍耐了下，结果下一秒就把憋在嘴里的菠萝喷了出去。 小凤凰有样学样，也噘着嘴努力喷菠萝，但她人小，力气不够，喷了半天也只吐出去一点口水，最后菠萝肉还是顺利咽下去…… 杨柳本来要笑够了，可一看小家伙这个模样，又忍不住了。 小凤凰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眨眨眼，就学着妈妈在沙发上打滚。 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发质又好，随了杨柳，乌黑油亮，还带一点点不明显的自来卷，平时不扎的时候就往后或是旁边梳，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看上去特别国际范儿。 女控最受不了这个，小凤凰一撒娇卖萌，江景桐就连天塌下来也顾不上，弯腰捏着她的手指头玩儿，父女两个闹成一团。 边上的杨柳笑完了，戳戳小凤凰软乎乎的小屁股，带点儿坏心眼的怂恿道，“想不想看爸爸的腹肌？就是肚皮那儿。” 小凤凰扭头看她，再去看看江景桐的肚子，有点儿茫然。 富鸡？那是啥鸡？爸爸干嘛要在身上藏一只鸡？！ 江景桐很无奈的看了杨柳一眼，就知道叫女儿替你出头！ 总之，小凤凰丝毫没遇到抵抗的就掀开了正被无数人民群众幻想着的完美腹肌：哇，好一排巧克力！ 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拍了拍，咦咦咦，硬邦邦的！ 再转过身去拍拍妈妈的，啊啊啊，也硬邦邦的！ 小凤凰有点儿惶恐，连忙两腿儿一摊靠着沙发坐下来，又掀开自己的小背心，低头：唔，救生圈？ 杨柳快要笑破肚皮，泪眼婆娑的抓拍了爷俩儿的“腹肌”，又马不停蹄的发到网上去。 孰料，她的这一举动非但没能平息“民愤”，反而掀起了另一波疯狂讨论：“哇啊啊啊啊，江总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瞧着腹肌，这轮廓！” “嗷嗷嗷，公狗腰，绝对是公狗腰！” “卧槽这特么的窄腰简直比我的还要细，然而我是个妹子……” “噗哈哈，小凤凰的腹肌啊哈哈哈。” “这个段子我能笑一年，小凤凰肚皮上有褶皱~！” “艾玛笑死我了，好可爱啊啊啊，好想偷过来养~！” “果然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最可爱了，不管哪儿都是圆滚滚的。” “哎呦我们妈妈又给小凤凰做什么好吃的啦，瞧这小肚皮喜人的。” “我简直看到了宝宝内心的忧桑~！伦家也要腹肌！” 次日一早，杨柳就打包去训练基地报道，江景桐稍后也坐车去公司。 然而他隐约觉得不对，因为前排副驾驶的助理回头瞅他的次数似乎明显比平时要多的多。 江景桐微微蹙眉，问，“有事？” 助理摇头，转身坐好，可后面该看的还是看。 一直到进了电梯，助理观四下无人，才大着胆子问，“老板，您这是也开始走卖肉的路线了？” 江景桐：“……” 这里四下无人，我能用眼神杀死你，你信不信？ 第179章 九月初,杨柳正式拿到了新剧的最终版剧本，封面上赫然印着电影题目：《命悬一线》。 杨柳：“……”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忙着指导大家调试机器的黄烈,“所以,最后还是这个名字？” 那你之前纠结了几个月究竟在纠结个什么鬼啊，最终不还是一个字儿也没改吗？！ 黄烈头也不抬的说，“不，改了。” “啊？”杨柳一怔，重新将视线挪回封面，可不管怎么看还是这四个字。 半晌，就听黄烈幽幽道，“没引号了。” 杨柳：“……” 没救了，你这个起名废！ 九月七日,《命悬一线》正式开机。 因为这两天只是拍摄影片的开头,也就是杨柳作为普通职员的日常生活,没有顾之顺老爷子什么事儿,所以他还是在私人靶场集训。不求百发百中，当然,以他现在老花眼加青光的程度,估计也够呛,不过怎么着也得像个专业玩儿枪的。 这个时间段的望燕台还非常热，尤其是中午，走在街上都能看见灼热的空气被扭曲升腾，火辣辣的阳光经过水泥和石板地面折射后越发的耀武扬威，打了伞走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一段戏剧组是真的在一家广告创意公司拍摄的，上到公司老板下到门卫大爷都十分热情参与——实际上，当初为了争夺这块，黄烈刚一放出风去，好几家公司都打破头想分一杯羹，连搞家政的都来了…… 真要说起来，杨柳还从没正经上过班，又因为家境好，她甚至连公用交通工具都没坐过，头一天还特意去地铁熟悉了下流程，结果一不小心就搞错了方向，最后又灰溜溜的坐回来…… 正式剧本刚拿到手，而且改动颇大，杨柳简直“手不释卷”，去厕所都不忘带剧本，翻来覆去的背。江景桐看不下去，劝她休息，却见杨柳满脸凝重。 “咋办呐，莫非真是一孕傻三年？我觉得最近两年记忆力下降的好像挺快，你看，这么短的台词翻来覆去都记不住，不用功不行了。” 江景桐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嘱咐厨师明早炖点清火明目的汤品。 也就是他不好意思说罢了：咱俩认识这么些年了，就没见你记性好过，哪次接戏后背诵台词不是个老大难题来着？ 造型师给杨柳选了一套灰突突的职业套装，黑色中跟皮鞋，梳了中规中矩的马尾辫，简单的化了妆，又给她拿了个过时好几年的包。 末了，她跟化妆师一起打量几遍，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上班去吧。” 杨柳往镜子里一看就笑了，真是土啊。 想了下，她微微调动情绪，眼神稍变，镜子里的人瞬间变成一具社会上最常见的那种死气沉沉的“行尸走肉”。 镜头要从她上班开始拍起，地铁入口、站台和车厢内都有镜头，但出于安全考虑和可操作性，实际上只有入口和站台是实景拍摄，车厢的镜头全是在摄影棚完成的。 在站台拍摄等地铁的部分时遇上一点小麻烦： 有两个狂热的粉丝打从杨柳从家里出来就一路跟着，在车屁股后面吆喝了一路，各种“杨柳我爱你”，一直到站台还不消停，扩音喇叭都用上了，声音大的根本没法集中精力。 有理智粉看不下去，试图劝他们安静，没成想非但没见成效，那里人反而越发的疯魔了。 外面有真的上班族等着上车，对此就有了点儿怨言。 黄烈拧着眉头等了几分钟，眼见着地铁的工作人员就要跟那俩货打起来了，得，再这么着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五六个工作人员出来，先例行劝说，未果之后直接就以“扰乱正常公共秩序为由”将人强制带走了，粉丝们这才松了口气，可回头一看，人呢？！ 十几分钟后，有网友兴奋地表示，自己竟然撞见了正在拍摄中的《命悬一线》剧组！ “妈呀，太意外了，听说不是在这条线来着，我都不敢相信！” “撞大运了，今天赖床果然是赖对了，我跟杨柳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八十公分！别怀疑，我是学裁剪的。” “啊啊啊，真人真的好漂亮啊，而且特别亲切，一路都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还请求我们遵守秩序呢。” 杨柳又拿着剧本看了几遍，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几遍，觉得差不多了，再睁开眼睛，她就成了那个被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压迫得快要发疯的小职员。 又是一天。 杨柳站在地铁里，用力拉着拉环，身体随着列车行驶微微晃动。 她茫然的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广告画，偶尔环视四周，周围也全是她这样匆匆忙忙去上班的小职员。 大家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大部分在低头玩手机，也有的像她一样目光呆滞的看着虚空，还有的，甚至在抓紧时间化妆…… 随着人流下了车，又进公司打了卡，杨柳沿着走了不知几百遍的路来到自己的办公格子里坐下，打开电脑。 等待开机的几秒钟里，斜对面的李大姐神神秘秘的冲她使了个眼神，又压低声音道，“哎，你听说了吗，小刘她老公啊，外面有” 李大姐的声音很近，可又像是很远，杨柳觉得自己也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一个不断随着对方的言语变换着表情，以便及时作出该有的反应；而另一个，则已经飘飘乎乎的飞走了，飞向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世界。 中间休息，几个没结婚的女职员凑在一起闲聊，左不过是谈些道听途说的八卦，再炫耀下自己又买了什么衣服鞋包化妆品，又或者是巴望着工资快点发下来，她想去哪儿买什么。 杨柳漠然的听着，她突然觉得生活很无趣。 平心而论，她所在的公司很不错，工作不忙，待遇不错，每个月还有几天假期，逢年过节也有福利……但她不喜欢，从来就不喜欢。 当初进入这家公司也不过是想要尽快稳定下来，有个收入来源，可等她稳定下来却又发现，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但渐渐地，她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重新追逐的勇气和决心。 不喜欢的就丢开，重新换一个就是。 多么简单的道理，可杨柳发现，她似乎已经做不到了，就好像绝大多数人那样，做不到了。 她似乎已经被现在安逸又不求上进的堕落生活所腐蚀，她在怕，怕一旦做出什么决定会让自己陷入到以前那种对于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当中，所以她不敢改变。 可不改变，却又不甘心！ 一天天，一日日，她就被这种矛盾又纠结的心情折磨着，想要做点儿什么，却始终不敢迈出第一步。 “咔！” 公司的戏分到这里就结束了，杨柳凑过去跟黄烈一起看了片子，交流之后都觉得没什么需要改进的，便愉快的宣布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 刚一宣布收工，那些一直在周围“虎视眈眈”的职员们就哗啦挤了过来，满脸的激动和兴奋，“杨柳，杨柳，我可喜欢你了，能给签个名吗？” “杨柳，你真漂亮！” 杨柳答应下来，一边埋头签名，一边不断地对四周汹涌而来的溢美之词作出回应。 这些年她除了拍戏都不怎么出门，也不参加任何综艺节目，普通粉丝很少有跟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所以这次格外激动。 挤过来求签名要合影的还有不少公司高层，一个个大老爷们也乐呵呵的往上凑，泛着油光的脸上各种期待向往，跟个普通的追星族也没什么分别。 黄烈还约了顾之顺，等会儿跟杨柳一起，三个人一起吃顿饭，也对明天的“合体”交流一下感想什么的，就在旁边等着。 他看的有趣，就问一个因为挤不进去而在外围跳高的小伙子，“喜欢杨柳？” 小伙子想也不想的点头，脸还有点红。 黄烈摸着下巴笑，“为什么喜欢？” “漂亮！”小伙子爽快地说，顿了下又补充道，“还会做饭，特别贤惠。” 旁边另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职员立刻嘲笑道，“得了吧，贤惠也轮不到你！再说了，人家赚这么多钱，也用不着自己出力，就是个爱好呗，你怎么这么俗！” 当着大导演的面儿被嘲笑，头一个小伙子有点不服气，梗着脖子回呛，“你不俗，你不俗你有本事别要签名啊。” “我给我女朋友要的，咋地吧！” “快拉倒吧你，单身狗一个，哪儿来的女朋友……” 8 等签完名，又跟一众职员合影之后，差不多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杨柳看看时间，跟黄烈道歉，“对不住，让您久等了。” 也不知谁送的话梅凉糕，黄烈正翘着二郎腿吃，见她过来立刻将盒子举起来，“也没事儿，难得歇歇，吃不吃？” 杨柳一看，嘿，还是自家有滋有味的！ 今年夏天，有滋有味新推出的几样酸甜口儿的水果凉糕，有草莓的、猕猴桃的、蓝莓的、话梅的，其中后两者卖得最好，尤其是市面上不多见的话梅口味点心更是引发一阵热潮，每天不早早过去排队都买不上。 四种口味的凉糕分别做成各自的水果形状，话梅的整体是个皱巴巴的紫色梅子形状，中间夹了浓郁厚重的纯天然话梅酱，顶上又刷了水晶话梅汁，平时需要恒温冷场。借着凉意咬下去，酸酸甜甜中透着沁凉，开胃又解暑，绝对的老少咸宜。 虽然这几款点心都不腻，但总体客户构成还是以女性和儿童为主，杨柳还真没想到黄烈竟然对它情有独钟。瞧这边吃边点头的得意劲儿，还真是对口了。 不过，等会儿就吃饭了，您吃这么多酸的，不怕倒牙啊？ 第180章 《命悬一线》在酒吧的戏份结束之后,剧组就要正式拔营，往西南行进，最后还要去泰国取景。 泰国算是近几年跟华国联系最密切的国家之一，不仅是旅游大军的加入，经济、文化各方面也都有着相当频繁的交流。就拿影视剧来说,每年华国都会有不少电影、电视剧去泰国取景,至于广告、写真等,上到巨星下到平民百姓也是多得很,而泰剧和泰国食品在华国国内也有不低的人气。 然而……杨柳没去过！ 曾经的杨柳大约是觉得泰国被人去烂了,距离家门口又近，都是亚洲国家也没什么好稀罕的；而现在的杨柳则是没时间。 直到出了机场的那一刻,杨柳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四季如夏”！ 真他妈的热啊！ 十月份，在华国部分地区还会有秋老虎，更别提低纬度的泰国了。 在机场内部拿行李的时候杨柳还不觉得热,非但不觉得热,还被内部充足的冷气冻得有点凉，可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她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丢进了蒸笼里！ 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全世界的空气都在不安分的躁动,哪怕你站着不动,汗水也会从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拼命往外流淌…… 顾之顺老爷子头一个禁不住，抓着经纪人提前塞过来的扇子拼命摇，几秒钟就汗如雨下，“真是热啊，”顿了下又几乎是带着点恍惚的喃喃道，“怎么这么热？” 各部门拿了行李后开始清点人数，期间各种挥汗如雨，确定无误后都迫不及待的钻上车。 黄烈本人就会说一点简单的泰语，不过这次剧组来的人多，就又雇了几个泰语翻译和当地朋友帮忙从中协调。 杨柳和顾之顺、黄烈和总摄像在一辆保姆车上，副驾驶上坐的是提前过来接应的当地人彭卡。彭卡的脑筋比较灵活，前几年成立了一间类似工作室，专门接待华国来泰国工作的剧组和其他影视相关工作人员，时常两个国家来回跑，现在已经身家不菲。 彭卡一副标准泰国人的长相：黑，五官轮廓稍嫌粗糙，鼻孔偏大……但他的鼻梁倒是很挺拔，眼睛不大却也很有神，偶尔眨动间便闪烁着生意人特有的精光。 一路上彭卡都在用颇为标准的普通话热情洋溢的介绍着关于泰国的一切，风景、食物，风土、人情，各种赞美和满足，然而同行人员都有点儿蔫儿。 太热了！ 因为电影的剧情基本上都发生在荒无人烟的丛林，所以杨柳就眼睁睁的看着车子穿越繁华的街巷，然后一点点驶离市中心，坚定不移的朝着远方奔去…… 剧组在泰国的拍摄也分为几个部分，中间要转战无数场地，光是想象一下就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份迟来的辛苦。 考虑到水土不服的可能性，黄烈决定采取渐进的措施，在客观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先从自然条件不那么艰苦的地方拍起，等大家稍微适应了，再来那些真正的荒郊野岭。 等大家安顿下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到了。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剧组下榻酒店出来后不过五十米就是海滩，站在阳台上就能听见外面刷刷的波浪声，看见黑夜中翻滚的白色浪花。 然而，还是很热！ 对国际电影形势相当了解的彭卡很清楚这次自己接待的一行人都分量十足，要是弄得好，以后自己的事业必定会再上一个新台阶，因此越发的热情周到，主动帮着跑前跑后，倒省了黄烈很多事。 就好比现在，他还穿着板板整整的衬衫加西装，拉着一整个行李箱的小礼包，挨个房间送。当然，具体内容根据成员们的地位高低略有区别。 秋维维还在帮杨柳整理行李，全都是夏装，还有些应急的防蚊药水什么的，开门见是彭卡，忙问他有什么事。 彭卡先用手帕抹了抹脸上的汗，然后笑容可掬的地上几个精致的抽绳包，站在门口解释道，“我想大家肯定还没来得及出去买东西，就擅自准备了些。两个国家的气候很不一样，你们那边的防蚊药和防晒产品在这边可能不太能发挥作用，我挑了几种比较好的，杨小姐可以先试试看，如果您觉得哪种特别好用，我再去专门买来。” 听见声音的杨柳走出来道谢，又回了他一件从国内带来的华国风格小礼品，“真是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接了礼物的彭卡笑得更加灿烂，又补充道，“都是纯植物制造，没有毒的。” 怕她们看不懂产品包装上的泰文，他甚至还提前打印了很多中文的小字条，都一一对应着贴上，一目了然，十分清楚。 把人送走后关了门，秋维维和杨柳一边扒拉着他送来的东西，一边笑，“真是很精明啊，难怪生意这么火。” 不过话说回来，一整天都穿着正装的彭卡先生，不热吗？ 到了半夜，温度稍稍降下来一点，但市内空调一时半刻也不敢停，而次日一早太阳一出来，温度就又忽的飙升…… 在早餐厅碰头的时候，剧组众人都齐刷刷的换上了衣料最凉快又遮阳的服装，不得不裸露在外的肌肤也都抹上了防晒霜。 经验最丰富的黄烈特地嘱咐道，“尽量穿长袖，戴帽子，同时防晒霜不能停，一定不能离手，接下来咱们跟太阳接触的时间还多着呢！” 当年他年轻气盛，来这边的时候也没怎么太往心里去，又觉得大老爷们儿的抹那玩意儿忒磕碜……结果光着脑袋晒了几天，得，蜕皮了！好悬没给毁容！ 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大日头，大家心里都有点儿发憷，一大早就这么热，再过一会儿还了得？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家星级度假酒店，主打的就是原生态自然风景，坐车几十分钟就能到原定拍摄地，非常的人烟稀少。 天热，人都没什么胃口，就吃了点面包果汁熏肉的，又来了些餐后水果就算了。 不过还真别说，价格暂且不提，这边的热带水果是真新鲜。像什么山竹、红毛丹的，除非在华国南方当地吃，不然平时东西运到北方的望燕台之后都不怎么水灵了，可杨柳现在一尝，嘿，真美，酸甜可口！就好像刚从树上摘下来似的，一嘟噜的水灵！ 她顺嘴一问，没成想还真就是一个多小时前刚从果园里摘下来，然后冰镇着送来的，能不新鲜嘛！ 前些天在华国已经拍完了酒吧戏，杨柳因为长期的憋闷而决定大胆去酒吧放纵一回，结果被几个心怀不轨的人盯上，给偷偷下了药。她喝了一口饮料之后隐约觉得不对劲，忙冲去洗手间催吐，虽然摆脱了色狼，却无意中瞥见一个满头是血的男人跌跌撞撞的消失在拐角处。 杨柳虽然把含有药物的饮料吐了出来，但其中的一部分效力已经开始发挥，头脑发热加上好奇，几种因素都促使她偷偷跟了过去，结果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事，就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打晕，再醒来，就已经是在昏暗的车厢里了。 今天是顾之顺头一次正式出镜，稍后会跟人接头，然后《命悬一线》的几个主要角色才算是真正到齐了。 人年纪大了，对温度的适应能力就稍微差点，戏服刚一穿上就被汗水打湿，老爷子还时不时的拿着当地很有人气的一款清凉产品往鼻子底下吸。 杨柳挺担心的看着他，“您还好吧？” 顾之顺摆摆手，笑笑，“还行。” 顿了下又拿着那个印满外国文字的小塑料管道，“别说，这玩意儿还挺好用，猛吸一口整个人都能精神不少，等回去的时候我多带点儿，我老伴儿三高，估计夏天用这个比我还好呢。” 杨柳跟着笑，“确实不错。” 昨晚上她跟秋维维就把几种能试的都试了个遍，其他的倒也罢了，暂时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神奇的功效来，就是对这个尤其惊为天人，感觉比国内的清凉油、风油精还刺激，对准了鼻孔猛地吸一口，瞬间瞳孔放大！就好像有个人掀开你的头盖骨，往里面又急又快的到了一盆冰水似的！ 顾之顺又抹抹脸，看看那边快要准备就绪的道具车厢，笑，“以前《密折》没能跟你们一起吹凉风，这回咱俩一起当罐头，也算圆满了！” 说罢，跟杨柳一起大笑。 顾之顺在《命悬一线》中饰演大反派大boss，看似和善，实则心黑手狠。杨柳的突然闯入给他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带来的太大的不确定性，谁也不敢肯定这个看上去冒冒失失的女孩儿到底是个什么来路，顾之顺便临时决定使一招苦肉计，先以同样受害人的身份取得杨柳的信任，慢慢套出她的底细。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外面的气温本身就极高，而杨柳和顾之顺他们却还要进入到一个全封闭的车厢内，真不是人受的！ 道具师往里面探了一脑袋，直摇头，几分钟后拿出温度计来一看就惊了一跳，“不行不行，快到五十度了，人进去该出事儿了！” 国内四十度就早发布高温警报了，这边五十度，旁的人不说，老爷子估计一进去就能栽倒了！就是杨柳也不敢在这个当儿逞英雄。 毕竟人命要紧，黄烈也不敢大意，自己亲自试了一回之后就叫人一起把车厢挪到树荫底下，又往里面运了几箱冰块降温。冰块没地方放，他只得临时撤走两个群演，让道具师那假人模型套假发，只要一个脑袋，剩下的部位都用毛巾毯盖冰块的方式瞒天过海。反正光线昏暗，群演又不动不说话，也漏不了馅儿。 第181章 杨柳在一种闷热潮湿的环境中醒来,她的头疼得厉害,思维也不清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面狠狠地搅动过。 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还是一片漆黑，失明？！不不,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甩甩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隐约分辨出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周围还影影绰绰的有其他人。 昏迷前的那段记忆慢慢恢复,杨柳慌了,自己是被绑架了吗？ 虽然一直抱怨甚至是厌恶一成不变的生活,但她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遇到这种事情的一天！一时间,突如其来的无措和恐慌向她袭来，脑子更是一片空白，竟连喊都忘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镇定下来，开始四下摩挲,然而下一秒她的手指就沾到一点液体。 那液体已经凉透了，但依旧带着种不寻常的黏腻和湿滑…… 这一刻,杨柳像是终于打开了恐惧的匣子,瞳孔放大，猛地尖叫起来。 “不要叫了，省些力气吧。” 斜后方突然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沙哑嗓音，杨柳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抱着头往角落缩去，可又不可避免的碰到几个生死不明的人，顿时又被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起来。 似乎是怕进一步刺激到她，老人并未上前，直到她稍微冷静下来才再次开口。 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现另一个很可能是硕果仅存的活人，恐怕都不会比现在杨柳表现的好到哪儿去。 她就像是一个茫茫大海中溺水的人，在几乎已经失去希望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另一位溺水者！那就好似漫漫黑夜中的一丝光明，虽然同样存在随时被黑暗吞没的可能，但谁都无法阻止她拼命抓住。 她语无伦次的问了好多问题，带着哭腔，带着颤抖，“我，我们在哪儿啊？发生什么事了？你是谁？我们是要去哪儿？”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杨柳又崩溃一样开始拼命的捶打坚硬的车厢。 黑暗中至今未露面的老人并不阻止，直到几分钟后有如狼似虎的壮汉猛地掀开车厢门，凶神恶煞的骂了几句，又一巴掌甩在试图逃跑的杨柳脸上…… 短短几秒钟的开门，仿佛将杨柳彻底从天堂打入地狱：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薄的光线，她看见了满是血污的车厢地板，看清了周围四仰八叉不知死活的人…… 这幅场景或许她以前也曾看过很多次，只不过当时是运送鸡鸭等家禽家畜或是各种生鲜肉类，可是现在，却换成了她！ 她怕，止不住的害怕，止不住的发抖； 她想哭，可过度的恐惧却叫她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也许是恶劣的拍摄环境变相督促演员提高工作质量，也许是记忆深处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重现……总之，杨柳入戏很快，几乎是黄烈还没喊开始就已经变成了剧本中那个“一觉醒来”，天翻地覆的女孩儿。 一场结束，黄烈喊咔之后，杨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出戏，拉着顾之顺老爷子逃命一样跳下了道具车厢。 太闷了，太热了，太味儿了！ 小小一个车厢里塞了十多个人，这还是有两个人的位置用冰块盖布替换的——为了实际效果，人数实在是不能再减了——如此高的温度和湿度下，简直就是造孽！ 杨柳和顾之顺稍微好点儿，毕竟是主演，靠近冰块，而且又是坐着的，但那些群演就惨了，就这么趴在滚烫的车厢底部一动不动，简直跟铁板烧没什么两样！有几个群演露在外面的胳膊都红了。 从化完妆到收工也不过短短一个来小时，但杨柳发誓自己已经闻到了馊味儿！ 他们还不能卸妆，因为等会儿午饭后还有一场车厢戏。 天太热，又是这个环境，这副尊容，杨柳和顾之顺俩人都没啥胃口，只要了点儿水果垫补。 泰国本来就湿热多雨，植被茂密，极其适合蚊虫生长，而剧组又是在没人的林子里拍，各种蛇叔虫蚁花样繁多到令人眼花缭乱，而且好多都带毒！ 有个靠谱的接头人是多么的必要！彭卡昨天给大家友情赠送的小礼包派上了大用场，几乎人人都是各种喷雾、水的不离手，效果简直催人泪下。 秋维维差不多是尖叫着逃离从自己脚下飞速爬过的一条蜈蚣，向来以女汉子自诩的她空前娇弱…… 杨柳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可等蜈蚣挥舞着几十条腿游进草丛消失后就又很没同情心的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流汗。 总指挥黄烈一身长袖长裤早已湿透，短靴里势必也早泛滥成灾，帽檐下面不住有汗水肆意流淌，然后顺着下巴滚下来，跟已经深了一个色号的衣领汇合…… 有几个工作人员嫌不方便，没穿长袖，结果没几分钟就汗流浃背，出门前涂抹的防晒霜尽数冲走，这会儿眼见着就跟烤鸡差不多同色系。 因为《命悬一线》拍摄地众多，而且多数交通不便，条件恶劣，大家基本上都抱着一种但凡出门就玩儿命拍的信念，以便减少拍摄天数。 短暂的休息过后，杨柳和顾之顺一老一少重新回到车厢内当挂炉烤鸭，而黄烈则率领一干劳模在外忍受蚊虫的狂轰滥炸，哪儿都不容易。 等顾之顺扮演的潜伏大反派基本取得杨柳的信任，目的地也到了，他们一行人被拖死狗一样拖下车，毫无仁慈之心的丢进一间破烂烂的木房子里。 “卡！” 随着这声喊，黄烈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兴奋之情。他跟两个主演一起看了片子之后，开心的挥舞着草帽吆喝，“收工收工，都回去吃饭！” “噢~！” 吃饭还是次要的，主要是那种被不知涂抹了多少遍的化妆品、防晒霜和假血浆、污垢覆盖的感觉真特么的糟透了！再加上一刻不停冒出来的汗水混合……杨柳觉得自己晚饭又能省下来了。 等摇摇晃晃坐车回到酒店已经是星光漫天，杨柳下车后习惯性的做了几个拉伸动作，然后伴随着咔吧作响的骨骼活动声仰头，禁不住哇了一声。 望燕台几乎可以被称作不夜城，再加上严重的雾霾和地面各种霓虹灯的照耀，除非天文望远镜，否则一年到头在仰望星空的几率无限逼近零，更何况是这样璀璨好大的整片！ 这副情景，就好像是有人把揉碎了的钻石碎屑，随意泼洒在漆黑的幕布上，然后轻轻抖动，美得让人窒息。 然而杨柳也只是看了那么几眼……太累了！ 这边水果丰富又新鲜，杨柳晚饭干脆就吃的自己最喜欢的酸奶拌水果，各种满足。 估计剧组其他人跟杨柳的情况也都差不多，一来气候不适应，二来工作强度太大，以至于晚饭结束后剩饭量几乎是平时的两倍。 黄烈叫来酒店服务生交流几句，期间无数次转头，深沉凝视一群饭后在藤椅上呈现半液态瘫痪状态的同伴们，眼神深邃…… “走，都起来起来！” 黄烈拍拍巴掌，壕无人性的表示要自掏腰包请大家去顶楼做按摩。 泰式按摩简直享誉全球，众人纷纷对视一眼，然后有气无力的发出一阵欢呼，紧接着便如同一群残兵败将般相互搀扶着进了电梯，其中顾老是重点照顾对象。 按摩有时长和花式内容可选，杨柳跟秋维维看了那几个按摩师遒劲的膀臂肌肉后，都挑的精油十五分钟。然而黄烈依旧展示了十二分的勇气和大无畏精神，他很豪放的要了一小时泰式按摩，全身。 男女分开，但因为总体空间连同，大声点讲话倒也能听见。 男宾那边咋样杨柳不清楚，反正这边的房间里点了浅蓝色的香薰蜡烛，精油的香气缓缓扩散；角落里摆放了不少色彩鲜艳的新鲜花卉，头顶还有铁艺吊饰轻轻摇曳…… 杨柳有点儿昏昏欲睡。 黄跑死狗烈先生还不作罢，甩着膀子趴在榻上还要摆龙门阵，坚持要对明天的拍摄计划做一点探讨和研究，众人纷纷报之以白眼。 黄烈对此视而不见，慷慨激昂：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不过以后还会更辛苦，关于明天的拍摄啊啊啊啊啊啊~！咳咳，这个拍摄嗷~啊啊啊~” 接下来的拍摄果然就如黄烈自己所言，远比第一天更加辛苦。 在《命悬一线》的剧组里，人人都被当成壮劳力使唤，男人如狗，女人如男人，一个个不仅要做好本职工作，还要在急行军似的迁徙途中帮助同伴扛机器甚至是推车。 最苦逼的是管器材的和摄像，别的人只要卖力气、照顾自己就行了，偏他们还要操着十二分的心，对机器远比对自己还在意，几天下来大家都非常想要对他们进行围殴。 “啊啊，小张你等等等等，挂住机器了，树枝挂住机器了，哎呀卧槽你特娘的别硬拽啊，那个谁还愣着干嘛吃的，用手，用手挪开啊啊……” “别拖别拖别拖！” “告诉你多少遍了，这个搬得时候要用布细细的包好了，布呢？我问你布呢？！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扔了啊？！” “要摔了要摔了……啊，什么，我刚推了你一把？对不住啊，那台机器几百万呢，好歹你摔下去垫着还能自愈，机器坏了可就糟糕了……” 第182章 《命悬一线》： 终于认清自己所处环境的杨柳并没有立刻崩溃,相反的，她反而因为无边的恐惧和对于生的渴望而冷静下来。 她决定逃跑。 但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仅靠她自己绝对不行，她得找同伴。 杨柳第一个就想到了顾之顺，那个从自己醒来开始就一直不断地给自己温暖和鼓励的人。 偷偷将这个念头跟顾之顺说了之后，对方眼中似乎流露出一抹惊讶,不过在惊讶之余显然还有些其他不明因素,然而现在的杨柳全身的细胞都处于高度紧绷中,压根儿就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 老头儿沉默片刻，大概是在思考,过了会儿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小姑娘,我很佩服你。” 饶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杨柳还是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随即就被心底努力压制的恐惧和紧迫感所控制,飞快地说道,“老爷子，您帮帮我,也帮帮您自己,我还年轻，还不想死！您也不想死的，对不对？啊，对了，您，您可千万别放弃啊，您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您的儿女，孙子孙女，啊？” 关着他们的木屋阴暗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汗臭、屎尿臭甚至是血腥的诡异气味，叫人作呕。 顾之顺大半个人都隐藏在阴影中，杨柳看不清楚他的脸。 她只是在焦急的等待着，因为此时此刻，哪怕有多一个人跟自己一起努力，她活命的希望就会翻倍！ 不知过了多久，顾之顺终于微微动了动，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逃跑计划当然是夭折的。 杨柳那么拼命的做着计划，那么拼命的游说一切可以游说的受害者，当她真的踏出木屋，朝着外面狂奔，以为自己真的即将逃出生天时，等待她的却是一排荷枪实弹的罪犯！ “啊啊啊啊啊！”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又哭又喊，又撕又打，不甘心逃生的机会就这样从眼前溜走。她甚至抛弃了自尊，不顾廉耻的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求那些人放了自己。 “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放了我吧，呜呜呜，求求你们了！” 一阵轻微却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她身后停下，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罪犯瞬间从饿狼变成训练有素的猎狗，齐齐问好：“先生。” 熟悉的嗓音淡淡的嗯了声，杨柳浑身一震，不敢相信。 那声音又微微一叹，继而转到她面前来顿下，语重心长地说，“这下，可以死心了？” 满脸的污垢遮不住她脸上的惨白，杨柳艰难的抬起头，两排牙齿止不住的打颤，然后在看清那人是谁时，瞳孔放大。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叫她从骨头缝里透出凉意，哪怕连呼吸都是奢侈。 顾之顺还是那副脏兮兮的样子，甚至连破旧发臭的衣服都没换，可他的眼睛，他的神态，他的步伐，都活似换了个人！ 他又叹了口气，看向杨柳的眼神波澜不惊，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也知道哪些问题是什么，不过我呢，并不打算替你解答。要知道，自古以来，反派都死于话多么。” 他突然笑了下，接近冰点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暖柔软起来。 此刻的顾之顺，简直和气的像一个正在跟孙女玩笑的和蔼长者。 然而杨柳却濒临崩溃。 顾之顺拍了拍她的头，及惋惜又满足的说道，“看来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过罢了，这世上哪天哪个角落没有几个倒霉蛋呢？就这样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冲身边高大健壮的手下一摆手，杨柳和另外两个一起逃跑的人就被拖下去了。 这时的杨柳，已经像极了一具尸体，空洞洞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她已经完全崩溃掉了。 顾之顺倒背着手，就这样目送她远去，一直到她消失在木屋门后才再一次长吐一口气，怅然若失。 一个面相憨厚的保镖见了，说，“老板，她本来就是多出来的货，您要是感兴趣，留下玩儿就是了，要不，我叫他们给您涮干净了送过来？” “多嘴！”顾之顺面无表情的呵斥一句，终于开始脱那件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衣服的衣服。 他的动作很慢很舒展，简直像是一位事业有成的老人在家颐养天年，而接下来，他就要去温泉沐浴一样。 顾之顺换了衣服，表情这才稍微愉悦一点，又转头教训手下们，“记住，我可是个本分的生意人，那种下三滥的事情，怎么可以沾手呢？” “是！” 拍这段的时候，杨柳的压力大的不得了，因为顾之顺的演技太好了。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戏骨，演技浑然天成，哪怕没有台词，藏在阴影里只露出半截身子，谁也不能忽视他。 他这个人就是一段故事。 托他的福，杨柳入戏远比平时更快更深，甚至一度陷入那个角色拔不出来，看谁都像居心叵测的坏蛋。 黄烈对他们两个都无比满意，三个人一起看片子的时候还夸奖道，“小杨你这情绪太到位了，瞧这恐惧，哎哎哎，回一下回一下，对对，就是这儿，我觉得你这里的反应真是棒极了，太好了。你看这哆嗦，临场发挥的吧，时间抓的特别准，而且感情渲染的很足。唉，真好！” 杨柳听后苦笑，“您可真是折煞我了，这都是顾老的功劳！我都要被他吓死了都，还临场发挥呢，那纯粹就是条件反射，我是真觉得自己快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 谁都知道顾之顺演技好，不过就因为太好，直接导致夸无可夸，赞无可赞，再多说了就像拙劣的马屁，所以干脆略过。 次日拍摄继续，但刚进行了一个镜头就出了岔子： 黄烈受伤了。 确切的说，是被毒蜈蚣咬了。 说起来他也真是倒霉催的。 几个拍摄地都蚊虫滋生、蛇鼠遍地没错，大家每次开工也都小心翼翼的没错。 但是…… 杨柳和顾之顺这两个一天几个小时都需要趴在地上的没事，需要窝在草丛里隐藏的配角和酱油党没事，那些需要扛着器材上天入地拍摄的工作人员没事……倒是黄烈，中招了！ 再次强调，他真的是倒霉。 就是再次开机前，黄烈跪下去调镜头，顺便跟摄影师探讨了几句，结果还没等站起来的，就觉得自己右脚踝很轻微的刺痛了一下，然后不远处的化妆师妹子呀的尖叫一声，踢踢踏踏倒退着跑远了。 黄烈心道不好，一低头就看见一条体型肥硕的大蜈蚣摇头摆尾的游进草丛消失了。 热带亚热带的动植物大多有毒，而且看那蜈蚣也确实不像善茬儿，黄烈也不敢大意，赶紧撸下袜子一看，好么，就这几秒钟的工夫，伤口附近一圈已经开始发红变肿了。 杨柳也吓得不得了，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得亏着这些天剧组去的地方地形复杂，需要彭卡这个地理同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会儿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彭卡赶紧跑过去看了下，只一眼，就吆喝人去发动车子，然后他自己又给做了一系列的紧急处理。 有那么几秒钟，杨柳真是心都凉了，再看顾老，也是满脸凝重，嘴唇紧抿。 多亏跟黄烈合作的副导演也是身经百战的角色，遇到这种紧急事态也没慌，一方面火速安排车子，一方面又有条不紊的招呼剧组收拾东西撤退。 总导演都这样了，且不说大家有没有心思拍摄，就是勉强拍出了，黄烈也未必满意，还不如先收了再说。 拥有国际驾照的司机简直把那辆越野开出了赛车的味道，颠的一车人完全没有机会也没心思问黄烈的情况，都只能死死地闭着嘴，握住手边能握住的一切东西，不然很有可能被从车窗里甩出去…… 长这么大，黄烈也是头一次被毒性这么强的玩意儿咬到，低头一看，这才几分钟吧，小腿肚就肿了一圈。 他自己也有点儿怕，谁能不怕死呢？ 更别提他还有大好的年华，大好的事业，还有一部好作品没拍完呢！这要是有个七长八短的，可他妈的真是操了蛋！ 不过怎么着也不能掉面儿！ 黄烈强撑着镇定到了医院，觉察着车子停稳就要说话，可刚一开口就哇的一声吐了。 杨柳和顾之顺都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森然的恐惧：该不会是，毒气攻心，没救了吧？ 等彭卡跟前来接应的急救人员叽里呱啦交流一番，黄烈被抬到担架上往里冲的时候，他还在不停的吐，从门口到急救室吐了一路，然而就是这样他竟然还在试图讲话！过往人员纷纷对他投以饱含同情、怜悯和敬佩的目光…… 副导演随后就到，进门的时候医院清洁工还在努力打扫着黄烈一手促成的满地呕吐物，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怎么样了？” 杨柳发现自己压根儿就笑不出来，只能摇头，“不知道，但是吐得很严重，好像情况不太妙。” 三人齐齐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周围仿佛有凝重的阴霾笼罩，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十几分钟后，就见彭卡率先走出，后面跟着的是推着轮椅的护士，以及轮椅上貌似奄奄一息的黄烈。 杨柳等人先是一怔，随即迅速围拢上去，七嘴八舌的问情况如何了。 护士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大通，杨柳他们仨谁也没听懂，满脸圈懵的将疑问的视线投向彭卡。 彭卡哈哈一笑，“没事啦，这种毒虽然发作得快，但其实毒性并不太强，我已经提前处理过，接下来只要再输液，休息几天就好了！” 杨柳几人面面相觑，隐约听见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杨柳眨眨眼，又指了指面容惨淡的黄烈，在扭头示意身后依旧辛苦，正在努力进行第三遍地板冲刷的清洁工阿姨们，“那，这个呕吐？” 卧槽，刚才黄烈那简直是要把苦胆和五脏六腑一起吐出来了好吧！她发誓，自己前前后后活了两辈子，加起来六七十年了，绝对没有见过如此恶心又壮观的场景！他妈的简直都壮烈了好嘛！ 话音刚落，黄烈蔫儿吧唧的面容就有瞬间的扭曲，他张了张嘴，似乎是要制止什么，但显然现在的他想要掐死一只蚂蚁都难。 于是彭卡非常爽朗的揭示了真相： “晕车。” 杨柳&顾之顺&副导演：“……” 卧槽，不知道在急救室门口杀了人的话，能不能马上抢救过来？ 第183章 确认黄烈没有大碍之后,杨柳等人先松了口气,然后纷纷开启狂嘲模式：“哎呀，这可真是戏拍多了演技也跟着上来了,刚才眼见着就要不行了,我这讣文都开始起草了……” “呵呵，更精彩的你是没见，车上还一边喷射呕吐物一边奋力挣扎,好一副感天动地的劳模赞歌！” “唉，人老了，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节奏了,罢了罢了……” “不知道吐了这么多,医院会不会跟咱们多收清洁费用？” “这算啥,还有那辆车呢,你出去看看司机小高,都哭了！” 剧烈的呕吐外加大量流汗让黄烈陷入了比较严重的脱水状态,导致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速干脱水的蔬菜，有气无力。 他简直恨死了眼前这几个幸灾乐祸的家伙，这算啥！老子才是导演,一把手,你们特么的都得听我的，造反！简直就是造反！ 这还不算，稍后杨柳、顾之顺几个人配着他去挂水，不管他的明示暗示死活不走，一直等到于后面一批赶过来打听情况的剧组工作人员会师。 黄烈心想，这下该走了吧？ 万万没想到，副导演那混账率先叛变，嘴巴一张，就手舞足蹈的比划开了，不仅把黄烈的状况描述的比实际情况凄惨了一万倍，他甚至还特别没有职业道德的虚构！ 要知道，这厮压根儿就是黄烈接了急诊室之后才来的，之前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可现在呢，他竟然将事情经过从黄烈上车就开始描述，中间囊括各种语言和肢体交流，内容甚至包含后面急诊室内部发生的情节！ 其言语之生动，表情之丰富，情感之真切，简直催人泪下！ 饶是杨柳和顾之顺这俩真正意义上的当事人都听得入了迷，跟着围观群众一起“咦？啊！哎呀，那可真是……”的感叹起来…… 黄烈的情况并不严重，当天吊完水就回酒店了，之后好好休养几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总导演栽倒，整个剧组也就失了主心骨，黄烈跟副导演商议过后，干脆就给剧组放了假。 出国都一个多月了，一群人天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工作强度大到饭都吃不下，更别提什么享受马杀鸡、观赏美景了，也是挺惨。 接到通知后，剧组众人纷纷山呼导演万岁，然后就欢呼雀跃着研究起了旅游攻略。 黄烈一共就批了四天假，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不过要是静心谋划一番，也都好好玩儿一回的了。 组里有人之前曾经来泰国旅游，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再次掀起对旅游的热爱！ “地头蛇”彭卡也跟着忙的脚不沾地，帮这个出攻略，给那个看地图的，最后干脆就联系了自己几个熟人，现场组织了几个小团，弄得两边都挺满意。 秋维维平时跟着杨柳东跑西颠，绝大部分时候比杨柳忙得多，很少能够休息，这次也有点跃跃欲试，不过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杨柳，就怂恿她一起去。 怎奈杨柳一听就退避三舍，没骨头似的瘫在太阳伞下面，眯着眼睛道，“你快饶了我吧，我都快热死了，还到处跑呢！这阵子这么累，我还不如窝在这里好好歇歇，补补觉什么的。” 秋维维一想也是，花了一整晚安排事宜，第二天就跟道具组和化妆组五六个人一起飞走了。 杨柳怕热是真，累也是真，想借此机会让秋维维没有负担的放松下也是真…… 大概黄烈最近也是真的累惨了，毕竟统领全局什么的不是什么轻快活儿，回到酒店后的第二天又开始腹泻…… 接下来的几天，杨柳过的真心舒坦： 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懒洋洋的吃点清爽的蔬菜水果海鲜啥的，再去游泳，做个马杀鸡之类，晚上出去溜溜弯，伴着海浪声入眠，美呆了！ 顾老爷子也很明智的选择留守，整天都乐呵呵的，还大胆品尝了几种当地美食。 那几天杨柳跟他的作息时间有部分重叠，吃饭啊遛弯什么的难免遇上，两人便会一人搂着个椰子侃侃而谈，说天说地，从宇宙洪荒聊到gdp指数，几乎无所不谈。 空闲时候，杨柳还会向老爷子讨教下表演的艺术。 最初老爷子还不大适应这种放松休闲状态下的指点，“你已经很好了，宋老更是大拿，我可不好鲁班门前弄大斧！” 他并不是那种敝帚自珍的人，但也不喜欢依仗自己的地位和名望而对旁人的事情胡乱插手，平时大家一起拍戏倒会顺嘴指点几句，可真放到场外了，他反而就不喜欢讲了。 杨柳笑笑，“不有那么一句话么，博采众长，宋老也让我出门在外多学着点儿呢，就这次还嘱咐了，说能跟您二次合作不容易，是机会也是缘分，要不把握住了简直暴殄天物。” 这话有真有假，宋典确实时常督促杨柳向圈内实力派的老前辈们多取经，但肯定不会说的这样直白，不过意思对了也就是。 顾之顺听后哈哈大笑，脸上倒显出一点追忆的神情来，“说起来，我们以前倒是合作过呢，只不过他渐渐就淡出去了，反倒是我硬撑着。” 他跟宋典的年龄相差不大，又都是演员，还在同一座城市，在那些年代合作自然不是什么稀罕事。 杨柳甚至也看过那部老电影，很朴实的题材，虽然现在早已被年青一代遗忘，而且剧本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几位老前辈的演技都不是盖的，尤其是台词功底特别棒，都是自己原声配音，饱含感情。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方式，宋典习惯像教学那样的传授，而顾之顺则更喜欢实地演练，杨柳也不强求，就磨着他讲述以前的趣事。 人上了年纪大约都会有那么点唠叨，而现在的年轻人却又恰恰不喜欢听老人唠叨，所以说杨柳这招儿还真挺好用，顾老一起头儿，可就不好停下了，不急不慢说了一整个下午。 两人又一起去餐厅吃晚餐，正好碰见从电梯里出来的黄烈，说了一下午的顾之顺显然还意犹未尽，当即笑着打趣道，“黄导，来点儿冰镇椰子汁儿？” 杨柳就在旁边笑。 黄烈这几天上吐下泻的，肠胃十分虚弱，不要说冰镇，就是水果都不好多吃，顾之顺这明显就是戏弄他。 “老爷子你也给他们带坏了！” 黄烈苦笑着摇头，坐下之后先要了一杯温水暖胃。 顾老乐呵呵的坐到他对面，“活到老学到老嘛，我也得跟上时代，不然，可要被你们这些小年轻讨厌喽！” 中间小凤凰还给杨柳打来了电话，把她给乐得，饭都顾不上吃了。 顾之顺和黄烈都没亲眼见过小朋友，这会儿听见奶声奶气的，又都闲着无聊，难免有些好奇，都伸着脖子凑过来看，杨柳就让小凤凰一一打招呼。 小凤凰很乖巧的叫了人，竟然还专门嘱咐顾之顺，“爷爷你好瘦哦，要多吃饭，不然要生病的，打针很疼的。” 顾之顺很是开心，一脸褶子都笑开了，当即指着黄烈道，“别看爷爷瘦，爷爷身体可好着呐！倒是这个叔叔，前天刚从医院里出来呐。” 黄烈：“……” 我简直生无可恋好嘛！这年头的老艺术家都这么会坑人了吗？德艺双馨哪儿去了！ 重新拿回通话权的杨柳跟小凤凰软声细语，问了她最近的饮食起居，小家伙都一一仔细回答了，难得的是有板有眼，条理分明，老爷子和黄烈在旁边也不住点头。 得知杨柳正在吃饭后，小凤凰吞吞口水，“那妈妈你吃饭吧，等晚上爸爸回来了，我们再讲话好不好？” “好呀，”杨柳简直都要温情泛滥了，“要记得乖乖吃饭哦。” “知道，”小凤凰点点头，又忍不住掰着手指问，“那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了，爸爸也想你了。” 不说这个还好，就这么一瞬间，杨柳真是眼眶发酸，恨不得立时就飞回望燕台去。 “抱歉啊，妈妈可能还要过一阵子再回去，要跟爸爸乖乖的好吗？想妈妈了我们就视频，等回去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吧？” 小凤凰嗯了声，又道，“爸爸有跟凤凰讲，妈妈在外面很辛苦，凤凰会乖乖的，妈妈也要乖乖的。” 杨柳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要不是旁边还有人在，估计现在就能落泪。 紧接着又听小凤凰说，“妈妈，赵哥哥和赵姐姐约我出去玩，可是爸爸，嗯，好像不太喜欢我出去，你可以跟爸爸讲吗？” 赵哥哥？ 杨柳愣了下才想起来之前去滑雪的事儿，哦，赵的卢赵小公子啊，那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等等，蓝孩纸！！！ 杨柳好像忽然就明白了江总“不太喜欢”的缘故…… 几天后，黄烈好的七七八八，出去游玩的剧组成员也陆续回归，其中绝大多数都被晒成了酱油鸡…… 秋维维也没能避免，虽然没那么惨，但看着比走的时候明显深了俩色号，十分健康的样子。 她边从包里掏特产边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哎呦景色倒真是不错，这边的花儿可真多，就是忒热了！我都起痱子了……不是说旅游淡季么，怎么看着游客也不少呢，对了，就道具组的小菲，她包给人偷了，幸亏重要的证件都锁在酒店的保险柜里，不然可真麻烦了……” “不过也真是累啊，我倒有点羡慕你的先见之明啦，你瞧我给黑的，脚上也起了几个大泡……” 短暂的假期结束了，经过休养后的黄烈差不多完全恢复了元气，又是一副干劲满满的架势，不过据副导演声称，这是这厮要借机复仇的预兆…… 第184章 对上副导演那幽深的眼眸,再回想一下前几天自己肆无忌惮的嘲讽,杨柳禁不住虎躯一震，隐约感到了危险的逼近…… 黄烈的“报复”果然来的既猛烈又残暴,首当其冲的就是出镜率最高的杨柳：后面拍到杨柳绝地反击,于崩溃的边缘突然迸发出最后的活力，在守备放松的时候拼死打伤看门人跑了出去。 可人生地不熟，放眼望去四面都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林,杨柳无比慌张的张望着，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勇气又开始消散。 被绑架这么多天，无边的恐惧已经使她筋疲力尽,更何况她还没办法好好休息,每日三餐更是只有一点水和可怜的米饭…… 身后隐约传来喊声和叫骂声,杨柳如同惊弓之鸟,吓得浑身都抖起来。 她发疯一样在原地转着圈子,一咬牙,胡乱朝某个方向跑去。 故事发展到这里，女主角其实已经被外在和内心的恐惧折磨的不成人样，而最直接体现在外表的就是瘦。所以杨柳最近也真的在努力节食,饿了就喝水充饥,就连她最喜欢的水果都限量了。 天气本来就热，人就容易消瘦，杨柳再有意识的一弄，几天工夫就瘦了一大圈，再配合化妆师高超的特技，换上大一号的破烂戏服，整个人瞧着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跑，瘦的都脱形了。 女主角杨柳跌跌撞撞的跑了几十米，爬下一个坡后竟然看见一排木屋！ 她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击的疯了，原本没了力气的双腿也好像重新注入活力，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因为全部注意力都被刚出现的木屋吸引，杨柳完全没有余力再多关注其他的，快到门口时竟不小心摔倒，扑倒在地的瞬间，尖刻的疼痛从脚上传来，她本能的发出一声惨叫。 那惨叫声刚出口就被用手死死捂住，而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抽搐。 巨大的痛苦扭曲了她的面孔，她哆哆嗦嗦的低下头，看见一根黑乎乎的，尖锐的物体穿透了自己的脚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周围的一小片地面！ 眼泪本能的夺眶而出，可她却连最基本的痛呼都不敢发出，只得死死的咬住破碎的衣衫，闭着眼，将那东西生生拔了出来！ 鲜血猛地涌出来，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杨柳全身都绷紧了，皮肤表面瞬间激出一层冷汗，头上、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 她小声呜咽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双手却不能停，哆嗦着撕下一根布条，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她几乎是爬进了那木屋里。 用材和构造都十分简单的小木屋，零星满地的野花，郁郁葱葱的植被，明媚的阳光……这一切凑在一起变成了一副足可入画的美景，但这美景对某些人而言，却如同催命符般可怖。 用后背依着门关上的那一刻，杨柳终于支持不住，顺着滑坐在地，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 而等杨柳稍稍适应了室内昏暗的视线之后，还没来得及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绷紧，胃里一阵翻滚：她看见了人间地狱！ 这是一座屠宰场，只不过被宰割的换成了跟自己一样的人类！ 木屋的横梁上吊下来数拍粗壮的弯钩，弯钩上沉甸甸的坠着残缺不全的尸体，或是一条腿，有的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而四边靠墙的位置分别白放着不锈钢的案板台面和大大小小的玻璃罐、水缸，很多地方分布着干涸的暗红色痕迹，有的甚至已经变成了不详的黑色，冲天的血腥和臭气熏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杨柳待在原地，五官因为太过震撼的情景而显得有些狰狞，她张了张嘴，突然哇哇的呕吐起来。 “咔！” 黄烈一喊停，片场的几个大灯就刷的亮起来，将刚还黑乎乎一片的地方照的犹如白昼，而秋维维则带着几个人赶紧把杨柳拖出来，喷水的喷水，扇风的扇风，可杨柳还在吐。 她是真的停不下来！ 太恶心了！ 且不说道具组的姑娘小伙儿们多么给力，做出的人体器官道具如何以假乱真，现场很多人体组织都是真的……动物组织！ 因为后面几组镜头中，杨柳和其他几名演员会跟道具有接触，比如说不小心踩到、按到，甚至是癫狂状态下抓起来乱丢等等，而道具的触感毕竟不如实物来的逼真，为了追求更写实更完美的效果，很多在拍摄中出镜次数比较多，甚至会被演员碰触到的道具都采用了真实的动物内脏——道具组组长亲自带人买回来的。 鉴于剧组没有特殊要求，因此有一部分动物内脏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新鲜了，等再加工处理后布景、拍摄，天气又热又潮湿，很多干脆就都臭了，苍蝇嗡嗡的飞！ 真是百分之一百二的还原剧本！ 然而就真是苦了杨柳了，那是真的恶心，真的臭！ 尤其门口那里黄烈还特意叫人泼了点假血，弄了几个血脚印，洒了点内脏碎片什么的，刚才她就坐上去了，卧槽那触感！软软的滑滑的腻腻的，抬手的时候还能听见那种难舍难分的粘连声…… 于是她吐了，毫不犹豫的吐了，差点没来得及调动情绪就稀里哗啦的吐了。 杨柳吐得根本就停不下来，从木屋内一直吐到休息区，大有追平当日黄烈所创纪录的架势，引得众人纷纷担心不已。 好在这些天她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吐了一阵子就开始干呕，干呕完了也就满满平复下来。 她接过秋维维递的盐糖水抿了几口，奄奄一息的靠在椅子上叹道，“我到过年都不想吃肉了。” 简直就是心理阴影啊！ 黄烈过来看了情况，确认她没有大碍之后又笑着赞叹道，“你就放心吧，往前后推几年甚至十几年，恐怕都不会再有谁比你吐得更逼真的了！” 杨柳恨得用剧本丢他，还特么的逼真呢，老娘分明就是真的好么！ 《命悬一线》从九月份一直拍到一月中旬，转战七省两个国家，跋山涉水，爬过山下过河，连杨柳都踩在泥水里推过车，上到导演下至小员工没人不挂彩，可以说整个剧组都吃尽了苦头。黄烈宣布正式杀青那天，一半以上的人都哭了，感动的。 玩儿命似的拍了将近五个月，可最后还是个挺压抑的悲剧：逃到“屠宰场”的杨柳试图再次逃亡，并且成功的看见了两名穿警察制服的人，她近乎燃烧生命一样拼命大喊，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两名警察也真的看见了她，并主动往这边迎了两步，可他们刚要问缘由，却突然扬起了近乎讨好的笑容：“先生。” 杨柳浑身一颤，那时刻萦绕不去的恐惧再次袭来，她强迫自己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顾之顺那张微笑着的脸！ 杀青当天，杨柳的心情十分复杂，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出来拍戏像这部剧一样给她留下如此多的心理阴影！ 她简直都要改吃素，并且有生之年都不想去湿热的地方，尤其是植被茂密的地方旅游了！ 黄烈也知道大家这次出来都辛苦了，所以杀青之后并没急着回国，而是很大方的再次放假，一行百十号人呼啦啦去了西面的海岛疯玩四天，等休息的差不多了，这才打道回府。 在剧组拍戏的时候还不觉得，可等这群人去了机场，跟其他旅客一对比，就非常尴尬了：黑，真特么黑啊！ 因为长期暴露在户外，剧组众人大都晒得黝黑发亮，还是那种像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油腻腻的黑…… 杨柳天生皮肤白，想必捂一阵子就恢复了，可秋维维直接就欲哭无泪了。 “枝儿，我完了啊啊，本来就黑黄，夏天晒一天都够捂一冬天的，这下可好，我简直就成了酱油鸡了，啊啊啊啊！” 杨柳听后笑的前仰后合，不由分说的拉着她拍了合影发到国内的talk上，还附赠留言：“同志们，我终于从野外回来啦！” 照片一发布，登时就引发轰动，众粉丝一看就被惊呆了：“卧槽，这谁啊！” “噗哈哈哈，这个颜色绝了，涂了什么东西吗？” “哈哈哈哈不行了，枝儿你最近干吗去了，怎么这个样子了？” “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好想你啊！么么哒” “好心疼啊，早就听说这次拍戏可辛苦了，你瘦了好多啊，骨头都突出来了。” 杨柳本来就不胖，这次又为了拍戏而减肥，脸颊都深深凹陷下去，几乎看不到肉了，好像脸上就只剩两只大眼睛和挺直的鼻子，又黑漆漆的，瞧着十分可怜。 不说这些粉丝，就是得到消息后缠着江景桐去机场接人的小凤凰第一面见了她，都没敢认！ 有江景桐在的对方小凤凰差不多就不用腿，江景桐抱着她站在接机口，周围是一大群过来接偶像，顺便围观暖爹萌娃的迷妹迷弟。 从小凤凰记事开始，她身边就没少过人，对这种场面早就习惯了，完全是小意思，偶然心情好了还会星范儿十足的冲大家挥挥手，卖个萌什么的，惹得一众粉丝捧着胸口哇哇大叫。 《命悬一线》剧组人数众多，还有好多贵重器材，黄烈来回都是包机的，既安全便捷又避免干扰。 机场广播航班到达之后，里面陆续走出熟面孔来，等远远地看到那个虽然确实瘦了一圈，但对江景桐而言依旧万分熟悉的人影后，他亲亲小凤凰的脸，柔声道，“瞧，妈妈来了。” 小凤凰立刻盯着那边看，可等到杨柳到了跟前，冲她张开怀抱，小家伙愣了愣，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杨柳和江景桐瞬间懵逼，这是怎么了？ 小凤凰趴在江景桐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哭的伤心，“爸爸大坏蛋！骗人！这不是妈妈！” 杨柳：“……” 江景桐也是哭笑不得，一边往外走一边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爸爸没骗你啊，就是妈妈，等会儿妈妈摘了墨镜和帽子你就认识啦。” 然而小凤凰还是哭，“骗人，妈妈才没有这么黑！” 杨柳：“=口=！！” 第185章 上车之后,去除全副武装的杨柳总算得到了小凤凰的认可,然而小宝贝非但没有破涕为笑，反而哭的更伤心了。 她一边哭还一边打着咯,真是特别悲哀,“妈妈，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呀！” 杨柳既好笑又感动，抱着她亲了又亲,“妈妈出去工作嘛，那边很热。” “那你不要工作了，”小凤凰抽抽噎噎的说,“好辛苦的。” 杨柳笑笑,“可是妈妈要养小凤凰啊。” 小凤凰扁扁嘴,略略犹豫了下,“那,那让爸爸养嘛,他天天在家的。” 江景桐：“……” 我这么闲，真是对不起啊！ 杨柳搂着小凤凰，然后江景桐再搂着她,一家人享受着难得的团聚时光。 走的时候还是炎炎夏日,回来的时候却已是冰雪满地，杨柳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突然就有种“沧海桑田”的荒唐感。 回到家后杨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澡，也不是睡觉，而是狠狠地吃了好几个香菇冬笋馅儿的大包子！那气吞山河的气势看的江景桐一愣一愣的。 本来看着妻子消失几个月后又黑又瘦的回来，江总就已经很心疼了，这会儿看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简直要心疼死了好嘛！ “黄导都不给你们饭吃的吗？”他给杨柳舀了一碗汤，先自己吹了吹再递过去，又顺便喝止有样学样，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饭碗里去的女儿，“张开嘴巴给爸爸看看，都嚼碎了吗？” 杨柳叹了口气，接过汤喝了口，幽幽道，“你这个天天在家的怎么能体会我们的苦啊。” 哦哦哦，大师傅这个蹄花汤做的真是太完美了，咸淡适口，汤汁浓郁，也不知炖了多久，变成白色的汤汁黏稠至极。丰厚的猪蹄肉也是入口即化，而偶尔一点蹄筋却还保留着些许弹性……一口下去简直要灵魂升天！ 外出这几个月真是想想都是泪，泰国天气那么热，她完全没胃口了好嘛！而且又累，吃饭也不定点，很多时候她都是宁可饿着也不愿意动弹。 最最关键的还是：饭菜不合口味啊！ 鬼知道她在外面这几个月是多么的想念大饼和馒头！这要是搁在平时，她早就挽挽袖子自己下厨做了，可偏偏这次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不要说下厨，她就连吃都懒得吃…… 小凤凰一手扒着碗沿，一手拿着勺子，下巴和脸上都沾满了饭粒，一张小嘴也给撑得鼓鼓的，合都合不拢，更别提张开给他看了。 杨柳噗嗤笑出声，抽了纸巾托在她下巴下方，“吐出来。” 小凤凰摇摇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努力咀嚼，然而……最后还是满脸痛惜的吐了出来：她一次性吃太多啦！ 杨柳把包有食物的纸巾团好，丢入垃圾桶，小朋友还眼巴巴的看着，末了叹口气，各种遗憾，“好浪费哦。” “你还知道浪费哦，”杨柳学着她的语气点点她的额头，“慢慢吃。” 江景桐拿着湿巾想给她擦脸，结果小朋友自己先一步捏下脸上的饭粒吃掉了，边吃边道，“可是妈妈你就能吃很多呀。” 说着，又对江景桐道，“爸爸，我也要吃包子~” 杨柳笑，伸出自己的手来，又把她胖乎乎的小手摊开来，叠在自己掌心内，“那是因为妈妈是大人啊。” 小凤凰看看自己不足对方一般大的小手，挺忧伤的叹了口气，“要是能快快长大就好了。” 江景桐失笑，给了她半个包子，又重新给她夹了喜欢吃的菜，“为什么想快快长大？” 他简直希望女儿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都这么无忧无虑！ 小凤凰很认真的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长大之后就能吃很多好吃的啦！” 江景桐愣了愣，老半天才有些丧魂落魄的点头，“啊，啊。” 嗯，我的教育方式，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小孩子就是要喜欢吃东西才对嘛…… 杨柳回家之后，江景桐的奶爸生活正式宣布告一段落，可以专心上班了。 不过在卸下担子之余，他还有点小小的怅然若失呢！ 一月的望燕台寒风刺骨，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的杨柳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出来，要不是为了给小凤凰做个好的示范，她真有可能瘫在那儿！ 娘儿俩在家没事可做，杨柳就又给大师傅放了假，她天天在厨房里折腾，变着法儿的改善伙食。 有几天阳光特别好，她还带着小凤凰在花园里烤地瓜，用的就是树上掉的落叶。 他们所在的小区很大的一个卖点就是有共同开发的温泉，别墅区旁边就是温泉山，据说好几栋别墅的地下就有温泉泉脉流经，导致植被的生长周期要比别处晚一些，所以现在有些树的树叶还没落光。 把落叶堆在一起，底下挖一个浅浅的小坑，或者干脆不必挖坑，直接用烧烤用的锡纸将个头适中的地瓜包裹起来，放在最下面，然后控制小火慢少就行了。 这样烤出来的地瓜外焦里嫩，而且非常富有野区，小凤凰十分喜欢。 然而这项亲子娱乐活动当天就被紧急叫停： 同一别墅区的另外一家住户本来在花园里晒太阳，结果突然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起身四顾后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直冲天际的浓烟！那位太太大惊失色，先生更是当机立断的报了警…… 小凤凰仰头看着唔哩哇啦开过来的消防车和从上面跳下来的消防员，眨眨眼，“叔叔，你的衣服好帅哦！” 杨柳也是懵逼，跟几名消防员面面相觑，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特么的就很尴尬了啊！ 她飞快的抓过放在庭院里以备不测的灭火器，也顾不上心疼那几个还半生不熟的地瓜了，一口气将还在冒烟的叶子堆扑灭，然后几步跑到消防员面前，猛地弯下腰去，“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碰上这样的乌龙事件，紧急出警的消防队也很是哭笑不得。 按理说，杨柳在自家后院烧烤的行为并未违反任何法律或是规定，人家买的别墅就是自带烧烤区的嘛！而且她还很有心的在叶子堆周围高高的圈了一圈石头，另外还准备了灭火器，并且几步开外就是水源…… 就是，烟大了点儿。 本次“灭火行动”的指挥连忙避开，摆摆手，“也不怪您。” 要怪，就只能怪报警的住户太有安全意识了吧，发现一点苗头就立马儿报警，甚至连实际情况都没来得及确认…… 话虽如此，杨柳还是很过意不去。 不过话说回来，回家这几天她确实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就算没有安全隐患，采用焚烧落叶的形式烧烤也太污染环境了。 她当即做了自我检讨，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焚烧落叶，郑重的样子反倒把消防员们逗笑了。 “您能有这样的意识和觉悟就太好了，”消防队长爽朗一笑，“我替所有的消防官兵和群众感谢您的配合。” 刚才接到出警通知的时候，他们一看地址就觉得头大：温泉别墅，富人区！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出力不讨好。 而发现是个乌龙之后，大家也不是没心烦，尤其一看事主竟然还是个女明星，就觉得这些大明星整天是不是都闲的没事儿干，大白天的在家里点火玩儿…… 可后来杨柳主动灭火不说，还先一步向大家道歉，态度简直没的说！这群大老爷们儿就又改观了，觉得这人红成这样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光冲这份态度吧，就够难得的了。 有几个年轻小伙子，平时也看杨柳演的戏，瞬间感觉自己就被圈粉儿了，这一趟来得值啊！ 整个过程中，小凤凰一直站在杨柳身边，仰着脑袋看这些穿着统一制服的叔叔们，小眼神儿有点迷离：好帅哦~ 离她最近的消防员注意到她的小眼神，低头冲她一笑。 小凤凰回神，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怯，反而大大方方的回了一笑，又脆生生道，“叔叔你好帅哦。” 几个消防员都笑起来，那人干脆蹲下，笑嘻嘻的看着她，“你是小凤凰啊？” 小凤凰挺惊讶的点点头，“可我不认识你。” 那人努力抑制着捏小手的冲动，笑道，“因为你是名人呐。” 亲娘咧，这大明星的基因可真是不得了，乖乖，小姑娘忒好看了点儿！ 因为队长还需要跟杨柳确认签字，其余的人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都围过来看稀罕：他们平时可没什么近距离看明星的机会。 小凤凰经历多了被人围观的情况，也不怯场，反而指着杨柳更正，“我不是名人，我妈妈是名人。”说完，又想了想，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的补充道，“爸爸也是。”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收工！” 队长将签字放好，过来将队员们驱散，刚好听见小凤凰口齿清楚的问答，也笑了，“小朋友真聪明啊。” 小凤凰嘻嘻一笑，也不跟一般小孩儿似的害臊，而是落落大方的道谢，“谢谢叔叔。” 众消防员都啧啧称奇，“真行啊！” 8 虽然是乌龙，但杨柳深刻的认识到了这种行为的不道德和危险性：污染环境倒在其次，万一别人也跟着学，一不小心酿成火灾可就罪过了。她毕竟是公众人物，说话做事前必须要比常人多考虑几分。 这么想着，她就在talk上公开发布了一篇检讨，里面不仅坦白了她用落叶烤东西的行为——附带现场照片一张，还深刻检讨了此举的不地道，并强烈呼吁大家引以为戒，千万不要随意生火云云。 这篇talk一出当即引发热议，众网友的关注点各有不同：有人习惯性看什么都不顺眼，上来就指责杨柳不该这么做，更何况小凤凰也在，完全就是带坏了孩子什么的；也有的对杨柳这种知错就改，并且敢于公开的勇气表示敬佩，说她无愧偶像的名号；不过更多的人关注的却是另一个方面：落叶烤出来的地瓜，到底是不是比烤箱烤出来的更好吃？ 杨柳的这篇talk被疯狂转发、引用，甚至上了中央台的新闻，并被消防系统放在了官方talk的置顶页面，并在官网重点标识…… 她俨然成了新一代消防系统代言人！ 第186章 杨柳跟家人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中西美食做了好几桌,光是各种花式炸货就装了好几个大盆，塞满了大半个双开门大冰箱,更别提还是什么卤味、酱货和特色点心。周围一众亲朋好友都给送了个遍,连远在海外的娄琛、冯京和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老皮特也没落下，都分门别类包好，挑最快的一家航空快递发的。 一群人撑得肚皮溜圆都吃不完,还有富余拿去分给因为要值班而不能休息的小区安保人员，此举得到众人的热烈推崇，大家纷纷表示杨小姐一家真是不错。 东西虽小,重在心意嘛,人家一门子里外都是大名人,可对咱们这些基层小保安从没甩过脸子,出出进进笑脸相迎,逢年过节还总记挂着,着实难得。 琳德电影节就在六月份，杨柳本打算就这么优哉游哉的晃到那会儿，可不行。公司说因为她太长时间没有在公众面前亮相,talk也不经常更新,粉丝早已有怨言，用时下流行的一句宫斗戏台词来形容就是，“众小主盼您如同枯木盼甘露”…… 杨柳听后顿时一阵恶寒，立即表示自己绝对不是那能够滋润枯木的甘露……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干的正事儿还得干，之前忙也就罢了，可这次好不容易有了空档，如果还不露头的话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作为明星，粉丝将你高高捧起，让你能够拥有无上的光环和不菲的收入，而相对应的，你也要有所付出。 公司的意思是进行一次全国的粉丝见面会，从南到北十三个城市，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当是放假了。 任栖桐也赞同，“你平时工作太忙，也没什么时间旅行，这次就当预演，等以后我也把时间空出来，你就当我的导游。” 本来一切都安排好了，但万万没想到，临出发之前，小凤凰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杨柳要去旅游，竟也强烈要求同去。 杨柳解释说自己不是纯玩儿，也需要工作，但小姑娘的倔劲儿又上来了，“妈妈刚回来又要走！我也要去。” 见她还是不松口，小凤凰上前抱着她的腿，软声央求道，“妈妈，带我去嘛，带我去嘛！凤凰很乖的，真的很乖的！” 看着她渴求的小脸儿，杨柳是真狠不下心来说不。 可毕竟是出去工作，带着孩子，行不行呀？ 倒是江景桐听了，也觉得有门儿。 “说起来，她也这么大了，还没正经出去过呢，刚好这次行程不紧张，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就当带她出去玩玩，也开阔下眼界。” 杨柳本就意动，他这么一怂恿更是无法反驳，只是还有点担心。 “能行吗？” 小凤凰都两岁多了，可她陪伴女儿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十个月，往往就算抽空回来看几眼也是来往匆匆，她总觉得挺对不起小凤凰的。想着什么时候要能娘儿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糊在一起，跟普通母女那样玩耍、逛街买东西就好了，但一直未能实现。 这次好不容易回家休息，谁知又被告知要照顾粉丝们的心理需求……一来一回，又得一个多月。 江景桐笑笑，“怎么不行？凤凰说得对，她这么乖，怎么会打扰到你？大不了粉丝见面会的时候让保姆和保镖带着她在后台玩儿，没工作的时候你们娘儿俩还可以增进下感情呢。”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等你粉丝见面会结束也差不多要去出席时装周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都去，就当小度假了。” 可怜小凤凰长这么大了，爹妈空日进斗金，可小朋友竟然还没出过国！ 杨柳听得眼睛都亮了，当地抱起小凤凰，用力亲了她一口，“好宝贝，走，咱们收拾行李去，妈妈带你出去玩！” 小凤凰搂着杨柳的脖子咯咯大笑，声音清脆，一双大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噢！出去玩！” 其实对她而言在哪儿都是玩儿，关键是能跟妈妈在一起，而且是跟妈妈出去玩呢，真是太新鲜太令人兴奋了。 因为多了个计划之外的小凤凰，出行队伍瞬间膨胀，不仅行李多了一倍，就连随行人员也多了好几个：小凤凰的保镖、保姆，杨柳干脆就把自己的班底统统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三天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出现在机场，前呼后拥极其气派。 杨柳和小凤凰穿着同款的母女装——纯白的羽绒服衬得她们像天使，都带着猫耳帽子，围着猫尾巴围巾，脸上还罩着同款定制墨镜，大手拉小手，派头十足。 第一次正式外出旅行的小凤凰极度兴奋，要不是江景桐平时教得好这会儿都要跳起来嗷嗷叫了。 不过饶是如此，她毕竟还是个小娃娃，一路走来都对周围的一切事物充满了新鲜的好奇，不住的打量。 前来送行的粉丝们都惊呆了好么，这是何等的福利！ 本以为能围观江总十八相送就是惊喜，没成想还多了个凤宝宝~！嗷嗷嗷，猫耳帽子萌死了！ 兴奋不已的粉丝们完全抑制不住内心澎湃的激动，几乎是哆嗦着发talk：“了不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你们快瞧我看见了什么！” “天呐天呐，凤宝宝出没，太萌了！好想偷回家养！” “母女装啊母女装，洒家这辈子值了。” “卧槽，那样的帽子我也有一顶，不过当时买了就后悔了，一直没好意思带出来，哈哈哈，杨柳同款，我也有明星同款了，等等，我这就回家取！” “几天不见，小凤凰好像又长高了，原来的藕节腿儿也越发明显啦，哈哈，以后肯定是个长腿美女。” 更多没能过来送机的粉丝疯狂转发这几条带图的talk，同时还不断催促更新，时不时又有人对现场几位幸运儿羡慕嫉妒恨：“想偷回去养的那位还是放弃吧，刚上网查了下，光那副迷你小墨镜就6800，墨镜迷你，价格可不迷你……” “好家伙，快够我俩月工资的了，果然还是仰望吧。” “真的假的啊，啊啊啊，太失策了，今早上我还犹豫要不要逃课去呢，老天啊，我要抽自己几巴掌！” “等我等我，我刚好来送我朋友走，哈哈哈，太幸运了，我朋友听说之后果断拖着我往那边跑了，哈哈哈！” “上面的提到价格，那我也说说价格，刚好在做这方面的代购，包咱就不说了啊，说钱伤感情。羽绒服是k家的，国外专柜价是折合r币一万两千八，儿童款大约是九千八百多一点；帽子和围巾看着像小作坊的，其实也大有文章，两件套加起来约合r币三千五，大小号同等价格；靴子没认出来，估计应该是定制的，价格么，呵呵，请大家尽情的放飞你的想象力……” “……” “跪了，求别扒，觉得自己简直活得不像个人！” “嗯，简单算了下，大概月薪能买一件羽绒服，如果有奖金的话没准儿还能添一套帽子围巾，不过可惜不是我的菜。” “卧槽楼上土豪，求收留！” 且不提有份参加粉丝见面会的粉丝们得知自己很有可能膜拜“萌主”圣颜是何等欣喜若狂，就是没能获得粉丝见面会入场券的当地群众也挺开心：杨柳不是亲自在talk上说了嘛，她这次出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亲子游的，既然是旅游，自然少不了逛街购物啊，大不了大家多出去逛逛，没准儿就碰上了呢？ 88 粉丝见面会不用细说，自然是热闹非凡，入场券更是一劵难求。因为分派的劵的数量跟粉丝人数完全不成正比，甚至一度滋生出黄牛党倒卖的情形，原本会员专属的免费入场券也被频频爆出拍的高价，后来还是警方介入才得以控制。 基本上每去一场见面会都有大量粉丝强烈要求小凤凰现身发放福利，但杨柳都无一例外的拒绝了，立场十分只鉴定。 她这次出来之所以带着小凤凰也是为了让小朋友放风，从来就没想过要让她登台，这样跟那些利用子女炒作的卑劣行径又有什么区别？ 杨柳自问拦不住大家在外偷拍，可若说是让她主动将孩子送到镜头下为自己谋福利，那是万万不能够。 除了这个小插曲外，见面会顺利的简直不像话，关于“杨柳”“见面会”的相关话题一度霸占talk热搜榜前三名十多天，而关于杨柳和小凤凰的街拍、偷拍照也成了各大网站搜索的大热门…… 嗯，是的，她又不小心屠版了。 我红，怪我咯？ 在外面玩的时间越长，杨柳就越庆幸带小凤凰出来。 平时的小凤凰乖巧懂事的叫人心疼，而现在的她才真真正正的像个孩子，开朗活泼又肆意飞扬。 她会在看见从未见过的新事物时兴奋得两眼发亮，会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开心的眯起眼睛享受，会在体验了原来只能在电视上看的娱乐项目后放声大笑…… 娘儿俩一玩儿就是大半个月，小凤凰也从最初的每天晚上想爸爸转变成现在的乐不思蜀。 好不容易网上关于杨柳和小凤凰的热度一点点淡下去，大家逐渐开始丧失兴趣时，卫生间里的杨柳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线想到：嗯，我可能又要跟人抢头条了…… 第187章 杨柳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景桐，然后江总当晚就以超人的精神赶了过来， 把正在浴室洗白白的小凤凰惊了一跳。 “爸爸？！” 江景桐飞快的伸进脑袋去跟她打了招呼， 并且在小朋友露出胸膛之前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他几乎是从小凤凰刚开始记事那会儿就无数次的教育她：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同的，男孩子绝对不可以不经女孩子同意就随意看或是碰触她们的身体，哪怕是爸爸或是其他亲属也不行。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爸爸可以帮你洗澡，但既然你已经懂事了， 那么就连爸爸也不可以了。 在这个世界上， 女性本就容易受到伤害，江景桐又宝贝这个女儿，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诚然， 他可以拼尽全力为小凤凰挡下一切伤害， 但毕竟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也会有疏忽， 也会生病，也会衰老，甚至是死去……那么既然他没办法照顾小凤凰一辈子， 就只能帮助她从小养成保护自己的意识，然后等她稍微长大一点就可以去学习诸如搏击术、拳击等本领。 杨柳又惊又喜，不住的打量着他，好像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吃饭了吗？” 江景桐点点头，轻轻抱住她吻了吻额头，“在动车上吃了盒饭。” 杨柳一乐，“你坐动车来的？” 江景桐一挑眉，“飞机航班没有合适的，有等的那会儿工夫这边都快到了。”顿了下又带点儿新奇的说，“我这还是头一次坐动车呢。” “感觉如何？” “嗯，还不错。” 比起机场往返动辄两三个小时的偏远和时间限制，位于市中心的火车站显然更加方便快捷，你甚至可以赶在发车前十分钟、八分钟冲进站台，只要你的腿够长、速度够快！而且在车厢内部也能随时站起来活动，更不必担心起降时候的气压变化可能引发的不适…… 两人正说着，浴室里面小凤凰就待不住了，水声噗通，大声喊着“爸爸！” 保姆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传来，“凤凰乖啊，等阿姨给你把泡泡冲掉……哎呀不要跑，没穿衣服呢，该着凉了！” 过了会儿，穿着一身小鸭子睡衣的小凤凰噔噔跑出来，炸着一脑袋呆毛，可爱到爆炸。 “爸爸！” 见她光着脚丫，江景桐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捞起，先塞在自己怀里，又发现她的发梢竟然还在滴水，顿时面沉如水。 保姆在后面拿着大浴巾跑过来，看他脸色不佳，忙解释道，“对不起啊江先生，她跑得太快了……” 小凤凰动作灵活，又那么点儿一团，保姆平时也不运动，动作不见得多么灵活，一个没留神就被她钻了胳膊底“逃走”了。 江景桐凉凉的瞧了她一眼，淡淡道，“没有下次。” 确认自己没有被当场解雇，也没说扣钱，保姆顿时松了口气，刚要走却听江景桐道，“把浴巾给我，再拿吹风机来。” 保姆走后，江景桐先细心地帮小凤凰把头发上的大部分水吸干，然后再开了儿童专用的吹风筒。 吹风筒的风柔柔的暖暖的，又没有很大的杂音，小凤凰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穿上袜子之后撇着两条腿儿在江景桐身上晃啊晃。 “爸爸。” “嗯？” “你过来，”小家伙摆弄着江景桐的袖扣玩儿，时不时的扭头看看他，又冲杨柳一笑，显然父母都在的感觉很棒，“是想我们了吗？” 江景桐笑笑，“是想你们了，不过也有别的原因。” 肯定想呀，家里就剩他一个人，每天早晚出来回去都空荡荡冷清清，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新请的钟点工做饭也不合胃口…… 小凤凰嘻嘻一笑，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透出两片阴影。 江景桐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各种东拉西扯，分享了母女俩有生以来头一次出游的快乐。 等吹完头发，江景桐又顺手给她松松垮垮的绑了个小辫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杨柳发质好的基因显然完美遗传给了女儿，小凤凰的头发也是乌黑油亮，摸上去水润润的。说起来，小家伙出生时候胎发就很浓密，医生还夸赞来着…… 小凤凰趴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撑着下巴，扑闪着眼睛问，“还有什么事呀？” 江景桐摸摸她的小脑袋，又拉起杨柳的手，笑道，“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啦。” “小宝宝？！”小凤凰瞪圆了眼睛看杨柳，半晌，突然兴奋地眸子都亮了。 她嗖的站起来，特别期待地问，“那，那是不是要给凤凰生哥哥？” 杨柳&江景桐：“……” 合着你还没忘呢！ 杨柳忍笑，很认真的告诉她，“这个恐怕不行哎，我们凤凰是爸爸妈妈的第一个小宝贝，以后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只能是弟弟妹妹啦。” “啊？”小凤凰迅速垮了脸，无限失望的叹了口气，旋即又带点儿挣扎的看向杨柳，“可是，可是妈妈你什么都会呀！” 杨柳笑出声，抱着她亲了又亲，“谁告诉你的？” 心道我哪儿那么厉害，又不是时时刻刻待在厨房里…… 小凤凰想都不想的指向江景桐，“爸爸。” 江景桐一摊手，点头又摇头。 我是告诉她你什么都会，可这并不包括给她生哥哥…… 第无数次被斩钉截铁的告知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哥哥了的小凤凰显得很是失落，粉润润的小嘴儿撅的老高，小声嘟囔，“爸爸骗人。” 江景桐懵，如同遭受比公司破产更严重的打击，声音都有点儿发颤了，“爸爸什么时候骗你了？” 小凤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掀着眼睛看他，理直气壮道，“可你以前告诉凤凰，凤凰不管想要什么都可以的啊。” 江景桐默，问题是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想要哥哥！ 这么想着，他不禁将求助的视线投向自家媳妇儿，帮帮忙啊！ 杨柳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一摊手，意思是没法儿帮，你自己做的死，哪怕跪着也要做完！ 江景桐捏了捏眉心，低头再一抬头，就有了招儿：“凤凰，来，听爸爸讲。弟弟和哥哥这种生物呢，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对你而言呢，前期的投入和等候时长略有差别……” 总结下来就是： 哥哥的话，你一出生大约就可以使用，但弟弟的话，就需要你投入一点前期培养和关爱，但后期回报同样丰厚。 总而言之，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大家都是为了保护和关爱姐姐妹妹而存在的！ 杨柳听到目瞪口呆！ 等小凤凰睡熟之后，江景桐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又对杨柳说，“辛苦你啦。” 杨柳笑笑，“有什么好辛苦的，又没有不良反应，而且这次出来就跟纯玩儿似的，松散的不像话。” 话虽如此，可一个怀孕的人既要工作还要带孩子，江景桐总是不放心。 他略一思索，“要不，就把剩下的两场粉丝见面会改改时间吧。” “快别！”杨柳想也不想就制止，“通知早就发出去了，多少人都是卡着这个时间往那边赶的，不能改。” 她已经下定决心，江景桐也不好强求，只是反复叮嘱一定量力而行，千万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杨柳全都答应，但江景桐还是觉得不好，想了又想，大半夜的打电话把远在望燕台的助理小哥儿喊起来，嘱咐他明天一早就调两名保镖来。 杨柳笑他太夸张，又玩笑说当他的助理也挺辛苦。 江总回之以鼻哼，“他还来咱家蹭过几顿饭呢！” 夫妻两个隔了这么些天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要不是杨柳心疼江景桐明天下午还要赶回去，估计江总一整晚都要睁着眼睛过了。 迷迷糊糊到了五点多，江景桐就觉得身边有动静，睁眼一瞧，却是小凤凰正把脑袋转过来转过去，一脸傻笑。 他不觉失笑，伸手给她掖好被角，低声道，“嘘，不要吵醒妈妈。” 小凤凰连忙捂住嘴巴，只是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还是骨碌骨碌直转，灵动可爱。 江景桐撑着脑袋看她，“跟妈妈出来开心？” 小凤凰点点头，从手指头缝里小声说，“不过爸爸来了更开心，凤凰好久没有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啦。” 小凤凰从还没断奶就在单独的婴儿房里睡了，后来稍微长大一点就又搬到江景桐他们另一侧的正规卧室，除了她不舒服那几次，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也难怪她这么兴奋。 爷俩儿面对面傻笑。 过了会儿，小凤凰又偷偷问江景桐，“妈妈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吗？” 江景桐点头，“对，接下来的几个月妈妈会很累，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妈妈，知道吗？” 小凤凰顿时有了一种使命感，用力点头之后又追问，“弟弟会喜欢我吗？” 江景桐笑，“也不一定是弟弟，有可能是妹妹。” 啊啊，要是妹妹的话……到时候他就有两个软乎乎的闺女！然后他也要给她扎美美的辫子，系可爱的蝴蝶结，买漂亮的衣服，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牵着出去玩耍！ 越想越美的江总眼神有些飘忽。 小凤凰哦了声，想了会儿又问，“那妹妹会喜欢我吗？” 江景桐亲亲她的额头，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会，一定会，我们凤凰是最棒的。” “我也会喜欢ta的。”小凤凰嘻嘻一笑，发觉自己的笑声有点大，又连忙捂住嘴巴，扭动身体去看杨柳，确定她没被惊醒又拍着小胸脯放下心来。 只是这么看着她，江景桐就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要化成一汪水，柔和的一塌糊涂。 再看看另一边还在熟睡的杨柳，他就又升起一股责任感和另一种幸福感，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紧紧缠绕，将胸腔里塞得满满的，很踏实。 江景桐心里就一个想法： 只要这些人好好的，让他怎么样都行。 第188章 大结局 怀孕的事，杨柳和江景桐只告诉了两边的老人， 除此之外并没有特意对外公开。 杨柳按照原定计划参加完了剩下两场粉丝见面会， 回来之后又接受了一次杂志专访和封面拍摄，参加了多宝国内时装发布会，并为其走了开场和闭场。然后又顺理成章的接下了多宝设计师在国际时装周新品发布会上以品牌代言人的身份出席，并以特别嘉宾的身份与设计师一起走闭场的邀请。 考虑到两周后自己的腰围可能有细小的变化，如果不提前讲明的话很有可能影响到服装展示的效果， 杨柳私底下跟设计师坦白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的事实。 “啊， ”设计师胡驻影轻轻掩住了嘴巴，及时送上祝福，“恭喜恭喜， 我应该算是比较早一批知道的吧？” 杨柳接受了她的拥抱， 笑道， “除了家人之外， 你是第一个。” 胡驻影顿时生出一种优越感，“你老师和那两位师兄也不知道？” 杨柳一耸肩，“不知道。” “既然这样， ”胡驻影盯着面前围了一圈的模特看了会儿，抓起划粉和软尺，上前在杨柳要穿的几套礼服上做了点标记，“这一套收腰的礼服我会改成后面系带的，想来半个月你的腰围也不会有太大变化。至于其他几套，都对腰线没要求，倒不用紧张。” 华国传统服饰本就讲究圆融，说白了就是飘逸、宽松，除了旗袍类，很少有一眼望去看到仅卡腰线的设计。 而胡驻影为了能更好的打入国际市场，特意做了古典和现代的融合，单独设计了一整个半礼服系列，对身材要求十分严格，穿上之后曲线毕现，充分展示了女性的曲线美。 杨柳将在发布会上穿的，就是其中一件：水红色的礼服裙上用银丝线绣了流水暗纹，行走间波光粼粼，将女性的柔美和光的柔和、水的灵动完美融合在一起，堪称绝佳。 作为最近几年声名大噪的国产时装品牌，多宝的眼光堪称毒辣，它不仅在当初形势还没那么明朗的时候，态度强硬的干掉了几家同样实力不凡的竞争对手工作室，成功拿下杨柳这块金字招牌，而且还大胆启用胡驻影这位年轻设计师，最终如愿打开了国际市场，成为为无数明星青睐的著名奢侈时装品牌。 而杨柳作为该品牌的铁打代言人，自然也获得了十分丰厚的回报，比如说一年比一年高的代言费，一年两大波国际时装周的头排邀请函，以及无数任她挑选，想穿就穿的美丽衣服。 甚至小凤凰也因为多宝品牌总监和设计师的爱屋及乌，经常会得到跟杨柳同款的迷你版…… 身披红色战袍的杨柳协助多宝再次取得了非凡的成功，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她自我感觉也极度良好，并当即决定就穿这件礼服去参加琳德电影节——没准延续的好运还能给自己带来惊喜呢。 《命悬一线》顺利入围决战圈儿，并且一口气拿到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外语片、最佳剧本和最佳导演五项大奖，每一项都分量十足。 在颁奖典礼的前一天，杨柳见到了顾之顺，对方明显对自己能入围决赛还有点激动。 老实讲，顾之顺自己都没抱太大希望，因为今年的竞争也挺激烈，而且男主角是个反派什么的，其实有点剑走偏锋…… 杨柳知道顾之顺对琳德奖杯的期待有多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一辈子为了那几斤重而奋斗不息，并屡败屡战的，所以不失时机的安慰道，“您已经做的很棒了，要知道，演技无国界，他们肯定会被你打动。” 顾之顺深吸一口气，笑笑，“老了老了，反倒患得患失起来，说起来，咱们都是一样的情况，哈哈。” 确实是差不多的情况，杨柳在琳德也算几进几出了，可却始终跟影后宝座有缘无分，就是不知道今年会如何。 顾之顺的紧张情绪多多少少感染到了杨柳，她深知自己在《命悬一线》中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激发了最深层的潜力，如果这次还是不行的话，她自己都要有点儿丧失信心了。 “对了，”顾之顺送上自己迟来的祝贺，“恭喜你们将迎来第四位家庭成员。” 现在杨柳已经怀孕将近六个月了，腹部隆起十分明显，他们家中添丁早已不是秘密，只是顾之顺一直没有机会当面恭喜。 “谢谢！”杨柳笑着道谢，手不自觉放到小腹的位置。 要是能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将影后桂冠收入囊中，那就太好了。 这次杨柳没有跟剧组大部队一起行动，而是选择以家庭为单位。或许是考虑到江景桐本人的社会地位和在娱乐圈内外的影响力，他和小凤凰同样顺利拿到了颁奖典礼入场券，连半点阻碍都没有。 昨天一家三口就出去逛街了，江总毫无怨言的跟着娘儿俩穿梭于点缀在市中心几条繁华大道上的各色商店，并极力夸赞她们试穿试戴试看的一切产品——其中甚至包括大量婴幼儿用品，然后潇洒的交出信用卡，果断买买买。 他这种暴发户败家一般的好爽举动不仅博得了店员们的好感，同时也给为数不少的男士们带去了极大的压力——任谁的女朋友或是太太一刻不停的向自己普及“别人家的老公如何如何”，想必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而小凤凰这位出镜率极低的星二代也吸引了无数媒体和娱记的关注，她凭借横扫一切场合的冷静和大方博得好感无数，迅速上升到跟其他几位“成名已久”的前辈星二代并驾齐驱的超然地位，荣获新一代萌宝称号。 今年会场的座位布置是圆桌形式，晚会当日，杨柳一家跟《命悬一线》剧组同坐一桌。因为剧组主要人物实在太少，江景桐和小凤凰加入之后竟然还空了一个位置。 杨柳面带笑容的问候了黄烈的胃，而对方也同样热情的问候了她曾经被晒脱皮的脸…… 顾之顺早就知道小凤凰会一起跟着过来，这会儿竟然从口袋里摸出来几颗圆滚滚的巧克力球，“来，吃这个，不然会很无聊的。” 整场颁奖典礼将会持续将近两个小时，虽然中间会穿插各种插科打诨和主办方提前安排的小插曲，但时间毕竟太长，有时就连他们这些大人都会恨不得按快进键，更何况小凤凰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很多笑料对她根本起不了作用！ 小凤凰先看看杨柳，得到允许才小心的接过来，同时软糯糯的说，“谢谢爷爷。” 顾之顺一张脸都笑成老菊花，他也终于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摸了摸小朋友的小辫子。 小凤凰抬头冲他笑了下，然后开始跟那几颗巧克力球奋斗。 对成年人而言，几颗巧克力球算不得什么，但……小凤凰张大了手也只能抓起一颗！然后指头尖儿还对不上块儿！ 江景桐很不厚道的笑出声，然后摸摸她的头，替她拿了几颗，又用另一只手帮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挎包——杨柳手包的同款，细腻柔软的绵羊皮简单的勾勒出星星太阳和月亮的图案，造型颜色都一样，只不过将手拿设计成了背带的款式，比较方便小朋友使用。 小凤凰挺幽怨的看了他轻而易举托住四颗巧克力球的大手，果然好想快点长大！ 收拾好巧克力球之后，最近几天刚有了点儿做姐姐担当的小凤凰忽然看向杨柳的肚子，捏着包包小声道，“乖妹妹，我先替你收着啊。” 杨柳一怔，下意识看向江景桐，意思是你跟她说是妹妹的？ 江景桐干咳一声，迅速拉起黄烈，顾左右而言他。 好吧，他确实是，嗯，偶尔在小凤凰跟前念叨了几次，诸如“爸爸想带着一对儿漂亮的小姐妹一起出去吃好吃的东西”之类的话…… 这确实是个很美好的梦不是么？ 但问题是，他们不要在上个月得到医生的恭喜“祝贺你们，小公子的身体很健康”…… 家人的陪伴很好的舒缓了杨柳的紧张情绪，她甚至还没回过神来的，颁奖嘉宾就已经把那座代表着最佳女配角的奖杯递到获奖者手中，然后大家就开始听那段令人感动的获奖感言了。 接下来要颁发的就是最佳男配角，杨柳和同一张桌子上的其他成员都清楚地听到顾之顺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他甚至抖起了腿！ 此时此刻，任何人都没办法用任何语言来安抚顾之顺的情绪，大家也只好暗中祈祷，叫这位可怜的老艺术家能得偿所愿。 也许是他们的诚心感动天地，接下来，大家不仅听到了“最佳男配角的获得者是，顾之顺，来自《命悬一线》！”甚至还有足以让人欣喜若狂的“最佳女主角，杨柳，同样来自《命悬一线》！哦，老天，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成绩！” 有那么一瞬间，杨柳觉得自己的五感全部失去，整个世界寂静一片，只剩她自己，和讲台上那一张薄薄的卡片。 巨大的喜悦洪水一般冲刷着她的身体，从头顶到脚底，从内心到每一寸肌肤，那种感觉令人战栗，叫人浑身发抖。 她几乎都要抑制不住的哭出来，她拼命努力，然后……努力失败。 大概是孕妇总是这么多愁善感吧，杨柳自暴自弃的自我安慰道，一边擦着肆意流淌的泪水，一边在江景桐的帮助下走上领奖台，接过那座分明没有多重，可拿在手里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奖杯。 她的每一步走的都很慢，也很稳，明亮的灯光均匀撒在水红色的曳地礼服长裙上，仿佛火一般燃烧，又仿佛水一般流动，衬得杨柳惊人的美。 台下的江景桐拼命鼓掌，与有荣焉，他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 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杨柳的丈夫，控制室还特意拨了几个镜头给他特写：男人英俊的面孔上，眼眶微红，眼窝中蓄了点点晶莹…… 杨柳哭的简直不能自已，分明已经刹住了的，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跟她脸上扬起的灿烂笑容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任何一位走上这座领奖台的演员都冷静不到哪儿去，哭几乎是最平常的，更多的还有情绪失控、语无伦次，甚至当众摔跤的，所以大家先报以热烈的掌声，并很温柔的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整理心情。 过了几分钟，杨柳终于把脸上最后一颗泪珠擦干，然后深吸一口气，狠狠的亲了一口手中的奖杯。 台下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因为无数人都这么做过，大家都能理解她的感受。 “很抱歉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间，”杨柳笑道，“但我恐怕必须得说点儿什么，不然，我很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众人再次报以笑声，台下有零星的口哨声响起，还有不知是谁的高声起哄，“说吧，或者是表白吧！” 在座众人都是文艺电影中的精英，台前、幕后，他们撑起了世界上一半以上的文艺片天空，产出了七成以上的作品！ 杨柳认真感谢了大家，感谢了粉丝，然后看向冲自己微笑的江景桐和小凤凰。 “不过我最感谢的，还是我的家人……我觉得非常幸福，我最重要的人们跟我一起见证了我事业中最重要的时刻，我觉得，无比幸福，无比幸运。” 掌声雷动，整个世界都见证了杨柳的登顶。 而同样的，她的世界还很大，她的路，也还很长。 第189章 番外：一家四口日常 九月底,华国全部,乃至部分国外媒体的某个板块都被某个消息占据：琳德新晋影后杨柳再次荣升妈妈，生下了二宝,一位帅气的小绅士。 国内外海量粉丝们纷纷奔走相告,跟周围能联系到的任何一个人分享这个喜讯，兴奋的样子看上去活似自家出了喜事…… 而当事人杨柳表示,其实她真心挺担心媒体的眼力：从一团红彤彤皱巴巴的肉团子身上,你们是怎么看出来“帅气”又“绅士”的？ 二宝取名江昭,寓意光明美好，昵称阿磐,是父母希望他能够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坚忍不拔,将来成长为能够承担重任的人才。 然而……众粉丝表示你们这当父母的也有点儿忒区别对待了吧？！ 好么，生个女儿就是小凤凰,当爹的梧桐肩膀任她停靠,结果轮到儿子了，就成了……石头！ 中间的差距，何止是一落千丈能够形容的尽的？ 名字公开的头一天就有粉丝忍不住吐槽： “我曾无数次的揣测、推断,琢磨二宝到底能叫啥名字。想来江总和枝儿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并且趣味不失高雅的人,况且姐姐都叫小凤凰了，弟弟的名字怎么也得同样卓尔不凡……” “于是我几乎天天跟华国古典神话故事传说、典籍打交道，为了偶像她儿子，把自己从来懒得看的大块头书翻个稀烂也是挺拼……”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偶像她儿子竟然叫石头，石头啊啊！” “别跟我扯什么磐石的美誉，再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那就是块石头的事实啊！”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姐姐是神兽了，却没想到弟弟有可能是石头……不过话又说回来，孙悟空不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加入单纯从这个角度进行深入研究的话，貌似……我果然还是骗不了自己！” 对于外界这样的反应，杨柳也是挺意外，她戳戳小胖子的脸，“阿磐，这个名字多好听啊，是吧阿磐？” 刚满月的阿磐已经褪去了出生时候的红肿，变得白白胖胖，看着倒真有了几分媒体吹嘘的“帅气”，就是那个“绅士”，在这个大小便还不能自理的团子身上仍遥遥无期，阿磐的身体很健康，胃口又好，力气也颇大，被戳了一下之后立刻咿呀呀的挥舞着拳头抗议起来。 趴在床边看弟弟的小凤凰忍不住抗议，“妈妈，阿姨说过不可以戳弟弟的脸，会流口水的！” 阿磐还没出生那会儿，江景桐就提前把当初照顾小凤凰的育婴师请了回来，现在还是她主持照顾阿磐的一系列事宜。 被抓包的杨柳讪讪的收回手，改为捏着阿磐的小肉爪子玩儿，“劲儿还真是挺大的……” 自始至终，阿磐的表情都极为平静，总结下来就是：没表情…… 除了刚出生那会儿本能的哭，在后面阿磐就很少流露出大哭大笑之类的表情，饿了、尿了、不舒服了，都只是扯着嗓子干嚎，关键是你可以从他的声音中辨别出他的情绪，但惟独就是吝啬于给你表情！ 对此，杨柳和江景桐都觉得有点奇怪，两边家里也没面瘫啊，怎么这小子就无师自通了？ 因为不放心，他们还找医生做过检查，却被告知一切正常。 后来还是江景桐他爸江海粟老爷子揭开真相： “嘿，真是跟你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小子小时候也跟个小老头儿似的，逗都逗不笑。” 困扰夫妻二人多日的谜团终于解开，自此之后，杨柳每次看到阿磐瘫着一张脸哭时，都会忍不住发笑，然后顺带着打趣一下江景桐。这种透过下一代打趣当代人的活动不仅有趣，而且让大家感受到了那种实实在在的，血脉的延续，堪称意义非凡。 据接生的医生和护士称，阿磐是她们这几年来接生过的最健壮的宝宝之一——对，她们确实用了“健壮”这个词儿，而非“健康”。 虽然有些个囧，不过为人父母的当然希望孩子身体康健，倒也很是得意，给大家封红包的时候也格外大方。 阿磐出生后，全家最兴奋的竟数小凤凰。小姑娘每天天一亮就要去看看弟弟，中间还认真地帮忙擦拭口水，长姐风范已初见端倪…… 其实在阿磐出生之前，杨柳和江景桐也有曾经担心过长子危急，不过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大约也是不可能的了。 阿磐过满月那天，家里差不多来了华国娱乐圈的半壁江山，还都是说出去响当当的那种，腕儿但凡小一点都连请柬的边儿都摸不着，只能拐弯抹角的拜托人帮忙送个花篮。 新生儿的满月么，大家自然关注他多一些，于是冯京简直成了这里面的个例——他从出现就没离开过小凤凰半步，中间更是亲自抱着为她拿水果。 许久不见小舅舅了，小凤凰也很是开心，加上阿磐身边围着的人太多，她就暂时放弃了对弟弟的争取权，美滋滋的享受起了小舅舅的关怀。 冯京抱着小凤凰在自助餐区转悠，不住的询问着她的意见，“我们凤凰最近也没有挑食吧？蔬菜和水果都有好好的吃吗？” “凤凰从来不挑食，”小凤凰斩钉截铁的说，“嗯，阿磐，哦，就是我弟弟，也不挑食！小舅舅，凤凰还想吃一块蛋糕。” 阿磐不挑食……他当然不挑食，除了喝奶，他现在还能吃点儿啥？ 冯京轻笑，看着她已经吃下去一块蛋糕的小肚皮，选择了比较迂回的拒绝方式，“嗯，蛋糕的糖分和热量有点高呢，等会要开饭了，我们换一点水果好不好？” 小凤凰乖乖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在一只小碗里放了几颗鲜嫩的草莓和猕猴桃，“谢谢小舅舅。” 稍后冯京问起她最近的学业进度——杨柳和江景桐闲着没事儿就教小凤凰读书识字，小朋友现在已经具备相当的知识储备了，小凤凰很得意的给他背了首诗，得到冯先生毫不吝啬的大力称赞。 小凤凰略有些羞涩的笑了下，然后满怀期待的说，“等阿磐长牙了，我也要教他背诗！” 见她三句话不离阿磐，冯京不觉好笑，又问道，“凤凰很喜欢阿磐？” 小凤凰不假思索的说，“当然喜欢啦。” “为什么喜欢呢？毕竟他现在还需要人照顾，又会哭，也不能跟凤凰玩。” 冯京本来就是存着逗她的意思，谁知刚说完，就听小凤凰很认真的纠正道，“小舅舅，不可以这样说的哦。”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端着水果说服力不够，小凤凰干脆踮着脚将小碗搁在桌上，抓着冯京的手开导起来，“妈妈有告诉我，大家小时候都是这样的，爸爸也是，小舅舅你也是哦！所以不可以歧视小孩子的。” 冯京给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忍笑反问，“小舅舅是歧视吗？” “我觉得是哎，”小凤凰有点苦恼的皱着小眉头道，“而且爸爸还告诉我，我现在多照顾弟弟一点，他以后也会照顾我的啊。还有还有，阿磐也可以陪我玩啊。” 说到这里，小姑娘忙四下看看，然后示意冯京附耳过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冯京强忍着笑意，很配合的凑过去。 小凤凰把嘴巴贴到他耳朵上，又用小手捂住嘴巴，小声道，“弟弟的脸和屁股很好捏的，软乎乎的，嘻嘻。不过爸爸说不可以捏太多，阿磐会痛，但是妈妈经常也会忍不住……” 父母是双职工的独生子女时常会有孤独感，这种感觉是无论身边有多少保姆、保镖或是厨师都消除不了的。 在阿磐出生之前，小凤凰也时常会有这种感觉。 江景桐就不必说了，他不仅要按时上班，还要经常加班，往往到了下班时间都不能定点回来；而杨柳，坦白来讲，她陪伴小凤凰的时间则更少，一年中凑吧凑吧能有三两个月在家就该鼓掌庆贺。 尽管杨柳和江景桐都努力挤出时间来陪小凤凰，但在各种工作和活动的挤占下，剩出来的时间真的没有多少。 好在现在杨柳成功拿下琳德影后，身价再次实现了质的飞跃，也更有底气自主筛选剧本，不必担心一两年没有作品就会被后起之秀挤出一线巨星的行列。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小凤凰。 但是随后她就很惊恐的发现，貌似女儿已经不太需要自己的陪伴了！ 早起，先去跟弟弟么么哒； 白天，趴在弟弟旁边跟他交流没人听得懂的婴儿语； 饭点，温柔的给弟弟喂饭； 晚上，再跟弟弟么么哒…… 杨柳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有点儿吃那胖小子的醋了。 不过显然她不是最受打击的，面对这样的情况，江先生遭遇的差不多就是毁灭性打击——一连几天，他都呈现出一种近乎生无可恋的飘忽，祁凰同步遭受了寒流过境一般严酷的鸡蛋挑骨头。 又是一天晚上，一家四口久违的凑在一起吃晚餐，小凤凰照例关怀备至的协助弟弟吃饭，而阿磐也很令人感动的回报给她温暖：小胖子无比艰难的抓起一块雪白的鱼肉，颤巍巍的送到小凤凰嘴边，并很罕见的扯了扯嘴角，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兄弟爱。 小凤凰开心得不得了，先熟练地亲了他一口，然后再看向鱼肉，有点儿踟蹰：真的好多口水…… 正在她犹豫间，旁边的江先生已经啊呜一口帮忙吃掉。他觉得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绝对是最佳选择，没有之一！既成全了小胖子的“孝心”，又不至于让宝贝女儿受委屈：他的掌珠怎么可以吃沾了别人口水的食物！ 然而阿磐出离愤怒了！ 婴儿尚未发育完全的神经系统使他花了大半分钟才明白过来那鱼肉去了哪儿，小胖子呆呆的冲自己空荡荡的指尖扑扇了好几下眼睛，然后刷的看向江景桐，鼓起一张包子脸，噗噜噗噜的喷起了口水：“啊——啊啊啊呀！” 一边说，他还一边用力拍打着婴儿餐桌，以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小凤凰看看他，又看看刚带点儿嫌弃咽下鱼肉的爸爸，帮忙翻译，“爸爸，你真是不该抢小朋友的东西。” 阿磐用力扯了下围兜，“啊！” 江景桐懵逼：“……=口=！！” 我是为了你们好啊，这天大的委屈要去哪儿诉说！？ 第190章 番外二：娄琛老皮特 差不多是阿磐十三个月大的时候，杨柳突然在一天半夜接到了来自娄琛的电话。 江景桐也被惊醒,他顺手按了下台灯,灯管没有像平时一样亮起,反而在忽闪两下之后宣告死亡。 不知怎的，杨柳的心忽的一沉。 娄琛的声音听上去沙哑又疲惫，跟平时那副锐气逼人的形象全然不符,“最近有时间吗？方便的话过来看看老皮特吧，再晚,恐怕就见不到了。” 杨柳的呼吸为之一滞，再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他的情况不好？” 那边沉默半晌,才低低道，“胰腺癌晚期。” “怎么了？”见她脸色大变,江景桐低声问道。 杨柳挂了电话,神情有些飘忽，“老皮特的病确诊了,胰腺癌晚期。” 之前她就曾猜测老皮特的身体可能出了问题,但却始终没敢往这方面考虑,然而事实却还是重重给了她一击。 这样的结果太残酷。 老皮特对娄琛的欣赏和扶持自然不必说，就是对杨柳也照顾有加。 上次她拿下琳德影后，老皮特就亲自到场庆贺，后来阿磐出生、小凤凰生日，他也没忘记送一份亲手挑选的礼物。在阿磐四个多月的时候，老皮特还主动担任中间人，尽力为杨柳争取了一部国际大制作影片中的重要角色。那电影上到编剧、导演，下到演员、幕后，无一不是业内精英，竞争之激烈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光是跟杨柳一样拥有琳德影后头衔的竞争者就有三个之多，如果不是有老皮特帮忙，单凭杨柳和江景桐的努力也未必能成。 那电影上个月已经开始在全球范围内逐步上映，票房和口碑无一不好，杨柳也凭它再次冲上多国娱乐版块头条，基本在国际影坛站住了脚。 可现在她却突然被告知，这位慈祥的长者竟然不久于人世！ 江景桐搂着她叹了口气，“去看看吧，我明天就抓紧时间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争取后天过去跟你汇合。” 老皮特待杨柳不薄，而作为杨柳的丈夫，以及一个同样敬重他为人和演技的晚辈，于情于理，江景桐也该去走一趟。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可杨柳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订了机票后干脆就去收拾行李了。 说是收拾行李，可她心里乱的很，脑子里一刻不停的想着，一会儿感激一会儿难过，箱子里的东西被放进去又拿出来，最后在角落里胡乱挤成一团。 “妈妈？” 杨柳猛的回身，就见穿着睡衣的阿磐模模糊糊的站在衣帽间门口，一只小胖手还在不住的揉眼睛。 江景桐关了门走过来，弯腰将胖儿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胖嘟嘟的脸颊，“怎么不睡觉？” 刚才他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在拍打房门，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可是声音越来越响，他过去开门一看，就见阿磐一头栽了进来。 阿磐蹭了蹭他的脖子，扭扭屁股换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着，嘟囔道，“有狗狗追。” 江景桐笑笑，“做梦呢，假的，别怕，睡吧。” 阿磐嗯了声，却又努力撑着眼皮问，“妈妈，你要走吗？” 杨柳心里难受的很，只微微点点头，“妈妈出去几天，阿磐要听爸爸和姐姐的话。” 但阿磐好像被她之前动不动几个月不回家的行为搞出了心理阴影，这次好不容易抓住现行，怎么也不同意放她走了。 “阿磐也走。” 杨柳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乖，妈妈这次真的只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的。” “阿磐也去！”这胖小子真跟小凤凰是亲姐弟，犟起来都一个样儿，当即就扁着嘴巴要哭，“阿磐也去！也去！” 大约是怕自己一个人势单力孤，力度不够，下一秒他干脆嗓子一扯，趴在江景桐肩膀上冲外面大声吆喝起来，“姐姐，妈妈走！姐姐，妈妈，走啦！” 他说话不算太早，平时偶尔急了还会缺字漏声的，真难为他大晚上半梦不醒的时候还能喊的这么溜，关键是脑瓜子转的还挺快。 小家伙身强体壮，喊起来也中气十足，带着奶音的声调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几嗓子下去，睡在另一侧的小凤凰也跟着起来，敲门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以为天塌地陷了的保姆。 看到姐姐的阿磐仿佛有了主心骨，眼睛里噙着两大包泪水，用力挣着身子比划，一边指着杨柳和她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行李，一边冲小凤凰哭诉，“妈妈走，不要阿磐！姐姐抱！” 现在的小凤凰也不过是个不到四岁的小豆丁，让她抱条小狗也就罢了，可肉团子一般的阿磐？ 小凤凰先歉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杨柳跟前，拉着她的手问，“妈妈，又要走啊？” 她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不舍，可却没像阿磐那样哭闹，显然是对生活中的分离习以为常。 杨柳有些心酸，摸摸她的头，“你还记得老皮特吗？就是那个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礼物的皮特爷爷，他病了，妈妈要去看看他，很快就回来。” 小凤凰点点头，又满脸担忧的问，“爷爷病的很严重吗？” 不问还好，一问杨柳就觉得快哭出来，“对，很严重。” 小凤凰眨眨眼，眼窝里泛起一点泪花，也像是要哭了，“那他会死吗？就像*一样？” 上个月赵的卢小公子养了三年多的小狗*生病死掉了，他整个人哭的跟什么似的，逢人就说，还挺隆重的搞了个遗体告别仪式，连带着曾经跟小狗一起玩耍的小凤凰也哭了好几场。 那是这几个养在象牙塔中的小朋友们，人生中经历的第一场生离死别。 杨柳掩住大半张脸，深呼吸调节着情绪，“也，也许吧。” 小凤凰还没说什么的，那头被江景桐抱在怀里的阿磐一见姐姐和妈妈都这么难过，当真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登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阿磐乖，妈妈憋走！憋不要阿磐！” 本来杨柳是真的很难过来着，但被他这么一打岔，却又忍不住给气笑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过去从江景桐怀里把人接过来，“妈妈什么时候说要不要你了？真是个小混蛋，唉。” 唉，真是一天比一天沉了，果然没白吃那么多饭。 阿磐不信，依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杨柳一肩膀，打嗝打的停不住。 最后小凤凰也被他这个样子逗得破涕为笑，干脆掉头劝起了杨柳，“妈，要不你带着弟弟一起去吧，皮特爷爷不也挺喜欢他的么？阿磐身体这么好，也许爷爷见了他一开心，就好了呢？” 阿磐最听不得这个，耳朵刷就竖起来，死死地搂着杨柳的脖子嚷嚷道，“阿磐去！也去！” 那力气大的，那表情坚定的，大有跟着老妈走遍天涯海角的架势。 也许是男孩子的关系，阿磐的倔劲儿比起小凤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打定了主意，不管杨柳怎么哄，做出多少平时不可能做的承诺都不答应，死活要跟着走。 他好像就认定了，只要今天杨柳自己出了门，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然后剩下他们爷儿仨就要在家当孤儿寡夫…… 最后杨柳没办法，只得万般无奈的答应下来，“好，带你去，不过要跟妈妈保证，不许胡闹！” 眼见着阿磐瞬间转悲为喜，杨柳除了摇头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小冤家。 十月底的天气本来还有些温热，可杨柳一出机场，迎面扑来的就是凌冽的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阿磐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杨柳索性弯腰将他抱起，又帮他掖了掖围巾，“冷不冷？” 阿磐摇摇头，抱着她的脖子左看右看，“爷爷呢？” 杨柳笑的有些伤感，“亏你还记得。” 杨柳参与演出的大电影还在全球热播，她现在也算有些名气，突然抱着孩子出现在机场，也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有人拍照，还有人犹豫是否要上前要签名。 她刚走到门口，就见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娄琛从停车场匆匆赶来，两边来不及多做寒暄，赶在引来更多粉丝之前飞快离去。 得知阿磐也跟着来，娄琛还特意去买了个儿童座椅，这才来的稍微迟了些。 透过后视镜，他就见阿磐一直在盯着自己瞧，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是惹人喜爱。 “还认识我吗，阿磐？” 阿磐眨眨眼，很诚实地摇摇头，“不认识。” 娄琛失笑，顺手摘了口罩和帽子，又看向杨柳，“小家伙长得倒很是结实，要带他一起去看皮特吗？” 长期病痛折磨下，老皮特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差不多就是骨头上面蒙着一层人皮，很是可怖，他有点担心会吓到阿磐。 杨柳给阿磐递了块奶饼干磨牙，“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可爱啊可怖的概念，来都来了，总要看看才好，夏天的时候我跟皮特在这边见面，他还问起过两个孩子呢。” 说完，她又打量着娄琛，有些心疼，“师哥，你也瘦多了，看开点吧。” 娄琛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满是血丝，眼睛下方也隐隐有黑眼圈，眼袋也起来了，嘴唇微微爆皮，瞧着很是憔悴。 听了这话，娄琛有气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说是这么说，可事到临头了，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开。” 除了事业之外，娄琛在其他方面的运气好像都很差，差到叫人觉得他可怜，好像老天故意戏耍他一样。 他跟家里人的关系一直不好，娄父还曾当着媒体的面要跟这个儿子断绝父子关系，闹得轰轰烈烈。去年也不知为了什么，娄琛的母亲又突然跟媒体爆料，哭诉娄琛不孝，多年来对家里不闻不问，例数他十大罪状，搞得他差点翻不了身。 处在娄琛这个位置上确实很难，首先你是儿子，他们是父母，只要一个孝字压下来，那边首先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你就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后来还是娄琛的经纪人看不下去，不顾娄琛的反对，把前几年娄琛父母打电话痛骂他的录音发了出去，又向媒体公开了这些年娄琛往家里的一笔笔汇款记录，这才扭转局面。 可饶是如此，娄琛的形象还是被蒙上一层冷酷、冷漠、六亲不认的阴影，让他本就不怎么平易近人的设定越发高处不胜寒。 他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周围的朋友却总是替他不值……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待他，拿他当儿子一样心疼、扶持、引导的老皮特，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年就到了头。 ………………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