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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千秋（明）》作者：冼池
　　文案：
　　夏氏，贞静温诚，端庄贤淑，夏家家风纯朴，兄弟和睦。
　　大臣们（满意）：就她了！
　　朱厚照：我不满意！！
　　没人搭理他。
　　后来朱厚照终于从太子做到了皇帝，千挑万选的贤后在侧，百年一遇的名臣在下，却有什么悄悄改变了。
　　朱厚照：我要去北方打仗！
　　大臣们（汗颜）：赶紧去找皇后拦着他！
　　夏灵瞬：陛下，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大臣们：对对对！
　　夏灵瞬：我们的征途应该是大海！你难道不想拥有一片玉米地吗？
　　朱厚照：……咳，那就听皇后的，我们先造个大点的船出来，准备一下。
　　大臣们：……？？
　　大臣们面面相觑，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是引狼入室了！皇后比皇帝还能折腾！
　　太子此时才弱弱地开口：“可是……父皇，母后，我们不是说好先上天看看有没有比大庆法王更厉害的神仙吗？”
　　大臣们：……ballball你们仨放过我们吧！
　　【阅读须知】
　　搞事帝后1v1甜宠文
　　注意！！！！！女主夏灵瞬真·普通人家的姑娘，兄弟姐妹众多脸上大写一个穷字，男主朱厚照大明十六帝中第一作精（bushi）
　　玄机娘娘曾云：“历史为骨，艺术为翼。”本文内容纯属杜撰，除了小朱同学和当时的一些史实有所考据，其他大部分为杜撰，请看文的同学们不要误会！！尊重历史，请勿当真！！
　　一句话简介：我们的口号是：搞事！搞事！！
　　立意：匡扶国本，锐意革新，逐浪世界潮流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灵瞬。朱厚照。 ┃ 配角：各位大佬。 ┃ 其它：么么扎！


第1章 一
　　夏灵瞬烧得迷迷糊糊的，头上的凉帕子换了一茬又一茬，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
　　她这几天虽然一直在发烧，意识却一直很清晰，比如这几天她已经摸清自己周围的环境和人员组成了。
　　她应该是这家人的大女儿，因为跟着双生哥哥一起爬墙瞎玩，掉进了湖里，不幸高烧去世。
　　现在的夏灵瞬就是换了的芯。
　　唯一感谢的是她还能听懂周围人在说什么。
　　“团姐儿总算消热了……这回一定要好好责罚勋哥儿！整日里带着团姐儿上树爬墙的，只因着现在还小，他俩又是双生子，长得像才胡来。”
　　说话的正是她的母亲叶氏，这几天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夏灵瞬身边，每天不是念念叨叨就是泪眼婆娑，显然很为女儿担忧。
　　夏灵瞬听完叶氏的话，一时间开始有些担忧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要是真长得像个男生她也有点接受无能。
　　虽然相比于眼前她要适应的，长相什么的都不算重要。
　　“姐姐放心，团姐儿已经散了热，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叶氏拉着妹妹的手，道：“多亏你这几日陪着我，我心里才算有个底，总算熬过来了。”
　　“姐姐说这话就客套了，姐夫在外办公还未回来，家中只你一个人照顾这么一群毛孩子，定是忙不过来的，正巧我家那口子最近休沐，我过来照看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叶氏轻叹一声，道：“他整日忙来忙去的，却也没像其他人一样收些好处，这次若不是向你借了点钱，恐怕连个好大夫都请不来。”
　　叶氏的妹妹见她忧愁，道：“姐夫为人正派，刚正不阿，姐姐当初不正是看上姐夫这一点吗？这锦衣卫的活计本就难做，听说他那上司牟公与他秉性相投，指不定哪日就高升了呢。”
　　夏灵瞬原本还在独自发呆，忽然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吓得打了个激灵，一下睁开了眼。
　　锦衣卫？这不是明朝才有的东西吗？
　　叶氏虽然在与妹妹说话，但也一直留心着女儿的动静，一看夏灵瞬睁眼了，赶紧凑过去道：“团儿，怎么样？还热吗？”
　　夏灵瞬眨眼看着叶氏与自己的小姨，好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
　　她现在心里慌的一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对。
　　叶氏的妹妹见她呆呆的样子，皱了皱眉，害怕她是烧傻了，惹得姐姐伤心，赶紧道：“这孩子怕不是还没醒过来……快叫娘啊！”
　　夏灵瞬打了个激灵，赶紧喊道：“娘！”
　　她看见叶氏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九年义务教育没白读，但也就是粗略的把历史过了一遍，具体哪个时期发生了什么，夏灵瞬也不清楚，现在也只能从“锦衣卫”这三个字猜出自己现在有可能身处明朝。
　　这个时候只恨读书少啊……
　　叶氏见自家闺女应该是彻底“清醒”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喜极而泣，道：“团姐儿，你可算清醒过来了……急死娘了……”说完她又伸手摸了摸夏灵瞬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这才收了嘴里的那些阿弥陀佛之类的话语。
　　“娘，我没事了……”
　　叶氏见她除了小脸消瘦苍白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妥的地方，立刻斥责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跟着你那个不开眼的哥哥上窜下跳，怎么会掉进水里？以后还敢不敢了！”
　　夏灵瞬抿了抿唇，一双在消瘦脸颊衬托下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落在了叶氏的肚子上，道：“娘，您别气了，气坏了您的身体怎么办呀？爹一定会打死我的……”
　　夏灵瞬的小姨也立刻劝道：“是啊，姐姐，你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轻易动怒。”
　　叶氏冷哼一声，道：“你还怕我伤了身子？你要是知道怕你就不该跟着你哥哥瞎跑！”
　　夏灵瞬的视线落在门口趴在门框上向内张望的小男孩，那小男孩长的很是秀气，却也和她一样喜欢转眼睛，看着分外机灵。
　　夏灵瞬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装作羞愧地嗫嚅道：“娘……我错了……”
　　叶氏自然看到了，一旁的小姨立刻去桌上拿了陶壶给夏灵瞬倒水，摸了摸温度，这才递到她手边道：“团姐儿慢些喝。”
　　夏灵瞬赶紧接过水杯大口喝了起来，她身体一直软着起不来，在床上躺了太久，躺着喝水不便，她就一直渴着，现在有了水，忍不住就一饮而尽，还因为喝的太快咳了好几声，温热的水顺着脖子流入了领口，将桃色的布料都打湿了。
　　“慢点喝……慢点喝……”叶氏原本还想着多训夏灵瞬几句，好让她长个记性，可看她这样，早就心疼不已，只能转过身拭泪，却恰巧看到了害得宝贝闺女跌进水里的小冤家，立刻柳眉倒竖，怒道：“夏勋！你给我进来！”
　　夏灵瞬原本专注喝水，突然被这么唬了一下，反应不急，噎了一口，大声咳嗽起来。
　　小姨急忙给她顺后背。
　　夏勋原本在门口偷看自家母亲与妹妹，忽然被吼了进来，也不害怕，笑嘻嘻地说道：“傻妞还是傻妞，一根筋，喝口水都能噎着！”
　　夏灵瞬：“……”这傻憨憨，都要挨打了，一点自觉都没有。
　　果然不出夏灵瞬所料，叶氏原本缓过来的脸色陡然变了，她咬牙切齿道：“你一个做哥哥的，把团姐儿害成这样，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还敢在这里嘻嘻哈哈！”
　　“娘，是她自己笨手笨脚摔进湖里的，这能怪我吗？”
　　夏灵瞬心底默默道：能不怪你吗，你妹妹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叶氏快步走过去，一下扯住了夏勋的耳朵，将他提溜过来，道：“过来和你妹妹道歉！”
　　“诶——娘，轻点儿！”
　　夏灵瞬看他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皮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夏勋忍不住挣扎道：“娘你看她，压根儿就没事！您别瞎担心了！”说完还不忘给夏灵瞬使眼色。
　　“没事？发烧的不是你！我看是该让你爹回来好好修理修理你，省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迟早惹出大乱子来！”
　　夏灵瞬接收到夏勋的求救信号，将杯子递给一旁守着的叶小姨，轻声道：“娘，小姨，我困了……”
　　叶氏闻言立刻收了手，对夏灵瞬道：“团姐儿好好休息便是。”
　　夏勋立刻对夏灵瞬露出夸赞的表情，下一秒就要溜了。
　　不等夏勋脚底抹油，叶氏再次提溜着他的衣领，拖着夏勋出去了。夏勋幽怨地注视着坐在床上脸上写着“乖巧”两个字的夏灵瞬，认命地挨打去了。
　　活该……
　　叶小姨掩口而笑，随后让夏灵瞬躺好，摸了摸她的头，道：“团姐儿睡一觉吧。”说罢也掩门出去了。
　　夏灵瞬闭着眼躺了一会儿，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进来，这才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四处打量一番。
　　她现在哪儿睡得着啊，没有坐如针毡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现在应该是在母亲叶氏的屋子，叶氏怕自己照顾不过来，特意把生病的夏团儿挪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很是整洁，不远处的绣篮子里。还放着一件衣物，看着是男装，针头别在了衣领上，应当是为了缝补缺口，之前听说夏团儿的爹是锦衣卫，想必夫妻两个聚少离多，但感情并不差，至少也是相敬如宾的。
　　夏团儿头上好像有好几个哥哥，夏灵瞬这几天听了。一大堆名字，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知道目前夏团儿排名老小，不过很快她又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夏灵瞬趿拉着鞋下地转了一圈，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确定自己找不到新的有用消息，这才将鞋穿好，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看就是北方民居，院子四四方方的，夏灵瞬出来这一间应该是正房，夏家夫妻住着的，两面还有两排房子，应该是给孩子们准备的，月门在前面立着，应该就是前院了。
　　经济状况良好，不至于饿死，家庭情况也很不错，至少看叶氏的行为，这家应该不存在严重的重男轻女现象，就算有应该也不会太过剥削她……目前她作为一个小豆丁，这样的生活环境还是挺合适的。
　　夏灵瞬跑到台阶上，伸手扶着柱子，勉强踮起脚尖向高处眺望，只能看到远处衔接在一起的青瓦屋檐，它们笼罩在北方秋日苍白的日光中，显得苍凉寂寥。
　　此时夏灵瞬才有了身处古代的感受，而不像是一场梦境。
　　如今已经入秋，树上的叶子早已经泛黄，间或有几片绿色的，一阵风打过来，夏灵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心中骤然涌起的肃穆。
　　“小妹怎么出来了？刚才听母亲说你醒了过来，怎么不爱惜身体，又跑出来调皮？”
　　夏灵瞬回过神，她对面站了一个灰袍小少年，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此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完了，不认识啊，这是哪个哥哥啊……
　　夏灵瞬为自家复杂的人口情况以及自己不大的脑容量有点担忧。


第2章 二
　　夏灵瞬瞧着那少年，最后硬着头皮道：“我睡不着就出来了……”
　　“那怎么不多披一件厚衣裳？”小少年用责怪的语气道：“三弟是男孩子，你是小姑娘，不像他那样禁得住冻。先和我进屋来。”
　　夏灵瞬应了一声，赶紧跟在他身后进了东厢房的次房。
　　房间虽然不大，但家具却是一应俱全，书桌、书架、文房四宝，一样不少，想必夏团儿的这位哥哥是有意参加科举了。
　　虽然夏灵瞬不能把历史倒背如流，但也听过一些历史上的轶闻趣事，科举的通过率可比高考低多了，科举之后顺利就业做官就更难了。
　　看来她这位二哥还有得熬。
　　夏灵瞬忍不住凑近桌面，那上面铺着一张纸，旁边还用镇纸压着一摞，应该是二哥写的文章，夏灵瞬细细看了一遍，因为这堆繁体字看的眼睛生疼，看到第一张的一半就不看了，直奔最后一张，很快就看到了自家二哥的名字。
　　——夏臣。
　　夏臣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风过来，看到夏灵瞬在那里凑着看他写的文章，不由有些好笑，道：“团姐儿看得懂吗？”
　　夏灵瞬老实回答道：“看不大懂。”
　　那字都是繁体字，简体字沐浴长大的夏灵瞬看着就眼花，磕磕巴巴读完第一页都费事，不用说看懂夏臣文章的意思了。
　　夏臣过来给她披好披风，道：“没事，以后学了就能看懂了，团姐儿还小着呢，有的是机会。”
　　夏灵瞬应了一声，道：“二哥，大哥呢？”
　　夏臣道：“大哥去武馆习武了，明年便要选拔校尉了，大哥可是下定决心要拔得头筹，挣一个好前程。”
　　嚯，还是文武兼修。
　　夏臣不等夏灵瞬思量，接着说道：“大哥与爹心性相像，无怪乎大哥想着子承父业。”
　　夏灵瞬眨着眼反应了片刻，道：“啊……那大哥也想做锦衣卫啦？”
　　“自然。”
　　夏灵瞬转转眼睛，道：“那让大哥带着三哥一起去武馆吧，三哥多挨几顿打就知道懂事了。”
　　夏臣莞尔，随后想起什么，走到书架下面抽出一本书递到夏灵瞬手中，道：“你三哥常爱看这些，你现在也不认得太多字，若是无聊，先看这些打发打发时间吧。”
　　夏灵瞬一瞄手里的书，上面写着“杨家将”三个大字，她翻开书，里面竟然全是图画，偶尔倒是有几个字，却也不像她之前看到的密密麻麻乱成一片的繁体字一般，夏灵瞬上辈子小时候经常看这些，还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此刻看见它，夏灵瞬一时间倒也有些安心了，至少这个时代她还不算特别陌生，还有她熟悉的东西。
　　现在距离她生活的时代可还早着呢。
　　“谢谢二哥。”夏灵瞬道谢后乖巧地问道：“我能不能在二哥这里看书？不然我怕三哥闹我。”
　　夏臣被她乖巧的样子逗笑，一时间有些手痒，想要摸摸她披发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却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搬了一个小凳子到书桌边，清清嗓子道：“这可是你三哥的宝贝，千万别给他弄坏了，否则他回头该怨我给你看了。”
　　“好。”
　　夏灵瞬坐在小凳子上，拿起那本《杨家将》看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洒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她不由舒服地眯起了眼，倚着夏臣的书桌走神，不一会儿就闭着眼睡着了。
　　夏臣见她睡着了，将她身上滑落的衣服重新披好，这才坐回去安安静静地看书。
　　不一会儿便有人推门进来，叶氏风风火火地开口道：“臣哥儿，团姐儿可是在你这里？”
　　夏臣赶紧应了一声，轻声道：“娘，团姐儿已经睡了。”
　　叶氏才看到她额角抵着桌椅睡得正香，嗔怪道：“刚才还说困了要在我屋里睡，转眼就跑到你这里了……”她嘴上抱怨着，声音却压得极低，显然是怕吵醒了夏灵瞬。
　　“我扶着团姐儿到我榻上吧，不然出了外头她定是会醒的。”说罢，夏臣俯下/身将夏灵瞬搂着的书放下，一手搂着她的腰站起来。
　　叶氏帮着夏臣将夏灵瞬挪到夏臣榻上，给她掖好被角，不由擦了擦额前的汗。
　　夏臣有些愧疚，道：“爹不在家，娘又怀着弟弟妹妹，我与大哥没能看好三弟，反倒给娘添麻烦了……”
　　叶氏摸摸他的头，道：“你们都还是孩子，能帮我什么，倒是我，因着怀里这个，反倒疏忽了你妹妹，害得她跟着勋哥儿乱跑，跌进了水里……”
　　夏臣反过来安慰母亲，道：“好在妹妹已经病好了，我看着她比以往乖巧了很多，坐的住了。”
　　叶氏若有所思，道：“我倒是觉得你妹妹像换了一个人，若是往常，她醒了必然要哭，让我好哄一阵子，可今日却不闹腾，自己一个人乖乖的，喝水也是自己来，没要我喂她……”
　　“许是妹妹懂事了，知晓娘的不易。”
　　叶氏看夏臣小大人似的安慰自己，噗嗤一笑，道：“还不用你来宽慰我，好好读书就是了，可别叫你的这群弟弟妹妹打扰了你。”
　　夏灵瞬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懵懵懂懂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一番，这才想起自己是在二哥屋里。
　　夏灵瞬还没回过神，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噜”叫了好几声，她从被窝里爬出来，跳下床来穿好鞋，又将衣服裹紧了一些，这才走了出去，看着院子里的枣树发呆。
　　这下她是真清醒了。
　　夏灵瞬真的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明朝。
　　夏灵瞬开始发愁了，她这么多年来，技能没培养多少，网上冲浪倒是冠军，到了这个时代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一不是理科生，科学致富不存在，二是她这个文科生也就是高中学了学历史，具体对哪个朝代也不大了解，现在又都是繁体字，她彻底沦为半文盲了。
　　就连种地她都不会。
　　夏灵瞬感觉前路一片灰暗。
　　叶小姨走进后院见夏灵瞬站在那里思考人生，俗称发呆，心里暗自嘀咕这孩子不会是真烧出什么毛病了，嘴上道：“团姐儿在这里呢，快过来，过了早膳可不能再错过午膳了。”
　　夏灵瞬应了一声，从台阶上蹦下来，跟在叶小姨身后去前厅吃饭了。
　　在饭桌上夏灵瞬才见了自己的大哥——夏助，他长得浓眉大眼，肤色健康，看着有点憨厚的意思，见到夏灵瞬，立刻便开始问她身体如何，夏灵瞬一一回答过之后，夏助也不再多问，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过了午饭。
　　饭后，叶小姨道：“既然团姐儿现在好了许多，那我也要回去了，我不在家，家里的臭小子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叶氏知道她能来陪自己照顾孩子已经不易，道：“舒儿和团姐儿年纪差不多，这都小半个月没见你了，必定很是想念，早些回去才好。”
　　姐妹二人寒暄着，兄妹四个自觉退出群聊，夏勋吵着要去夏助的东厢房拿他的刀玩，夏臣看了一上午的书，也已经有些看不进去了，便跟着一起去夏助的房间。
　　夏灵瞬：弱小无辜又可怜.jpg
　　她一个女孩子过去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夏臣自然是看到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道：“团姐儿也和我们一起来吧，昨日钻在屋里看了一天的书，一定憋坏了。”
　　夏灵瞬还没说什么，夏勋已经嘲笑地开口道：“就她还能看书？她才认识几个字啊？”
　　夏灵瞬表面呆滞，实则内心嫌弃，随后开口道：“三哥的书挺好看的，我要拿去和娘一起看，让娘好好给我讲讲《杨家将》的故事。”
　　夏勋起初还没明白夏灵瞬的意思，听到后面立刻反应过来了，怒道：“你敢！信不信我打你？”
　　夏灵瞬冲他做了个鬼脸，躲到了夏臣身边。
　　大哥夏助扯着夏勋的领子，道：“团姐儿是家里最小的妹妹，你怎么这么小气？还说什么要打妹妹的混话。”
　　“很快她就不是咯，等娘生下孩子，我就能打她……”
　　夏勋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夏助的一个脑崩儿，他怕还有第二个，赶紧捂住了额头。
　　“团姐儿是妹妹，几岁你都不能打她。小心爹回来收拾你！”
　　“好好好……这回娘一定要生个弟弟才好，这样我就不是最小的弟弟了。到时候我也像大哥训我这样训他！”
　　“你小子——”夏助一把扛起夏勋，道：“这副德行还想着向爹求着习武？整日里就想着欺负别人了，爹答应才奇怪了。这次团姐儿的事情还没收拾你呢！”
　　夏勋挣脱不得，只能哀嚎着被扛进去了。
　　夏灵瞬躲在夏臣身后，心里道：不管生男生女，你个熊孩子这辈子就是个弟弟。
　　夏臣拉着她也进了夏助屋里，里面放着一个小型武器架，夏灵瞬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剑，不由张大了嘴，忍不住想伸出手想摸一摸。
　　放下三弟的夏助看她伸出手摸，赶紧拦了下来，道：“小妹，这可不是三弟的木剑，开过刃容易伤手。”
　　真是真货……
　　夏灵瞬赶紧把手背在身后，道：“大哥怎么有这么多武器呀？”
　　“明年宫中招揽校尉，我年纪相当，当然要去试一试，若是去了，也可以帮爹娘分担家用。”
　　“这样啊……”夏灵瞬吧唧吧唧嘴，她转了转眼睛，道：“大哥什么时候去武馆啊，到时候我和大哥一起去！”
　　其实她不是想去武馆，是想去夏团儿落水的地方看一看，她这样穿越过来，实在是太过奇怪，不可能没有缘故。
　　要是能穿回去就更好了。
　　其实夏灵瞬也不大清楚穿越的细节，只是两腿一蹬、迷迷糊糊就倒流了好几百年，就算她在之前的世界已经死了，那重新投胎也行啊，封建主义太万恶了……
　　夏臣在她身边站着，苦口婆心道：“还是要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
　　“哦……”夏灵瞬应了一声，忽然看到武器架上摆着的弓箭，忍不住凑了过去。“大哥，这弓箭有多重啊？”
　　夏助来了精神，道：“怎么，小妹对武艺有兴趣？我记得爹说过，娘便很适合习武，只是娘是女子，家中不许。小妹若是愿意，不妨和爹说说。”
　　夏灵瞬头皮发麻，她就想当个白烂人，习武什么的都要闻鸡起舞，对她来说太难了。何况保不准之后她真能穿回去，可不能给夏团儿留下烂摊子。
　　挣脱魔爪的夏勋切了一声，道：“就她那小胳膊小腿的，还能习武？”
　　夏灵瞬也赶紧解释道：“对啊！我是没见过弓箭，有些好奇……”
　　她以前玩过弓箭，不过是兴趣爱好类型，游乐园里射射靶子还好，让她百步穿杨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眼前这东西明显比她玩的那种重多了。
　　“不过这些也要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还要爹知道才好。”
　　夏灵瞬松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先跟着二哥识字吧。”说罢，她眨眨眼看向夏臣，道：“二哥愿意教我吗？”
　　她好歹也是寒窗十三年，可真不想在古代做文盲，遭人鄙视。
　　夏臣抿唇一笑，道：“乐意之至。”


第3章 三
　　送走了叶小姨，叶氏的一颗心也都落在了家里的四个孩子身上，夏灵瞬大病初愈，自然是收获关心最多的一个，叶氏每天变着法给她做不同花样的清粥小菜，夏灵瞬知道她一番苦心，乖乖地都吃干净了，没几天就觉得自己已经架住了衣服——吃太多了。
　　叶氏约莫着她身体大好了，挑了个好日子，特意给夏灵瞬换了一身衣服，道：“你病的厉害的那几天，你小姨特地去了那个特别灵的大隆善护国寺为你求了平安，如今看来真的有用，我先前特意问了你小姨，今日雇了轿子，咱们好去还愿。”
　　夏灵瞬：“……”阿弥陀佛，封建迷信要不得啊，要是真管用我还会穿越吗，还不如直接投胎来的更快？去还愿还不如宅家里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脱离文盲队伍呢。
　　“娘，这就不用了吧……二哥先前教我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叶氏瞪她一眼，道：“你没和你二哥学点知识，倒是把你三哥耍嘴皮子那一套全学会了！”
　　夏灵瞬识相地转移话题，道：“我病好了都是因为娘和小姨尽心尽力的照顾，都是娘的母爱救了我这条命！真要拜什么神仙，我就拜我的娘亲吧。娘想做个什么仙女啊？我叫二哥记下来，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按时祭拜，祈求我的娘亲百岁无虞，万事如意。”说完她还有模有样地向叶氏行礼。
　　叶氏被她逗笑，也不生气了，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道：“你啊，这张小嘴抹了蜜啊？你不想就算了，陪我去给你这个弟弟妹妹求个平安符，可好？”
　　“那我只陪娘亲去寺庙里，不做别的啊。”
　　“好好好，就依你！”叶氏答应她之后笑道：“你之前也不喜欢这些，可那天陪你三哥翻墙去玩，那水潭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座遗弃的寺庙呢。真是巧了，看来是佛祖也舍不得要你的小命呢。”
　　庙？
　　夏灵瞬眨巴眨巴眼睛，目送着叶氏去收拾东西，这才摸着自己的双下巴开始猜想。
　　难道真有什么灵异事件？可是她怎么会和寺庙有缘分呢？又或者掉进寺庙的水里才是关键因素？不会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要化她作尼姑吧……
　　夏灵瞬打了个寒颤。
　　先去看看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九月初七这日的阳光倒是很好，夏灵瞬被叶氏推着换了一身浅桃色的新衣裳，和她一起坐着雇来的轿子去了护国寺。
　　轿子走到护国寺前几百米处就过不去了，恰巧护国寺每月七、八日有庙会，热闹的厉害，庙会摆着的铺子占满了近一条街，把寺庙围得水泄不通，轿夫也不想再往前，把娘俩放路边就走了，夏灵瞬原本还想理论，却被自家娘按住了。
　　叶氏也体谅他们的不易，只是牵着夏灵瞬，道：“团姐儿牵好娘的手，千万不要走散了。”
　　“好。”夏灵瞬攥紧叶氏的手。
　　寺庙外面闹哄哄的，寺庙里面反而安静许多，等到了主殿，有小沙门过来引领香客，叶氏虔诚地跟过去，夏灵瞬借机道：“娘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着。”
　　“你啊……那你千万不要乱跑，站在娘能看得到的地方。”
　　“知道啦！”
　　夏灵瞬对此表示“道理我都懂，但不能听话”，毕竟听话就不是夏灵瞬了。
　　夏灵瞬目送着叶氏进入店内跪拜，记住大殿的地理位置之后就溜了，反正她大概去看看就回来了，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
　　夏灵瞬转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有水的地方，最终只能走到一位老和尚面前，道：“老师傅，您知道寺庙中哪里有池子吗？”她想了一下，补充道：“河水也可以的。”
　　老和尚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个红布绸子罩着的桌子，上面还放着竹筒，竹筒里面密密麻麻插着一把竹签。
　　老和尚看着倒是慈眉善目，道：“寺庙后院确实有一处水池，与活水相通，因此常有施主去放佛灯，小施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我就随便问问……”夏灵瞬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只好道：“老师傅，我能抽个签吗？”
　　“小施主请。”
　　其实夏灵瞬就是意思一下，毕竟她也就在电视剧里看过这东西，具体怎么抽都不大懂，别说相信这东西了。
　　夏灵瞬掂量了一下叶氏给自己的一枚钱。
　　希望这个不是收费项目。
　　夏灵瞬伸手摸了摸每一根签子，确定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正打算随便抽一根，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吓得她手一滑把整个竹筒给打翻了，竹签掉了一地。
　　签子上面有的写着“姻缘天注定”，还有的写着“富贵在天”，甚至还有的是凶签。
　　夏灵瞬：“……”这可就尴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
　　夏灵瞬赶紧帮着老者把竹签都捡起来，一边捡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啊老师傅，都是我不好……”
　　旁边有人看到了，也过来帮着拾签子。
　　“施主客气了。”
　　其实夏灵瞬更想问能不能再抽一次。
　　老者似乎是猜出她的想法，道：“万般皆有缘法，如此看来，施主命数复杂，另有机缘。”
　　夏灵瞬知道圆场不易，只是向他微微鞠躬，道：“多谢老师傅为我解签了。”她鞠了躬又想起这是现代礼仪，随后别扭地做了个电视剧里面的古代礼仪。
　　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不过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水池的所在地，寺庙、水池已经占两样了，说不定还真能成呢。
　　然而夏灵瞬还是太天真了。
　　“这是东跨院还是西跨院来着……”夏灵瞬望着周围的四个月门，感觉到人生灰暗。
　　这几个门都长的一样啊喂！
　　她只是按照自己记忆里的路线返回而已，怎么还越走越偏了……
　　这个院子只有一间稍显破败的房间，房门已经上锁，不知道里面供奉着的是什么神仙，更重要的是这里香客鲜少，至少目前夏灵瞬还没看到有别的人过来。
　　夏灵瞬再次打量了一遍这四个月门，最后索性闭上眼睛，随便选了一个走。
　　夏灵瞬一开始还有点心里发怵，但走着走着看到香客逐渐增多，原本悬着的心也就轻松不少了。
　　约莫着走了一刻钟，除了嘈杂的人声之外，还有微弱的涓涓水声，夏灵瞬不由地有些兴奋。
　　然而现实再一次残酷地打击了她。
　　人真的好多哦……
　　夏灵瞬挤了半天愣是没挤到水池边上。
　　“哎呀！不要挤了！这里还有孩子！”
　　夏灵瞬感恩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肉盾小姐姐，毕竟现在她的身体真的不能和别人掰头。
　　然而她还没感激太久，旁边忽然有人卡了一下她，夏灵瞬来不及反应，就着低矮的栏杆一下子翻了过去。
　　嗯，翻进了水里。
　　她就看到一个把她卡下去的屁股。
　　当事人夏某：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大殿门口等妈妈不香吗？
　　夏灵瞬鼓着腮帮子吐出几个泡泡，始终没有一点要穿回去的迹象，于是不会游泳的她象征性地蹬了蹬腿儿。
　　敲里马！这下穿不回去不说，小命也没了！！而且她就算变成冤魂厉鬼都不知道去找哪个屁股复仇啊！
　　夏灵瞬努力游了一下。
　　没用。
　　正当她打算放弃治疗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跳了下来，努力向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救她。
　　夏灵瞬十分感动，她伸出了手拉住对方，然后发现对方和她一样是个小屁孩。
　　夏灵瞬：……我太难了。
　　不过好在很快就有大人把他们捞了上来，这水对孩子来说可能很深，对大人来说就算不了什么了。
　　要不是戏剧效果已经足够，夏灵瞬能吐条扑腾着的鱼出来。
　　我太难了……
　　夏灵瞬呼吸到新鲜空气，这才大声咳嗽了起来，好在她肺里没有太多水，不至于换不过气。等到呼吸平复下来，她才看向一旁的小孩子，他一身红色的袍子已经湿透了，两个仆从正围着他嘘寒问暖，又有人解了外袍给他披上。
　　夏灵瞬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察觉到有风过来，身体一下子凉了下来。
　　她在这里真是“举目无亲”。
　　她正愣神之间，那个男孩子从嘘寒问暖的仆从中挣扎出来，指了其中一个，道：“去给她披上披风。”
　　一件温暖的斗篷立刻落在她的身上，夏灵瞬吸了吸鼻子，道：“谢谢。”
　　男孩子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道谢，有些惊讶，随后道：“谢什么，刚才是我不小心把你挤下去的。”
　　夏灵瞬：“……”槽多无口。
　　只从穿着打扮和围着男孩子的仆从就能知道，男孩子的身份并不简单，反正肯定比她这个平头百姓厉害就是了。
　　男孩子生得倒也很好看，大红的外袍衬得他皮肤白皙，两条眉毛很是英气，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有神，很有几分养尊处优的模样。
　　夏灵瞬正有些懵逼的时候，另一个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搂着男孩子道：“照儿，没事吧？”
　　“爹，我没事。”
　　男子面容和善，下巴上蓄着长须，肤色略黑，他听到名为“照儿”的男孩子说自己没事，这才斥责道：“我刚刚去解签，你怎么四处乱跑，还跌进了水里？”
　　夏灵瞬猜测这位就是他的父亲，沉默不语。
　　男孩子却是很机灵，指着夏灵瞬道：“爹，我刚刚把她也给撞下去了。”
　　男子看到她，急忙问道：“小姑娘可没事？”
　　夏灵瞬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觉得不对，又摇摇头，最后道：“我没事的。”
　　男孩子似乎觉得她有趣，道：“你还挺有意思的，不然你与我一起回……回家吧。”
　　男子这才发现她除了身上保暖挡风的斗篷之外，竟然连个大人都没有，立刻温声问道：“你可是陪家人来庙里烧香走散了？”
　　夏灵瞬自己想了想，应该是和他说的差不多，这才点点头。
　　“父母名姓是何啊？”
　　夏灵瞬卡壳。
　　她只知道母亲姓叶，父亲姓夏，至于叫什么名字，她可真不知道啊……
　　夏灵瞬有些心虚，摇摇头小声道：“母亲姓叶。”
　　男孩子忍不住笑道：“连父母名姓都不知晓，看起来不大灵光，不会是被家人丢下了吧。”
　　夏灵瞬被这小孩儿开玩笑，一时间有些憋屈，立刻辩驳道：“我是自己跑来的，想要在后院逛逛，看看这里是什么样子，只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又被人挤下了桥，大人为我指条路，我去前殿见母亲就是了。”
　　男子见她口齿伶俐，有几分机敏，倒有些意外，猜测她刚才可能是被吓着了，便侧过头对一旁的随从道：“你陪小姑娘去找小沙弥要些热汤来给她和，再陪她去前殿找她母亲，给些银钱让她家大人带着去好好看看大夫，小姑娘灵巧，不要病了才是。”
　　“是。”那仆从应声，道：“小姐随我来吧。”
　　夏灵瞬跟在那仆从身边，忍不住道：“我不喝姜汤也行的，我娘这么久不见我要担心的。”
　　仆从劝道：“老爷心善，怕的是小姐生病，喝碗热汤不费事的。”
　　再怎么说，刚才那家大人也是为自己好，看他身份非比寻常，谈吐却温和有礼，便知道是个善人，夏灵瞬能遇上这样的人也算好事之一。
　　另外一件好事就是夏灵瞬彻底明白了，掉进湖里除了能让自己生病、让别人觉得她脑子有病之外，应该是没有任何用处，如今在如来佛祖的地盘上不应验，换作别的湖就更不会了。
　　她好歹是个现代人，不能搞这些封建迷信！
　　等夏灵瞬喝了一口热汤暖好身子，仆从便领着她去了前殿，叶氏早就是泪眼婆娑地拉着一位小沙门，让他去寻找夏灵瞬的踪迹。
　　仆从领着夏灵瞬过去，叶氏抬手就打，夏灵瞬也不敢躲，结结实实挨了叶氏的几招如来神掌，好在叶氏是顾忌了现在人多眼杂，旁边还有个衣着不凡的仆从，并没有责骂她，只是很快收了眼泪向仆从道谢。
　　仆从说清楚原委，又掏了钱递到叶氏手边，道：“这是我家老爷给小姐去看病的，如今天寒，掉进水里怕要得风寒，还请夫人带着小姐去看看大夫，吃几剂药，不要苦了小姐。”
　　叶氏倒有些惶恐了，赶忙道：“这怎么好……”
　　“夫人不要推辞了，权当做是老爷的心意吧。”仆从将钱递到叶氏手中，行过礼之后就离开了。
　　夏灵瞬越看越觉得对方身份不简单，也不知道她这样算不算给家里惹麻烦，她想的正出神，叶氏已经捉住了她的耳朵，向上扯了扯，道：“你这个丫头，一时看不住就出去惹麻烦！以后休想我再带你出来！”她嘴上这样说，另一只手却不忘给夏灵瞬紧了紧披风。
　　夏灵瞬连连呼痛求饶，心里想得却是最近要宅在家里，没摸清所有情况，绝对不再贸然行动！


第4章 四
　　秋日里暖和的时候不多，唯独午后阳光最好，夏灵瞬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槛里边，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就着光细细看着。
　　她穿来了一段时间，对于繁体字已经习惯了不少，连蒙带猜还是能看懂一部分的，因此特意向二哥夏臣借了几本启蒙读物，夏臣还有些不放心，嘱咐她有不会的尽管去问他。
　　夏灵瞬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不过她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脑子里的知识和现在的文化大环境对不上号，所以才要靠这几本书来尽快实现适应。
　　夏臣的这几本书都有些旧，显然是翻过很多次，但边角却没什么折痕，足以看出主人对书的爱护。
　　想到夏臣平时耐心钻研的样子，夏灵瞬心底就暗暗佩服。
　　不论天赋，这股刻苦的劲头已经很厉害了。
　　而夏灵瞬好歹两世为人，借的书也是开蒙读物，识字历程还算顺利，已经将常用字都对上了号，难一些的也已经精通，等回头再去夏臣那里借根笔练练写字，她也算基本摆脱文盲行列了。
　　夏灵瞬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嗤嗤偷笑起来。
　　夏勋凑到夏灵瞬边上，道：“蠢丫头就是蠢丫头，捧着本破书也能笑出声来。”
　　夏灵瞬蓦地回过神，倚着门框道：“什么破书！你懂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知识就是力量！”
　　夏勋被她一堵，只能换了个借口讽刺道：“就你这样的蠢丫头，看得懂吗？”
　　“怎么看不懂了——”夏灵瞬随手指着其中一行，噼里啪啦念了起来，声音清脆，没有一丝结巴。
　　夏勋听得一愣一愣的，插不进一句话。
　　夏灵瞬看他呆呆的样子，忽然又觉得无趣，收了声不念了。
　　毕竟仔细算来她年纪比他大多了，干嘛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夏勋却觉得她是念不下去了，借机嘲笑道：“看来你认得也不多嘛！我就知道——要不是你陪着娘去庙里闯了祸被罚了禁闭，哪儿来的闲心读书识字啊。”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你的脚！出去！娘说了，不要来打扰我！”
　　上次在护国寺白被屁股打了一下，还惹了一身的水，叶氏担心极了，但见夏灵瞬没什么大事，那股子劲儿又上来了，直接罚夏灵瞬在自己房里关禁闭，除了吃喝拉撒，不许踏出房门半步，也不许三个哥哥过来陪她玩。
　　夏灵瞬也确实是太闲了，才向夏臣要了几本书看着，一是好好学习，二是打发时间。
　　夏勋接着道：“你胆子那么小，晚上自己睡一个屋子该吓得屁滚尿流了吧！”
　　夏灵瞬扯扯嘴角，决定还是让他自言自语吧，毕竟看他这个作死的性格，她要是搭理一句，夏勋该没完没了了。
　　夏勋见她不理自己，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书，顿感无趣，却又很快生出了恶作剧的心思，一把抽出她手中的书举得高高的，嘲笑道：“小矮子来抢啊！”
　　夏灵瞬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沉默许久，踩在了凳子上一把夺回自己的书。
　　夏勋被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目瞪口呆，随后伸手就要来抢，夏灵瞬却已经躲到屋内，做了个鬼脸道：“你有本事进来啊！”
　　“你——进就进！”夏勋刚迈开步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提溜住了领子，他回过头一看，正是母亲，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娘……你怎么来了……”
　　叶氏如今已经快要临产，肚子浑圆，看着让人怪心慌的，夏灵瞬见叶氏来了，赶紧把书放到一边，跑到她身边护着，生怕夏勋把叶氏撞着碰着。
　　夏勋也不敢乱动，小声道：“娘，你快松开我……我又不是小孩了，你这么提溜着我……让夏团儿看着太丢脸了……”
　　“丢脸？你还知道丢脸？”叶氏哼了一声，扯着夏勋走进屋里，随后坐在椅子上，道：“平时叫你读书你不好好读就算了，男人皮实，将来成不了气候也能打断腿出去要饭，倒也无所谓——”她见夏勋瞪大眼睛一脸不忿，夏灵瞬在那里捂着嘴嗤嗤偷笑，接着道：“团姐儿能静下心来识几个字，将来去了婆家不会被不长眼的人给害了，你也看不惯，是你爹在外办公回不来，你皮痒痒了？还是要把你老娘气死才算完啊？”
　　夏勋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亲老子打起来都不怕，就怕他娘生气，见状赶紧认输投降，道：“娘，你可千万别生气！省得我爹回来又说你的身体都是我气的不好的。”
　　“行了，出去吧。”叶氏说完，见他脚底抹油的样子，道：“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娶上个媳妇儿，丢人现眼……”
　　夏灵瞬乖乖地站在墙根处，没敢说话。
　　“你也别站在那儿了，坐到娘这边来。”
　　夏灵瞬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母亲叶氏身边，时不时偷瞄她一眼。
　　叶氏静静地看着她，道：“你啊，这几天在这屋里住着，习惯了吗？”
　　夏灵瞬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没有习不习惯这回事，不过现在面上她年纪还小，嘴上道：“和娘在一起习惯了……一个人住在西厢房总感觉空荡荡的……”
　　叶氏摸摸她的头，道：“你也大了一些，该学会自己住在一个屋里了，娘马上就要生了，怕吓着你。”
　　夏灵瞬自然明白，应声道：“娘，我知道的。”
　　叶氏看着她许久，直到夏灵瞬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她才面露欣慰之色，道：“好女儿，长大懂事了，以后可不要和你那个二哥学坏了，总做那些让你娘我担心的事情。”
　　夏灵瞬乖巧地应了一声。
　　叶氏扫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书，随后问道：“我之前听你二哥说你向他借书看，自己一个人窝在屋子里，能读懂吗？”
　　夏灵瞬含含糊糊地开口道：“差不多吧……”
　　叶氏让她将那本书拿来，揭开第一页，道：“读吧，读到不会的地方就停下来。”
　　夏灵瞬接过书，犹豫片刻，还是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千字文》简单易懂，朗朗上口，夏灵瞬这几天又读过好几遍，一口气顺着就念完了。
　　叶氏见女儿读得如此通畅，不由有些讶异，随后又问道：“那其中意思你都明白吗？”
　　“明白……一些……”
　　“这句‘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能得莫忘’是什么意思？”
　　夏灵瞬对上叶氏期待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道：“就是……无论男女都要向好榜样学习，知错能改，坚持不懈。”
　　叶氏又挑拣着问了几句，见她都能回答的上来，心底既惊诧又疑惑，总觉得眼前的女儿说不出的不对劲儿，可仔细看还是她的女儿，不会出错。
　　夏灵瞬察觉到叶氏情绪有些不对，赶紧补充道：“我偷偷问了二哥好几次呢。”
　　叶氏知道夏臣一向关爱妹妹，要是夏灵瞬去问他，他必然会解疑释惑，这才释然，只是调侃道：“好啊，说让你在自己屋里反省，你还偷偷去找臣哥儿。”
　　夏灵瞬在心底为自家二哥的背锅表示了一下歉意，道：“娘可别告诉二哥你都知道了，不然二哥要……要……”她想了一会儿，这才道：“负荆请罪！”
　　叶氏被她迷糊的样子逗笑，先前的疑虑也都烟消云散，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啊你，还是个小迷糊鬼！”
　　夏灵瞬嘿嘿笑了几声，暗地里却是出了一身汗。
　　要是叶氏怀疑她不是夏团儿，那事情怕不是要大条了。
　　叶氏快要生产，孩子的爹却始终没有回来，加上长子夏助每日还要去武馆修习，家里也没有仆人照料，叶小姨便又搬了过来，这次还带了个孩子过来，是她的儿子孙舒，按年纪讲，应该叫夏灵瞬一声表姐，性格也很是活泼，很快就和夏勋玩在了一起。
　　原本就满当当的东厢房现在更加热闹起来，夏灵瞬偶尔过去找夏臣读书都能见到这两个人咋咋呼呼的。
　　产婆是之前就找好的，只是夏家房子不算大，住不下那么多人，好在产婆家离着夏家不算太远，坐个轿子一刻钟便能到。
　　如今已经入冬，天气总是干冷干冷的，夏灵瞬缩在冬衣里懒得动弹，除了日常吃喝和去夏臣屋里读书写字，基本上不会离开自己的屋子。
　　为此还被夏勋嘲笑了好久。
　　夏灵瞬坐在椅子上，身下垫了几个垫子，端正姿势，右手半悬着，一笔一划写下“夏团儿”三个字，随后拿起写满名字的纸，道：“怎么样？二哥，好看吗？”
　　夏臣把主位让给了她，此时正坐在榻上温书，听到她喊自己，抬头一看，夏灵瞬正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中的纸，不由莞尔道：“团姐儿，练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虽然进步快，但要练出字形少说也要一年，可不能心急。”
　　夏灵瞬哼哼了一声，在纸的最下角歪歪扭扭写了“夏灵瞬”三个字。
　　一阵北风过来，吹得窗棂吱呀作响。
　　夏灵瞬刚要洗笔休息一阵子，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原来是叶氏要生了，屋子里顿时乱成一片。
　　夏臣手中的书一下跌在了地上，夏灵瞬更是一抖，原本要放进笔筒里的毛笔也掉在地上挫起了毛，兄妹二人立刻向主屋跑了过去，只见夏勋和孙舒已经站在门口往里看，夏灵瞬伸手推开夏勋，只见叶氏已经被叶小姨扶着躺在了床上。
　　叶小姨快步，走了出来，道：“婆子在三条街之外，你们快去叫来！”她见几个孩子都是一脸茫然，不由骂了一声，随后道：“我去叫婆子来，你们不要乱了，更不要吵着你们娘。”她看向夏臣，道：“臣哥儿，你年纪大，看好了这群猴儿们，不要乱来！”
　　夏臣赶紧应了一声，几个孩子目送着叶小姨奔了出去，周遭一片寂静，只有叶氏的呻/吟声从屋内隐约传了过来。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还是夏灵瞬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夏臣问道：“二哥，母亲生我的时候可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我们尽量多准备些，这样一会儿小姨回来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夏臣摇摇头，声音微微发颤：“娘生你的时候我们都在外面，我也不大清楚准备什么……”
　　夏灵瞬闻言只好把目光投向夏勋，夏勋立刻炸毛，道：“夏团儿你看我干嘛？咱俩是一起出生的！”
　　夏灵瞬：“……”是我病急乱投医了。


第5章 五
　　夏灵瞬一想这时候还有什么男女大防和封建迷信，只怕就算她亲爹在这里恐怕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
　　她咬咬牙，索性直接冲进了屋里。
　　夏臣急忙道：“团姐儿！”
　　夏灵瞬不管那么多，凑到叶氏身边，出声问道：“娘，小姨去叫稳婆了，还要准备些什么？我们去帮你准备！”
　　叶氏毕竟生了好几胎，此时神志还算清楚，道：“多烧几盆热水……还有剪刀，布巾……”
　　她说的断断续续，夏灵瞬耐心听完，这才安抚地摸了摸叶氏的头发，道：“别怕，不会出事的。”她想到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面的场景，接着道：“你一定要忍着些，千万不要大喊大叫浪费体力，对了，慢慢吸气，然后再慢慢呼气……”
　　其实叶氏生了那么多孩子，不至于恐惧慌乱，只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见女儿这样安慰自己，不由有些好笑。
　　夏灵瞬着急上火自然没有在意其他，只是等叶氏呼吸平稳了，这才走出去道：“夏勋，你和孙舒去烧水，夏臣，你去找布巾和剪刀，我留下来守着她，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都是孩子，又没有什么接生孩子的经验，见夏灵瞬这样有模有样的，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各自忙着去找夏灵瞬要的东西去了，就连夏勋都没有和夏灵瞬顶嘴。
　　夏灵瞬安顿好了，这才返身走回叶氏床边，拿袖口给叶氏擦汗，随后又给她从桌上倒了些温水出来，小口小口地喂她。
　　现代生孩子都不算安全，更不用说古代医疗水平这么差，生孩子全靠运气，要是一不小心出个意外可真是没得救。
　　叶氏对她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么多天的相处又不是假的，在这个时代想找一个如同叶氏一样的母亲在夏灵瞬眼中比登天还难，况且人命关天，夏灵瞬绝不能坐视不管。
　　不一会儿几人就拿了夏灵瞬要的东西回来，夏灵瞬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将东西一一摆好，又看到门口放着的小茶炉，立刻伸手去拖，夏勋也伸手去推，没想到一用力，茶壶倾斜，热水一下浇到了夏灵瞬手上，夏灵瞬的手一颤，还是没缩回手，道：“快推。”
　　她要是收了手，那茶炉一下倒翻在地，木炭就着烧了起来可真是要出人命了。
　　等到兄妹两个将茶炉放好，夏臣也已经走了进来，将茶壶里面的水换了一泡，孙舒躲在夏臣身后不敢说话。
　　夏灵瞬捂着烫红的左手，吸着凉气道：“爹不在，要不要去武馆把大哥也叫回来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夏勋主动开口道：“我现在去叫大哥回来！”说完便一溜烟地奔出去了。
　　夏灵瞬与夏臣对视一眼，夏臣出声问道：“团姐儿，手伤着了吗？”
　　夏灵瞬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手已经被烫的红肿，又麻又痒，说不定已经生了好几个水泡，却只是把手向背后藏了藏，道：“没……没事……”
　　夏臣年纪大些也只是个孩子，又没遇上过事，现在场面已经够乱的了，还是不要让他徒增担忧比较好。
　　夏灵瞬想到这里只是冲着夏臣摆摆手，随后走到叶氏身边小声安抚起来。
　　夏臣带着孙舒不大方便，只能退到屋外等着，好在叶小姨很快就带着气喘吁吁的婆子回来了，自然也没有夏灵瞬这个小孩子的用武之地，她索性退到一边，心里却又有些放心不下，因此站在了角落垫着脚尖关注着叶氏的情况，把屋内的烛火都亮了起来，时不时跑出去帮着拿些吃的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勋已经带着夏助回来，屋外几个孩子排成一排耐心等待，夏灵瞬站得腿都酸了，耳朵里循环播放着稳婆的话和叶氏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听到孩子洪亮的哭声，夏灵瞬一下精神了起来。
　　叶小姨擦了擦孩子，用襁褓包了起来，笑道：“姐姐放心，是个健康的姐儿。”她将刚出生的小姑娘放在叶氏身边，随后就请了产婆去喝水休息，顺便给了喜钱，产婆也不多呆，趁着还未彻底入夜便离开了。
　　夏灵瞬趁着叶小姨不在，凑到叶氏身边，出声问道：“娘，你还好吗？”
　　叶氏额上汗涔涔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她勉强睁开眼道：“娘没事，好团姐儿，别怕……”
　　夏灵瞬应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叶氏旁边那小小的红彤彤的一团便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她的胎发乌黑发亮，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不甘心地挣脱襁褓，用力地挥舞着，像是在和这个世界打招呼，夏灵瞬也不由看呆了。她的生命力似乎格外旺盛，让人看了心生欢喜，就连夏灵瞬这个如今的小屁孩看了也觉得她可爱极了。
　　叶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道：“该是这姐儿饿了……”
　　夏灵瞬回过神，立刻伸手扶起叶氏，又帮着在她背后垫了一堆衣服布巾坐稳，看叶氏搂着孩子敞开衣襟喂奶，小姑娘，不由愣了愣，抬手揉着眼睛。
　　叶氏喂饱孩子，看着夏灵瞬，有些好笑地开口道：“团姐儿哭什么？是被吓着了？每个女人都难免有这么一遭，别怕……”
　　夏灵瞬这才察觉到自己在哭，赶紧擦了眼泪，道：“我是被烫了一下才哭了，可不是怕了……”说罢夏灵瞬把手伸了出来，只见左手手背早已红肿，最上面还有五六个水泡挤在一起，在烛火下泛着牙白色的柔光，看着晶莹剔透。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自想着将来如果要结婚生子，一定要教会自己的丈夫在预产期不要乱跑，最好还要学会基本的孕期和生理知识。
　　新出生的小姑娘跟着夏灵瞬取名叫了“夏圆儿”，取“团圆”之意，其实夏灵瞬更想给小姑娘取个和自己本名一样文一点的名字，奈何她自己现在还叫“夏团儿”，自然没办法改，不过她已经打听到了，户籍十年修正一次，到时候塞些钱就能改名了。
　　到时候给小姑娘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兴许是因为夏灵瞬在这里第一次见证了一个生命的诞生，因此对圆姐儿格外关注，比起叶氏来也不遑多让，一说要为圆姐儿做什么，她跑的最快。
　　夏勋忍不住嘀咕道：“夏团儿这是转性了？怎么这么关心那小丫头片子，长得红彤彤的，难看坏了……”
　　夏助抬手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道：“你懂屁，咱们这是和睦共处，是二弟说的那个——”
　　夏臣补充道：“家风严谨，兄友弟恭。”
　　“对对对——就是这个！”
　　现在的北京虽然不是后世那样有些恶劣的天气，可也不是每天都是晴日，恰巧今天是难得的冬日里的好日头。阳光透过花窗洒进了屋子，照的地上白亮而温暖，夏灵瞬扶着叶氏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随后把夏圆儿躺着的摇车也推了过来，自己站在一边看着她。
　　叶氏现在还在坐月子，见夏灵瞬眼巴巴地凑在圆姐儿身边，不由抿唇笑了起来，道：“团姐儿倒是喜欢圆姐儿，爱护得紧。”
　　夏灵瞬冲着圆姐儿挥了挥手里的布老虎，道：“圆姐儿可爱，我也喜欢她。”
　　叶氏听了更加好笑，随后道：“那可厉害了，照你这样，将来还不吵着要成亲生子了？”
　　夏灵瞬赶紧摇摇头，道：“团姐儿可爱，别人家的小孩子可就不一样了，我可不一定喜欢。”
　　叶氏被她的话逗笑，却忽然想起什么，原本欢悦的神色也黯淡了些，道：“你出生前一年皇太子降生，按着年龄，也不能为你提前寻一门好亲事，等到选妃结束，我怕给你找不到合适的。”
　　“选妃？”夏灵瞬眨眨眼睛，脑子里想到两个小屁孩儿在一起照顾奶孩子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后道：“娘放心，像我这种‘祸害’，能被选上才怪呢。”
　　叶氏听她这么说自己，颇有些哭笑不得。
　　夏灵瞬接着畅想自己的美好未来：“到时候让爹在他的同僚里面看看有没有年龄合适的，长得看得过去就行，两家一是门当户对不会受苦，二是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好请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为小女做主。”她捏着嗓子，把手里的布老虎一丢，冲着坐在床上的叶氏盈盈一拜。
　　叶氏被她的言行逗笑，骂道：“小小年纪不知羞，谈婚论嫁的事情都挂在了嘴边，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裹在襁褓里的夏圆儿睁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笑得开心的母亲与姐姐。
　　夏灵瞬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就算是女儿家，也应当和哥哥们一样，对自己的未来精打细算才是。”
　　夏灵瞬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毕竟她非富非贵，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一个人。即使是在未来的那个时代，她也只是被时代推着走，这扑棱蛾子的力量在更为保守的旧时代恐怕更加掀不起什么风浪。
　　叶氏揶揄道：“那你将你的精打细算说来听听。”
　　夏灵瞬站在床榻边上，微微抬起下颌，凝视着房梁木上的花纹，很久之后才开口道：“能让自己和父母兄妹过得称心如意，为人处世、一言一行不辜负心中道义即可。”
　　两世为人，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真是愧对自己了。
　　叶氏听完她的话，不由微微一愣，她沉思许久，道：“我团姐儿有自己的智慧，娘很开心。”
　　夏灵瞬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刚要说什么，屋外进来一个男人，头上包着头巾，蓝甲青衣，罩甲还有红边，脚步轻快，但面上看着风尘仆仆的。
　　夏灵瞬与他四目相对，两个人盯着对方好久，夏勋却从外面跑了进来，也不顾身后跟着的孙舒，难得乖巧地喊道：“爹……”
　　夏灵瞬又看向叶氏，只见她又惊又喜，这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只好讷讷低下头，尽量避免自己以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注视着对方。
　　没想到对方却把她抱了起来，似乎很是亲近，道：“好女儿——”声音低沉，倒像是他身上穿着的罩甲碰触时放出的声音，给人安稳之感。
　　夏灵瞬被他抱了起来，正是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随后便被放了下来，只好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屋子。
　　她向自己的屋里走去，叶小姨原本在收拾屋子，见她魂飞天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团姐儿这是怎么了？不是看着圆姐儿吗？怎么跑回来了？”
　　夏灵瞬眨巴眨巴眼睛，道：“我……我爹回来了……”


第6章 六
　　夏灵瞬凑在门框边上，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打量，果然看到夏儒坐在叶氏身边，默默地缩了回去。
　　夏儒自然是看见夏灵瞬了，见她默默离开，不由看向妻子出声问道：“大女是怎么了？以前虽然和我也不是太亲，但总不至于不愿来见我。”
　　叶氏正哄着圆姐儿，听到他询问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道：“团姐儿刚刚过来了？”
　　“看了一眼又走了。”
　　叶氏不由取笑道：“你回来的时候连罩甲都没有换，又一下抱住了她，女孩子本来就胆子小，肯定是被你的样子吓着了。”
　　“我这不是听到我们大女的志向，觉得我们大女不是普通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激动嘛。”夏儒一时间有些无措，语气中竟然多了一份委屈，道：“那也不该这么不搭理我这个当爹的，她三个哥哥小时候想让我抱我都不抱，尤其是勋哥儿，怎么到她这里反而是我热脸贴冷屁股了？”
　　叶氏嗔怪道：“什么热屁股冷屁股的，可不许当着女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她说完似是有些感慨：“团姐儿落了一回水，像是长大了，为人处世都沉稳了不少，有几分女孩子的样子了。现在跟着她二哥读书习字，长进了不少呢。那些什么《千字文》、《三字经》虽然背得不大流利，但其中的意思、典故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呢。”
　　夏儒抬手挠挠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不想让她读书？”叶氏见他不说话，语气一时间有些小心翼翼，道：“家里祖上也算是上元的大族，子弟们都是读过书的，我想着团姐儿既然喜欢读书，不如让她好好学学……虽说将来不一定用得上，可多读些书，多懂些做人的道理，对她总是好的。”
　　夏儒沉默半晌，道：“我想好怎么让团姐儿不疏远我这个爹了，等到年节的时候带她好好出去玩一趟。”
　　叶氏微微一愣，随后哭笑不得道：“你这人——勋哥儿也是你儿子，怎么倒跟捡来的一样？”
　　夏儒正色道：“女儿就是应该娇宠，多读书多识字，眼界放宽一些，免得出嫁了被婆家的戏弄。儿子将来出去还要担另一个家，太宠着将来恐怕要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叶氏听他说完，既无奈又好笑，道：“好好好，随你就是了，我管不了你。”
　　夏灵瞬其实并不是被吓着了，她只是还没习惯家里突然又多了个爹的现实，每次看到夫妻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些别扭，所以主动避开了夏儒。
　　不过她适应的也快，没多久就习惯了家里多了个人的情况，毕竟夏儒也不是每天都在家里，还是出去办公的时候多，有的时候还不回家里睡，应该是锦衣卫内部的制度，夏灵瞬也不大清楚。
　　而夏灵瞬自己也有一堆事要做，比如读书练字、看护妹妹，即使每天蜗居在家也忙成一片。
　　小妹夏圆儿如今已经满月，又到了年底，叶氏一个人分不成两个人用，因此给家里采买东西的任务就落在了夏儒身上，夏儒先前就想着带闺女出去玩一圈，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大女？”夏儒推开门探了半个身子，一双不大威严的圆眼瞧着夏灵瞬，父女二人眼睛生的倒是很像。
　　夏灵瞬借着自家二哥的字帖临摹，忽然看到夏儒在门外探头进来，心里有些疑惑，出声问道：“怎么了？”她说完又觉得语气有些生疏，别扭地追了一句：“爹找我有事吗？”
　　“你娘让我去街上买些东西，助哥儿去武馆了，臣哥儿还要读书，夏勋就留在家里看门，你还不怎么上过街，要是没事做不如陪爹爹去街上走走。”夏儒像是怕她拒绝，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快到年节，街市上热闹的厉害，你有什么喜欢的，爹也给你买回来。”
　　夏灵瞬一听说要去外面，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立刻点头道：“我愿意去的！”
　　夏儒见女儿开心，心里也暗自满意于自己的正确决定，随后道：“你多穿些衣裳，小心得了风寒，你娘该怨我了。”
　　早在入秋的时候叶氏就已经给几个孩子备了冬衣，都是尺寸大一些的，现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穿刚好。
　　夏灵瞬一向怕冷，就算在家里烤着炉子也是穿戴齐全，因此只要把鞋穿好，外面披个厚实点的披风就算搞定。
　　夏儒看她穿戴整齐了，这才道：“走吧，爹带你上街去。”
　　之前新下了一场雪，化了之后地上覆着薄薄的一层冰，人踩在上面难免打滑，夏灵瞬本来就年纪小下盘不稳，更害怕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只好扯住了夏儒的袖子。
　　夏儒原本大步大步地往前走，被她一下扯住了袖子，回头一看，小姑娘绷着一张脸在地上小步磨蹭着，忍不住有些好笑，随后伸手拉着她的小手向前走。
　　夏灵瞬被他牵着手，只觉得他的手宽厚有力，手心许多地方都有茧子，有些粗糙，让人觉得怪不舒服的，又有些依赖这份温暖踏实。她不由偷偷看向夏儒，在看到他转过头来问话，又立刻目视前方。
　　夏儒带她去的市集所在的地方是正阳门，是北京内城的正南门，再往里就是富庶地区，也正因如此，这里形成了一大片市集，热闹非凡，来往间还能听到不同地方的口音，各式各样的商铺里都挤了不少人，倒是很有后世过年商场促销的感觉。
　　夏灵瞬也是自上次去寺庙祭拜出事被禁足后第一次出门，看到什么都新鲜，连街边摆摊子卖小食的都忍不住凑过去看看。
　　夏儒以为她是馋了，掏出一枚钱递到小贩手中，道：“给她拿两串儿糖球。”
　　“好嘞。”
　　夏灵瞬和夏儒对视一眼，见他神情温和，随后伸手接过那两串冰糖葫芦，咬了一口，不由感叹道：“好甜。”
　　夏儒见女儿吃得开心，道：“放心，你娘不在，这些小吃你放心吃就是了，不过要赶在回去之前吃完，知道了吗？”
　　夏灵瞬应了一声，随后把另一串递到夏儒面前，道：“爹，你也吃。”
　　夏儒心中更觉得女儿乖巧懂事，接过糖葫芦道：“这串爹帮你拿着，你吃完了再向爹要。”
　　父女两个去了成衣铺子取今年年节的新衣裳，此时铺子里人正多，夏儒瞄了一眼夏灵瞬，道：“大女在外面等着，我去里面去了东西出来，再去其他地方备东西。”说完便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夏灵瞬。
　　“好。”夏灵瞬目送夏儒进去，心里暗自感叹还是爹心大，换成叶氏，怎么可能再给她单独在外的机会。
　　不过这次夏灵瞬也不打算乱跑了，市集和寺庙毕竟不一样，万一遇上个什么人贩子之类的，她一个小屁孩儿是要吃大亏的。
　　夏灵瞬看着街边人来人往，除了出来购置年货的普通百姓，还有一些打扮与众不同的人，手里拿着笛和箫，看起来像是表演节目的，有的则是仆从打扮，兴许是大户人家派出来采购东西的，加上路边小贩的吆喝声，倒有些宋朝时《清明上河图》里的味道了。
　　夏灵瞬望着这里出神，不由喃喃道：“要是能把这种热闹的景象与风俗一起写成书就好了……”
　　旁边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道：“你会写书？”
　　夏灵瞬被吓了一跳，不由打了个激灵，回过头看向对方，只见他穿着赭红的袍子，在一片暗色衣衫中格外显眼。
　　“你是……？”
　　她印象中可不认识什么同龄人。
　　对方坦然道：“上次在大隆善护国寺把你挤水里的就是我。”
　　夏灵瞬：“……”又是不美好的回忆。
　　夏灵瞬看了看他身后，一个仆从都没有，忍不住问道：“你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我和小舅舅一起出来的，他自己看到漂亮姑娘跑了，我就带着人自己闲逛。”
　　夏灵瞬又问道：“那你的随从呢？一个人很危险的。”
　　小小少年一脸无所谓，道：“我让他去买吃的了。再说你不也是一个人吗？你还是女人呢。”
　　夏灵瞬抽抽嘴角，心里嘀咕着就你什么都知道，随后道：“我爹就在里面。”她把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道：“给，你先吃这个吧，反正我一个人吃不完两根。这个我可没吃过。”
　　对方接过糖葫芦，也不说谢，径自咬了一口，嘴边都沾了晶莹剔透的糖渣，他又问道：“你刚才说要写书？你还会写书？”
　　这话平常人说好像有轻慢讽刺之意，可从他嘴里出来就像是格外认真地询问。
　　夏灵瞬掂量着对方是个公子哥，这才道：“也算不上是写书……就是觉得这样的景象很珍贵，值得被记录下来，等到后世再看的时候，或许又是另一番意味。”
　　“那你写完借我看看，我还从没有看过这样的书。”
　　夏灵瞬歪着头看向他，道：“没看过？”
　　他三两下吃完那串冰糖葫芦，转了转手中的竹签子，道：“平时听先生们讲经，无聊死了，只能看一些游记，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写人的有趣。”
　　夏灵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接着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灵瞬刚要说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改名，贸然让别人喊自己原本的名字实在是太过奇怪，这才道：“我姓夏，家里人都叫我团儿。”
　　“夏团儿……”
　　夏灵瞬看他念念有词的样子，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他想了一会儿，指着不远处写着“人寿年丰”四个大字的灯笼道：“我叫朱寿。”
　　他话音刚落，一个随从打扮的男子就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朱寿愁眉苦脸道：“小爷，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他一看朱寿手里的竹签子，更是惊诧道：“怎么还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夏灵瞬心里嘀咕着你家难道有皇位要继承，随便吃个糖葫芦也会出事？
　　不过仔细想想毕竟对方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小心对待总是不错的，这随从也实在是难当。
　　朱寿把手里的竹签子冲着他一丢，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又回过头看向夏灵瞬，道：“下次要是遇上，请你吃点好的，这糖球串子的糖都不甜。”
　　夏灵瞬低着头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刚要说什么，一抬头已经没人了，恰好夏儒这时拿着东西出来了，她咬下最后一个山楂，将竹签立在一旁，随后跟上了自家爹的步伐。
　　“一会儿还要去几家干货铺子转转，买些你爱吃的回去。”
　　“好。”


第7章 七
　　“圆姐儿，看这里——”夏灵瞬趴在床上，手里拿了个小兔子样式的彩色泥偶，冲着仰面朝天、口吐口水泡的夏圆儿挥了挥，见她葡萄似的眼睛跟着泥偶一起转，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不到小年，武馆和学堂都没有休息，是以夏助与夏臣哥俩儿都不在家，夏儒这个明代上班族就更不用说了，夏勋每日忙着和胡同里的熊孩子们疯玩儿，整个家里最闲的就是夏灵瞬和年纪还小的夏圆儿了。
　　叶氏如今已经出了月子，今天又是腊八，她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圆领袄子，下面是牙白的布裙，她拿起桌上的暖耳，道：“团姐儿在家看着圆姐儿，娘和你小姨出去买些东西。”
　　夏灵瞬见她要出去，将泥偶放在圆姐儿手边，看向叶氏道：“是有什么我们上次忘记买的吗？要不我和爹再出去一趟吧。”
　　“我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出了月子便不怕了，再说衣服厚实着呢，午后阳光又好，没什么大碍。”叶氏笑道：“我与你小姨准备些东西，你爹不懂，还是我亲自去好，你在家看着圆姐儿，别出去挨冻了。”
　　夏灵瞬也乐得清闲，道：“那母亲路上也慢些，前几日我去街上，路可滑了。”
　　“知道了。”叶氏戴上暖耳，刚要掀开棉帘子出去，夏勋已经跑了进来，道：“娘？你要出去？我和你一起去！顺便买些爆竹……”
　　叶氏伸手点了点他的头，道：“你啊你，整天就知道玩，我还以为你是帮你娘我来搬东西的。”
　　夏勋立刻讨好道：“娘说什么了我就做什么！”
　　叶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夏勋接着承诺道：“我要是不听话，回来娘说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我绝对任打任骂！”
　　夏灵瞬坐在床上，看着夏勋那样子忍不住偷笑起来，夏勋自然是看见了，只是碍于叶氏在，不敢当面发作，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叶氏佯装看不见，只是道：“行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带你出去，不过你可要好好表现，知道了吗？”
　　夏勋乐开了花，立刻应了一身，把领子紧了紧就跟着叶氏出去了。
　　夏灵瞬则继续拿其他的玩具逗弄夏圆儿。
　　她上辈子常听老人说，小孩子要多看些颜色鲜艳的东西，这样对孩子的眼睛、思维和智力都好。夏灵瞬自然也要给自家妹妹多试试，毕竟老话说得好——“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夏圆儿早就吃饱了奶，此时正是兴奋的时候，只盯着泥偶还不够，还伸出藕节儿一样的小胳膊不停地挥舞着，似乎是想要将泥偶搂在怀里。
　　夏圆儿的胎发前不久刚被夏儒剃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左右两小撮用红线系着，加上她吃得白白嫩嫩的，此时看着像是个年画娃娃，让人忍不住的喜欢，夏灵瞬逗了她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亲了她的脸蛋一口。
　　夏圆儿比她还高兴，嘴角的口水都流了下来，咿咿呀呀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不过小孩子精力有限，没一会儿她就打着哈欠睡着了，夏灵瞬小心翼翼地把夏圆儿抱到里面，随后穿鞋下床，从自己屋里拿了笔墨回来，乖乖坐在桌前练字。
　　她的心理毕竟是成年人，领悟能力要比小孩子们强多了，奈何身体还是个小丫头，写字时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因此也只能“勤能补拙”了。
　　来了这里也有小半年了，夏灵瞬适应的还算不错，至少大部分的不适应她都能忍耐，毕竟明朝要更接近现代一些，相对以前的朝代来说要先进不少，久而久之夏灵瞬也能接受，她以前也是北方人，北京的气候等等对她来说还算熟悉，她要是个南方人，北京这么大的风沙够她观摩细品的了。
　　夏灵瞬想得出神，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已经临摹了好几张字，看着字形还算端正，她才满意地写下落款，等着晚上给自家二哥好好品鉴一番，看看还有没有进步空间。
　　忽地，帘子被挑开一条缝儿，叶氏走了进来，拍了拍身上的些许灰尘，随后对身后道：“快把东西拿进来。”
　　夏灵瞬有些疑惑，放下手中的笔探头看了看，只见夏勋抱着一个纸袋进来，仔细一看，他额头上还有汗。
　　叶氏将东西放在桌上，随后打开，只见里面是许多树枝，树枝末端还包着白纸，她又将衣箱上摆着的空了许久的花瓶拿过来，将那树枝插进去，随后把白纸一张一张撕下来，只见里面竟然是一朵迎春花。
　　夏灵瞬有些惊讶，道：“街上还卖这些？”
　　“你爹带你去的地方是买大桩物件的地方，我和你小姨去的是小地方，买的就是这些时兴物件。”叶氏眉眼含笑，显然是很喜欢这束迎春花，随后道：“我买了许多，正好你们房间里都放几支，这样也有些过年的春意。勋哥儿，去，拿了放到你们房间去。”
　　夏勋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拿了两支花走了。
　　夏灵瞬有些奇怪，问道：“他怎么了？”
　　叶氏笑道：“他非要跟我出去，我就让他帮着提些东西，估计是觉得累着了。对了，团姐儿记得也将花摆出来。”
　　夏灵瞬应了一声，随后道：“我西安帮娘放好。”说完殷勤地抱起花瓶向衣箱奔去。
　　叶氏有些好笑，随后拿起夏灵瞬放在桌上的“作业”翻了起来，看到最后不由微微一愣，出声问道：“团姐儿，这‘灵瞬’二字是你自己想的？”
　　夏灵瞬有些奇怪，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平常一个人窝在自己的房间闷头写习惯了，夏臣也不是时时刻刻检查她的书法，因此习惯了留下自己的原名，这次被叶氏发现了。
　　“我……我是觉得这样的名字很有意思，感觉有些深意……”夏灵瞬只觉得越描越黑，忽然想到什么，解释道：“上次我在街上遇到人，和他交换了姓名，他好像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所以我才想着取一个有些意思的名字……就是叫着玩玩的……”
　　叶氏沉默半晌，随后道：“没事。你若是想改个名字，回头我和你爹商量商量，等到下次修正户籍时给你改了。团儿这个名字本来就是想着给你做乳名的。”她又念叨几句：“灵瞬……灵瞬……你自己能取出这样一个名字也是好的。”
　　夏灵瞬见她有些失落，立刻安抚道：“娘还是叫我团姐儿吧，灵瞬这名字再怎么好听，叫着也不大亲切，还是叫团姐儿好听。”
　　叶氏闻言笑了笑，道：“好。”她又转移话题道：“今日是腊八，理应喝粥，我刚刚出去买了些豆、米，团姐儿和娘一道去灶下熬粥吧，等你爹他们回来也能喝一口热乎的，你也学学做些简单的小菜。”
　　难怪夏勋刚才累得和什么似的，原来是帮着背米面油了。
　　夏灵瞬暗地里心疼了一下夏勋，随后问道：“那圆姐儿……”
　　“就让勋哥儿看着。”叶氏挑起帘子道：“勋哥儿！过来看着你的小妹！”
　　夏灵瞬见夏勋愁眉苦脸地走进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夏勋瞪了她一眼，她也不在意，只是路过夏勋时拍拍他的肩膀，故意逗他道：“辛苦了。”
　　“哼……”
　　夏灵瞬倒是也能明白叶氏的想法，夏灵瞬这个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对象不是附近邻居家的儿子，就是她爹的锦衣卫同僚的儿子，但是不管哪一种类型，都不会要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媳妇儿，做饭是她目前必须学会的技能之一。
　　夏灵瞬跟着叶氏进了后厨，夏家的厨房很简单，一旁放着架子摆放厨具与锅碗瓢盆，旁边还有竹筐装着每日买回来的菜，占地最大的就是灶台，毕竟夏家人口众多，家庭成员又是男人多，做的是大锅饭，因此灶台占地最大，上面摆着一口大铁锅，直径足有六七十公分。
　　平时夏灵瞬也帮着叶氏在厨房打下手，因此对这里也不算陌生，叶氏新买的白芸豆、赤豆和绿豆等食材已经泡好放上了灶台，叶氏买的数量虽然不多，但种类不少，大大小小的碗盆摆满了桌面，也难怪夏勋累成那样。
　　叶氏帮着夏灵瞬把厚实的衣袖挽了起来，随后道：“做腊八粥先将豆子和米洗干净泡软了，娘已经帮你做好了，你自己也学着一些。”
　　夏灵瞬应了一声。
　　“先舀水放进锅里，舀个八/九瓢就差不多了，多熬些回头好分给左右邻里。”
　　夏灵瞬按照叶氏所说放够了水，叶氏帮着她把锅盖盖上，又拉着她坐在灶台旁边的小板凳上，指着灶火口道：“现在火没那么旺了，你少填些柴火，用扇子扇扇风，不要让火灭了。”
　　夏灵瞬按照叶氏所说一一做完，又把泡好的豆米滤水静置，过了约莫半刻钟，水便开了，夏灵瞬把锅盖推到一边，水汽便一股脑地冒了出来，她半眯着眼，把淘干净的豆、米倒进了锅里，从一旁拿起勺子搅拌了几下，这才将锅盖盖了回去。
　　叶氏见她眉上还挂着蒸汽小水珠，不由有些好笑，随后道：“每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揭开锅盖瞧瞧，应当不会出错。”她见夏灵瞬格外认真，道：“你爹回来吃了这碗粥，知道是你做的，一定高兴坏了。”
　　夏灵瞬笑了笑，暗自腹诽自家爹还是个女儿奴。
　　夏儒回来的时候天色将暗，夏助与夏臣已经回来，夏灵瞬做的腊八粥也呈上了桌，一家人正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看着他。夏儒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走到叶氏身边坐下，把手里装着糖瓜的纸袋放在桌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叶氏将粥碗推到他面前，道：“你尝尝今日这腊八粥。”
　　夏儒吹了吹上面的热气，随后喝了一口，不明所以地说道：“挺好喝的，怎么了？”
　　叶氏笑盈盈地开口道：“这是咱们团姐儿给你做的。”
　　夏儒微微一愣，也不顾腊八粥还有些烫，又端起碗一饮而尽，咂咂嘴道：“难怪我觉得今年的腊八粥和往年的不一样，喝着香甜可口，原来是大女做的。”
　　夏灵瞬：“……”你这么说总让我觉得自己做的很难喝……
　　虽然她只是初级水平，但也不用这么浮夸吧……
　　夏灵瞬自己端起碗尝了尝，好在没有想象中的刺激味道，做的算是中规中矩，加了些糖味道还算不错。
　　总之没有白白祸害了那些食材就好。
　　夏儒把糖瓜拿出来分给了几个孩子，道：“今日是腊八，就给你们买了些糖，讨个彩头。等到了小年的时候我也就松快了些，你们习武读书的也应当休息了，到时候带你们去街市上看看热闹。”
　　夏勋一向最喜欢看热闹，闻言立刻积极响应，夏儒训斥道：“老三，字识了几个了？现在连大女都比不过了吧？将来娶不到媳妇儿了，我和你娘可不帮你张罗。”
　　夏勋虽然心里不服气，但面对一向坚持暴力镇压的夏儒也只得讪讪地闭嘴，却还是暗地里做了个鬼脸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
　　一家人见他这样纷纷笑了起来，倒是一片欢快热闹。


第8章 八
　　等过了腊月二十三，新年已经近在眼前，武馆与书塾也各自放假，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毕竟夏助与夏臣年纪也不大，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就算再怎么沉稳，遇上年假也纷纷活跃起来，夏臣更是难得地放下了手中的书。
　　四个孩子在东厢房的榻上摆了两个小木桌，上面摆了干果小吃，有糖雪球、瓜子、花生和关东糖之类的，适合玩闹打发时间的时候吃。
　　叶氏嫌几个孩子吵闹，索性让他们去准备明天外出拜年的吉利话，原本几个人还在商量，最后却演变成了背诗大会，兄妹几个背得热火如荼，反倒是难为了夏勋，他平日里懒得读书，遇上现在的情况只能干瞪眼。
　　“新年春雨晴，处处赛神声。”
　　“半盏屠苏犹未雪，灯前小草写桃符。”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夏灵瞬背完便看向夏勋，见他梗在那里说不出来，打圆场道：“算啦算啦，背诗怪没意思的，不如我们玩游戏吧。”
　　夏勋立刻应声，道：“玩升官图，你们一定不是我的敌手！”
　　夏助笑道：“臭小子，那可说不准，你大哥我闲暇的时候也和朋友们玩过几次。”
　　夏勋不服气道：“我可是咱们这条街升官升得最高的！”
　　夏臣揶揄道：“看来你闲下来的时候没有少和胡同里的弟弟们玩啊，书没读多少，‘官’可是越做越大了。”
　　兄弟三个说着将东西都拿了出来，却没听到夏灵瞬吱声，只见她在那里站着，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夏勋立刻嘲笑道：“有人连玩都不会玩，看来是要做最后一名了。”
　　夏灵瞬确实不知道这“升官图”怎么玩，只好求助地看向自家二哥，夏臣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笑眯眯地详细解释了升官图的玩法。夏灵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升官图就是古代版“大富翁”，转着骰子来决定步数，不断买地盖房，“官位”也随之上升，到最后官位最高的就是赢家了。
　　既然明白了规则，这个游戏对于夏灵瞬来说便简单许多了，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那三哥就试着和我比比吧，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
　　夏勋听完她的话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走着瞧。”
　　夏助对夏臣小声道：“自从落水后我就没听团姐儿喊过勋哥儿‘三哥’，我还以为她还因为落水那件事情生气呢。”
　　夏臣摇摇头：“团姐儿落水之后心性也愈发成熟，恐怕早就不埋怨勋哥儿了。不过当初勋哥儿也只是调皮带了她出去，却不知道她怎么落的水，说是一回头就见她落在水里了，也怪不得勋哥儿了。”
　　夏助看夏勋与夏灵瞬斗志昂扬的样子，道：“他毕竟是做哥哥的，总该保护好妹妹。”
　　夏灵瞬没注意听兄弟二人的话，只是对二人道：“大哥，二哥，不是要玩升官图吗？快来啊。”
　　夏助应了一声，与夏臣一同加入战局。
　　别的不说，夏灵瞬的运气还不错，一局游戏结束，她仅仅比夏勋这个“老玩家”相差一级，直接碾压了另外两个哥哥。
　　夏灵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怎么样？这下三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夏勋哼了一声，道：“那也是我赢了。”
　　“下一局可就说不定了。”
　　“那我们再来一局。”
　　“来就来。”
　　兄妹四个一直玩到近傍晚时分，叶氏见几个孩子在家里窝的太久，怕他们憋着了，赶他们道：“怎么午后吃了饭就一直在屋子里呆着？先前你爹让杂货店的人送了新灯笼过来，都在后罩房里放着呢，你们几个赶紧挂上去。一会儿助哥儿带着你的弟弟妹妹们去后面小祠堂里面将祖宗的牌位都擦洗干净，不要怠慢了。”她背着夏圆儿忙着蒸点心馒头之类的，无暇顾及其他。
　　夏助应了一声，伸手拍拍夏臣与夏勋的肩膀，道：“走，咱哥仨儿去把梯子和灯笼拿来。”
　　夏灵瞬也跟在三人后面，道：“我也能帮忙。”
　　夏助与夏臣相视一笑，夏臣道：“一会儿我们挂灯笼的时候团姐儿在下面看着正不正就行了。”
　　夏灵瞬内心毕竟是个成年人，总被当成小孩儿照顾也不大习惯，只好退了一步：“那我帮忙提两三个灯笼总不难吧？”
　　夏勋双手抱臂，懒洋洋地开口道：“大哥二哥，她这么想还不好吗？娘怎么说来着？女儿家要勤快一些才能嫁的出去。”
　　夏助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夏勋的头，道：“爹还说女儿家是用来疼的，怎么没见你听进去？”
　　兄妹四个从后罩房拿了装灯笼的竹筐，夏助更是拖着梯子，四人推了门出去，夏助将梯子搭好，让夏臣与夏勋扶好梯子，这才拿着灯笼爬了上去。
　　宅门前有以往挂灯笼留下来的钩子，夏助将灯笼挂上去，问道：“团姐儿，正了吗？”
　　夏灵瞬端详了片刻，道：“再往右一些。”
　　夏助按照她的话调整了一下灯笼，直到摆正了才从梯子上下来，然后将梯子挪动，再次爬上去挂灯笼，偶尔有街坊邻居路过，笑着打趣道：“勋哥儿和团姐儿都长这么高了，现在都能帮你们哥哥挂灯笼啦。”
　　夏助哈哈笑着看道：“李叔客气啦，勋哥儿他们不是长大了，是懂事了！”
　　邻居们也纷纷笑了起来，不甚宽敞的胡同倒是溢满了笑容，年味更是重了不少。
　　夏灵瞬只是嘻嘻笑着应了几声，估摸着灯笼挂的差不多了，进去拿了木桶和抹布出来，方便一会儿去后面打理祠堂。反倒是夏勋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头，显然是平时招猫逗狗没少被邻里之间嫌弃，今天忽然被夸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了。
　　等夏助将灯笼挂好了从梯子上下来，夏灵瞬已经将打扫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了，她拍拍手上的尘土，见到兄弟仨走进来就积极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走吧。”
　　夏勋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干活你都这么积极……”
　　叶氏口中的小祠堂是真的不大，若是要安排小祠堂，一般都是三进制的院落，可夏家的院子实在算不上大，因此将宽阔的前厅压缩了不少，主要扩宽的便是庭院与东西厢房，将倒座房、影壁、垂花门等设置全部去除，宅门直通正房，从正房东侧绕过去就是后罩房了，因为特殊的设计而格外逼仄狭小，夏家特意留了一个小隔间来作为小祠堂，其他房间都是一些杂物。
　　夏灵瞬推门进去，灰尘顺着气流起舞，夏灵瞬细细打量了一下上面供奉着的排位。
　　这些排位只到了高祖父，再往前却没有了，可能是时间太久而失考，也有可能是祖上太过贫困，她大概记下了牌位上的名讳，免得以后有人问起什么来自己穿帮，这才挥手赶走灰尘。
　　夏灵瞬看着对面桌上摆着的祖宗们，心里默念：我也是无意间才成了夏家的女儿夏团儿，我也姓夏，说不准咱们几百年前是一家，还请各位祖宗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夏助将拎着的水桶放下，拿起扫帚清扫地面，剩下弟妹三人打湿了布巾开始擦拭香案和牌位等。


第9章 九
　　一切都收拾好了已经是傍晚，一家人刚刚用了晚膳，夏儒便走了进来，怀里还抱了个竹筐子，上面罩着一块黑布，看着神神秘秘的。
　　夏儒先进门后用了几口菜，这才道：“我与牟公约好了，正旦的时候两家一起去马场跑马。”他看向身侧坐着的女儿，问道：“怎么样，团姐儿想去吗？”
　　夏灵瞬从来没骑过马，当然感兴趣，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叶氏怀里还抱着夏圆儿，闻言惊诧道：“跑马？那马场一到正旦的时候便是满满的皇亲国戚、高官显贵，咱们怎么去得了？”
　　夏儒解释道：“先前万岁爷交给牟公的差事办的不错，我协助有功，牟公便说了带咱家的儿女们一同去凑个热闹。况且明年助哥儿就要去参加校尉选拔，将来要去宫中做仪仗，总该提前习惯一些，好搏个头彩。”
　　叶氏听说是夏儒口中的“牟公”所说，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牟公对你提携诸多，咱家中更是承了不少人请，这几日我做了一些南边的点心，也算是个新鲜，等到岁暮拜会时你一定要给牟公带去才是。”
　　夏儒笑着应下来。
　　夏灵瞬之前就听夏儒说起过“牟公”，似乎是她爹的顶头上司，忍不住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锦衣卫给她的印象并不算很好，毕竟是特务机构，夏灵瞬想到的依旧是小黑屋老虎凳和严刑拷打。她忍不住出声道：“爹爹，牟公是怎样的人啊？”
　　叶氏瞪了她一眼，道：“牟公的事情是你一个小孩子能随便打听的吗？去去去，不要瞎问。”
　　夏儒倒是并不在意，反而解释道：“牟公乃是如今的指挥佥事，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先前户部的李主事揭发建昌伯欺男霸女，反而被陷害进了昭狱，建昌伯得寸进尺想要谋害李主事，多亏了牟公力保才护住了李主事平安无事……你爹我最钦佩的便是他了，能在他手下办事，也是我的幸事。”
　　夏灵瞬有些奇怪，道：“建昌伯？那是谁啊？”
　　“是当今万岁爷的内弟。”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道：“那牟公真是个明事理的人，倒是这个建昌伯不识好歹、得寸进尺，仗着自己皇亲的身份无法无天。”
　　叶氏伸手轻轻在她颊边拍了拍，警示道：“建昌侯是万岁妻弟，轮得着你个丫头片子教训？当心叫外人听了进去，到时候小命不保！”
　　夏灵瞬吐吐舌头，夏儒却并不在意，反而笑道：“你能这样想才对，心中总要有些是非才是。”
　　叶氏嗔怪道：“这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她一个女儿家，将来这些事情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读书识字、绣花做饭，做个贤妻良母也就够了。”
　　夏灵瞬眼巴巴地看着夏儒，夏儒抬手摸摸她的头，又抬手揽着妻子的肩膀，道：“这贤妻良母也有不同样子的，我娘子自然是其中翘楚，可咱们团姐儿也能做别的样子的，是吧？”
　　叶氏既好笑又无奈，只好道：“随你们父女吧，将来嫁不出去了可别赖我。”
　　夏儒安抚道：“咱们家团姐儿伶俐可爱，将来一女百家求，自然不会嫁不出去。娘子放心就是。”他见叶氏不再提起这些事情，这才道：“等你们跑马跑够了，咱们一起去看戏，再到便宜坊吃鸭子去。”
　　“看戏？”夏灵瞬听到熟悉的名词，忍不住眨眨眼睛出声。
　　夏儒见她流露出好奇的神色，耐心解释道：“先前街上走着的那些花样打扮的人就是来演戏的，还有花鼓妇。”
　　这个时候还没有京剧，夏儒口中的看戏指的恐怕就是杂剧了，夏灵瞬对这个还真有点感兴趣。
　　夏勋见夏灵瞬兴致勃勃，撇撇嘴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演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吹锣打鼓、咿咿呀呀，看得人心烦意乱的。”
　　夏灵瞬嫌弃道：“你不懂，这是通过戏剧的表演形式传递忠义礼孝的精神，让你学会做一个好人。”
　　夏勋听得一头雾水，道：“你说什么呢……”
　　夏灵瞬想到自己刚才蹦出一大堆阅读理解答案来，夏勋恐怕是听不大懂，索性换了个话题，道：“我们正旦出去看戏，要是有人上门拜访怎么办呀？”
　　叶氏忍不住笑道：“傻丫头，你忘了，岁暮时就要去走客拜访，就算正旦有人来，在宅门前留个接福纸袋让客人放飞帖、写几句吉祥话就是了。”
　　夏灵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急又让自己露了马脚，心底连呸了好几声，这才乖巧地应了下来。
　　夏家在北京亲戚不算多，岁暮前几日夏灵瞬兄妹几个跟着夏儒夫妇在几个街坊邻居处提前拜了年，岁暮当日才去叶小姨家拜访。
　　叶小姨的夫君叫孙帆，说来也是做官的，不过不是什么大官，只是在官衙做司吏目，是个掌管文书的官职。说来也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不过他书法极好，飞白、楷书等皆有涉猎，又是读过书的人，偶尔帮人润笔、写写墓志铭，额外收入倒是不错，家中也还算富裕。
　　也因这位连襟的特长，夏儒领着几个孩子拜年时特意拿了夏臣的作品去给他品鉴。
　　类似于现代考试有卷面分，科考时也要端正字体，方便考官阅览，也会一定程度上博得考官的好感。
　　连襟带着讨论他的字形与未来规划，叶氏姐妹二人许久未见聊得热络，夏助看护夏勋与孙舒玩闹，夏灵瞬懒得参与其中，索性到书房去偷听孙帆点评夏臣的书法。
　　“……端正大方，很是不错，拿出去是人人都夸的字，考官看了也必然觉得赏心悦目。”孙帆翻了翻那一沓纸，忽然停了下来，道：“怎么这张有些不一样？”
　　夏儒凑过去看了看，纳闷道：“怎么不一样了？妹夫，我看着差不多啊。”
　　孙帆一脸严肃，道：“这张字与其余字差别极大，虽然看着笔锋不足，但一撇一捺之间有细微不同。”他又拿起那张纸眯着眼细看，语速极快，道：“字形虽同，可这其中的气韵是大相庭径的。那些字恪守方正法度，难免失了书法之美，但这一张倒是有几分洒脱之意，跳脱了刻板规矩，只是力道稍显不足，下笔之人要是多练几年，必定大有进步。”
　　夏儒听他说完依旧觉得云里雾里，他又仔细扫视了一遍那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是觉得没什么差别，只能摸摸头道：“妹夫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诶，我看看，这落款写着什么啊？”
　　孙帆瞪大了眼睛细细打量一遍，道：“夏……灵……”
　　赶在孙帆念出来自己的名字之前，夏灵瞬急忙站出来认领：“是我写的！”她对上面前三人打量的目光，声音不由放低了许多：“可能是我给二哥看的时候不小心混了进去，姨丈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孙帆将那张纸递到她面前，放大了声音道：“你仔细看看，这真是你写的？”
　　夏灵瞬自然是认得自己的字迹，对上对方锃亮的眼神，小声道：“是……”
　　孙帆放下那张纸，喃喃自语道：“一个小女娃也有这样的悟性，倒真是老天爷赏光。”
　　夏灵瞬没听清，问道：“姨丈，你说什么……？”
　　孙帆一拍桌子，道：“这么好的天赋，团姐儿不如拜我为师跟着我习字吧！”
　　夏灵瞬：“……”发生什么了？
　　夏儒：“？？？”好好的女儿要被抢了？


第10章 十
　　二哥夏臣也被赶出去与其他几个孩子玩了，正厅之中仅仅剩下一群大人和夏灵瞬一个“小孩子”。
　　其实拜师这件事情并不复杂，但是在叶氏那里就没那么简单了，她听孙帆把事情说了，又看了看夏灵瞬的字，道：“依我来看，这字与那些大家的尽不相同，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叶氏这么说是希望孙帆放弃收夏灵瞬为徒这件事，毕竟夏灵瞬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又不是什么世家大小姐，以后还要嫁人，要是学得太多太杂，反而容易惹得婆家不喜。
　　何况一个女孩子跟着男师父学习，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的。
　　孙帆劝道：“姨姐不懂，书法最重要的就是不拘一格，太过规整反而失了灵气。”
　　叶氏怀里的夏圆儿并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是孙帆这话铿锵有力，以为是夏儒在教她说话，她便跟着也咿呀起来，好像附和一般。
　　“这……”叶氏有些尴尬，她自然知道自己这妹夫是个读书读多了的死心眼，哪里会懂得她的想法，只得无奈地看向妹妹，希望她能劝劝她的夫君。
　　叶小姨收到了姐姐看过来的视线，清清嗓子道：“这书法对团姐儿来说学了也无用，就算真学出了名堂，一个女娃的字又岂能流传给外人看？你啊，少咸吃萝卜淡操心！每日衙门的事情还不够你忙吗？”
　　夏灵瞬站在那里，听到叶氏与叶小姨的话，知道她们是不想让她跟着孙帆学写字，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一直注意她的动静的夏儒先开口道：“姨妹，你们女人就是想得太多，左右不就是学写字吗？学了也不会少什么，还是看看团姐儿想不想学吧。”
　　夏灵瞬听到夏儒这么说，不由微微一愣，她对上夏儒鼓励的视线，又对上叶氏有些着急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跟着姨丈习字。”
　　叶氏听到夏儒的话的时候便猜到了结局，可如今听到了女儿亲口这样说，心中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也不好当众说女儿什么，只好强笑道：“既然团姐儿愿意，就随她去吧。”
　　夏灵瞬偷偷瞟了一眼叶氏，见她似乎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欢欢喜喜地开口道：“团儿拜见姨丈师父，小姨师娘。”
　　叶小姨本就觉得这事成不成都没什么，于是打趣道：“团姐儿把这么多头衔与称号放在我们身上，真是压人得厉害，到弄得我不好意思了，只觉得脸上臊得慌。”
　　夏灵瞬嘿嘿一笑，道：“姨丈与小姨当然配得上这些称号了。”
　　孙帆对这些客套不感兴趣，已经叫上夏灵瞬去书房指点一二了，只留下夏儒夫妇与叶小姨。
　　叶小姨见叶氏还有些郁郁，夏儒则是站在她身边，便猜出这夫妻二人有话要说，识趣道：“这几个孩子怎么也听不见声音了，是不是去了哪里玩了？姐姐，你与姐夫先坐着，我去外头看看。”
　　等到叶小姨出去了，孙家的厅堂便只剩下了夏儒夫妇二人与一个不知世事的夏圆儿，叶氏此时才露出一些不满的神色，道：“你刚才怎么说那些话？”
　　夏儒安抚道：“这不是妹夫说了，咱们团姐儿有这个天赋，何况她自己对这些也感兴趣，能够跟着妹夫多学一些难道不是好事吗？”
　　叶氏见他脸上还有自得的表情，显然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正确极了，不由将怀中的夏圆儿放到一边，似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还顺着她？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还需要我们用心为她绸缪前路才是。现在她学了这些，若是自觉高人一等，生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将来怕是落不得一个好下场的！”
　　夏儒假装糊涂，道：“我怎么不明白娘子的话呢。”
　　“你少给我装傻！她如今学了这些，难免自视清高，若是将来给她找一个家世寻常的农户嫁出去，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你最错的就是不应当什么都顺着她的心意来，养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叶氏说到这里还不忘提前先前夏灵瞬要改名的事情给夏儒说了，随后道：“你听听，她现在这么多的主见，连名字都要换了，将来谁还做得了主？还不得飞上天去！”
　　夏儒却是摸摸下巴，道：“这‘灵瞬’两个字听着不错，团姐儿如今居然会给自己取名字了……不错不错，一会儿我去问问妹夫这‘灵瞬’两个字可还有什么深意没有……”
　　叶氏见他不以为意，反而对于夏灵瞬“离经叛道”的行为颇为赞许的样子，不由更加生气，埋怨道：“你不过是个锦衣卫中的普通侍卫，帮得上一二就算了，但总有你不能遂她的意的时候，到时候她要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怎么办啊？”
　　夏儒半开玩笑道：“娘子你别说，牟公可是说要提拔我了，这每月的银钱还要再多一些呢。”
　　“呸！”叶氏啐了一口，道：“你少来这一套，等到了以后，咱们看看谁后悔！”
　　夏儒两手按在她肩上，道：“行了，这婚事急什么啊？满打满算不还有个十年吗，到时候你的夫君我说不定已经高升，到时候想把女儿嫁给谁就嫁给谁，还有我女儿配不上的人吗？”
　　叶氏无奈，知道如今怎么劝也是没用的，只好道：“你啊，少做些白日梦！不要给牟公添麻烦才是！”
　　夏儒安抚地搂着她，道：“知道了知道了，娘子放心。”
　　那边夏灵瞬跟着孙帆去了书房，孙帆又翻出几个卷轴，先让夏灵瞬看了前几个，最后才展开一幅，颇有些骄傲，道：“这是我求得的应宁公的亲笔，团姐儿，你仔细看看，这字与前面的有什么不同之处？”
　　夏灵瞬踮起脚尖探头一看，卷轴上的字果然疏阔大方，虽然端庄工整却没有前几幅题字的死板之意，横竖撇捺之间反而有几分风流之意。
　　夏灵瞬思虑片刻才道：“这位大家的字虽然遵守笔画规矩，但是字意却并不拘泥于字形，反而将工整吸纳其中，写出了独具一格的风采。”
　　孙帆夸奖道：“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见底已经不易。大意便是这样，如今的书法都因着那台阁体僵化，虽说端正好看，却因为写字的人而变得刻板呆滞，实在是没有韵味，反倒是辱了它端正大方的美名了。”
　　夏灵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了然地点点头，道：“那不就如考生写八股文一般，虽说规范，但如今文学一道太过拘泥于形式，不也如书法一般失了韵味吗？”
　　孙帆听她说完不由微微一愣，随后四下观察了一番，这才拍拍夏灵瞬的肩膀，道：“好徒弟，年纪不小，眼光却高，还会举一反三？”
　　夏灵瞬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我是看了二哥写的文章，虽然工整，却不甚精彩，可我以前看二哥写过一篇短文，文体上自然不如八股文规范整齐，但其中的趣味可比他写的那些科考所需的文章有意思多了，我看着很喜欢。”
　　孙帆叹了一口气，随后将几本字帖递给夏灵瞬，道：“徒弟，这些你拿回去慢慢看，仔细品味其中的气度，多多模仿练习。”他拍拍夏灵瞬的头，又凑近她小声道：“不过刚才那些话不能随意与别人说，否则咱们全都要被拖出去——”说完他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还发出了“咔嚓”的声音，意思不言而喻。
　　夏灵瞬好不容易才憋住笑意，抱着字帖乖巧地点点头，心想自己这位姨丈虽然乍一看有点憨，但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还有几分不失老实的机敏可爱的劲儿。
　　等到在孙家一同吃晚饭的时候，夏灵瞬还不忘偷偷地打量叶氏，看她是不是还对自己想学书法这件事情有意见，不过叶氏脸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吃了几口就抱着夏圆儿去一旁哄着了，倒是夏儒还不忘冲她挤眉弄眼的，似乎是让她放心，夏灵瞬好几次差点被他逗笑。
　　夏家一大家子临走前，叶小姨还不忘每个人都给了一条手链，上面穿着的是弘治通宝，不过质地与别的铜钱不同，看起来有些类似于现代的纪念币，应该也是给几个孩子讨个彩头的意思。
　　此时天色还不算晚，一家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叶氏抱着夏圆儿喃喃细语，三兄弟聚在一起边走边聊，夏灵瞬被夏儒牵着，一路上还能看到其他走访亲戚的人脸上的喜气，不由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
　　夏儒见夏灵瞬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她是还在惦记叶氏当时反对的话，拉了拉她的手，道：“团姐儿也别不高兴，你娘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怕你学了这些以后眼高手低，不识好歹，所以才故意给你浇点冷水。你看，后来你姨丈把你叫过去拜师了，你娘不也没说什么吗？”
　　夏灵瞬回过神，才知道夏儒以为她还在耿耿于怀，摇摇头道：“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叶氏在这里土生土长，她的想法夏灵瞬完全可以体谅，毕竟叶氏也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为儿女们打算，反正夏灵瞬现在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叶氏只当没听见父女二人的对话，只是自顾自地哄着女儿。
　　夏儒将抱着字帖的包袱挂在肩上，又对妻子道：“娘子，我知道咱家附近有个表演药发木偶的，咱们过去远远地看一眼，带他们看个新鲜，怎么样？”
　　叶氏哼了一声，道：“您才是主君，言出必行！我还不是都听你的！”
　　夏儒嘿嘿笑了两声，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拦着妻子的肩膀，道：“既然听我的，那咱们就去看看吧！”说罢还不忘回头招呼三个儿子，道：“三个哥儿，走，咱们看焰火去！”
　　那药发木偶在离夏家东头的一个路口处，虽然规模不大，但看得人却不少，打赏的就更多了，虽然给的都是一两枚钱，但聚少成多，怎么看也应该有不少。
　　这药发木偶在艺人的操控下持续舞动着，所到之处火树银花、七彩缤纷，很是好看。这木偶戏的唱词有些像是方言，夏灵瞬听不大懂，只知道大意讲的是个青梅竹马的故事，男子是个穷小子，不被女子家的父母看好，但最后博取功名回来娶了自幼喜爱的女子，是个皆大欢喜的喜剧故事，因此周围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叹与叫好声。
　　夏灵瞬听得不是特别明白，加上她的身体年纪还小，听了一会儿便有些困了，但见家里其他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只好打了个哈欠，倚着夏儒假寐片刻，可一不小心便直接睡着了。
　　夏儒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与妻子对视一眼，将包袱递给长子，这才将大女儿背在了背上，对家人道：“药发木偶也看了，咱们也回去守岁吧。”
　　叶氏应了一声，给了拿着铜盘讨赏的班主几个吉祥钱做彩头，一家人便回家守岁去了。


第11章 十一
　　夏灵瞬这一夜睡得不错，再醒来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她打了个哈欠，抬手揉揉眼睛，这才从床上翻下来，披上外衣趿拉着鞋推开门出去提了一壶水回来洗漱。
　　床头放了新衣裳，是一身桃粉色的交领袄与牙白色的马面裙，裙角还绣着雁衔芦的纹样，简单大方，床尾还放了一双新绣鞋。
　　夏灵瞬洗漱完毕，这才换了新衣裳、拿着绸带去找叶氏梳头。
　　叶氏还未换上新衣裳，正在厨房忙碌，大锅上的笼屉腾腾地冒热气，应该是在蒸馒头，夏儒则跟着打下手洗菜择菜。叶氏见她披头散发地过来了，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过来给她梳头，道：“这么大的丫头了，还不会梳头，将来可怎么办啊。”
　　夏灵瞬照常道：“等我再大一些了就能自己梳头啦。”
　　简单来说，三小髻对于夏灵瞬这个手残党太难了，三个小揪揪的位置太难把控，一不小心就扎歪了。
　　叶氏耐心地将她的头发梳顺了，用绸带一一绑好，道：“行了，去我和你爹屋里那妆匣子找一只闹蛾自己戴上，顺便去敲敲你几个哥哥的房门，让他们别睡了，昨儿晚上玩了一宿，今早就犯迷糊，赶紧起来准备祭祖。”
　　“诶。”夏灵瞬应了一声，哒哒地跑到前院去拍兄弟三个的房门，连拍了好几下，里面传出夏助半睡半醒、含含糊糊的声音：“谁啊？”
　　“大哥，是我，娘让我叫你们起身，一会儿要祭祖了。”
　　“知道了。”夏助毕竟年纪大一些，很快就清醒过来，拍了拍旁边睡着的两个弟弟，道：“臣哥儿，勋哥儿，起身了，一会儿再不起来祭祖，爹该骂人了。”
　　夏臣也不抱怨，自己起了身穿戴，反倒是夏勋嘟嘟囔囔地开口道：“还早呢……我再睡一小会儿……”
　　夏助已经换了衣服下地穿鞋，照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道：“别一年开始就给自己找不痛快，我看你就是欠爹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起还不行嘛？”
　　夏灵瞬听到里面有动静了，这才转身去夏家夫妻俩的屋子里，很快就在叶氏的妆匣里找到了裁成蝴蝶形状的乌金纸，俗称“闹蛾”，她对着镜子别好，还不忘臭美地转了一圈，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才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夏灵瞬出来的时候，哥仨已经穿戴到了院子里，虽说不是十足的整齐，夏儒与叶氏也已经将午膳备好放在了桌上，叶氏更是换了一身新衣裳，看着格外精神。
　　见人都齐了，夏儒这才道：“你们哥仨跟我去后面小祠堂吧。”
　　三兄弟都应了一声，捧着一些祭拜的贡品一起去了小祠堂。
　　祭祖在这会儿是属于男人的事情，因此叶氏与夏灵瞬也只能在祠堂外面候着，当然，还有裹着一个红襁褓的夏圆儿。夏灵瞬等得无聊了，就从叶氏那里把夏圆儿抱过来逗弄，看着小丫头咿咿呀呀玩耍的样子偷笑。
　　不一会儿，夏儒便带着哥仨走了出来，显然是完成了祭祖，随后道：“行了，你们都饿坏了吧，咱们吃饭去。”
　　夏勋立刻欢呼一声，一大早就被抓起来祭祖，连口热水都没喝，他就快饿死了。
　　因为今日是正旦，一年伊始，桌上的菜色格外丰富，有鱼有肉，排骨、丸子一样不少，个个都是硬菜，还有先前腊月叶氏做的一些咸菜，加上馒头与饺子，将桌面上摆的满满的，看着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夏儒却是抱起一坛酒，给夏助倒了一杯，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随后道：“今年是咱们助哥儿的好时候，老话都说‘成家立业’，但咱们家不是那高门大户，不能让别人家的闺女到了咱们家受委屈，你爹这些年也有些积蓄，给你备一些银钱买座小宅子总是够的。拔擢仪仗的时候你争口气，领了差事，再让你娘给你相个好姑娘，这成家立业一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了，这家中的人帮不上你，再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往前走了，爹娘就是有心帮你，也没那个力气。”
　　夏助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以后就是我孝顺爹娘、帮助弟妹的时候了，好不好全凭自己本事。”
　　“好儿子，能明白就好。”
　　父子两个碰了碰酒杯，各自一饮而尽。
　　夏灵瞬静静地看着他们喝酒，心里又有些为夏助心酸，毕竟他的年纪放到现代就是个初中生，现在却要出去赚钱养家，还要说什么帮助弟妹……夏灵瞬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叶氏怀里抱着夏圆儿，见父子两个喝得起兴，出言劝阻道：“好了，助哥儿毕竟年纪还小，不能学着你平日里那些喝酒的作风。”
　　“这不是过年了，我们父子两个喝两口嘛。”
　　夏助也是第一次喝酒，脸色微红，舌头已经开始打结，道：“娘，我、我没事……”
　　夏灵瞬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道：“大哥，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事。”
　　她这么一说，夏儒与叶氏也有些好笑，叶氏急忙道：“听见你妹妹说的了？快别喝了。”
　　夏助虽然喝醉了，但没有发酒疯的情况发生，甚至出奇的乖巧，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道：“娘放心，我不喝了。”
　　夏灵瞬怎么看他都有一副憨劲儿，忍不住吭哧吭哧偷笑，随后道：“大哥，快吃饺子吧，但凡多吃点饺子也不用醉成这样。”
　　夏助接着乖乖地拿起筷子：“好嘞。”
　　夏臣憋着笑，夏勋却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没想到夏助抬手就按在了他头上，道：“吃饭的时候笑这么大声做什么？和个猪崽子似的。”
　　看来训斥弟弟已经成了夏助的本能了，喝酒都忘不了，连“笑出猪叫声”这种后现代流行语都变相说出来了。
　　夏灵瞬不由对夏勋投去同情的目光，然后如期收到了对方的白眼。
　　叶氏笑着说道：“饺子里包了几个钱，你们兄妹都多吃些，谁吃中了今年有好运气呢。”
　　夏灵瞬立刻精神了不少，拿着筷子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倒不是她多想吃到钱，主要是这种和现代互通的习俗让她格外有归属感。
　　夏勋嫌弃道：“你急什么啊？又不是没吃过饺子……”
　　夏灵瞬敷衍道：“那不一样，你不懂。”
　　夏勋吃瘪，只好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夹了个饺子尝了起来。
　　夏灵瞬也用竹筷夹了饺子，粘着小碟子里的醋咬了一口，肉汁与油汤在口腔弥漫，微刺的醋香也涌了上来……果不其然，兄妹两个被狠狠地烫了一下。
　　夏灵瞬被烫了个激灵，赶紧吐吐舌头。
　　叶氏打趣道：“叫你刚才调笑你哥哥，被烫了吧？”
　　夏灵瞬含含糊糊地开口道：“三哥刚刚也被烫了，那肯定是因为总嫌弃我。”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叶氏又给她夹了个饺子，道：“多吃些好封住你的嘴。”
　　夏灵瞬嘿嘿一笑，夹起咬了一半的饺子又咬了一口，随后吐出一枚钱，道：“看来娘要多给我些钱才能封住口呢。”
　　叶氏惊讶地瞪大眼睛，道：“团姐儿这么快就吃到了？”
　　夏儒惊喜道：“咱们团姐儿果然是好福气。”他说完还不忘揶揄地看着夏勋，道：“勋哥儿不是爱和团姐儿较劲吗？”
　　于是夏勋气势汹汹地拿起了筷子。
　　这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几个孩子都吃的撑得不行，好在时间还早，都在家里歇了一会儿，一家人才一同出门。
　　今日街上比以往更加热闹，来外的人大都是一身新衣，脸上还有喜色，还有街上遇见了亲朋好友见面作揖的，见了面更是高声问好，一条巷子里都是人声鼎沸的。
　　夏灵瞬之前和夏儒出来买年货还没什么特殊感觉，只觉得和现代去了一趟超市抢购没有太大区别，现在却觉得好像整个北京的人都在大街上相互拜年，太过热闹。
　　因为街上行人众多，轿子不方便同行，轿夫们这几日也大多休息，一家人只能步行。等到了路口，只见那边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辕座上坐着个与夏助年龄相当的少年，他支起身子张望着什么，很快便看到了夏儒，振臂呼喊道：“夏伯父！我们在这儿！”
　　他生的倒是俊俏，这样大喊自然引起了路人们的关注，偶尔也有女子忍不住偷偷瞄他一眼，却又因为羞涩而不得不移开。少年喊到一半，马车里伸出来一只手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他便嘟囔着什么不再喊了。
　　夏灵瞬被夏儒抱在怀里举着，自然看见了这一幕，不由有些好笑，出声问道：“爹，那是谁啊？认识你吗？”
　　夏儒道：“是牟公的三公子，家里叫台哥儿，我见过几面。”
　　“哦——”夏灵瞬应了一声，脑子里却自动谐音想到了泰戈尔。
　　夏家一家人走了过去，马车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牟台喊了一声“爹”，想必就是牟斌了。
　　他的身材并未有夏灵瞬想象中的高大威武，反而比夏儒还低了一些，髭须修剪整齐，第一眼看着还有几分儒雅的味道，但他毕竟是锦衣卫的首领，面无表情的样子暗含威严，让人一时间不敢直视。
　　夏儒走过去便放下了夏灵瞬，对牟斌拱手见礼道：“牟公，新岁安康。”叶氏抱着夏圆儿也微微俯身行礼，道：“妾见过牟公。”
　　牟斌看到夏儒之后便露出一个笑容，多了几分夏儒口中忠厚的味道，他开口道：“夏弟和弟媳客气了，新岁安康。”
　　牟台也笑嘻嘻地向夏儒见礼，道：“夏伯父新年好。”
　　“台哥儿驾车过来，当真是辛苦了。”夏儒将准备好的压岁钱递了过去，随后拍拍身边几个孩子，道：“快给牟公拜年。”
　　兄妹几个齐声道：“见过牟公，牟公新岁安康。”
　　牟斌看向夏儒身边的兄妹几个，笑着应了几声，随后道：“助哥儿我见过，这两个好小子是臣哥儿和勋哥儿吧，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的目光扫向夏灵瞬，道：“这个就是你女儿了？总听你挂在嘴边夸，果然生的乖巧可怜。”
　　夏灵瞬立刻道：“谢谢牟公夸赞。”
　　牟斌从腰间解了几个小锦囊挨个儿递到兄妹几个手中，笑道：“给你们压岁的。”
　　夏臣犹豫了一下，见夏儒并未阻拦，还是接了过来，夏勋却是并不犹豫，兴高采烈地接过了锦囊，一副赚到了的样子。
　　夏儒又指着牟台对几个孩子道：“台哥儿比你们年长，叫三哥哥。”
　　牟台急忙摆摆手，道：“我们年纪都差不多，叫名字就算了，兄弟之间叫三哥哥听着怪粘牙的。”
　　夏灵瞬忍不住开玩笑，叫道：“三哥哥。”
　　牟台看见她却是笑了，笑得很是好看，道：“四妹妹。”
　　牟斌语气和善，对夏儒道：“知道你家里人多，步行实在麻烦，就让这小子驾着马车来了。我家那口子最近身体不舒服，老大老二留在府衙做事，我就带着他来了，这车宽敞，坐咱们几个够了。”
　　叶氏关切道：“夫人没事吧？”
　　牟斌笑着解释道：“都是老毛病，懒得出来走动了，这马场是万岁爷赏脸，不去白不去，咱们两家一起去，带着哥儿几个活动活动身手也好。”
　　大人们又寒暄了几句，一行人才上车前往马场。


第12章 十二
　　正旦时，达官贵人们有跑马的习惯，不过大多是意思一下，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武将的家眷们，因此马场倒也不算拥挤。
　　牟斌来后便有人为一行人引路，夏灵瞬牵着叶氏的手，好奇地打量着马场中的情况。
　　这马场面积不小，约摸着有七八个高中操场大小，因着现在还是冬日，马场上都是枯草，北风吹来有些瑟瑟之感，好在在马场驰骋的人众多，马蹄扬起尘土，加上偶然会发出的少年们的欢笑声，倒显得这里没那么荒凉了。
　　马场东西两侧都搭了锦棚，四周悬挂着竹帘遮风，让人隐约能够看见里面有人，棚前还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各家的姓氏，各家内眷都在里面歇息，还有一些少女坐在竹帘前暗中向外张望，似乎是在看场上有哪些青年才俊。
　　几人进了棚子，里面已经有了炭盆靠着，温度反倒比外面还要暖和，等叶氏抱着夏圆儿坐下，很快便有人端了点心与热茶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豆沙香味儿，夏灵瞬忍不住伸手靠近那盘点心，那糕点被做成了五瓣梅花的样子，泛着浅粉色，还有些热乎，应该是刚做出来没多久。
　　叶氏瞪她一眼，小声道：“做什么呢你！”
　　夏灵瞬讪讪地收回手，藏在了背后。
　　牟台看到她的小动作，笑道：“四妹妹放心吃吧，这点心就是上来给你的，我们几个要去跑马，吃不上这些好的。”
　　牟斌开口道：“子侄们与我走吧，咱们男人出去跑跑马，热乎热乎。走，宗鲁，正好我也看看助哥儿的骑术如何，仪仗可是要将这骑术也练好了才行。”
　　夏助应了一声。
　　夏儒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叫着夏臣与夏勋也一起出去了。
　　夏灵瞬这才拿起那点心咬了一口，酥皮薄脆，豆沙想弄，即使咽下去了，口中还有那点心的余味回荡。
　　叶氏见她这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看看你这成什么样子？没有一点点女儿家的样子，又让牟公看笑话。”
　　夏灵瞬吐吐舌头，道：“我就是好奇……”她伸手拿起茶壶给叶氏倒了一杯热茶，殷勤讨好道：“娘可千万别生气，都说正旦时一年初始，今日生气只怕往后一年都要生气呢。”
　　叶氏见她这样，无奈道：“你少做这些出格的事情，你娘我就谢天谢地烧高香去了。”
　　夏灵瞬嘻嘻一笑，不再言语，只是凑到竹帘边上掀开一条小缝，扶着栏杆向外张望，远远地看到牟斌与夏儒带着四个少年遛马，不一会儿他们便各自上马跑了起来，扬起阵阵尘土，却又看着说不出的疏阔开朗，她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除了跑马的人，还有人在马场内捶丸、打马球、投壶等等，很是热闹，夏灵瞬正望得出神，牟台已经骑马绕了一圈回来，见她半个身子都在外面悬着，调侃道：“四妹妹也想骑马了？身子都快翻出栏杆外面了。”
　　夏灵瞬回过头看他，见他勒着马缰踱步，额上还有薄薄的一层汗，于是递出手帕给他，道：“四哥哥擦擦汗吧，小心风寒。”
　　牟台微微一愣，接过她的帕子擦拭头上的汗，四处打量一番，随后将帕子收好，道：“等我回去洗净了还你。”
　　夏灵瞬嘻嘻一笑，道：“其实……不瞒四哥哥，我也想骑马。”
　　牟台被她逗笑，道：“四妹妹，你从棚子里出来，我牵着马，带你溜一圈。”
　　夏灵瞬得了承诺，立刻放下帘子，屁颠屁颠向外跑。叶氏见她要走，出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去？”
　　“三哥哥带我骑马！我去去就回！”
　　“诶——”叶氏正要放下夏圆儿起身阻拦夏灵瞬，她已经一溜烟儿奔了出去，叶氏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夏灵瞬提着裙子从台阶上跑下来，牟台已经翻身下马，牵着马缰过来了。
　　“四妹妹扶好我的手，扯着笼头，使劲伸腿踩马镫子。”
　　牟台毕竟是外男，不方便直接将夏灵瞬抱上去，只能在一旁教她如何上马，好在夏灵瞬上辈子小时候也是上过房揭过瓦的欠抽型选手，很快便领会了要点，灵活地翻身上马。
　　“怎么样，三哥哥？我是不是还挺有天赋的？”
　　牟台伸手扯着笼头，笑道：“四妹妹确实很有天赋，等再长高一些了就可以挑一匹小些的马驹跑起来了。”
　　夏灵瞬有些得意，指着远处的人群道：“三哥哥，那边是在做什么？”
　　“那边应当是在打马球，四妹妹想去看看？”
　　现代也有马球，不过夏灵瞬没有亲眼见过，现在既然能亲眼看看古代版本的，她当然不能放过。
　　夏灵瞬一时间有些紧张，道：“稍微看看就好了，那马球飞来飞去的，我看着有些害怕。”
　　两人往打马球的方向走去，夏灵瞬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三哥哥与我大哥年龄相仿，牟公又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为什么不也去做锦衣卫呢？”
　　“我……”牟台的话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道：“我不喜欢。”
　　夏灵瞬看着不远处打马球的少年们，眨眨眼睛，道：“原来是这样啊。”
　　牟台有些诧异，问道：“四妹妹不问我为什么吗？”
　　夏灵瞬摸摸头，道：“不喜欢就不去做，人之常情，有什么好问的。”
　　牟台听到她这么说，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随后道：“是啊……”他似乎是觉得夏灵瞬的想法孩子气，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忌惮，道：“爹和两位兄长都在锦衣卫效力，可这其中的凶险又哪里会比边塞游历少呢？”
　　夏灵瞬好奇地问道：“三哥哥想外出游历？”
　　牟台只是道：“我听闻王世昌先生如今再次出任三边总制，想去边关看看他的风采。”
　　夏灵瞬猜出他的意图，道：“三哥哥是想去从军吗？”
　　牟台露出一个笑容，夸奖道：“四妹妹果然聪慧，刚刚我还听夏伯父说，四妹妹一向很有主见，还跟着一位师父学习书法。”
　　夏灵瞬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主见还称不上……那三哥哥为何不去从军呢？”
　　“娘担心边塞危险，不愿意让我从军。我并不想入锦衣卫，也写不出圣贤文章，去武馆只能空学一身武艺，却不能征战沙场，报效国家。”牟台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显然是非常遗憾。
　　“夫人也是担心三哥哥的安危，为母之心，理应体谅。”夏灵瞬笑了笑，道：“刚刚听说夫人身体不好，也许是操劳导致，三哥哥多陪陪夫人，夫人的心情好了，身体说不定就也好了呢。”
　　牟台莞尔：“四妹妹说的有理。”
　　两人说话之时，边上的马球交战激烈，拳头大小的马球在空中来回飞跃，坐骑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夏灵瞬原本正在牟台的陪同下练习着自己驾马，那拳头大的马球忽然直直地飞过来，一下砸中了坐骑的腹部，马儿受惊，一下脱离了牟台的控制，奔着前方冲了过去。夏灵瞬来不及反应，身体被带着向后仰倒，吓得她尖叫一声，急忙抓紧马鞍，免得自己从马上摔下去。
　　先前打马球的少年们未曾想到将马球打出了场外，还惊着了别人的马，只愣愣地看着马匹发狂带走了夏灵瞬，唯有牟台反应迅速，将旁边一人从马上扯下来，道：“将马借给我！”
　　被拉下马的少年还没反应，人群中又有一人骑着马冲了出去，引起一阵惊呼：“太子！”
　　被马带着跑的夏灵瞬内心是崩溃的。
　　真是“干啥啥不行，脸黑第一名”，骑个马都能中枪，除了她还能有谁？
　　夏灵瞬努力顶着风把身子立起来，随后猛地趴在马鞍上，两只手紧紧地搂着马脖子，努力去摸慌乱中丢掉的马缰。
　　旁边忽然有人驾着马赶了过来，对着她大声喊道：“马缰在马脖子上缠着，你把它扯过来解开！”
　　夏灵瞬被风吹得泪流满面，也大喊道：“你说抓就抓啊！我第一次骑马什么都不会啊！”
　　“就在你手边——你能不能争气点！”
　　“我呸！你给我争个气我看看！”夏灵瞬勉强抬起头看向对方，发现他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遇见过他。
　　下一秒对方就确认了她那种莫名的熟悉感，道：“你书还没写完呢，还不能死！”
　　夏灵瞬：“……”她这是被人催稿催到生死线上了吗？
　　夏灵瞬虽然和他拌嘴，但右手还在努力够着马缰，好在颠簸之中马缰不停晃荡，总有她的小胳膊能够得着的时候，她咬咬牙，抓紧马缰向后一勒，马的脖子被她用缰绳紧紧勒着，停是停下来了，却开始发狂，想要将夏灵瞬甩下来，马蹄扬起沙尘，呛得夏灵瞬不停咳嗽。
　　夏灵瞬忍不住道：“然后呢！我怎么下来啊！”
　　朱寿从马上翻下来，开口道：“你低头！”
　　夏灵瞬心底生出一阵恶寒，道：“你要干嘛？”
　　“低头！”
　　她实在是无暇多想，只是依稀察觉到一阵风从头顶略过，手中的缰绳一轻，她已经摔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就被人抱着滚到一边，滚了一身的土。
　　牟台搂着夏灵瞬，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以为是摔伤了，急忙问道：“四妹妹，没事吧？”
　　夏灵瞬这才觉得放空的脑子正常了不少，她赶紧甩甩头，翻身爬了起来，道：“我没事……”
　　比起被摔死，身上这点痛算不了什么。不过还好她入冬以来没少吃，养了不少肥膘，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不然要是摔得肋骨骨折了就必死无疑了……
　　先前已经有马场上的小厮看到了这一幕，此时赶过来将发狂的马制住，这才算是安全了。
　　夏灵瞬拍拍身上的土，又问道：“三哥哥你没事吧？要不是你护着我滚到一边，我就被马踩死了。”
　　牟台摇摇头，起身道：“没事，我在武馆经常摔打。四妹妹没事吧？”
　　“有三哥哥护着我，我没事。”
　　“要不是刚才那位小公子一刀砍断了缰绳，只怕四妹妹要被马摔坏了……”
　　说起这个夏灵瞬不由有些来气，走到朱寿面前，道：“我都生死攸关了，你居然还关心我的书写完了没有！有没有——”她本想说人性两个字，想到对方身份恐怕不一般，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只能咽了下去。
　　朱寿穿着大红交领窄袖戎衣，上面还绣着云纹，头上戴了一顶鞑帽，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你这不是没事吗？”
　　夏灵瞬无语凝噎，好半天才开口道：“刚才谢谢你了……”
　　朱寿这才面露得意之色，笑嘻嘻地说道：“以我的英勇，本来是可以直接救下你的，不过反正有别人出手，就不用劳我大驾了。”
　　夏灵瞬看着眼前这个小屁孩自吹自擂，最后还是没有无情地戳破，只是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诶，等等——”
　　夏灵瞬被他拉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给。”朱寿递给她一方帕子，道：“别哭了，和我妹妹一样，看着怪可怜的。”
　　夏灵瞬微微一愣，还是接过了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小声道：“谢谢你。”
　　“不过你现在脸上都是土，脏兮兮的，没有我妹妹好看。”
　　夏灵瞬：“……”这人说话怎么起起落落的。
　　“我走了，记得写书。”
　　夏灵瞬看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出声道：“谢谢你。新岁安康。”
　　“新岁安康。”
　　夏灵瞬目送朱寿潇洒离去，望着他的背影，表情忽然僵硬起来。
　　——朱寿的马鞍上挂着一根马球杖。
　　夏灵瞬开始合理怀疑就是他打中了自己的马。


第13章 十三
　　夏灵瞬和牟台回了锦棚里，叶氏见二人身上全是尘土，不由惊诧道：“团姐儿……你这是带着台哥儿去哪里野了，怎么崭新的衣服满身是土？”
　　夏灵瞬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刚要说话，牟台已经开口道：“伯母，是我不好，带着四妹妹骑马，没想到靠得马球场太近，四妹妹的马被马球击中，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夏灵瞬内心小小地感激了一下牟台略去了她被马拖着带跑的事情，不然叶氏该教育她了，随后也立刻道：“三哥哥也是为了护着我才……”
　　叶氏本来还有些怒气，听到他们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不由大惊失色，道：“从马上摔下来了？”她赶忙走到夏灵瞬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腿，道：“有没有摔着哪里？疼不疼啊？”
　　夏灵瞬虽然没摔断胳膊腿，但是淤青应该是少不了了，被叶氏这么一摸，只觉得浑身疼，好不容易才把龇牙咧嘴的表情憋回去，道：“我没事，三哥哥护我护的可好了，比那些什么威武大将军还要厉害呢。”
　　“你啊——不知道一天到晚胡说些什么呢。”叶氏看向牟台，道：“多谢台哥儿了，这丫头实在是太皮……还连累得你……”
　　“伯母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可惜了四妹妹的新衣服了，我去带四妹妹买一件披风遮着吧。”
　　“这……”
　　牟台见叶氏还有些犹豫，又道：“本就是我带四妹妹骑马不小心摔着四妹妹了，还弄脏了她的新衣服，伯母就当我是给四妹妹赔礼道歉吧。我们两个先回城中，去医馆看看四妹妹有没有事，等买好了披风，再去便宜坊开桌，等爹和夏伯父来。”
　　“这……好吧，有劳台哥儿了。”
　　牟台笑了笑，道：“四妹妹和我走吧。”
　　夏灵瞬乖巧地应了一声。
　　再不走她真有点忍不住疼了。
　　等出了马场，夏灵瞬才伸手去揉刺痛的肩膀，牟台瞥见她的小动作，急忙按住她的手，小声道：“一会儿我们去医馆找一位大夫给你看看，自己不要乱揉，免得伤了自己。”
　　夏灵瞬应了一声。
　　两人出了马场，牟台向马场的人借了一驾马车，让夏灵瞬上了马车，载着她进城。
　　其实夏灵瞬看着马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过马车可比直接骑马安全多了，夏灵瞬也安心不少。
　　约摸着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听到耳边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她不由掀开帘子向外看，只见街上行人如云，纷纷往一个地方去，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三哥哥，他们去做什么啊？”
　　牟台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道：“应当是去看戏，年节下各地的戏班子有进京的，难免都想去看个热闹。”
　　“原来如此……”
　　马车稳当地停在了医馆前，夏灵瞬扶着牟台的胳膊下车，进去让大夫给她看了看，大夫将药膏给了医馆帮着煎药的女子，先给夏灵瞬上药。
　　牟台将药钱给了，见夏灵瞬要去里间上药，道：“四妹妹，我去给你买一件披风，上好药了在这里等我。”
　　夏灵瞬应了一声。
　　医馆的小丫头带夏灵瞬进了里间，关好房门后让她把衣服脱了，这才给她上药。她动作轻柔，夏灵瞬只觉得那药膏冰冰凉凉的，敷在淤青上格外舒服，将原本的刺痛缓解了不少，不由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问道：“姑娘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有人的马球击中了我的马，我被马带着跑了好一段路，最后才从上面摔下来……”
　　小丫头颇有些心疼，道：“姑娘真是受委屈了……莫非是外面那位公子害的？”
　　夏灵瞬忍不住弯了嘴角：“不是，是三哥哥救了我。害我摔下来的是另外一个人……”夏灵瞬想到那杆马球杖还有点冒火。
　　小丫头掩口而笑，道：“看着那位公子不像是姑娘的哥哥，应当是青梅竹马吧？”
　　夏灵瞬眨眨眼睛，轻轻笑了一声，道：“算是吧。”
　　虽然他们今天才认识……
　　等到上好药，小丫头又为她将药推开，总算是把药膏都吸收得差不多了，夏灵瞬这才穿好衣服。
　　小丫头净手之后看向她，道：“我去打些水回来，姑娘好好洗漱一下吧。”
　　“那就多谢姐姐了。”等小丫头端着水回来，夏灵瞬这才将被泪水冲花了的脸洗净，又自己解开发髻，将原本的三小髻扎成了两个简易的丫髻，至于原本戴着的闹蛾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夏灵瞬又用水将有些炸的头发顺了顺，看着水盆里的自己不由在心底感叹一声。
　　不愧是我，讲究人！
　　她去了前厅的时候，牟台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件红色的披风，见夏灵瞬重新熟悉了一番，笑着说道：“四妹妹这样看着更加漂亮了，我去铺子里买了一件披风，四妹妹将就着穿吧。”
　　夏灵瞬道过谢后穿上披风，这才发觉外面已经有些暗了，不由有些担忧，道：“不知道爹娘他们回来了没有。”
　　牟台听到她的话，接口道：“应当已经往城中走了，四妹妹不必担心，我们也上车去便宜坊吧。”
　　医馆与便宜坊的距离不算太远，牟台驾着马车很快就到了，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夏灵瞬下车站在门口就能闻到里面的烤鸭香气，不由用力地吸吸鼻子，牟台见她这样有些好笑，道：“四妹妹闻到了吧？这便宜坊的烤鸭很是有名，尤其是那焖炉烤鸭，不知京城上下有多少人馋它。”
　　“难怪这样热闹……”夏灵瞬不进门就听到里面喧闹的人声，加上东边正阳门的鼓乐声，热闹的厉害，吵得夏灵瞬不由抬手想要捂耳朵。
　　“四妹妹放心，咱们去楼上雅间，不会太吵的。”
　　夏灵瞬应了一声，牵着他的袖子跟着走了进去，便宜坊内客人三五成群，各自坐在位置上闲聊，看着十分热闹，两人进门之后就有小二来引路，得知牟台提前订了雅间，便引着他与夏灵瞬上楼，两人进去的时候，牟斌与夏儒等人已经在里面坐好了。
　　叶氏见夏灵瞬过来，急忙拉着她问道：“怎么样？没有摔着哪儿吧？”
　　夏灵瞬没事人一般笑嘻嘻地开口，道：“就是一些擦伤，不碍事的，娘不用担心了。”
　　“那就好……”
　　人到齐了，外面就开始上菜，小二声音洪亮，每上一道菜便会高声报菜名，与楼下的吵闹繁杂的声音不同，很有穿透力，听着也悦耳许多。
　　一桌菜荤素皆有，先上了几个素材，有口福菜心、蓑衣黄瓜与蒸小两样，还上了卤鸭掌与冻鸭肝，之后又上了玉面虾仁、炒蹄筋等菜，夏灵瞬前面就吃了个快饱，千等万等的焖炉烤鸭才上桌，外皮油亮，一尝更是入口即化，就连鸭骨也是酥香异常，之后还有几道蜜饯点心之类的甜点。最后上的汤品叫菊花豆腐，一人一盅，只够一口，但喝下去之后肠胃一下子便暖了起来，先前吃得有些撑的肚子舒缓了不少，夏灵瞬也不由呼出一口浊气，感觉畅快极了。
　　果然大酒店和家常菜风味就是不同。
　　牟斌等人还在说闲话，夏灵瞬闲的没事，凑到窗口探头看向正阳门方向，那里的戏台子正在演戏，很是热闹，更是围着不少人在看。
　　牟台见她望得出神，道：“那边就是正阳门的戏台子，因着过年时有戏班子在那里搭戏，连这边的酒楼生意都好了许多。”
　　“原来如此。”夏灵瞬倚着窗棂，正要说什么，远处忽然升起一簇烟花绽放在天空之上，引得路边行人、窗边客人纷纷抬头惊呼，夏家哥仨儿也不由凑到窗边去看，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第14章 十四
　　过年之后，日子便平淡了不少，因为年假还在，人们多变得格外清闲，不过夏灵瞬就不一样了，毕竟先前她答应了姨夫孙帆去学书法，孙帆这几日不用去官署报道打卡，自然有空来教导夏灵瞬，夏灵瞬也要抓紧这个机会好好学习。
　　不过这几日街上人多，虽说孙家距离夏家也不算远，但叶氏还是不放心夏灵瞬独自一人去孙家，因此特意派遣了夏勋陪同她一起，两个孩子一起走，夏勋又是男孩子，总还是安全一点的。
　　夏灵瞬对此倒也无所谓，反正夏勋陪着还是不陪着都不影响她学习。
　　当事人夏勋反而很不满意，毕竟夏灵瞬要是不去学书法，夏勋也不用像唐僧取经一样护送她，而失去了自己与胡同里的小伙伴一起玩耍的机会。
　　尤其是每天早上与巷子里的男孩子们的那一句“我去送我妹”，总是充满了怨念。
　　夏灵瞬看他一脸苦相，但是又拗不过叶氏的样子，总觉得他有点可怜，索性道：“你要是想和他们去玩就去吧，我又不是不认识姨丈家的路。”
　　夏勋眼睛一亮，随后却又蔫了，道：“不行不行！我这样要是被娘逮住了，她非扒掉我一层皮不可。”
　　夏灵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嫌弃道：“你傻啊，你不会跑远一点去玩啊？娘平时照顾圆姐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空跑远？就为了看你有没有跟着我啊？”
　　“说的有点道理——”夏勋不由开心地拍拍夏灵瞬的肩膀，道：“不错不错，你还有点脑子嘛。”
　　夏灵瞬白了他一眼，道：“呵呵……听说爹已经准备让你上学堂读书认字了，到时候看你怎么野？”
　　夏勋大惊失色，道：“真的？爹和你说过了？”
　　这倒是确有其事，夏灵瞬点点头道：“我有一次在爹娘屋里逗圆姐儿的时候听到的，你还是把皮绷紧一点吧。”
　　夏勋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我可不想对着那先生的一张死人脸……可要是爹嫌我不好好读书打我怎么办……”
　　夏灵瞬见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其实夏灵瞬也是有意想要甩开夏勋，毕竟她的“燕京风俗录”已经开始写了，但更重要的是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逢年过节时有什么特别的习俗，要是夏勋一直跟着她，难免会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先前夏灵瞬学书法的事情已经受到叶氏反对，她要是知道夏灵瞬还在“写书”，估计真要揍她了。
　　叶氏对她是一颗拳拳慈母之心，只是碍于如今的社会情况和生活环境而阻拦夏灵瞬的“学习”，叶氏没什么错，夏灵瞬也不怪她，更不想让她因此伤心或者生气，既然不能正面抗争，不让叶氏知道不就好了？
　　“小丫么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摆脱了夏勋，加上今天还被孙帆夸奖字写的不错，夏灵瞬心情大好，不由哼着小曲儿往家走。
　　“四妹妹？”
　　夏灵瞬回过头，看见有人驾着一辆马车在她身后，而牟台从马车里探出头，正冲着她挥手，道：“三哥哥！”她走到马车边上，道：“三哥哥怎么到我家这边了？”
　　“四妹妹上车吧，我送你回家，路上与你说。”
　　夏灵瞬上了车才发现车里还装了些许贺礼，都用红绸子系着，显然是精心准备的，这才道：“三哥哥是去走亲戚了？”
　　牟台笑着应了一声，道：“我家的两个姐姐就在这附近住，我去给她与姐夫还有小外甥和外甥女们送些东西，之后便想着去夏伯父家送东西了。”
　　“三哥哥客气了，先前不是已经送了年礼吗？”
　　“明日就是上元了，送些应时的。”
　　夏灵瞬也不好说什么，牟台倒是接着问道：“四妹妹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夏灵瞬笑了笑，道：“好多啦，谢谢三哥哥关心。”
　　“本来就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牟台忽然想起什么，从旁边拿出一盏宫灯，道：“这是送给你的，就当做是我的赔礼吧。”
　　夏灵瞬微微一愣，接过那盏六角宫灯，只见这宫灯由细木架搭成骨架，衔接处做的格外细致，打磨光滑，又漆上了酱红色的漆，用素色的纱布做罩，虽然并未点亮，但很是好看，足以见这宫灯价值不菲。
　　牟台察觉到她想要婉拒，急忙开口道：“四妹妹就不要推辞了，这宫灯是我自己做的，不需要花太大价钱，四妹妹就收下吧，当做是上元有个乐子，等后日里‘过桥’的时候提着，也能照明。”
　　既然是牟台亲手做的，也是一份心意，夏灵瞬不好拒绝，只能道谢：“那就多谢三哥哥了。”
　　牟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四妹妹不用和我客气。”
　　牟台话音刚落，马车已经停在了夏家门口，夏灵瞬提着灯率先下了马车，牟台也拿着几份上元贺礼进了门，夏儒百般推拒还是只得手下，于是说好了之后要上门拜谢牟斌，夏灵瞬趁夏儒他们不在意的时候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那盏宫灯搁置在桌上，又做贼似的向外偷瞄，确定叶氏不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宫灯偷偷塞进了衣柜里。
　　等到晚上吃了晚饭，夏灵瞬这才回到自己房间，将宫灯重新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自己踩着凳子，拿着蜡烛放入宫灯中，烛火抖了抖，很快就恢复了明亮，只见素色的灯罩之上忽然映出了一个小姑娘似的影子，因为作画之人并不娴熟的画技，只是简单勾勒出了一个外形，眼睛只能点了两个墨点，穿着一身红斗篷，手里还拿了一柄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似乎马上就要起舞。
　　夏灵瞬将这宫灯转了一个面，果然看到素纱上的小姑娘动作变了个样，抬手举起手中的团扇，眼睛瞥向另一侧，夏灵瞬将宫灯转向她看着的一侧，见她又抬起另一只手去捉一只貌似凭空出现的蝴蝶。
　　这宫灯虽然只有六面，但上面粗糙的画作却是栩栩如生，有点像是走马灯上画上了连环画，格外有意思，夏灵瞬看着看着不由笑出了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出神。
　　叶氏在外面听见了笑声，没一会儿里面又没了动静，在门外出声道：“团姐儿？”
　　夏灵瞬赶紧装作犯困的声音，道：“怎么了，娘……”
　　“你刚才是睡了吗？是不是娘吵醒你了？”
　　“半眯着呢，依稀梦见姨丈叫我写大字……”
　　叶氏有些好笑，道：“跟着你姨丈习字便那么开心？做梦都能笑出了声？”不等夏灵瞬应声，她又接着道：“你这孩子也是的，睡觉还忘了熄灯。”
　　夏灵瞬下地将宫灯的烛火拿出来，用铜勺盖在了上面，烛火便迅速熄灭，她才道：“爹和娘也早些睡吧，不要因为过节便累着自己。”
　　“好，娘知道了，团姐儿快些睡吧。”
　　“诶！”夏灵瞬应了一声，听到叶氏的脚步声消失，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宫灯重新放回衣柜里，用好几件衣服盖好，这才从中拿出明后日要穿的衣服。
　　正月十五古称上元节，不过北京时兴的叫法为“灯节”，自初八开始便热闹起来，市集与街道之上处处都是烟火，有堆成宝塔形状的，还有挂在葡萄架子上的，各式各样、争奇斗艳，引得路人频频驻足观望，这样的盛景要持续到十八日才会结束，不过最热闹的还是十六日的“走桥”。
　　“走桥”有点像是妇女节，出门的大多是女子，头上佩戴髻、插着分心、挑心、花心簪等等，看着格外隆重，女子们都穿白绫袄配各色马面裙，也有追求好看的在白绫袄之外套了与裙子同色的比甲，正中心的补子上绣着各式彩灯，一看就是应节服饰，夏灵瞬蹲在家门口都不知道见了多少。
　　更重要的是，这一日女子们会手持香炉四处游逛，遇到有桥的地方便一起走过去，借此摆脱厄运，取长寿之意，更重要的是去城门摸门钉，据说在黑暗之中摸中了就能生个大胖小子，虽说事在人为，但还是难免有人相信。
　　夏家距离正阳门近，这几日又没有宵禁，因此不去人挤人凑那个热闹，等到晚上人少了些，叶氏才提着灯，牵着夏灵瞬的手去了正阳门摸门钉。
　　虽然她们极力想要避开人多的时候，但夏灵瞬还是被正阳门前密密麻麻的排队摸门钉妇女震惊了。
　　说起来这也是女子们难得可以出门的机会，也不怪她们这样热衷了。
　　好不容易和叶氏一起挤进了前排，夏灵瞬赶紧问道：“娘，你摸着没有？”
　　叶氏在黑暗之中摸索了许久，还是没能摸到门钉，又见夏灵瞬被挤得面部表情扭曲，却还努力护着自己不被其他人挤着，笑道：“摸不着就摸不着了，我生三个大小子早就烦坏了，还是生闺女好。团姐儿，咱们走吧。”
　　母女两个好不容易挤出了“包围圈”，对视一眼，不由各自松了一口气，牵着手往家中的方向走去。从正阳门回夏家恰好有一座桥，叶氏笑道：“算来也就来回走了这一座桥，看来你娘现在也不大中用，走不动了。”
　　夏灵瞬立刻道：“娘放心，咱家附近的桥，一座更比三座强，娘必然会长命百岁、健康无忧的。”
　　叶氏听女儿这样说，不由抿唇一笑，道：“那就承我们团姐儿的吉言了。”
　　夏灵瞬嘿嘿一笑。
　　母女两个回到家中的时候，几个大老爷们儿也已经张罗着做了饭，吃过晚膳之后，夏儒将过年前就备好的竹筐子拖了出来，道：“之前就买了这么一筐烟花爆竹回来，咱们就不和别人争着去街上看了，自己家里放完了图个乐。”
　　一说到放烟花，夏勋最为兴奋，立刻跑过去拿了一个水浇莲放在地上点燃，金红色的焰火立刻窜了出来，犹如喷泉一般飘洒。夏家院落还算宽敞，放这些小型烟花刚好，夏助与夏臣也帮着放了起来，小小的院落中火树银花、光彩照人，夏灵瞬也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在心中默默记下了此时此刻的美好。


第15章 十五
　　灯节一过，正月再也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填仓那日热闹了一次之外，北京城就重新恢复了宁静。不过正月过后，春意便逐渐笼上北京，四周的山头都开始涌现翠色，夏灵瞬练字时偶尔向外瞥一眼，就能看到极远处茶叶尖似的被雾笼罩的苍翠远山。
　　夏灵瞬写着写着也不由开起了小差，望着奶灰色的云朵出神。
　　孙帆原本在一旁给她讲写字时撇捺之间的要领，回过头忽然看到她在那里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走神，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见她吃痛的样子，这才道：“给你讲了这么多有用的，看你这样，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夏灵瞬吐吐舌头，道：“都说‘冬眠春困、秋乏夏累’，阴雨天就更是走神入睡的好时候了，师父也要多多体谅我才是。”
　　孙帆被她的话逗笑，抬手捋了好久的胡子才将笑容压了下去，努力露出一副刻板的表情，道：“哪儿来的胡话？我怎么没听过？”
　　夏灵瞬理不直气也壮，道：“现在我说过了，师父不就是听过了嘛。”
　　师徒之间算是开了个小玩笑，夏灵瞬也不再走神，按照孙帆所教的耐心写了几张大字，让孙帆细细品评。
　　叶小姨拿着一个苍翠色的花瓶进来，里面正插着一枝白玉兰，虽说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但这一枝花便足以点缀这素净的花瓶，也让夏灵瞬更加有了春天的感觉。
　　孙帆却瞪大了眼睛，道：“你你你你、你这花哪儿来的？”
　　叶小姨好像不明白孙帆吹胡子瞪眼的原因，只是理所当然道：“买的啊，怎么了？巷子口有卖花儿的，买两枝装点家里不好吗？”她说完还笑眯眯地看向夏灵瞬，道：“我们团姐儿看了这些雅致的花花草草，习字也必然更加进步。”
　　“这、这一枝花的价钱够买许多墨锭与宣纸了。”
　　“那是因为那个臭卖墨的卖你的都是次品！大惊小怪——”叶小姨将花瓶放在桌上，道：“反正我已经买了，爱砸爱扔随你去！”说完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夏灵瞬和孙帆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这花……？”
　　孙帆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只能痛定思痛，道：“你就着这花写一首沈启南的《题玉兰》吧。”
　　夏灵瞬憋着笑，这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题玉兰》一诗。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韵友自知人意好，隔帘轻解白霓裳。”
　　孙帆告诉她，练习书法时，越简单的字越难写，因为笔画数少，很难安排字的结构布局，所以习字时最难的就是“一”、“人”等字。
　　等她写完了，孙帆拿起那张纸仔细品鉴了一番，这才道：“这个‘人’字算是有了几分精神，徒弟，你要记着，先将横竖撇捺点写好了、写规整了，再在其中灌注自己的气韵，才能写出独具一格的味道。”
　　夏灵瞬笑嘻嘻地应了一声，门忽然被人推开，孙舒端着食盘进来，上面盛着果子与茶水，他见师徒二人都盯着自己，讷讷道：“爹，表姐，娘叫我将这些吃食送进来。”
　　“放下出去吧。”孙帆等着儿子离开，这才道：“徒弟也累了，吃会儿果子吧。”
　　夏灵瞬诶了一声，拿起果子咬了一口，道：“师父也多多体量师娘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师娘是一番好意。”
　　孙帆板着脸道：“小女娃不要太多是非。”
　　夏灵瞬吐吐舌头，道：“知道了。”
　　等到夏灵瞬习字之后，这才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准备回家，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滴答起了雨滴，正是京城的第一场春雨，来得轻松悠闲，带着几分惬意。
　　叶小姨原本给夏灵瞬塞了果子带回去给夏勋他们吃，忽然见到下起了雨，想要留夏灵瞬住一晚，夏灵瞬见雨势不大，赶回家应该来得及，就向叶小姨要了一把伞，撑着伞回家去了。
　　夏灵瞬撑着伞向夏家的方向跑，偶尔微微抬起伞面偷觑一眼街边的风景。
　　路边原本卖花的小童纷纷跑开，向屋檐之下躲藏飞落的雨滴，小贩匆匆收拾着街边摆着的摊子，嘴里还不忘小声抱怨着，又有貌似新婚夫妻二人慌忙中牵着手进入附近院门前躲避，丈夫心疼地擦拭着妻子额前的雨珠……
　　在这春雨之中，连原本严肃端庄甚至有些古朴的京城也多了几分朦胧秀美的江南之感。
　　夏灵瞬不由抿唇笑了笑，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叶氏原本在门口守着，见夏灵瞬回来了，急忙迎着她进了西厢房，将炭炉点旺了些，随后给她换上了一身居家时的便衣，将被雨水溅湿了的衣服放到一边，嗔怪道：“你啊你，下这么大的雨还跑着回来，不如在你小姨家住一晚，明日学完了再回来呢。”
　　“怎么不见三哥？”夏灵瞬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她倒是忘了之前是她自己叫夏勋“玩忽职守”，现在自己捅破了窗户纸，夏勋要是知道了该埋怨她了。
　　“你三哥今日跟着你爹去学堂先生那里了，所以没叫他跟着你。怎么，忘了？”
　　夏灵瞬急忙摇摇头，道：“没忘，就是想着以后三哥还要上学堂，就别让他继续送我了吧……小姨家的路我都认识了。”
　　兴许是夏灵瞬最近安分了许多，叶氏想了想便道：“这样也好，你也是大姑娘了，过段时间也该跟着你娘我学刺绣了，不能总跟你这几个哥哥黏在一起。”
　　夏灵瞬满头问号，道：“学刺绣？”
　　“是啊。”叶氏说起这个，面露骄傲之色，道：“你娘当初就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学了刺绣，织造的东西可是拿出去能卖个好价钱的，早些年你爹不大争气的时候，全靠你娘刺绣贴补家用。”
　　夏灵瞬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叶氏欢喜的表情，最后还是决定乖乖跟着叶氏学吧，免得她因此不高兴或是伤神。
　　等到晚些时候，家里的几个爷们儿便都回来了，其他人还好，唯独夏勋一脸苦涩，吃晚饭时夏灵瞬就坐在他身边，见他一直这样苦着个脸，不由咬起了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三哥这是怎么了？”
　　夏儒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夏灵瞬更加摸不着头脑，对夏勋小声道：“怎么了这是？”
　　夏勋连怼夏灵瞬这个一直以来的爱好都无力施展了，只是蔫巴巴地说道：“我不想上学堂……”
　　他这么一说，夏儒把筷子一下拍在了桌上，道：“你还有脸说？今天送你去上学，结果半天下来，你净在那里抠手抠指甲，是个读书的样子吗？现在但凡有些钱的人家，哪一家的小子像你这样斗大字不识一个？人家光着屁股蛋子的时候就能背那些什么——什么——”
　　夏灵瞬好半天没听到夏儒说出个所以然来，接口道：“《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
　　“对！”夏儒又是一拍桌子，道：“你看看，连团姐儿都比你懂得多了！你一个做哥哥的，要不要脸啊？”
　　坐在夏灵瞬对面的夏臣闻言咳了一声，给了夏灵瞬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再接茬，免得最后夏儒克制不住，真的要动手收拾夏勋。
　　夏灵瞬立刻乖巧低头扒饭。
　　夏勋虚弱地争辩道：“打不了我将来去塞外当兵去，这总不用读书了吧？”
　　“当兵？就你这德行还当兵？你也就能当那些个给将军们挡冷箭的新兵蛋子，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叶氏不爱听这些不好的话，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夏儒这才收敛了一些，道：“你二哥知道那个典故，就是那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
　　夏臣对上夏儒的目光，本能道：“吕蒙？”
　　“就是他！你看看，就是因为读了书他才成了吴国的大将军，你这不读书的，混一辈子也轮不上你在那书上留一句话的。”
　　夏灵瞬见刚刚还让自己不要出声的夏臣被迫接茬而面色尴尬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偷笑起来。
　　“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开始你就给我乖乖去读书！”
　　夏勋小声嘀咕道：“我才不想和一群长牙没多久的小屁孩儿一起读书呢……”
　　夏儒眉毛一竖，大声道：“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夏勋见势不妙，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夏灵瞬这才明白，原来是夏勋基础太差，要先跟着“学前班”开始学习了，难怪他对上学这件事这么抗拒……说到底是因为丢人啊。
　　夏灵瞬倒是很能理解夏勋的自尊心，对身边的叶氏道：“娘……先前为什么不送三哥去学堂啊？如今他这个年纪不该跟小孩子一起读书啊……”
　　叶氏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俩出生的时候，正是家里不景气的时候，还要供着你大哥习武、送你二哥去书塾读书，没那么多闲钱让你三哥去读书，只是简单开了蒙……你爹也不求他能像你二哥一样准备科考，至少也要识字明理才好……只是这几年野下来，恐怕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能从头开始学了。”
　　夏灵瞬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夏儒皱着眉头有些发愁郁闷的样子，其实他也是为了夏勋好，只是选择的方式不大好，要是硬逼着夏勋去学习，他不产生厌学心理才怪呢……


第16章 十六
　　历史证明，过得□□逸就会出事。
　　比如某一天，夏勋鬼鬼祟祟地打量了周围一圈，把夏灵瞬拉到了角落里。
　　夏灵瞬一头雾水，寻思着夏勋这是学习学太多，脑子进水了，居然主动来找她。
　　“你怎么跟做贼似的？干什么坏事了？”
　　夏勋不满道：“你怎么说话的？我是能干坏事的人？”
　　夏灵瞬脸上写着“不然呢”三个大字，嫌弃地盯着他。
　　“我是有事……”夏勋对上夏灵瞬的眼睛，声音弱了一点，小声道：“求你。”
　　夏灵瞬听他这么说，颇有些稀奇，道：“求我？三哥还会有事求我？”
　　夏勋看出她故意拿乔，忍不住哼了一声，道：“我都来求你了，你还在这里……小人得志！”
　　夏灵瞬冲他做了个鬼脸，道：“我是小人，帮你才怪。”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诶——”夏勋急忙拉住她的手，道：“我还没说要你帮我什么忙呢，你走什么啊？”他见夏灵瞬站在原地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只能无奈道：“好好好，算我错了，你这回一定得帮我！生死攸关啊！”
　　夏灵瞬转了转眼睛，还是给自己保留了一分余地，道：“我考虑考虑。”
　　夏勋就当做没听见，只是道：“爹不是让我去跟着先生读书吗？可是那先生一张死人脸，每天就会冲着我念经，他讲的那些我都看过了……大概都会……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去玩呢，所以……”
　　夏灵瞬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道：“所、所以什么……”
　　“你替我去读书吧。”
　　夏灵瞬立刻拒绝道：“我才不帮你！你作死不要拉着我，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夏勋学着自家二哥训人时的样子，板着脸说服夏灵瞬：“这怎么能叫作死呢？我让你去书塾是为了让你向先生学习，你自己不是也跟着二哥读书识字吗？先生可比二哥靠谱多了。”
　　“我呸，你那是想让我学习吗？你是馋……”夏灵瞬还没说完，又把话头咽了下去，道：“你就是自己不想读书，找我去顶缸……我才不去呢，要是让爹知道了，咱们两个的皮都得被扒下来！”
　　夏勋急忙扯住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的夏灵瞬，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你？你靠得住吗？”夏灵瞬嫌弃道：“再说我比你可聪明多了，我才不去重新开蒙呢！”
　　“你——”夏勋拉着她不松手，道：“我知道你和姨丈说了，现在每日只有下午才去习字，上午便在外面偷玩！虽然这个先生讲课很无趣，但是我听说他家中藏书众多，你不是挺喜欢看书的嘛？要是做了他的得意门生，以后说不定就能去他家看书了！”
　　夏灵瞬听他说起对方藏书众多，一时间有些犹豫。
　　她最近虽然在写书，但满脑子都是现代的大白话，写出来总觉得怪怪的，恐怕就算是这时的普通百姓看都会觉得语义怪异，因此常往东厢房跑，去翻看夏臣书柜上放着的书，积累一下自己的阅读量，上午假借着习字的名义偷偷跑出去观察街头巷尾的人来翔实自己的写作资料，也不知道夏勋是怎么留心到她的。
　　夏勋看出她的犹豫，继续引/诱道：“咱们两个是双生子，长得本来就相像，等回头我去爹娘房里偷一些娘涂脸的东西，你随便画画，再穿上我的衣服去书塾，保准没人看得出你是个女的。反正你平时都是午后才去，上午的课你去上，等午后我再去换你。”
　　夏灵瞬无语凝噎。
　　怎么夏勋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这偷奸耍滑的地方了……还知道用自家老娘的化妆品给夏灵瞬整整相貌，好瞒天过海。
　　夏灵瞬正色道：“三哥，你要是能把你这份机灵用在读书上，下一个状元说不定就是你。”
　　夏勋啐了一口，道：“状元什么啊状元，等把这一段日子熬过去了，我就也去大哥去的武馆习武，才不做什么劳什子的读书人！要做个王世昌那样的大将军！”
　　夏灵瞬听他提起“王世昌”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忍不住问道：“王世昌是谁啊？”
　　夏勋嫌弃地看着夏灵瞬，好像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不情愿地解释道：“就是如今的三边总制王越大将军，他可是一代名将，鞑靼们听到他的名号都是望风而逃，就像汉朝的那个什么霍去病一样。”
　　夏灵瞬虽然没听过这位王越王将军的名号，但是冠军侯霍去病的名字还是知道的，便明白这位王越大将军应当是十分厉害的，毕竟她偶尔也会听路边的人说起鞑靼如今在边境格外猖狂，时常掳掠边境的百姓。
　　夏勋解释完，见她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还在考虑斟酌，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
　　夏灵瞬没好气地开口道：“到底是你求人还是我求人？态度这么差，一点诚意都没有。”
　　夏勋听不懂态度的意思，但也知道夏灵瞬嫌自己催她，忍不住嘟囔道：“怎么你最近总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不会是中邪了吧？”
　　夏灵瞬假装没听见，道：“帮你可以，不过——”她拖长了声音，见夏勋眼前一亮，道：“娘给你的零钱，以后得分我一半。”
　　夏勋瞪大了眼睛，道：“娘一个月只给我十文。”
　　“这么巧啊，我也一样。”夏灵瞬道：“我不管，反正你得分我五文。”
　　“你——行行行，五文就五文，不过你必须得保密，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否则你得把钱还我，还得倒赔我五文。”
　　夏灵瞬心底暗道夏勋鬼精，嘴上应声：“就这么定了！不过你还得答应我，就算只上下午的课也要认真一些，不能让爹娘发现你偷奸耍滑的行为！”
　　夏勋满口应了下来：“行！”
　　其实夏灵瞬对于夏勋口中的那位老先生家中的藏书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要钱是为了不让夏勋得寸进尺，顺便“赚点外快”。
　　虽说现在夏灵瞬和夏勋都已经长开，面容有些不同，夏灵瞬的脸型愈发向鹅蛋脸发展，与叶氏更加贴近，而夏勋毕竟是男孩子，虽然一样脸型偏圆，但要比夏灵瞬更多些棱角，眉毛更加粗而浓。
　　上辈子夏灵瞬还是会化妆的，虽然达不到大变脸的程度，但是稍微修饰一下自己，让自己和夏勋看起来像一些还不是很难，从此过上了古代九九六的福报生活。
　　夏勋有一点还是没说错的，那就是这位授课老师讲课是真的很无趣，全程填鸭式无缝对接授课，听的人昏昏欲睡，夏灵瞬第一天去上课就见到有几个小孩子打瞌睡，但这先生脾气还很差，只要看到有人瞌睡就立刻动手，绝不犹豫，打得无人敢睡。
　　夏灵瞬原本还想着去了可以摸鱼，但没想到这位先生是这么个样子，最后只能安心跟着一众小学生开蒙，日常背诵之前她早就背完了的《千字文》、《三字经》等等。
　　日常授课除了朗诵这些诗文，有时还需要背诵默写，夏灵瞬为了不露馅，偶尔还要琢磨这故意写错或背错一些句子，以免被先生发现了什么端倪。
　　先生姓吴，把夏灵瞬交的作业递给她，道：“这是你自己默写的？”
　　夏灵瞬心底敲鼓，面上努力镇定，道：“是啊。”
　　“你给我现在从头默一遍。”
　　先生话音刚落，周围的其他小孩立刻用嘲笑的目光看向夏灵瞬。毕竟在他们眼中，夏勋是个比他们大许多却还要来重新开蒙的傻子，现在还被先生怀疑代写，他们自然是喜欢看热闹的。
　　夏灵瞬眨眨眼，意识到这位吴先生是怀疑自己找人代写作业，因此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她重新默写。
　　要是不默写吧，必定是坐实了代写的事情，要是默写，以后夏勋上课恐怕就不大方便……夏灵瞬权衡再三，还是决定默写。
　　总不能任由夏勋被一群小屁孩儿鄙视吧？很影响夏勋的自尊心的。打不了之后她督促夏勋把这些都背下来，就不会露出马脚了。
　　夏灵瞬打定了主意，立刻提起笔行云流水地默写了一遍之前的作业，惹得旁边的小孩子们纷纷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吴先生等她默完，又重新看了一遍，沉默半晌，道：“好了，你继续读书吧。”
　　原本想要看热闹的人纷纷撇撇嘴，各自转回头等到先生考校功课了。
　　夏灵瞬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才拿起书继续读了起来。
　　等到中午休息时，先生忽然道：“夏勋，你随我出来一下。”
　　夏灵瞬急忙乖乖跟了出去。
　　吴先生领着夏灵瞬站在屋檐下，看着院落中枝叶繁茂的杏树，道：“我看你最近进步极快，是开了窍了？”
　　夏灵瞬讪讪地笑了笑，将声线压低一些，道：“家中人将我训了一通，说先生才学出众、学富五车，要我跟着先生好好读书做人。”她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说道：“恰巧我最近想记录如今京城中的一些风俗人情，却不知如何下笔，因此想着向先生讨教一二。”
　　吴先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道：“小小年纪，倒想着著书立说了？”
　　夏灵瞬嘿嘿一笑，道：“著书立说不敢当，只是想记录一二，等到后人有缘看到，考证古人时用得上，也是功德一件。”
　　一向刻板的吴先生此时倒是没有出声训斥她，反而沉默半晌，道：“好志气，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如此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想法，便已经是开了窍。”
　　夏灵瞬倒是没觉得读书能高过一切，好歹有句话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还是知行合一更加重要。
　　吴先生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是道：“若是愿意，等到休息时便来书院，我给你多讲讲这书中的道理，你也多读些古人佳作，便能有所精进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随后咧着嘴应声道：“多谢先生！”
　　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嘛。
　　别的不说，吴先生那里的书是真的不少，他授课虽然有些死板，但藏书却是不拘一格，什么类型都有，夏灵瞬的生活也因此逐渐充实丰富起来。连着六日上午去书塾上课，午后去孙家练字，等到书塾休息的时候，便去书院找吴先生开小灶，在家中闲暇时跟着。
　　等到了清明休息的时候，夏灵瞬已经有了不少收获，便将之前记录的一些资料整理了一番，总算是正式开始自己的写书大业了。


第17章 十七
　　春末的时候，夏灵瞬便将手头的资料都整理完毕，用自己半白半文的文笔写得差不多了，总算是清闲了不少。
　　叶氏很是贴心，发现她最近似乎没有那么忙了，便时不时拉她去房间里学习绣花。
　　夏灵瞬也没有办法，只能将自己累得像条狗的崩溃心态掩藏好，安心做一个古代乖乖女，不过每日这么费眼睛，夏灵瞬还真有些担心自己指不定哪天就近视眼了，到时候还得自己想办法整一副眼镜去。
　　“团姐儿，你看好了，先将这一针刺下去，随后在针孔这里反刺一针，针脚便会整齐许多。你自己试一试。”叶氏演示了一遍，看向夏灵瞬，却见她拿着插好绣花针的绣绷，一手托着下巴盯着床上玩耍的夏圆儿半眯着眼打瞌睡。
　　“团姐儿？团姐儿？”叶氏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她回话，不由提高音量道：“夏团儿！”
　　夏灵瞬猛地回过神，忽然意识到叶氏是在叫自己，打了个激灵道：“娘——怎么了？”
　　叶氏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半夜偷人去了？怎么迷迷糊糊的？我教你的这些你都会了？”
　　原本在床上自娱自乐玩布老虎的夏圆儿被母亲的声音吸引，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瞧了过来，啊啊叫了几声。
　　夏灵瞬察觉到自家娘正在生气，急忙乖巧认错，道：“娘，我错了……我不该开小差不好好跟着你学绣花……”
　　叶氏点点她的头，道：“你啊你，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往正道上用！”
　　夏灵瞬有些郁闷，却也知道和叶氏争辩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只好乖乖被训了一顿，随后跟着叶氏专注绣花，等到眼睛都有些酸痛了，叶氏也要去准备晚饭，夏灵瞬才重新恢复自由。
　　她趴在床上，有些郁闷地搂着自家小妹，道：“圆儿啊圆儿，要是等你长大可以不喜欢就不学就好了……”
　　夏圆儿听不懂夏灵瞬在说什么，但见她过来搂着自己，立刻嘻嘻地笑了起来。
　　夏灵瞬闲来无事，开着空头支票道：“要是将来能把姐姐手上这本书印出来，拿到了稿费，姐姐就把你的日常开销包圆儿了，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说绣花，不嫁人都行。”
　　也不知道夏圆儿听懂了没有，只是嘻嘻笑得更加厉害了。
　　夏灵瞬将自己的初稿整理好，如往常一般去吴先生家求指点，却见吴先生家多了个女子，衣着打扮华丽，见夏灵瞬来了，道：“你就是爹爹收下的那个女弟子？看着倒还算机敏。”
　　夏灵瞬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随后问道：“敢问夫人，先生在吗？”
　　吴先生自屋内走出来，道：“你来了便进来吧，有什么不会的我来指点你，旁的不要管。”
　　夏灵瞬满腹疑云，却还是乖乖跟着吴先生进了书房，任由女子在会客厅内坐着。
　　书房中没有小童与老仆侍候，众多字画悬挂在墙壁上，暖阳撒入书房中，显得书房内格外静谧。
　　吴先生将夏灵瞬语意不通畅的地方指点出来，道：“你怎么背诵默写时学的极快，自己上手写文章却是磕磕绊绊的，读着连三岁小童都不如。”
　　夏灵瞬心虚一笑，道：“是徒弟才疏学浅，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她一个大白话沐浴长大、义务教育出身的，背课文当然快，可要她写古文着实是有些难为她了。
　　等到耐心接受完吴先生的指点，夏灵瞬才想起刚才外面那位贵妇人说的话，道：“先生知道我是女子？我自觉打扮言行都向三哥靠拢，可先生如何认出我的？”
　　吴先生捋了捋略微花白的胡须，道：“字如其人。”
　　夏灵瞬眨眨眼，这才恍然大悟：“先生是从字迹认出来的……对了，我是未曾改过字迹……”她又有些不解：“先生知道我是女子，怎么还愿意指点我？”
　　吴先生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原本脸上刀刻一般的纹路也柔和了许多，道：“这是看你合眼缘，又有这份学习的苦心，这才指点一二。”
　　“这样啊……”夏灵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随后躬身行礼，致歉道：“多谢先生包容我与三哥瞒天过海之事，给先生添麻烦了。”
　　“咳……”吴先生清清嗓子，道：“这也是一种缘，以后你继续来就是了。”
　　夏灵瞬眨眨眼睛，感激道：“那便多谢先生了。只是我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先生当做谢礼……”
　　“你一个小娃娃，还送什么谢礼？这是我要教你这个弟子，莫要学官场上那一套面子功夫。”
　　夏灵瞬嘿嘿一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先生不请那位夫人进来吗？”
　　“不必。她如今是攀了高枝儿来炫耀，不必理会。”
　　夏灵瞬听得一头雾水，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只是又向吴先生讨教了许多，这才离开书房。她出来时恰巧看到吴先生家中的老仆送了那位贵妇人离开之后折返回来，忍不住问道：“先生，那位夫人是何方神圣啊？怎么见着与先生……不大和睦？”
　　老仆叹了一口气，道：“是先生的千金，如今是建昌伯的侧夫人，来探望先生的。”
　　夏灵瞬思考了一阵子，想起之前夏儒说过的话，道：“那位建昌伯就是当朝皇后的弟弟吧？”
　　——欺男霸女还仗着自己姐姐的身份欺辱刚正之士的那位。
　　“是啊……当初小姐本来是许配了人家的，但是被建昌伯看中，便抢了过去做妾氏，即便先生鸣冤也无人敢开堂，小姐又是个狠得下心的人，自那之后便做了建昌伯的妾氏……先生因小姐屈服于建昌伯，这才一怒之下断绝了父女关系……”
　　夏灵瞬咂咂嘴，估摸着吴先生父女两个心里应当都是不好受的，不由也叹了一口气，随后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先生快进去吧，我便不多打扰了。”
　　“夏小公子慢走，路上小心些。”
　　夏灵瞬应了一声，抱着自己的书往家中方向走，中途路过一条街巷，看见有人正在那里拉着卖糖的小贩说着什么，身影还有几分熟悉，不由走上前去。
　　小贩苦着一张脸，道：“小公子，算小人求你了，这时节哪里还有人做糖球啊？还没卖完就全都化了……”
　　“小爷出钱，你现在就去给我做。”
　　“我要做也得有酸果啊，这季节京城哪里有新鲜的酸果啊……”
　　“朱寿？”
　　那人回过头来，果然不出夏灵瞬所料，正是朱寿，他扫了一眼夏灵瞬，道：“是你啊。”这次他倒也没有再提起写书的事情，只是拉着那个想要趁机逃跑的小贩道：“你别想跑，这个点儿我就抓住你一个，你还想去哪儿？”
　　夏灵瞬抽抽嘴角，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浮现了那位建昌伯欺压百姓的样子，不由无奈扶额，对朱厚照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刘瑾，给我按住他！”朱寿吩咐人按住了刘瑾，这才转过身看向夏灵瞬，道：“上次你分我的那个糖球儿挺好吃的，我妹妹听我说了之后也想尝个新鲜，我就想给她带回去。”他打量了一番夏灵瞬，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夏灵瞬眨眨眼，当做没听见，只是道：“你也别难为他了，这个季节当真没有糖球的，马上就要入夏了，卖甜食的铺子都不做这些了。”
　　朱寿难得有些急躁，道：“那怎么办？秀荣还等着我带糖球回去。”
　　“其实糖球里面也可以裹其他果子，不一定非要放酸果，也可以放葡萄、苹果、山药、橘子之类的。”
　　朱寿听她说完，眼睛一亮，道：“你会做？”
　　夏灵瞬眨眨眼睛，道：“算是……会一点吧。”
　　朱寿又来牵她的手：“去你家！”
　　“你怎么不在家中找个厨子自己做啊？”
　　“秀荣想吃外面的。”
　　夏灵瞬被朱寿牵着走，赶忙道：“我家里可没有做糖球的食材！”
　　朱寿眼巴巴地盯着她，道：“那去哪里？”
　　夏灵瞬没说话，两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看向卖糖的小贩。


第18章 十八
　　“刘瑾，把他家的果子都拿来。”
　　名叫刘瑾的中年人殷勤地应了一声，转身带着其余几个随从去将小贩屋子里的果子搬了出来。
　　小贩原本是颇有微词的，奈何朱寿身边的刘瑾将拿了好几袋银子出来，原本的怨言也化作了讨好的笑容，看着朱寿与夏灵瞬站在有些破落的院子中，还不忘问道：“两位小公子若是有需要的随时吩咐。”
　　朱寿立刻看向夏灵瞬，夏灵瞬只好清清嗓子道：“你去熬一锅糖。”她指指朱寿，道：“你也看出这位公子财大气粗，不怕糖球融了，要的就是你这新鲜的，手脚麻利一些。”
　　小贩嘿嘿笑着应了下来，手脚轻快地生活熬糖。
　　朱寿看向夏灵瞬，摸摸下巴琢磨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在夸我。”
　　夏灵瞬暗自腹诽，本来就不是夸你……
　　不过表面上她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道：“没有啊，就是让人家知道你不是白白让他干活，是有报酬的，而且就算没做好，也不是他的错，你不会追究他的过失。”
　　朱寿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他看向夏灵瞬怀中的书袋，道：“你是女扮男装去读书了？”
　　夏灵瞬赶紧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这么大声干嘛！你知道就行了，不用让所有人都清楚！”
　　朱寿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由嘲笑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不就是读书吗？我妹妹也读书，都快赶上我了。”
　　夏灵瞬心底默默嫌弃了朱寿一番，还是道：“那是你们富贵人家，我这样的呢，就是乖乖学习做饭刺绣，等到了年龄向外一嫁，从此安心做贤妻良母就是了，家里人当然是不希望我读书的。我这是替我三哥的缺。”
　　朱寿听她说完，上下打量了夏灵瞬一番，等到夏灵瞬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了，这才开口道：“你不知道你与太子年龄相仿，将来是要参与太子妃采选的吗？”
　　夏灵瞬点点头：“知道啊，那又怎样？”
　　朱寿假意恐吓她，阴恻恻地开口道：“那你还说要嫁人的话？小心被人知道了砍头。”
　　夏灵瞬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就算真要给太子选妃，轮得上我吗？你看我长得好看吗？家世好吗？”不等朱寿回答，夏灵瞬就接口道：“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和太子殿下可以相配的，我这副乡野村妇的样子不被嫌弃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被选做太子妃？”
　　朱寿盯着她许久，道：“其实你长得也不错……”
　　夏灵瞬当做没听到，只是问小贩：“糖熬好了吗？”
　　“好了好了。”
　　刘瑾等人将果子穿在竹签上递了过来，夏灵瞬递到朱寿手中，道：“喏，你试试。”
　　朱寿有些茫然，道：“怎么做？”
　　“这糖水现在烧开了泡，你只要在那糖泡里将竹签转一圈，这糖衣就算裹好了，之后放到一边晾干就好了。”夏灵瞬见他有些犹豫，道：“你不是要做给妹妹尝尝吗？妹妹要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哥哥亲手做的，说不定更加开心呢。”
　　刘瑾在一旁原本想拦着，生怕他一不小心手上烫出泡来，但见朱寿已经伸手去做，话到了嘴边也只能重新咽回去。
　　“这样？”
　　“再转一圈。”夏灵瞬等他将手中串成一串的果子转了一圈，将盘子递了过去，道：“放这里。”
　　朱寿按照她所说做了几串糖球出来，倍感新奇，道：“原来这糖球也不难做嘛。”
　　“有心去做自然简单许多。”夏灵瞬将盛着晾好的糖球的盘子递给刘瑾，道：“把这些用油纸打包回去就好，足够妹妹吃了。”
　　朱寿瞧着她，许久之后才道：“今天算是谢谢你了。”
　　夏灵瞬摇摇头，道：“咱们两个也算缘分，恰好我路过罢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将怀中的书袋摘下来，从里面拿出几张稿子，道：“这个给你。”
　　朱寿有些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夏灵瞬笑嘻嘻地开口道：“之前我不是说了要写书嘛，这些是修改之前的稿子，送给你了。若是妹妹有兴趣，你可以念给妹妹听。”
　　朱寿接了过来，见那些纸张上面的字端庄舒阔，不由抬头看了夏灵瞬一眼，觉得她的面目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长相，却也和这字一般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夏灵瞬笑了笑，道：“其实我还有事情想问你呢。”
　　“什么事？”
　　夏灵瞬直接问道：“那天打中我的马的马球，是不是你打出来的？”
　　刘瑾先前还不知道朱寿与夏灵瞬哪里来的渊源，如今才明白过来，夏灵瞬就是那日朱寿向父母炫耀的英雄救美中的“美”，仔细一看，这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还有些眼熟，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她倒是勇气可嘉，朱寿长这么大也未必有人敢像夏灵瞬这样大喇喇地说话，看着没规没矩的，和寻常人家的姑娘不大一样。
　　朱寿倒也算敢作敢当，道：“是我打中的。”
　　夏灵瞬笑了笑，道：“这就对了，不然搞得我总觉得承了你的恩情，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现在看来，一桩抵一桩。”她指了指有些昏暗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快些回家了，我爹娘还等着我呢。”
　　朱寿见她要走，一时间倒觉得自己有些亏欠她了，犹豫片刻，还是拉住了她，从油纸包中拿了一串糖球递过去，道：“就算是我为那日打中了你的马赔给你的，拿着吧。”
　　夏灵瞬见他表情真诚，眉眼弯弯，道：“那就多谢小朱公子了。”
　　朱寿目送她离开，一旁的刘瑾小声道：“千岁爷，这糖球再不拿回去给公主就要化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朱寿这才回过神，道：“走吧。”
　　原本还算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下来，只有原本拿着银钱满心欢喜的小贩愣住了。
　　他刚才分明听到那位小公子身旁的随从喊他“千岁爷”，当今圣上乃是万岁爷，这千岁爷不就是如今的大明太子朱厚照……
　　他想到这里，不由两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朱厚照回了宫中，只见东宫内的内侍看到他都是一副心中石头落地的样子，不由觉得索然无趣，对高凤道：“秀荣睡了吗？”
　　“还未，公主下午昏睡了两个时辰，如今应当正是精神的时候。”
　　朱厚照便道：“去秀荣那里。”
　　公主朱秀荣今年不过四岁，是朱厚照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奈何身体不好，出生后便常年泡在药罐子里，她性情温顺乖巧，见到兄长来了，便乖乖喊道：“哥哥！”
　　朱厚照脸上多了许多笑容，道：“秀荣喝药了吗？”
　　“喝了。”朱秀荣说完却皱了皱鼻子，道：“好难喝。”
　　朱厚照见她这样，不由有些好笑，道：“哥哥从宫外给你带了好吃的。”
　　朱秀荣眼前一亮，连声追问道：“是上次哥哥说的在宫外吃到的糖球吗？”
　　“还是秀荣聪明，一下便猜出来了，大伴他们都猜不到呢。”朱厚照让刘瑾将那包着糖球的纸袋拿来，从中拿出一串递给妹妹，道：“快尝尝好不好吃？这可是哥哥亲手给秀荣做的。”
　　朱秀荣双手握紧了竹签，尝了一口，道：“好吃！哥哥的手艺真好，比光禄寺的宴席还要好吃呢。”
　　“傻秀荣。”
　　朱秀荣吃着糖球，见刘瑾腋下还夹着一摞纸，道：“刘大伴拿着的是什么啊？”
　　刘瑾殷勤笑了笑，还未解释，朱厚照已经开口道：“是哥哥的朋友送给哥哥的书。”
　　“朋友？哥哥在宫外有朋友啊……”朱秀荣有些羡慕，轻声道：“就是给哥哥吃糖球的朋友吗？真好啊……我也想去宫外交朋友……”
　　朱厚照摸了摸她的小髻，道：“这书讲的就是宫外的事情，秀荣想听吗？”
　　“想！哥哥讲给我听……”
　　“好。”
　　等到朱厚照讲完，朱秀荣已经安然入睡，竹签子上的糖球也都吃完了，他将那一摞稿子递给刘瑾，亲自将妹妹扶着躺下，掖好被子，低声道：“等秀荣长大了，哥哥带你去宫外，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一定有更厉害的大夫，让秀荣成为天下最健康快乐的姑娘。”


第19章 十九
　　夏助去参加校尉选拔这一日，正是春日里阳光最好的一天，午后的阳光有些灼人，街上行人都换上了轻薄的衣物，夏灵瞬跟着自家娘站在路边，用手遮挡在额前避开刺眼的阳光，看着自家娘亲心中急切却又努力镇定的样子。
　　今天夏儒没差事，圆姐儿就被留在了家里由父亲照看，因为叶氏带着夏灵瞬出门，夏勋也只能乖乖去书塾读书。
　　皇城城门外的远处，不止有叶氏一个人这样，还有许多人也这幅情状，夏灵瞬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场景有些眼熟，后来才意识到他们这样颇像后世高考时，家长们都在考点门口等着自家孩子考完回家的样子。
　　夏灵瞬想着想着不由笑出了声。
　　叶氏听到女儿的声音，见她脸晒得发红，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不由担心女儿会不会晒伤，道：“团姐儿，我们去那边的茶水摊子喝口茶吧。”
　　“好。”
　　母女两个坐在茶水摊子上，叶氏还大方地给夏灵瞬要了一盘糖渍梅子，茶水摊招呼的小二说这叫“衣梅”，夏灵瞬最爱吃甜，立刻拿了一颗尝起来，只觉得口齿生津，随后又喝了一杯淡茶，只觉得舒服极了。
　　夏助今日入宫去参选已经许久，他一早便走了，午后还没回来，叶氏难免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带着夏灵瞬一起在皇城门口蹲点，知道的是她们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这里踩点呢。
　　好在周围不止叶氏一个人这样。
　　约摸着下午四点左右，宫门开了，一水儿的和夏助年龄相仿的少年们有序出场，叶氏一下子站了起来，紧张地寻找着儿子的身影，夏灵瞬也不由踮起了脚。
　　夏助的眼睛可比母女两个还要灵敏，远远地便看见了娘俩，立刻跑了过来，道：“娘，团姐儿。”
　　夏灵瞬也不由有些好奇，连声问道：“大哥！怎么样？成功了吗？”
　　夏助嘿嘿一笑，摸摸头道：“成了。”
　　“哎哟！”叶氏情绪格外激动，差点被旁边放着的凳子绊倒了，伸手拍拍儿子结实的臂膀，道：“出息了你，好样的，助哥儿！”
　　夏灵瞬难得见叶氏情绪这么激动，不由偷笑起来，不过这年头夏助的这份工作也算是稳定，报酬也还较为丰厚，叶氏激动也不稀奇。夏灵瞬笑完才对夏助道：“恭喜大哥，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一定比娘还激动呢，正好今晚吃一顿好的。”
　　叶氏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道：“整天就想着吃吃吃！让你大哥喝口茶，咱们再回去。”
　　夏灵瞬吐吐舌头，嘟囔道：“都成功了还不吃一顿好的……”
　　等到夏助喝完茶歇息了一会儿，母子三个一起回了家，把好消息告诉了夏儒，夏儒倒是没有叶氏那样情绪明显，就是手抖的厉害，显然也是很为儿子高兴的。
　　父子两个当晚喝得酩酊大醉，叶氏也难得没有阻止，看的一旁的夏灵瞬目瞪口呆。夏儒回房间拿了个箱子出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银钱，夏儒拍拍儿子的肩膀，道：“这都是给你和媳妇儿准备的，过几日就让你娘去看房子，买个离咱们家近一些的，以后好看孙子！”
　　夏助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谢谢爹，谢谢爹……谢谢娘……”
　　他重复多次就这么两句话，看着像颁奖典礼上恶搞发言的喜剧演员，只差一句“感谢CCTV”。
　　夏灵瞬险些喷笑出声，只能趴在桌子上遮着脸，免得被人发现。
　　虽说校尉选拔之后还需要统一训练，并不是立刻就能上任，但这已经是一个稳稳当当的铁饭碗，夏家夫妻两个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加上年后没多久，夏儒就被提拔为锦衣卫同知，虽说更忙了些，但比以往更进一步，也是牟斌对他的一种赏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叶氏每日脸上都挂着笑，连夏灵瞬绣花时走神都没有训斥她，而清明时，夏儒祭拜先祖时格外的诚心，还把夏助入选的事情说了一遍，念叨了好久的“祖宗保佑老大出息”。
　　古人崇尚早婚早育，尽早置办房子是为了成家立业方便一些，叶氏忙着在外奔走着给夏助置办房子。夏灵瞬已经完成了京城春日风俗的编写，因为叶氏忙碌，就向姨丈那边请了假，帮着自家娘照看妹妹，每天都能收到来自要照常上学的夏勋的幽怨的眼神。
　　夏灵瞬闲来无事，每天只能教自家妹妹说话，不厌其烦地重复：“娘——”
　　说来圆姐儿现在不过半岁，距离说话还早着，奈何夏灵瞬闲来无聊，只能依靠教自家妹妹说话打发时间，真逼急了也只能拿起绣绷练习绣花了。
　　叶氏在正阳门附近看中了一处宅子，距离宫门近，价钱也完全付得起，便提前买了下来，装钱的盒子立刻就空了不少，不过千金难买叶氏乐意，给儿子置办房产之后，叶氏别提多高兴了。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夏灵瞬也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学习生涯，只是这一个多月她都没有怎么出门，书也写不下去了，只能去询问吴先生，先简要记录一些，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进行补充。
　　为此夏灵瞬还郁闷了许久，还是吴先生安慰了几次，说是写书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慢慢来就好。她还遇上了吴先生的女儿好几次，吴小姐每次都被吴先生拒之门外，一开始还有院内的椅子可以坐，后来连椅子都被搬走了，夏灵瞬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不忍心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最后偷偷搬了个小马扎给她。
　　等快到端午时候，京城更加闷热起来，叶氏去街上买了冰回来，一些冻在地窖里备用。除了放在冰鉴中解暑冰果子，还可以做一些甜品，说到这个，夏灵瞬还自认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甜品之类的了解还算很多，但叶氏比夏灵瞬想象中的强多了，光冰果子就做了好几种，她还买了类似奶油的酥酪，夏灵瞬也没能逃过真香定律。
　　端午前一日，孙帆还特意叮嘱夏灵瞬，端午那日午后要早些去，说是带她去参加集会。
　　孙帆口中的集会便是他们这些书法爱好者的圈内聚会，正好定在了端午那日，他要带夏灵瞬去开开眼。
　　端午之日，往日里操持家务、害怕弄脏衣服的叶氏打扮的比上元节时还要更加隆重，穿了一身妃色衣裙，还不忘给夏灵瞬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为她梳了丫髻，给她在发髻上簪了两朵海棠花，换了浅鹅黄的交领与碧青的的马面裙，还不忘叮嘱夏灵瞬：“千万不要给你姨丈惹麻烦，知道吗？”
　　夏灵瞬乖乖地点点头。
　　在家里把粽子吃完了，叶氏又给夏灵瞬在衣襟前别了一小枝艾草，这才让她去了孙家。
　　孙家也刚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叶小姨见夏灵瞬来了，急忙招呼她进屋，给她拿了新鲜的冰果子来，道：“这么热的天儿，团姐儿累坏了吧。”
　　夏灵瞬咬了一口果子，嘿嘿一笑道：“不累不累，到小姨家还能吃冰果子呢。”
　　“少吃些，小心凉着了。”叶小姨笑着叮嘱之后，又道：“你姨丈换衣服呢，一会儿就出来。”
　　“诶。”
　　孙帆今日穿了一身星灰色交领，头戴飘飘巾，穿得格外舒适惬意，还拿着几幅卷轴，他看见夏灵瞬也是“盛装出席”，夸赞道：“徒弟这一身不错，清淡优雅。”
　　夏灵瞬立刻拍马屁道：“师父这一身也帅——”她说完想到孙帆可能不理解什么是“帅”，补充道：“讲究！”
　　师徒两个互相吹了一番彩虹屁，这才动身前往集会地点，集会所在是在一座茶楼，这些人特意包下了茶楼的二楼，互相鉴赏字画，很是文雅，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附庸风雅之人。
　　孙帆对夏灵瞬小声道：“徒弟，师父挑了一副你写得不错的，给你裱了起来，一会儿让他们看个厉害。”
　　夏灵瞬有些心虚，也压低声音问道：“师父，你确定我这一笔字能看吗？”
　　孙帆亲切地口吐芬芳道：“放心吧，他们懂个屁。”
　　师徒两人进了一间雅间，有人立刻热情招呼道：“远之来了！”
　　“来了。”孙帆带着夏灵瞬坐下，将卷轴搁置在桌上，道：“你们怎么都歇下了？”
　　“看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
　　有人好奇地打量着夏灵瞬，道：“这就是你先前说得那个女徒弟？看着年纪还小啊。”
　　“是了。她年纪虽小，可天赋不是一般人追得上的。”孙帆得意地将卷轴展开，道：“你们仔细瞧好了。”
　　众人原本还有些不信，但见孙帆极为自信，又见那卷轴之内的字确实是颇有章法与韵味，不由纷纷感叹道：“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笔法着实不易。”
　　还有人询问夏灵瞬：“小姑娘想不想学学画画？伯父工笔画画的不错。”
　　夏灵瞬学书法已经是千难万险的结果了，何况她虽然是成年人的芯，但是也做不到一心多用——书法、绣花、厨艺、读书、写书……她又不是智能机器人，哪儿学的过来这么多东西！
　　孙帆的几位好友夸赞了夏灵瞬几句，便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他们大多是和孙帆一样的基层官吏，闲聊时也大都是街坊邻里间的八卦，夏灵瞬听了一会儿就开始走神，忽然有人道：“前几日大兴县……建昌伯看上了那里的一块地皮，要强行买下，没想到那户人家居然宁死不从，还击鼓告上官衙了。”
　　有人摇摇头道：“可建昌伯是万岁爷的内弟，告了有什么用？寻常人尚且对内弟照顾，何况是万岁爷。”
　　“那可不一定，先前是听说官衙不收，可那一家人硬气，也有门路，又接着往上告了，听说这事儿闹得挺大的，坊间流传了有一段是日了。”
　　夏灵瞬也不由细细听了起来，那人又道：“听说万岁爷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开始让人下查了。”
　　“这朝廷都是官官相护，就是真查起来，咱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也讨不了好……那家人又是何苦……”
　　“这回可不一样了，听说连锦衣卫的那个牟斌都动用上了，看来是要好好查查了。”
　　夏灵瞬这次听到了“牟斌”二字，不由打了个激灵，正要认真探听，已经有人道：“咱们就是普通百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之后几人又开始讨论其他事情，夏灵瞬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第20章 二十
　　夏灵瞬听完小道消息之后就开始有些心神不宁，毕竟自家爹就是锦衣卫，万一牟斌让他去调查这皇后弟弟的事情，真查出什么了可怎么办？
　　按照夏儒所说，牟斌行事刚正不阿，是个大大的好人，但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当，这建昌伯迁怒自家爹怎么办。
　　夏灵瞬越想越觉得坐立难安，孙帆说的话都听不大清了，直到被他推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发觉周围原本坐着的人此时都已经站了起来，对着一位年逾不惑的先生行礼。这先生长得不算英俊，只能勉强算是端正，不过面容看着很是和蔼可亲。
　　孙帆拍拍夏灵瞬的肩膀，低声道：“还不快向应宁公见礼？”
　　夏灵瞬这才反应过来，冲先生行礼道：“小女见过应宁公。”
　　这男子倒是很和蔼，对着夏灵瞬摆摆手示意她起来，随后道：“我今日来此也是为了品鉴诸位的作品，都是书法一道的先生，不必拘泥身份。”
　　众人都笑着称是，但言行举止之间还是难免收敛了一些，没有一开始的肆意放松，各自收拾了一些字画，打算散去别的地方各自看看其他人的作品。
　　被称作“应宁公”的男子瞥见桌上放着的展开的卷轴，不由走过去细细端详，上面写的乃是名篇《诫子书》，许久之后他才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道：“这幅不错，虽然笔力稍欠，但字形韵味都是上等……”他扫了一眼落款，道：“夏……”
　　应宁公念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显然是察觉出这是个女子的名字，便看向了在场唯一一位女性——还是个小屁孩儿的夏灵瞬，他和蔼道：“这幅字是小友写的？”
　　夏灵瞬受宠若惊，立刻应声道：“正是我写的。”
　　“你是谁家的孩子？”
　　夏灵瞬道：“家父名讳儒，如今任锦衣卫同知一职。”
　　杨一清听闻锦衣卫三个字不由一愣，随后微微颔首，道：“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所谓‘非宁静无以致远’，小友可要戒骄戒躁，不要浪费了一身才华才是。”
　　夏灵瞬乖巧地点点头，与一旁的孙帆对视一眼，见他一双眼睛发光，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红着脸道：“可否请应宁公为我题几个字？我想带回去好好揣摩……”
　　应宁公大方笑道：“小友想题什么字？”
　　夏灵瞬也是与孙帆四目相对才有了这样的想法，根本没想好具体要写什么，忽然被这样一问，一时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更何况对方是书法大家，自己提什么建议似乎也不大合适。
　　应宁公见她神色犹疑，随后笑道：“若是小友不嫌弃，我为你写四个字如何？”
　　夏灵瞬不由搓搓手，红着脸道：“请应宁公随意即可。”
　　应宁公拿起桌上放着的用来“斗字”的毛笔，在刻有溪山访友图的砚台上蘸取了松烟墨，随后微微弯下腰，在一张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绝伫灵素”。
　　“这四个字虽是用来品诗，但我觉得用来形容小友的字也是妙极，小友年纪虽小，但心胸却是宽广，这书法之道贵在一个‘灵’字，小友要珍惜才是。”
　　夏灵瞬只觉得自己和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胡乱点了点头，目送着应宁公离开。
　　她现在颇有一种做作业认真被老师夸了的膨胀的感觉。
　　等到拿了字画回去的路上，孙帆还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连应宁公也称赞你的字……果然我与应宁公的鉴赏水准极为接近了。”
　　夏灵瞬回过神，忽然想起什么，道：“师父，应宁公的字画你可一定要帮我裱起来，我回头可一定要挂在我的屋子里。”
　　孙帆嘿嘿一笑，道：“徒弟，不如你忍痛割爱，把应宁公的这幅字赠给我收藏起来，如何啊？”
　　夏灵瞬瞪了自家姨丈一眼，道：“这是应宁公给我的！师父你还想黑吃黑啊！”
　　孙帆正色道：“什么黑吃黑？师父这是替你代为保管，你挂在家中，万一被你娘看见了怎么办？”
　　夏灵瞬不甘示弱道：“我娘要是知道这是应宁公特意给我的字，夸我还来不及呢！”
　　孙帆见骗不了她，只好道：“行行行——等师父我给你装裱起来，你再拿回家里挂着，怎么样？”
　　夏灵瞬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为老不尊……”
　　“什么？”
　　夏灵瞬急忙摇摇头，道：“没什么啊。”她眨眨眼睛，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应宁公很厉害吗？”
　　孙帆不由停下脚步，瞪大眼睛道：“你不知道应宁公还和我抢？”
　　夏灵瞬吐吐舌头，恭维道：“师父您不是最识货了吗？和您抢我肯定血赚啊！”
　　孙帆哼了一声，随后道：“应宁公可是太常寺少卿，官职乃是正四品，弘治七年时还曾外任陕西副使督学，时常巡察边关，颇有威名。”
　　夏灵瞬在心里掰了掰这位应宁公的官职，又听孙帆科普了一番他的履历，不由有些敬佩。
　　毕竟“既能握了笔杆子，又能拿起枪杆子”的人才实在是少数，不服不行。
　　“‘应宁’应当是这位先生的字号吧？还不知道他的名讳呢。”
　　孙帆嫌弃道：“刚才应宁公题字的时候你未曾看到落款吗？我在旁边可是一眼都没敢眨。”
　　夏灵瞬立刻讨好地晃了晃孙帆的胳膊，还不忘露出求学好问的表情。
　　“应宁公名讳‘一清’，不过你可不能直呼其名，不礼貌。”
　　夏灵瞬点点头，心里却开始暗自琢磨，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只能自己暗自琢磨。
　　师徒二人正走着，夏灵瞬忽然看到牟台正在不远处买蜜饯，想到自从年后便不怎么见过他，不由出声喊道：“三哥哥！”
　　牟台一段时间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些。他听到声音不由转过身，看到夏灵瞬站在不远处，原本疑惑的表情便化作了笑容，道：“四妹妹！”他看到夏灵瞬身边的孙帆，道：“这位先生是……？”
　　“这是我师父，教我书法的，我与师父去参加集会来着。”夏灵瞬见他手中拿着几袋小食，道：“三哥哥这是做什么呢？”
　　“买些东西回家。”牟台见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四妹妹这样打扮可真好看，这浅色的衣裙很衬你。”
　　夏灵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三哥哥是要买蜜饯吗？我之前尝过衣梅，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三哥哥可以买回去尝尝。”
　　牟台笑道：“多谢四妹妹提醒了，既然如此，我就给我娘买一些回去。”
　　孙帆见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的，不由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眼神在二人间飘忽不定。
　　“四妹妹这是要回家了吗？”
　　夏灵瞬应声道：“嗯，一会儿我与师父分开便要回家去了。”
　　牟台让蜜饯摊子的小贩包了一包衣梅，听她这样说不由有些担忧，道：“四妹妹一个人回家有些危险，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啊？”夏灵瞬微微一愣，婉拒道：“三哥哥家与我家也不在一个方向，总不好麻烦三哥哥……”
　　牟台已经接过小贩递来的包好的衣梅，道：“没事的，总不算太远，我将四妹妹送回家也不会耽搁时间的。”
　　夏灵瞬也不好拒绝，只能与他一起。
　　等到了街口与孙帆道别之后，只剩下了两人，夏灵瞬想起今天在集会上听到的消息，忍不住含蓄地打听道：“三哥哥，牟伯父这些时候可有在忙什么案子吗？”
　　牟台骤然听她问起牟斌的事情，颇有些意外，却还是解答道：“爹最近已经没那么忙了。不过前段时间他确实有些忙，整日不在家里，娘为此气了好久，旧病复发，我这才买些娘爱吃的给她。”说完，他还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
　　夏灵瞬眨眨眼，关切地问道：“夫人身体可好？”
　　牟台提起母亲的身体有些忧虑，却还是乐观道：“娘身体柔弱，总有些不大好，又常常与爹置气，不过一直有大夫看着，没什么大碍。”
　　“这样啊……”夏灵瞬有些心不在焉。
　　牟斌与夏儒忙的时间段基本重合，恐怕忙得就是同一件事，而之前又听人说皇帝安排锦衣卫去调查建昌伯的事情，夏灵瞬的太阳穴不由突突地跳。
　　她这人有个不好，那就是想到的好事基本上都是白日做梦，要是感觉到什么坏事，那十有八/九都要成真。
　　牟台并未察觉到夏灵瞬纷乱的心绪，只是道：“前些时候送给四妹妹的那盏宫灯四妹妹可还喜欢？”
　　夏灵瞬忽然听到他喊自己，不由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牟台，道：“三哥哥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牟台的表情似乎多了一分无奈，却并未在意夏灵瞬在他说话时的心不在焉，只是重复问道：“我送给四妹妹的灯，四妹妹喜欢吗？”
　　夏灵瞬想起那盏一直被自己藏在衣柜里的宫灯，笑道：“好看，我很喜欢的。三哥哥的手可真巧，换成是我三哥，恐怕永远都没这个耐心做那样一盏精巧的宫灯呢。”
　　牟台听她这样说，不由笑了起来，随后不自在地摸摸头，道：“我以前为了逗娘开心，便跟着一位匠人学习制灯，先前只是在家自己做着玩，这还是第一次做灯送人，难免有些地方做的不大好……不过四妹妹喜欢就好。”
　　“三哥哥不仅心灵手巧，画画的技艺也十分高超呢。”夏灵瞬想到宫灯上那个翩翩起舞的小人，不由轻笑一声，道：“那个小人儿在虽然画得不像那些仕女图一样精巧，还有些走形，可动起来的样子活灵活现，看着就让人喜欢。”
　　牟台听她这样说，心中更加高兴起来，勉强压下太过明显的笑容，道：“四妹妹若是喜欢，等到明年，我再做一盏，放在四妹妹床头给你照明。”
　　夏灵瞬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道：“那就有劳三哥哥了。”
　　眼看着到了夏家，夏灵瞬对牟台道：“多谢三哥哥送我回家，要进屋喝口水歇息歇息吗？”
　　牟台摇摇头：“不必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快些回去了，免得还要挨骂。”
　　夏灵瞬冲着他挥挥手，道：“那三哥哥路上小心。”她听牟台应了一声，又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这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家，跟叶氏打了个招呼便仰面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思考脑子里突然激增的信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氏在外面喊着吃晚饭，却迟迟没听到夏灵瞬的动静，不由敲了敲她的门，道：“团姐儿，睡着了？”
　　夏灵瞬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头脑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晰，有一种恍然大明白的感觉，嘴上胡乱道：“没有！”
　　虽然不知道夏儒究竟有没有被扯进建昌伯的这桩案子，但迷迷糊糊在明朝过了快一年的夏灵瞬在这一刻却忽然想起这位应宁公是谁了。
　　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三边总制杨一清吗。


第21章 二十一
　　夏灵瞬又将如今四十岁左右的杨一清估算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她如今所处的时代应当是在明朝中期，至少是嘉靖之前。
　　其实也不能夏灵瞬反应迟钝，读书太少。毕竟她所处的那个时代，如果不是学史学相关专业的或者是有相关爱好的，大部分人在一般情况下对于哪个朝代都是一知半解，除非是教科书必背内容。
　　每个朝代的具体细节、皇帝年号等等，大部分人都是不大清楚的，夏灵瞬也不得不惭愧的承认，她唯一比较清楚的是距离她所处的时间最近的清朝，原因之一是年代相对来说不算久远，其二就是清朝的电视剧、小说众多，就算夏灵瞬自己不看，也时常和周围的亲朋好友一起跟风，起码能把清朝上下的年号都撸一遍，各类大事件也都知道一些——当然，是针对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那几位。
　　而如今她身处明朝，除了一开始的□□朱元璋与成祖朱棣，以及清宫剧无意间提过的明朝大奇葩朱厚照和最后挂树上的崇祯，其余的夏灵瞬真是一无所知。知道杨一清也是因为写社会实践报告的时候无意间看了一眼当地的县志，看到了杨一清这个名字，时间是正德年间，也不知道和她现在所处的弘治年谁前谁后……
　　要不说读书重要呢，夏灵瞬躺在床上抱着被子，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要还能回去一趟，非要把明史全都背下来！
　　不过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没用，毕竟就算历史记载得再怎么翔实，大部分情况下是不会照顾到他们这些老百姓的，要想改变命运，让自己走上一个不错的生活轨道，还是要靠人为努力。
　　夏灵瞬这样想着，又重新坐了起来向外走去，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几口粽子就算吃饱了，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氏见她忽然间没精打采的，有些不解地看向夏勋，道：“你妹妹今天怎么了？你欺负她了？”
　　夏助也吃得差不多了，此时正帮着叶氏收拾桌子，听她这样说也抬头看向夏勋。
　　“我没有！夏团儿那是我能惹得起的？”夏勋一脸无辜，道：“她不是一直都怪怪的吗？从……从上次掉水里捞上来之后就怪怪的……要不是她脸长得一模一样的，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夏团儿。”
　　叶氏听了夏勋的话不由若有所思，随后又瞪了夏勋一眼，道：“少胡说八道的，吃完了赶紧和你二哥一起去温书！”
　　夏勋只能低下头吭哧吭哧咬粽子，心里嘀咕着得赶紧让夏灵瞬腾出时间来照常替他去读书。
　　夏灵瞬骤然接受了自己就是个垃圾人的事实，躺在床上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可怕的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是明明已经摸到一半的真相但是却发现自己力所能及的只有这一半，剩下那一半抓心挠肺的。
　　但至少她还知道一点点，比如杨一清先生还是一位不错的人，说不定以后还能抱上大腿呢……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忧虑的，毕竟大哥现在是公务员一枚，二哥还在准备科举，三哥夏勋更不用说了，看夏儒的意思是要给他安排个工作的，家里人除了夏儒，生活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波折。
　　至于夏儒，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和牟斌貌似要一起办皇后弟弟的案子，很有可能会招惹到对方。
　　夏灵瞬忽然听到推门的动静，应该是夏儒回来了，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穿好鞋奔了出去。
　　夏儒刚进了院子，看见自家女儿一下从屋里奔了出来，还以为她是思念自己了，毕竟最近他时常早出晚归，有一段时间没好好陪陪女儿了，他双臂一张正要抱女儿，忽然见她拉着自己的衣服，神神秘秘地开口道：“爹，你是不是在办建昌伯的案子？”
　　夏儒有些惊奇，道：“团姐儿怎么知道的。”
　　得到了确认的答案，夏灵瞬不由有些急了，道：“爹，建昌伯是皇后的弟弟啊，你万一把他……”
　　她话还没说完，夏儒已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今日跟着姨丈去集会的时候听别人说的，说是建昌伯强抢了人家的地，把人家逼得四处告官，闹到了万岁爷面前，万岁爷就把这件事交给了牟公。前段时间爹你忙的连脚后跟都快顾不上了，我便这么猜了……”夏灵瞬说话间难免有些郁闷。
　　夏儒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摸摸她的头顶，道：“团姐儿真聪明……这都是大人的事情，你们这些孩子不用担心。去吧，这么晚了，该好好休息了。”
　　“诶——”夏灵瞬抬手想拦着夏儒，夏儒却已经绕过她进了正厅，刚才的言外之意也是让她趁早洗洗睡，不要胡思乱想，她只能愤愤地放下手臂，郁闷地哼了一声，回到自己房间一下把门关上了。
　　叶氏刚准备给夏儒去热饭，忽然听到西厢房猛地闭门声，不由吸了一口气，道：“这团姐儿今日是怎么回事？”
　　夏儒笑着劝妻子道：“快去热饭吧，我快饿死了。”
　　叶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坐这里等着！”她很快便端着热好的饭回来，夏勋吃完就回屋了，夏助原本想帮着自家娘收拾碗筷，却被叶氏赶回了东厢房，她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绣绷，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夏儒。
　　夏儒就着碗吃面吃得正香，却被媳妇儿这么一直盯着，有些不自在地放下碗筷，道：“看我做什么？”
　　叶氏将绣绷放在腿上，道：“刚才你和团姐儿的话，我隐约听见了一些。”
　　“怎么？”
　　“你听牟公的话，为那些受了冤屈的人办事，我本来不该说什么，但那是皇后的弟弟，万岁爷一向宠爱皇后，宫中也仅有皇后一位，皇后更是个宠弟弟的，先前她为自己的娘家屡次求爵位求封赏，任谁家听了不觉得这样补贴娘家太过分，可万岁爷也是哄着哄着就被答应了。”叶氏眉宇间难掩忧虑，道：“若是让皇后知道了，牟公不好说，你一个同知，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发落了？我倒不怕陪你去喝秋风，可这些个孩子怎么办？”
　　夏儒听她说完，叹了一口气，道：“万岁爷也是明事理的人，这事究竟孰是孰非，万岁爷心中必然是有数，不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再说了，还有牟公在，你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你还惦念着当初在南京家中的变故，对这些争夺家宅土地的事情上心，想着能帮一个就帮一个……”
　　夏儒不等她说完便牵着她的手，道：“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咱们家的红火日子才开始，出不了什么事的。”
　　叶氏见他如此坚持，只好也握紧了他的手不再说话。
　　夏灵瞬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反而没那么生气了，毕竟有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何况牟斌既然带着夏儒做这件事情，自己也掺了一脚，想必是能够自保甚至护着夏儒的。
　　其实就算夏儒听了她的话，此时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就是个普通人，别人想收拾夏儒还是什么难事？
　　别的不说，夏灵瞬自带的颓丧心态还是管用的，想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不可能发挥主观能动性之后，夏灵瞬还是果断选择了睡觉。
　　总而言之，日子还是要过的。
　　夏灵瞬照常帮着夏勋上午去书塾，下午去学字，过得很是惬意轻松。
　　而锦衣卫这边的办案效率也很快，将事情都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由牟斌秘密呈递上去了。
　　朱佑樘也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妻弟没一个省心的，尤其是年纪稍小一些的建昌伯张延龄，幼时正是学道理的时候，姐姐就成了太子妃，没过多久又做了皇后，他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将他宠得无法无天、不明事理，两三天便会做出一桩荒唐事。
　　朱佑樘也是看着小舅子长大的，习惯了给他擦屁/股，看到牟斌呈上来的折子，叹了一口气，道：“这事你做的也好，没闹出太大动静……这事情还是盖过去吧。”他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道：“我让人去我的私库里拨些银钱给那户人家，重新将他们安置好，多给一些，不要让他们大肆宣扬，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牟斌微微躬身道：“万岁爷仁心。臣这就去准备。”
　　朱佑樘又将他叫住，道：“这案子是谁办的？办的也算客观公正，也并未一味将责任归咎于延龄，对于这户人家前言不搭后语的事情也一并指了出来。”
　　牟斌心中一动，立刻道：“是我手下一个同知主办，名叫夏儒。”
　　“夏儒……”朱佑樘口中念着这个名字，思虑片刻，问道：“就是那日你带去马场的？”
　　“正是。”
　　“也算有缘，那日我听太子身边的人说，太子在马场救了个小姑娘，便是他的女儿吧。”朱佑樘沉吟片刻，笑道：“若是此人能多多历练，将来接替你倒是不错。”
　　牟斌心中大喜，随后压住心中的惊喜道：“他在职这几年勤恳做事，若是能得到万岁爷的赏识也是他的幸事。”他有意让锦衣卫比前几朝更加公正一些，夏儒为人正派，行事也很合牟斌胃口，牟斌自然也是有意提拔他的，如今听到朱佑樘这样说是遂了他的意，自然是不胜欢喜。
　　君臣二人又聊了几句，牟斌这才退下，张皇后听说那办案的锦衣卫头子牟斌走了，这才去寻丈夫，一进门就问道：“小弟的事情，夫君想好如何处理了吗？”她生的极好看，柳叶眉杏仁眼，头发梳成髻，身上穿着香叶红的袄裙，一看便是个温婉秀丽的女子，但因为这些年张皇后一直独霸后宫，从未有什么忧心的事情，一开口便是一股娇憨纯真之意。
　　朱佑樘知道妻子虽不是温柔贤惠，但一向是直来直往的性情，没有什么坏心思，今日问这些政事也是疼惜弟弟，便开口道：“我看了牟斌的折子，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张皇后一听不由喜笑颜开，道：“那便多谢夫君了。”
　　朱佑樘拉着妻子的手，道：“但你与小弟可要说清楚了，绝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今日这事过去，至多是我被朝臣们骂几句，但他日这事情要是不能这样揭过去了，我也是管不了的。”
　　张皇后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明日我便让娘入宫来，将这些话同她说了，好好约束小弟。”
　　朱佑樘这才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道：“好娘子。”他想起什么，道：“这几日怎么不曾见太子？平日里他不是总喜爱来乾清宫闲逛吗？”
　　说起这个，张皇后有些也有些纳闷，道：“他最近不知怎么了，爱起了读书，每日和秀荣一起读书。”
　　朱佑樘有些奇怪，道：“太子爱读书这不是好事吗？我先前听他的老师们说他太过顽皮，要我多加约束。”
　　张皇后瞪了他一眼，道：“你当他是读什么诗书礼乐啊？我问了他身边的刘瑾，说是先前他得了宫外的一本书，还是本没名字的杂书。我便让刘瑾拿来看，可这书写得都是些百姓的琐事，文笔又很是一般，统共也就两三张纸的东西，一看便是未曾写完这作者便自愧弗如不敢写了，也不知道太子为何看得那样兴起。”
　　朱佑樘听她这样说，不由有些好笑，道：“你还说他？刚成婚的时候我写的那些杂诗，如今自己看了也觉得好笑，只你一个人还将它们抄录下来、攒成册子品读。”
　　张皇后想起成婚之初时的小女儿情趣也有些感怀，道：“那是因为你是我夫君，夫君写的诗，不管那些太傅们怎么说，我自己当然是怎么看都喜欢。”
　　朱佑樘心中一暖，又道：“等再过几年也到了给太子选妃的时候了，到时候多问问他的心思，给他娶一个如同我的娘子一样温柔体贴的才是。”
　　“还早着呢。”


第22章 二十二
　　夏灵瞬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之后的时间里，夏家都风平浪静的，这倒让她对如今的这位皇上感官不错，毕竟建昌伯不可能主动不找麻烦，但要是这位皇上训诫过了，夏家的安稳也就顺理成章了。
　　虽然没能把春日的篇章写完，但夏日节令还未过去，尽管日头晒了点，也不妨碍夏灵瞬照旧在街头巷尾闲逛观察。夏儒每日还要忙着锦衣卫内的事情，大哥夏助忙着在宫中受训，好一段日子都不能再见，二哥夏助又要每日去书塾，三哥夏勋也不轻松，家里的人纷纷出动，家中一下子冷清不少。
　　但这并不能阻止叶氏开始忙碌着给夏助找老婆，毕竟夏助在宫中受训，马上就能正式上岗，校尉之中有一部分就要安排到太子的东宫，这差事要是能办好了，前途不可限量，对于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来说，夏助也算是个香饽饽了，因此在叶氏从媒婆那边说亲之后，媒婆便常常来上门，每次都有好几个姑娘推荐，说的头头是道的，夏灵瞬偶然遇上了感觉这媒婆像是后世卖理财产品的，把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家里几代人是做什么的，说得是头头是道，就缺几个“涨势良好”、“只赚不赔”的专业名词。
　　叶氏听着媒人们都说得有模有样的，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给自家儿子挑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才好。
　　夏灵瞬旁观着，默默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也要被人当做商品一样推销出去，一时间有些头皮发麻，索性抱着夏圆儿打算回自己屋里陪着玩一会儿。
　　叶氏却好像看见救星似的，对夏灵瞬道：“团姐儿过来，刚才媒人说了那么多，团姐儿有喜欢的吗？”
　　夏灵瞬心里一紧，其实她刚才也都只是听了个大概，只好道：“娘有中意的姐姐吗？”
　　“我觉得徐家姑娘不错，但是林家姑娘也很好……”
　　夏灵瞬一个都分不清，但既然叶氏先说了徐家姑娘，心中应该也是有一定的权重的，她道：“我觉得徐家姐姐不错，大哥一定会喜欢的。”她见叶氏点点头，于是赶紧抱着夏圆儿进屋了，保不准一会儿叶氏又想起什么，还要接着追问，到时候她可说不清。
　　夏圆儿一向和夏灵瞬亲近，见她抱着自己小跑，以为是在和她玩耍，立刻兴奋地啊了起来。
　　夏灵瞬却并未和她玩耍，只是把自家妹子放在床上，悉心叮嘱道：“圆儿啊，以后一定要坚持自我，就算带着镣铐，那也是要跳舞的。知道吗？”
　　夏圆儿眼巴巴地望着夏灵瞬，她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听得懂夏灵瞬说什么呢。
　　夏灵瞬见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从衣柜中把之前牟台送给她的宫灯拿了出来，一手提着给她转，夏圆儿见到上面画着的小女孩儿可以动，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夏助也能回家歇息几日，之后就要开始正式入宫，每月在宫中要待一半的时间，叶氏又把最终决定的儿媳人选给夏助参详了一番，说的夏助一个少年脸皮也有些招架不住，选中了自己中意的一位姑娘，见母亲不问自己了便落荒而逃。
　　民间毕竟不是富贵人家，没那么多规矩，确定了人选之后，叶氏就通过媒人约了对方母女两个见面，好让夏助提前和未来媳妇儿见一面。
　　这样的热闹夏灵瞬自然也要去凑一下，抱着妹妹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老娘和老哥的步伐。
　　两家约在附近一家极好的酒楼见面，叶氏还狠心定了个包间，夏助毕竟是男人，就在包间外候着，等叶氏叫他才能进来。
　　叶氏也是第一次见徐家姑娘，只见她脸若圆盘，身材丰腴，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穿着一袭桃色的襦裙，胸襟前绣着一枝玉兰花，看着十分秀美。她此时见到未来的婆母与小姑，颇有些羞怯，行了一礼道：“见过夫人、妹妹。”
　　叶氏看着喜欢极了，又见她格外礼貌，进退有度，笑道：“哎，什么夫不夫人的，叫伯母就是了。”
　　夏灵瞬把妹妹安置好，也站起来道：“见过徐姐姐。”
　　徐家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便听叶氏与徐姑娘的母亲陈氏闲聊，夏灵瞬来之前便被叶氏安排了任务，与这位未来的嫂嫂攀谈，见两位母亲聊得正欢，就按照叶氏所说与徐姑娘攀谈。
　　“徐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团儿，是家里的大姐儿。”
　　徐姑娘笑了笑，道：“我叫徐香雪，我上头还有一位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夏灵瞬先前就看到她衣服上的花儿，忍不住道：“姐姐的衣裳真好看，那玉兰花是自己绣的吗？”
　　“是啊。”
　　夏灵瞬不由暗自感叹徐香雪的心灵手巧，夸赞道：“姐姐的绣活儿真好，不像我，总是被娘骂……”
　　徐香雪听她这样说，不由低声笑了起来。
　　夏灵瞬拉着她的手，道：“姐姐这样温柔，以后姐姐可一定要教我。”
　　徐香雪脸颊微微泛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叶氏一番谈话之后对于徐香雪很是满意，随后便给夏灵瞬使了个眼色，夏灵瞬立刻乖巧起身，脸部红心不跳地扯谎道：“大哥，圆姐儿哭着要你，你快进来看看。”
　　夏圆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香雪的脸更加红了起来，夏灵瞬嘿嘿一笑，开门让自家大哥进来，自己走了出去。
　　人家是未来的小两口，叶氏、陈氏是未来亲家，她就不在里面待着碍事儿了，还不如在这酒楼里看看有没有如今时下流行的点心果子，为她的书增光添彩一些。
　　夏灵瞬在外面逛的起劲儿，忽然被人拦着，她睁眼一看，竟然是朱寿，不由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朱寿哼了一声，道：“怎么，这酒楼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夏灵瞬嘟囔道：“我可没这么说……”她见朱寿盯着自己，只好询问道：“你又是一个人出门的？”
　　朱寿指了指拐角处的其中一扇门，道：“我妹妹想出来玩，我就带她出来走走，刚进了包厢。”
　　“这样啊……”
　　“说吧，你又怎么在这儿？”
　　“我陪我娘来相看我未来的大嫂，顺便让我哥和我大嫂先提前见个面。”
　　朱寿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相看法？”
　　夏灵瞬见他凑过来，急忙后退几步，道：“怎么，你小小年纪也惦记着娶媳妇儿啊？”
　　朱寿撇撇嘴，道：“我就是随便一问，不回答算了。”
　　夏灵瞬见没什么话可聊，正要抬脚去楼下大厅看看有什么时兴的吃食，忽然又被朱寿拉住，道：“诶，你去哪儿？”
　　夏灵瞬有些不解：“去楼下啊？怎么，有事儿？”
　　朱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你说说，我们在此时此地见面是不是一种缘分啊？”
　　夏灵瞬鸡皮疙瘩都被他这句话说起来了，打了个哆嗦道：“你……你有话直说，别净恶心人，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呸呸呸！”
　　朱寿哼了一声，道：“是我妹妹一直惦记着想见你，说是想看看是怎么个姐姐写出这样的书。”
　　夏灵瞬有些不大情愿，道：“那我还要下去看看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回去好写书呢……”
　　朱寿不耐烦地开口：“我把这家酒楼的点心都点一遍，让你看个够，这总行了吧？”
　　“成交！”夏灵瞬抬头望了望，道：“妹妹在哪个包厢来着？”
　　朱寿被她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无语凝噎，许久之后才问道：“你不会就等我说这句话了吧？”
　　夏灵瞬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就当友情支持我写书了，再说点心都是你的，我又不抢。”
　　朱寿平白无故当了冤大头，也不生气，道：“跟我来吧。”
　　夏灵瞬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同走到包厢前，守着包厢的还是上次跟着朱寿名叫刘瑾的人，他见到朱寿又带着夏灵瞬过来，便躬身行礼。
　　朱寿摆摆手，推开门与夏灵瞬一起进去，只见包厢内坐着个小女孩儿，白玉似的小脸，看着柔弱乖巧，见到朱寿进来了便开口喊哥哥，见她身边还跟着夏灵瞬，奇怪极了，道：“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啊？”
　　朱寿对着妹妹是极为温柔，道：“这就是写了你看的那本书的姐姐啊。秀荣忘了，你还觉得这个姐姐很有趣，想要见一见她呢。”
　　朱秀荣讶异道：“原来那本书就是姐姐写的啊。”她急忙道：“姐姐到我身边来做。”
　　夏灵瞬走到朱秀荣身边坐下，道：“妹妹，你喜欢那本书啊？”
　　朱秀荣用力地点点头，道：“我很喜欢，以前我只听娘说起过宫外的事情，可她每次只讲一点点，姐姐写的书上面的东西，很多我都没有听说过，感觉有趣极了。”
　　夏灵瞬见她纯真可爱的样子，又想到自己的妹妹，不由也放柔了声音，道：“你觉得有趣就好。”
　　朱秀荣眼巴巴地望着她，道：“那姐姐写完后面的了吗，春日的时候大家都做什么呢？也像初春那样买花酿酒吗？”
　　夏灵瞬眨眨眼，心想着那段时间她忙着读书，也不大清楚，话还没出口，朱寿已经咳了一声，显然是发觉到她逐渐心虚的表情，示意她千万不要让朱秀荣失望。
　　夏灵瞬只好将自己偶然在路边见过的一些见闻与朱秀荣说了，朱秀荣很是体贴，怕夏灵瞬说累了，还将自己的羊奶也推到夏灵瞬手边，渴了就能喝。
　　夏灵瞬半虚半实讲了一阵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到目前为止了解到的这个时代的事情都已经要倒空了，又见朱寿在一边惬意地嗑着瓜子，不由哼了一声，对朱秀荣道：“姐姐给你讲讲小老鼠做糖球的故事吧。”
　　朱寿原本在喝茶，听她突然这么一说，显然是借老鼠指代他自己，一口茶水便都喷了出来，惹得二人都看向他，夏灵瞬更是给了朱寿一个蔑视的表情。
　　“秀荣啊，这故事没什么好听的——”
　　“诶，我还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呢，姐姐快讲讲。”
　　朱寿：“……”


第23章 二十三
　　朱秀荣听夏灵瞬把“小老鼠做糖球”的故事讲了一遍,被逗得咯咯直笑，喝了一口茶水才道：“姐姐真有意思，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呢。”
　　夏灵瞬看着朱寿僵着脸的样子，心里得意极了,忍着笑道：“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故事。”
　　“姐姐可真厉害,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将哥哥比作小老鼠呢,就连给哥哥讲书的先生也不敢这样说。”
　　夏灵瞬不由微微一愣,没想到小姑娘小小年纪,却能立刻明白她讲故事的意图。她先前大概猜到朱寿应该是皇家的人，用的应该是化名,但没想到他的妹妹这么小也是个人精,不过朱秀荣看着纯真可爱，聪慧却不让人讨厌,夏灵瞬对她很有好感。
　　朱秀荣拉着夏灵瞬的手,道：“姐姐真好,要是以后能常常见到姐姐就好了。”
　　夏灵瞬察觉到她的手微微发凉，便把自己的手按在她的手上,用手心温暖她的手，笑道：“妹妹以后要是有空，就跟着你哥哥出来玩,等我将那本书写完,一定第一时间就给你看。”
　　朱秀荣乖巧地点点头。
　　夏灵瞬还没说什么,忽然听到叶氏在外面呼喊自己的声音，立刻起身道：“我娘在喊我了,我得赶紧回去。”她冲着朱秀荣露出一个笑容，路过朱寿时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道：“记得照顾好妹妹啊。”
　　朱寿不及反应就见她推门出去,只能嘟囔道：“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自己的妹妹我当然会照顾好……”
　　夏灵瞬自然是不知道朱寿在背后嫌弃她的话，她出去的时候包厢的门已经大开，徐家母女两个已经不在了，只有叶氏与自家大哥在，她忍不住一脸八卦地凑过去问道：“怎么样大哥，徐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夏助还是个普通少年，脸皮也不算厚，被自家妹妹追着问婚假的事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更是多了两片红晕，看得夏灵瞬忍不住发出了“噫”的声音。
　　叶氏抬手敲了一下感慨万千的夏灵瞬的头顶，道：“你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你大哥都敢调侃了……”她见夏灵瞬嘿嘿一笑，并无羞怯不安的情绪，不由暗自感慨女儿这一年中变化良多，随后道：“走吧，回家去。”
　　两家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媒人去徐家下了聘礼，叶氏则像只储粮的松鼠一般精打细算着存钱给儿子办婚礼，如今的时节，办一场婚礼也要花不少钱，诸如场地布置、衣着打扮等等，加上还有夏儒、夏助父子俩的一众同僚，光酒席要花的钱就不在少数，而夏助夫妻二人成婚之后还有一段时间要在家中住，至于新房那边如何安置，就让他们夫妻二人自己决定，夏家父母只负责出资，因此，夏灵瞬的西厢房就被划去给了大哥大嫂，自己则住回了爹妈的房间，隔了一架屏风安置了一架较小的床榻。
　　叶氏虽然抽不出时间来像以前那样督促夏灵瞬每天练习绣花，不过她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方式来督促夏灵瞬学习，那就是算账。
　　作为明代女子，将来嫁到夫家，即使不看账本，但对于一家上下的支出，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因此夏灵瞬又开始了打算盘的悲惨生涯。
　　好在夏灵瞬内心还算成熟，加上上辈子自家亲妈是会计，还考过珠心算的证书，她耳濡目染也学过一些，再不济还能直接默算，因此不必担心算错数字，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记账。
　　明朝的账本和后世的账本有相似之处，但毕竟不是一个时代，记账的方式自然也有不同，夏灵瞬真正麻烦的是如何忘掉以前的思维来适应这个时代的方法。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底，炎热的夏日已经过去，再过一阵子天气便要逐渐转凉，夏助的婚礼也已经基本筹备结束，大婚定在了七月初二，因此六月底正是最为忙碌的时候，夏灵瞬虽然人不大，也要尽力帮忙，所以特地向两位师父都请了假，留在家里帮忙照看妹妹，顺便帮叶氏准备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叶小姨自然也要上门来帮姐姐的忙，还不忘调侃了夏助几句，说的他落荒而逃。除此之外，一些热心的邻里也特意上门来帮忙，也有的是打了提前学习的主意上门来。
　　七月初二当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夏助穿着一身交领道袍，肩披红缎，头戴方巾，还别了两支绒花，便出门去徐家迎娶妻子，夏臣和夏勋作为弟弟自然也要随从。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门，盛装打扮的叶氏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暗自道：“还好还好，一会儿媳妇进门可还要绷一会儿。”
　　夏儒调侃妻子道：“我看老大也不像娘子这样紧张，是他娶妻又不是你娶妻，怎么看你这么用力？”
　　叶氏白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儿子的人生大事，本就应该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给我儿子长脸，也是给咱们夏家长脸！”她说完还抬手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钗等等，生怕自己有一点点的不庄重，同时又给夏儒将微微松开的立领领口整了整。
　　“诶诶，娘子别系那么紧！勒死了——”
　　“儿子大婚都不知道穿得正经一些，还要我来帮你穿衣服吗？”
　　在一旁同样被盛装打扮的夏灵瞬忍不住暗中偷笑起来。
　　“父友牟斌，礼盒十个，携妻子前来道贺！”
　　原本还在挣扎的夏儒立刻借机摆脱叶氏试图给他整理衣服的纠缠，走过去迎客道：“牟公来了。”
　　牟斌笑道：“夏弟客气了，今日是助哥儿的好日子，我当然要来。”他身后还跟着妻子和牟台，可见对于夏助的婚礼还是很重视的。
　　夏灵瞬先前还没有见过牟斌的夫人，只见她生的柳眉杏眼，清秀温婉，全程一言不发，倒是很有贤妻良母的样子。
　　夏儒笑容更盛：“牟公这边请。”
　　夏灵瞬与牟台无意间对视，见他冲着自己眨眼，随后也做出一个“三哥哥”的口型。
　　负责唱礼的傧相吆喝着客人带来的礼品，约摸着一个多时辰之后，夏助便将媳妇儿请了回来，原本就热闹的院内更是人声鼎沸，傧相为二人唱礼，宾客们更是一致叫好。叶氏在一旁看得喜极而泣，还是夏灵瞬偷偷地给她递帕子，免得叶氏“失礼”。
　　之后新婚夫妻二人行合卺礼，徐香雪作为新妇子被送入了房中，只留下夏助和他的一众年轻同僚们嬉笑打闹，夏家父母两个也要给今日来的宾客们道谢，夏灵瞬便带着妹妹跟着自家小姨和姨丈在远处乖乖坐着吃酒席，时不时地探头看看，她正看得出神，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她回过头一看，正是牟台。
　　牟台今日穿了一身天青的衣袍，手中还拿着酒杯，道：“一进来就看到四妹妹了，四妹妹今日很是好看。”
　　夏灵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谢谢三哥哥夸奖。”
　　叶小姨注意到夏灵瞬这边的动静，便忍不住探头去看，嘀咕道：“这是谁啊？”
　　孙帆咳了两声，掩饰性地低下头，对妻子小声道：“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端午时说要送徒弟回家的那个小公子。”
　　叶小姨一手捂嘴，道：“就是他啊，看着倒是一表人才的……看着和团姐儿还挺合适……”
　　“慎言，徒弟这年龄不能妄自谈下婚事……”
　　叶小姨哼了一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谁家还管这些？咱们塞些钱过去，不就给团姐儿免了这采选一劫了吗？”
　　夏灵瞬尚且不知道叶小姨在那边八卦，只是对牟台道：“三哥哥怎么到这边来了？”
　　“想着过来看看四妹妹就来了。”牟台笑了笑，道：“四妹妹瞧着瘦了。”
　　夏灵瞬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可能是近些时候帮着娘做了些事情才瘦了一些吧……三哥哥观察真仔细。”
　　牟台笑而不语。
　　不远处的牟夫人看见二人在一起闲聊，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脸颊。
　　等到晚上宾客散去，一家人都累得够呛，纷纷洗漱休息，夏灵瞬早早地躺在了床上休息，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夏儒与叶氏在那里闲聊。
　　叶氏一边拆头上的髻，一边嘀咕道：“今日真是怪了……妹妹抽空时居然问我有没有给团姐儿找下婚事……”
　　夏儒还在泡脚，随口道：“不是还要等着到了合适年龄参加太子妃采选吗？”
　　“妹妹说了，那采选若是钱给够了，便不用入宫去，免了这一早麻烦。”
　　夏儒似乎有些惊奇，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那我现在就给大姐儿攒钱。”
　　叶氏看着丈夫缺心眼儿的样子，不由嫌弃道：“我说的是这些吗？是说妹妹怎么突然想起关心团姐儿的婚事了……更奇怪的是牟夫人，也向我打听团姐儿的事情。”
　　夏儒手中擦脚的布巾一下掉在了水盆里，他赶紧捞上来，随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道：“意思是……牟夫人相中咱们家团姐儿了？”
　　夏灵瞬原本还有些犯迷糊，听到这句话算是彻底惊醒了，不由睁开眼睛，又想起自己是个睡着的人，急忙闭上了眼睛。
　　“嘘——”叶氏压低声音，向屏风这边观望了一番，确定女儿没有惊醒，这才低声道：“如今也只是问问，还不到非此不可的地步，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夏儒也跟着瞥了一眼夏灵瞬的方向，这才压低声音道：“这不是有些惊讶吗？再怎么说团姐儿年龄还小，真要考虑台哥儿还要多等几年……”
　　“你想得美，要我说这婚事是不可能的。”
　　夏儒擦着脚，纳闷道：“怎么就不可能了？台哥儿还能配不上咱们团姐儿了不成？”
　　叶氏叹了一口气，道：“是咱们配不上牟公家里，怎么说台哥儿在外面也是要被叫一声公子的人，咱们家就是普通的百姓，能一样吗？”
　　夏儒忍不住反驳道：“那也不一定，我家团姐儿也不比那些小姐们差到哪里去吧？”
　　叶氏不想惊扰女儿们，因此只是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哪天团姐儿被养坏了就是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养坏的！”说完就推开榻上夏儒，自己躺进床内了。
　　夏儒来不及反应，身体被推的一晃，刚洗好的脚又踩在了地上，他盯着自己的脚许久，只能叹了一口气，大概擦了擦就出去倒水了。
　　夏灵瞬听了两人的话，也知道这门婚事是没影子的事情，这才安心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v后第一更诶嘿嘿嘿
　　感谢大家订阅正版，抱紧就是一个么么扎！


第24章 二十四
　　夏灵瞬第二天一早就被自家亲娘揪起来重新拾掇了一番,毕竟是新妇子进门第一天，虽然打扮不如昨日一样盛装，但总要端庄一些。
　　夏灵瞬摸了摸头上的绒花，这才抱着妹妹跟在爹娘身后去正厅。
　　夏助夫妇早就在厅堂前等着了,夏灵瞬路过的时候还不忘乖巧地冲着嫂子笑了笑。
　　徐香雪脸色微微发红,显然是有些羞怯,一身绣着双飞燕的银红袄裙衬得她人比花娇。
　　夏儒和叶氏坐在主位之上,剩下的兄妹四个都站在两侧,夏助领着妻子向父母两个见礼，又给二人敬茶,夏儒还能端得住,叶氏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好,又给儿媳妇塞了几个红包。
　　站在夏灵瞬身边的夏勋口水都快掉在地上了,忍不住对一旁的夏灵瞬小声道：“将来我要早点娶媳妇儿,让娘多给我几个红包。”
　　夏灵瞬嫌弃道：“给了钱也是你媳妇儿管，与你无关。”
　　夏勋瞪了她一眼。
　　夏儒对几个儿女道：“过来给你们大嫂见礼。”
　　“是。”
　　徐香雪自然也给小叔小姑们准备了红包,夏灵瞬看着夏勋嘴角快咧到耳根子的憨笑，不由意念扶额，琢磨着夏勋还真是爱财如命……
　　夏灵瞬跟在夏勋身后见礼,道：“见过嫂嫂,祝大哥和大嫂琴瑟和鸣、蜜里调油。”
　　徐香雪先前就见过夏灵瞬,对她伶牙俐齿的样子很是喜欢，闻言立刻道：“小姑客气了,来，这是给小姑的红包，拿去买些零嘴儿刚好。”她递来两个荷包,其中还有一个是给还不会说话的夏圆儿的。
　　夏灵瞬笑嘻嘻地接过荷包，里面塞着不少干货，至少以后出门嘴馋的时候不用担心没钱了。
　　等到见礼之后，夏儒还要照常出门，夏助有婚假，可以歇息一天，其余哥俩还要去读书，夏灵瞬的课业也不是固定的，因此可以在家偷懒，至于叶氏，则要准备午膳。以前都是叶氏一个人忙着给一大家子做饭，夏灵瞬偶尔打个下手，现在有了徐香雪这个儿媳妇，叶氏上街买菜有人陪，自然是和儿媳妇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家里只剩下夏助与夏灵瞬，还有如今正在学习走路的夏圆儿，夏灵瞬拉着夏圆儿的小手在院子里踉踉跄跄地走路，顺便和新婚燕尔冒着粉红泡泡的大哥闲聊。
　　“大哥，成亲的感觉怎么样啊？”
　　夏助嘿嘿笑了几声，道：“还……还好……”
　　夏灵瞬瞥了他一眼，见他脸颊也有些发红，调侃道：“大哥怎么比嫂嫂还害羞啊？”
　　夏助掩饰性地抬手摸摸头，道：“我哪儿有……”
　　“大哥可一定要好好对嫂嫂，嫂嫂毕竟是从自己家中嫁过来，肯定会有不自在的时候，大哥一定要好好关心嫂嫂，爹娘有什么习惯，大哥也要提前多和嫂嫂说一说，别让嫂嫂尴尬才对。”
　　妹妹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说的话自然有分量，夏助一一记下，忍不住道：“还是团姐儿想的全面，香雪今日还问我来着，我一下子被问住，一时半会儿都答不上来。”
　　这婆媳问题自古以来就是难题，毕竟过去的人生都毫无联系，如今却要住在同一屋檐下，能处好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夏灵瞬也只是站在女儿角度上给一些建议，何况最多不过半年，夏助夫妇两个就要搬到正阳门那边的新房，不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也不会担心出什么矛盾，更何况婆媳问题最重要的还要看二者之间的这个男人如何处理，因此提点一下大哥还是很有必要的。
　　“要是将来团姐儿嫁出去，肯定是不用爹娘发愁了。”
　　鬼使神差的，夏灵瞬想到昨天晚上听到自家爹娘说自己和牟台的婚事，不由打了个寒颤，道：“别、别了吧……”
　　虽然她心理年龄是成年人，但生理年龄还是个孩子，早嫁这种可怕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她上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她似乎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夏助大婚之后没多久就是七夕，也是女儿节，正是婆媳关系融洽的时候，因此两人一大早就去街上买回了巧果，还在庭院中晾着一大盆水，方便晚上投针验巧。
　　压力最大的莫属夏灵瞬，毕竟叶氏和徐香雪哪个不比她手巧，只有她绣鸳鸯像野鸭，绣连理枝像枯树，补衣服还算凑合，至少不会少一针就对了。
　　这么想想，她和古代版贤妻良母之间大概还差个百八十年的修炼。
　　果不其然，晚上投针验巧的时候，夏灵瞬的针扔到水面上还没坚持几秒钟就不幸沉底，叶氏原本慈爱的眼神立刻就变成了看高考不幸落榜的复读生的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道：“你啊，之前教你的时候不上心，看看，现在让仙姑们知道你手艺不行了吧？”
　　“这叫迷信……”夏灵瞬嘟囔了几句，见叶氏挑眉，立刻道：“我再试一次！这次一定可以！”
　　夏勋嘲笑道：“算了吧你，不行就是不行！”
　　夏灵瞬白他一眼：“闭嘴！”
　　说到底，投针验巧靠的就是白天晾水的时候落进去的灰尘来托着针，之后看影子也是在看针吸附的灰尘形状，或者依靠月光的角度，摸准了敲门，“乞巧”还是很容易的。
　　夏灵瞬咬了一口巧果，拍拍手上残余的点心渣子，绕着水盆走了两圈，在月光之下摸准了角度，这才屏住呼吸凑近水面，将绣花针以平行于水面的方式放入了盆中，果不其然，那针一下子便浮在了水面上。
　　叶氏此时也不由凑了过来，道：“还真行？”
　　徐香雪端详了片刻，道：“针影如花，小姑的手必然是极巧了。”
　　夏灵瞬得意地插着腰，冲着夏勋炫耀道：“看见了没？知道什么叫厉害了吧，臭醋坛子，酸死了！”
　　“你——”夏勋被她说的吹胡子瞪眼的，两人在庭院之中打闹起来。
　　夏灵瞬此刻倒觉得如今的生活还算不错，可惜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就难免会出现波折，比如九月时，北京城出了一件大事儿——万岁爷的独女太康公主去世了，他膝下只有三个孩子，次子生下来不过两岁便夭折，而女儿好不容易长到四岁，如今也仙逝，身为父亲，朱佑樘自然悲痛异常，不过随之牵扯出来的事情便让他不得不重新振作起来。
　　朱佑樘身边有个内侍名叫李广，此人阿谀奉承，懂得投其所好，利用朱佑樘迷信的弱点，常常符箓祷祀蛊惑他，因此颇得重用，惹得多位官员乃至王公贵族向他行贿。之前他曾假公济私求皇帝修建亭台，没想到亭子还没建好，公主却夭折了，太皇太后周氏宠爱曾孙，听占卜的人说是这亭子与公主的命格相冲才致使公主夭折，因此愤怒斥责李广。
　　李广本就做贼心虚，以为太皇太后要借此收拾他，便畏罪自杀了，朱佑樘虽未曾怀疑他，但他还惦记着李广的家产，想要在其中寻找长生不老的办法，派人搜查李广家中，却没想到在李广家中搜出了记录李广受贿的账簿和一众赃款。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清流吵着要清理贪腐，手脚不大干净的人忙着拾掇自己，之前给李广送过钱财的急着撇清关系，忙得脚后跟快要砸在后脑勺上，原本公主的逝世也被人抛到了脑后。
　　夏灵瞬还没来得及替小公主惋惜，屎盆子就砸到了自家头上。
　　行贿的大臣们找上了皇后的大弟弟寿宁侯张鹤龄求情，期间送礼自然不必说，张鹤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自然为他们求情，朱佑樘对于两个小舅子算是无条件宠溺，何况事情已经发生，赃款都已经收归公有，因此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要惩治一批人以儆效尤，夏儒就成了那众多倒霉蛋中的一个。
　　至于夏儒为什么倒霉，恐怕就是因为先前查案得罪了建昌伯张延龄被打击报复了，张延龄是小舅子，夏儒不过是个臣子，孰轻孰重、孰近孰远自然是有差别的。
　　圣旨一下，夏儒被贬到南京做一个普通的锦衣卫校尉，七日之后便要前去就职，原本小日子还过得红红火火的夏家一下子陷入冰点。
　　虽说贬去南京与牢狱之灾的惩罚相比不算什么，也并未连累夏助的前程，但夏家人口众多，两个儿子还在读书，小妹夏圆儿是个奶娃娃，长子又刚刚娶了媳妇，正是伸不开胳膊的时候，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家里的人怎么能不紧张担忧。
　　夏儒更不必说，自从领了旨之后就不再出门，每天起床之后就坐在家中一言不发，连饭都不怎么吃。期间叶小姨也上门几次，偷偷给叶氏塞了些钱补贴，让她不要悲观，再怎么说，夏家祖上也是南京的名门望族，只是家道中落罢了，祖宅还在南京未曾变卖，真去了南京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叶氏听了也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夏家祖上之所以离开南京到北京来，就是为了闯出一番事业，好不容易在夏儒这边看到一点盼头，没想到这时却“飞来横祸”，夏儒怎么能不气馁？
　　不过时间也不允许夏儒继续沮丧下去，他必须尽快收拾好行囊前往南京赴任，叶氏放心不下丈夫，自然也要前去，但几个孩子年纪都还小，夏圆儿更不必说，他们跟着去南京也是受罪，何况夏臣和夏勋在北京还有学业没有完成。
　　这时候反而是夏助主动站了出来，表示身为大哥应该尽力帮助弟弟妹妹们，就将他们留在北京，由夏助夫妇两个照顾。长子能够有所担当本应该是令人欣慰的事情，可如今的局面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家中氛围凝重，夏灵瞬虽然照常去吴先生那里看书，但怎么也看不到心上去，吴先生也询问了夏灵瞬缘由，得知她家中的情况，不由叹了一口气，随后道：“你这一笔字写的不错，我这里常接一些润笔的活计，我对外说是徒弟在写，得来的钱你拿回去贴补家用，如何？”
　　夏灵瞬微微一愣，眼中闪过光彩，道：“真的？”她说完又觉得不好，道：“我要是做了先生的活计，先生又该怎么营生呢……”
　　吴先生有些好笑，道：“傻丫头，这书塾赚的钱够我用了，润笔的那几个小钱算不得什么，你拿去贴补家用刚好，至于你那个哥哥，以后在我的书塾读书便不用再交钱财给我了。”
　　夏灵瞬听他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惶恐，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吴先生轻叹一声，道：“你爹不过是个普通官吏，面对权贵尚且知道公事公办，却因此被小人借机报复，说来也算是个忠志之士，我多教一个学生少教一个学生都饿不死，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就多谢先生了……”夏灵瞬说完对上吴先生慈爱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后跪倒在地，叩首行礼道：“学生灵瞬多谢师父。”
　　她蹭了吴先生这么久的课，让人家平白无故多交了一个学生而没有报酬，行一个拜师礼也不是什么大事。
　　“灵瞬？这倒是个好名字。”吴先生捋了捋胡子，见她依旧跪在地上，急忙伸手将她扶起来，道：“孩子，快起来吧。”
　　夏灵瞬真诚道：“谢谢师父，师父的恩情，灵瞬一定铭记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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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执政末期也难免犯糊涂，还有些迷信，因此也养肥了不少贪官污吏，李广就是其中之一。
　　说回来，明朝很多皇后出身都是民间百姓，像灵瞬家，人口众多，父亲也就是个明朝公务员，也不贪钱，能够让家里人都吃饱还能把子女前程规划好已经是财经小能手了所以之前有读者问为啥灵瞬身边没有丫鬟，灵瞬不被爹妈卖了当丫鬟已经算是幸运的啦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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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
　　夏儒夫妻两个离京之前,儿女去京郊送别，夏圆儿年纪还小，徐香雪怕她留在家中照顾，此时已经是秋日,秋风寒冷,绿草也都逐渐枯黄,更添几分萧瑟之感,夏儒叹了一口气,道：“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好，只顾着自己,没能护好你们兄弟姐妹几个……”
　　夏臣皱眉劝道：“爹,这不怪你，你只是遵从本心做事,何况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夏儒示意他不必再说,只是又看向夏助夫妻两个,道：“你这几个弟妹就要依靠你了，若是有什么不知道如何处理的,就去问你小姨和姨丈，钱不够了便寄信给我，我想办法给你们送些钱来。”
　　夏助摇摇头,道：“爹和娘到了南京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剩下的就交给我和香雪吧。”
　　夏灵瞬此时也开口道：“爹放心,吴先生知道咱们家中的事情，以后三哥便不必再交钱读书了,我也想办法学些绣活儿给家中补贴。”
　　夏勋也咬着牙道：“爹娘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为大哥多多分担,不让爹娘失望！”
　　叶氏想到她学了好久却依旧惨不忍睹的绣品，又见夏灵瞬信誓旦旦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难过，急忙转过身去，不再看女儿。
　　夏儒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又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轻声道：“好孩子，好孩子。”他重复了几遍，又有些说不下去了，便转过身对已经开始抹眼泪的叶氏道：“咱们走吧。”
　　“好……好……”
　　直到夫妻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兄妹四个对视一眼，夏灵瞬才轻声道：“爹娘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啊……”
　　夏助摇摇头，道：“说不清楚……”他拍拍幼妹的肩膀，道：“团姐儿放心，有大哥在，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夏臣也怕妹妹心中恐惧，安抚道：“还有二哥在，别怕。”
　　夏勋见两个哥哥都看向自己，只好道：“还有我在，谁敢欺负你我打掉他的门牙！”他话音刚落，其他三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因为与父母离别的愁绪的淡去不少，唯有夏勋因为他们的笑声而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这次李广的事情受到牵连的不止有夏儒，还有许多微不足道的人，比他惨的更是比比皆是，最为有名的应当就是夏勋颇为憧憬的王越将军，文官纷纷弹劾王越与李广有牵连，直到入冬也未曾停歇。而皇帝虽然并未回应，但这样的行为有愈演愈烈的情况，就连街头巷尾也流传了起来，气得夏勋一边做功课，一边骂那群弹劾王越的文官。
　　“先是我爹，现在是王将军，这群人有完没完啊？连个证据都没有就胡说八道，一看就和那个建昌伯一样，徇私枉法！排、排除——”
　　坐在桌边练字的夏灵瞬接口道：“排除异己！”
　　“对！排除异己！王将军前段时间可是直捣楼兰，打得鞑靼们抱头乱窜，是大明的功臣，怎么他们说是坏人就是坏人了？”夏勋将毛笔用力地插入笔洗，溅起几个豆大的墨点，愤愤道：“要我有一天上了朝堂，就先把这些只会喷唾沫的文官打一遍！打到他们不敢胡说八道为止！”
　　夏灵瞬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字，这才无奈开口道：“三哥，你先把今天的功课做完再说这些大话吧。”
　　夏勋冷哼一声。
　　“这事情一看就没那么简单，你想想，这次他们针对的都是些谁？先从咱们爹说起，就算不是天子近臣，起码也是个直接听万岁爷话办事的人吧？再看王大人，他虽然也是万岁的官员，但他可是个武将，而且刚刚立下战功，所谓‘枪打出头鸟’，满朝皆是文人，自然要针对王将军的。”夏灵瞬想了想，举了个例子道：“就像杨家将里面的潘仁美一样。”
　　这些消息都是她在街头巷尾听到之后自己整理出的消息，即使不听这些，夏灵瞬根据自己以前知道的一些东西也能依稀猜出一二，自从定都北京之后，明朝知名的武将几乎已经销声匿迹，其一自然是皇帝对于军权的把控，其二便有可能是文官集团对于武将的排斥。而前有元朝鞑靼，后有满洲女真，根据宋朝的经验来说，重文轻武是会出大问题的。
　　夏灵瞬这样一说，夏勋更加感同身受，一拍桌子道：“实在是过分！”
　　“算了，这些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何况现在家中还不安稳，还是不要说这些比较好。”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爹娘他们到了南京没有，南北相距遥远，就算爹娘写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
　　夏勋听完夏灵瞬的话，也不再出声，只是沉默着做功课。
　　夏灵瞬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出门去照顾圆姐儿，好让徐香雪抽空去做饭。
　　为了方便，夏助夫妇两个依旧住在西厢房，原本的正屋则让夏灵瞬姐妹两个住着，为了让徐香雪身上的担子轻一点，夏灵瞬也主动拦下了晚上哄夏圆儿睡觉的任务，至于白天上课时则交给徐香雪照顾。
　　夏圆儿在那里抱着几个泥偶自己玩的开心，见到夏灵瞬来了还不忘啊地向她打招呼，夏灵瞬看了心中轻松不少，笑嘻嘻地开口道：“圆姐儿还真喜欢姐姐给你买的这几个泥娃娃啊。”她说完看向一旁的修篮子，徐香雪在里面放了好几样绣品，大都是已经绣的差不多的，还有一个别着针，只用绣线勾勒出了图案，应当是刚刚开始。
　　夏助毕竟只是个普通校尉，收入怎么都不够家里这么多口人用，徐香雪不忍丈夫一人受累，因此没日没夜的绣东西，好卖给街头巷尾的货郎来换些钱，只是绣花毕竟是费眼睛的事情，夏灵瞬总有些担心大嫂经常这样会提前看坏了眼睛。
　　夏灵瞬不擅绣工，只能常去吴先生那里帮忙润笔写信等等，吴先生那边虽然给的银钱多一些，但数量较少，夏灵瞬以前路过正阳门附近的集市时也时常看到有人摆摊帮忙润笔，既然如此，她也可以换上男装去写信赚钱。
　　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夏灵瞬想好了主意就立刻开始执行，只是年龄摆在那里，难免有人不信任一个小孩子，因此生意也有些冷清，夏灵瞬琢磨了一番，决定还是要薄利多销，努力做到多写多赚。
　　价格降下来，市场自然扩大了，马上就要过年，平民百姓之中也有要准备飞帖或对联之类的，其他人润笔的费用太高，只为了一副对联实在是不值得，而夏灵瞬的字卖的便宜，看着也还算端庄大气，除了需要自己备纸有些麻烦，也没什么别的不好，因此不少百姓便看中了夏灵瞬的“物美价廉”，纷纷在她这里排队写字。
　　其他同行倒是想鄙夷夏灵瞬破坏市场规则的行为，奈何她年纪小，偶然与周围其他人交谈，言语间都透露出自己是因为家中贫困才出来赚润笔钱，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随夏灵瞬去了。
　　腊月正是北京冬日里最冷的时候，所谓滴水成冰也不过如此，夏灵瞬与徐香雪上街买菜时从屠夫那里捡了猪膀胱，做成墨囊盛着在家里就磨好的墨汁揣在怀里，以免在外面的时候把墨汁冻住，要给人写字的时候就从墨囊里蘸取墨汁。
　　“恭贺新年——”夏灵瞬握着一支洗毛笔，在红色的飞帖上写下最后四个字，这才递给对方，道：“写好了，七文钱。”
　　对方爽快地掏钱递过来，道：“小先生的字写得好，卖的又便宜，多谢了。新岁安康啊。”
　　夏灵瞬也露出一个笑容：“承您吉言，新岁安康。”随后便把那七文钱小心翼翼地放在腰间的荷包里。
　　她这一上午都在集市帮人写字，虽然都是铜钱，但也装了有满满一个荷包。对夏灵瞬来说算是不菲的收入了，但数量也可想而知，她的手都写僵了，屈着的手指好半天舒张不开，她好不容易才把手指掰直了，面前又站了一个人，想必是来让她写字的，夏灵瞬面色一僵，还是露出一个笑容道：“您想写些什么？飞帖还是对联？”
　　朱寿在集市上闲逛，之前就看到这边围着一圈人，只是并未上前，等人散了才发现是夏灵瞬坐在这里写字，看她脸冻得煞白的样子，鬼使神差便走了过来。
　　夏灵瞬很快就认出了朱寿，道：“你怎么在这里啊？”她还是第一次见朱寿穿得这么素净，只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袍子，上面用银线绣了吉祥纹样，不知道是什么神兽。
　　“没事做，就出来逛逛。”朱寿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夏灵瞬搓搓手，道：“卖字啊。”
　　“卖字？”
　　夏灵瞬对上他有些疑惑的眼神，又想到他是朱家的人，不好直接说明原因，只好道：“家里出了些变故，爹娘都出远门去了，家里就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大哥又是刚有了差事，赚的不多，需要贴补家用，所以我就出来赚点笔墨钱。”
　　朱寿看了看她挂着的价目表，道：“你这么卖，得写多少才能赚到钱啊？”
　　“这个嘛……能者多劳，再说写字又不累，这价格足够我把墨汁的钱赚回来，顺便贴补家用了。”
　　朱寿沉默了一阵子，道：“那你也帮我写写字吧。”
　　“我？”夏灵瞬有些摸不清朱寿的想法，毕竟他要是需要有人写字，以他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赶着给他写字呢。她忍不住问道：“你要写什么啊？”
　　“写信。”
　　“写信……”夏灵瞬见他情绪低落，寻思着这人不会是要给什么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写信吧，犹豫道：“我来写合适吗？”
　　“她认识你，你来写最合适。”
　　夏灵瞬听他说完不由有些诧异，试探着问道：“是给妹妹？”
　　“是。”
　　夏灵瞬心中咯噔一下，道：“妹妹怎么了……”
　　“秀荣她……”朱寿只是说出妹妹的名字便已经开不了口，好半天才重新道：“你给她写一些你知道的东西吧，她必然喜欢你给她讲故事的。”
　　夏灵瞬垂下眼睑，轻声道：“好。”她将近日来了解到的一些时节习俗和趣事在自己带的纸上一一写下，随后问道：“你有什么想与妹妹说的吗？”
　　朱寿沉默许久，道：“让秀荣尽管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吧，只是记得要保重身体。”
　　“好。”
　　夏灵瞬将朱寿想说的话也写了上去，这才将那几张信纸叠好装入信封，递到他面前，道：“给你，钱就不要给了……我也很喜欢妹妹的。”
　　朱寿与她对视片刻，从腰间解下一块温润的白玉玉佩，道：“既然你不要钱，那就把这个给你，总不能让你白写这么多。”跟在他身后的刘瑾似是有话想说，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
　　朱寿接过夏灵瞬手中的信，夏灵瞬触及到他发凉的手指，忍不住出声道：“你也记得要保重身体，冬日寒冷，正是得风寒的时节，妹妹也一定不想你生病。”
　　朱寿微微一愣，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只穿着棉袍子就出来，不怕冷么？要是得了风寒，家里还要花更多钱给你看病。”他说完又看向刘瑾道：“去给她买一件披风回来。”
　　夏灵瞬急忙婉拒道：“这样不好吧……”
　　朱寿却道：“就当是秀荣给你的谢礼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本来想着少写点，但是停不下来（咳）
　　接下来应该又要准备使用时间加速大法了诶嘿嘿嘿


第26章 二十六
　　夏灵瞬收了自己的卖字摊子,回来的路上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推门进去的时候大嫂正在清扫院中的积雪，徐香雪听到推门声道：“是团姐儿回来了？”
　　夏灵瞬应了一声，徐香雪才看向她,见她身上穿着一件质地极好的月白色披风,一时间不由有些惊讶,道：“团姐儿身上的衣服是……？”
　　夏灵瞬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徐香雪解释,只好含糊道：“这披风是一个朋友送的，我在街边写字时遇上了,见我冷就给了我一件披风。”
　　好在徐香雪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清扫庭院的扫帚立到了一边，道：“团姐儿快进屋里烤烤火,我去厨下热一碗汤来。”
　　“知道了。”夏灵瞬进了正屋,屋子里的炉子正被闷着,她拿起铁筷子翻了翻炉子里的炭火，木炭便噼里啪啦的冒火星子,夏圆儿听见响动，立刻从床上探头望向门外，见是夏灵瞬回来了,立刻开心地叫了起来。
　　夏灵瞬放下铁筷子,走到夏圆儿身边,掏出钱袋子递过去，道：“圆姐儿,晃一晃。”
　　夏圆儿抱着钱袋子用力地晃了晃，便听到里面铜钱碰撞的声音，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夏灵瞬看她笑得开心,一下想到了失去了妹妹的朱寿，忍不住把夏圆儿搂到怀里，道：“圆姐儿一定要平安长大，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夏圆儿被她搂着，眼巴巴地望着夏灵瞬，好半天了挤出一个字：“姐！”
　　夏灵瞬骤然听到这样一声，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惊喜道：“圆姐儿，你会说话了？你再叫一声姐姐听听！”
　　夏圆儿却只是拿着钱袋晃来晃去，好几个铜钱都掉了出来，听到清脆的响声，夏圆儿笑得也更加开心起来。
　　夏灵瞬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叫声，自然是欣喜无比，见徐香雪端着热汤进来，立刻惊喜道：“嫂嫂，圆姐儿会叫人了！她会叫姐姐了！”
　　徐香雪也有些奇异，道：“真会了？”她指着夏灵瞬对圆姐儿问道：“圆姐儿，这是谁？”
　　刚刚还不理人的夏圆儿扫了姑嫂两人一眼，道：“姐！”
　　徐香雪也不由有些激动，道：“真会了！”
　　夏灵瞬激动之后又有些怅然，假如没有发生李广这档子事，圆姐儿应该还是由叶氏这个亲娘照顾着，这个时候说不定喊得就不是“姐”而是“娘”了，叶氏听到之后又该多惊喜啊……
　　徐香雪惊喜之后急忙把热汤递给夏灵瞬，道：“团姐儿快喝些热汤。”
　　“诶。”夏灵瞬接过碗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不由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徐香雪却是瞄见她指节上一块紫一块红的印子，显然是生了冻疮，急忙拉过她的一只手，道：“团姐儿怎么把手冻成这样？我不是让你带了手捂子过去吗？昨日还不见有这冻疮……”
　　夏灵瞬本能地想把手抽回去，奈何徐香雪抓得紧，她只好讪讪开口道：“写字的人多，来不及用手捂便写了许久……”她急忙扭过头对夏圆儿道：“圆姐儿，钱袋！”
　　夏圆儿又开心地晃了晃钱袋子。
　　夏灵瞬笑道：“我这一天赚了这么多呢。”
　　徐香雪本就与夏灵瞬亲近，见状更加心疼小姑，再怎么说夏灵瞬还是个小孩子，却因为如今的万岁爷要受这样的罪，这一家子的人都跟着吃苦，她怎么能不怨。徐香雪眼泪一下便掉了下来，扑簌扑簌地落在夏灵瞬手上，夏灵瞬安慰道：“大嫂，我没事，这冻疮又不严重，就是有些痛痒罢了。”
　　徐香雪抹了抹眼泪，道：“都是万岁爷识人不清，不然小姑这样的年纪该是家里人宠着的，这样好的一双写字的手怎么能糟蹋成这样……”
　　夏灵瞬知道徐香雪这股怨气也是憋了许久，总要找个机会释放，因此只是默不出声地看着徐香雪哭。
　　算来徐香雪的年纪也就是个高中生，嫁过来本想着过好日子，结果没想到遇上这样的变故，还没享受了几天就要与丈夫挑起一家子，还要照顾这四个小姑小叔，不委屈才怪了。
　　徐香雪哭了一阵子，这才擦了眼泪，道：“是大嫂不好，不该说这些，团姐儿都不哭，我哭什么？”
　　夏灵瞬见她情绪好了一些，这才出声安慰道：“大嫂放心，我不觉得苦，二哥、三哥也不觉得苦，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徐香雪点点头，道：“团姐儿说的是，我赶紧给你们准备饭菜去。”
　　夏灵瞬解下披风，跟在徐香雪身后道：“我也帮大嫂打下手吧。”
　　弘治十一年就这样悄然过去，因为夏儒的事情，以往与夏儒来往的故友也不再往来，只有叶小姨还惦记着孩子，抽空过来送了些东西和银钱，因为家中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匆匆安慰了几句便很快离开了。
　　岁暮与正旦两日，夏家的院落静悄悄的，因为是长辈不在的第一个新年，一家人都不怎么说话，还是许久之后夏灵瞬才开口道：“我和三哥要去拜见吴先生，大哥也有同僚要见吧？不如我们各自出门去吧。”
　　夏助也觉得家里静的可怕，点点头道：“好，不过你们先陪你二哥去他老师家中送些年货，随后再去勋哥儿的老师那里。圆姐儿就留在我和香雪身边照顾。”
　　“好。”
　　一家人兵分两路出门。
　　夏灵瞬见二哥夏臣不说话，只好出言缓和气氛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二哥的师父呢？他凶不凶啊？”说完还不忘碰了碰夏勋，给他使了个眼色。
　　夏勋一开始还没看明白，但见到夏灵瞬使眼色，也立刻明白过来，道：“二哥的先生打起手板来疼吗？”
　　夏臣提着年货却神思不属，闻言只是低声道：“不疼。”
　　夏臣先前参加院试做了生员，但家中忽逢变故，他心中有些不安也是正常的，好在他中了生员，按照规定，朝廷有补贴，虽然数目不多，但也能拿来贴补家里。但越是这样，夏臣就越觉得煎熬，家里上下都要吃饭，他的钱不仅不够贴补，还要拿来打点老师多多指教，而距离乡试还有三年，全家上下的花销他占比最多，夏臣怎能心安？
　　夏灵瞬也能大概猜出夏臣的心思，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安慰他，毕竟她竭尽所能也就是那一袋子铜钱，多得再也挤不出来了，和夏臣的补贴一比更是相形见绌。
　　兄妹三个到了夏臣的老师家中，只见他家门庭若市，许多人见到夏臣便自动避开，显然是知道夏家的事情了。
　　夏灵瞬被一众人盯着，颇有些不自在，奈何已经陪着夏臣来了，总没有走到门口又回去的道理，于是努力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陪着夏臣往里走。
　　夏臣的老师坐在上首，见他来了，也有些不冷不热地开口道：“原来是夏臣过来了。”
　　夏臣向他见礼道：“夏臣拜见师父，恭贺师父新岁安康。”
　　“哎哟，这可使不得……行了，不用行礼了，去和他们聊聊吧。”
　　夏灵瞬撇撇嘴，忍不住对着夏勋小声道：“怎么二哥的老师也一副阴阳人的样子……”
　　夏勋有些疑惑，低声问道：“什么叫阴阳人？”
　　“就是说话像他这样不咸不淡，怪恶心人的。”
　　夏勋听她这样说，也瞥了一眼那先生，道：“那他可真是老阴阳人了。”
　　夏灵瞬听他这么说，不由低声嗤嗤地笑了起来。
　　夏臣本就无心在这里多待，送过年礼之后便主动告辞，出了夏臣老师的家门，兄妹三个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夏臣难得笑了起来，道：“你们两个叹什么气？”
　　夏勋立刻道：“二哥，你的先生怎么阴阳怪气的？我原本觉得吴先生天天打我，怪讨厌的，没想到你的先生比他还讨人厌。”
　　夏灵瞬见夏臣又默然，白了夏勋一眼，道：“吴先生那是对你寄望深厚，你不好好努力学习，怎么还讨厌起人家来了？”
　　夏勋只是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兄妹三个到了吴先生家，吴家的老仆一见夏灵瞬，便引着三人进去，又对三人道：“先生正和老友闲谈，三位在这里稍候。”
　　兄妹三个在屋外等了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夏灵瞬一愣，不由出声道：“应宁公？”
　　杨一清被夏灵瞬叫住，上下打量她一番，道：“这不是端午那日的小友吗？我记得是姓夏？”
　　夏灵瞬用力地点点头，被名人记住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她急忙道：“应宁公新岁安康。”
　　一旁的兄弟两个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夏灵瞬一起向杨一清行礼。
　　“新岁安康。”杨一清笑道：“小友怎么会在这里？”
　　夏灵瞬理所当然道：“我是来和三哥一起拜访师父的。”
　　“师父？”杨一清有些惊奇，冲着屋里的人道：“老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
　　吴先生也从屋里出来，听到杨一清的话哼了一声，道：“我收徒弟还要你个老东西管？”
　　“嘿——原来夏小友是你的徒弟？”
　　吴先生有些疑惑，道：“怎么，你们认识？”
　　夏灵瞬激动地点点头，道：“是啊，应宁公之前还为我题字了呢！”
　　“夏小友在书法一道上颇有灵气，我也是偶然结交，却没想到她是你的徒弟。”杨一清呵呵笑着，抬手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短须，道：“这也是一种缘分啊。”
　　吴先生沉默片刻，道：“应宁，你先别走，我还有件事与你说。”
　　等到一行人进了屋，吴先生便将夏家的事情说了一遍，道：“这夏家孩子年纪都还小，父母却要被贬到应天府去，留下一家子的孩子，无人支撑门庭，实在是不合情理，你若是能帮着在万岁爷面前说几句话也好。”
　　夏家兄妹三个忍不住期望地看着杨一清。
　　杨一清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道：“这是万岁爷的决定，以我如今的官职和处境，也说不上什么话……倒有些对不住夏小友了。”
　　夏灵瞬也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只是道谢道：“应宁公有这份心意我们就不胜感激了，又怎么好意思麻烦应宁公呢。”
　　杨一清见她进退有度，颇为怜惜，道：“若是家中有什么不便的，也可来找我，我尽量帮衬一些。”
　　夏灵瞬行礼道：“那就先谢过应宁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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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
　　等到从吴先生家中回来,兄妹三人远远地就看到有人在自家门口站着，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不由有些疑惑，走上前去才发现那人是牟台。
　　夏家的大门依旧紧锁,应当是夏助夫妻二人还没回来,但门口却站着牟台,他手中还提着两个礼盒,见到兄妹三人便问好道：“臣哥儿,勋哥儿，四妹妹,新岁安康。”言语间很是亲昵。
　　夏臣只是回了一礼,道：“三公子新岁安康。”
　　礼数虽到，但语气生疏。
　　夏勋哼了一声,嘀咕道：“他怎么还好意思来咱们家？”
　　夏灵瞬倒是觉得能理解,毕竟夏儒这档子事也不能全怪牟斌,他是牟斌一手提拔的，牟斌让他去办事也是应当的,至于这次倒霉只是因为对象有差错，踢到了铁板，牟斌也保不住夏儒罢了。
　　夏灵瞬用胳膊碰了碰夏勋,见他还是不说话,只好自己向牟斌回礼：“三哥哥新岁安康。”
　　牟台见她还是一如往昔的称呼,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神色，随后道：“爹叫我来探望你们,知道你们家中不容易，也送些东西来，有一些糕点,还有一些布料衣物之类的，这些是点心，布料都搁在马车上了。先前实在是……不大方便。”
　　夏臣此时却开口道：“牟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家父教导，家中不可随意收贵客的礼。”
　　夏勋知道这个时候没他说话的地方，但也赞同地点点头，道：“你还是快走吧，我们家可不需要你们假好心。”
　　夏灵瞬不由无奈扶额，见牟台脸上十分难堪，解围道：“三哥哥将东西给我吧。”
　　夏勋瞪圆了眼睛，道：“夏团儿，你干嘛啊？没听见二哥刚才说什么？”
　　夏灵瞬不搭理他，只是道：“圆姐儿现在都会说话了，也该吃些好的，先前不是还馋着关东糖吗？”
　　她这话一出，夏臣也明白是自己太清高，如今家中困难，一身衣服穿好久，他们几个男人还好说，大嫂和妹妹是不应该受苦的，因此夏臣脸色也缓和许多，开口道：“新年不易，三公子进来坐吧。”说罢他便主动上前开门，神情也比之前缓和许多。
　　牟台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轻松许多，提着两个礼盒走了进去。
　　夏勋这才忍不住开口道：“夏团儿，你怎么吃里扒外啊！”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什么吃里扒外？家里都难成这样了，不管是二哥读书还是妹妹吃穿，再匀一点也出不来了。大嫂每天绣花，一双眼睛这么盯下去也该盯瞎了，到时候是你出去耍杂技还是我出去卖唱来养活家里啊？收了这些东西还能省了买布料的钱，大嫂少绣些东西，休息休息不好？”
　　而且万一将来夏儒还能回北京来，这样对待昔日上司的关爱，终究不大好。
　　夏勋被她的话堵得严丝合缝，只能干瞪眼，最后道：“行行行，大哥回来之后你去和他解释！”
　　“大哥才不会责怪……”夏灵瞬嘟囔几句，想到夏勋是个没心眼的直肠子，哪会在意这些，只能道：“好了，我们进去吧，大冷天的在外面站着，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兄妹两个进去，牟台忙里忙外搬了不少东西进了夏家，等到他全都放好，夏灵瞬已经端了一壶热茶出来，先给夏臣与夏勋分别递了一杯，随后又将另一杯递到牟台手边，道：“三哥哥坐下歇息歇息，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牟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接过夏灵瞬手中的热茶，道：“多谢四妹妹了。”
　　夏灵瞬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夏勋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也不开口。
　　牟台抿了一口清淡茶水，率先开口道：“夏伯父的事情实在是我们家的不好，害得夏伯父被贬，也未能帮得上什么忙，连累夏兄弟年纪轻轻便要担起一个家，实在是我们的不是，还请臣哥儿原谅我们。”说完，他起身向夏臣作揖。
　　夏臣见他言辞恳切，知道他的话出自真心，急忙起身拦他，道：“我也知道这是并不是牟公之意，要说怪也不能怪万岁爷，只是那张家势力实在是太大，牟公也是无可奈何的。”
　　牟台有些愧疚，道：“说到底还是我爹做这事时欠了考虑，不然也不会叫朝臣们抓了辫子，攀扯到了夏伯父身上。这些东西权当做是我爹赔不是的，若是家中还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们就是。”
　　夏臣摇摇头，道：“自从家中出了这档子事，昔日还算热络的亲朋也都冷淡不少，三公子还愿意上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至于家中的事情，弟妹都已经懂事，就不敢再劳烦牟公了。”
　　牟台知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又见夏臣不欲多说，只好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恕不远送。”
　　牟台又看向夏灵瞬，道：“四妹妹，告辞。”
　　夏灵瞬不语，只是俯身行了一礼算是回应。
　　等到院外的马蹄声哒哒远去了，夏勋才跑过来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牟台啊？”
　　夏臣听到弟弟这么说，立刻皱着眉头训斥道：“勋哥儿，团姐儿的名节是你能拿来开玩笑的？”
　　夏勋嘟囔道：“我不就随便说说嘛，家里就咱们三个，怕什么？”
　　夏灵瞬嫌弃地瞥了夏勋一眼，并不接话，只是走到礼盒边上，伸手拆掉上面的绸带，看了看里面装了什么点心。
　　夏勋却是锲而不舍地追着她道：“要不就是他喜欢你……难不成你们两个是相互喜欢？了不得了，难怪你总是为他说话呢——”
　　夏灵瞬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听他这么说便四处张望起来。
　　夏勋有些奇怪：“你找什么呢？”
　　“我在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你鼻子下面这个大坑给填起来。”说罢，夏灵瞬将咬了一口的点心一下塞进他嘴里，道：“嘴闲得慌你就多吃点儿！免得说出那些粪坑里的臭话！”
　　夏勋被塞了一嘴的点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努力恶狠狠地等着夏灵瞬。
　　夏灵瞬见他说不出话来，这才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对夏臣道：“二哥，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了，别忘了和大哥说今天的事情。”
　　夏臣微微颔首：“二哥知道了。”
　　傍晚时夏助夫妇两个回来，见到摆了半屋子的东西，不由有些惊奇，听说是牟斌送来的，又一时间沉默下来，最终念及弟妹们年纪还小，家中正是缺东西的时候，还是收了下来，只是次日又去了牟家送了些年礼来，好歹是“礼尚往来”。
　　二月正是春闱的时候，因此过年的那份热闹又持续了好久，不过这次点状元还闹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学子中有两人涉嫌与主考合谋作弊，因此被废除考试资格，主考也被罢官回家。夏灵瞬先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无意间听夏臣说起来，受牵连的两人一个叫徐经，另一个叫唐寅，前者夏灵瞬不大了解，但后者可是耳熟能详的人物，就是《唐伯虎点秋香》的男主人公。
　　夏灵瞬听了一阵恍惚，原来她和唐伯虎是一个时代的人啊，可惜如今唐伯虎失意离京，不然她要是有机会能结交一番也好啊。
　　科举的事情过了没多久，京外又传来消息，说是王越在甘州病逝了，皇帝得知后辍朝一日，追赠其为太傅，加谥“襄敏”，对于其亲族也有安抚，还派人督造王越的坟墓。可先前文官们弹劾王越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谁都知道王越是让这群人给气死的。
　　夏灵瞬却注意到了另一个人，奉旨督造王越坟墓的人，这个人叫做王守仁。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名叫王守仁的年轻人应该就是未来心学的代表人物之一了，不过他要前往甘州，夏灵瞬也无缘见他。
　　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夏灵瞬每次听到一个熟悉一些的名字，就会有一种更加真实的身处其境的感觉。
　　清明过后不久，家里又收到一封来信，正是夏儒与叶氏托人送来的，大意是说他们已经到了南京，虽然舟车劳顿，但夫妻二人都安然无恙，已经将夏家祖上空置在应天府的老宅收拾出来了。
　　夏灵瞬看了一眼时间，应当是去年年末寄出的信，没想到四月了他们才收到，不由心中暗暗感叹古代信息传递的不便。
　　信中夏儒还不忘提及之前承诺的过两年给女儿改名的事情，看得夏灵瞬更加心酸，忍了好久眼泪才没有掉出来。
　　夏臣简要将家中的事情交代了一番，又说小妹夏圆儿如今已经学会说话和走路，聪明伶俐，一切安好，让父母安心在南京住着。
　　夏助的差事办的不错，还算受重用，因此这几年家里的情况好了许多，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胳膊肘都抻不开，但夏灵瞬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时不时还会换上男装出去卖字。
　　徐香雪心疼小姑子，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因此也并不阻止她，只是待到弘治十四年的时候为她将名字改成了“灵瞬”，夏灵瞬略一思考，索性将妹妹的名字也改了，跟着自己取大名叫“灵素”，家里还叫圆姐儿。
　　其余时间夏灵瞬则去吴先生那里读书，将自己之前落下的没写完的书慢慢补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老娘不在，灵瞬就可以放飞自我了。
　　灵瞬：我长大我健康因为我吃成长快乐！（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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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十八
　　这几年里家中都还算安定,弘治十四年时，夏臣去参加秋闱，可惜也未能考过，只好再等三年。次年,夏助夫妇两个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为夏旭。而后牟斌想办法在锦衣卫中谋了一个空缺,让夏勋有了职务,也算是给他谋了个不错的差事,夏家自然是对牟斌感激不尽。
　　转眼间就到了弘治十八年的春日。
　　夏灵瞬出去的时候多了，倒是时常见到与她年龄相仿的朱寿,朱寿的身材拔高了不少,还不忘“光顾”夏灵瞬的生意，让她给早逝的妹妹写几封书信,因此夏灵瞬与朱寿更加熟络起来。
　　朱寿闲下来的时候就在夏灵瞬的摊子上坐着,吆喝着叫路人光顾夏灵瞬的生意,惹得跟在他身边的刘瑾心惊胆战的，春日里出了一身的汗。
　　夏灵瞬见他和刘瑾主仆二人这样实在是好笑,道：“你快别替我喊了，刘先生都要叫你吓死了。”
　　朱寿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抓了一把豆子吃个没完,道：“吆喝两声怎么就吓死人了？你看刘瑾生龙活虎的,像是要死的人吗？”
　　夏灵瞬被他一噎,无奈道：“你一个贵族公子，锦衣玉带的,在这集市里瞎吆喝，要是有看见了人心怀不轨想害你怎么办？”
　　朱寿一摊手，道：“这不还有刘瑾吗？”
　　刘瑾在一旁站着,闻言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道：“小爷说得对，小爷说得对。”
　　朱寿随后又吆喝道：“写字了，写字了啊！名帖七文，润笔十文！”他喊了几句，又对夏灵瞬道：“你这摊子挺好玩儿的，小爷以后要常来。”
　　“你已经常来了。”夏灵瞬见他瞪着自己，无奈扶额道：“随你随你，别影响我写字就行。”
　　朱寿撇撇嘴，道：“影响你？我这是好心帮你，再说哪次我没给你钱的？”
　　夏灵瞬原本想怼回去，说你给的那些玉佩什么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刻着乱七八糟的神兽，她哪儿敢拿出去换钱，先不说家里人怀疑，她去一趟当铺说不定还要被怀疑是偷窃蹲大牢呢，但一想朱寿也是好心，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恰好现在没什么人，夏灵瞬便和他闲聊，道：“诶，你怎么一直在京中？不用出京的吗？”
　　她之前还听说皇帝安排某某王前往外地就藩，也不知道朱寿是谁家的孩子，也不用跟着爹离京就藩。
　　朱寿表情一僵，看向一旁的刘瑾，刘瑾立刻贴心开口道：“夏姑娘，这事儿不好说。”
　　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宫廷斗争之类的隐情，既然刘瑾这样说了，夏灵瞬自然也不会追问，只是道：“你们也不用怕坐吃山空，难怪你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
　　朱寿哼了一声，道：“小爷有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别人管不着，再说了，藩王有国库拨钱去养，就你瞎操心。”
　　夏灵瞬吐吐舌头，应和道：“是是是，别人的钱我当然是管不着了，何况是人家心疼家里人。我是想着万岁爷该多辛苦啊，光亲戚有多少，每个都不必出去谋生，该拨多少银子出去？得亏是万岁爷，不然怎么养得起？”
　　她说者无心，朱寿却是听者有意，沉默片刻道：“这么个养法，迟早要坐吃山空。”
　　夏灵瞬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朱寿却换了一个话题，道：“今年夏末就要准备太子选妃，怎么样，怕了吗？”
　　夏灵瞬对此嗤之以鼻，道：“我怕什么？家里塞点钱就不去了。”
　　朱寿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惊愕的表情，追问道：“还可以这样？”
　　“不然呢？”夏灵瞬笑着摇摇头，道：“那话怎么说来着……‘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宫那就不是自家的女儿了，但凡心里疼女儿、手头有闲钱的，谁还会把女儿送进宫里啊？见一面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再说进去了也无人撑腰，还不是任人家揉圆搓扁，敢说一个‘不’字吗？”
　　朱寿想说母亲张皇后与两个舅舅，却又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好榜样，就这几年为了和人家争抢地皮、强收田赋，母亲一家不知道弄出了多少烂摊子，最后都是父亲被文臣们骂着收拾烂摊子。
　　但见夏灵瞬这副样子，还说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下一句就是“从此萧郎是路人”，朱寿便忍不住冷哼一声，一拍桌子起身道：“你自己写吧。”说完就干脆利落地走人了。
　　夏灵瞬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诶，你生什么气？我怎么了？”她正想拦着他，有人走过来道：“小先生，给我写一幅字吧。”夏灵瞬忙着自己的生意，也不好再去追他，只是招呼道：“好嘞，您要写什么啊？”
　　“给长辈送个寿礼——”
　　“那就‘福寿康宁’，您看如何，我先在这里写了，您给上一半的钱，我回家去给您裱起来，后日您来拿。”
　　“好好好。”
　　傍晚的时候夏灵瞬收了摊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还惦记着朱寿生气的原因，暗自嘟囔道：“怎么一团孩子气，说几句话就生气了……我说什么了？也没说他们老朱家有什么不好的啊，稀奇古怪的……”
　　牟台先前一直在夏家门口等着，见到夏灵瞬回来，立刻走过来道：“四妹妹总算回来了。”说完就拉着夏灵瞬的手向夏家里面走。
　　夏灵瞬见他一身飞鱼服，不由有些诧异，道：“三哥哥这是……”
　　她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牟台了，只知道夏勋由牟斌安排，替了之前夏儒的位置，进了锦衣卫，可今天看到牟台一身飞鱼服，料想他应该也是入了锦衣卫就职，而且还混得不错。只是见他连衣服都没换就到了夏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样紧急。
　　“你三哥——勋哥儿腿摔坏了！”
　　夏灵瞬瞪大眼睛，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道：“怎么……怎么就把腿摔断了？”
　　等进了院子里，牟台才开口低声道：“勋哥儿和人吵了架，打了起来，都是年轻小伙子，下手没个轻重，就把勋哥儿腿打断了。”
　　夏灵瞬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又向外走，牟台急忙拉紧了她，道：“四妹妹这是干什么去？”
　　夏灵瞬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哪一家的狼崽子，我把他腿给打断了！”
　　徐香雪此时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出门查看情况，见牟台拉着夏灵瞬的手，微微一愣，随后立刻走到二人中间，道：“团姐儿可算回来了。”
　　牟台也知道自己不该牵着夏灵瞬，只得松开了手。
　　徐香雪牵起小姑子的手，道：“先过来看看勋哥儿吧。”
　　夏灵瞬明白自己刚才莽撞了，便跟着嫂子向屋内走，出声问道：“三哥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和别人打架了？”
　　徐香雪小声道：“还是为了公公的事情，与人起了口角，而后就打起来了。还是三公子送回来的，你大哥如今还在宫中当值，过几日才能回来，我就留三公子先看着勋哥儿一些。”
　　夏灵瞬听完徐香雪的话，既生气又心酸，等进了屋子里，见夏勋眯着眼躺在那里，一条腿夹着木板子直挺挺地吊着，好像还挺安逸，她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走过去一拍夏勋的胸口，道：“你能耐啊！和人打架？”
　　夏勋哎哟怪叫了一声，抬头看见是夏灵瞬，没好气地开口道：“夏团儿你作死啊！外人打我就算了，我是你亲哥你也下手这么狠！盼我早死呢！”
　　“你死了算了！”夏灵瞬坐在床边，没好气地开口道：“大夫怎么说的？”
　　夏勋悻悻开口道：“卧床三个月，拆了夹板再看情况，应该没事。”
　　夏灵瞬皱着眉头，道：“你说说你，你平时也和我磨嘴皮子，和人家拌拌嘴就算了。怎么就还打起来了？显你能耐是怎么的？”不等夏勋开口，她就伸手拍拍夏勋没断的那条腿，道：“结果啊，能耐了半天，让人家把你的腿给撂断了，好嘛，这俸禄还没领多久呢，先自己贴起钱了。”
　　夏勋吹胡子瞪眼的，道：“谁说只把我腿撂断了？那狗东西的胳膊不断也得折，嘴里不干不干净的，要不是手头没个趁手的武器，我把他嗓子给他废了！让他逼逼赖赖的！”
　　“您可歇着吧，这看大夫打板子不知得花咱家多少钱呢……之后人家要是找上门来要咱赔钱，怎么办？”夏灵瞬看他听到钱这个字眼有些失落，伸手戳了戳夏勋的额头，半开玩笑道：“二哥在你进去锦衣卫之前就说了，做事前先动动你脖子上的这个玩意儿，别让人家牵着鼻子走，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这样。”
　　夏勋赶苍蝇似的摆摆手，缩着脖子道：“行了行了，跟个马蜂似的，吵吵吵的烦死了。”
　　徐香雪见兄妹两个又说起俏皮话，轻松了不少，轻松笑道：“我去给小叔倒些水来。”她回过身对牟台道：“三公子也坐下歇歇吧，累了好半天了。”
　　牟台嗯了一声，这才在桌边坐下，眼睛却时不时瞥向夏灵瞬。
　　夏圆儿此时提着一个茶壶进来，道：“三哥，姐姐，旭哥儿哭了，嫂子正哄着，让我送茶来。”她与牟台不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了两杯茶出来，端起其中一杯跑到夏灵瞬身边，道：“姐姐，给。”
　　“好圆姐儿。”夏灵瞬接过茶水，夏勋以为是给自己的，刚要起身，夏灵瞬已经自己喝了起来，她又拍拍夏勋断了的腿，道：“怎么样，疼不疼？”
　　夏勋白她一眼，重新躺回去，道：“不疼才怪了，我把你腿打断你试试？”
　　夏灵瞬噗嗤一笑，道：“得嘞，等你这打板子的钱花完了，身体也重新调养好了，你妹妹我还是要去参加那个什么选秀，不过也好……”
　　她这么一说，夏勋来精神了，拖着腿坐了起来，道：“我他——”他话没说完，被夏灵瞬瞪了一眼，只能把脏话咽了回去，揉揉鼻子道：“我怎么忘了这一茬……要死，把那个大夫带回来，这板子我不打了，把钱还回来！”
　　“呸！要不要脸啊？给你治病还要让你碰瓷啊。”夏灵瞬一拍夏勋的肩膀，道：“得了吧，人家那选秀女的公公们看不上你妹妹，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再说这选秀也不是白上，若是选不上回来，人家还给银子呢。”
　　夏勋瞪着眼，道：“真的？”他上下打量了夏灵瞬一番，嘿嘿一笑，道：“倒也是，人家怎么看得上咱们家这样的，你又是个疯丫头，长这么大连个耳眼子都没打，哪里能当得了什么娘娘。”
　　夏灵瞬哼了一声：“那还不是为了生活，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
　　牟台见兄妹两个说体己话，也不好继续打扰，起身道：“那勋哥儿，四妹妹，我就先走了。”
　　夏勋懒洋洋地挥挥手，道：“走吧走吧，今天谢谢你了。”
　　夏灵瞬把他按回去躺着，道：“行了，你养着吧，我去送送三哥哥。”说罢便站起来与牟台一起出去了。
　　夏勋冲着小妹招招手，道：“圆姐儿，你跟着他们出去看看，是不是牟家那小子对你姐姐心怀不轨，要是真有了，赶紧回来和我说。”
　　夏圆儿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随后就跟着出去了。
　　夏勋靠着枕头，忽然想起什么，道：“诶，圆姐儿，先给三哥倒杯水！渴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挤不上夹子前排了，滚回来更新w表白大家w
　　灵瞬：今儿个就让我和我三哥来给大家说一段相声。
　　夏勋：是。
　　灵瞬：这说的不好，大家伙儿多担待！
　　夏勋：谢谢诸位了啊
　　灵瞬：要么说我这三哥不靠谱呢？
　　夏勋：嘿
　　灵瞬：这好好的银子，他腿这么一断，把我给丢火盆儿里了夏勋：这不也没想到嘛
　　灵瞬：那可不，要么怎么说你脖子上那玩意儿狗脑子呢夏勋：呵，您说的是！
　　灵瞬：亲哥哥也就这样了，以后保不齐还要坑我呢夏勋：我哪儿敢
　　灵瞬：您还有什么不敢的啊，我这一下可就进宫去了小朱：没事儿，有我接盘呢，这以后我当逗哏，您做捧哏，又是一对儿好搭档夏勋：啪啪鼓掌.gif
　　灵瞬：诶我呸


第29章 二十九
　　这边夏灵瞬将牟台送到院门前,傍晚时路口没什么人，她开口道：“多谢三哥哥送我哥回来了。”
　　牟台对上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身，道：“应当的。”
　　夏灵瞬呼出一口气,道：“我先前还不知道三哥哥如今在锦衣卫办公,想必平日里也没有少照顾我哥哥。他虽然和我一般大,但是行事还是孩子气,肯定没有少惹麻烦……”
　　牟台摇摇头,道：“勋哥儿在锦衣卫差事办得很好，只是人多了难免生出许多是非,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夏灵瞬垂下眼睑,低声道：“他这一卧床就是三个月，不知道牟公那里能不能通融一些,将职位给他留下……”
　　牟台急忙开口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四妹妹不说我也会与爹说的。”
　　夏灵瞬又向他欠身行礼,以表谢意。
　　牟台沉默片刻，还是出声问道：“四妹妹真要去参加选妃吗？”
　　“他的腿现在成了这样,请大夫就要花不少钱呢，何必再出这个闲钱为我打点。何况这选秀虽然是选平民百姓，可与我没什么大关系,怎么看那宫中的人也不会选我的。”夏灵瞬见他还有担忧,笑道：“三哥哥就放心吧,不用担心我的。”
　　牟台犹疑片刻，还是道：“我不是担忧这个。”
　　夏灵瞬歪着头看他,一副静候下文的样子。
　　牟台与她明亮的眼睛对视，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开口道：“若是落选了,四妹妹也该考虑婚事了吧？”
　　夏灵瞬微微一愣，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瞪大了眼睛，道：“三哥哥的意思是……”她还没说完就转过了身，抬起手拍了拍脸，又抬头望着天，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简单来说，上辈子她是个单身狗，连单恋都还没来得及，更不用说被告白了。
　　然而就在刚才，她似乎是被人告白了……不对，连告白的过程都省了，似乎是直接求婚的意思……
　　牟台见她背过身，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道：“是我唐突四妹妹了，只是……只是我觉得四妹妹很好，也极有担当，爹娘对四妹妹也很喜欢。”
　　夏灵瞬听他说完理由，反而冷静下来，这才重新转过身，对牟台道：“三哥哥是觉得我担得住牟家媳妇儿的名号，对我也有几分喜爱，所以才与我说起婚事吗？”
　　牟台见她如此认真，同样郑重地点点头。
　　古人对于婚嫁一事看得极为重要，能主动对夏灵瞬询问婚嫁一事，显然已经是自幼身处这个时代长大的牟台对她的极大尊重了。
　　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道：“那还请三哥哥给我些时间考虑考虑，等我想清楚了再给三哥哥一个答复，可好？”
　　牟台知道婚姻是大事，何况夏灵瞬是女子，对于这件事情更加看重，自然应允，只是道：“四妹妹若是能快些想好了……就好。”
　　夏灵瞬不由微微低下头，暗自露出一个笑容，道：“好。”她目送着牟台离开，这才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向屋里走，却见门框处露出两个小鬏鬏，便停在原地，道：“行了，头发都露出来了，还躲着干嘛？”
　　夏圆儿这才探出头来，嘻嘻笑了笑。
　　“你三哥叫你来的吧？”
　　夏圆儿嗯了一声，走过来晃晃夏灵瞬的手，道：“姐姐就当做没看见嘛。”
　　“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不过回去之后一句话都不许和你三哥说，知道吗？”夏灵瞬见妹妹点头，这才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啊，怎么谁的话都听？你三哥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啊？”
　　“要是姐姐也要我去听三哥的墙脚，我一定去听。”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道：“算了，我可没你三哥那些八卦的心思，走吧，回去吃晚饭了。”
　　“诶。”
　　一家人吃过晚饭就都洗漱了准备休息，夏灵瞬吹灭了灯，和妹妹躺在床上，夏圆儿凑过来，伸手搂着她的脖子，道：“姐姐，姐姐，睡了吗？”
　　夏灵瞬本也就睡不着，被妹妹这么一抱更是清醒，道：“你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
　　“我睡不着……”夏圆儿晃了晃胳膊，道：“我又想着今天那个公子对姐姐说的话了。”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平时读书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夏圆儿声音软糯糯的，靠在她身边道：“姐姐要是嫁人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大嫂了，我舍不得姐姐。”
　　夏圆儿从小就是被夏灵瞬和徐香雪拉扯大的，因此对二人格外依恋，尤其是夏灵瞬，姐妹两个一直睡一个屋，夏圆儿有个什么都是夏灵瞬亲自照顾，夏圆儿既把她当姐姐，又把她当半个娘，很是黏人。
　　夏灵瞬心中一软，也伸手搂着她道：“圆姐儿舍不得姐姐，姐姐就不嫁，多陪我们圆姐儿几年。”
　　“真的？”夏圆儿惊喜地问道。
　　“真的。”夏灵瞬半开玩笑道：“等姐姐真嫁人了，再把你带到夫家，继续待在姐姐身边，等到了年纪，再把你嫁给一个公子，与姐姐毗邻而居，好不好？”
　　夏圆儿知道姐姐调侃自己，哼了一声，只是道：“那说好了，姐姐嫁人之后也要把我接过去，我给姐姐看孩子也行，总之不要和姐姐分开。”
　　“傻丫头，早些睡吧。”
　　夏灵瞬合上眼，夏圆儿却又推推她，道：“姐姐喜欢那个公子吗？就像……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
　　夏灵瞬又睁开眼，重新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真要嫁人，他自然是不错的选择。他愿意对我好，我也愿意对他好，若是有一天他不想做锦衣卫，想去边关游历，我也可以与他一起，看看边关的景色。”
　　夏圆儿靠着她，道：“那就是不喜欢了？”
　　夏灵瞬没说话。
　　她倒是想要一场甜甜的恋爱，安慰一下她作为单身狗仅剩的少女心，就算不像偶像剧那么浮夸，至少也要有寻常人的浪漫，奈何恋爱剧本在这个时代并不流行，就连先婚后爱都是这个时代罕见的情况，大多数的夫妻还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度过这一生。
　　而夏灵瞬自认没什么特别优秀的地方，也就不好奢求什么，何况这种要求不只是难为自己，也是难为别人。
　　夏圆儿有些疑惑，道：“姐姐不是教我了，不喜欢就不嫁吗？”
　　“姐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到了将来，姐姐一定让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夏灵瞬伸手拍拍她的后背，道：“睡吧。”
　　夏灵瞬第二天一清早就醒了，与其说是醒了，不如说她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一个接着一个地做梦，梦到的都是在现代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梦到自己在快餐店吃着汉堡薯条，一口一口喝着冰可乐，快乐的不得了，以至于她睡得流出了口水，身边倒是还坐着家人，可惜她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脸了。
　　夏灵瞬一边打水洗脸，一边开始惆怅。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快十年了。
　　徐香雪穿着围裙打算做早饭，见夏灵瞬端着水盆发呆，出声道：“团姐儿？”
　　夏灵瞬回过神，晃了晃头，道：“怎么了，嫂嫂？”
　　“我看你在这里发呆，便想着过来问问。”徐香雪见她神思恍惚的样子，接过她手里的水盆放下，这才拉着她进了屋坐下。徐香雪见夏圆儿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这才开口低声道：“团姐儿，昨天你去送三公子的时候，三公子是不是说了什么？”
　　夏灵瞬没想到自家嫂子猜得这么准，好半天才开口道：“是……他向我问起了我的婚事。”
　　徐香雪沉思片刻，道：“那团姐儿是怎么想的？”
　　“我……其实我也没有想好。”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是不大信这一套的，也不是每对夫妻都能像爹娘和哥嫂这样相互体谅，可是嫁人如今却只有一次机会，我怎么敢相信我所托良人呢。”
　　徐香雪察觉到她的担忧，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道：“我明白团姐儿的担忧，可是嫂嫂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这马上又要去参加选妃，之后回来就要相看了。我是个妇道人家，不像你大哥那样见了不少人，不知道三公子是个怎样的人，但不论如何，最终还是要你觉得他好才是真的好，若你觉得他好，他做什么别人觉得荒唐的事情，你大概都是支持他、愿意与他风雨同舟的，那就是对了的。”
　　夏灵瞬知道徐香雪也是凭借自己的经验在开导自己，也露出一个笑容，道：“我知道了，嫂嫂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度量的。”
　　“那就好。”徐香雪放开她，道：“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了你才好。今天嫂嫂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鸡丝粥，怎么样？”
　　“谢谢嫂嫂。”
　　吃了早饭，夏灵瞬就换了衣服出门去吴先生那里了。
　　夏灵瞬轻车熟路地进了门，和吴先生的老仆打了招呼，道：“吴叔，怎么今日不见师父打拳练身体了？”
　　吴叔乐呵呵地开口道：“小姐今日回来探望先生了。”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道：“那我在门口多等等。”
　　她话音刚落，帘子却已经被挑开了一条缝，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绯色衣裙的女子，雍容华贵，正是吴先生的女儿，张延龄的侧夫人。她笑道：“进来吧，怎么说也是爹爹的徒弟，不必见外。”
　　夏灵瞬知道这两年父女两个关系有所缓和，但她与吴小姐并不算很熟，闻言客气道：“那就谢谢姐姐了。”
　　她进了屋，吴先生一身蓝袍坐在桌前，道：“自己倒杯茶水吧。”
　　夏灵瞬应了一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从书架上自己取了一卷书下来读。
　　吴小姐一双美眸落在她身上，细细地打量着夏灵瞬，嘴上还和父亲闲谈，等到夏灵瞬读了半本书休息眼睛时，她才开口道：“妹妹。”
　　夏灵瞬意识到她是在叫自己，起身道：“姐姐有什么事？”
　　吴小姐笑了起来，道：“妹妹不用大惊小怪的，我只是看着妹妹年龄还小，是不是明年也要去选妃的？”
　　吴先生听她这么说，也看向夏灵瞬，道：“灵瞬家中备好钱了吗？”
　　夏灵瞬讪讪一笑，道：“本来是准备好的，可是三哥把腿给摔断了，家里的银子恐怕是不够了，因此还是要去参加的。”
　　吴先生眉头紧皱，道：“怎么就把腿摔断了？”
　　夏灵瞬不好说是因为和人打架，否则还要替夏勋领一顿骂，只是含糊其辞道：“不小心就摔断了，他这个人粗心大意的，什么事做不出来？”
　　吴先生叹了一口气，道：“这小子一贯是毛手毛脚的……”
　　夏灵瞬满不在乎：“也没什么大事，大不了就去走个过场，还能捞些银子回来。”
　　吴先生的神色这才轻松不少，笑骂道：“就你机灵，皇家的钱也惦记着！”
　　夏灵瞬嘿嘿一笑。
　　吴小姐却开口道：“妹妹这样灵秀的人物，在那秀女之中必然超尘脱俗，不被选上恐怕也是很难的。”
　　夏灵瞬本来想说自己看起来很是普通，但吴小姐接着道：“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妹妹读书多年未曾察觉，可那些选人的宫人可都不是普通人，眼睛一扫就知道妹妹的不同之处了。”
　　这话说得好像那些宫人都长着激光眼似的，自带扫描效果，夏灵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道：“那姐姐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不被选上的吗？装作有恶疾？”
　　怎么说吴小姐也是张延龄的侧夫人，见过的世面肯定是比夏灵瞬多的。
　　“那些宫人们挑选秀女，除了面试之外，还会四处打听秀女的情况，想伪装突发恶疾是不大可能的。”吴小姐叹了一口气，见夏灵瞬也一副紧张的样子，噗嗤一笑，道：“不过有个最简单的法子，妹妹只要装成呆头鹅的样子，保准过了前面几关，又不至于被选为妃子。”
　　夏灵瞬眨眨眼睛，道：“这真能骗过去吗？”
　　“自然了，这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国朝选后，首重家世，都要从身世清清白白的平民百姓中挑选。”吴小姐语气一顿，道：“但若要为一国之后，首先要得就是聪敏，要能知晓贵人们的心思，在那皇家，这每句话都是有讲究的，一不小心可就是万丈深渊。”
　　夏灵瞬倒觉得她言之有理，道：“受教了，多谢姐姐。”
　　吴小姐笑得柔和：“妹妹哪里的话，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其实我更新时间不是很固定，写得快了就更新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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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十
　　夏灵瞬得到了高人指点,自然是开始训练自己的演技，不求精湛，至少能够适应接下来的挑战。
　　“姐姐这几天是怎么了？”夏圆儿见夏灵瞬面无表情绷了好几天，心里纳闷儿的不行,就去找自家三哥询问。
　　夏勋哼哼了一声,道：“反正没好事儿,你姐姐别的不说,憋坏是一等一的厉害,指不定要去丢什么人呢。”
　　夏圆儿鼓着腮帮子，伸手打了一下夏勋的腿,道：“不许三哥说姐姐！”
　　夏勋假意喊了一嗓子,道：“夏团儿快来管好你妹妹，气劲儿这么大！”
　　夏灵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活该,我都听见了！”
　　夏圆儿毫不留情地嘲笑起了自家三哥。
　　转眼间已经到了端午,距离选秀也不过一个月,夏灵瞬原本还不怂，但上次被吴小姐点过之后总觉得自己脑门儿上写着一个“危”字,好像一个高三一年都没有复习被送上考场的学渣，急得要死又不知道该从何学起。
　　夏灵瞬和大嫂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面前还放着个装了翠绿的芦苇叶的木桶,夏灵瞬拿着刷子仔,一边细刷洗着叶子上的尘土,一边道：“今年的芦苇叶倒还算便宜，自己包粽子可比外面便宜多了。”
　　徐香雪笑道：“是啊,我记得团姐儿爱吃蜜枣馅儿的，之前买了些枣回来糖渍，包进粽子里刚好。”
　　夏灵瞬忽然想起什么,道：“豆沙呢？豆沙买来了吗？夏勋不是爱吃豆沙的吗？”
　　徐香雪微微一愣，这才想了起来，懊恼道：“我怎么忘了小叔的……”
　　夏灵瞬起身，沾了水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道：“我去买吧。”说完就摘了围裙向外走。
　　“团姐儿别忘了荷包。”
　　“在身上呢。”夏灵瞬回身应了一声，没想到还没出门就撞到了人，抬头一看正是大哥夏助。
　　夏助调侃道：“忙着做什么呢？顾头不顾尾的。”
　　“夏勋爱吃豆沙粽子，我去买些……”夏灵瞬突然看到夏助身后的牟台，声音停了好半天才接着道：“回来。”
　　夏助与牟台对视一眼，牟台轻笑一声，道：“我与四妹妹一起去吧。”
　　夏助又道：“这怎么好意思，台哥儿是客人，怎么能让你跑腿去？”
　　“没什么，就当做是闲暇时外出走走。”
　　他这样说，夏助也不好在说什么，何况他这次带牟台来家里，目的之一也是为了让妹妹再相看相看。
　　夏灵瞬抬手理了理脸边的碎发，与牟台一起出门往集市去，现在快到正午，街上太阳大，因此行人不多，夏灵瞬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三哥哥怎么突然来了？”
　　牟台笑了笑，道：“四妹妹说要给我答复，可又因为不便来找我一直未曾说起，我等不及了，便找助哥儿带我来了。”
　　夏灵瞬听他委婉的话语，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了人家尽快回复，结果因为应付选秀的事情给忘了，让人家硬生生等了一个月，她有些心虚地摸摸脸，道：“是我不好……”
　　牟台摇摇头，道：“我只想要四妹妹的答复，晚一些也是四妹妹耐心斟酌。”
　　夏灵瞬沉默片刻，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反倒是牟台先开口道：“那日和四妹妹说完话回去之后，我又重新想了想……”
　　夏灵瞬以为他是想明白了不想娶自己，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轻松，没想到牟台接着道：“我觉得四妹妹很好，不仅仅能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四妹妹的聪敏、勇气、担当，都是我所艳羡的。”
　　夏灵瞬闻言不由停下脚步。
　　牟台也停了下来，走过去对她道：“四妹妹应当也知道，我并不想去锦衣卫，在爹的庇佑下度过一生，就连娘都不能体谅我，但是四妹妹却能认同我，那时我便觉得四妹妹与众不同。可是与四妹妹相识越久，四妹妹对我来说就越是不同，你的见识、想法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你也不怕，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就让我更加仰慕。”
　　夏灵瞬听他说完，却觉得他对自己并非喜欢，倒像是羡慕。
　　不等夏灵瞬回应，他便接着道：“我知道若是连自己都吃不饱饭，更不必谈什么婚事，所以才去了锦衣卫，我想等着攒下钱了，与四妹妹一同去游历。四妹妹想去哪里都好，等到了一个我们都愿意留下的地方，我们便在那里定居，到时候我开一家武馆，足够我们生活……不知道四妹妹愿不愿意？”
　　夏灵瞬与他对视，只见他表情真挚，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急忙错开视线，道：“三哥哥这样一说，倒显得我太别扭了……”
　　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拒绝了牟台会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吗？又有人能像牟台一般许下这样的承诺吗？
　　夏灵瞬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与他对视，道：“我愿意的。”
　　牟台既惊又喜，道：“真的？”
　　夏灵瞬见他这样，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道：“真的。”
　　至少牟台愿意也能够对她好，这已经足够了。
　　夏灵瞬和牟台买了豆沙回来，卧床的夏臣也已经起身，见到两个人回来了，就对夏灵瞬挤眉弄眼的。
　　夏灵瞬当做没看见，跟着大嫂去后厨做饭了，没想到徐香雪也揶揄道：“看团姐儿这样子，应当是个好消息了。”
　　夏灵瞬抿唇一笑，并不说话。
　　徐香雪见她没有说话，反而有些担忧，道：“莫非是团姐儿不愿意？那也没事，再找媒人寻一个好人家就是了。”
　　夏灵瞬摇摇头，道：“我没有不愿意。嫂嫂放心吧。”
　　徐香雪还想再问，但见她不想再提这件事，只能揭过，只是道：“之后也该将爹娘请回来，总不能到你大婚的时候再请他们回来吧，那可就晚了。”
　　夏灵瞬听她在那里低声念叨着，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夏灵瞬太敏/感，端午节刚过去，她就觉得京城之中的气氛便有些变味儿，奈何她消息并不灵通，仅凭现有的消息并不能推断出什么来。但京城戒备，应该不是小事，约莫着没过多久，宫中传出消息，原来是万岁爷驾崩，太子继位为新帝，改元正德。
　　而接下来的一年都属于国丧期间，不可奏乐，民间也不可嫁娶，所有人都要沉浸在先帝崩逝的悲伤之中，太子妃的采选也变成了皇后采选，被推迟了一年。
　　然而家里的银钱如流水一般向外走，夏灵瞬抱着自家的账本算了好久，又打听了一下“贿赂”官员需要的银钱数目，还是不得已放弃了。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无法安心，饶是夏灵瞬努力摆正心态，此时此刻也有些不安。徐香雪安抚夏灵瞬，道：“没事的，选皇后必然要比选太子妃更加严格，团姐儿不必担忧。”
　　夏灵瞬也只能选择接受这个说法，安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正德元年的春日，选秀正式拉开了帷幕。
　　说起选秀来，夏灵瞬觉得和后世的偶像选秀节目有点相似，这么来看，她参加的应该是北京选区的初赛，相比于其他地方，北京似乎更有优待，又或者是因为初选，只要五官端正、没有重大生理疾病的基本都能入选，让辛苦练了一个多月装傻技能的夏灵瞬有些焦急。
　　毕竟如果接下来进一步的参选还是这么宽松，就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
　　然而事情发展还是很不凑巧，她就这么一路杀进了评选皇后的正规赛事。
　　夏灵瞬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她原来已经算是过了海选和面试阶段，之前从两京各地来的五千个漂亮妹子已经走了五分之四，接下来要准备和剩下的一千个姑娘一起接受进一步考察。
　　夏灵瞬听了想撞墙，回家之后连饭都没有吃就把门关上，安静如鸡地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惹得一家人都为她担忧不已。
　　她已经想好了，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再拖了，只要她在再太监面前吧唧摔一跤，这事儿就算解决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夏灵瞬这才觉得舒服不少，安心吃饭了。
　　正式选秀之前，各家要把秀女送到指定地点，换上统一的服装，准备接受接下来三天的“大选”。大选时由官员按年龄分配秀女，用马车一批一批送进宫中参选，夏灵瞬所在的一车中都是同龄人，但各个脸色都不大好看，应该是有些紧张，还有的瑟瑟发抖，夏灵瞬原本还想找人闲谈几句缓解紧张，但见她们这样也只能安静闭嘴，默默抠着衣服上的暗纹。
　　等到了宫门前，已经有太监在门口接应，在秀女们排队站好之后才训话道：“这选秀是国之大事，根系国本，诸位姑娘都是参选的秀女，要给贵人们看看你们的风采，如今又是国孝期间，一举一动可都要妥当沉稳才是，万不可在大人们面前失仪，知道了吗？”
　　秀女们都怯声道：“知道了。”
　　夏灵瞬听完这一番教导主任接待领导检查前给学生们的讲话，算是透心凉。
　　她要是假摔就是丢人，丢人就要挨打……上一次夏儒已经挨了打，那还是先帝“宽宏大量”，只是贬官，没有什么牢狱之灾，这新帝可保不准是什么脾气，万一一个不搞笑给她来个夷九族之类的可真是造了孽了。
　　事已至此，只有等自然淘汰了。
　　夏灵瞬只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如吴小姐口中一般的“呆头鹅”。
　　第一天也只是外形上的简要挑选，第二天则是进一步观察五官四肢之类的有没有瑕疵，说话声音是含混不清还是清亮优雅，第三天则考察仪态与举止，最后将留选的人记录成册，再交由太监们查看。
　　“王先生，下面递来册子了，名录都已经核实清楚，断无纰漏。”
　　王岳应了一声，正要翻看，却见刘瑾从门外走了进来，便又将名册合上，笑道：“这不是刘先生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刘瑾笑眯眯地开口道：“是万岁爷叫咱家来的，说是要取这秀女的名录拿去看看。”
　　按理说这册子是不能给除了如今的后宫之主太后之外的其他人看的，但奈何索要名册的人是皇上，王岳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道：“按照规矩，这册子不可拿走，刘先生要看就在这里看，之后再为万岁爷转达吧。”
　　刘瑾笑容不减，只是道：“怎么，万岁爷要看也不能拿去吗？”
　　王岳面不改色，道：“祖宗家法在，无规矩不成方圆。”
　　刘瑾心底哼了一声，最后还是妥协道：“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在这里看吧。”
　　王岳扬了扬手中的册子，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册子递给刘瑾，随即便转过身去做别的了。
　　其实刘瑾与王岳不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王岳是先帝提拔起来的司礼监太监，这个位置可是十二监中的第一署，权力之大可想而知。而刘瑾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如今太子成了皇帝，自然会要提拔身边的人，刘瑾觊觎的就是这司礼监的位置，与王岳自然是免不了明争暗斗。
　　奈何终究是王岳如今高他一等，就算不给刘瑾面子，刘瑾也没什么办法。
　　刘瑾只得暗自瞪了王岳一眼，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册子细细翻了起来，在里面找起了姓夏的姑娘。
　　早在还是选太子妃的时候，朱厚照就让他记得一定要找到夏灵瞬，但父亲骤然病逝，朱厚照既要登基，又要守灵，自然无暇再管这件事情。刘瑾伴随朱厚照身边，自诩贴心，服侍主子自然也要比别人更快一步，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因此在大选之后刘瑾就来拿秀女的名单了。
　　虽然夏灵瞬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但刘瑾对她很有信心，便在里面细细找起了“夏团儿”这个名字。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因为夏灵瞬早在先前就改了户籍上的名字，“夏团儿”自然不会出现在名录之上。
　　刘瑾又接连翻看了好几次，依旧没有找到那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夏团儿”三个字。
　　王岳回过身，见他还在那里不停地翻着册子，冷笑一声，道：“刘先生，看完了吗？这册子回头可还要再呈交给太后娘娘看，咱们这些奴婢可不好沾手。”
　　合着是骂他手脏下/贱了？
　　刘瑾勉强露出个笑容，道：“看完了，多谢王先生了。”
　　王岳示意小太监将册子拿回来，自己端起一盏茶抿了一口，道：“刘先生在那册子上找什么呢？找的那样认真。”
　　刘瑾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咱家找什么就不劳王先生费心了。”说罢就敷衍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等到刘瑾离开，王岳才敛起笑容，道：“这刘瑾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跟着他的小太监出声问道：“问题定是出在这些秀女身上了，不如我们派人盯着？”
　　王岳白他一眼，道：“盯着？这一千多人你盯得过来吗？”
　　“这……”
　　王岳哼哼笑了两声：“咱们直管等着，这刘瑾来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次大选之后余下的三百个秀女便要入宫再选，到时候还愁刘瑾自己不送上门来？等抓住他的小尾巴，告他个意图勾结后宫，我看他还敢不敢觊觎我的位子了。”
　　小太监立刻殷勤附和道：“先生说得是。”
　　作者有话要说：    司礼监地位很高，王岳当时是司礼监的大太监。
　　选秀的程序一定程度上参考了纪昀广为流传的明朝选秀制度，同时还参照了一篇故宫博物院的文章，大家看看就好w选秀回来就结婚的flag插好了，就看小朱同学这一马球打准了2333
　　迟来的更新，今天有一点点卡文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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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
　　夏灵瞬自然是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只能自己思考着未来的出路。
　　因为大选，她这几日都要和其他秀女一样挤在统一的住处，一间屋子大概住着六个女孩子，都各有心事,夏灵瞬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抓进了笼子里的小白鼠,不知道哪天就要被拿出去做实验。虽然这里是安排的住处,但为了能够尽量节省空间,除了床榻之外并不安排其他多余的东西，就算夏灵瞬想干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都没有机会。
　　大概过去了一天,院子里就开始不断有人出入,夏灵瞬的屋子里也走了四个女孩，出去之后就回来收拾东西,大概是没有被选上,搞得夏灵瞬都有些羡慕了,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这次屋子里只剩下夏灵瞬和另一个姑娘了，吃过晚饭之后,夏灵瞬觉得再不说话自己就该憋死了，这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夏灵瞬，家住顺天。”
　　另一个姑娘见她面色温和,这才怯生生地开口道：“我姓沈,叫若华,家在应天。”
　　“真的？我祖籍就是应天的。”夏灵瞬和沈若华闲谈起来，又和她说起自家有几口人,还聊起京城里的趣事，两人才算是热络起来。
　　沈若华是家中幼妹，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已经成家，父亲是个秀才，平日里给一些小孩子开蒙，母亲家中是做木工的，她自己也能做些东西变卖，一家人的生活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次来北京路途遥远，父母虽然心疼她，但也没办法送她来北京，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认识的人，难免会害怕，因此一直不敢开口说话。
　　夏灵瞬现在也算是个北京人了，拍拍她安慰道：“别怕，还有我在呢。”
　　沈若华说完自己的事情，已经是泫然欲泣的样子，夏灵瞬急忙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一定能回家去的。”
　　沈若华擦擦眼泪，道：“我还没有问你的事情呢，你和我年纪相同，是什么月份生的？”
　　“我？我是八月的生日，八月初五。”
　　“我是二月廿四的生辰。”沈若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算来我年纪比夏妹妹大，竟然要夏妹妹来安慰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声音温柔，官话说的很标准，换成普通话怎么说也是个一乙级别，听得人很舒服。
　　“哪里的话……我是家中有了变故，所以才老成了一些，再说我家就在顺天，我底气也足一点。”
　　夏灵瞬当然不会说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但实际上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社会的毒打，别的不说，至少不会想家什么的，大不了就当公司外派出差了，何况还有钱拿。
　　沈若华与人相处温和，但也很有礼数，虽然有些好奇夏灵瞬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但也并不继续追问，反而安慰道：“夏妹妹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夏灵瞬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要是真有这个福气，就让我和沈姐姐都不要中选就好了。”
　　沈若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妹妹说的是。”
　　兴许是两人聊得太过热络，忽然有人用力地拍了拍门板，训斥道：“吵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填上那个冒话的大洞，等着先生们来训斥吗！”
　　那声音应该是守着这些秀女的太监，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轻笑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之后两人关系极好，也不再姐姐妹妹叫着，只是相互直呼名字。
　　为了方便管理，剩下的秀女就在统计名录之后直接被送入了宫中，夏灵瞬稍稍打听了一下，她们要入宫住一个月，言外之意就是这一个月就是她们的考察期，等到考察期结束之后，太后会亲自选出皇后，同时还有贵妃、贤妃两位妃子，其余则会被赐婚宗室子弟、或受任女官、或放还归家。
　　夏灵瞬算了算比例，目前据说这院子里还有三百人，也就是说是百分之一的概率会成为皇帝的皇后，也有可能做女官，最好的结局自然就是回家。
　　是时候发挥她可能并不精湛的演技了，只要努力装出一副二木头的样子，她就不信太后能看上她！
　　夏灵瞬对此信心十足。
　　好在这次分配下来，她和沈若华还在一起住着，与此同时还另外添了两个女孩住在一起，四个女孩子也算是聊得来。秀女们进宫之后，会请一些比较有资历的女官来对她们进行一定的教习，将来其中要是出了皇后，也不会出现临时抱佛脚的情况，若是有要留在宫中做女官的，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学习，至于要回家去的，学一些规矩之类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夏灵瞬虽然是打算回家去的，但对于这些规矩也很有兴趣，毕竟后世对于后宫的东西再怎么研究也不如亲眼一见，她既然有机会见识一下，也不算白来这么一遭了，不过明面上还是要装作愚笨的样子，这样才好让那些太监女官什么的别把她放在心上。
　　来教习秀女们的女官看着都是三十岁左右，对着她们大都板着脸，唯有为首的那位姓沈的女官面容和蔼，对着众人道：“太后娘娘遣我等来教习诸位姑娘，我知晓姑娘们之中有的要出宫去，但学这些规矩你们也是受用的。学规矩时万不可偷奸耍滑，若是让我们发现了，不守规矩事小，太后娘娘瞧见了事大，姑娘们可不要怪我们不留情面。”
　　秀女们初到皇宫，哪里敢反驳，都乖乖地应了下来。
　　夏灵瞬则是木愣愣地应声，连着好几日学规矩的时候都是这样，惹得沈若华有一次忍不住偷偷问她：“灵瞬，你怎么一出去学规矩就看着不大……不大像你，好在今日教我们的是沈姑姑，要是换成赵姑姑了，必然要打你板子的。”
　　夏灵瞬吐吐舌头，也小声道：“我是故意装成那样的，若华，你想想，这选的可是皇后，肯定要挑聪明伶俐、读书识字的，我要装得木讷一点，这样才不会被选中啊。”
　　沈若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个理……可是灵瞬你真的不想入宫吗？”
　　夏灵瞬微微一愣，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这才试探着问道：“你想留在宫中？”
　　沈若华有些不好意思地颔首，道：“我这些日子看着沈姑姑她们一言一行都优雅端庄，觉得十分羡慕，所以我也想留在宫中，哪怕做个女官也好。”
　　夏灵瞬垂下眼睑思考片刻，又问道：“留在宫中做女官少说也要有十年，要是成了皇后或者宫妃那就更不用说了，这辈子都不能回家去，你家在应天，让你很长时间见不着父母，你愿意吗？”
　　说到这个，沈若华也有些犹豫，道：“我自然是想念爹娘和哥哥姐姐的，可是……可是沈姑姑她们即可吟诗作对，又有俸禄，平日里自己养活自己，每次瞧着她们穿着宫装来的样子，我都很仰慕……”
　　听说沈姑姑是先帝身边的侍女，但才气极佳，一篇《守宫论》让先帝颇为赞誉，有了“女学士”的美称，因此才并未在符合出宫年纪后出宫去，而是一直被留在了宫中。听闻她与太后关系极好，太后叫她来教习秀女，显然也是对挑选未来儿媳妇很上心。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若华，你是看到姑姑她们人前显贵，可人后要受的罪不知道有多少呢。”她见沈若华还是有些犹疑，只好道：“你若是真的想，我也不好说什么，还是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才好。”
　　做女官若是做的出色了，也能为家中争光，算是不想嫁人的女子的另一条路，沈若华想走这条路，夏灵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人各有志。
　　留在宫中伺候别人，一不小心牵扯进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只怕小命不保，别说要做到沈姑姑她们那个位置了。
　　沈若华听她说完，这才用力地点点头，随后牵着夏灵瞬的手小声道：“希望灵瞬你能顺利出宫。”
　　夏灵瞬也握紧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道：“我会的。”
　　在宫中虽然要学习规矩，但毕竟是三百个人，且这三百个人也不一定都会留下来，还要再筛掉许多。因此，除了学习规矩，这些女官们也会带着秀女们吟诗作对之类的，这样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虽然刚出国丧没多久，但也不会引人注目。说来这也是风雅的事情，更何况这是为了给新帝选后妃。
　　地方定在了她们住处的院落之中，姑娘们各自搬着绣墩出来坐着，又拉了两张大桌子，准备了一些笔墨等等来摘录诗句。
　　这可就是夏灵瞬的弱势了，吴先生倒是教过她吟诗作对，奈何夏灵瞬遭受现代白话文洗礼太久，写些单押的打油诗恶搞一下还行，想要达到的古人的意趣实在是太难，久而久之吴先生也放弃了。
　　不过这也方便夏灵瞬继续装她的木头形象，只是听着其他有些文采的秀女们跟着沈姑姑等人吟诗作对。
　　沈姑姑倒是注意到了夏灵瞬，道：“夏姑娘怎么不作几句诗呢？”
　　夏灵瞬又是呆呆地回应道：“灵瞬不会作诗，还请姑姑见谅。”
　　沈姑姑笑道：“我见册子上说你会写字，那你就过来摘录这些诗句吧，恰好我身边的燕儿也写得手困了。”
　　夏灵瞬不好推辞，只好走过去接过燕儿手中的笔，听着沈若华等人的诗句，一笔一划写了下来。当然，当年她也是吃过吴先生认笔迹的亏，自然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因此故意将字写得潦草不堪一些。
　　沈姑姑就在她身边坐着，时不时瞥一眼夏灵瞬的情况，等到摘录的差不多了，她才道：“好了，你站这么半天也该累了，回去休息吧。”她说完又想起什么，轻飘飘地开口道：“记着署了你的名字。”
　　夏灵瞬想着自己大概是蒙混过关了，心底不由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就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随后欢欢喜喜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之后沈姑姑等人又与秀女们闲聊几句，也问了问宫外的风物变化之类的，这次“聚会”就算是结束了，之后大概还是要让他们学习一些规矩之类的，夏灵瞬正打算搬着绣墩和沈若华回去的时候，沈姑姑身边的燕儿忽然走过来，道：“夏姑娘，沈姑姑说让你放了绣凳和我来。”
　　夏灵瞬与沈若华对视一眼，有些疑惑不解，试探地问道：“燕儿姐姐，沈姑姑可说了什么缘由吗？”
　　燕儿摇摇头，只是道：“那我便在这里等夏姑娘了。”
　　夏灵瞬点点头，心里却不由绷紧了，道：“好。”
　　说完夏灵瞬就和沈若华一起回房间去了，沈若华还不忘小声问道：“沈姑姑怎么突然要见你啊？”
　　夏灵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我也不知道……”
　　她放了绣凳出来，跟着燕儿去了沈姑姑的住处，沈姑姑不知道去哪里了，因此燕儿就让夏灵瞬在她的住处等候。
　　其实这里也不算沈姑姑的住处，只是她教习之后歇息的地方，是太监们特意准备的。因此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很是清幽，窗口摆放着花卉，桌上有着一瓶兰花，还展着宣纸、摆放笔墨，上面不知道写了什么，落款写着“沈琼莲”三个字。
　　琼莲，怎么听怎么雅致。
　　夏灵瞬想到平日里沈姑姑接人待物方寸不乱的样子，一言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确实是人如其名，也难怪沈若华对她很是仰慕，甚至有了想留在宫中的念头。
　　她正这么想着，沈姑姑自外面走来，怀中还抱着一副卷轴，见夏灵瞬站在那里，笑道：“夏姑娘不要站着了，坐吧。”
　　“是。”夏灵瞬在书桌旁的绣凳上坐下，等到沈姑姑也坐下，这才开口道：“姑姑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姑姑笑得和蔼，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已经看了夏姑娘许久，因此有一些话想要提点夏姑娘。”
　　夏灵瞬有些疑惑，道：“还请姑姑明说。”
　　沈姑姑这才道：“我知道夏姑娘是有些才气的，只这一笔好字就不知道比多少姑娘家厉害。”她见夏灵瞬有些讶然，笑道：“笔迹可以故意写差，但是写自己的名字往往会尽量写好，夏姑娘的字究竟如何，我自然是知道的。”
　　夏灵瞬听她说完之后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明白为什么沈姑姑最后才轻飘飘地让她署名，原来就是为了套路她。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脸颊已经烧得滚烫，夏灵瞬只得讷讷开口道：“是我不好，不应当欺骗姑姑……”
　　沈姑姑笑道：“夏姑娘也不必为此道歉，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也有年少的时候，也不是一出生就在这宫里的，谁在宫外还没有个亲人呢？”她话锋一转，接着道：“可是这里是皇宫，这宫中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蠢人，只有比聪明更聪明的，夏姑娘年纪还小，想必是家里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却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的那点小聪明拿到我面前尚且说不过去，更不必说将来拿到太后娘娘与万岁爷面前显摆了。”
　　夏灵瞬已经羞得满面通红，嗫嚅道：“我知道了……”
　　沈姑姑接着说道：“兴许今日贵人们心情好，只当看个乐子，便不予追究，但若是贵人们心情不好，想要责罚，你就是有着三寸不烂之舌，也要叫人给你拔了，更不必说累及家人了。何况如今是国丧期间，这阖宫上下哪一个的皮不都是绷得紧紧的？生怕被抓住了，夏姑娘怎么偏生自己送上门去？”
　　沈姑姑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和善，可此时夏灵瞬看着却没有先前平易近人的感觉了，反而从她温和的语气中读出了一丝宫廷之中的诡谲不安，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沈姑姑察觉到她的恐惧，这才笑了笑，道：“夏姑娘也不必草木皆兵，只要这剩下的半个月之中，夏姑娘拿出真性子来，学好规矩，在太后娘娘面前走一遭，选得上还是选不上，那都是夏姑娘的造化，不用放在心上。”
　　夏灵瞬闻言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傻她是无论如何都装不下去也不能再装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点事情没能更新，抱歉qwq另外后天我就要开学了所以更新可能会缓一些，七月左右考完试我会努力恢复日更的。
　　灵瞬惨遭沈姑姑打脸，在修炼出合格演技之前，灵瞬还是不要作死了x文中的沈姑姑即才女沈琼莲。
　　关于她的记载——“时有女学士沈琼莲，试守宫论第一，给事禁中，有宫词十首传世……或曰女学士沈琼（脱一字）者能诗。”
　　关于沈女士的年龄什么的尚且存疑，有人说她是英宗时入宫做女官的，也有人说她是孝宗时入宫做女官的，这里我采用了后者的说法，算是给文章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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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
　　自从在沈姑姑那里得到了提点,夏灵瞬算是彻底觉悟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看太后的意思了，要么是选上,要么是选不上,要是她还敢拿出装傻充愣的“本领”,只会给自己家里惹麻烦。
　　夏灵瞬想通了,平日里就又恢复了正常,让沈若华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人午休时一同躺在凉席上,沈若华手中拿着一柄团扇,正是之前作诗时给的彩头，上面绣着蝶恋花之图,很是清雅。她晃了晃手中的扇子,见夏灵瞬闭着眼睛快要睡着了,还是忍不住问道：“灵瞬，你这几日怎么又不装了？不怕被姑姑们发现了？”
　　夏灵瞬并未睁眼,只是小声嘟囔道：“我算是见识了，这宫里面的都是人精，没有哪个好糊弄的……你以为自己聪明,实际上人家把你当猴子看呢。”
　　沈若华想到之前沈姑姑叫夏灵瞬过去的事情,手中的团扇也停了下来,道：“莫非……莫非是沈姑姑看出了端倪？”
　　夏灵瞬提起这事就不由叹气，道：“是啊。不过也多亏了姑姑提点,不然我自己该闯下大祸了。”
　　沈若华又扇起扇子，道：“既是如此，那灵瞬不就有机会留下来陪我了？”她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当,坐起来道：“灵瞬是想出宫的……是我不好，只觉得你有机会留下来陪我，我们两个能作伴才好。”
　　夏灵瞬知道她说者无意，睁开眼与她对视，笑道：“我还没急，若华你急什么？再说我觉得与你作伴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也只是担心宫中不好伺候，要打要杀的，受罪的不还是宫人们吗？”
　　沈若华躺了回去，与她面对面道：“你先前那么想出去，我以为你是在宫外有了……”
　　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夏灵瞬笑嘻嘻地开口道：“我是放不下我妹妹，她是我照顾大的，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出息兴许就是能给我妹妹安排一门美满的婚事，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至于别的与家里无关的，我想操心也操心不到。”
　　沈若华将团扇盖在二人脸上，窗外的光就被遮了过去，沈若华忍不住小声问道：“灵瞬，你就不想做皇后吗？到时候想要给妹妹找一门婚事还是什么难事？”
　　夏灵瞬见她眼中的急切与疑问，却是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做皇后有什么好？那万岁爷是圆是扁、是美是丑都不知道，更别说他要是脾气不好、还有什么恶疾之类的……”
　　沈若华急忙捂着她的嘴，道：“臭丫头，胡说什么呢？要是让人知道了，就是头点地的时候了！”
　　夏灵瞬将她的手拿开，道：“这话就咱们两个听，别人也管不着。今日说是可以去看花儿，她们便跟着去了，就咱们两个偷闲，没事的。”随后又拿下团扇，一手扇风，一手拍拍沈若华的后背，道：“若华快些睡吧，我为你打扇子。”
　　沈若华贪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夏灵瞬却越来越精神，想到自己前途未卜，一不小心或许就要在这低低的屋檐下度过至少十年的光阴，就觉得心里揪得慌。
　　此时正是午后，仁寿宫中静悄悄的，沈姑姑坐在绣凳上，手中拿着一个红册子，正朗声念道：“陆梦儿，顺天人，家中父母俱在，有姐姐二人，小弟一人……”不远处还站着两个宫女，一个怀里抱着数十个卷轴，还有一个则将卷轴展开，上面画着的是对应的秀女容貌，与沈姑姑口中的人相互对应。
　　坐在上首的正是张太后，她年龄不过三十出头，加上平日里悉心保养，因此看着很是年轻。只是此时她正揉着眉心，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
　　有一个小宫女快步走过来，却不带一点响动，她贴近张太后道：“太后娘娘，张侧夫人来了。”
　　张太后正让沈姑姑点着册子上的名字，听到宫女传报，立刻挥挥手，道：“快叫她进来。”
　　来的正是张太后的弟弟张延龄的侧夫人吴小姐，她穿了一身湖蓝的袄裙，秀丽可人，进来便先行礼道：“妾身拜见太后娘娘。”
　　张太后对她很是热络，道：“快起来吧，我正头疼着呢。赐座。”
　　沈姑姑也站起来冲着吴小姐微微俯身，吴小姐急忙避开还礼，随后才坐下对张太后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看着愁眉苦脸的。”
　　吴小姐虽然是张延龄的侧夫人，按理说张太后是看不上她的，奈何当初家中给小弟去正妻夫人的时候，太后还是太子妃，位置坐得尚且不稳当，只能让家中随意娶了一位，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的淑女，时隔多年也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因此张皇后很是不喜欢弟媳，反倒是对张延龄这个抢来的侧夫人吴小姐很是喜欢。
　　这倒也不奇怪，吴小姐父亲膝下无子，对她教授颇多，吟诗作对那是一等一的好，张皇后也是喜爱风雅之人，与吴小姐十分投契，以往弟媳入宫的时候就常常将她晾到一边，反而和吴小姐这个侧夫人聊得热火朝天。
　　恰巧最近张延龄的正室夫人病了，张太后才直接召了吴小姐入宫闲谈。
　　吴小姐这样一问，张太后自然是和盘托出，道：“还不是为了选后的事情。”
　　吴小姐只是笑道：“都说‘知子莫若母’，太后娘娘能不知道万岁爷的喜好？这选后按着万岁爷的喜爱选不就是了？”
　　张太后却笑道：“你说的容易！若说之前选太子妃，已经让我头疼了许久，好不容易与先帝商量了大概，未曾想到先帝便这样去了……”她说到这里，神色又难免有些黯然，随后才道：“奈何先帝走时还留下了那些个老古董，这选后还要让他们掺上一脚，我能不头疼吗？”
　　吴小姐佯装吃惊，道：“这是给万岁爷选老婆，是家事，怎么还轮的上他们插手？”
　　这话说到了张太后的心坎上，她立刻大倒苦水：“那可不是？那些个大臣们，个个忧心忡忡的，说什么选后是国之重事，太后万万不可以一己私欲来擢选皇后……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我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似的！”
　　吴小姐听了笑而不语，随后换了个话题问道：“那娘娘可想好了挑选哪一位姑娘做皇后了？”
　　张太后冲着沈姑姑扬扬下巴，道：“喏，这不是叫琼莲给我挨个儿念了，问问她是如何看待的，看看哪个好一些。”她对吴小姐很是亲密，道：“眉儿，你也听听，给我参考参考。”
　　“娘娘心中想好皇后是怎么个形状了？”
　　张太后凝神想了想，道：“虽说那群老臣这样说了，但也是给我挑儿媳妇儿，再怎么也得是我喜欢的，这诗词歌赋总要会一些，再不济琴棋书画也好啊，找那些个不通文墨的，我们婆媳两个每日见了面，我说天她论地的，非得把我气得坐地成佛了不可。”
　　吴小姐抿唇一笑，道：“这既要大臣们满意，又要太后娘娘喜欢，最后还要万岁爷爱在心头里，非得是文坛大家托生的漂亮姑娘不可了。”
　　张太后嗤笑了几声，却道：“照儿年纪还小，懂什么啊？要不是先帝说今年要为他选妃，我还要再拖拖呢，这劳累事是我干的吗？他哪里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再说就算真喜欢，那不还有贵妃贤妃的位置吗？我寻思了半天，这皇后啊，别的不说，最好是个好拿捏的，不然还要骑到我这太后头上了。”她说完了，又对沈姑姑道：“琼莲，接着念吧。”
　　“是。”沈琼莲应了一声，这才接着念了下去：“夏灵瞬，顺天人，家中父母俱在，有兄长三人，妹妹一人，略通文墨，以书法见长，家中和睦，皆有服役，邻里间无人称不好……”
　　吴小姐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却又不动声色，倒是张太后闻言道：“这个名字听着还不错，比那些个什么梦儿、露儿的好听多了，留用。”
　　“是。”沈姑姑从一旁拿起笔，在夏灵瞬三个字后面画了一朵梅花。
　　等到她把所有的名字都念完了，留用的已经约有五十人，张太后看向吴小姐，道：“眉儿，你都听得差不多了，可有中意的，也好给我个意见之类的。”
　　吴小姐不好意思地推拒道：“这选皇后是给太后娘娘选儿媳，我怎么好说什么呢。”
　　张太后却强硬道：“万岁爷尚且要叫延龄一句小舅舅，你也当得起这一声舅妈，有什么不好说的？”
　　吴小姐抿了抿唇，似是有些紧张不安，见张太后要发怒，这才道：“妾身这就说，这就说。”
　　张太后才眉开眼笑道：“这才是了，咱们张家是这大明的亲家，要没我能有万岁爷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得说不得的？”
　　吴小姐赔笑应了几声，随后才道：“这选儿媳，自然是要选那些家中父母俱在，有兄弟姐妹的，这样的姑娘家中人口多，自小就懂事了，进了宫定能好好侍奉太后、服侍万岁爷，何况若是兄弟多，想必读书也不会太多，性子软和好拿捏。”
　　张太后细细听来，觉得是这么个理，眼前一亮，道：“你接着说！”
　　吴小姐应了一声，道：“我听闻万岁爷喜欢宫外那些子东西，这些秀女大都是出自两京，若要选皇后，自然是要从北京除了，这皇后知晓京城中的一些趣事儿，也好哄皇上开心，要再选妃子了，可以从南京找一些，万岁爷还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有两位妃子陪着那不是更好？”
　　张太后觉得她说得有理，转念一想，沈琼莲以前是先帝身边伺候的人，又是极有文采的，问问她的意见也不错，于是开口道：“琼莲，你觉着呢？”
　　沈姑姑笑了笑，道：“侧夫人说的是一个理，只是这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再怎么说也须得如太后娘娘这般知晓事理才是。”
　　张太后又让小宫女将沈姑姑手里的册子要来，自己翻了翻，随后道：“虽说皇后从百姓之中挑选，但也有推荐的，你们两个可有举荐的人选？”她见两人都拘谨着不说话，两手一合册子，道：“怎么这个时候都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闷声不说话了？”
　　沈姑姑笑道：“天家的事情，哪里轮得上我这个宫婢插嘴呢。”
　　“你啊，就是太见外，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将你看做自家姐妹了，你这人品性高洁，若是你能看得上，那必然是一等一的妙人。”张太后看向沈琼莲，道：“怎么，有喜欢的姑娘，舍不得推荐给我瞧瞧？舍不得给万岁爷做老婆？”
　　沈姑姑笑了笑，道：“太后这是哪里的话，折煞奴婢了。”她思量片刻，道：“马上就是一月下来，我看这些姑娘中，有一位姓沈，名叫若华的姑娘很好，也是知礼文雅的人，定能与万岁爷举案齐眉。”
　　张太后开玩笑道：“怎么也姓沈，莫非是你家的人。”
　　沈姑姑谦逊道：“太后娘娘说笑了。”
　　张太后找到沈若华这个名字，又看了看她家中的情况，微微颔首道：“不错，不错，还是个读书的人家。”
　　吴小姐这才开口道：“若是如此，妾身这里也有个人举荐呢。”
　　张太后有些惊奇，道：“能让眉儿看中的人物，是怎么样的女儿家？”
　　“她也在这名录中呢，她姓夏，名字叫做灵瞬。”吴小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有些难为情，这夏姑娘是我爹的徒弟的妹子，家里也是本分人家，读书虽不大多，但也是个本分人。既然娘娘叫我推荐，我便也不客气了，万一真中了，我脸上也有光呢。”
　　“你啊，促狭！”张太后笑了起来，随后又翻了翻手中的册子，念叨着：“夏灵瞬……夏灵瞬……找着了，就是书法不错的这个。”
　　沈姑姑微微一愣，想到夏灵瞬活泼的样子，随后道：“这夏姑娘人虽然是不错的，但是……这小聪明太多，恐怕难以担当皇后的重任。”
　　张太后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这才合上册子，道：“说我是万岁爷的亲娘，只是这皇后的人选终究由不得我做主，你们说的这两人我再想想。”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返校前的更新qwq还有八个小时就要返校了皇后人选马上就要尘埃落定了，这个人会是谁呢？？（少废话）
　　关于贵妃和贤妃，可以让她们和皇后组成后宫303（？）出道，但是我毕竟是亲妈，当然偏袒自家闺女，最后肯定是灵瞬一人成团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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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
　　转眼间就是一月过去,按照规矩，未被选中的秀女会被送出宫去，最终只留下五十人，原本住着三百人的宫殿立刻便静了下来,夏灵瞬偶尔行走的时候也会觉得这里仿佛没人存在,静的可怕。
　　很不幸的,这次她依旧被留了下来,不过经历了沈姑姑的训话之后,她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充其量就是留在宫中十年嘛,要是干得不错,攒点钱出去，也能自己做些营生满足生活需求。
　　夏灵瞬尽量安慰自己往好的一方面想。
　　面试的那一日总算是到了,秀女们都穿着统一的服饰去拜见太后,唱名的正是司礼监太监王岳,秀女们以五六个为一组分别进了正殿由太后挑选。
　　夏灵瞬与沈若华挨着，两人是同一组,一起进去拜见太后，等到道过万福之后就按照沈姑姑所说的礼仪行事，乖乖低头不语。
　　张太后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袄裙,端庄大气,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琼莲,这才道：“你们五个，挨个儿说说自己吧。”
　　“是。”
　　夏灵瞬正好是第一个,只能在心里把自己说的话当做是对并不想入职的公司的老板的自我介绍，开口道：“小女姓夏，名唤灵瞬,家里人叫团姐儿，有父母、三位兄长和一位小妹，二哥从小读书，我也跟着识了字，会两笔书法，除此之外也别无所长。”
　　张太后嗯了一声，对宫人道：“拿纸笔来。”
　　“是。”
　　等到宫人们布置好了，张太后道：“写吧。”
　　夏灵瞬也不敢偷奸耍滑，将镇纸压好后，一手提起袖子，在纸上写下“福寿安康”四个大字。
　　张太后又道：“这四个太简单了，再写。”
　　“是。”夏灵瞬应了一声，又写下“雍容华贵”。
　　“再写。”
　　夏灵瞬心底一片空白，寻思着这太后是要找个写字机器女官不成，怎么一直让她写字？
　　她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按照张太后所说不停地重新写字。
　　直到最后写下“山河无恙，国祚绵长”八个大字，张太后才喊停，对着宫人挥挥手道：“写得不错，赏。”说罢，那宫人便从一旁的托盘里拿了一只荷包走了过来。
　　夏灵瞬躬身接住，恨不得把自己对折起来，道：“谢太后娘娘赏赐。”
　　之后的沈若华与其他秀女也大多如此，太后会叫她们展示才艺之类的，并且也不止一两次，有的唱歌唱了好几遍，还有的不停地被要求跳舞，夸奖也都是千篇一律，这才让夏灵瞬在心底放松不少——至少她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至于面子上，还是四平八稳地站在那里。
　　等到回了住处，夏灵瞬吊着的这一口气才算是放下来，简单吃了些饭菜便匆匆洗漱，躺在床榻上准备休息了。
　　当初四个人的房间如今只剩下沈若华与夏灵瞬两个人了，但床榻却并未挪走，因此两人在时总是倍感冷清。
　　沈若华手中还拿着太后赏赐的荷包把玩，见夏灵瞬已经躺到了床上，出声问道：“灵瞬，你的荷包呢？”
　　“荷包？”夏灵瞬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努努嘴道：“在腰带上挂着呢。”
　　沈若华有些无奈，道：“你啊，这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能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夏灵瞬狡辩道：“我上着心呢，这不是将它和我的衣服挂在一起，放在窗口，汲取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之光华，等到明天早上起来了，我还要给它烧三炷香呢。”
　　沈若华有些好笑，道：“那荷包你拆开看了吗？”
　　“拆开看？看什么？”夏灵瞬有些疑惑地睁开眼问道。
　　“荷包里面装了赏银。”
　　夏灵瞬一下来了精神，道：“真的？”她兴高采烈地踩着鞋跑到衣服旁边，解下腰带上的荷包，就着窗外的月光拆开看了起来。
　　荷包上绣着白色的牡丹花，绣工极好，雅致而不失雍容，夏灵瞬拆开荷包却不由愣住了。
　　沈若华见她站在窗口不动，忍不住笑道：“怎么看见赏银就走不动道了？小财迷。”
　　夏灵瞬沉默片刻，哈哈一笑，道：“不愧是太后娘娘，出手就是阔绰！”说完她便捧着那个荷包走向自己的床铺，捧着它躺回被窝里，低声开玩笑道：“我得把这钱压在枕头下面，好沾些福运呢。”
　　沈若华被她的话逗笑，道：“你啊你，真是一张巧嘴，怎么没叫你去街边说书呢？”
　　沈若华躺在床上，无意间瞥见那两张空空的床榻，却又忍不住有些伤感，低声道：“明后日我们说不定就要分别了，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呢？说不定那个时候你连孩子都有了，我也已经人老珠黄……又或许此生我们再也不会相见……”她说完这句话却没听到夏灵瞬的回应，以为她已经是睡着了，便也躺回去合眼睡了。
　　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女孩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夏灵瞬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将荷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物件，但却不是沈若华口中的赏钱，而是一枚小小的玉符，上面刻着一个“福”字。
　　夏灵瞬看着这枚玉符，只觉得喉咙干涩，思绪错乱纷杂。
　　这玉符的意思是什么？
　　夏灵瞬在宫里本来就睡不安稳，如今看到自己的荷包里放着与沈若华不同的东西，失眠也更加厉害了，瞪着那枚玉符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今晚无眠的不只是夏灵瞬一人，不远处的另一人也睡不着，那就是朱厚照。
　　朱厚照这几日忙着守孝不说，手头还有一大堆父亲生前留下的折子，一群苦口婆心劝他守好大明基业的大臣，更重要的是不断传来的边疆不稳的消息。
　　以前他只觉得父亲辛苦，但面对的却是万人荣光，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有现在才察觉到坐在这万岁爷宝座上的不易。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他能做的比父亲更好，用不同的道理对他说教，只让朱厚照越来越觉得烦躁。
　　朱厚照习惯了自由自在的太子生活，皇帝却要求他变成一个泥塑的圣人，说什么宋仁宗贤德仁厚，只是因为他听话罢了。
　　而朱厚照不想听话。
　　刘瑾看出朱厚照的困意，对不远处小太监道：“给万岁爷进茶。”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折子，抬手揉了揉鼻梁，道：“进了就都退下吧，本宫……朕一会儿要歇息了。”
　　“是。”
　　等到小太监们将熬好的参茶端上来各自退下之后，刘瑾才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家主子。
　　朱厚照早就察觉到他的目光，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有话就快说，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我最烦这个。”
　　刘瑾应了一声，随后才开口道：“万岁爷先前让奴婢查找夏姑娘的情况，但奴婢几次三番去司礼监都未曾找到夏姑娘的消息……”他说到这里，神情还有一丝委屈，似乎是在司礼监哪里吃了闭门羹。
　　朱厚照闻言一顿，却并未询问刘瑾与司礼监发生了什么不和睦的事情，只是道：“真没找到？”
　　刘瑾点点头。
　　“可有找到其他同样住在顺天的姓夏的姑娘？”
　　“倒是也有，只是并未有芳名叫做团儿的姑娘。”刘瑾见朱厚照放下手中的折子，接着道：“之后奴婢再去司礼监想要看名册，王岳却始终不同意，说是这册子是给太后娘娘看的……”
　　他见朱厚照不说话，试探着问道：“不如奴婢再去问问王岳？”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也许真如她所说，家里花钱打点过了，不必进宫了，那不也很好？”他看向半开着的窗，见那一斛月光倾洒在青石砖上，轻叹了一口气，道：“以前做太子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相差不多，我虽然住在宫里，但想要什么都只要说一声就好，比她那样在街边卖字不知道快活多少，可是今天站在这里，祖宗们曾经都站过的地方，我才觉得这头顶上始终有什么东西禁锢着我。”
　　刘瑾听他话里话外倒是有几分对于皇位不耐烦的意思，一时间大惊，跪倒在地上，道：“万岁爷……”
　　朱厚照见他这样，觉得他诚惶诚恐的样子既可怜又好笑，和那些对着他苦心教诲的老臣有几分相像，让朱厚照觉得有些不耐烦。但他忽然看见刘瑾鬓边偶然露出的白发，想起刘瑾比他的父亲还要大二十岁，陪着他一起长大，如今也是个老头子了，又有些心生恻隐。
　　朱厚照这才道：“放心吧，朕没那个意思。”他见刘瑾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只是想到她了，才有这样的感觉。如今看来，她要是在宫外，等国丧结束之后，家里必然会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就是不知道她那样的性格，会不会听家里人的话，安心嫁给一个或许她自己都不大熟识的人。”
　　朱厚照这话刘瑾不好插嘴，只是道：“夏姑娘聪慧过人，一定会一生美满的，万岁爷放心。”
　　朱厚照自嘲道：“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是否是现在的模样，又能不能认出我这个‘故人’来。”
　　刘瑾走到他的案几的另一侧，看着已经有些昏暗的灯，道：“万岁爷，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不如早些歇息了吧。”
　　朱厚照看了看书桌上摞着的几沓折子，拿起其中一本，道：“朕看完这几本军情的折子吧，边关的事情总要更重要一些。”
　　“是。”刘瑾应了一声，又让人将灯火打亮了一些。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夏灵瞬就醒了过来，她轻手轻脚地下地，在绣篮子里找了一根彩绳将荷包传上去，戴到颈间，这才觉得安心一些，心里默默祈祷每个人的荷包里应该都装着不同的东西，随后便拿着自己洗漱的东西走了出去。
　　没想到沈姑姑正站在院中，见她走了出来，这才露出一个笑容，道：“夏姑娘醒了？”
　　夏灵瞬暗自嘀咕她哪里是醒了，她这是一宿没睡……
　　夏灵瞬犹豫再三，打量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走到沈姑姑身边，指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荷包，道：“沈姑姑，我的荷包里装着一个玉符，那是什么意思？是要我留任做女官吗？”
　　沈琼莲猜想夏灵瞬是因为上次被自己猜中了心思，因此不敢再对自己隐瞒，所以才直接询问她。因此沈琼莲只是伸手拍拍夏灵瞬的肩膀，道：“夏姑娘，从今以后可要拘拘自己的性子了。”说罢便转身走出去，叫了其余一些女官唤这些秀女们起身。
　　夏灵瞬呆呆地站在原地，还在回味刚才沈姑姑那个意味深长、高深莫测的表情。
　　等到秀女们都起身洗漱、换好衣服之后，沈姑姑才开口道：“这一个月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间就是要与诸位姑娘分别的时候，待到之后会有先生领你们出去，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诸位姑娘们还是要保重身体，过好各自的日子。天南地北有时尽，若是有机缘，咱们还会再见的。”她说完也有些哽咽，却又将将忍住，不知道是否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宫外的生活、想到了故乡、又或者是不会进宫的另一种人生……
　　这一个月来，秀女们全仰仗沈琼莲悉心照顾，更从她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将她当作长辈看待，如今要分别了，不由都有些伤感，却又碍于在宫中不能随便落泪，因此各自用帕子捂着脸，发出些许抽泣的声音，就连之前对秀女们分外严厉的女官们也都有些不舍，发出轻轻地叹息声。唯有夏灵瞬站在那里，心早已插上了翅膀，恨不得立刻回家去睡个好觉，把这一个月的事情全部忘记，然后把那个太后赏赐的见鬼的荷包丢到太平洋去。
　　沈琼莲说完就叫秀女们去各自收拾东西，因为当初入宫时就没有带什么东西，因此秀女们收拾的也很快，而送她们出宫的太监已经到来，秀女们也只能不舍地与沈姑姑告别，乖乖地跟着出宫了。
　　沈琼莲全程没有提一句关于女官与后妃的事情，也让夏灵瞬放松了不少，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不由心情大好，只觉得头顶上的乌云都各自散去了。
　　夏灵瞬被送回了家，见马车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门推开，道：“嫂嫂、圆姐儿，我回来了！”
　　夏圆儿正在院内玩耍，见夏灵瞬回来了，惊喜地扑了过来，道：“姐姐，你回来啦！太好了！”
　　她这么一叫，夏勋也听见了，拄着一根拐杖蹦跶着跑了出来，道：“好家伙，夏团儿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进宫一趟可是大变样了！”
　　夏灵瞬难得没有生气，只是笑道：“你可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夏勋呸了一声，道：“就是变得漂亮了一些，这嘴还是一样讨人嫌！”他喊了一声：“嫂嫂，快出来，夏团儿回来了！”
　　徐香雪匆匆奔了出来，看见夏灵瞬穿着宫中秀女统一的湖色缎面衣裙，急忙把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随后拉着夏灵瞬的胳膊道：“太好了，太好了，团姐儿可算回来了，平安无事就好……瞧瞧，穿着这些好衣裳，和那神仙妃子似的！”
　　夏勋嘲笑道：“老话怎么说来着……‘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要不是这样，夏团儿能有这样的长进？”
　　夏灵瞬抬脚就踹他，奈何夏勋腿还没好，跑都跑不开，只能挨了一下，假意哀嚎道：“夏团儿都是装的！她还是那个野丫头！”
　　一家人笑了起来，徐香雪拉着夏灵瞬进屋，还念叨道：“团姐儿看着怎么瘦了不少，精气神也没有在家里的时候好了……不过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夏灵瞬刚要解释，徐香雪已经又开口道：“你先好好歇着，嫂子上街去买条鱼回来，午饭做一顿好些的，给我们团姐儿补补身子。”说完就赶紧拿了钱出门去了。
　　夏灵瞬没拦下来，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家嫂子匆匆出门，却又觉得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心中暖洋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婚倒计时.jpg
　　吴小姐举荐灵瞬也有自己的想法啦，她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反派(不过也算反派之一啦舍不得嫂子妹妹和哥哥们嘤嘤嘤，奈何马上就要准备嫁闺女了最近返校复习了，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不会坑的，大家放心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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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
　　徐香雪特意买了不少大鱼大肉,给一家人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吃得夏灵瞬心满意足，在宫里呆了那么久，夏灵瞬每天吃饭都提心吊胆的,根本吃不饱,更不用说因为国丧,秀女们吃的大都是素菜,夏灵瞬这种从小敞开肚皮吃的吃货每天都觉得格外煎熬。
　　夏圆儿吃了饭后格外亢奋,道：“姐姐，我要听你讲宫里的事情！”
　　要是平时这个,夏圆儿小姑娘也该午睡了,兴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姐姐，她脸上没有一丝困意,反而闹着要和夏灵瞬一起闲聊。
　　夏灵瞬没有办法,只好对妹妹道：“咱们仨一起躺在床上,姐姐给你讲讲宫里的事情，好不好？”
　　“好！”
　　姑嫂三个人躺在床榻上,徐香雪给两个小姑打扇子，夏圆儿忍不住问道：“姐姐，宫里的人长得好看吗？”
　　夏灵瞬笑了笑,道：“好看。”她忽然想到沈若华,不知道她如今住在哪里,大家走得匆忙，她也没有询问沈若华如今住在哪里,以后天南海北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徐香雪见夏灵瞬翻过身，看到她的腰,不由有些心疼，道：“以前团姐儿生得丰润，进了一趟宫，反倒比以前还瘦了……如今的腰恐怕就一尺七了吧？”
　　夏灵瞬进宫之后除了吃得不大合适，被沈姑姑拆穿之后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因此人看着憔悴了不少，面色更是有些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
　　夏圆儿有些奇怪地问道：“宫里的饭菜不好吃吗？我听大哥说万岁爷吃得都是山珍海味呢……”
　　徐香雪闻言也瞧着夏灵瞬，出言问道：“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灵瞬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只是安慰道：“宫里的饭菜挺好吃的，只是我有些吃不惯罢了。等在家中过几日，我就又长回来了。”
　　徐香雪也笑道：“我家团姐儿长得大气，就应当生得丰润一些，这样看着才端庄。”她有些感慨，道：“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团姐儿也就比圆姐儿大一些，没想到转眼间也这么多年过去了，团姐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说起嫁人来，徐香雪低声道：“等到明年五月出了国丧便可以自行嫁娶，我们找个媒人走了礼数，待到八、九月份的时候团姐儿也该出嫁了，满打满算也是一年多的时间，这些嫁妆之类的也该准备起来了……”
　　提起姐姐嫁人的事情，夏圆儿就有些委屈，道：“可是我舍不得姐姐……”
　　夏灵瞬拍拍她的头，道：“姐姐又不是远嫁，你随时都能来看姐姐，有什么想的？”
　　夏圆儿嘟着嘴，道：“那哪能一样？要是姐姐嫁出去了，就要和姐夫甜甜蜜蜜的，怎么还顾得上我？”
　　夏灵瞬有些好笑，伸手点点她的头，道：“人小鬼大！”
　　夏圆儿嘻嘻一笑，随后有些好奇地问道：“姐姐，你进宫之后见过皇上吗？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胡子一大把？”
　　“当然是没有见过的。”
　　徐香雪有些好笑，道：“圆姐儿这话说的，算来如今的万岁爷也只比你姐姐大一岁，怎么会胡子一大把呢？”
　　夏圆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夏灵瞬也不想再多提宫里的事情，只是拍拍妹妹的后背，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闭上眼，不要等到午后想出去玩了才犯困。”
　　夏圆儿最听姐姐的话，闻言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夏灵瞬与嫂子对视一眼，见她给自己打着扇子，一双桃花眼含着温情注视着她，心中一松，困倦之意便涌了上来，合上眼便睡着了。
　　徐香雪见两个小姑子都睡熟了，见二人神情静谧，不由也露出一个笑容。
　　夏灵瞬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身边的嫂子与妹妹都已经不见了，她抿了抿鬓边的碎发，下床穿好鞋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好像挂了一层藕色的绢布，夏圆儿正帮着徐香雪择菜，见到夏灵瞬走了出来，嘲笑道：“姐姐羞羞，睡了这么长时间，像一只小猪！”
　　夏灵瞬有些好笑，道：“你啊——”
　　正巧夏助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纸包，笑道：“团姐儿醒了？”
　　夏灵瞬有些惊讶：“大哥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圆儿在一边道：“大哥知道姐姐回来，今日早早地就回来啦。”
　　夏助扬扬手中的纸包，道：“去便宜坊买了酱肉回来，我记得你很是喜欢他家的酱肉。”
　　夏灵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谢谢大哥。”
　　夏助拍拍她的肩膀，道：“好姑娘，从宫里回来累坏了，今天就好好歇着吧。”
　　夏灵瞬应了一声，又去二哥与三哥的房间，二哥夏臣正在那里温书，夏勋则吊着腿呼呼大睡。夏臣见夏灵瞬来了，放下手中的书，道：“团姐儿瘦了。”
　　暖黄的烛光落在夏臣的脸上，让他原本就有些柔和的侧脸更加模糊温柔起来，饶是夏灵瞬也不得不感叹自家二哥真是生了一副清朗书生的好皮囊。
　　夏灵瞬搬着板凳坐到二哥身边，笑嘻嘻地开口道：“怎么我一回来家里人都说我瘦了？”
　　夏臣笑道：“实话实说。”
　　夏灵瞬探头看了看自家二哥手中拿着的册子，是前些年的一些策论文章，旁边还有批注，应当是夏臣自己写下的，除了对文章的总结和归纳，还有一些文章技巧与实事批注，蝇头小楷在夏臣笔下也是疏阔俊朗。
　　她忍不住感叹道：“还是二哥细心，要是换做我，肯定没这个耐心。”
　　夏臣有些好笑，道：“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惫懒，做什么事情都想着偷闲，除了书法下定决心练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能坚持的？”
　　夏灵瞬嘟囔道：“这不是我的刺绣实在是太丑吗……”
　　夏臣看着妹妹如今越发秀丽的侧脸，忍不住感叹道：“以前我还不觉得，如今团姐儿坐到我身边，我又想起以前你在这屋里看《杨家将》的样子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
　　那还是夏灵瞬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情，恍惚间又有些陌生，夏灵瞬眨眨眼，驱散那股莫名的感伤，道：“变的可不止是我呢，二哥将过往前辈们的策论都研究透彻，等到来年秋闱的时候必然金榜题名呢！到时候也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妹妹我也好沾沾光。”
　　夏臣听她这样调侃着“恭维”自己，不由有些好笑，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有敲门声，神情不免多了几分疑惑，道：“怎么这么晚还有人上门来？不应当啊。”
　　夏灵瞬也有些奇怪，起身向外走：“我去开门，兴许是邻里有什么事情？”
　　她话虽这么说，但因为当初夏儒被贬，大哥夏助当家，邻里之间早已没有当初那样亲热了，这么晚不该有人叨扰才对。
　　夏灵瞬走到门口，出声道：“是谁啊？”
　　门外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道：“奴婢是受了上面大人的旨意来的。”
　　夏灵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总不能不让人进门，于是伸手拿下门闩，将家门打开。
　　只见来人一身灰色长袍，头上还戴着方巾，可那长袍的布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倒像是之前夏灵瞬在宫中见到的内臣的衣服，后面还跟着一队与他服饰相近的人。她又想到刚才这人自称“奴婢”，心头那不祥的预感就更加浓重了。
　　果不其然，那人进门之后就冲着她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道：“敢问夏小姐在吗？”
　　夏灵瞬面色一僵，道：“不知先生有何贵干啊？”
　　对方笑了笑，道：“奴婢拜访的是前几日入宫参选的夏小姐，乃是有大好的消息要与她说呢。”
　　夏灵瞬抽抽嘴角，道：“参选的正是我。”
　　小太监立刻对着她躬身行礼，谄媚道：“原来小姐就是夏姑娘，奴婢一见就寻思着小姐生得贵人模样，这般疏阔……”
　　夏灵瞬耐心听他夸完自己，这才道：“不知道先生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小太监娓娓道来：“先前太后娘娘给了小姐一个荷包，荷包中放着的可是一枚玉符？”
　　夏灵瞬沉默半晌，还是点点头。
　　“那就是了，是小姐生得钟灵毓秀、温婉贤淑，是太后娘娘与万岁爷属意的中宫人选啊！”小太监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道：“奴婢先在这里恭贺夏小姐了。”
　　夏灵瞬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公公怎么这个时候来？”
　　小太监笑了笑，道：“奴婢是司礼监的，明日王岳王先生要亲自来宣旨，让奴婢来提前打点一下，不要惊着夏小姐的家人。”
　　言下倒也有夏家小门小户，没见过大世面的意思，不过夏灵瞬此时也来不及在意这些细节，面上还有些不敢置信，出声道：“太后娘娘真的命我做皇后？我怎么能当皇后？”
　　小太监“哎哟”了一声，道：“小姐啊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后娘娘觉得您配得上，这普天之下没人比您更配得上，您就是那凤凰转世，和咱们万岁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夏灵瞬只觉得五雷轰顶，追问道：“大人们……那些大臣也同意了？”
　　小太监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夏灵瞬此时此刻的情绪，只是喜上眉梢，好像要做皇后的人是他一样，喜洋洋地开口道：“那是自然的了，司礼监将小姐您的生辰八字并户籍等送了过去，内阁次日便同意了，礼部都已经将婚礼筹备的差不多了！”
　　夏灵瞬这下头更大了，她真是想破脑袋都没明白这皇后之位怎么就砸在了自己的头上，按理说秀女之中文采、诗才比她好的人不止一个，怎么就让太后看中她了呢？
　　小太监只是滔滔不绝地说道：“明日王先生来宣旨，定然是要热闹一番的，这些是宫中准备的一些衣物摆件等，先给小姐放上，明日可一定要阖家都在才好——”
　　夏灵瞬脑袋里一片浆糊，只是凭着本能胡乱地点点头，看着这群小太监们鱼贯而入，将一些礼盒之类的放在地上，其余人则捧着几个敞开的礼盒，里面盛着好几套精致的锦衣。
　　夏家的其余人此时也已经走了出来，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都愣了起来，夏勋更是瞪大眼睛，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小妹夏圆儿则惊惧不安地躲在徐香雪身后，紧紧地牵着她的衣袖。
　　一家人中还是夏助最先反应过来，凭着在宫中当差的经验意识到眼前这群人的身份，出声询问道：“先生们这是……？”
　　“这是几位舅爷吧？”领头的小太监笑着向他们行礼，随后开口道：“这是喜事，舅爷不要担心，是夏小姐出息，叫太后娘娘选中了！”
　　夏助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小太监的言外之意，随后又问道：“那这些东西是……？”
　　“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明日正式来家中宣旨，更应当正式一些，舅爷也是在宫里当差的，应当知道接旨时该体面一些。”
　　徐香雪此时也明白过来了，白着一张脸开口道：“怎么会这样……”
　　好在她声音极低，并未引人注意，夏助急忙捏了捏她的手，随后对太监道：“有劳先生了。”他有些无措，愣了好半天，最后解下腰间的钱袋整个递了过去，道：“这是给先生们吃酒的……”
　　小太监立刻推拒道：“奴婢们是奉太后娘娘的旨意，不敢自专，舅爷还是快收回去吧。”
　　夏助还想再递，见小太监坚持拒绝的样子，只能作罢。
　　等到小太监们离开，夏助才看向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妹妹，见她好像失了神的样子，走到门口将门闩重新上好，这才拉着妹妹的手向屋内走，她五指冰凉，不知是因为骤然得知这样的消息惊讶，又或者是因为某种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还是没逃过，爷的青春结束了……
　　还是没赶上周四更新x
　　用笔记本码字还不大习惯，可能慢一点，我会努力更新哒w也请大家多多评论支持！爱你们么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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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
　　等到被夏助按着坐在了桌边,手里塞了一杯热茶，夏灵瞬才终于回过神，她立刻狠狠地灌了一杯热茶，被烫的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兄弟姐妹五个加上大嫂徐香雪围坐一团,好像过年守岁一般,气氛却是诡异的僵硬,一家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了吃饭的兴头,许久之后夏助才开口道：“是咱们团姐儿有自己的造化……”
　　他这么一说,徐香雪立刻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低声道：“早知如此不该这样的,就是借些钱也要免了选秀这档子事……”
　　夏勋坐在一旁也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才道：“是我不好，要是不和他们起冲突,家里也不会出这么一大笔钱。”
　　夏灵瞬如今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见到三哥夏勋虽然努力打着精神,但神色还是有一些低落和不安，便开口道：“其实这次从宫中出来之后我就一种预感,应该是逃不过了……”
　　她这样一说，徐香雪更加难过起来，见夏灵瞬看向自己,急忙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尽量压低了啜泣声。
　　夏灵瞬又看向三个哥哥,见他们也各自板着脸，都是表情沉重,反而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夏勋翘着打夹板的那条腿，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道：“夏团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夏灵瞬来不及反应，被他揪着脸，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话。
　　“说什么呢？”
　　夏臣拍掉夏勋的手，道：“你揪着团姐儿的脸，让她怎么说话？”
　　夏灵瞬揉着脸开口道：“我刚才是说，既然我要做皇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夏勋瞪大眼睛，道：“夏团儿，是不是他们刚才推门进来撞到你的头，把你的头给撞坏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有些惊讶，似乎不明白夏灵瞬何出此言。
　　夏灵瞬白了三哥一眼，道：“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既然无可避免要被留在宫中，做后宫之主的皇后可要比做什么妃子、女官之类的要强多了吧？太后和万岁爷之下就是我，若是换成做别的，还不真成了别人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了吗？”
　　她说完家里人又都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唯有徐香雪依旧有些不舍，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嗫嚅道：“可是……”
　　夏灵瞬给了自家大哥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安慰一下媳妇儿，随后才道：“好啦，看我在宫里这一个月吃香的喝辣的，三哥不是都说我好看了不少吗？哥哥嫂嫂们还有什么担心的？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明日不是还有司礼监要来宣旨吗？”说完，她率先起身道：“圆姐儿，和姐姐去洗漱休息吧。”
　　夏圆儿微微一愣，随后赶紧应了一声，立刻追上夏灵瞬的步伐。
　　夏臣起身，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兄弟二人也回屋里了。
　　等到弟弟妹妹们离开，徐香雪才开口道：“那宫里能是什么好地方，团姐儿不过去了一个月就瘦了许多，精气神也大不如前，指不定有多腌臜……好好的姑娘，怎么能嫁到那样的地方去。”
　　夏助握着妻子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是看着她长大的，将她当作自己亲生的妹妹一般看待，宫中贵人多，你怕她受了委屈……但你也应当知道团姐儿小时候就是个有主意的，既然她如今这样说了，我们应当尽量鼓励她才是，不要拖了团姐儿的后腿。”
　　徐香雪听丈夫这样说，更加难过起来，扑进丈夫的怀里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那心和放在火上煎似的，想到就觉得难受……”
　　夏助拍拍妻子的后背，道：“没事了，没事了，你这样团姐儿看着也该难受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和理由，从平民百姓到册封皇后，说出去谁家还不是觉得他们一朝飞黄腾达，又有谁会认为他们担忧骨肉分离而不慕富贵荣华呢？
　　夏灵瞬回了自己的屋子，给妹妹打水洗漱，自己一个人坐在叶氏的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
　　要在这样的时代嫁人，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已经够痛苦了，更何况要嫁给这个时代最需要遵守规矩的人为妻，永远呆在一座死气沉沉的宫城之中，这比杀了夏灵瞬更痛苦。
　　与其说是做皇后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不如说是在凌迟和自我阉/割，将一个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掩藏起来，甚至要将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性格统统割舍……
　　夏圆儿洗漱之后回来，见姐姐坐在那里发呆，忍不住走过去想要吓她一跳，没想到却看见一向笑嘻嘻的姐姐在那里掉眼泪，吓得夏圆儿愣在原地，不敢动作，好半天才回过神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夏灵瞬听到妹妹的声音，急忙抬手擦掉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圆姐儿洗完了？”她从妆匣子里拿出口脂给夏圆儿涂好，道：“你啊，不爱喝水，嘴唇干得厉害，以后姐姐不在了，你一定要记得自己给自己涂口脂润唇，不能慢待自己。”
　　夏圆儿低声应和，随后问道：“皇宫是不是比其他地方还要远，姐姐去了皇宫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夏灵瞬看着她紧张的神色，沉默片刻，还是笑道：“咱们和正阳门那边那么近，正阳门往内走就是皇宫了，很近的。”
　　夏圆儿这才露出欣喜的神色，道：“真的？那我就能经常从正阳门进去看望姐姐了！”
　　夏灵瞬摸摸她的头，道：“真的，到时候姐姐叫人来接你，你就能进宫去看姐姐。”
　　“太好啦。”
　　夏灵瞬呼出一口气，实在是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对妹妹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该睡了。”
　　“欸。”夏圆儿轻快地应了一声，满心欢喜地躺回被窝里了。
　　夏灵瞬哄着妹妹睡着了，自己却始终难以入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都是自己将来在宫里孤独终老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恐惧，一晚上都没能合眼，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
　　毕竟现在她再怎么焦虑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夏助哥儿几个也没比夏灵瞬好到哪里去，兄妹四个起身的时间都差不多，碰面时都有些面面相觑，还是夏灵瞬苦笑一声，一如往昔地开口揶揄道：“今天怎么都起这么早，大哥二哥就算了，怎么打着板子的都一大清早就跳起来了？”
　　夏勋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夏团儿你怎么回事？亏我昨天晚上还担心了半天！”
　　夏灵瞬故意冲着他做了个鬼脸，道：“杞人忧天，又不是叫你去当皇后，你担心什么？”
　　“你——”夏勋被她一噎，好半天说不出话，只好道：“去去去，做饭去，昨晚害得我没吃饭就睡了，饿得烧心……”
　　徐香雪也走出屋子来，见夏灵瞬依旧是以前那副活泼的样子，心中有些怅然，却又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道：“我与团姐儿一起吧。”
　　姑嫂两个一起去后厨做了早饭，夏圆儿和侄子夏旭也都起身了，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刚刚将饭局收拾得差不多，就听到门外一阵鼓乐声，夏助急忙去把大门敞开，只见两排内官走了进来，神色庄重，随后才有一位身着高品阶服饰的内官走了进来，站在当中，手里拿着一道旨意，进来之后便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话音一落，夏家的人便各自跪倒在地，他这才接着开口道：“夏氏贞静温诚，端庄贤淑……兹选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夏儒长女为皇后，赐金银等物共十箱……”等他念完，对依旧跪倒在地的夏家人道：“快请起来接旨吧。”
　　众人这才站了起来，看着一群内官将赏赐都放进了屋里，随后又进来一队女官，为首的正是夏灵瞬的老熟人沈琼莲沈姑姑。
　　夏助笑了笑，问道：“先生怎么称呼……？”
　　“咱家当不起这‘先生’的称呼……我姓王，王岳。”王岳笑眯眯地开口道：“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贵人，沈姑姑，来教习贵小姐规矩礼仪的。”
　　夏灵瞬又冲着沈琼莲俯身见礼，沈琼莲也立刻带着身后的一众女官还礼。
　　王岳解释详尽：“如今贵府小姐得了彩头，太后、万岁爷并内阁给夏大人进了官职，已经派人去南京接夏大人与夫人了，如今还不算正式采名，只是……贵府还是有些偏僻与简陋了，若要扩建实在是有些晚了，如今已经请建昌侯为大人、夫人们另择新居，待到采名前便要搬去新的府邸了。小姐如今要受封皇后，便也不可随便与百姓来往，为此特意派遣军士守卫贵府，还请大人们见谅。”
　　夏助一一应了下来，随后又问道：“我爹的官职是怎么……”
　　王岳闻言笑道：“夏大爷不必忧虑，这是万岁爷赏的官职。”
　　夏助诚惶诚恐地应声，道：“有劳先生辛苦一趟了。”他拿出昨日就已经和妻子一起准备好的一大包银两递到了王岳手中。
　　王岳暗自接过，眉开眼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夏大爷实在是太客气了。”
　　夏灵瞬自然是看清了自家大哥的动作，却又垂眸不语。
　　“对了，这些宫人都是太后娘娘特意派遣来伺候小姐的，等到入宫之后便是小姐的身边人了。如今夏家与普通人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夏大爷也该在府中聘些仆从回来，等到夏大人与夏夫人回来也有个伺候的人。”
　　夏助急忙道：“多谢先生提点。”他有些窘迫，道：“只是家里一时间住不下这么多人，这怎么办……”
　　“夏大爷放心，太后娘娘说了，已经在这附近给他们找了住处，每日伺候完了，只留些许人照顾小姐，其余人回去就是。等到府邸安顿好了，再一同搬去那边。”
　　等到送走了王岳同一众内官，夏助才松了一口气，他刚想与妹妹说话，转过身却发现夏灵瞬被众多女官簇拥着，反倒让他说不出话来。
　　夏灵瞬对上夏助欲言又止的表情，刚想说什么，沈琼莲开口道：“小姐，慎言。”
　　往日里热闹的院落如今一片寂静。
　　建昌侯府内，张延龄气势汹汹地走进屋内，拉住一个丫鬟问道：“夫人呢？”
　　他长得倒是俊美，奈何此刻急赤白脸的，吓了丫鬟一跳，赶紧低头回答道：“夫人正在作画呢。”
　　张延龄松开她，愤愤地一摆手让丫鬟离开。他走进屋内，只见吴小姐正手执狼毫，以笔尖勾勒着一只白鹤，侧脸瞧着温柔宁静，似乎并未察觉到张延龄进来。
　　张延龄也不由放缓了步伐，但一开口还是气势汹汹的味道：“你还有心思画画！”
　　吴小姐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笔便落在了画纸上，她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老爷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和狮子似的，要吃人吗？”
　　张延龄走到她身边，指着她的鼻子开口道：“你说说你，选后的事情你瞎掺和什么？就算姐姐真要你推荐，你推荐谁不好非推荐那个夏小姐，也不看看她爹是谁！”
　　吴小姐眨眨眼睛，一脸无辜，道：“她爹是谁啊？”
　　“夏儒！就是牟斌那老牛的手下，要不是先帝是我姐夫，他写的那些东西能害死我！要不是这样，那些内阁的王/八们能选这么个低/贱货色做皇后？”张延龄一拍桌子，桌上的毛笔一震，在白色的画纸上溅了好几道墨痕：“现在还要我掏钱给夏家置办房产？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吴小姐却不接茬，只是看着被糟蹋的画，眼睛已经红通通的，她颤着声音开口道：“我的画……”
　　“还画画画的——”张延龄嘴上这么说，还是凑近去看那画，只见白鹤的羽毛上全是墨点子，已经没了补救的机会，又见吴小姐抽抽嗒嗒哭了起来，语气一下子软和下来，道：“你哭什么，不就是一幅画吗？重画不就行了？行了行了，别哭了。”
　　吴小姐越过他坐到凳子上，道：“这是我要送给太后娘娘的！”
　　“哎呀，家里那么多东西，送点什么不好非花这么大力气画画，再把你的眼睛累花了。”
　　吴小姐转过身子不看他，哼了一声道：“太后娘娘缺什么啊？缺的就是这份心意，你懂什么？”
　　“行行行我错了——”张延龄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道：“不是我来找你算账吗？怎么反让你把我训了一顿？”
　　吴小姐撇过头，睨了他一眼，道：“那是我的错了？我给建昌侯磕头了行不行？还请建昌侯见谅，我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比不得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懂事。”说完就起身看向张延龄，俯下身子要行大礼。
　　张延龄急忙扶着吴小姐，道：“好好好，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这还不行吗？”他坐在吴小姐旁边，道：“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档子事，怎么还向姐姐推荐她？”
　　“你想想，这夏家小门小户的，太后娘娘会压不住她吗？太后娘娘要的就是她这样镇不住场子，需要太后扶持的皇后，不然以后怎么方便为咱们张家办事？”吴小姐面露无奈，随后道：“再说了，万岁爷的性子，你这个舅舅能不知道吗？和你也是有好几分相像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最不爱循规蹈矩！他能喜欢太后娘娘和内阁挑出来的规规矩矩的皇后吗？”
　　张延龄摸摸头，语气更加软化，犹豫道：“这……说的也是。”
　　“再说这夏小姐要是知道是咱们保她做了皇后，让他们夏家飞黄腾达，不得对我们感恩戴德啊？”吴小姐指着他道：“你呢，不好好想想事情，就知道吼我！”
　　要换成是别人，张延龄早就生气了，可偏偏对上吴小姐没办法，这侧夫人是他想尽办法抢来的，自然是百般宠爱，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就算是训斥也是一时之急，等吴小姐一番解释之后，张延龄爱她爱得厉害，什么训斥责备，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吴小姐摇摇头，道：“你啊，好好把太后娘娘给你的差事办好，让夏家知道是你出言相助，这才是正事！往昔的那些恩怨能敌得过眼前的荣华富贵？”
　　张延龄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又亲了她一口，道：“行了，我这就去办，晚上回来做些好的吃。”
　　“知道啦，快去吧。”吴小姐目送着他走出去，这才冷下神色，掏出帕子擦了擦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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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六
　　“坐。”
　　夏灵瞬两手向外一番,轻盈地坐在椅子上，只落座一半，随后两手按在膝上，目视前方,保证自己的视线始终是平和稳重的。
　　沈琼莲端详片刻,道：“小姐再放松一些,不要梗着脖子,下颚压低一些。”
　　夏灵瞬照她的话做,等到沈琼莲挑不出问题了，这才可以休息一会儿。
　　她看沈琼莲一板一眼的样子,又见一旁的几个女官都有些疲累,这才道：“好了，你们也都歇一会儿吧。”
　　几个女官都有些犹疑,见沈琼莲点头,这才道：“多谢小姐。”
　　这几日夏家已经乔迁到新的居所,仅仅是后院都比原先的院子大，兄弟姐妹又各自分了院落,夏灵瞬住在西跨院的东厢房，夏圆儿住在西厢房，三个哥哥则住在东跨院,又安排了一堆老实的仆从,兄妹五人想见一面都难,夏家也在一夕之间从温饱之家变成了“小地主阶级”。
　　夏灵瞬天天随着沈琼莲学规矩不说，吃饭睡觉都成了单人,想要去见家人也要先问过沈琼莲，还要跟着一众女官，并且只能去见嫂子和妹妹。
　　沈姑姑等到几个女官退出去了,这才道：“奴婢知道小姐不喜欢身边人伺候着，但以后入了宫，这些女官和宫女都是要伺候未来的皇后娘娘的，要是没了她们，就没了皇后的排场，以后宫里还要有贵妃、贤妃，不能让她们看轻了您。”
　　夏灵瞬这几天已经从沈琼莲这里听了不少身为皇后应该知晓的道理，虽然听得她想用头撞墙，但是奈何这些都是她以后要做到的，想不听都不行。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法和沈琼莲辩驳，只是问道：“贵妃与贤妃是哪两位小姐？”
　　怎么说也该了解一下自己未来的两位同事，最好是能够做到和平相处，不要上演什么宫心计之类的剧情。
　　沈姑姑如实道：“太后娘娘还未选出两位娘娘，只将一些秀女留用宫中任职女官，说是等到万岁爷大婚一年之后再考虑册封妃子。”
　　夏灵瞬微微一愣，寻思着原来太后是给了她一年的试用期，要是她把不住皇帝的心，就要换能人上场了。
　　也侧面说明了一下这位大哥应该是很难搞。
　　夏灵瞬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嘴/贱，好好的问这个干嘛，提前知道了未来的上司那么难伺候，夏灵瞬越想越觉得自闭，索性赌气道：“我还是练规矩吧。”
　　沈姑姑只当是她因为想到丈夫还有其他女人而羞恼，小女儿情结发作，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又按了下去，道：“奴婢再与小姐说一遍之后的流程吧。”
　　夏灵瞬微微颔首。
　　“待到十七日，宫中会祭拜天地，二十日时，正式派遣使者来府中行采纳问名之礼，倒不用小姐露面，只要夏大爷他们按照规矩行礼就是了。二十五日之后，宫中会再遣使节来，这次就要迎小姐入宫正式完成大婚之礼。”
　　夏灵瞬想到二十五日之后她就再难见到家人，不免涌现出失落的情绪，默默不语。
　　沈琼莲见她神色有些恍惚，转移话题道：“明日尚衣局来给小姐量尺寸，做九龙九凤冠，上绘牡丹十二树，九龙衔珠，珠串上串有玛瑙、红蓝宝石，另有博鬓三对，翟衣等循旧制，大婚当晚要着的吉服，至少要做两套备用，并上中秋节宴上的玉兔捣药吉服，共四套。除此之外还有平日里皇后穿的常服，预备先做四套，湖蓝、松绿、桃粉、牙白各一套，各套绣上云纹、凤纹、百子纹、花卉纹，之后应景的补子服饰等待到大婚之后再筹备，还有翟髻上的挑牌分心等也另作准备……”
　　夏灵瞬已经习惯了每天接受沈琼莲的汇报洗礼，也大概能分清楚这些东西都是什么用处，打起精神道：“做这么多东西，尚衣局赶得出来吗？”
　　沈姑姑笑道：“大部分都是先前为太子大婚准备好的，只要稍稍改去上面不合礼制的地方，再配合小姐的尺寸修改就好，不算麻烦。说来也是委屈小姐了，本应该是细细准备的，未曾想到事出突然……”
　　夏灵瞬也不放在心上，摇摇头道：“这些活计本来就不容易，所谓‘慢工出细活’，这样匆匆做出来实在是太辛苦，实在是难为尚衣局的人了。”
　　沈姑姑见她这话说得真心，不由有些欣慰，随后道：“小姐能体恤宫人，让她们知道了，必定感恩戴德，为小姐所驱驰，竭尽所能。”
　　夏灵瞬嗯了一声，她见此时屋里除了她们二人再无他人，这才小声道：“还请姑姑和我说说，万岁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就算是投其所好，也要有个可以努力的方向啊。
　　最重要的是夏灵瞬觉得自己还是努力保证狗皇帝身边只有自己这个皇后，她对于共享黄瓜可没什么兴趣。
　　既然太后愿意给她机会，她就要把握好了。
　　沈姑姑这次没有教训她，反倒是笑得格外和煦，道：“小姐有这份心就好，不过我以往都在先帝身边伺候，对于万岁爷的喜好知道的不甚清楚，只是略知一二，要问还是得问万岁爷的大伴。”
　　所谓大伴就是先帝在时派遣给太子照顾他的日常起居的人，简而言之就是万岁爷的保姆加朋友，因此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二的。
　　夏灵瞬想了想，问道：“万岁爷身边的大伴叫什么名字？等我入宫之后也要礼让三分才好。”
　　沈姑姑这时反倒劝她：“小姐不能这样想，等到入宫之后，身为皇后乃是后宫表率，不可对任何人太过亲近，否则让他们滋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加上周围的人吹捧过头，起了弄权之意可就不好了。”
　　夏灵瞬只是微微颔首，露出一知半解的表情。
　　“万岁爷身边的大伴名叫刘瑾，幼时便跟在万岁爷的身边伺候了，万岁爷贪玩，刘瑾也时常陪着胡闹，将来小姐入了宫，一定要好好劝谏万岁爷才是，万万不能因为贪玩坏了先帝留下来的基业。”
　　夏灵瞬听到“刘瑾”二字不由微微一愣，后面的话也就没听进去，只是暗自琢磨着这万岁爷身边伺候的人怎么也叫刘瑾，只是不知道和朱寿身边的刘瑾是不是同样的名字。
　　沈琼莲说完之后没听到夏灵瞬的回音，不由有些奇怪，出声问道：“小姐想什么呢？”
　　夏灵瞬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容道：“没想什么。”
　　她自然是不会让沈琼莲知道自己以前经常“抛头露面”，依靠卖字赚钱，还认识了朱寿这个“外男”。
　　“说来我倒是以前听先帝与太后娘娘说过，万岁爷最喜爱看记录各地的风土人情、地貌风物的游记之类的书。”沈姑姑见夏灵瞬有些讶然，假意训斥道：“万岁爷虽然贪玩，但自幼聪颖过人，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夏灵瞬暗自吐吐舌头，心想，大部分败家子不都是“自幼聪颖”但“略微贪玩”，最后把家里都给败光了吗？
　　“我记得万岁爷最爱看一本记录帝京风俗的书，不过似乎是从宫外得来的残稿，只有略略几页，听说万岁爷现在还时常翻看，小姐就是顺天人，不如给万岁爷讲讲宫外的风物。”沈姑姑说到这里，神色又有些怅然，道：“说来不好意思，我们这些宫人来到顺天便是进宫，未曾见识过帝京风采，离开故乡和家人多年，以前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也不能给万岁爷讲讲外面的事情……”
　　夏灵瞬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也没在意她前面的话，反而安慰沈琼莲道：“姑姑不必伤心，这宫总有一日是能走出去的，只要还有家人在，就还有盼头。”
　　沈琼莲想起眼前的少女，忽然意识到她才是那个一辈子恐怕都走不出宫去的少女，自觉失言，半蹲下来行礼道：“奴婢失言，请小姐责罚。”
　　夏灵瞬摆摆手，扶着沈琼莲起身，道：“姑姑不必如此，我知道姑姑是无心之言，何况我并不担心走不出宫去。”
　　别的不说，夏灵瞬还真有点积极认命的心态，反正是走不出去了，当个好皇后努力工作，保护家人平安顺遂，等到将来还能做个太后享享清福，那不也挺好的？
　　就算身体困在宫里一辈子，她的心也永远记挂着宫外的家人。
　　她见沈姑姑还有些在意刚才的话，索性转移话题道：“姑姑，我们已经休息了好一段时间了，该继续学规矩了。”
　　沈琼莲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心中多了些许感激，便道：“是。”
　　夏灵瞬在这里忙着大婚的礼仪诸事，其他人也不消停，尤其是朝中上下，大臣们原本是按照太子大婚的程序筹备的，没想到先帝突发急症去了，太子继位。
　　这太子大婚就要升级成皇帝大婚，虽然礼仪差别不大，但东西大都要重新准备，别人不说，礼部就忙了个底朝天，其他大臣也没好到哪里去。
　　工作久了，就连偶然聊天也难以避开工作，闲暇时便会提及近在眼前的皇帝大婚。
　　谢迁放下手中的笔，活动活动身体，道：“只盼咱们这万岁爷大婚之后能收收心，不要天天想着往宫外跑就好。哪怕是不理事让咱们多干一些，也好过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他已经年过半百，这样辛劳自然是有些受不住，闲暇时就闲聊几句，算是放松一下。
　　刘健性子直，闻言冷哼一声，道：“我看难说，这太后娘娘千辛万苦选出来的皇后若是和太后娘娘一般，那还不如不选。不然太后怎么挑了这么一家人，还不是想着找个家世不显的好把控？”
　　李东阳知道他是说张太后任人唯亲，央求先帝放纵外戚，使得张家成了京城的祸害，于是笑道：“放心吧，我猜这皇后应当时不错的，之前派人查明皇后祖上，原是应天望族，不过家道中衰罢了，家中的风气应当是不错的。不然先前皇后的父亲也不会秉公办案，乃至被牵连罚去了南京。”
　　谢迁摇摇头道：“那都是太宗时的事情了，如今这夏家就是个小门小户，说不准那夏小姐字都不认识几个。要是皇后是个目光短浅的，只知道依附、讨好太后，恐怕咱们是要吃力不讨好喽。”他说到这里又有些纳闷，追问道：“宾之，你说你这师兄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能让你这样棉花似的人一槌定音了？还叫我们连同其他人都同意了皇后人选。”
　　李东阳性格温和，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优柔寡断”，却并不生气，只是笑道：“说来倒是有几分内情，这夏小姐与我师兄有些缘分，是个知晓是非的女子，也颇有几分才气。师兄听说她也要参选，就叫我留心她的名字，若是有这个机遇就推上一把，知根知底的人坐了这后宫之主的位子，总比没把握的人要好一些。”
　　谢迁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道：“这可巧了，太后选的皇后，居然跟我们这些不讨喜的老头子还有几分渊源，倒是有戏可看了。”他忍不住对刘健道：“过几日去采纳问名的时候，你说不定有缘得见了，这识人的眼光我还是信你的，回来给咱们老哥儿几个说说，乐呵乐呵。”
　　刘健听他调侃一通，不由无奈地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以为自己靠的是实力和误打误撞的运气，但实际上是大家相互角逐争斗最后妥协产生的结果x小朱：这下可叫我捡着漏了……
　　灵瞬：吸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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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
　　问名那日夏灵瞬不用出场,只要在后院学习大婚礼仪之类的就好。
　　前院的声音偶然也会传到后院来，夏灵瞬听着难免有些失神。如今距离大婚的日子不到一个月，夏儒与叶氏还未回来，夏灵瞬都有些担心自己出嫁前见不到他们夫妇二人。
　　又过了几天,尚衣局派人来送凤冠等首饰与婚礼当日要穿的翟衣给夏灵瞬试穿,再让沈琼莲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虽然是赶制出来的大吉服,但做工依然十分精致,夏灵瞬跟着沈琼莲翻看了好几次,上面的绣纹都没有一点问题。
　　“小姐也该试试这些衣冠服饰，看看合不合身。”
　　夏灵瞬看着那个金制的九龙九凤冠和上面镶嵌悬挂的玛瑙、宝石、珍珠之类的就觉得头皮发麻,想到大婚当天要顶着这么个东西很久,夏灵瞬就有一种头顶已经秃了一片的感觉。
　　不过发冠服饰再怎么繁琐沉重，总还是要试一试的,毕竟这个东西要穿戴一阵子,又是在大明朝的大日子上,舒服合身才是最重要的。
　　夏灵瞬坐在妆台前，由沈琼莲亲自为她绾发,梳成了高高的丫髻，方便佩戴凤冠，夏灵瞬虽然习惯了自己周围随时有一大堆人待命,不过换衣服这种比较隐私的事情她还是习惯自己做,因此让其他人退了出去,只留下沈姑姑为自己讲解如何穿戴礼服，毕竟这翟衣里三层外三层的,穿戴起来格外麻烦。
　　等到将衣服换好，沈琼莲也不由有些惊艳，感慨道：“以往只觉得小姐比其他姑娘生得清秀端庄,可今日换上了吉服，竟觉得小姐多了几分庄严艳丽。”
　　夏灵瞬抿唇一笑，侧过身看向昏黄铜镜中的自己，只见凤冠上的珠串也随着自己的动作微微晃动，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小姐穿着这身衣服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夏灵瞬简单做了几个礼仪动作，衣服不怎么束缚她，反倒是她自己因为身上忽然多了十几斤的东西，走路行礼都不如以前稳当，又多练习了几遍才适应了这个重量。
　　沈琼莲对于她的进步倍感欣慰，将其他女官也叫了进来，道：“小姐比从前端庄优雅许多，已经有了一国之后的样子，当为后宫表率才是。”
　　女官们看着夏灵瞬身上华丽的礼服，不由流露出艳羡的神色，道：“小姐这样可真漂亮。”
　　夏灵瞬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并不开口说话。
　　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侍女，向夏灵瞬与沈琼莲见礼之后道：“大爷叫我来支会大姑娘，老爷与夫人回来了。”
　　沈琼莲思虑片刻才意识到侍女口中的“老爷与夫人”是夏灵瞬的亲生父母夏儒和叶氏，正要向夏灵瞬贺喜，却发觉身边的人已经不见。
　　一个侍女小声提醒她道：“姑姑，小姐她刚才刚听完就跑出去了。”
　　沈琼莲微微一愣，这才发觉夏灵瞬似乎并未改变，之前那些端庄的礼仪也只是因为她努力让自己做出改变的样子，可要是遇上了重要的人和事，夏灵瞬依旧是那个夏灵瞬。
　　沈琼莲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生气她情急之下忘记礼仪，还是感慨于这段日子下来她却能忍下说教，依旧坚持自我。
　　她想到太后想要把持皇后的想法，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逆来顺受、乖乖听话的。
　　“姑姑，小姐身上还穿着冠服……”
　　沈琼莲叹了一口气，道：“随她去吧。”
　　夏灵瞬提着冠服的裙摆跑到前院，头上的凤冠扯得她头皮发麻，她又怕掉在地上，赶紧用两只手扶着额头，步履匆匆地走进厅堂。
　　夏儒看着沧桑许多，他原本只是短须，如今也已经成了山羊胡，夹杂着一丝白色，只有腰背一如既往的耿直，叶氏站在一旁，看着比当初离开时多了几分憔悴，也更显老态，上半身微微佝偻，右手还牵着一个约莫着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夏灵瞬忍不住开口喊道：“爹、娘！”
　　夫妻二人闻言都看向夏灵瞬，叶氏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张嘴道：“团姐儿！”
　　这次夏灵瞬也顾不上凤冠了，只是快步走到叶氏面前，伸手搂着她的脖颈道：“娘，我好想你……”
　　叶氏也紧紧地抱着女儿，道：“娘的好团姐儿，长高了，变漂亮了……”
　　夏儒看着妻子与女儿相拥落泪，想要伸手拍拍夏灵瞬的肩膀，却又在即将碰触到她的衣服时停了下来。
　　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夏灵瞬却是一袭华服，夏儒也知道如今女儿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与他一起去街上买年货，看到糖球儿会嘴馋的小丫头了，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已经变了，不仅是他的女儿，更是未来的皇后。
　　夏助看着父亲放下的手，眼眶不由有些发红，却又不能说什么。
　　宫中派来的除了教习夏灵瞬的女官，还有一些教导夏家人的内官，大部分都在强调夏灵瞬的身份今非昔比，不能再将她当作夏家的女儿随意看待，更应该把她当作皇家的人一样看待，更不能仗着未来皇亲的身份胡作非为。
　　算来夏助也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与妹妹见过面，上一次见面还是隔着一道帘子，夏灵瞬在上首，夏助在下首，兄妹二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脸。
　　徐香雪与夏助想得差不了多少，见母女二人哀戚的样子，急忙转过身，免得当着公婆弟妹的面哭出来。
　　夏灵瞬抱着母亲哭了一会儿，这才松开叶氏，又看向夏儒喊道：“爹，我也想你了……”
　　夏儒也十分心酸，却又强忍着悲伤，只是看着眼前盛装华服的女儿微微颔首。
　　夏灵瞬抬手抹了抹眼泪，看向一旁的小姑娘，道：“这是……？”
　　叶氏也用袖口擦拭泪花，随后道：“这是你妹妹，在应天出生，小名叫做合儿。”
　　夏灵瞬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听到她的名字，不由微微一笑，问道：“你叫合儿？”
　　小姑娘口齿伶俐，道：“我叫夏合儿，娘说这个名字会让我们一家人团圆的。”夏灵瞬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小姑娘有些好奇，道：“姐姐，你是画儿里的仙女吗？怎么穿得这么好看啊？”
　　叶氏早就看到她身上的华服，只是一直没有出声询问，如今听小女儿这样说，急忙后退了几步，道：“这样的好衣裳，别叫我弄脏了……”
　　夏灵瞬看着她后退的动作，内心不由有些心酸，却又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对夏合儿道：“我不是天上的仙女，我是你的姐姐，以后你要叫我大姐姐。喏，那是你的二姐姐。”说完，她指了指一直躲在徐香雪身后的夏圆儿。
　　夏圆儿出生没多久家里就出了变故，父母留下她前往应天，她自幼就是被嫂子与姐姐照顾长大的因此和夏儒夫妇并不熟悉，见他们回来了也只是一直躲在夏勋身后。
　　夏合儿落落大方地走到夏圆儿身边，道：“二姐姐好。”
　　夏圆儿向夏勋身后躲了躲，并不说话，只是有些警惕地看着夏儒夫妇二人。
　　夏灵瞬看到叶氏脸上划过的痛苦表情，不由垂下眼睑，随后道：“爹娘千辛万苦回来，今日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和大嫂去给爹娘做些好吃的来。”
　　夏助有些讶然，正想说什么，三弟夏勋已经捏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开口，随后道：“我和大哥去开两坛子酒回来。”
　　夏灵瞬也开口道：“我去将衣服换了。”说完便离开了。
　　夏勋这才揽着夏助的肩膀，道：“大哥，我们也走。”
　　等到周围没有其他仆从了，夏助这才开口道：“勋哥儿，你刚刚怎么拦我，团姐儿身边的那位沈姑姑不是说……”
　　夏勋不耐烦地开口道：“什么沈姑姑刘姑姑的，这是咱家，咱们想一起吃饭还要上奏禀报万岁爷吗？就算是皇家，难道一家人不在一起吃饭吗？又不是天上的神仙……”
　　夏助微微一愣，急忙扫视一周，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伸手糊了夏勋后脑勺一巴掌，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敢编排皇家！”
　　夏勋撇撇嘴，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皇家，那建昌侯也是皇亲国戚，可他做的那些事情，是人干的事吗？和这种人做一家人可真够恶心的。”他说完又压低声音对夏助道：“我之前听人说了，就是张延龄让他老婆在太后面前提了团姐儿，咱们团姐儿才被选中的。”
　　夏助有些惊讶，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张府的下人在外面吃酒吹牛皮说的，说是他们侯爷在太后面前一提，太后就选中了团姐儿，还要咱们‘小门小户’对张家感激涕零……”夏勋面露嫌恶之色，道：“我呸，把老/子恶心坏了！不然团姐儿嫁给牟台做老婆不比进宫强？”
　　夏助得知了事情原委，也有些不齿与恶心张家的做法，却还是道：“这话以后不能再说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团姐儿原本要与三公子订婚，少不了要给团姐儿惹麻烦。”他又想了想，道：“这话也不要和团姐儿说，免得她因此和太后生了嫌隙，以后在后宫寸步难行。”
　　夏勋不忿地开口道：“我知道。”
　　夏灵瞬不知道兄弟俩的对话，换了衣服之后就与大嫂一起去厨房忙碌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沈琼莲居然没有拦住她，不过夏灵瞬也不多想，毕竟难得能逃过一次说教，干嘛自己没事找罪受？
　　等到晚上入夜的时候，夏灵瞬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第二天醒来自然精神不好，沈琼莲端详她许久，还是开口道：“小姐要是思念夏夫人，就去夏夫人院落中小住吧，不过平日里的规矩、礼仪不能落下，白天还是要回来学习。”
　　夏灵瞬有些惊喜，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随后又忍不住问道：“姑姑怎么会……”
　　沈琼莲笑了笑，道：“谁还没有依赖父母的时候，十几年前我未曾进宫的时候，连小姐都不如，一刻也离不开爹娘的身边，又怎么好再要求小姐什么呢。”
　　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因为她的体贴而倍感暖心，随后笑道：“姑姑放心，平日里的学习我不会落下的。”
　　沈琼莲微微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会大婚了嘻嘻嘻（兴奋地搓手手我真的会努力更新的，大家不要抛弃和嫌弃我嘤嘤嘤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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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十八
　　夏灵瞬好不容易等到夏儒和叶氏回来,沈琼莲又同意了她暂时搬到父母的院子里去住，夏灵瞬第二天就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屁颠屁颠地去找自家爹娘了。
　　她对于自己这对与天下相同而又不同的父母到底还是有些依恋的，加上现在又多了个妹妹，夏灵瞬也想在离家之前和她还有其他家里人亲近亲近。
　　“合姐儿认了多少字啦？”
　　夏合儿想了想,道：“我会背《三字经》。”
　　夏灵瞬眨眨眼,想到夏圆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她学写字了,那种“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焦虑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和善地开口道：“大姐姐为合姐儿和二姐姐请一个女先生好不好？”
　　夏合儿有些疑惑地眨眨眼,道：“可是娘说我不用认很多字的……”
　　夏圆儿原本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听到这话立刻轻哼一声,道：“读书识字才是正途呢,你懂什么。”
　　夏合儿性格绵软，听到二姐的话也不生气,反而问道：“为什么呢？难道娘说的不对吗？”
　　夏灵瞬笑着摸摸她的头,道：“那是以前的事情,家里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都要读书知理，读书使人明智。如今咱们家的花销不再捉襟见肘,大姐姐又要走了，家里就剩你们姐妹两个，二哥还忙着科考,没时间教你们,当然该请个先生了。”
　　夏合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夏灵瞬见夏圆儿还躲在一边,冲着她招招手，道：“圆姐儿,过来。”
　　夏圆儿有些不甘情愿地走到她身边，夏灵瞬伸手搂着两个妹妹，道：“以后我不在家里了,你们姐妹两个就要做伴了，圆姐儿又是姐姐，更要学会体谅爹娘、教导妹妹。”她又看向夏合儿，道：“合姐儿也要多听二姐姐的话，你们两个是亲姐妹，要相互扶持，不能生疏，知道吗？尤其是姐姐走了之后，尽量不要惹爹娘生气，要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让大哥告诉姐姐。”
　　“知道了。”
　　夏圆儿对上姐姐的目光，只能嘟囔道：“我知道了，保证不惹爹娘生气……”
　　夏灵瞬伸手摸摸她的头。
　　夏圆儿毕竟是从小被姐姐照顾大的，没有对爹娘的敬畏之心。加上夏灵瞬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一直以同辈自居，也因此养成了夏圆儿天不怕地不怕“目中无人”的性格。
　　这样的性格一定程度上可以让夏圆儿少吃亏，但也会让她容易和别人起冲突，因此夏灵瞬才要在临走前特意叮嘱夏圆儿。
　　“等到有机会了，姐姐接你们进宫住着，天天陪你们，好不好？”
　　两个妹妹都应声道：“知道了。”
　　说实话，夏灵瞬对于叶氏教育孩子的方法还是有些不放心，夏圆儿是她亲自教出来的，怕就怕她嫁人之后，夏圆儿被叶氏又带回去了。
　　虽然夏灵瞬也不敢保证自己交给夏圆儿的都是对的，但是她还是希望两个妹妹都不要被这个时代所束缚得喘不上气来。
　　夏儒夫妇虽然回来了，但精打细算下来，一家人真正团圆的日子也没几天了，眼看着再过四五天就要入宫，夏灵瞬也要搬回自己的院子，临回去之前，叶氏还神神秘秘地塞给夏灵瞬一个小本子，叮嘱她无人的时候自己好好看看。
　　夏灵瞬还是第一次收到自家娘给自己送书，颇有些惊奇，等到回去自己翻看，才发现叶氏给她塞了本有颜色的书。
　　怎么说夏灵瞬也是个现代人，这种级别的还不算什么，更何况这个小册子画风看着十分诡异，夏灵瞬大概品了品，感慨一下古人知识的丰富程度，就把它偷偷塞在自己的嫁妆箱子里了。
　　嫁妆一部分是夏家准备的，还有一部分是建昌侯家添的，但说到底应该都是老朱家的，夏灵瞬也不由暗自感慨这万岁爷也不容易，全资金贴钱结婚娶媳妇儿，可夏灵瞬合不合他的胃口还很难说……
　　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盲婚哑嫁。
　　除了嫁妆，夏灵瞬也可以自己收拾一些东西带进宫去，被褥什么的肯定是用不着的，夏灵瞬就想着带点小玩意儿进去，放在身边也是个念想，找着找着就在自己的柜子里找到了一盏宫灯，不由看着那盏灯发呆。
　　几个女官帮着夏灵瞬收拾东西，见她忽然停下动作，都有些好奇地凑过来，有人道：“这灯做的可真好看，上面画着的那个小人儿活灵活现的，小姐是在灯市上买的吗？”
　　“看这宫灯已经有些旧了，应该是小姐的心爱之物，有些年头了吧？”
　　夏灵瞬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容，道：“是以前一位朋友送的。”她将灯转了一圈，听到细微的木架吱呀声，笑道：“不过以后应该也不能再亮起来了，就不必带进宫中了。”
　　夏灵瞬入宫的日期在八月十一，因着一大早就要开始礼仪，夏灵瞬提前两三天就开始调整作息，免得自己休息不好礼仪出了岔子。
　　八月九日开始，夏灵瞬就开始被抓着准备妆容，又给她贴了珍珠面花等，一直筹备到深夜，等到十一日一早，夏灵瞬就被拎起来梳好丫髻、换上中衣。
　　虽然全程她神智都不大清醒，但是身体训练出的本能还是让夏灵瞬迅速换好了衣服，摆出一副端庄的样子，看着女官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虽说是她结婚，不过其他人看着都比她高兴，夏灵瞬内心反而出奇的平静。
　　沈琼莲就守在她身边，时不时给她吃些点心喝些水，免得夏灵瞬熬不住了。
　　约莫着在辰时一刻，外面隐约传来了奏乐的声音，又约莫着过了一柱香，一位身着吉服的内官走了进来，躬身叩首行礼道：“请小姐出阁。”
　　夏灵瞬微微颔首，面上一副端庄的样子，两手按在腹间从容起身向外走去。
　　沈琼莲与一众女官立刻整齐有序地跟在她身后，等到了更衣的地方，站着十二个女官，手中的托盘盛着凤冠翟衣等，由沈琼莲等人帮助夏灵瞬穿戴整齐。
　　清晨的阳光还不算刺眼，夏灵瞬努力忍下脖子传来的酸痛感，目不斜视地走进中堂。
　　中堂内已经摆好香案，还有女乐鼓匠与仪仗等人，乍一看人头攒动，夏灵瞬按照沈琼莲教授的礼仪，跟着宣册官的声音行礼受封。
　　等到四拜之后，夏灵瞬在法律意义上已经成了皇后，之后就可以入阁休息一阵子，等前院的仪仗和正副使都准备好了，她就要再次出阁，准备乘皇后彩车前往皇宫行大婚之礼。
　　没过一会儿，前厅又派人来请夏灵瞬出阁，在东阶下再设香案，夏灵瞬向南而立。
　　英国公张懋作为主婚者立于东侧，面对着夏灵瞬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随后便退到一边。
　　叶氏一身青兰色华服，站在夏灵瞬的西侧，妆容虽然有所遮掩，可眼眶却依旧发红，她开口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夏灵瞬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舍，喉头一哽，却还是应了一声，随后便按照礼节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等到上了彩车，夏灵瞬才忍不住落泪，好在车内只有她一个人，她这才用中衣的袖子沾了沾眼角，将心酸咽了下去。
　　彩车从大明门进入皇城，文武百官在承天门外迎候，随后车驾便进入奉天门，从西侧进入内殿。
　　夏灵瞬被人侍候着换上吉服，忍了好久才没叹气。
　　沈琼莲在一旁一边为她换衣服，一边小声提示道：“之后要与万岁爷一同进奉天殿祭拜先祖，娘娘千万不要紧张，若是害怕便不要看万岁爷。”
　　夏灵瞬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心底暗自决定还是不要看皇帝了，万一看着看着被裙摆绊了脚就不好了。
　　她又忍不住低声问道：“如今什么时候了？”
　　“午时了，一会儿谒庙之后娘娘与万岁爷行合卺礼，一起进些东西。”
　　夏灵瞬明白之后就不再说话，等到换好了衣服，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见她如今的丈夫。
　　对方身量比她略高一些，看着年纪也不大，还未蓄须，穿着衮服，瞥见夏灵瞬进来就把头转了过去，似乎也不大想看见她。
　　夏灵瞬暗自抽抽嘴角，在心底给他打了个负分，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只是跟在狗男人身后一起去拜谒朱家先祖。
　　拜谒之后两人又要分开，一前一后前往皇后寝宫坤宁宫，说来这里已经十几年未曾有人住过，张太后与先帝鹣鲽情深，同起同卧，因此就搬到了皇帝的乾清宫去，也是因为新帝登基大婚才把坤宁宫重新收拾了出来。
　　夏灵瞬受宫人引导下舆前往坤宁宫正殿，狗男人已经背对着她坐下，连背影都写着“不耐烦”三个大字，夏灵瞬好半天才忍住了自己给他直接负分到底的想法，安慰自己就当作是找了个床伴，反正以后做了太后就“天高任娘飞”了。
　　他不乐意，夏灵瞬还不想伺候呢。
　　反正她是正宫，只要不犯错也不会混的太惨，将来小老婆的孩子也要叫她妈，养娃就完事儿了，为男人浪费感情不值得……
　　想到这里，夏灵瞬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从容地走到了皇帝对面坐下，这才第一次正式端详自己的丈夫。
　　对面的少年天子也认真地打量起来夏灵瞬。
　　夏灵瞬看着眼前的少年，忍不住用力地眨眨眼睛。
　　是她眼睛出错了还是给皇帝化妆的宫人神乎其技，她怎么看这个人越看越眼熟……而且觉得他和朱寿越看越像。
　　朱厚照立刻抬起手，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原本在准备合卺礼的宫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停在原地不敢动作。
　　今日最重要的礼仪就是合卺礼，怎么皇帝配合的好好的忽然喊停？别的就算了，总不能连皇后都退货吧？
　　朱厚照注视着眼前呆若木鸡的夏灵瞬，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这次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这位少年天子究竟笑个什么劲儿。
　　朱厚照笑够了本，转过头又呵斥道：“没听见朕的话吗？还不都给朕滚出去！打扰了朕和你们皇后娘娘合卺给你们打板子！”
　　他一下狠话，原本负责合卺礼的内臣与女官立刻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夏灵瞬抬起手想要挽留，却比不过他们“逃跑求生”的速度，一时间正殿内寂静无声，只剩下了熟悉又陌生的二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朱厚照才起身凑近夏灵瞬。
　　夏灵瞬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向后倒了倒，靠在椅背上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你……你干嘛……”
　　朱厚照忍不住噗嗤一笑，刻意压低声音道：“与你合卺啊，皇后娘娘。”
　　夏灵瞬：“……？”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问号它围绕着我
　　小朱：赚了赚了赚到了
　　来了来了……本来要更新来着，结果被抓去在食堂值班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码字结果晚上又要去晚自习_(:з”∠)_
　　向大家跪地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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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九章
　　夏灵瞬满头的问号,逗得朱厚照噗嗤一笑，他坐回椅子上，道：“夏团儿，怎么没有花钱打点呢？难道是打点错了地方,把自己打点成皇后了？”
　　夏灵瞬反应过来,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我还想说你手下的那些太监,打点要花那么多钱,我有那么多钱吗，否则我来这里干嘛……”
　　朱厚照嗯了一声,语调上扬,眯着眼道：“你说什么？”
　　夏灵瞬看他坐在椅子上没个正形的样子，倒是和朱寿的形象对上了,但对方怎么说也是皇帝,她也不得不拘谨起来。
　　朱厚照见她不说话了,沉默半晌，忽然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朕要治你的罪。”
　　夏灵瞬看他突然变脸，反应不及,眨眨眼问道：“我？治罪？”
　　“当然了。”朱厚照得意洋洋地开口道：“朕要治你个欺君之罪。”
　　夏灵瞬抽抽嘴角,果断把脑子里面朱寿是皇帝的信息自动删除,她刚要说什么，朱厚照忽然伸手捏着夏灵瞬的脸,话里话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叫夏灵瞬啊？几年前你就开始骗我了！”
　　他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幽怨的味道，夏灵瞬被他捏着脸话也说不清楚,勉强开口道：“我没骗你，我以前是叫夏团儿，后来才改了名字叫夏灵瞬，团儿是我小名！我都告诉你我小名了还不够意思吗？”
　　朱厚照哼了一声，放开了她脸颊的软肉，搓了搓手道：“这还差不多……”
　　夏灵瞬此时却是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也起身垫脚捏着朱厚照的脸，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居然是皇上，之前我还以为你是藩王的孩子呢！”
　　别的不说，这脸捏起来的手感还是不错的，还挺光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养的，莫非皇帝也有美容吗……
　　朱厚照被夏灵瞬捏着脸，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我可从来没说我是藩王的孩子，是你自己那么想的！”
　　夏灵瞬嫌弃道：“呸呸呸！你明明自己默认了！我要是欺君之罪，你就是欺妻之罪！”
　　朱厚照微微一愣，露出一个笑容揶揄道：“什么叫做‘欺妻之罪’？我怎么没听说大明律里还有这样的罪行？”
　　夏灵瞬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此时也恨不得给自己打一个大耳刮子，只能强行解释道：“这是我家的家法，欺负女孩子的都得拖出去挨板子！”说完她还努力露出理直气壮的表情。
　　朱厚照微微挑眉，抬手握住在自己脸上的一双手，只觉得她的手揉揉软软的，捧在手里像是一团棉花。
　　夏灵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抽回手，背过身哼了一声，道：“朱寿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吧？说吧，你叫什么？”
　　朱厚照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耳尖，不由有些好笑，道：“朱厚照。”
　　夏灵瞬原本还有些紧张，听他说完之后就只剩下了懵圈，她转过身，认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厚照只当她是开玩笑，道：“朱厚照。厚德载物的厚，犀燃烛照的照。”
　　夏灵瞬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朱厚照不就是特别有名的荒唐皇帝吗？不知道被人拎出来当反面教材当了多少次……要说印象最深的，还是《游龙戏凤》中的“我与你插上这朵海棠花”。
　　夏灵瞬又看着眼前穿着赤红吉服的少年，她很难在她脸上读出被后世所传闻的荒唐的意味，充其量只是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荒唐往往伴随着荒/淫好色、暴戾无常等特性，夏灵瞬想了想，后一种症状似乎没有再朱厚照身上发生，至于前一种……
　　夏灵瞬认真地开口问道：“你有女人吗？”
　　以她和朱厚照的熟识程度，加上目前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朱厚照应该会和她坦白才对。
　　朱厚照：“……什么？”
　　夏灵瞬又重复了一遍，随后诚恳地开口道：“你放心，我会对她好的，老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我绝对不会仗着皇后的身份恣意妄为，要是可以，我会向太后娘娘请求为她封一个贵妃或者贤妃的位置。”
　　朱厚照的神色多了些意外，随后伸手摸了摸夏灵瞬的额头，道：“没有发热啊……”
　　夏灵瞬摆出来的贤妻姿态立刻因为他的动作土崩瓦解，她翻了个白眼，道：“你才有病呢。我这么认真诚恳，你感受不到吗？”
　　朱厚照嘲笑道：“以你的性格，不应该缠着丈夫死活不愿意让他纳妾吗？”他说着说着笑容忽然有些挂不住了，因为他从夏灵瞬嫌弃的表情中读到了夏灵瞬的答案。
　　——夏灵瞬对他没又任何多余的好感。
　　夏灵瞬见朱厚照一直不说话，了然地点点头，道：“那就是没有咯？”
　　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受挫的缘故，朱厚照的表情有一瞬间有些狰狞，争辩道：“谁说我没有的！”
　　“嗯？”夏灵瞬好整以暇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暗地里呸了一声，随后故意恶狠狠地开口道：“少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管好自己吧。”
　　“我才懒得管呢。”夏灵瞬嘟囔了一声，坐回椅子上，呼出一口气，道：“原本我还有些紧张的，不过看到是你反而放心了不少。”
　　总之先把朱厚照稳住再说。
　　朱厚照闻言微微一愣，努力压下嘴角道：“怎么，看到朕是真龙天子，觉得可以在紫禁城横着走了？”
　　夏灵瞬迅速附和道：“那可不，咱们好兄弟，谁能比得上？”
　　朱厚照：“……”
　　其实夏灵瞬现在也有些摸不着底，她所认识的朱寿人并不傻，沈姑姑所说的“天资聪颖”也不是假话，但是聪明不代表适合做皇帝，而从她在后世所了解到的朱厚照确实不大符合人们对于皇帝的审核标准。
　　但是朱厚照现在年纪不大，也就是个高中生，看着不属于暴君昏君行列，要是有人能加以引导，说不准还能整个贤君当当，要是能多活几年，夏灵瞬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太差。
　　夏灵瞬这么想着，看着朱厚照的眼神不由热烈了一些。
　　朱厚照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第一次觉得瘆得慌，道：“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英俊潇洒，帅气逼人！”夏灵瞬的彩虹屁不要钱地向外洒，道：“以后我在宫里可就要抱大哥你的腿了，以后视情况而定，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打狗我绝不偷鸡！”
　　朱厚照微微挑眉，道：“大哥？”
　　夏灵瞬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道：“以后我是你小弟，后宫的事情我会定期汇报工作，争取把我们的友谊升华到更高的层次！”
　　朱厚照大概明白夏灵瞬是在表忠心，垂下眼思索片刻，冲着夏灵瞬招招手，道：“那你过来，我现在有事和你说。”
　　夏灵瞬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朱厚照忽然伸手揽着她的腰，让夏灵瞬与自己贴得更近，笑眯眯地道：“绕了这么半天，皇后娘娘不会是不想与朕圆房吧？”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朱厚照要带她跳一曲探戈呢。
　　夏灵瞬眨眨眼，视线飘忽，道：“没有啊——我有说过这种话吗？没有吧？万岁爷你不能仗着这里就咱们两个你就耍流氓吧？”
　　朱厚照好整以暇地垂眼瞧着夏灵瞬，见她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这才慢慢凑近她耳畔，道：“我要是耍流氓了呢？”
　　夏灵瞬还是第一次和除了家人之外的异性贴这么近，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心里却是一片淡定，从容开口道：“那我就要喊人了。”
　　朱厚照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道：“他们不敢进来。”
　　夏灵瞬微微挑眉，伸手一掐朱厚照的腰，趁着他吃痛的时候惊呼道：“万岁爷！万岁爷你怎么了？”
　　原本在外面的人听到夏灵瞬的惊叫声，立刻涌了进来。
　　夏灵瞬一脸的惊慌失措，开口道：“刚刚万岁爷累得有些站不稳了，快去请一位太医来给万岁爷看看！”
　　龙体安康事关重大，加上朱厚照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宫人不敢耽搁，立刻就奔出了坤宁宫去请太医，剩下的几个内官则扶着朱厚照躺到了床上。
　　被迫按在床上的朱厚照只能看着夏灵瞬站在远处偷笑，好半天才颤抖着抬起手，道：“叫皇后过来伺候我。”
　　夏灵瞬一噎，努力摆出惊讶的表情，用袖子点了点眼角，道：“我笨手笨脚的，怕照顾不好万岁爷。”
　　朱厚照被她气笑了，随后对宫人道：“朕身体无碍，先给朕与皇后合卺。”说罢自己起身走到桌边，还不忘挑衅地看着夏灵瞬。
　　宫人们不敢违命，立刻将合卺用的金爵端了上来。
　　二人相对而坐，内官将合卺酒放在二人手边，夏灵瞬瞥了一眼站在朱厚照身旁的小太监，还是开口道：“我的酒不必你来喝了。”
　　大婚合卺有个规矩就是帝后身边的宫人要喝掉或吃掉对方主子剩下的食物，有些类似于代替帝后合卺。
　　可再怎么说让别人喝自己喝剩下的东西，夏灵瞬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那小太监有些惶恐地看向朱厚照，见他微微颔首，这才退到后面去。
　　朱厚照对着夏灵瞬身后的女官道：“你也退下吧。”
　　夏灵瞬瞥了身后的女官一眼，却见那面容有些熟悉，只是碍于朱厚照还在，她不敢细看，只是乖乖地和朱厚照一起饮酒，等到剩下一点的时候才将金爵放下。
　　朱厚照示意内臣把两人的金爵交换，随后将夏灵瞬杯中残余的酒一饮而尽，夏灵瞬眨眨眼，也伸手拿起金爵喝掉了朱厚照剩下的酒水。
　　朱厚照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唇边不由多了一丝笑意，他抬起手正要让其他人退下，已经有宫人走了进来，道：“万岁爷，孙太医来了。”
　　夏灵瞬立刻道：“快请进来，给万岁爷看看身体有无大碍！”
　　宫人偷偷看向朱厚照，见他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却又没有说什么，便乖乖应声出去了。
　　夏灵瞬与朱厚照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
　　孙太医被请了进来，规规矩矩地拜见了帝后二人，随后按照常规情况给朱厚照请脉。
　　“万岁爷龙体安康，只是如以前一样有些轻微的不足之症，慢慢调养就好。”
　　夏灵瞬听完之后关切地问道：“那刚才万岁爷怎么忽然喊疼呢？”
　　孙太医哪儿知道夏灵瞬实在贼喊捉贼，但夏灵瞬对朱厚照的物理伤害也不能通过诊脉判断，他迟疑片刻道：“可能是因为大礼万岁爷受累了，静心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笑眯眯地对几个内官道：“如今大礼已成，快送万岁爷回乾清宫去吧。”她停顿片刻，强调道：“一定要静心休养，待到明日本宫再去乾清宫探望万岁爷。”
　　朱厚照：“……”
　　众宫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厚照的脸色，见他一言不发地与夏灵瞬对视，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过了许久，朱厚照开口道：“叫刘瑾他们抬龙辇过来。”
　　“是。”
　　不一会儿刘瑾等人就带着龙辇到了，夏灵瞬送走了朱厚照，这才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她对朱厚照有什么意见，既然接受了入宫的命运，夏灵瞬也不会扭扭捏捏的，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夏灵瞬一清二楚。只是如今知道了对方是“朱寿”之后，夏灵瞬反而有些抹不开面子了，这才想着借机把朱厚照“赶走”。
　　刘瑾接上了朱厚照，徒步跟在龙辇边上，见朱厚照始终一言不发，心里有些疑惑，等回了乾清宫，周围都是可信之人，刘瑾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爷是和皇后娘娘起了什么不愉……？”
　　朱厚照横了他一眼，见他噤声，这才道：“和朕去书房。”
　　刘瑾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陪同朱厚照去了书房。
　　朱厚照进了书房就让刘瑾将门合上，自己在书架上拿下一个匣子放在书桌上，他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放着许多新旧不一的纸张，里面内容各异，字迹却相同，朱厚照的手翻动着这一摞纸，不由轻笑一声，随后提起笔示意刘瑾过来研磨。
　　刘瑾自然不敢疏忽，迅速过来为朱厚照磨墨。
　　朱厚照沾取了松烟墨，在纸上挥毫写下两个字。
　　——灵瞬。
　　随后朱厚照郑重地将墨迹吹干，放入了匣中重新锁好刘瑾微微一愣，看向朱厚照，只见他嘴角笑意更盛，恍然大悟。
　　夏皇后就是夏团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朱：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灵瞬：在第一回 合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w
　　圆房是不可能圆房的（喂
　　不过谁都逃不过王境泽定律，大家放心哈哈哈
　　最近确实有点忙，应该会隔日更，大家不要害怕我弃坑潜逃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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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
　　虽然夏灵瞬现在不大想见“好兄弟”朱厚照,但是第二天两人就要作为新婚夫妇去拜见太皇太后，虽然没有圆房，但是怎么说也得摆出个新婚夫妻的样子，因此夏灵瞬一大早就起床开始对着镜子努力做出娇羞的表情。
　　沈琼莲本就是张太后派来给夏灵瞬的家庭教师,现在大礼已成,自然要回到张太后身边,因此夏灵瞬身边只剩下了一众年轻的侍女,但是却没有她昨日觉得熟悉的脸,夏灵瞬也不由在心底有些纳闷。
　　蒲桃开口道：“皇后娘娘，得赶紧收拾了,不能让太皇太后等急了。”
　　夏灵瞬回过神,道：“好。”
　　她之前在宫里做秀女的时候也略微听过一些这位太皇太后的故事，纯皇帝喜爱大他十七岁的万贵妃,先是废了吴后,为了应付群臣才立了王太皇太后,但即使坐享皇后之位对于王皇后也只是让她活得更加小心翼翼，免得步吴废后的后尘。
　　王氏所做的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一直熬到万贵妃与纯皇帝死后才能喘息。
　　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就这样荒废在了宫中，还未来得及绽放就要学会自己凋零。宫女还能期待有朝一日被放出宫，可她却只能永远困在这里。
　　夏灵瞬还未见到太皇太后,心中已经对她格外怜惜。
　　蒲桃给她拿了一身桃粉的常服,上面用金线绣着双燕衔泥的图案,看着华贵而不失可爱，倒是很适合去给长辈卖萌。
　　夏灵瞬将头发盘好,换了常服，蒲桃又给她的发髻插了两支鎏金步摇，道：“太皇太后生性简朴,皇后娘娘这样打扮就好，既不失礼仪，也不会太过华贵。”
　　夏灵瞬对于蒲桃内心格外欣赏，笑道：“多谢你了。”
　　蒲桃先前就跟在沈琼莲身边一起照顾夏灵瞬，知道她没什么架子，但还是诚惶诚恐道：“娘娘这是什么话，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夏灵瞬的笑容难免有些僵硬，她别扭地摸摸头，让蒲桃有些惶恐，夏灵瞬沉默半晌，又出声问道：“时候不早了吧？”
　　蒲桃让人去看了看时间，道：“时候差不多了，只是要和万岁爷一起……”
　　夏灵瞬眨眨眼，意识到蒲桃的意思是她和朱厚照应该一起去，但是鉴于昨晚他们两个分宫而睡，还要派个人去乾清宫请朱厚照来。
　　“那就叫人去……”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已经传来通报声：“圣上驾到！”
　　其他人闻言立刻跪倒在地给朱厚照见礼
　　朱厚照今天穿了一身红色常服，两肩绘有日月图纹，身前绣着团龙，看着神采奕奕，他心情似乎很是不错，他走进来看到夏灵瞬盛装打扮的样子，不由微微一愣，随后笑道：“皇后。”他看了看地上的宫人们，道：“行了，起来吧！”
　　夏灵瞬笑嘻嘻地开口道：“万岁爷。”说完还像模像样地欠身行了一礼，她瞄到朱厚照身后的刘瑾，又道：“刘先生，好久不见啊。”
　　刘瑾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赶紧躬身道：“皇后娘娘客气了，咱家当不得先生一称。”
　　朱厚照没兴趣看两个人客套，只是懒洋洋地开口道：“想好今天怎么和奶奶交代了吗？”
　　他说得自然就是昨天夏灵瞬不由分说把朱厚照赶了出去，还借口说朱厚照“旧疾复发”，直接给他一套送回了乾清宫，大婚之中最重要的圆房一步反而跳了过去。
　　夏灵瞬走过去，学着自家大嫂在大哥出门前给他整理衣装的样子，抬手扯了扯朱厚照的衣领，道：“这就不劳万岁爷担心了。”
　　朱厚照以前不怎么亲近女孩子，昨天也是因为想逗弄夏灵瞬才故意和她贴近，现在夏灵瞬反客为主，反倒让朱厚照有些不自在。
　　夏灵瞬松开手，这才道：“时候不早了，万岁爷，我们快些去吧，别让太皇太后等急了。”
　　一旁的刘瑾好半天都没等到自家皇上的声音，见他站在那里僵着身体一动不动，急忙咳了一声。
　　朱厚照这才回过神，不自在地抬手捏了捏耳朵，清清嗓子道：“走吧。”
　　夏灵瞬与蒲桃对视一眼，她冲着蒲桃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蒲桃急忙憋住了笑。
　　太皇太后是个很谨慎的人，如今不过五十岁，也许是因为后位坐的几经波折，她连说话声音都不是很高，甚至不等朱厚照和夏灵瞬见礼就提前让他们免礼落座了。
　　太皇太后身边只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嬷嬷和两个侍女，看着格外朴素，两个侍女忙着去给帝后二人泡茶，显得宫殿内空荡荡的。
　　朱厚照没怎么在意，但夏灵瞬却还是乖乖给太皇太后见礼，道：“哪里有孙媳妇儿不给奶奶见礼的，太皇太后对我这样好，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毕竟她是上门媳妇儿，该做的还是得做。
　　太皇太后听完她的话，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皇后是哪里人？声音听着很亲切。”
　　“祖籍是上元的，现在家里在顺天住着。”
　　太皇太后似是感慨，道：“难怪皇后的声音听着这样亲切，原来是乡音啊。”
　　朱厚照原本想说夏灵瞬从小是在顺天长大的，怎么可能有上元口音，但见太皇太后流露出怀念之色，恐怕只是思乡才这样说，便也没有“拆穿”夏灵瞬，只是坐在一边不说话。
　　夏灵瞬觑了一眼朱厚照，料想他平时风风火火出宫去玩，估计是不怎么和老人家打交道的，不然也不会做面对太皇太后时比她还生疏，随后她道：“原来太皇太后是上元人啊，先前给万岁爷选秀的时候有不少上元来的秀女在宫里做了女官，等回头叫几个过来照顾太皇太后吧，也好和太皇太后说说上元如今的风物。”
　　太皇太后笑得愈发慈祥，道：“皇后有心了，我一个老婆子，哪儿用得着那么多人伺候。”
　　夏灵瞬笑道：“嬷嬷与两位女官姐姐虽然得力，但还是人少了些。”她说完微微侧过身，看向朱厚照道：“万岁爷觉得呢？”
　　朱厚照被她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弄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道：“就按皇后说得做吧，奶奶毕竟年纪不小了，就留这两个人太不安全，以后再叫太医院的人都上点心，奶奶若有什么要的，和皇……”他说到一半又想起宫权现在在太后手中，改口道：“和娘说就行了。”
　　太皇太后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随后笑道：“你们这样倒让我想起先帝与太后成婚后来拜见我的样子了，也正是这样的年纪，两人蜜里调油的……”她说到这里，冲着夏灵瞬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夏灵瞬也不在意嬷嬷的帮忙，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在了太皇太后膝边。
　　太皇太后笑得愈发刺向，拍拍她的手道：“真是好孩子啊……哪儿还能找到皇后这样好的姑娘。”
　　夏灵瞬努力露出微羞的表情，道：“太皇太后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哪里担得起？”
　　太皇太后假意训斥道：“都嫁了进来，还叫什么太皇太后？应当如同万岁爷一样叫人了。”她嘴上这样，语气却始终带着一丝笑意。
　　夏灵瞬一双眼笑得弯弯的，道：“奶奶！”她搂着太皇太后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依偎在太皇太后身边，道：“奶奶也叫我团姐儿吧，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道：“当初先帝和太后婚后没几年就有了万岁爷，团姐儿也要多多努力才是啊。”
　　朱厚照暗中看向夏灵瞬，果然看到她面色一僵，没了刚才如鱼得水的样子，不由身心舒畅，笑着应声道：“奶奶放心，团姐儿必然会尽心尽力的。”
　　夏灵瞬不由向朱厚照这个猪队友投去幽怨的目光，最后只能转移话题道：“奶奶还不知道吧，昨日万岁爷忽然呼痛，我就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是万岁爷的不足之症又犯了，要静心调养呢，其他事哪里有万岁爷的身体重要。”
　　太皇太后毕竟是老年人了，难免关心孙子，立刻关切道：“那万岁爷今天好些了吗？今日不该来见我，好好休息才是。”
　　朱厚照有些无奈，却还是顺着夏灵瞬的话开口道：“就是以往的小毛病，奶奶不必担心，休息几日就好了。”
　　太皇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关切地询问了几句，确定朱厚照真的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道：“先帝也是这样，身子一直不大好，万岁爷现在还小，团姐儿平日里也仔细一些，帮着万岁爷好好调养身体。”
　　夏灵瞬乖巧地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太皇太后就有些疲累，夏灵瞬嘱咐嬷嬷让太皇太后好好休息，这才和朱厚照一起出了寿安宫。
　　正好仪仗与宫人们都跟在身后，前面只有帝后二人走着，夏灵瞬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凑近朱厚照道：“你刚才干嘛在奶奶面前说那个……”
　　朱厚照调侃道：“看你痴傻撒娇的样子，这不是遂你的意吗？”
　　“我——我那是为了让老人家开心。”夏灵瞬撇撇嘴，道：“看你刚才那样，平常也不怎么来看奶奶吧？现在不多陪陪家人，以后说不准就没有机会了，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朱厚照忽然想到了早夭的妹妹，不由沉默不语。
　　夏灵瞬没发现他情绪不对，忽然道：“你看我刚才是不是很敬业？”
　　朱厚照有些茫然地看着夏灵瞬，却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出声问道：“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夏灵瞬伸手揽住朱厚照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道：“你看，我这么努力，万岁爷你呢，也多多配合我，别让我在奶奶和太后面前丢人，咱们两个里应外合，祸乱……不是，安定天下！一代明君和贤后就是咱俩了，你觉得呢？”
　　不远处的蒲桃看见夏灵瞬的动作，不由吓坏了，差点跳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朱厚照抽抽嘴角，道：“你刚才是不是把真话说出来了？”
　　夏灵瞬嘿嘿一笑。
　　朱厚照反手搂着夏灵瞬的肩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别的不说，要是奶奶和娘要我们绵延皇室血脉，你怎么办？”
　　夏灵瞬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眉头紧皱，随后一脸认真地开口道：“其实太早行/房对身体不好……”她顿了顿，还是把科普生理知识的冲动咽了下去，改口道：“你看看，万岁爷，咱俩现在长得差不多高，我最近还在长身体，蒲桃也说新衣服也只够今年和明年初春穿，还要叫尚衣局来重新量尺寸，万岁爷你呢……”
　　朱厚照对上她意味深长的表情，忍不住嫌弃道：“你是想说朕长得矮？”
　　夏灵瞬一脸纯真，道：“这可是万岁爷你自己说的。”她抬手举到了头顶两寸左右的地方，大概比划了几下，道：“等到万岁爷你长到这么高的时候，时间就差不多了，你想想，到时候你的不足之症也调养的差不多了，那多好啊。”
　　刘瑾看到夏灵瞬伸手在朱厚照头上比划，不由心惊胆战地抹了一把汗，见朱厚照并未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底默默坚定以后也要抱紧皇后的大腿才行。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在“龙头”上动土的。
　　朱厚照因为她说自己矮，难免有些郁闷，但见她开心地蹦蹦跳跳向前走的样子，又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任由夏灵瞬向前奔。
　　夏灵瞬走到门口，又觉得自己身为皇后走在皇帝前面，要是一会儿被其他宫人看到了，传到外面，说不定要挨骂，赶紧停下了脚步，返回朱厚照身边，道：“万岁爷，您打头开路，咱们打道回府～”
　　朱厚照假意生气，哼了一声：“这下知道朕是万岁爷了？”
　　夏灵瞬只觉得他孩子气，语气浮夸地哄道：“看看您这衣服，一国之君，肩担日月，不愧是你！”
　　朱厚照虽然知道她是在拍马屁，但脸上难免浮现出了笑意，道：“皇后今日穿得也不错，选衣服的宫人有赏。”
　　夏灵瞬暗自感慨朱厚照出手还真是阔绰，面上笑嘻嘻地开口道：“那我就先替蒲桃谢过财大气粗的万岁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大家久等了，之后还有八千字，明天争取搞完，大家放心，不会弃坑的……(我才断更了一天大家就就害怕弃坑，这个忧患意识也太强了吧哈哈哈这两天天气热，大家小心中暑哦(在寝室热成包子的我
　　感谢在2020-06-2000:03:15~2020-06-2321:1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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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十一
　　大婚礼结束,可之后还有一众礼仪等着夏灵瞬，第三日要拜见太皇太后与张太后，朱厚照可以在旁边坐着，夏灵瞬得正式给太皇太后与张太后行礼。
　　见礼的地点还是寿安宫,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方便走动,因此张太后才特意从仁寿宫到寿安宫来,接受帝后的拜见。
　　因为今日是正式见礼,还有宫人要见，夏灵瞬也特地换了松绿色的上袄与鹅黄的马面裙,又让蒲桃给自己戴上各种首饰,好像一个活生生的珠宝架子，看得来等夏灵瞬的朱厚照目瞪口呆。
　　“你这是把所有首饰都拿出来戴上了？”
　　夏灵瞬一手扶着自己的脖子,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太后以前难道没有这么穿过？”
　　朱厚照立刻反驳道：“那是她喜欢这么穿,你图什么？我也没见你多喜欢戴首饰……”他见夏灵瞬哑口无言的样子，接着道：“我看了所有宫女,没有一个像你一样没有耳眼的。”
　　叶氏在的时候夏灵瞬年纪还小，叶氏忙着照顾孩子没空给夏灵瞬开耳眼，后来夏助夫妻两个去了南京,徐香雪也狠不下心来给小姑子扎耳眼,因此夏灵瞬到现在也不能戴耳环,大婚那天戴的也是特意准备的耳夹，夹得夏灵瞬一整天都耳朵疼,之后这两天有时候疼的睡不着，还是蒲桃一直陪着她给她按摩才感觉好一些。
　　夏灵瞬的注意力却忍不住跑偏，用余光瞥着他,道：“你看人家姑娘耳垂？”
　　朱厚照对上她的目光，忽然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耳朵道：“我……我就是无意间看一眼，我身边的都是刘瑾这样的内官，无意间看一眼怎么了？”他说完又意识到什么，戏谑开口道：“我看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怎么，皇后还有害怕的时候？”
　　刘瑾听到帝后二人的交谈，知道朱厚照是在和夏灵瞬互相说俏皮话，但能让朱厚照这样问，十有八/九也是对夏灵瞬上心了。
　　听听这话，明显就是想激一下皇后！好让皇后主动表明心意！
　　朱厚照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他和夏灵瞬也算是认识，对于自己的魅力，朱厚照还是很有自信的。
　　夏灵瞬不喜欢他的情况是不存在的，至少不在朱厚照的考虑范围内。他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人人对他吹捧巴结，恨不得把心肝肺都逃出来给他，夏灵瞬在这个行列中也是理所应当的。
　　夏灵瞬微微一愣，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您爱看谁看谁去，您是万岁爷，轮得到我说什么吗？看中了记得和我说就行。”
　　其实比起朱厚照有喜欢的人，夏灵瞬更害怕他喜欢的太多了，到时候养一大堆女人、生一大堆孩子，夏灵瞬不得烦死？更何况人多是非多，难免里面混进去几个想搞掉她自己当皇后的，那夏灵瞬就亏大了，虽说她也没指望靠着皇后的身份谋点什么，但是也不想因为皇后的身份倒霉。
　　不过仔细想想朱厚照现在也算是她的直属领导，当着他的面给他甩脸色似乎不大好……稍微让他知道一下自己的底线就够了，万一真的把朱厚照惹毛了，太皇太后、太后、皇上三座大山就能把她压死。
　　朱厚照见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扭过头一直不说话，正想开口说几句轻松点的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夏灵瞬忽然转过头来，已经换上了笑脸。
　　夏灵瞬看着他，认真地开口道：“有喜欢的一定要和我说哦。”
　　朱厚照：“……”鬼知道他刚才在期待什么。
　　车舆到了寿安宫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有宫人进去传报了，等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殿，两位太后都已经正襟危坐，宫人们更是恭敬地立在一侧，不敢动弹。
　　太皇太后穿着一身烟灰色的常服，梳着高髻，看到朱厚照与夏灵瞬夫妻二人相携而来，原本严谨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带了许多笑意，却又碍于太后在，并未直接招手让夏灵瞬过去，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二人。
　　与太皇太后不同，张太后身着梅色衣裙，端庄大方，身边还围绕着一众女官和宫女，个个也都是珠光宝气的，陪同着张太后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看着异常华贵，看向二人的时候表情也是严肃端庄。
　　“儿子拜见奶奶、母亲，奶奶、母亲福寿安康。”
　　夏灵瞬看到沈琼莲也站在太后身旁低眉顺眼的，屏息凝神，乖乖叩首行大礼道：“媳妇见过奶奶、母后，奶奶、母后福寿安康。”
　　张太后开口道：“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皇后行这么多礼干什么？”她摆摆手，道：“坐吧，给皇后的椅子上加个垫子。”
　　朱厚照行过礼之后就自觉坐到了一边，直到张太后开口，他才意识到夏灵瞬刚刚还在那里一直行礼。
　　朱厚照正想说什么，夏灵瞬已经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媳妇修习礼仪的时候，老师便说过，礼不可废，一国之后更应该一言一行遵守礼仪，为后宫表率。”
　　说实话，上次张太后选拔皇后的时候给夏灵瞬留下的阴影还在，夏灵瞬在她面前也不敢像在太皇太后面前那样放肆。
　　更何况张太后与太皇太后境遇不同，张太后又是夏灵瞬的婆婆，自古以来婆媳问题就是一个大难题，轻则婆媳不睦，重则家庭战争，而在矛盾一向集中的皇室，这种问题只会被无限放大，甚至可能威胁生命。
　　为了不踩雷，夏灵瞬还是决定谨慎一点。
　　反正做一个乖巧儿媳总不会出错。
　　“你的老师教的不错，皇后学的也不错，倒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张太后笑眯眯地说道。
　　夏灵瞬抿了抿唇，总觉得张太后对她没有太皇太后那么和善，面对张太后似是而非的调侃，也只能露出万能的羞涩表情。
　　张太后却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昨日我听宫人们说，皇后与太皇太后相谈甚欢，妙语连珠，将太皇太后哄得开心，可如今在本宫面前怎么还拘谨起来了？难道是害羞了不成？”
　　夏灵瞬不由瞪大眼睛，流露出了一丝愕然与恐惧。
　　昨天去见太皇太后的时候，除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跟随太皇太后的两个老仆，就只剩下了夏灵瞬和朱厚照身边的人，太后如此有把握的说出这样的话，必然就是他们两个身边有太后的人。
　　夏灵瞬刚刚入宫，和张太后相比就是个乡下丫头，张太后监视她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在朱厚照身边也安插了自己的人，这样的心计和胆量，夏灵瞬不由更加畏惧张太后。
　　太皇太后瞥见夏灵瞬的神色，不由无奈地摇摇头。
　　朱厚照倒是面不改色，只是开口道：“奶奶，娘，该叫六尚过来给皇后见礼了吧？一会儿朕还得去奉天殿布告中外。”
　　夏灵瞬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朱厚照，见他也暗中看向自己，立刻转过头假装没看到。
　　张太后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于朱厚照为夏灵瞬说话，她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笑道：“怎么还未正式礼成，万岁爷对皇后已经这样维护？我不过是和皇后闲聊几句，就把万岁爷急成这样？”她说完又对着身旁的小宫女笑道：“去叫六尚进来吧。”
　　“是。”
　　没一会儿，小宫女就领着一众女官走了进来，对他们道：“给皇后娘娘见礼。”
　　女官们立刻向夏灵瞬见大礼。
　　夏灵瞬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行跪拜礼，但还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坐如针毡。
　　朱厚照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轻轻地咳了一声。
　　夏灵瞬本能地想要抽出手，奈何太皇太后与张太后都在上面看着，她只能开口道：“都客气了，快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张太后这才开口道：“都和皇后介绍介绍自己吧。”
　　夏灵瞬听她们一一介绍自己的职位与职能，又点了点人数，发觉少了一个尚仪，正要开口，沈琼莲道：“尚仪沈氏拜见皇后娘娘。”
　　夏灵瞬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沈琼莲担任的正是尚仪一职，随后立刻起身道：“沈尚仪多礼了，快请起。”
　　她之前跟着沈琼莲学习礼仪的时候听她说过，六尚在后宫的地位已经远不如内官，怎么说沈琼莲也是先帝与太后身边的红人，却在六尚任职，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张太后并未在意夏灵瞬的反应，只是道：“皇后心善，御下难免宽松，虽是如此，你们可不能偷奸耍滑，欺侮皇后，知道了吗？”等到六尚各自应声，她才对夏灵瞬道：“你进宫前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对于宫务难免有不熟悉的地方，以后要好好学着。记住了吗？”
　　这一褒一贬的，夏灵瞬算是明白了太后对自己的态度，乖巧道：“媳妇谨遵母亲教诲。”
　　说到底，宫权不是她现在能碰的东西，张太后对她也没什么好感，甚至有几分打压的意思，夏灵瞬也就不凑上去讨人嫌了。
　　“还有——”张太后的神色有些隐晦，暗示道：“大礼未成，可别再耽搁下去了，早日诞育龙嗣才是正事，皇上就是再怎么看重正事，也不要忘了这一点。”
　　夏灵瞬面色一僵，这次连附和也办不到，只能木愣愣地坐着，张了张嘴，差点一个“不”字出口。
　　朱厚照脸上没了笑容，不耐烦地开口道：“奶奶、母后，朕要去奉天殿了，之后还有早朝、午朝与日讲，皇后也早些回去吧。”说完他就起身向殿外走去，刘瑾等人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夏灵瞬眨眨眼睛，也起身道：“媳妇也不好再打扰奶奶与母后，这就退下了。”
　　“等等。”张太后忽然开口道：“皇后身边还缺一个女官，沈尚仪，我记得你之前教了个徒弟出来，先前应该为皇后饮酒的女官，就让她到皇后身边吧。”
　　沈琼莲应声道：“是。”
　　夏灵瞬闻言又行礼道：“多谢母后关怀。”
　　等到回了坤宁宫，夏灵瞬让宫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拆头上的首饰，她憋了一团火，拆首饰的手劲儿也打了起来，有几缕头发被发簪上的宝石挂住了，她这么一用力，扯下来好几根头发。
　　夏灵瞬不由抽痛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把簪子扔在了桌上。
　　她进宫也就两天，还什么都没做，张太后就这么搞她，夏灵瞬在宫里就是个孤家寡人，也没办法讨个说法，就是心态再好也经不住这么搞，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家人说的和现实相比根本不算夸张。
　　难怪历史上很多皇后郁郁而终，说不定就是被这么搞抑郁的。
　　夏灵瞬也只能劝自己看开点，宫权什么的即使在她手里，夏灵瞬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道，就当自己是个明朝后宫实习生，先跟着资历老的多学学……
　　蒲桃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皇后娘娘，沈姑娘来了。”
　　“沈姑娘？”
　　蒲桃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就是沈尚仪的徒弟。”
　　夏灵瞬了然，急忙对着梳妆镜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才道：“让她进来吧。”
　　“是。”蒲桃推开门，道：“沈姑娘，请进。”
　　夏灵瞬看着进来的人，不由有些诧异，惊喜道：“若华！”
　　沈若华一身女官服饰，冲着夏灵瞬行礼道：“若华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朱：皇后她为何那样？
　　灵瞬：心累，我想回家，去找我妈
　　迟来的更新，本来周三应该更新七千字，但是因为讲解结课PPT没赶上，之后应该会隔两天一更或者隔日一更，但是不会弃坑的，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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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
　　沈若华一身豆绿色的宫人服饰,领口垫着便于更换的白纸护领，还有一粒纽扣把领子收紧了，正在那里躬身行礼。
　　夏灵瞬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也知道此种情景之下不是谈话的好机会,因此她看向一旁的蒲桃,道：“蒲桃,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沈姑娘说。”
　　蒲桃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闻言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说罢就出去了。
　　夏灵瞬目送蒲桃出去，这才走到沈若华身边,伸手想要拉着她,没想到沈若华却主动避开了她的手。夏灵瞬立刻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晃了晃她,道：“若华,你放心,现在没有别人了，不用再和我讲那些礼数的。”
　　沈若华闻言眼睛一亮,神色却依旧有些拘谨，道：“可是姑姑教过的……”
　　“哎，天高皇帝远,管她呢。”夏灵瞬笑嘻嘻地说道：“我好久没见你,还以为你可能回应天去了,没想到你真的留在了宫中做了女官。这下好啦，我原本还觉得一个人在宫中孤零零的,现在我们两个又在一起了，刚好可以作伴。”
　　沈若华听她这么说，眼中已经闪现泪花,她又努力忍住，伸手搂着夏灵瞬的脖颈，道：“灵瞬，我也好想你……我在宫中留了下来，没多久就听说你被册封做了皇后，我知道你不想留在宫里，为你担心了好久……”
　　夏灵瞬松开她，笑眯眯地转了一圈，道：“你看看我，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若华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四处打量一番，问道：“大婚那日你真的没有与万岁爷……？”
　　夏灵瞬眨眨眼睛，意识到沈若华隐去的话语是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怎么你也惦记着这个？”她说完又觉得沈若华话里有别的意思，这才问道：“不会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张老娘娘身边的人都知道了，我听姑姑说的，老娘娘因为你……不识抬举，不高兴了……”沈若华无奈地摇摇头，又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宫外的那个人……”
　　夏灵瞬微微一愣，笑道：“我在宫外哪有什么人，要说真有人等着我，那就是我的家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沈若华轻叹一声：“我先前跟着姑姑听说了老娘娘安排明日宴席的事情，因为没有加封爵位与诰命，夏大人和夫人都不能入宫参加宴席。”
　　夏灵瞬闻言也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她转过身算了算，道：“就算之后我不说，礼部也会向他提起这件事，毕竟沈尚仪之前与我说过，加封外戚也是以往传下来的规矩，我慢慢等着，总会有机会的。”
　　沈若华脸上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后还是道：“难不成你真的不和万岁爷……到时候不说老娘娘，那些外臣也要责怪你不守夫妇纲常的。”
　　夏灵瞬有些纠结地开口道：“其实……其实我之前就认识他了，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他在我这里就是那个满大街找糖球给妹妹吃的孩子……”她默默把孩子前面的那个熊字咽了下去，免得吓着沈若华。
　　沈若华不由瞪大眼睛，道：“那可是万岁爷……”她既无奈又好笑，道：“既然你已经成了皇后，也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看待万岁爷了。不是吗？”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忽然意识到什么，出声问道：“若华，你什么时候也老气横秋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沈若华不想骗她，道：“是姑姑让我和你说的，她有些放心不下你。”她吸了一口气，凑近夏灵瞬小声道：“我自己说句冒犯老娘娘的话，既然她能宠冠后宫十余年，灵瞬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夏灵瞬有些诧异地看着沈若华，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想了想，道：“你让我想想……”
　　沈琼莲与沈若华虽然是为她好，但也说不准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张太后。
　　夏灵瞬想到自己身边围绕着一群人，不是每一个都能尽信，又有些发愁，她拉着沈若华的手，道：“若华，我知道你和沈姑姑都是盼我好，不过太后也在看着，你们两个都要小心。”
　　沈若华明白她的意思，道：“你放心，坤宁宫的事情我不会和姑姑说的。”
　　夏灵瞬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沈若华的一番话也不是全无效果，夏灵瞬先让人去给沈若华安置房间，之后一下午都坐在窗边发呆，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出路。
　　她现在身为皇后，入了宫门就没有出去的道理，除非她死了才能被人抬着棺材离开紫禁城。
　　要么给朱厚照找个喜欢的，剩下的几十年里好好照顾朱厚照的孩子，将来荣升太后。
　　要么……发挥主观能动性，化友情为爱情，像沈若华说的那样，争取干到张太后那个地步……
　　夏灵瞬想到这里就不由打了个寒颤。
　　据她多年看各种宫斗电视剧的经验，和皇帝谈恋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蒲桃看见她发抖，立刻让人拿了一件斗篷过来，披在夏灵瞬身上，道：“天气冷了，娘娘别坐在窗边了，小心着凉，明日还有群臣与内外命妇拜见呢。”她为夏灵瞬系好斗篷，道：“中秋过后天气就更冷了，好在尚服局很快就能赶制出厚衣服，免得娘娘受冻。”
　　夏灵瞬撑着下巴，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问道：“蒲桃，这宫中有没有可以看书的地方？”
　　自古以来官方对于图书控制都极为严格，吴先生虽然藏书极多，但大都针对于各地的闲散游记，或者是与科举相关的四书五经之类，对于夏灵瞬写书的意义不大。
　　而一般来说官方藏书的地方都是集天下之大成，种类数量都是民间难以比拟的。
　　蒲桃微微一愣，试探着问道：“娘娘想看书？奴婢去司礼监为皇后娘娘找几卷《女诫》？”
　　夏灵瞬揉揉额头，道：“还有别的吗？”
　　“内宫刻书都在司礼监那里，文渊阁倒是有许多书，可是要去东华门那里，还要交给内官，不一定信的住，还要花不少银钱……”
　　夏灵瞬无语凝噎，试探着问道：“皇后也要花钱？”
　　“价格自然是便宜一些的……”蒲桃说完小心翼翼地觑着夏灵瞬的脸色，见她有些哭笑不得，接着开口道：“万岁爷的寝宫倒是有书房……”
　　原来皇后身份充其量也就是个优惠券，连储值卡都不算……夏灵瞬对于后宫的灰色产业链倒是也不意外，毕竟自家姨夫孙凡也是个公务员，还得靠给人润笔等等来赚点额外收入才能养家，宫里的太监宫女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夏灵瞬心里打了打算盘，去找朱厚照是免费的，去找小太监偷偷带书来还要额外的开销，而手头这些嫁妆大部分都是不动产，现金也没多少，宫里的东西又不好流出去卖……
　　“蒲桃，万岁爷那里的藏书多吗？”夏灵瞬期待地看着蒲桃。
　　蒲桃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好笑，急忙低下头道：“多的。万岁爷平日里不怎么去文华殿，想看书就叫内官去文渊阁取，取了也不怎么还的。”
　　夏灵瞬看了看天色，立刻起身道：“走，咱们去乾清宫向万岁爷借书去。”
　　蒲桃赶紧拦住她，道：“娘娘头上还没有簪首饰，衣服也要换一换，一定要叫万岁爷觉得惊艳绝伦才好呢。”
　　夏灵瞬又被蒲桃按着打扮了好久，又把要打起皇后仪仗的内官们按了回去，这才带着一众小跟班们“轻装简行”出发去了乾清宫。
　　门口有个小太监守着，蒲桃走过去支会了几句，他立刻向夏灵瞬道：“回皇后娘娘，李大人、刘大人和谢大人正在里面向万岁爷觐见呢，娘娘不方便进去。”他试探着问道：“奴婢去里面和万岁爷通报一声？”
　　夏灵瞬想了想，道：“不必了，我在门口候着就好。”
　　约莫着过了小半个时辰，里面才有了动静，没多久就从里面走出了三人，身着官服，看着年纪过百。
　　其中一人身材适中，脸上愤懑之情最甚，剩下的两人，身材高大的那位的愤怒也不遑多让，唯有最为瘦弱的那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三人迎面撞上夏灵瞬也有些讶异，夏灵瞬开口道：“李大人，刘大人，谢大人。”
　　小太监急忙介绍道：“三位大人，这是皇后娘娘。”紧接着又对夏灵瞬一一介绍三人。
　　三人从容不迫地行礼道：“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急忙请他们起来，询问道：“三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谢迁提醒道：“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
　　他说完没多久，一旁的李东阳笑道：“其实只是我们年纪太大了，不如那些年轻人更懂万岁爷的心思，说得话难免万岁爷不爱听。”
　　夏灵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客套道：“李大人说得这是什么话，三位大人都是朝廷栋梁，万岁爷的肱骨之臣，万岁爷尚且年轻，说什么也只是一时气急罢了，三位大人算来都比万岁爷年长，还请多多体谅才是。”
　　三人都做过朱厚照的老师，与朱厚照自然有一定的师徒之情，夏灵瞬这话又说得婉转熨贴，刘健与谢迁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刘健开口道：“皇后娘娘若是有心，还请替我们好好规劝一番万岁爷吧。”
　　谢迁收到李东阳的眼色，也道：“万岁爷确实年轻，那就更不应该让刘瑾这些人陪在万岁爷身边，平日里朝会万岁爷分心就算了，这刘瑾又说要给万岁爷另建一座宫殿，这乾清宫又不是不能住人，贸然修建宫殿是何等的劳民伤财？更何况万岁爷又喜欢那些外邦进贡的珍奇动物，养在宫里又是一笔花销，天下百姓尚且不得富足，万岁爷这样大手大脚的，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夏灵瞬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随后安慰道：“谢大人说的是，不过万岁爷年纪还小，又很有自己的主见，难免听不进劝，三位大人也不要着急，徐徐图之就是了。”她一顿，道：“我自然也会尽心规劝万岁爷，如今天色不早了，家中一定还等着大人们回去呢。”
　　她说完，几个小太监立刻有颜色地走过来为三人带路。
　　三人也知道不好何夏灵瞬这位后宫之主说太多，便各自退下了。
　　等出了宫门，刘健才对李东阳开口道：“宾之，你刚才给于乔使什么眼色？”
　　李东阳笑呵呵地开口道：“于乔不是想知道皇后的品性吗？正好让他看看。”
　　谢迁有些疑惑，随后了然道：“你的意思是……让皇后去劝万岁爷？她能劝得住吗？我让万岁爷气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万岁爷体谅我这个先生，表面上看着好好的，课业上该气还是要气。”
　　“那可说不准。”
　　刘健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我听闻皇后娘娘擅长书法，等明日命妇朝见皇后的时候让你们夫人求幅字就知道了。”
　　那边厢夏灵瞬送走了刘健、谢迁与李东阳，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小太监道：“替我向万岁爷通报一声。”
　　小太监笑眯眯地开口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让人进去通报了。”
　　没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内官，道：“皇后娘娘，万岁爷请您进去。”
　　夏灵瞬提着裙摆从容地跨过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    乌拉！更新辣！
　　被三个老师围殴的小朱：好烦……
　　安静如鸡思考人生的灵瞬：好烦……
　　大家看看小花花，我真的是隔天更新的啊啊啊QAQ


第43章 四十三
　　夏灵瞬走进屋内的时候,书桌上的灯火还在胡乱跳动着，朱厚照正站在书桌边上，地上还摔着几本折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朱厚照脖颈还微微发红,他看到夏灵瞬进来了,哼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夏灵瞬回头看了看,见其他人都守在屋外,这才对朱厚照道：“来向万岁爷借书的，我在后宫去不了文渊阁,听说万岁爷这里藏书众多,就想来借几本看看。”
　　她打量了书房一周，虽说空间不大,但布置得很周到,东西两侧各有书架,书桌后放了一把太师椅，下首两侧还有给前来议事的大臣准备的椅子。主位之后立了一架屏风,应该是平时小憩的地方。
　　朱厚照瞥了夏灵瞬一眼，从书架上拿了两册书放在书桌上，道：“真不是替他们说话？”
　　“那哪儿能啊,您是万岁爷,我是皇后,我当然跟着您英明神武的步伐走啊，您说谁不好那就是谁不好,容不得他们分辩！”夏灵瞬把落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整理好，放到桌上，大概扫了一眼那几摞得高高的奏折,内心暗自感叹当皇帝真难，随后便走到朱厚照身边佯装殷勤道：“这李大人、刘大人、谢大人忒不讲理，看看，咱们万岁爷每天看这么多折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都要看坏了，他们几个半百的老头子不怕，我还怕呢。”
　　夏灵瞬见他因为自己的话忍不住翘起嘴角，接着道：“尤其是那个刘大人，走起路来跟个开国功臣似的，个子不高，两撇胡子却能飞到天上去，也不想想要不是咱万岁爷宽宏大量，换成了什么帝辛、孙皓之类的君主，轮得着他管万岁爷修几间房子吗？早就下了大狱啦！”
　　朱厚照听到前面还觉得夏灵瞬在夸自己，不免有些得意，可听到后面才发觉夏灵瞬在拿自己开涮，故作生气板着脸道：“好啊皇后，胆子大了，敢拿万岁爷开涮了？”
　　夏灵瞬假装害怕：“我当然不敢了，万岁爷英明神武，堪比尧舜，哪里是我这么一个小女子可以开玩笑的？”
　　朱厚照被她的马屁拍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道：“我可没听说过拿帝辛和孙皓来夸人的。”
　　夏灵瞬眨眨眼，笑道：“帝辛和孙皓都是天资聪颖的君主，怎么不能用来夸人了？”
　　朱厚照正想辩驳，忽然意识到夏灵瞬是在套自己的话，不由笑骂道：“夏灵瞬，你的这点小聪明，全用在耍嘴皮了！”
　　“帝辛与孙皓也曾治理有方，但却刚愎自用，不愿听臣子进谏，一个国家的覆灭不能说全是一个人的过错，可他们的错误抉择也确实推动了这个过程。”夏灵瞬耸耸肩，道：“万岁爷有高出他们的才华，却要走他们的老路子吗？”
　　朱厚照却不如她预想中的格外自信地说一句“朕当然不会”，反而换了一个话题，道：“你今晚在乾清宫住。”
　　夏灵瞬被他突如其来的发言弄得摸不着头脑，道：“留、留下来干什么？”
　　朱厚照嫌弃地看着她，道：“娘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大婚那天的事情，你要是再不留下来，以后让宫中的人怎么看你？”
　　夏灵瞬哦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背对着朱厚照道：“那你用晚膳了吗？”
　　“没有。”
　　“一起吗？还是我吃了再过来……”
　　“一起吧。今夜皇后在乾清宫住着，让皇后的宫人将明日朝见的礼服拿来。”朱厚照对门外道：“传膳吧，叫光禄寺的人简单上几个菜就好，明日还要摆宴，估摸着他们也忙不过来。”
　　门外立刻有人应声道：“是。”
　　朱厚照见夏灵瞬不说话，把桌上的书递给她，道：“你不是来借书吗？给。”
　　夏灵瞬接过书翻了翻，是两本应天风物的书，她忽然开口道：“文渊阁的书除了万岁爷，还有别人能看吗？”
　　“当然没有，文渊阁是藏书、编书的地方，又不是书摊子，谁都能看。”
　　夏灵瞬嘿嘿一笑，道：“万岁爷知不知道，只要花钱就能托文渊阁的小太监从文渊阁拿书看？”
　　朱厚照却并不意外，只以为她是要自己出面整顿一下，于是道：“这宫里看不见的规矩多的是，我能管的过来？”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对这里再清楚不过，何况这些宫人们俸禄本就不多，偶然玩忽职守或中饱私囊，朱厚照也不会在意，再说文渊阁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偷几本书就更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有的事情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厚照从自家爹那里学了不少，可以说是深谙此道。
　　夏灵瞬挑挑眉，笑嘻嘻地开口道：“万岁爷，我的意思是……这钱我也想赚。”
　　朱厚照上下打量她一番，道：“这宫里还能养不起你？”
　　“那不一样嘛。”夏灵瞬走到朱厚照身边，伸手扯扯他的袖子，道：“我这个皇后一穷二白的，嫁妆都是万岁爷你给的，平常连个打赏的钱都没有，万岁爷觉得这合适吗？”
　　朱厚照低头瞥见她从天水蓝袖口里伸出来晃着他的衣袖的葱玉般的手指，又见她的侧脸在灯火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许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动，他笑着哼了一声，道：“这全宫上下除了你，谁喜欢读书？太监还是宫女？”
　　“我又不赚他们的钱，我要赚自然是赚外面的人的钱了。”说到这里，夏灵瞬低声嘟囔道：“这宫里的人没有自由已经够可怜的了，还要赚他们的钱，那未免也太不容易了。”
　　朱厚照当做没听到，只是道：“那你能赚谁的钱？”
　　夏灵瞬摊开手，理直气壮地开口道：“读书人的钱啊。”她见朱厚照抬起手，以为他要捏自己的脸，急忙躲到一边，道：“听我说完嘛——你想想现在上下有多少忙着赶考的人，要是能将文渊阁的书抄录下来，收取一定的费用借给他们看，这能赚多少啊？而且若是做的不错，再延请几位名师不定期去讲授经学，可比那些书塾好多了。”
　　朱厚照微微挑眉，道：“你有人手抄书吗？到时候将抄好的书放在哪里？又将这赚钱的店面交给谁打理？”
　　夏灵瞬嘿嘿一笑，果断拍马屁道：“这就要靠万岁爷了不是？万岁爷神通广大的，这对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啊。”
　　朱厚照板着脸道：“你把朕当冤大头啊？”
　　“这个……抄书的人手就从文渊阁调配，闲散了那么多年，也该叫他们动一动了吧？若是有贪得太多的，万岁爷你给他松松筋骨，还能收回来不少，不是吗？到时候是进私库还是国库，都听万岁爷的。”夏灵瞬见朱厚照神情有所松动，接着道：“而且刚刚三位大人不是还因为万岁爷要修宫殿和万岁爷不愉快了吗？万岁爷这个时候要是调配银钱去修这所能借给百姓看书的文渊阁，三位大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什么了吧？想想到时候天下的读书人不都得感慨一下万岁爷您的深明大义，是不是？”
　　朱厚照转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开口道：“有点道理。”
　　夏灵瞬看他这样应该是大致同意了，立刻凑过去给他捏肩膀，一边捏一边道：“我要三分利，你拿四分，剩下的归国库，这样大臣们也无可指摘，万岁爷觉得呢？”
　　朱厚照故意道：“国库的朕就不算了，皇后什么都不做，只出了个点子就要三分利？”
　　夏灵瞬暗自腹诽之前也没看你想到这个点子啊，现在反过来敲诈我了，但面上还是笑道：“那我二你四？坤宁宫上上下下还等着我赚钱养家呢。”
　　朱厚照看她难得怂包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之前没看你在我身边有害怕的样子，现在反倒是能为那些宫人退一步了？”
　　“这个嘛……”夏灵瞬自然是不会说她还想着给坤宁宫上下挨个儿发奖金收买人心，免得自己的消息被宫人们随意泄露。她歪着头看向朱厚照，转移话题道：“既然万岁爷这样说，那就是同意了？”
　　“准了。”
　　夏灵瞬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晃着朱厚照的肩膀道：“万岁爷，你真好！”
　　朱厚照微微挑眉，侧过脸看向她，按住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笑嘻嘻地开口道：“那你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夏灵瞬对上他的目光，察觉到手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手指不由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她小声嗫嚅道：“这不是已经以身相许了吗？”
　　朱厚照还要说什么，门口已经传来小太监的声音：“万岁爷，皇后娘娘，光禄寺备好晚膳送来了。”
　　夏灵瞬急忙扬声道：“快送到主殿去吧。万岁爷，咱们也该去主殿用晚膳了吧？”
　　朱厚照看她左脚要绊右脚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两人去主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晚饭，时候已经不早，夏灵瞬照常自己洗漱了，把头上的首饰都拆下来，这才发现一旁的朱厚照正盯着自己看，她擦了擦手上的水，道：“我在家中都是自己洗漱的，习惯了……”
　　朱厚照已经换了一身寝衣躺在床榻上，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又没说这样有什么不好，你急什么？”
　　夏灵瞬抿抿唇，绕到屏风之后换好寝衣，嘟囔道：“那还都是我的错了……”
　　朱厚照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对其他几个内官与宫女道：“你们下去吧。”
　　夏灵瞬换了寝衣出来，周围已经没有宫人了，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只有朱厚照一人侧躺在床上，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朱厚照已经初现棱角的侧脸上，显得他多了几分寂寥，和平时欢声笑语的样子相去甚远。
　　夏灵瞬之前觉得朱厚照一团孩子气，可现在又觉得他已经长大成人，不由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朱厚照回过神，见夏灵瞬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道：“站在那里不累吗？”
　　夏灵瞬也弯了弯嘴角，道：“我瞧着今晚月色美，便想着驻足欣赏一番。”
　　朱厚照微微一愣，抬手摸了摸耳朵，随后笑道：“看来你是不困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夏灵瞬那股困劲儿就上来了，她打了个呵欠，道：“多谢提醒，是该睡了。”她走到床沿，拍拍朱厚照道：“往里去，给我留个床边。”
　　以前在家里都是她睡床外，妹妹夏圆儿睡床内，免得小孩子不听话翻身摔下床，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睡床外了。
　　朱厚照起身，对她道：“你睡里边去，我暖好的位子你说睡就睡啊。”
　　夏灵瞬眨眨眼，道：“好好好，不占你的便宜，我去里面睡。”她绕过朱厚照躺进了床内，将鸳鸯交颈的锦面被子一盖，背对着朱厚照道：“早些睡，小心熬夜长不高了。”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你放心吧，我还有的是机会长高呢。”
　　夏灵瞬哼哼笑了几声，道：“先把身体练好了再说吧，之前听太医的诊断可是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
　　朱厚照见她还留心自己的身体，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道：“这话换别人说要掉脑袋。”他捏着捏着觉得夏灵瞬的脸手感不错，一时间舍不得松手，喃喃自语道：“也不见你涂脂抹粉，怎么脸软软滑滑的……”
　　“你这叫讳疾忌医，又不是治不好。”夏灵瞬模模糊糊说完，见朱厚照捏自己的脸捏得起劲儿，不耐烦道：“不然明早起来我教你打太极扇，你多练上几个月，别的不敢说，小病总不会有了。”
　　朱厚照闻言来了兴致，撑着一条胳膊起身，看向夏灵瞬雪白的脖颈，好奇地连声问道：“太极扇？那是什么？怎么打？”
　　夏灵瞬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被他烦的厉害，便翻过身伸出双手轻轻地捏着朱厚照的耳朵，眯着眼凑近他，神神秘秘地开口道：“这是我老夏家传女不传男的内家功夫，进可防身御敌，退可强身健体，学会这四十八式，包你打遍天下无敌手……”她见朱厚照不说话了，这才松了手自顾自地睡着了。
　　朱厚照被夏灵瞬捧着脸，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见她沉沉睡去，不由微微低头盯着她的侧脸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朱：卧槽我老婆会武功，还要传授我，那我到底是叫老婆还是师父……啊不对，她说传女不传男？？？？
　　灵瞬：遗忘一切，安心睡觉.jpg
　　评论是我最大的动力，请一定要多多评论啊啊啊啊啊啊求求你萌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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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十四
　　一片朦胧之中,窗口的轻纱微微扬起，月色朦胧，周围哭声一片，夏灵瞬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所不知名的宫殿门口。
　　她脚边趴着一众宫人,都伏在地上低泣,夏灵瞬打量周围一圈,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有。
　　“皇后娘娘,万岁爷请您进去。”
　　夏灵瞬对上陌生的脸，意识到对方是在叫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寝殿内阴风阵阵，唯有窗外一株盛放的桃花证明此时正是阳春三月。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身形分外消瘦,夏灵瞬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放弃。
　　“皇后，你来。”
　　夏灵瞬想要过去一探究竟,身体却定定地不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做主。
　　对方苦笑着对身边的宫人道：“如今就你还能守在朕的身边，朕怕皇后听不到,朕每说一句,你代为转达。”
　　“我思前想后,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应当是你，早知今日,应该将你送出宫去，做一个平凡人家的女儿，不必让你和你的家人跟着我受苦,更不用受朝臣弹劾、排挤。”
　　“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身边再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连一个承诺都无法做到，也不知是不是我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我本想从宗室中选一子过继在你膝下，奉你为太后，以你与朝臣的关系，不会过得太苦，只是如今已经无人听我的，大臣们也各自寻找新帝人选……”
　　他咳了几声，殷红的血从嘴角滑落，他望着门口的那个人，抽动嘴角笑了笑，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想起什么，对小太监低语了几句，那小太监低眉顺眼取了个物件送到夏灵瞬面前，只见是一个平安符，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路上逗留了一阵子，本来能早些给你送回来的。”
　　泪水一下子忍不住从眼眶滑落，夏灵瞬克制不住地低声哭泣了起来，这次身体倒是很听话，一时间泪如泉涌，像是要吞没一切一般。
　　宫殿内一片寂静，她泪眼朦胧地注视着床榻上的人，想要靠近他，最后却又止步不前，心中忽然涌起痛苦而又绝望的感觉，压得夏灵瞬快要喘不过气来。
　　夏灵瞬还没回过神，发觉自己已经落入水中，她本来就不会游泳，忽然掉进水里，连连呛水，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夏灵瞬抬起手来想要捂着嘴，阻挡溢进口中的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许多，不由瞪大了眼睛。
　　恍惚间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夏灵瞬猛地睁开眼，急忙坐了起来，眼泪一下子从脸上滚了下来，她慌乱开口道：“圆姐儿！嫂子！”
　　朱厚照微微一愣，伸手给她擦眼泪，道：“怎么哭了？”
　　夏灵瞬的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偏偏她脸上还流露出茫然的神色，好像哭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朱厚照察觉到她情绪有变，低声问道：“怎么了？做梦魇着了？叫你的婢女进来陪陪你——”说完他就要喊人进来。
　　夏灵瞬忍不住伸手拉着他，声音干涩道：“不用……我没事。”她嘴上这么说，但手却是紧紧地拉着朱厚照，似乎很恐惧一个人呆着。
　　朱厚照见她还在那里哭，只能坐了回来，用寝衣的袖口给她擦眼泪，道：“你怎么眼泪这么多？好像流不完似的……是因为上次娘给你脸色看了？”
　　夏灵瞬这时才终于收了眼泪，她摇摇头轻声道：“和太后娘娘无关，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朱厚照不由凑近她的手，夏灵瞬的一双手细长洁白，只有一层薄茧，应该是练字与干活时落下的，但朱厚照也没有看出什么其他端倪来。
　　“朱寿，我好像梦到别人的事情了，但又好像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夏灵瞬有些沮丧地低着头，鼻尖因为刚刚不停流泪而微微发红，她抽噎了一下，还是忍了回去。
　　有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自己似乎就是梦里人的感觉，尤其是在掉进水里的时候最为强烈，可是梦境转瞬即逝，夏灵瞬什么头绪也没抓到，自然沮丧懊恼。
　　朱厚照看她额角还贴着几缕湿漉漉的发，忍不住伸手给她拨开，道：“行了，梦过去了就没事了。”
　　两人在黑暗中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夏灵瞬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万岁爷和我一起睡不好，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在坤宁宫里睡也没什么事，到了万岁爷这里反倒做梦了。”
　　朱厚照瞧着她，见她似乎已经不如刚才难过，道：“你别哭就好了，刚才那样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他走到窗边向外瞥了一眼，道：“时候还早，才二更天，你睡吧。”
　　夏灵瞬心里还有些忐忑，虽然躺了回去，但心里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见朱厚照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忍不住开口道：“你不睡吗？”
　　“睡。你睡了我就睡，不然你一会儿做噩梦了哭起来，别把我冲出乾清宫去。”
　　夏灵瞬忍不住噗嗤一笑，搂着被子道：“知道了，你放心，我忍着。”
　　朱厚照看着她，道：“想哭就哭，忍着干嘛？”
　　夏灵瞬眨眨眼，不由微微低头，避开他的目光，随后道：“那万岁爷会凫水吗？”
　　朱厚照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会，怎么问这个？”
　　夏灵瞬低声笑了起来，道：“我怕自己忍不住眼泪，把万岁爷冲跑了。”
　　朱厚照也被她逗笑，道：“你睡吧，真冲垮了乾清宫，我好叫别人来救我。”
　　夏灵瞬和他说笑过后，心里轻松了不少，放心地阖上眼沉沉睡去。
　　朱厚照被她这样一闹腾，已经没了睡意，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三更天，正是上早朝的时间，他索性不睡了，只是侧卧在夏灵瞬身边假寐。
　　等到了快四更天的时候，轮值的小太监才走进来叫醒朱厚照，为他梳洗更衣。
　　夏灵瞬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人动了，本能地拉着对方道：“圆姐儿，外面冷，多睡会儿……”
　　朱厚照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到了五更天记得起身，免得被人弹劾你恃宠而骄。”
　　夏灵瞬眯着眼看向对方，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牵着的是朱厚照，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
　　“蒲桃，什么时候了？”
　　让人拿着鞠衣大衫的蒲桃还没说话，朱厚照已经开口道：“三更天刚过，朕要去早朝，你也该准备起来梳妆打扮了，早朝之后还要在华盖殿开宴，你这个皇后总要穿得端庄一点。”
　　夏灵瞬也算彻底醒了，只觉得身上有些粘腻，想必是因为昨晚的噩梦，她不自在地动了动，道：“我回坤宁宫沐浴。”
　　“就在乾清宫吧，你昨晚那样肯定出了一身汗，来来回回折腾小心风寒……”朱厚照穿上赭黄的龙袍，接着道：“别到时候过了病气给我！”
　　夏灵瞬哼了一声，缩回被子里道：“万岁爷慢走不送。”
　　蒲桃在一旁站着，等到朱厚照走了，这才走到夏灵瞬面前嘻嘻笑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夏灵瞬有些懵，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蒲桃的想法。
　　蒲桃是觉得朱厚照和她圆房了，现在朱厚照后宫就她这么一个皇后，夏灵瞬受宠怀孕的几率是很大的，之后要是平安产子，那就是朱厚照的嫡长子，未来就彻底安稳了。
　　今天之后，太后与宫人们也不会随意轻慢夏灵瞬了。
　　别的不说，朱厚照行事还真是粗中有细，起码还能顾虑到这一点。
　　蒲桃见夏灵瞬脸上漾出一丝笑意，不由笑道：“刚刚万岁爷正是在关心娘娘呢，娘娘怎么还在万岁爷面前耍起小性子了。”
　　夏灵瞬掀开被子起身，道：“得了吧，他那是吃软不吃硬，喜欢的怎么都行，不喜欢的一眼不看。”
　　蒲桃在一旁拿着布巾，等到夏灵瞬洗漱之后就递了上去，道：“那按照皇后娘娘这样说，万岁爷是喜欢娘娘了。”
　　她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小宫女都笑了起来，只是碍于不敢让外人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
　　夏灵瞬也不生气，道：“我脸皮厚着呢，你们随意笑，笑得好听了我给你们向万岁爷请赏去。”
　　几个小宫女闻言立刻绷住了笑声。
　　夏灵瞬让蒲桃给自己梳好发髻，这才绕到屏风之后换了正红的鞠衣，道：“华盖殿什么时候开宴啊？”
　　“早朝之后，应当是午时了，不过内外命妇想必已经准备去太皇太后宫中了，皇后娘娘得在辰时去才行。”
　　夏灵瞬接过明黄色的大衫穿好，一边整理蓝色的龙凤霞帔，一边问道：“之前我听沈姑娘说还有中秋节宴，这么说明天又要召内外命妇进宫？”
　　“万岁爷体恤大人们，昨日下旨说是今日过后明日便不用入宫了，连同早午朝一起免了，当作是中秋赐下的赏赐，因此只在太后娘娘宫中办家宴，请寿宁侯与建昌侯及其家眷入宫，一家人聚一聚。”
　　夏灵瞬闻言有些好笑，道：“这不是万岁爷不想上朝吗？”
　　蒲桃吓了一跳，急忙道：“皇后娘娘慎言。”
　　“放心吧，他没那么容易生气。”夏灵瞬坐在椅子上，其余几个小宫女立刻过来为她上妆，又给她戴上沉甸甸的凤冠。
　　这样折腾了好久，时间也差不多了，夏灵瞬也得赶紧去寿安宫，先给两位太后见礼，之后还要接受内外命妇拜见。
　　张太后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太皇太后右侧，太皇太后因为年事已高，此时还未换上礼服，只穿了一身鞠衣。
　　不知是不是听说了夏灵瞬夜宿乾清宫的事情，太皇太后今日的笑容更加和蔼，不等夏灵瞬行礼就叫她起来，道：“好团姐儿，快起身吧。”
　　张太后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笑道：“昨日受累了吧？”
　　夏灵瞬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嗫嚅道：“怎么奶奶和母后都这样调侃媳妇……”
　　“快给皇后赐座。”太皇太后招呼着夏灵瞬在自己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在这宫中，什么都没有为万岁爷绵延血脉重要，可不要害羞，尽早诞下龙子，让奶奶抱上曾孙才好。”
　　夏灵瞬知道太皇太后也是为了自己好，点点头道：“奶奶说的我明白的。”
　　“好孩子……”
　　太皇太后又拉着夏灵瞬说了会儿话，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在宫人的服侍下去更换礼服。
　　张总太后目送着太皇太后走进里间，这才对夏灵瞬道：“太皇太后说得都是为你好，你都要记下。”
　　夏灵瞬拘谨地开口应声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打开小号x
　　今天撞椅子腿上了，卑微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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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十五
　　不一会儿太皇太后便换了衣服出来,此时内外命妇早已经在前殿等待拜见，等到大明朝最为尊贵的三个女人落座之后，这才在女官的声音中分别拜见三人。
　　等到拜见之后，一群女人迅速热络地聊了起来,倒是很接地气,与夏灵瞬想象中的明枪暗箭不同,不是给儿女们相看对象就是闲聊家常,就算是和太皇太后与太后聊天,也大都是这样，每个人脸上都笑盈盈的。
　　夏灵瞬一个都不认识,只能露出端庄的笑容,对蒲桃小声道：“这都是些谁啊？”
　　“与张老娘娘聊的正兴的那两位，年长的是昌国公夫人金夫人,是张老娘娘的母亲,年轻的是寿宁侯夫人陆夫人,旁边那位寡言少语的是建昌侯夫人宋夫人，因着老娘娘不喜宋夫人,婆媳与妯娌之间的关系也不大和睦的。”
　　夏灵瞬想到吴小姐，问道：“建昌侯是不是还有一位侧夫人，姓吴？”
　　蒲桃有些讶异,道：“娘娘怎么知道的？”
　　夏灵瞬笑了笑,道：“偶然得知的。”
　　夏灵瞬心里有些怜惜宋夫人,但见张太后之下还有另一位夫人，衣着朴素,面色端庄严肃，仅仅屈居于张太后之下，足见其身份地位,但却又不与张太后交谈一句，难免觉得奇怪，便对蒲桃道：“那位夫人是？”
　　“哦，那是万岁爷的乳母安圣夫人田老夫人。”蒲桃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娘娘不知道，安圣夫人与张老娘娘关系不好的。”
　　“怎么说？”夏灵瞬有些惊奇地问道。
　　毕竟是朱厚照的奶娘，怎么说也不应该和张太后这个亲娘关系不好啊，不然张太后怎么会放心把儿子交给她呢。
　　“小时候万岁爷身体不好，都是安圣夫人悉心照顾，因此万岁爷很是依恋安圣夫人，一日先帝与万岁爷开玩笑，叫万岁爷打一下娘亲的手，万岁爷舍不得打安圣夫人，就拍了一下张老娘娘的手。”
　　夏灵瞬想了想朱厚照小时候“努力求生”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随后道：“之后呢？”
　　“老娘娘难免因此生气，就把安圣夫人赶出了宫，可是万岁爷习惯了安圣夫人照顾，便哭闹着要安圣夫人回来，老娘娘也没办法，就叫人请安圣夫人回来，没想到安圣夫人也有气性，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来，还是先帝亲自安抚，安圣夫人又放不下万岁爷，这才回了宫。这之后老娘娘与安圣夫人也算结了梁子，等到万岁爷大些了，老娘娘就把田夫人送出宫去了，万岁爷虽然有心留田夫人在宫中恩养，但也得看着张老娘娘的面子，只好让田夫人回去。为了能照顾田夫人，登基之后万岁爷就给田夫人的儿子与女婿都赐了锦衣卫的官职，是个虚职，却也有不少俸禄，足以供养田夫人。”
　　夏灵瞬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倒是让他难做人了。”
　　蒲桃努努嘴，道：“是啊，一个亲娘一个养娘，帮哪个万岁爷也不好受啊。”
　　夏灵瞬又不由瞥了一眼田夫人，道：“这位田夫人倒是有骨气。”
　　她在那里暗自琢磨着，下面忽然有人开口道：“妾身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蒲桃小声道：“这位是谢迁谢大人的夫人李氏，封一品诰命。”
　　夏灵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夫人请起。”
　　李夫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我家那口子昨日胡说话，叫万岁爷骂了一顿，惹得万岁爷不忿，妾身回去说了他一顿，听说还是皇后娘娘劝谏万岁爷，不然他一个臣子，说话没个尊卑的，早就该叫万岁爷责罚了，打个几十杖都是应当的。”
　　这话说的，好像朱厚照目无尊长，只会拿劝谏的臣子出气似的。虽说朱厚照另修宫殿这件事确实不占理，但也不至于背这么大一个锅。
　　“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谢大人也是万岁爷的老师，老师教学生那是应当的，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谢大人一颗真心向皇上呢？”夏灵瞬说完瞥了一眼张太后，见她面色不虞，随后道：“万岁爷那是和三位大人争执起来了，虽是君臣，也是师生，再吵万岁爷也没有骂老师的道理，夫人实在是言重了。我去了也只是说了几句，万岁爷心里明镜似的，谁好谁坏他门儿清着呢，这不，转眼就体恤各位大人，中秋好好休息一日，都去去火气，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张太后看向夏灵瞬，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上首的太皇太后则眯着眼，一手打着扇子，像是一尊殿上的菩萨。
　　李夫人笑了，道：“无论如何，都是要叩谢皇后娘娘的大恩的。”
　　又有一位夫人道：“瞧瞧，还是谢大人家的夫人会说话，咱们哪里敢这样说啊。”
　　蒲桃又对夏灵瞬附耳道：“这位是李东阳李大人的夫人朱夫人，成国公的女儿，身份贵重。”
　　李夫人道：“咱们皇后娘娘是明事理的人，我也好腆着脸说几句话。”
　　朱夫人言笑晏晏：“要换成是我，一定要求着皇后娘娘给我写个‘皇恩庇佑’，好拿回去挂起来呢。”
　　夏灵瞬应和几句，道：“我这笔字拿出去也没人要，朱夫人这话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朱夫人闻言立刻道：“只要皇后娘娘愿意写，妾身当真是感激不尽，定然回去和我家的一起挂起来，每天香火供奉着。”
　　夏灵瞬没想到这朱夫人还真要自己的字，有些讶然，随后道：“既然如此，之后我便写几幅赠与夫人们。”
　　这边夫人们谈笑风生，没一会儿华盖殿那边就传来消息开宴，夏灵瞬这里自然也要跟着开宴，她总算能休息一会儿，少听几句夫人们的闲谈。
　　怎么说这也浩浩荡荡几百人，一起说话闲聊的，还有奏乐助兴的钟鼓司乐者，夏灵瞬一双耳朵听着乱糟糟的。
　　夏灵瞬对一旁的蒲桃道：“我记得掌管钟鼓司的是万岁爷身边的刘先生吧？”
　　“是。”
　　“之前怎么没在万岁爷那里见他？”
　　蒲桃如实回答道：“虽说刘先生一直伺候万岁爷，但如今毕竟掌管钟鼓司，也不方便每日陪在万岁爷身边，还有张先生、高先生他们在的。”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昨天刘瑾不在也好，免得被大臣们逮住臭骂一顿。
　　她想了想，又道：“一会儿你让人去挽留一下田夫人，请她去坤宁宫坐坐，免得田夫人好不容易进宫一次也见不着万岁爷，再派个靠谱的人去华盖殿支会万岁爷一声。”
　　“是。”蒲桃应了一声，随后和一个小宫女交代了事情，催着她去办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宴会，夏灵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安排着太皇太后身边的人照顾好太皇太后，让老人家早点休息，之后才跟在太后身后出了寿宁宫。
　　等到了宫门口，张太后才开口道：“好了，你也不必跟着去安置我了，我还没老到要让人安顿我呢。”
　　夏灵瞬露出一个自己的招牌羞涩表情，道：“媳妇不敢。”
　　张太后看她这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想到刚才她在殿上伶牙俐齿维护朱厚照的话语，不由摇摇头，慢慢悠悠地开口道：“皇后，你是万岁爷的正妻，自然邀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可不要和那些不清不楚的人来往，最后惹得一身脏。”
　　夏灵瞬恭敬行礼道：“媳妇谨遵母后教诲。”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灵瞬余光中的黄色衣摆才消失不见，她直起身子，望着太后的车驾离去。
　　听太后这意思，好像是提醒她不要和大臣们勾勾搭搭的，免得被人家耍了还帮着数钱。
　　不过夏灵瞬本来也没打算和大臣们勾搭，谢迁都说了“后宫不得干政”，说不定他们还不乐意和她这个皇后搭茬儿呢。
　　而且比起其他，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做的那个梦，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格外的深意。尤其是落水的那一刻，和夏灵瞬当初刚刚穿越过来的感觉有些相似。
　　一点挣扎都没有。夏灵瞬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蒲桃见她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静，有些奇怪地出声问道：“皇后娘娘？”
　　夏灵瞬回过神，笑道：“咱们回去吧，田夫人说不定已经到了。”
　　“是。”
　　等回了坤宁宫，田夫人正坐在那里等候，一旁是沈若华再招待，见到夏灵瞬回来了，两人一同向夏灵瞬行礼。
　　夏灵瞬急忙伸手去扶田夫人，道：“万岁爷自小是夫人照顾长大的，夫人是长辈，怎么有长辈向晚辈见礼的道理？夫人快请坐吧。”
　　等到田夫人坐下，夏灵瞬去屏风后摘了翟冠、博鬓，脱去厚重的大衫，这才走出来坐在主位上道：“夫人进宫辛苦了，吃些茶和果子吧。”
　　田夫人原本在暗中打量着她，见夏灵瞬一身大红鞠衣，看着也算明艳动人，一言一行都端庄得体，很是欣赏，又听她这样说，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夏灵瞬笑道：“夫人在这里不必拘谨，想必您也知道我留您的原因，万岁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就请夫人先和我闲聊几句，要是夫人这样拘束，我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呢。”
　　田夫人听夏灵瞬说话直白，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刚才在殿上对朱厚照也是百般维护，心里对她喜欢极了，于是道：“那民妇便不拘着了。”
　　夏灵瞬笑着点点头，道：“就应该这样。”
　　两人坐着闲聊，夏灵瞬也了解到了田夫人的不少事情，她膝下一子一女，夫君去得早，祖上都是农户，因为身世清白才被选中了进宫照顾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
　　朱厚照遗传了父亲的体质，自幼身体不好，田夫人悉心照顾才好了不少。
　　“那些个太医啊，都是胡说八道，万岁爷身体不好，就该多吃肉、多跑动，每天总在药罐子里泡着，能好才怪呢。”
　　夏灵瞬笑着附和道：“夫人说的是。”
　　田夫人似是有些怀念，道：“万岁爷小的时候虽然调皮，但一向对家中的人最好不过，太康公主还在的时候，万岁爷常往宫外跑，从宫外带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公主。先帝问起来万岁爷就撒谎骗他，可是只要一摸耳朵，先帝就知道万岁爷在撒谎，便罚他去背书了。”
　　夏灵瞬想到他再宫外为了找个不应季的零嘴儿给妹妹，活像个拦路抢劫的小恶霸，不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虽是如此，万岁爷他每日里看着好像粗枝大叶，但他比谁都要细心，哪怕是周围的臣子奴婢他都在心里惦记着，谁有什么苦处，万岁爷都懂得的。”田夫人轻叹一声，道：“这里只有皇后娘娘与民妇，说句不应当的，万岁爷就算是不做万岁爷，也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子，皇后娘娘要珍惜才好。”
　　夏灵瞬见田夫人格外认真，便也笑着应和道：“夫人是最了解万岁爷的人之一，我自然相信夫人的。”
　　两人又闲聊几句，眼看天色不早了，外面才有人通报说是朱厚照来了，田夫人闻言急忙起身，伸手整理了一番衣服首饰。
　　人还没进门，朱厚照就已经在抱怨道：“你们皇后娘娘怎么神神秘秘的，叫朕来做什么——”他进门之后就看到了许久没见的乳母，不由有些惊讶，随后快步过去道：“嬷嬷！”
　　田夫人许久没见朱厚照，也惊喜道：“万岁爷又长高了！”
　　夏灵瞬对一旁的蒲桃低声道：“叫其他人都下去吧，咱们去里间换衣服去。”
　　“是。”
　　夏灵瞬这才去里面卸妆换衣服，又自己吃了点糕点什么的，休息了一阵子才出去。
　　田夫人与朱厚照似乎聊得很尽兴，见到夏灵瞬出来，这才行礼道：“如今时候不早了，民妇也要告退了。”
　　夏灵瞬笑道：“夫人平日里要是想进宫，来找我便是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好多向夫人了解了解万岁爷的喜好。”
　　田夫人连声称是，夏灵瞬又让蒲桃亲自去送田夫人出宫，这才对朱厚照道：“万岁爷受累了，千辛万苦抽时间从华盖殿赶来坤宁宫，没出汗吧？”
　　朱厚照这次被她打趣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轻咳一声，道：“谢了。”
　　夏灵瞬莞尔：“能得万岁爷一句谢谢，我这脸上都有光了。”她对沈若华道：“若华，帮我准备一下笔墨纸砚。”
　　沈若华微微俯身便去书桌边上为夏灵瞬研墨了。
　　朱厚照见她似乎不打算搭理自己了，忍不住凑过去道：“准备笔墨纸砚做什么？”
　　夏灵瞬瞥了他一眼，勾起嘴角道：“万岁爷不是累了吗？赶紧回乾清宫休息才对。”
　　朱厚照理直气壮地开口道：“这皇宫都是朕的，朕今晚就在坤宁宫歇着了。”
　　“好好好。”夏灵瞬附和了几句，自己挽起袖子，走到书桌边上取笔蘸墨。
　　朱厚照跟在她身后，见她挥笔写字，道：“你不会要卖皇后的字赚钱吧？”
　　夏灵瞬一噎，嫌弃地看向朱厚照，道：“真有万岁爷的，什么点子都想得出来，不会是您心中打这样的主意好久了吧？我这是因为今日李大人和谢大人的夫人向我求字，我才写的。”她说完就挥笔写下“端庄大方”四个大字。
　　朱厚照在旁边看着，还不忘品鉴道：“这个‘大’字的最后一画有些不好，太收着了。”
　　夏灵瞬一手托着袖子，闻言把笔向他手边一递，哼了一声道：“您来？”
　　“来就来。”朱厚照接过笔，让沈若华换了一张纸，按照夏灵瞬的内容潇洒写下四个大字。
　　夏灵瞬凑过去看了看，道：“你这捺太出去了，看着不够端庄。”
　　朱厚照不服气地开口道：“怎么就不端庄了？你看看我和你的字有什么区别？”他说完这话不由愣住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夏灵瞬没察觉到异样，只是用胳膊碰了碰他，道：“去去去，我再来写，这次保证让你说不出话来。”她拿起笔正要写，忽然被朱厚照从身后把住了手。
　　朱厚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的手一起运笔，道：“一起写总能把握好了吧？”
　　夏灵瞬不由出神去看朱厚照，见他也盯着自己，急忙转过头，脸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烧了起来。
　　蒲桃回来之后两人已经再用晚膳了，沈若华再一旁伺候着，她便带着几个小丫头去收拾书桌，看到桌上团着一团纸，不由伸手打开看了起来，只见上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看着不知道是谁的笔法。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更新啦！！久等了么么扎！
　　（收藏突然诡异地涨了起来，还挺恐怖x
　　请多多给我评论滋养我吧，我会努力码字的！虽然但是复习周
　　感谢在2020-07-0212:12:34~2020-07-0519: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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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十六
　　两人用过晚膳,夏灵瞬见朱厚照还坐在那里不动弹，忍不住开口道：“万岁爷，这晚饭也吃了，你看……”
　　朱厚照无所事事地靠在椅背上,听到她的话微微挑眉,道：“怎么,还要赶我走不成？”
　　夏灵瞬努力笑眯眯地开口道：“万岁爷这话说的……”
　　朱厚照随即笑道：“那今晚就在皇后宫里歇着了。”
　　夏灵瞬抽抽嘴角,却也没办法,只好道：“这皇宫都是你的，我当然是不能阻拦了。”她对蒲桃道：“让人烧些水准备洗漱吧。”
　　“是。”
　　夏灵瞬等着热水的时候索性拿了一卷书看了起来,正是先前从朱厚照那里借来的游记。
　　她看得津津有味,朱厚照在一边难免有些无所事事，见她静静地看书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好看吗？”
　　“好看啊。”夏灵瞬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握着书,道：“我还从未去过南方，听说习俗与北方大相径庭,要是有机会，真想去见识见识。”
　　朱厚照哼了一声，忽然不说话了。
　　夏灵瞬被他起了话头,已经放下了书,可是朱厚照又不说话了,她忍不住开口道：“怎么说话说一半就不吭声了？倒不像你了。”
　　“你这不是忙着看书呢，我想着文渊阁的事情就推推吧。”
　　朱厚照提起这事情,夏灵瞬也来了精神，道：“别啊，做事总要有始有终,别吊我胃口嘛。”
　　朱厚照哼了一声，最后却还是笑着开口道：“他们昨天刚和我不欢而散，今天自然要服软，何况说出去也算是件好事，自然同意了，不过户部老头说还要再多多筹划。”
　　夏灵瞬半开玩笑道：“万岁爷和大人们倒是互相摸清了招式，你来我往的还挺好。”
　　朱厚照呸了一声，道：“呸！谁和他们挺好！就因为这文渊阁的事情，他们今天还吵了起来，要不是我赐菜让他们好好吃宴席，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要我说哪里那么多事情，我说修那修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夏灵瞬笑嘻嘻地开口道：“这不是大人们担心万岁爷是在玩笑吗？再说要不是真心为了给万岁爷办事，他们吵个什么劲儿？”
　　朱厚照撇撇嘴道：“得了，少给他们说好话了，吵了半天，还不是为了那点钱？户部拨出去的钱，上上下下盘剥之后才用来修那外面的文渊阁，他们吵着还不是给自己算能剥多少钱下来。”
　　夏灵瞬只是盯着朱厚照不说话。
　　“你看我干什么？”
　　“我这是在想，我们万岁爷心里和明镜一样的，但凡说话委婉那么一点点。”夏灵瞬伸手比划了一下，道：“也不至于让臣下的妻子那样看您是不是？今天宴席上，谢夫人那话说的……”
　　朱厚照不屑道：“他们怎么看我关我什么事？还能因为听他们的话就什么也不做了？”
　　夏灵瞬想了想，道：“万岁爷的意思是，还想继续修那座宫殿？”
　　朱厚照忍不住伸手敲敲她的额头，道：“不然你以为我让他们在宫外修文渊阁做什么？他们要的为君之德有了，这赚到手的钱我还不能拿去修我要的宫殿了？”
　　夏灵瞬被他敲了一下头，本能地缩了缩，心里琢磨着朱厚照还玩起迂回战术了……
　　等到她认真地听完，思考了一阵子，问道：“万岁爷能告诉我，那宫殿修好了和如今的乾清宫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朱厚照得意地说道，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道：“怎么，还要套我的话？”
　　夏灵瞬耸耸肩：“能不能和我说，要不要和我说，那不都是万岁爷的决定吗？我哪里敢说什么，万岁爷不愿意说就算了。”
　　朱厚照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少来什么激将法。我最烦那些大臣们那套七拐八拐的套路，他们要是给了你家什么好处，尽早推拒回去。”
　　夏灵瞬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才哼了一声，开口道：“别人还瞧不上我家呢，怎么会给我家好处？万岁爷忘了，我家里人都是谁安置的？还不是万岁爷的好舅舅，当初就是因为他先帝才把我爹贬去了应天，现在又来给我家卖好。可怜我家里人……寿宁、建昌两位侯爷瞧不上，万岁爷的好大臣们也看不上。”
　　朱厚照骤然听她提起舅舅的事情，微微一愣，以为她话里有埋怨先帝的意思，不由有些恼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灵瞬只是道：“没什么意思，万岁爷自己想就是了。”
　　朱厚照一想，当时自己确实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与夏灵瞬有关，所以也没有插手。如果当初他知道……
　　这么一想，他恼怒之中又有些愧疚，和夏灵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拂袖而去。
　　夏灵瞬看到他离去，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朱厚照自己都不知道他刚才说的话对于夏灵瞬来说有多恐怖。
　　太后家的外戚已经太惹眼了，先帝还在就被弹劾，而夏家算什么？说到底也就是个普通人家，心机手段都比不上这些在朝堂上多年的老手。
　　夏灵瞬不求别的，只要家里人平平安安，而身为外戚，从夏灵瞬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做与世无争的富贵闲人。
　　她不能保证自己能给家里带来荣耀，但更不能因此将家人推向深渊。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身为皇帝的朱厚照不是个傻子，他很聪明，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大臣们，更明白夏灵瞬这个后宫人员不能和大臣们关系太过密切。
　　夏灵瞬能做的就是提前和朱厚照说明白，她家里不和文臣挨边儿，张家这个对夏家示好的也不会和夏家联合在一起搞事情。
　　简单来说，夏灵瞬这个皇后是安全的。
　　她不能赌朱厚照因为他们算是朋友就无条件信任她的可能性。
　　蒲桃看到朱厚照拂袖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向内看了一眼，这才走进去道：“娘娘，这是怎么了？万岁爷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夏灵瞬摇摇头，道：“我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蒲桃见她神色没有异常，只是身体有些僵硬，便走过去给夏灵瞬揉着肩膀，道：“娘娘这几日受累了，等到今晚中秋节宴过后，娘娘也能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蒲桃有些疑惑，道：“娘娘怎么叹气？”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和万岁爷……”
　　夏灵瞬摇摇头，她问道：“蒲桃，你在宫里呆了几年了？”
　　蒲桃如实答道：“三年了。”
　　夏灵瞬算了算年纪，蒲桃应该也有十七八岁了，道：“你家是哪里的？”
　　蒲桃好像了然，道：“娘娘是想家了吗？”
　　夏灵瞬被她猜中心思，有些闷闷地应了一声。
　　虽说她离开家不过短短几日，但这几天不是见皇家的人就是见大臣命妇，夏灵瞬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场面，表面上努力不动声色，但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
　　现在总算要熬过去了，又和朱厚照起了“争执”，短时间内说不定也不用见他，夏灵瞬自然放松下来，也难免萎靡不振，加上马上就是中秋节了，要是按照以前，夏灵瞬应该和自家人一起过，而不是和朱家这一群人，如同现代见不熟的亲戚一样强颜欢笑。
　　蒲桃柔声安慰道：“娘娘别不高兴了，等到过段日子，万岁爷下旨给夏大人与夏夫人加封，夏夫人便能进宫来探望娘娘了。”
　　夏灵瞬看她努力安慰自己的样子，露出一个笑容，道：“知道啦。好了，你也累了，别给我按了，歇一会儿。”
　　蒲桃这才停下手，又道：“之前娘娘写的字，我已经让人拿去裱好了，回头托内官送去大人们的府邸上，娘娘要是想送什么东西回府上也可以。”
　　夏灵瞬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真能送回去？”她想了想，道：“我嫁妆里有些现银，你拿去给人家打点一下。”
　　蒲桃被她既惊又喜的样子逗笑，努力压着嘴角道：“娘娘放心，我有个同乡的宫人，是负责外出采买的，去送些东西都是小事，不用娘娘出钱的。”她见夏灵瞬抿唇一笑，俨然是被逗乐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娘娘，这后宫中最重要的就是万岁爷的宠爱，即使是皇后也不得不仰仗……”
　　夏灵瞬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只是笑道：“我知道的，你啊，年纪不大，想的不少。”
　　蒲桃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道：“娘娘年纪比我还小呢。”
　　夏灵瞬眨眨眼，道：“明日家宴咱们不去了。”
　　蒲桃瞪大眼睛，道：“不去？怎么能不去呢？两位老娘娘，还有侯爷们都要来呢。”
　　“我和万岁爷刚吵了一架，指不定他也不想看见我呢……你就说我得风寒了，明天一早你去太医院拿点风寒药，回来熬上。”夏灵瞬笑嘻嘻地开口道：“我之前就见到坤宁宫后面有桂花树了，咱们带上若华去摘桂花做桂花糖吧。”
　　蒲桃惊慌地看着她，道：“这……要是太后娘娘和万岁爷……”
　　“放心，不会出事的。”夏灵瞬笑眯眯地拉着蒲桃的手，道：“之后一部分晒干泡水，一部分做桂花糖，刚刚好。”
　　蒲桃还想说什么，夏灵瞬已经站了起来走向书桌，应该是去给家里写信了，蒲桃没了办法，只能自己退了出去。
　　那边朱厚照憋着一股气回了乾清宫，刘瑾正在殿内候着向朱厚照说明钟鼓司准备的杂戏舞乐，见朱厚照面色不虞，也不敢出声了。
　　朱厚照见刘瑾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没好气地开口道：“有话快说！”
　　刘瑾如实汇报了一番，随后才问道：“万岁爷这是从哪儿回来，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朱厚照对于刘瑾一向更加亲密，因此愤愤开口道：“夏团儿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她爹被贬好像是要怪我爹了？”
　　刘瑾不敢说“不然呢”三个字，只能诚惶诚恐地回答道：“皇后娘娘这话确实有些不妥当了……”
　　他说完，朱厚照却又瞪了他一眼，随后坐在椅子上，道：“听她话里话外的，进宫好像委屈她了！”他有些恨得牙痒痒，道：“平时还觉得她伶牙俐齿的，今天才发现她是尖牙利齿，说起话来和刀子一样！她那么恨我这两个舅舅，明晚家宴也别去了，见不见心不烦！”
　　“这……皇后娘娘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
　　朱厚照一噎，道：“……其实也没说这么多，更没有大逆不道，还不就是不好听。”
　　刘瑾犹豫了片刻，还是劝和道：“皇后娘娘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这么不识趣……”
　　朱厚照有些心烦意乱，问道：“回头叫皇后身边的人来，问问她最近是怎么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从今天到7.21是基本上都是考试，这几天还要复习，而且回学校之后我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最近可能暂时不会更新啦（当然也不排除我不想复习的时候码字更新的可能……）
　　（不过在学校借到了好多相关书籍，可以忙里偷闲多看看）
　　之前耽误了更新不好意思，今天刚刚考完一门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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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四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蒲桃就去太医局拿了药回来，让坤宁宫中的几个小宫女熬着，顺便托人将夏灵瞬的信带出去。随后才跟着夏灵瞬与沈若华搬着凳子、背着小筐子去坤宁宫后墙的那几棵桂花树下拾桂花去了。
　　沈若华与蒲桃原本还有些忐忑，但见夏灵瞬神色自若,专心致志地捡着桂花,两人也不由放松下来,时不时还与夏灵瞬讨论哪一朵桂花更好。
　　为了不弄脏衣服,三人都找了围裙换在身上,夏灵瞬嫌弃收拾麻烦，只是简简单单扭了一个发髻。
　　她偶尔抬起头,看到沈若华与蒲桃都穿着围裙在那里捡桂花,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一起出来游玩，不由噗嗤一笑。
　　蒲桃听到笑声,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夏灵瞬,问道：“娘娘笑什么？”
　　夏灵瞬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秋日里的太阳也不小,夏灵瞬捡了一会儿难免有些累，直起身子扶着腰道：“我不会做点心,你们要是谁会做，把这桂花蒸一蒸，回去做桂花小方,肯定好吃。”
　　蒲桃有些疑惑,道：“娘娘,桂花小方是什么点心？奴婢从未听过。”
　　夏灵瞬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吉利丁之类的,至于土豆淀粉之类的，距离她似乎还很远很远。
　　“嗯……”夏灵瞬沉吟片刻，还是改口道：“就是一种小块的点心,因为形状是方的所以叫小方。”
　　蒲桃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沈若华看出夏灵瞬有所隐瞒，但也没有说话，只是对夏灵瞬道：“多采一些回去还能做桂花油呢，等到平日里累了，拿去按摩润发最好。”
　　夏灵瞬看了看地上残余的桂花，不是长得不大好就是被人踩过了，她又抬头看了看顶上的桂花树，犹豫片刻，把放在树下的两个凳子摞在了一起。
　　蒲桃见她要向上爬，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拉她，奈何夏灵瞬动作更快，三下两除二地爬上了凳子，伸手够着一根低一些的、靠谱的树枝就爬了上去。
　　蒲桃大惊失色，道：“娘娘，你这是干什么？”
　　“多摘点桂花给你们做桂花油啊。”夏灵瞬骑在树枝上，一脸无辜。
　　蒲桃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道：“娘娘，这么高的树，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啊？”
　　夏灵瞬安慰道：“没事没事，以往这个时候我经常和我三哥一起爬树摘花给我小妹做桂花糖的，摔不下来。”
　　蒲桃看向沈若华，道：“沈姑娘，你快劝劝娘娘，快让她下来。”
　　沈若华见夏灵瞬爬上树，心里也有些慌乱，道：“灵瞬，你快下来！摔下来不说，让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夏灵瞬只是从怀里掏出帕子，挥舞着打周围的花丛，道：“你们快点捡，等这一片打完我就下去！”
　　沈若华与蒲桃对视一眼，没了办法，只能赶紧捡地上掉落的桂花，好让夏灵瞬快点下来。
　　夏灵瞬打得差不多了，见沈若华与蒲桃在那里忙碌着，自己靠在树干上，努力想要越过高高的宫墙看到外面。
　　奈何桂花树低矮，夏灵瞬怎么探头都看不到，这个时候她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难怪朱厚照那么想跑出去玩，即使是爬上树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连头顶的那一片天空都仅仅局限于这四方墙之内。
　　蒲桃偶然抬起头来，见夏灵瞬坐在树上一言不发，忍不住问道：“娘娘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皇城还真大啊。”夏灵瞬低下头，笑道：“你们都捡完了？”
　　蒲桃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道：“捡完了、捡完了。娘娘你快下来吧！”
　　夏灵瞬嘻嘻一笑，晃了晃腿，沈若华赶紧伸手扶好凳子，道：“灵瞬，你踩稳了再慢慢下来！”
　　“知道啦。”夏灵瞬应了一声，先伸出腿试探了一下，这才松开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凳子上，慢慢地爬了下来。
　　蒲桃满头是汗，见她总算平安无事地下来了，这才道：“娘娘，您吓坏奴婢了。”
　　“别怕别怕，这不是好好地下来了吗？”夏灵瞬拉过蒲桃与沈若华，挽着二人的胳膊道：“咱们快些回去，趁着现在日头不错，先把这些桂花洗净晒上。”
　　“哎，娘娘，忘了凳子！”
　　摘完花已经过了食时，三人回了后院，招呼着其他几个小宫女搬了几张桌子出来，将桂花洗好晾着，夏灵瞬在一边简单喝了几口水就帮忙一起晒花了。
　　宫女们见她亲自上阵，也都不敢懈怠，干活速度倒是很快，等到晾好之后。
　　“你们手脚不错啊，这么快就弄好了。”夏灵瞬迎着夕阳坐在凳子上，用帕子擦擦汗，对蒲桃道：“去拿些茶来泡着，大家都喝上一些，歇一会儿就各自忙去吧。”
　　蒲桃应了一声，其他宫女立刻道：“蒲桃姐姐，我们与你一起去。”
　　夏灵瞬看着这群少女都笑嘻嘻地跟着蒲桃去煮茶，偶尔有一两个打闹的，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对沈若华道：“好啦，这里也没别人了，坐。”说罢，她往旁边挪了挪，留下一半凳子，还不忘拍了拍，示意沈若华坐下。
　　沈若华不由莞尔，道：“现在你是皇后，我是女官，怎么能共坐一张凳子。”
　　“咱们还共睡一张床呢，坐个凳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勿相忘’，不是吗？”
　　沈若华无奈地摇摇头，语气柔和：“你啊，要是让其他宫人看到，不知道会怎么说你呢！你对她们还是太宽容了，换作老娘娘那里，怎么会准宫人们嬉笑打闹？”
　　“这还热闹点呢，坤宁宫这么大，五进五出的院子，东有昭慈殿，西有福宁殿，这么大的地方，就咱们这几号人，安静下来怪恐怖的。”夏灵瞬站起来，摸了摸下巴，道：“等之后让人在这院子里搭个秋千才好呢，闲得无聊还能推推秋千。”
　　沈若华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样宽容，小心这些宫人们不能对你尽心尽力，只知道偷奸耍滑。”
　　夏灵瞬将沈若华按在凳子上坐好，道：“谁要是偷奸耍滑，我就把她赶出坤宁宫，让她知道外面的日子有多不好过。”说完，她拾起桌上的一朵桂花给沈若华戴在发间，道：“桂花果然衬你，要是能做成首饰戴上就好了。”
　　沈若华笑着摘下鬓边的花，反手为夏灵瞬簪在发髻上，道：“平常时候哪儿有宫人天天簪花的？还是留着你自己戴吧。”
　　夏灵瞬嘟囔道：“那也是，还不如做成点心吃了算了。”
　　两人正闲聊着，蒲桃已经端了茶壶与茶盏回来，道：“娘娘也累了一天，和沈姑娘一起喝口茶吧。”
　　夏灵瞬还要说什么，沈若华忽然神色一变，起身行礼道：“奴婢拜见万岁爷，万岁爷圣寿无疆。”
　　蒲桃原本背对着门口，闻言也侧身退到一边行礼。
　　夏灵瞬见朱厚照一身松绿色袍子，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
　　朱厚照没好气地开口道：“看什么看？换衣服去！哪个皇后像你这样把民间女子的围裙穿在身上？还不嫌丢人……”
　　夏灵瞬忍不住哼了一声，道：“不知道万岁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呀？”
　　“要出宫就快些换衣服，不然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夏灵瞬两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一脸无辜道：“欺君？我哪里欺君了？”
　　朱厚照抓到了她的小辫子，道：“你不是风寒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大张旗鼓地晒花？”
　　夏灵瞬闭着眼，一副诚挚模样，两手一合放在颊边，道：“运动我身体，快乐我身心。”
　　朱厚照无语凝噎，走过去用力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快去！再这样你别出去了！”
　　夏灵瞬吃痛地吸了一口气，嘟囔道：“下手没轻没重的。”她嘴上这样说，脚下的动作却不慢，赶紧走进里间去换衣服了。
　　蒲桃也急忙跟了进去，却忍不住偷偷地掩口笑了起来。
　　夏灵瞬换上之前那身桃粉色的常服，只是戴了一支簪子便走了出来，出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怎么什么都想知道？”朱厚照走到她身边，伸手拉着她的手向外走，边走边道：“等你出去就知道了。”
　　夏灵瞬跟着朱厚照上了车舆，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车驾只停留片刻就继续向前行驶，夏灵瞬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东华门”三个大字，这才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出宫了。
　　刘瑾见她探出头来，道：“娘娘快回去，别让其他人瞧见了。”
　　夏灵瞬歪着头道：“刘先生，怎么不从正门出啊？”
　　刘瑾苦着脸道：“以前万岁爷还是太子的时候，溜出宫门便没少被先生们说，怎么能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呢？”
　　夏灵瞬暗自吐槽明朝官员对皇帝要求还真高，想她也是看过什么微服私访记系列电视剧的，不知道比朱厚照这么偷偷摸摸地快活多少。
　　朱厚照见她还探头出去，伸手扯她领子，道：“一会儿就到了，别东张西望的，真被人认出来了我可不保你。”
　　“好好好，知道啦。”夏灵瞬乖乖坐好，忽然想起什么，出声问道：“今晚不是还有家宴吗？你怎么带我出宫？”她见朱厚照不说话，忍不住凑近他道：“怎么不说话，都不像你了，怪让人害怕的。”
　　朱厚照与她对视，反问道：“你还会怕？”
　　夏灵瞬一副二皮脸的样子，道：“这不是怕也没用嘛。我倒是想怕，可也没人护着我啊。”
　　朱厚照没接她的话头，反而道：“昨夜我叫人去拿了之前的折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夏灵瞬不明所以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对上她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这事确实是舅舅们做的不对，你爹只是秉公办事，并未做错什么。”
　　夏灵瞬这才明白朱厚照的意思，笑着反问道：“那万岁爷还觉得我家与外臣有什么勾连吗？”
　　“自然没有……”朱厚照见她笑得开心，不由也勾起嘴角，随后又绷着嘴角伸手去捏她的脸，道：“夏团儿，你笑得那么嚣张干什么？”
　　夏灵瞬也伸手去捏他的脸，道：“万岁爷不也是？明明知道我没说错什么，还和我甩脸子。”
　　朱厚照急忙避开她的手，道：“朕可没有，你别胡说八道！”
　　夏灵瞬捏不到他的脸只能放弃，微微侧过身哼了一声，道：“是是是，万岁爷永远是对的，我哪儿敢说什么？”
　　朱厚照看着她的侧脸，道：“等下月的时候，我就下旨为你爹进封爵位，怎么样？”
　　夏灵瞬微微一愣，转过身看向朱厚照，道：“这爵位万岁爷自己把握，我不好说什么。若是万岁爷不愿意也不要因为愧疚进封他，比起那些虚名，我爹还是更想为大明尽一份绵薄之力，还请万岁爷成全他。”
　　朱厚照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间没有出声，好在外面刘瑾开口道：“万岁爷，娘娘，到了。”
　　夏灵瞬察觉到朱厚照似乎想说什么，抢在他之前开口问道：“到哪儿了？”她掀开帘子一看，只见熟悉的匾额上写着两个大字“夏府”，她不由回过头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抬手摸了摸耳廓，道：“你不是想家了？”
　　夏灵瞬又望了望窗外那映着朦胧灯火的匾额，小声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忙里偷闲更新（其实是失眠了更新x）
　　后天就要考试了，赐予我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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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八
　　马车停下之后便有人去叩门,因为今日是中秋，等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刘瑾这才清清嗓子道：“有贵客。”
　　家丁有些疑惑，但见门口停着的马车,还是问道：“不知客人贵姓,我好去禀报主君。”
　　“姓朱。”
　　家丁一听,急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赶了回来,开了大门将人请进去，自己又去为赶马车的人引路。
　　因为天色已晚,看不大清来人的容貌,只知道是一男一女，家丁又找了个小厮给二人引路,这才进了前厅。
　　夏灵瞬原本还强忍着激动,两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可一看见家人就怎么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叶氏身边,道：“娘，我想你了！”
　　夏儒夫妇两个看到夏灵瞬也是一惊，叶氏急忙搂着女儿,道：“团姐儿,怎么、怎么回来了？”
　　夏儒却已经认出了少年天子,急忙叩首行礼道：“臣夏儒拜见万岁爷，万岁爷圣寿无疆,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家哥仨儿以及大嫂徐香雪也立刻跟着跪倒在地。
　　朱厚照赶紧道：“都起来吧，今日是中秋,本就是团圆的日子，皇后想家了，朕才带她出宫，要是你们这样几番大礼、束手束脚，皇后该记恨我了。”
　　他说到后面语气多了几分调侃，显然是在揶揄夏灵瞬，却让夏儒有些惶恐，夏儒赶忙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么会记恨万岁爷？”
　　夏灵瞬明白夏儒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朱厚照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婿”，只好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笑道：“爹，我们都来了，留下来吃一餐饭总能行吧？”
　　叶氏也急忙道：“万岁爷与团姐儿……不对，万岁爷和皇后娘娘快请坐吧，我……民妇这就去后厨再多张罗几个菜！”
　　徐香雪望了夏灵瞬一眼，只好跟上了婆婆的步伐。夏家兄弟三个也都不出声，夏勋想开口说什么，只是碍于夏儒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夏儒将主位留给了朱厚照与夏灵瞬，自己坐在下首，神色恭谨。夏灵瞬也没有办法，只能坐下，唯有两个妹妹不谙世事，跑过来喊起了姐姐，倒让夏灵瞬感到了一丝安慰。
　　夏圆儿想极了夏灵瞬，立刻伸手搂着夏灵瞬，吸吸鼻子道：“姐姐，我好想你！”
　　夏灵瞬也搂着妹妹们，道：“姐姐也想你们了……姐姐不在，你们两个睡得好吗？”
　　夏合儿奶声奶气地开口道：“好。”
　　夏圆儿委屈道：“我睡不好……我想姐姐……”
　　朱厚照见姐妹三个搂在一起，夏灵瞬的两个妹妹冲她撒娇的样子，忽然想到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妹妹秀荣，不由心头一酸，随后努力淡然自若地移开了目光。
　　夏灵瞬察觉到朱厚照的视线转移，摸摸两个妹妹的头，道：“好了，不撒娇了，都是大孩子了，不能总是粘着姐姐。”
　　夏圆儿见夏灵瞬看向朱厚照，不由也打量起了朱厚照。
　　朱厚照见她小小年纪，似乎一点也不畏惧自己，不由有些兴致盎然，问道：“你不怕我吗？你爹娘都怕我。”
　　夏圆儿哼了一声，道：“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
　　朱厚照有意逗她：“你不知道我是皇上？”
　　“我知道的！”夏圆儿随后又道：“可你没有胡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我才不怕你呢。”
　　夏儒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短须。
　　二女儿在他眼里实在是被教的太过调皮，因此夏儒偶尔也忍不住教训几句，没想到夏圆儿一直记在心里。
　　夏灵瞬见到朱厚照摸下巴，忍不住噗嗤一笑，朱厚照瞪他一眼，随后对夏圆儿道：“你和姐姐关系这么好，想不想进宫陪她？”
　　夏圆儿眼睛一亮，立刻问道：“真的可以吗？”她说完就察觉到了夏儒的目光，立刻躲在了夏灵瞬身后。
　　夏灵瞬看向朱厚照，道：“她年纪还小呢，进宫去还要我天天照顾着，万岁爷别开玩笑了。”
　　其实她更担心她没办法保护好妹妹。
　　朱厚照察觉到她不愿意，也不再说这件事，倒是夏圆儿有些不服气，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要姐姐照顾。”
　　夏儒立刻出声道：“圆姐儿，不许无礼！”
　　夏灵瞬无奈地看了一眼父亲，对妹妹道：“等你再长高一些了，姐姐接你们进宫小住，好不好？”
　　夏圆儿见姐姐也这样说，只能嘟囔道：“好吧……”
　　朱厚照环视一周，道：“夏公家中伺候的人不多啊。”
　　夏儒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家中人也不多，都是能自力更生的人，不用请那么多仆从。”
　　朱厚照挑挑眉，又问道：“未曾有人来投奔夏公吗？我听闻永乐年间夏氏在应天是大族啊。”
　　“倒是有一些族人来投奔，但我家到顺天已经有些时候了，算来都是些远亲，又都是有手有脚的人，不好收留。”
　　夏灵瞬瞥了一眼朱厚照，只是继续搂着两个妹妹玩笑，偶尔和三个哥哥说话。
　　“二哥这次秋闱如何了？”
　　夏臣摇摇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次因着时间有些紧急，恐怕是不能中的。”
　　夏灵瞬想到因为自己大婚的事情，夏臣也颇多劳累，不由垂下眼睑。
　　夏臣安慰道：“以草民的年纪，秋闱不中也是常事，不过是再等三年罢了。”
　　夏灵瞬这才露出一个笑容，道：“二哥能这样想就好。”
　　夏勋早就按不住了，等到夏助说完话之后便出声问道：“你这几天在宫里住着怎么样，舒服吗？不舒服要不要把你的被褥带回去？”
　　大哥夏助闻言咳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夏勋后背上，打住了他的话头，随后对夏灵瞬道：“还请皇后娘娘见谅，三弟他嘴上一向没有把门的。”
　　夏灵瞬只是摇摇头，笑道：“我在宫里很好，身边还有先前认识的朋友，睡得也不错，三哥不用担心。”她扫视三个哥哥一圈，只有夏勋待她一如往常，让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夏圆儿忽然想起什么，跑去里间拿出了什么，递到夏灵瞬手边，道：“姐姐以前每天晚上都要留盏灯的，这次走的时候忘带了，刚好拿进宫里去，这样姐姐一定会睡得很香的。”
　　夏灵瞬看着她手中拿着的那盏有些老旧的宫灯，不由微微一愣，暗中扫了朱厚照一眼，见他依旧在那里与父亲说话，这才笑道：“姐姐在宫里很好，不用带这个回去的，再说宫里又不是没有灯，不用从家里带。”
　　夏勋倒是猜到了什么，立刻道：“圆姐儿，把灯给我。”
　　夏圆儿抱着灯躲到夏灵瞬身边，努了努嘴，道：“三哥想要灯自己买去，这个是姐姐的，不能给你。”
　　夏勋差点被妹妹气得头顶冒烟，伸手就要去拿，那边朱厚照开口道：“既然是皇后的旧物，那就带回去吧，也当做是个念想。”
　　夏勋也没了办法，只好冲着夏灵瞬暗中使眼色，示意她回头记得把灯收起来，别让别人发现了。
　　夏灵瞬没办法，只好接过宫灯搂在怀里。
　　不一会儿叶氏与徐香雪就回来了，又多添了几道菜，众人这才坐下用膳。
　　朱厚照坐在夏灵瞬身边，伸手将那盏灯提起来，递给身后守着的刘瑾，道：“让人放到马车上去。”
　　“是。”
　　夏灵瞬叮嘱道：“这灯有些年头，小心坏了。”
　　“是。”
　　这次虽然是夏家难得的团圆，但是却没了以往和乐的样子，每个人都因为朱厚照与夏灵瞬的到来而闭口不言。
　　夏灵瞬见家人们都一副拘谨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与朱厚照在家里用了晚膳，也没来得及和家人说几句话就要匆匆离开。
　　毕竟若是回去的太晚就要大张旗鼓地开宫门，被朝臣发现又该弹劾了，更何况明天朱厚照还要照常上朝，不能拖的太晚。
　　夏灵瞬只好简单叮嘱了家里几句，又答应妹妹将来一定会接她们两个入宫小住，这才与朱厚照一起离开。
　　回宫路上，朱厚照拿起那盏宫灯细细端详，道：“没想到你除了写字还有这样的手艺，不过这画实在是太丑，还没我画的好呢，等回去把我的画拿给你看看。”
　　夏灵瞬有些走神，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朱厚照见她一直不说话，又道：“怎么都不反驳我？”
　　夏灵瞬没精打采地看向他，道：“万岁爷这么喜欢和我吵架吗？”
　　“算了吧，我怕被你气出病来。”朱厚照见她蔫蔫的样子，于是道：“怎么不带你出宫还好，出来一趟你更丧着个脸？”
　　“您是万岁爷，您当然没有我的烦恼了。”夏灵瞬垂着头道：“我不想看他们对我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妹妹一样……”
　　朱厚照见她失落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
　　夏灵瞬抬头白了他一眼，道：“摸我的头干什么？”
　　“看你像只没啃到骨头的小狗。”
　　夏灵瞬瞪大眼睛：“你才狗呢！”
　　她在心底默默补充道，狗男人！
　　“你现在是皇后，他们自然要恪守人臣的本分，不然让那群御史抓住了把柄，该被骂死了，以前我爹午朝累了想歇息歇息都是‘误国’，要是连君臣都不分了，到他们那里该是掉脑袋的罪过了。”朱厚照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你想被弹劾？”
　　夏灵瞬想到王越被弹劾气死的事情，急忙摇摇头，道：“免了吧，这样的福气我消受不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就是了。”朱厚照见她这样，脸上多了几分笑容，随后道：“我看你平时也没什么事，回头去猫儿房狗儿房领一个养着，也好有个东西玩乐。”
　　夏灵瞬被新话题吸引，好奇地问道：“猫儿房？”
　　“以前我娘也爱养猫，养了五六只，上窜下跳的，还和我爹一起逗，不过后来被大臣们弹劾就不养了。”
　　“这么说万岁爷喜欢猫了？”
　　朱厚照摇摇头，道：“猫儿太小了，有什么好的，只有你们女人家才喜欢这些猫儿狗儿的。”
　　夏灵瞬不服气道：“那你喜欢什么？看着有男子汉风范咯？”
　　朱厚照爽朗一笑，道：“豹子。”
　　夏灵瞬：“……”
　　朱厚照说起这个就来精神，直起身子凑近夏灵瞬道：“我爹喜欢狮子，不过那公狮子鬃毛太多，我觉得还是豹子与老虎好，生得干净威武，斗性也强。”
　　夏灵瞬嫌弃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大猫’吗？”
　　朱厚照有些不满，道：“怎么能是大猫呢？老虎可比猫厉害多了。”
　　“你想想，那猫和老虎的习性是不是有些相似呢？不都喜欢跳跃扑杀吗？不过是猫体型小，杀伤力小，是不是？保不准它们几千年前是一家呢！”夏灵瞬拍拍朱厚照的肩膀，有模有样地科普了一下老虎是猫科动物的性质，道：“等回头你去问问那些猫儿房的内臣和养豹子的人，比比就知道了。”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随你怎么说吧。不过我可答应让你养猫了，你不能再丧着个脸了。”
　　夏灵瞬哼哼笑了几声，拉长了声音地：“知道啦！以后保证一见到万岁爷就笑，行了吧？”
　　朱厚照看她那样阴森森的笑，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笑的怪瘆人！看得人更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英俊的存稿箱w
　　还剩四门x
　　孝宗也很喜欢外邦进贡的狮子——迤西夷人马黑麻打刀等以贡狮子至，通事马谏引入内府狮子房，至夜不归。礼部请治谏及大通事王英、各衙门守卫官军之罪。礼科左给事中韩鼎等亦以为言。上曰：“朕偶因事，容夷人入内，随即止之。英、谏及守卫官军置勿问。”
　　虽然被说了但还是要养x所以父子俩还是很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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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十九
　　无论如何,夏灵瞬回家看了一趟家人，心情总算好上许多，“风寒”自然也好了起来。她平时也不需要处理宫务，闲下来能消磨时间的事情就多了不少。
　　之前她让猫儿房的人挑了一只猫送来,浑身皮毛雪白,没有一点杂色,不大一只,小巧玲珑,脸圆圆的，一双琉璃似的眼睛透着幽幽蓝光,夏灵瞬给它取名雪球。
　　最重要的是雪球性情很好,见着夏灵瞬就喵喵叫，宫人们也喜爱的不行,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每天都眼巴巴地看着雪球在夏灵瞬膝上撒娇。
　　不过更奇怪的是朱厚照之后好几天都没怎么来看她,连个响动也没有。倒不是夏灵瞬闲的没事想让朱厚照在身边折腾，只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不符合朱厚照的性格，她难免有些好奇。
　　夏灵瞬询问蒲桃时，蒲桃还不忘打趣：“娘娘还是将万岁爷放在心上了,这才几天就如此思念……不过万岁爷的行踪我们这些宫人怎么知道,奴婢也说不出个一二来的。”
　　夏灵瞬自动忽略前一句,想想也觉得蒲桃有理，宫人不能随意得知皇帝行踪,问谁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把雪球放在地上让它撒野，起身道道：“走,咱们去乾清宫看看万岁爷。”她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对蒲桃道：“把之前咱们做的桂花糖拿上。”
　　“是。”
　　夏灵瞬乘着皇后舆驾去了乾清宫，只见门口站了几个小太监，都是生面孔，看衣服品级不算高。
　　夏灵瞬不由微微挑眉，对其中一个行礼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万岁爷病了，与刘先生有话要说，让我们在外面守着。”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径自走了进去。
　　小太监一慌，赶忙要拦她，夏灵瞬身后的蒲桃立刻呵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拦皇后娘娘？”
　　夏灵瞬一进屋就看到屏风后依稀有个白色身影蹦了起来，她只装作没看见，走进去一看，朱厚照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副虚弱的模样，看到夏灵瞬道：“皇后，你来了……”
　　夏灵瞬嗯了一声，将之前从朱厚照这里借来的书放在桌上，随后走到床边假意关切地询问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五六日没见就倒在床上了？”
　　“每日处理国事，难免有个小病，不过是秋风吹的有些冷罢了，没什么大碍。皇后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夏灵瞬瞥了一眼地上的几缕不明生物的毛发，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趁朱厚照装病的时候一把揪住被角掀开朱厚照的被子，只见朱厚照身边凑着几只猴子，身上还穿着红色小袄，应该是耍猴戏的猴子。
　　朱厚照面色一僵，看向刘瑾道：“刘瑾你看看你，怎么把猴子放在朕被子里！”
　　刘瑾：“……奴婢错了！”
　　夏灵瞬又好气又好笑，道：“亏你也能想出这种说辞，怕不是要说你的被子长出来几只猴子吧？”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想伸手把几只猴子丢出去，但又不大想碰到它们，只好抱着朱厚照的被子向后退了退。
　　朱厚照给了刘瑾一个眼神，刘瑾急忙把那几只猴子赶下床，叫了好几个小太监把猴子抱走。
　　夏灵瞬这才把被子丢给朱厚照，道：“万岁爷不是生病了吗？我没听说过什么病还会被窝里面长猴子的。”
　　朱厚照没办法，披着被子坐起来，装模作样、可怜巴巴地开口道：“朕那晚回来风寒了，还发了热，也不能上朝去了，可躺在床上太无聊了，刘瑾就想着给我看看猴戏，既然只能在床上静养，我看看猴戏还不行嘛？”
　　他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好，与以往相比显得有些苍白，只有精神还算不错。
　　夏灵瞬瞥了一眼刘瑾，刘瑾急忙擦擦头上的汗，急忙解释道：“奴婢也是为了万岁爷好！”
　　“为了他好？为了他好还总让他做这些叫御史们骂的事情？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让大臣们怎么看？非要让人骂到他头上你才开心了？”夏灵瞬瞥了一眼刘瑾，先前她还觉得谢迁他们夸大其词，如今看来，刘瑾确实是为了讨好朱厚照不择手段，也该让他注意一点。
　　“这……”刘瑾面色一僵，说不出话了。
　　夏灵瞬又看向朱厚照，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温度确实有些高，还有些细密的汗珠，这才道：“你也是，不好好休息看什么猴戏？怕自己病的不够重啊！”
　　朱厚照哼了一声，裹着被子赌气地躺了回去，不耐烦地开口道：“你快走吧，我不看了还不行嘛！你怎么和那些大臣一样烦人？”
　　夏灵瞬坐在床边探头瞄了一眼朱厚照，见他闭眼还暗中咬牙，活像个小孩子，又有些好笑，凑过去道：“万岁爷烦我了？”
　　朱厚照不说话。
　　“嗯……”夏灵瞬沉吟片刻，起身道：“那我先回去？桂花糖我也就一并带走了？”
　　朱厚照拉住她的衣摆，闷闷地开口道：“桂花糖留下。”
　　“被子盖的乱七八糟的，也不怕冷。”夏灵瞬噗嗤一笑，忍不住又坐回他身边，伸手给他掖被子，道：“想看也不是不可以，挪到我宫里去看，说出去也好有个推卸的，我一个女人家家的，看个猴戏也不是什么大事，万岁爷来看也就是‘与民同乐’，朝臣大人们总不会说什么。”
　　说到底，朱厚照现在就是个高中生的年纪，贪玩也是正常的，要他一下子变成成熟稳重的可靠人士确实有些不容易，这群大臣们还是太过着急，却不知道物极必反，更何况朱厚照颇有主见，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想法和行为。
　　不过朱厚照这样在办公地点玩乐也不大好，而夏灵瞬作为皇后，喜欢玩乐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不会有人抓着她薅，大不了就背个黑锅嘛，说出去也不是什么恶名。
　　夏灵瞬又拍了拍朱厚照胸口，道：“你快点好起来，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夏家的‘内家功夫’吗？”她说到这里憋笑了一下，接着道：“今天我就回去画册子，画好了给你拿来，你学着学着身体就该好了。”
　　朱厚照嘟囔道：“你那不是传女不传男的功夫吗？也不知道你爹怎么学会的……”
　　夏灵瞬哑然失笑，随后正色道：“我那是睡糊涂了随便说的，不过这功夫是真的有，万岁爷愿意我就给万岁爷画个册子跟着做，好不好？”
　　朱厚照假意抱怨道：“就你们女人麻烦，直接教不就好了，还画什么册子。再说你那灯画的那么丑，还好意思显摆你的画技？”
　　“那也得万岁爷您病好了才行呢，到时候我画技也练好啦。”夏灵瞬哄小孩子一样，随后道：“桂花糖不能多吃，喝药之后冲水喝，不然该坏牙了。”她看向刘瑾，道：“刘先生可要盯着点他，别让他乱来，没有节制。”
　　刘瑾急忙恭敬地应了一声。
　　“啰哩啰嗦的……”朱厚照动了动身子，道：“快回去画册子去。”
　　“好——这就走。”夏灵瞬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道：“我再从万岁爷这里借几本书回去看。”
　　朱厚照摆摆手，等心底估摸着她转身绕过屏风之后，这才翻过身看向夏灵瞬的背影，嘀咕道：“她是不是喜欢上朕了？”
　　刘瑾见他自言自语，也不敢接茬，只是站起来立在一边。
　　朱厚照说完又忍不住嘿嘿一笑，道：“她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
　　刘瑾看他自顾自地在那里笑得开心，也不能说什么，却知道皇后在皇上心里无论是什么地位，总是不同的，不能轻易招惹。
　　换成是别人哪儿能让朱厚照这样“言听计从”？要是让那些朝臣们知道了，指不定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夏灵瞬这边回去倒是心情愉悦，吩咐宫人去给她裁纸做几本小册子用来画画。
　　蒲桃见她哼着小调儿的样子笑而不语。
　　朱厚照没去参加家宴，反而带着皇后出宫的事情太后很快知道了。当天朱厚照还和太后说是有要紧的折子不能去家宴，转头就带着夏灵瞬出宫去了。
　　太后明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对夏灵瞬这个儿媳妇也有些不满——再怎么说，夏灵瞬是个“外人”，她的两个弟弟才是朱厚照的亲舅舅，怎么能为了外人舍弃亲人呢？至于朱厚照，好歹是儿子，张太后当然不觉得儿子有错。
　　太后先前因为夏灵瞬维护儿子好不容易对她多了点好感，却又因为这件事情消失殆尽，每次夏灵瞬过去请安都不忘拿她立规矩，弄得夏灵瞬摸不着头脑。
　　虽是如此，但夏灵瞬也并不在意，毕竟婆媳关系能处成母女关系的少之又少，夏灵瞬以前没少看过家庭伦理剧，张太后的心思不懂一百，也懂五十。
　　但那又如何，反正夏灵瞬也不会平白无故找麻烦，就这样和张太后处着，时间长了关系自然会渐渐平淡的。
　　夏灵瞬想的倒是美，却不知道自己不找麻烦，麻烦却会上门来。
　　建昌侯府，张延龄回了家中却不见吴小姐，对丫鬟问道：“夫人呢？”
　　丫鬟们都知道他口中的夫人是谁，道：“太后娘娘宣进宫了。”
　　“怎么又进宫……姐姐最近这是遇上什么事儿又不高兴了……”张延龄嘟囔了几句，也不在意，躺在躺椅上吃着葡萄，好不惬意。
　　等到吴小姐回来，张延龄便出声问道：“姐姐怎么了？最近频频叫你入宫。”
　　吴小姐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嘟囔道：“还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如今已经入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一分，加上吴小姐生性畏寒，下人们一向都是早早地准备好秋冬里需要的一应物什。
　　张延龄放下手中的葡萄藤，道：“家里的事情？怎么了？”
　　“老爷还不知道呢？你的万岁爷外甥中秋那天带着媳妇儿出宫门回娘家去了，还撒谎骗了姐姐，之后又给夏家赏了不少东西。”吴小姐搓了搓手，一旁的小丫鬟立刻殷勤送上手炉，她捧着手炉坐在窗边的妆镜前，也不看张延龄，只是望着窗外渐渐枯黄的叶片道：“养这么大的儿子为了刚进门没多久的媳妇儿骗亲娘，姐姐能高兴吗？”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张延龄嘟囔几句，见吴小姐横了自己一眼，道：“也没见朝臣那边说什么啊，这御史都闭了嘴，咱们就更不方便说什么了……说来还真奇怪，平时照哥儿有个风吹草动的，这大臣们都是第一个跳出来，现在怎么都没动静了……”
　　“你还有心思管那些大臣！”吴小姐没好气地开口道：“我每日里进宫去见太后做什么？还不是为了开导她？你帮不上就别嘀嘀咕咕的。”
　　张延龄为讨她欢心，立刻直起身子，一拍桌子道：“谁说我帮不上忙的？夏家现在不是得意吗？就叫他们得意不出来！”
　　吴小姐眨眨眼，挥挥手叫仆从们都退下，这才问道：“这话怎么说？”
　　张延龄神神秘秘地开口道：“我那外甥媳妇儿不是有个三哥吗？之前就因为他爹夏儒和人打架，还被人打断了腿，一看就是个意气用事的东西。”他嘿嘿一笑：“这样的人禁不住吹捧、好面子，大嫂娘家那几个混小子最会挑事儿，让那小子多犯几个混，在京城里丢脸，好让这满城勋贵知道这夏家是怎么个货色！看这外甥媳妇儿还知不知道轻重！”
　　吴小姐一双眼睛波光流转，似是在思索什么，最后才笑道：“你净出这些蔫儿坏的法子！”
　　“这还不是为了让夫人好好休息？”张延龄走到吴小姐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地揉捏，道：“夫人还是该多留在家中，之后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把宋氏休了！”
　　吴小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沉默良久，笑道：“老爷又忘了，夫人应‘三不去’的规矩，为老侯爷守孝三年，不应休弃，我又不过是个妾，做不了正妻。”
　　张延龄只是安慰道：“没事，回头找姐姐和外甥说一说就是了，再说你本来就是良家女子，怎么不能扶正。”
　　吴小姐只是笑笑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英俊的存稿箱w
　　肝榜单……还有两门考完orz攒一波欧气嘻嘻嘻
　　最近更新尽量勤快一点，八月努力全勤（插flag）


第50章 五十
　　夏灵瞬第二天就画好了册子,还不忘让人下去准备两把绸扇，这才又去了乾清宫看望朱厚照。
　　朱厚照今天看着确实好了不少，身边正有太医诊治，夏灵瞬便没有让人通报,只是在屏风后悄然等候。
　　太医将朱厚照的病症都说了一遍,又将药方也一并说完,起身之后才看到夏灵瞬,见她一身华服就知道她是后宫之主,立刻拜见。
　　夏灵瞬笑了笑，道：“太医多礼了,刚才听太医说了许多万岁爷的病症,调理起来可有难度？”
　　她刚才听太医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心里也是暗自惊讶。没想到朱厚照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病症,要是不好好养着,保不准哪天就英年早逝了。
　　无论是作为皇后还是作为朱厚照的朋友,夏灵瞬是放心不下的。
　　这太医约莫着比夏灵瞬的大哥夏助大几岁，行事很是谨慎,闻言看向朱厚照，犹豫道：“这……”
　　朱厚照坐在床上，不耐烦道：“朕的身体好着呢,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太医有些为难地看着二人。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我这不是也想着为万岁爷调理调理嘛,万岁爷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她见朱厚照这样紧张，心里不由有些疑惑与担忧。
　　朱厚照神色柔和许多,但还是不肯松口，只是道：“你又不是太医，知道了也没用。怎么,昨天让你画的册子画好了？”他说完看向太医，道：“你先下去吧，照常开药就是了。”
　　夏灵瞬见太医出去，笑嘻嘻地说道：“当然是准备好了才来找万岁爷了。蒲桃，东西拿过来。”
　　蒲桃将东西递给朱厚照，夏灵瞬见朱厚照翻看着那小册子，趁机对沈若华小声道：“若华你去拦住太医，我一会儿得好好问问。”
　　“好。”沈若华低声应了一声，偷偷跟了出去。
　　那边朱厚照坐在床上，打开夏灵瞬画好的册子，才看了几页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夏灵瞬回过头，道：“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朱厚照合上册子，道：“你看看你画的这是什么？我还没见过画技这么烂的人。”
　　夏灵瞬不服气道：“我画技哪里烂了，这还不生动吗？”
　　朱厚照哼哼笑了几声，随后指着册子上的插画道：“你这画的，一个圈下来，一根线上劈了四个线头，这就是个人？”
　　夏灵瞬被他说得脸颊微微发红，还是嘴硬道：“怎么了，难道不像吗？”
　　朱厚照乐不可支，前俯后仰，笑得脸都红了，好半天才道：“像，像！”
　　夏灵瞬气得跺跺脚，随后道：“你也给我画个瞧瞧！我看你画得有多好看！”
　　朱厚照揶揄道：“自然是没有你这样的神韵了，和你一比，我的画不过泯然于众罢了。”
　　夏灵瞬被他气了个半死，只能转移话题，让蒲桃把绸扇拿过来，道：“我让人准备了两把绸缎面子的折扇，之后就能用来练习了。”她一手拿起一把扇子，利落地展开，绸扇划破空气发出利落的声音，遮住了她的脸，她微微挪开扇子，怀抱琵琶半遮面一般的朦胧，含笑看着朱厚照问道：“怎么样？”
　　朱厚照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清清嗓子问道：“难道就这一个动作？”
　　“当然不是了。”夏灵瞬哼了一声，这才摆出架势来，抬手举过头顶，展开扇子，道：“这招起势。”她垂下眼，微微低头，一手将扇子合住，如同手握利剑一般向左迅速刺出，“哗”地将扇面展开，她抬眼看向朱厚照，说不出的恣意风流。
　　夏灵瞬舞得风生水起，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得人也不由身心舒畅，蒲桃在一边更是十分惊讶，没想到自家娘娘还有这样的好身手。
　　夏灵瞬做完一套太极扇之后也是身心舒畅，脸颊微微泛红，额前还有几丝细密的汗珠，她收起扇子看向朱厚照，颇有几分含羞带怯之美。
　　朱厚照对上她的目光，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下一秒夏灵瞬便道：“万岁爷笑什么笑，看会了吗？”
　　朱厚照面色一僵，他刚才只顾着看夏灵瞬跳舞一般的使扇子，哪里记得夏灵瞬的动作，他挠挠头，总算找到一个借口，道：“你这内家功夫看着和跳舞似的，朕一个男人这样不合适。”
　　夏灵瞬闻言哼了一声，道：“所谓武学，那就是要以柔克刚，刚柔并济，再说这动作哪里不适合男人了？第一式白蛇吐信难道不英气吗？”
　　她大学体育为了省事，一直选太极扇这门课，工作之后虽然不怎么跳了，但周末休息的时候还是会打一套运动身体，还指导过社区大爷大妈呢。
　　别的不说，太极扇运动强度不大，但足以活动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
　　“那你再舞一遍我看看。”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不舞了，万岁爷不好好看，我还嫌累得慌呢。”
　　朱厚照咂咂嘴，道：“你那扇面上什么都没有，舞着也不好看。”
　　夏灵瞬险些被他气厥过去，道：“我是让万岁爷运动，怎么还品起扇子了？”
　　朱厚照不接话，只是披起衣服下床，拉着夏灵瞬走到书桌前，将扇子展开放在桌子上，对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道：“去拿颜料来。”
　　夏灵瞬警惕地看着他，道：“干嘛？别坏了我的扇面，花钱做的呢！”
　　小太监没一会儿就拿了颜料回来，朱厚照将笔尖浸润之后沾取颜料，在扇面上挥洒自如，不一会儿扇面上便多了一幅青松图，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夏灵瞬没想到他真有这样的画技，不由看呆了，本能地感叹道：“真好看。”
　　朱厚照看她仰慕的样子，不由更加得意，道：“怎么样？没坏了你的扇面吧？”
　　夏灵瞬见他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立刻无情嫌弃道：“只画这青松也太过无趣了。”
　　朱厚照莞尔，思虑片刻，又在树枝上加了一双相望的鸟儿，两双眼睛神采飞扬，看着活灵活现的。
　　“怎么样，这回可以了吧？”
　　“好看好看。”夏灵瞬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拿起另一把折扇，道：“这把你也画上我看看。”
　　朱厚照让人把画好的扇子拿去晾干墨迹，将另一把扇子放在桌上，把笔递给夏灵瞬道：“你来画。”
　　夏灵瞬嘟囔道：“我可不画，刚才万岁爷不还嘲笑我的画技吗？”
　　朱厚照见她小心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直到夏灵瞬瞪着他，他才憋住笑意，道：“团姐儿书法好，写一副字吧。”
　　夏灵瞬骤然听到他叫自己团姐儿，心神一晃，有些不自觉地抬手掩口，偷偷瞟了一眼朱厚照。
　　朱厚照察觉到夏灵瞬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什么，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道：“那天在你家听到你娘这样叫你，觉得还挺顺口的，就这样叫你了。”他见夏灵瞬不说话，嘟囔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叫了。”
　　夏灵瞬又偷偷看他一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取了名字就是让人叫的，你叫就是了。”
　　朱厚照见她别过头，耳朵微微发红，这才笑嘻嘻地说道：“快写。”
　　夏灵瞬看着朱厚照，见他还是少年模样，要是在她的时代，应该如大部分高中生一般有几个好兄弟，偶尔有些贪玩罢了，说不定还有个喜欢的女孩子。
　　朱厚照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挑眉道：“怎么看我？”
　　夏灵瞬笑嘻嘻地开口道：“我看上万岁爷的那幅画了，想着该写个什么字才能把万岁爷的画换到我手里呢。”
　　她忽然想到朱厚照自恋的样子，一下子有了灵感，挥笔写下五个大字——天下第一帅。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念道：“天下第一帅？”
　　夏灵瞬歪着头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配你？”
　　朱厚照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帅，三军统帅之意，确实与我般配。”
　　夏灵瞬险些喷笑出来，她忍着笑频频点头，赞同道：“是啊是啊，不愧是你！”
　　朱厚照见她吭哧吭哧笑个不停，不由狐疑地打量着她，道：“你该不会是学了什么法子来暗损我吧？”
　　夏灵瞬憋笑摇头：“怎么会？万岁爷在我心中的形象高大的很呢！”
　　朱厚照伸手要捏夏灵瞬的鼻子，夏灵瞬急忙跑到一边躲避他的祸害，道：“你可饶了我吧，我真没损你，这帅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意思！”
　　朱厚照这才停下动作，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真的觉得我帅吗？”
　　夏灵瞬赶紧点点头：“帅的，帅着呢！”她见朱厚照此时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来，不由暗中嫌弃他的臭屁。
　　朱厚照有病在身，和夏灵瞬玩闹了一阵子也有些累了，夏灵瞬看出他脸上的困倦之色，道：“万岁爷也该休息了，至于这扇子，明日我再来教万岁爷。”
　　朱厚照见她要走，反倒流露出不舍之情，但又不愿让她看出来，只是清清嗓子道：“去吧去吧，玩猫儿去吧！听说你养的那猫叫雪球？可别宠过头了，恃宠生娇知道吗？”
　　“恃宠生娇？说得它成了我的妃子似的，我可不宠它，就是宫人们爱的厉害，在坤宁宫横着走呢。”夏灵瞬见朱厚照瞪自己，立刻改口道：“好嘞，听您的吩咐！回去我就把它关笼子里，每天让猫儿房的宫人看着，不叫它四处乱跑。”
　　朱厚照嗤笑道：“爱你的猫吧！我看你嘴上说不爱，心里喜欢的厉害，可别让你和猫都记恨我。”
　　夏灵瞬伸手在鼻子边上扇了扇，道：“哎哟，好大的醋味儿，不知道是什么酸了呢！”她说完又觉得不对，正想改口，却见朱厚照一双眼睛瞧着自己，来不及细细探究其中的感情，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蒲桃也赶紧追了出去，见夏灵瞬在门口站着，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见她在那里揉着脸。蒲桃探头一看，原来夏灵瞬脸颊又红了，不由轻轻地笑了起来。
　　夏灵瞬清清嗓子道：“这秋风打的人脸怪痛的，我们还是快点回坤宁宫吧。”
　　蒲桃也不揭穿她，只是笑着应是。
　　夏灵瞬回了宫中，沈若华正在招待那位太医，太医面露难色，但又因为沈若华抽身不能，见到夏灵瞬来了，立刻起身行礼道：“拜见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留臣在内廷恐怕不大合适……”
　　夏灵瞬笑了笑，道：“多礼了，我留太医也是有事想问。还不知道太医贵姓？”
　　“臣姓吴，单名杰。”
　　夏灵瞬笑了笑，道：“不瞒吴太医，我是想问问万岁爷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吴杰闻言道：“皇后娘娘，万岁爷正是年轻的时候，身体自然健康，这次不过是因为秋风寒凉而略感风寒罢了，娘娘不必担忧。”
　　夏灵瞬微微挑眉，道：“那为何我问起的时候万岁爷不让你说？”
　　“万岁爷应当是怕娘娘担忧，才让臣不要说出诊断结果。”
　　夏灵瞬微微点头，道：“我之前听安圣夫人说万岁爷自幼体弱，时常生病，我问你，万岁爷是不是身体本就有不妥，是先天就有的病灶？”她见吴杰不敢应声，道：“现在这宫里都是我的宫人，我也不要你说什么，只要你给我个信就够了。”
　　吴杰没有办法，只能隐晦地点点头。
　　夏灵瞬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思虑片刻，叫蒲桃把之前画好的小册子递给吴杰，道：“吴太医看看，这册子上的动作万岁爷能不能做，可有康健身体的作用。”
　　吴杰恭敬地接过册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紧皱而又舒展开来，最后才道：“这册子上的画虽然简陋，但其动作确实有康健身体的功效，皇后娘娘若是愿意，还请让臣带回去再看看。”
　　夏灵瞬知道他想要赶紧离开，微微点头，道：“吴太医自便就好。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万岁爷了，既然万岁爷不想让我知道，那就如他所愿。”
　　等到吴杰应声之后，夏灵瞬才放他离开，心里却不由惦记上了朱厚照的身体。
　　按照吴杰的意思，朱厚照是有先天性疾病，据说先帝身体也不好，这样看来，保不准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
　　看朱厚照这样让吴杰三缄其口，恐怕还病得不轻，这样的病自然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就这样还每天被拎着看折子，身体能好才怪了。
　　夏灵瞬撑着下巴，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沈若华在一旁道：“这位吴太医对万岁爷到还真是忠心耿耿。”
　　夏灵瞬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英俊的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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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了可以码字了啊啊啊（容我一天出去玩一下x）
　　最近疫情貌似又开始了，大家还是要注意安全啊保护好身体，注意健康！！


第51章 五十一
　　夏灵瞬每天闲下来还照常去乾清宫探望朱厚照,只是每次看到他活泼的样子就不免想到他的病。
　　好在吴杰看了夏灵瞬太极扇的册子，肯定了这套“内家功夫”的积极性，也建议朱厚照常常练习，锻炼身体,朱厚照对吴杰很是信任,见他这样说,只能答应下来。
　　朱厚照的风寒已经好了,自然还要照常去上朝,兴许是这几天懒下来懈怠了，他连早朝也不大想去,每天都是踩着点上早朝。
　　夏灵瞬则是照常早上去给太皇太后与太后请安,之后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无非就是看书、练字之类的。傍晚去找朱厚照教他太极扇,两人一起用了晚膳之后,夏灵瞬便回坤宁宫睡觉。
　　蒲桃见她除了婚后第二天去朱厚照同房之外就再也没有与朱厚照同床共枕过,难免有些着急，想要暗示却又怕夏灵瞬难堪,想到沈若华虽然是女官，但也是夏灵瞬好友，便想让她出言劝劝夏灵瞬。
　　沈若华与蒲桃想的差不多,因此趁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便对夏灵瞬道：“灵瞬,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秋日下午阳光最好,夏灵瞬每到这个时候就喜欢搬椅子去窗口借着日光读书，读完之后便觉得身心舒畅,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夏灵瞬原本在看书，听到沈若华喊自己，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道：“怎么了？”她一身秋香色圆领袍,露出一截白色的领子，裙子上用牙白色的丝线绣了水仙花的纹样，看着十分温婉，她腿上还窝着猫儿，此时睡得正香。
　　沈若华看她这幅书痴的样子，心底有些无奈，道：“亏你也能宽的下心，每天坐在这里读书，知道的是皇后娘娘勤学好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进宫来做老学究的。”
　　夏灵瞬笑嘻嘻地放下书，道：“不看了不看了，歇歇眼，若华和我说的话一向都是金玉良言，我可不能错过。”
　　沈若华被她几句哄的没了脾气，只好道：“算不上什么金玉良言，只是提醒你，别忘了太后娘娘那里还有一年之期，现如今都要十月了，你每日都在这里看书，去找万岁爷也不过夜……”
　　夏灵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吓得膝上的小白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夏灵瞬搂着猫儿，道：“原来是要和我说这个啊，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之前我看蒲桃和你嘀嘀咕咕的，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好的都避开我咬耳朵了。”
　　“这还不是大事？要是将来别的妃子抢先有孕，还剩下了长子，对你是多大的威胁啊！”
　　夏灵瞬摸了摸猫儿的头，看雪球满足地眯起眼，这才道：“放心，我不会让太后给他纳妃的。”
　　就朱厚照这个身体还纳妃？开玩笑！更何况他才十七岁，根本不是生育的年龄，夏灵瞬不能看着他作死，她还不想当寡妇……
　　两人正聊着，门外有宫人领着一位女官进来，道：“娘娘，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姐姐。”
　　夏灵瞬心里有些纳闷，不明白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免了对方的礼，随后问道：“是母后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吗？”
　　“老娘娘说请皇后娘娘去，有要事和皇后娘娘说。”
　　夏灵瞬微微一愣，心里嘀咕着这宫权都是张太后一手把控，有什么要事能和她这个花瓶皇后商量？
　　这么一想，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奈何张太后名义上是她的长辈，夏灵瞬没有拒绝的立场，只能道：“你先回去复命，我一会儿就去寿康宫拜见母后。”
　　“是。”
　　夏灵瞬和沈若华进了里间，夏灵瞬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嘀咕道：“平时都对我爱搭不理的……今天这是刮什么风，怎么太后她老人家主动找我？”她说完之后忽地想到之前自己去朱厚照那里拿书时瞄到的折子，心里更是突突跳个不停。
　　如今马上就要入冬，沈若华特意给她加了一件藕荷色比甲，低声道：“说来确实有些奇怪……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夏灵瞬抚了抚衣摆，觉得差不多了，这才道：“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应对的。”
　　夏灵瞬到寿康宫的时候已是晚膳时候，让宫人进去通报一声，没想到宫人出来后说是太后正在用晚膳，请夏灵瞬在偏殿等着。
　　夏灵瞬更加摸不着头脑，要是放在以前，张太后应该叫她进去布菜，怎么说也不会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刁难她。
　　张太后也不傻，不想让人觉得她是“恶婆婆”。
　　可偏偏今天直接给她没脸，这还真让夏灵瞬糊涂了，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最近是什么时候惹着了太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灵瞬坐的屁股都麻了，肚子都忍不住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把从入宫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回想了一遍，正殿才悠悠传来消息，说是太后终于吃完了，叫她过去谈话。
　　夏灵瞬与沈若华对视一眼，不由腹诽有这个时间她都吃完饭后甜点盘子都能洗干净了。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还要带着笑意，道：“母后不必这样着急，我多等等也好，别惊扰了母后用晚膳才是。”
　　宫人不敢说话，只是引着夏灵瞬往正殿去。
　　夏灵瞬进了正殿，只见张太后坐在那里，面色严肃，活像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夏灵瞬心里本能地咯噔一下，又想到自己确实没干什么惹太后不开心的事情，这才笑道：“媳妇见过母后，母后福寿安康。”
　　张太后并不叫她起来，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开口道：“起来吧，我可受不住你得礼。”
　　这句话夏灵瞬肚子里能吐槽一百条，但面上还是从容道：“母后何出此言啊，这本就是媳妇应该的。”
　　“应该的？”张太后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做了皇后，这爵位也是应当的？”
　　夏灵瞬微微一愣，正色道：“媳妇不懂，自婚约之后，娘家一直遵循本分，按照朝臣大人们派去的先生恪守君臣之别，未曾想过从万岁爷这里拿什么不属于媳妇的东西，还请母后明示，究竟是什么让母亲如此动怒？也好还媳妇一个公道，免得以后让我沦为宫人们的笑柄。”
　　“既然你要公道，我就给你公道！”张太后将手中的折子丢到夏灵瞬面前，那折子一下散开，露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字。
　　沈若华忙伸手将折子捡起来递到夏灵瞬面前，夏灵瞬刚刚只是粗略看到了家人的名字，此时才接过折子正式扫视其中的内容。
　　这一看可了不得了，夏灵瞬越看越心惊，只见上面详细列举了夏勋的罪状，从吃穿住行到生活作风，把夏勋骂了个狗血喷头、一无是处，如果不是前面写着“夏勋”这个名字，夏灵瞬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个御史状告某个作奸犯科的小王八犊子。
　　别的不敢说，夏灵瞬对夏勋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夏勋人虽然莽，但也不是个傻子，做人的道德底线更不会像这折子里写的一样，何况夏灵瞬进宫不过三个月，夏勋三个月做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实在是高估他的“办事效率”了。
　　夏灵瞬瞄了一眼落款的人名与时间，随后合上折子，道：“这折子母后是怎么得来的？”
　　张太后微微一愣，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地反客为主，反而质问自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本宫是太后，这折子如何来的，与皇后无关。”
　　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道：“那太后将这折子给我这个皇后看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家中的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自然是要好好管束，既然如此……”
　　张太后话还没说完，夏灵瞬已经了然地点点头，道：“媳妇谨遵母后教诲。”她说完便向张太后行了一礼，迈开腿向殿外走去。
　　张太后见她转身就走，不由大惊失色，扬高了声音道：“站住！皇后，你要去哪儿！”
　　夏灵瞬头也不回地开口道：“听母后的话，管束家人。”她走出寿康宫外，见太后身边的人并未跟过来，这才对沈若华低声道：“若华，你去备车，咱们假装出宫去，再让蒲桃给宫外传话，叫我三哥进宫来。”
　　沈若华有些疑惑，问道：“这是做什么？”
　　夏灵瞬摇摇头，道：“你别问了，先按照我说的去做。”
　　沈若华无法，只能应声而去。
　　夏灵瞬看她离去，这才停下脚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寿康宫的匾额走神。
　　她刚才看了一眼折子的落款时间，是□□天前递上来的，应该是朱厚照刻意压下、留中不发的。
　　夏灵瞬不知道朱厚照对这折子的内容信了多少，但朱厚照应该是为了她与夏家，不想让这件事情闹到明面上，所以才压了下来，没想到张太后会把这折子拿来整夏灵瞬。
　　至于张太后为什么要针对她，夏灵瞬也能猜到。
　　也不知道这些朝臣大人们怎么个想法，忽然有人上书说要让太后将内廷宫权还给夏灵瞬这个皇后。
　　夏灵瞬上次在朱厚照桌子上无意间看到这个折子，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张太后是朱厚照亲娘，朱厚照也不会让她难堪，夏灵瞬对宫权也没什么心思。因此这折子交上来没有任何意义，但却不知道张太后也能看到这道折子。
　　朝臣们这么说当然是“名正言顺”的，但奈何他们唯一没有顾虑到的就是张太后的心情，她掌管宫权十八年，怎么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因此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夏灵瞬万分心累，这些神仙们打架，她这个还未坐化的是要遭殃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爷累了
　　把宫权抢过来就可以去玩耍（bu侍
　　今天更新迟了qwq这几天更新频率应该是隔一天更新，八月我努力全勤关于之前小朱画画的科普，他确实有一幅画流传下来，叫做《青松偕老图》，百度可以搜到，第一张就是，画的还是很不错的（崽崽也是多才多艺的，传说中集豪放与婉约为一体吗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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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十二
　　文华殿内,朱厚照百无聊赖地听着讲筵，手里拨弄着毛笔。
　　他鲜少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是以为他讲经的讲官早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异常，约莫着又过了一刻钟,今日的经筵总算结束,朱厚照伸了个懒腰,这才对一旁时刻侍奉着的小太监道：“快些收拾东西,咱们去坤宁宫。”
　　他听夏灵瞬的话常叫些百戏艺人去坤宁宫玩闹,朝臣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厚照算是尝到了甜头,虽然碍于夏灵瞬说他“身体不好、精神不济”,但总比一边挨骂一边还看不上要强多了，明天就是两个人约定每个月可以看戏的日子,朱厚照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夏灵瞬商议一番。
　　讲官见朱厚照要走,急忙出言拦下他,道：“万岁爷稍等。”
　　要是换成别人，朱厚照未必听话,尤其是刘健那样嘴上像装了连发火铳的，但眼前这位讲官与其他人不同，自幼神童,屡次被破格提拔,朱厚照刚开始读书他便担任日讲官了,说来两人也是十余年的师生了。
　　朱厚照对这位先生也是颇为尊崇与亲近，登基之后没多久就提拔他为詹事府少詹事,因此，朱厚照虽然被拦下，也只是停下脚步和善开口：“杨先生还有什么事？御论心得待朕过几日再给你。”
　　杨廷和摇摇头,道：“臣不是在催这个，这几次讲经都见万岁爷神色匆匆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要换别人说就是大不敬，但朱厚照与杨廷和关系更加亲密，这话就不算什么了。
　　朱厚照笑嘻嘻地说道：“没发生什么事情啊，就是按时回内廷去，怎么，杨先生有什么事？”
　　杨廷和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怎么会猜不出他的想法，只是道：“之前听有人说上折子劝太后将宫权交予皇后娘娘，万岁爷可有给答复了？”
　　朱厚照并不在意，只是道：“留中不发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皇后对此无意。”
　　杨廷和提醒道：“虽说皇后娘娘无意于此，不过皇后掌内廷之权乃是国策，万岁爷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才是，无论如何，现在由太后娘娘掌管宫权还是会惹人非议，对太后娘娘的名誉始终是不好的。”
　　他这一句话便切中了要点，那就是惹人非议。朱厚照虽然喜欢高调，但并不喜欢挨骂，更不想让亲娘挨骂。
　　“杨先生的话朕明白了，待到明日我请母后去看戏，将这件事和她说说。”
　　杨廷和听朱厚照借机又要去看戏，不由有些无奈，但也知道他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便应声道：“万岁爷英明。”
　　“杨先生也快些出宫回家去吧。”朱厚照还未出门，就见有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小跑了过来，身上还穿着之前夏灵瞬让尚服局新做的衣服，不由皱起了眉头。
　　朱厚照身边的小太监极有眼色，立刻道：“你不是皇后娘娘的宫人吗，慌慌忙忙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小宫女掏出内廷的腰牌，道：“是蒲桃姐姐叫奴婢来的，说是……说是……”她瞥见朱厚照身后的杨廷和，立刻闭上了嘴。
　　朱厚照摆摆手道：“看你这样子是要紧事，直说吧。”
　　小宫女这才道：“皇后娘娘和夏三爷打起来了！”
　　朱厚照眯起了眼，眉头一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微微侧身看向杨廷和，只见他也是一脸错愕，师生两个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朱厚照才缓过神，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回事？”
　　一旁的杨廷和急忙作揖告退道：“此乃万岁爷家事，臣不敢旁听。”
　　朱厚照摆摆手，对小太监道：“替朕去送送杨先生。”
　　“是。”
　　朱厚照乘着车驾去了坤宁宫，等到了宫门口下车，还不忘询问小宫女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万岁爷的话，是……今日老娘娘召皇后娘娘去寿康宫，娘娘便去了，蒲桃姐姐受娘娘之命去光禄寺商量坤宁宫小厨房的事情，恰巧没有随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娘娘从寿康宫一出来便着人去备车，又宣了夏三爷进宫，夏三爷来了，娘娘二话不说，抄起之前准备搭葡萄架子的木棍就打了夏三爷，闹着闹着去屋内摔打东西了……”
　　朱厚照一路听一路走，刚到了正殿门口就听到里面的瓷器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里面还有夏灵瞬的哭诉声：“我嫁进了宫，家人受了万岁爷眷顾，可就是让你这么败坏门风的！爹的一世清名全让你给祸害完了！我这才进宫多长时间？你怎么能干出这么多缺德的事情！”
　　蒲桃与沈若华见到朱厚照来了，立刻欠身行礼，沈若华正要上前向朱厚照解释原委，朱厚照已经摆了摆手，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夏勋的破铜锣嗓子也吼了起来：“我干什么了我就毁了咱爹的一世清名！这折子也不是我写的，怎么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我妹妹还是他们妹妹啊，有你这样的吗！”
　　“我这样？自从我进宫之后，我每天都睡不好，梦里都时时刻刻担心你们，在宫里更是小心翼翼侍奉奶奶与婆母，就怕自己有个错处给家里丢脸，让万岁爷难做……现在好了，你做出这样的事情，给咱家抹黑了不说，还给万岁爷丢人，人人都知道万岁爷的舅哥是你这副德行，不知道该怎么想万岁爷呢！”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这才走上前去，靠近门道：“皇后？是我。”
　　里面抽抽嗒嗒的声音这才止住了，夏灵瞬好半天才开口道：“万岁爷？”
　　“你也别哭了，这么哭下去嗓子也该坏了。”
　　不一会儿房门才开开了，夏灵瞬鬓发微乱，眼睛红红的，一双杏仁一般的眼睛还强忍着泪水，她低声道：“见过万岁爷。”
　　夏勋更没好到哪儿去，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左眼落了个黑眼圈，脖子上还有个手印，见到朱厚照有些尴尬地行礼道：“草民见过万岁爷，万岁爷圣寿无疆。”
　　朱厚照原本因为夏灵瞬刚才那些真情实感的话心里多了几分怜惜，如今看到夏勋的样子好悬才没笑出声，清清嗓子道：“好了，怎么兄妹两个还打起来了？”
　　夏勋摸了摸自己刚才挨了一棍子的地方，龇牙咧嘴地开口道：“她从小就是个野丫头，跟着我爬墙掏鸟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灵瞬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哎哟哟”地吸着冷气。
　　夏灵瞬也不看朱厚照，只是低着头看着鞋面。
　　“那……那万岁爷，草民就先告退了……”夏勋呲着牙，一边揉腰一边躬身要走。
　　夏灵瞬嘟囔道：“快走吧你……”
　　朱厚照有些好笑，道：“既然入了宫，就一起用了晚膳再走吧，皇后想必也想家里人了。”
　　“这……”夏勋一脸苦相，道：“万岁爷，这要是让我爹知道了，我又该挨揍了……”
　　“没什么，回去若是夏公问起来，你就说是朕要你留下来的。”
　　朱厚照也是突然起了兴趣，那份参夏勋的折子他也看了，虽然知道御史的话不能尽信，但也知道所谓无风不起浪。可如今看夏勋这样，连留个饭都害怕挨爹的骂，见到朱厚照以“草民”自居，怎么看也不是折子里那样飞扬跋扈、纨绔无礼的样子，朱厚照自然是想留夏勋好好观察一番。
　　他已经有了两个不省心的舅舅，可不想再有一个不省心的大舅哥了。
　　夏勋闻言嘿嘿一笑，道：“那草民就却之不恭了……”
　　夏灵瞬却是哼了一声，转过身自己走到里间去了，蒲桃见状也急忙跟进了屋里，为夏灵瞬收拾仪容了。
　　夏勋嘀咕道：“万岁爷还在这儿呢就跑，没礼貌……”
　　朱厚照压下笑意，对沈若华道：“将屋子收拾一下，让人给偏殿上茶水，再叫人支会光禄寺在坤宁宫布菜。”
　　沈若华恭敬道：“是。”
　　那边夏灵瞬绕到屏风之后，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先打了个哭嗝，水一下全吐了出来。
　　蒲桃被她吓了一跳，急忙拿帕子给她擦身上的水，道：“娘娘可不能再伤心动气了，怎么说夏三爷也是您的娘家人，一家人怎么能有隔阂呢？”
　　夏灵瞬低着头没有说话，眼圈依旧是红通通的，好半天才开口道：“蒲桃，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蒲桃见她似乎还在伤心，也不敢说话，只好乖乖地退了下去。
　　夏灵瞬不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直到蒲桃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屋内，这才呼出一口气。
　　其实也没有别的，夏灵瞬就是演累了。除了上次做了噩梦，她还没怎么哭过呢，突然要这么认真地演哭戏，实在是难为她了。
　　夏灵瞬的话说得急，宫人们不敢懈怠，从寿康宫出来没多久，就有宫人奉命去了夏家找夏勋进宫，夏灵瞬回坤宁宫坐了没一会儿，夏勋就来了，她为了方便说话，二话不说就抄起棍子把夏勋往屋里赶，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兄妹两个就关门说话了——当然，还没忘了砸东西进行表演。
　　夏灵瞬小声问道：“夏勋你说说，你又干什么损事儿了，怎么就让御史弹劾得狗血喷头？”
　　“我什么也没干啊！我还不是和以前一样，闲下来了街头巷尾出去溜达溜达，回咱家以前的住处找几个兄弟玩玩……”夏勋说完还不忘扬高了声音喊疼，好糊弄外面那群宫人。
　　夏灵瞬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那折子上说你打人了，你打谁了？”
　　“打我以前的那几个兄弟啊。”夏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谁让那几个小王八蛋说咱家现在飞黄腾达了就从巷子里搬出去，是瞧不起以前的贫贱之交了，我呸！什么玩意儿啊！这几个孙子，知道的脸上是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脸上挂了个夜壶。说咱爹以前一年穿五六件新衣服，奢侈腐败，放屁，寻常人家谁一年还不换个五六套衣服了！”
　　夏灵瞬无奈扶额，道：“你也是的，何必因为这件事情打人，让他们占了口舌便宜不说，还让他们到处宣扬你‘无恶不作’……”
　　“我也是纳闷，这些御史们就没有个亲爹亲娘，让人骂了还要笑脸相迎的吗？”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的言官大都是这样，要的就是‘直言进谏、公正不阿、青史留名’。”
　　夏勋咋舌：“那现在怎么办？人我都打了，药钱也赔了，我也犯不上为这几个恶心东西挨骂……”
　　“现在问怎么办？早干嘛去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用一下你脑子上的那两斤猪头肉啊！”夏灵瞬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夏勋：“我问你，他们全都是你一个人打的？”
　　“当然不是了！我也有帮手嘞！”
　　夏灵瞬白他一眼，随口问道：“你的帮手是谁啊？”
　　“你不认识，是我无意间结识的，脾气秉性都对我胃口。”
　　夏灵瞬故作惊奇地问道：“这世上还有能对你胃口的人啊？说来让我听听。”等到夏勋说出几个人名，夏灵瞬沉默半晌，这才道：“你以后少和他们几个打交道，我现在虽然是皇后，可你也别真把自己当国舅爷了，真正的国舅爷是太后家那两位。万岁爷能包容舅舅，可不一定能包容你这个舅哥，到时候他和那些朝臣们要是想敲打外戚了，别拿你开刀祭天了，到时候全家跟着你一起倒霉。”
　　“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多多忍耐！”夏勋一拍妹妹肩膀，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夏灵瞬横了他一眼，哼哼笑了几声：“怎么办？当然是好好教训你以平民愤了！”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挥拳砸向夏勋的左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与偏殿的融洽不同，正殿内一片凄清，只有夏灵瞬养的小白猫守在门口，偶尔喵呜一声。蒲桃一直没听到屋里的动静，直到光禄寺准备的晚膳要上来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后娘娘，该用晚膳了。您就是再怎么难受，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撒气啊……先前您不还劝万岁爷珍视身体吗？”
　　夏灵瞬已经重新梳洗了一番，她刚才和夏勋嘚啵嘚啵半天，早就饿得要死，如今听到蒲桃的话也算是借坡下驴，径直推开门走向偏殿，准备吃晚饭恢复精力。
　　夏灵瞬现在算是明白了，如今她和太后关系只会越来越差，保不准哪天太后就要毁了当时答应不给朱厚照找小老婆的协议。太后这么整她，夏灵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既然如此，这宫权当然是不拿不行，也正好她化被动为主动，借机把这皇后该有的威严捡起来，要是还能有余地，再把朱厚照尽量拉到她这边、疏远张家这两个侯爷，这才是正事。
　　蒲桃对夏灵瞬暗下决心的事情一无所知，只以为她还在难受，因此十分忧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杨廷和先生出场啦w
　　从小朱三岁开始杨廷和就开始教他读书了，两人的感情也很是深厚。
　　不过小朱写诗最多的是杨一清先生23333
　　小宫女：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打人了！
　　小朱：……？？（os：我的野蛮女友？
　　杨廷和：（os：万岁爷以后自求多福吧……
　　*感谢在2020-07-2223:54:19~2020-07-2401:5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马识君初6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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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五十三
　　这边厢朱厚照与夏勋倒是相谈甚欢,夏勋很对朱厚照胃口，说话做事不含糊，还有与夏灵瞬一样该怂就怂的性格，两人就着夏灵瞬从小到大的各类事情进行了友好交谈,越聊越合拍。
　　夏灵瞬一进来就对上两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睛,却也没忘记自己还要演戏,默默不语地坐了过去。
　　偏殿毕竟地方小,因此三人只围着八仙桌坐在一起,倒显得很是亲密，如同一家人一般。
　　朱厚照见夏灵瞬来了,也不再询问夏勋关于夏灵瞬以前的事情,只是招呼夏灵瞬身边的宫女，道：“快给皇后夹菜,别把皇后娘娘饿着了。”
　　夏勋噗嗤一笑,对上夏灵瞬的眼神只能又把笑声咽了下去。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这才道：“万岁爷，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和您有那么一个铜板关系的人，让他这么放肆实在是不应当，说出去叫别人怎么看待您啊？”
　　夏勋急忙打住,道：“欸,别说了别说了,万岁爷可是说了，让锦衣卫彻查,这折子上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我做的回头就能查个水落石出！夏团儿，你可别诬陷好人啊！”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你少来,你就算是没都做，总干了那么一两件缺德事了吧？无风不起浪，人家御史大人还能冤枉你不成了？”
　　夏勋不服气还要再争辩，朱厚照已经亲自给夏灵瞬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边，道：“好了，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朕心里有主意，别思虑太多反而瘦了，到时候朕怎么向你家里人交代。”
　　夏灵瞬见他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轻轻哼了一声，这才就着他的筷子吃了菜，咽下去之后才嘟囔道：“又拿菜堵我的话……”
　　这晚膳也算是宾主尽欢，夏勋身为事主毫无压力，临走前还不忘嬉皮笑脸地和夏灵瞬道别，气得夏灵瞬忍不住用口型无声地骂了一句“滚”。
　　朱厚照坐在主位上，当然将兄妹两个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等两人较完劲儿了，这才开口道：“皇后也别在那里瞪着了，眼睛都该酸了，过来坐下喝口茶。”
　　夏灵瞬拢着衣袖坐了过来，与朱厚照隔了一个小案几坐着，手里转着茶杯道：“万岁爷也别喝了，刚用完晚膳就喝茶，五脏六腑该不舒服了，吴太医怎么说的你忘啦？”
　　“行行行，不喝了。”
　　夏灵瞬对蒲桃吩咐道：“去给万岁爷把桂花糖拿来冲水喝，要热一些的，暖暖肠胃。”
　　“是。”
　　朱厚照见她吩咐下面的人冲糖水，还不忘担心自己，不由低声笑了起来。
　　夏灵瞬忽然听到朱厚照的小声，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地瞥了朱厚照一眼，道：“万岁爷笑什么？”
　　“没什么……”朱厚照清清嗓子，随后问道：“我听人说母后叫你去了寿康宫才有这档子事，她没有为难你吧？”
　　夏灵瞬心里寻思着朱厚照这话说的，这不是让她难做嘛，她嘴上道：“太后娘娘宽宏大量，怎么会难为我？”
　　朱厚照见她虽然这么说，表情却难免带点委屈的意思，安慰道：“你也别因为这件事情心里对母后不满，她也是担忧，无论如何，传出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好的。”
　　“是啊，我还要谢谢太后娘娘，要不是她及时这么说，我也不用忙里忙慌的把我三哥叫进宫里狠狠地骂一顿。”夏灵瞬说完低头扣着指甲，显然有些心口不一。
　　“怎么还闹脾气了？平时你不是最明事理了——”
　　朱厚照心里自然是门清，夏灵瞬要不是明事理，就不会把自己亲哥哥叫进宫里打了一顿，为的就是不让群臣觉得朱厚照留中不发是为了包庇外戚，免得成了先帝那般因为外戚与群臣闹得屡次不愉。
　　夏灵瞬见朱厚照还要说什么，急忙抬手捂着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万岁爷少来招我！”
　　朱厚照见她这副孩子气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多了一分笑意，道：“那说别的，明日我让人去请母后，咱们一家人一起看戏，如何？”他沉默片刻，还是道：“顺便将宫权给你拿回来，你毕竟是皇后，就算不想理事，也得把宫权收着，大不了让蒲桃去打理。”
　　夏灵瞬这么一闹，见朱厚照能这样及时赶来，肯定是自己身边有朱厚照身边的人，如今朱厚照点明了蒲桃，她自然心领神会。
　　朱厚照能和她这样坦诚，夏灵瞬高兴还来不及，也就不大在意朱厚照先前在自己身边安插人的事情，毕竟朱厚照是皇帝，必须要时刻警惕着身边的每个人，对她这个皇后有所提防也是正常的。
　　朱厚照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回话，以为是她心里不舒服了，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那是我并不知道母后选中的皇后是你，有些担心皇后在这宫中有不妥当的地方，所以才安排了蒲桃她们在你身边……知道是你之后，我也未曾让蒲桃随便将你的事情说给我听。”
　　蒲桃也急忙跪倒在地，请罪道：“奴婢不应当隐瞒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夏灵瞬摇摇头，道：“蒲桃，快起来吧。你也是受万岁爷之命，怪不得你。”等到蒲桃重新起身，她才看向朱厚照，似笑非笑地问道：“如今万岁爷对这个皇后可还称心如意？”
　　朱厚照与她对视，不由会心一笑，道：“自然是满意的。”
　　灯下看美人，愈看愈美，二人相视良久，朱厚照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夏灵瞬却并未在意，只是一手撑着小几，挥手让偏殿内的宫人都退下，这才道：“宫权这事既然万岁爷发话了，我倒是没什么，我怕的是母后不高兴。怎么说母后也是万岁爷的亲娘，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弄得母子离心吧？”
　　朱厚照笑了笑，道：“这事好说，我自然有办法让母后有所领会。”
　　夏灵瞬眨眨眼，有些好奇地问道：“万岁爷有什么法子？”
　　朱厚照也扶着小几看向夏灵瞬，道：“这个参你三哥的舒芬也算是硬骨头了，遇上谁都没有嘴下留情的，既然如此，我那两个舅舅也闲的太久了，该让他俩松松筋骨，夹着尾巴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了。”
　　夏灵瞬心有所感，却还是问道：“万岁爷的意思是……要借这位舒大人的手来让母后收手？”
　　“是。”
　　夏灵瞬垂眸沉思片刻，又道：“不知道万岁爷认不认识陆群和陆卓。”
　　朱厚照听出她意有所指，故作不知，只是问道：“有些耳熟，怎么？”
　　夏灵瞬笑了笑，解释道：“寿宁侯夫人娘家姓陆，恰恰好这两人与我三哥无意间结识，相处融洽，实在是有几分无巧不成书的意思。”
　　“知道了，回头叫牟台去查就是了。”
　　夏灵瞬骤然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不由有些神情恍惚，一言不发。
　　朱厚照见她忽然不说话，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夏灵瞬回过神，急忙摇摇头，道：“之前的指挥使不是牟斌牟大人吗？我爹也曾在他手下办事的。”
　　朱厚照只是简单解释道：“牟斌年纪也不小了，难免有些不知变通，但毕竟是我爹留下来的老人，便提拔他儿子吧。何况这次的不是什么大事。”
　　夏灵瞬想了想，问道：“万岁爷，是不是与刘先生有关系？”
　　朱厚照微微一愣，立刻问道：“你怎么这么想？”
　　“之前在殿前遇上了谢迁谢大人，便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后来见刘先生这样行事，心里难免有些自己的猜测。”夏灵瞬不由坐直了身体，认真地开口道：“牟大人或许行事有些不合万岁爷心意，但毕竟是一心为了国家着想，万岁爷还是不要与他太计较，实在不行如同我爹一样赋闲即可。”
　　朱厚照见她有些紧张的样子，开玩笑道：“你对他怎么这样上心？”
　　夏灵瞬撇过头去，道：“以前我爹被贬的时候，家中没有少受牟大人照料，我自然也是心怀感激之心的。”
　　说起夏家的事情总逃不过有些尴尬，夏灵瞬及时转移话题道：“刘先生毕竟是陪伴万岁爷一起长大的，若是万岁爷真想让刘先生善终，那便要疏远他一些，不要再让他做这些事情了，让他去宫外养老吧，否则谢大人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朱厚照沉默半晌，道：“这我知道，不过……”
　　夏灵瞬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道：“万岁爷不想说就不说了。”
　　朱厚照看她转过头去，道：“刘伴伴是为数不多朕可以信任的人，他必须留在宫里。”
　　夏灵瞬沉默半晌，心底也大概明白朱厚照的意思。她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搭在朱厚照手上，道：“如果你愿意，可以信我。”
　　朱厚照对上她的目光，不由攥紧了她的手，道：“我会信你。”
　　夏灵瞬明白朱厚照的难处。简单来说，现在朝堂之上都是文官，皇帝真正能发言的地方不多，所谓内阁票拟，除了文臣们的决策，另外一个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如今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王岳，此人是先帝留下的，与文臣和太后关系都很是亲密，朱厚照要想拉他下来就要找个人和他打擂台，挑战者自然就是刘瑾了。
　　其实与其比这些，不如比谁的拳头硬，毕竟枪杆子才是王道。
　　“想什么呢？见你想得这样出神。”
　　夏灵瞬回过神，露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就是在想明日将戏台子搭在哪里，做些什么安排才好。”
　　“其余的就按照往常安排，不过要给母后单独加一场。”
　　夏灵瞬嗯了一声，道：“加什么？”
　　朱厚照将蒲桃等宫人叫了进来，随后道：“吩咐下去，明日的戏再加一出《感天动地窦娥冤》。”
　　夏灵瞬听完不由无奈扶额，几乎已经想到明天太后看见这出戏的心情了，被儿子这么逮着内涵和调侃，要是换成普通人家，这熊孩子早就被亲娘抓住抽了。
　　朱厚照见她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后对蒲桃道：“今晚朕就在坤宁宫歇息了。”
　　蒲桃比夏灵瞬还高兴，立刻轻快地应了一声，指挥着几个小宫女去给二人准备洗漱与入寝了。
　　夏灵瞬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朱厚照的手背，小声道：“她可什么都不知道，你让她在这里白开心呢。”
　　朱厚照揶揄道：“怎么，你不想让她白开心？”
　　夏灵瞬脑子里转了一圈，顿时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急忙转过头，道：“少来这些有的没的，怎么说起话来没羞没臊的……之前怎么说的难道你忘了啊……”
　　“当然记得。”朱厚照看着她，道：“我一直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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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
　　第二天朱厚照还要照常去上早朝,夏灵瞬心里有事，加上还要朱厚照躺在身边，一晚上也睡不大熟，早上听到朱厚照起身的动静便醒了,只是碍于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所以才没有起身,只是躲在被子里小声问话。
　　夏灵瞬眯着眼看向朱厚照,见他已经梳好头发,换上了赭黄的龙袍，正在戴翼善冠,开口道：“万岁爷要去上朝了吗？”
　　夏灵瞬在宫里呆久了,也不用为自家生计发愁，时间一长难免有些懒散,连说话都不想出被子了,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为了顾及朱厚照的身体,宫殿里放了炭盆，烤的人暖洋洋的/不想动弹。
　　朱厚照听出她鼻音中的困意，见她脸还躲在被子里避着烛光,只露出缎子一般光滑的长发在外面,忍不住伸手捧起一缕摸了摸,见夏灵瞬要掀被子，急忙放下,道：“你继续睡吧。昨天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有点耳目的人恐怕今日都知道了……等到上朝之后我将我的意思和他们说了，自然会有人带头进谏的,你别担心。”
　　夏灵瞬从被子里冒出头来，与他在昏暗烛光下对视一眼，随后伸出手捏了捏朱厚照的鼻子，道：“万岁爷鼻子都冻红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朱厚照察觉到她手上温暖柔软的触感，不由微微一愣，随后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碰过夏灵瞬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耳朵。
　　夏灵瞬看到他的小动作，知道他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在心底偷偷笑了起来，随后对蒲桃道：“把我那件黑色的披风先给万岁爷穿着。”
　　朱厚照有些嫌弃，道：“我好歹是一国之君，怎么能穿女人的衣服……”
　　夏灵瞬有理撑腰，义正言辞地开口道：“吴太医不是说了，万岁爷不能为了好看就不穿披风，要是风寒了，身体又该不舒服了。”
　　朱厚照忍不住嘟囔道：“你们两个倒成了一伙的，整天催我……”
　　“等到回头我叫尚服局再给皇上做几件披风，要是有好皮毛了，多缀几层，这样才保暖呢。”夏灵瞬见朱厚照又有些不耐烦，打住不说，转移话题道：“万岁爷早些回来，我让人给万岁爷□□吃的菜。”
　　“知道了。”朱厚照应了一声，忽然道：“我要你做的披风。”
　　夏灵瞬急忙推拒，道：“这可不行，我做衣服的手艺和尚服局相比差远了，你穿着不一定舒服的。”
　　她当然不会说她的绣工出人意料的差劲，打个补丁还凑合，绣花样是一个比一个的丑，不然又该被朱厚照逮着嘲笑一顿了。
　　朱厚照转了转眼睛，道：“我记得以前我还送过你一件披风呢，也该你做一件给我了吧？我可等着呢。”
　　夏灵瞬目瞪口呆：“那么早以前的事情你还记着呢！你还真……”她见朱厚照盯着自己，只能改口道：“真有耐性……”
　　“我说了，我一直很有耐心。”朱厚照见她缩成一团，像是懒洋洋的猫儿一样，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便将冰凉的手一下子探进被子里，贴在夏灵瞬的脖颈上，冰得她一激灵。
　　“你干什么！”夏灵瞬一脸怨念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被她的表情逗笑，见她气势汹汹地坐了起来，急忙接过蒲桃递过来的披风向外走，还不忘对蒲桃道：“快让你家娘娘好好休息，别冻坏了身体。”说完便跨出门槛，还不忘亲自将门重新合上。
　　夏灵瞬喊道：“别忘了用早膳。”听到朱厚照回话，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蒲桃欢天喜地地送走了朱厚照，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道：“娘娘，你瞧瞧，万岁爷多关心您呐。”
　　夏灵瞬却冲着门口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躺回被窝里，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可偏偏脑子里还有着朱厚照的样子，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回笼觉的夏灵瞬只好重新睁开眼，对蒲桃道：“让人去准备早膳吧，我饿了。”说完就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接过蒲桃递来的衣裳换好，自己坐在妆台前梳头去了。
　　蒲桃又让人准备洗漱，自己走上前去给夏灵瞬绾发，一边绾一边道：“娘娘怎么了？今日看着有心事。”
　　夏灵瞬才不会告诉蒲桃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道：“我是在想我三哥的事情。”
　　蒲桃安慰道：“娘娘就放心吧，万岁爷一定能将事情摆平的。”
　　夏灵瞬眨眨眼，回过头看向蒲桃，道：“蒲桃，你怎么这么信任他啊？”
　　蒲桃手里还捧着她的一缕头发，见她回过头来，急忙喊道：“娘娘慢点，小心扯到头发——”她一边替夏灵瞬将头发盘到脑后，一边道：“娘娘不知道，奴婢之前是伺候万岁爷的，那个时候万岁爷还是太子呢，他对我们这些宫人可好了，一向体恤我们。要是换到别的宫里去，不说主子难伺候，就是管事的先生女官们就要刁难我们的，只有万岁爷不仅让我们随意去玩，要是谁家里有什么事，万岁爷也都想办法帮我们。那个时候人人都羡慕我们在万岁爷那里做事，没有哪个人能像万岁爷那样将我们放在眼里的……”
　　夏灵瞬见蒲桃脸上有崇敬的神色，不由轻轻一笑，随后道：“难怪以前总听你在我耳边给他说好话呢。”她算了算时间，问道：“再过五六年你也该出宫了，是要回家还是要留在顺天？”
　　蒲桃一听这话，立刻大惊失色，道：“奴婢不想出宫！”
　　“你总不能在宫里待一辈子吧？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再不济回家看看不好吗？”
　　蒲桃嘟囔道：“奴婢是想去看看外面，只是奴婢家中已经没有人了，是婶娘将奴婢送进了宫……奴婢不想回去，等到将来老了，就和其他年老的宫人一起去安乐堂就好。”
　　夏灵瞬微微一愣，随后拉着她的手，道：“如果有一天你想出宫了，就去我家吧，好不好？就当是替我照顾我父母和两个妹妹了，等到你想要嫁人了，我给你攒嫁妆，谁敢欺负你，你就叫我那个三哥去收拾他。”
　　“娘娘……娘娘待奴婢真好……”蒲桃不由攥紧了她的手，道：“蒲桃愿意一直陪在娘娘身边，等娘娘将来有了小娃娃，蒲桃还能继续照顾千岁爷呢。”
　　夏灵瞬被她的话逗笑，心里嘀咕未来的千岁爷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钻着呢。
　　蒲桃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娘娘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万岁爷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夏灵瞬有些出神，忽然想起什么，对蒲桃问道：“咱们库里还有闲置的布料吗？”
　　蒲桃忽然被问起，也是一愣，道：“奴婢今日就去查查簿子。”
　　朱厚照上朝之后，大部分都是往常的汇报，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朱厚照才懒洋洋地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要上报吗？”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站了出来，正是之前参了夏勋一本的张芹，他开口道：“臣有要事奏报。”不等朱厚照说什么，他便接着道：“昨晚皇后娘娘急召臣子夏勋入宫，彼时已经时候不早，夏勋身为外男，贸然出入后宫，实在是不妥。”
　　张芹将事情抖开，除了些许人面色惊诧，大部分人都已经了然于心，只是站着沉默不语。
　　“说来是朕的家事，不过既然张芹提起来了，那朕就说了吧。”朱厚照难得的面色严肃，道：“皇后不掌宫权，是从太后那里得知夏勋的事情的，她是朝堂诸位国之栋梁择选的一国之母，品行如何诸位必然比朕更加清楚——因此她才叫夏勋进宫受诫，乃是皇后应尽职责，约束外戚。”
　　他见张芹还要说什么，接着道：“朕与皇后一同见了夏勋，早已问清事情的缘由，责令他回去思过。至于张芹前几日所进的折子，朕已经派遣锦衣卫彻查此事，待到有了结果再议。”
　　众臣听朱厚照这么说，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各自垂首不语，张芹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道：“不知太后何时才能收束身边之人，归还宫权于皇后娘娘，便于皇后娘娘管束内廷。”
　　朱厚照等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故意道：“此事是朕家事。”
　　“亦是大明国事，还请万岁爷纳谏！”
　　“有这闲情，不如看看下面的民情，不要等到民怨激愤了，再叫锦衣卫四处灭火！”朱厚照见无人说话，便让张芹退下，反而问起别的事情：“文渊阁的事情筹备的怎样了，等到明年开春便可以动工了吧？”
　　户部尚书韩文站了出来，道：“已经筹备妥当了，不过今年毕竟还是吃紧，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及年节、灯节开销……”
　　朱厚照听他提到夏灵瞬的生辰，沉默半晌，道：“好歹是皇后入宫后第一个生辰，理应大办。”
　　下面又有人道：“文渊阁毕竟事关学子，还请万岁爷多多斟酌，有所取舍。”
　　朱厚照无法，只好道：“就按你们所说的，相应削减吧。”
　　“万岁爷圣明。”
　　等到下朝之后，朝臣们纷纷出宫，偶然有三五个聚在一起闲聊的。
　　谢迁、刘健与李梦阳三人一起走着，谢迁见两人各有所思，忍不住开口道：“还真是奇了，咱们万岁爷还会维护人了，万岁爷从小就爱折腾，最不喜欢循规蹈矩，居然对皇后颇为钟意。”
　　刘健也有些意外，道：“那时皇后入宫不过三四天，怎么会与万岁爷与字迹如此之像？”
　　谢迁不以为意，道：“万岁爷最爱出宫，说不准是什么时候的机缘呢。先前从我家那口子那儿看到皇后的字，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万岁爷的字，细看笔锋又有所不同，终究是少几分力道。”
　　李东阳笑呵呵地说道：“说来也是机缘，我在师兄那里见过皇后的字，才因此判断。”
　　刘健摇摇头，道：“原本还以为这皇后娘娘是个花架子，没想到还有几分真本事，知道该如何堵这些御史的嘴……只是不知道是谁授意的。”
　　谢迁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打趣道：“希贤你没听说吗？昨天皇后哪里是训诫啊，那是把她那三哥叫进了宫打了一顿，还是万岁爷到了皇后才停手的。”
　　刘健有些诧异，道：“真有这事？我还以为是那些宫人玩笑的。”
　　上一个这样“能文能武”的皇后还是仁宗的仁孝徐皇后，可说来她是开国大将徐达的女儿，又是在太宗年轻时跟着打过仗的。土木堡之变后大明便是以文治天下，成化时虽然直捣建州女真，但先帝继位之后便不再大肆用兵，天下太平，自然也是多从普通百姓家中选取贤良淑德、文采见长的女子位居中宫，夏灵瞬打人实在是惊人之举。
　　“都是一家人，打又能打到哪里去？你们两个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的？”李东阳笑眯眯地说完，忽然变了神色，道：“于乔，你还是少打听宫里的事情了，今日万岁爷不是还说太后将皇后叫去宫里责备，太后又是怎么知道舒芬的折子的？”
　　“我们知道这些也是为了万岁爷好，他还年轻，需要我们时刻守着，先帝也是如此嘱托的。”谢迁见李东阳不说话了，接着道：“太后也该收敛收敛了，这么下去不应当，寿宁侯与建昌侯如今反倒比先帝在时更加嚣张了，君臣之道都不恪守，我常听家里的仆人说建昌侯在外提起万岁爷都是一口一个‘外甥’。这成何体统？”
　　李东阳反问道：“刚才万岁爷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谢迁有些诧异，道：“是吗？万岁爷没提这事啊……”
　　“子不言父之过，皇后的父亲当初不就是因为建昌侯的事情闹得外放，如今也只能顶了个同知的职位在家赋闲了。”李东阳见刘健与谢迁都沉默不语，这才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万岁爷不小了，如今已经娶妻，过几年就是要当爹的年纪了，可不是当初我们教书时的千岁爷了。君臣有别，天子之意，难以揣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嘻嘻嘻
　　小小朱：我还在犄角旮旯：）
　　小朱：我也不想
　　灵瞬：滚
　　坐等评论（乖巧.jpg
　　感谢在2020-07-2602:42:14~2020-07-2800: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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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五十五
　　“台子都布置好了吧？”
　　“回娘娘的话,布置好了，让小厨房做的点心也都备好了。”
　　往常戏台子都在坤宁宫后院搭，但今天朱厚照请了太后来，规模当然要提一提,不能像他俩那样,随便支个台子就算是完事儿了。因此夏灵瞬特意让宫人们好好布置了一番,又叫蒲桃去六尚挨个儿请了应该的人问了问礼制,虽说也没少得白眼,但布置也还算是得当。
　　夏灵瞬环视一周，满意地嗯了一声,正要问太皇太后那边让人去请了没有,已经有宫人小跑过来，道：“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夏灵瞬哟了一声,随后道：“还愣着干嘛,和我去给太后娘娘见礼呀。”
　　还不等夏灵瞬带着宫人们去前殿给太后见礼，太后已经带人走了进来,道：“不用了，我可受不得你的礼。”
　　“那哪儿能啊。这宫中最忌尊卑上下，不然明天该叫御史们知道了,说我这个皇后不识大体呢。”夏灵瞬笑盈盈地行礼道：“媳妇见过母后,母后福寿安康。”
　　张太后哼了一声,走到主位上坐下，旁边立刻有坤宁宫得宫人为她奉茶,太后瞥了一眼茶盏里的茶水，拿茶盖撇了撇上面浮着的沫子，嫌弃道：“皇后宫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样的茶也拿出来？先前皇上在这里，也喝这个？”
　　夏灵瞬自顾自地起身回答道：“媳妇小门小户出身的，不懂品茶，甘甜解渴就行了——媳妇倒也想喝一口好的，奈何人家紧张，一年上来得好茶叶，两分进献给奶奶，三分进献给万岁爷，剩下的大抵是叫他们自己分得喝了吧，我的脸面不够大，从人家手里抠不出来啊。”
　　张太后面色一僵，没有说话。
　　这剩下的茶自然是到了张太后手里了，不过也不全是她一个人喝，分给寿宁、建昌两府中的茶叶，都快赶上朱厚照这个皇帝了。张太后疼爱、维护两个弟弟，自然是不能继续和夏灵瞬针尖对麦芒，只好沉默不语。
　　夏灵瞬拦住一旁上点心的宫人，自己端着盘子走到太后身边，将点心轻轻放下，道：“母后要想喝好的，我去光禄寺、去尚食局请些好的来，就是尚膳监也去得，是母后和万岁爷要茶，看看他们哪个敢懈怠。”
　　太后自然是知道这些宫人敢给夏灵瞬甩脸子是因为宫权在太后手里，两宫不睦是内廷人尽皆知的，一个是亲娘，一个是新媳妇，有点眼色的都知道该站哪一位，尤其是专擅内廷的六尚，除了尚服局的沈琼莲，没一个给坤宁宫好脸色，不然之前蒲桃也不会跑到光禄寺那边说小厨房的事情去。
　　她清清嗓子，道：“免了吧，先帝不好铺张浪费，最尚节俭。”
　　夏灵瞬乖巧地应了一声，却不由暗自腹诽。
　　先帝是不爱铺张浪费，可您说这话不是逗笑吗？夏灵瞬还是秀女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张家为了从先帝那里抠钱出来，还把一家子都接进宫，又请先帝特别赐了一整套金餐具。
　　夏灵瞬也就心里想想，当然不会真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对蒲桃道：“让万岁爷用膳后再来吧，这些点心比不得饭的。”
　　“是。”
　　“皇后还真会为皇上着想，瞧瞧这知冷知热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贤后的意思了。”
　　夏灵瞬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媳妇这是向母后学习。”
　　“不过你这几个月与皇上同寝也不过几次，皇上正是身强力壮、诞育子嗣的时候，不应该啊……”
　　夏灵瞬无语凝噎。
　　怎么还开始人身攻击了？这是说朱厚照“不行”，还是说夏灵瞬“太差”啊？
　　张太后见她不说话，以为戳到了她的痛脚，接着道：“先前本宫不是赐了你一个女官吗？你们成婚那日，本就是叫她替你饮酒，给皇上作妃的，既然皇后留不住皇上，就叫她来吧。”似乎是怕她反驳，张太后又殷切叮嘱道：“皇后是后宫之主，该有容人的肚量。”
　　夏灵瞬顿时被张太后的话震住，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不是因为张太后说沈若华的事情，而是张太后这个一夫一妻无妾的受益者居然让夏灵瞬宽容点给朱厚照找小老婆！
　　要不就学习隋文帝老婆独孤伽罗那样，对老公儿子一视同仁，结果就给夏灵瞬整个“正房要大度”？
　　不远处的沈若华听完太后一席话，手中的茶碗一下子跌落在地，发出破碎的刺耳声音，她脸涨得通红，一下子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夏灵瞬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一下绷断了，眼睛都气红了，她来不及顾忌沈若华跪倒在地，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有宫人走进来高声道：“太皇太后驾到！万岁爷驾到！”
　　蒲桃见太皇太后来得正巧，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夏灵瞬，只见她眼圈红红的，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紧紧地攥着袖子，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朱厚照搀着太皇太后，一进来就看到夏灵瞬木愣愣地站着，再走近一看，她眼睛还红通通的，脸却是一片惨白，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这是怎么了？”
　　太皇太后也是一愣，道：“团姐儿这是怎么了？”
　　夏灵瞬平常都是笑脸迎人，御下宽容，虽说有人刁难，却也不去告状，就算宫人们偶有议论也都不得不夸一句“皇后好脾气”，还没见过她红眼呢。
　　更不用说夏灵瞬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都是讲一些小时候的趣事，逗太皇太后欢心，从不说自己有什么难处，太皇太后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更加惊讶了。
　　蒲桃见夏灵瞬一动不动，急忙伸手扶着夏灵瞬，道：“娘娘最近身子不大爽利，奴婢这就扶娘娘进去休息！”
　　朱厚照见是蒲桃说话，摆摆手道：“去吧，你家娘娘最近辛苦了，朕安置好奶奶与母后就去看望你家娘娘。”
　　蒲桃连声应了下来，赶紧扶着夏灵瞬去寝殿休息了，又急忙招呼留在前殿的几个小姑娘给夏灵瞬倒水，几个宫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夏灵瞬沉着脸，都害怕地不敢上前。蒲桃只好将她们都赶了出去，自己给夏灵瞬倒了一杯水递到夏灵瞬手边，道：“娘娘，喝口热水吧。”
　　夏灵瞬这才悠悠回过神，看向蒲桃道：“我身体不舒服，一会儿就不去看戏了，你替我向万岁爷说一声。”说完把水杯放到一边，自己走进屏风后面换衣服了。
　　蒲桃也无可奈何，只好退了出去，找朱厚照回话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几个小宫女守在门口，留心夏灵瞬的动静。
　　夏灵瞬见蒲桃走了，这才呼出一口浊气，将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又拿了之前带进宫里的月事带，给自己冲了一杯热糖水，躺在床上揉着肚子。
　　真是把倒霉事都聚在一堆儿了！
　　夏灵瞬以前常在冬天节日多的时候出门接活儿写字，身体常常受凉，经期也不大准，两三个月不来也是常事，因此夏灵瞬就没放在心上，毕竟没有它的存在别提多得劲儿，没想到今天被张太后这么一气反而来了。
　　最近的破烂事来个没完，先是朱厚照的身体问题，然后是夏勋被御史弹劾，加上月事来了，夏灵瞬实在是支撑不住，再者继续留在那里和张太后针锋相对也没什么意义，就借机遁了。
　　夏灵瞬翻了个身，只觉得身心俱疲，索性闭上眼小憩养神，等到晚上多吃点补补身体。
　　“不好了娘娘，万岁爷临幸了一个宫人！”
　　“娘娘，万岁爷没去贵妃和淑妃那里，出宫去了……”
　　“娘娘，万岁爷又接人进宫了，这次是马昂的小妾……”
　　夏灵瞬微微一愣，发觉自己手中捧着一个绣绷，绣绷上面画着并蒂莲花与一双鸳鸯，原本应该绣荷叶的地方洇着几滴血，沾着血的针却已经跌落在地。
　　“娘娘……您没事吧？”
　　夏灵瞬张嘴正要回答，身体却已经抢先回答道：“我能有什么事？母后说了，这宫里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忍’字，更何况万岁爷的事情哪里是我能干预的，若是万岁爷真喜欢，给个位分就是了……”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如此。
　　夏灵瞬在心底感叹了一番，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由回头一看，竟然是蒲桃站在身边担忧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夏灵瞬这才回味过来——原来这梦里的可怜女人是她自己！
　　夏灵瞬怒从心头起，忍不住一拳砸在床沿上，一下子坐了起来。原本在旁边给夏灵瞬诊脉的吴杰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好半天没敢说话。
　　“娘娘醒了！”蒲桃见夏灵瞬坐了起来，万分惊喜，道：“万岁爷，娘娘醒了！”
　　朱厚照原本在一旁等着，听说夏灵瞬醒了，立刻走了过来，道：“怎么样，你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昏过去了？”
　　夏灵瞬还没从梦里回味过来，抬手从一旁抄起一个枕头砸向朱厚照，怒道：“你个大猪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大猪蹄子！
　　小朱：还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情不能算！！
　　灵瞬：呸！！
　　乖巧等评论嘻嘻嘻w
　　吵架都有了圆房还会远嘛？小小朱说不定也快啦（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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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五十六
　　朱厚照本能地伸手接住枕头,被夏灵瞬杀气腾腾的样子震住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倒是屋里的其他人见夏灵瞬这个皇后发怒，甚至还冲着皇帝砸东西,吓得跪倒了一地。
　　夏灵瞬丢完枕头就一副脱了力的样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朱厚照见她比自己还委屈,更加摸不着头脑,只好对吴杰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回万岁爷的话，皇后娘娘这是操劳过度,加上急火攻心,所以才昏了过去，至于现在……”吴杰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哭泣的夏灵瞬,道：“应当是情绪失调……臣开一幅安神的方子,帮娘娘稳定心神。”
　　朱厚照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写方子抓药，又让其他宫人都退下,只留下蒲桃照顾夏灵瞬。
　　蒲桃在一旁小声道：“奴婢回来就看到娘娘躺在床上，以为是娘娘睡着了，可等散戏了也不见皇后娘娘醒来,怎么叫都叫不醒您,奴婢便赶紧去请万岁爷和吴太医了……娘娘别气了……”
　　夏灵瞬此时已经冷静不少,靠着床头道：“我没生气。”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一双手搭在一起攥紧了被面。
　　朱厚照见夏灵瞬在那里自顾自地擦眼泪,似乎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这才对蒲桃道：“你下去吧，我有话与你家娘娘说。”
　　蒲桃想到夏灵瞬刚刚错手用枕头砸了朱厚照,虽说也没砸中，但朱厚照怎么说也是天子，脾气再好那也是君王，万一冲着夏灵瞬生气怎么办？
　　蒲桃急忙对夏灵瞬小声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和万岁爷怄气，这可不关万岁爷的事情。”
　　夏灵瞬冲着她挥挥手，道：“我知道。”
　　朱厚照看着蒲桃战战兢兢退了出去，这才走到夏灵瞬床边，坐在刚刚吴杰诊脉时坐着的凳子上，道：“你又做噩梦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看你这样和在乾清宫那晚一样便猜到了。”朱厚照见她额前还有汗，忍不住伸手去擦：“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怎么这么伤心？”
　　夏灵瞬本能地避开他的手，道：“没什么……”
　　其实她也没想好该怎么说，总不能和朱厚照说梦里他是个渣男吧……
　　朱厚照见她不愿意提起梦的事情，转移话题道：“宫权的事情我和母后说了，不过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将凤印给你。哪个宫人要是敢不给你好脸色，直接教训就是，不要一个人忍着。”
　　夏灵瞬听他这么说，十有八九是朱厚照以为夏灵瞬是因为总是被宫人欺负，一直憋着一口气，积怨已久今天才气昏过去了。
　　她故意道：“原来在万岁爷心中，我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啊。”
　　朱厚照点点头，见她盯着自己，又急忙道：“我的意思是你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心思重，这不是怕你思虑过重嘛。”他见夏灵瞬嘴角弯了弯，拍拍她的手道：“这就对了，你笑的时候最好看，多笑笑才好。”
　　夏灵瞬被他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错开朱厚照的视线，假意看向别的地方。
　　朱厚照故意逗她，道：“怎么夸你你倒不好意思了。”他握着那双带着薄薄茧子的手，一时间不想松开，道：“都说善怒之人不易怒，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看看，你平时不生气，这一气把周围的人都要吓跑了。”
　　夏灵瞬憋了半天才道：“我也不是向他们发脾气啊……这不是身体不舒服嘛。”
　　“你平常身体没这么差啊，难不成真的累着了？我还以为吴杰骗我的。”朱厚照说着说着还不忘伸手摸摸夏灵瞬的额头。
　　夏灵瞬被他的话气笑了，拍掉朱厚照的手道：“我骗你做什么，我这是月事来了！”
　　朱厚照一脸茫然，道：“月事？什么月事？”
　　夏灵瞬无语凝噎，随后认真地解释道：“就是每个月都要排出身体里的血，只有每个月都来才正常呢。月事来了心情难免不好，还不让我发个脾气啦？虽说这脾气是有点大……”
　　朱厚照有些好奇地追问道：“之前怎么没见你来？不是每个月都要来？”
　　夏灵瞬被他这么盯着也有些不自在，道：“我身体不好，所以才来得不准时……入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呢……”
　　朱厚照一向对周围人的身体很是敏感，加上父亲就是因为太医诊治用药不当才去世，立刻正色道：“明日我就叫人去请谈先生进宫来给你看看。”
　　夏灵瞬有些疑惑：“谈先生……？叫太医来看看不就好了？”
　　朱厚照清清嗓子，道：“民间有名的女大夫，叫她给你看看比较稳妥，母后以前不舒服也常请她诊治。”
　　想必是因为男女有别，夏灵瞬的问题是妇科疾病，她又是皇后，自然要格外注意。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笑嘻嘻地开口道：“那我就先谢过万岁爷了。”
　　朱厚照见她这会儿言笑晏晏的样子，急忙移开视线，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出声问道：“刚才你说的‘大猪蹄子’是什么意思？”
　　夏灵瞬一噎，转了转眼睛，道：“也……也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随便说说。”
　　朱厚照见她眉眼间流露出心虚的意思，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道：“好啊你，夏团儿，遇上机会就暗地里损我！”
　　夏灵瞬也伸手捏他的脸，边捏边道：“大猪蹄子大猪蹄子大猪蹄子——”
　　不出意外，她梦到的应该就是自己未来的结局，既然如此，怎么也得给自己出口气吧。
　　两人正在那里打闹，蒲桃敲了敲门，道：“万岁爷，娘娘，沈女官求见。”
　　夏灵瞬和朱厚照对视一眼，两人急忙各自松开手，夏灵瞬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见朱厚照不明所以的样子，哼了一声道：“这不是母后给你千挑万选的贤妃吗？母后喜欢别人可比喜欢我这个皇后多多了。”
　　朱厚照听完她的话不由有些头大，他正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夏灵瞬这是在说酸话，立刻调侃道：“原来咱们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也会说酸话？以前你是怎么说的——有喜欢的一定要告诉你？”
　　夏灵瞬呸了一声，道：“你要不顾及你的身体就随你去吧！以后别来碰我就行！”
　　朱厚照以为她真要生气了，试探着拉住夏灵瞬的手，见她并未躲开，随后对外面喊道：“叫她进来吧。”
　　蒲桃原本还因为沈若华与夏灵瞬亲密而对她多加尊重几分，今天见夏灵瞬因为太后和沈若华被“气倒”，心中更是不满，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才让她进去。
　　沈若华进来就看到朱厚照与夏灵瞬牵着手坐在一起，急忙行礼道：“奴婢见过万岁爷和皇后娘娘。”
　　夏灵瞬本想让她不必行礼，奈何朱厚照捏了一把她的手让她不要说话，她只好闭上了嘴。
　　朱厚照清清嗓子，道：“你有什么要紧事要禀报你家娘娘的？没瞧见她身体还没大好吗？”
　　沈若华垂着头：“奴婢……奴婢是来恳请皇后娘娘不要将奴婢赶出宫去，奴婢从未做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事情，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我看你眼生，听皇后说你是太后赐给她的女官。”朱厚照见沈若华称是，又问道：“先前跟着谁学规矩的？”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朱厚照在她这里不知道见过沈若华多少次，现在还问起沈若华的来历，倒也大可不必。
　　但仔细一想，沈若华生得好看，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朱厚照在夏灵瞬这里见过她许多次，要动心早该动了，可他话里话外很是生疏，可见对沈若华这个“后妃预备役”是没什么感觉的。
　　夏灵瞬想到这里，心里莫名舒坦了许多。
　　张太后倒是想安排，她儿子还不稀罕呢！
　　朱厚照察觉到夏灵瞬主动握紧了自己的手，不由转过脸看她，见她微微眯眼带了几分笑意，心里难免有些纳闷。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的先生是尚服局沈尚服。”
　　朱厚照的眉头舒展开，道：“那就回尚服局吧，以后皇后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沈尚服年纪也不小了，你回去好好照顾她。”
　　“是。”
　　夏灵瞬注视着沈若华恭敬地离去，这才对朱厚照道：“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话？”
　　“你想好说什么了？”
　　夏灵瞬一时间词穷，嘟囔道：“是没什么可说的……”
　　虽说沈若华不是有意隐瞒她，但夏灵瞬一直将沈若华当做朋友，也和她表明暂时不希望朱厚照纳妃的意思，沈若华却还是把事情瞒了下来。纵使沈若华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夏灵瞬也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对她有些许信任了。
　　朱厚照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既然如此，坏人朕来做就是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随后嘟囔道：“那可不一定……”
　　虽说今天看着是张太后把夏灵瞬给气厥过去了，可还不能算谁输谁赢，保不准张太后还暗地里记恨她呢，再把张太后送来的沈若华“退回去”，说不准又要出事。
　　夏灵瞬猜的果然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全勤flag插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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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
　　夏灵瞬休息没几天,朝堂上就因为宫权的事情吵了起来，加上锦衣卫又查出夏勋一事太后的娘家亲戚也参加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又都是皇亲,因此各自罚奉就算了。
　　可朝臣们对于外戚一向敏感,见到朱厚照似乎有意息事宁人,那股倔劲儿又上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调查得来张家侵占农家田地、胡乱征租等等的罪证又参了建昌侯一本,朱厚照只好“无可奈何”地把舅舅押进了锦衣卫诏狱。
　　虽说朱厚照是故意杀鸡儆猴，但毕竟张延龄还是他的亲舅舅,舅甥之间不是没有感情,因此下了牢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倒是张延龄坐在牢里还不忘破口大骂,臭骂朱厚照这个外甥打舅舅的脸。
　　朱厚照烦闷地把折子推到一边,抬手揉揉眉心,道：“今天还在骂？”
　　刘瑾尴尬地笑了笑，道：“侯爷每天好吃好喝的,力气足……”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道：“母后还是不吃不喝？要朕去见她？”
　　刘瑾愈发尴尬：“自从建昌侯进去之后，太后就堵着一口气,不愿见万岁爷……寿康宫的宫人说了,太后娘娘已经两三日没有用膳了。”
　　朱厚照大概翻了翻摞着的折子堆,头也不抬地开口道：“没事，两三日饿不坏的。”
　　刘瑾差点吓晕过去,打了个哈哈道：“万岁爷惯会开玩笑的……”
　　朱厚照想了想，道：“我记得母后最喜欢吃光禄寺那道带骨泡螺，叫人做好了偷偷送过去,别让其他人瞧见，落了太后的面子。”他沉吟片刻，又道：“让人按照寻常犯人的膳食给建昌侯送过去……算了，照例再减一半，再找几个锦衣卫吓一吓他，好让舅舅清清肠胃和脑子，想想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要是自己去传这道旨意，事后太后追究起来，必然是要倒大霉的，是以刘瑾犹豫地看着朱厚照，道：“万岁爷，侯爷毕竟是您的亲舅舅，太后娘娘的亲弟弟……”
　　朱厚照横他一眼，道：“先前你纵容太后的人随意传递消息，朕还没和你算账吧？”
　　刘瑾一缩脖子，立刻恭顺应声：“奴婢这就去诏狱传旨。”
　　“等回头叫人把那个内官杖责三十，送到寿康宫去。”朱厚照听到刘瑾连连应声，目送着他离开，不由哼了一声，随后才对随身伺候的内侍道：“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一下就猜出朱厚照的心思，立刻道：“现如今是未初一刻，谈先生应当已经奉旨进宫为皇后娘娘看诊了。”
　　朱厚照沉吟片刻，道：“今日下午的经筵为我向先生告个假。”
　　“这……”小太监有些犹豫，可对上了朱厚照的视线，又不得不屈服，应声道：“是。”
　　坤宁宫内，因为天气越来越寒冷，加上夏灵瞬还在病中，特意备了好几个火盆，温暖如春，因此夏灵瞬也只穿了家常的烟粉梅花纹样的春衫，只是在蒲桃的强烈要求下在膝上盖了一条厚毯子。因着此时夏灵瞬正在看诊，雪球也被宫人们抱走了，寝殿之内无人说话，一片寂静。
　　蒲桃见中年女子诊脉完毕，立刻出言问道：“谈先生，娘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吧？”
　　被称作谈先生的女子名叫谈允贤，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眉梢眼角带着些许细纹，进宫来也只是简单打扮，身着月白色衣裙，气质娴静温和。
　　夏灵瞬小声道：“蒲桃，别催谈先生，诊病最重要的就是专心了。”
　　谈允贤笑了笑，道：“无碍。”她又询问了一番夏灵瞬的日常情况，这才道：“皇后娘娘身体底子好，不过还是要更加谨慎一点，平日里不要接触冷凉、辛辣之物，多用热水沐浴梳洗，日常饮食更要注意，多食温和之物。”
　　蒲桃一一记下，见夏灵瞬似乎并不在意，也不多多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只好自己问道：“谈先生，这不会影响到万岁爷与娘娘的子嗣问题吧？”
　　她说话声音极低，显然是很担忧有什么不好的答案被别人所听到。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一天天的尽操心我了，自己还是个姑娘家，脑子里面却不知道装着些什么。”
　　谈允贤也笑了，温声道：“蒲桃姑娘放心吧，娘娘这不算什么大病，只是失调罢了，喝几副汤药、平时多多注意就好。”
　　蒲桃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谈允贤随后又收起笑容，道：“不过娘娘年纪终究还是不大的，加上身体还未调理好，这闺中之事还是要更加谨慎一些，子息一事等到过两三年再考虑也来得及，免得操之过急而伤了身体。”
　　夏灵瞬当然也明白晚生晚育的重要性，因此点点头道：“我晓得的。”
　　谈允贤谈吐之间俨然是医者仁心的风范，并不因为夏灵瞬皇后的特殊身份而有所区别对待，只挑对病人最好的建议说，这倒是让夏灵瞬很是安心和感激。
　　谈允贤见到如此配合的病人，也不由放心地呼出一口气，道：“娘娘能如此看得开就好。”
　　夏灵瞬有些好奇，道：“看得开？”
　　“这子息问题乃是大事，以前我去给京中贵妇人们看诊时，她们大都是以子息为重，哪怕坏了身体也在所不惜……”谈允贤说到这里不由轻叹一声，道：“这又是何苦呢，哪里有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的事情？”
　　夏灵瞬深表赞同，道：“那是，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呢。”
　　两人相视一笑，还没聊了几句，就有宫人快步走到蒲桃身边耳语，蒲桃听完之后不由皱紧了眉头，随后才小步走了过来，对着夏灵瞬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太后娘娘的宫人求见，说是奉了太后之命有事要和皇后娘娘说的。”
　　夏灵瞬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后对谈允贤道：“谈先生还有什么注意的事情便和我的宫人说吧。”
　　蒲桃立刻找了身边的宫人去记录谈允贤所说的该注意的事情，带着她去了偏殿，随后才叫寿康宫的宫人进来。
　　进来的宫人有三个，为首的身着女官服饰，服色却又比其他女官更加鲜艳一些，有逾制之嫌，夏灵瞬以前跟着沈琼莲没少学习这些，这会儿也当作没看见，只是拢了拢膝上的毯子，看着她们向自己行礼。
　　蒲桃立刻开口道：“到底有什么事非要面见皇后娘娘才能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再卖关子。”
　　“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说让您去求万岁爷，将建昌侯放出诏狱。”
　　夏灵瞬嗤笑一声，道：“这怎么使得，母后是万岁爷的亲娘，我不过就是外人嫁进来的媳妇儿，万岁爷哪儿能给我面子啊。”她说完就不再看那女官，只是招招手示意宫人们将猫抱过来。
　　那女官咬咬牙，道：“太后娘娘说，只要您能想办法让万岁爷将建昌侯放了，老娘娘就将宫权还给您。”
　　夏灵瞬这才正眼看向她，只觉得她有些眼熟，随后问道：“哪里有儿媳占婆婆便宜的？太后娘娘还有什么条件，你说就是了。”
　　女官一下子跪倒在地，叩首道：“……太后说只要娘娘愿意册封妾为淑妃，这凤印从此以后就只是皇后娘娘一人的，后宫之事太后娘娘也绝不再过问！”
　　夏灵瞬微微一愣，哑然失笑：“就这样？”
　　她还真没想到，张太后忙着捞弟弟，还不忘再扶起一个妃子好和夏灵瞬在后宫打擂台。
　　女官不知道她笑什么，只以为她是要拒绝，接着道：“太后娘娘说了，若皇后无凤印，则非一国之后。”
　　夏灵瞬已经没耐心和她继续扯皮了，只是大声道：“本宫就算没有凤印也是大明朝的皇后，有金册金宝在手！给我滚回寿康宫去！”
　　女官慌乱地喊道：“太后娘娘说了，只要皇后娘娘答应了，她愿意将陆家小姐嫁给夏三爷，从此张、夏两家就是姻亲之好，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夏灵瞬无语凝噎，道：“既然如此，本宫也就实话与太后说了，我就是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这后宫只能我说了算，只要我不想给万岁爷纳女人，就没有其他人说话的份儿！太后有闲功夫操心这些，不如管好她的两个弟弟，免得他日又让人一封御状告到了万岁爷眼前！有一有二不能再三再四，可不要等到将来落了个不好的下场又来怨天尤人！”
　　她看向一旁的蒲桃，道：“蒲桃，带几个人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蒲桃立刻应声，叫了几个小宫女打开门就将寿康宫的宫人轰了出去。
　　夏灵瞬这才觉得心头出了一口恶气，满意地撸着卧在她怀里的雪球。
　　不一会儿蒲桃就带人回来了，她一脸憧憬地看着夏灵瞬，道：“娘娘，您刚才看着特别厉害、特别威风！尤其是让她们滚的时候！”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忍住没能对她们发出祖安式问候，不然蒲桃恐怕该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她了。
　　夏灵瞬得意地开口道：“那是，我是谁啊？我可是能把我三哥按在地上摩擦的人！之前不骂她们是因为我不想让她们难堪，可是既然她们欺负到我头上了，就不能忍气吞声，不然以后我不成了她们手中的柿子，想捏就捏了？”
　　蒲桃赞同地点点头，俨然已经成了夏灵瞬的头号支持者。
　　夏灵瞬还想再说什么，门口有人走了进来，道：“看来是要给皇后封一个‘威武娘娘’的称号了？”
　　夏灵瞬见来人是朱厚照，哼了一声道：“免了吧，还不是唱戏去呢！这么威风的称号还是留给万岁爷您吧，我可消受不起。”
　　朱厚照将手中的暖炉递给旁边的宫人，解了披风走过来，道：“威武……威武大将军？这个名号不错。”他见夏灵瞬又换上了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不由有些奇怪，重新找了个话题道：“还没问你，刚才就看到坤宁宫正门前就那么热闹，怎么，你的宫人们打起来了？”
　　夏灵瞬伸出手示意蒲桃倒两杯热茶来，又从身旁端起一盘果脯吃了起来，道：“哪儿能啊，我的宫人哪个不是聪明伶俐，可不会有人往炮口上撞。”
　　朱厚照更加摸不着头脑，只好看向蒲桃，蒲桃立刻向他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由来经过，朱厚照不由伸手扶额，道：“你可别把她那些话放在心上，我可从来没有这些意思，那都是太后的想法，你可不要连坐到我身上来！”
　　夏灵瞬吃了一块杏脯，又抿了一口茶：“知道，您现在身体放在那里，就是有心也无力啊，今天给我诊脉的时候谈先生也说了，太早了对身体不好。”
　　朱厚照被她一噎，只觉得周围的宫人都若有若无地盯着他，恼怒道：“你们都退下。”
　　蒲桃小声道：“万岁爷，谈先生真的这么说了……”
　　“出去！”
　　夏灵瞬眨巴眨巴眼睛，道：“做什么？诶，蒲桃别走！回来！”她还没来得及再挣扎一下，朱厚照已经伸出双臂抵在床头，让夏灵瞬不能逃跑，他凑近夏灵瞬耳边，道：“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有力还是无力。”
　　殿门被人合上，屋内静悄悄的，二人对视良久，夏灵瞬淡定地开口道：“你就是有心有力，我也不能应下来啊。”她见朱厚照有些不解其意，笑嘻嘻地解释道：“万岁爷忘了，我的月事还没走呢。”
　　朱厚照无语凝噎，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得意的姑娘，恨的是咬牙切齿，却又发觉自己是真的拿她没办法，再怎么气极最多也只能捏捏她的脸。
　　换成是别人，他早就拖出去收拾一顿，哪怕是亲娘亲舅舅他也有办法挨个儿还回去……又或许他并不是真的拿她没办法，只是喜欢看她这样和他一起笑着闹着。
　　夏灵瞬见他表情忽然变了，有些疑惑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出声问道：“怎么了？真生气了？别生气啊……”
　　朱厚照低头瞧着夏灵瞬，趁她不注意，在她额头亲了一下，随后就像猫一样跳到一边去，急匆匆地出门了。
　　夏灵瞬愣了愣，摸摸额前似乎还残存的温度，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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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五十八
　　“娘娘,您笑什么呢？”蒲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夏灵瞬回过神，看向蒲桃问道：“怎么了？”
　　蒲桃搓搓胳膊，道：“也没什么，就是笑得……太开心了,娘娘是有什么好事吗？”
　　夏灵瞬将放在床头基本成型的披风拿起来抖了几下,原本沾在上面的白色猫毛立刻漂浮在空中,她道：“也没什么好事……怎么,你家娘娘还不能开心一点了？”
　　“当然能了！”蒲桃帮她拉着披风的下摆,一起抖了好几下，才道：“奴婢就是有一些好奇,那日万岁爷和娘娘说了什么话,之后娘娘就开心的不得了。”
　　夏灵瞬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道：“我是在那之后才开心的吗？”
　　“是啊,这布料也是,上次万岁爷走了之后奴婢给您找了出来,也没见您用，可最近又拿出来做了披风——”
　　夏灵瞬看向蒲桃,见她一脸揶揄，这才明白过来，笑道：“好啊你,蒲桃,现在敢来闹我了！”
　　蒲桃连声求饶,面上却没有惶恐的神色，只是道：“奴婢也是才知道,原来不用留万岁爷过夜，万岁爷也可以宠爱娘娘呢。”
　　夏灵瞬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道：“你啊——世间自然是有不需要那样的方式也能感情极好的人。”她打量着披风,摸了摸下巴，道：“之后再将皮毛缝到风帽边上想必就更加保暖了。”
　　“谢谢娘娘让奴婢长见识啦！”蒲桃笑嘻嘻地说完，又问道：“娘娘，这都冬月十六了，再过几日就是您的千秋了，娘娘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夏灵瞬将披风叠好放到一边，听到蒲桃的话掐了掐日子，这才道：“是了，再过七日就是我的生辰了……有什么好安排的？我在家中都不过生辰，大不了多吃几块点心罢了。”
　　“可娘娘如今是皇后了，生辰要称作‘千秋节’，当然不能和从前一样了。”
　　“那就从简即可，咱们宫里有没有面做得好的宫人，当天用小厨房做个大锅面，浇点卤子之类的，人人有份。”夏灵瞬见蒲桃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出了她的心思，道：“凤印如今又不在我手里，我除了能指挥你们，这后宫谁管我这个皇后啊？”
　　蒲桃忍不住嘟囔道：“万岁爷先前不是还向娘娘许诺要将凤印给娘娘吗，这都好几日过去了……”
　　夏灵瞬扑哧一笑，走到蒲桃身边搂着她的胳膊，亲密地靠在她肩上，道：“好蒲桃，我就知道你现在和我最亲了！以后可别搭理万岁爷，只和我好，怎么样？”
　　蒲桃被她亲密的动作弄了个大红脸，道：“娘娘，这样不合规矩……”
　　她刚刚说完，门外忽然有宫人道：“娘娘，寿康宫的人又来了，是来归还凤印的。”
　　夏灵瞬和蒲桃都是一愣，面面相觑，随后夏灵瞬才开口道：“我最不喜欢守规矩了，以前那是迫不得已，现在还不是随我心意？”
　　蒲桃大喜过望，随后立刻向夏灵瞬行礼道：“奴婢恭喜皇后娘娘。”
　　夏灵瞬赶紧让她起来，道：“行了行了，就是个凤印，不知道还以为是送钱过来了呢，有什么激动的？”
　　夏灵瞬收下凤印，不由盯着它发呆。
　　虽说是把本该属于她的权力收回来，不过皇后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尤其是到了年底和年初的时候，那跟现代大公司年终冲业绩没什么差别，夏灵瞬跟着沈琼莲的时候可没少学习。
　　先说年底，除夕宴席不用说，还有要给老朱家在各地的各个亲戚也纷纷送礼，为了不厚此薄彼，给有一定品级的在京大臣要发，外任但深受皇上信任的官员也要发，有时候还要一批批召见内外命妇，同时后宫之中各个宫殿的装饰、宫人们该发的月俸和红包……
　　再说年初，灯节可是仅次于除夕的节日，又是流水的宴席、召见不说，回头还要有什么亲蚕礼之类的，都是皇后要做的事情。夏灵瞬没感受到大权在握的快乐，倒是感受到了英年早秃的危机……
　　人人都说掌权舒坦，那是管得人少！换成内廷这样三千宫人起步，就这六尚二十四司掌事的就几十人，这还只算大喽啰，他们都不一定每个都听夏灵瞬的话，事情却又格外繁杂，一不小心就会上升成重大国家级事故，夏灵瞬怎能不头疼？
　　不知道为什么，夏灵瞬忽然有些拳头痒痒，想去乾清宫和朱厚照比划两招太极扇。
　　说曹操曹操到，朱厚照正巧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郁闷之色，吓唬得他身旁的小太监也屏息凝神的。朱厚照见夏灵瞬在那里坐着发呆，对旁边的蒲桃问道：“皇后这是又怎么了？”
　　蒲桃摇摇头，将夏灵瞬的半成品披风收好，又给帝后二人上茶。
　　夏灵瞬看朱厚照也有几分闷闷不乐的意思，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垮着个脸。”
　　“我刚从太后宫里出来。”朱厚照说完便解了枣红的披风，坐在圆凳上一言不发。
　　夏灵瞬想到寿康宫的宫人前脚才走了没多久，后脚朱厚照就进来了，便大概猜出了原因，道：“太后说话不好听了？”她见朱厚照不回答，心底更加确定，道：“太后是万岁爷的亲娘，就算有什么嫌隙还能成仇了？万岁爷也不用放在心上，这马上就是年节了，万岁爷就把建昌侯放了吧，再赐些东西下去，恩威并施，想必以后建昌侯也不敢再犯了，太后娘娘也必然收心，你们母子二人的关系好缓和缓和，别再弄得剑拔弩张的。”
　　朱厚照瞥了她一眼，道：“之前你不还被我娘气得要死，怎么转头就开始为建昌侯说话？”
　　“这不是凤印到手了嘛……再说太后和万岁爷是亲母子，万一回头要一起找我算账，我不得提前说点好听的保命啊？”夏灵瞬开了个玩笑，见朱厚照总算不绷着脸了，这才道：“恩威并施也要适度，你要是真把建昌侯逼死了、把太后逼急了，大臣们又要说你不慈不孝了，不是吗？”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道：“就怕舅舅过了年又该混了。”
　　夏灵瞬“安慰”道：“万岁爷可比他混多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放心吧。”
　　朱厚照瞪了她一眼，道：“说谁混呢？又找收拾？”
　　夏灵瞬嘿嘿一笑，随后道：“万岁爷用了晚膳了吗？要是没用不如一起，我让小厨房把之前做好的酱菜拿出来给万岁爷开胃，之后再练练身体。怎么样？”
　　朱厚照心情好了许多，应了下来。
　　次日朱厚照照常上朝，夏灵瞬也早早起身，等送走了朱厚照，蒲桃便兴奋地开口道：“娘娘，下雪了。”
　　这还是夏灵瞬进宫以来的第一场雪，反正也是闲得无聊，夏灵瞬笑道：“那可好，今天咱们出去走走，到御花园赏雪去，再攒些雪水，还可以煮茶喝。不过可得等我先练过扇子，用了早膳之后再说。”
　　蒲桃立刻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出去和其他宫人宣布好消息去了。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刚刚拿起扇子，还没来得及打套太极扇就听人说六尚的人求见，只好收了架势，先让她们在偏殿候着，自己在屋内换衣服。
　　蒲桃一边给夏灵瞬梳妆，一边抱怨道：“这么早来作什么，娘娘还没用早膳呢……以前不见她们巴结，听说凤印回了娘娘这里就来巴结……”
　　夏灵瞬安抚道：“好啦，晚吃一会儿晚膳也没什么，你就别抱怨了，要是饿了你先去吃，我见她们就是了。”
　　蒲桃瞪大眼睛，立刻否决：“那可不行！万一她们欺负娘娘怎么办？我得陪在娘娘身边保护你！”
　　夏灵瞬忍不住轻笑一声，让蒲桃给自己换了一顶轻一些的冠子，这才叫人请她们来正殿。
　　六位女官进了正殿便立刻恭敬行大礼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端坐在主位上，道：“起来吧，这下雪天的难为你们过来了。”
　　“谢皇后娘娘。”几位女官各自垂首起身，却又不约而同地偷偷看向夏灵瞬坐着的方向。
　　只见她薰黄的裙摆上垂着的卷云纹，又着了绣有连理绕金凤纹样赤红色长比甲，端庄无比，女官们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夏灵瞬捧着杯盏抿了一口清水，道：“既然六位主动来拜见我，有什么要说的便尽快说吧，不必扭捏。”
　　沈琼莲率先站了出来，道：“奴婢是尚服局沈琼莲，来向皇后娘娘交代过往尚服局事宜，也向娘娘请示冬衣与年节新衣的制式。”
　　其他几位女官也立刻有样学样各自道明来意。
　　夏灵瞬心中了然，原来六尚是来见她这个新领导的。她扫视了一眼女官们的裙摆，放下杯盏，对一旁的宫人道：“去给几位女官们看座，再上热茶和点心果子来。”
　　女官们顿时受宠若惊，连忙称不敢。
　　又有宫人小步走了进来，道：“娘娘，二十四司的内官们也到了，正在殿外求见。”
　　夏灵瞬搭在膝上交叠的双手食指点了点，道：“既然来了就一并叫进来吧，正好一起说完，省些力气。不过来晚的可就没有凳子了，可别因此怨我。”
　　等到二十四司的人进来，热茶点心也都已经上来了，夏灵瞬却只是扶着一旁的小几，若有所思地扫视着众人。女官们坐了下来，捧着茶盏不安地互相对视，二十四司的宫人也都各自惶惶不安，却又不约而同都默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夏灵瞬才笑道：“我入宫这段日子来，众位都是知道我这个皇后的，本宫没那些空架子，也不想立威，只想着大家能好好做事，该有的该给的本宫都可以给、也愿意给，可谁要是想偷奸耍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损事情……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我也不是吃素的，想必你们都知道。”
　　众人想到宫中之前流传的来自皇后的彪悍性情，加上她前不久刚刚借皇帝的手挫败了太后的威力，都连连点头。
　　夏灵瞬放下茶盏，笑道：“诸位都是做到姑姑、先生辈分的人了，在同辈之中无论是为人处世、察言观色还是办事能力都是个中翘楚，我自是相信你们的能力的，也希望你们能多多配合，只要能办好我吩咐下去的差事，不对我这个皇后阳奉阴违，就算你们不错。”
　　众人都连连高呼表示赞同。
　　“行了，有用的就这么些话，听进耳朵里就行。”夏灵瞬给蒲桃使了个眼色叫她过来，让她带着几个小宫女在一旁听着，再挑着有用的记录下来，随后才道：“各局各司有劄子的都呈上来，该同我上报的，按照六局和其下四司的顺序一一说明，说之前先把自己的姓名和职位都说清楚了。”
　　要是原本只有六尚的人也算省事儿了，奈何二十四司的人也都在，快到晌午夏灵瞬才将他们的情况都大概听完，便叫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又点了几个年节的时候有重大任务的宫人午后再来，这才让人上午膳。
　　饿了一上午，夏灵瞬吃得那是狼吞虎咽，看什么都觉得香，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蒲桃在旁边给她倒水，道：“这些人也真不懂事，一大早就跑来找娘娘，害得娘娘连饭都来不及吃，早知道就把他们都赶走了。”
　　“他们就是太懂事了，才这样一大早就来找我，你想想，刚下了雪，恐怕直殿监还未打扫呢，一路过来也不容易，还不是怕我借机打击报复吗？”夏灵瞬吃饱了，揉揉肚子道：“他们也没有比普通宫人好到哪里去，既然这么识趣，又何必为难他们？”
　　蒲桃想了想，道：“他们那叫趋炎附势，娘娘这才是不计前嫌。”
　　夏灵瞬有些好笑，道：“管他呢，今天下午还有一堆事情要安排，我这个皇后可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可别出了什么差错，叫别人骂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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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五十九
　　朱厚照连着好几天都没见夏灵瞬的人影,每次要去见夏灵瞬，夏灵瞬都说自己正忙着呢，让朱厚照有什么事情自己去解决，搞得朱厚照还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地方惹了夏灵瞬,她才闭门不见。
　　后来他才从蒲桃那里得知,原来夏灵瞬因为接手了宫务,此时整忙着核对事务,所以才没空见朱厚照。
　　“万岁爷,皇后娘娘还有一事要和您说，千秋节宴就不办了,好叫阖宫上下都能够节流,只是给宫人们都赐了赏银。”
　　当然，蒲桃说完这话就赶紧回坤宁宫去了,毕竟坤宁宫上上下下都忙着帮夏灵瞬处理宫务,她身为夏灵瞬最得力的帮手,自然也要赶回去帮忙。
　　最后只留下朱厚照与刘瑾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尴尬，过了一会儿,刘瑾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万岁爷，那咱给皇后娘娘准备的芳辰礼还送吗……？”
　　朱厚照没好气地开口道：“送，当然要送！都按我原本说的那样做,叫张永好好布置。”
　　他原本还因为夏灵瞬进宫后的第一个生辰不能大办而感到愧疚,没想到这人自己就不过了,还一副无暇搭理他这个皇帝的样子，朱厚照自然不爽极了。
　　刘瑾急忙应了下来。
　　等到了冬月廿三这天,朱厚照亲自去了坤宁宫，门口只守着两个宫人，见到朱厚照来了便立刻进去传话。
　　朱厚照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只见正殿里面人头攒动，虽说如此，但每个宫人都是井井有条，不是在抄写劄子就是在端茶送水，各自忙碌着手头的事情，见朱厚照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朱厚照说了句免礼，她们便又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夏灵瞬正坐在书房桌前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口述着什么，蒲桃搬了个绣凳坐在她身旁，膝上放着劄子，旁边还有摆着几个算盘。
　　朱厚照凑到她身边，道：“团姐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夏灵瞬听出朱厚照的声音，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查看宫务，还有年节要处理的事情，也都该提前准备一下了。”
　　“怎么说还有满打满算的一个月，也不用如此着急。”
　　“一个月？从腊八开始就是年了，万岁爷好好想想，腊八那日您也得开始准备了，之后事情是越来越多，太后她老人家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尽交给我一个没经验的皇后来做了……”夏灵瞬声音越来越低，连朱厚照都要听不清了，最后才道：“万岁爷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吧，我这里正乱成一团呢。”
　　朱厚照见她这样冷落自己，不由哼了一声，撂狠话道：“好啊你，朕好心来看望你，你居然还不待见朕了！朕走了！再不来看你了！”说完抬腿就往外走，走了一段路又偷偷回过头状似无意地看了夏灵瞬一眼，见她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便对着蒲桃发出“嘶嘶”示意的声音。
　　蒲桃原本还守在夏灵瞬的身边专心致志地抄录夏灵瞬的安排，听到朱厚照的声音便看向他，见他拼命地使眼色，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都忙了好几天了，这事情也大致安排下去了，剩下的还有六尚二十四司的人去办呢，要不您先歇息一会儿……？”
　　夏灵瞬唔了一声，道：“这也可……”
　　朱厚照察觉到她话里的犹疑，立刻转身回来，道：“行了，别趴在桌子上了，也不怕看瞎了你的眼睛。”
　　夏灵瞬瞄了朱厚照一眼，道：“万岁爷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朱厚照清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皇后陪朕出去小走半日，不得违抗，否则罚文渊阁分俸一年，钦此！”
　　夏灵瞬瞪大眼睛，呸了一声，道：“文渊阁还没建好你就拿这个威胁我！敢动我钱试试！”
　　朱厚照好像抓住了夏灵瞬的小辫子一般，道：“你看看你那钻钱眼儿的样子，一说钱就激动了！刚刚朕来了，你是怎么用你那副嘴脸冷落朕的！”
　　夏灵瞬拍桌而起，从书桌前绕出去要抓朱厚照。
　　朱厚照见时机刚刚好，伸手将她搂住，随后拦腰扛了起来，道：“你就安心跟着朕走吧！蒲桃，跟着朕伺候你家娘娘！”
　　蒲桃连忙应了一声，赶紧跟了过去。
　　夏灵瞬被他扛着，看不见朱厚照的表情，满脸震惊，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的？”
　　“还不是皇后这个先生教的好。”朱厚照得意地眯起眼睛，道：“我可比你大整整一岁呢，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啊？”
　　夏灵瞬哼了一声，忽然想到自己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松鹤长袄，挣扎着喊道：“我还没换衣服梳妆呢！蒲桃，快回去给我拿件比甲来！”
　　蒲桃正要返回去给夏灵瞬拿衣服，朱厚照已经拦下她，道：“行了行了，路上再打扮！我让人带了大氅，你先穿着！”
　　夏灵瞬见自己是没有挣扎的机会了，只觉得自己快被朱厚照扛着颠吐了，急忙道：“朱厚照你放我下来，我快吐了！你属贼的啊，偷人呢！”
　　“行，放你下来，不过不许跑！”
　　夏灵瞬好不容易“脚踏实地”，觉得头晕目眩的，只能被朱厚照牵着向外走，迷迷糊糊地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夏灵瞬跟着朱厚照上了车，这才再蒲桃的帮助下将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梳好，又将朱厚照的姜黄大氅穿在身上，道：“这又是要去宫外？”
　　因着是匆匆出门，夏灵瞬也没有多余的首饰，蒲桃就简单为她梳了三髻，只别她仅仅带出来的一只发钗。
　　“是啊。”
　　“怎么突然想起去宫外了？”夏灵瞬见朱厚照不回答，猜测道：“怎么，时间太久不出来玩，感觉憋了？”
　　朱厚照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夏灵瞬撇撇嘴，掀开窗帘道：“刘先生，又是你啊。”
　　刘瑾讨好地笑了笑，道：“娘娘客气了，叫奴婢的名字就是了，哪里当得上先生二字。”
　　夏灵瞬扒着窗沿，道：“他不和我说，刘先生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刘瑾陪笑道：“这是万岁爷的吩咐，奴婢哪儿敢说啊，等到了娘娘就知道了。”
　　夏灵瞬没办法，只好安心地坐在朱厚照身边等着了，期间她倒是想要套话，奈何朱厚照嘴巴太严，夏灵瞬怎么都问不出来，也只能选择放弃了。
　　约莫着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朱厚照率先掀了帘子出去，想到爹还在的时候都是与母亲携着手一起，便回过身冲着夏灵瞬伸出手道：“下来吧。”
　　夏灵瞬瞟了一眼酒楼的牌匾，只觉得有些眼熟，又见朱厚照向自己别扭地伸着手，不由抿唇一笑，扶着他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门口招呼人的跑堂见两人虽然穿着简单，但衣料服饰都不是寻常人家的样子，立刻殷勤招待道：“两位贵客楼上雅间请。”
　　朱厚照牵着夏灵瞬的手向内走，对跑堂道：“几年前我还见过你呢。”
　　那跑堂哪里记得他，但也只能附和着笑道：“能得贵客的眼缘，这是我的福气啊！”
　　朱厚照与夏灵瞬在跑堂身后顺着楼梯向二楼走，边走边道：“你们这里的生意没有以前好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说起这个来，跑堂也有些无奈，道：“这几年不景气，这柴米油盐价格是疯了似的涨，我们掌柜也不得不把菜品的价钱往上拔，可食客们的收入不涨，生意就难免冷淡下来了。”
　　朱厚照闻言无奈地摇摇头，上了二楼后便指着角落那间，道：“就要那间。”
　　跑堂观察着他的神情，问道：“这间是不是太偏了一些？”
　　朱厚照却坚持道：“就要这间。”
　　夏灵瞬此时已经想起来了，这不正是自家大哥大嫂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也是夏灵瞬与朱厚照的妹妹朱秀荣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一行人进了雅间，跑堂将酒楼内菜品的牌子挨个儿给二人看了看，朱厚照简单点了几道菜，却把点心都点了个遍，这才对跑堂道：“这柴米油盐的价钱涨得这么厉害，没人管管吗？”
　　兴许是觉得朱厚照面善，跑堂也知无不言：“都说这顺天城里皆贵人，北直隶周围是‘五步一舅爷，十步一驸马’，还不是那些个王公贵族侵占民田、私吞粮产，这余下的粮食越来越少，供应给我们的也就越来越少，只能候着那些个大爷们给条活路。可那些老爷们就借着这个赚钱呐，我们去收还得说着好话，可就这样，价钱也比原来贵一倍呢！”
　　朱厚照沉默良久，夏灵瞬见跑堂有些惶恐了，笑道：“我官人在衙门里做应捕，平日里忙得很，家事都是我一人操办。”她与朱厚照对视一眼，随后接着对跑堂道：“今日好不容易陪我出来逛逛，可他天生性子爱管闲事，忍不住就要多问几句。”
　　跑堂这才了然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主君和夫人少坐片刻，我这就去厨下叫他们快些备饭。”
　　夏灵瞬含笑目送跑堂离开，叫蒲桃将门合上，这才对朱厚照道：“万岁爷想什么呢？”
　　“我先前只知道舅舅一家坐大，却没想到侵占农田已成风气……”
　　夏灵瞬点了点手指，道：“那是，我先前觉得家中亲戚不多，年礼只需简单筹备即可。可这几日一看过往逢年过节的单子，好家伙，上面的数字吓得我好悬没背过气去，那是快两百万两的打赏啊。我寻思着这那些宫人再怎么贪也不该是这么个数字，就叫人去宗人府取从礼部那里备份的单子，说是今年给藩王用送节礼要用，好重新算一遍。拿来一看，家中生三四个的就算了，还有生十七八个的，最过分的是生七十几个的，光娃娃的满月礼就不知道要送多少……”
　　朱厚照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夏灵瞬继续说。
　　“按理说各个藩王之间的份例都不一样，就拿亲王来说，太/祖爷留了祖训，一年给一万石，后来咱们大明越来越强了，还要再多给一些。”夏灵瞬掐着指头算了算，道：“我入宫前的米价是不到五两银子一石，按这么个生法，这大明要有多少亲王，多少郡王啊？万岁爷，您这一年之中大小节日可都是要送礼的，婚丧嫁娶还要再有禄米补贴，这银子可是流水地出啊。刚才那跑堂也说了，还有王公贵族们争抢田地，压在百姓身上得是多重的担子，这价格想不上涨都难啊。”
　　朱厚照看了夏灵瞬许久，看得她都不自在了，这才道：“夏团儿，忘了后宫不得干政了？”
　　夏灵瞬却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没规定不让说实话吧？”
　　两人正僵持着，看得刘瑾都一头的汗，那跑堂却已经带着饭菜回来了，道：“两位客官，菜来了。这点心先上一半。”等放下菜，他便又出去了。
　　夏灵瞬也有些饿了，懒得和朱厚照继续大眼瞪小眼，只是拿起筷子就开始尝菜。她见朱厚照不动筷子，只是盯着自己，便开口道：“怎么，万岁爷正想法子治我呢？”
　　“我倒是想治你，只是你说的没有错处，我自然也没有理由罚你。”
　　夏灵瞬见他似乎有些失落，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又不是你定的规矩，问题的原因也有很多个，不能一概而论嘛……削藩削的是权力，可不是利益，这些宗室又被勒令在家不能去找些事情做，人闲的没事干了不就……嗯……”
　　朱厚照却好像心有所感，追问道：“夏团儿，我看你爱读游记，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你书架上放着全套的《太宗文皇帝实录》，就自己偶尔带几卷回去看了，你没问我自然就不说咯……”夏灵瞬见他还是不大信，犹豫片刻道：“我以前替我三哥去学堂上了一年学，之后学堂的先生也愿意教我，我就拜他为师了。先生家中藏书众多，而且有那些市面上没有的书，我都看过不少的……”
　　朱厚照沉吟片刻，忽然道：“以后你和我一起去听经筵吧。”
　　夏灵瞬啊了一声，呆若木鸡地看着朱厚照，心里扭成了一团。
　　她寻思着朱厚照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之前不还因为夏家的事情和她闹别扭吗？转头又让自己跟着他一起听课，这是怎么个操作……
　　不知道为什么，夏灵瞬忽然想到朱厚照的那句“我会信你”和与信任一同传来的他手心的温度。
　　夏灵瞬忽然笃定了这一点。
　　——他相信她。
　　夏灵瞬开口道：“我也信你。”
　　朱厚照忽然笑了，笑得畅快，许久之后才道：“你快吃点心吧，你最爱吃这些零嘴，那时候我还想你怎么这么能吃呢。只是不知道如今你还爱不爱吃了。”
　　夏灵瞬也笑了，道：“依旧是爱吃的。”
　　刘瑾和蒲桃听着二人的对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因此只能默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后宫加班典范灵瞬x
　　土地矛盾日益激化也是很大的问题，唉……
　　一石为一百二十斤，嘉靖年间一地收粮八十多万石，但供给给宗室们的禄米就有一百三十多万石，宗室人数可窥一斑。而正德年间平均米价也就0.04两一斤（洪武年间规定一两银子一千文，但之后这个数字也不是标准的，一两银子换算下来约在1000-1500文左右），灵瞬也只是简单算了一下……
　　第四代庆成王就活在弘治年间，据传这位有一百个儿子（并且都长大了），小朱倒是也有一百多个儿子，奈何都不是亲生的x《明实录》是皇室馆藏书，外面是看不到的，所以灵瞬看到小朱有就偷偷借走看了。太宗文皇帝即明成祖朱棣，在嘉靖先生继位之前他的庙号准确来说是太宗，嘉靖即位之后就把仁宗（朱高炽）抬出去，改太宗为成祖，万世不祧。
　　（话说嘉靖改了好多人的谥号之类的，看的我越来越瞎了x看在我这么努力查资料的份儿上给个评论吧qwq（努力卖萌
　　感谢在2020-08-0300:53:00~2020-08-0402:5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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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六十
　　夏灵瞬和朱厚照吃饱喝足了,这才结了帐从酒楼离开。两人都是刚刚吃饱，便一路牵着手沿着街边散步消食。
　　夏灵瞬有些好奇地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你神神秘秘地带我出来，也不告诉我究竟做什么。”
　　朱厚照只是攥紧了她的手，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装神弄鬼。”夏灵瞬嘴上这样嘟囔着,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与朱厚照一起行走在人群中。
　　如今已经要到腊月,街上行人众多,大多是出来置办年货的,倒让夏灵瞬想起小时候跟着自家爹一起出门置办东西了。
　　摊贩们各自吆喝着自己的生意，有卖花儿卖干活的,也有卖雪球果子的,夏灵瞬对这样的场景倍感熟悉亲切，看得自然也是应接不暇,朱厚照却瞥到街边的铺子,道：“和我来。”
　　夏灵瞬被他带到街边的铺子里,原来是家首饰铺子，不由道：“这是干什么？”
　　朱厚照走到掌事那里,道：“我给我夫人拿一支发钗。”
　　此时正是年节的时候，掌事正忙着，抬眼看了朱厚照一眼便又忙碌去了,只是道：“那边架子上有现成的首饰,客官自己去挑吧。”
　　朱厚照被这样慢待,刚要生气，见夏灵瞬在那里嗤嗤地笑,只好道：“我是来取首饰的。”他对一旁的刘瑾使了个眼色，刘瑾立刻过去和那老板说了几句话，只见掌事立刻慌慌张张地去里面取东西了。
　　夏灵瞬有些好奇地拉了拉朱厚照的袖口,小声道：“你还用得着在这里打首饰？宫里司宝司又不是死的……”
　　朱厚照不说话，只是等掌事将东西拿出来了，这才道：“送你的，看你今日出来的匆忙，就提前送你了。”说完，他接过那盒子，递到了夏灵瞬手边。
　　夏灵瞬瞟了他一眼，不信他还能把首饰做出花儿来，这才揭开了盖子。
　　只见里面放着一支八宝梅花红宝石赤金发钗，花蕊用金丝做成，花瓣则是上好的红宝石，光泽极佳，花团锦簇间还栖息着一只鎏金镂空的蝴蝶，镂空处镶着几颗珍珠，看得她不由微微一愣。
　　真是美极了。别的不说，夏灵瞬还是要感叹朱厚照的美学造诣真的不错。
　　朱厚照见她看呆了，不由有些得意，道：“怎么样？这可是我画的图纸让他们去做的。”
　　一旁也有一对年轻夫妻，妻子闻言立刻用胳膊肘戳了戳丈夫胸口，道：“你瞧瞧人家，再看看你自己……”
　　丈夫小声嘟囔：“你看看人家那是花了大价钱的……”
　　妻子更加不满，伸手去捏他的腰，道：“大价钱？你要是有心思多看看我，少看看书，做个草标给我戴着我都阿弥陀佛了！”
　　夏灵瞬听到那边夫妻二人的对话，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随后道：“我说怎么觉得这发钗做的和寻常首饰不一样，梅花冬天盛放，怎么会有蝴蝶栖息在上面呢？”
　　朱厚照嘴硬道：“我画的自然是有可能了。”
　　夏灵瞬笑着附和道：“行行行，谁让您有钞能力呢。”
　　朱厚照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词汇，忍不住发问：“什么钞能力？”
　　夏灵瞬只是笑而不语。
　　朱厚照拿起那发钗，凑近夏灵瞬要给她别上，还不忘嘟囔道：“好看就行了，保证那些夫人都没有你的发钗好看。”
　　夏灵瞬微微偏过头，听到他的话有些好笑，等到朱厚照为她戴上发钗，这才原地转了一圈，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好看吗？不知道我配不配得上官人亲自画的样子。”
　　朱厚照也笑了，心满意足地开口道：“当然配得上。”
　　夏灵瞬自己都要被自己弄得鸡皮疙瘩起来了，急忙拉着朱厚照向外走，免得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刘瑾急忙把剩下的银子给了掌事，这才和蒲桃一起去追二人。
　　夏灵瞬拉着朱厚照跑出去好一段，见周围没有人盯着他们了，这才放慢脚步，却还是打了个激灵，她嘀咕道：“刚才肉麻死我了，我怎么没发现你以前这么……”她想了想，又觉得朱厚照这样对她也没什么不好的，改口道：“浪漫。”
　　“浪漫？”
　　夏灵瞬想到这是个外来词汇，解释道：“就是……很诗意，也有自由纵情的意思……这个词是舶来词，从外国而来，是英吉利那边的。”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英国有没有人到中国，但面对朱厚照的疑问夏灵瞬只能暂时这样解释。
　　反正朱厚照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
　　“英吉利？”
　　夏灵瞬眼见朱厚照再这样问下去，她恐怕就圆不了了，只能转移话题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和我来就知道了。”
　　两人走到集市附近，夏灵瞬不由有些恍然，道：“这不是我卖字的地方吗？”她见那边又摆了摊子，又看到摊子上面挂着的帆布招牌，一时间不免哭笑不得：“你这是让我重操旧业啊？”
　　朱厚照倒是兴致盎然，道：“我可以画画，字画相配，这样不是刚刚好吗？”
　　夏灵瞬无奈扶额，但见他兴致高涨，也没了办法，只好道：“行行行——不过年节下人家都是要喜气的年画的，不是什么娃娃，就是寺庙的达摩之类的，到时候你一张都卖不出去可别怪我。”
　　朱厚照反驳道：“那可说不定。”
　　夏灵瞬现在也不需要那些钱了，卖的字自然是比以前更加便宜，虽然身着女装，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去求字，相比之下，朱厚照挥笔而就的各类山水花鸟图就不那么畅销了，他没了办法，只能帮着夏灵瞬打下手。
　　忽然有人道：“这不是小先生吗？”
　　夏灵瞬进宫前一年还曾经来市集为人润笔等等，加上她是从小就在这里写字赚钱，常来的顾客自然是都猜得出她是个女孩子，只是觉得她是因为生计奔波，便没有戳穿她。但今日见她身着女装，还梳着妇人的发髻，有些惊讶便直接喊出了声。
　　夏灵瞬也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了，笑道：“是我。”
　　有年长的妇人也认出她来，道：“小先生也嫁人了，看看这郎君一表人才的，与小先生当真是相衬呢！”
　　朱厚照也不客气，道：“那是自然的。”
　　夏灵瞬无奈扶额，嘴上却还应付着热情顾客的八卦，解释着朱厚照的“家世”。
　　“小先生这夫家姓什么啊？”有人打趣道：“我们以后也该叫你娘子、夫人了。”
　　夏灵瞬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朱厚照，忽然想起什么，道：“他姓朱，以前常在我摊子这里帮我吆喝卖字呢。”
　　有人想起当时的情形，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呢！”
　　朱厚照听了甚是满意，连连点头。
　　现在回过头再看，确实是他们两个之间有着奇妙而又不可多得的缘分。
　　“对了，赶巧这几日大隆善护国寺上香给平安符……”有妇人凑近夏灵瞬小声道：“这郎君生得好，朱娘子可以去求个送子观音的，早日生了孩子才是将郎君把在了手里呢。”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知道对方是一片好心，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她偷偷往妇人手里塞了几个钱，小声道：“我官人好面子，您买他几幅画带回家去吧。”
　　那边朱厚照却是浑然不知情，忽然见有人来买自己的画，高兴的不得了，张罗着自己的顾客去了，惹得夏灵瞬在一旁偷笑，却又怕朱厚照发现，只能努力憋着。
　　约莫着时候不早了，夏灵瞬才带着朱厚照收了摊子，正准备回宫，朱厚照忽然开口道：“咱们去一趟大隆善护国寺吧。”
　　夏灵瞬有些诧异，道：“去那里干什么？”
　　朱厚照清清嗓子，正色道：“咳，我爹当年在那里上过香，我替他去还愿。”
　　夏灵瞬虽然想要对此表示怀疑，但去一趟也不远，朱厚照现在出宫可没有以前勤快了，想多去几个地方也是人之常情嘛，夏灵瞬自然也就“好心”不戳穿他了。
　　到了大隆善护国寺已经是黄昏时分，香客已经远远不如之前那样多，好在朱厚照和夏灵瞬来得还不算太晚，还可以进入寺庙内拜见。两人把刚才卖字、卖画赚来的钱都捐了香火，这才一起进了正殿。
　　正殿内已经没有几个香客跪拜，除了一个负责招待的小沙门之外别无他人。夏灵瞬一时间有些百无聊赖，却见身旁的朱厚照煞有介事地拜见行礼，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久了，她还真没感受到朱厚照还对佛学有兴趣。
　　“看我什么？”
　　夏灵瞬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啊，真人不露相，你居然还信这个？”
　　“我爹信。”朱厚照望着面前高大的佛像，道：“我倒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再说是来替我爹还愿，总不能不拜吧。”
　　夏灵瞬哦了一声，索性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双目紧闭、双手合十，状似许愿。
　　朱厚照等她许完了，这才道：“看你不信佛，还许什么愿？”
　　“这不是仪式感作祟嘛……”夏灵瞬嘟囔道：“钱我都捐了，还不让我许个愿了？”
　　朱厚照哼哼笑了几声，道：“你许的什么愿？”
　　夏灵瞬一脸认真：“千秋安泰，国富民强。”
　　朱厚照无语凝噎，道：“你许愿许这个？”
　　他还以为夏灵瞬会和刚才摊子上的其他那些妇人，不是许愿家里平安、丈夫高升，就是许愿能生个大胖小子，为家里延续香火。夏灵瞬虽然一向与众不同，但也不会跳脱这些太远，可万万没想到夏灵瞬张嘴就能噎死人。
　　“这还不好？千秋安泰、国富民强，你以后不就不用挨骂了？等将来有了孩子，也少遭点罪。”夏灵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看，我这都是为你们好。怎么，还不领情啊？”
　　想到未来的事情，夏灵瞬心中有些难受，在心底暗自补充道：更重要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够少受一点磨难。
　　不过仔细一想，朱厚照要是真的信佛也不大好，夏灵瞬立刻道：“不过都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祈求神佛也只是美好心愿，只要你将来好好努力，还是有机会做一个好皇帝的嘛。”
　　朱厚照却沉吟许久，道：“我是想做个好皇帝，但不想做活在那些御史眼里的好皇帝。”
　　夏灵瞬认真地想了想，道：“唐太宗是个好皇帝，却也活出他自己的风采，看过往之事，还有皇帝能如同他一般吗？”她见朱厚照不说话，接着道：“今时不同往日，万岁爷也要想明白、学会直面阻挠。”
　　说着说着，夏灵瞬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刘先生和蒲桃呢？进了寺庙之后就不见他们两个，跑去哪儿了？”
　　朱厚照依旧是故作高深，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刚刚两人的一番话说得是云淡风轻，却吓坏了寺庙内帮着燃香的小沙门，他年纪还小，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呆呆地看着二人，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施主真的是皇帝吗？”
　　朱厚照与夏灵瞬相视一笑，对小沙门道：“我们夫妻两个出来走走罢了，不用大张旗鼓，也不必通告主持了，只当我们是普通香客即可。”
　　眼见天色已晚，两人正要离开，朱厚照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小沙门道：“今日是我娘子生辰，我想为她要一个平安符。”
　　一国之君亲自讨要，哪儿有不给的道理，何况朱厚照是捐了香火钱的。
　　小沙门急急忙忙从一旁的香案上拿起一枚平安符递了过去。
　　朱厚照接过平安符，这才递到夏灵瞬手边道：“以此贺朱娘子寿辰喜乐，隽华不离、芳龄永继。”
　　忽地，已经有些昏暗的天空中忽然燃起一蓬焰火，格外明亮动人，想必就是朱厚照要给夏灵瞬的惊喜了。
　　夏灵瞬不由莞尔，戴上平安符笑道：“那就多谢官人为我庆贺生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求评论qwq
　　明朝是一段很有趣的历史，我的文也仅仅是一种呈现，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嘿嘿嘿（当然我写的也不是完全呈现（还写的很差x
　　小朱也是设计爱好者，曾经设计过一种“罩甲”给士兵穿，非常流行（走在大明时尚尖端的男人从此以后满城都是皇帝和皇后的亲笔字画
　　大臣：呜呜呜陛下钦赐御笔，我要珍惜！
　　仆人：老爷，我们买到对联和年画了！！……欸老爷你也去买了吗？笔迹一模一样耶大臣：……就像是一场梦（第二天疯狂弹劾报复（bu侍
　　小朱对于佛学还挺喜欢的，他写黄河祭文引经据典，也运用了一些佛教词汇w（并且后来自称大庆法王，他教名妙吉敖兰（还是自己取的，可以说是外号狂魔了小朱爸爸的愿望：国家太平，妻儿康健，将来太子能娶个好老婆。
　　小朱还愿：爸爸我爱你！！
　　灵瞬：……淦
　　《顺天八卦报》：惊！当朝万岁携妻同游大隆善护国寺，或成著名景点！
　　下面采访一下主持的心情
　　主持：就……挺秃然的


第61章 六十一
　　夏灵瞬生辰次日就收到了不少命妇们送来的生辰礼物,倒是争奇斗艳什么都有，价格也都十分可观。夏灵瞬想了想，还是把这些东西都锁进了自己的小金库，只留下了特别中意的两幅字画挂在了外面。
　　腊八过后夏灵瞬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毕竟基本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各地藩王该赏赐的东西交给朱厚照那边连同禄米一起送走就行了,臣下该赏赐的也都备好了,至于家宴等等腊月底那几天再准备也来得及。
　　夏灵瞬总算加班结束,可以清闲几天了。
　　蒲桃见夏灵瞬每天有了闲暇就要品鉴那几幅字画，不免失笑：“看来这几位夫人还真是送对了。”
　　夏灵瞬美滋滋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字画好看,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大神的作品啊！
　　这可是文徵明的字，沈周的画啊！夏灵瞬跟着姨父学书法的时候就对这两个人有所耳闻了,奈何这两人,一个是顺天的,一个是苏州的，夏灵瞬就算想见也见不上啊,只能听别人描述这二位的书法、画作是如何出神入化，现在总算自己拥有了，无限近似于追星追到真的了,夏灵瞬能不开心吗？
　　每天围着画品鉴、观赏,顺便嘿嘿笑那是轻的,如果不是朱厚照有时候在坤宁宫这里住，夏灵瞬都想把画轴抱在怀里搂着睡。
　　比起金银,还是这些字画更让夏灵瞬激动，抱在怀里和地主家发大财了一样。
　　不过兴奋之余，夏灵瞬也没忘记让人把这些东西记录在册。
　　“这字是杨一清杨大人送的,这画是李东阳李大人送的。”
　　夏灵瞬眨眨眼，问道：“应宁公……杨大人和李大人有什么关系吗？”
　　杨一清知道她喜欢字画很正常，但李东阳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两人有私交？
　　蒲桃想了想，道：“听闻杨大人与李大人都是黎淳先生的弟子，算来应该是师兄弟。”
　　夏灵瞬唔了一声，心里转了一圈。
　　选后是太后、内阁双方一同决定的，至于朱厚照，十有八九是看了一眼名字就没有下文了。张太后可能是看中了她家贫好拿捏，那内阁看重她什么？
　　入选的十几个秀女之中只有她身世最差，父母外任，哥嫂抚养……不过倘若是和这两位师兄弟有关的话，夏灵瞬倒可以理解了。
　　说不准她就是人家走后门走进来的呢。
　　夏灵瞬更不愿意去想内阁是因为她家里的事情，想要借皇后打压太后外戚才特意立她为后，尽管这很有可能。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就连宫中也难免热闹起来，宫人脸上大都是带着喜色的。夏灵瞬从库里拨了钱出去，各宫各局宫人都给了些红纸、布料、年画等等，可以剪窗花、做物件儿等等，也方便宫人们将自己的屋子收拾妆点一番。
　　等到了腊月二十四祭灶之后，阖宫上下都要穿葫芦补子服饰应景，夏灵瞬除了要去拜见太皇太后之外，还要为家宴试菜，几天下来就觉得自己胖了不少，忍不住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
　　“果然，看看我这脸，原本下巴还算尖，怎么看着都要没下巴了……”
　　蒲桃在旁边指挥宫人们打扫正殿，笑道：“娘娘本来就是鹅蛋脸，尖嘴猴腮的菜不好看呢，人家都说娘娘这样的叫做‘福相’。”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拍马屁也没有赏钱。要不是为了家宴和节宴选菜，我才不吃那么多呢……”
　　永乐年间倒是定下了节宴的章程，但菜色是越来越丰富，这才有了夏灵瞬为了选菜吃胖的事情。
　　但别的不说，光禄寺的席面菜色还是很不错的。
　　朱厚照刚从外面回来，见夏灵瞬在那里对着镜子不知道看什么，就偷偷摸摸地溜到她身后，以下将冰冷的手贴在她脸上。
　　夏灵瞬一哆嗦，急忙伸手要扯他的手，朱厚照已经自觉收回手，道：“看你在这里盯着镜子，看什么呢？”
　　“我？我……”
　　夏灵瞬当然不想承认自己胖了，正想搪塞过去，蒲桃已经开口道：“万岁爷，娘娘觉得自己胖了，可我看娘娘刚好。”
　　夏灵瞬等了蒲桃一眼，见朱厚照上下打量自己，索性破罐子破摔，双手叉腰转了一圈，道：“看看看，我胖了是吧？这下你们满意了？”
　　没想到朱厚照正色道：“没有啊，我看着和你以前差不多。”
　　夏灵瞬有些犹疑：“真没有？”
　　“没有。”朱厚照语气坚定，随后又嬉皮笑脸道：“就是脸圆了点，不会是被我捏松了吧？”
　　夏灵瞬差点被他气死，伸手想要抓朱厚照未遂，只好道：“你手那么凉是干什么去了？”
　　“去台子上看了看文渊阁，架子都打好了，等开春之后约莫着一个月就能建成，到时候让人把书都搬进去就行了。”
　　夏灵瞬这才来了精神，先把自己的暖炉递给朱厚照，与他一同坐在桌边喝茶，这才道：“那三月左右就能让人将书都搬进去？随后就能正式开张了？”她不等朱厚照说完就眯着眼笑了起来，随后又努力憋回去，道：“给人家借书、看书的凭证都做好了吧？等文渊阁正式开放了记得分我钱。这钱嘛，一半我打算留在公库内，方便以后给宫人们发东西，剩下的我可就自己留着了。”
　　朱厚照见她那财迷样子，忍不住无奈道：“你堂堂一个皇后，精打细算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你每天挨饿呢。”
　　“说得好像你不财迷似的，不财迷你分那么多钱干嘛……”夏灵瞬嘟囔完了，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啊？难道也和我这个皇后一样，宫里缺斤少两短了你的了？”
　　朱厚照也不瞒着她，只是低声道：“我要养一支军队。”
　　夏灵瞬噌得一下站了起来，刚想说朱厚照这样是违法的，又忽然想起眼前这个人就是皇帝，压根是她在这里胡思乱想。夏灵瞬重新坐了下来，道：“你又不缺这个，花钱养它们干嘛？”
　　“我爹去世不过二十日，小王子就侵犯宣府，连营二十余里，死二千余人，失马六千五百余匹，八月小王子又去了大同，十月侵固原，入冬又去镇夷所流窜抢夺，这还只是去年，今年他也没有歇息过……”朱厚照的声音低沉，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真把我大明边境当成鞑靼的地盘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也有兵部操心，你急什么？”
　　朱厚照提及这个更加愤慨，抬手拍桌，道：“兵部要是真有这个心，就不会连斩首三级、死伤百人还敢来报捷！”
　　与其说这是捷报，不如说是鞑靼跑过来烧杀抢掠了一番，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明军一看有机可乘，抓住几个跑得慢的揍了一顿，然后向朱厚照邀功讨赏来了……就这样朱厚照还得碍于朝臣乐呵呵的打赏，估计他心里都想杀人了。
　　朱厚照一拍桌子吓得宫人们都急忙跪倒在地，夏灵瞬开口道：“我与万岁爷说些事情，如今打扫得差不多了，你们退下吧。”
　　宫人们连忙退了下去。
　　夏灵瞬这才认真地说倒：“我明白你的意思。即使如此，有些事情不是说起来那么轻松，做起来就一样简单的。”
　　朱厚照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兵部这样还能引以为荣当成捷报呈交给朱厚照，确实把这事情做的太难看了。
　　但朱厚照养兵也不一定靠谱，虽说老朱家尚武，但距离成化犁庭也过去五十年了，更何况“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一般都是最后一句的可能性比较高。
　　就算朱厚照真养出来了，总不能亲自去打仗吧？上一个大败蒙古人的皇帝是太宗朱棣，就算真靠遗传也隔得太远了。
　　朱厚照从她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立刻道：“我的骑射很好的。”
　　“可你只有一个人，士兵们水平总不能比你还差吧……兵从哪儿来？”
　　“锦衣卫可不止是仪仗。只要有了这些精锐，足以带动其他队伍。”
　　“那你去哪儿折腾啊？”
　　“所以我要钱。先从建演武场开始。”朱厚照自信道：“通过训练他们，我就足以担任一支军队的指挥，到时候便可扫平蒙古诸部，让大明边境永世安定！”
　　夏灵瞬总算明白了，朱厚照这是要以身作则，以五征蒙古、五战五胜的朱棣为榜样，军政一把抓。
　　难怪这人书架上摆着全套的《明太宗实录》，原来是把偶像生平摆好，努力学习榜样呢……
　　夏灵瞬看着朱厚照自信的神色，思虑片刻，道：“那要很多很多钱，不是文渊阁的钱可以支撑得住的。大臣们崇文，你要建演武场，恐怕户部一分钱都不会掏给你。”
　　朱厚照第一次冷下脸，开口道：“所以要把他们赶走，借刘瑾的手。他们离开，我给他们一个忧君之臣的名号。”
　　夏灵瞬微微一愣，道：“那样后世会怎么看你？你想过吗？”
　　说到这个，朱厚照的神色反而轻松许多，道：“不就是昏君吗？这世上有谁没有昏过？就是太宗文皇帝这样成功骏烈的皇帝，后人就不会指摘他造反夺位了吗？除非按照文官所想的那样做了庙里束手束脚的泥塑菩萨，恐怕才能躲过他们的口诛笔伐。如宋仁宗之流，今时今日或许还算得上明主，可只怕后世白纸黑字只有一行‘神文圣武明孝皇帝赵祯’就轻轻揭过了，那为君一世还有什么意思？”
　　夏灵瞬沉默半晌，起身走了几个来回，总算定下心来，开口道：“你真想清楚了？”
　　她似乎真没有什么办法劝解朱厚照，倒是朱厚照快要把她说服了。
　　“若是没有想清楚，我便不会和你说这样一番话。”朱厚照停顿片刻，道：“我知晓你的心思，也明白你不愿意参与到这些是非之中，否则不会在拜见过奶奶之后就与我说做明君贤后的那一番话。我不会强迫你，只要你从此安心呆在后宫，前朝的火烧不到你的身上，我也一定会护好你和夏家。”
　　夏灵瞬愣愣地看着他，没想到朱厚照早已经把她看了个透彻。
　　她确实是个求稳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去做，只能说是力求无过，远没有朱厚照这样的决心和魄力。
　　夏灵瞬心里闪过万千想法，却又猛然想起在乾清宫时梦里的那句无法兑现的承诺。
　　赌吧，即使是赌输了她能少些什么？贤后的名声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至于家中也无意于飞黄腾达、功名利禄……
　　就如朱厚照所说，人生一世还要束手束脚，岂不无趣？这何尝不是对她自己一世无愧于心的承诺的违背？更何况她已经是重活一世。
　　夏灵瞬忽然轻松了不少，笑道：“怎么？你是皇上，我是皇后，你是官人，我是娘子，本就是一体，还要再分彼此吗？”
　　朱厚照似乎是有些讶异于夏灵瞬的决定，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受，只是道：“你不是想做贤后吗？我要做的事情必然要为文人不齿……”
　　夏灵瞬要舍弃自己的想法来支持朱厚照，朱厚照这个常常“身不由己”的皇帝自然能明白那样的痛苦。
　　夏灵瞬却走到他面前，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幸甚至哉。”
　　不过比起朱厚照的打算，她有了新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嘻嘻嘻
　　坐等评论
　　小朱：woc我被媳妇儿亲了！圆满了！
　　小朱终于把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彻底说清楚了，时间线其实已经被挪动了一大截，那么接下来就是重大事件变更了嘿嘿嘿小朱所说小王子屡次犯边属实，后面他生气的那个捷报事件实际上是化用自正德五年的事情小王子是个称号，文中这位的名字应该是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弘治、成化年间屡次犯边，他和满都海的事情大家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哈w（蒙古人的名字好难分清x
　　感谢在2020-08-0502:32:20~2020-08-0602:2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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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不言8瓶；竹马识君初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六十二
　　最近朱厚照这位从做太子的时候就调皮异常的万岁爷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好,每天心情都是出奇的好，别说对内官们宽松，就连对那些骂他的文官们都报以微笑，实在是一件怪事。
　　对此大臣们自然是各自猜测、众说纷纭。
　　而打听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拜托各家夫人们进宫去皇后那里询问,毕竟她是与万岁爷最为亲近的人。
　　只是皇后最近忙着年节的事情,接见内外命妇们也只是短暂坐一会儿,之后就让命妇们自便,因此也没能打听出什么。
　　不过据各位夫人们所说,皇后比之前圆润了一点，说不定是怀孕了。
　　这么一想,朱厚照的各种异常就完全可以理解了,毕竟初为人父嘛，难免会比较喜悦。
　　内阁及六部的人大都比先帝年纪还大,有一半都给朱厚照讲过课,朱厚照虽然皮,但也是个好学生，所以他们对此也很是欣慰,毕竟如果朱厚照做了爹，说不定就会有所成长，只要别再调皮胡闹就行了。
　　更重要的是要是有了太子,他们也可以争褥开展对下一任皇帝的教导,争取不要再整出另一个朱厚照了。
　　因此对朱厚照连同刘瑾的一些异常举动,大臣们也选择性无视了。
　　至于朱厚照说要给皇后家人加官进爵，大臣们也同意了。加封皇后亲族本就是皇帝应该的,大婚之后第二年刚刚好，大臣们自然不会横加阻拦。
　　至于被当爹、被当娘的两人则浑然不觉，照常过日子。
　　等到了腊月二十八,夏灵瞬总算正式休息，剩下的都交由宫人们去办，她自己则把外赐各地藩王的东西写出了一本账册递给朱厚照。
　　朱厚照却摇摇头，道：“这册子你先攒着，等年后再说。现在和他们说什么宗室科举，只怕没那么容易答应。好歹是洪武时留下来的祖训，这群人精要是等不到合适的机会，不会主动揽事情的。”
　　所谓“开源节流”，宗室科举就是二人想出来的“节流”方式，藩王有工作了总不能还大把大把地拿朝廷的禄米了吧？
　　夏灵瞬只好把账册收好，随后道：“今年奉天殿的年宴也已经安排好了。”她凑到朱厚照身边，道：“我也想去凑热闹，听说有外邦来使，我都没见过呢，万岁爷带我见见世面呗。”
　　朱厚照半躺在罗汉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太宗实录》，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道：“不是还有内外命妇吗？你跑不了，安心在寿宁宫待着吧。”
　　夏灵瞬哼了一声，叫蒲桃把衮服拿来给他，道：“吉服也叫尚服局送来了，你自己试试看合不合身吧。”说完就坐在罗汉床另一边看书去了。
　　朱厚照见她生气了，让蒲桃先把衮服放到一边，随后嘿嘿一笑，凑到中间的小几边上，道：“到时候你将命妇交给奶奶，我让人去接你不就好了？”
　　夏灵瞬一下子坐了起来，道：“那可不许反悔！你要反悔你就是——”
　　朱厚照自觉接话：“大猪蹄子。”
　　夏灵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拿起衮服给他比划起来，道：“应该不会有差，你快试试。”
　　朱厚照暗自感叹她变脸如变天，还好自己应变得快，不然又少不了被夏灵瞬挤兑。他站起来，张开双臂，笑嘻嘻地说道：“你帮我换。”
　　夏灵瞬呸了一声，却还是道：“你先把常服脱了。”
　　朱厚照乖乖脱了衣服，夏灵瞬这才拿着衮服给他套好。
　　朱厚照最讨厌穿戴麻烦，因此夏灵瞬询问沈琼莲一番，才仿照英宗朝给朱厚照做出这么一身袍式衮服，与平时的常服接近，方便朱厚照行走，加上十二团龙纹，不失冕衮服的威严。
　　朱厚照等夏灵瞬给自己扣好革带，来回走了几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还是这样穿着舒服，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道：“等到开春了再给我做几身曳撒……”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你不是缺钱吗？做起衣服来倒是大手大脚的。”
　　朱厚照揽着她的肩膀，道：“我知道你那儿有钱，你除了平时给宫人们多些薪俸，自己都省吃俭用的，再说等过几日咱们的店铺开张了，还缺这点儿钱吗？”
　　夏灵瞬拍了他的手心一下，道：“没钱！只能做两套曳撒，多了没有！也不看看你有多少身衣服了……”
　　朱厚照缺钱，想到的办法就是借刘瑾之手来贪钱，从那些手头不干净的官员手中拿钱，这倒也是一种开源的方法，只不过太坏朱厚照的名声，而且打击面太广，万一遇上那种真的一穷二白的官员，把人家逼坏了怎么办。
　　而夏灵瞬想到的是另一种——开店，这招确实是用烂的法子，不过夏灵瞬短期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想赚的是官员老婆们的钱，不得不说，购物确实是人类天性之一，尤其是大明的这群阔太太们，平时没什么事情做，估计也就只有买买买能缓解一下她们的无聊。
　　夏灵瞬从这些夫人们送来的礼物里已经基本摸清了路数，结合一下自己这个现代人的想法，自然能总结出一套销售套路。
　　“对了！”夏灵瞬忽然想到什么，从里间拿出之前做好的披风，道：“喏，你腊月三十大朝会那天穿刚好，要是与百官们一起赏焰火，总得多穿点。”
　　朱厚照摸了摸那披风，道：“这是……？”
　　夏灵瞬挺直了腰板儿，得意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不是之前还管我讨要吗？我做好啦！”她见朱厚照久久不说话，脸色一变，道：“你不会忘了吧？”
　　朱厚照连忙否认，道：“我怎么会忘呢！”他止不住地抚摸着披风上的暗纹，道：“这不是团姐儿的手艺太好了，我一时间没想到嘛。”
　　夏灵瞬以为他是在搪塞自己，哼了一声，道：“不稀罕就还我，我留着自己穿。”说完就要伸手去抢朱厚照手里的披风。
　　朱厚照急忙将手里的披风举得高高的，道：“谁说我不稀罕了，我喜欢的厉害，等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穿上，好好夸夸团姐儿的手艺。”他见夏灵瞬踮着脚尖、靠在自己怀里还是抢不到披风，不由嘿嘿一笑，一手搂着夏灵瞬的腰，道：“我现在可比你高很多了。”
　　夏灵瞬忽然被他搂在怀里，又听他这么说，瞬间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红着脸啐了一口：“不知羞！”
　　至于负责人，朱厚照与夏灵瞬也挑好了，那就是夏灵瞬的三哥夏勋。
　　自从夏灵瞬封后，夏家的人除了二哥夏臣还在准备科考之外，剩下的三个爷们儿都闲在了家里，至于为什么选夏勋，自然是因为相对爹和大哥来说，夏勋更鸡贼一点。
　　朱厚照得知夏灵瞬对夏勋的评价笑了好久，自然应允。
　　大年三十这天一早，夏灵瞬就被蒲桃折腾醒了，从早上开始就要先去给太皇太后与太后请安，之后还要接受内外命妇的朝拜，朱厚照与她的流程基本相同，只不过他要接见的都是外臣与番邦使臣，同时还要派遣各个外戚前往昌平的各处皇陵祭祖。
　　因为有太皇太后在场，张太后也并未表露出什么，夏灵瞬更是乖巧地守在太皇太后身边，时不时说些趣事儿逗太皇太后开心，一时间更显得祖孙三人气氛和睦，至于是不是真的和睦，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不知道皇后娘娘打算什么时候诞育皇嗣？这可是国之重事，不可懈怠啊。”
　　众命妇闻言不由看向发声的人，想知道是谁这么没眼色，可又在看见那人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说话的人是寿宁侯夫人陆夫人，也就是张太后的弟妹。
　　夏灵瞬也认出了她，不由瞟了一眼张太后，见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仿佛说话的人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夏灵瞬索性笑了笑，道：“如今我大明国运昌隆，承先帝中兴之治，正是万岁爷发奋图强之时，无暇兼顾其他。”不等陆夫人说什么，她接着道：“不知寿宁侯近日来可好啊？我听说寿宁、建昌两侯时常走动的，建昌侯这回府也已经一月有余了吧。”
　　有些命妇听了这话心底不由偷笑，皇后这意思不就是警告寿宁侯，保不准哪天就把他也抓进诏狱住两天、刮刮肚子里的油水吗？听说建昌侯能回家还是皇后求情才放回去的，之后皇上还特意找了两个先生给建昌侯去讲忠君爱国、清廉正直之道了。
　　陆夫人脸色有些不好，随后又重振旗鼓：“说来也巧，如今臣妾与皇后娘娘娘家算是半个亲家呢。”
　　夏灵瞬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臣妾的侄女与皇后娘娘的三哥订了婚事，待到今年年底便要完婚呢。”
　　夏灵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家人了，自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她心底琢磨了一圈，忽然意识到夏勋当初进宫的时候说起无意间结交陆家两兄弟，怕不是那个时候就看上陆家的姑娘了，只是夏勋猜到夏灵瞬和张太后可能不对付，才没和她说这件事。
　　因着夏家没有封爵，并不能随时随地进宫，夏灵瞬对此更是无从得知，合着陆夫人是拿着时间差跟她打嘴仗呢。
　　夏灵瞬杀人的心都有了，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容，她打断陆夫人的话，道：“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书毕竟是人写的，这世间哪儿来这么多巧事，还不都是人生编硬造的吗？陆夫人，你说本宫说的是不是？”她用警告的目光扫了陆夫人一眼，见她不说话了，接着道：“今日听了陆夫人一席话，本宫受教了，也没什么好赏赐你的，就赏你一幅本宫亲笔吧，等你离宫了再一并带出去。”
　　太皇太后早就看出这里的明枪暗箭，见夏灵瞬已经立威，这才道：“既是过年，那就说些趣事儿，不要提那些有的没的，我年纪大了，不爱听。”
　　一众命妇纷纷称是。
　　夏灵瞬之后也没什么心情待下去了，索性向太皇太后撒了个娇，借机要换大衫就从寿宁宫遁了。
　　其实她现在更想提着刀去找夏勋，倒不是要他退婚，就是单纯想要揍夏勋一顿解解气。
　　夏灵瞬先去换了翟衣，匆匆写了一副字给手下的宫人，让她们在陆夫人离宫时转交，这才改穿了与蒲桃她们相同的宫女服饰。夏灵瞬换了衣服，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带着蒲桃与前来接应的两个小太监乘车前往奉天殿。
　　车驾恰好路过寿康宫，夏灵瞬忽然听到责骂声，掀开帘子一看，只见一个人正躺在路边雪地里，旁边还有两个宫人责打他。
　　夏灵瞬吓了一跳，急忙出声道：“停车。”
　　跟着的蒲桃也看见了那个影子，吓了一跳，急忙拉紧了夏灵瞬的手。
　　小太监之一名叫孙吉，常在朱厚照身边伺候，自然知道夏灵瞬这个皇后娘娘的分量，闻言急忙停车，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兴许是在责备玩忽职守的宫人吧。”小太监喊住剩下的两个吓傻了的内官，道：“皇后娘娘问你们呢，这是在做什么？”
　　两个内官诚惶诚恐地回答道：“是太后娘娘吩咐的，将这不得力的宫人杖责五十，丢在雪地里训诫警示其余宫人的。”
　　夏灵瞬见那瘦弱的身躯倒在雪地里，对小太监道：“将他扶上车。”
　　孙吉有些犹疑，道：“娘娘，这宫人身份低微，怎么能上娘娘的车驾呢……”
　　夏灵瞬只是重复道：“将他扶上车。”
　　孙吉没法儿，只能把那个内官扶上车来，道：“这大节下的，逢人遇见你都觉得晦气，娘娘心善救你是你的福气，记得给娘娘磕头。”
　　夏灵瞬让蒲桃扶着他趴在车驾内的软垫上，这才对蒲桃道：“一会儿你送他回坤宁宫，安顿好了再来找我，知道了吗？”
　　蒲桃有些无奈，小声道：“娘娘，他是寿康宫的人，你管他做什么？指不定是太后拿他发泄怒气呢，万一回头太后知道了，借这个由头欺侮娘娘您怎么办？”
　　夏灵瞬见那小宫人约莫只有十一二岁，昏迷中却依旧死死咬着唇，不由有些心疼，随后道：“他先是人，再是宫人，最后才是寿康宫的宫人，大冬天被打了五十杖，又将他丢在雪地里，不是存心要他死吗？好好的一条命不能这样践踏。”
　　蒲桃无奈，只好道：“宫中若无宫规发话，不得随意处置宫人，只怕是老娘娘想伪造这宫人自戕……”
　　“那就更不应该了。”夏灵瞬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只觉得仿佛摸到了一团雪，她开口道：“这孩子冷的厉害，一会儿回去让咱们小厨房的人给他弄些热汤来暖暖身子，不许私自处置，知道了吗？”
　　蒲桃没办法，只能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惹！！感谢大家的支持呜呜呜（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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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六十三
　　夏灵瞬到了奉天殿附近下了车驾,又再三叮嘱蒲桃一定要把这个宫人带回去好好照顾，这才跟着那小太监去了奉天殿，只见奉天殿内已经开宴，灯火通明,暖意阵阵,钟鼓司的乐者正演奏雅乐,加上殿内群臣们的声音,倒是格外热闹。
　　夏灵瞬悄悄地走到朱厚照身后,伸手戳戳他后背，见他看向自己,这才挤眉弄眼地冲着朱厚照做了个鬼脸。
　　朱厚照努力保持威严,随后趁着无人注意时，对夏灵瞬小声道：“你不是想去看外邦人吗？一会儿带着人一起去,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让你去问话的,等一会儿赏灯的时候我抽空去找你。”
　　夏灵瞬笑着应是,得到朱厚照的同意以后立刻带着人遁了。
　　其实夏灵瞬对外国人不感兴趣，毕竟她又不是没见过,她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些外国人带来的东西。
　　历史课本上说过，土豆、红薯、玉米、西红柿等作物都是在十五到十六世纪左右传入中/国的，可夏灵瞬在大明活了十年也没见着,因此才想着和这些外国人打打交道。
　　凡事就怕个万一嘛,万一真让她捡着便宜了呢？
　　因为正月十五就是灯节,宫中早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就已经布置好了鳌山灯，鳌山灯意图模仿“仙山”瀛洲的风貌,因此做得极为高大，高三十六丈，宽近百丈,做成仙山样式，上面悬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不说，还有仿照各类神仙典故用纸灯扎成的神仙仕女等等，景象之宏阔，令人叹为观止，也因此成为了大明国力鼎盛的象征，更吸引了不少外邦使者游园时的瞩目。
　　夏灵瞬早在核算蜡烛、燃油用量的时候就已经对这鳌山灯的规模心里有数了，可当她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不得不发出一声惊叹。
　　孙吉解释道：“万岁爷最爱看这鳌山灯，因此刘公公督促工部建造时花了不少心思。”
　　夏灵瞬仰着头看那座鳌山灯，感叹道：“宫外倒是也有类似的灯，只是还不及这三分之一高，从今日要燃到十七日啊。”她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道：“走吧。”
　　因为是年节，对宫人的管束也不如平时那样严格，偷偷来看鳌山灯热闹的宫人也不少，夏灵瞬穿着宫人的服饰也不显得突兀。
　　各外邦使臣都穿着大明的官服，夏灵瞬一时半会儿也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外国人，只好对孙吉道：“你帮我找几个人问问，他们都带了一些什么贡品。”
　　孙吉虽然不知道夏灵瞬要做什么，却还是按照她所说的去挨个询问，大部分都是一些珍奇动物，还有传说中的神兽长颈鹿，绕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夏灵瞬难免有些失望。
　　“送这些动物来做什么，送来了还得我们腾地儿养着，麻烦死了。”
　　孙吉听到她的嘟囔，解释道：“先帝与万岁爷都喜爱珍奇动物，因此这些小国都是提前揣摩好了圣意，这才前来上贡的。”
　　夏灵瞬想到朱厚照对豹子、老虎等大型肉食动物情有独钟的样子，不由无奈扶额，道：“我早该想到的。”
　　孙吉又看到有使臣路过，立刻凑上前去询问，因为他身着高品级内官服饰，使臣们都很是客气，一一回答。
　　夏灵瞬本来觉得没什么希望，却忽然听到对方说出了两个熟悉的字眼。
　　“番薯。”
　　夏灵瞬立刻走上前去，道：“真有番薯？那你有土豆、玉米、西红柿吗？”
　　使臣被夏灵瞬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一旁的孙吉急忙解释道：“这位是万岁爷身边御用女官夏姑娘，是替万岁爷来问话的。”
　　夏灵瞬心中默默给孙吉点了个赞，反应速度够可以。
　　使臣这才放下心来，随后道：“我没有听说过姑娘说的那几种粮食。”
　　夏灵瞬能捡到红薯这个便宜已经千恩万谢了，赶紧摇摇头，随后问道：“你说的番薯是不是味甘，可蒸烤，长条形状的果实。”
　　使臣连连点头。
　　夏灵瞬快被感动哭了，从此以后她不仅能吃大块烤山药，还可以吃大块烤红薯了……
　　使臣对于夏灵瞬激动不已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夏灵瞬已经冷静下来，问道：“你是哪一国的使臣？”
　　“吕宋。”
　　朱厚照那里有一张大明及附属国的舆图，夏灵瞬也看过几眼，吕宋是一个岛国，距离大明较远，夏灵瞬在心里大概算了算比例尺，与脑海里残存的世界地图对应了一下，估摸着不是菲律宾就是印度尼西亚，这才道：“多谢大人告知了。”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孙吉又和使臣客套了几句，这才赶紧跟上夏灵瞬。
　　夏灵瞬在外面转了这么一圈回去，朱厚照也早就听腻了那些客套话，见她回来了，就对孙吉道：“下旨叫百官在奉天殿前的鳌山灯与盆景附近随意游玩，等到了时间再让他们各自出宫回家。”
　　“是。”
　　等孙吉急匆匆地派人去支会了各桌大臣、使者回来了，朱厚照才起身率先走向殿外，因为圣驾出现，宫人们立刻开始燃放各色烟花爆竹，就连夜空也被照的明亮起来，爆竹声更是不绝于耳。
　　夏灵瞬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合格女官，从孙吉手里接过披风给朱厚照披好，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后。
　　披风盖住了那身明晃晃的龙袍，朱厚照这才带着夏灵瞬在鳌山灯附近游玩，随后问道：“看你这么高兴，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夏灵瞬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等回头让人把吕宋上贡的番薯给我拿来瞧瞧，记得多拿些，再叫吕宋的使臣也进宫来。”
　　朱厚照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她兴起的样子，也不说什么。
　　园内倒是很热闹，除了钟鼓司表演的宫人之外还有各国送来的舞者等等，其中夹杂有东瀛、高丽、暹罗等人，有的说官话还不大利索，夹杂着家乡的口音，旁边还有焰火，火树银花一片，笑声不绝于耳。
　　夏灵瞬看着热闹的人群，不由感叹道：“这才是万国来朝啊。”
　　朱厚照也道：“每年宫里只有这个时候才最热闹，去年我爹还说要带我去接见外国来使，我先麻烦就自己溜走去看灯了，却没想到是最后一次了。”
　　夏灵瞬勾着他的手晃了晃，安慰道：“以后还有我陪你。”
　　朱厚照也不想再提伤感的事情，笑道：“我还会说高丽话呢，你听好了啊。”说完便在路过高丽使臣的时候随便喊了几句，其中还夹杂着官话，哄得高丽使臣回过头四处张望是谁在说话，两人憋着笑急忙跑开了。
　　等跑出一段距离，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夏灵瞬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啊，听着稀奇古怪的。”
　　朱厚照脸上也带着笑意，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偶然听他们说过几次就自己记下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朱厚照见她眼中闪着星子一般的光芒，忍不住伸手搂住夏灵瞬的腰，正要凑近她唇边，不远处忽然传来蒲桃的声音：“娘娘！”
　　朱厚照被这一声打断，不由有些无奈，只能把夏灵瞬搂在怀里，小声嘀咕道：“还是把蒲桃调回我身边吧。”
　　夏灵瞬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安抚地拍拍朱厚照的背，道：“只怕你现在要让她回乾清宫她还不愿意呢，蒲桃可是一门心思想要跟着我呢。”
　　蒲桃来了的时候见二人正依偎在一起，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由有些懊恼，却还是对上朱厚照不大友善的目光，硬着头皮递出手中的披风，道：“娘娘，小心受凉了。”
　　朱厚照顺手接过秋香色的织锦披风给夏灵瞬披好，哼了一声道：“蒲桃，你这个月的银钱就别想要了。”
　　夏灵瞬伸手戳戳朱厚照胸口，随后道：“没事，蒲桃，从我那里给你支些银钱出来。”
　　朱厚照瞪了夏灵瞬一眼，道：“你怎么向着她？”
　　“你还用我向着？你一发话，不知道有多少人向着呢。”夏灵瞬冲他做了个鬼脸，又问蒲桃道：“那个宫人怎么样了？”
　　“让咱们宫里的内官看着了，又找了人去太医局去请药，应该不会有事。”
　　朱厚照好奇地问道：“什么宫人？坤宁宫有人生病了？”
　　蒲桃答道：“是娘娘看见有人动用私刑针对一个内官，还把他丢到了雪地里，便叫人救下来送回坤宁宫了。”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那孩子看着怪可怜的，年节下被人这样对待，再怎么犯错也不应该的……”
　　朱厚照听她声音也软了下来，安抚道：“团姐儿心善，过年的也不嫌他这样的晦气冲撞自己。”他对蒲桃道：“既然他受了皇后的恩，以后就叫他留在坤宁宫伺候吧。”
　　夏灵瞬本来就想着那内官是寿康宫的人，身份不好处置，不过现在有朱厚照发话，她也不必担忧，于是道：“那也不一定呢，万一人家有别的去处呢？”
　　朱厚照揽着她的肩膀道：“这宫里都是上面护下面，一个罩一个，他被人这样对待，应当是没什么人脉云云，身份干净，留着伺候你刚刚好。”他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道：“马上就要到大臣们出宫的时候了，咱们得快些回去。”
　　夏灵瞬也想起来自己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后宫还有一大堆女人等着她这个皇后呢，急忙对蒲桃道：“走，蒲桃，咱们也赶紧回去。”
　　“欸，等等！”朱厚照拉住她的手腕，牵着夏灵瞬向前走，边走边道：“你先和我来。”
　　夏灵瞬被他牵着走，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跟着朱厚照，眼看着快到奉天殿了，夏灵瞬才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道：“我不过去，哎呀，你干什么啊！”
　　朱厚照假意威胁道：“怎么，要我当着这么多人像上次一样扛着你再进奉天殿？”
　　夏灵瞬没办法，只能被他带着走，尽量忽视掉那些投向自己的异样的打量视线。
　　众臣早就等朱厚照许久了，却见他牵了个人进来，又并未看清那人的脸，不由都有些惊讶。
　　朱厚照带着夏灵瞬一起站在主位之上，道：“诸位想必也有人见过了，我与一人一同游园，这就是我的妻子，大明的皇后。今日是腊月三十，过后便是新年，因此朕才携皇后赐福于诸位，新岁安康。”
　　使者们都有些诧异，纷纷跪拜行礼，朝臣们无法，只能跟着一起跪拜行礼，心底却不由埋怨朱厚照。
　　一国之后怎么牵出来随意见人呢？就算真带出来了，那也不能点明啊，这堂堂大明的皇后，怎么能叫小国之臣见了御容呢？
　　“恭贺皇上新岁安康、万寿无疆！恭贺皇后新岁安康，吉祥如意！”
　　夏灵瞬看着朱厚照拉着自己的手一脸得意的样子，不由抬手无奈扶额。
　　这人是真的肆意张狂，只要喜欢就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算了，随他去吧！
　　她只是这么嘀咕着，心里却不由乐开了花，嘴角也多了一丝笑意。
　　命妇那边，朱厚照遣人去支会太皇太后，老人家知道朱厚照带着夏灵瞬在外臣前露脸的事情，就主持着让命妇们散了，还不忘叮嘱两人回去早些休息。
　　夏灵瞬跟着朱厚照难免喝了几口酒，她是第一次喝酒，虽然是果酒，也难免因此有些醉意。夏灵瞬嫌味道大，因此晚上回了坤宁宫就先让人准备洗漱，等到换了寝衣，夏灵瞬才忍不住嘟囔道：“你也不看看下面那些大人们的脸色，黑得比那灶王爷的灶台子还厉害呢，你要吓死我啊。非牵着我出去……你就等着人家骂你吧！”
　　朱厚照满不在乎，道：“我牵我的娘子出去，还要征得他们同意？”他说完又嬉皮笑脸道：“反正要骂也是初五之后了，到时候再说吧。”
　　夏灵瞬白他一眼：“行行行，反正到时候陪你一起挨骂就完事儿了。”她抿了一口热茶暖身子，又对蒲桃道：“记得叮嘱小厨房的人，别误了煮扁食的时辰。”
　　“是。”
　　朱厚照对蒲桃摆摆手道：“出去出去！别来烦我和你家娘娘了！”
　　“又干嘛啊你？蒲桃累了一天了……”
　　朱厚照扶着夏灵瞬的肩膀让她坐在床榻上，坐在他身后伸手给她捏肩膀，道：“行了，你也累了一个多月了，之后事情都妥当了，你就别操闲心了。”
　　夏灵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往右点儿。”
　　朱厚照又给她按了按，探头问道：“怎么样，舒服点儿没？”
　　夏灵瞬转过身看向朱厚照，道：“行了，万岁爷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这么殷勤还弄的人怪害怕的。”
　　朱厚照嘿嘿一笑，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安寝吧？”
　　夏灵瞬一怔，不由有些脸红，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心，小声道：“就知道你有所图谋，哼……”
　　自是月移良人来，怯雨羞云情，低鬓蝉钗落，尽君今日欢。长是深夜，情好缱绻，倾倒一斛风情。
　　那边寿宁侯夫妻二人一同乘车回家，随侍的婢女捧着那幅字，小声道：“夫人，皇后娘娘赐下的亲笔……”
　　寿宁侯诧异：“怎么皇后还好心给你赐字？”
　　陆夫人想到今天和夏灵瞬针锋相对却始终没能占到什么便宜，一时间有些不忿，道：“给我！”说完夺过卷轴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五个潇洒豪迈的大字。
　　管好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在jj最后的挣扎，希望没事……（因为要求严格卡了我好久x小朱：看啊，我媳妇儿，超美哒！我爱她！
　　大臣们：……==你够了
　　使者们：……啊？
　　莫非这就是高级皇家狗粮？（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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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六十四
　　夏灵瞬一夜好梦,第二天和往常起身时间相差不多，没想到刚刚睁眼就看到朱厚照躺在一旁盯着自己，吓得她下意识地向后躲，随后道：“你一大早盯着我看做什么……”
　　“看你好看成不成？”
　　夏灵瞬的记性却出奇的好,开口道：“我记得以前我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说了一句‘其实你还是挺好看的’,照你意思,在那之前是不好看了？”
　　朱厚照也反应过来了,赶紧道：“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一清二楚？再说是你先说自己不好看的,我那不是夸你吗？”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刚才吓了我一跳呢！”
　　朱厚照清清嗓子,朝她胸口瞟了一眼,道：“瞧你那个胆子？昨晚可没见你那么胆小。”
　　夏灵瞬老脸一红,避开朱厚照的视线，搂着被子小声道：“这个嘛……不能一概而论。”她说完又把被子裹紧了些,毫不客气地指挥朱厚照，道：“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鉴于昨晚战况较为激烈，衣服都被丢在了地上,夏灵瞬清醒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当着朱厚照的面去捡衣服吧？
　　两人虽然都是第一次,可夏灵瞬好歹也是有不少理论知识的，倒是她担心朱厚照不合适,有意无意地主动配合他。至于朱厚照，那是卯足了劲儿想在夏灵瞬面前“一展雄风”，两个人都没少折腾。
　　朱厚照一晚过去是神清气爽、心情大好,麻利地穿好寝衣下床去给夏灵瞬捡衣服，还不忘嘴上调戏夏灵瞬：“不知道团姐儿昨晚劳累许久，还有没有力气穿衣服了。”
　　夏灵瞬接过衣服，斜倚着床头好整以暇地问道：“怎么，那还请万岁爷为我更衣？”
　　窗外天光微亮，有些苍白的日光透过窗子隐约洒了进来，昏暗朦胧之间衬得夏灵瞬别有风情，朱厚照自然有些按耐不住，奈何今天是大年初一，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做，朱厚照也只能认命，强行压下情/欲。
　　夏灵瞬今日却是无事可做，只要去太皇太后那里陪着闲聊几句就好，因此只是穿了一身银红穿丝白子金凤夹袄，下配雀蓝织金牡丹祥云马面，这套衣服还是太皇太后给的，叫尚服局按照夏灵瞬的尺寸做的，夏灵瞬当然要穿着去请安了，也能买点好。
　　朱厚照更衣好了就坐在一旁看夏灵瞬梳妆打扮，心里像揣了个蜜罐子似的，等到夏灵瞬绾好发髻，蒲桃给她挑着上首饰，他又有些手痒，道：“我来弄，你说插哪儿。”
　　夏灵瞬回过头看他，嫌弃道：“你哪儿会给人戴首饰啊，别胡来。”
　　朱厚照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送你的发钗不好看吗？我可比蒲桃她们会挑多了。”
　　那发钗到现在还在夏灵瞬妆匣子最上面放着，夏灵瞬当然喜欢，但对于朱厚照的水平她还是持保留态度。
　　蒲桃乖巧地推到一边，这下朱厚照可得意了，伸手把夏灵瞬的头摆正，道：“你就放心吧。”说完就从一旁的妆匣里面挑首饰，一样一样地给夏灵瞬戴上。
　　宫人们都在一旁站着，脸上却都带着笑意。
　　夏灵瞬被朱厚照按在妆台前，也没有办法，时不时还指点一下朱厚照怎么戴发簪，省的到时候掉了一地的珠钗。
　　约莫着好一段时间，朱厚照才折腾完了，满意道：“不错不错，还是我的眼光好。不仅能挑出好看的首饰，更重要的是能挑出这样一位十全十美的皇后。”
　　夏灵瞬腹诽，我是你挑出来的吗？但念在朱厚照夸了她，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行了，快些吃饭吧，饿坏我了。”
　　夏灵瞬发话了，宫人们立刻将之前准备好的饭菜都盛了上来，有果子、烧煠各五盘，又加了凤鸡、排骨、油饼，配菜四色，汤三品，蒸馍两个，还有一碗胙肉饭，再配上一小壶椒柏酒。最后又上了“大吉盒儿”，里面盛着柿饼、龙眼、栗子、干枣。
　　当然，最少不了的就是饺子了。宫里俗称扁食，年节时里面特意包了金豆子，谁吃到就是谁的。夏灵瞬也不留人伺候，都叫她们下去各自吃扁食，又让人去拿了椒柏酒去饮，不过毕竟都是宫人，再怎么放肆也不敢喝醉，只是欢天喜地去休息了。
　　朱厚照见夏灵瞬慢条斯理用膳的样子，不由有些嫉妒，道：“我还得去祭祀，还要给下面发赏钱，你这个皇后倒是当得轻松。”
　　夏灵瞬嘻嘻一笑，道：“知道万岁爷辛苦啦，今天晚上我下厨，给万岁爷做顿好吃的。万岁爷可别忘了叫吕宋使者进宫来。”
　　“忘不了。”朱厚照应了一声，又问道：“你还能做饭？”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我在家中常常和我嫂子一起做大锅饭，有什么不行的？”
　　“那我就等着了。”朱厚照忽然想起什么，道：“你要是想见家里人，下旨去宣就是了，不用顾忌其他，等到出了正月，我就下旨为你家进爵加封，以后出入宫闱也会方便许多。”
　　“知道啦，你不是忙吗？还有闲情逸致操心我的事情？”
　　朱厚照嘿嘿笑了几声，道：“娘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怎么能不操心？”
　　“这还差不多……”夏灵瞬闻言满意地咬了一口扁食，没想到被硌了牙，急忙把那颗金豆子吐了出来，忍不住幽怨地捂着腮帮子。
　　朱厚照被她的表情逗笑，道：“看来咱们皇后娘娘是要有好事发生了，这是前兆。”
　　夏灵瞬瞪他一眼，道：“差点把我的牙给硌下来，还说什么好事发生……”她索性给朱厚照也夹了一个，道：“万岁爷试试这福气硌不硌牙。”
　　朱厚照见她确实是疼得厉害，也不由端详起来，随后道：“那以后叫他们别包金豆子了，改成肉脯或者果脯。”
　　“得了吧，一年下来都没几个钱，就年节这几天能靠这些赚两个小钱，就别难为他们了。”夏灵瞬被硌了牙，顿时对饺子不感兴趣了，改吃那几样小菜，倒是朱厚照又吃出两颗金豆子来，一时间颇为得意。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就要分头行动了，不过朱厚照祭祀祖庙结束后也要去拜见太皇太后，到时候还能再碰面，夏灵瞬看朱厚照那副有些不舍得样子，忍不住嘲笑道：“总共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不见面，又都是在宫里，万岁爷还怕我飞了不成？你就快去吧！”
　　朱厚照看她对自己没有半分不舍，不由哼了一声，随后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背过身去。”
　　宫人们自然是听话的转过身去了，夏灵瞬猜出朱厚照的心思，微微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唇，这才道：“去吧，我在寿宁宫等着万岁爷呢。”
　　朱厚照这才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离开。
　　夏灵瞬送走了朱厚照，只见宫人们都憋着笑，假意呵斥道：“谁敢给我乱笑就把金豆子都给你们收回来！”
　　宫人们顿时不敢笑了，只有蒲桃上前道：“娘娘，宫人们的扁食里包了十颗金豆子，还有一颗没吃出来呢。”
　　“那想必是没有下锅了，等回头晚上煮着吃说不定就出来了。”夏灵瞬说完又问道：“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宫人呢？”
　　“还未醒呢，不过烧已经退下去了，娘娘放心吧。”
　　“你们可要悉心照顾好了，等他醒了让小厨房送些扁食过去让他吃了，其他的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夏灵瞬见吩咐得差不多了，这才乘车驾前往寿宁宫。
　　太皇太后见到夏灵瞬穿着百子衣进来，心里觉得她这个皇后可算是有上进心了，否则总让张太后那样针锋相对可不好，又见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反倒是比刚刚进宫那时多了几分小媳妇儿得样子，不由倍感欣慰。
　　夏灵瞬行大礼道：“孙媳妇拜见太皇太后祖母殿下，恭祝太皇太后祖母殿下新岁安康、吉祥如意。媳妇拜见皇太后母后殿下，恭祝皇太后母后殿下新岁安康，吉祥如意。”
　　太皇太后余光瞥了一眼张太后，见她一言不发，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对着夏灵瞬喜笑颜开，道：“好孩子，快起来吧！来，到奶奶这里坐。”
　　夏灵瞬笑盈盈地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又问起昨天朱厚照带夏灵瞬再群臣面前露脸的事情，夏灵瞬看出太皇太后只是好奇，打了个哈哈就当作是开玩笑轻轻揭过，反而说起了那些使臣的事情。
　　“奶奶不知道，万岁爷还学高丽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高丽使臣还回过头来到处看是谁再说话呢！”
　　太皇太后被逗得合不拢嘴，道：“万岁爷小时候就是个调皮的，最爱出风头了。”她又有些感慨，道：“这孩子是个直肠子，喜欢与不喜欢都是写在脸上的，只要喜欢了就要到处宣扬。这女子要比男子成熟得更早，团姐儿，你是个懂事得，他是真心待你，有什么事情你也要多包容，不要因为旁的事情伤了你们的和气。”
　　夏灵瞬见太皇太后意有所指，显然是针对之前寿宁侯夫人跳出来多管闲事，借训诫夏灵瞬来警告张太后，抿唇一笑道：“谨遵奶奶教诲。”
　　太皇太后说完又对一旁的嬷嬷道：“把我给皇后的东西拿来。”嬷嬷立刻拿了一个锦盒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玉镯，太皇太后笑道：“这还是当初我进宫时我娘赠给我的，成色极好，可惜我没有什么机会戴。都说以玉养人，如今赠给你这个年轻媳妇儿刚刚好。”
　　夏灵瞬有些受宠若惊，道：“这怎么合适？毕竟是奶奶的母亲赠送……”
　　“这些年过去，家中也没什么人了，我把团姐儿当嫡亲的孙女一样看待，这镯子不给你给谁？”太皇太后说罢又亲自将镯子给夏灵瞬戴好，拍拍她的手道：“懂事的好孩子，皇上那里以后可就要你多多尽心了……”
　　张太后看够了祖孙情深，这才悠悠开口道：“把本宫给皇后的赏赐拿来。”
　　张皇后送的是一尊白玉制成的送子观音像以及一卷精心誊抄的《女诫》，看似好像是期盼夏灵瞬做个好皇后，实则却是暗指夏灵瞬身为皇后的失职。
　　夏灵瞬心情好，也不说什么，照直收了下去。
　　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至于那本《女诫》，管它是生火用还是做饭用，张太后也管不着。
　　正旦照例宫中还要唱戏歌舞，但后宫总共也没几个女人了，因此也只是小小地布置了一番，按照惯例演了百戏莲盆队舞，又唱了一出喜剧收尾的《裴少俊墙头马上》迎合节日氛围。戏唱到一半朱厚照便来了寿宁宫，一家人热络地聊了一阵子，等到戏唱完之后朱厚照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夏灵瞬溜之大吉了。
　　好在太皇太后心宽，知道他们两个少年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并不在意他们两个先行告退。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多不合适啊……”
　　“我宣吕宋使臣带着贡品去乾清宫觐见了，再晚一些可就不能入宫了。”
　　夏灵瞬立刻夸赞朱厚照道：“万岁爷英明神武，我等佩服佩服。”
　　两人进了乾清宫，吕宋使臣以及在正殿恭候，同时还带了一筐番薯，按理说带着这样的土产品被皇帝召见总有些不好意思，但皇帝对此似乎很重视，吕宋使臣也不敢耽搁，带着吕宋土特产就急忙进宫了。
　　“拜见大明皇帝陛下、大明皇后殿下。”
　　朱厚照摆摆手：“免礼。”说完，他看向夏灵瞬，示意她随意问话。
　　夏灵瞬清清嗓子，问道：“这番薯除了味甘，是不是一株结数果，且果实都埋藏于地下？”
　　吕宋使臣有些惊讶，道：“是，这番薯在吕宋生长极多，即使不去播种收获也可自行繁衍，足以够养活吕宋子民。”
　　朱厚照顿时来了兴趣，道：“朕听闻吕宋地广人稀，这番薯真有这么厉害？不会是你故意夸大吧？”
　　吕宋使臣信誓旦旦地开口：“臣身为吕宋国使臣，绝不会欺瞒皇帝陛下。”
　　朱厚照叫孙吉拿来一把匕首，也不在意这番薯上还有泥巴，将其一切两半，随后指着其中赭黄的穰道：“这东西连籽都没有，如何做到养活吕宋百姓？”
　　“只要将这番薯放置出芽，再把它们埋在土里，便可以长出一株新的番薯。”
　　夏灵瞬看了看那一筐番薯，其中已经有一半都发了芽，上面的芽孔还不少，只要切成块应该可以成长结果。
　　“这东西怎么吃？蒸着？煮着？”
　　吕宋使臣又详细地向朱厚照解释了一番，夏灵瞬在一边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等到朱厚照的疑问被一一解答，又赏赐吕宋使臣诸多礼品，将人送出了宫。
　　夏灵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道：“万岁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坤宁宫去。”
　　朱厚照也很是赞同：“时候是不早了，再迟就要入夜，该早些回坤宁宫了。”
　　夏灵瞬雄心万丈，道：“我亲自下厨给万岁爷把这番薯做成可口小吃！保证你喜欢！”
　　朱厚照：“……”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w
　　（本来是可以早点更新的，但是我又忍不住偷懒了嘿嘿嘿鉴于世界和平，我们是不可以光明正大酱酱酿酿的，但是大家都懂嘿嘿嘿
　　感谢在2020-08-0803:44:30~2020-08-0901:5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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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六十五
　　夏灵瞬让宫人们在院内放了火盆,在火盆上搭了个简易的架子，拿了些山药出来，又找了几根铁架子把番薯和山药串在上面，叮嘱蒲桃盯着,均匀烤熟。自己穿上围裙去厨下挑了几颗没有发芽的番薯洗净去皮,一半切块,一半切片。等烧热了锅把番薯放进去炸熟了,块状备用,片状撒了芝麻先端出去。
　　夏灵瞬又再起一锅糖浆，将番薯丢进去挂糖丝,最后才盛出粘成一大块、泛着金色光芒的番薯。
　　她用指腹擦了一把汗,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一盘拔丝红薯，开开心心地端了出去。
　　烤架上的番薯和山药也差不多熟了,夏灵瞬让人放在一旁,等不那么烫了再取下来。
　　在这里呆久了,就连做个烤红薯都是现代化的感觉了。
　　朱厚照正在里面坐着吃炸好的红薯片，腮帮子微微鼓起,他见夏灵瞬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盘东西，道：“这又是什么？”
　　“尝尝不就知道了。”夏灵瞬把盘子放下,看着朱厚照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这才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朱厚照吃完又夹起一块,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这番薯的甘味极佳,口感绵软，炸后挂上糖丝更加好吃。”
　　“对啊对啊，番薯超好吃的。”夏灵瞬点头如捣蒜,又叫蒲桃把已经不烫手的烤红薯和烤山药拿过来，道：“万岁爷尝尝，把外面的皮扒了。”
　　朱厚照已经尝过前面两样，自然不会再犹豫，也不嫌弃番薯外面已经烤的焦黑的皮，直接上手自己吃了起来，随后不由感叹道：“确实是一道美食。”
　　“对啊，而且即使只是烤这样简单的做法都能让这番薯这么好吃，更应该让大家都能吃上才对，是不是？”夏灵瞬期待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却摸了摸下巴，道：“这番薯毕竟是吕宋的庄稼，还不知道在我大明的土地上能不能平安生长。”
　　“那好说，明天我召我三哥进来，叫他拿出去买一片地种了。”
　　“就这么几个能种出多少啊？”
　　夏灵瞬拿起其中一个番薯，指着上面的芽孔道：“这上面不是发芽了吗？把发芽的地方切块种到土里，很快就会出苗的。”
　　朱厚照沉思片刻，道：“不用买地了，我的皇庄中的土地足够种这些番薯了。”不等夏灵瞬说什么，他又道：“我听说你二哥这次乡试并未考中，这事就叫你二哥去做吧，我会让人吩咐下去，你二哥可随意出入皇庄。这事情等到跑马那日在和他说。”
　　番薯毕竟不是小事，夏灵瞬也知道相对而言自家三哥没那么靠谱，至于为什么是二哥夏臣，夏灵瞬揣测大概是因为二哥又科考的心思，所以朱厚照向提前磨练和拉拢一番？
　　当然，也仅仅是夏灵瞬的猜测而已。
　　“怎么不说话了？”
　　夏灵瞬回过神，笑嘻嘻地说道：“这番薯给我留点，我在宫里想尝了还可以再做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万岁爷有再下西洋的打算吗？要是其余各国还有番薯这样的好东西，我们就更应当派人去实际考量。”
　　她依稀记得欧洲对亚洲最早的殖民就是从东南亚的一些国家开始的，代表的殖民国家就是葡萄牙和西班牙，虽然目前似乎没有这个苗头，但谁能保证以后的事情呢？既然她铁了心要和朱厚照走一条路，那就要把目光放得更长远。
　　朱厚照摇摇头，夏灵瞬还以为他要否定，却听到他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国库空虚，过往郑和留下的记录劄子早已被刘大夏付之一炬，某些信息已经不完整了。不仅如此，宣德年间最后一次下西洋到现在已百年有余，无论船队还是人手都要重新开始，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夏灵瞬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但如朱厚照所说，国库空虚才是最大的问题，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除了决策得当，还需要时间的积累，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何况朱厚照面临的问题不止这一项，不断冒犯的鞑靼也够他心烦的了。
　　朱厚照见夏灵瞬面色也跟着变得沉重起来，笑道：“急什么，才刚刚开始呢。这些事情，以后你跟着我多去听听先生们讲课就知道了。”
　　夏灵瞬听他又提起这件事情，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这样合适吗？”
　　朱厚照揶揄道：“以前你女扮男装去上课的时候可不见你这样羞涩啊。”
　　夏灵瞬瞪他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要是被先生们知道了，又该骂你了。”
　　“你就扮成内官的样子，他们平时管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在意我带哪个内官去听讲。”朱厚照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随后拉着夏灵瞬的手让她坐下，道：“皇后忙碌了半天，太辛苦了，用了晚膳也该歇息了。其他的先别急，来日方长。”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再怎么着急也没办法，只好乖乖坐下用膳。
　　朱厚照见她还有些心不在焉，等到用了晚膳又对她耳语道：“奶奶还等着抱曾孙呢，咱们两个也争点气。”
　　夏灵瞬原本仅有的一点愁云也被朱厚照这么一番话赶走了，忍不住伸手捏了他的腰一把，道：“不知节制！”
　　第二天夏灵瞬实在是起不来了，加上她也不需要走亲戚，索性偷个懒，睡到卯正才起身，她洗漱得当之后，蒲桃才道：“娘娘，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内官该给您磕头了。”
　　夏灵瞬才想起这档子事，道：“叫他进来吧。”
　　那小内官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向夏灵瞬见礼，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今天才真正看清他的眉目，生得很秀气，也许是男孩子长得慢，看着也就比妹妹夏圆儿大一两岁，这么小的年纪被那样对待，实在是太可怜了，因此夏灵瞬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被罚的？”
　　“奴婢姓曹，名为怀信，宫里先生给奴婢改名初。因为没办好老娘娘交代的差事被罚。”
　　“曹怀信……名字很好听，改叫曹初反而不好了，以后还是叫怀信吧。”夏灵瞬听他言语条理，小小年纪却能沉着冷静、不卑不亢，因此沉思片刻，笑道：“你以后就留在坤宁宫做事吧，平日里多跟着其他内官们读书识字，不要误下学习的事情，将来也能帮我看些文书、打打算盘呢。”
　　她见曹怀信不说话，又道：“你放心，万岁爷叫你留在坤宁宫，你以后就是坤宁宫的人了，做什么事情都有我这个皇后顶着，不必担忧惊恐。”
　　蒲桃见曹怀信还不说话，催促道：“娘娘救你性命，又好心留你在坤宁宫，还不快给娘娘磕头谢恩！”
　　夏灵瞬拦下她，道：“这样的年纪要是在寻常人家该是家里疼的时候，却受了这样的罪……能遇上也是缘分，怀信，不用磕头谢恩了，回去吧。”
　　曹怀信微微失神，这才行礼道：“怀信多谢娘娘。”说罢便退下了。
　　蒲桃等他走了才嘟囔道：“娘娘也是的，救了人却连道谢都不要……”
　　“救人是出自本心，有道谢固然好，没有倒也无所谓。何况怀信年纪小，遭了这样的磨难，说不定还没缓过神呢，别吓着他了。”夏灵瞬见蒲桃不说话了，笑道：“快去给我拿点点心，午膳之前我先垫垫肚子！”
　　年节休息的这几日，两人倒是夜夜好眠，夏灵瞬没有少被折腾，好在初九那日要跑马，夏灵瞬自然也强烈要求一起参与，为此还把朱厚照以前的罩甲喝袍子找了出来，方便她骑射。
　　每年春场跑马的时候，在场的不是勋贵就是达臣，今年忽然多了夏家这个皇后娘家，官位也不过是锦衣卫众人的目光也难免落在他们身上，不过他们大都听说了皇上要为夏家封爵的消息，夏家怎么也算是新贵了，因此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是带有善意的。
　　当然，也有人没那么友善，那自然是与张家交好的人了。
　　夏家一家人在锦棚内落座，已经有内官侍女为他们端茶送水，还上了不少精致的点心，家里辈分最小的夏旭立刻伸手去拿，叶氏见状急忙给孙子把点心推了过去。
　　夏圆儿见许多人盯着家人，忍不住拉了拉大嫂的手，道：“大嫂，他们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啊？”
　　徐香雪压低声音道：“小孩子不要多问，少说少做。”
　　夏圆儿一时间有些蔫巴，却又很快重新振作起来，又拉了拉夏勋的衣袖，道：“三哥三哥，我们今天能见到姐姐吗？我还没和姐姐说新岁安康呢。”
　　夏勋还未说话，夏臣已经道：“圆姐儿，要叫皇后娘娘。”
　　夏圆儿撇撇嘴，道：“能不能见到嘛……我想她了！”
　　夏儒回过头来瞪着二女儿，夏圆儿也立刻毫不胆怯地瞪了回去，道：“你是我爹，我不和你争！”
　　夏勋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不愧是咱圆姐儿，最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夏圆儿哼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有号角声响起，场内一片静默，也不由屏息凝神。
　　这号角声为典礼之一，意在醒春，表示跑马正式开始。因此，号角结束声结束后，马场内一下子热闹起来，锦棚里一下子人影晃动，各家子弟都纷纷离开锦棚去牵马溜圈。夏家兄弟三个自然也不例外，纷纷起身向外走。
　　夏圆儿正想跟上三个哥哥，却有一人挑开帘子，正是蒲桃，她先是行礼问好，随后道：“奴婢乃是皇后娘娘身边婢女，传皇后娘娘口谕，召夏老夫人、少夫人、二小姐、三小姐与小少爷前去觐见。还请夫人们、小姐们与小少爷随奴婢来吧。”
　　叶氏一听女儿说要见自己，立刻站了起来，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她已经有近半年未曾见到女儿，上一次见也只是匆匆一面，何况还有朱厚照在，她也不敢说什么，现在女儿派了身边的人过来叫她，想必也能说些母女间的体己话了，叶氏怎能不激动。
　　最后还是徐香雪连忙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少夫人哪里的话。”
　　朱厚照先去跑第一圈了，夏灵瞬便在帐篷里间换了男装活动身手，等到叶氏进来一看，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朱厚照在帐子里，还是夏灵瞬笑着开口道：“娘，大嫂，妹妹，旭哥儿！”
　　叶氏见她身着男装，急忙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合体！”
　　“今日跑马，我也想下去溜一圈，就叫万岁爷借了衣服给我。”
　　叶氏被她这番话吓得浑身出汗，还想说什么，蒲桃已经叫人搬了凳子过来，扶着她坐下，安抚道：“老夫人放心，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关系极为和睦，最宠爱娘娘了。”
　　叶氏受了安慰，勉强打起精神，强装淡定，道：“没事……”
　　夏圆儿却是两眼发光，道：“姐姐好厉害！我还从未见过姐姐这样打扮呢，就像姐姐说的那个……帅！”
　　夏灵瞬被妹妹夸得心花怒放，忍不住伸手紧紧搂着她，笑道：“就你嘴甜！”她见夏合儿与夏旭也怯生生地望着自己，招招手道：“合姐儿，旭哥儿，过来！”
　　等到把妹妹们和侄子都亲亲热热地抱了抱，夏灵瞬这才对已经平静不少的叶氏与徐香雪道：“娘，大嫂，新岁安康。”
　　叶氏听她这样说，险些掉下眼泪来，嘴边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也只能哽咽道：“新岁安康……”
　　徐香雪赶紧拍拍婆婆的后背。
　　夏灵瞬只是笑着在婆媳二人面前转了一圈，道：“看娘瘦了好多，我猜是想我想的，瞧瞧，我没事，过年还胖了不少呢！”她说完之后像个孩子一样扑进叶氏怀里，半跪在地上伸手搂着叶氏，道：“娘就放心吧，您操劳许久，也该享享福啦！”
　　叶氏抱着女儿，好半天才开口道：“娘知道，可你是家里受苦最多的孩子，娘没来得及让你过好日子，倒要你反过来侍奉娘，娘怎么忍心……”
　　“娘……你放心，万岁爷他待我好着呢，你就别担心了。我要是真在宫里受了气，还有太皇太后奶奶为我作主呢。”夏灵瞬拍拍叶氏的手，轻声细语安慰许久。
　　叶氏忽然想起什么，道：“你三哥给你闯的祸……我听闻太后都发怒了，你没事吧？”
　　“没事，三哥不是被我打了一顿吗？太后见我这样大义灭亲，便也不再追究什么了。”夏灵瞬不想让母亲担忧，索性一言蔽之。
　　叶氏也知道女儿不能说太多，便也不再追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了歡嘿嘿嘿嘿
　　小朱：开，往城市的边缘开……
　　灵瞬：……你住口！不对，你住手！
　　补一点内容x


第66章 六十六
　　母女二人沉默半晌,夏灵瞬忽然想起什么，出声问道：“我还想问娘，三哥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叶氏也不由叹气，道：“先前你三哥和我说起这事我还觉得纳闷,他只说是很好的姑娘,我想咱们家也是普通人家,他觉得好那就娶吧,可没想到……他要娶的是陆家姑娘,你爹也知道，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可是他信誓旦旦说非陆家姑娘不娶……陆家也派人来示好,说是愿意与咱家结姻亲之好。”
　　家族之间的事情本就是这样的，人们深信婚姻可以维护或者修复两个家族的关系,更是获取资源的一种方式。既然陆家愿意示好,夏儒最终同意也是意料之中。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位陆家姑娘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夏勋这么魂牵梦绕的。恐怕之前他打人也有为了出风头给陆姑娘看的意思吧。”
　　叶氏有些犹豫,问道：“这……让你难做了？”
　　夏灵瞬摇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建昌侯与吴小姐,算来那两人也算是“仇家”,但看吴小姐那样,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便也没那么担忧了,于是道：“倒也不至于难做，只要三哥与这位陆姑娘是真心想过日子就好。”
　　一家人正说着话，朱厚照已经热身回来了,见叶氏等人要起身向他行礼，立刻摆手道：“免礼。”他扫了一眼夏灵瞬，道：“听说你和你三哥是双生子，以前还没觉得你们长得像，今天看你这样打扮了才觉得是这样。”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万岁爷这话听着怎么不大像夸人呢。”
　　朱厚照笑道：“皇后这叫做大气。”
　　叶氏见二人言谈自在随意，既担忧又欣慰，一旁的徐香雪见状却已经放宽了心，不再为小姑的婚后生活担忧什么了。
　　朱厚照见夏家的人因此都有些拘谨，道：“皇后也不带着家人跑跑马？”一旁的叶氏与徐香雪急忙婉拒，朱厚照也不在意，对夏圆儿道：“上次见了你一面，看你胆子很大，怎么也不跟着你姐姐去跑马？”
　　夏圆儿嘟囔道：“我倒是想去，她们还在这里说话呢……”
　　朱厚照哈哈大笑，道：“让你姐姐、姐夫带你溜一圈去。”
　　夏圆儿对他立刻亲近不少，道：“谢谢姐夫！”
　　这下马屁拍到位了，朱厚照更加喜欢这个小姑娘，便领着她向外走，夏圆儿也不认生，随即蹦蹦哒哒地跟上。
　　夏灵瞬忍不住无奈扶额，随后给了蒲桃一个眼色，道：“娘，大嫂，我和万岁爷带着圆姐儿出去溜溜。”
　　毕竟是朱厚照主动提出来，叶氏也无法反对，只能应了下来，由蒲桃等人照顾侍奉着。马场毕竟是运动场所，难免会有危险，夏灵瞬吸取了曾经被朱厚照一击即中的经验教训，特意让一个内官跟着，一个叫高沛。
　　高沛已年近四十，在内官之中算是年纪不小的了，但处事稳妥，文化水平也不低，夏灵瞬对他很是信任，平时坤宁宫的账务进出都交由他来记录。
　　夏灵瞬见曹怀信也跟来了，笑道：“怀信也来了。是拜了高先生做老师？”
　　高沛谦逊道：“娘娘这话说得，算不上老师，也只是给娘娘带带新人，等奴婢老了去安乐堂，也好给娘娘留下得力的人手。”
　　正是大表忠心的好时候，曹怀信却只是恭敬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夏灵瞬看了他好久，这才道：“我也瞧着怀信是得力可信之人。”她说完就不再提及此事，只是跟上朱厚照和夏圆儿到了马场之上。
　　夏灵瞬见两人亲近，忍不住嫌弃道：“瞧瞧你们两个，一个拍马屁，一个还甘心受着，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
　　朱厚照叫人牵了一匹小马，叫孙吉扶着夏圆儿上去，道：“我看圆姐儿聪明伶俐，应该好好教养，将来说不定不亚于你。诶，孙吉，带着夏二小姐绕上个小半圈！护好了她！”
　　“是。”
　　“她那是年纪小才胆子大。”夏灵瞬看着妹妹在马上高兴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这性格要多磨一磨，不能总这样娇惯着。”
　　“女孩子就该这样，性子太绵软了不好。”朱厚照瞟了她一眼，揶揄道：“再说你自己凶起来还说一不二的，怎么还训斥起妹妹了？”
　　“你少来。”
　　朱厚照又对她小声道：“将来生个女儿，就该像圆姐儿这样养着，再给她找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一生呵护着才好。”
　　夏灵瞬与他对视，见他满脸认真，不由心中一动，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倒是想得长远，这都没影子的事情，倒先琢磨起将来怎么宠女儿了。”
　　朱厚照揽着她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放心，你已经有这天底下第一好的男子做夫君了，咱们给圆姐儿找第二好的！”
　　夏灵瞬嗔道：“去你的！不嫌臊！”
　　“走，咱俩也去溜一圈。”
　　等到孙吉带着夏圆儿回来，朱厚照与夏灵瞬也已经骑马跑了一段路，夏灵瞬见妹妹还有些意犹未尽，笑道：“姐姐换了衣服带你去打捶丸，好不好？”
　　夏圆儿立刻兴高采烈地应了下来。
　　夏灵瞬这才对朱厚照道：“你去射箭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高沛与曹怀信默默跟上。
　　其实夏灵瞬对于捶丸也并不精通，只是知道捶丸和现代的高尔夫类似，但她自己没有上手玩过。不过那里夫人小姐众多，总有会玩的，多学学不就会了？因此夏灵瞬换了一身鞠衣就带着自家妹妹去看别人打捶丸了。
　　说是鞠衣，其实也不是，倒有点像胡服，主要是鞠衣袖管实在是太肥，行动不便，因此夏灵瞬才特意让人改了这么一件衣服出来，当然，纹饰等等也改动不少，这样才比较低调。
　　众夫人见皇后带着妹妹过来，也都格外殷勤，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挥杆，夏灵瞬也看得津津有味，想着一会儿有机会了自己也试试。
　　夏圆儿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自己一人拿着杆子打起来了，可她毕竟年纪小，力气也大不到哪里去，因此总是差一点点打进洞里，为此还很是不服。
　　夏灵瞬见状安慰道：“好啦，你现在力气小，将来不就大了？也不必急于一时嘛。”
　　“那我回去就像大哥一样习武！”夏圆儿闷闷不乐地低着头，最后还是不死心，奋力地一挥杆，只见捶丸如同马球一下飞了出去，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你这丫头……”夏灵瞬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道：“你当是打马球呢？”
　　夏圆儿踮着脚向远处望了望，还是没看到捶丸的影子，索性道：“我去捡回来不就好了？”
　　有夫人道：“夏二小姐，叫仆从去捡就好了。”
　　夏圆儿直接拒绝道：“不过是捡一下而已，我自己去就好了，姐姐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夏灵瞬不由抿唇一笑，随后道：“去吧。要姐姐陪你一起吗？”
　　“才不要呢，我又不是小孩子……”夏圆儿嘟囔着向捶丸消失的方向走去。
　　夏灵瞬目送着夏圆儿离开，见众夫人都盯着自己，笑道：“不过是捡球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各位夫人继续玩就是了。”
　　她也没什么事情做，索性一个人在附近闲逛，却忽然听到夏圆儿和另一个孩子的哭声，不由走了过去，只见夏圆儿手里还抓着球，皱着眉头安慰道：“你别哭了行不行？亏你还是个男子，怎么哭得这么难看？”
　　夏灵瞬见状急忙走过去，道：“这是怎么了？”
　　夏圆儿立刻撇清关系，指着旁边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道：“姐姐，他被捶丸砸中，我都给他道歉了，他还哭。”
　　夏灵瞬瞪她一眼，随后弯下腰对男孩柔声道：“小郎君，你被砸中哪儿了？要不要带你去看大夫？”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男孩抽巴了半天，回答道：“我没有被砸中。”
　　夏圆儿原本还做好了被自家姐姐收拾一顿的准备，但闻言不由大怒，道：“你没被砸中哭什么哭！”
　　夏灵瞬也有些摸不清头脑。眼前这个孩子明显比二妹年纪大，不是被砸中了为什么要哭？
　　“我害怕……”
　　夏灵瞬无奈扶额，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家人呢？”
　　“我……我叫徐鹏举，我娘去打马球了，叫我自己玩……”
　　夏灵瞬也有些头大，道：“那你爹呢？”
　　“我爹惹我娘生气，被打了一顿丢在家里了……”
　　虽然这么想不大厚道，但是夏灵瞬还是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爱哭鼻子的小小少年高度遗传了他爹的性格。
　　夏灵瞬伸手摸摸他的头，柔声问道：“既然这样，你先跟着我走，我叫人帮你找你娘，好不好？”等到这孩子应声，夏灵瞬才对高沛道：“高先生，怀信面生，还要有劳你去帮这孩子找娘了，叫她家的仆从去箭场领这孩子。”
　　高沛恭敬道：“尊娘娘旨意，奴婢分内之事。”说完便迅速离开了。
　　夏圆儿在旁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嘀咕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夏灵瞬警告地瞥了她一眼，说到底事情还不是这小丫头惹出来的。
　　夏灵瞬把人领到了射箭场，朱厚照余光瞥见她来了，便搪塞了周围人几句，放下弓箭走了过去，却见她身边又多了一个孩子回来，不由有些讶异：“哪里来的小娃娃？”
　　“打捶丸砸出来的。”夏灵瞬见他脸上写着“不信”两个大字，笑道：“不信问问圆姐儿。”
　　夏圆儿还在那里郁闷着呢，不想再把这件事阐述一边，倒是朱厚照听夏灵瞬解释了事情原委后哈哈大笑，道：“真是奇了，我还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男娃娃。”
　　夏灵瞬拿帕子伸手给朱厚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我叫人去找他家人了，一会儿应当就到。我三哥呢？”
　　朱厚照冲着不远处招招手，便见有人放下弓箭走了过来，正是夏勋。
　　夏灵瞬把夏圆儿和徐鹏举都交给曹怀信，道：“怀信，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我有些事情。”
　　朱厚照这才看见夏灵瞬背后的曹怀信，不由面色一变，拉着她道：“坤宁宫什么时候有这号宫人了？”
　　夏灵瞬一头雾水，道：“就是初一那日我在寿康宫遇到的那个宫人啊，不是你说要把他留在我这里的吗？”
　　朱厚照绷着脸，道：“回宫之后再说。”
　　曹怀信也只是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
　　夏灵瞬在二人面前扫视一番，有些疑惑不解，但她还有话要问夏勋，朱厚照也说回宫再论，夏灵瞬也不好再问，只能拉着夏勋到较为隐秘的地方。
　　见周围没有别的人了，夏灵瞬这才开口道：“万岁爷把事情交代你了吗？”
　　夏勋挤眉弄眼道：“夏团儿，可以啊，你这进宫小半年的，已经把万岁爷给拿手里了啊。”见夏灵瞬怒目圆睁的样子，夏勋急忙拍拍胸口，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得意道：“放心，我已经准备去置办了。”
　　夏灵瞬对于自家三哥的德性太清楚了，叮嘱道：“你自己要是办不了，就去买几家店，连同店内的人手一起拿下来，别做不成生意反亏本了。等年后我就从宫里运东西给你，你一半拿去置办婚后的家产，另一半拿去做生意，知道了吗？”
　　夏勋有些惊讶，道：“万岁爷不是要给我赏钱了吗？你还来这一套？”
　　夏灵瞬微微一愣，已经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
　　已经有张太后这个前车之鉴了，宫中的东西都是记录在册的，夏灵瞬可不能随随便便再把东西给拿出宫去。至于明面上的“赏赐”，用来给夏勋做生意可不一定够，更何况夏灵瞬现银不多，因此只能是朱厚照自掏腰包，赚了另说，赔了就记在他头上，反正不会让夏灵瞬这个皇后缺东西。
　　夏勋在她面前招招手：“诶，回神了！”
　　夏灵瞬回过神，瞪了夏勋一眼，道：“我还有事想问你呢，你给我从头到尾说清楚了，陆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上次进宫你和我交代事情的时候隐瞒什么了？”
　　夏勋被她问得头皮发麻，讪讪开口道：“其实那天我打人也是见义勇为……”
　　夏灵瞬：“呵呵。”
　　“好吧……那天我和陆大、陆二一起出去找他们玩，陆二说他妹妹也要出门置办些东西，就找了车驾一起出去。”夏勋端详着自家妹妹的脸色，接着道：“我是在回去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议论咱爹，刚想打他们，陆姑娘居然特意停下车驾和他们理论，那几个狗东西，没见过陆姑娘那么好看的女儿家，就说那些难听的话，那能忍吗？当然不能忍了！”
　　夏灵瞬看他振振有词的样子，不由无奈扶额，最后还是没忍住，踹了他屁股一脚。
　　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看不出来，都说色令智昏，诚不欺我。
　　夏勋自知理亏，也不能说什么，只好乖乖受了这么一脚。
　　夏灵瞬这才道：“别是你剃头挑子一边热，人家陆姑娘有这个意思吗？是我我可不嫁你这么个……”
　　夏勋生怕她说出更损的话来，急忙道：“当然愿意了，我可是专门去问过代柔的，她亲口和我说的。”他说完不由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怎么一着急连名字都喊出来了。
　　果不其然，夏灵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小姐闺名的？”
　　“我去见她的时候她和我说的……说是以此作保……”
　　夏灵瞬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道：“还真是倒了血霉了。”
　　这陆姑娘先是被两个哥哥用来坑夏家，随后又似乎真的喜欢上了夏勋这么个缺心眼的家伙……夏灵瞬都想给她颁一个年度倒霉奖。
　　夏灵瞬瞥了夏勋一眼，最后道：“陆姑娘也算是太后的侄女，咱们两家不睦，我在宫中与太后关系也不好，这你知道。不过我不会为难陆姑娘，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她见夏勋松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道：“但你也要向我保证陆姑娘不会害咱家，否则就没得商量了。事情我可都交代给你了，你既然应下了就得做到，知道吗？”
　　夏勋立刻殷勤地点点头。
　　夏灵瞬这才露出一个笑容，道：“三哥，一定要真心待陆姑娘，好好过日子，别叫她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本章中出现了几对cp呢？（无奖竞猜坐等评论，快来爱我，哪怕是看在我秃头的份儿上（bu侍


第67章 六十七
　　等夏灵瞬和夏勋说完话了,便回了射箭场，远远的就看到有个骑装妇人拉着徐鹏举，想必就是他的母亲了，夏灵瞬刚要走上前去,就见妇人一脚踢中了徐鹏举的屁股,虽然这一脚看着用的力气不大,但挨打对象是胆子出奇的小的徐鹏举,孩子哇地一声就哭了,看得夏灵瞬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可站在一旁的朱厚照却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和夏圆儿一起,就差一人手里一把瓜子花生了,夏勋见状自觉找到了队伍，跑到朱厚照那边去了。
　　夏灵瞬心中无奈,走上前去道：“您就是徐夫人吧？”她走近了才发现常夫人比她高了不少,加上梳了高髻,弄得夏灵瞬心里一下子多了点压力。
　　她自己也就约莫着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虽说将来还有可能再长高一些,但是撑死也就在一米七了，可常夫人那不是一般的高啊。朱厚照一米七五左右，夏灵瞬都得仰头看他,常夫人看着都隐隐压过朱厚照了……难怪朱厚照站那么远,恐怕是不想被“压一头”。
　　“见过皇后娘娘。”妇人略一行礼,随后道：“我姓常，开国公常复长女。”
　　夏灵瞬立刻改口道：“常夫人。是我妹妹打捶丸不小心吓到了贵公子,不是他的错，你也不必再责罚他了。”
　　常夫人却豪爽地摆手，道：“我踹他是因为他胆子太小,跟他爹一样是个怂包，和夏二小姐无关。”
　　夏灵瞬给了徐鹏举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随后道：“孩子毕竟还小，夫人也不必心焦。”
　　“唉，我是心焦，谁让他生成了男子，该是家里的顶梁柱，等将来娶了妻儿，家里全靠他撑着了，这就是他的命啊。”常夫人惋惜地看了徐鹏举一眼，道：“他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胆子那么小，至少也有个人能照顾着。”
　　夏灵瞬目瞪口呆，暗自感叹这还真是亲妈啊……
　　夏圆儿在一旁起哄道：“没事，将来可以让他夫人保护他啊！找个像常夫人这样英武厉害的女子不就好了？”
　　夏灵瞬急忙走过去伸手捂住夏圆儿的嘴，小声道：“你别在这里煽风点火了，否则回去让你给我抄书！”
　　夏圆儿立刻消停了。
　　常夫人却不由看向夏圆儿，似乎是眼前一亮，道：“夏二小姐当真会夸人。”
　　夏灵瞬笑了笑，道：“多谢常夫人夸奖了。”
　　常夫人这才捏着徐鹏举的后领子把他提溜走了。
　　夏灵瞬目送着常夫人离开，对看戏三人组道：“行了，别看了，两个老爷们儿和一个小娃娃，倒与街边那些子无事生非的流浪汉一样暗地里盯着别人，什么样子啊！”
　　夏勋嘿嘿一笑，道：“这就走这就走！”他看向夏圆儿，伸出手道：“圆姐儿，咱走吧，不然爹又该念叨了。”
　　夏圆儿却拉着夏灵瞬的手往她身后一躲，道：“我不走，我好不容易见到姐姐，我还没待够呢。”
　　夏勋一挑眉毛，道：“嘿——”
　　夏灵瞬拍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呢，怎么弄得和再不见面了似的呢？”
　　夏圆儿委屈地拉着她的衣袖，道：“姐姐……”
　　朱厚照见状道：“行了，你们姐俩别难过了，等到过了灯节，把圆姐儿接进宫来，你们姐妹两个一起住一个月，这总行了吧？”
　　“真的？”夏圆儿一下子精神了，蹦到朱厚照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道：“姐夫，你可是皇上，君无戏言的！”
　　朱厚照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放心吧，绝对不骗你。这几天我和你姐姐再多住几天，到时候你再来。”
　　夏灵瞬白了他一眼，随后对妹妹道：“你也听见了吧，这万岁爷都发话了，回去以后可不能和爹耍脾气了，知道吗？”
　　“知道了！”这次夏圆儿应的干脆利落，喜笑颜开地跟着夏勋走了。
　　夏灵瞬看着三哥与妹妹走了，这才伸手将曹怀信拉起来，对朱厚照道：“万岁爷，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总叫人这样跪着不大好。”
　　朱厚照已经没了兴致，见她对曹怀信有几分怜惜之情，不由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走吧，先回宫去。”
　　帝后二人先行回宫倒让大臣们有些惊讶，毕竟朱厚照这人最爱骑射狩猎，一年之中也就今天能在外撒欢，朱厚照反而只待了半日就回去了，一时间让大臣们不知道该是高兴是担忧。
　　事若反常必有妖啊！
　　但据当时其他人的描述，是皇后先找了皇上，皇上这才回宫去了，说不准就是皇后劝回去的。
　　仔细想想，自从大婚之后，这安不下心的万岁爷总算收敛了一些，再想到各家夫人八卦得来的小道消息，应该是和这位小门小户的皇后娘娘有关。
　　虽说皇后气度小点，几次三番驳回与婉拒太后给皇上纳妃的懿旨，坏了一后二妃的祖制，但要是能让皇上少胡闹折腾，朝堂上的这群子人真是要烧高香供奉她了，至于孩子，当今皇上还是太后成婚四年才诞育的，有例在前，也没要催太紧，等过了四年皇后还没孩子，再上表劝谏也来得及。
　　朱厚照和夏灵瞬对于大臣们的小心思是浑然不觉，两人回到坤宁宫，宫门一闭，这才说起曹怀信的事情。
　　当然，夏灵瞬不想让曹怀信跪着，就叫他站在那里听着。
　　“当初太后找你的麻烦，正是因为从我这里得了消息，她怎么得来的消息你难道猜不出来吗？”
　　夏灵瞬理所当然回答道：“不正是太后在你那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吗？”她说完沉吟片刻，有些诧异地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孩子，道：“你是说这个人是怀信？”
　　上次要不是夏灵瞬反应快，胆子也足够大，早就被张太后拿捏得死死的了……夏灵瞬事后还忍不住回想，梦中的夏皇后是不是就是因为无力反抗而落得那样的下场，因此一直把这件事情记得死死的，尽量时刻警醒自己。
　　曹怀信站在下首，垂头不语。
　　朱厚照这才接着道：“事后我就将他廷杖责罚，送回了寿康宫。”
　　“他年纪还这么小，怎么会……”夏灵瞬说到一半又停下来了，看向曹怀信道：“所以那日太后如此责罚你，所谓的办事不利，就是因为你被万岁爷从乾清宫赶了回去？”
　　从事发到三十那天夏灵瞬遇到曹怀信足足有一个月，如此说来，曹怀信这一个月都在被张太后命人责罚……
　　曹怀信这才跪下叩首道：“是。我卑贱之身却向太后泄露政事，牵连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赐死我吧。”
　　夏灵瞬盯了他许久，终于道：“起来吧，既然已经救了你，我又怎么能再去夺你的性命？”
　　曹怀信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夏灵瞬。
　　“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要在宫中求生已经不易，更何况是太后遣你去的，你又有什么选择权力？”夏灵瞬起身，伸手将他扶起来，道：“何况万岁爷不是已经让你留在坤宁宫了吗？我要赦你，还有谁能说什么？”
　　以曹怀信的年纪，有这样的胆子做这种极度考验心理素质的事，事后又被屡次折磨，却还坚持到了现在，足以看出他的天资和心性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夏灵瞬自然不会杀他。
　　曹怀信神色复杂，道：“皇后娘娘不怕我是太后派来的吗？”
　　夏灵瞬笑了笑，意有所指：“你如今是坤宁宫的人，更是我的人，我怕什么？”说罢，她便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曹怀信沉默半晌，再次跪拜叩首道：“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朱厚照见状，对孙吉挥挥手，孙吉立刻从腰间小袋中拿出一把一寸长的小刀，摘掉他头上的内官官帽，削下一缕头发呈给了夏灵瞬。
　　朱厚照这才开口道：“既然皇后赦你，朕就当从前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但你若有不臣之心，这缕头发就要换成你的脑袋。”他与夏灵瞬对视一眼，见曹怀信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终于道：“下去吧。”
　　曹怀信第三次叩首，终于退了下去。
　　夏灵瞬这才呼出一口气，松开攥紧了的扶手，人蒲桃将那缕头发收好，这才对朱厚照道：“你刚刚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要他的命呢。”
　　朱厚照得意地摸摸下巴，道：“我也觉得我刚才特别的帅，颇有太宗遗风。”
　　夏灵瞬对于朱厚照熟练使用自己无意间蹦出来的现代词汇早已经习以为常，道：“你开心就好。”
　　“还有开心的事儿呢。”朱厚照招招手，对孙吉道：“让人把张永送过来的图送来。”
　　夏灵瞬趁着人没来，叫厨下热了些牛奶，两人一人一碗。她见朱厚照盯着自己，道：“多喝点儿，能长高个儿呢。”
　　今天差点被常夫人降维打击的朱厚照乖乖端起了碗。
　　不一会儿乾清宫的人就将画轴送了过来，画轴徐徐展开，只见上面画着的是皇城一角，还注释着地名，太液池以东、北海以西，周围还有万岁山、太液池等著名景点，风景那是不必说。
　　“我选的地方，又叫张永过去看了画图回来，怎么样，选的地方是不是很不错？”
　　夏灵瞬想了想，道：“看着风景不错……”
　　“你也觉得好就行，等到夏末钱入库了就开始新建一部分，我们住进去之后觉得哪里不满意，再叫人继续修缮。”朱厚照又叫人展开一幅画卷，道：“看，前面做会客厅，后面接正苑……”
　　夏灵瞬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售楼处向自己灌输买房思想，急忙喊停，打断朱厚照的介绍，问道：“你不是要建演武场吗？这些院子又是怎么回事？留着将来给女儿当嫁妆啊？”
　　“这不行，她喜欢哪块地再给她挑，这块是给咱们做家的。演武场我打算建在家宅西苑，到时候不仅能操练士兵，还可以带她骑马！”朱厚照似乎格外兴奋，道：“宫里实在是太麻烦了，规矩一大堆不说，还在皇城最中央，得个消息都慢的厉害，他们来向我汇报事情做轿子还要半个使臣，不如直接建在这里，德胜门进来就是。”
　　夏灵瞬看着他，不由哑然失笑。
　　这些话要是说出来，那些大臣恐怕不会理解的——皇帝从小生长在宫里，却从没把宫里当作自己家，反而要自己另建房子做家，不管哪个大臣恐怕都会觉得荒谬，就是说出去给普通人听，恐怕也会觉得可笑。
　　皇帝不就该坐在高高的皇位之上做一个明君吗？偏偏朱厚照不想这样。
　　眼前这个人尚未脱去稚嫩，眉宇间还有着孩子的天真潇洒，说起对家宅的构想还手舞足蹈的，又不像刚才那个让臣下割发代首的皇帝了。
　　朱厚照有些不解，问道：“怎么笑了？”
　　夏灵瞬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是在想，将哪一间屋子当作书房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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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六十八
　　灯节就是正月十五,这一天快要比上三十那天的排场，宫人们也被准许在内廷四处闲逛拜年，身上的服饰都与灯节相关，服色也尽是亮眼出挑的样子,因此宫中很是热闹。
　　倒是夏灵瞬反而没有之前的激情,每天呆在宫里,懒得出去走动。
　　没办法,过年还是太嗨了,从初一到初十，不是祭祀就是拜年请安,或者召集内外命妇,闲下来了还要陪着太皇太后与张太后看戏，夏灵瞬现在脑子里面还自带锣鼓声循环播放呢。
　　加上朱厚照这个全宫上下最能折腾的人也要恢复上朝,夏灵瞬就更没兴趣没事找事了。
　　“娘娘,你这是在画什么呢……”
　　夏灵瞬手里拿着一支狼毫在作画的宣纸上勾勾画画的,道：“舆图。”
　　好歹也做过那么多年的文科生，就算记不清全球两百多个国家都叫什么名字,画个大致的世界地图也不是不可以。再说还有她在明朝这近十年来看的书的积累，就算画不到太远的地方，亚洲总能出来个大概吧。
　　蒲桃有些好奇地凑过来,指着北美洲问道：“这是哪儿啊？奴婢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夏灵瞬想了想,道：“玉米地和土豆地,它和我们之间跨着一大片海。”
　　“玉米？土豆？”
　　夏灵瞬满脸认真：“很好吃，也很便宜,足以让天下人填饱肚子。”
　　蒲桃一时间露出心向往之的表情，随后又期待地问道：“那咱们大明呢？”
　　“红圈圈着的就是咱们啊。”夏灵瞬参照了其他舆图，特意用朱笔以虚线勾勒出来,鲜明瞩目。
　　蒲桃有些不满意，道：“咱们怎么才这么小？就连这个什么玉米地都比我们大很多呢，还有西边这个叫欧洲的，也比我们大。”
　　“没事，上面有好多国家呢。”夏灵瞬拿起笔，像画格子一样把欧洲分成许多国家，随后道：“这下总行了吧？”
　　“这么小也能叫国家？看着还不如咱们的行省大呢。”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别看地方不大，野心可不小呢。”
　　蒲桃有些云里雾里的，又问道：“娘娘，您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啊？咱们的舆图上都没有这些。”
　　“这个嘛……”夏灵瞬拿起画笔沾了绿色的颜料，在舆图上染出平原的色彩，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侧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也按照娘娘说的二小姐的喜好布置过了，至于娘娘说的那几个软枕，已经叫人把外面的套子送来，只要塞进棉芯就好了。”
　　先前朱厚照答应了夏圆儿接她进宫来玩，因此夏灵瞬也要提前准备，免得妹妹进宫以后觉得不舒坦。
　　“那正好，一会儿和我一起把晒好的棉花填进去，正好今天太阳不错，咱们在屋门口火盆边上做活儿。”夏灵瞬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蒲桃身边伸出手道：“宫人们都出去玩了？”
　　蒲桃说起这个就叹气，一边帮她挽袖子一边道：“是啊，有的年纪比娘娘都小，哪里待得住，都出去玩了。”
　　夏灵瞬这才洗手，随后道：“有什么不好的，也就你能按捺住，陪我在这坤宁宫冷清着。”
　　“高先生和怀信也在呢。”蒲桃见四下无人，这才道：“自从上次万岁爷敲打了怀信，我看他比以前做起事来更踏实了。”
　　夏灵瞬莞尔，道：“那你就更得和咱们宫里的姑娘们说清楚了，不能欺负怀信，他是咱们这阖宫上下最小的，更应该多多照顾。”
　　“奴婢们知道啦。”
　　夏灵瞬又想起什么，叮嘱道：“对了，一会儿叫高先生去猫儿房把雪球接回来，圆姐儿没养过，最爱这个了。”
　　蒲桃应声，立刻去找高沛接猫回来。
　　雪球什么都好，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黏人，晚上也想跟着夏灵瞬一起在床上躺着，说什么都不愿意走，就是猫儿房养它的内官叫它都不行。
　　朱厚照和夏灵瞬没有远房之前朱厚照还可以稍稍忍耐，但圆房之后就受不了这小玩意儿在两人身边喵呜喵呜的，转头就让人把雪球送回猫儿房了。
　　夏灵瞬搬了两个凳子在门口，又把之前晒好的棉花拿了出来，扬声问道：“蒲桃，套子放在哪儿啦？”
　　蒲桃急忙应声道：“就在柜子里收着呢！”
　　夏灵瞬进屋拿了枕套出来，却见蒲桃身后跟着怀信，笑道：“那正好，现在坤宁宫里就咱们三个，安安静静的。”说完又从屋里拿小几和凳子出来。
　　曹怀信急忙跟过去，主动帮她搬动桌椅。
　　夏灵瞬又拿了两盘点心和一壶茶出来，道：“坐着吧。”
　　蒲桃早就习惯夏灵瞬这样，因此便坐了下来，不过只挨半截凳子，曹怀信目光扫到她的姿势，见夏灵瞬招呼自己坐下，便也学着蒲桃的样子坐下。
　　“这就对了嘛，你可比蒲桃伶俐多了，当初我叫她坐她还不敢呢。喏，吃点心、喝茶。”夏灵瞬见曹怀信讷讷地拿起一块点心捧在手心，这才坐下来，和蒲桃一人一个枕套往里面揣棉花。
　　蒲桃小声道：“奴婢一个宫人，又是初识皇后娘娘，怎么敢坐下来……”
　　“现在还不是坐着了？你啊，现在好歹是个女官了，等我回头把你的俸禄也提一提。”
　　两人一面闲聊，一面做活儿，倒是旁边的曹怀信无事可做，却又不得不坐在一旁，只能捧着那块点心，很是紧张。
　　“怀信的书读的怎么样了？”
　　“正在读《中庸》。”
　　夏灵瞬想了想，道：“已经将启蒙的书读过了？”
　　曹怀信垂着头道：“以前在家读过，家中有一位亲戚在侯爵府中做管家，受过他的一些接济，入宫前就开蒙了。”
　　开蒙所读的书少说也有四五本，夏灵瞬比照着自家妹妹估摸了一下，曹怀信应当是四五岁就开蒙了，也不知道他家中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才把他送进了宫里做了内官，不然将来读书科考，说不定也能做一个好官呢。
　　“真是个勤奋读书的好孩子，要是生在我家，我爹娘得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夏灵瞬看向他，笑道：“你也见过我那个妹妹，我还没出嫁的事后教着她读完了开蒙的书，《大学》还没教完就回来了，看她那样子，平时恐怕只顾着和家人生气，也不怎么读书了。她要是能像你这样，我就千恩万谢了。”
　　曹怀信微微一愣，不由微微抬头看向夏灵瞬。
　　蒲桃在一旁道：“那些寻常人家花尽心思让孩子读书，什么苦都能受，可那些富贵人家有大把的钱却不好好教导孩子，只觉得读书就已经很苦了，像二小姐这样的已经是很好的。”
　　“圆姐儿如今能请好老师来教导，还不知道珍惜，那才是真正荒废她呢。”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怀信，去里屋把绣篮子拿来，这棉花填的差不多了，缝上吧。”
　　曹怀信急忙放下手中的点心，起身去屋内找绣篮子。
　　等到曹怀信找到绣篮子拿来，夏灵瞬自己亲手将抱枕缝好，这才满意道：“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给她做过一个，她最喜欢了，小时候天天抱着不撒手。现在给她在宫里也备两个，省的她来了怕生认床。”
　　蒲桃笑着应是，见曹怀信一动不动地盯着夏灵瞬，急忙道：“怀信！”
　　夏灵瞬也察觉到曹怀信的目光，偏过头看他，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曹怀信急忙低下头，道：“怀信觉得娘娘待妹妹极好，疼爱又不失严格，时时关怀备至而谋划得当。”
　　夏灵瞬放下抱枕，看向天边的云彩，露出一个微笑：“都说舐犊情深是人之天性，她是我看着从襁褓婴儿开始牙牙学语，最后长成了如今这样的小姑娘，都快成她半个娘了，怎么能不为她着想呢。”
　　约莫着黄昏的时候，宫人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夏灵瞬让曹怀信把那两盘点心带回屋里自己吃，急忙让小厨房张罗着晚膳的事情，省得朱厚照日讲回来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冬天天黑得早，等到天上的星子都出来了，朱厚照才终于回来。
　　两人用了晚膳，宫人们便急忙收拾碗盘，又有人去准备洗漱等等。
　　朱厚照往罗汉床上一瘫，郁闷道：“大过年的，也亏得他能和我讲那么久，我都快烦死了，他家难道没有媳妇等着回家吃饭吗？”
　　夏灵瞬扑哧一笑，揶揄道：“没准是和娘子闹别扭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呢，给万岁爷讲课好歹还是个为国效力的名头呢。”
　　朱厚照长叹一声，随后忽然想到什么，对孙吉道：“叫光禄寺赐他野鸭一双，真要是和娘子吵架了，赶紧和好，别来给我念经。”
　　夏灵瞬坐在一边，道：“可以啊你，还知道赏东西堵人嘴了。”
　　被接回来的雪球见她坐下了，立刻从角落里跑了出来，一下子跳到了夏灵瞬膝上，找了个满意的姿势躺了下来，很是惬意。
　　朱厚照目瞪口呆地看着窝在她怀里的雪球，道：“谁把这小东西接回来的？”
　　“我叫人接回来的，圆姐儿喜欢这个，明天她不久入宫了？以后让她陪着雪球玩就行了，碍不着你的事儿。”
　　朱厚照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从背后摸出夏灵瞬白天做好的抱枕，道：“怎么做了个棉花蒲团放床上？”
　　夏灵瞬无奈扶额：“什么棉花蒲团？是抱枕，可以抱在怀里，也能靠在身后。”
　　朱厚照又把抱枕塞回身后，换了个姿势靠着，满意道：“不错……以前怎么没见你把这个东西摆出来？”
　　“最近刚让人做的，今天下午才缝好呢。圆姐儿最喜欢这个，家里我也给她做了一个呢。我怕她进宫之后认生，特意让人准备的。”
　　朱厚照不满道：“怎么我以前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你这偏心眼也太偏了！”
　　“万岁爷您贵庚啊？怎么还嫉妒起孩子了？”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见他还是不大乐意，只好道：“回头我就叫宫人再做几个枕套，做好了送到乾清宫去，行不行？”
　　朱厚照嘟囔道：“我也要你缝的。”
　　“我缝——我缝还不行吗？”夏灵瞬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撒娇道：“万岁爷看在我将功补过的份儿上就别气了，行不行？”
　　朱厚照这才喜笑颜开，得意道：“这还差不多。”他余光一瞥，见雪球还在夏灵瞬膝上卧着舔毛，伸手捏住它的后颈，道：“不过今晚这个小东西得给我关进笼子里好好看着，不许到处乱跑扰了我和皇后……否则叫人把你给办了，以后没有媳妇儿娶。”
　　雪球被捏着后颈皮，委屈得喵呜喵呜叫个不停，在被孙吉抱着还不忘留恋地冲着夏灵瞬伸出爪爪。
　　夏灵瞬哭笑不得地开口道：“你怎么和一只猫都来劲儿啊？”
　　朱厚照这才反回身，坐在夏灵瞬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嘿嘿一笑，道：“明天圆姐儿就要进宫，到时候你们两个姐妹情深得，又要冷落我了，我得提前讨回来。”
　　夏灵瞬与他对视一眼，眉眼含笑，嫌弃道：“厚脸皮……”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朱：不听话打扰我和皇后办大事就把你阉了，封司猫监秉爪太监雪球：喵qaq
　　灵瞬：……绝了
　　好了滚去睡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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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六十九
　　次日,夏灵瞬一早先是把朱厚照送去上朝，随后换了一件家常一些的衣服准备着迎接妹妹夏圆儿。
　　约莫着快到午膳的时候了，夏圆儿才乘车到了坤宁宫，夏灵瞬一直在正殿门口守着,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妹妹。
　　她今天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袄裙,梳着两个丫髻,十分可爱,蹦蹦跳跳地从车上下来,看到夏灵瞬就扑了过去。
　　“姐姐！”
　　夏灵瞬急忙伸手搂住她，道：“你啊,能不能别这么调皮——”
　　驾车的内官满头是汗,恭敬地向夏灵瞬见礼，道：“拜见皇后娘娘……”
　　夏灵瞬见他大冬天里却满头是汗,心里有些奇怪。
　　一旁的蒲桃立刻打赏了一颗金豆子。
　　夏灵瞬牵着妹妹的手往偏殿走,道：“你又使什么坏了？”
　　夏圆儿一脸纯真,道：“我能使什么坏啊？姐姐怎么总不把我往好处想……”
　　夏灵瞬哼哼笑了两声：“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怎么捉弄人家了，大冬天的害得人家满头大汗。”
　　“我就是问他太后到底凶不凶？能不能吃人？外面都说太后特别凶,会河东狮吼，所以先帝不敢纳妃，就连姐夫也很害怕她呢。”
　　夏灵瞬让夏圆儿坐下,叫人上午膳,闻言不由无奈道：“你这还不算捉弄人？还不得把那个小内官吓坏了啊！”
　　“有什么好怕的……”夏圆儿嘟囔了几句,道：“怎么这些人的胆子都和上次那个什么徐鹏举一样……”
　　“行了，吃饭！”
　　夏圆儿从小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姐妹两个躺在一张床上，夏圆儿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每天都做什么啊？”
　　“看书,练字。”
　　夏圆儿撇撇嘴，道：“真无聊，我还以为姐夫每天都能陪着你呢。”
　　夏灵瞬有些无奈，点点她的鼻尖：“他是皇帝，每天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呢，再怎么偷懒也不能天天陪在我身边啊。”
　　“难怪当初姐姐进宫大嫂哭得那么厉害呢，要是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地方，却又没人陪着我，早就闷死了……”夏圆儿搂着夏灵瞬，道：“姐姐，让我在宫里多住几天吧，好不好？”
　　夏灵瞬也没多想，摸摸她的头道：“你想多住几天就住吧，反正你姐姐我也没什么其他事情要做。正好，吕宋那边送来的番薯还有几个，我给你做好吃的。”
　　夏圆儿嘿嘿一笑：“姐姐真好！我最喜欢姐姐了！”
　　“就你嘴甜！”
　　姐妹二人一觉睡醒已经是申初时候，夏灵瞬见天气不错，就带着自家妹妹去御花园闲逛，顺便折几枝花回来装点，不过夏圆儿年纪还小，精力再怎么充沛也玩不了太长时间，两人就踩着晚膳的点儿回去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朱厚照在那里坐着，手里还拿着一块点心，见两人回来了，立刻露出笑容道：“回来了。”
　　雪球就在他脚边窝着，见到夏灵瞬还不忘发出幽怨的叫声。
　　一人一猫倒是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姐夫好！”
　　“今日你姐姐带你去御花园玩了？好玩吗？”
　　夏圆儿嘻嘻一笑，道：“好玩，姐姐还带我摘花了呢。”
　　夏灵瞬催促着夏圆儿和自己一起洗手，随后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这才道：“你们两个坐着，我去准备晚膳。”
　　两人目送着夏灵瞬离开，朱厚照才忍不住问道：“你姐姐怎么突然下厨？”
　　“姐姐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呀。”夏圆儿抓住地上的雪球，搂在怀里颇有些新奇，道：“这小猫真可爱。”
　　朱厚照见状顺水推舟：“你喜欢回头抱出宫吧。”
　　“真的？”夏圆儿有些惊喜，随后又想到夏儒板着的脸，嘟囔道：“还是算了吧，我爹知道我进宫找姐姐本来就很生气了，再看到我从宫里抱了小猫出来，肯定又要骂我了……”
　　朱厚照想她再怎么也是个小孩子，夏儒不应该这么严格才对，于是伸手摸摸她的头，问道：“不就是养只小猫吗？夏公还会骂你？”
　　夏圆儿低着头，小声道：“我是跟着哥哥姐姐们长大的，我爹娘去了南京之后就又生了妹妹，我又不是那么听话，所以我爹一直都不喜欢我……”她努力打起精神，道：“不过我才不稀罕他呢，姐姐比他们都爱我，我有姐姐就够了！”
　　朱厚照倒觉得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忍不住道：“你又不能永远和你姐姐在一起，将来怎么办？”
　　夏圆儿认真地想了想，道：“我想习武，将来就能去边关玩，等回来了还能给姐姐讲讲外面的世界呢。”
　　朱厚照有些好奇，问道：“你姐姐喜欢边关？”
　　“也不是喜欢，姐姐就是想到处走走看看，把那些风景都记录下来。”
　　朱厚照想到夏灵瞬以前游记不离手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笑容，见夏圆儿盯着自己，急忙努力露出威严的表情，道：“出入各地都要文书的，不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夏圆儿嘟囔道：“锦衣卫就可以啊……我之前还听说了呢，锦衣卫那里能办通行文书呢。”
　　“听谁说的？”朱厚照忽然想起夏儒就曾是锦衣卫，和牟家关系也极好，夏圆儿知道这些也很正常，正要换话题，夏圆儿已经顺口道：“牟三公子啊，他以前说他不想做锦衣卫，想去边关看看的。”
　　朱厚照想到牟台也有些纳闷，道：“那他怎么还在锦衣卫待着？”
　　“哎……”夏圆儿忽然期待地看着朱厚照，可怜巴巴地开口道：“姐夫，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习武师父啊？我想习武，可是我大哥、三哥都不教我，我只能求你了。”
　　“你是女孩子，那些糙爷们儿哪儿教的了你啊。”朱厚照摆摆手，道：“再说了，这事儿得先和你姐姐说，不然万一她不愿意，也挥着拳头过来把我打成你三哥那样怎么办？”
　　夏圆儿信誓旦旦地开口道：“姐夫，我会保护你的，你可一定得帮我啊……”
　　夏灵瞬端着盘子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保护不保护的？”
　　夏圆儿抱着雪球往朱厚照背后一躲，道：“没什么，没什么！”
　　朱厚照：“……”说好的保护呢？
　　三人用过晚膳，夏灵瞬才开口道：“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呢？赶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朱厚照见夏圆儿还是有些惧怕，笑道：“圆姐儿想学武，我觉得挺好的，既能锻炼身体，还能保护自己。”
　　夏圆儿没想到朱厚照如此开门见山，震惊地看着自家姐夫，见他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又赶紧观察自家姐姐的表情。
　　夏灵瞬沉思片刻，道：“习武很苦的，什么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那是轻的，大哥在武馆上学的时候你没见过，经常要二哥给他涂药……你三哥你总见了吧？他那还不算用功，可也没少费力气，结果和别人打架还被打折了一条腿……虽说也不用你去像你三哥那样出去打群架，可练武要吃的苦头、花费的功夫可都不止一点点——”
　　夏圆儿急忙放下怀里雪球，喊道：“我不怕苦的！”
　　夏灵瞬见她神色坚定，又道：“你不怕苦就好。可是找谁来教你呢？要是找个男师父，就算是我也得挨娘一顿骂。”
　　夏圆儿想到叶氏也有些发怵，但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
　　朱厚照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上姐妹二人的目光，道：“那给圆姐儿找个女师父不就行了？”
　　夏灵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怎么，你有推荐？”
　　朱厚照倒是很有把握，道：“就是那位常夫人啊，她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子孙，丈夫又是中山王徐达六世孙徐圭璧，那天你不是也看她英姿飒爽，请她来教圆姐儿不是刚好吗？再说她家的那个小子不是说他爹娘吵架了，刚好可以请进宫来教圆姐儿。”他说完又看向夏圆儿，道：“圆姐儿觉得呢？”
　　夏圆儿想到那天常夫人梳着高髻时英武的样子，憧憬地点点头：“好！我愿意的！”
　　夏灵瞬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同意了。不过——”她拖长了声音，见朱厚照和妹妹都盯着自己，笑道：“习武可以，读书也不能误了，还得请个先生来授课，至少也要将四书都读完了，不能去做文盲，不然连宫中的内官们都不如了，那成何体统？”
　　夏圆儿见目的已经达成，点头如捣蒜，连忙答应下来，生怕夏灵瞬下一刻就反悔。
　　夏灵瞬见她这样有些无奈，随后对朱厚照道：“既然如此，找先生的事情就有劳万岁爷了。”
　　朱厚照自然是应了下来，随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媳妇儿。
　　夏圆儿扑进夏灵瞬怀里，撒娇道：“姐姐对我真好！”
　　“你啊，只要能开开心心长大，姐姐就心满意足了。”夏灵瞬察觉到朱厚照的目光，有些好笑：“万岁爷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我干嘛？”
　　朱厚照清清嗓子，道：“这时候都不早了，也该洗漱休息了，明日我叫刘瑾去给圆姐儿找先生。”
　　夏圆儿兴奋劲儿过去了，被朱厚照这么一提也有些困了，但还是搂着夏灵瞬不肯撒手，小声道：“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夏灵瞬听到这话不由瞄向旁边的朱厚照，见他还殷切地看着自己，莞尔一笑，道：“好啊。”
　　朱厚照被夏灵瞬轻快的应答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碍于夏圆儿就在一边，不能直接过来好好“欺负”夏灵瞬，只能憋屈地看着姐妹两个说笑。
　　原本卧在地上的雪球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得意地挠了挠耳朵，又舔舔肚皮，最后一下跳到了夏灵瞬身上，撒娇似的蹭了蹭夏灵瞬的胸口。
　　“姐姐、姐姐，我们今晚带着小猫一起睡觉吧。”
　　“好啊。”
　　朱厚照：“……”
　　夏灵瞬这才看向心有不甘的朱厚照，笑眯眯地说道：“万岁爷自己回乾清宫安寝吧，我和妹妹睡了。”
　　朱厚照攥紧拳头，默默起身，大步跨出了门槛。
　　夏圆儿有些奇怪，问道：“姐姐，姐夫怎么了？”
　　夏灵瞬想到朱厚照臭着一张脸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怎么也不。”
　　朱厚照从正殿出来，又溜到了偏殿坐着，孙吉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爷，不回乾清宫安寝吗？”
　　朱厚照极其不爽，道：“回什么回？我就不信她真就这么睡了！”他嘴上这么说，却不由打了个哈欠，歪在侧殿的榻上眯着了。
　　孙吉不敢叫醒他，却又不能真让朱厚照在偏殿这么和衣而睡，犹豫再三还是叫人在侧殿门口守着，出去对在正殿外守着的蒲桃道：“蒲桃，万岁爷不肯走，在偏殿睡了……这……要不请娘娘劝劝？”
　　蒲桃向屋内望了望，见烛火微暗，这才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了。
　　约莫着一刻过去，夏灵瞬才披着厚披风出来，只见她环佩已卸，只是低地挽了一个发髻，显然是陪着妹妹睡着了才出来。
　　孙吉急忙行礼道：“娘娘，万岁爷如今睡在偏殿，您看看……”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随后道：“睡了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了。”
　　“算了，我也去偏殿陪着他吧。”夏灵瞬看向蒲桃，道：“叫宫人们把洗漱的热水送进偏殿，动静小些。”
　　“是。”
　　夏灵瞬进了偏殿，见朱厚照歪在那里睡得正香，不由无奈地笑了笑，这才摘掉身上的披风，随后过去帮他脱了鞋。
　　曹怀信抬着一桶水进来，夏灵瞬见状指了指榻上放着的小几，示意他将小几抬走，随后便走到水盆边，用木瓢盛水到铜盆里，将棉布打湿，好给朱厚照擦脸。
　　她走到朱厚照身边坐下，抬手给朱厚照净面，刚刚擦拭两下，朱厚照却忽然睁开眼，伸手把她拉入怀中。
　　夏灵瞬吓了一跳，不由惊呼出声。
　　曹怀信正要退出去，忽然听到夏灵瞬的喊声，急忙回过头，却见朱厚照正搂着夏灵瞬，不由微微一愣，赶紧退了出去。
　　朱厚照等人出去，这才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看我。”
　　夏灵瞬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挣脱朱厚照的怀抱，瞪了他好久，最后索性把布巾塞到他手里，哼声道：“看你睡着了才给你擦的……既然醒了就自己擦，怎么还故意吓我？”
　　朱厚照盘腿坐起来，捧着布巾递到夏灵瞬手边，道：“擦吧擦吧，我早就困得不行了，没力气擦了。”
　　夏灵瞬呸了一声，却还是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道：“都困得不行了还不回乾清宫休息。”
　　“乾清宫一个人睡，冬日里怪冷的。”
　　“胡说八道，乾清宫还能缺万岁爷的这点炭火吗？”
　　朱厚照索性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道：“那也没有怀里抱着你暖和啊。”
　　夏灵瞬忽然想起那句知名的奶茶广告台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道：“那回头叫人给你造个地暖出来，到时候就不冷了。”
　　朱厚照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什么地暖？”
　　夏灵瞬放下布巾，道：“就是叫人将乾清宫下面挖一条地道，再做几个排烟窗，这样便能从下面升温，冬日里不就不冷了吗？”
　　朱厚照摸摸下巴，道：“听上去不错。”他略带探究地看向夏灵瞬，道：“也不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多点子，倒也新奇有趣。”
　　夏灵瞬见他盯着自己，不由转移视线，道：“神仙告诉我的。”
　　朱厚照见她依旧不想说明这些事情，也不深究，只是和她耳鬓厮磨：“那神仙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个大胖闺女？”
　　夏灵瞬不由微微眯了眼，道：“那可不由他们做主。”
　　朱厚照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道：“不欺负你了，好不容易清闲下来，这几日你就好好陪圆姐儿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答应的那一刹那
　　小朱：我感觉连猫都在嘲笑我……
　　雪球：喵~（人不如猫就是这样w
　　小朱：你是我的优乐美啊……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了灵瞬：emmm……老梗差评
　　小朱：qwq
　　这两天努力调整作息，所以更新时间也要变一下啦，还请大家多多包涵qwq坐等小天使们的评论歡嘿嘿嘿
　　感谢在2020-08-1304:02:31~2020-08-1423:2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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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七十
　　夏灵瞬第二天起身没多久就赶紧回了正殿梳妆更衣,免得妹妹起身之后看不见自己，随后又教蒲桃派人请常夫人下午进宫，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夏圆儿一向喜欢赖床，夏灵瞬也不催她,自己去细化自己的世界地图了,随后又把昨天和朱厚照偶然提起的地暖的简要示意图画了,夏圆儿这才起床。
　　“姐姐,你在做什么啊？”
　　“画图。”
　　“这都是什么图啊？”夏圆儿好奇地凑在桌边,道：“我怎么没见过。”
　　夏灵瞬把地暖的图递给她，道：“这个叫做地暖,挖通了附上青砖即可在地下生火,下面有排烟窗，也不会像屋子里放火盆那样四处走烟了。”
　　夏圆儿不由有些惊叹：“好厉害……”
　　“就算是穷苦人家不能将屋子铺满,在床榻之下挖一条暖道也可以保证卧室暖和。”夏灵瞬将图纸收好,随后道：“刚好冬天要过去了,把这图交给万岁爷，让他拿去给工部的人看看,先在乾清宫做好，到时候宫外的人必然效仿。不过……”
　　夏圆儿见夏灵瞬不说话了，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就怕那些勋贵大臣也仿照地暖,反而把这造暖的价钱抬上去,倒坏了它的初衷。”夏灵瞬沉吟片刻,见妹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了笑,道：“走吧，洗漱了准备用午膳了，下午还要见你未来的师父呢。”
　　夏圆儿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
　　两人用过午膳,休息了一阵子，常夫人便已经进宫了，夏灵瞬在请她入宫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说过自己的意思，常夫人倒也很爽快，一见面就开门见山，道：“习武苦得很，二小姐年纪还小，又是个女孩子，若是只为强身健体，也不必特意学武。”
　　夏灵瞬和妹妹对视一眼，随后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都和她一一说过了，可是这小丫头是铁了心想学武——”说完，她给了自家妹妹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表态。
　　夏圆儿立刻道：“夫人也是女子，照样习武，我也想做夫人这样的女子，以后便不用再受拘束。”
　　常夫人沉默半晌，见她神色认真，并非说笑，这才露出一个笑容，道：“既然二小姐有这样的辛苦，我自然是愿意教的……不过……”
　　夏灵瞬见事情差不多成了，立刻道：“夫人有什么便直说吧，我能办妥的尽量都办妥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家那个小子，平时需要我这个当娘的看紧点，我要是每日进宫来教习二小姐，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和他那个不成器的爹在一起，心里总归有些放不下……”
　　夏灵瞬沉吟片刻，想到徐鹏举年纪与夏圆儿差不多，也是个小孩子，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将小郎君带进宫来吧，恰巧万岁爷给圆姐儿请了先生，两个都是孩子，午后一同上课没什么大碍，也不会误了小郎君的课业。”
　　常夫人这才笑道：“那便多谢皇后娘娘了，能跟着二小姐一同上课，也是犬子的福气。”
　　夏灵瞬拍拍自家妹妹的肩膀，道：“还不去给你的师父见礼？”
　　夏圆儿立刻跑过去行礼喊师父，常夫人笑着扶她起来，道：“以后我可少不了要对二小姐严苛，到时候二小姐可不要埋怨我。”
　　夏圆儿连声道：“不埋怨不埋怨！”
　　夏灵瞬与严夫人又闲聊几句，问了问如今徐鹏举在读什么书，这才翩翩离去。
　　送走了常夫人，夏圆儿立刻一蹦三尺高，就差横着走路了，看得夏灵瞬既无奈又好笑，道：“常夫人可是严师，不管你是不是高徒，可都要乖乖听话才行。”
　　“知道啦。”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夏圆儿向朱厚照问了声好，便喜滋滋地去找雪球玩了。
　　夏灵瞬见朱厚照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由有些诧异，道：“今天的日讲这么短？”
　　“哦，我把梁储忽悠完了就回来了，顺便让他在翰林院找个庶吉士回头来教圆姐儿。”
　　夏灵瞬似笑非笑，道：“可能还要多教一个学生了。常夫人担心自家孩子没人管，我便让她授课时顺便将儿子也一起带来，两个人一起上午习武，下午听课。”
　　“没事，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还能慢待了他不成？”朱厚照想了想，道：“要不把你侄子也接进宫来，三个人一起，还方便开小差。”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怎么上课净想着开小差了？”
　　说起这个，朱厚照也有些怨念，道：“我倒是想开，每天八个先生围着我，讲课的有四个，翻书的有四个，我能开得了吗？”
　　夏灵瞬被他的话逗笑：“那不正好，知识就是力量。”
　　“他们讲的那些我都读过了，讲完一遍还要重新再讲一遍，烦也该烦死了。”朱厚照揉了揉额头，道：“我看他们就是闲的慌，缺点事情做。”
　　夏灵瞬去拿自己的地暖图纸，随口道：“那你多给他们找几个学生、找点事情做不就行了？”
　　朱厚照听了她的话，不由眼前一亮，道：“有点道理……既然如此，就叫各地藩王世子来顺天读书好了。”
　　夏灵瞬拿着图纸，微微一愣，道：“你确定人家不会以为你是对各地藩王不放心，所以要扣人家的孩子？”
　　“这个嘛……这也是为了他们好啊，你想想，我之后要是忽然减少禄米供给，他们不得哭爹喊娘的？”朱厚照一脸无所谓，道：“我这是给他们找点营生。就算是不想读书、不想做官，再不济种种地、做做小本生意不也挺好的？总比无事可干只知道生孩子要强吧？”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道：“有理有理，只要到时候你派去传信的人能把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就行。”
　　朱厚照摆摆手，道：“让内阁拟旨去，之前我说修个文渊阁，户部都一副我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子的样子，这下能省钱，我不信他们还不乐意。”他说完又摸了摸下巴，道：“先把杨先生提起来，孙吉，明日拟旨，擢詹事府少詹事杨廷和、吏部左侍郎焦芳入阁，杨廷和任东阁大学士，专掌诰命起草。就任之后就让他准备拟众藩王世子进京读书的旨意。”
　　夏灵瞬在心里默默为杨廷和点了根蜡。
　　这活儿不好干啊……
　　点蜡不过一秒钟，夏灵瞬已经将手中的图纸递了出去，道：“喏，你看看这个。我将地暖的简要示意画出来了。”
　　朱厚照拿着看了半天，夏灵瞬又从旁大概解释了一下，朱厚照忍不住道：“这样确实可以省下不少炭，不过……”
　　夏灵瞬猜到他要说什么，她已经琢磨过这件事的解决办法，于是道：“不如先从民间开始做，免得那些勋贵觉得这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反而把制造地暖的价格哄抬上去。”
　　朱厚照与她对视一眼，笑道：“还是皇后心思细腻。对了，除了常夫人，我还想借机再召个武师傅来。”
　　夏灵瞬自然一下就猜中了他的心思，道：“你想召就召吧，不过别叫人家又抓住你的把柄，借机又骂你一顿。”
　　朱厚照想到那群言官就觉得头大，道：“不是我上赶着挨骂，是他们管得太宽。”
　　夏灵瞬忍不住笑道：“你要是不想挨骂，叫锦衣卫里擅武的来教你不就好了？”
　　“他们又不是不认识我，生怕伤着我，我在旁边看着，他们连拳脚都放不开，更不用说教我了。”
　　夏灵瞬想了想，道：“你之前不是说牟公的儿子很是忠心吗？既然如此，让他来教你不就好了？”
　　“牟斌的儿子……牟台？”朱厚照沉默片刻，似乎是觉得可行，道：“我先看看能不能从宫外请个武师傅，不行再说吧。”
　　夏灵瞬笑而不语，几乎已经能想象到朱厚照被弹劾的样子了。
　　次日夏圆儿就正式跟着常夫人开始上课，授课地点就是坤宁宫后殿院落。每日先从基本功开始练习，夏圆儿虽说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可习武的苦不是那么一两天就能过去的，夏圆儿每天扎马步都要两三个时辰，只要让常夫人发现姿势不对就要加罚，就连坤宁宫的宫人们看着都觉得心疼。
　　等到晚上常夫人带着儿子出宫，夏圆儿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洗漱时一看，连腿都是红肿的，像是个小萝卜。
　　夏灵瞬虽然心疼妹妹，但夏圆儿已经立了志要好好习武，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请谈允贤进宫看看，顺便向她学两招消肿的按摩手法，平时夏灵瞬也能帮她揉揉腿。
　　倒是朱厚照对小姨子的决心充分表达了赞扬，还答应夏圆儿等她学成出师了就想办法给她找一把神兵利器作为礼物。
　　至于朱厚照要找的武师傅，自然是被言官发现，借机骂了他一顿，当然，还捎带上了夏灵瞬这个皇后——把妹妹接进宫中抚养已经足够荣宠，还要皇帝给她找先生，实在是太过张扬、不知收敛。
　　换成平时，朱厚照当然时懒得一一回应，奈何已经骂到了夏灵瞬头上，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管，耐下心来向他们解释，正好把藩王世子们入京读书和适当减少各地藩王禄米供给的事情和内阁的人一说，原本还在痛骂朱厚照的刘建和谢迁也不得不转移视线，耐心地研究事情的可行性。
　　这两年多下来，朱厚照和这群文官的交手经验是越来越多，自然也摸清楚了套路。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屡试不爽。
　　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刘健还不忘提醒朱厚照：“刘瑾打着万岁爷的名号肆意敲诈外任官员，万岁爷可知道此事？”
　　朱厚照眨眨眼，似乎并不了解，只是问道：“谁说的？刘瑾在钟鼓司还忙着皇后亲蚕礼的事情，还有空敲诈别人？”
　　谢迁狐疑地问道：“这事是王岳说的。难道万岁爷一点也不知情？”
　　朱厚照听到他说起王岳，心底一沉，随后又故作无事，道：“朕怎么知道这回事？再说刘瑾哪儿有这胆子？你们还是要多多调查清楚再说。”
　　李东阳见状急忙打圆场，道：“这也是我们偶然得知，害怕有损万岁爷的圣名，若是没有这回事不是更好吗？”
　　刘健又道：“听闻刘瑾对皇后极为殷勤，皇后又屡次召见夏家人，夏勋在京中开什么脂粉铺子攫取民利，恐怕其中有人授意……权阉与外戚勾结早在成化时便有了，万岁爷可要谨慎对待，不要被蛊惑才是。”
　　一旁的焦芳神色不同，似乎是想反驳什么，奈何刘健和谢迁资历在前，轮不到他说什么。
　　而新上任的东阁大学士杨廷和左看右看，还是屏息凝神没有说话。
　　朱厚照有些憋不住了，道：“皇后忠纯柔顺，不要杞人忧天。”
　　先不说这个“屡次”本就不准确，夏灵瞬在马场召见夏家人也是因为年节的时候不能以召见命妇的缘由见家人，至于马场上与夏勋说话，那更是因为朱厚照的赚钱大计……
　　刘健叮嘱道：“万岁爷一定要谨慎啊。”
　　朱厚照忍了好久才没把“管得太宽”四个字甩出来，毕竟这群人是有反骨的，朱厚照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一定要做什么。
　　说是说不过，打又打不得……朱厚照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他们了。
　　“诸位的意思朕明白了，退下吧，但若有诬陷皇后名声的，朕必然追查到底。”
　　等到内阁的几位退了出去，朱厚照的面色才沉了下来，自语道：“王岳……”
　　王岳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有执掌机密与披红特权，怎么说也该和他这个皇帝是一派的，现在反而和内阁更加亲密，朱厚照不忌讳他才怪。
　　孙吉见状道：“万岁爷，刘先生已经叫人把封好的银钱送到私库了。”
　　朱厚照的神色缓和不少，道：“数量对吗？”
　　“已经叫人点过了，是七份之数。”
　　只靠夏灵瞬的铺子，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把钱拿回来的，最快的当然还是直接从官员手里拿现钱，外放虽说不是高升，但却是攫利最快的方法，因此也有不少官员趋之若鹜。
　　刘瑾借朱厚照的名声去敲诈官员，得来的钱朱厚照要七份，剩下的三份就当作是刘瑾的辛苦钱。
　　“走吧，回坤宁宫。”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刘健：皇上！#￥%%）#￥#@
　　谢迁：是啊，皇上，刘大人说得对啊！#￥%——））#@小朱：骂我我认了……骂我媳妇儿不可以！！
　　李东阳（拉刘健和谢迁）：别骂了别骂了……
　　焦芳：（想插嘴但找不到机会）
　　杨廷和：暗中观察.jpg


第71章 七十一
　　正月底的时候,民间开始流传一种名为“地暖”的东西，传闻在地下挖通一条地道，在其中烧炭即可达到比火盆更好的取暖效果，恰好还未出了冬天,有许多人家试过之后不由感叹地暖的神奇之处,因此逐渐风靡顺天。
　　对此夏灵瞬笑而不语,只是把自己画的差不多的世界地图让人装裱了挂起来。
　　二月初的时候夏灵瞬得了自家二哥的信,番薯按照夏灵瞬所说的已经在皇庄种下,让人悉心照顾了。
　　没过多久，朱厚照让内阁拟旨,封夏儒为庆阳伯,食禄一千石，赐诰券,长子夏助为锦衣卫指挥使,三子夏勋为锦衣卫同知,授予金紫，又赐田地若干、蟒衣玉带等,连夏灵瞬未曾听过的亲戚也都各有封赏，倒让夏灵瞬有些不好意思了，想着什么时候请谢迁等人的夫人进宫来说道说道。
　　不等朝堂之上众人反应,第二道旨意便是宣各地藩王世子入京读书,以梁储、毛澄等人为首教导诸王世子为人为臣、勤勉谦逊之道,弄得给事中反应不及，不知道是该上疏说皇帝对皇后一家宠信过重,还是该夸皇上深明大义。
　　所谓釜底抽薪就是这样。
　　至于夏灵瞬让夏勋开的胭脂铺子倒是红火，免费试色、上妆乃至送货到门及会员卡服务，倒是颇受夫人们的欢迎,就算是足不出户的夫人也免不了凑个热闹。
　　虽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水粉胭脂，可这样的店还从未在顺天出现过，因此吸引了不少夫人们赏光。
　　这才是第一步，先趁着这个新鲜劲儿捞一把，在此期间刚好可以研发新产品，方便之后再回笼一波顾客。
　　夏灵瞬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朱厚照这边也不差。
　　如今已经是二月份，天气回暖，文渊阁的修建又再次开始，鉴于这次是国库和私库各出一部分银子共同修建，朱厚照也有了监工的权力，时不时就派人去看进度，催着工部快点交工。
　　因此只在二月底文渊阁便已经修成，宫中已经誊抄好的藏书一车一车地向外运送，原本和朱厚照对着干的几位顾命大臣此时也不和朱厚照生气了，反而时不时夸奖朱厚照一番。
　　怎么说这也算是文坛盛事，等到将来能写在墓志铭上的功绩，又是朱厚照一力主张促成的，刘健等人自然是既高兴又欣慰，因此还特意上疏请朱厚照为文渊阁赐字，供天下读书人景仰。
　　朱厚照最喜欢出风头的事情，自然是欣然应允，当然，他也没忘了夏灵瞬这个功臣，因此便去找夏灵瞬一起商量题个什么字。
　　“二小姐悟性很好，这学得是越来越快了，等明年身量再高些了便又能学新的了。”
　　夏灵瞬和常夫人坐在一起看夏圆儿和徐鹏举过招，笑道：“还是夫人这个师父教得好。”
　　别的不说，夏圆儿对武学的悟性是真的不错，学了一个月的基本功就已经开始入门学一些基础的招式了，还能和她的“师兄”徐鹏举简单过招了。
　　再说徐鹏举，虽说胆子是小了点，可要说起练武来，他也完全不差，看得夏灵瞬都有些啧啧称奇。
　　——又不是打不过别人，怎么偏偏胆子不大呢？
　　“娘娘客气了。要不是沾了二小姐的光，鹏举这小子哪儿有机会向这么好的先生请教，我听说之后万岁爷是要叫各地藩王的世子入京读书的，鹏举当真是受之有愧了。”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圆姐儿出宫之后还要常去府上讨教的，到时候还要有劳夫人悉心教导。”
　　常夫人笑着应了下来。
　　那边夏圆儿与徐鹏举已经过完招了，她立刻奔了过来，道：“姐姐！”
　　夏灵瞬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笑道：“刚刚夫人还夸你长进了呢。”
　　“真的？”
　　常夫人含笑点点头，一旁的徐鹏举也温声道：“圆儿确实比以前更厉害了。”
　　夏圆儿喜不自胜，随后道：“那……那我回了家还能去夫人府上学武吗？”
　　常夫人有些好笑，道：“当然能了。皇后娘娘已经与我说过了。”
　　夏圆儿小声嘟囔道：“我怕我爹和我娘娘不放我去……”
　　徐鹏举主动请缨道：“到时候我去庆阳伯府上接你！庆阳伯夫人肯定允许的！”
　　常夫人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头，道：“臭小子，哪儿都有你！”她看向夏圆儿，笑道：“师父叫身边的侍女去接你，没事的。”
　　夏圆儿听到常夫人放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夏灵瞬见妹妹这样怕爹娘如洪水猛兽的样子，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刚想说什么，外面宫人已经通报道：“娘娘，万岁爷回来了。”
　　常夫人闻言便起身道：“娘娘，妾身先行告退了。”
　　夏灵瞬微微颔首，起身目送常夫人离去，夏圆儿则是殷切地跟上常夫人，自己送师父离开。
　　常夫人前脚刚走，朱厚照后脚便走了进来，道：“文渊阁建成了！”
　　他可是特意让宫人不要和夏灵瞬说，自己跑来告诉夏灵瞬这个好消息。
　　夏灵瞬颇有些惊喜，随后道：“恭喜万岁爷了，怎么说也是个让后人敬仰的事情，办成了利在千秋呢。”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还有好事呢。内阁说是让我给文渊阁题字。”
　　“万岁爷打算题什么字？”
　　“打算和你一起题字，怎么说也是我们两个一起出的主意，总不能不让你留名吧？”
　　夏灵瞬闻言不由一笑，道：“你想的倒是美，内阁同意了吗？”
　　朱厚照一摆手，满不在乎道：“管他们同不同意呢，署名我都想好了，‘正德帝后亲笔’，怎么样？对了，我见礼部报上来的劄子，说是文渊阁内要悬挂字画，你也写几幅字让他们挂上去。”
　　夏灵瞬被他的话逗笑，寻思着这又不是书法展，道：“挂我的字做什么？”
　　朱厚照义正言辞道：“你的字写得好，不多留几幅可惜了，叫那些人都好好看看皇后的笔法。”随后又笑道：“我也要把我的画挂上去。”
　　两人并肩走到桌前，夏灵瞬拿起墨锭，道：“好好好——我来研墨，你说说要写什么。”
　　“匾额已经叫人去写了，我要写正门进来的那一幅……”朱厚照沉吟片刻，道：“就写‘天下第一楼’吧。”说完还不忘盯着夏灵瞬，一副坐等夸奖的表情。
　　夏灵瞬憋笑：“好。”说完帮他将纸铺好，用镇纸将纸抚平。
　　朱厚照蘸了墨水，一挥而就。
　　夏灵瞬又拿起一支笔浸润，在左下写道：“正德丁卯仲春庚子日，正德皇帝御笔。”
　　两人字形相似，看着倒是没有什么违和感，夏灵瞬也忍不住奇怪道：“原本我还没觉得咱们两个的字相像，现在反而越看越像了。”她用胳膊碰碰朱厚照，问道：“说，你是不是偷偷学我的字？”
　　朱厚照笑嘻嘻地开口道：“那不刚好，以后每次经筵的御论心得就能让你写了。”
　　夏灵瞬啐了一口：“去你的！”
　　“诶，你打算写什么啊？”
　　夏灵瞬沉思片刻，这才道：“既然是要写给学子的，不为其他，只论学术，张子厚四句最为合适。”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夏灵瞬写完笑了笑，道：“题字这样的好事，你不叫内阁的几位大人也写几幅，说出去也是一桩美谈。正好我这里有之前年节有人送来的文先生和沈先生的字画，就当作是勉励，让他们拿去挂在文渊阁吧。”
　　朱厚照有些讶然：“你不是喜欢的不得了吗？怎么舍得挂到文渊阁？”
　　夏灵瞬笑嘻嘻地开口道：“所以以后得让万岁爷多带我去文渊阁看看，我才能遇到同道中人多多交流讨论啊。”
　　夏圆儿送了常夫人回来，听蒲桃说姐姐姐夫在屋里写字，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道：“姐姐，什么时候用晚膳啊？”
　　“厨下做好了就让他们上吧。”夏灵瞬走向夏圆儿，道：“饿了吧？我今日特地让厨下做了你爱吃的小吃，淋点蜂蜜刚好。”
　　朱厚照见夏灵瞬走了，这才拿起笔在夏灵瞬所写左下落下题款。
　　正德丁卯仲春庚子日，正德帝发妻夏氏灵瞬亲笔。
　　夏圆儿如今在宫中住了有一个多月，就算夏灵瞬再怎么不舍，也不能一直将妹妹留在宫中，妹妹出宫前一晚，姐妹两个如同从前一样窝在一张床上。
　　夏灵瞬搂着妹妹，叮嘱道：“爹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些富贵从何而来，但我就怕家里那些未曾见过的亲戚不知分寸，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嘱托父亲，约束好族亲，不要让他们张狂失德。”
　　“知道了。”
　　夏灵瞬低头看着妹妹，道：“姐姐还有话和你说——我知道你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和爹娘亲近起来总有些不舒服，加上合姐儿又是咱们兄妹六个中最小的，爹娘必然顾忌她多一些，但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不会不疼你。”
　　夏圆儿原本还有些迷糊，听到夏灵瞬这样说，立刻清醒了，但依旧是低着头不说话。
　　“爹娘有些事情与姐姐教你的不同，但你要有自己的想法，选择你觉得好的方式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爹娘也是好心，你不能因为想法不同就总是和爹娘对着干，他们年纪大了，你要多多体谅。”
　　夏圆儿搂着夏灵瞬不撒手，嗫嚅道：“我不想出宫，我就想和姐姐住在一起……”
　　夏灵瞬摸摸妹妹的头，道：“傻丫头，你要是想姐姐了，姐姐就再叫人接你进宫来，可你离家这么多天，爹娘也必然想你了，你总不能这样一直呆在姐姐身边吧？”她见妹妹不说话，这才拍拍妹妹的后背，道：“你明天回去，我让高先生送你，按照爹的性格必然会在门口等着，我叫高先生和爹说几句话，等说完了，你就抱抱爹，到时候他肯定不自在，你仔细看看，爹要是背过身就说明他是不好意思了。”
　　夏圆儿闻言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我听姐姐的。”
　　“好圆姐儿，睡吧，去常夫人府上习武也别忘了读书，下次进宫姐姐还要考你呢。”
　　“知道了。”
　　次日一早，夏灵瞬和妹妹一起用了早膳，这才让高沛送她出宫去，不过她也没时间感伤，宫务这几日都交给蒲桃打理，她得简单过一下账本，另外三月初还有亲蚕礼，只是准备采桑时的钩筐以及蚕种等等就有夏灵瞬忙的时候。
　　夏灵瞬大概过了一遍账本，又问道：“寿康宫这几日的花费怎么比以往还多？”
　　“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听说太后接了一个亲戚家的小姐进宫来，说是觉得很面善，想要收作义女，打算一直养在宫中。”蒲桃说到这里不由撇撇嘴，道：“谁都知道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寿康宫的人也有些识大体的，主动跑来和我说呢。”
　　夏灵瞬笑了笑，道：“既然是太后娘娘收作义女，那刚刚好，还算是我半个妹妹呢，虽说我也不稀罕，但总该送点什么东西意思一下。”她沉吟片刻，对蒲桃道：“我记得咱们库房里有一把长命锁，给太后送采桑钩筐的时候一并给送过去，就说是给小辈的见面礼，让她不要因为我这个嫂嫂忙着亲蚕礼的事没空去看她儿恼怒。”
　　蒲桃听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心地应声便下去吩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想要和同道中人交流书法心得小朱（表面）：好啊w（实际）：他们都休想！
　　所以有的人啊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手动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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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七十二
　　朱厚照的耳朵也尖的很,听说了夏灵瞬给太后宫里送长命锁的风声就立刻跑了过来，将宫人们都驱散了，力争自己的“清白”。
　　“我可不知道这些事情，再说我那两个舅舅夫人妾室一大堆,谁知道是哪个侄女,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朱厚照说完,见夏灵瞬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直发怵,正想着时不时该让孙吉说两句话证明一下自己的纯洁，夏灵瞬已经开口道：“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这么着急干嘛？”
　　朱厚照听出她话里的笑意,这才意识到夏灵瞬没有生气,不满道：“我还以为你要生气……吓我一跳。”
　　“我本来是要生气的，但是看到你这么急吼吼的跑过来和我解释,我就不生气了。”夏灵瞬眼巴巴地看着朱厚照,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道：“万岁爷分明心中有我，那我还用得着担心什么义女、表妹吗？”
　　朱厚照听了她这一番近似表白的话,忍不住笑歪了嘴，随后又清清嗓子，道：“这才对嘛。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做那档子事情……你可别听宫里那些碎嘴的宫人胡说八道。”
　　夏灵瞬又笑道：“天子家里也有几个穷亲戚,左右太后娘娘现在在宫里无事可做,就让她养着那女孩儿吧，我每月按照给女官的俸禄给寿康宫加一份钱,万岁爷觉得呢？”
　　“嗯，就按你说的做吧。”朱厚照见她神色一如往常，这才坐到她身边,嘿嘿一笑，道：“现如今圆姐儿也走了……”
　　夏灵瞬伸出手按在他唇上，道：“我还有事要问万岁爷呢。我那一大堆我都没听说过的亲戚是怎么回事？”
　　“你家在应天好歹也是名门望族……”
　　夏灵瞬补充道：“没落的。”
　　“当初迎你嫁我的时候，礼部就已经查过你家祖上了，永乐年间你家先祖就有人跟着太宗爷一起来顺天了，只不过后来你爹跟着族人长在应天，年纪稍长才到顺天谋生，之后你祖父去世，你爹送灵回应天，还有你爹被贬去应天……都是你家的族人帮忙照顾的，这份恩情你总要报答吧？”
　　夏灵瞬无语凝噎，这些事情她还真没听自家爹娘说过，至于逢年过节，夏家在顺天也只有叶小姨一家亲戚，夏灵瞬也不用担心亲戚之扰，至于从未和她照面的远房亲戚，那就更不在夏灵瞬的考虑范围内了。
　　“可是……”
　　朱厚照揽着她的肩膀，道：“你放心，你的那些远亲，愿意来顺天的就来顺天，愿意呆在应天的就在应天，我各自都给了地皮与闲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再说了，当初我爹封赏我娘那些亲戚可比你这个皇后规模大多了，你就把心咽回肚子里吧，刘健他们不会说什么的，就算说什么，先例就在那里放着呢，他们辩不过我的。”
　　夏灵瞬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那你记得找些先生给他们讲讲道理，绝对不能侵占别家的良田，要是做出这档子事，你还不如趁早把他们的田地收回来。”
　　“好好好。放心吧。”朱厚照再三保证不会出问题，这才凑近夏灵瞬道：“这次我总可以对皇后娘娘一亲芳泽了吧？”
　　“等等。”夏灵瞬又伸手按住朱厚照，道：“天还亮着呢，你这叫白日宣……”
　　朱厚照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抱着夏灵瞬上床，一解梳着床头帐子的绳子，道：“这都憋了快一个月了，哪儿有空管那么多——”
　　他年少知事，夏灵瞬理论经验丰富，人又胆大，与他配合极为默契，自然是对这种事情有些上瘾，加上夏圆儿进宫的这一个月都没怎么和夏灵瞬亲近，别说吹灯了，就是偶尔想亲一口还得顾忌着夏圆儿这个和夏灵瞬形影不离的小姑娘。
　　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如花似玉的媳妇儿都放眼前了，朱厚照不趁机好好和夏灵瞬亲热才怪了。
　　夏灵瞬力气没他大，反抗不及。两个人嬉闹了半天，夏灵瞬自然只能半推半就跟着一块儿泄火，一直折腾到华灯初上才算完。
　　朱厚照倒是神清气爽，看着床头亮着的花灯道：“你这灯样式这么老了，怎么还用着。等回头叫人给你换个新的。”
　　夏灵瞬窝在他怀里，没精打采地开口道：“本来就是圆姐儿喜欢才拿出来的，她看着觉得这灯新鲜……我晚上休息不喜欢亮灯。”
　　“这么喜欢，回头我叫人把上面的绢布换了吧，再给灯架子上个蜡，和新的一样。”朱厚照说完拍拍夏灵瞬的肩头，道：“行了，还没用晚膳呢，起身吧。”
　　夏灵瞬懒洋洋地开口道：“懒得起身……不吃了，就当是减肥了，这年过了我还没瘦呢。”
　　朱厚照借机揩油，摸了一把她的腰，道：“这样才好，端的是白腻如荔肉。”
　　夏灵瞬瞪了他一眼，道：“少碰我，我浑身还酸着呢。”
　　朱厚照笑嘻嘻地凑过来，道：“我帮皇后娘娘揉揉？”
　　夏灵瞬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拍掉某人不断作乱的手，坚持着爬起来穿衣服，道：“我吃还不行吗？”
　　两人用了晚膳，夏灵瞬自动无视蒲桃的笑脸，等到晚上搂着雪球和朱厚照和衣而睡，免得发生些不必要的运动。
　　第二天送走了朱厚照没多久，夏灵瞬就收到了一份大礼，不过不是朱厚照所送，而是宁王朱宸濠所赠，还是刘瑾亲自送过来的，这倒让夏灵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宁王远在江西，夏灵瞬和他能有什么交情？宁王又送礼给她干什么？
　　蒲桃替夏灵瞬开口道：“刘先生，这是做什么啊？”
　　刘瑾笑了笑，道：“是宁王爱子心切，其子身体不好，想请娘娘向万岁爷说清，不必来御学上课。”
　　所谓御学就是朱厚照下设给这些宗室子弟上课的地方，等到这些藩王世子陆陆续续入京之后，都要安置在重华宫内，而平日里就要在御学上课，当然，地点还是在文华殿，只不过授课内容与朱厚照这个皇帝有所不同罢了，这样朱厚照也能少上几节课，一举两得。
　　“宁王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儿子，宁王妃身子又不大好，害怕宁王世子路上出个差错，因此想着请娘娘向万岁爷求个情，免去宁王世子入京在御学上课的恩赐。”刘瑾说完又呈上来一封信，只见信封上字体娟秀，写着“皇后娘娘殿下亲启”。
　　夏灵瞬打开信，只见信中写着宁王妃对儿子的关爱以及他来京路上的担忧，虽然她对御学很是信任，但她更加担忧儿子的身体，因此特意恳求中宫夏娘娘向万岁爷求情，免去宁王世子来京读书一事。其中字字泣血，甚至还有题诗一首，饱含了一位母亲对儿子的一片关爱之情，文采也很是不错。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不忘世俗方面的打点，这宁王夫妇倒是一对人精。
　　夏灵瞬沉吟片刻，问道：“这位宁王妃姓甚名谁？原是哪里人士啊？”
　　刘瑾不明所以，还是如实回答道：“宁王妃姓娄，是江西人，其祖父是天顺八年的举人娄谅，倒是素有文名。”
　　夏灵瞬想了想，道：“可各地藩王世子年满八岁者皆要来御学读书是万岁爷的旨意，若为宁王开了先例，其他藩王纷纷效仿，这御学不是成了摆设吗？”
　　刘瑾也有些为难了，夏灵瞬见状笑道：“刘先生收了多少东西？”
　　刘瑾老脸一红，讷讷道：“奴婢哪敢……”
　　“这些东西我用不着，至于这封信……”夏灵瞬看着手中的信，道：“等我给宁王妃回信一封，刘先生帮我连同这些珍宝一并送还吧。”她见刘瑾有些惶恐不安，道：“你如何行事，万岁爷比我更清楚，自己去向他请示吧，可千万不要做忤逆上意的事情。”
　　刘瑾闻言立刻退了出去，出门之后还不忘抬手抹了一把汗，火急火燎地往文华殿跑去了。
　　蒲桃这才对夏灵瞬道：“娘娘，这宁王妃还真是世故，不仅给您送礼，连刘先生都没落下。”
　　夏灵瞬又看了看手中的信，摇摇头道：“宁王妃信中言辞恳切，字字真心，不像是世故之人，只怕世故的不是她。”
　　蒲桃会意，道：“是宁王？”
　　“刚才送来的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些字画之类，恐怕是刘瑾提前打点关照过，投我所好罢了。看刘瑾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为的恐怕不仅仅是不让世子来顺天上御学吧。”
　　蒲桃大吃一惊，道：“啊？宁王连刘先生都收买了……那、那我们要不要支会万岁爷啊？”
　　夏灵瞬笑了笑，道：“我知道这些，难道他不知道？有钱不赚王/八/蛋。”
　　蒲桃想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道：“万岁爷是要黑吃黑啊……”
　　“宁王既然有求于人，万岁爷又正是缺钱的时候，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夏灵瞬晃了晃手中的信，道：“让我想想怎么回复这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娄谅是知名的理学大师，王守仁先生格竹子就是听他说的，他的孙女娄素珍确实是宁王朱宸濠的妻子，跟着唐伯虎学过书画（连上了x小朱（叉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双重意义上的那种）
　　灵瞬：嫌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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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七十三
　　文华殿内,今日的日讲官正唾沫横飞地讲着《资治通鉴》，朱厚照在下面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勾勾画画，上面赫然是今日的讲官授课时的样子，只是他故意用了夸张手法,画的像是辟邪的门神一样,要是让讲官看到了,恐怕会气得背过气去。
　　朱厚照画的起劲儿,外面守着等他出来的刘瑾却有些心焦。
　　夏灵瞬那番话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宁王送那么多东西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不让儿子来顺天上学,更重要的是想要刘瑾在朱厚照面前美言几句,借机来恢复藩王护卫，夏灵瞬好像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一样,叮嘱刘瑾一定要提前问过朱厚照的意思。
　　刘瑾当然是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说了就算的,最重要的是朱厚照这个皇帝的意思,但朱厚照是什么意思刘瑾可不知道，要是夏灵瞬这个皇后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那就好说了,但如今夏灵瞬把东西都退了回来，显然是不打算帮宁王，刘瑾心里难免没底。
　　这东西好收不好退啊！
　　夏灵瞬是皇后,明面上也只当作是婉拒了宁王妃的请求,就算宁王不乐意也没办法,皇后得罪了他，他还能把皇后从上面推下来吗？可刘瑾就是个钟鼓司的掌事太监,要是宁王因此不满，找了别的人把他从钟鼓司捅下去，那刘瑾可就赔大了！
　　他那三分利还没赚够呢……
　　好不容易等着今天的日讲结束,刘瑾自然是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文华殿，来不及和日讲官打招呼就对朱厚照道：“万岁爷，奴婢有要事要奏。”
　　朱厚照也不像往常一样和日讲官友好告别，跟着刘瑾就走了，徒留日讲官捶胸顿足、长吁短叹，对刘瑾这种刚刚下课就公然“媚上”的做法很是不满。
　　等回了乾清宫，刘瑾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万岁爷……”
　　朱厚照笑嘻嘻地开口道：“你这么急吼吼的干什么呢？张永给你喂火/药了？”
　　刘瑾欲哭无泪，道：“万岁爷，您可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宁王今日送了东西，想请万岁爷恢复宁王府的护卫。”
　　“哦——”朱厚照了然地点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王岳和我说了。”
　　刘瑾骤然听到王岳这两个字，不由微微一愣，随后试探地问道：“王先生的意思是……？”
　　“他也是替宁王说情的，说是前代宁王之罪不该连累如今的宁王。”说到这里，朱厚照有些气愤，道：“这孙子不知道黑了多少钱，一个子儿都不吐还想让我听他的！到时候文官骂起来都在我头上，他倒好，拿了钱还能给宁王卖好，真忘了朕才是皇帝！”
　　刘瑾听他说完之后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可以上眼药的地方，立刻道：“这王先生忒不知礼数，宁王送来东西，怎么也不知道给万岁爷孝敬！”说完他又讨好地笑了笑，道：“不瞒万岁爷，奴婢这里刚好有不久前宁王与宁王妃送来的东西，本是要一部分孝敬给万岁爷，一部分孝敬给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只是收下了信，没要东西，说是要给宁王妃回信，又叫奴婢先来问过万岁爷的意思……”
　　“算你听话。”朱厚照哼哼笑了几声，随后道：“还是按往常给我搬进私库里去。”
　　刘瑾暗自感激皇后的那一句“贴心提示”，随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那是当然的，里面还有几幅上好的字画，奴婢也给万岁爷放进去，方便万岁爷与皇后娘娘赏玩。”
　　朱厚照对他如此识相很是满意，微微颔首道：“去吧。这事朕准了，这王岳该学学你，好好听话。”
　　刘瑾很开心，这两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夺走司礼监的位置，奈何王岳行事一向谨慎，对外和文官关系也很不错，显得十分正派，就算王岳有什么小错，文官们也会尽量替他遮掩，因此始终无法让刘瑾抓到他的小辫子，如今他终于找到王岳的弱点了。
　　王岳不是既想拿钱，又想赚宁王的好感吗？就让他两相落空！计划自然也很简单，先是给文官们放风声，称王岳有意为宁王恢复护卫，等到朱厚照的旨意一下，王岳在文官那里的形象绝对大打折扣，到时候再对给事中的那群好事官员煽风点火几句，王岳必然下台。而朱厚照刚才明显是对刘瑾的“听话懂事”很是满意，司礼监的位置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刘瑾这样想着，不由心里乐开了花，脚下更是生风，兴冲冲地准备回去实施计划了。
　　朱厚照也很开心，他目送着刘瑾离开，只觉得已经看到王岳这个吃里扒外的倒霉孩子光荣下岗了，不仅如此，还有他越来越满的小金库。
　　更重要的是朱厚照还有后手，以后还能逮着宁王这个不安分的“小绵羊”继续薅羊毛。
　　朱厚照对着孙吉招招手，道：“走走走，回坤宁宫找皇后通气儿去。”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朝中就开始传起了王岳与宁王的风言风语，加上朱厚照也同意了宁王的增兵请求，朝堂上更是吵成一片，之前还和文官关系不错的王岳立刻被打成了不识好歹的佞臣，以往曾经为他遮掩的大臣也都不再冒头，无论王岳怎么求情都没有，只好告到了朱厚照这个皇帝那里。
　　朱厚照对此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实在是做不了主。
　　给事中越闹越大，最后竟然到了要求把王岳一撸到底，打发到应天打扫卫生，朝堂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和夏灵瞬一起参加亲蚕礼的命妇也都知道了。
　　“皇后娘娘，最近司礼监的事情弄得风言风语的……万岁爷却迟迟不说话，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啊？”
　　阳春三月，天气渐暖，人人都换上了轻薄的衣物，为了亲蚕礼方便，夏灵瞬也只着一身浅绿色常服，她刚刚放下攀膊就听到李东阳的夫人问话，不由笑道：“什么司礼监的事情？”
　　其余命妇正在那里交谈，虽然都若有若无地看向这里，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八卦，只能偷瞄几眼。
　　李夫人见状也笑道：“娘娘对后宫一向尽心尽责，无暇顾及其他，许是不知道，这王岳因着给宁王增设护卫的事情叫人弹劾了，正吵得厉害呢……我家那口子也是想看看万岁爷的意思。”
　　朱厚照现在既不把王岳撤职，也不撤回给宁王恢复护卫的旨意，大臣们能不急吗？
　　李夫人毕竟是成国公的女儿，其父德高望重，如今夫君李东阳既是顾命大臣、又是内阁重臣，夏灵瞬不能不给面子，何况李东阳和杨一清是师兄弟，又有意与她这个皇后交好，夏灵瞬总不好拒绝他。
　　“万岁爷最近也头疼呢，王岳好歹也是先帝留下来的人……”夏灵瞬说到这里也有些为难，道：“可夺取宁王护卫也是先帝在时的旨意，万岁爷即位也不过两年，怎么能随意违背先帝的意思呢。”
　　李夫人会意，道：“还是皇后娘娘端庄贤惠、颇得圣心，知晓体贴万岁爷的心意。”
　　夏灵瞬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对蒲桃道：“钟鼓司今日准备的雅乐不错，赏。”
　　“是。”
　　亲蚕礼的主角就是夏灵瞬这个皇后，从早上不停地更换礼服和常服，再到前往先蚕坛斋戒祭祀，还要亲自采桑喂蚕，这么一整天折腾下来，仅次于大婚时的排场。
　　不过好在这次的亲蚕礼之所以这么大办是因为这是夏灵瞬这个皇后上任以来的第一次亲蚕礼，以后便简单举行即可，不用再这么不停的折腾了。
　　午后从宫外回了坤宁宫，夏灵瞬早就要散架了，大概洗漱了一番就钻进被窝补觉了。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是酉初时分，夏灵瞬这才在蒲桃的催促下起身，直到用了晚膳，朱厚照才匆匆回来，上来就抓过夏灵瞬的碗筷吃了起来。
　　夏灵瞬看他饿得厉害，又让厨下加了一个菜，这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比平常回来的还晚。”
　　“还不是刘健和谢迁，揪着我死活不让走，我都快饿死了。”
　　朱厚照跟着夏灵瞬一向是健康饮食，偏偏今天到了饭点儿却不能走，只能看着两个看老头子唾沫横飞，好不容易才甩开了他们跑回来。
　　夏灵瞬同情地给朱厚照倒了一杯水，道：“没事，今天李夫人还来问我你的意思，我已经暗示过她了，应该马上就能消停了。”
　　朱厚照大概吃了个饱，这才接过水灌了几口，随后道：“也就给事中的这群人不嫌累，天天上折子，王岳如今停职，这堆折子都放在我桌上，我看的都累了。”
　　夏灵瞬挥挥手让宫人们退下，道：“那你真打算让刘瑾接替王岳的职位？”
　　朱厚照放下杯子，这才道：“任司礼监一职有年龄限制，除了刘瑾，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见夏灵瞬似乎有些担忧，笑道：“放心吧，刘瑾可比他们老实多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你心里有数就好。”夏灵瞬听他发完了牢骚，这才凑近他道：“之前夏勋让人给我送账本了，我的胭脂铺子开得可好了。”
　　朱厚照看她喜滋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就那么点小钱，也亏得你这么开心。”
　　“这叫化知识为力量，当然开心了……”夏灵瞬见他还笑，哼了一声：“你不懂。”
　　朱厚照哄她道：“行行行，等到端午的时候咱们出宫去，先去寺庙上香求个符，你也好去你的铺子里看看。正好那几天李东阳他们十有八九要带夫人归宁，或者是去郊外踏青，咱们也能避开他们。”
　　端午节那天出嫁女儿们都要归宁，因此又叫女儿节，除此之外，文人最爱外出前往德胜门、安定门外游玩踏青，因此朱厚照才很有把握不会遇上他们。
　　夏灵瞬立刻抓住他的手道：“那可说定了，不许反悔。”
　　“好好好，不反悔。”朱厚照忽然想起什么，道：“之前刘瑾和我说你给宁王妃回了一封信，写什么了？”
　　夏灵瞬眉眼弯弯，道：“我和宁王妃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万岁爷下设御学，为的就是让各地藩王世子都能有所成长，为国出力，既然身为人母，那就要将目光放得更加长远，不要为一时之不舍反而毁了宁王世子的前程。”她说完又补充道：“我还和她说，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亲自陪送宁王世子来京，我会让人给她安排住处，恰好我想在宫中为宫女办学，见她来信觉得才气出众，又听闻她祖父是大儒娄谅，想请她帮我看看如何办理。”
　　朱厚照瞠目结舌，他只是想拐拐藩王的孩子，未来多几个可靠可用的长期工，顺便诈一下宁王这种心怀不轨的藩王，没想到自家媳妇儿更狠，连藩王的老婆都想拐过来，朱厚照看着夏灵瞬开心的样子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果然，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内阁那边很快就明确了朱厚照的意思，墙倒众人推，王岳很快就被赶下了台，灰溜溜地跑到了应天，而司礼监太监一职则在朱厚照的要求和文官们的妥协下最终落在了刘瑾头上。
　　刘瑾很开心，朱厚照也很开心，文官们虽然不是特别开心，但也不至于生气。
　　只有一个人很生气，那就是宁王朱宸濠。
　　没办法，给事中在弹劾王岳时顺便告了宁王的黑状，称他想要恢复护卫是意图谋反，终于用上后手的朱厚照“恍然大悟”，对此表示坚决不能恢复宁王的护卫，而刘瑾这个新任司礼监太监也不敢触霉头，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朱宸濠虽然生气，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过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面呢，一个月后，他的妻子宁王妃娄素珍居然主动要求和儿子一同前往顺天御学，方便一路上照顾身体不好的孩子，气得朱宸濠差点当场撅过去。
　　谁都知道朱厚照叫藩王世子进京有一半的原因是想借机敲打各地藩王，怎么偏偏他的妻子认了死理，不仅要儿子去，自己也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嘿嘿嘿，依旧乖巧等评论w
　　小朱：白嫖了，下次一定（给你加护卫）
　　朱宸濠：气死偶嘞！我的钱！！
　　灵瞬：听说宁王妃才色双绝，今天见到信果然不一样，我一定要一睹芳容！！
　　小朱：……（感觉到头顶写着一个危字
　　朱宸濠：你们俩留点儿给我吧！！骗钱就算了，儿子老婆都不放过的吗？？
　　感谢在2020-08-1722:57:24~2020-08-1823:0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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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七十四
　　朱宸濠很生气,但也没办法，他与宁王妃感情极好，奈何母子相亲是天性使然，他也拦不住,加上之前刚被文官抓住骂了一顿,他暂时也不敢掀起什么大风浪,而朱厚照和夏灵瞬还是照常过日子。
　　等到了四月底,各地藩王世子都已经入京,就连一直拖着的宁王世子也已经由宁王妃带入京中，如今还在客栈内休息,等到午后才正式入宫拜见夏灵瞬。
　　“娘娘,王老娘娘那里都已经安置好了，今日午后宁王妃入宫便能去王老娘娘那里住。”
　　夏灵瞬微微颔首,随后又对蒲桃道：“午后将照顾宁王世子的宫人叫来,给宁王妃见礼,方便宁王妃多多叮嘱一些。”
　　“是。”蒲桃应下来，又道：“之前宁王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亏得娘娘还如此费心帮他安排。”
　　夏灵瞬笑而不语。
　　她这么费心安排，其一是宁王既然不安分，那就拿他的老婆儿子做人质,给他个警告。其二是宁王妃确实有才华,夏灵瞬对她信中展露出的一角很感兴趣,非常想见见她。其三就是其他藩王、官员和寻常人的看法了，毕竟在他们眼里,皇家对宁王是天恩浩荡，精心照顾着，宁王要是有什么异动,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宁王都占不到一丝便宜。
　　午后宁王妃便领着宁王世子入宫了，夏灵瞬倒是很给面子，亲自去正殿门口迎接，一进来便免了宁王妃的礼，道：“我听闻王妃身体不好，便不必行礼了。”
　　宁王妃面容温婉，生得是一幅弱柳扶风的样子，行事却又规整有度，她依旧微微俯身行礼，道：“妾身是臣子妻，怎能不给皇后娘娘行礼呢？”说完还不忘拍了拍宁王世子的后背，督促他向夏灵瞬见礼。
　　宁王世子如今不过九岁，年纪尚小，相比寻常孩子确实是有些瘦弱了，夏灵瞬笑道：“快起来吧，宫里给世子备了蜜饯点心，一定要多尝尝。”
　　一行人进了正殿，夏灵瞬请宁王妃坐下，道：“王妃与世子自江西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宁王妃看着儿子坐下，接过蒲桃递来的点心，这才收回视线，恭敬道：“娘娘这是什么话，天子下诏恩准世子入京读书本是天大的喜事，皇后娘娘更是准许妾身入京陪伴世子，妾身不胜惶恐……”
　　夏灵瞬莞尔，道：“我也是宫外来的，王妃在我面前不必拘束。”她见宁王妃脊背绷得紧紧的，显然是很拘束，换了个话题道：“世子叫什么名字啊？”
　　“随太/祖定下的辈分，取名拱橄。”
　　宁王世子听到母亲喊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宁王妃与夏灵瞬。
　　“真是个乖孩子。”夏灵瞬与这样一双纯真的眼睛对上，心里柔软许多，道：“还想不想吃五白糕？”
　　宁王世子又看向母亲，见她微微颔首，这才道：“想。”
　　“蒲桃，再给世子上些五白糕。”
　　宁王妃这才流露出一丝羞怯，道：“这孩子没见过世面，就好奇这一口点心，叫娘娘见笑了。”
　　夏灵瞬笑了笑，道：“我看世子乖巧温和，很是喜欢。”她又问道：“世子读书了吗？读什么书？”
　　“妾身为他开蒙，已经背诵通读《千字文》、《幼学琼林》等书……只是他贪玩，总是不愿好好写字。”
　　宁王世子闻言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天，道：“娘娘教我。”
　　夏灵瞬笑道：“世子怎么知道我擅书法？”
　　宁王妃有些窘迫，道：“妾身知道一些娘娘的事情，来京路上也向橄儿说过一些……”
　　夏灵瞬也不在意，只是道：“这倒巧了，我也听说过一些王妃的事情，听闻王妃素有才名，又是娄先生亲自教导，诗文出众，想请王妃在寿宁宫长住，以后也好向王妃多多讨教。”
　　宁王妃和夏灵瞬一番交谈下来，也察觉到夏灵瞬并无它意，端的是平易近人，因此也应声道：“烦劳娘娘为妾身着想了……”
　　“哪里的话。”夏灵瞬对蒲桃招招手，示意她把那几个宫人带上来，随后对宁王妃道：“听闻宁王世子身体不好，我特意多派遣了几个宫人来照顾世子，平日里世子们都住在乾西五所，王妃恐怕是不方便亲自照顾，这些宫人都是个顶个的机灵聪明，世子的身体有什么忌讳的便和他们说，王妃要是想见世子与我说就是。”
　　她见宁王妃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又道：“我在太医局多请了一位太医，专门看顾世子的身体，若是世子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传他就是。平日里王妃住在奶奶宫中也不必太过拘束，奶奶待人平和，定然会喜欢王妃的。”
　　宁王妃想到夫君不安分的样子，她与儿子却还能得到皇后如此招待，一时间既是羞愧，又是感激，真不知道怎么才好。
　　夏灵瞬好像没看出来，只是道：“王妃舟车劳顿，如今又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在我这里用过晚膳，我再让车驾送你们母子二人去住处。”说完又对世子亲切道：“世子就在我这里好好吃一顿，平日这些宫人要是照顾不好你，你就和我说，好不好？”
　　宁王世子毕竟是个小孩子，见她和蔼可亲便不如之前那样紧张，开心地应了一声。
　　等到将这母子二人送走安置好，已经是酉正时分，朱厚照那边早在用晚膳的时候就偷偷派人过来给夏灵瞬使眼色了，只不过夏灵瞬就当没看见，只是让厨下做好了晚膳给朱厚照送过去，让他自己解决。
　　朱厚照只能一个人在乾清宫安安静静吃完了晚饭，不由仰天长叹。
　　这哪儿是折腾宁王啊，这是折腾他自己啊！刚送走了小姨子没几天，又冒出来个宁王妃，还能不能让他好好过日子了？
　　孙吉见自家万岁爷愁眉苦脸的样子，道：“万岁爷，您不是最爱吃皇后娘娘宫里的饭菜了吗？怎么今日就用了这么点？”
　　朱厚照没好气地说道：“朕那是馋坤宁宫的饭菜吗？”
　　坤宁宫的小厨房是夏灵瞬自己准备的，原因之一就是光禄寺都是筹备宴席大菜的，做出来的饭菜油水不是一点点的重，还不大新鲜，夏灵瞬是吃不惯的。
　　朱厚照原本一直吃着光禄寺的饭菜，后来和夏灵瞬越来越亲近，便直接在她那里吃了，上的菜也就是四菜一汤，顾忌着朱厚照在还会多炒两个菜，朱厚照吃多习惯了就有些离不开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能和夏灵瞬一起吃，还能闲聊几句。
　　孙吉故作不知，只是道：“刚才奴婢差人去打听了，说是娘娘与宁王妃已经用完晚膳了，正在道别呢。”
　　朱厚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边向外走边指着孙吉道：“好啊你，不早和朕说！害的朕白坐这么半天！”
　　他风风火火赶到坤宁宫，凑在宫门前向内望了望，夏灵瞬恰好让人去问问朱厚照有没有用晚膳，就看到他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随后故意道：“去和万岁爷说，我与宁王妃一见如故，今晚留她在坤宁宫小住，请万岁爷在乾清宫自己安寝吧。”
　　朱厚照打量了半天，早就猜到宁王妃已经走了，闻言一下跳了出来，义正言辞道：“朕不准！”
　　宫人们骤然看到这位神出鬼没的皇帝陛下，急忙见礼。
　　夏灵瞬扑哧笑出声，道：“好一个不准，万岁爷都来了，躲在那里向内看什么呢？”
　　朱厚照挥挥手让宫人们起身，走到夏灵瞬面前，道：“宁王妃是内眷，朕总不能和她打照面吧？”
　　两人走进正殿内，夏灵瞬歪着头问道：“之前圆姐儿进宫的时候怎么不见万岁爷避嫌呢？”
　　“圆姐儿是你妹妹，是自家人，自家人有什么避嫌的？”朱厚照见她眼中带着笑意，无奈扶额道：“这下问完了吧？我的回答你满意了？”
　　夏灵瞬这才嘻嘻一笑，道：“万岁爷的回答我很满意。”
　　“那该我问了。”朱厚照伸手搂着她的腰，道：“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胖娃娃啊？”
　　虽说谈允贤已经为夏灵瞬好好调理过身体，她的月事也逐渐规律稳定，但怀孕也不是夏灵瞬说了算的，她可不敢打包票。
　　夏灵瞬指指天空，一脸无辜道：“天机不可泄露。”
　　“等端午那日去祭祀的时候，我就要好好问问这天，别人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我想和娘子同居一室还要看别人的脸色，那得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啊。”
　　眼看着到了端午，天气一日赛过一日的热，夏灵瞬也换上了轻薄的夏衣，平日里便和一样清闲的宁王妃闲聊，或者练字作画，顺便讨论一下宫中女学的事情，宁王妃见到夏灵瞬也不再如同一开始那样紧张了。
　　她身边的内官有内书堂教导，文化水平还算可以，但宫女们就不一样了，在家时家人不愿让女儿读书，进宫后又没有教导宫女的地方，因此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文盲，也就蒲桃是原本在东宫跟着朱厚照按照女官的标准培养的，夏灵瞬倒也不是要让她们个个都能吟诗作对，但基本的文化素养还是要有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借此来影响普通人家的女子。
　　夏灵瞬进宫也近一年，早在进宫之前受沈琼莲教导时便意识到皇后的职能和电视剧里完全不一样，电视剧里夸大了皇后陪伴睡眠的的功能，却缩小了皇后为天下女子表率以及身为后宫大管家的功能。
　　不然夏灵瞬也不用年底的时候疯狂打算盘，安排各类事项。
　　同样的，皇后的表率功能也很强大，由于明朝这么多年来一直从平民中选取皇后，比较接地气，民间对于皇室的效仿也就层出不穷，格外热衷于模仿皇室，尤其是衣着打扮、生活习惯等等。
　　比如夏灵瞬不喜欢浓妆艳抹，穿衣打扮也尽量简洁，衣裙以浅色布料以及花草纹为主，据说宫外的布料铺子也因此紧跟潮流，以浅色布料为主，颇有一种追逐网红穿搭博主借鉴学习的意思。
　　这次夏灵瞬打算来点人文精神的，毕竟文渊阁都已经正式开门迎客了，正是吸引目光的时候，夏灵瞬也不能落在后面，要是能直接促成宫外有女子私塾那就更合适不过了。
　　宁王妃得知夏灵瞬要给宫女们开设学堂并不意外，毕竟太宗徐皇后也曾教导宫中女子学习，不过等夏灵瞬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宁王妃不由有些惊讶。
　　“除了简单的《千字文》、《三字经》启蒙读物，至少也要将四书五经学过一半，若有兴趣，书画也可以继续学。”夏灵瞬见她有些讶异，道：“我小时候跟着我娘读过一些启蒙书，长大了便装作我三哥去私塾学习，读书虽然杂一些，但也知道那些读书人都读什么。”
　　宁王妃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能行吗？仁孝皇后也仅仅是教导一些女官……”
　　夏灵瞬安抚道：“这是宫中的安排，至于宫外，就要靠宫中的宫人们出去采买时大肆宣扬了，倒也不用特别着急，先从眼前开始。”说完还不忘开玩笑道：“他们这些男子们都忙着赶科场，可也不能把咱们给落下了啊，以后宫中考核想要升做女官的，除了做事可靠之外，一定要读过两本以上启蒙读物，识字过千，到时候我另有考核标准。”
　　宁王妃见状不由有些感叹，道：“娘娘果然如信中一般心胸宽广、目光长远……这些年来我自己虽然常常琢磨书画之道，还请夫君为我找了老师学习作画，却从未想过让所有女子如我一般学习，倒是失了本心，只知道养尊处优了。”
　　夏灵瞬早已经摸清楚了宁王妃的性格，她为人和善，才思敏捷，但稍微有点认死理，一般人劝不回来，只有转移话题才有用。
　　夏灵瞬见她似是愧疚，笑道：“前几日王妃给我画的那幅落英缤纷图很是好看，有身临其境之感，原来是有高人指点啊，不知道王妃的老师是何方神圣啊？”
　　宁王妃被她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微羞道：“妾身的老师娘娘许是听过的，就是弘治十二年被牵扯作弊一案的唐寅……”她见夏灵瞬不说话了，以为她是对唐寅为人有异议，急忙辩白道：“先生作画技艺高超，为人洒脱……”
　　夏灵瞬却兴奋地拉着她的手，道：“你还有唐先生的画作吗？借我看看吧！”
　　宁王妃被夏灵瞬激动的样子弄得一头雾水，还是承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照常更新嘻嘻嘻嘻
　　小小朱：放我出来！
　　小朱：朕那是馋坤宁宫的饭吗？我那是馋她……（被禁言灵瞬（两眼发光）：唐伯虎的画诶！
　　宁王妃：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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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七十五
　　听说夏灵瞬得了一幅字画,每天乐得找不着北，倒让朱厚照有些诧异，跑来和她一起赏画，饶是他一向对于自己的画作极有自信,也不得不感叹夏灵瞬借来的这幅《雨竹图》笔法上乘,清丽明净。
　　“这是谁画的？”
　　“宁王妃的老师,你肯定也知道的,弘治十二年科场舞弊案中的一个,名叫唐寅。”
　　朱厚照对这件事倒是也很有印象，道：“我记得当年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很凶,因此下了不少大臣。”
　　“是啊,我虽然不知道这唐寅究竟有没有作弊，但见他字画非比寻常,又从宁王妃那里听说他为人洒脱不羁,倒是有几分李太白的风骨,想来这事应当是有些差错，不然宁王也不会请他做女眷的西席。”
　　夏灵瞬想到这位未曾谋面的江南才子,忍不住有些好奇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要是宁王妃能修书一封请他进京，让夏灵瞬见一面就好了……
　　朱厚照见她言语间对那唐寅已经有几分向往,不由有些醋意,道：“我也会画画呢！那扇面上的图你不是很喜欢吗？”
　　夏灵瞬瞥见他不爽的小表情,不由扑哧一笑，随后扶着他的肩膀道：“是是是,要论画画之境界，在我眼中有哪个人能比得上我家官人呢？明日端午咱们出门去，正好拿上那把扇子给我佩着,穿那条天水碧的裙子刚刚好。”
　　朱厚照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道：“这还差不多。”
　　次日夏灵瞬叫上蒲桃和高沛要出宫去，高沛笑称年纪大了，怕笨手笨脚伺候不好，推荐徒弟曹怀信跟着夏灵瞬，夏灵瞬猜他是想让年纪尚小的徒弟出去走走，所以才推脱，也不揭穿，索性带着蒲桃和曹怀信一起出宫去了。
　　因为到了端午，宫中都给了宫人们休假，御学自然也不例外，还特意给每个藩王世子发了五两银子，准他们上街去买些时兴的玩意儿，顺便体察民情，当然，这银子也不是白拿的，回去还得再做心得策论一篇，夏灵瞬也特意让宁王妃带着宁王世子出宫去逛逛，好让母子团聚一阵。
　　端午时人人都着五毒纹样的衣服，虽说夏灵瞬要跟着朱厚照出宫去，但也免不了应景，特意佩戴了一支簪头盘蛇的金簪，配上轻薄的绣有艾叶蒲草的天水碧长裙，看着很是凉快。朱厚照为了和她配套，也换了一身青灰色的长袍，头戴时下正流行的飘飘巾，倒是像个书生的样子。
　　夏灵瞬挽着朱厚照的胳膊，道：“官人，咱们走吧。”
　　朱厚照哼哼笑了几声，道：“走吧。”
　　两人对于出宫早就是得心应手，从德胜门出去拐条小道就是街坊，再往前走便是热闹的市集了。
　　因着是节日里，街上行人众多，出门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各个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还有姑娘格外有创意，将艾草剪成簪花佩戴在发间，也很是应景。除此之外，街边还有不少沽酒卖粽子的，有小贩的还赠送五色缕、长命缕之类，生意倒是很好。
　　好歹他们两个出宫前在宫中用了粽子，此时也不饿，只是走着看看热闹。
　　两人这一趟出宫除了游玩，也有别的事情要做，首要的自然就是去正式落成启用的文渊阁看看情况，毕竟虽然账上一直有银子进来，但实际操作情况不能光从账本上看。
　　文渊阁就在崇文门附近迁拆民居修建而成，占地十余亩，前有园林院落，除了东西两侧的屋子摆放书架藏书之外，还有供先生们闲暇时授课的屋子，整片园林最后的藏书阁楼总共修建了三层，藏书近十万卷，从天文地理到医农工课应有尽有，只需交纳一定的银两换取刻有编号的记名牌子，每次在借去藏书时都有专人记录。
　　外面人山人海，文源阁内倒还是一如往昔的清幽，只是里面大多是学子，夏灵瞬大概扫了一圈，还没有看到过有女子在里面。
　　“看什么呢？”
　　“看——”夏灵瞬的目光移到了正中心，笑道：“看万岁爷的题字呢。”
　　她的目光刚好落在了厅中挂着的题字——天下第一楼，署名正德皇帝御笔。
　　朱厚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看这个就对了。”
　　二人说话间，有学子看向夏灵瞬，不自觉地皱了眉头，随后各自转过身去。
　　夏灵瞬与朱厚照对视一眼，笑道：“官人，我们去楼上看看吧。”
　　朱厚照自然也看到那几个学子的目光，心里猜到他们是因为夏灵瞬一个女子公然进出这读书人的场所而皱眉，虽然有些不爽，但他还是自动忽视，只是道：“好。”
　　两人上了二楼，恰好有人在上面闲聊讨论，还无意间提到了夏灵瞬在宫中重新开展女学，言语间显然是对夏灵瞬这样做不满。
　　“让那些阉人掌权就算了，现在连婢女都要开设公学读书识字，加上太后和皇后的一众亲戚，难道将来还要重现吕武之乱吗？”
　　“听说那中宫夏娘娘颇受万岁爷宠爱，却又不愿分宠于人，坏了一后二妃的礼制，害怕弹劾，所以才想着借给这些宫人们开设学堂来换个好名声。”
　　“要我说，这夏娘娘只管好侍奉君王就是了，一个妇道人家倒是心比天高，真以为女子可以和男子比拟呢？”
　　夏灵瞬闻言展开扇子晃了晃，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蒲桃有些气急，想说些什么，却被夏灵瞬拦住了。
　　朱厚照听了不由皱眉，刘瑾见状正想叫人上前收拾那几个读书人，曹怀信已经率先站了出来，道：“夏娘娘是一国之后，为天下表率，正是因为她饱读诗书，才知晓读书之重要，叫天下女子皆如娘娘一般从书中有所裨益，知礼义、守仁心。”
　　有个学子见他身着仆从服侍，便不屑开口道：“小小家仆也敢来叫嚣。”
　　曹怀信不卑不亢，回答道：“读书人却露了獠牙，亦为人所不耻。”
　　“你——”
　　又有人开口道：“墙上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写的，你们的心胸连皇后都不如，还读什么书？”
　　夏灵瞬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探头望了过去，却见是牟台反驳对方，不由微微一愣。
　　牟台显然也瞧见了夏灵瞬，又看到她身边站着的朱厚照，更加诧异，正要过来行礼，朱厚照已经冲他摆摆手，不耐烦地开口道：“皇爷都没说什么，你们怎么比他想的还多？”
　　夏灵瞬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扑哧一笑，见其余人都看向自己，这才道：“孔子说‘有教无类’，朱子亦云‘人性皆善而其类有善恶之殊者，气习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则人皆可以复于善，而不当复’，自然是无论男女都应读书，难道斗大字一个不识就好？那为何状元郎们知道这些女子诗书俱通却依旧要娶，难不成是他们读书读得太多，反而迂腐不堪？”她故作紧张，道：“哎呀，那以后可要小心了，这状元探花们出门在外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叫那些才识出众的女子给害了。”
　　“你——诡辩！”
　　朱厚照瞪了对方一眼，道：“怎么，还想动手？”
　　牟台闻言也道：“天子脚下，不占道理还想行凶不成？”
　　那几个学子见这一行人虽然穿着打扮是平民样式，但身边仆从不少，指不定是什么大户人家，加上京城勋贵众多，他们也不敢说太多话冒犯，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就赶紧溜之大吉了。
　　蒲桃哼声道：“瞧瞧他们那些本事，我看着连怀信都不如呢，等回头科考必然落榜！”
　　夏灵瞬被她逗笑，道：“你这诅咒还真狠……”她看向曹怀信，想到他能主动出言维护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感动，道：“怀信确实是长进了不少，我看着都能当个小先生了。”
　　曹怀信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垂首道：“怀信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书房中也有几本书，你要是想看就自己去拿着看。”夏灵瞬莞尔，道：“能带动着咱们宫中的人都爱上看书才好呢。”
　　那边牟台急忙要向朱厚照行礼，朱厚照却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在外面不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叫人认出来了我和团姐儿以后还怎么出宫玩？”
　　牟台听他言语间与夏灵瞬很是亲密，不知该欣慰还是如何，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刚才还要多亏了你替她说话了，这宫外对她的事情倒是风言风语的。”
　　“娘娘幼时就很有自己的主意，行事不拘一格的。”
　　朱厚照又问道：“你们两个熟识？”
　　“两家是有些交情的……”牟台说完见朱厚照盯着自己，察觉到失言，正要行礼谢罪，朱厚照已经拦住了他，牟台只好作罢。
　　朱厚照劝住他向自己行礼，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牟台恭敬回答：“听闻文渊阁藏书众多，便想来借本游记看看。”
　　朱厚照听他说要借游记，像是若有所思，随后道：“怎么只你一个人出来，夫人呢？”
　　“我爹与我娘归宁去了。”牟台说完才察觉自己会错了意，急忙又道：“卑职还未娶妻。”
　　“还未娶妻？这个年纪还不娶妻倒是少见。”朱厚照有些惊讶，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调侃道：“莫非是凑不齐聘礼？这好说，改日我赐你些东西，怎么说也要娶个体贴一些的夫人，好有个作伴的人。”
　　牟台应了一声。
　　朱厚照又道：“就像是团姐儿，现在也越来越体贴了，虽说嘴上不饶人，但心里总是惦记着。”
　　牟台听他像是意有所指，但小心翼翼瞥朱厚照一眼，又见他一直注视着夏灵瞬，很是专注，似乎并不是话里有话，只能垂下头应了一声。
　　朱厚照见牟台不说话了，道：“你接下来去哪里？不如同我们一起去大隆善护国寺看看？我与团姐儿去求个签。”
　　牟台连声称不敢，道：“皇爷难得出宫一趟，便带着娘娘好好玩玩吧，被指不敢打扰，这就要回家去了。”
　　朱厚照冲着他笑了笑，道：“多上街走动走动，说不准就遇上心仪的姑娘了。”
　　“是。”
　　夏灵瞬见牟台离去了，这才走到朱厚照身边，道：“牟三公子走了？官人替我谢过他出言相助了？”
　　朱厚照见她说话也不带结巴，似乎只是礼节性地回避了牟台，并未在意，不由勾起嘴角，道：“走吧，去庙里上柱香。”
　　夏灵瞬见他心情好得莫名其妙，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们刚刚说什么了？怎么看着你这么高兴……”
　　朱厚照只是道：“什么也没说，别瞎猜了。”
　　夏灵瞬更加觉得奇怪。
　　平常也没听朱厚照说他和牟台有什么交情，怎么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朱厚照还挺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小朱：我说啥了吗？我老婆爱干啥就干啥，关你们P事！
　　灵瞬：照哥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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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七十六
　　两人去了寺庙,香客众多，就连接引的小沙弥都分外忙碌，不过两人就是简单来上柱香，顺便求个签,又不是第一次来,因此不需要人接待,倒是上次那个在殿外守着递香的小沙门认出了二人,一脸惊诧。
　　“皇……”
　　夏灵瞬急忙冲着他指了指嘴,示意他噤声，只是接过他手中的香与朱厚照一起进正殿上香了。
　　等两人上完香,门口的那个小沙弥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夏灵瞬也不在意，跟着朱厚照去求签的老者那里抽签。
　　夏灵瞬先抽出来一枚,见朱厚照凑过来看,赶紧躲到一边,道：“不许看！”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不看就不看,我也抽一个。”
　　夏灵瞬见他去抽签，这才看自己手中的签，签上写着“惜取今时”,下面还有四句注释：“门延吉庆喜非常,积善之门运道昌；相逢会过莫轻慢,且把他乡作故乡”，她看完不由愣了愣,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上签还是下签。
　　看前两句，是说家中平安、运势长隆，可后面那句又好像是说叫她谨慎行事,隐隐有不祥之意。
　　蒲桃见她求过签之后就有些出神，忍不住担忧地问道：“夫人，怎么了？这些签也不是都准的……”
　　夏灵瞬回过神，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这签上的意思。蒲桃，怀信，你们也抽一个看看。”
　　那边朱厚照已经抽完了，凑到夏灵瞬身边道：“忽言一信向天飞，泰山宝贝满船归，若问路途成好事，前头仍有贵人推。上签！”
　　夏灵瞬看他很是得意的样子，将自己抽到的签攥紧了，道：“那就恭喜官人了，这可是大好的签，想必会有贵人相助，万事大吉。”
　　朱厚照忍不住好奇道：“我都和你说了，你把自己的签和我说说呗。抽的不好我也不笑你。”
　　“这有什么好说的，好了，赶紧把签还回去，还有别人要抽呢。”
　　朱厚照见她不大想提及抽签的事情，只好作罢，心底忍不住猜测夏灵瞬是不是抽了下签，他将手中的签递还给老者，琢磨着带夏灵瞬去后院逛逛，好让她忘了抽签这回事。
　　夏灵瞬也将手中的签递给老者，老者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签，似乎有些诧异，道：“夫人的签不是老朽这里的……”
　　夏灵瞬微微一愣，道：“我就是从师傅这里抽的呀。”她看了看老者手中的签筒，笑道：“您这签筒里装着几百支签子，恐怕是您记错了。”
　　“老朽已经在这里解签几十年了，这签筒里有什么签都记得一清二楚，夫人还是自己拿着吧。”
　　夏灵瞬见他面熟，应该所言不假，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签子，看老者这样坚持，还是自己收了起来，心里更觉得奇怪。
　　蒲桃与曹怀信也象征性地抽了签，也都是大吉大利的上签，弄得夏灵瞬更觉得诡异。
　　怎么好像就她这支签子怪怪的……
　　朱厚照见她依旧有些神思不属，开口道：“咱们去后院的池子看看？”
　　“去后院做什么？”
　　“你忘了，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庙里。”
　　夏灵瞬恍然想起，那个时候妹妹还没有出生，叶氏带着她来求签，当时她乱窜找不到回去的路，结果被朱厚照一屁股卡到水里……
　　“哼！”
　　朱厚照见她突然冷哼一声，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怎么突然生气了？”
　　夏灵瞬不搭理他，径自向后院走去。
　　这次后殿倒是没什么人，荷塘十分静谧，两人并肩走在后院，夏灵瞬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皇庄那边的番薯怎么样了？”
　　“已经长出茎叶了，不过最近有些起虫，让人去杀虫了。”
　　夏灵瞬想到未来番薯大卖的场景，忍不住抿唇一笑，道：“这么说，明年就能在全国各地推行种植番薯了。”
　　朱厚照见她开心的样子，道：“你怎么这么肯定，那番薯都埋在地底下，谁知道长得好不好？万一结果不多，种了也是白种。”
　　夏灵瞬也不能直接和他说自己那个年代的事情，只是含糊道：“就是肯定啊。”随后又转移话题道：“到时候还能将番薯磨成面，做成馒头……做面也可以，可以有好多吃法呢。”
　　朱厚照正想说什么，一位僧人走了过来，向二人行礼道：“小僧拜见皇爷、娘娘，住持请皇爷与娘娘饮茶。”
　　二人对视一眼，还是朱厚照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出门在外不要行礼了，叫人看见不是白白遮掩？”
　　夏灵瞬笑道：“有劳带路了。”
　　住持的院落在东院，相比之前的喧闹，这里安静不少，院落之中绿植众多，还有一些小僧正在扫洒，地上湿漉漉的，很有几分超脱世外的清幽感觉。
　　住持见到二人倒是不卑不亢，只是请他们坐下，亲自煮茶。
　　朱厚照来了兴致，与住持讨论起佛法来，夏灵瞬不懂这些，只好无所事事地走向外面，看到小僧在裁剪枝叶，走过去道：“你们的住持很喜欢花草吗？”
　　小僧人见夏灵瞬问话，恭敬道：“住持说万物有灵，多与自然亲近可参悟天地之理。”
　　夏灵瞬看他年纪小，对于佛法却似乎很是了解，问道：“你几岁了？什么时候入了寺庙啊？”
　　“小僧今年八岁，是家中遗弃后被师兄们捡到的，自觉亲缘已尽便拜入寺庙中。”
　　夏灵瞬想了想，又问道：“寺庙中还有与你一样的孩子吗？”
　　“有的……”
　　夏灵瞬不由叹了一口气，现在没有土豆、红薯这样比较高产的作物，孩子养活不了就只能丢掉，未来至少也有个福利院之类的，现在的孩子能被寺庙收养已经不错了。
　　那边朱厚照和住持聊得尽兴，从屋内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对夏灵瞬道：“咱们也走吧，在酒楼用午膳，再去看看夏公。”
　　夏灵瞬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两人上了马车，夏灵瞬才问道：“你和住持聊什么了？那些佛法什么的，我听着都晕就自己出来了。”
　　“问问他真有佛祖可以掌管世间万物吗？既然这样还要皇帝干嘛。”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道：“都来寺院拜佛了，你还问这个？再说你问了人家也不敢回答啊……那话怎么说的？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你现在笑嘻嘻的，等他答了会不会直接要了他的脑袋，住持是老，又不是傻。”
　　朱厚照撇撇嘴，道：“拜佛也只是为了拜拜而已，还不让人问问了？我还问他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孩子呢。”
　　夏灵瞬被呛了一下，随后问道：“住持怎么回答的？”
　　提到这个朱厚照就生气，道：“他说我是真龙天子，都由我作主——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夏灵瞬扑哧一笑，道：“厉害厉害，不愧是一寺住持，打太极的功夫都比别人厉害。”
　　她还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她急忙探出头看，只见外面有人惊呼，还有人冲着马车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刘瑾见状也吓了一跳，只以为是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刺杀朱厚照。他们是轻装简行，身边可没什么护卫，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他正要高呼，只见一个人肩上扛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向这边跑来，后面还有人大喊着什么，周围的行人都有些不明缘由，纷纷退到了一旁。
　　朱厚照也有些懵，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刘瑾看清楚了情况，倒是放松不少，低声道：“回万岁爷的话，应该是拐子。”
　　只要不是刺客他就放心了……
　　“拐子？”
　　夏灵瞬也回过味儿了，急忙对刘瑾道：“快将马车横过来拦住他，不能让他把孩子拐走了！”
　　刘瑾有些犹疑，只是偷偷摸摸地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比夏灵瞬还激动，一掀帘子跑了出去，道：“天子脚下，谁敢拐孩子！”
　　拐孩子的人忽然见这么个人站了出来，也是一愣，但腿脚可不满，抱着哭喊的孩子就向前跑，马车笨重，等调过头来就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拐子把孩子抗走了。
　　朱厚照颇有些不忿，把马车上的马解下来，翻身而上追了过去，只留下刘瑾欲哭无泪，遥望着他的背影想喊一句“万岁爷”，又害怕把周围的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夏灵瞬见状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解下来另一匹马，对刘瑾道：“快去附近找些身强力壮的巡捕来！不能让这个拐子跑了！”说完也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蒲桃吓得大喊：“娘娘！”她喊完见周围人盯着自己，急忙改口道：“夫人！夫人！”
　　夏灵瞬骑着马追过去，附近正是一片射猎玩乐的摊子，游人众多，看得夏灵瞬眼花缭乱，正想着该往哪里追，却见拐子又折返回来，不由微微一愣。夏灵瞬心里猜测他是被人堵上了，于是停下马来，从旁边的水果摊子上抢了一根甘蔗，等那拐子跑过来，抄起甘蔗将拐子绊倒在地。
　　拐子摔倒在地，孩子也掉在了地上，哇哇哭了起来，拐子见状不好，正想丢下手中的孩子自己跑，却见一支箭射了过来，本应是箭头的地方换成了铜球，狠狠地砸中了拐子的头，砸的他七荤八素、再次摔倒。夏灵瞬见状又趁机用手中残余的甘蔗在拐子头上狠狠砸了好几下，对旁边的行人大喊道：“这拐子抢孩子了！”
　　周围的人闻言比她还激动，冲过来将拐子按倒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人去报官。
　　夏灵瞬赶紧去把摔在地上的孩子抱了起来，柔声哄了起来。
　　朱厚照骑马过来，道：“这拐子还真聪明，见我要堵住他了，竟然又返回来，我再转过马头来发现他不见了，还是问了人才追过来的。”
　　夏灵瞬抹了一把汗，一边抱着孩子安抚，一边道：“吓死我了……要是动作再慢点该让他得手了。”
　　朱厚照看到被众人押着的拐子，得意道：“活该，有我和娘子招呼着，他能跑得了？”
　　一旁有妇人见状道：“小夫妻两个也应当将孩子看紧些啊，这节日里人多，拐子专挑这个时候下手……”
　　夏灵瞬眨眨眼睛，意识到对方理解错了，急忙解释道：“这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两个才成亲一年不到，怎么会是我们的孩子呢？”
　　对方表情古怪，道：“不是你们的孩子？”
　　夏灵瞬生怕被别人也当成拐子，急忙解释道：“我们是见到有人抓拐子才追过来的。”说完她又掂着孩子哄了哄：“别怕别怕，坏人已经被抓住了，刚才有支箭过来，一下子就把坏人给砸中了，是不是？”
　　朱厚照闻言问道：“什么箭？”
　　“刚才不知道是谁见义勇为，射了一支箭过来，箭头是玩乐用的铜质球形箭头，力道不小，一下把他给砸倒了，我就用甘蔗给他后脑勺来了几下。”
　　朱厚照看着满地成节的甘蔗，摸了摸头，道：“看着是挺疼的。”
　　这时候人群中又走出来一对夫妇，其中的男子开口道：“在下兵部武选司主事，还请二位将事情交代清楚。”
　　夏灵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这位大人……我们真的不是拐子……”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换了……昨天一直在哄孩子，没来得及更新……
　　新人物登场了嘻嘻嘻
　　灵瞬：我们不是我们没有你理解错了！


第77章 七十七
　　四人面面相觑,现场很是尴尬。
　　朱厚照听完夏灵瞬辩解，也反应过来，道：“我们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说我们两个哪儿像拐子了？”
　　对方的目光在两人只见来回扫视一番,最后道：“现如今许多拐子都是动用诸多借口,伪装成孩子的爹娘来拐卖孩子,搪塞他人。若真不是你们两个,等官衙的人来了就能自证清白。”
　　朱厚照看了一眼天色,抱怨道：“这官衙的办事能力也太慢了些，等他们来了天都晚了,还去不去夏公家了。”
　　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此时也已经在夏灵瞬怀里安静下来,眼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是疑惑为什么不是母亲抱着自己。
　　夏灵瞬拍了拍孩子的后背,道：“大不了就不回去了,哪天不能见,非要今天去见不成？”
　　“你能自在见家里人也就年节出来的时候，再说你二哥不是七月就要大婚了？你不回去看看吗？”
　　“又不用我管他结婚的事情,大不了就送点东西去嘛。”夏灵瞬看到不远处有一片阴凉，对男子道：“大人，这日头还是大了些,我们到那边等着吧。你射术那样好,我们两个也跑不了的。”
　　男子斟酌片刻,道：“好。”
　　“刘瑾怎么还不来？”朱厚照百无聊赖，抱怨道。
　　“他年纪也不小了,咱们两个又把马车上的马都解走了，他报官之后一路打听过来也要一段时间呢。”
　　朱厚照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做，只能伸手去逗夏灵瞬怀里的孩子,还不忘做了个鬼脸，没一会儿就把孩子逗笑了，逗玩还不忘嫌弃道：“这娃娃怎么掉口水了？”
　　夏灵瞬察觉到肩膀有些发湿，低头一看，原来是孩子的口水落在了自己身上，急忙推了朱厚照一下，道：“把帕子掏出来给他擦擦。”
　　朱厚照虽然嫌弃，但掏帕子的速度可不慢，给孩子大概擦了擦，随后把帕子塞进孩子手里，道：“送你了。”
　　孩子看着手里的帕子啊啊叫了几声。
　　夏灵瞬无奈道：“看他像是饿了，去给买两块乳糕回来。”
　　“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吗？”朱厚照说着说着看向男子，道：“我娘子还在这里，我不跑。”
　　“你去吧。”
　　夏灵瞬目送着朱厚照去买奶糕，这才对男子说道：“不知道大人贵姓啊？”
　　男子的妻子闻言拉了拉夫君的衣袖，她看了许久，见这两人行事处变不惊，一举一动都与普通百姓不大相同，再看二人虽然穿着普通服饰，但布料都是上好的，说不定是哪家勋贵，虽说自家公公也进位吏部左侍郎，可要和勋贵比起来还是差了些，要是自家一向执着过头的夫君不小心惹上了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要遭殃的，既然如此，还是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比较好。
　　偏偏丈夫不领情，道：“免贵姓王。”
　　夏灵瞬看他年纪三十左右，在官场之上算是年轻的了。又想到他那一箭射得又快又准，力道也不小，心底十分佩服，想着回头让朱厚照多多留意一下这位王大人，说不定可堪大用呢。
　　“原来是王大人啊。”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道：“今日也是陪夫人出来游玩吗？”
　　王夫人见丈夫不说话，只能自己笑着应声道：“是。夫人也是？”
　　“出来游玩，顺便归宁回家的，没想到正巧遇上了这档子事，我官人会些武，人又莽撞，就把马车上的马解下来追过来了，我有些担忧便也追了过来……好在刚刚王大人仗义出手，这才抓住了这拐子，不然这孩子家中该多难过啊。”
　　“是啊……”王夫人显然也很是心疼夏灵瞬怀中的孩子，伸手爱怜地抚了抚他的头。
　　朱厚照还未回来，官衙的捕快们倒是先来了，身边还跟着一对神情惊慌不安的夫妇，见夏灵瞬抱着孩子便开始例行询问。夏灵瞬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旁边的王大人与王夫人也说出自己看到的经过，加上有路人和那对夫妇的指认，官衙很快就将拐子带走了，那对夫妇抱着孩子痛哭流涕，对夏灵瞬是千恩万谢。
　　夏灵瞬笑眯眯地开口道：“不必客气了，既然让我们看到了，自然要出手救人的。”
　　那对夫妇再次道过谢，这才跟着官衙的人离开，只剩下三个人站在路边有些尴尬。
　　好在朱厚照总算回来，夏灵瞬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孩子都让接走了，你这奶糕才买回来。”
　　“这不是看着旁边有卖瓜果的，怕你渴了，这才又买了些水果回来。”朱厚照说完将手中的果子递给夏灵瞬。
　　夏灵瞬接过果子握在手中，瞥见他腰间的玉佩没了，道：“怎么身上也没带钱？”
　　“钱都在刘瑾那里，有他在我还随身带钱干什么。”
　　朱厚照话音刚落，刘瑾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道：“哎哟，老爷，您没事儿吧？”
　　朱厚照摆摆手，道：“少废话，时候不早了，马车还得赶快些，不然赶不上时候了。”
　　刘瑾连忙应声，与曹怀信一起将马笼头重新套好，又将木凳放下来，好让两人上马车。
　　夏灵瞬无奈扶额，随后对王家夫妻二人道：“王大人和夫人为我们这事耽搁许久了，我们也不好再打扰了，便就此别过了。”
　　王夫人与她客气几句，目送二人乘车离开，这才对丈夫道：“看这位夫人年纪尚轻，说话做事倒是滴水不漏的，想必是大家出身，看着与那些跋扈的勋贵不同，倒是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见丈夫迟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出声问道：“怎么了？夫君在想什么？”
　　王大人沉吟片刻，道：“刚才的可能是皇爷和夏娘娘。”
　　王夫人啊了一声，表情诧异，却又努力压低声音道：“皇爷？”
　　“若非大户人家，寻常人身上怎么会不带银钱，男子身上的玉佩被拿去换了果子，也不见他心疼，刚才年轻男子说要去夏公家，这附近最出名的就是庆阳伯夏儒了，又说起他娘子的二哥要成婚，先前庆阳伯往陆家请期的动静不小……”王大人停顿片刻，又道：“男子还说了‘刘瑾’这个名字，应当不会错了。”
　　王夫人有些讶然，道：“我听闻皇爷素来喜欢出宫，可没想到真能遇上……不过看皇爷那样，不像是言官们弹劾中所说的不堪……”
　　“我听爹说过，言官弹劾有失偏颇……”
　　王夫人见夫君分析得井井有条得样子，不由轻笑一声，道：“好啦，你当是你以前格竹子呢，咱们就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猜那么多人家皇爷也不知道有你这人……走，快去给我射个彩头去。”
　　听夫人调侃自己，王大人也有些窘迫，只好道：“这次给你射一个好的。”
　　夏灵瞬上车之后才发觉自己浑身的汗，道：“真是吓死我了，我在顺天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拐子呢，倒是以前常用拐子吓唬圆姐儿。”
　　朱厚照嘲笑道：“真有拐子也不来拐你啊，别叫你把拐子给拐了。”
　　夏灵瞬瞪他一眼：“你绕口令呢！”
　　朱厚照看了看手中的奶糕，递给夏灵瞬道：“你吃了吧。”
　　“我又不是孩子。”夏灵瞬说罢掀开车帘子，递到赶车的曹怀信手里，道：“怀信，你吃了吧。”
　　曹怀信正要拒绝，夏灵瞬已经回了车内，他也只好将那包奶糕收好。
　　等夏灵瞬回过头一看，朱厚照正在那里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试探着问道：“万岁爷这是怎么了？表情这样严肃。”
　　过了好久，朱厚照才开口道：“刚才那孩子虽然有些笨，只会流口水，但看着倒也挺可爱的，脸圆圆的，一看就是个身体健康的孩子。”
　　他倒是有弟弟和妹妹，可惜这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太康公主朱秀荣只活了四年，蔚悼王朱厚炜则只有一岁，太医虽然不说，但言外之意都是孝宗身体不好，因此皇子与公主的身体也不好。
　　虽说朱厚照不想承认，但他自己的身体确实也不怎么样，还是夏灵瞬进宫的这一年来好了些，他又怎么能不担心将来子嗣的问题呢？要是生一个就像弟妹那样早夭一个，倒还不如不生，免得他也如父母一样遭遇丧子之痛。
　　夏灵瞬听他提及身体健康便大概猜到了朱厚照的想法，握着他的手道：“你就放心吧，这小半年来，你身体不是越来越好了？之前还扛着我走呢，怎么突然就多愁善感了？”
　　朱厚照的脸色却不大好，道：“吴杰不是说了，虽然身体能渐渐强壮起来，可病灶还在，要是将来孩子的身体也不好怎么办？”
　　夏灵瞬沉思片刻，随后笑道：“生孩子是我生，好歹也是我身上的一块肉，还能都像你一样？”说完她还不忘拍拍胸口，道：“放心吧，你娘子我身体好着呢，虽然不是力能扛鼎，但好歹也能跟着你抓抓毛贼，总不算太差吧？”
　　朱厚照还是没能憋住笑，随后道：“有你这么个娘，不知道将来的太子可怎么办才好。”
　　“那还不好说，让太子跟着爹过日子不就好了？”夏灵瞬见他终于笑了，这才安慰道：“万岁爷不用担心那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办法的。”
　　两人相视一笑。
　　马车稳当地停在夏家门口，上面的匾额已经换作了“庆阳伯府”，刘瑾照例去敲门，一行人很快便进去了。
　　这次夏家还不算慌乱，照例将两人迎了进去，朱厚照与夏家爷四个去闲聊，夏灵瞬则向母亲去询问自家三哥的大婚准备的如何了。
　　“都差不多了，新房也都已经布置好了。”叶氏忽而又摇摇头，笑道：“原本是要定六月的日子，你三哥说六月太热了，非要拖延到七月去，怕陆姑娘身子弱热坏了。”
　　夏灵瞬莞尔，道：“娘见过陆姑娘了吗？怎样了？我想着回头送些东西给陆姑娘当作添妆，又怕她不大乐意。”
　　“你就放心吧。”叶氏这才露出一个笑容，道：“陆姑娘是个和善可亲的好姑娘，倒也没有什么架子，我看你三哥是被她吃得死死的，我们两个在里间说话，他在外面急得抓耳挠腮的。”
　　夏灵瞬想到自家三哥那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又问道：“三哥都要成婚了，二哥就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吗？”
　　提到这个叶氏就叹气，道：“我问过他了，他说自己无心考虑婚嫁的事情……我看他是读书读得太多了，最近他和你三哥不知道忙什么呢，进进出出的……勋哥儿就算了，臣哥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要是身边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还用担心吗？”
　　夏灵瞬拍拍母亲的手，道：“娘，二哥又不是孩子，心中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您顺其自然就好了。再说了，您都已经抱上旭哥儿这个孙子了，还着什么急啊？”
　　叶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我是不着急，也没什么好着急的。可你怎么也不着急啊？”
　　夏灵瞬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道：“我急什么啊？我连儿子都没有呢，还要着急抱孙子不成？”
　　“是啊，你连儿子都还没有呢！我什么时候才能抱抱外孙子啊？”
　　夏灵瞬险些被口水呛着，好半天才艰难开口道：“娘，您的宝贝女儿年纪还小着呢，着急什么生孩子啊……”
　　提及这个，叶氏还有些生气，话中隐隐带着怒意，道：“我也不想你着急，可大家都着急啊，我听说外面都说你自己不生孩子，还不给万岁爷纳妃，是个……算了，不说那些恶心人的话！”
　　夏灵瞬笑道：“外面的话能当真吗？娘还真往心里去啊？外面还能说什么？”
　　叶氏神色忽然有些古怪，随后压低声音道：“外面说，万岁爷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是借腹产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乖巧卖萌等评论qwq
　　格竹子，姓王，兵部任职，大家应该能猜到是谁了吧23333


第78章 七十八
　　叶氏这话说得夏灵瞬一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叶氏见她茫然无知的样子，道：“听说有个叫郑旺的，前不久刚让人家从牢里放出来，没事就和别人说万岁爷是他女儿郑金莲生出来的,是被太后夺走假称是嫡子……”
　　夏灵瞬有些纳闷,道：“这个郑旺是关久了得了失心疯吗？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听人说了,他之前就是因为这件事,被先帝关进了大牢,本来是要斩首示众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又把他放了出来……”叶氏拉着夏灵瞬的手,道：“我也听说你和太后的事情了，就是寻常人家,婆媳之间也不能闹得这么难看……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太后家与咱家有些不愉,可看万岁爷对太后也是……”
　　夏灵瞬无奈道：“太后与万岁爷虽然是亲母子,可是就算一家人还有两家账呢。万岁爷是看过张家两位舅舅如何贪得无厌的，自然不会在一块石头上摔倒两次,只不过是有所疏远而已，怎么能以讹传讹成了不是一家人呢。娘，您就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八道了。”
　　“好好好,你娘的心也没那么大,只要我的女儿过得好,我也懒得管外面的事情。”
　　夏灵瞬见叶氏放松下来，又问道：“娘,这事传得厉害吗？”
　　“厉不厉害倒是不清楚，不过我也是听府里的人说得。”叶氏叹了一口气，道：“听人家说,这个郑旺常与邻里说这件事，还说如果不是万岁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怎么会赦免一个要被砍头的死囚。”
　　夏灵瞬寻思着郑旺一个市井百姓，再怎么嚣张也不会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指不定这后面有人在推波助澜呢。
　　但是谁会推波助澜呢？说来到处散布这谣言，伤害最大的倒不是朱厚照，而是张太后。毕竟无论朱厚照是太后的儿子还是宫女的儿子，都是先帝唯一的继承人，可太后就不一样了，如果皇帝不是她的儿子，那她如今享受的太后尊号和张家的荣华富贵就成了受之有愧，在民间不知要引起多大的争论……
　　叶氏见女儿不说话，又问道：“怎么了？”
　　夏灵瞬回过神，笑着摇摇头，道：“我是在想，能不能托娘给老师那里送些东西，今日实在是没什么时间去先生那里了……”
　　叶氏笑道：“放心吧，你三哥和娘都帮你记着呢，逢年过节都有去送东西的。”
　　夏灵瞬放下心来，又问了问叶氏家里的事情，得知夏圆儿依旧每日午后去开国公府习武，还不忘打着夏灵瞬这个“皇后娘娘”的名号，气得夏儒吹胡子瞪眼没办法，不由有些好笑。
　　提及这个，叶氏又小声问道：“团姐儿，你妹妹的亲事你想好了吗？”
　　“这不年纪还小呢，离着嫁人的时候还有五六年呢。”
　　叶氏的表情有些为难，道：“那个每日来接她的那个开国公家的年轻郎君，我听圆姐儿无意间透露过，两个人平日里是一起习武的，男女之间形影不离，传出去总不大好……自从你爹被封了庆阳伯，那风言风语就更不停了，街角巷陌里头到处都是盯着咱家想要看笑话的人……”
　　夏灵瞬沉吟片刻，道：“到底年纪还小，谁会传两个孩子的事情呢？再不济还有我呢，开国公府治家森严，常夫人和圆姐儿关系也很好，自然不会叫人四处胡说八道，平日里仆役来回接送也没什么可传的，娘就别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
　　她见叶氏欲言又止的样子，转移话题道：“娘，我听说姨父他们都有万岁爷给的封赏，你一定要叮嘱他们，千万不要随便出风头，若是家里有什么困难的，可以和我说，但不能自己随便拿主意，借着万岁爷的名头……不然先前张家的事情就是前兆。”
　　叶氏拉着女儿的手，轻声道：“娘知道的，一定不让他们拖你的后腿。”
　　夏灵瞬沉吟片刻，又道：“要是家中方便，叫人打听打听刚才那消息是从何而来，回头托人给我个消息。”
　　“好。”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要是太晚回宫，指不定要被人发现，因此两人又在夏家待了片刻就赶紧坐马车回宫，一路上夏灵瞬都在琢磨着郑旺的事情，一言不发，弄得朱厚照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半天才听到她开口说话。
　　“今日那位救人的兵部武选司主事姓王，看他射术极佳，万岁爷可以多多留心，说不定将来能派的上用场呢。”
　　“看你脸色不好，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回头我叫刘瑾注意一下此人。”朱厚照见夏灵瞬不说话，道：“怎么回了一趟家反而不高兴了？”
　　夏灵瞬回过神，撑着下巴道：“是知道了一件事情，在想要不要和万岁爷说呢。”
　　朱厚照撇撇嘴，道：“你这都说出来了，赶紧说，别在这里吊人胃口。”
　　“万岁爷知道郑旺吗？”
　　朱厚照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自街头巷尾听到的，这个郑旺四处宣扬他的女儿是当今皇爷的生母，市井之间最喜欢这些留言做饭后谈资，就连我家的人都听说了。”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听说那郑旺说是万岁爷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才将他放了出来。”
　　朱厚照无奈道：“那是因为我爹去世，自弘治十六年之后无大罪的人皆可赦免，所以才放他出去的。”他见夏灵瞬盯着自己，道：“怎么，难道你也信这个？”
　　“看来万岁爷是不信了。”
　　“我怎么知道我是谁生的，我又没看见，就算真看见了也不记得啊……”朱厚照嘟囔了一句，又道：“我和我娘的关系自我记事起就一直不咸不淡的，我爹一直宠着她，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事事都想管着我，我自然不想和她亲近，后来她又生了秀荣和厚炜，弟弟妹妹却接连去世，大喜大悲之下她的心思也有些变了，还有两个舅舅到处惹是生非，我就不再……”
　　夏灵瞬见他说起这个有些失落，想到他小时候在亲妈面前被逼着选择打乳娘，事后一直照顾他的乳娘还被赶出了宫，也算是童年阴影，安慰道：“太后的心思虽然难以揣测，但总不会害万岁爷……”她说了几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只好讷讷地闭上嘴。
　　朱厚照见她说不出话了，道：“行了，你也别安慰我了，在我娘心里，终究还是她弟弟们的荣华富贵更重要一些，这我还是清楚的。”
　　夏灵瞬只好拉紧了他的手。
　　端午过后，暑气越来越重，夏灵瞬也没了动弹办公的心思，照例让人分下冰去解暑，自己每天只穿主腰与裙子躲在屋里凉快着偷懒看书，又接着添妆的名头给未来三嫂送了些东西。
　　七月初三，夏勋与陆代柔正式大婚，次日张太后便下旨将陆代柔请进宫。要是换成别人，夏灵瞬肯定不闻不问，但奈何陆代柔是自己的三嫂，总不能避而不见，因此她还特意跑去了寿康宫，虽说张太后不待见她，但怎么说陆代柔已经嫁进了夏家，两家人也算是姻亲关系，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夏灵瞬，因此夏灵瞬还在寿康宫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优待，弄得她颇有些受宠若惊。
　　“妾身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张太后倒是很喜欢陆代柔，道：“快起来吧，你小时候跟着你姑母在昌国公府住了一段时间，还进过宫呢，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要不是有人捷足先登，我还真想把你许配给你大表哥。”
　　陆代柔闻言有些窘迫，可碍于张太后的身份也不敢反驳，只是抿唇笑了笑。
　　夏灵瞬心底呵呵一声，但也不反驳，只是道：“看来我三哥当真是有福气，能娶到三嫂这样的好姑娘。”
　　陆代柔听了夏灵瞬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夏灵瞬行礼道：“妾身怎么担得起娘娘的一声‘三嫂’呢。”
　　所谓出嫁从夫，嫁进了夏家的门，以后就是夏家的人了。更何况夏灵瞬这个皇后小姑子很有主意，又颇得万岁爷宠爱，陆代柔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夏灵瞬的好感。不过她年纪比夏灵瞬小，这一声“三嫂”确实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的。
　　夏灵瞬笑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三嫂就不用见外了。”
　　“是。”陆代柔再次向夏灵瞬行礼，道：“妾身今日进宫也是为了多谢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的添妆，实在是叫妾身不敢当了。”
　　张太后摆摆手，道：“一家人尚且不说，姑娘家嫁人总该多带些东西去婆家，免得被小门小户不识礼数的轻慢了。”
　　夏灵瞬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我三哥一向是大大咧咧的，可唯有对三嫂的事情最为上心，只是都说本性难移，他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三嫂可一定要和我说，到时候我为你作主。”
　　陆代柔抿唇一笑，道：“妾身知道了。”
　　夏灵瞬又问了问家中的人身体是否都好，她毕竟和陆代柔不熟悉，便听着张太后与陆代柔闲聊。
　　“代柔也许久没见你二姐姐了吧？正好今日在我宫中见见。”张太后笑着说道：“把张二小姐请进来。”
　　蒲桃闻言精神一振，急忙给自家娘娘使眼色。
　　夏灵瞬这才想起来，张太后这里还给朱厚照金屋藏娇呢，于是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这传说中颇得太后喜爱恨不得认作义女的张二小姐是什么花容月貌。
　　张二小姐被请了出来，挨个儿拜见了张太后与夏灵瞬，她生得身材纤弱，长着一张巴掌大小的脸，眼尾微微下垂，和宁王妃的气质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宁王妃书卷气重，而张二小姐则更添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饶是夏灵瞬也不由暗自感叹她生得好看。
　　听说这张二小姐身体也不大好，有些小毛病，但这样的美人，生病自然也是西施颦蛾的级别。可惜朱厚照似乎不大喜欢这一茬的，他本人性格活泼却又身体不好，只想找能和自己玩得来的，对这种柔弱级别的美女确实是提不起兴趣。
　　当然，他要是敢有兴趣，夏灵瞬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些什么了。
　　陆代柔和她似乎是熟悉一些，但也知道张二小姐之所以进宫就是因为张太后想让她取代皇后，自然也不敢与她太亲近，只是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二姐姐。
　　张二小姐闻言微微蹙眉，道：“怎么有一阵子没见，妹妹反倒与我生疏了，莫非是我做错了什么？”
　　陆代柔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与二姐姐许久未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请二姐姐见谅。”
　　“罢了罢了，是我不好，怎么能让妹妹认错。”张二小姐轻轻地抚了抚陆代柔的发髻，道：“瞧着妹妹新婚燕尔，到底是嫁了人的，生疏也是难免的，我怎么能不体谅呢。”
　　夏灵瞬越听越不对，寻思着这张二小姐看着要比张太后聪明多了，还知道化告黑状于无形。她瞥了一眼张太后，只见她已经皱起眉头，十有八/九是张二小姐刚才那一番话起到了作用。
　　果不其然，张太后开口道：“代柔，你虽然嫁了出去，可你终究是陆家的人，平日里姐妹们还是要走动的。”
　　陆代柔无法，只好道：“是。”
　　夏灵瞬见状微微探身，笑着问道：“算来张二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三嫂都已经成婚了，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啊？我怎么说也是个皇后，若是二小姐有心仪的人选，一定要说给我听，我好宣那家人进宫，给你好好相看。”她说完见张二小姐想要说什么，和煦道：“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嫂子应当的，妹妹就不必特意道谢了。”
　　张二小姐闻言不由咳嗽起来，显然是被夏灵瞬这种得寸进尺的无耻行为惊到了。
　　夏灵瞬对她的表情很满意。
　　笑话，还能让张家这朵白莲花骑到自家头上随意撒泼？用后世某反派的话来说那就是“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郑旺妖言案弄得动静也不算大，所以可能有人不大清楚，之前还看过一篇论文，就是从郑旺妖言案推理，说西门大官人的原型是小朱23333
　　昨天上了签到页被好多小可爱发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呜呜呜，我会继续努力的（媳妇熬成婆的抹眼泪.jpg
　　灵·尔晴附体·瞬：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三嫂：震惊失语.jpg
　　小朱：我又错过了什么精彩的部分啊啊啊！


第79章 七十九
　　寿康宫内一片寂静,所有宫人皆是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群神仙打架反倒让自己遭殃。张二小姐更是面色苍白，眼中很快就积蓄了泪水。
　　“哎呀,妹妹是不是身体不大好啊？不如请谈先生进宫给妹妹瞧瞧。妹妹放心,谈先生是个女大夫,若是妹妹有什么不好意思向外说的病灶,叫她看看就是了。谈先生为人正派,必然不会走漏风声的。”夏灵瞬温柔道：“看来我那长命锁还真是送对了，正适合妹妹戴着,我可是特意请高人开过光的,定能让妹妹长命百岁。”
　　陆代柔显然也被夏灵瞬的言语给惊到了，随后急忙拿起帕子遮挡嘴边憋不住的笑意,免得被张太后看到。
　　“妹妹的小脸怎么这么白啊？莫非是没有休息好？”夏灵瞬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张太后的怒气和张二小姐的羞恼,只是面露担忧,体贴地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妹妹就快些回去休息吧。”
　　张二小姐咬牙切齿道：“和蓉身子甚好,就不必请大夫了，多谢娘娘体恤。好不容易能等到妹妹进宫，和雅又怎么好先去休息呢……”
　　陆代柔也不敢多留,立即起身道：“妾身还需回去服侍婆母,不敢叫家中大嫂太过辛劳,便先行告退了。”
　　夏灵瞬笑了笑，道：“那我也不好逗留了,宫中还有中秋宫宴的事情等着筹备呢，母后年纪不小了，平日里可要多休息。”她起身向外走,还不忘回头殷切叮嘱道：“妹妹有什么一定要和嫂嫂说啊，千万别自己憋着，小心憋坏了身子。”
　　她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走人了，徒留下张太后姑侄两个气得头顶冒烟。
　　张和蓉攥紧了袖口，道：“这皇后的嘴怎么这样刻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随即又委屈地看着张太后，道：“姑母，您怎么任由她这样羞辱侄女……如今就连陆家的那个都已经围着皇后鞍前马后的了！”
　　她话还没说完，杯子摔在地上刺耳的声音已经响起，吓得张和蓉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张太后擦了擦手上的茶水痕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如今万岁爷正宠着她，就是说了又能怎样？平白离间了本宫和万岁爷的感情。”
　　“可是……”
　　“本宫让你进宫来就是为了夺宠，再让皇后这样嚣张下去，张家的荣华富贵、繁花似锦还能坚持到几时？”张太后冷冷地看着张和蓉委屈的表情，道：“见不到万岁爷就自己想办法，若是我都能安排好了，还叫你进宫做什么？”
　　张和蓉只好垂首不语。
　　张太后沉吟片刻，对一旁的宫人道：“去叫沈尚服的徒弟来，就说我有服制的事情要问她，万万不要惊动了沈琼莲。”
　　“是。”
　　那边夏灵瞬想着追上陆代柔说几句话，却见陆代柔正在不远处站着等她，这才走过去笑道：“让三嫂为难了。”
　　陆代柔愧疚道：“娘娘这话说的……都是妾身身份尴尬，才害的娘娘左右为难……”
　　“当初三哥三嫂下聘时我就料到会有今日，不过是打嘴仗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然这宫中也未免太过无聊。”夏灵瞬安抚道：“倒是三嫂不要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你和三哥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事呢。”
　　陆代柔感激道：“皇后娘娘愿不计前嫌，妾身自当恪守本分，若娘娘有需要妾身去办的，妾身也义不容辞。”
　　夏灵瞬让人送走了陆代柔，蒲桃这才兴奋地开口道：“娘娘，还是你厉害！三两下就把那个什么张二小姐堵得说不出话来！”
　　夏灵瞬耸耸肩，道：“谁让她要装出一副白莲花的样子，既然这样我就成全她。”
　　蒲桃有些疑惑地问道：“白莲花？”
　　“就是表面上岁月静好，但实际上内心阴暗的人。你听听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和太后一唱一和，话里话外地排挤我三嫂，怪恶心人的。”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还是一家人呢，变脸变得倒是快。”
　　蒲桃了然地点点头，道：“那这个张二小姐还真是好大一朵白莲花。”
　　夏灵瞬听了不由扑哧一笑，见蒲桃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好啦，你说的没错。咱们也赶紧回坤宁宫去吧，这天气怪热的，要不是为了见三嫂，我才不在这种天气下乱跑呢。”
　　“是。”
　　七月初七是女儿节，正是投针验巧的日子，夏灵瞬也特意让各宫宫女可以在今日晚上休假，又每人发了些验巧用的针线之物，让他们自己乐呵着玩去了。坤宁宫众人也没什么事，便在院子里投针玩，赢了的便可以吃一枚巧果。
　　听闻初七之后宫中的女学就要开课，还是宁王妃亲自教导，还会请谈允贤谈先生进宫，宫人们也知道夏灵瞬是认真的，自然不敢懈怠，趁着还未正式开课前再多玩玩。
　　夏灵瞬对于这种游戏没有太大兴趣，只是在旁边看着，自己偶尔从冰鉴里面找果子吃。
　　虽说如今已经要立秋了，但夏灵瞬贪凉，更何况一向对她管教极严的蒲桃也去投针了，她当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多吃点。
　　宁王妃见她像过冬存粮食一样，偷偷摸摸地拿冰果子，不免有些好笑，道：“娘娘也是的，蒲桃姑娘也是为了娘娘的身体好，怎么娘娘这样不领情。”
　　夏灵瞬嘟囔道：“素珍姐姐，这冰果子也就这一季能吃，马上就要入秋，再不吃就没得吃了。”
　　“可这些终究是冰寒之物，娘娘还是要少吃，不要因为口舌之欲伤了身体。”
　　夏灵瞬见宁王妃能说出几百条为了她好的理由，急忙求饶道：“叔祖母，就当是我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今天我就吃最后一次，绝不多吃了！”
　　算辈分朱宸濠是朱厚照的叔祖父，因此夏灵瞬才只叫“王妃”，不然两人相差十岁却隔了好几辈，实在是太诡异了。不过和宁王妃在一起久了，两人早已经相互熟悉，私下里以姐妹相称。不过宁王妃毕竟年长，喜欢叮嘱夏灵瞬，夏灵瞬只要遇上了这个情况就把“叔祖母”挂在嘴边，臊得宁王妃说不出话了才算完。
　　“好啊你，又来臊我！”
　　夏灵瞬哈哈大笑，道：“我给素珍姐姐分些冰果子，可别去蒲桃那里告发我。”
　　说曹操曹操到，蒲桃已经走了过来，看到夏灵瞬手中端着的盘子，道：“娘娘这是……”
　　夏灵瞬对上蒲桃威胁的目光，乖乖把盛着冰果子的盘子递到了宁王妃手中，道：“我给素珍姐姐盛冰果子……”说完还恋恋不舍地望着那装得满满的盘子。
　　蒲桃安慰道：“娘娘，冰果子到底性凉，谈先生不也说娘娘体寒，要少吃这些凉物，您瞧瞧，这月事又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夏灵瞬小声反抗道：“我没病……那是被寿康宫的那一伙人气得……”
　　宁王妃见状也道：“娘娘还是叫谈先生看看吧。”
　　蒲桃让曹怀信从后厨拿了一个酒坛子出来，又把茶炉搬了出来，将里面的酒倒出来温好，这才道：“娘娘喝点吧。我之前特意用红糖和糯米酿的酒，喝了对身子好。”
　　“好好好，我喝还不行吗？”夏灵瞬说着说着还不忘给宁王妃递了一杯，好让她帮自己分担一下。
　　蒲桃见她乖乖喝了，这才去里屋拿了一件
　　之后夏灵瞬喝宁王妃又各自投针验巧凑了个热闹，这才让宫人们散去，宁王妃见夜色已深，也不再打扰，自己回宫去了。
　　夏灵瞬伸了个懒腰，道：“困死了，最近这几日都提不起精神……”
　　蒲桃揶揄道：“娘娘平日里还挺勤快的，怎么这几日越来越懒了，中秋宫宴的事情可还没安排下去呢。”
　　夏灵瞬故作生气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开口道：“这叫养精蓄锐！再说了，还不是因为暑气未散，这样的天气谁能打得起精神啊？”
　　朱厚照进来恰巧听到这么一句，问道：“怎么了？怎么没精神？”
　　他为了凉快也只穿道袍和方巾，宽大的袖子往上一捋就能享受清凉，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夏灵瞬更加惬意一些，她平日里不怎么见人，只穿着内衣与马面，外面再套个纱衣就算一身衣服了。
　　夏灵瞬让朱厚照坐下，伸手帮他把衣袖挽起来，一边挽一边道：“没什么，就是天气太热了。”
　　“不是有冰鉴吗？坤宁宫还能没冰？”
　　夏灵瞬冲着蒲桃努努嘴，道：“喏，万岁爷瞧见了吧，那边还有个门神盯着我呢，我连冰果子都不敢吃了。”
　　朱厚照见她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这皇后也有今天？”
　　夏灵瞬哼哼笑了几声，道：“是啊，堂堂一个皇后，今日还为了万岁爷和人家打嘴仗了呢。”
　　朱厚照一头雾水，急忙看向蒲桃。
　　蒲桃领会了朱厚照的意思，解释道：“今日夏三爷的娘子进宫谢恩了，娘娘便去见了一面，正好碰见了张二小姐。”
　　朱厚照听到“张二小姐”四个字，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只觉得头皮发麻，冲着夏灵瞬嘿嘿一笑，道：“原来如此……”
　　夏灵瞬拿着团扇摇了摇，道：“这张二小姐真是生得花容月貌，难道万岁爷不感兴趣吗？”
　　朱厚照立刻真诚道：“再怎么好看能比得上团姐儿的万分之一吗？”他被夏灵瞬盯得发虚，只好接着道：“再说我和你是心意相通，那种只有皮囊的女人有什么好？能像团姐儿这样秀外慧中，写得一手好字，还能撰书立说吗？能像团姐儿一样把自家三哥打得见不了人吗？”
　　夏灵瞬前面听着还算满意，可越到后面越不对，又气又笑，伸手就要去揪朱厚照的耳朵，但奈何朱厚照身手更好一些，反被他捉住了手搂在怀里。
　　朱厚照拍拍夏灵瞬的后背，道：“放心吧，我对那些张小姐、沈小姐不感兴趣，她们之中哪个能像你一样陪我一起走一条路、不回头？”
　　夏灵瞬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随后道：“我知道的。”
　　朱厚照抚着夏灵瞬的肩膀，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耳尖，道：“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安置休息吧。等到改日我和你一起去太后宫里请安，让她们死了这条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嘿嘿嘿
　　灵瞬以前的工作需要经常和别人对接，所以嘴皮子比较溜，俏皮话也比较多2333
　　（yygq也比别人强一丢丢x
　　突然发现小说里的日期和明天打日期重合了，提前七夕节快乐一下（手动狗头）
　　有的人表面祝福长命百岁，实际上在说反话（bu侍）
　　感谢在2020-08-2323:37:58~2020-08-2423:2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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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八十
　　七月初八之后,宫中的女学正式开讲，蒲桃已经识字，便自己挑了跟谈允贤学医术的课程，等到今日的课上完了,蒲桃就急忙带着谈允贤去给夏灵瞬诊脉,看看夏灵瞬是不是因为吃冰果子坏了身体。
　　谈允贤照例先端详了夏灵瞬一阵子,又询问了她最近的饮食习惯,这才开始给夏灵瞬诊脉。
　　夏灵瞬被谈允贤把着手腕,道：“你说你，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小日子不准本来就很正常,还专门将谈先生带来……”
　　“娘娘总是有借口……”蒲桃嘟囔了一句,随后正色道：“正好如今谈先生要经常入宫授课，给您诊脉也是顺带的事情,不算麻烦谈先生。”
　　宁王妃见状也劝道：“娘娘以前可不是讳疾忌医的人,怎么如今还有小脾气了？不过就是诊脉罢了,又不是娘娘真有什么问题，娘娘就不要挣扎了。”
　　夏灵瞬与这两双诚挚的眼睛对视良久,无语凝噎，最后只好乖乖闭嘴，让谈允贤给自己诊脉。
　　不知过了多久,谈允贤才睁开眼,眉头微蹙,道：“娘娘脉象有些乱，似乎有游走之势。”
　　夏灵瞬也听不大懂这些专业名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谈允贤。而一旁谈允贤接着问道：“娘娘近日里身体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有什么与以往不同的地方？”
　　夏灵瞬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比以前更懒了算吗？还长胖了一点……”
　　她话音一落，内殿守着的人纷纷憋笑,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谈允贤眉头松了些，笑道：“算的，娘娘要是往日里勤快，忽然懒下来便有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夏灵瞬想了想，又道：“我有时有些腰酸，本来以为是月事来了，可是等了好久也没等到。”
　　“约有几个月没来了？”
　　蒲桃抢先道：“两个多月了。”
　　谈允贤听到这里笑了笑，凑近夏灵瞬低声道：“娘娘与万岁爷多久行一次房？”
　　夏灵瞬老脸一红，小声道：“昨日刚刚……”
　　“那我给娘娘开一幅保胎药吧，娘娘切记今后不能随意行房了。”
　　夏灵瞬有些懵的眨眨眼，道：“保、保胎药？”
　　宁王妃和蒲桃闻言也是一愣。
　　谈允贤见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笑道：“两个月终究还是日子小了一点，若是换成更老练一些的大夫，兴许能诊出来。但两个月没来，依我的经验，应当是有孕了。”
　　“啊……”夏灵瞬低头看了看自己一马平川的小肚子，道：“可是我怎么不想吐呢……我嫂子怀孕的时候常吐。”
　　她还不忘心里默默补充一句，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每人体质不同，怀孕时的反应自然也就不同了。虽说不能肯定娘娘一定有孕，但保险些总没有错的，等再过半月我再给娘娘诊脉，若是流利通畅、滑如走珠，那就不会错了。”谈允贤又对蒲桃道：“蒲桃姑娘，近期不能让皇后娘娘再吃月事时吃的东西，那些都是活血的，恐怕会伤到娘娘的身子。”
　　蒲桃精神一振，比谁都激动，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还不忘追问谈允贤还有些什么忌讳。
　　宁王妃见夏灵瞬低头盯着她自己的肚子发呆，道：“娘娘放心，我也是生养过一胎的人，孕期里注意些什么也是知道的。”
　　夏灵瞬委屈巴巴地看着宁王妃，道：“素珍姐姐，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宁王妃有些好笑，安慰道：“娘娘有孕可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娘娘自己这么委屈？”
　　夏灵瞬默默许愿道：“希望我只是胃胀气和冰果子吃多了……”
　　一旁的谈允贤接着叮嘱道：“娘娘一定不能再吃凉的了，平日里小厨房做菜也要选温性的食物。”
　　蒲桃频频点头，道：“谈先生，您再写个菜单给奴婢吧，奴婢好让小厨房盯紧些。”
　　夏灵瞬面色一僵，幽怨地看着比自己还开心的蒲桃。
　　她是真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先不说自己的身体年纪还小，光是古代的医疗水平她就不放心，万一到时候来个什么难产……古代有剖腹产吗？好像只有在产妇快不行了，才会剖腹产保小……
　　夏灵瞬想到某个罪魁祸首此时还在乾清宫高枕无忧，气鼓鼓地开口道：“今晚就叫万岁爷在乾清宫睡吧，就说我忙着中秋宫宴的事情，没空搭理他。”她说完又叮嘱道：“不许把谈先生今天说的这件事情和他说，叫他憋着吧！”
　　“娘娘……这可是大喜事……”
　　夏灵瞬歪在罗汉床上，怨念道：“喜什么喜？还没准儿的事情有什么可喜的！谁泄密罚一个月的俸禄。”
　　那边朱厚照听坤宁宫的宫人说皇后让他晚上自己在乾清宫安寝更是一头雾水，道：“你家娘娘又怎么了？”
　　坤宁宫的宫人讪讪一笑，道：“万岁爷，娘娘就是这么说的，她还忙着中秋宫宴的事情，恐怕无暇接待万岁爷……”
　　朱厚照看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别的来，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看你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回去吧。”
　　等到坤宁宫的人走了，孙吉见朱厚照冥思苦想自己究竟哪里惹到夏灵瞬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万岁爷，要不奴婢去坤宁宫找蒲桃打听打听？”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之前蒲桃说夏灵瞬精神不好，没准是她身体不舒服，又联系到之前夏灵瞬和他说过的月事……
　　朱厚照感觉自己已经基本推理出了事情的真相，于是摆摆手道：“算了。她最近心情恐怕都不会好，我还是不上去触霉头了……”
　　孙吉有些茫然，朱厚照又道：“把张永给我从神机营叫回来，带上东西。”
　　“是。”
　　夏灵瞬倒是很快从情绪中走了出来，管他怀还是没怀，反正现在也出不来结果，加上小厨房每天给她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夏灵瞬自然而然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当然，如果蒲桃没有每天提醒她要小心一点，夏灵瞬就更开心了。
　　朱厚照乖乖在乾清宫一个人睡了半个月，总算切实明白那些闺怨诗的由来，脾气也是越来越差，要是换成平常，文官唠叨几句他就当作耳旁风，奈何最近心情不好，朱厚照也就懒得再和文官们兜圈子，不想听的直接打住。
　　他不知道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文官们本来就对朱厚照这个皇帝不怎么理事的皇帝积攒了怨念，加上刘瑾担任司礼监之后越发猖狂，纷纷上书叽叽喳喳，从朱厚照平时的表现开始批评，最后还不忘贴心提醒道：天下最为亲近的莫过于夫妻，皇后也应该多多规劝万岁爷，可是听说皇后最近不见万岁爷，未能起到规劝的作用，也不能为皇家诞育子嗣，既然这样，不如尽早择选贤妃。
　　朱厚照原本还只是烦躁，被这么一道折子催成了暴躁，直接派孙吉亲自去回复对方。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后面还有两个舅舅花钱找人想要泼夏灵瞬一身脏水，借机让张二小姐上位。既然这样，可别怪他对张家不客气了。
　　“奉天皇帝承运，诏曰……何舍人，天下之亲不避夫妻，你上这折子的时候问过你家大娘子了吗？”孙吉宣旨之后尴尬地笑了几声，随后道：“这个……万岁爷和皇后娘娘鹣鲽情深，诸位大人们还是少说这样的话……”
　　自从王岳被赶走之后，司礼监与内阁的关系就没有以前那么融洽，现在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态度还算温和的人，大臣们也难得态度好了一些。
　　“孙先生，万岁爷以往还有个勤恳的样子，怎么这几日又懒下来了？”
　　“这……”孙吉不好说自家万岁爷是因为家庭生活不大和谐而心情不好，更不能说皇后给了万岁爷脸子所以万岁爷郁闷，他只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道：“这……万岁爷虽然贵为天子，但也有人情，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各位大人就先多多包涵几日吧，过几日没准就好了呢。”
　　等宣旨之后，孙吉立刻赶回宫里，四处打听张永有没有回来。
　　毕竟这万岁爷心情能不能好可就只能看张永这个跟在万岁爷身边的老人了……
　　眼看着要到中秋了，张永总算从神机营回来，自然也带着朱厚照想要的东西。
　　“奴婢参见万岁爷，万岁爷圣寿无疆。”
　　“行了行了，东西呢？”
　　张永立刻亲自把自己从神机营带回来的东西递给朱厚照。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道：“给皇后送过去吧。”
　　张永一愣，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万岁爷要教皇后娘娘……？”
　　“不行吗？”
　　张永也不敢说什么，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情，道：“奴婢听闻张家的管家的父亲曹祖在刑部大堂击鼓，说是张家两位侯爷心怀不轨、意图谋反……”
　　朱厚照冷笑一声，道：“朕早就知道了，曹祖已经让锦衣卫带到诏狱看管好了。”他从中抽出刑部的折子，道：“朕已经亲自下旨问罪，命朝官会审，看看朕的这两个舅舅到底有没有反心。”
　　张永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把这事情闹大，借机整治一下张家，因此噤声不语。
　　“对了，下旨给寿宁侯与建昌侯，告诉他们，事情没结束不准来上朝，更不能私自进宫拜见太后，要知道避嫌。”
　　孙吉立刻应声而去。
　　“行了，先把东西给皇后送过去，等晚上我过去教她。”
　　朝堂上的事情夏灵瞬知道的不多，不过她的安生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七夕快乐呀嘿嘿嘿~
　　忽然发现自己字数破三十万了诶嘿嘿（仿佛看到完结的曙光），今天给在本章下面评论的小朋友发红包w
　　何景明：万岁爷赶紧找个小老婆吧，这是为了皇室血脉的传承啊！
　　小朱：滚！你敢当着你老婆的面说这话吗？（内心os：想让我惹毛自己的老婆，做梦！
　　灵瞬：还在因为怀孕而心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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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八十一
　　事情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夏灵瞬刚刚午睡醒过来就听到蒲桃在和其他人说话。
　　“去转告陆夫人，皇后娘娘正在午睡，不能见她，请她回去吧。”
　　夏灵瞬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开口问道：“什么陆夫人？谁啊？”
　　蒲桃见她醒了,急忙道：“是奴婢们声音太大,吵醒了娘娘。”
　　夏灵瞬打了个哈欠,道：“我又不是猪,这几日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干，我就是睡觉都觉得无趣。”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陆夫人呢？”
　　“是……是夏三爷娘子的姑母,还有宋夫人。”
　　夏灵瞬眨眨眼，嘀咕道：“夏三爷……三嫂的姑母？”她脑子里大概转了一圈,这才道：“寿宁侯夫人？她来找我干什么？我记得宋夫人是建昌侯的夫人吧？这还真是奇了,天下还有她们上门来找我的情形？”
　　蒲桃低声道：“这几日张家发生大事了,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夏灵瞬有些疑惑，道：“什么大事情？”等到蒲桃将事情大概解释清楚,夏灵瞬沉吟片刻，道：“那也求不到我头上啊，要找也是找太后娘娘啊,我一个皇后,算哪根葱？”
　　蒲桃无奈道：“定然是她们知道娘娘与万岁爷感情好,说话有分量，所以才过来求娘娘的。”
　　夏灵瞬原本还有些迷糊,听完这一大堆事情，脑子已经重新恢复运作，她想了想,道：“这么说万岁爷已经将两个侯爷下大狱了？”
　　“没呢，可是快了啊。万岁爷都不让两位侯爷上朝，平日里也不准他们随意出门，人谁都知道张家没什么好日子可以过了。”
　　夏灵瞬笑着反问道：“那寿宁侯夫人和建昌侯夫人怎么出来的？插上翅膀飞出来的？”
　　蒲桃被她问住，一时间不敢出来。
　　“到底太后还是万岁爷的亲娘，万岁爷不会下死手，充其量就是警告一下，弄得张家面上难看一些，他们就知道装鹌鹑不胡乱跳出来作死了。”夏灵瞬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开始琢磨朱厚照的想法。
　　按理说朱厚照和张家两个是舅甥关系，夏灵瞬还记得朱厚照小时候跟着舅舅出门玩，如今关系虽然越来越差，但也不至于到要把舅舅一家按死的地步。
　　但谋反可不是小罪，下狱的曹祖又是张家管家的亲爹，这样一个人出来告发显然要比寻常人告发张家“谋反”更具有可靠性，但是朱厚照又怎么做到在舅舅家安插自己的人手的？按理说曹鼎在张鹤龄家待了不是一两年了，按照朱厚照的年纪，就是再怎么未雨绸缪也做不到这个份儿上啊。
　　而这件事的另一个问题就在于“谋反”这个罪名，虽说张家两位胆子是不小，不说恶贯满盈，那也是常干混事的，可谋反这种事情，给他们十个脑袋只怕也是不敢的——当万岁爷的舅舅已经能享受荣华富贵了，干嘛要去做谋反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他们的水准也干不来谋反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谁要把这么一桶脏水泼到张家身上，真泼上去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夏灵瞬越想越头疼，还是决定把这两位侯爷夫人叫进来好好问问，毕竟没有什么比当事人更清楚了。
　　“娘娘……您的身子……”
　　夏灵瞬无奈扶额，道：“你娘娘我现在太极扇不能打，还要每天像头猪一样养着，一点脑力活动算得了什么？叫她们进来吧。”
　　蒲桃刚要让两位夫人进来，曹怀信已经匆匆走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皮子缝制的包，道：“娘娘，这是万岁爷托人送来的东西，说是晚上过来教娘娘怎么用。”
　　夏灵瞬微微一愣，道：“什么东西？还这样精心拿包装着……”她冲着曹怀信招招手，接过他手中的包瞄了一眼。
　　蒲桃见夏灵瞬脸色一变，有些奇怪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道：“怎么也不怎么。”
　　夏灵瞬让蒲桃给自己大概整理了一下，那边张家的两位侯爷夫人已经走了进来，寿宁侯夫人陆氏照旧还是打扮的珠光宝气，倒是建昌侯夫人宋氏穿得格外素净，两人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丫鬟服侍着，哗啦啦地给夏灵瞬见礼。
　　夏灵瞬坐在罗汉床上，笑眯眯地开口道：“今天这是什么风啊，怎么把两位夫人吹到我这里了？”她看向蒲桃，道：“给夫人们赐座。”
　　陆氏见她表情温和，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笑嘻嘻地开口：“算来陆家与夏家也算是亲戚关系，本来就应该多多的走动的。”倒是没了上次光明正大和张太后一唱一和“催生”夏灵瞬的刻薄模样。
　　夏灵瞬哦了一声，道：“怎么平日里不见两位夫人，偏偏今日扰人清梦呢？”
　　陆氏没想到她这么下自己的脸子，只能咬着牙道：“眼看着快到中秋了，正是皇后娘娘操劳的时候，我们也该多多进宫问安。”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道：“是啊，秋天到了，这些个平日里不怎么多走动的亲戚也就该上门了，想必母后以前常常招待了。”不等陆夫人回话，她便又道：“寿宁侯与建昌侯近日里可还好，算来也是长辈，我该多多问候才是。”
　　陆夫人听出夏灵瞬刚刚在暗讽他们在太后得意那时常常进宫“打秋风”，但奈何夏灵瞬是皇后，她只是命妇，到底君臣有别，夏灵瞬虽然表面上喊一声“长辈”，指不定心里多不待见她们呢。她又看向身旁的弟妹宋氏，见她只是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活像个木头人，也不知道出言帮自己几句，陆氏就更觉得生气。
　　想到上次夏灵瞬赠送给她的那幅“管好你自己”亲笔，陆氏就恨得咬牙切齿，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到女儿熬出头了，将夏灵瞬一脚踢下去，婆婆金氏的“皇后亲母”的宝座自己也能坐坐，到时候什么“打秋风”，宫里的珍奇异宝都是她的！
　　夏灵瞬瞧着陆氏神色变幻莫测，好整以暇地开口问道：“陆夫人？”
　　陆氏回过神，道：“家中有些不好……”
　　一旁的宋氏却道：“侯爷安好。”
　　陆氏瞪了宋氏一眼，随后道：“娘娘也应当知道的，家中近来发生了些大事。”
　　“这我还真不知道了，实不相瞒，本宫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有些病了。”夏灵瞬假意咳嗽两声，道：“都说病来如山倒，这几日忙着养病，什么都不知道。”
　　陆氏无奈，知道旁边的宋氏不会说话，只好将这件自家管事的的爹吃里爬外的屈辱事件向夏灵瞬重新说明了一遍，还添油加醋责骂了告发人曹祖和他的儿子曹鼎一番，最后哭诉道：“这根本就是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偏偏万岁爷信了，还将侯爷和弟弟都赶回了家……”
　　一旁的曹怀信听她说完，不由攥紧了手。
　　夏灵瞬冷声道：“陆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按照夫人的意思，难道是万岁爷愚钝、不分黑白吗？”
　　陆氏沾着眼泪的手一顿，急忙站了起来，努力辩解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灵瞬挑了挑眉，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陆氏被她的反问打乱了思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重复道：“我……”
　　宋氏又开口道：“妾身相信万岁爷必然会秉公办案。”
　　陆氏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夏灵瞬嗤笑一声，还是道：“既然如此，两位夫人还来找本宫做什么呢？”她的视线扫向一旁不显山不露水，却时刻能答到点子上的宋氏，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子。
　　陆氏看到她送客的动作，无语凝噎。
　　蒲桃明白夏灵瞬的意思，立刻站了出来，理直气壮地开口道：“两位夫人请回吧，说来也是大事，后宫不得干政，娘娘也帮不上二位夫人。”
　　陆氏一向习惯了横着走，人人见自己都要点头哈腰，今日先是在夏灵瞬面前被明嘲暗讽地丢了面子，又见蒲桃一个宫女也敢在她面前挺直胸膛，竟然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为奴为婢的贱/货，也敢在本夫人面前嚣张！入宫后难道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蒲桃也未曾想到陆氏会打她，愣愣地被打了一巴掌，头都被打歪了过去，脸一下子肿的好高。
　　夏灵瞬也没想到陆氏竟然会在自己的宫中动手打自己的人，一时间不由瞪大了眼睛，好在她反应快，立刻质问道：“蒲桃是我坤宁宫的女官，谁准你动手打她的！”
　　陆氏算是明白了夏灵瞬的意思，把她们叫进来就是借机想要羞辱自己，既然这样，她也不想和夏灵瞬客气，她怎么说也是侯爵夫人，教训不了夏灵瞬这个小贱/人，难道还教训不了她的婢女了？
　　陆氏自得道：“皇后娘娘年轻，身边总有这么几个不识眼色的货色，我便替皇后娘娘好好教训她！免得将来奴大欺主！”
　　“陆氏，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最信奉的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夏灵瞬冷笑一声，对蒲桃道：“蒲桃，扇她！”她说完，其余人皆是一愣。
　　虽说陆氏的话说得不体面，但蒲桃确实抵不上陆氏这个侯爵夫人的身份，就算她是皇后面前有头有脸的女官，但终究也只是个宫人罢了，怎么能扇侯爵夫人的巴掌呢。
　　夏灵瞬一拍桌子，怒道：“给我扇！天塌下来有你家娘娘顶着呢！”
　　蒲桃微微一愣。
　　陆氏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猖狂道：“娘娘是在说疯话吧，她小小一个奴婢，怎么敢扇……”她话还没说完，蒲桃已经抬手扇了她一巴掌，虽说力道没有陆氏刚才那一下重，但也足够清脆响亮，把陆氏身后的那几个侍女也看愣了。
　　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感想：打架喽w过年喽（bu侍灵瞬：敢在我面前打我的人？？？你是不知道我女版街头霸王的称号吗？？
　　陆氏：？
　　蒲桃的一巴掌自带bgm……命运交响曲x最近听这曲子码字都来劲儿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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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八十二
　　看着陆氏不敢置信的表情,夏灵瞬这才笑了，道：“寿宁侯夫人，请吧。这都打完了，别愣着了。”
　　陆氏捂着脸,虽然只是被扇了一巴掌,可蒲桃这一下比夏灵瞬扇她十下还要让她觉得羞辱,此时她也顾不得如今是在坤宁宫,眼前的是皇后娘娘了,张口就是脏话，叽里呱啦骂了一大堆,边骂边冲过来要打夏灵瞬。
　　夏灵瞬也不是傻子,对旁边的曹怀信道：“怀信，按住她！其他人给我拦住要给陆氏帮手的,谁要是帮她,直接给我打！打断了胳膊腿我出钱给他治,打死了丧葬费我出！”
　　曹怀信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个男子,上来三两下就擒住了陆氏，可陆氏也不是好相与的，抬手就挠了曹怀信的脸一把,边打边骂：“夏氏你个贱/人,小门小户出身,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算个什么皇后，你就连根凤毛都算不上！我呸,等将来我女儿做了皇后，定要让你……”
　　夏灵瞬见她在那里挣扎不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她另一边脸也打肿了，这才阴恻恻地开口道：“是啊，哪比得上寿宁侯夫人，养尊处优这么些年，怕是连自己原本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件事都忘了吧？怎么，连打架都不会了？这可不巧了，我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打架！”她笑嘻嘻地说道：“我就直说了吧，刚才蒲桃那一巴掌叫她给自己报仇，我这一巴掌是教你做人，今日你这样大闹坤宁宫，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给寿宁侯说情！只怕太后也不愿意管你们了吧。”
　　陆氏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糟了……糟了……”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愤恨地盯着夏灵瞬，尖叫道：“是你！一定是你指使那个曹祖来污蔑侯爷！今日也是故意算计我，贱/妇！贱/妇！”
　　夏灵瞬冷笑道：“我污蔑你们？你们有什么值得我污蔑的？你们做的那些子烂事，要不是看在你们是皇亲国戚，换成寻常人，早就叫人拖进大牢正法了！”
　　“就是你！你们夏家嫉妒我们的荣华富贵，不自量力，想要来抢，所以才编这些谎话泼脏水！还有那个郑旺，他也是你唆使的！”
　　夏灵瞬见她气得失了神智，对其余几个内官冷声道：“把她拖出去！从坤宁宫拖到大道上，一路拖出乾清门！”
　　陆氏接着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身边这个姓曹的内官！没根的东西！就是曹祖那混账的宗亲，就是我们把他送进宫的，定然是你诱惑他，命他叫曹祖胡说八道的！”
　　夏灵瞬闻言不由一愣。
　　陆氏察觉到曹怀信忽然没了力气，立刻挣脱开，伸手便要去抓夏灵瞬。周围的人反应不及，急忙要过来帮手按住陆氏。
　　夏灵瞬本能地后退几步，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包，狠狠地砸在陆氏额角，“哐”一下将她砸倒在地，其余人急忙冲过来，五六个人一起将陆氏压得死死的。
　　夏灵瞬怒极反笑，从那包袱里掏出东西，指着陆氏的额头道：“你再敢乱动我就用这东西打穿你的脑袋！”
　　陆氏被她这一下砸得晕晕乎乎，只是依稀察觉到头顶凉飕飕的，但张嘴依旧是破口大骂，道：“小娼/妇，你以为我怕你吗？拿个铁棍子就敢在我面前猖狂了？我可是太后的弟妹，你的长辈！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你许是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叫火铳，里面装的是□□，只要我让人点了引线，就能把你的脑袋打穿！”夏灵瞬说完不见陆氏回答，低头一看，她已经吓昏了过去，夏灵瞬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火铳放回到桌子上，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小腹。
　　天知道刚才她真以为陆氏要打到自己了……
　　宋氏被坤宁宫的宫人拦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夏灵瞬的腹部。
　　蒲桃也被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扶着夏灵瞬坐下，哽咽道：“娘娘，您没事吧……”
　　夏灵瞬见她肿着脸还来关心自己，又好笑又心疼，道：“放心，天塌下来有娘娘顶着呢。”
　　蒲桃低泣不语。
　　夏灵瞬瞥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陆氏，道：“拖出去！”眼看着陆氏被人拖出去，夏灵瞬这才看向宋氏，眼中泛着冷光，道：“宋夫人还有话要说吗？”
　　宋氏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送客。”
　　等到殿内重归平静，夏灵瞬一个人坐在那里，对其余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歇一会儿。蒲桃，你留下来。”她看向站在原地失神的曹怀信，道：“怀信，你去请太医来，顺便让太医院的人抓些药给你自己。”
　　曹怀信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自己脸上和脖子上隐隐传来刺痛，应当是刚才陆氏抓破的，他闻言微微俯身，按照夏灵瞬的吩咐去太医院取药。
　　夏灵瞬见蒲桃的脸肿得厉害，原本还是瓜子脸，被陆氏这样打了一巴掌，像肿了个小馒头一样，一时间心疼的不得了，想伸手去摸却又怕弄疼蒲桃，只好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眼巴巴地望着蒲桃。
　　蒲桃见她这样反而笑了，小声道：“娘娘，我没事的。”
　　“都肿成这样了还没事……”夏灵瞬鼻子一酸，道：“那个陆氏当真是……”
　　“是我……是奴婢不好……”蒲桃低下头，双手叠在一起，不安地搓了搓，道：“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宫人，要是寿宁侯夫人回去四处乱传，外面的人该说皇后娘娘御下不严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生气道：“你还有心情考虑这个，那陆氏下手这么狠，万一把你的脸打伤了怎么办？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凭什么遭这样的罪？”
　　蒲桃没有说话，只是小声道：“可是奴婢只是个……”
　　夏灵瞬打断她的话，道：“当初救下怀信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难道你忘记了？”
　　蒲桃一怔，喃喃自语道：“先是人，才是宫人……”
　　夏灵瞬握紧了蒲桃的手，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十一二岁就进宫做事了，从小挨着姑姑们的板子长大的，所以事事谨慎小心。这没有错，可是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只是拿着我给的俸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你们还是你们自己，不是低等人，更不是工具，而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努力活在这个世间的人。”
　　蒲桃听了她的话，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夏灵瞬接着道：“以前我不和你们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不能理解，让你们平日里过得松快一些，自己就会想明白的。可是今天这事已经发生了，我就要告诉你，陆氏是人，你也是人，不过是她沾了一点太后的光所以锦衣玉食罢了，论文化、论涵养，只怕她还不如你，怎么，她是多双眼睛还是多条胳膊，值得人敬她三分……再说难道你身边就没有我了？既然别人无缘无故就打了你，你就要打回去，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你难道是个傻的吗？”
　　蒲桃听了她最后的那句话，不由低低地笑了起来，却又因为扯着伤口隐隐作痛而掉了眼泪，暗自吸着凉气，又哭又笑的。
　　夏灵瞬拿帕子给她擦了眼泪，道：“好了，不哭了，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要是哭了，叫人看着也难受。”
　　蒲桃也攥紧了她的手，道：“娘娘，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两人坐了一会儿，夏灵瞬又好好安慰了蒲桃一番，总算把她的泪珠子给断了，这时曹怀信也带着太医回来了，太医以为是夏灵瞬这个皇后身体不舒服，却见夏灵瞬道：“有劳太医给我家蒲桃看看了，这一巴掌别给她破了相。”
　　其余宫人也都默不作声地守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往殿内看。
　　太医暗自嘀咕这坤宁宫是发生什么了，怎么有头有脸的女官都叫人打了，难不成是皇后打的？
　　他心里犯迷糊，但给人看诊倒是很快，道：“臣叫人去制一些药膏，每日涂抹，不要用手抹，平日里好好修养即可，娘娘放心，不会破相的。”
　　夏灵瞬这才欣慰地点点头，见太医有些疑惑，道：“刚才有个自称是寿宁侯夫人的疯妇人过来，打了我家蒲桃一巴掌，这才麻烦太医跑这么一趟。”
　　太医会意，呵呵笑道：“诊治病人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娘娘客气了。”
　　蒲桃见太医准备走了，急忙对他道：“大人，给娘娘看看吧，刚才娘娘也受了惊吓。”
　　太医这才想起坐上这位言笑晏晏的娘娘刚刚十有八九也被“疯妇人”吓了一跳，不由暗自埋怨自己办事太不细心，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是臣大意了……”
　　夏灵瞬倒是不抗拒，只是笑着伸出手腕，道：“无碍。”
　　太医诊了半天，只觉得夏灵瞬脉象流利，应当是有孕之兆，但奈何自己不是专门诊治妇人小儿的，也不敢确定，只是含糊道：“娘娘脉象平稳有力，疑是大喜。太医院内有个姓薛的小太医，名叫薛立斋，正好擅长此道，不若叫他来给娘娘看看吧。”
　　夏灵瞬微微颔首，宫人们见状急忙派人去请。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一名年轻太医才被请了过来，他倒是沉稳，先是给夏灵瞬见礼，随后才为她诊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开口道：“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孕了。”
　　坤宁宫守在外面的宫人闻言都喜出望外，恨不得上来拉着薛立斋的手好好感谢一番。之前谈允贤诊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还说不一定，不许声张，更不许支会万岁爷，现在太医都这样说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自然是开心不已。
　　有人道：“快去支会万岁爷！”
　　又有人道：“刚刚便有人去了！”
　　这话撂下来没多久，就见朱厚照跑了进来，过来就拉着夏灵瞬道：“你没事吧？陆氏那个混账呢？拖到哪儿去了？给我把她关到诏狱里去！”他余光瞥见蒲桃的脸肿得厉害，更加紧张起来，又把夏灵瞬的胳膊抬起来看了看，道：“怎么了？没事吧？”
　　众人见状都是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依旧坐在那里四平八稳的夏灵瞬。
　　夏灵瞬被他拎着胳膊，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我……我没事。至于陆氏，已经叫人从大道上拖出去，让众人看着，借此警醒宫人。”
　　“我听人说了，陆氏来坤宁宫想要求你徇私，言语还多有冒犯，你教训教训她也是应当的。”朱厚照倒是毫不在意，只是问道：“那怎么围了这么多人看着你，还叫了两个太医过来？”
　　夏灵瞬抿唇一笑，并不解释。
　　还是薛立斋道：“回万岁爷的话，娘娘如今已经身怀龙嗣，已然有三个月，胎象极稳。”
　　夏灵瞬瞥了一眼朱厚照，只见他有些茫然地盯着薛立斋，好半天才啊了一声，随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夏灵瞬，视线从夏灵瞬脸上又挪到了她的小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这才道：“你、你是说皇后肚子里有朕的小娃娃了？”
　　夏灵瞬不由无奈扶额，随后又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薛立斋再次肯定道：“娘娘确实有孕。”
　　朱厚照先是嘿嘿笑了两声，肩膀一耸一耸的，随后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好几下，直到手心蹭的滚烫，已经隐隐出汗，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真、真的有了……”说完还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夏灵瞬的平平的肚子。
　　可他伸到一半却又缩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抓紧了袖口，好半天才想起来什么，对孙吉道：“去！去给所有人发赏钱！在京官员按照品级赐金银布帛，各宫宫人都有赏赐，坤宁宫翻倍！都从朕的账上出。还有——革除陆氏的寿宁侯夫人封号，禁足在寿宁侯府后院，永不得出府一步！”
　　孙吉也早就笑弯了眼，连连应声。其余人也极为识眼色，各自退了下去，只留了两人在门口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对上一章反应比较激烈，我就提前把更新放出来了嘿嘿嘿我们小朱和灵瞬也是有崽崽的人了2333
　　小朱给媳妇儿的保命神器——火铳（但其实里面什么东西都没装，基本可以当棍子使用x
　　小朱：媳妇儿有娃了！爷要当爹了！激动到撒钱灵瞬：啊这……
　　#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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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八十三
　　等其他人出去了,朱厚照立刻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夏灵瞬站起来，拉着她原地转了一圈，确定她真的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没让陆氏吓着你就好。”
　　夏灵瞬有些好笑,道：“我是什么人啊？能跟着你抓拐子的,就陆氏那样的能吓着我？”
　　“那可不一定,你胆子再怎么大，毕竟也是有了娃娃的人,蒲桃还被打成那样,你不害怕才怪了。”朱厚照还不忘摸摸她的头，道：“吓不着吓不着。”
　　夏灵瞬被他哄小孩的方式逗得笑出了声,却又觉得鼻头一酸,忍不住伸手拉住朱厚照的袖子,一下子哭了出来。
　　朱厚照见自己不但没把夏灵瞬哄好，反而给哄哭了,吓得赶紧搂着她安慰了半天：“没事没事，以后她再也不能进宫了。”
　　夏灵瞬见他这样安慰自己，想到梦里那个直到死前才终于给予“自己”一点温柔的皇帝,以及之前溺水一样的窒息感觉,心里更加觉得难过,眼泪也掉得厉害。
　　朱厚照见她哭得越来越难过，只好一边给她抚着后背,一边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了，之前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你掉过眼泪,这是攒下眼泪了？”
　　夏灵瞬听他说完不由破涕为笑，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我就是稍微吓着了。”
　　朱厚照见她终于不哭了，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期待地看着夏灵瞬，道：“我能摸摸她吗？”
　　夏灵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心里琢磨着这个小家伙现在还是个受精卵，能有什么好摸的？但见朱厚照很是期待的样子，只好道：“你摸就是了。”
　　朱厚照慢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按在夏灵瞬小腹上，这才慢慢抚摸起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虔诚，比在庙里烧香拜佛还要再真诚几分。
　　夏灵瞬看着他这样，不由露出一个笑容，见他对着自己的肚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半开玩笑地问道：“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当然是丫头了！”朱厚照不假思索道：“最好与秀荣一般可爱，一定胖胖的白白的，像个莲藕娃娃一样……”
　　夏灵瞬知道他还念着小时候病逝的妹妹太康公主朱秀荣，为了缓解气氛，她打趣道：“还莲藕娃娃呢，你是让我生女儿还是生哪吒啊？”
　　“真生个哪吒出来，我也算托塔李天王，位列仙班了。有何不可？非叫那些老头子们都不敢说话了。”朱厚照说完之后见夏灵瞬没有接茬，又有些后悔，道：“还是生儿子吧，虽没太大用处，却也免得那些御史没事就盯着你。”
　　夏灵瞬又好气又好笑。
　　好好的皇子，未来的大明皇位继承人，在他嘴里倒成了没太大用处的人，亏他还是亲爹。
　　但她转念一想，朱厚照这话大概也是为了让她安心，夏灵瞬心里一暖，轻声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
　　子嗣对于朱厚照和夏灵瞬来说确实很重要，只要生了，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再诟病夏灵瞬这个皇后没有承担孕育皇嗣的责任。
　　朱厚照忽然开口道：“你搬到乾清宫来住吧。”
　　夏灵瞬有些懵，道：“为什么要搬到乾清宫去住？”
　　朱厚照理直气壮地解释道：“乾清宫离太医院更近一些，也方便我照顾你们。”
　　夏灵瞬扑哧一笑，道：“我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更何况我要是搬到乾清宫去，大臣们该怎么看你？到时候又骂起来怎么办？”
　　朱厚照很是无所谓，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骂了，随他们去呗。再说了，我爹还在的时候帝后也是同居一室，并非没有先例，我又给他们赏了那么多东西了，也该挡一挡他们那张嘴了吧？”
　　“美得你……等我月份大了，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要折腾，到时候影响了你休息怎么办？你这个万岁爷当得够辛苦了，再被闹得连觉都睡不好，那可怎么办？”
　　“我去偏殿睡啊。”朱厚照见她还要再说什么，补充道：“你现在肚子还小，胎象也稳，这个时候搬到乾清宫最合适，到时候我多找几个太医在乾清宫附近候着，这不是正好的事情？”
　　夏灵瞬见他十分坚定，只好道：“你开心就好……我还没说你呢，在京官员依品级赏赐……还真是钱多没地方花了？”
　　“千金难买我乐意。”朱厚照给夏灵瞬倒了一杯水，道：“回头让人张罗着收拾一些东西搬到乾清宫去，我看还有谁敢在乾清宫里撒野。”
　　夏灵瞬见他还惦记着这件事情，不由莞尔，道：“好好好。”
　　朱厚照伸手揉了揉夏灵瞬的脸，道：“我还得去一趟乾清宫，诏狱那边还有些事情等我处理，你就安安心心在坤宁宫待着，晚上做点好吃的等我回来。”
　　“好。”夏灵瞬笑着目送朱厚照出去，这才垂下眼睑，对进来的宫人道：“两位太医都赏了东西送走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给两位太医赠了赏银，好生将两位太医送走了。”
　　夏灵瞬微微颔首，这才道：“去把怀信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是。”
　　曹怀信进来之后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夏灵瞬看着宫人将门合上离去，这才道：“你起来，把凳子搬来，坐到我身边。”她见曹怀信迟迟没有动作，道：“怎么，要我搬着凳子坐到你身边去？”
　　曹怀信听她这样说，迅速起身，搬着凳子走到夏灵瞬身边，却始终不敢坐下。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他的脸颊上的伤口，道：“她挠你你怎么都不躲一躲？”
　　“娘娘让我压住她。”
　　夏灵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随后道：“我记得你说你小时候有一位远亲给了银子供你读书，是这个曹祖吗？”
　　“是……”
　　夏灵瞬将帕子递给他，道：“他的儿子是寿宁侯府的管家，既然都愿意掏银子供你读书，又怎么会让你进宫呢？”
　　曹怀信只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垂着头，道：“我娘信得过曹叔祖，便把我送到曹叔父家里，希望我能继续好好读书，将来可以赶赴科场、光耀门楣……曹叔父知道我愿意读书，便让我做书童跟着寿宁侯的大公子一同读书，大公子请的先生都是京中能寻到的最好的先生，我跟着学了许多。后来寿宁侯夫人见我还算机敏，便与曹叔父说……送我净身入宫……供太后驱驰……”
　　夏灵瞬察觉到他快要崩溃，立刻打断道：“我明白了，怀信，你不用说下去了。”
　　如今天下皆以读书科举为高，许多人家就是勒紧了裤腰带过不下去日子也要供孩子读书，就是夏家再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未吝啬给夏臣读书的花销，可想而知曹家有这样一个机敏而有天资的孩子，对他是寄予了怎样的厚望……
　　可偏偏因为这一档子事情儿功亏一篑、毁于一旦，可知对一家乃至一族的打击。
　　曹怀信只是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夏灵瞬拉着他的手，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曹怀信这才抬起头，轻声道：“曹叔祖对怀信有恩，怀信无以为报，只想恳请娘娘能想办法救他一命，怀信对娘娘感激不尽。”
　　夏灵瞬看着他真挚的表情，沉思片刻，道：“好，我会想办法保下他的性命。”
　　但曹祖就是再怎么气愤，若无人鼓动，恐怕也不会将事情闹成今天这样，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只怕张家必然欲杀曹祖而后快。
　　至于曹祖背后这个人能将手伸得这么长，甚至能将昔日张家侵占他人田地的证据一并拿出来，借此打垮张家，其心智谋略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
　　夏灵瞬也想知道他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这一切。若对方针对的不仅是张家而是所有外戚，只怕夏家也会成为打击目标，夏灵瞬必须早做打算。
　　曹怀信伏倒在地，道：“怀信叩谢娘娘恩典。”
　　夏灵瞬弯下腰将他扶起来，道：“算来也是我们之间有缘，不是吗？你是我的人，对我尽心尽力，我当然也不会负你。”她见曹怀信愣住了，微微一笑，道：“快去敷药，别伤着脸了。”
　　“是……”
　　那边朱厚照回了乾清宫，听孙吉将从坤宁宫打探出来的消息一一说明，这才皱起眉头，道：“这个陆氏实在是低俗至极，连当朝皇后也敢辱骂，倒也和我这个舅舅般配！”
　　孙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万岁爷已经下旨褫夺陆氏封号，禁止其再出府一步……”
　　“若非她刚刚有孕，朕便直接将陆氏赐死。”朱厚照沉默良久，问道：“他们两个送银钱来了吗？”
　　“还未，刘公公说两位侯爷正在探听万岁爷的口风呢。不过今日陆氏被那样送回去，想必他们该着急了，想必是要出大价钱想办法把事情抹平了。”
　　朱厚照冷笑一声，道：“着急了更好，当初他们从先帝那里吃进去的，如今就让他们全部吐出来。去告诉刘瑾，把价钱往上抬。”他看向孙吉，道：“一定要将那个曹祖看好了，绝不能让他出一点事情，否则这事情就要难办了。”
　　“是。”
　　朱厚照沉默半晌，又道：“陆家可有人在朝为官？”
　　孙吉立刻道：“有的。万岁爷要将他们赶走吗？”
　　“不必了，就留在朝中，不过赏赐就免了，再将陆氏送回娘家去，当着陆家所有人的面将她的罪责念一遍，杖责二十，让她疼着，千万别死了。朕倒要看看陆家从今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把自己当作皇亲国戚。”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今天的小朱和灵瞬也是爱崽崽的一天嘿嘿嘿
　　以及……终于要同居啦！
　　灵瞬的反击：让事主本人丢人
　　小朱的反击：让事主全家丢人
　　灵瞬毕竟是现代人，即使被别人骂了也就是骂回去，顶多是打架（详情参考扇陆氏的一巴掌，还来了一记爆头x）
　　但这件事在小朱这里就是高级事故，因为灵瞬是皇后，骂皇后就是骂皇家……但是小朱本人并不嗜杀，他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不会杀人之类的，但比较喜欢虾仁猪心（详情参考他对怀信，发现怀信是太后的人，揭穿之后也只是打了一顿赶回了太后宫里，太后自然会出手整怀信，不用他动手，陆氏和张家的事情同理）
　　别人都有赏赐、陆家没有+把嫁出去的陆氏送回家+念陆氏的罪责+打二十板子=影响家族荣耀和名声+给陆家的女儿丢人+让所有人都知道陆氏有问题、皇帝皇后才因此治罪+□□也别想快活（一个女人被打二十板子，还特意叮嘱了一定要疼不能死，后果可想而知x）
　　小朱：让你嘴臭！搞臭！统统搞臭！！
　　那么问题来了，幕后的人究竟是谁嘞？
　　（又是一个无奖竞猜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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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八十四
　　皇后有孕的事情自然是很快就在京中传了出来,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事情。毕竟宫中那是不要钱似的大把送东西，人们就是想不知道都难，对此也都是议论纷纷。
　　“啧啧，我家有远亲在李东阳李大人府上做杂役,亲眼瞧见宫里送来的几大箱东西,那场面……”
　　“皇爷这是真高兴啊……我听人说了,只要是在京有品级的官员都有赏赐呢。”
　　“那不是废话,普通人家有喜事了还知道给街坊邻居送点东西呢,何况是皇爷。”
　　“可就这样，还没把张家的两个侯爷从府里面放出来呢。”
　　“你是没见,那天我和我家那口子一起去市集,恰好路过庆阳伯府，看到张家的家仆被夏家的二小姐从府里赶出来了,夏家还抬出好几箱东西,沉甸甸的,肯定是值钱东西。我和旁边的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张家想贿赂夏家，让皇后说好话，结果被皇后的亲妹子给赶出来了,还当街斥责张家的罪责呢。”
　　“不是说寿宁侯的夫人得罪了皇后,不仅没了封号,还把人赶回了娘家？张家也有今天啊，往常可是只见别人去求张家办事不成,可没有张家向别人低头的样子啊，看看以后谁还敢去求娶陆家的姑娘。”
　　“活该……我家有远亲在村子里，就是被张家侵夺了田地,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好全家去给地主家种地了，也就只能够每日里吃口饭的，没有饿死就算是幸运的……”
　　外面议论纷纷，却和皇后没什么大关系。夏灵瞬有孕，朱厚照自然是第一时间把夏家的女眷都请进了宫，陪夏灵瞬说说话。
　　叶氏见坤宁宫里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还吓了一跳，特意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东西都收起来了？”
　　夏灵瞬笑了笑，道：“万岁爷叫我搬去乾清宫住，只能让大家将东西收拾好了，方便找个好日子把东西都搬过去。”
　　“原来是这样……”叶氏了然，随后才询问夏灵瞬如今的情况，有没有身体不舒服之类，又与徐香雪一起叮嘱了夏灵瞬几句孕期要注意的事情。
　　夏圆儿好不容易等到和姐姐说话的机会，道：“姐姐，那天我和鹏举一起把张家的坏人都赶跑了！算是为姐姐出一口气！”
　　夏灵瞬一头雾水，只能看向自家娘和大嫂。
　　叶氏叹了一口气，道：“陆氏被赶出宫没几日，张家就派人来送东西了，你爹自然是不要的……这不恰巧鹏举送圆姐儿回府撞上了，就把事情闹大了一些，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
　　夏圆儿格外得意，挺胸抬头道：“可多人看着呢，张家这回可丢脸啦。”她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夏灵瞬，小声道：“三哥还夸我来着，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随后道：“你呀……最近习武怎么样了？我看你又长高了一些。”
　　“我学的可好了，师父还夸我了呢。”
　　夏灵瞬抿唇一笑，随后道：“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她看见一旁站着的夏合儿，冲着她招招手，道：“合姐儿，到姐姐这边来。”
　　夏合儿这才走了过来，道：“姐姐好。”
　　“合姐儿，你和姐姐说说，你二姐姐平日里除了习武，有没有好好读书？”
　　夏合儿与夏圆儿对视一眼，这才道：“二姐姐读了可多书呢。”
　　夏灵瞬见姐妹两个只见感情还有些生疏，想了想道：“姐姐教给你们两个一件事情好不好？”
　　两个妹妹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姐姐这里有一幅杏花图，只是没有上色，姐姐把这幅图交给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每天一起给一朵花上色，等到你们的小外甥出生了，就把这幅画送给他，当作你们两个姨姨给她的礼物，好不好？”
　　“好。”两个小姑娘都开开心心地应了下来。
　　夏灵瞬这才看向自家母亲，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叶氏无奈地笑了笑，随后道：“这几日张家的事情闹得很大，坊间没有不知道的，还有之前陆氏在宫里的事情……就是你爹想避开都没机会，咱们家的人平日里也不大方便随意出门了。”
　　夏灵瞬有些愧疚地摸了摸叶氏的手，道：“家里都是为了我才这样委屈……”
　　叶氏握着女儿的手，安慰道：“你是我们的女儿，为你忍一忍有什么委屈的？”
　　张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加上原本的寿宁侯夫人陆氏被送回了娘家，更让这件事情成了市井之间的八卦，人尽皆知。好在张家兄弟两个不用去上朝，自然也不用出门，便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了，可张家也不是与外界全然没了联系，这件事情倒成了笼罩在张家头顶的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虽说皇帝下旨不准兄弟两个去上朝，但并不是不能出门，眼看着事情朝着越来越不利的方向发展，张鹤龄和张延龄也不能坐以待毙，兄弟两个一合计，还是决定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讨论一下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吴小姐一进门就看到张延龄和夫人宋氏坐在上首，张延龄瞥了一眼她身上的披风，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家去给爹爹送中秋时兴的东西了。”吴小姐似乎有些不解，出言问道：“我不是和夫人说过了吗？老爷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张延龄微微一愣，这才看向一旁坐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宋氏，道：“你刚刚怎么没和我说？”
　　宋氏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老爷没有问我，自然轮不到我开口了。”
　　张延龄有些尴尬，清清嗓子，道：“今日要去大哥家，赶紧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吴小姐更是惊讶，道：“要我也去吗？”
　　平日里张延龄再怎么宠爱她、再怎么厌恶宋氏，也轮不到她这个妾室上台面，除了太后特召，她这个妾室更是没有机会踏足皇宫，怎么今天忽然要带上她这个妾室。
　　张延龄也有些不耐，道：“快些。”
　　最近张家本就气氛低迷，张延龄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开玩笑。
　　等到了寿宁侯府，张鹤龄看见张延龄身后除了宋氏之外还跟着吴小姐，不由将弟弟拉到一旁耳语：“带弟妹来就算了，怎么把个妾室也带来了？”
　　张延龄只好道：“她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人，算是有些见识，总归咱们家现在能说得上话的也没几个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张鹤龄无法，只好随他去了。
　　兄弟二人的母亲金氏坐在上首，她也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原本有女儿在宫中赡养着，很是滋润，可因着如今的事情也只能出宫避嫌，一下子苍老许多，见两个儿子都来了，这才道：“现在这事情已经被闹成了这样，万岁爷不给情面，太后娘娘帮不上咱们。老大家的也被送回了娘家，人人都对咱们张家的事情议论纷纷……”
　　说起这个张延龄还有些不满，道：“这大外甥也太过分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就他不懂事儿，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小时候我还带他去街上玩儿呢，外甥审舅舅，这像话吗？”
　　张鹤龄一拍他，道：“别说了，听娘的。”
　　金氏清清嗓子，道：“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们兄弟两个以后还要在这世上立足，这事情终究还是要你们自己解决的。”
　　说到底，她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了，谁让万岁爷和她这个外祖母不亲，反倒是和太皇太后那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更加亲密。
　　张鹤龄哭丧着脸，道：“姐姐帮不上我们，夫人又得罪了圣眷正浓的皇后，这还能有什么办法？”
　　说起这个金氏更气，道：“让她和你弟妹去找皇后求情，她倒好，去把皇后骂了一顿，还掌掴皇后身边的女官，惊吓皇后，偏偏皇后这个时候又身怀龙种，这不是找死这是干什么？皇后恨死咱们还来不及，还想着帮咱们？”
　　张延龄试探着开口道：“那我们给夏家送点东西，说到底大嫂家的姑娘不是嫁给了夏家的三小子吗？我们也是远亲，这个时候总该帮衬一些。”
　　说起这个张鹤龄更加郁闷，道：“送过了。”
　　张延龄探身问道：“怎么说？”
　　“让他家那个二小姐给赶出来了，那丫头片子会点武，和徐家的小子把咱们家的人都赶了出来不说，还在大街上数落咱们家的罪行，让路边的人又看了一回热闹。”
　　张延龄怒道：“真是没了王法，一个丫头片子也敢打咱们家的脸！”
　　“夏家现在有皇后不说，那个二小姐又是跟着魏国公的儿媳妇习武，身后还有开国公，谁敢招惹？”
　　张延龄也没了办法，魏国公徐家和开国公常家那是开国功臣的后代，世袭且不降爵，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他正郁闷着，身后的吴小姐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若是老夫人和两位侯爷不介意，我也出个主意。”
　　张延龄看了看如同锯嘴葫芦的宋氏，还是点点头，随后对金氏和张鹤龄道：“娘，大哥，不如听听眉儿怎么说。”
　　张鹤龄已经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金氏则是哼了一声，但也并未阻止。
　　吴小姐见状道：“既然如今陆夫人已经得罪了皇后，不如将休书送去陆家，好将关系撇清。”她见张鹤龄要说什么，接着道：“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要说关系亲近，自然是我们与皇后的关系更亲近，张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皇后就是再怎么不忿，那头上也有一个孝字压着呢。若是我们主动和陆家撇清关系，太后娘娘再对皇后恩威并施，皇后定然会服软的。”
　　张鹤龄有些犹疑，道：“可是夫人……”
　　“夫人与侯爷伉俪情深，自然能明白侯爷的深意，待到风头过去了，再将夫人接回来就是了。”吴小姐见张鹤龄有些动摇，接着道：“到底是陆家依附着咱们才得以有今日，既然如此，也应该明白，只有我们好了，陆家才能好的道理。”
　　宋氏这时才开口道：“那日皇后娘娘虽然生气，却也并非没了理智。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权衡利弊的。”她说完就独自坐在那里，也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
　　张延龄见宋氏居然也出言支持，便附和道：“就是，大哥你就听听吧，大嫂肯定会体谅你的，现在还是先把咱们家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我想办法去刘瑾那里打点过了，可这阉人要的东西可不少，少说也要掏走咱们一半的家底……还是让姐姐出手吧。”
　　吴小姐笑道：“何况咱们家中的二小姐不也在宫中吗？如今皇后有孕，不能服侍万岁爷，正是二小姐的好机会呢，这样将来不必再受皇后所辖制，也能帮衬一下太后娘娘。”
　　“这……”张鹤龄心中一动，应了下来，道：“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比较悲剧的事情，所以就一个字动没码……现在调节的差不多了，来更新啦w话说你们营养液的用途真是奇奇怪怪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圆姐儿：欺负我姐？骨灰都给你们扬了！
　　徐鹏举：默默帮忙.jpg
　　常夫人：儿砸、徒弟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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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八十五
　　眼看着就要到中秋了,夏灵瞬的东西也基本上搬到了乾清宫，两人总算是住在了一起，夏灵瞬平日里也就是看看宫内的账本，和宁王妃闲聊几句,顺便找几本书打发时间,比如看看老朱家前面几位皇帝的实录等等,也算过得轻松舒坦。
　　朱厚照可就没她这么舒坦了,平日里看完了刑部送上来的折子,看看曹祖所言是否有证可查，还要照常去听日讲,为了保证朱厚照能做个合格的君父,日讲官还特意为朱厚照开设了新的课程，讲授为君为父的职责所在,免得养一个“朱厚照第二”出来。
　　朱厚照是受够了唠叨,逮着空子就跑回乾清宫,打算拉着夏灵瞬跑路，暂时避开他们一段时间。
　　恰巧夏灵瞬收到了朱厚照名下皇庄的账本,兴致勃勃地开口道：“这几日是休朝的时候，正巧也要收秋了，番薯应当长成了,咱们去皇庄里面玩一圈,怎么样？”
　　朱厚照眨眨眼,视线移向了夏灵瞬的小腹，道：“那娃娃怎么办？”
　　“我们两个身体好着呢,再说是坐马车去皇庄，多带几个软垫就好了。”夏灵瞬说完还不忘可怜兮兮地看着朱厚照，道：“等月份再大一些我就只能在宫里走动了,你就带我出去放放风吧……”
　　朱厚照见她这样一下子没了办法，加上他也不是个安分的，两个人一合计，立刻偷偷让人去准备，溜出宫去皇庄玩了。
　　夏灵瞬一路上比朱厚照还兴奋，自从有孕之后夏灵瞬就比平时情绪起伏更大，简单来说，特别容易开心，也特别容易难过。
　　朱厚照见她喜滋滋的样子，有些好笑，道：“瞧你那样，有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蒲桃和怀信他们平日里都守着我，我想做点什么都要三申四请的，现在能出来走动走动，我能不开心吗？”
　　马车外面的蒲桃和怀信自然是听见了夏灵瞬的郁闷发言，两人对视一眼，都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一行人一大早便出发，等到了皇庄已经是巳时，太阳正烈，马车缓缓行进皇庄之内，夏灵瞬不由掀起车帘向外瞄。
　　所谓皇庄就是皇家圈占的私人园林，其中的风景自然是秀丽异常，除此之外，皇庄之内更是拥有诸多耕地，产粮比之各地贡品虽然有些差距，但也都是上好的东西。
　　夏灵瞬的视线越过已经被收割了一半的田野，指着远处道：“那里是不是就是种番薯的地方啊？”
　　自马车进来之后，罗祥便一直跟随着马车，闻言立刻回答道：“正是，万岁爷和娘娘要看看吗？”
　　夏灵瞬看向朱厚照，见他点头，笑嘻嘻地开口道：“当然要去的，我们走吧。”
　　罗祥见她和善可亲，也笑着应了下来。
　　罗祥本也是与刘瑾等人一样跟在朱厚照身边伺候的老人，只是去年才被朱厚照派下来帮衬着夏臣一起处理番薯的事情，只是他总管的是所有皇庄，比夏臣的权利要更大。但罗祥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如今皇后娘娘正是得宠的时候，她说的话就是万岁爷的话，哪怕就是委派下来一件小事，他也得帮着尽心尽力办好了，不然有的是时候吃挂落。
　　老话怎么说得来着？跑得快的有肉吃，跑得慢的没肉吃。
　　因此他也是尽心尽力，这番薯的事情也办得极好。
　　一行人到了种植番薯的地方，只见还有佃户正在收粮，拔起一株番薯，结的少的有五六个，结的多的足有□□个，看着就沉甸甸的。
　　朱厚照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番薯，但也是第一次见番薯长在土里的样子，一时间好奇极了，亲自下马车去摘番薯了，摘下来还不忘冲着夏灵瞬晃了晃，似乎很是得意，把夏灵瞬逗得直笑。
　　罗祥极为清楚朱厚照的个性，遇上好奇的事情自然是要亲历亲为的，因此早就让皇庄上的人准备好了干净的衣物，又让人去取了解渴解饿的茶水点心来。
　　蒲桃小心翼翼地扶着夏灵瞬下了马车，罗祥便立刻让人拿来了椅子与清水，倒是服务周到。
　　夏灵瞬看着朱厚照撒欢的样子，对一旁的罗祥道：“我二哥是个读书人，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还要多谢罗先生照顾指点了，这番薯的事情，想必罗先生也费心不少。”
　　“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夏二爷对于番薯的事情那是亲历亲为，只要得了闲，就算是风吹雨淋也照来不误，平日里还与那些佃农一起给番薯除虫除草，得了不少种植这番薯的好法子呢，奴婢也就是帮着夏二爷打打下手罢了。”
　　夏灵瞬笑了笑，道：“我知道的，我二哥以前从未做过农活，先生实在是过奖了。这功劳少不了先生的。”
　　那边朱厚照乐呵的不得了，摘了几株番薯回来，道：“正好，今天午膳将这番薯也用了。”
　　罗祥立刻殷勤地递上净手的布巾，接过朱厚照手中的番薯递给一旁的人，随后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夏灵瞬将手中的茶盏递给朱厚照，又抬手给他擦了擦汗，调侃道：“看万岁爷这样，比我刚才还开心呢。”
　　朱厚照喝了一口水，这才道：“没想到这番薯在大明的土地上反倒长得更好了，正好，等回头将这些番薯送进宫中，中秋的时候赏赐下去，让他们都尝尝，等到来年的时候在各地都种上番薯。”
　　夏灵瞬笑道：“这番薯也有不能适应生长的地方，还是先在北直隶附近试着种植才是，看看这番薯能不能适应大部分地方的种植。”
　　两人有说有笑，在皇庄用午膳时已经是午初，随后两人休憩了半个时辰，午后又游玩了好一阵子，夏灵瞬的精力也没那么旺盛了，朱厚照便陪着她在屋里休息。如今夏灵瞬是特殊时期，朱厚照就是想玩也总要顾忌她几分，为了不让她到时候眼馋自己，朱厚照也只能恋恋不舍地抛弃了玩耍的机会，陪着夏灵瞬在皇庄内散步。
　　等到晚上，两人躺在床榻上，夏灵瞬忽然道：“你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朱厚照还真没想过，道：“要是皇子，有太/祖爷定下的辈分，我就是取也只能取半个字……按照辈分，娃娃是‘载’辈，第三个字中还要有土……寻常的字没什么意思，还是等我自己翻翻书，或者礼部拟字来再说吧，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那么多释义好一些的字。”
　　夏灵瞬靠在他怀里，又问道：“那要是女儿呢？”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女儿取名没有那么多禁忌，当然是怎么好听怎么取了。”他想了想，道：“就叫濯英吧，一听就知道是个出众的好姑娘。”
　　“那小名呢？”夏灵瞬指着自己道：“家中叫我团姐儿，圆姐儿大名叫做灵素，合姐儿如今还未改名呢。”
　　“小名？”朱厚照摸摸头，道：“这我还真没想过，宫中贴身侍奉的都叫长哥儿、次哥儿，公主也是按次序喊姐儿，面称都是殿下，平日里我爹喊我也就是‘照儿’。”
　　夏灵瞬回味了一下自己将来叫儿子或女儿“某儿”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急忙道：“那小名就交给我来取了。”
　　“叫什么？”
　　夏灵瞬想了想，道：“女儿就叫桃子，儿子就叫菜菜吧。”
　　朱厚照听女儿的还没觉得什么，听到儿子的不由皱起了眉头，道：“一个男娃娃叫菜菜……？”他刚说完就看到夏灵瞬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只好道：“其实菜菜也挺好的……”
　　如果真是儿子，那就只好对不起了……
　　夏灵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逗你的。我想好了，要是女儿就叫冉冉，要是儿子就叫奕奕。华光冉冉，河宿奕奕，和你这个‘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相互照应呢。”
　　朱厚照听了又觉得差点意思，道：“怎么听你这样说觉得还不如桃子和菜菜呢，这‘冉冉’和‘奕奕’不像是小名……”
　　夏灵瞬半开玩笑道：“对吧，老话怎么说的来着？贱名好养活。朱菜菜和朱桃子多好听、多别致啊。”
　　朱厚照有些好笑，附和她道：“就听你的，贱名好养活。”
　　两人在皇庄住了一晚，算是体验了一把农家乐的感觉，第二天午后才回城，朱厚照还不忘叮嘱罗祥一定要将番薯送进宫去，这才悠悠回京。
　　只是行到皇城门口没多久，就有人跑了出来，大喊道：“不知车中是哪位贵人，我有冤情啊！”
　　两人都是一愣，孙吉道：“你是谁？有什么冤情？”
　　“小民郑旺，国母郑娘娘被太后幽禁多年，请贵人作主啊！”
　　郑旺身边还跟着一人，也道：“当今太后并非万岁爷生母，真正的太后应当是郑娘娘啊！”
　　朱厚照的脸一下子黑如锅底，攥紧了手一言不发，夏灵瞬察觉到他心绪不佳，只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孙吉急忙道：“放肆，皇城脚下岂容你胡言乱语！”他说完又急忙对护卫皇城的禁军亮明身份，示意禁军将这两人赶走。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朱厚照掀开帘子，对孙吉冷冰冰地开口道：“支会人把这个郑旺抓起来，论罪斩首。”
　　如今正是朱厚照和张太后母子感情的敏/感时期，忙着撕扯张家已经够累了，旁边还有个嗡嗡叫不停的郑旺，朱厚照情绪不好也是正常的。
　　孙吉急忙应了一声。
　　朱厚照见夏灵瞬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开口问道：“吓着你了？”
　　夏灵瞬摇摇头，道：“不是，我是在想……杀他之前你是不是该给他请个大夫，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毛病，要是真有什么毛病，到也不能完全怪他。”
　　真不是夏灵瞬有意暗指郑旺是个神经病，而是没准郑旺真的是个神经病，否则正常人真的很难理解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始终如一坚持进行大规模恐怖袭/击式造谣的的想法。
　　朱厚照忽然想起什么，又掀开帘子对孙吉道：“按照皇后说的，给那个郑旺请个大夫，再让刑部的人好好审一审，这个郑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放下帘子后有些烦躁地摆摆手，道：“真是个疯子。好好的中秋也被搅合成这样……”
　　夏灵瞬安慰道：“没事，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
　　由于如今情况特殊，夏灵瞬又是有孕在身的时候，今年中秋便并未大过，仅仅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的宫宴，由钟鼓司等奏乐助兴。
　　当然，虽然是“一家人”，但是里面混进去几个张家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说张家也自诩与皇家关系亲密，又给刘瑾打点了一些银钱，总算是顺利进宫。
　　虽说朱厚照现在不大想见张家的人，但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朱厚照事先早就和夏灵瞬说过了，夏灵瞬自然也有心理准备，只当作自己没看见张家人，专心致志地吃着眼前的御膳，时不时和朱厚照闲聊几句，两人倒是其乐融融的，看得上首的太皇太后愈发开心，看得一侧的张太后咬牙切齿。
　　她为什么想尽办法也要让两个弟弟今日进宫，不就是为了借着中秋好让一家人重归于好吗？偏偏朱厚照和夏灵瞬两个和没事人似的，全然不在意她这个太后……
　　想到前几日那个郑旺协同邻居王玺冲到皇城门口大喊什么“郑娘娘”，张太后心里就更加恼火。
　　作者有话要说：    “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是孝宗给小朱取名的时候提及的释义，全文大意就是小朱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蒂花之秀，会成为大明最六六六的皇帝之一（真爱儿子没错了x发现我自己没在文案里写个什么考据误入，每天看个评论能被气死，所以我决定遇到来挑我的统一回复：哦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熬夜的时候无意间看评论被气死啦w
　　灵瞬：朱菜菜、朱桃子，同类还可以叫朱饭饭、朱果子……
　　小朱：……（还好大名有祖制和我，感谢太/祖爷阻挡了媳妇儿取名的步伐朱菜菜小朋友：？？爸你就这么放弃我了？
　　小朱（同情）：没事，以后爸爸尽量叫你大名（实际上并不会叫大名）
　　所以女儿终究是有优待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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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八十六
　　两人在一旁有说有笑的,全然不理周围的其他人，张太后也只能黑着脸与一旁的寿宁侯与建昌侯询问家中的情况，而好不容易才被张太后带来的张二小姐则是一会儿瞄着父亲寿宁侯，一会儿瞧着朱厚照,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出来。
　　夏灵瞬察觉到张二小姐不断扫过来的视线,和朱厚照聊得更欢,一边聊还一边捏着朱厚照的手,道：“看看,这才见第一面呢，万岁爷这个关心亲近的表妹倒是对你很上心呢。”
　　朱厚照打了个哈哈,道：“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一国之君,她没见过世面多看两眼也很正常嘛。”说完他还不忘给夏灵瞬夹菜，道：“多吃点,别饿着自己,蒲桃之前不是还叮嘱你一定要好好用膳。”
　　夏灵瞬哼了一声,这才自顾自地吃起饭菜。
　　那边张太后总算等到两人不说话的时候，这才道：“照儿。”
　　太皇太后早就瞥见了张家众人的小动作,也只是沉默不语。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娘有什么事吗？中秋这样的好日子，皇后又刚刚有孕,别说些扫兴的事情。”
　　他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险些把张太后气晕过去,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强笑着开口道：“你也有一阵子没见你两个舅舅了吧……”
　　“前不久不是刚见过？不仅见过二位舅舅，连陆氏可也算是一并见了。”说到这里,朱厚照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听说寿宁侯将陆氏休弃了？”
　　张鹤龄见他表情不大对，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应下声来。
　　张太后见状道：“不是说陆氏冲撞了皇后与龙嗣吗？你舅舅最疼爱你，自然是将陆氏休弃了，这件事终究是陆氏太过分了，实在是太将自己当回事，怎么能掌掴皇后的女官呢？”她见朱厚照不说话，只当作是他松了口风，接着道：“你也了解你两个舅舅，那个曹祖口中的事情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你又何必紧紧追着不放呢？到底是一家人，难道不比和别人更加亲近？你舅舅们也不是不懂事，此后绝对夹紧了尾巴做人，你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张鹤龄与张延龄闻言立即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
　　难得她说话时没有嘲讽一番夏灵瞬，朱厚照却冷笑道：“到底是亲还是不亲，恐怕不一定。”
　　张太后微微一愣，恼怒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相信外面那个郑旺所说的疯话，认为我不是你的亲娘？”她脸色愈发难看，声音也更加急切，道：“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你、辛辛苦苦将你养大，让你做大明的太子、皇爷，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我与为何要让一个并非我亲生的孩子来……”
　　朱厚照打断她的话，道：“我从未这样说过，是母后想多了。我只是想问，若是非要在张家和我之中选一个，母后会选哪个？”
　　张太后似乎没想到朱厚照会说出这样的话，神情格外惊讶。
　　朱厚照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张太后的回答，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原本奏乐的鼓乐司众人都在夏灵瞬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在一旁伺候的宫人也都将头垂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
　　张延龄见母子二人都不说话，便开口打破沉默道：“这世上最亲也就是母子兄弟，再亲还能亲到哪里去……”
　　他话还没说完，朱厚照已经怒道：“闭嘴！”他看向张延龄，道：“是啊，这世上最亲不过母子兄弟，既然如此，我爹对你们还不够仁慈吗？你们做的又是些什么事？曹祖供认的东西我不知道，难道你们也不知道吗？”
　　张鹤龄闻言也急了，道：“我们是血亲，难道我们还会造你的反吗？”
　　朱厚照反问道：“那就是除了造反，其他都是真的了？”
　　“这……”
　　张家兄弟两个沉默不语。
　　朱厚照像是憋了一口气，接着数落道：“强占耕地、强抢民女、肆意接收官员贿/赂敛财、任由老家兴济的张氏宗族欺辱其他人家……可笑当地官员竟然因为你们是太后亲族不敢上报，只能尽量私了。”他一口气将张家的罪名数落干净，惊得张太后和张家兄弟都不敢说话了。
　　朱厚照见他们都不言语，这才冷笑道：“从我爹登基的弘治元年到现在，越发不知收敛，非要等到别人告你们一个谋反、等到朕亲自降旨治罪才知道悔改吗？”
　　他这么说，张鹤龄急忙伏地叩首，道：“臣等再也不敢了！还请万岁爷宽赦！”
　　张延龄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抬头盯着朱厚照。
　　朱厚照冷眼看着他，道：“怎么，建昌侯还不服气？非要朕将曹祖在狱中白纸黑字写下的证词丢到你脸上才愿意承认吗？”
　　张太后从未见过儿子这样生气，不由愣在了原地，这才恍然想起丈夫已经不在，如今大明的主人已经成了自己的儿子，她见弟弟还不服软，急忙道：“跪下！”
　　“不用跪了，好好的中秋过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朱厚照瞥了一眼孙吉，孙吉立刻会意，叫人去将车驾赶了过来，方便帝后回乾清宫。两人身后的宫人也急忙将披风递了过来。
　　朱厚照又对太皇太后道：“奶奶，我和皇后送你回去。”
　　太皇太后和蔼开口道：“两个好孩子，我自己回去就是了。如今时候也不早了，皇后还有身孕，该回去好好休息。”
　　夏灵瞬急忙道：“没事的，我和万岁爷一起将奶奶送回去吧。”
　　太皇太后又念叨了两句“好孩子”，这才被朱厚照与夏灵瞬一左一右相互搀扶着走出大殿，身后的宫人们立刻跟了上去。
　　等到朱厚照离开，原本就气氛冷凝的宫殿之中愈发寂静，张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走到张延龄身边，伸手推了他一把，咬牙切齿道：“让你跪为什么不跪！你是嫌命长还是嫌罪少？”
　　张延龄却比她还生气，道：“他小时候还是太子，想出去玩还不是我带着？那个时候怎么没见他摆出太子的架子来？”
　　张太后更加生气，道：“那时先帝还在！一朝天子一朝臣，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明白吗？他是铁了心要整治咱们，你再不服软，非要他真把那些罪名按在你身上才满意吗？”
　　张延龄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道：“造反大不了就是杀头，最多株连亲族，那就让他杀吧！亲外甥杀舅舅，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没有太宗的功绩，倒是学会了……”
　　张太后见他越说越荒唐，索性扇了他一耳光，扯着他的领子道：“你再胡说八道！”
　　张鹤龄见姐姐真的气得不轻，急忙拉开弟弟，道：“姐姐，别气了……”
　　张太后怒极反笑，道：“滚！给我滚出宫去！”
　　张鹤龄也不敢再多逗留，急忙拉着张延龄向外走，连女儿想要挽留的话都没听到。
　　张太后又看向对父亲依依不舍的张二小姐，道：“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也滚！你要是早争些气，今日张家也不会连个能在万岁爷面前说话的人都没有。”
　　张二小姐被她指着脑袋骂了半天，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是委屈地低声啜泣起来。
　　张太后的胸口起伏愈大，咒骂道：“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避嫌，听别人的话立夏氏做皇后！本以为是个性子软好拿捏的……”她说到这里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张二小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姑母，之前我们不是抓到了夏氏的把柄了吗……”
　　夏灵瞬与朱厚照将太皇太后送回了寿宁宫，这才返回乾清宫，朱厚照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看着心情很是低沉，等回了乾清宫，夏灵瞬才道：“你也别生气了，今天寿宁侯已经服软，建昌侯就算是再怎么硬气，过段时间总会明白的，何必一个人生闷气……”她见朱厚照还不说话，忽然道：“哎呀，娃娃刚才好像动了。”
　　朱厚照闻言一愣，急忙凑到夏灵瞬身边，道：“怎么动了？是不是吓着了？”他见夏灵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捏夏灵瞬的脸，道：“好啊你，还会骗人了。”
　　夏灵瞬赶紧避开，笑嘻嘻地开口道：“骗你做什么？谈先生说了，三个多月的时候娃娃就会动了。”
　　朱厚照试探着摸了摸夏灵瞬微微隆起的肚子，道：“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夏灵瞬按着他放在自己小腹之上的手，低声道：“耐心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厚照才隐隐察觉到如同蝉翼震动一般轻微的动静，他愣了愣，脸上不由流露出柔和的笑意，他抬头看向夏灵瞬，见她也带着笑看着自己，忍不住吻了吻她的脸颊。
　　夏灵瞬含笑看着他，轻声道：“你还有我们呢。”
　　朱厚照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笑道：“我知道的。”他看了一眼天色，道：“明日你三嫂不是还要进宫来看你吗？早些休息吧。”
　　“好。”
　　陆家除了那么大的事情，夏灵瞬自然知道自家三嫂不大放心，自然是想特意请她进宫来安抚几句，免得陆代柔心中不安。
　　另一边，张延龄回了府邸，心中还满是郁闷，径自去了吴小姐屋里，见她正在卸首饰，道：“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吴小姐放下手中的簪子，道：“这不是正等老爷回来呢。”她转过身，见张延龄神色疲惫，道：“老爷不是进宫中去参加宫宴了吗？怎么累成这样？”
　　张延龄听她这样说，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大倒苦水，将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道：“要是姐夫还在，怎么会有今日？”
　　吴小姐安慰道：“就算先帝不在了，老爷也是侯爷啊……”
　　张延龄拉着她的手，道：“就算我不是侯爷，至少也还有你在。”
　　吴小姐笑了笑，并不接话，只是对一旁的下人道：“去给老爷拿热酒来，喝点散散寒气。”
　　下人急忙应声去拿。
　　张延龄心中郁闷，自然是连饮数杯，吴小姐也陪着张延龄喝了好几杯，哄着张延龄上床歇息了，这才对身旁的侍女道：“现在便去支会下人，我明日一早要出门去，明日一定要早些起身，不许耽误。”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下午要去考试，赶紧写了这一章出来w爱你们，mua！
　　记录一下菜菜的第一次动手手（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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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八十七
　　第二日夏灵瞬就早早自然醒了,还不忘推推身边的朱厚照，道：“起床运动了。”
　　自从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夏灵瞬从原本的被催不要干活变成了主动揽活做，每天早上跟着朱厚照一起起床不说,还要先打两套太极扇锻炼身体,经常看得朱厚照一愣一愣的,原本还担心夏灵瞬身体想要阻止她运动的蒲桃更是被拦了下来,只能认命地鞍前马后照顾着。
　　当然,夏灵瞬还不忘带着朱厚照一起抽时间运动，毕竟他的身体摆在那儿,不能因为一时好转就放松警惕,更何况他昨晚刚刚和张家发了一大通火。
　　朱厚照也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起身,翻了个身道：“我再睡会儿,昨日被气得肝火都旺了,我总该好好休息了吧？”
　　夏灵瞬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道：“快起来和你家娃娃一起运动了。”她见朱厚照还躺在那里眯着眼一动不动的,道：“别偷懒啦，你总不能和那些老学究们也说自己是吵了架不想动弹了吧？就是借口也不是好借口。”
　　朱厚照哼哼了两声，指了指自己的脸。
　　夏灵瞬也不客气,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疼得朱厚照彻底清醒了,瞪着夏灵瞬说不出话来。夏灵瞬故作认真地开口道：“不是你叫我捏你的脸，帮你清醒清醒吗？”
　　朱厚照反手要捏回来,夏灵瞬急忙避开，朱厚照又怕她一不小心伤着，只能郁闷地停手,嘟囔道：“亲都不亲一下，还捏我的脸……”
　　夏灵瞬扑哧笑了起来，随后捧着朱厚照的脸吻了吻他的唇，随后道：“这下行了吧？”
　　朱厚照又指了指脸的另一边，道：“还有这边。”
　　等夏灵瞬亲了之后，朱厚照还有些不满足，刚想着换个地方，夏灵瞬已经按住了他，低着头小声道：“大早上的干什么呢……有这个精力还不起来锻炼？再不济回去看刑部的折子去，曹祖交代了那么多，也算是你的‘功臣’，还不想想怎么保住他？”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夏灵瞬也不瞒他，道：“他和怀信是姻亲关系，儿子在张家做管事却能主动站出来指明张家的罪责，已经是难得……虽然张家两位造反是诬告，但其余的并没有错，至少也能从轻处理。”
　　“诬告罪不致死，他不会死的。”
　　夏灵瞬与他对视，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有人要杀他呢？如果有人不想让这些事情被披露在阳光之下，要杀他灭口呢？”
　　朱厚照听完她说的，抬手摸了摸下巴，道：“你我乃至那些官员都知道他说的与事实基本无差，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证据，他所做的仅仅是一面之词，要想取证还要去询问那些被抢占了土地的百姓、问那些被强抢了的民女，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张家是皇亲……他们敢吗？这才是困难之处，否则他们不会一箱一箱的将银钱送进宫里打点，昨晚我也不会和他们生气，早就把他们投到大狱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总算明白为什么朱厚照拖了这么久也只是和张家两兄弟吵了一架，而一直没有做出真正实质性的惩罚。
　　可是他们能到哪里去找证据？满北直隶找那些被赶走的农户？采访张鹤龄和张延龄不知道有几房的小妾？
　　朱厚照见夏灵瞬在那里神游，不由笑了笑，趁她不注意偷偷亲了她一口，却见夏灵瞬回过头来，呆呆地开口道：“我有了……”
　　朱厚照瞄着她的小腹，道：“我知道。”
　　夏灵瞬呸了一声，道：“谁说这个了，我是说我有办法了……”她迅速起身，越过朱厚照利落地下榻，对着门外道：“蒲桃，快些让人准备洗漱用膳。”
　　朱厚照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夏灵瞬径自拿起梳子绾发，对着铜镜道：“万岁爷给我备车，我今日要出宫去。”
　　“你挺着个肚子出宫干什么？多危险啊。”朱厚照立刻拒绝道：“不许去。”
　　“我以前的老师，吴先生的女儿是建昌侯的妾室。”夏灵瞬随意将一支簪子插/入发间，道：“我去找先生，请他帮我。先生为人正派，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她又私下补充一句，而且吴先生极其厌恶张延龄，极大可能会帮她。
　　朱厚照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有些好笑，好整以暇地问道：“说得容易，那你先生的女儿愿意出卖自己的夫君？”他又瞄了一眼夏灵瞬的肚子，道：“你现在这样想装个丫头婢女都难，还有空想着这些。”
　　夏灵瞬闻言又有些郁闷，重新坐回床上，道：“那怎么办？我总得试着去说服她吧？要是直接把人叫进来，那不是成了胁迫吗？”
　　朱厚照搂着她的肩膀，感慨道：“要是朝廷里的官都像你这样……”他对上夏灵瞬期待的目光，伸手捏着夏灵瞬的鼻子道：“像你这样亲力亲为，早就都累死了。”
　　夏灵瞬哎呀了一声，拍掉他的手，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故作凶狠地看着他，道：“你是想说我笨吗？”
　　“你三嫂不是今日就要进宫吗？她是陆家的人，和张家有那么点百转千回的关系，你让她假装上门关照张家，顺便打探消息，说服你那个先生的女儿不就好了？”
　　夏灵瞬想了想，道：“可……万一她阳奉阴违呢？”
　　朱厚照耐心解释道：“她嫁进了夏家，你又是当过家的人，在家中也算说一不二的人，她自然是仰仗你这个皇后妹妹，只要她不像陆氏那么蠢，就不会对你阳奉阴违，孰轻孰重她难道分不清楚吗？”
　　夏灵瞬看着他，道：“可以啊，你有这些心思怎么没见你用在和大臣们斗智斗勇上？”
　　“这不是还在研究怎么和他们斗智斗勇吗？”朱厚照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是在以自己的想法和方式行事来为大明出力，只不过方法有对有错罢了。”
　　夏灵瞬静静地看着他，耐心等他说完。
　　朱厚照说着说着又笑了，道：“可我觉得活得舒坦才最重要，皇帝就得端着，花心思与母亲、大臣、后妃周旋，一辈子都紧紧守着皇位耍心眼、玩心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痛痛快快活一场，乘兴而来、尽兴而去，总好过无趣浑噩一生。”
　　夏灵瞬见他说着说着看向自己，眨了眨眼，道：“嗯？”
　　“好在还有你，无趣之中总算有些点缀。”
　　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又有些犹豫。
　　朱厚照这样坦诚，她也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和朱厚照说些什么，比如和自己有关的一些事情。但这件事不是简单的说出来就行，倒不是她害怕朱厚照觉得自己是在说谎，毕竟她已经说出过不少她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但万一朱厚照觉得她有什么疾病，或者是觉得她是被妖怪附体疯言疯语，那可就不大妙了……
　　蒲桃叫人将洗漱用的东西拿来，见夏灵瞬在那里发呆，开口道：“娘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洗漱之后便能传膳了。”
　　夏灵瞬回过神，嗯了一声。
　　用过早膳，夏灵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回坤宁宫自己找了一卷书看了起来。
　　今天陆代柔要进宫拜见皇后，乾清宫毕竟是皇帝的寝宫，不方便接见女眷，平日里如果要叫各宫的女官、宫人训话，或者是内外命妇拜见时，还是要在坤宁宫进行。好在之前搬东西的时候只是搬走了一些夏灵瞬常用或者喜欢的物件儿，其他大部分东西都在，在坤宁宫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约莫着小半个时辰过去，门外有宫人走了进来，道：“娘娘，夏三爷的夫人来了。”
　　夏灵瞬放下手中的书，道：“快请进来。”
　　陆代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谨慎，见到夏灵瞬立刻行礼，不敢有一点耽搁，身后跟着伺候的两个丫头也向夏灵瞬行礼，其中一个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夏灵瞬笑道：“三嫂都和我见过了，怎么还这么客气？”她今日穿了一身蜜合色色的对衿长袄，加上孕肚渐渐显露出来，说起亲热的话也变得更加温柔起来，倒不像是以往那幅活泼爱逗趣儿的样子。
　　陆代柔见夏灵瞬待她还是一如往昔，心里稍稍放心一些，这才道：“娘娘在上，妾身怎么敢失礼。”
　　“家里人都还好吗？”
　　“好着呢，娘娘放心就是了。”陆代柔知道夏灵瞬最关心的就是二妹夏圆儿，到：“如今二妹妹的武艺比以前更加精湛，和家中关系也更好了，前几日还和三妹妹一起画娘娘给的那幅杏花图呢。”
　　夏灵瞬心中稍加安慰一些，道：“我不在家中，平日里就有劳三嫂帮我多多看顾妹妹了，她那个脾气是吃软不吃硬的，我就怕她又和家里人对着干，三个哥哥平日里再怎么闲也不是能天天看顾着她的。”
　　陆代柔应了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娘娘，妾身有些事情要和娘娘说。”
　　夏灵瞬有些意外，她冲着蒲桃点点头，让其他宫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蒲桃和陆代柔身边的两个丫头，她这才问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吗？”
　　陆代柔与身边的丫头对视一眼，随后对夏灵瞬道：“还是请这位夫人向娘娘说明情况吧。”
　　她说罢，那名被点出的丫头便走了出来，伏地行礼道：“民女吴眉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却又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只好道：“起来吧，不必行大礼。”
　　吴眉却并未起身，只是直起了身子看向夏灵瞬，神色坚定倔强。
　　蒲桃见她这样直视皇后，是大不敬的行为，正要出声喝止，夏灵瞬已经摆摆手拦下了她。
　　夏灵瞬对于吴眉的来意心中已经有些猜想，只是还不敢确定，只好试探着开口道：“吴小姐。你怎么进宫来了？”
　　吴眉解下身上的包袱，将它高举过顶，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民女请皇后娘娘作主，还民女和吴家一个公道！民女要状告建昌侯张延龄！”
　　作者有话要说：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证据走来了！
　　菜菜：在妈妈肚子里见证了历史性时刻
　　因为接下来要开学和考试，也许不能像八月一样全勤了……但是我会努力码字的，不要丢下我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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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八十八
　　夏灵瞬看着吴眉沉默许久,对蒲桃点点头，示意她将吴眉呈上的东西拿过来。
　　就算吴眉是吴先生的女儿，夏灵瞬也不敢无条件信任她，自然要先看看她送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蒲桃将吴小姐手中那个并不算很大的包袱递了过来,夏灵瞬拆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两本账本似的东西,她拿起第一本打开一看,里面写着的却不是张府的日常开销,而是在京和外任的各级官员的名字，后面详细标注了其官职和几品,更重要的是跟着黄、白两米的数量。
　　夏灵瞬只粗略扫了一遍就将账本合了起来。
　　她是听过自家在县衙担任文职的姨父孙帆说起过的,所谓“黄米”、“白米”就是官场上的黑话，意为黄金和白银。
　　个别收受贿赂的有一定权力的官员为了方便“人情往来”,会将收受贿赂的数目记录下来,再加以行贿之人的官职、品级等等……
　　这么厚一本账本,就算是有人重复行贿，数量想必也不会少。
　　比起张延龄收了多少贿赂,夏灵瞬更担心的是上面的人名，她认识的官员不多，也就内阁那一群人,要是这里面再出什么六部尚书之类的,恐怕朱厚照不会善罢甘休……
　　吴眉接着开口道：“第二本账簿之中还有曾经被张府杖毙的仆从的卖身契,若无故杖毙仆从，虽不能以命抵命,却也要受廷杖之刑，多条人命累加，足够降罪严惩了。”
　　夏灵瞬这才看向依旧跪在下首的吴眉,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神情中的那一缕倔强依旧还在，让她原本艳丽的容貌多了一丝愁苦。夏灵瞬沉默许久，还是问道：“你给这些东西为的是让我和你一起出手？你想让他死？”
　　吴眉只是平静地开口道：“换成平常人家，这样的罪责只怕是‘人人得而诛之’，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后的弟弟，王法就要为之动容吗？”
　　“这些人的家人呢？”
　　吴眉垂下眼睑，低声道：“只要上门来问，就说他们在侯府好吃好喝，相当于是半个主子，恐怕他们的家人连自己家的孩子已经不在了都不知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替他们伸冤？”
　　夏灵瞬听得一清二楚，道：“那你呢？”
　　“民女生自成化十八年，弘治九年与表兄订下婚约，本应嫁人，但弘治十年年底与未婚夫一同上街置办家中年货时被张延龄借机强掳至建昌侯府，未婚夫被建昌侯家的奴仆打伤，虽未要了性命，却因此得了恶疾，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吴眉停顿片刻，哽咽了许久，才道：“他原本中举，即使不与我定下亲事，也应当好好活着……所以民女要为他、也为自己讨回公道。《大明律》记载，凡豪势之人强夺良家妻女奸占为妻妾者，绞。”
　　算来吴眉被抢那年不过十五岁，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明明可以与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其间的痛苦可想而知……
　　“可你若是亲自状告张延龄，以你的身份，只怕是免不了要吃苦。”
　　夏灵瞬也读过一些《大明律》，虽然说这是当初太/祖皇帝定下来的金科玉律，后世一个字也不能变动，但时代不断变化，其中一些律条早已不在民间适用，更算不上罪责，便也不必在意，但也有一些律法一直根深蒂固，明明并不合理却始终存在。
　　比如“妻妾告夫及夫之祖父母父母，杖一百徒三年”，为的就是“家丑不可外扬”。一旦吴眉决心要亲自上阵把这件事情闹大，众目睽睽之下必然少不了这个步骤，就算夏灵瞬尽量保着吴眉，也逃脱不了让她住几天牢房，万一吴眉出了什么意外……
　　“民女不怕。”吴眉苦笑一声，道：“民女要是害怕，早在当初被人掳去的时候就一根白绫吊死，何必等到今日？民女来求皇后娘娘也并非是想借这几本账本贿赂娘娘，好让娘娘站在民女这一边来痛打落水狗……民女之所以走到今日，为的就是求一个心安理得，求一个世俗公道。”
　　夏灵瞬双手叠在一起，没有说话。
　　朱厚照就是再怎么想整治张家，也不会做到让张家家破人亡的地步，更不用说要往死里整张延龄了。也不是他完全不想，主要是孝道所束缚，张太后是他亲娘，如今还健在，当着老娘的面抄舅舅的家，再把舅舅送上断头台，把张太后气出个好歹来，朱厚照就成了“不孝子”。
　　虽说大部分文官都看不惯张家，恨不得张家早点败落，但要是朱厚照触犯到了这帮子儒生的底线——“孝”，那恐怕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但是张延龄所作所为实在是过分，欺男霸女、杀人占地，桩桩件件都在夏灵瞬的底线之下，无论如何，夏灵瞬都不能容忍他继续蹦跶。
　　“万岁爷不会容忍张家兄弟继续站在朝堂之上的，如今他们已经回家闭门思过，以后便没有再回来的机会了。”夏灵瞬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结果，难免有些不忍，却也不得不和吴眉实话实说：“即便如此，张延龄也不会以命抵命。”
　　吴眉此时却是出奇的冷静：“民女明白。因为他是皇爷的舅舅、太后的弟弟，法外尚有人情在，所以他不能死。”
　　夏灵瞬听了更觉得心中苦涩，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抬头望着上空，低声喃喃道：“举头三尺有青天啊……”
　　明明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却要因为他的血缘或者身份放他一马，减轻对他的惩罚，这对于因为他的罪责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来说是如何的不公啊……即使再多的补偿，对于他们失去的东西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眉似乎明白了夏灵瞬的意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何况像张家这样的人家，屈辱的活着比痛快的死去更加让他们难以忍受。民女不求以命换命，但求罪有应得。”说完，她再次伏地叩首，有些瘦弱的背影让人为之心痛。
　　陆代柔早在听到吴眉说起自己的未婚夫的时候就已经默默垂泪，就连一旁的蒲桃也有些不忍，偷偷地看向站在那里的夏灵瞬。
　　夏灵瞬注视着她的身影，开口道：“我会帮你的。这些东西我都会交给万岁爷，也会将你的想法告诉他，就算万岁爷不愿意，我也会尽量劝说，让张家得到应有的惩罚。”她看到吴眉原本坚定的身影忽然颤抖起来，忍下心中的酸涩，急忙移开视线道：“只是所有的事情你都要和我说清楚，不能有一点错漏，更不能有所隐瞒，否则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她知道吴眉可怜、不容易，也正是因为如此，夏灵瞬想要帮她就更要问得清楚仔细，才不会被人抓住纰漏而倒打一耙。
　　吴眉立刻应声道：“民女叩谢皇后娘娘恩情，感激不尽。”
　　夏灵瞬示意身旁的蒲桃给吴眉搬了凳子过去，道：“我知晓这是你的伤心事，但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你还是要一桩一件都讲得清楚明白。”
　　“民女明白。”
　　夏灵瞬沉吟半晌，还是决定从最近的事情开始说起，问道：“曹祖是你推出来的？”
　　吴眉坐在那里，坦荡道：“是。民女是跟着宋夫人从陆氏那里得知的，曹祖的侄孙正是她看中，觉得可堪大用，便送进了宫中，那时还是太后掌管宫权，便将他混在其他宫人之中送到了乾清宫，借此来打探御前的消息。曹鼎此人对张家忠心耿耿，民女便有意向他透露了张家最重孝道，要想得张鹤龄重用，便要多多表现出孝顺之意来，因此劝他将双亲自兴济接到京中赡养。此人在兴济倒是有些名望，时常接济族中有前途的子弟，确认他可靠之后，民女便向他透露了曹怀信一事，一拍即合，借谋反的名义来引起皇爷注意，进而将张家的罪责一一点明。”
　　要是没有郑旺的事情，张家也不会这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狗急跳墙。
　　夏灵瞬试探着问道：“郑旺的事情也是你……？”
　　吴眉否认道：“民女只是在先帝还在时便听闻郑旺一事，郑旺知晓女儿在宫中侍候，便去寻女，当时宫中内官刘山，知道郑旺寻女，便收取财物为其办事，听闻他是为了索要郑旺的财物而撒谎，称郑旺之女在宫中获宠，这个郑旺多年未能寻到女儿，信以为真，便时常赠送东西给刘山，后来刘山又说皇爷是其女郑金莲所出，太后借腹生子，才引得郑旺四处散播谣言。先帝仁慈，才并未杀他，只是将他幽禁。”
　　夏灵瞬摸摸下巴，按理说刘山借着郑金莲获宠一事便可以从郑旺那里捞钱，又何必扯到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都不重要，还是把其他事先问清楚才好。
　　夏灵瞬忽然察觉到什么，道：“你与宋夫人关系很好吗？”
　　吴眉微微一愣，随后苦笑道：“不瞒皇后娘娘，夫人怜惜民女，屡次劝民女不要轻生，保重自己，民女才能在建昌侯府活了下来，没有草草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民女虽然为张延龄所信，但妾不如妻，这些账簿与卖身契并不归民女所管，都是夫人给予民女的。”
　　陆代柔也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急忙用衣袖掩饰自己的惊讶之色。
　　夏灵瞬努力保持面不改色，想到那日坤宁宫里宋夫人平静而冷淡的眼神，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知道该说张延龄太倒霉，还是这两个他背后的女人太狠，背地里刀子一个比一个扎得快准狠……千言万语汇作一句话，不要惹女人。
　　从弘治十年吴眉被强抢进了建昌侯府，到现在已经有近十年，在这十年来，她精心谋划、隐忍筹谋，总算等到了机会……
　　吴眉心思缜密、顾虑周全，宋夫人证据在手、默默助攻……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对张延龄来说还真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只是这整个计划还有一个小问题，当然，是仅仅针对夏灵瞬自己而言。
　　夏灵瞬斟酌了一下词句，还是道：“当年我被选为皇后……其中有朝臣们同意的缘故，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太后也同意了，这其中有你的缘故吗？”
　　吴眉微微一愣，虽然知道夏灵瞬听后会心怀芥蒂，却还是承认道：“是，当年正是我向太后推荐了娘娘，其一是娘娘是爹的学生，品行都是上乘，其二便是杨先生在朝中还能说得上一些话……”
　　她这话说得隐晦，夏灵瞬却已经基本明白了。
　　吴眉是吴先生的爱女，吴先生又和杨一清是多年好友。选秀当时杨一清虽然还按照先帝之命在陕西管理马政，但他的同门师弟李东阳还在朝中，并且作为先帝遗留的顾命大臣备受推崇，在进攻性极强的谢迁和刘健的衬托下十分受朱厚照看重，他要是同意了立夏灵瞬为后一事，那基本上就不会变了。
　　夏灵瞬都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她还真是被这些大臣们的裙带关系送上后位来的。
　　算她运气好，遇到的是朱厚照。
　　夏灵瞬见吴眉表情有些紧绷，道：“即日起你就在宫中住着，等我将事情向万岁爷说过，安置妥当之后你再出宫击鼓鸣冤。”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吴小姐的战术前一章有读者说得很清楚了，就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逆风翻盘x同时宋夫人送了一波助攻，强无敌
　　被胎教的菜菜：震撼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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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八十九
　　夏灵瞬让人将吴眉带下去,在坤宁宫安顿好了，这才对陆代柔道：“今日辛苦三嫂带她入宫了。”
　　陆代柔摇摇头，道：“这位吴小姐一大早便跑到府上求见，好在仆从们机敏,及时将她带到爹面前,将事情大概说了说,恰巧两位哥哥今日也在府中,二哥听了这事之后便叫妾身带着吴小姐入宫来见皇后娘娘,绝不能耽搁，原来是这样的大事。”
　　夏灵瞬听到是自家二哥出的主意,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她忽然想起什么，对蒲桃道：“蒲桃,什么时辰了？”
　　“马上要到食时了,娘娘和三夫人要用午膳吗？”
　　陆代柔急忙起身道：“妾身怎敢打扰娘娘,这便出宫回家去了。”
　　夏灵瞬急忙拦下她，不好意思道：“我还有一事拜托三嫂,你回去之后立刻告诉二哥和三哥，带着仆从先去吴先生家中，赶紧将吴先生连同家中之人和一些紧要物件都带走,若是邻里问起,只说要回乡避祸,尽量绕远一些，不要让熟人知道了行踪,将他带到皇庄之内安置。”
　　陆代柔有些诧异，道：“皇庄？”
　　夏灵瞬叮嘱道：“这话只需和二哥、三哥说就是了，他们自然会明白的。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陆代柔见她神色紧张,一时间也不敢耽搁，立刻应声而去。
　　蒲桃见夏灵瞬眉头紧皱，道：“娘娘是怕建昌侯到吴家去闹？”
　　“闹不闹不一定，但还是要心里有底才好，别叫敌人抓了我们的把柄，借此来胁迫我们。”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不会出什么事，老师年纪不小了，一辈子这样风风雨雨下来，爱女又遭受这样的事情，要是再被这些麻烦缠上，只怕他老人家遭不住。”
　　陆代柔匆匆出宫，回去第一时间便找到了自家正在吃饭的夫君，将夏灵瞬对自己的嘱咐向夏勋复述了一遍。
　　夏勋闻言也立刻放下筷子，道：“我去找二哥。”说完他就向外跑，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对陆代柔道：“夫人记得用午膳，不要饿着自己。”
　　陆代柔听他说完，一时间哭笑不得，催促道：“你快去啊！”
　　夏勋找上了二哥，两人不敢耽搁，叫上家里的仆从，拉了两辆马车便出门去了。去到吴先生家中，吴先生正和家中的老仆在那里晒书，见夏勋火急火燎地跑进来，道：“怎么是你小子？”
　　夏勋遮遮掩掩的，免得被邻里发现，只是道：“您老人家快跟我走吧，您的高徒催我赶紧带您避难呢。”
　　吴先生微微一愣，试探着问道：“是眉儿进宫了？”
　　“一大早就进宫去了，我妹子放心不下您，赶紧让我和我二哥来接您去避避风头。”夏勋一边说话，一边帮吴先生把展开的书一本一本合上，道：“您最宝贝您这堆家当，咱们快点收拾，尽量都带上了。这对上小人，咱们就避着点，跑得越快越好。”
　　吴先生身边的老仆也反应过来，赶紧帮着吴先生收拾起来。
　　建昌侯府内，张延龄睡了一觉起身，却没见吴小姐的身影，只有她的丫头守在门口，一言不发。
　　张延龄忍着残存的头痛感觉，出言问道：“夫人呢？”
　　“夫人一早便出门去了。”
　　张延龄见她不是吴小姐身边贴身的丫头，知道她也不大清楚，便未曾放在心上，自己倚着床头休息，直到用了晚膳也不见吴小姐人影，他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又问道：“夫人出门前可曾说过自己去哪里了？”
　　丫头茫然地摇摇头，道：“夫人只说要出门去，并未说去哪里，一大早便带着芸豆姐姐走了。”
　　以前吴小姐是不能随便出门的，那便是因着她总想着逃跑、又或者是寻死觅活，但这些年来，吴小姐越来越得张延龄宠爱，又在太后面前很有言语，府中的下人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轻慢她，就更不会盘问她出门要去哪里了。
　　张延龄觉得事情古怪，立刻起身道：“那今日是哪个车夫带着她出门的？”
　　“奴婢不知道……”
　　张延龄越想越觉得事有古怪，原本还算畅快的心情又急躁起来，抬手扇了那丫头一巴掌，道：“没用的东西，连自家夫人去哪里都不知道，还要你吃白饭！”
　　丫头被扇了一巴掌，一下子跌倒在地，又急忙爬起来跪下，道：“奴婢失责。不若老爷去问问宋夫人，她掌管府中事务，定然知道的！”
　　张延龄烦躁地摆摆手，道：“一会儿自己去领药涂上，你家夫人见不得我打你们这些刁奴，她回来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是自己弄伤的。”
　　“是……”
　　这些年吴眉越来越得宠，她一开始进府只是住在宋夫人东跨院后的小矮房之内，后来做了张延龄的宠妾，张延龄便特意把她安置在了西跨院，平日里下面的人也都叫吴眉“夫人”，连张延龄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才回去见发妻一次，似乎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去小坐，其他时间不是在吴小姐那里，便是在其他妾室那里，就连发妻的样貌都有些记不清了。
　　宋氏正在屋内翻看账簿，身边的丫头芷秀给她研墨，正手腕子酸痛，放下墨条休息片刻，一抬头就看见张延龄远远地走来，芷秀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对宋氏道：“夫人，夫人，是……是侯爷来了……”
　　宋氏抬起笔，道：“来了就来了，怕什么……”
　　芷秀有些犹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万一……”
　　宋氏这才抬头看向她，道：“没有万一，噤声。”
　　张延龄见宋氏正在那里从容翻看账簿，清了清嗓子，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看账本？”
　　宋氏也不看张延龄，头也不抬地开口道：“我若不看账本，这一大家子怎么吃、怎么喝、怎么活？”
　　她说得确实没错，这么多年宋氏虽然不得张延龄宠爱，但全府上下却都是由她来管，从未有一点差错，就是那些妾室对宋氏这个正妻不尊，也没有人敢说她家中琐事管得不好的，更不敢给她泼脏水。
　　宋氏说到这里才瞥了一眼张延龄，道：“侯爷有什么事情便说吧，这么多年过来，侯爷也知道我不爱这些弯弯绕绕的。”
　　她的颜色已不如年轻时秀丽，不再白皙，眉毛细窄，柳叶似的眼睛也因为年纪渐大而憔悴，只是看人的时候泛着冷光，让人不敢亲近。
　　张延龄最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开口道：“今日眉儿可是出府去了？”
　　“侯爷不是惯常歇在她那里吗？怎么反过来问我？”
　　张延龄听她语气冷淡，又带着几分嘲讽之意，只好忍着怒气道：“昨日我喝醉了，今日午后醒来却不见她人，便想着到你这里问问，她一个女眷，要去哪里自然是要和你这个正室夫人说的。”
　　宋氏听他说完，这才冷冷开口道：“我不知道。”
　　张延龄微微一愣，一时间倒有一种被戏耍了一番的感觉，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耍我！”
　　宋夫人也摔下手中的账本，道：“怎么，侯爷还要打我不成？你忘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她虽然神色冷静自持，眼圈却已经微微发红，道：“是你亲手打掉的！”
　　一旁陪侍着的芷秀也急忙跪下，道：“侯爷，夫人身子不舒服，不知便是不知，还请回吧。”
　　张延龄听她提及孩子，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宋夫人这才拿出帕子来擦拭眼泪，道：“活该他没有子嗣。”
　　芷秀比宋氏还要害怕，道：“夫人刚刚太冒险了……若是侯爷像以前那样殴打夫人可怎么办才好？”
　　宋氏淡然道：“他不会打的。只要提及了孩子，他便不会打的。只是可怜我的孩子，还未曾来到这个世间便又回去了，死后却也不得安宁，还要护着我这个无能的娘。”
　　芷秀见她话中还有一丝哀痛，轻声安慰道：“若不是当年侯爷酗酒动粗，夫人的孩子也不会……夫人本是好意劝侯爷不要在宫中肆意行事，引得朝中大臣们弹劾，可侯爷却觉得夫人是站在外人那里……”
　　“事已至此，别说了。”宋氏打断她的话，道：“如今眉儿应当已经进宫了，张延龄若是找不到她，必然会去吴家找她，不知道皇后究竟有没有答应她……”
　　芷秀也心里没底，只能安慰宋氏道：“夫人放心吧，吴氏机敏，应当能够劝服皇后娘娘得。”
　　宋氏强打精神，问道：“眉儿身边的芸豆，还有带她出府那个车夫，卖身契都还回去了吗？”
　　芷秀微微颔首，道：“连同家里头的人都还了卖身契，还给了几亩良田，送他们走了。”
　　“等到这事结束之后我便自请下堂，虽说娘家也没什么人了，但这些年总还有一些积蓄，聊此残生足矣。”宋氏看向身边得芷秀，道：“好姑娘，就是委屈你这些年一直跟着我了。”
　　芷秀急忙道：“还请夫人离开时带上芷秀，芷秀愿意一辈子跟从在夫人身边的。”
　　宋氏露出一个笑容，还是道：“好。”
　　张延龄从宋氏院子离开，心情更差，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亲自去吴家一趟，虽说吴家那个老头子不给他好脸色看，但要是吴眉在那里，必然会跟他回家的。
　　想到这里，张延龄立刻叫下人去备车，准备前往吴家。
　　此时天色已晚，张延龄匆匆赶到吴家，却见吴家院内一片漆黑，心里更加疑惑，便让仆从去叫门，仆从喊了两声却始终无人应答，张延龄又叫他敲门，从敲到拍，里面始终没有任何响动，这么大的动静，倒是把附近的邻里都叫了起来，有人披着衣裳出来，不满道：“谁啊？大晚上的这么大动静？”
　　张延龄也顾不得面子，一下子从车上跳下来，道：“吴家的人呢？”
　　邻居被张延龄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开口道：“今天午后就走了，吴家的老先生有远亲来了，听说他无人照料，便将他接走了，家里的东西也大都搬空了。”
　　张延龄微微一愣，又问道：“那他家的女儿呢？”
　　“这谁知道啊，我也没见着，只看见他的亲戚来了，穿着打扮瞧着不错，应当是接老先生回老家享福啦，一个人在京中孤苦伶仃的，走了也好啊。”
　　一旁的小厮见状问道：“是什么远亲？姓甚名谁？”
　　“这……没说啊，我们就看个热闹，哪儿知道人家的家事啊。”邻里说完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张延龄和小厮，道：“你们又是谁啊？问这么仔细做什么？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别大晚上的扰人清净。”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厮无法，只能看向张延龄，道：“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张延龄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走吧。他家从未有过什么亲戚，她倒是有一个表兄，□□年前就病死了。”
　　小厮只好应了下来。
　　张延龄上了车，不由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他从未想过，已经十年过去，这些年他倒是以为吴小姐是真的安下心想好好过日子了，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想着逃跑，竟然也真的逃跑成功了，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连带着亲爹都带走了。如今天色已晚，城门紧闭，就算明早去追，谁又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呢？
　　张延龄越想越觉得烦躁，对小厮道：“明早便派人来这附近搜寻，看看人究竟从哪个方向走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其实宋夫人和吴小姐可以算大明版致命女人x
　　（致命女人真好看，没看过的可以去看看嘿嘿嘿嘿灵瞬：兄弟萌把六六六打在公屏上
　　小朱：六六六
　　菜菜：六六六六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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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九十
　　傍晚时,夏灵瞬才回了乾清宫，朱厚照一个人百无聊赖，在那里等了半天才等到夏灵瞬，见她总算回来了,便跑过去道：“你和你三嫂不是不怎么熟悉吗？怎么聊了这么久？”
　　“和我叙旧的不是我三嫂,是另有其人。”夏灵瞬见朱厚照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万岁爷,咱们还是先用膳吧,别一会儿气得你吃不下饭去。”
　　朱厚照更加好奇，道：“什么东西能气着我？别吊我胃口啊。”
　　夏灵瞬摇摇头,道：“算了吧,那东西我看着也生气。”
　　朱厚照见她坚持，只好顺着她,他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别因为别的事伤了自己的身体，过来让我摸摸娃娃。”
　　夏灵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瞧你那样……”
　　朱厚照伸手摸了摸夏灵瞬的肚子，还不忘抱怨道：“他怎么一点都不活泼啊，今天我摸他都不动了,应该像我一样活泼好动才行。”
　　夏灵瞬听他这样说,自动联想到了自己身边出现一大一小两个朱厚照的情况,不由恶寒道：“还是饶我一命吧……要是身边有两个你，这日子还能过吗……”
　　朱厚照看向她,满脸委屈，道：“像我难道不好吗？要是女儿，那就是天底下最活泼懂事的小公主,要是儿子，那肯定也是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是啊，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然后被大臣们骂个狗血喷头。”夏灵瞬想了想，道：“还有，你小时候那做的都是些什么事？马球砸中了我的马还跑过来‘英雄救美’，你那一刀是砍准了，要是没砍准，我头皮都要被你削掉了……你小时候还当街拦着小贩抢人，非要人家夏日里给你做糖球……”
　　朱厚照急忙打断她，正色道：“我平时都是很有威严的，只是你恰好碰上了我不那么威严的时候……别让娃娃听见了。”
　　夏灵瞬有些好笑，道：“怎么，你还怕你没了当爹的尊严啊？”
　　“那当然了。”朱厚照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再说咱们两个这叫天定的缘分，只是没有像话本子那样……”他想了想，把以前夏灵瞬交给自己的词丢了出来：“那样浪漫。”
　　夏灵瞬看他格外认真地说着本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见朱厚照瞪着自己，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浪漫……这个词就是这么用的。”
　　朱厚照忍不住抱怨道：“你觉得好笑的地方真是稀奇古怪的，莫名其妙就自己笑了，为什么笑还不告诉我……”
　　夏灵瞬微微一愣，犹豫片刻还是道：“有机会再告诉你。”
　　两个人亲密相处这么久，要是察觉不到对方的不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夏灵瞬自己也搞不懂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只能先这么暂时糊弄过去，等到时机合适了再向朱厚照说明。
　　等到两人一起用过晚膳，洗漱完毕，只穿着寝衣在床上坐着，夏灵瞬这才让蒲桃将账簿拿来，递到朱厚照手中，道：“喏，你自己看吧。”
　　朱厚照一头雾水地接过账簿，先是大概翻了翻，粗略地看看里面写了什么东西，但他却越看越精神，忍不住一页一页细细地翻看了起来。
　　等到他大概将账簿看了一遍，夏灵瞬这才开口道：“怎么样，可别因为这个气得头顶冒烟啊。”
　　没想到朱厚照居然嘿嘿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不错不错，这个东西有意思。正好等我回头把他们一个一个对上号，看看是哪些蠢货贿赂另一个蠢货，被一笔一笔记得这么清楚。”他心满意足地合上账簿，出声问道：“这是谁的东西？又是谁给你的？”
　　夏灵瞬将事情大概和朱厚照说了一遍，这才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闹起来不是小事，你还是要尽早做打算。”她见朱厚照不说话，道：“怎么了？”
　　朱厚照沉思良久，道：“难怪你这么喜欢翻账本……你不会也给我记黑账，然后借机将来威胁我吧……”他见夏灵瞬狠狠地瞪着自己，也不再开玩笑，道：“你继续说……你是怎么想的？”
　　夏灵瞬这才接着道：“还有，吴小姐如今还算是建昌侯的妾室，要是她来状告建昌侯，必然少不了要去坐牢房，既然如此，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尽快出来，也好保住她的性命，免得有人借机想要毒害她，还有那些什么廷杖、流放之类的也都免掉。她已经深受迫害，再这样对她实在是太不公道。”
　　“那你这个皇后作主让她离异不就是了？”朱厚照见夏灵瞬盯着自己，这才明白她的意图，道：“你是想借机废了这条律法？”
　　夏灵瞬点点头，道：“就说建昌侯这事，要不是吴小姐恨极了他，胆子又是个大的，不然怎么会鼓起勇气跑到我这里来？”她又指了指账本，道：“还有你的这个好东西，从哪儿来啊？还不是宋夫人和吴小姐给的？”
　　朱厚照立刻附和道：“大义灭亲，值得鼓励！”随后他又话锋一转，道：“但是，《大明律》可是太/祖爷留下来的，当年可是留下圣谕，一字不得更改。”
　　夏灵瞬挑眉看向他，伸手摸上了朱厚照的脸，道：“那我还未嫁人的时候怎么听说城中有几年不许穿戴鞑靼服饰，可万岁爷您自己打猎时还戴鞑帽呢。这要是放到太/祖皇帝那个时候……”她捏了捏朱厚照的耳朵，道：“这是该削头皮呢？还是……”
　　朱厚照汗颜，赶紧拍拍夏灵瞬捏在自己耳朵上的手，示意她不要用力，讪讪开口道：“这都过去一百年了，民间风气早就有所变化了……”
　　夏灵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既然如此，也不是不能变了？”她说完还不忘拍拍朱厚照的肩膀，道：“太/祖爷定下的规矩是太/祖爷那个时候的，万岁爷不也说这些年来民间习俗有所改变吗？既然如此，这律令自然也要因时而变。”
　　朱厚照被她这么一招“软硬兼施”弄得没了办法，只好道：“隔十年左右，刑部便会追溯一些律令解释来应对新的情况，这事我回头与内阁说说，让他们尽快去办，凡是妻妾状告夫君所犯为大明律令中重罪，皆可不按廷杖、流放行事，并必须勒令官员查清案情，不得姑息。”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夏灵瞬。
　　夏灵瞬也知道改得过快说不定就要引起反噬，毕竟时代不同、观念不同，改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既然下定了决心改变，慢慢来就是了，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夏灵瞬立刻道：“那万岁爷可就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朱厚照立刻点点头应了下来，道：“保证不反悔！”
　　夏灵瞬忍不住凑到朱厚照脸边亲了一口，撒娇道：“万岁爷真好。”
　　朱厚照摸了摸脸，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随后得意道：“那是，我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他说完又指了指脸的另一边，示意夏灵瞬再亲一口。
　　夏灵瞬也不吝啬，又亲了朱厚照一口。
　　朱厚照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床上，随后又有些幽怨，道：“娃娃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这每日都是只看不吃的，馋也馋死我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随后得意道：“早着呢，都说十月怀胎，如今才四个月，还有小半年呢。”
　　朱厚照看向夏灵瞬，脸上的表情无疑是在控诉夏灵瞬的言语“无情”，颇有几分受委屈的小媳妇儿的样子。
　　夏灵瞬扑哧笑了起来，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故意开玩笑道：“难道大臣们没有劝万岁爷多纳良嫔，充实后宫，借此机会为皇家开枝散叶吗？”
　　朱厚照虽然见她笑得和煦，但却极有危机感，他吓得一骨碌爬起来，道：“那都是他们胡言乱语，和我没有关系，我可都是条条驳回，不信你去问孙吉！”他见夏灵瞬神色中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揽着她的肩膀，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道：“再说了，纳妾哪儿有我们这种只有夫妻的人日子过得好啊？生下来都是亲亲的娃娃，各个都和咱们两个一模一样，多好啊？”
　　夏灵瞬哼哼笑了两声，道：“是啊，万岁爷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朱厚照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夏灵瞬伸手去拉床帐，小声道：“我问过谈先生了，三个月的时候娃娃已经安稳下来，可以行事的。”
　　朱厚照闻言大惊，道：“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憋了近两个月……”
　　夏灵瞬呸了一声，红着脸低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像头牛似的，谁敢和你说这种事……娃娃要紧还是你要紧？”
　　朱厚照赶紧俯下身去吹灯，一边念叨道：“娃娃要紧娃娃要紧，我一定小心……你官人要是死就是被你憋死的，每天被你哄着玩……”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别吓着娃娃了。”
　　两个人依旧说着话，只是渐渐的低了下去，最后只留下若有若无的婉转低语消散在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离异是指妾室和夫家断绝关系，不过现在这个词汇就是夫妻离婚的意思啦小朱：大臣们可以得罪，但是老婆不能得罪啊（理直气壮
　　小朱（拉灯）：黑掉黑掉
　　灵瞬（拉帘）：非礼勿视
　　菜菜：你们这样我就很慌……


第91章 九十一
　　两个人这一夜甚是和谐,朱厚照第二日自然是神清气爽，虽说要去和内阁讲道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但奈何刚和自家媳妇儿好好亲热了一番,朱厚照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就是天上的太阳都比平常亮几分,让因为无法审理张家“谋反”的案子、已经被朱厚照掀起的无地自容的刑部众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夏灵瞬这边也没闲着,她已经说服了朱厚照去和那些内阁大人们“战斗”,自己自然也要从旁助攻一些，比如从民间舆情开始,尽量为吴小姐争取一点好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为朱厚照这边打个基础。所谓法不责众，就如同寻常百姓的穿衣早已不再遵循洪武年间的规制,若是人们久而久之共同认定了一种观念,那就成了顺利成章的事情。
　　这年头想要影响人们,最快的事情就是唱戏，虽然大家都说唱戏是下九流的事情,但爱看戏的人却不少，每月初一或十五都有一些地方举办集会等等，自然也会有戏班子搭台,尤其是快到年底,那戏班子更是数不胜数,既然这样，夏灵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说她不大懂词牌曲调等等,写不了这些杂剧之类的，但帮忙写故事总可以，只要把吴眉的“伸冤”故事大概写出来,稍稍改动一些地方，将对应的人物进行模糊处理，自然会有看客对号入座。
　　当然，帮手夏灵瞬也找好了，那就是宁王妃，毕竟是师从唐伯虎，祖父又是有名的大家，娄素珍对于这些诗词歌赋自然最是精通。
　　宁王妃知道了夏灵瞬的用意，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按照夏灵瞬写出来的故事大概修改一番，对应曲调韵律写了一折戏，先让夏灵瞬看个大概。
　　夏灵瞬将故事看了一遍，不由感慨娄素珍当宁王妃真是屈才了，就算不写杂剧，写个什么传奇小说之类的也不错，虽说夏灵瞬知道事情原本的曲折，但再看娄素珍写出来的东西，还是忍不住感同身受一般的心酸。
　　“不错不错，就这样写下去就好，不过……”夏灵瞬沉吟半晌，还是道：“结尾最好是悲剧收场，一定要让大家都觉得女主角凄惨无比，惨到人们恨不得上传天听，还她一个清白。”
　　悲剧往往更有震撼人心的功能，等这一出戏写好了能够排演出来，吴眉的事情应该也已经闹大了，时间吻合，及其民间的联想，吴眉就更能赢得更加顺利光彩。
　　宁王妃微微颔首，信誓旦旦地开口道：“妾身一定会加紧时间将这戏写好，助吴家小姐一臂之力的。”
　　夏灵瞬调侃道：“等素珍姐姐写完这出戏，少不得要留名青史呢。”
　　宁王妃有些羞涩，道：“妾身怎么担得起呢……”
　　“怎么担不起了？就这一折戏，看得我也是觉得难舍难分，既是叹惋，又是心酸……”
　　两人正聊得热络，蒲桃走了进来，道：“尚服局派人来给娘娘送新进的衣服了。”
　　夏灵瞬将戏本子收了起来，道：“叫她们进来吧。”
　　夏灵瞬怀孕之后，腰围也是与日俱增，因此尚服局也得立刻给夏灵瞬赶制一批宽松的新衣裳，加之马上就要入冬了，尚服局是忙得脚踢后脑勺，才总算先赶了一批衣服，剩下不大打紧的便可以交由江宁织造慢慢采办制作。
　　蒲桃似乎有些难言之隐，道：“娘娘……”
　　夏灵瞬有些奇怪，道：“怎么了？平日里可不见你这样扭扭捏捏的啊。”
　　蒲桃皱着眉头道：“沈若华沈司衣也在。”
　　自从赏赐出了太后要将沈若华给朱厚照聘为妃嫔的事情，沈若华被分派到尚服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夏灵瞬眼前，想必也是为了避嫌，平日里尚服局来跑腿也是其他人，始终不见沈若华。
　　夏灵瞬倒也无所谓，朱厚照之所以将沈若华调到尚服局也是为了避嫌，对沈若华又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加上沈若华始终是惶恐不安的样子，夏灵瞬心里就更没有疙瘩了。
　　因此，夏灵瞬也只是笑道：“那就请她进来吧，再叫小厨房上些好茶来。”说完她又看向宁王妃，道：“奶奶与素珍姐姐入秋的衣物等等前几日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宁王妃不明其中内情，只是答道：“早已送到了，尚服局做事很是尽心，样式布料都是上乘。”
　　“尚服局的沈尚服在我入宫之前还教导过我礼仪呢，这位沈司衣心思细腻，正是沈尚服的爱徒，办事十分妥帖，等到沈尚服将来颐养天年，由沈司衣顶替她的位置是再合适不过了。”
　　宁王妃了然地点点头。
　　沈若华身后还领着两个女官，兼有四个内官抬着两口箱子，里面都是给夏灵瞬准备的衣物首饰。
　　朱厚照倒是坚持“再苦不能苦老婆，再穷不能穷孩子”的道理，坚持让夏灵瞬多置办一些衣物，又让江宁织造去苏州等地采办上好的丝绸布料，方便供应宫中。
　　文官们想弹劾，但在朱厚照的举例类比中败下阵来，加上朱厚照又自掏腰包一部分，文官们也只好任由朱厚照给老婆买买买，夏灵瞬知道这件事笑得肚子都疼了。
　　沈若华行礼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说了声“免礼”，又让人给沈若华搬凳子，道：“坐下念折子吧。”
　　沈若华连声道“不敢”，将折子上记录的衣物数量等等都向夏灵瞬一一说明了，这才道：“娘娘觉得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够了。这些早就超过了规制，何况就是今年这个冬天用的，之后再用还不知道要隔几年呢，足够我用了。”夏灵瞬见她神色有些不对，随后道：“正好我闲来无事，沈司衣若是不忙就留下来陪我多说几句话吧。”
　　三人闲聊几句，夏灵瞬又询问了道：“最近不常见沈尚服，不知道她身体怎样？”
　　“尚服身体尚好，就是前些日子生了病，时常困乏……”
　　夏灵瞬对蒲桃道：“回头请个太医给沈尚服，她还年轻，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才是。”等蒲桃应了一声，夏灵瞬这才想起什么，对着几个站在那里等候多时的内官与女官道：“瞧瞧，我倒是忘了你们，跟着蒲桃下去将东西放了，喝杯茶水再走吧。这一路过来辛劳不说，还被我晾了半天，让本宫怪不好意思的。”
　　蒲桃虽然不明白夏灵瞬的意思，但还是道：“你们搬上东西和我来。”
　　等到其余人离开，殿内只剩下了夏灵瞬、宁王妃及自己时，沈若华这才起身，微微行礼，道：“奴婢有一事禀告皇后娘娘。”
　　夏灵瞬见她面色严峻，道：“有什么事便直说吧，我刚才见你脸色不大好，心里已经有底了。”
　　沈若华这才道：“七夕之后，太后娘娘曾经宣奴婢前去寿康宫询问服章形制的事情，奴婢便一一答过，太后娘娘似乎有些闲情，便与奴婢闲聊打发时间，先是问了一些奴婢家中的事情，聊着聊着又提及了选秀时的事情……只是后来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娘娘，询问奴婢知不知道娘娘以前的事情……”
　　夏灵瞬微微一愣，心里更加纳闷，寻思着张太后打听自己以前的事情做什么。
　　“奴婢对于娘娘以前的事情自然是不大清楚的，太后便没有继续询问奴婢，只是前段时间，太后娘娘又传唤尚服前去，奴婢虽然未曾跟着前去，但尚服回来之后便生了一场病，时常神思不属，奴婢悉心照顾询问之后，尚服才勉强透露一字，便是娘娘的姓氏……”
　　夏灵瞬眉头紧皱，心中更加迷糊了。
　　看这意思，张太后时又把沈琼莲也叫过去询问了一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把沈琼莲给吓得生病了……可是夏灵瞬过去也没有什么黑历史，更没有犯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张太后到底在打听什么？
　　宁王妃只知道夏灵瞬与太后这对婆媳不是很对付，但也不知道其中具体缘故，听完也是一头雾水。
　　虽然夏灵瞬不明白张太后这么做的意图，但怎么说也是知道张太后正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对付自己，夏灵瞬也算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对沈若华道谢，道：“有劳你跑这么一趟告诉我这些了。”
　　沈若华垂首道：“这都是奴婢应当的。”
　　“今日便叫太医过去给尚服诊治一番，若是还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要就是了，倘若有不方便，直接找蒲桃也可以，尚服要有劳你悉心照顾了。”
　　沈若华又行礼道谢：“谢娘娘恩典。”她又坐了片刻，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自行告退，带着那几个尚服局的人走了。
　　宁王妃见夏灵瞬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心翼翼底开口道：“娘娘，这究竟是……”
　　其实夏灵瞬也不明白张太后到底想做什么，就算是要找她的把柄也不至于找那么久以前的啊，何况那个时候夏灵瞬还是个小屁孩。
　　“这我怎么知道……真是奇了怪了。”
　　夏灵瞬忍不住开始回想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宁王妃安慰道：“万岁爷对皇后娘娘信重，不是旁人随意挑拨便能成事的，何况娘娘为人处世一向公道，母族也不必其他外戚一般飞扬跋扈，想必并无什么把柄在其他人手中，娘娘也不必心焦。”
　　夏灵瞬一言不发。
　　就是这样才更加奇怪，张太后也知道自己不留把柄在外人手中，还在那里处心积虑地找什么呢？
　　夏灵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最后还是道：“算了算了，不提这些，马上就要到万岁爷的万寿节了，是大喜的日子，宫中上上下下也应当准备起来才是，可有我发愁的地方呢，在意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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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九十二
　　万寿节即皇帝的生辰,与元旦、冬至并称三大节，走亲戚互相赠送礼品的环节自然也不会少，作为朱厚照的高级秘书,夏灵瞬自然是少不了操劳的，不过她也是第一次办这个事情,去年据说是张太后操办的，不过因着两人的紧张关系,夏灵瞬当然是不会去向张太后取经。
　　但是沈若华之前刚和夏灵瞬说了张太后的异常情况，夏灵瞬也难免想着去一探究竟。
　　蒲桃对此很是忧虑，道：“万一太后娘娘又想着借机欺负娘娘怎么办？”
　　夏灵瞬倒是全然不在意，道：“放心吧，你家娘娘聪明着呢,不会被人欺负的。”
　　不是夏灵瞬觉得自己智商超脱凡人,也不是她想要鄙视张太后的智商,实在是张太后不是什么宫斗、智斗的料子，基本上享受着封建女性的最高待遇,人生路上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折，后续表现又十分平平，显然不是拿着大反派的剧本。
　　夏灵瞬实在是想不到张太后绞尽脑汁发挥恶毒本领的样子。
　　果不其然,夏灵瞬到了寿康宫，张太后能想到的侮辱她的方式就是把她关到门外不进门,美其名曰为“太后正在小憩,皇后娘娘稍等片刻”。
　　九月本来就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此时阳光也不错,夏灵瞬笑道：“有椅子吗？我正好坐着晒晒太阳，对娃娃好。”她见那宫人不敢说话，道：“那我让人去寿宁宫拿把椅子来。”
　　宫人一听她这是要借机向寿宁宫打小报告,赶紧从里面搬了把椅子出来，恭恭敬敬地请夏灵瞬坐下。
　　夏灵瞬坐在椅子上，惬意地吹风晒太阳，若是有宫人路过还不忘和煦地打个招呼，大有一种把寿康宫当自己家的自觉，还不忘亲切慰问一下自己后宫的下属们。
　　反倒是路过的宫人被这个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虽说他们也知道皇后娘娘待下宽和温厚，给他们增添薪俸不说，还请了先生在宫中开设学堂，很是体谅他们这些宫人的不易，但也未曾与皇后谋面，心里想着娘娘一定是极为端庄严肃的人，可今日居然见到真的皇后娘娘了！
　　而且皇后娘娘还和他们笑着打招呼，还会问他们是去做什么的，平日里饭菜如何，讲课先生教得好不好，平时闲暇有没有多读书……
　　有年纪小胆子大一些的宫人还小声问夏灵瞬为什么会坐在寿康宫门口，夏灵瞬笑着解释自己是在等母后小憩醒来，免得惊扰了她。
　　这么好的皇后娘娘居然坐在寿康宫门口，怀揣着一颗孝心，耐心地等待太后醒来。
　　于是原本冷清的寿康宫门口忽然出现了不少来回路过的宫人，每次路过夏灵瞬都忍不住偷偷地瞟一眼，然后又偷笑着小步离开，还有一些膳房的小宫人偷偷送点心来，夏灵瞬也一一笑纳。
　　夏灵瞬吃着点心喝着茶，晒着阳光吹着风，如果不是缺一片沙滩和海，夏灵瞬都有一种自己整身处于某海滩度假的错觉了。
　　寿康宫的宫人眼见这个情况有些不大妙，立刻进去通报张太后。
　　张太后当然是没有小憩，只是故意刁难夏灵瞬罢了，可听宫人们一说，夏灵瞬在外面坐着比在寿康宫内坐着都舒坦，差点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忍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叫她进来，就说是我醒了。”
　　一旁的张和蓉安慰道：“姑母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堂堂一国之母与一群下人厮混，说出去要笑死人了，也只有她这样的市井出身才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
　　夏灵瞬被张太后宣进了寿康宫，刚给张太后见了个礼，张太后便冷冷开口道：“起来吧，你现在身怀六甲的，怎么使得？”
　　夏灵瞬瞄了她一眼，道：“多谢母后体恤，媳妇知道了。”说完就真的不再行礼，开门见山道：“眼看着就要到万岁爷的万寿节了，宫中也应该快些筹办起来，只是媳妇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怎么说也是‘三大节’之一，母后是宫中老人，自然是应该问过母后再办的。”
　　张太后冷哼一声，道：“皇后不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吗？自从进宫之后，我可从未见你问过本宫的意思。”
　　“那还不是年轻不懂事吗？如今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自然要多向母后学习了。”
　　张太后见她这么一副二皮脸滚刀肉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见她不像之前那样顶着自己，只好道：“既然是当娘的人了，好歹也是个正妻，便要知道大度，你如今也不能伺候万岁爷了，恰好你这个表妹是个温柔大方的，让她来服侍万岁爷最为合适，更何况都是一家人，不会起嫌隙。”
　　张和蓉闻言眼前一亮，期待地看着夏灵瞬。
　　“这个自然是要问万岁爷的意思了，万岁爷喜欢什么样的妹妹，就给万岁爷找什么样的妹妹，我记得张二小姐还有几个姊妹，不如一起进宫来让万岁爷好好挑一挑？位分自然也是要高一些的，媳妇以为淑、贤二妃最为合适，母后觉得呢？”夏灵瞬见张太后神情松动了不少，又瞥了一眼旁边神色紧张而又愤恨的张和蓉，这才道：“既然如此，母后也该和媳妇说说这万寿节的安排了吧？”
　　找妹妹？还是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张太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又难得好脸色地夸了夏灵瞬几句，这才让她走。
　　夏灵瞬出了寿康宫，却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正是张二小姐张和蓉，她笑了笑，道：“怎么了，表妹找我这个嫂嫂有事吗？”
　　张和蓉紧紧盯着她，道：“你为什么要在姑母面前提及我的姊妹？”
　　夏灵瞬有些好笑，道：“是万岁爷选妃，又不是我选妃，既然如此，自然是要选一个万岁爷喜欢的，不是吗？还是说，表妹对自己没有信心，觉得会落败于自己的姐妹之下。”
　　她自然是提前打听过的，张和蓉有一个姐姐和四个妹妹，年纪都与她相近，除此之外还有一众宫亲戚间的姐妹，之所以是张和蓉进宫，那是因为她是张鹤龄的嫡女，陆氏亲生的女儿，陆氏还在自然是她进宫，可如今陆氏被张鹤龄休弃，张和蓉这个嫡出小姐就没那么吃香了。
　　张和蓉愤恨地盯着她，道：“你这个……”
　　“这时候怎么不装出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了？”夏灵瞬打断了她，道：“别忘了你娘是怎么被赶出宫去，丢尽了脸面，最后让你爹一纸休书送回家的。”她看见张和蓉怨恨的眼神，又笑了笑，道：“你要是不想见到你那几个姐妹，可以将太后在密谋什么告诉我，这样我可以考虑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就算是没了嫡出小姐的身份，照样可以过得很好。看太后现在对你也不如之前那么亲热，可别被人当了弃子，想要赚一个好前程，最后却一无所获。”
　　张和蓉只是紧紧地盯着夏灵瞬，道：“真的吗？”
　　夏灵瞬莞尔，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她见张和蓉还有些犹疑，接着道：“你现在一无所有，而我却是皇后，你有的我有，你没有的我也有。你说我会不会骗你？”
　　张和蓉似乎是被她激怒，忍不住道：“你以为你这个皇后位子还能坐多久？等着吧，你笑不了多久了！”
　　蒲桃以为她要动手，急忙拦在夏灵瞬前面，却见张和蓉说完便匆匆返身跑了回去，忍不住道：“真是吓人，和她那个疯婆子亲娘一模一样。”
　　夏灵瞬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道：“看来太后是真的抓住了我的大把柄……这个把柄究竟是什么……”
　　她刚才就是为了故意激怒张和蓉，毕竟对方主动送上门来，说不定是打算放个□□迷惑夏灵瞬，但要是夏灵瞬稍加引/诱，说不定还能套出一点真话。
　　蒲桃见夏灵瞬认真思索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娘娘，咱们回宫再想吧，您总这样思虑过重，对身体不好。”
　　“我这顶多是用脑过度，吃两斤核桃就没事了。”
　　夏灵瞬回了乾清宫躺在床上发呆，心里还在琢磨张和蓉留下的那句“狠话”，她看自己当然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毛病的，可要是站在张太后的角度呢？
　　就从所谓“七出”来看，基本上和夏灵瞬无关，就是之前的“无子”一项，她现在也怀孕了，更没什么可指摘的了……
　　“淫佚？”
　　蒲桃原本守在夏灵瞬身边给还未出生的娃娃绣肚兜，忽然听到夏灵瞬来了这么一句，吓了一跳，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夏灵瞬腾地来了个仰卧起坐，道：“不是吧……这也行？”
　　她居然忘了言情小说套路中最常用的泼脏水套路，那就是诬陷女主和别的男人有一腿，大到发生实质性关系，小到女主曾与别人私下有过约定等等。
　　蒲桃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道：“娘娘，您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夏灵瞬想了半天又躺了回去，道：“我倒是想，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我倒要看看她们能编出什么花儿来……”她看向一旁懵圈的蒲桃，嘻嘻笑道：“好蒲桃，快绣吧。你的绣工好，给娃娃绣完给我也绣一个，我要轻纱的，坐月子的时候穿着凉快。”
　　夏灵瞬特意咨询了薛立斋，估摸着娃娃应该在三月初出生，那个时候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可窝在屋子里不能出门的痛苦有谁知道，夏灵瞬当然不能委屈自己闷着。
　　她连产后运动和恢复身材的计划都制定好了。
　　蒲桃想到自家娘娘穿着轻纱小衣的样子，不由脸颊微微发红，小声道：“娘娘，就是不出门，穿这个也怪羞人的……”
　　夏灵瞬扑哧笑了起来，道：“没事没事，不给他们看，只给你看。”
　　蒲桃被她闹了个大红脸，只能匆匆收拾了绣篮子便跑开了。
　　娘娘怎么这样！羞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更新了w（为什么又x
　　有的人表面说小朱喜欢什么妹妹就给他找什么妹妹，实际上心里想的是敢找妹妹就打断他的腿x
　　灵瞬：蒲桃手工缝制x感内衣，谁用谁知道
　　蒲桃：娘娘……//////<
　　灵瞬：原来我才是受到陷害的傻白甜女主（拍脑瓜）可是我的帅气深情男配去哪儿了？派件失败了？
　　小朱：休想！土拨鼠叫


第93章 九十三
　　朱厚照一回来就看到蒲桃落荒而逃的样子,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进了门就道：“蒲桃不是一向对你寸步不离的吗？今天怎么像个兔子，一溜烟地蹿没影了……”
　　夏灵瞬正色道：“因为我不守妇道。”
　　朱厚照眉头紧皱,向外面瞄了一眼，道：“最近顺天也没有刮大风啊,你说哪门子疯话？”他又道：“我已经叫人安排下去了，不会为难吴氏,闵珪不在贿赂张家的名册之上，为人也算正派，只要明旨下去，一定能护好她，至于看管吴氏便交由锦衣卫,双方互相监督提点,不会出事。”
　　夏灵瞬了然地点头,随后冲着朱厚照招招手，严肃道：“你来。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
　　“什么话？还神神秘秘的……”朱厚照嘴上这样说,但还是走到夏灵瞬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要从我六岁的时候说起。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秋天……”
　　朱厚照一听她说六岁，差点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夏灵瞬的额头，道：“也没发热啊……”
　　夏灵瞬拍掉朱厚照的手,道：“我是想请万岁爷和我回顾一下我过往的事情,看看我有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今天我去太后宫里,你那个表妹可是信誓旦旦地说我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好像是抓住了我的什么大把柄呢。”
　　朱厚照对此嗤之以鼻，道：“就她那点小心眼子，也就能在他们府里耍耍,怎么还抖落到你面前了？他们说的话能信才有鬼了。”
　　“但是我要是说……我差点就和别人定亲了呢？”
　　朱厚照一愣，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清清嗓子道：“女大当嫁，你以前家里打算着让你嫁给别人也是很正常的嘛，再说你模样生得又不差，才情也比普通女子好，有人提亲理所应当。”他越往后说语调越慢，见夏灵瞬好半天都没有对他的“大度”做出表扬，忍不住道：“我难道还不宽和吗？我可什么都没说！”
　　夏灵瞬见他孩子气的样子，终于憋不住笑，嗤嗤笑了好久，这才道：“我还以为你要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呢。”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夏灵瞬见他极有自信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锦衣卫连这种市井小民的八卦都一一记录？快说出来我听听。当初要不是吴小姐在太后面前提起了我，说不定我就真回家嫁人去了呢……”
　　朱厚照斜了她一眼，伸手拍了一下夏灵瞬的额头，道：“虽然我不予追究，但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
　　夏灵瞬躺在他怀里，闭着眼哼哼笑了两声，道：“你小心吧，反正我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但人家可是煞有介事呢，指不定什么时候跳出来恶心你一下，您可自求多福吧。”
　　朱厚照满不在乎：“我心胸宽广，才不会计较这些。”
　　夏灵瞬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无意中预言了真相，只是道：“最好是这样。”
　　夏灵瞬和娄素珍加紧时间把折子戏写完了，立刻就开始在京城内找合适的戏班子准备排练演出，虽说夏灵瞬对看戏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但好歹陪着朱厚照与太皇太后等人看了不少，还是具备一定的审美水平的，接连物色了好几个才最终敲定，当然是加紧排练了，争取半个月内便要登台演出。
　　夏灵瞬也特意让人留心了建昌侯府的动静，听说张延龄在外面找了好久，对外是说寻找家里逃跑的奴仆，但夏灵瞬心里门清儿，张延龄这是在找吴眉，接连折腾了七八天，张延龄也没那个精力继续找了，他现在还一脑门子官司，吴眉又是人间蒸发一般的消失，张延龄实在是找不到。
　　既然张延龄不找了，也就该吴眉登场了。
　　九月初五，正是天气转凉的时候，刑部大堂一早上便有人击鼓鸣冤，刑部本就因为张家的事情一个头两个大，但击鼓的是个女子，引得街边路人纷纷瞩目，捕快也不好直接赶人，只能不耐烦地上前询问，却没想到这一下又牵扯出新的事情了。
　　“民女要状告建昌侯张延龄，收受贿赂，强抢民女，草芥人命！”
　　路人们见状纷纷惊呼，却又带着一丝看热闹的闲情逸致。反正这件事情闹到底吃亏的也就是张家，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看个热闹就算了。
　　证据被一一交了上去，很快就闹到不可开交。
　　刑部尚书闵珪原本就猜到朱厚照是想要借机警告一番张家，好让他们学会夹紧尾巴做人，至于造反那是莫须有的事情，只要拖久一点打打太极，满足朱厚照的要求就够了。
　　可吴眉这一闹，张家造反的罪名虽然是没有了，但又多出了三样新的罪名，每个都确有其事，也不是打太极经能应付。
　　闵珪听了下面的人的汇报，他在官场上也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摸不清楚现在的情况，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让人将已经被关押的吴眉送到另一间牢房严加看管，看管的人也都是信得过的，随后还不忘上了一道折子给朱厚照，询问是否要彻查这件事情，朱厚照大笔一挥，查！
　　当然，还不忘批注了一行小字，不得虐待侮辱吴氏，更不得草芥人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如此刑部上下都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见他也不再提造反的事情，反而说要再拷问曹祖是否知道张家的其他罪名，便得知朱厚照这是要将这件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按照他的意思去办事，忙查案的去查案，忙审讯的去审讯，各自忙碌起来了。
　　天子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毕竟朱厚照可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何况他好不容易才把张家这一把小辫子攥在手里，绝没有帮他们掩盖的意思，因此任由民间沸沸扬扬讨论起来。
　　与此同时，眼看着到了万寿节，民间也有不少戏班子唱戏作贺，有一家戏班子倒是唱出了名头，戏曲名叫《月桃打官司》，名头就在于这戏中的故事。虽说故事不算格外曲折，还有几分《感天动地窦娥冤》的神韵，但故事结局却远不似前者那样，最终还有个沉冤得雪的念头，只留下最后那句“上达天听”的恳求，其间主人公尤月桃遭受百般折磨却依旧不愿屈服，誓要为自己及家人伸冤的剧情不知惹得多少人落泪，成了众人追捧喜爱的新戏，因此还吸引了不少朝臣的家眷去看。
　　当然，这戏之所以这样受人追捧，更是因为它映射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张国舅”案子，虽说国舅爷常常换，但像张家这样嚣张跋扈的还真不多，所谓“墙倒众人推”，凑个热闹也不会掉块肉。
　　但凡在朝里做官的也都不是傻的，这出新戏到底是在隐喻谁，大家心里都有数，自然不会上去触霉头。但议论这戏的人多了，对故事原型探讨的人也就更多了，还有人谣传刑部办事不力等等。
　　右都御史屠滽得知就有些坐不住了，毕竟是朝廷大事，怎么能让人这样随意议论？更遑论还有人因此指责《大明律》不公，不应该让吴氏坐牢，《大明律》可是一国之法，被人这样逮着指责，实在是不应该。因此，屠滽特意上了一道折子，称应该将《月桃打官司》这出戏禁了，不能再让民间戏班随意唱下去。
　　朱厚照的回复也很是简单：“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同时还再次下旨一定要严查此事，同时命锦衣卫协同办案，每有新的进展就要上书汇报。
　　要是真的把戏禁了，不就是让原本没往这个方面想的人也认为朝廷是想堵住百姓的嘴吗？换句话说，你不心虚为什么要刻意禁戏？唯有把眼前的事情办好了才是解决悠悠众口的方法。
　　夏灵瞬不由深深地为朱厚照与日俱增的堵大臣嘴和打太极的能力心中喝彩。
　　有了朱厚照的绝对支持，吴眉的事情进度是越来越快，夏灵瞬也定期让人去探望吴眉和曹祖，看看这两人是否安全。
　　张太后倒是想找夏灵瞬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奈何夏灵瞬宫门一关，就说自己这两日孕吐，身体不舒服，不能去见张太后，张太后自然是知道夏灵瞬是在搪塞自己，要不是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个皇嗣在，张太后早就把她揪出来了。
　　想到状告张延龄的正是她之前最欣赏的吴眉，张太后就气得要吐血。不过她最近也没闲着，趁着夏灵瞬闭门不出的时候传了不少流言。
　　夏灵瞬出身市井，小时候也不是个窝在家里不出门的人，相反，街坊邻里都知道夏灵瞬时常出门摆摊赚钱来补贴家用，要放到之前，夏灵瞬自然是孝顺贴心的好孩子，但也有人因着夏家“飞黄腾达”却又不愿意“提携乡亲”而心怀嫉妒，背后暗自编排夏家。
　　张太后出了不少金银，倒是从这些人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夏灵瞬以前的事情，百般打探之下终于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情。
　　转眼间就到了朱厚照的生辰，虽说是生辰，但身为皇帝，就算是生辰也是国家大事，当然不是吃碗面就算了，从早上就要开始祭祀，随后还要接受群臣朝贺，礼服、朝服加常服来回更换，比让他上朝还累。
　　夏灵瞬身为皇后，自然也要接见内外命妇，要是往常肯定是要坐一整日的，但夏灵瞬毕竟是有孕在身，因此只交由太皇太后来主持，她在一旁坐一会儿就能撤退了。
　　朱厚照原本是没打算让夏灵瞬参加的，只是郑旺这件事实在是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实在是不想夏灵瞬和娃娃将来也被这样指摘，所以就让夏灵瞬带着孕肚给内外命妇展示一下，免得郑旺的事情在将来再重现一边。
　　夏灵瞬也能理解朱厚照的想法，总不能布告天下特意声明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吧？老朱家不要面子的吗？
　　太皇太后见夏灵瞬脸色已经出现了困乏之意，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命妇们见状也急忙请皇后回宫歇息，保重凤体。至于张太后，则是暗中用冷漠凶狠的目光注视着夏灵瞬。
　　夏灵瞬笑着应了下来，悠哉游哉地离开了寿宁宫，准备回乾清宫亲自给朱厚照下厨做一桌子好菜，晚上两人一同庆生。
　　蒲桃虽然劝阻夏灵瞬大着肚子就不要亲自动手了，奈何夏灵瞬不在意，还不忘道：“怀孕也不能一动不动啊，我娘我嫂子怀孕的时候，该做什么还是要做的，再说只是下厨这件小事，不会累坏你家娘娘的。”她一边切菜，一边笑道：“而且今日是他的生辰，当然要特别一些、用心一些。”
　　蒲桃无法，只能由着夏灵瞬去，自己在一旁打下手，还不忘叫上曹怀信一起，万一有什么重活也好有人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灵瞬：我要讲故事啦……很久很久以前……
　　小朱：我家媳妇儿这么好，别人喜欢她这不是很正常嘛？（实际上内心狂扯小手帕灵瞬：要是没有吴小姐说不定我就嫁给别人了
　　小朱：给吴小姐加鸡腿，好人一生平安
　　菜菜：我受不了了，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要走！


第94章 九十四
　　朱厚照回来的时候,夏灵瞬正忙着下面，让他换了衣服等一会儿。
　　朱厚照换了衣服坐在罗汉床上，翻着夏灵瞬放在桌上的闲书,道：“又不是没有人会做菜了，怎么让你家娘娘亲自下厨？”
　　有人笑道：“娘娘说了,今日是万岁爷的生辰，最重要的就是心意。”
　　朱厚照已经想到她说这话时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随后清清嗓子道：“那你们也得注意一些，她如今是双身子，不能让她太操劳。”
　　“是。蒲桃姐姐与怀信都在娘娘身边守着呢。”
　　不一会儿夏灵瞬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出来，放下碗还不忘搓了搓手,道：“新出锅热腾腾的面。”她回到乾清宫就换下了礼服,只穿着一身合欢红的长袄,配了一条百褶白罗花鸟裙，外面还穿着围裙,虽然不比吉服雍容华贵，但更有一种家常的感觉。
　　朱厚照将微凉的茶盏递到她手中，道：“让别人端着不就行了？”
　　“这不是因为今日特别嘛。”夏灵瞬察觉到指尖不像刚才一样微痛,这才放下茶盏，把筷子递给朱厚照,道：“尝尝。”
　　朱厚照夹起面吹凉尝了一口,不由道：“你手艺比以前更好了。”
　　“那是,我还特意向人家学了呢,这煮面的汤也熬了好几个时辰的。”夏灵瞬眉眼弯弯，轻声道：“大婚那会儿我才刚刚进宫，又是新丧的时候,我也没有为你的生辰费心思，不知道去岁的时候你是怎么过的，所以才想着今时今日要更加用心一些，从今往后也陪着你一起过生辰。”
　　朱厚照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好。”
　　蒲桃就在门口守着，见两人感情正浓时，心底更加为夏灵瞬开心。
　　既能抓住男人的心，又能抓住男人的胃，不愧是自家娘娘！
　　不过蒲桃也没开心多久，寿康宫的宫人忽然跑来传话，说是太后有话要和帝后二人当面说。
　　蒲桃也没办法，只好进去传话。
　　夏灵瞬早在张太后瞪自己的时候就猜到今天可能会有这么一出，只是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让人准备车马了。
　　朱厚照也猜出张太后的意图，心里有些烦躁，道：“这么晚了还折腾什么，你今日刚刚受了命妇拜见，折腾得够久了，她怎么也不多为你想想？”
　　夏灵瞬拍拍他的手，道：“总要让太后将事情了结了，这样我们才都放心。”
　　朱厚照拿起筷子，道：“管他的，我先吃了面再说，等着扯完皮，这面都不好吃了……”
　　夏灵瞬又让人给朱厚照盛了碗面汤，道：“那你慢慢吃，再喝点面汤，好克化。”
　　等到朱厚照吃饱了，车驾也已经备好，帝后二人共乘一车，车舆缓缓行驶在宫道之上。
　　因着夜色已深，宫中越发寂静，只有夏灵瞬能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声。
　　夏灵瞬用脚后跟想想都能猜到张太后找他们要说什么，心里还有些小激动，毕竟这是女主角才有的特殊剧情。至于紧张和忐忑夏灵瞬是一点都没有，反正事情她都和朱厚照掰扯清楚了，朱厚照对她的黑历史基本都一清二楚，但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她现在就想看看张太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车驾很快就停在了寿康宫，两个人一起进了正殿，只见太后还是一袭华服，面色严肃，显然是对于整治夏灵瞬很有自信。她身旁还站着张和蓉，她今日倒是穿得娇俏艳丽，与往日淡雅的风格不同“母后，时候已经不早了，您不早些休息，叫我和皇后来做什么？”
　　张太后冷哼一声：“我早就想请皇后过来了，可皇后如今身怀龙嗣，哪里是我这个太后请得动的？瞧瞧，我这三请四请的，皇后这才姗姗来迟。”
　　朱厚照有些不耐，道：“是我宫宴之上并未吃饱，皇后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晚膳，我正用着，母后叫我们来寿康宫，大晚上的不睡觉、不休息，这是弄什么幺蛾子？”
　　张太后被儿子一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灵瞬眨眨眼，道：“母后若是不相信媳妇前几日身体不适，可以去太医院查查，我这几日都有请薛太医来为我看诊。”
　　“本宫可不管你在皇帝的寝宫里做什么，仗着太皇太后喜爱就目中无人，本宫是管不住你这个儿媳妇。”
　　夏灵瞬微微低头，道：“这一点媳妇倒是和母后颇为相似。”
　　张太后和太皇太后关系一般，倒是和先帝的祖母周太后感情甚好，恰如夏灵瞬与太皇太后、张太后的感情不同一样。
　　张太后很快反应过来，怒极反笑：“真是伶牙俐齿啊！就是不知道一会儿你还能不能狡辩了！”她看向一旁的张和蓉，道：“把人给我叫上来！”
　　张和蓉应了一声，很快就带上来了几个人。
　　这几人夏灵瞬倒是很熟悉，都是夏家以前的街坊邻居，此时正跪在地上给这殿内的太后、皇上和皇后行礼。
　　夏灵瞬笑了笑，道：“母后怎么还把我以前的邻里请来了，莫非是要让我们叙旧？”
　　“叙旧？倒不如听听你以前做了什么好事！”
　　夏灵瞬仍旧是处变不惊的样子，看向已经跪在地上的几人，道：“既然太后让你们说话，那就起来吧，总跪在地上，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那几人刚要站起来，朱厚照又开口道：“站什么站？还是跪着吧，有些话怕你们不敢站正了身子说，跪着说好歹底气还足一些。”
　　太后气极：“皇帝，你还让不让他们说话了？”
　　“朕说什么了？不过是告诉他们，谨言慎行。”朱厚照也没心情扯皮，只是对一旁的宫人道：“瞎了眼的，没看见朕和皇后还站着吗？不知道拿两把椅子来？”
　　他鲜少对着宫人发脾气，吓得宫人战战兢兢将两把椅子搬来，请这两尊大神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朱厚照又道：“茶水点心呢？朕饿了。”
　　夏灵瞬偷偷瞟他一眼，见他眉头紧皱，满脸就写着“不耐烦”三个字。
　　尽管儿子并不给面子，张太后却坚持道：“你们几个好好说说吧。”
　　其中一人咬咬牙，道：“早在正德元年大选时，夏家就已经给他家中的大姐儿定下亲事了，只是因着当时夏儒还在应天，所以并未正式走礼，可早在那之前，夏家与那户定亲的人家便年年走礼，关系极为亲密，邻里们是都知道，夏家的大哥对那家哥儿极为中意，有一次我们还亲眼瞧见夏家大姐儿与相中的那家哥儿独处一处。”
　　其余人见有人开口了，也纷纷附和起来，又说起了一些别的事情，还有人说夏灵瞬整日里在外抛头露面，时常拿着一些名贵的东西回家，有人见过她穿着布料上好的披风，还有人见她拿着不同样式的玉佩等等。
　　夏灵瞬无语凝噎。
　　如果说之前他们说的是牟台，那么之后这个人就是朱厚照了。朱厚照以前光顾夏灵瞬的小摊子，从来不给钱，只给一些玉佩、首饰等等，做工上乘不说，都是一些珍奇异兽，夏灵瞬既不敢戴，也不敢拿去典当，只能带回家收起来。
　　朱厚照显然也听出来这些事情似乎和自己有关，自顾自地清了清嗓子，还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不过指认的人并未察觉到朱厚照的情况，只是继续说着夏灵瞬在选后之前不合礼法的事情。
　　也不知张太后是从哪儿找到了这些人，两个人都被糅合成了一个人。不过这些事情都是陈年往事，张太后能找到这些人出来“指认”夏灵瞬也很不容易了。
　　这么想想，张太后倒还很有八卦娱记的资质。
　　张太后是见识过夏灵瞬的嘴皮子功夫，见她似乎是想说什么，立刻打断道：“皇后先不必急着为自己辩白，无证也都一应俱全呢。”
　　她话音刚落，就有宫人捧着一盏宫灯上来。
　　夏灵瞬微微挑眉，不由看向一旁的朱厚照。
　　之前不是朱厚照要给她修缮这盏宫灯吗？怎么修着修着跑到张太后那里了？
　　朱厚照淡定地捧着茶盏，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夏灵瞬的视线。
　　张太后见夏灵瞬偷瞄朱厚照，只以为她是心虚了，冷笑一声道：“怎么，皇后不认识这是什么了？”
　　夏灵瞬无语凝噎，最后还是道：“既然如此，母后就不要卖关子了，所谓与我定下婚约的究竟是谁？直接说出他的名字不就好了？”
　　张太后却对宫人道：“你去把这盏宫灯拆了，让皇后好好看看。”
　　宫人应声，将宫灯拆开，只见宫灯的骨架上刻着一行小字，宫人小心翼翼地将刻字的骨架递到夏灵瞬手中。
　　张和蓉看到夏灵瞬神色一变，而一旁坐着的朱厚照已经从她手里拿过那支骨架。张和蓉几乎已经能够猜到解下来朱厚照会怎样大声斥责夏灵瞬，最终厌弃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而最后真正能够站在朱厚照身边的人只能是她。
　　她的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嘲笑着夏灵瞬的不自量力。
　　夏灵瞬好半天才开口道：“母后……你是说‘朱寿’吗？”
　　张太后冷冷地看着她，道：“怎么，你不敢承认吗？与他人私定终身，违背适龄女子不得私下约定婚事的规矩，入宫之后还心怀他人，身为一国之后，这成何体统？”她的目光扫向夏灵瞬的小腹，道：“如今看在你有了皇嗣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若生得是个哥儿，便交由本宫抚养，若生的是个姐儿……”
　　朱厚照拿着灯架沉默不语。
　　张太后见二人都不说话，心中满意极了，居高临下地扫视二人一番，道：“这个皇后的位置，连同金册金宝，都一同交出来吧。”
　　夏灵瞬忍住叹气的冲动，最后还是看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终于开口道：“朕就是‘朱寿’。”
　　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敢开口，只是愣愣地看着朱厚照。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史上最搞笑捉奸对峙（bu侍小朱：妹想到吧！是我的小号！
　　张太后（状况外）：？？？？
　　灵瞬（同样状况外）：啊这……
　　张和蓉（内心os）：淦！我只是想拥有事业线！
　　感谢在2020-09-0501:50:48~2020-09-0703:4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黄桔5瓶；小鱼干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九十五
　　事情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夏灵瞬是没想到的，毕竟她在看到那盏宫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该怎么反驳张太后了，可没想到那盏宫灯上刻着朱厚照的名字。
　　——她本来以为上面如果真的有什么证据,也应该是牟台的名字才对。
　　张太后在听完朱厚照这个爆炸性回答之后就立刻否认：“怎么可能！照儿，难道你要为了这个女人来承认那些莫须有的事情？”
　　朱厚照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道：“‘朱寿’是我以前在宫外玩的时候取的名字，我和皇后以前确实相识,太后也不必再猜疑是皇后贿赂了朕，想要借机摆脱嫌疑。”
　　夏灵瞬在一旁沉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该保持沉默。
　　张太后无法，嘴硬道：“即使这灯是你的,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人难道也是你不成？你还认识夏家的大哥？”
　　朱厚照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朕总算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这时,指认夏灵瞬的其中一人忽然开口道：“夏家先前与一户姓牟的人家交往甚密，夏家大姐儿所私通的定然是牟家的人！”
　　夏灵瞬这才开口道：“弘治十年,我爹奉命督查建昌侯抢占土地一案，处事公正不阿，因此得到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赏识,两家逢年过节都会相互往来，晚辈之中,年龄相仿,关系尚好。可是却不曾想到因为建昌侯侵地一案,我爹办得实在是太过出色,得罪了彼时正是如日中天的皇后一族，因此埋下了祸根。”她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弘治十二年，李广畏罪自杀，抄家时牵连许多人，寿宁侯便借机诬告我爹，借先帝之手将他贬到应天，害得我们一家因此生离，这么多年来，全靠家中之人努力补贴，才能支撑到今日。”
　　所有宫人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有站在夏灵瞬身后的蒲桃和曹怀信偷偷抬起头看着夏灵瞬的背影，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气愤和激动而轻微颤抖。
　　“倘若太后是因为牟公怜惜我家只靠大哥支撑门庭不易、常让家中人来探望，因为我上街卖字润笔补贴家用，便说我与外男私通、抛头露面，那教天下的人家都怎么过活？”夏灵瞬抬起头，红着眼睛开口道：“自从我被选为皇后，家中的人便不敢松一口气，事事都以皇家体面为重，我爹并非无知懵童，却因着太后亲族势大，大臣们担心重蹈覆辙，早已是做了祖父的人，却要跟着先生听如何做人。说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是大臣们惹不起您这太后，只敢拿我爹开刀。”
　　张太后被夏灵瞬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怒道：“你放肆！本宫是太后，是你的长辈！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朱厚照见夏灵瞬浑身发抖，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免得她太过激动而摔倒在地。
　　夏灵瞬深吸一口气，冷眼看着张太后道：“上次我三哥与别人打架确实是有错在先，可当日里陪同他的乃是陆家的兄弟两个，我倒想问问，究竟是我三哥有意伤人，还是有人刻意教唆挑拨？如今日这样，找几个心怀不轨的人装作对我家不满的样子，借此打击异己。”她见张太后不敢与自己对视，这才道：“既然太后这样厌恶我，即使今日是万岁爷的生辰也要将事情弄得这么难看，为何当初要选我做皇后？您不是中意自己的亲族吗，怎么没有力压群臣选张二小姐为后呢？”
　　张太后无语凝噎，她知道若是选张家女为后，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更会给张家引火烧身，因此才选了自以为好把持的夏灵瞬，可夏灵瞬越来越得朱厚照宠爱，连夏家的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她怎么能不着急？闹这一出也是为了污蔑夏灵瞬得名声，借机将夏灵瞬从皇后位置上拉下来，夏灵瞬要是生下皇子，那就抱到太后膝下教养，将他教的乖巧听话，若是公主，那就更没必要了……等到将来张家的姑娘生下皇子，还用得着担心大臣们的想法？
　　说到底，张太后想要的是自己的母族繁盛绵延，而夏灵瞬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挡箭牌，即使夏灵瞬再怎么听话、再怎么讨她的欢心，都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只能在张太后的手下做一个傀儡。
　　但这个傀儡却不尽人意。
　　张太后愈发气愤，道：“我早该想到的，当初吴眉举荐你做皇后，还说了什么你是她爹的徒弟，能与张家心连心，可这个贱/人这些年来吃张家的、用张家的，却生出一身反骨，将了我们一军……”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所言全是真相，怒吼道：“如今想来，恐怕是你们两个故意套我们，玩什么请君入瓮的把戏！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你享了皇后的荣华富贵，那贱/人借你的门路来报复张家……”
　　夏灵瞬冷冷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与人‘私相授受’？”她见张太后说不出话来，道：“连太后也难以圆上自己的说法啊。你骂吴眉的时候怎么未曾想到，若不是你的弟弟当街强抢民女，害得吴眉与家人生离多年，甚至连她的亲生父亲都曾不能原谅她这么多年忍辱负重之苦，还有她的未婚夫，本应有着大好的人生，却白白丧了命，只是不知道他死前是否还惦记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惦记着自己未曾能为过家尽一份力？至于那些被侵占田地而家破人亡的人，他们又该向谁愤慨？”
　　“你……我……”
　　“太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却不曾想到，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却未曾受到一丁点惩罚的张家人，今日也不过是受了这些年该受的些许惩罚？”夏灵瞬攥紧了朱厚照的手，道：“太后不也信佛吗？难道不知道举头三尺有青天，这漫天神灵无不日日看着这世间众生、有赏有罚吗？”
　　张太后怒视着她，额前青筋暴起，好半天都挤不出一句话。
　　朱厚照扶着夏灵瞬坐下，让蒲桃与怀信安抚夏灵瞬的情绪，这才看向太后道：“事已至此，母后也不要再随意听信这些投机小人的谣言了，这场闹剧到此结束。”说完，他看向站在太后身边不知所措的张和蓉，道：“她在宫中住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明日便送回家去吧。”
　　张和蓉微微一愣，随后大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垂泪哽咽道：“求求万岁爷不要送和蓉出宫，如今和蓉已是孤女一个，回到家中也只会遭受欺辱，还请万岁爷稍加怜惜……”
　　朱厚照有些厌恶地看着张和蓉，道：“朕最厌恶你这样没有骨头的人，莫非你当真不知道是你教唆太后针对皇后，好借机全了自己视线荣华富贵的美梦？”
　　张和蓉面色惨白，双唇微微发颤，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白。
　　张太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道：“这事确实都是她教唆的！当初我只是想着探探皇后的底，是她中秋去置办宫灯的时候发现了这盏灯！”
　　张和蓉愕然，本能地看向一旁不言的夏灵瞬，见她已经平静下来，只是淡然地看着自己，明明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好似胜利者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真如夏灵瞬所说，她对于太后就是可有可无、可用可弃的棋子。
　　朱厚照却已经明白太后撇清张和蓉的原因，冷声道：“即使如此，国法在上，也绝不能简单宽恕寿宁侯与建昌侯。”
　　张太后脸色苍白，道：“可是……可是鹤龄还有延龄是我的亲弟弟，你要我看着我的弟弟坐牢受罚吗？”
　　朱厚照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张太后，直到寂静持续了太久，他才终于开口道：“所以我才与母后说，亲还是不亲也不一定。”他见太后依旧是迷惑不解的样子，似乎更加恨铁不成钢，怒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母后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不会不明白触犯国法的下场，即使是太后的弟弟也不能因此而免责。既然如此，为何不在他们一开始犯错的时候就及时阻拦，那样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步。从爹还在的时候，母后就开始纵容他们，让他们变本加厉，不仅忘记了国法所在，更忘了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张太后紧咬着牙，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带着哭腔道：“难道你真要把他们逼到死路才满意吗！”
　　朱厚照听她说完，神情更加冷凝，道：“有时候我真想问问母后，在你心中，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比张家和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更重要的东西了？若是没有，我爹和我又算什么？”
　　张太后愣在原地，忽然想起之前朱厚照口中的“亲或不亲”，时至今日，她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急忙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在我心中你们当然是重要的……只是你和你爹是皇家的人，你们是皇帝，你们什么都不缺，但我娘家不一样，如果我不为他们搏一搏，他们是什么都没有的……”
　　朱厚照心中一冷，道：“难道他们就缺了吗？爵位、钱财、面子，我爹哪一个没有满足他们？但却养的他们更加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张太后努力想要辩驳什么，却始终无法找到辩白的话语，只能默默垂泪。
　　“母后大可放心，我不会杀他们，但原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我都要收回来。从今日起，母后也不必再为他们想方设法求情，我绝不会像爹一样宽和他们。”说完，朱厚照又瞥了一眼张和蓉，道：“明日你便自行出宫去，若是让朕知道你还在宫中，可别怪朕不给你留体面。”
　　张和蓉再怎么因为张太后将自己随手抛弃而怨恨，此时也不由看向张太后，希望她能出言阻拦，可张太后却仿佛失了神，只是呆滞地注视着眼前的虚无。
　　“朕言尽于此。”朱厚照抛下这句话，这才将夏灵瞬扶起来，两人相携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张家的事情可算要搞完啦w拿银子拿银子拿银子w
　　菜菜：这下总该我了吧？
　　“亲或不亲”的含义，其一是小朱对于母亲偏袒张家而不在意父亲和自己的立场而埋怨，其二是嘲讽母亲明明和张家“亲近”却不教他们如何收敛，反而放纵他们肆意妄为当初太后的理解是小朱认为他是郑金莲的儿子，太后借腹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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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九十六
　　两人离开寿康宫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夏灵瞬也已经冷静不少，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但朱厚照情绪不佳,她也没那个心思休息，只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话。
　　朱厚照却似乎并不在意,未曾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关心起了她,问道：“今日这事没吓着你吧？”
　　夏灵瞬摇摇头，道：“本来就是没有的事情，有什么好吓的？”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道：“她总是这样分不清楚事情的大小，以前也是。小时候我以为是我不想听话,她更爱弟弟妹妹,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她也只是更爱自己、更爱张家，就想让我和她一样护着张家……”
　　夏灵瞬拍了拍朱厚照的手,宽慰道：“可是万岁爷已经做得很好了，于情你已经尽量宽恕张家，于理却也并非让张家逃脱法网,虽不能秉公处理，但你已经尽力了。”
　　朱厚照沉默不语,许久才露出一个笑容,道：“是啊,我要是不做这些事情只会遗祸无穷。”他伸手抚了抚夏灵瞬的小腹,道：“将来给娃娃留下一个烂摊子，他辈分更小，到时候又该怎么做呢？”
　　夏灵瞬也露出一个笑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万岁爷会是个好父亲。”她眨眨眼，道：“我也会做一个好母亲的。”
　　朱厚照心情好了许多，道：“那是自然，我已经想好了，先让人提前将东宫收拾好了，尤其是我以前在东宫让人布置的马场，一定要重新整理出来……”
　　夏灵瞬急忙打断他，道：“你这想得也太长远了，先不说万一生得是女儿，就算是菜菜出生了，也要好几年才能长大一些，我也放心他搬到东宫去，你现在收拾什么东宫？”
　　朱厚照理所应当地开口道：“就是桃子也可以住在东宫啊，她可是公主。反正平日里有乳母和保母看管照顾着，也不用你亲自看管，等到将来菜菜出生再让桃子搬到别的宫里去住，那不就行了？”
　　夏灵瞬无奈扶额，道：“要是把桃子交给你，你肯定要把她娇惯得不成样子……”
　　“我哪儿娇惯娃娃了？我还要带他们去打猎，再请几个好武师来教他们习武，锻炼身体……之前不是给你看了地图嘛？等到娃娃出生了，我就要让他们开始动工，最多一年就能完工。将来菜菜长大了，就让他来管事，我们带着桃子和她的弟弟妹妹们搬到宫城外面的府邸，还可以去边关看看。”
　　夏灵瞬想到儿子被丢在宫里每天翻看奏疏的样子，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怎么感觉菜菜像是你捡回来的呢？”
　　朱厚照正色道：“怎么会，这叫望子成龙。再说等他长大还早着呢，可以多玩几年嘛，我才不会拘着他。我这么好的爹，怎么会难为我的儿子呢？”
　　夏灵瞬憋笑道：“好好好，万岁爷真是个好爹。”她眨眨眼，忽然想起什么，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朱厚照有些疑惑：“什么事情？”
　　“那盏灯上为什么写着你的名字？”
　　夏灵瞬对这件事情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朱厚照只是拿去“旧灯翻新”，怎么还多了个名字？
　　朱厚照尴尬地清清嗓子，道：“我看那盏灯手艺太老了，经不起折腾，就直接让人给你做了个新的，反正都差不多……”他说完还不忘偷偷地瞟了一眼夏灵瞬，小声道：“至于名字嘛……”
　　夏灵瞬想到端午那日朱厚照曾与牟台有过短暂的对话，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朱厚照，见他实在是说不上来了，这才搂着他的脖颈笑道：“我才不在意灯呢，我喜欢的是眼前的人。”
　　朱厚照的嘴角压不住地扬了起来，得意道：“就是就是，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某些人可不能再醋了，害得我半天反应不过来。”
　　朱厚照嘟囔道：“醋不醋……要酌情决定。”
　　十月初的时候，张家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张家多项罪名累积，按律当诛，但鉴于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侯张延龄都是皇亲，万岁爷从宽处理。
　　寿宁侯张鹤龄因证据不足，仅仅没收部分田产，降爵为伯，并夺取官职，罚禄米一年，命其闭门思过一月，以后无诏不得入宫。建昌侯张延龄证据确凿，罪名累累，褫夺爵位，夺取官职，贬为平民，其名下庄田财产等全部收回，同时褫夺其妻宋氏诰命。
　　而状告张延龄的妾室吴眉也被放了出来，更是被皇后作主与张延龄离异，可以自行家去。吴眉除了在牢内住了一个月，竟然毫发无损。虽然有人因此心怀不满，但万岁爷随即便下旨，命刑部追加律令——若妻妾所状告夫君的累计之罪在《大明律》重罪内，皆不必再受流放与□□之刑。
　　夏灵瞬一早便叫人去接吴眉，先按吴眉所说，让她在宫外住了一日“去去晦气”，又将吴先生从皇庄内请回来，方便他们父女团聚、重叙旧话，第三日才和娄素珍一起在坤宁宫接见她。
　　吴眉的发髻简单挽了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首饰，她脸上还隐隐带着笑意，走进来便冲着夏灵瞬行大礼，道：“民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叫人给她搬了一个凳子，这才道：“快起来吧，这一个月辛苦你了。”
　　吴眉起身，摇摇头道：“民女在牢中并未受到任何虐待，又有什么辛苦的呢。”
　　“就算狱卒办事再怎么周正，也是去坐牢，你又是个弱女子，怎么不辛苦？”夏灵瞬打量了吴眉一番，见她只是比以前更加清瘦一些，精神却很好，这才放下心来，道：“见你如今精神还好，那我就放心了。”
　　吴眉随和地笑了笑：“娘娘多虑了，其余不说，民女就是野草一般，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条命比谁都硬。”
　　一切过去，她看着倒像是放下了，虽然不再如昔日一般明媚艳丽，但却更加坚韧平和。
　　夏灵瞬凝视她许久，还是道：“其实若是我一早就作主让你与张延龄离异，你便不必受这样的牢狱之灾了。”
　　吴眉似乎是没想到夏灵瞬会说这个，先是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明白娘娘的用心，若没有我这样做，没有娘娘努力将这件事情闹大，万岁爷未必能真的让刑部追加律令来解救那些遭受丈夫不公正对待、却碍于律条不敢出头的的女子。民女能够收获公正，也有幸借此出一份力让更多的女子明白什么是公义、如何得到公义，与有荣焉。”
　　娄素珍听到吴眉的回答，心中不由暗自佩服起她的心智与宽宏。
　　夏灵瞬注视着吴眉，不由勾起嘴角，道：“这是你应得的。”
　　两人闲聊片刻，夏灵瞬又问道：“之后你与先生有何打算？”
　　吴眉垂下眼睑，道：“民女的父亲年纪也不小了，母亲生前曾与父亲约好一同去江南看风景，可后来不幸离世，父亲也未能履行约定。这些年父亲攒下了一些小钱，因此民女便想着带父亲去江南定居。”
　　夏灵瞬沉默半晌，道：“那样也好，江南风光秀丽，气候宜人，最适合先生修养……”
　　吴眉有些犹豫，但还是道：“娘娘，民女尚且有一件事情想求娘娘作主。”
　　“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只要我能做到就好。”
　　吴眉面露紧张之色，道：“宋夫人尚且还在张延龄那里，民女想向娘娘借个排场，先将宋夫人接出来……张延龄性情暴戾，对正妻也并不慈善，宋夫人曾经被张延龄殴打流产，民女有些担忧……”
　　夏灵瞬愕然，立刻道：“你尽管去我家借人就是，我家里的人你也认识的，只说是我让你去的，一定要将宋夫人平安接回来。”
　　吴眉再次俯身叩首：“民女叩谢娘娘恩典。”
　　夏灵瞬摸摸下巴，道：“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吴眉立刻应声道：“娘娘有什么嘱托，尽管向民女吩咐就是，民女定然义不容辞，为娘娘上刀山下火海亦可。”
　　夏灵瞬见她极为正式，莞尔道：“吴小姐之才并不逊于男子，智谋更是出众，所以我便想着托吴小姐为我办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别人看来或许是有些瞧不上眼的，就怕吴小姐不愿意。”
　　吴眉并不在意，只是爽朗应了下来：“娘娘说就是了，民女必定竭尽全力。”
　　夏灵瞬认真地开口道：“我想让你替我去江南经商。”
　　等到宫人将吴眉送走，娄素珍才似是感叹，道：“这位吴小姐当真是一名奇女子，为了报仇这般的隐忍筹谋、通晓大义，雪冤后又能如此痛快，倒有些像那些话本子里快意恩仇的侠客了。”
　　夏灵瞬有些好笑，道：“看来素珍姐姐是写话本子上瘾啦。”她见娄素珍有些不好意思，又道：“能像她这样洒脱与隐忍都有的也确实是少数，换做是别人，未必有这个勇气去状告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娄素珍微微一愣，不由垂下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夏灵瞬见她忽然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地开口道：“素珍姐姐，怎么了？”
　　娄素珍回过神，急忙道：“没什么，妾身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说到这里笑了笑，道：“夫君给妾身寄信来，里面还夹了一封先生的信，说是明年初春若是闲暇，要来京中探望妾身与橄儿呢。”
　　夏灵瞬愣了好久，这才意识到娄素珍口中的先生是谁。
　　不就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寅唐伯虎吗？
　　张府内，宋氏身边的丫鬟芷秀将张延龄的一众妾室送走了，这才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妾室，平日里不见得有多尊重夫人，如今才跑到夫人面前哭着闹着，说自己这也缺、那也缺……要不是奴婢下了狠话，要是她们再不听话就与之前那些奴仆一并发卖了，她们早就闹翻天了。”说完，她拿起火钳捅了捅火盆中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的炭火，在昏暗之中哈了一口气。
　　如今张延龄的爵位被皇帝收了回去，建昌侯府自然也不能再住，张延龄以及家中妻妾便被赶了出来，除了一些妾室的体己和宋氏的嫁妆，什么都没能带出来。
　　好在张鹤龄虽然周转不开，但也能给弟弟一处落脚的地方，张延龄和一众妻妾奴仆便在这不大的院落安置下来，可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有，张鹤龄也被没收了不少家产，不能施以援手，张延龄一家上下只能勉强度日，以前家中的奴仆也都被发卖了，可妾室众多，张延龄又日日饮酒，当初带出来的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宋氏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想过这些了……但妾身如浮萍，她们也不过是想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罢了。”
　　“可是家中的东西都已经被拿去充公，再满足她们那些无力的需求，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芷秀嘟囔道：“那些女人都把主意打到夫人的嫁妆上了，这成何体统啊……”
　　“我还剩什么嫁妆？这段时间想必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那些家具妆奁也早就抛出去了吧，”宋氏见芷秀不说话，抬头望了望屋外阴沉的天色，道：“他还在喝酒吗？”
　　芷秀叹了一口气，道：“是啊……”
　　宋氏起身道：“走，去看看他。”
　　芷秀急忙拦下宋氏，道：“不行，万一他要是又发酒疯，如同之前那样打夫人怎么办？夫人绝对不能去！”
　　宋氏拿起桌上的锦囊，道：“不会的，他哪里喝的醉？只怕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她见芷秀似乎还是不大赞同的样子，扬了扬手中的锦囊，第一次露出笑容，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夫人了。”
　　芷秀眼睛一亮，激动地看着宋氏。
　　宋氏去了张延龄屋里，刚一推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她将门敞着，晾了片刻才走了进去对趴倒在桌上的张延龄道：“我知道你醒着，不必再装了。”她见张延龄依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接着道：“算来我们成婚也已经十五年有余了，今日我已经将家中的账算清楚了，该贴补一些的我也贴补了，算是仁至义尽，你也应当给我想要的东西。”
　　张延龄这才动了动，冷冷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我还有什么？”
　　宋夫人轻声道：“只有你能给我，而别人都不能给我。”
　　自从失去孩子的十四年来，宋氏从未用这样温柔的于其与他说过话，张延龄怔住了，没有说话。
　　宋夫人取出锦囊中的放妻书，道：“我只需要自由。”
　　天空中忽然打了个惊雷，蓦地照亮屋内，张延龄看到她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过了许久，守在外面的芷秀看到宋夫人走了出来，急忙凑了过来，道：“夫人，怎么样了？”
　　宋氏看向她，终于笑了起来，道：“走吧，我们走吧。回去将收拾好的东西带上，这就走。”
　　芷秀立刻点点头，道：“好！”
　　豆大的雨点顷刻间落了下来，两人简要收拾了东西，带上了属于她们的细软体己，只撑了两把伞便走了出去，张延龄的妾室隔着窗格看见她们走了出去，不由有些慌乱，顾不得还在下雨便快步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道：“夫人……夫人、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宋氏却不曾回头，只是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我要走了，永远离开这里！我不是什么夫人了，从此以后，我只是我自己！”
　　她与芷秀很快便走到了大门，妾室们不敢再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伸手将门推开，迈过门槛走了出去。她们看着站在门外的宋氏纤弱的背影，却又觉得有一股羡慕涌上心头。
　　“夫人，雨下的这么大，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吧。”芷秀未曾听到宋氏的回答，又问道：“夫人？怎么了？”
　　宋氏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不顾伞已经偏离头顶以及雨滴砸下来的生疼，轻声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吴眉掀开车帘，见宋氏站在雨中，立刻从车上走了下来，大喊道：“宋姐姐！宋姐姐！”
　　宋氏依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微微偏过头，只见吴眉正撑着伞站在那里，大声喊着自己，她怔在原地，喃喃道：“不对……是……我终于让这一天到来了。”她说完，带着芷秀快步奔向了吴眉。
　　作者有话要说：    张家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啦，但是灵瞬还有所嘱托，所以吴小姐和宋夫人之后还会出场哒w（另外对家暴零容忍，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冷暴力、语言暴力同样是暴力的一种同样的，还埋下了其他伏笔，不知道大家有没有g到嘿嘿嘿宋夫人和离离开张家稍稍致敬一下《末代皇帝》中文绣离婚后的镜头语言，其实我想这段剧情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的既视感，但是写着写着脑子里面忽然就冒出了坂本龙一先生的《Rain》，越写越得劲儿x（越写越清醒，困死我了x（所以离婚神曲那真不是盖的2333
　　接下来的主场要换人啦，菜菜终于可以准备登场了2333
　　菜菜：我太难了
　　阅读愉快呀w
　　少了一段宫灯的解释，补上（我这个脑子啊……）
　　感谢在2020-09-0901:10:14~2020-09-1002: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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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九十七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是越来越冷，每日晨起地上都有一层薄霜，好在乾清宫之前便让人铺了地暖,极为暖和，夏灵瞬平日里窝着也只穿初秋时的衣服,帮着朱厚照整理奏疏不说，还要清算从张家收回来的交归私库的田地、庄子等等,也算是生活充实。
　　只是如今夏灵瞬还有身孕，肚子越来越大，生辰也不能像往年那样出宫去过，朱厚照便只让钟鼓司准备了一些歌舞，又命光禄寺筹备了上好的菜品,两人只是简单过了,并未大办宫宴,很是节约，加上彻底打压了张家的气焰并且充实了国库和私库,倒是让大臣们倍感欣慰。
　　万岁爷当爹之后果然不一样，比以前成熟了不说，已经隐隐有了明君的气度……
　　不过他们还没高兴多久,边关便传来了消息，小王子再次带兵南下,将边关洗劫一空拍拍屁股走人,显然是早就想好了抢完这票回家过年。
　　本来皇后的生辰事大喜的日子,皇帝也高兴,群臣以为之后能过个好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朱厚照明旨下来要向兵部个说法,兵部也是焦头烂额，还是兵部尚书刘大夏主动站出来说话，为兵部的人辩白。
　　朱厚照好不容易抓住兵部的漏洞，自然是要乘胜追击，询问刘大夏为何边将没有追击，莫非是怕了小王子不成？
　　刘大夏到底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朱厚照对上他还是差点道行，反倒让刘大夏质问朱厚照，为什么一直纵容刘瑾肆意妄为，勒索官员。
　　朱厚照被反将一军，憋了半天还是直言：“天下事岂皆内官坏之？”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朱厚照无处发泄，只能在回宫后和夏灵瞬骂起了文官。
　　夏灵瞬一边吃着酒酿圆子，一边听朱厚照在那里疯狂嫌弃边将胆小怯懦，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连大明的百姓都保护不了，还要他们干什么？出兵都不敢出，十几万关军都窝在关内，反倒要靠把百姓让给鞑靼劫掠来保全自己，真是奇耻大辱！他们要是再这样就给我滚回老家养老去！还说什么都是内官的错，怎么不说他们朝臣时常分不清东南西北，实事不做，只会一上一下动嘴皮……”
　　夏灵瞬等他一口气说完了，这才道：“那刘尚书是什么意思呢？虽说是先帝留下的人，但也要在其位、谋其政，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
　　朱厚照提起这个就更加生气，把刘大夏的奏疏递给夏灵瞬，道：“他除了谢罪可是什么都没说。”
　　夏灵瞬无语凝噎，放下手中空了的瓷碗，接过刘大夏的奏疏大概翻看了几页，见确实如朱厚照所说没有什么有用的对策，这才放到一边，开口问道：“难道就一点对策都没有吗？”
　　她倒是也想给朱厚照一点有用的建议，奈何她对于军事是真的没什么想法，也不是长在边关的人，对于边关的情况一无所知，更不用说给朱厚照提建议了。
　　朱厚照摇摇头，道：“平时吵架见他们一个比一个厉害，我问起对策了都是摇头，我说打回去，就劝我不可轻易点燃战火……真不知道他们是老了，脑子不灵活了，还是纯粹想要气我……”
　　夏灵瞬扑哧笑了一声，见朱厚照瞪着自己，清清嗓子道：“我可不是笑你，就是想着咱们万岁爷怪可怜的，谁能给咱们万岁爷想个好办法来解燃眉之急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孙吉跑了过来，道：“万岁爷，李东阳李大人求见。”
　　朱厚照不由看向一旁的夏灵瞬，夏灵瞬捂着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在朱厚照心中，李东阳比起刘健和谢迁可顶事儿多了，因此他也不耽搁，很快便走向前殿去接见李东阳了。
　　夏灵瞬也有些好奇李东阳来做什么，冲着蒲桃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扶着自己去前殿偷偷摸摸地听个墙角。
　　蒲桃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去了。
　　两人过去的时候朱厚照正坐在椅子上，他背后悬着一幅大明疆域舆图，夏灵瞬和蒲桃便躲在舆图后面的里间偷听。
　　两人显然已经聊起了正事，夏灵瞬依稀听到朱厚照提及一个人的名字，道：“杨一清？朕倒是记得，似乎是负责陕西马政的，之前朕看过京察留下来的记录，他办得倒是不错。”
　　李东阳应声道：“正是。达延汗侵犯固原，曹雄不愿出兵相助，是杨大人亲自率领轻骑昼夜行军赶到平凉奇袭鞑靼、这才将他们击退。”他说着又拿出一份奏疏，道：“这也是杨大人亲自呈上的应对方法，还请万岁爷过目。”
　　夏灵瞬骤然听到老熟人的名字，忍不住好奇地向外瞄了一眼，只见孙吉立刻接过李东阳手中的奏疏呈到了御案之上。
　　朱厚照简要翻了翻手中的奏疏，只见上面将北方如今的情况都说得一清二楚，连同如今边防上的一些纰漏也一并指出，同时还提出了解决方案，显然是对这道奏疏下了心思。
　　他抬眼看向李东阳，道：“听闻杨一清与你以及刘大夏在楚地颇有名望，关系也很是不错？”
　　李东阳依旧处变不惊，道：“是，臣与杨大人恰好是同门师兄弟，更知晓他对于边防颇为了解，因此想向万岁爷举荐杨大人。”
　　朱厚照见他并不因为推举亲故而遮遮掩掩、不敢答话，反倒笑了起来，道：“朕看这奏疏是用心的，待朕细细看过再下旨吧。”
　　夏灵瞬身边的蒲桃伸手扯了扯夏灵瞬的衣袖，示意她该回去了，夏灵瞬只好跟着她回了内殿。
　　李东阳见状知道朱厚照算是答应下来了，只是还要再斟酌一些，处事远比以前更加谨慎，心中也放心不少，道：“臣告退。”
　　朱厚照等李东阳离开，命人去拿舆图，这才拿起奏疏走向里间，见夏灵瞬又半倚着罗汉床揉肚子，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蒲桃在一边给夏灵瞬倒热水，道：“娘娘圆子吃多了，正肚子疼呢。”
　　朱厚照嫌弃道：“别装了，我刚才都看见你了。”
　　夏灵瞬吐吐舌头，道：“这不是怕万岁爷责怪嘛。”
　　“奏疏都让你看过了，还有什么好责怪的。”朱厚照将手里杨一清的奏疏递到夏灵瞬手边，道：“给你看看。”
　　“这合适吗？要是让大臣们知道了该怎么说你？”夏灵瞬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接过了朱厚照递来的奏疏。
　　“知道又怎样？娃娃出生之后还得你这个母亲一直照顾着，就当是给太子打底子了。”朱厚照见她细细翻看起来，接着道：“你与他认识吗？”
　　夏灵瞬一边看奏疏，一边道：“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我还年幼，对应宁公的事情一知半解的，只知道他的书法很是有名，所以格外敬佩。”她将奏疏看完，见里面字字真切，不由感慨道：“杨大人一看就是用心了的，对局势也格外有远见。”
　　朱厚照让人将舆图打开，指着舆图上的东胜二字道：“杨一清所说的就是这里，以河为固，又可以引大同、宁夏两地兵力，相互救助，在这里加强边防，确实最为合适。何况这里水源也算丰富，引水灌溉农耕，由此屯田储粮，便可不必再从其余各地调配粮草，节省许多时间，若是边军作战勇猛，将领得力，或许还可以收复河套……”
　　夏灵瞬见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静静地看着他，时不时应和两句。
　　朱厚照讲得口干舌燥，让宫人上了一杯茶猛灌了几口，这才发觉夏灵瞬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摸摸头问道：“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夏灵瞬笑道：“我是在想，万岁爷是真的喜欢这些。对这些也十分了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这么多的。”
　　“以前听张永说的。”朱厚照似乎想起什么，道：“有一次我听见我爹和别人说，想要派兵出征收复河套，他们却不同意。后来我去问我爹为什么不反驳他们，我爹说，他一辈子都在皇城之中，从未离开过顺天，打仗这样严肃的事情要交给真正懂的人去做，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说过这些，我就想着自己学，到时候可以替我爹去外面看看，打一个真正的胜仗回来。”
　　朱厚照见夏灵瞬盯着自己，忽然苦笑了一声，道：“不过现在我也明白为什么我爹没有出兵了。”他指着案几上的一摞摞奏疏，道：“京营占役，三大营、十二团营去修城垣，久不操练。边备荒废、北虏屡次南下，土地为权贵兼并、农户四散、流民众多。国库亏空，若不是这次将张家的田地都收了回来，重新发放给流民安置，我还不知道这些田地都不需要上缴田税……就连当初咱们大婚，也仅仅花了三十万两白银，放在皇帝大婚之中算是极少的，就是太子大婚也比这个要多。”
　　夏灵瞬扶着腰站了起来，道：“京营占役，万岁爷派张先生去整顿三大营，清查逃兵人数。土地兼并，万岁爷刚刚将顺天、兴济等地的田地收回，所谓杀鸡儆猴，谅其他有些眼色的皇亲也不敢再求万岁爷赏赐田产，之后只要将张家的事情引以为戒，对其他皇亲的田产进行造例起科，该收回来的银钱总是会回来的。至于边备荒废……”夏灵瞬扬了扬手中杨一清的折子，道：“这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吗？我虽然不懂兵法，但也知道要稳扎稳打，先将边防工事重新修建起来，再从边关百姓中募兵操练，赏罚有度，难道还缺少保卫家乡的士兵吗？更何况我相信，只要万岁爷继续努力下去，大明很快就会出现一位厉害的将领了。”
　　她知道朱厚照之所以说这么多，恐怕是因为小王子再次南下带来的焦躁和危机感。不是朱厚照害怕小王子，是小王子在国丧时入侵大明的耻辱给他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其耻辱仅次于英宗时的土木堡之变，所以朱厚照才如此激动。
　　夏灵瞬见朱厚照的神色总算放松了一些，拉着他的手道：“万岁爷现在需要的除了银钱、能臣、武将等等之外，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时间，万岁爷接过的大明还不至于千疮百孔，徐徐图之才会有所收获，不是吗？”
　　朱厚照握紧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最需要时间，但他最缺的也是时间，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在龙椅上坐几年，万一有一天他不在了，只留下夏灵瞬和几个娃娃孤儿寡母，尽管知道夏灵瞬见识远超寻常女子、大事不犯糊涂，但朱厚照还是担忧。
　　担忧哪一日自己不在了，他们过不上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今天滚回去查了一下资料，所以码字慢了点（马上要开学了，我还没有存稿qwq
　　灵瞬：不着急，不着急~
　　小朱：我急啊！我担心！
　　【奇怪的科普增加了】
　　小朱名句——“天下事岂皆内官坏之？”，后面一句是“朝臣坏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辈亦自知之”
　　刘大夏、杨一清、李东阳并称“楚地三杰”
　　小朱说的事情是“太宗频出塞，今何不可？”出自刘大夏传，讲得是孝宗某天听说了军情，想着要不要出兵整顿一下鞑靼，被刘大夏阻止（是的又是刘大夏先生所以小朱其实是一边讲故事一边内涵刘先生x不过当时军队作战能力确实在下降，尤其是驻守北京的三大营等等，刘大夏阻止孝宗也正常杨一清的奏疏确有其事，他原本在修边防，因为刘瑾最后没修完灵瞬口中的厉害将领就是小朱w另外灵瞬口中小朱做的事情历史上也基本都做了，小朱说的那些问题也确实是他爹手下遗留下来的，尤其是河套丢失是个挺严重的问题……
　　另外小朱的婚礼确实是比较节俭的，似乎还和户部讨价还价了好久，最后只花了三十万两，查了一些资料，万历大婚折算下来是六十万两（包含织造费用），万历嫁女儿也花了十三万两（郑贵妃女），就算是通货膨胀，小朱婚礼的花销也不算大，估计能向开国的那几位看齐（不过仁宗宣宗都做了太子等等，婚礼规格有所下降，花销少也正常）
　　感谢在2020-09-1002:55:38~2020-09-1102:1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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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九十八
　　自小王子一事后,朱厚照便同意了杨一清的奏疏，自国库调拨十万余两白银用于修筑边防，同时朱厚照也更加频繁地询问起边军的事情,更是多次到内阁谈起加强边防的事情。
　　短时间内大明不能去收拾鞑靼，但也不能让鞑靼一直在大明头顶兴风作浪吧？
　　虽说朱厚照还有其他的旨意,要求对于皇亲及宗室的田庄进行调查，若有逃税的必须及时造例起科,不得贻误，同时还警告藩王不得提前支取禄米，借机多拿，如有违者必须追查到底，条条都是明智之举,但朝臣对于朱厚照的新动向依旧很警惕,毕竟朱厚照对于弓马的爱好那不是一般的浓厚,以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有所表露了。
　　太宗皇帝在的时候就没少折腾，现在国库还是空虚的时候,要是再折腾起来，就怕大明撑不住啊。
　　大家一边过着日子，一边警惕着朱厚照的一言一行,转眼间就到了年底，又是走亲戚的日子,加上整治张家的事情刚刚过去没多久,其余权贵也都有所收敛,百姓们身上的担子减轻不少,京城里倒是很热闹。
　　当然，这也是夏灵瞬听别的人说的，没办法,谁让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过年的时候街上人又多，夏灵瞬这个样子出去，估计还没看到热闹，自己就先被人看了热闹，不仅如此，她现在连乾清宫都出不去，因此只能靠娄素珍和蒲桃给她讲外面的情景来度日。
　　眼看着到了年底，被召入京中的藩王世子都已经停课，平日里可以去街上结伴游玩等等，娄素珍也因此时常带着儿子出去玩，惹得夏灵瞬羡慕不已。
　　前几日朱厚照说要去狩猎，被大臣们围攻，转念一想换了个借口，特意将满朝的官员都带到北海去狩猎，美其名曰为重振太宗雄风，搬出了朱棣的名号，换谁也挡不住，再说朱厚照总算不为兵部的事情恼火了，大臣们答应下来也能卖个好。
　　虽说大部分人都不通弓马，但本来就是意思一下，不会骑马射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们哪里想得到朱厚照是故意折腾他们，特意要求所有人都要参加围猎，把一些官员累得再没了平时的体面。
　　可惜这样的大型活动夏灵瞬也不能参加，只能在宫里乖乖呆着，别提多无聊了。好在谈允贤为了方便照顾夏灵瞬这一胎而在宫中小住，每日授课之后还能和夏灵瞬闲聊几句。
　　夏灵瞬注视着蒲桃忙碌的背影，幽幽地开口道：“要是能出去走走就好了……我的自由……”
　　蒲桃正在给夏灵瞬煮茶，听到她的抱怨，安抚道：“娘娘，您就安下心来吧，街上人那么多，就是坐马车也不方便，娘娘出去也只能看街上的行人，与其这样，还是不要出去了。”
　　“唉……”夏灵瞬摸了摸圆圆的肚子，道：“小娃娃，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谈允贤刚好授课回来，进来先是向夏灵瞬见礼，随后笑道：“娘娘约莫着是二月底左右才会生产，急不得呢。”
　　夏灵瞬从床榻上坐起来，笑道：“谈先生回来啦。快把你的小徒弟带去学习吧，整天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我都要烦死了。”
　　蒲桃将煮好的茶递到夏灵瞬手边，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委屈地皱了皱鼻子，道：“娘娘！”
　　谈允贤见状笑道：“娘娘就不要逗我的小徒弟了，气得她跟着我学习都要不用心了。”
　　夏灵瞬接过蒲桃手中的茶抿了一口，道：“自从和先生学会了食补，蒲桃每日都给我准备这些好吃的，勾/引得我都长胖了。先生可得好好管管她。”
　　谈允贤看向蒲桃，道：“你啊，就是太担心了，娘娘要是吃得太多，叫肚子里得娃娃长得太大了，反而对娘娘生产不好。”
　　蒲桃吓了一跳，道：“那怎么办啊？”
　　“让你家娘娘我多出去走走就好啦。”夏灵瞬见蒲桃恨不得在脸上写着“娘娘又骗我”几个大字，不服气道：“你家娘娘好歹也是见过生孩子的，我娘我大嫂生娃娃的时候我都在呢，总比你个小丫头懂得多吧？”
　　蒲桃小声嘟囔道：“娘娘年纪比我还小呢……”
　　夏灵瞬哼了一声，不再和她争辩。
　　谈允贤打圆场道：“娘娘说得也不错，孕妇虽然体弱，但也不是缠绵病榻，适当走动对身体掖好。蒲桃就别太担心了。”
　　夏灵瞬见蒲桃还有些郁闷，道：“好啦，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你就放心吧。还是按照往常照顾我就好，咱们蒲桃最是体贴的了，换成是别人我还不放心呢。”她见蒲桃开心不少，又看向谈允贤道：“什么时候谈先生也写一本针对女子疾病的医书，我让人吩咐下去，叫书局都刊印出来，就算不能人人懂医，那也懂一些基本的知识，有些小病也能做到心里有数才好。”
　　谈允贤微微一愣，笑道：“民妇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如今在外行医也不过十年，只怕经验粗浅，不能成书，因此才一直不敢下笔。”
　　夏灵瞬想了想，医术确实不比其他，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太过随意，但谈允贤医术极好，医方更是别出心裁，就算不能立刻整理成一本完整的医书，但至少能将这些经验拿出来供人参考，尤其是关于妇科疾病的医书极少，就是夏灵瞬在文渊阁拿过不少书，也鲜少有医书记录这些。
　　“对了，太医院有一位姓薛的太医对于妇科极为精通，不如将他与其他精通妇科儿科的太医请来与谈先生讨教讨教，能将一些简单的病理和药方记录下来，合力编撰一本医书如何？”
　　谈允贤沉吟片刻，还是道：“娘娘容民妇考虑一番。”她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道：“不瞒娘娘，民妇先前不愿记录这些方子是因为民妇的身份，只怕女子出书，其他医者看到了会有些偏见，因此而不用书上的方法，出书反倒成了白费力气……”
　　“谈先生放心，我对于医术也很感兴趣，到时候叫太医来坤宁宫与先生切磋医术，另设布局，旁边有女官记录先生们提及的病理以及药方，最终甄选出一些大家逗能认同的诊治方法编撰成书，署名便写太医院医者。”
　　谈允贤为了方便入宫，在太医院也录入了医婆的身份，因此也算得上是太医院一员。只是夏灵瞬知道谈允贤本就对宫中事务并不热络，只是医者仁心，为了方便谈允贤在宫外进行诊治，夏灵瞬特意让她平日里都在宫外，除了授课与为皇后诊脉，平常都无需入宫。
　　至于与太医院切磋医术，也是夏灵瞬想要借此恢复一些宋时太医署的职能，好让医术较为精湛的太医的看诊经验能够传授给更多人，要是能早日促进一下现代医术的发展，夏灵瞬就更开心了。
　　夏灵瞬见她陷入思考，笑道：“等到谈先生医术大成，再单独为谈先生出一本医书，谈先生以为呢？”
　　谈允贤微微一愣，终于松口道：“既然如此，民妇便回去多多准备，好和太医院的诸位大人切磋了。”
　　夏灵瞬笑道：“年底正是忙碌的时候，等开春之后刚刚好，我也好提前和太医院的人说好了，让他们也多多准备一些，谈先生的看诊经验可要比他们丰富多了，别把太医院的面子给丢光了。”
　　谈允贤应了一声，带着蒲桃去传授药理知识，夏灵瞬便拿着高沛送来的今年老朱家的添丁情况报告书翻看起来，里面详细记录了各地藩王今年多了几个孩子、是男是女、取什么名字等等，顺序按照关系远近来排列，高沛则在一旁记录夏灵瞬的安排。
　　“兴王朱祐杬添子一名，生于正德二年九月十六日，辈分为厚，依祖制取名厚熜……”夏灵瞬在心里算了算辈分，这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应该是朱厚照的堂弟，不过这个年龄只比自家娃娃大半岁左右，都够当朱厚照的儿子了。
　　她对兴王也算是了解，毕竟比起其他已经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兴王作为先帝的弟弟、当今皇帝的叔叔，和朱厚照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一些，虽说叔侄两个并不熟悉，兴王封地远在安陆，但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夏灵瞬自然也要更上心一些。
　　兴王先前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可惜已经早夭，如今膝下有两个女儿，算来这个叫朱厚熜的小娃娃是他的长子，想必一定视若珍宝。
　　夏灵瞬想了想，还是特意吩咐高沛在年礼中多添一些东西，主要是补品等等，算是代替朱厚照关怀一下兴王。
　　高沛应声而去，曹怀信又走了进来，道：“娘娘，万岁爷回来了。”
　　夏灵瞬一下子爬了起来，随手将折子放到一边，道：“可算回来了，我憋都憋死了，他倒好，自己跑出去玩了，也不顾及一下我……他人呢？”
　　曹怀信回道：“万岁爷正在偏殿换衣服呢。”
　　“换衣服？”夏灵瞬有些摸不着头脑：“换衣服做什么？”
　　曹怀信不答，只是道：“外面天气正冷，娘娘穿厚一些吧。”说罢替夏灵瞬取了披风下来，递到了夏灵瞬手边。
　　夏灵瞬更加奇怪，接过披风穿在了外面，跟着曹怀信去了偏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小彩蛋：朱厚熜先生登场了
　　小朱：我有儿子，我不需要这样的儿子（满脸嫌弃+残忍拒绝.jpg灵瞬：噗……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淡定
　　朱厚熜：……你以为我想吗？


第99章 九十九
　　夏灵瞬进了偏殿,只见朱厚照正在那里急匆匆地换衣服，他见夏灵瞬进来了，嘿嘿一笑道：“我回来了。”
　　夏灵瞬见他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百姓的衣服,哼了一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丢下我去打猎不说,还要背着我出宫吗？”
　　“怎么会,我这不是刚刚从北海回来,将衣服换一换，免得你嫌脏嘛……”朱厚照换好衣服打量了夏灵瞬一番,又从旁边拿起大氅披在她身上,道：“外面冷，多穿一些。你和我来。”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道：“穿成这样出去丢人死了……”朱厚照可不等她解下衣服,只是迅速帮夏灵瞬戴好风帽，便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夏灵瞬忍不住道：“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自乾清宫往交泰殿去,沿着宫道向北走，没过一阵子,夏灵瞬就依稀听到有小贩的叫卖声,不由暗自诧异自己不是去坤宁宫的方向吗,怎么会有吆喝的声音？
　　夏灵瞬正有些发懵,朱厚照忽然伸手摘下她的帽子，她抬起头，只见眼前是众多宫女内官扮成的小贩摊主，纷纷学着民间的样子吆喝卖货，还有一些宫人则扮成了买家，时不时对摆出的商品评头论足,一大群人站满了宫道，倒是与街上市集的样子很是相似。
　　朱厚照见夏灵瞬似乎是看呆了，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不用出宫门就能看到热闹。”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道：“你们这是……这是在……”她原本想说“cosplay”，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改口道：“扮演商贩？”
　　“是啊，这不是知道你这几日在宫里觉得闷，又不能去外面闲逛，所以才特意让这些宫人们办成小贩来开办市集，好逗你开心嘛。”朱厚照说完还不忘夸奖夏灵瞬一番，道：“你在宫中人缘倒是不错，一说是为了逗你开心，这些宫人们可是比谁都积极。”
　　夏灵瞬不知道该说朱厚照什么才好，只好道：“那就多谢万岁爷了。”
　　“走，我带你去逛逛。”朱厚照说完伸出手，示意夏灵瞬拉着自己，夏灵瞬却挽上他的胳膊，与他依偎着并肩向前走，朱厚照原本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怪异，可被夏灵瞬这样挽着却又不奇怪了，便美滋滋的与夏灵瞬一起“逛市集”，还不忘给她讲自己把百官带到北海“拉练”的故事，逗得夏灵瞬前仰后合。
　　宫人们将帝后两人如民间民间寻常夫妻一样相携而来，有不好意思的都忘记了该如何吆喝，反而怯生生地问起夏灵瞬如今身体如何等等，夏灵瞬笑着一一回答，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倒不是因为今日可以在宫里“看热闹”，而是因为朱厚照的用心和众人的关爱。
　　朱厚照在宫中玩的这一出很快便传到了宫外，民间的百姓们都是艳羡不已，唯有大臣们上书谴责朱厚照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为会带歪民风，朱厚照哄好了自家媳妇儿，对于这些没什么实质性的奏疏一律打回，总之就是不接招，气得御史们头顶生烟。
　　上次把他们带出去又是骑马、又是狩猎的，把百官们折腾得够呛，有个别身体不好的还因此风寒，现在又给皇后整这么一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是鉴于骂皇后的后果比骂皇帝的后果还要严重，御史们自然是不会主动触霉头，深思熟虑之下还是决定捡一个软柿子捏捏，当然，是在正月出了年之后。
　　朱厚照倒是浑然不觉，见御史们终于停下骂人的脚步，立刻将之前皇庄收回的番薯都赐了下去，当作是堵嘴的贿赂以及新年的礼物，并且与内阁商量着明年在西北等地大量种植番薯。在内阁众人有些怀疑的目光下，朱厚照还不忘把番薯的产量和生长条件简单等等优点都与内阁说明。
　　大臣们对于土地兼并导致流民众多这事都是心知肚明的，见朱厚照坚持，又细细询问了朱厚照番薯的种植方法和目前皇庄内的番薯储量，朱厚照早有打算，自然将情况都说得一清二楚。内阁见朱厚照很有把握，但毕竟是关系民生的大事，便先在西北部分地区推行，先看看第一年的收成再说。
　　朱厚照对番薯自然是极有信心的，但内阁这群人都是谨慎的主儿，能说服他们将外邦的东西种在大明的土地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朱厚照急也急不得，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夏灵瞬则完全没这个闲暇思考，毕竟肚子里揣着个小娃娃，如今已经到了二月，马上就要生产，她自己心里也直发怵，毕竟看别人生是一回事，自己生又是另一回事了，光是小腿的轻微浮肿就已经让夏灵瞬受不住，更不用说还要长妊娠纹，好在谈允贤给她备了各类美容养颜的药膏等等，还嘱咐蒲桃给夏灵瞬进行一定的按摩，冒出的妊娠纹才又一点一点消了下去。
　　朱厚照把叶氏请进了宫，给夏灵瞬传授生产时的要领，还找了一个乳母、一个保母以及四五个稳婆，每日守在夏灵瞬这里，时刻准备上岗工作，谈允贤也会抽空与夏灵瞬讲一些生产时要注意的事情，每天等夏灵瞬上完“临盆孕妇必备知识课”和“新手妈妈入门课”就已经是傍晚了。
　　夏灵瞬看着从窗格洒进来的夕阳余晖，不由叹了一口气：“唉……”
　　蒲桃给夏灵瞬研墨，见她叹气，道：“娘娘怎么忽然叹气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夏灵瞬见蒲桃盯着自己，讪讪地开口道：“这不是要生了嘛，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还不让我感慨一下吗……”
　　蒲桃借机嘲笑道：“娘娘怀着的时候想让小皇子快些出生，现在小皇子要出生了，娘娘怎么还又叹气了。”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肚子里的这六七斤肉从下面掉出来，换谁谁不害怕啊，生孩子就是要亲娘的半条命……老话说得好，生孩子那就是半条腿进了鬼门关啊。”
　　蒲桃见她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跺脚道：“娘娘，不能说这些不好的！”
　　夏灵瞬无奈，道：“好好好，不说行了吧？”她说完又有些忧愁，将信纸铺在桌上，问道：“蒲桃，墨研好了吗？”
　　“好了。”蒲桃放下墨锭，将砚台推向夏灵瞬手边，道：“娘娘，你这是要给谁写信啊？”
　　夏灵瞬拿起笔蘸了蘸墨汁，道：“给娃娃。”
　　蒲桃有些诧异，道：“给小皇子写信？小皇子刚出生，怎么会识字呢？”
　　“长大之后可以看嘛。”夏灵瞬提起笔，不由歪过头看向一旁的蒲桃。
　　蒲桃见状立刻识趣地走开，还不忘叮嘱夏灵瞬道：“娘娘可别在桌子前坐太久了，小心累着。”
　　“知道啦。”夏灵瞬见蒲桃走到一边收拾屋子，这才提笔写信，只是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从何落笔才好，只能盯着那张空白的信纸发呆。
　　其实不是她忽然文青，想要给儿子写一封家书什么的，只是夏灵瞬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只留下朱厚照和娃娃在这个世上，未来的事情如何发展，虽然夏灵瞬不是一清二楚，但也知道个大概，总要给他们留一本勉强可以预知未来的“通关秘籍”吧？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让这父子两个知道她的身份才行。
　　夏灵瞬想了想，先把自己稀里糊涂穿越的事情大概写了出来，随后又附上几个英文单词，告诉他们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将来会到大明的葡萄牙人，长红头发的那种，最好是去过什么英吉利、英格兰之类的……
　　她写到一半又有点头疼，总算明白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还能穿越回去，夏灵瞬一定回去把世界史通读一遍，然后默写全本甩给朱厚照。
　　夏灵瞬又将未来清军入关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虽说她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什么的还是知道的，好在前面还有宪宗的“成化犁庭”，让朱厚照警惕一下女真总是没错的。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夏灵瞬总算觉得自己的任务大概完成了，不由伸了个懒腰，瘫在椅子上一边轻轻抚摸着圆圆的肚子，一边发呆。她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居然没有一句话自己是留给自家娃娃的，夏灵瞬又重新把笔拿起来，开始琢磨写些什么好。
　　前面已经废话太多，夏灵瞬也没那个心神继续写下去，最终磨蹭了半天也只写了一句话。
　　“可爱的娃娃，菜菜或者桃子，妈妈很爱你。希望你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快乐长大，妈妈很爱你。”
　　夏灵瞬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总共也就两句话，字数不多，没什么好修改的，夏灵瞬也只好作罢，将信纸整齐叠好放入了信封内。
　　倒也不是夏灵瞬想写遗书，实在是她自己心里害怕，将这些事情写下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鼓励。
　　要是这次娃娃平安出生，她就亲口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朱厚照。
　　“蒲桃！”
　　蒲桃应了一声，放下手中叠好的衣服走了过来，道：“娘娘，怎么了？”
　　夏灵瞬将信封夹在书里，扬了扬手中的书放在了书架上，随后道：“我把信夹在这本书里面了，若是有机会，你就把这封信藏在哪里告诉万岁爷，知道了吗？”
　　蒲桃了然地点点头，借机揶揄道：“娘娘是不好意思了？”
　　夏灵瞬哼哼笑了几声，道：“你可得记住，不然以后说不定就没人能找得到这封信啦。”
　　“不是还有娘娘知道吗？”蒲桃见夏灵瞬瞪着自己，只好道：“我记住啦，就在这本游记之中，在娘娘书架第三层上。”
　　夏灵瞬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才对嘛。”
　　她口中的“机会”自然是指自己出了事情，到时候就要由蒲桃将它代为转交。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菜菜小朋友就要出现啦w（虽然貌似是以一种比较好笑的方式（喂
　　感谢在2020-09-1203:25:40~2020-09-1215:0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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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一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有宫人通报，说是朱厚照从内阁回来了，夏灵瞬便让人去拿热茶上来给朱厚照驱寒,两个人坐在一起闲聊。
　　“刘健这几日都不在,听说是风寒还没好,我耳根子总算清闲一点了。”
　　夏灵瞬憋笑道：“看看万岁爷这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倒是开心了,前几日我又给刘大人的夫人赏了不少东西，还派了太医去刘府给刘大人看诊呢。”
　　朱厚照嘿嘿一笑：“这不是有皇后上下打点,我才能放肆一些嘛。”他接着道：“你是没见他们,好不容易换了衣服，站在风里被吹得鼻涕眼泪满脸，谢迁好几次想着借机跑回去,都被我抓住不放，看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夏灵瞬想到平时谢迁教训起朱厚照一套一套的样子,又想到他一把年纪还被朱厚照耍着玩，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揉肚子,道：“真是,笑得我肚子都痛了。”她揉着揉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肚子痛似乎没那么简单，好像是从小腹传来的轻微阵痛。
　　朱厚照见她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额头上也开始冒汗，立刻察觉到不对，道：“你怎么了？”
　　夏灵瞬之前听叶氏给她讲了一个多月的临盆先兆，自然已经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腹痛,她立刻抓住朱厚照的胳膊，道：“快叫人，我好像要生了……”
　　朱厚照差点吓得跳起来，急忙让蒲桃去喊人，同时还不忘安抚夏灵瞬道：“没事没事，别怕，我陪着你呢。”
　　蒲桃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立刻有条不紊地喊人去准备生产时要用的各类东西，还不忘派人去请叶氏来安抚夏灵瞬。
　　乾清宫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对夏灵瞬突然生产的情况进行多次演练，每日烧着热水、做着吃食，方便满足夏灵瞬的随时需要，蒲桃更是亲力亲为，因此对于流程格外熟稔。
　　蒲桃指挥着几个宫人端来了许多给夏灵瞬补充体力的清粥点心等等，同时将那一众稳婆、乳母和保母都叫过来，在产房内守着，时刻待命。
　　夏灵瞬挺过了那一阵疼痛，这才掐着朱厚照的胳膊咬牙切齿道：“都怪你讲什么笑话，这下好，娃娃也耐不住要出来了……”
　　“这说明我讲的太精彩了……”朱厚照被夏灵瞬掐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见她瞪着自己，讪讪道：“都是我的错，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下次不许讲了！”夏灵瞬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又忽然想起什么，抬手狠狠掐了朱厚照一下，道：“快去准备热水……我、我要洗澡……”
　　朱厚照原本还有些焦急与担忧，听到夏灵瞬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由微微一愣，哭笑不得地开口道：“都要生了，你还有心思洗澡？”
　　“还早，这才开始阵痛，还没那么疼呢……再说生了娃娃就不能洗了，臭一个月我还活不活了？蓬头垢面的，我不要面子吗？”夏灵瞬察觉到腹痛减弱了许多，眼泪汪汪地看着朱厚照，道：“我不管，我就要洗澡！擦身子也算，最好再把头也洗一下！”
　　就是死，那也得干干净净的死！总要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朱厚照见她很是在意这一点，只好叫蒲桃她们给夏灵瞬简单擦拭身体，又单独烧水给夏灵瞬洗头，才总算把夏灵瞬安抚好了，再一问时间，都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夏灵瞬擦拭过身子之后就被人扶着躺到了产房的床上，她背后倚着几个靠垫，就着蒲桃的手小口小口喝着粥，借此补充体力，一开始的轻微抽痛也逐渐增加，惹得夏灵瞬忍不住皱眉。
　　一众稳婆、乳母、保母都站在了屋内，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而叶氏则坐在夏灵瞬身侧，一边给女儿擦头发，一边小声道：“你啊你，怎么就这么多事，谁家生孩子不是小心翼翼的，就你，要生了还想着沐浴梳洗。”
　　夏灵瞬小声嘟囔道：“之后一个月不能洗呢，我这样臭烘烘的，熏着他和娃娃可怎么办？”
　　叶氏见女儿额头冒汗，急忙用帕子给她擦拭，看她脸色微白，不由攥紧了袖子，道：“以前生你妹妹的时候，还是你帮着指挥家里的人，如今总算轮到娘来照顾你了。”
　　夏灵瞬握着母亲的手，即使她再怎么努力装出无畏的神情，指尖依旧止不住地打颤，她只好对着叶氏小声道：“娘，我有些怕……”
　　叶氏让夏灵瞬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侧脸，安慰道：“不怕不怕，有娘在这里，不会出事的。”
　　朱厚照也跟着进了内室，在旁边盯着夏灵瞬的一举一动，见她喝粥像小猫一样，忍不住道：“是不是粥不合你的口味？再让小厨房做些新的来。”他灵机一动，道：“光禄寺的鸡丝粥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我现在传人去叫光禄寺准备！”
　　夏灵瞬原本还觉得肚子一阵一阵抽着疼，听到他这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人家光禄寺的人就不休息么？再说了，不过是一碗鸡丝粥，小厨房的炉灶上也做得出来，干嘛去惊动光禄寺的人？”
　　“你不是爱吃嘛。”朱厚照嘟囔了一句，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还疼吗？”
　　夏灵瞬也不瞒着他，直言道：“疼。像是肚子被人揍了十几拳。”
　　朱厚照被这个惊悚的比喻吓了一跳，呆在原地好久，又道：“那要不要揉一揉……”
　　他虽然有弟弟妹妹，但也没见过弟弟妹妹是怎么出生的，往往是某日宫人恭喜朱厚照又多了个弟弟或妹妹，亲眼看孩子如何降生还从未有过。
　　好在阵痛才刚刚开始，还不到夏灵瞬不能忍受的地步，她也有那个闲心和朱厚照聊几句自己现在的感受。
　　朱厚照听她详细描述了此时此刻的感受，脸上写满了“震惊”这两个字，似乎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娃娃这事这么困难。
　　夏灵瞬见他纠结地盯着自己，加上时不时传来的阵痛，只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嘟囔道：“你盯着我干嘛……”
　　“我在想什么时候给你加一个‘威武娘子’的封号……”朱厚照见夏灵瞬像是被自己气笑了，急忙解释道：“生娃娃比打仗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辛苦……”
　　夏灵瞬见他这样，原本的紧张恐惧也都消失不见，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随后道：“你家娘子用不着这些，只想着好好过日子，就别为我担心啦，有你在这里，我不怕的。”她刚说完又觉得小腹刺痛，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随后赶紧对朱厚照道：“你快出去！”
　　宫人们这才想起朱厚照这么个大男人还站在这里，急忙拉着朱厚照要出去，一边挟着他向外走，一边道：“产房毕竟血腥，万岁爷还是快些出去吧，娘娘有奴婢们照顾着呢。”
　　朱厚照不满道：“我好歹也是皇爷，有什么事看不得的？”
　　夏灵瞬察觉到阵痛在逐渐增强，咬着牙道：“你出去，不许看！”
　　朱厚照见她情绪激动，也不敢再多呆，只好被宫人们送出了屋子，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门，试图看到里面的情况。
　　叶氏拍拍女儿的后背，道：“你刚才怎么能和万岁爷凶呢？”
　　夏灵瞬这才委屈巴巴地开口道：“我觉着疼，脸色也控制不住了，让他看见没准吓一跳呢，才不能叫他看见了。”
　　叶氏听她这么说，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只好道：“你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
　　朱厚照被自家媳妇儿赶到了外面，但也没闲着，立刻向孙吉询问太医的情况，再三叮嘱道：“再去宫外把谈先生也请来，动作一定要快！不许耽误！”
　　孙吉腿脚利落，赶紧安排下去，随后对着紧张焦躁不亚于皇后的年轻皇爷安慰道：“万岁爷也别急了，只要在这里守着就是，娘娘不也说了吗？只要有万岁爷在这里，她就不怕了。”
　　朱厚照这才恍然间想起什么，立刻道：“再去支会，明日不上朝了，有什么事递交司礼监，之后再处理，朕得在这里守着团姐儿，不然她该害怕了。”
　　孙吉虽然有意安慰朱厚照别紧张，可也没想到自家皇爷直接不上朝了，他纠结了半天，还是不再劝说，随朱厚照去了。
　　毕竟是初为人父嘛，万岁爷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内阁的诸位大人也会明白的。
　　孙吉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胆战心惊地去亲自传话。
　　夏灵瞬是第一次生产，花费的时间自然也比别的产妇要长，阵痛的时间就更不必说了，疼到夏灵瞬倒在自家母亲怀里彻底麻木、昏昏欲睡，却又没办法忽视那若有若无的疼痛，恨不得去梦里找周公给自己接生，只是没过多久，疼痛便越来越强，夏灵瞬都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充满气的气球，下一秒就要爆炸，只好努力保持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谈允贤被叫进宫来，先是将身上烤热了，这才进了产房，帮着产婆一起照顾夏灵瞬。
　　约莫着快要到寅时了，谈允贤又看了看夏灵瞬的分娩情况，见她已经开了八指，安抚道：“娘娘保持体力，等到产道大开，小皇子就要出来了。”
　　夏灵瞬原本就因为产房内又热又闷而汗流浃背，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再听谈允贤这么一说，整张脸都白了，道：“那……那还要多久？”
　　产婆接话道：“娘娘放心，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夏灵瞬差点当场晕过去，只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崩溃，搂着叶氏的胳膊高声痛哭起来。
　　叶氏也没法子，只能安慰地拍拍夏灵瞬的肩膀，道：“没事没事，都是这样过来的，娘生你大哥的时候也是这样，比你生的时间还长呢，你爹哪里有万岁爷这样体贴，他啊，只知道在门口眼巴巴地蹲着。”
　　夏灵瞬此时也顾不得别的，能稍微收获一点安慰也算，于是泪眼朦胧地看着叶氏，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等你生完了，娘给你包饺子吃，你都好久没有吃过娘给你做的饭了吧？”
　　夏灵瞬朦胧回想起自己上一次吃叶氏做的饭还是在夏儒未出事之前，她选秀之后家里已经有了一众仆从，更不需要叶氏亲自做饭了。
　　旧时母亲做的饭菜香味似乎又萦绕在鼻腔之中，挥之不去。
　　夏灵瞬抽巴了半天，终于重新振作道：“多包点……”
　　叶氏有些哭笑不得，还是哄道：“好好好，多包点。”
　　旁边的曹怀信从未见过夏灵瞬这样，她好像一直都是淡定从容的模样，从不会如今日这样孩子脾气一般，将怀信也看呆了。
　　朱厚照在外面等了一个晚上，少说也有四五个时辰，他见里面还没有什么动静，更是急得团团转，忍不住向里面探头，还时不时询问薛立斋等太医，皇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娃娃生下来。
　　眼看着晨光熹微，里面才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朱厚照不由精神一振，急忙贴到门上问道：“团姐儿怎么样了？”
　　其余太医见状急忙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产房内的宫人急忙道：“回万岁爷的话，娘娘已经生下小皇子了，母子平安。”
　　朱厚照只觉得悬在自己头上的那柄利剑终于彻底消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忽地想起什么，又问道：“那团姐儿怎么样了？身子没事吧？”
　　“娘娘还醒着呢，应当没事的！”
　　朱厚照又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也跟着活过来了，见周围众人寂静一片，这才想起自己早就忘了周围还有一众太医和宫人们盯着，刚才那副猴急的样子恐怕已经被他们看了个干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懊恼还是该喜悦。
　　他纠结了半天还是觉得开心最重要，这才重新嘿嘿傻笑起来，道：“团姐儿生了……我当爹了，我有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代表了小朱的心声2333
　　菜菜出生正好一百章，代替小朱给大家发红包嘿嘿嘿，在本章下留言的人手一个，么么啾！
　　小朱（贴门）：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太医们（遮眼）：没看到没看到……
　　小朱（叉腰）：我有儿子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医们（回避）：假装看不见……
　　小朱（瞪）：我告诉你们，不许随便乱传皇爷限定版发傻表情！
　　太医们（内心嫌弃）：好嘞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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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零一
　　众宫人见夏灵瞬顺利生产,在产房内也轻松许多，立刻按照之前训练的那样，给刚刚出生的小皇子擦去身上的血迹,又给他裹上了大红的襁褓,这才抱到夏灵瞬面前让她看看自己的孩子。
　　夏灵瞬现在连自嘲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努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娃娃,没有说话。
　　一旁的蒲桃喜不自胜,道：“娘娘快看，小皇子是睁着眼睛的,眼睛可大了。”
　　产婆也笑道：“民妇刚才掂了掂,小皇子足有七八斤重呢，仪表堂堂，是个健康的娃娃。”
　　夏灵瞬眼前早已经模糊一片,根本分不清这个全身红通通的娃娃究竟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长得像自己还是像朱厚照，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有人拖拽着不断下沉,连最后一点光亮也看不见了，一下子坠到了湖泊深处。
　　蒲桃抱着娃娃正是高兴的时候,再看夏灵瞬却见她已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脸色苍白不说,双唇更是咬破了好几处,看着鲜血淋漓的。蒲桃吓了一跳，急忙将娃娃递到了乳母手上，对谈允贤喊道：“谈先生，你快来看看，娘娘昏过去了！”
　　叶氏也发觉女儿晕了过去，更加焦急,急忙拍了拍夏灵瞬的脸，见她还是没动静，差点哭了出来。
　　其他宫人原本也沉浸在新生命降生的喜悦之中，忽然听到夏灵瞬晕过去的消息也吓懵了，还是谈允贤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为夏灵瞬诊治，她见夏灵瞬未有出血现象，切脉也也未察觉到夏灵瞬有什么异常，便道：“娘娘应当只是脱力了，蒲桃别怕。”
　　蒲桃却还是有些惶恐，不知所措地看着躺在床榻上面无人色的夏灵瞬，倒是一旁的怀信立刻道：“万岁爷还在门口等着，我这就去禀报，蒲桃姐姐，你快给娘娘整理一下，方便太医进来。”
　　蒲桃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立刻应了一声，坐在床边为夏灵瞬穿好衣服。
　　曹怀信又对稳婆道：“将小皇子也抱出去让太医看看。”
　　乳母急忙将吃饱奶之后还在手舞足蹈的娃娃裹好襁褓，小心翼翼地抱了出去。
　　朱厚照就在门口候着，乳母推门看到他急忙要下跪见礼，还是朱厚照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免礼！先将娃娃抱来给我。”
　　乳母听他这样说，立刻将娃娃递了过去。
　　曹怀信在一旁道：“这是娘娘诞下的小皇子，约七斤重。”
　　朱厚照上一次抱小娃娃还是在弟弟朱厚炜出生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年纪还小，动作还不大熟练，而如今自己有了孩子，早已将抱娃娃的动作忘得一干二净，最后只能僵硬地抱着孩子，惹得刚刚出生很是娇嫩的小娃娃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最后还是乳母胆战心惊地教导着这位整个大明最为尊贵的父亲，他才终于熟练掌握了抱孩子的技巧，满心欢喜。
　　朱厚照看着这个红通通的娃娃，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眼巴巴地看住朱厚照。
　　明明都看不出来这小娃娃的眉眼究竟如何，可朱厚照第一眼就能认定这是自己的孩子。
　　“菜菜……”
　　一旁的太医闻言一愣，这才意识到朱厚照口中的“菜菜”是在叫大明王朝未来的继承人，不由默默移开了视线。
　　曹怀信见朱厚照抱着孩子，满脸都写着喜悦，立刻道：“皇后娘娘为了生产小皇子昏了过去，宫人们已经为娘娘穿戴整齐，还请万岁爷立刻让各位太医进去诊治。”
　　朱厚照不由瞪大了眼睛，随后将手中的娃娃塞给了乳母，对站在后面的一群太医道：“快进去给皇后看诊！”他先让太医们进了产房内，随后才跟了进去，只见夏灵瞬躺在榻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双唇都被咬破了，显然是极用力，却又害怕其他人担忧而忍着。他看向身后的曹怀信，道：“皇后怎么晕过去了？”
　　“谈先生说娘娘可能是因为头一胎太累了，所以才昏了过去。因着不放心，又叫奴婢来请万岁爷宣太医进去。”说罢，曹怀信也急忙走到太医身边守着夏灵瞬了。
　　朱厚照想到自己在外面几乎没有听到什么太大的动静，想必是夏灵瞬一直忍着，恐怕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忧。
　　想到这里，朱厚照心中更觉得焦急、担忧和心疼。
　　蒲桃因着自家娘娘晕过去，急得手忙脚乱，做事也没了平日里的稳重，曹怀信便让她先出去休息片刻。蒲桃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向门外，正好路过朱厚照身边，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对朱厚照道：“万岁爷，娘娘在书架上给小皇子写了一封信！”
　　当时她还未察觉到什么，可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当时的夏灵瞬似乎是对今日的事情心有所感，因此才留下了一封信。
　　想到这里，蒲桃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朱厚照骤然得知这封信的存在，看向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夏灵瞬，这才咬着牙开口道：“你去将那封信取来让我看看。”
　　“是。”
　　夏灵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周遭是一片白茫茫的色彩，她试探着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的身体早就没有了刚刚生产之后的那种酸痛感，而已经重新扁平的小腹证明她已经生下了娃娃，她坐了起来，忽然发觉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夏灵瞬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在吗？”
　　其实在上一次做梦的时候她就隐隐有了一种预感，也许原本应该存在于这个身体的灵魂并没有离开，而是安安静静地带在这具身体里，偶尔会有一定的情绪波动，所以夏灵瞬才会梦到那些她本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寂寥之中无人回应。
　　夏灵瞬试探着开口道：“夏团儿，我知道你在，既然这样就不要再躲避了，一直以来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过了许久，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迅速变幻，渐渐形成了一个房间。夏灵瞬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想要找点什么东西给自己一些安慰，这才想起这里除了自己别无他人，夏灵瞬也只能忐忑地在心里随便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之类的。
　　说实话，即使是穿越之后她也不大相信鬼神之说，毕竟哆啦A梦还会编个时光机穿越呢，万一她是因为什么时空混乱的原因穿过来的呢？可她屡次梦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夏灵瞬想不信都不行。
　　好在这个空间并没有变成什么囚笼，而是逐渐变成了坤宁宫的样子。
　　当然，更重要的是夏团儿也出现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夏灵瞬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窈窕瘦弱，却又身着凤冠翟衣，沉甸甸的九龙九凤冠似乎要将她压垮一般，夏灵瞬只是看着都觉得身担千斤。
　　夏灵瞬没听到她回话，只好主动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夏团儿吗？”
　　女子终于转了过来，默默地注视着夏灵瞬，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是。”
　　夏灵瞬也认真地打量着她。
　　对面的这个女子就是自己，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夏团儿。
　　夏灵瞬努力划分着她们之间的区别，毕竟两人心性与气质都不同，即使是面对面也不存在照镜子的感觉，但容貌上的一致让她始终觉得有些别扭。
　　眼前这个女人气质平和，如同井水一般没有波澜，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为之有所波动。
　　夏灵瞬见她始终保持着沉默，只好主动出击道：“你是自杀，对吗？”
　　夏团儿毫不犹豫，回答道：“是。”
　　夏灵瞬追问道：“为什么？你明明还有那么多家人，你的爹娘，你的兄长……你知道吗，你现在还有两个妹妹。”
　　夏团儿的眼睛终于动了，她温柔地注视着夏灵瞬的小腹，道：“你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吗？”
　　夏灵瞬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肯定道：“是……我还以为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夏团儿看着她，轻声道：“我很羡慕你，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
　　夏灵瞬微微一愣。
　　“我也想拥有一个孩子，可是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夏团儿的表情有些落寞，道：“从入选为后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如果一步踏错，就会连累到家人，我根本没有勇气去赌。可笑我曾跟着太后一起礼佛，礼了一辈子也没能得一个善终……上天居然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夏灵瞬微微一愣，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重生了？”
　　“是。我被新帝逐出坤宁宫，既不是太后，也不能做当朝皇爷的皇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清冷的宫殿生活……等我死后，我发觉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六岁的时候。”
　　夏灵瞬没有说话。
　　在她的记忆中，她来到大明的那年也正是六岁，如此来看，夏团儿在重生之后没多久就选择了自杀。
　　“可是……”夏团儿忽然哭了，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哽咽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近三十年的深宫生活，面对一个不爱我、我也不敢爱的男人装作贤后的样子，看着他宠幸别的女人，看着他离开皇宫永不踏入后宫一步……我太害怕了，就当作是我自私吧，我……我真的不能继续活下去，再一次成为皇后，从此以后永远听太后的话，听皇爷的话，听大臣们的话，时时刻刻将《女诫》、《女训》、《皇明祖训》刻在心里，失去一切曾经属于我的东西，我的父亲不能报效朝廷、我的兄长不能施展才能，就连我的妹妹，也只能为了讨好太后、讨好勋贵，嫁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去处……我不能接受，也害怕这不公道的天命，活着倒不如死了……”她说着说着瘫倒在了地上，身体剧烈颤抖着，连凤冠上的流苏也晃得厉害。
　　夏灵瞬看着她身着华服逐渐崩溃的样子，心中是说不出的心酸，她等到夏团儿冷静下来，这才轻声问道：“你是跳河自杀吗……”
　　“是……那日三哥带我出去玩，我知道时机到了，便跳河自尽了。”
　　夏灵瞬想到梦里的场景，道：“他不是告诉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吗？”
　　夏团儿轻声道：“上辈子我已经尽力好好活着了，这就当作是为了我自己选择一次生死吧。我曾经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可是在深宫多年的磨灭之中，这些爱与恨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她看向夏灵瞬道：“也许是因为我死了，你才来到这个世上吧，这也算是一番缘分。”
　　夏灵瞬虽然有些猜测，但此时此刻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又或许她与夏团儿真的有奇妙的缘分，她所说的每一件事，夏灵瞬都能感同身受。
　　夏团儿接着道：“其实我本可以走的，只是又不放心，我的父母、家人，我害怕你照顾不好他们，所以才一直留到今天……”
　　担忧家人也是人之常情，夏团儿舍不得也很正常。
　　夏灵瞬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爹娘现在……过的也还算好……”
　　其实还有很多委屈他们不能演说，夏灵瞬虽然能猜到，但见他们不主动说，也只能不去戳破，只是想办法尽力补偿他们。
　　夏团儿忽然问起这个，夏灵瞬心里也有些忐忑，害怕夏团儿会将身体夺走，虽然这具身体原本并不属于夏灵瞬，可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早就将夏家当做了自己的家。
　　到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她的家人、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尽管自己并不占理，但夏灵瞬还是不想将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东西“还”回去。
　　夏团儿见她小心的样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可现在我放心很多了，兄长们也有事可做，妹妹也有了好姻缘……”她走到夏灵瞬面前，轻柔地将她耳边的碎发理顺，道：“就连‘我’也很幸福，有了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更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这样我就放心了。”
　　夏灵瞬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笑了，随后又忽然想起什么，道：“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他……他是什么时候离世的？”
　　她在梦中见到的奄奄一息的朱厚照看起来还很年轻。
　　夏团儿抿了抿耳边的碎发，眼睑轻垂，轻声道：“正德十六年三月，那个时候他刚刚三十岁没多久。”
　　夏灵瞬在心里转了一圈，又问道：“他是生了重病吗？”
　　“他自年前便在清江浦落水受凉，不断咯血，还要坚持祭天、视朝，后来我想，或许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才提前让兴王世子袭爵，也就是后来的皇爷。”
　　夏灵瞬微微一愣，年前她才听说兴王妃生子，现在忽然听到这个孩子将来要继承朱厚照的皇位，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夏团儿抬头看了一眼逐渐模糊的白色穹顶，注视她许久，道：“你也该走了。你的夫君、你的孩子还在等着你。”
　　“那你呢？你会去哪里？”这次夏灵瞬倒是不担心夏团儿会把身体拿回去，只是担忧她会去往何处。
　　夏团儿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我是自由的。”她抬手摸了摸夏灵瞬的头，轻轻地抱了抱她，这才道：“这是属于你的人生，我相信你会照顾好他们的。”
　　夏灵瞬不由也抱紧了她，道：“你也会幸福的。”
　　“谢谢。”
　　夏灵瞬还未来得及感受对方身上的温暖，意识便已经渐渐模糊。
　　蒲桃原本一直在夏灵瞬床榻边守着，忽然看到夏灵瞬指尖抽动了一下，神色极为惊喜，却又害怕吓到夏灵瞬，因此努力压低了声音：“娘娘，您醒了！”
　　夏灵瞬轻轻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团姐儿见面啦w
　　原本的团姐儿并不喜欢小朱，但是因为被选成了皇后，所以只能恪守本分做皇后，她和小朱性格也不合，最后只能分道扬镳。嘉靖登基之后就更没有团姐儿的好日子了，她只能上尊号称庄肃皇后，小朱死后第十四年她也去世了，谥号还被来回更改。
　　但是灵瞬不一样嘛，她已经很勇敢啦，和小朱在一起会甜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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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零二
　　蒲桃喜极而泣,道：“娘娘……您终于醒了……”
　　夏灵瞬看到她眼下的乌青，知道她已经守着自己许久，轻声道：“蒲桃,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蒲桃擦了一把眼泪，急忙起身去屋外报信了。
　　夏灵瞬看着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喊了几声,随后又立刻跑回来守在自己身边,有些好笑地轻声道：“你急什么？”
　　蒲桃哽咽着开口：“娘娘，您总算醒了,吓死我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又道：“您不知道，您已经昏迷了一整日了,太医们都诊不出来，只推脱说是力竭,每日给您灌药汤……要不是小皇子刚刚出生，万岁爷一定会给他们治罪！”
　　夏灵瞬瞥了一眼自己已经变回平坦的小腹,出声道：“原来是个男娃娃啊，我都忘了……”
　　曹怀信也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他见夏灵瞬真的醒了,手中托盘上的茶盏晃了好几下，里面盛着的温水险些洒了出来。他快步走到夏灵瞬床榻边上，俯身见礼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蒲桃抓住了理,立刻道：“看看，连怀信都这样，娘娘，您这次真是吓坏我们了。”
　　“原来蒲桃还有吓坏的时候啊……怀信一向最是沉稳，只怕我昏过去之后他没少操劳吧。”夏灵瞬见曹怀信耳尖有些发红,抿唇一笑，就着蒲桃递来的茶盏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道：“他人呢？”
　　蒲桃意识到夏灵瞬是在说朱厚照，道：“早朝还未结束呢。”她说完还不忘补充道：“万岁爷一直守着娘娘，拿着娘娘的信看呢。”
　　夏灵瞬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万岁爷说过什么了吗？”
　　“说什么？”蒲桃有些疑惑，道：“万岁爷什么都没说啊。”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随后问道：“菜菜呢？”
　　曹怀信立刻道：“怀信去请小皇子和乳母来。”说罢便出去找乳母了。
　　蒲桃等到怀信出去，这才有些纠结地开口问道：“娘娘，您真的要叫小皇子菜菜吗？以后他可是要做太子的，要是叫人家知道……多不合适呀。”
　　夏灵瞬眨眨眼，道：“菜菜这个名字多好听啊，一听就知道他是个健康的娃娃。”
　　蒲桃想到小皇子手舞足蹈的样子，似乎很是健康，只好道：“娘娘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说罢，她又给夏灵瞬倒了一杯温水，道：“娘娘现在感觉怎样了？”
　　“疼……”夏灵瞬还有些心有余悸，道：“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呢。”
　　蒲桃想到那天夏灵瞬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随后道：“娘娘可把万岁爷和庆阳伯夫人吓坏了，娘娘，您再怎么忍也不能伤着自己啊，嘴唇上面被咬的全是血口子呢。”她从夏灵瞬妆台上拿下梳子，给她简单挽了一个发髻，用发带束好。
　　夏灵瞬时候回想自己当时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道：“我哪里想得到会那么疼，所以才憋着昏了过去……”她话还没说完，叶氏带着乳母以及小娃娃走了进来，她急忙伸出手道：“让我看看。刚刚生下来我都没细看呢。”
　　乳母急忙将菜菜抱了过来，夏灵瞬看着这个胖娃娃，虽说他如今还是那副红彤彤的小猴子模样，可夏灵瞬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忍不住做鬼脸逗起了娃娃。
　　菜菜似乎也能察觉到现在抱着自己的是母亲，立刻伸出手去摸夏灵瞬的脸，啊啊叫了起来。
　　夏灵瞬想到梦里的事情，急忙问道：“请太医给菜菜看过了吗？身体有什么大碍吗？”
　　叶氏见女儿面露担忧之色，笑道：“只听小皇子的叫声中气十足，就知道小皇子很是健康了。”
　　乳母冯氏回答道：“娘娘放心，万岁爷已经让太医给小皇子看过诊了，小皇子很健康，足有七斤呢。”
　　夏灵瞬放心许多，搂着儿子爱不释手，又忍不住亲了他的脸颊一口，道：“我看他比看谁都觉得开心呢。”
　　叶氏好笑：“皇子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这个当娘的能不爱吗？”
　　“娘，你就别叫他皇子了，叫菜菜就是了，这是我给他取的乳名，叫起来亲切多了。”
　　叶氏推辞道：“我怎么能直呼皇子的乳名呢……”
　　“在外是有些不方便。可如今没有旁的人，只是咱们一家人在，随便叫叫也没事的。”夏灵瞬一边哄着菜菜，一边道。只是她刚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被她搂在怀里的菜菜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如同星辰一般闪烁起来，咿呀着吐口水泡泡。
　　夏灵瞬当着儿子的面也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娘，我饿了……”
　　“你啊……”叶氏见女儿面色还有些苍白，道：“娘这就去给你做一碗粥，生产之后便没吃东西，先养养胃再说。”
　　“好。”夏灵瞬目送着叶氏离开，这才又逗弄起菜菜。
　　菜菜的体格倒是不错，七斤重的小娃娃，身上红通通的，他性格又很活泼，咿咿呀呀的，格外讨人喜欢。
　　蒲桃在一旁道：“小皇子的眼睛可像娘娘了，神采飞扬的。”
　　夏灵瞬有些怀疑：“他才这么小，我还没看出来呢，你怎么就这样觉得？”她看向守在一旁的怀信，道：“怀信，蒲桃这是在诓我吧。”
　　曹怀信依旧是谦恭的模样，语气诚恳：“蒲桃姐姐没有骗娘娘，小皇子的眼睛和娘娘很像，都很有灵气。”
　　夏灵瞬被曹怀信这么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清清嗓子道：“你们这一个两个拍马屁……之前给宫人们的赏赐都发下去了吧？”
　　“发下去了，娘娘放心吧。”
　　夏灵瞬摸了摸菜菜光秃秃的头顶，道：“我还想问呢，菜菜的头……”
　　她话还没说完，宫人已经走进来道：“娘娘，万岁爷来了。”
　　蒲桃立刻从夏灵瞬怀里接过菜菜，道：“万岁爷可担心娘娘了，小皇子就交给奴婢们来照顾吧，娘娘只和万岁爷说话就是了。”
　　夏灵瞬见她抱着菜菜、拉着怀信一溜烟地窜出去，还顺便将屋内其他伺候的宫人都叫了出去，显然是要给夏灵瞬和朱厚照留一点“二人空间”，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却还始终存着担忧。
　　按蒲桃的说法，朱厚照已经看过了夏灵瞬留下来的信，也不知道朱厚照现在心中是如何想的，对她又是怎样的看法……
　　朱厚照似乎对神佛一说还有几分相信，要是因此觉得她是什么恶鬼可怎么办？
　　夏灵瞬脑子里面满是胡思乱想，连朱厚照已经走了进来都未察觉，只是低着头发呆。
　　朱厚照见夏灵瞬在那里呆着，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走过去道：“你这才刚刚醒过来，想什么呢？”
　　夏灵瞬回过神，吞吞吐吐地开口道：“没什么……”她用余光偷偷瞥着朱厚照的脸色，努力想要辨别朱厚照如今对她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朱厚照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夏灵瞬床榻边，冲着她招招手，道：“你头靠过来一些。”
　　夏灵瞬不解其意，但还是凑了过去，却没想到朱厚照狠狠地亲了一口她的额头，道：“团姐儿辛苦了。”
　　夏灵瞬原本的忐忑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忍不住嗤嗤地偷笑起来，随后又急忙捂着额头，道：“我醒来还未净面呢，你怎么就亲了……”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你就是不净面，在我心中也是最好看的。再说了，亲自家娘子还要那么多讲究做什么？”
　　夏灵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好半天才小声道：“这话倒让我不好意思了……”她想到朱厚照已经看了那封信，踟蹰许久，还是问道：“你已经看过那封信了吧？”
　　朱厚照听她说起这个，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道：“我看过了。”
　　夏灵瞬不由攥紧了手，艰难开口道：“那……那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朱厚照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认真地问道：“辽东的女真人真的要所有人都留那么丑的头发吗？他们是怎么想的？”
　　夏灵瞬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朱厚照会问这个，不由呆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被她的表情逗笑，道：“我就是和你开玩笑，还从没见你这样失态呢。”
　　夏灵瞬被他开了玩笑，心情也不如之前那样紧张了，只是道：“说正经的呢，你真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在信里不都说了吗？”朱厚照看着她，温声道：“我都看过了，建州女真、日本倭寇、还有英吉利、法兰西……我明白你写这些东西的用意。”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道：“只是以后不能再写这些不吉利的东西，有什么想和我说的直接说就是了，这信吓了你官人一跳。”
　　夏灵瞬纠结地抠着赤红缎面被子上的花开富贵绣纹，小声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一些我的事情吗？”
　　“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其实没有看到这封信之前我就已经隐约猜到了，平日里咱们都在一起，你的言语总会透露一些……只是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不过我看完这封信就在想，你在的那个地方究竟是怎样的地方，能给我送来一位这么好的娘子。”朱厚照伸手摸摸她的头，道：“在这么一个和你家乡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你一定很不舒服，以前那些事，虽然没有伤到你，但你一定很难过。”
　　夏灵瞬鼻子一酸，低声道：“也……也没什么的，我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从未被人难为过……”她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会问原本的夏团儿去哪里了……会问我是不是妖怪呢……”
　　朱厚照被她的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这世上有团姐儿这样好的女妖怪吗？不仅和我共度春/宵，还为我生儿育女的。”
　　夏灵瞬听到他说起“春/宵”二字，不由啐了一口，嘀咕道：“你难道没有听过白娘子的故事吗？白娘娘水漫金山寺常常有戏班子唱呢。”
　　朱厚照握着她的手道：“就算你真是白娘娘，我也不要你为我移山倒海，只要你和菜菜平安无事地呆在我身边就好。”
　　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微微垂首，随后又道：“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朱厚照见她望着自己，信誓旦旦地开口道：“我一定做到！”
　　夏灵瞬含羞带怯地笑了笑，道：“万岁爷一定要想办法学会凫水。”
　　朱厚照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道：“凫水？为什么要学凫水？我又不会掉河里……”他见夏灵瞬紧紧地盯着自己，只好应了下来，道：“等今年秋日咱们带着菜菜去汤泉游玩，我好好学总行了吧？”
　　夏灵瞬又抓着朱厚照的手，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为什么要把菜菜的头发剃光？”夏灵瞬一脸认真地说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头发稀少一直是大部分人的困扰，你怎么还主动剃菜菜的头发？”
　　“这是祖制，无论男女都要将头发剃光，直到七八岁才开始蓄发……”朱厚照嘟囔道：“你们那里的人还真奇怪，怎么会有人缺头发呢……”
　　夏灵瞬也不解释，只是继续追问道：“那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怎么有头发？你不应该也将头发剃光吗？”
　　她自己穿过来的时候就自带头发，妹妹夏圆儿除了三岁前将不大柔顺的胎发剃光之外，之后便一直蓄发，应当是夏家的规矩。
　　朱厚照理所当然地开口道：“因为我觉得没有头发很丑啊。”
　　夏灵瞬无语凝噎，道：“连你自己都觉得丑，还不打算给菜菜留点头发吗……”
　　朱厚照摸摸下巴，思考片刻还是道：“等他再大一点再说吧，现在做个小光头挺好的。”
　　夏灵瞬只能在心底对儿子说一声对不起，妈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蛇传》源头之一据说是唐传奇，北宋时已经具备基本雏形，明人冯梦龙加工而成。这里设定已经有这个故事的基本剧情了。
　　“白娘娘肯为心爱的人移山倒海。”
　　剃头发是明朝特色哈，为什么前面不写……你能想象之前两个小光头一起玩耍吗（喂）
　　（女子是只留头顶的小发髻而没有其余头发，长大一点再蓄发）
　　小朱：我又不会掉河里
　　灵瞬：真的吗？我不信
　　菜菜：我头发呢？！我那么多头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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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零三
　　两人又聊了几句,夏灵瞬早就是饥肠辘辘，急忙把蒲桃叫了回来。
　　“粥好了吗？我快饿成一张纸了。”
　　蒲桃笑道：“早就好了，就等着万岁爷和娘娘闲下来了。”
　　夏灵瞬白了朱厚照一眼,道：“都怪你,害我饿了这么久。”
　　朱厚照无奈道：“快给皇后上粥吧，不然该埋怨我了。”
　　蒲桃应声而去,将叶氏已经做好的粥端了进来,此时温度正好，夏灵瞬哪里还顾得上形象,端着粥碗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朱厚照见她因为一碗粥快要热泪盈眶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每日在宫里吃些什么呢，能馋成这个样子。”
　　“我饿了嘛,还不能多吃一点了？”夏灵瞬哼了一声，道：“蒲桃,再来一碗。今日晚膳我要吃饺子。”
　　“庆阳伯夫人说了，娘娘刚刚生产完,最好不要吃饺子，毕竟是肉食，不好克化,今晚还是先用一碗鸡丝面吧。”
　　夏灵瞬饿了一整天，胃口大好，想到鸡丝面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立刻道：“那过几日一定要做饺子！”
　　蒲桃见自家娘娘又恢复到了满是活力的状态，心中十分欣慰，立刻笑着应道：“是。”
　　那边曹怀信已经又端了一碗瘦肉粥来，还有四碟小菜，夏灵瞬便让人在床榻上支了一张小几摆放饭菜,这样也不必挪动身体，很是方便。
　　朱厚照让人把菜菜抱来，自己搂在怀里，对他道：“看看，你娘为了你受了这么大的苦，你将来可一定要保护好你娘。”
　　夏灵瞬听他这样说，不由微微一愣，正是感动的时候，朱厚照又道：“每日多让小厨房给你娘做几碗饭，别饿坏她了，不然该叫人笑话‘天子家中无余粮，中宫娘娘吃饭忙’啦。”
　　众宫人闻言纷纷憋笑。
　　夏灵瞬听他说完，立刻回过味来，嗔怪道：“去你的，讨厌！”
　　夏灵瞬因着生产昏迷了一整日，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因此菜菜的洗三礼只能交给太皇太后操办，召内外命妇共同庆贺。朱厚照还亲自写了圣旨布告天下——正德二年二月初二卯时，朕与皇后第一子生。
　　皇长子诞生大赦天下的旨意一下子被送到了内阁，内阁众人就是再不想同意，对上朱厚照那张笑脸也没办法，只好松口赦免部分轻罪囚犯。
　　曹祖也在赦免范围之内，夏灵瞬自然也特意给了曹怀信三日的假期，又让他带了一些金银细软出宫，将这些东西给了曹祖，好让曹怀信安置曹祖。
　　曹祖毕竟于曹怀信有恩，这次张家倒台更有他的一份力，就当作是自己替吴家还的人情好了。
　　至于夏灵瞬，则是被朱厚照勒令好好休息，不能下床不说，每日还要由谈允贤为自己诊治，顺便按摩她的小腹，免得生产时一些未曾排出体外的东西淤积过多，伤了夏灵瞬的身体。
　　夏灵瞬看着自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皱皱巴巴的肚子，下定决心要好好锻炼身体，争取重回身材巅峰，就算变不成小蛮腰，至少也要把肚子练回去才是。
　　夏灵瞬产子后没多久便收到了吴眉的信，她先在京中置办了一些家丁，这才带着宋氏、吴先生南下，更重要的是带了夏灵瞬铺子中的一些人手，好将夏灵瞬的产业发扬光大。写这封信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苏州安稳下来，准备买铺面开始做生意，争取把夏灵瞬的美妆产业在江南做大做强。
　　夏灵瞬对吴眉和宋氏自然是极为放心的，这两位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都在京中的贵妇圈混过，对于时下妇女中流行的妆容最为清楚，加上吴眉的智谋，这桩生意想必是只赚不亏的，她只要安心等待就好。
　　如今皇长子平安出生，又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大明王朝未来的继承人，自然成为了众人翘首以待的焦点。
　　当然，更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皇长子还始终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宫内为了方便一向称“哥儿”，可到了宫外就不能这样称呼，为此，朱厚照是费尽心思给儿子取名。
　　朱厚照翻着礼部送来的备选字，忍不住道：“怎么感觉这些名字土里土气的？”
　　殿内只有一家三口在，夏灵瞬将吴眉的信合上，摸了摸躺在一旁自娱自乐流口水的朱菜菜的屁股，确定他没有尿湿裤子，这才道：“不是按照太/祖爷的要求，第三个字里面必须有土吗？”
　　“不是那个意思，是说这些字的寓意太难听了，什么土墙、土坡之类的，念着也不好听，何况这些都是些常用字，就算百姓们避讳也是麻烦事。”
　　夏灵瞬想了想，道：“你的‘照’字不也算常用字吗？”
　　朱厚照理直气壮地开口道：“我又不需要他们避讳，只是他们自己写的时候会删减笔画。”他见夏灵瞬坐在罗汉床上逗弄着儿子，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走过去道：“怎么也不见你着急？”
　　“我都取了小名了，剩下的就交给万岁爷吧，我也好偷个闲。”夏灵瞬说完便被朱厚照伸手弹了一下额头，只好嘟囔道：“礼部拟了这么多字都不见你满意，那你自己有想好的字吗？”
　　朱厚照得意道：“我当然有。”
　　夏灵瞬歪在引枕上，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道：“我洗耳恭听。”
　　“《说文》一书有‘垓，兼该八极地也’，《国语》中也有‘天子居九垓之田’，垓是亿万万之数，亦是天地之界线，囊万物之宏阔，同时又符合太/祖爷对后辈取名的限制，这不是刚刚好吗？更何况‘载垓’二字相连之意有天子之相，给菜菜用再合适不过了。”
　　夏灵瞬听朱厚照说完，知道这个字是他思虑许久才选出来的，必然是用心良苦，因此夸赞道：“咱们万岁爷还真是费心思了。”她看向自家咿咿呀呀的儿子，道：“菜菜，喜欢爹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吗？”
　　朱菜菜小朋友哪里听得懂夏灵瞬在说什么，只是因为看见母亲冲着自己露出笑容，兴高采烈地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
　　夏灵瞬扑哧一笑，道：“真是个小胖子。”
　　朱厚照见母子两个笑得开心，神神秘秘地开口道：“之后还有大礼呢。”
　　夏灵瞬有些疑惑，道：“什么大礼？”
　　“这个先保密。你还记得去年重五时候咱们在街上救了个娃娃吗？”
　　夏灵瞬点点头，道：“当然记得了。怎么啦？”
　　“不是还有个姓王的兵部主事出手相助吗？”
　　夏灵瞬眨眨眼，道：“万岁爷提拔他了？”
　　“是啊。原先我没放在心上，可是在北海围猎的时候他也在，我看着他身手确实不错，就和他聊了几句，发现此人虽然稍有古板，但才思敏捷，是可塑之才。”朱厚照摸摸下巴，道：“杨一清在边关也呆了有一阵日子了，让王守仁去顶替他的位置好把他换回来。”
　　夏灵瞬前面还听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开口问道：“王守仁？”
　　“是啊。怎么了？”
　　夏灵瞬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道：“那天我居然还和他说话了……”
　　朱厚照见她一脸憧憬，不满地开口道：“他很厉害吗？难道有我厉害？”
　　夏灵瞬一下就明白了朱厚照的小心思，因此嫌弃地白了他一眼，道：“于外，你是皇帝，他是大臣。于内，你是我官人，他是名臣，有什么好比的？”
　　朱厚照这才满意了，道：“这么说你在后世听过他的名字？他很有名吗？”
　　夏灵瞬点点头，道：“当然有名了，名气还很大呢。你只要好好历练他，他将来必然能成为一代名臣，造福百姓。”
　　朱厚照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就让他稍提一级，外任给杨一清打下手，在边关多呆几年，将来还能辅佐菜菜。”
　　夏灵瞬闻言微微一愣，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道：“你嫌我写不吉利的信，你自己还说不吉利的话呢。怎么就留下来辅佐菜菜了呢？你自己历练好了不行吗？再说了，你这个亲爹不好好教，诸葛亮在世也没用。”
　　朱厚照心中一暖，随后道：“这不是还有你这个娘吗？我让你看那些奏疏，和你说这些事情，就是想让你也多明白一些，将来如诚孝昭皇后一样教导我们的孩子。”
　　夏灵瞬本来就是多愁善感的敏/感时期，听他这样说心里更觉得难过，伸手搂着他道：“我不想做诚孝昭皇后，我宁愿你和菜菜健健康康的，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这样我做一辈子的皇后也愿意的。”
　　朱厚照轻柔地拍拍她的后背，道：“好了，我也是随口一说而已，我还等着将来菜菜长大了，把皇位交给他，我们两个出去到处走走看看，坐船去你说的那些什么英吉利、法兰西去，我不会说那些夷人的话，到时候还要靠你呢。”
　　夏灵瞬噗嗤一笑，道：“那我从今天开始就教你，你可不许不学。”
　　朱厚照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只好假意苦着脸道：“还请先生不要打板子。”
　　夏灵瞬笑道：“那可要看你表现。”
　　一旁被冷落许久的菜菜立刻不满地“啊啊”叫了起来。
　　皇长子朱菜菜小朋友的大名就这样被确定下来，礼部见朱厚照选出的字符合祖制，又格外用心，便迅速地昭告天下皇长子名讳。
　　之所以这样顺利，原因之一就是朱厚照取名时的良苦用心，且不说朱载垓是朱厚照的嫡长子，只一句“天子居于九垓之田”便知道朱厚照对于长子的期望，显然是要等朱载垓年纪稍长就要立为太子，将来继承大明基业。
　　大臣们沸腾了，纷纷动起了心思。
　　皇家子女读书识字都很早，往往三四岁就要开蒙。有趋炎附势之流想着要是能抢到什么日讲官、少詹事之类的职位，那就是搭上了未来太子爷的线，前途无限正是如此。也有忧心忡忡的大臣思虑着一定要尽早将圣人之道传授给皇长子，免得将来再成了他爹那样费心思的皇帝。
　　相比之下，一个兵部武选司主事被外任陕西按察司佥事就没什么浪花了。
　　夏灵瞬对此充耳不闻，只是专心坐月子，等到朱菜菜满月那天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夏灵瞬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朱家取名字太难了……
　　兵部武选司主事为正六品，按察司佥事正五品，杨一清之前也干个这个职位。
　　诚孝昭皇后就是张太皇太后，仁宗朱高炽的妻子，宣宗朱瞻基的母亲，历经五朝，辅佐了宣宗成就仁宣之治，对于“三杨”内阁也起到了稳定作用，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的头衔越来越高，却要以送走丈夫、儿子为代价，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英宗之前没脱缰就是有太皇太后管着，太皇太后走了没多久，王振就又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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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零四
　　因着朱菜菜满月,夏灵瞬便把自家的嫂嫂们和妹妹们提前一日请进了宫，也好与她们聊聊天,借机排解这一个月的憋屈，叶氏在宫中照顾她也有两个多月了，总不能一直常住宫中，因此这次也要跟着夏家的女眷们一起出宫。
　　徐香雪带着儿子夏旭，先是看了看菜菜，这才道：“下巴瞧着有些像团姐儿，圆圆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娃娃。”
　　陆代柔也道：“眼睛和娘娘也像极了。”
　　夏灵瞬抿唇一笑,随后道：“嫂嫂们叫他菜菜就是了,在外面跟着那些大臣们叫就算了,可自家人在一起便叫乳名即可。”
　　陆代柔急忙道：“这哪儿行，毕竟是皇子。”
　　“嫂嫂就别推辞了,在我这宫里随便叫就是，传不出去的。”
　　陆代柔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推拒，便温柔地逗弄起菜菜。她与夏勋成婚也已经小半年了，正是要孩子的时候,因此对这些小娃娃也是格外喜爱。
　　夏圆儿和夏合儿也凑在两个嫂嫂身边围观朱菜菜,夏圆儿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小娃娃,道：“菜菜好乖啊。又白又漂亮。”
　　夏灵瞬笑道：“那是这一个月下来长开了，他刚出生的时候像个小猴子呢,红通通的不说，皮肤也皱皱巴巴的。”
　　“真的？”夏圆儿见夏灵瞬点头，也不在意，道：“反正现在好看就行啦,我回去要好好和鹏举炫耀一下，我有小外甥啦，长得可好看呢。”
　　好在朱菜菜小朋友还算是个乖巧的孩子，每日除了吃喝拉撒的需求之外从不折腾，他身体也很是健康，没有什么病灶在身上，极少哭闹，加上宫中每日宫人来往众多，朱菜菜小朋友别的不说，胆子是早就练了出来，被夏家的这一堆舅母和姨母围着也不害怕，还好奇地将每个人都拍了拍。
　　夏圆儿倒是很喜欢朱菜菜，道：“将来我要当菜菜的师父，教他习武！”
　　夏灵瞬倒是乐见其成，道：“好啊，那你现在可得好好学，将来教你的小外甥的时候可别丢人。”
　　“当然啦。”
　　夏灵瞬又看向夏合儿，揶揄道：“合姐儿想必也读了不少书了，你们姐妹两个刚好一文一武，这下我可连给菜菜请师父的钱都省下了。”
　　夏合儿有些脸红，小声道：“合儿一定不让姐姐失望。”
　　夏灵瞬见两个妹妹都很喜欢小外甥，便叫着蒲桃与冯氏带着姐妹俩与菜菜去偏殿玩，自己和母亲、嫂嫂们闲聊几句。
　　“我看圆姐儿对于练武确实是用心，就连行为举止都比以前利落多了，性子也更加疏阔。”
　　徐香雪闻言笑道：“是啊，圆姐儿现在都能和她大哥过招啦，前几日大郎还夸她身手愈发好了。”她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道：“只是圆姐儿毕竟年纪大了，总和魏国公家的小公子一起习武不大好，加上每次都是徐公子送她回来……”
　　夏灵瞬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下次便和常夫人打个招呼，将他们两个习武的时间错开即可。”
　　夏灵瞬也知道徐香雪的担忧，如同后世家长总担心自家孩子早恋一样，不过夏灵瞬对自己带大的妹妹还是放心的，夏圆儿不是没分寸的孩子，虽然是有些大大咧咧，但不会拎不清。
　　叶氏也早有此意，见夏灵瞬总算松口答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朱菜菜的满月宴自然是风光大办了一场，谁让朱厚照最喜欢热闹，一定要让自家儿子露露脸，顺便还能借机收点礼，却没想到这一过居然又过出事情了。
　　朱菜菜的满月宴，不仅大臣们送礼，各个内官也纷纷备礼给小主子庆生。
　　朱厚照待下宽和，内官们平日里赚那么一两笔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内官们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讨好还未懂事的朱菜菜和夏灵瞬。
　　其中庆贺礼更是争奇斗艳，有送名人字画的，还有送金石盆栽的，张永掌管三大营，更是送了一把火铳给小皇子。但要说出手最为阔绰的还是刘瑾，早在夏灵瞬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别馆庄园，只等皇子或公主降生之后挂牌子。
　　以他对朱厚照的了解，皇后生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必然会受到朱厚照的宠爱，刘瑾早就过了能陪朱厚照遛猫逗狗的年纪，更不可能丢下司礼监的位置去做小皇子的大伴，因此用其他方式拉拢皇后和她的孩子就成了刘瑾的要务。
　　而如今夏灵瞬生的是小皇子，更是未来的太子，刘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麻溜地把建好的别馆送给了朱厚照。
　　这也是基于他对夏灵瞬的了解，皇后不一定会收，但是皇帝肯定收啊。
　　果不其然，朱厚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收下了地契，还不忘交给了刘瑾一个重任，那就是整理军田，毕竟甘肃等地种下番薯就是为了实验其习性，将来好充作粮草，在此之前自然要把边关的田地都整理好。
　　可正是因为刘瑾这张地契，才闹出了大事。
　　百官早就不能忍受刘瑾在头顶兴风作浪，先前有人上书说刘瑾敲诈勒索官员，朱厚照还打马虎，现在刘瑾掏出这么钱，朱厚照总不能再搪塞过去了吧？
　　朱厚照还真没有接招，反而是私下给了内阁旨意，说是自己为了给皇长子别馆而命刘瑾修建，且地契等都是合法购买，与御史弹劾之实不符。
　　主持弹劾的刘健差点被朱厚照气吐血。
　　他怎么说也教过朱厚照读书，对于朱厚照的性格还是了解的，朱厚照虽然调皮滑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因为帝位初祚，对于国事还是很谨慎的，尤其是对内阁的建议，朱厚照基本不会反对，大多时候都是“允”。
　　可也不知道是谁教给朱厚照的，他居然也学会了圆滑对付，还知道私下给内阁递小纸条，包庇内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仿佛先前利落处置张家的人不是他。
　　刘健找上同样愤愤不平的谢迁，连同御史一起进谏，准备和朱厚照来一场硬碰硬，但也有人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这场即将上演的闹剧。
　　李东阳倒是特意劝了刘健和谢迁。
　　“要是万岁爷不听，你们拿什么劝？”
　　刘健面色阴沉，道：“我们奉先帝遗命辅佐万岁爷登基主政，可若是万岁爷一意孤行、包庇刘瑾，我们也只能以辞官为要挟了。”
　　李东阳和刘健、谢迁相交多年，虽然偶有嫌隙，但也不影响他对这两人能力的信任，因此立刻道：“现在的万岁爷不是即位之初的太子了，内阁也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只怕我们以此做威胁也不能成功，反倒会惹怒万岁爷。”
　　刘健沉默片刻，原本坚决的神色此时此刻竟然也有些沧桑，他道：“我知道，但是我只有这个办法了。刘瑾必须死，不仅如此，他必须死。”
　　谢迁看向李东阳，道：“宾之，你只管留着，不要一起。就算到时候我们真的走了，还有你在内阁可以力挽狂澜。”
　　李东阳无语凝噎，只好道：“保重。”
　　朱厚照特意找了宫中的画师给三人画像，平日里他最不喜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画师慢吞吞地画像，但如今儿子出生了，总该留个纪念。
　　不过尽管这样，朱厚照还是不忘拿本闲书看着，顺便和坐在那里抱着菜菜的夏灵瞬闲聊，要不然就叫了宫人们端着瓜果上来，两个人不是吃果子就是吃零嘴儿，一刻也闲不下来。
　　画师在下面看得着急上火，好半天才小声道：“皇爷，娘娘，能不能先静一会儿……？”
　　旁边跟着画师的小学徒听老师向帝后二人的请求，不由在心里为老师抹一把汗。
　　夏灵瞬对着朱厚照小声道：“我就说让你不要乱动嘛，你看看，影响人家作画了。”
　　朱厚照没办法，只好正襟危坐，顺便埋怨道：“所以我最不喜欢画画像，坐的腿都麻了，有这个时间都能出去骑马跑一圈了。”
　　菜菜小朋友显然也对这件事不大满意，耐不下被搂在怀里的寂寞，努力伸出小手去抓夏灵瞬簪子上的流苏。
　　夏灵瞬今日为了做模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不过画师画像的时间明显超出了夏灵瞬忍耐的底线，夏灵瞬坐久了也歪了身子，百无聊赖地逗弄着已经开始发困的朱菜菜。
　　孙吉从殿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瞄了一眼正在全神贯注作画的画师，这才走到朱厚照身边耳语。
　　朱厚照听了之后不由脸色一变，随后将手中的闲书放下，沉默许久，道：“落了多少人的名字？”
　　夏灵瞬原本还未曾放在心上，偶然瞥见朱厚照如此严肃，也不由看向了孙吉。
　　孙吉知道朱厚照有让夏灵瞬一起听政的习惯，因此直言道：“六部九卿集体上言，要让刘先生自司礼监下任，换他人担任司礼监一职。除此之外，更要依法查办刘先生。”
　　夏灵瞬将事情原委听清楚了，瞄了一眼朱厚照，见他不说话便知道了他的心思，想必是因为刘瑾刚刚被派去整理军田，还未整顿完毕，朱厚照当然不想放人。
　　因此夏灵瞬道：“那派人去内阁说过情了吗？”
　　“说过了，内阁不允，一定要万岁爷做个决断。”
　　两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朱厚照开口道：“叫他们去跪着，不到时辰不准家去。不是要以死进谏吗？既然他们不害怕，那就如他们所愿，先脱一层皮再说。”
　　夏灵瞬目送着孙吉应声而去，这才道：“什么时候你也有这么狠的心了？”
　　朱厚照笑了笑，道：“我不狠，他们怎么知道谁更仁慈呢？”
　　三月底，正是接近夏日之时，六部九卿的众人纷纷被罚跪在阶下，加上官服宽大厚重，群臣皆是汗如雨下，却又都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烈焰烘烤。
　　正当此时，一队内官捧着些许解渴的瓜果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高沛，他快步走到刘健和谢迁身边，道：“刘大人，谢大人，二位用些瓜果吧。”
　　刘健正要拒绝，高沛又道：“奴婢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宫人，此时皇后娘娘正劝说万岁爷，担忧各位大人们因为暑热而身体不适，特意遣奴婢来送瓜果的。”他见刘健不言，接着道：“娘娘最是尊师重道了，知晓诸位大人这样做也是为了万岁爷的英明，乃是一颗拳拳之心驱使所为。将来皇子还要仰仗诸位大人指教，还望大人们能用下这些瓜果，万万不要坏了身体。”
　　谢迁见他言辞诚恳，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我们是些迂腐的读书人，总要争个是非对错，今日是万岁爷罚我们，我们总要安心领罚，等一个万岁爷的旨意才是。”
　　事到如今，最让他们欣慰的还是选出了夏灵瞬这样一个出身“纯良”的皇后，明辨是非对错，之前帮着大臣们一起将张家彻底整顿处置好，此外还颇得朱厚照宠爱，能劝谏朱厚照。虽然他们对夏灵瞬的“劝谏”并不抱希望，但还是感到了一丝安慰。
　　高沛无法，只好又让宫人们送了茶水来，每人面前放了一碗，以便有人支撑不住能饮一口缓缓。
　　作者有话要说：    菜菜：阿巴阿巴阿巴……
　　圆姐儿：我当姨姨啦！将来我还要当小外甥的先生！
　　菜菜：饶了我吧，我的学习日程已经很满了QAQ
　　刘健：皇爷到底是谁带坏的？怎么越来越滑手了？？？
　　小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刘健（看着灵瞬）：皇后公正贤明，一定不是她……果然就是刘瑾！！
　　小朱：？
　　刘瑾：？？
　　灵瞬：啊哈哈哈哈哈哈（自带好人光环）
　　实际上夫妻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之前评论写了个菜菜出生的小段子，一起贴上来乐呵乐呵x《宫中录》记载：二月乙亥，朔。帝后于乾清宫中坐，细细私语，谈及二三趣事，后伏桌掩腹，笑而不止。次日诞皇长子。
　　灵瞬：……谁写的，给我出来！
　　小朱：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是有黑历史的人！
　　灵瞬：是谁先讲笑话的？？？？
　　小朱：我错了……但是下次还敢！
　　灵瞬：？？？
　　*以下是感谢名单
　　感谢在2020-09-1620:51:28~2020-09-1800:2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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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一零五
　　眼看着马上就要日落,夏灵瞬道：“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别再让他们跪了,不然身子也受不住。”
　　朱厚照问了时间，这才道：“孙吉，把他们都送出去，叫各个府上来宫门口接人。”他沉默半晌，道：“把刘健与谢迁单独叫来。要是不来，就说是我要给他们一个答复。”
　　“是。”
　　夏灵瞬早就把菜菜交给了乳母去照顾，画师也因着今日的事情早早退下，此时夕阳西下,两人对坐无言,最后还是夏灵瞬开口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朱厚照见她似乎有些担忧，从容笑道：“轻轻放下即可。”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先回去了。”
　　朱厚照拦下她，道：“坐着就是了，让人把菜菜抱过来，好人自然要做到底了。”
　　刘健与谢迁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奈何孙吉替朱厚照表达了意思,两人才勉强相互扶持着一起去到乾清宫内。
　　两人进了内殿,只见朱厚照与夏灵瞬都在,这才见礼道：“拜见万岁爷、皇后娘娘。”
　　乳母在旁边抱着菜菜，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菜菜则是自顾自地吐口水泡泡。
　　“起吧。”
　　朱厚照话音刚落，乾清宫的宫人便摆出了两把椅子，刘健与谢迁对视一眼,却并不坐下。
　　“午后跪了三个时辰，以你们的年纪也累了，坐下吧。”
　　夏灵瞬见他们还不坐，温和开口道：“两位大人快请坐吧，刘大人的风寒前些日子不是刚好吗？我看过脉案也问过太医了，要是因此再旧疾复发，刘夫人该难过了。”
　　刘健虽然依旧梗着脖子，但态度也软和了不少，只是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还是站着等万岁爷发话吧。”
　　夏灵瞬看向朱厚照，没有说话。
　　一旁的谢迁提醒道：“娘娘，要议政了。”
　　“就让她听着吧，闹出这样的事情，六部九卿集体上书请辞，皇后不知道才奇怪了，何况今日若不是皇后发话，朕本无意召你们进殿。”朱厚照放下手中的书，道：“按理将来哥儿出阁读书，理应由你们教导，但今日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刘健抢白道：“万岁爷比臣等更明白今日之事为何发生，为何万岁爷不愿采纳内阁的进谏？”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是让我采纳你们的进谏，还是要逼我采纳你们的进谏？”
　　谢迁也开口道：“万岁爷当真是这样想吗？臣等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大明，倘若今时今日放纵刘瑾继续勒索贪污，那下面那些被逼死的官员们、被饿死的百姓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不管不顾吗？”
　　朱厚照再也没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质问道：“朕也想问你们，国库自朕登基以后查验，账簿错漏不堪，连同内承运库一起，皆无甚银两。贪一两、十两、百两……朕都忍了，但将国库亏成这样，内阁恐怕也难辞其咎吧？要是这样，莫非内阁治理国库还不如皇后治理内廷？”
　　夏灵瞬闻言不由双唇微张，发出无声的叹息。
　　刘健怎么会不知道朱厚照借刘瑾的手四处敛财的法子，只是一直以来忍耐着，今日朱厚照提了起来，他立刻道：“万岁爷借刘瑾的手从那些贪官手中拿钱，却不知道他们只会借机去压榨小吏、小吏压榨百姓，敲出成倍的钱财，层层施压下去，百姓们又该如何过活？朝廷的威信、万岁爷的圣明又该置于何地？”
　　一旁的菜菜还未听过这么大的动静，平日里所有人都是轻手轻脚的，免得让金尊玉贵的皇子受了惊吓，今日却接连听到这么大的声响，难免有些害怕与恐惧，便半带着呜咽挥舞着小手。
　　夏灵瞬见状，急忙从乳母手里接过菜菜，小声地安抚起来。
　　朱厚照冲着孙吉招招手，指着孙吉手中的账簿道：“这是吴氏告发张家时呈上来的证据，上面一笔笔记载着贿赂张家的人的帐，当初收张延龄家产的时候，朕便命人一一对过了……大臣俸禄几何他们自己不知道吗？虽说也有各个时节下赏赐之物，可这一次次礼送出去，难道他们自己不用过日子吗？”
　　刘健与谢迁都不言语。
　　朱厚照这才接着道：“今日不过是将他们当初从国库中‘借’的钱收了回来，过去的朕可是既往不咎，没将他们身上那身绯、青、绿的皮扒下来。这些人愚钝不懂，难道你们也不懂？今时今日不动刘瑾是因着边将侵占普通军户的田产，才需要将土地收回再发放出去，不然若是田地无人耕种，饿殍遍地，未来交给皇长子的大明该是什么样子？穷途末路之际，只怕那时候皇子王孙反倒不如浮萍漂蓬……”
　　他放缓了语气，又道：“刘瑾虽手段激进粗暴，可不是如此，怎么将土地收回来？我知道你们的年纪又是将将告老，做不了这档子得罪人抹不开面的事情，便将这事交给刘瑾，以后就不要再问，他日朕自然会妥善处置刘瑾。”
　　许久之后，刘健才开口道：“万岁爷圣虑长远，心细如发，但事事不会永在意料之中，行事更应妥当才是。”
　　朱厚照不言。
　　刘健和谢迁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两人与这个如今已经成长诸多的“学生”面面相觑，知晓对于未来之路不能同行，最终只好各自起身。
　　刘健俯身道：“臣年事已高，怕是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日子，还望他日万岁爷准许。”
　　谢迁也行礼道：“还望万岁爷准许。”
　　朱厚照不言，只是从夏灵瞬怀里有些笨拙地接过菜菜，走到二人面前，道：“将来长哥儿还要肩负重任，只盼两位先生能够矢志不渝，诚心辅佐。”
　　菜菜懵懂地看着刘健与谢迁，见他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因着见了从未见过的人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对上懵童清亮的笑声，不知是回想起了朱厚照尚且年幼时聪颖好学的样子，还是思及大明的未来，他们看着眼前似乎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天子，不由心中一颤，微微躬下身子行礼道：“谨遵万岁爷旨意。”
　　夏灵瞬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萧瑟背影，对朱厚照道：“这事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想必他们这下彻底明白了我的意思，等到他日告老的奏疏上来，朕允了就是。”朱厚照晃了晃怀里沉甸甸的儿子，看向夏灵瞬，笑道：“大礼就在这里了，杨一清要想回京拜入内阁，先要从内阁移出去一个人，今日之事反倒方便了他，刘健和谢迁年纪都不小了，处事与我不合，提早离开也好。”
　　夏灵瞬想到杨一清的奏疏，知晓他行事颇对朱厚照的胃口，加上奏疏也言之有物，足见其才思，杨一清入阁乃是势在必得的事情。
　　她夸赞道：“可以啊万岁爷，深谋远虑就是您这样的了。”
　　朱厚照得意道：“那是那是……”
　　夏灵瞬假意嫌弃道：“看看你，也不谦虚一点。”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谦虚什么，我本来就很厉害。”
　　夏灵瞬伸手摸摸菜菜的小脸，半开玩笑道：“爹爹将你的先生们赶跑了，将来可要让谁来教我们菜菜读书啊？”
　　菜菜啊啊叫了两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朱厚照的胳膊，似乎是在示意他说话。
　　朱厚照笑道：“小屁孩，反问起你爹了！”他沉思片刻，道：“总之一定要找个脑瓜子灵活一点的，别把菜菜教成了傻菜菜才行。”
　　夏灵瞬憋笑道：“瞧瞧你这个当爹的。”
　　朱厚照摸摸菜菜的小光头，道：“这招叫四两拨千斤，菜菜学会了没？”
　　菜菜见朱厚照和自己说话，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没过几日，刘健与谢迁就上书告老还乡，朱厚照按照程序挽留了一次就准了。
　　朝堂之上一时间人心惶惶，那日跟着刘健等人求情的不在少数，这下刘健和谢迁都走了，他们这些剩下的人可怎么办才好？
　　好在朱厚照并未继续发作，除了允许刘健和谢迁告老还乡之外再无其他动作，对于这两人也额外加封一众官职，又各赐金银众多、蟒衣一套，所谓衣锦还乡也不过如此。
　　朱厚照这一番操作倒是弄得众人摸不着头脑，说要罢刘瑾也不罢，风尖浪口上走了一遭也平安无事，但朱厚照也没有严惩他们这些官员，实在是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众人打听了半天才知道是皇后在“危难时刻”出言相助，倒是成为了一桩美谈。
　　明眼人都知道皇后说话的份量，纷纷动了心思想要送点东西去庆阳伯面前混个脸熟，却没想到庆阳伯府大门紧闭，拒不见客，每日开门也只是夏家的兄弟几个出去办事，或者是接送夏二小姐出去习武。
　　夏家兄弟三个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哥听说是开了个武馆去教武，二哥已经考中了举人，每日应当是去求学，至于三弟，听说也是个爱玩且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但也总不见人影。
　　想要从夏二小姐下手吧，她身边还跟着一众家丁，每日有开国公府的马车接送，总不能当街去拦人家吧？
　　但若说下手，也并非没有机会。
　　夏二小姐已经就到了议婚的年龄，再过两三年就要出嫁了，要是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和夏家扯上关系，那可是攀上了皇后的裙带，比什么金科玉律都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啦w回来更新w
　　“绯、青、绿”是官服的颜色。
　　“内承运库”就是私库（简称内库）
　　灵瞬：阿嚏！
　　圆姐儿：阿嚏！
　　小朱：傻菜菜，这叫四两拨千斤，懂了吗？
　　菜菜：……啊啊（傻爹）
　　*以下是感谢名单嘻嘻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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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一零六
　　乾清宫内,朱厚照正和夏灵瞬看着画师送来的画像，夏灵瞬抱着自家儿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朱厚照让人把画像收好,问道：“这都要入夏了，怎么还打起喷嚏了？”
　　夏灵瞬揉着鼻子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估计没什么好事。”她话刚说完，朱厚照也打了个喷嚏，夏灵瞬忍不住嘲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是一样吗？”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我只是忽然鼻子痒了，可不是风寒。”
　　“幼稚。”夏灵瞬把乳母冯氏叫了进来，将菜菜抱回他的房间,这才盯着一人高、一丈宽的画像道：“这看着怎么不大像我,不过这衣服首饰画的是真不错……”
　　“宫中画像就是这样。”
　　“西方的画就比较写实,有的画出来就像照相机一样。”夏灵瞬见朱厚照有些茫然，解释道：“照相就是把光影映照到特质的纸上,可以把我们都放上去，看起来和真人一模一样。”
　　朱厚照摸摸下巴道：“你会做吗？”
　　夏灵瞬赶紧摆摆手，道：“我是学文秘专业的，不会做这些，让人给你磨一幅眼镜倒是还行,戴上可以将看不清的东西看清了。不过你每日用眼也不多,眼前应该还是清晰的吧？”说完她还不忘在朱厚照眼前挥挥手。
　　朱厚照抓住她的手,郁闷道：“怎么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这些东西咱们两个都不会做,只能听你说着解个馋。”
　　夏灵瞬安慰道：“咱们不会做，可有人会做啊，等有机会了请一些能工巧匠来不就好了？就像种田需要农人，造船要有工匠,换咱们两个去当然不行，要各司其职才好。”
　　朱厚照眼前一亮，道：“既然这样，那我去让刘瑾找些能工巧匠来！”
　　“就算真把人找到了，宫中也没有地方安置啊。”夏灵瞬无奈扶额，道：“那还不如先让宫廷画师学素描和速写呢。”
　　朱厚照紧紧盯着她，期待地问道：“你会吗？”
　　“……这个真不会。”夏灵瞬见朱厚照有些失望，犹豫片刻，道：“要不我给你画个别的？”说完，她走到桌前提起笔，沾了墨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纸上很快就多了一个小人儿，戴着翼善冠，身着袍子，两道眉毛扬得高高的，仿佛脸上就写着“骄傲”这两个字。
　　朱厚照凑过去看着，不由皱起眉头，道：“这……不会是我吧？”
　　“对啊。怎么样？是不是很传神？和你得意起来的样子如出一辙！”
　　“为什么没有脖子？”
　　夏灵瞬认真地回答道：“因为可爱啊，所以只画两头身，这是另一种传神的画法。至于头发……太麻烦了就省掉吧。”
　　朱厚照看着纸上那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秃头小人儿，从夏灵瞬手中抢过笔，在旁边画了一个梳着髻、穿着长裙的小人儿，道：“这样才对嘛。”说完还不忘题字：“就叫《夫妻和睦图》吧，回头叫人裱起来挂上。”
　　夏灵瞬怀疑地看向朱厚照，道：“真要裱起来吗？小心以后的人怀疑你的画技和品味。”她当然不会说后世某皇帝凭着自己农家乐审美火出了圈，甚至还卖了一把萌，几乎成了当朝吉祥物。
　　朱厚照一挺胸膛，得意道：“我这叫雅俗共赏。”
　　夏灵瞬附和着鼓鼓掌。
　　因着马上就要殿试，朱厚照身为皇帝不仅要走个过场，还要亲自出题考校学子，所以每日被礼部拉着走流程，他又有心要按照夏灵瞬所说另设一个机构来执掌农事，因此对这次的殿试格外上心。
　　加上藩王子弟们今年也要参加殿试来观摩学习，朱厚照还不忘要顺带考校这些在京学习近两年的藩王子弟，检验一下他们的学习成果，没什么时间和夏灵瞬待在一起。两人每日闲聊几句、逗逗菜菜、和衣而眠就算是过了一日。
　　夏灵瞬便时常去太皇太后宫中，一是让老人家看看曾孙，二便是找娄素珍闲坐，顺便暗戳戳打探一下唐寅的情况。
　　娄素珍将布偶放在菜菜面前，逗着他伸手去抓，夸奖道：“小皇子看着就很机灵。”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道：“我看垓儿是个机敏的娃娃，和他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才这么大点儿，都说事在人为，还是得他的奶奶和爹爹好好教着才是。”夏灵瞬摸摸自家儿子的小光头，道：“不像橄儿有宁王妃这样的才女教着，又跟着万岁爷找的师父读书，想必进步了不少吧？正好这些时候万岁爷要考校他们，想必咱们橄儿不会落于人后。”
　　说到儿子，娄素珍脸上笑意更甚，道：“那还是要仰仗万岁爷找的师父，不然橄儿也不会有如此进步。”
　　“那也得橄儿聪慧才好啊。”夏灵瞬将菜菜交给冯氏，让她抱到太皇太后身边去，这才拉着娄素珍去偏殿谈话，道：“我也不和你多说那些没用的了，还有一事未曾和你说呢。前些日子宁王求刘先生来说话，问素珍姐姐究竟什么时候回去呢。姐姐是怎么想的？”
　　娄素珍敛眉垂首，默默不言。
　　夏灵瞬见她不说话，道：“难不成当初素珍姐姐是因为和宁王吵架，这才离家出走，陪着橄儿一同进京，如今不想回去了？”
　　娄素珍轻声道：“也不算是……”
　　夏灵瞬察觉到事情奇怪，追问道：“姐姐怎么了？可是真有什么事情？”她见娄素珍不答，道：“那回江西还是不回，素珍姐姐心里想好了吗？”
　　娄素珍此时却不扭捏了，只是道：“我不回的，我放心不下橄儿。”
　　夏灵瞬闻言笑道：“那好，我让刘先生回了宁王去，再将姐姐与橄儿的近况一并告知，免得宁王着急了。”
　　娄素珍也不想再提及这些，道：“前些日子我与橄儿出宫去见先生，听人说娘娘家中有不少人求亲呢。”
　　夏灵瞬骤然听到这么一件事情，注意力也跟着跑歪，连唐寅的事情都没来得及问，便一头雾水地开口道：“求亲？我二哥吗？”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就算是二哥有喜欢的姑娘，那也应该是他去别人家求亲啊，怎么还颠倒过来了？
　　娄素珍道：“娘娘忘了，夏二小姐马上便是金钗年华，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家中有适龄的孩子，自然想着相看一番。”她见夏灵瞬似乎有些不大相信，还坐在那里发愣，接着道：“娘娘如今颇有威望呢，举足若轻的人物，自然有不少人想要依附。娘娘也要提醒庆阳伯夫人小心一些，免得叫人骗了才是。”
　　夏灵瞬回过神，紧张地攥着手，道：“圆姐儿年纪还小着呢，怎么说也要在家中再待个三四年吧，年纪轻轻的嫁人不合适……”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知道自家娘是很有可能给妹妹开始物色如意郎君的，保不准没两年就要嫁人，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要生孩子……夏灵瞬这么一想就觉得心里发怵。
　　她自己这是迫不得已，早早嫁了人，还要及时诞下朱厚照的继承人。可妹妹就不一样了，夏灵瞬还是想让她多过几年松快的日子，再说她自己是经历了生育之痛的，知道其中的危险，想到将来妹妹也要这样，夏灵瞬就更觉得心堵。
　　夏灵瞬越想越坐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道：“素珍姐姐，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说罢，连菜菜也顾不上就向外走了，还是蒲桃对冯氏叮嘱了一句，让她记得给菜菜穿好衣服了再回乾清宫，免得回头再惹得菜菜感冒了。
　　夏灵瞬风风火火地赶回了乾清宫，便拿着手中的笔开始写写画画，思考着究竟如何才能阻止自家妹妹早嫁，再不济挑个如意郎君也算啊。
　　朱厚照自内阁回了乾清宫，见夏灵瞬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抬头又不见平常吵吵闹闹的儿子，疑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菜菜呢？”
　　一旁的蒲桃小声道：“今日娘娘带着小皇子去寿宁宫看望太皇太后，娘娘前脚回来，乳母带着小皇子后脚回来，此时应当吃着奶呢。”
　　朱厚照见夏灵瞬依旧坐在桌前沉思，走过去一看，见她纸上写着“阻止早婚计划”几个大字，更加摸不着头脑，道：“你这是干什么？”
　　夏灵瞬长叹一声，道：“还不是因着从宁王妃那里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有人上我家中去向圆姐儿提亲。”
　　朱厚照算了算年纪，道：“圆姐儿如今也十二岁了，确实是议婚的年纪，早些相看人家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还要挑剩下的？”
　　夏灵瞬满脸怨念，道：“她还是个孩子啊！再说了，谁知道那些上门议婚的都是些什么人家，我可不想委屈圆姐儿……”
　　朱厚照揶揄道：“你这是嫁妹妹还是嫁女儿啊？怎么看你对圆姐儿比对菜菜还上心？”
　　“圆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何况如今这个时候女子立身处世远比男子不易，我自然要更关心圆姐儿了。”说到这里，夏灵瞬还不忘白了朱厚照一眼，道：“再说了，将来你儿子娶媳妇的事情可上国之大事，又是正妃、又是侧妃，不像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哪里有这些啊，一夫一妻就是一辈子呢。”
　　朱厚照搓着手嘿嘿笑了笑，道：“当我没说……媳妇儿有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干嘛，还得添筷子呢，我看菜菜也应该多多向他的爹娘学习才对。”
　　夏灵瞬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说罢便又低下头写写画画了。
　　朱厚照暗自感慨自己逃过一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夏灵瞬。
　　春装轻薄，海棠色的领口衬得夏灵瞬露在外面的一段颈子愈发雪白，朱厚照看得心痒痒，一边抠着椅子扶手，一边紧紧地盯着夏灵瞬。
　　夫妻二人这都小半年没有肌肤之亲了，虽说朱厚照有需求的时候，夏灵瞬还能想出不少法子给他“泄火”，但那能有老婆本人香吗？
　　夏灵瞬出月子两个多月了，朱厚照每天看着媳妇儿在自己枕边睡得极香，却又不能惊扰她，免得夏灵瞬有个什么不舒服，他的郁闷又有谁知道……
　　夏灵瞬察觉到朱厚照望穿秋水的目光，道：“万岁爷有话直说吧，这样一直盯着我，怪瘆人的。”
　　朱厚照这才嘿嘿笑道：“娘子，你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用膳洗漱了，是不是该……？”
　　夏灵瞬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忙着呢。”
　　朱厚照走过去夺下她手中的笔，道：“哎呀，明日我就让钱宁带着锦衣卫去把各家子弟的情况都好好查一遍，给你攒个册子出来，你就别在这里白费心思了。”
　　蒲桃见状急忙掩门出去，给二人留下空间。
　　夏灵瞬被他拉着站起来，嘀咕道：“不安好心……”她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万岁爷，教你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你背写完了吗？这可是最简单的了。”
　　朱厚照身体一僵，道：“这个嘛……”
　　夏灵瞬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朱厚照，道：“嗯？怎么，难道万岁爷没有写完吗？既然如此，今日就免了吧。”说完便要离去。
　　朱厚照索性一把将夏灵瞬抱了起来，看她在自己怀里慌乱挣扎的样子，假意威胁道：“女先生还是尽早歇歇吧，学生今日是要以下犯上的。”
　　夏灵瞬羞红了脸，道：“无/耻小贼，坏了学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嘿嘿嘿
　　夫妻俩疯狂打喷嚏就是没什么好事（喂）
　　所以封面就是这幅《夫妻和睦图》（bu侍）
　　灵瞬：请来了工匠住哪儿啊？
　　豹房：仿佛听到有人在找我。
　　有研究称豹房在阿拉伯文中有特殊含义（即科研中心那么个意思）
　　据说小朱还发明过“正德战车”，有人说像坦克x感觉可以和发明射虎车的孙二交流学习一下（喂）
　　灵瞬：呜哇哇哇我的妹妹……qaq
　　小朱：淡定……（但其实假如秀荣还在，他比谁都激动）
　　菜菜：？？妈你就这样不要我了吗妈？
　　小朱：媳妇儿只有一个好，傻儿子学着点
　　未来的太子妃：这把稳了
　　*以下是感谢名单(ω.)
　　感谢在2020-09-1915:46:15~2020-09-2001:2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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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零七
　　次日一早夏灵瞬就清醒了,摇着朱厚照醒来穿衣上早朝，还不忘嘱咐道：“千万不要忘了叫人去查查那些上我家提亲的人,最好每个都挑些小错处，好让我借机打回去。”
　　她知道自家爹思虑周全，倘若真的给夏圆儿相看了人家，必然会让叶氏进宫来询问自己的意见，因此才催促着朱厚照尽快将这件事办完，方便回头向叶氏解释缘由。
　　朱厚照嘟囔道：“你一天天的尽挂心这些……也不疼儿子和我。”
　　夏灵瞬有些好笑，一边给他穿衣，一边道：“我这不是正疼着呢？昨夜不也好好疼了？再说了,疼妹妹与疼官人又不相冲突,怎么万岁爷还抱怨起来了？”
　　朱厚照哼了一声,随后道：“我看你也是白操心，圆姐儿要是有喜欢的人,自己就会想办法的。”
　　“圆姐儿要是有喜欢的人那就更好了，到时候我就请万岁爷做主帮忙定下来，晚些时候圆姐儿年纪大了再成婚，这样爹娘也都无可置喙了。”夏灵瞬伸手帮朱厚照正了正衣领，道：“可是她平日里遇见的人也不多啊,更未曾接触过几个男子,我家平日里也不与其他人家交往,她连闺中朋友都没有，若是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家借着花言巧语骗走了,毁了她的婚姻幸福，我得叫活活怄死了。”
　　朱厚照想了想，道：“平日里……她不是和魏国公家的小子一起习武吗？怎么没见你考虑那孩子。”
　　夏灵瞬眨眨眼，道：“徐小公子……”
　　朱厚照见她思索,接着道：“算来两个人是同窗师兄妹，情谊想必不浅，你难道不考虑考虑？”
　　夏灵瞬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等我回头问过圆姐儿再说吧。她一向是大大咧咧的，徐小公子又是……”她想到初初见面时，徐鹏举被一个从头顶飞过的马球吓得眼泪汪汪的样子，无奈叹息道：“又是那样的性格，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我倒觉得那个孩子心思细腻，和圆姐儿的性子最适合了。”
　　夏灵瞬毫无诚意地附和道：“是是是……”说着说着夏灵瞬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地打量着朱厚照，道：“我还不知道万岁爷什么时候热心起别人的婚事了呢？难不成是收了魏国公家的好处，要替他家向我说媒？”
　　朱厚照假意咳嗽几声清清嗓子，正色道：“圆姐儿也是我的妹妹嘛，我自然要更加上心。”
　　“是吗？刚才某人不是还醋着，嫌我只疼妹妹吗？”夏灵瞬白了他一眼，道：“万岁爷还是操心您的国事吧！这牵姻缘的活计您就别这样上心啦！”
　　朱厚照讪讪地摸摸鼻子，只好随夏灵瞬去了。
　　夏灵瞬虽然嘴上说着不用朱厚照管，但心里还是把话听进去了。
　　朱厚照说的确实不错，徐鹏举与夏圆儿有师兄妹的情谊，真要是嫁过去，常夫人既是师父又是婆母，肯定要比别人更加亲近，而魏国公与开国公两家之子的身份，换作是别的人家自然是想也不想便同意了的。
　　虽说家境之类的固然重要，但夏灵瞬更在意的是自家妹妹喜不喜欢这个人，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走的下去的可能性。要是不喜欢，真嫁了也过不上好日子，那还嫁什么嫁？还不是凭白无故委屈了自家妹妹。
　　但想到自家妹妹的这些事情，夏灵瞬又难免有些心焦，午后便急吼吼地把母亲和圆姐儿单独叫进了宫，算来母女、姐妹三个人在两个月前便见过，这次相隔时间可比以前短多了，倒还让已经习惯了不能时常见到姐姐的夏圆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娘，我这次请你们进来是想说说圆姐儿的婚事……”夏灵瞬让宫人上了茶和各类糕点，这才清清嗓子道：“我知道因着我的缘故，家中去求亲的人愈发多了，可婚事也是人生大事，不能随意相看，我已经让万岁爷去查查那些人家的底细了，还是等查出一二之后，爹娘再给妹妹做决定吧。”
　　叶氏好笑道：“你呀，在宫中还操着宫外的心……放心吧，我和你爹知道你最是疼爱你这个妹妹的，自然没有为她定下婚事，再说了，你爹这么多年在外漂泊的，也算是见了一些人，开过一些眼界的。那人群之中哪些是真心实意，哪些是逢场作戏，他能不知道吗？圆姐儿也是我们的女儿，虽说因着过去的事情未能好好照顾，父女两个又都是暴脾气，但圆姐儿是他的女儿，他嘴上的那些话不过说说而已，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她又摸摸二女儿的头顶，轻声道：“你妹妹和你最亲，也说了要听你的决定，说是只有你这个姐姐同意了，她才看要不要嫁呢。”
　　夏圆儿笑嘻嘻地说道：“姐姐识人最是清楚明晰，我一向是相信的，何况姐姐最疼我了，我当然要听姐姐的话。”
　　夏灵瞬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这还不是担心爹娘被一些有心之人哄骗了，搭上了圆姐儿的人生大事吗？”
　　叶氏安慰道：“放心吧，到底你是皇后娘娘，如今经历了不少事情，也愈发老练有主意了，我和你爹心中真有了人选，也会先叫你看看，能不能查清对方的道德品性，才能定下这样的大事。”
　　夏灵瞬自然是相信自家爹娘的，因此笑道：“那就好。”说罢，她便让蒲桃去把冯氏与菜菜带来，道：“娘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菜菜了，这小胖子又长大了一些，身量也变长啦。”
　　算来朱菜菜也是夏家的外孙，又是头一个，叶氏喜欢得厉害，可到底隔着皇家的沟壑，她怕给女儿惹上祸端，也不敢放肆，只是笑得合不拢嘴，道：“别因为我扰了小皇子休息才是。”
　　“他每日醒的时候比睡的时候多呢，午睡也就是那一小会儿。”夏灵瞬见冯氏抱着身着轻薄衣物的菜菜来了，便让她将菜菜抱给叶氏看看，趁着叶氏与冯氏说话，她又悄悄地冲着夏圆儿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姐妹两个说会儿悄悄话。
　　夏圆儿跑到夏灵瞬身边坐下，道：“姐姐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是有些话要和你说。”夏灵瞬笑眯眯地问道：“其实也没什么，姐姐就是想问问你，心里有没有惦记着的人？”
　　夏圆儿眨眨眼，道：“惦记的人？那可多啦，爹娘、兄长、姐姐……还有夏合儿这个小丫头……还有师父……”
　　夏灵瞬赶紧打住，道：“你可不要和我绕弯子，姐姐问这话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夏圆儿低下头，小声道：“我就非要成婚不可吗？”
　　夏灵瞬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非要成婚不可，只是既然起了这样的势头，姐姐便也想问问你的心意，你要是有喜欢的人那固然好，我想办法打探一下人家的心思，若是一拍即合，那就定下来。要是你没有喜欢的人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啊，喜欢的人哪有将就的？只管做你喜欢的事就是了，难道家中还交不起那几个罚钱了？”
　　夏圆儿这才小声道：“其实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嫁人……”
　　夏灵瞬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姐姐支持你。”
　　夏圆儿眼睛眨呀眨，闪烁着憧憬的光，道：“我想做花木兰、梁红玉那样的女将军！就像姐姐故事里讲的那样，鏖战沙场，只叫鞑靼、瓦剌都见大明军旗而闻风丧胆，再也不敢南下侵略！”
　　夏灵瞬想了想，这个理想实现起来好像是有点难，但是妹妹的心是好的，夏灵瞬也不想打击她。
　　“我师父说啦，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能生作男儿、如岳武穆一般精忠报国，只能囿于后宅，所以才给鹏举取了这样的名字。”夏圆儿摸摸脸颊，思绪似乎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道：“可我觉得将军并非一定要是男儿啊，师父之前还夸我武艺进步极快，连鹏举都不是我的对手啦！如今师父不仅教我武艺，还教我如何看行军图和布阵图呢。要是这样说，只要我能够勤学苦练，我会比很多人厉害的！正好大明还没有一个女将军，说不定我就能做第一个呢。”
　　夏灵瞬听她这样说，心中满是欣慰，欣慰于她生在这样的时代却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总算是没有白费她这么多年对妹妹潜移默化的影响，却又哀于她生在这样的时代，女子在重重封锁之下，即使有心报国却不一定有这样的门路。
　　就连夏灵瞬自己，虽是随心而活、无愧于心，却已经与当初进宫前的自己相差甚远了。但圆姐儿如此年纪却能有如此心性，让夏灵瞬怎能不欣慰。
　　“圆姐儿，你能这样想很好，姐姐为你感到开心……姐姐虽然没有你这样的能力，但姐姐可以倾尽全力支持你。”夏灵瞬沉思片刻，道：“等他日姐姐再为你请一位更加合适的先生，好传授你那些行军之法才是。”
　　夏圆儿笑得更开心了，搂着夏灵瞬的脖颈道：“我就知道姐姐待我最好啦，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姐姐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夏灵瞬抱着妹妹，笑着打趣道：“好将军，还撒娇呢。”
　　“我就是做了女将军也要向姐姐撒娇呀。”夏圆儿晃晃夏灵瞬的胳膊，道：“姐姐是我最亲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嘿嘿嘿嘿
　　圆姐儿的理想就是女将军w
　　小朱：姐夫带你去打仗！
　　圆姐儿：耶！
　　灵瞬（牵儿子）：菜菜乖，和娘一起看奏疏
　　菜菜：……羡慕.jpg


第108章 一零八
　　夏灵瞬将妹妹的事情弄明白了,便再三叮嘱自家爹娘一定要妥善对待夏圆儿的婚事，有什么动静都要第一时间和她说才行,叮嘱过后这才将她们送出了宫。晚上用过晚膳、又洗漱更衣之后，夏灵瞬才和朱厚照说了妹妹的事情，倒把朱厚照唬了一跳。
　　“你们姐妹两个倒是奇了，一个要做女先生，一个要做女将军。”朱厚照说完还不忘夸赞道：“别的不说，圆姐儿的胆子可是比那些男人都大，军籍之人尚且有胆怯逃军的，她一个小丫头反而有这样的胆色。”
　　一家三口在罗汉床上坐着,菜菜见父母都忙着交谈,不搭理自己,立刻啊啊叫着，想要借机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夫妻两个索性也倚着罗汉床，将菜菜围在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他。
　　夏灵瞬得意地笑了起来，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她被朱厚照恭维了几句,又道：“既然万岁爷也赏识我家妹妹的胆色,就有劳您请个先生给她了,她要学的是行军打仗，这样的先生不是我能给她请的。”
　　朱厚照思虑片刻,道：“营兵尚在操练之中，未见出挑之人，何况行军打仗最忌纸上谈兵，要说上好的先生应当是边将,可边将远在北境，想要给你请来还真有些难。”
　　夏灵瞬眼巴巴地看着朱厚照，伸手拉着他的衣袖道：“万岁爷定然是有办法了？”
　　朱厚照指了指自己的脸，夏灵瞬立刻会意，凑过去狠狠地亲了他一口，朱厚照这才满意道：“办法自然也有了，杨一清带几百人轻骑逐鞑子，若论实战，必然不会输给他人，等杨一清回京到任，便封他为文华殿大学士，空闲时给菜菜讲学，别的不说，就讲这行军打仗，到时候带上圆姐儿去不就行了。”
　　夏灵瞬想了想，又笑道：“我看万岁爷也是有私心呢，这文华殿大学士可是也给皇上讲课的……”她晃着手中蒲桃打的络子，逗弄着菜菜伸手去抓。
　　“我这是以身作则，带着圆姐儿和咱们菜菜一起好好学习。”朱厚照伸手去抚她的脸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夏灵瞬的鼻梁，道：“到时候你带着菜菜去旁听，也能跟着学不少东西呢。”
　　夏灵瞬按着他作乱的手，笑道：“菜菜那么小，人家让不让他听课还未可知呢。”
　　菜菜趁机一把扯住穗子，一下子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兴致盎然地玩了起来。
　　“我才三四岁的时候，刘健他们就开始给我讲学了，更不用说那时我已经是太子，所有奏疏都要抄录给我一份，我还没识几个字就先扎在书堆里了。”朱厚照想到这个就叹气，道：“所以我想好了，先不封菜菜做皇太子，等到他多玩几年再说，这样这些日讲、经筵之类的他还能逃个五六年的。”
　　他说完见夏灵瞬盯着自己，道：“看我什么？我今日可是把那什么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写完了放你桌上了。”
　　夏灵瞬噗嗤一笑，道：“我是想万岁爷还真是吃过苦的爹，便怕孩子受苦，把菜菜的事情想得四角俱全。”
　　朱厚照眉宇之间满是得意之色，嘿嘿一笑，道：“小时候我爹不仅免我每月的视朝，还带我一起偷偷溜出宫去玩呢，老子的爹做的这样好，我这个儿子也不能输啊。”
　　夏灵瞬嗔怪地拍了他一下，道：“你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把人都绕进去了……”
　　朱厚照调侃道：“要我说，把你那个三妹妹也好好养着，保不准还能养个女学究出来，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女个个都是出挑的人物，我也好跟着增光添彩。”
　　“那改日我就将合姐儿接进宫养着，到时候万岁爷可不要嫌弃才是。”
　　朱厚照想到上次圆姐儿进宫，自己就被冷落在一旁一个多月，不由打了个激灵，立刻拉着夏灵瞬的手道：“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
　　夏灵瞬噗嗤笑了起来，又低头亲了亲正在玩着穗子的菜菜的小脸蛋，道：“菜菜想不想见小姨姨呀？”
　　朱厚照戳了戳菜菜的小脸，道：“你好好说，不许随便应答。”
　　菜菜平白无故被戳了一下，立刻扁着嘴要哭出声。
　　夏灵瞬打了一下他的手，道：“小孩子娇嫩，小心把你儿子的脸戳一个洞出来。”她说完便轻轻地抚摸着菜菜的胸口，噢噢地轻声哄着他。
　　朱厚照听完更起劲了，道：“那我给他戳个笑靥出来。”
　　他说完，兴许是菜菜感觉到了危机感，扬着手四处挥舞着，更是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在了朱厚照脸上。
　　朱厚照瞪着眼睛，假意凶狠道：“好你个臭小子，还没长大就敢打老子！”
　　菜菜依旧是手舞足蹈的咿咿呀呀，只是这稚童之声好似隐隐有了几分得意的意思。
　　夏灵瞬啐了他一口：“你还好意思说，也不看看自己刚刚干什么呢！”
　　“有笑靥笑起来好看嘛。”朱厚照半仰着，左臂搭在夏灵瞬身上，轻轻地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目光灼灼，道：“我记得我每次见你笑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好看，不仅是眼睛，还有笑靥。每次开心都是开心到骨子里去的，不开心也都写在脸上，不像其他人，总要憋着、忍着，悲喜都不纯粹。”
　　夏灵瞬也握上他的手，感受着朱厚照手中的融融暖意，指尖在他手心划了划，道：“我明白你的心的。若说以前我在意的是我自己和家中的事情，如今便还有咱们一家，只有看着你们都安好，我才能放心了。”
　　菜菜见两人都不理他，只好自己嘬着手指打起了哈欠，闭上一双灵动的眼睛陷入自己的睡梦之中了，没多久便流露出了只有小孩子才会露出的安心表情，肉乎乎的雪白脸颊隐隐带着他的笑窝。
　　夏灵瞬看着他这样，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冲着朱厚照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自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菜菜抱了起来，连鞋也顾不得穿，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将他抱进床榻内。
　　朱厚照看着她蹑手蹑脚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拿起地上的一双鞋跟在她身后。
　　夏灵瞬将儿子安置好了，这才躺在中间，道：“菜菜已经睡了，再叫乳母抱他回去只怕他染了风寒，就委屈万岁爷和我们娘俩挤挤了。”
　　朱厚照调侃道：“皇后娘娘太客气了，你不把我赶出去我就千恩万谢烧高香了。”
　　夏灵瞬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把被子往他那边一推，自己护着儿子盖被睡熟了。
　　朱厚照怕她着凉，又把被子给她盖严实了，没想到自己却打了个喷嚏，不由暗自腹诽莫非最近真的没什么好事？
　　夏灵瞬清闲没几天，常夫人忽然上书，说要带儿子徐鹏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夏灵瞬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也不拒绝，便让母子两个一同进了宫。
　　等到常夫人带着徐鹏举向自己见过礼，夏灵瞬让他们起身，道：“好久不见鹏举，看着又长高了不少啊。”
　　常夫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道：“男孩子抽条快一些，每过一段时间便看着高一些了。”
　　夏灵瞬也附和了几句，两人便心照不宣地闲聊，久了常夫人也有些沉不住气，道：“其实我今日带着鹏举进宫，是因着他有话想要向娘娘说。”
　　夏灵瞬故作不知，道：“哦，什么事啊？”
　　常夫人瞄了一眼徐鹏举，道：“还请娘娘摒退其他人。”
　　夏灵瞬闻言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只留下蒲桃与怀信在自己身边守着。
　　常夫人这才推推儿子，道：“在家中如何与我说的，现在就和娘娘说吧。”
　　徐鹏举今年已经十三岁，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少年站在阶下，涨红了脸不敢抬头，好半天才开口道：“臣……臣有一事想向娘娘禀报……”
　　夏灵瞬带着笑意看向他，道：“怎么？徐小公子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徐鹏举结结巴巴了半天，道：“我……我和圆姐儿……”
　　常夫人在旁边看着冒火，忍不住呵斥道：“你在家中是怎么求我带你进宫来见娘娘的？这个时候反倒不敢说话了？多亏了祖宗打下的基业，不然像你这样的，活在那些世道，只怕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夏灵瞬见徐鹏举似乎更加紧张了，虽然心中有些无奈，但还是安抚道：“鹏举，你说就是了，我不会斥责你。你若不说，我怎么明白你要向我说什么呢？”
　　倒是蒲桃忍不住垂首憋着笑意，怀信则是目视前方，似乎全然没有看到徐鹏举的窘态。
　　徐鹏举小声道：“臣……臣钟情于圆姐儿……想请皇后娘娘做主，请庆阳伯与庆阳伯夫人将圆姐儿许配给臣。”
　　夏灵瞬莞尔，道：“原来如此。”她凝视徐鹏举许久，看的他浑身不自在，这才道：“真是你自己想要娶她吗？”
　　徐鹏举此时才坚定地点点头，道：“是臣想要娶圆姐儿。”
　　夏灵瞬又问道：“你喜欢她吗？”
　　徐鹏举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夏灵瞬问的会是这个。
　　“我知晓你和圆姐儿有同门之谊，又在一起习武玩耍了一年多，她性子最是大大咧咧的，对人都一个样子，我怕你误会她，错把友谊当做了喜爱。”夏灵瞬温和地开口道：“你也知道，如今有很多人上门求娶她，为的是攀我这所谓的‘高枝’，我是要全部打回去的，我的妹妹，就算不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郎，也要嫁一个知她懂她的好郎君。你可知她想要什么吗？”
　　徐鹏举有些茫然，没有说话。
　　夏灵瞬看向常夫人，道：“她要的是征战沙场、飒沓流星，要的是‘女子何不作丈夫，直取红缨破仇雠’，不囿于女子身份而报效家国。”
　　常夫人闻言微微一愣，没有言语。
　　夏灵瞬轻轻地叹息道：“这样的理想……若她嫁的不是知她、懂她的郎君，她这一生都不会幸福的。我虽然不喜这样的世道，但也不得不承认，女子的婚事但凡错了一步便再难有翻盘的意思，所以她的婚事……我定是要慎而重之的。”
　　她所说句句出自真心，蒲桃也甚是感动。
　　夏灵瞬见徐鹏举愣住了，又温和地问道：“你愿意让她离开后宅，闯到战场上杀出一个世间女子都未曾有过的功名吗？你能接受世人因她的与众不同而对你们明嘲暗讽、指指点点吗？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事情，所以我要和你把这些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至于你最终要怎样选择，那在于你自己的决定。”她接着道：“还有一点，她喜欢你吗？若是她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我应了，你们也不会幸福的。”
　　徐鹏举低下头，道：“是臣唐突了……”
　　夏灵瞬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样子，道：“没事的。与其来问我、问我们的爹娘，你不若去问问圆姐儿的心思，到底是她的事情。”她说完又看向常夫人，道：“夫人喜爱我家小妹，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把这妹妹当做自己的心肝疼，舍不得她受丁点委屈，还请夫人见谅。”
　　常夫人摇摇头，道：“我知道娘娘的心思，即是如此，应该教他回去好好想想，不然若是反因此害了圆姐儿，这就是我这个师父不应当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诶嘿嘿嘿
　　小朱：嗑cp嗑cp嗑cp
　　灵瞬：泼冷水泼冷水泼冷水
　　小徐：我太难了……
　　菜菜：俺也一样
　　*下面是感谢名单ヽ(*з｀*)
　　感谢在2020-09-2100:36:23~2020-09-2200:1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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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一零九
　　因着到了雨季,皇城也笼罩在了一片烟雨之中，这样的天气之下,菜菜的百日也因此未曾大过。
　　夏灵瞬哄着菜菜睡着了，这才有些忧心地看着他身上的红疹子，道：“这几日连着下雨，我看他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没有往日里的精神了。”
　　蒲桃拿了一个小瓷罐来，道：“这是我向小薛太医要来的药膏，如今天气又闷又湿又热，小皇子皮肤虽好,毕竟是孩子,身上容易出红疹子,抹了这药膏舒服些，免得一不小心抓破了。”说完便赶紧净手,沾了一些药膏，一点点在菜菜起疹子的地方抹匀了。
　　夏灵瞬看着她在那里忙碌，笑着调侃道：“我看你和小薛太医似是很熟了？”
　　蒲桃原本不以为然，正要应声，忽然察觉到夏灵瞬语气中的调侃,羞恼道：“我一心为娘娘和小孩子好,娘娘还反过来调笑我！”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有些微微发红，对上夏灵瞬的视线又跺了跺脚,顾不得手上还沾着药膏，抬手捂着脸偷偷盯着夏灵瞬。
　　“我先前向太医院的人打听了打听，小薛太医还未娶妻呢，我的蒲桃这样好,就该去给这些好人家做正牌夫人呢。唉，还怀着才菜菜的时候总让小薛太医照顾着，倒是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我家的蒲桃都被拐走了，心疼死我了……”夏灵瞬说完还不忘捂着心口摇头，似乎很是心疼不舍的样子。
　　蒲桃被说的脸颊滚烫，以衣袖掩着脸跑了出去，还不忘娇嗔道：“娘娘坏死了！”
　　“小心淋着雨！”夏灵瞬走到门边，见蒲桃青绿色的背影消失在屋檐下的拐角，一时间有些好笑，扶着门框回身对着怀信道：“看她，以前还自居长我两岁，可我随意说几句她就不好意思了。”
　　怀信抿唇轻笑，道：“蒲桃姐姐脸皮薄，可对娘娘是真心的。”
　　夏灵瞬看向他，道：“你现在也是越来越老成啦，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她思索着望向灰蒙蒙的雨幕，恍惚想到上辈子时这个年纪的自己，轻声道：“还想着如何调皮捣蛋呢。”
　　怀信侧耳倾听，似乎是在想象夏灵瞬调皮时的样子，随后道：“娘娘聪慧过人，想必调皮时也一样机敏，即使是被惹之人也不会怨怼娘娘。”
　　夏灵瞬忍不住笑了，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张花言巧语的嘴了？张口就来的，将你家娘娘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怀信对上她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迅速垂下头道：“怀信不敢，如实所答罢了。”
　　夏灵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再过菜菜也到了要调皮的时候了，到时候更要多些人照顾他，想想就觉得头疼。”
　　怀信应了一声，还要说什么，朱厚照已经走进了庭院，见夏灵瞬站在门口站着，不顾身后打伞的宫人，自己快步跑了过来，溅起好几道水花。
　　孙吉见状急忙推了一把给朱厚照打伞的小内官，示意他追上朱厚照，免得朱厚照体内进了寒气，到时候又要让太医吴杰说他们这些仆从不好好照顾万岁爷了。
　　朱厚照带进来一股凉气，他察觉到什么，又赶紧向后挪了挪。
　　今日雨下的极大，平日里三五步路就走完的院子，朱厚照跑过来已经是满身潮意。
　　夏灵瞬嗔怪道：“多等一会儿不好吗？”她伸手去擦朱厚照脸上的水珠，又对怀信道：“去给万岁爷备些热茶，就用之前藏着的佛手柑与陈皮冲泡，驱驱寒气。”
　　朱厚照按着她的手在自己有些凉意的脸上，道：“这就挺暖和的。”他瞄了一眼应声而去的怀信，道：“他怎么也不给你加件衣服，就这样站在门口吹着凉风，不怕着凉风寒？”
　　“不过站了一会儿，闲聊几句罢了。今日下着雨，宫人们大多困倦，我也不想留他们在屋里，就叫他们回去坐着读书习字，晚上每人给我交一张大字。”夏灵瞬见他脸上似乎满是笑意，道：“怎么，万岁爷今日有什么好事要和我说？”
　　两人相携着走进里间，朱厚照看着夏灵瞬为自己拿新衣裳，一边脱着身上的大红常服，一边道：“杨一清回来了，正在府邸安置。我叫他明日进宫觐见，封他为文华殿大学士的旨意也已经写好了。”
　　“那真是好事，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夏灵瞬摘下他头上的翼善冠，将他的发髻拆散了，从一旁拿过布巾给他仔细擦干，又道：“那兵部尚书之事你怎么想？”
　　自刘健、谢迁离去之后，不少老臣都自觉“寒心”，虽不知朱厚照与刘谢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想必是维护刘瑾的话。
　　如今刘瑾虽不是一手遮天，却也是繁花似锦之势，再在朝中待下去一是万岁爷不听进谏，二是怕也逃不过刘瑾的戕害，因此如兵部尚书刘大夏、户部尚书韩文等人都纷纷自请回乡，朱厚照知道那日的跪拜终究是他们自以为的“以死直谏”，并未让他们明白“圣意”，索性随他们去了。
　　这些人走倒是方便，只是朝中各个职位空缺，若是之前不打算召杨一清入阁，朱厚照私以为由他任兵部尚书最为合适，但如今已经说了要将杨一清调入内阁，君无戏言，朱厚照断然不会耍弄他。
　　朱厚照微微蹙眉，道：“刘瑾向我举荐一人，江西按察使陆完。”
　　夏灵瞬指尖抽动，道：“江西？是宁王的封地？”
　　朱厚照颔首：“我也是因此不喜他，听钱宁说此人在江西时与宁王相交甚笃，因此不想用他。”他说起这个，神色有些隐晦。
　　夏灵瞬隐约察觉到什么，在他手掌写下一个“反”字。
　　朱厚照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此时他分明已经换下了那身龙纹常服，却如何也压不住九五至尊的威严，一双星眸在昏暗之中显露出了寒光。
　　夏灵瞬心底一颤，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朱厚照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忽又笑了，道：“放心吧，以他之才，不足以成气候。”他声音低沉却舒展，道：“只知道花钱贿赂我身边的内官，在我面前说什么所谓的‘宁王贤明’的蠢话，更屡次送钱财给朝廷文武，真以为将钱给了这帮老油皮，他们就会迎他继位吗？他不过远亲，就算我真的后继无人，远轮不到他一个自太/祖之后便分支的藩王。”
　　夏灵瞬蓦然想起夏团儿说得事情，联想到远在湖北兴藩的那个不到一岁的稚童，一言不发。
　　朱厚照未曾察觉到她的心绪变化，只是靠着床榻，伸手抚摸着熟睡的儿子的小脸，道：“更不用说菜菜还在，扶持幼主还是迎礼法不正的藩王，满朝文武比谁都清楚。只怕他那些钱就是石子进了深潭，连个响都听不着喽。”他感叹完也没有听到夏灵瞬回话，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道：“怎么了？忽然就呆住了……”
　　夏灵瞬回过神，道：“没什么的，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按照夏团儿所说，朱厚照落水而亡，绝嗣无后，后继者原可选晚辈藩王子嗣为继嗣，而非同辈堂弟，但是后来却又换做了兴王世子，这才致使夏团儿成了处境尴尬的皇嫂，最后郁郁而终。
　　她试探着问道：“假如没有菜菜，你会选谁继位？堂弟吗？”
　　朱厚照正要顺着她的话思考，忽然意识到夏灵瞬不是凭白无故问出这样一句话，道：“是有什么事情？”
　　夏灵瞬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朱厚照隐约猜到她的意思，道：“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夏灵瞬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她看向嘬着手指的孩子，道：“这个孩子原本无缘来到这个世上的。”
　　朱厚照直起身子，将她揽进怀里，道：“你信我，我不会辜负你的。”
　　夏灵瞬靠在他怀里，依稀听到他衣物之下有力的心跳，暖意透过布料传了过来，夏灵瞬才稍觉心安，紧紧地攥着朱厚照的手。
　　若没有菜菜，什么刀山火海夏灵瞬都敢闯，可菜菜出生了，夏灵瞬做什么都怕危及他，尤其是皇位一事，自古以来便伴随着死亡的阴影，夏灵瞬心中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如今宁王意图谋反的事情更是给她敲了警钟，让她将松弛的神经重新紧张了起来。
　　过了许久，朱厚照又道：“把那个继位的孩子接进京来吧，养在宫里，我是他的皇兄，你是他的皇嫂，菜菜是他的侄子，以后到底是一家人，不必相互怨恨猜忌。”
　　朱厚照正思索着如何将这个“继承人”召入京中，朝中却忽然发生一件大事——安化王朱寘鐇在陕西宁夏一带叛乱。
　　此人先借由宴席的名义宴请地方官员，随后借机杀害，焚烧官府、释放囚徒，搅得宁夏不得安宁，这样的事情传入京中，更是引得朝野震动，议论纷纷。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更新啦w
　　最近闲下来可能会改改错字，有修改大家不要奇怪_(:з”∠)_
　　（我真是个错字怪……）
　　小朱：你过来吧你！
　　朱厚熜：……我还是个孩子！
　　小朱：以后你就不是啦！为了我媳妇儿你就安安心心来吧你！
　　朱厚熜：……凸
　　菜菜：叔父哥哥好
　　朱厚熜：……烦死了
　　正德朝的两次藩王叛乱，一次是安化王，一次是宁王，不过这两次叛乱也仅限于藩地，并没有闹大，因为这两个人对上的是杨一清和王守仁（悲剧）
　　相比之下，刘六刘七起义的影响就更大一点，因为是发生在北直隶（河北一带），真真切切危及了小朱，还打下了山东山西很多地方，一连打了两三年，我记得好像因此还引边军入北直隶作战平定叛乱，从此之后，那个男人作为一个军事迷就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那个时候大明的官兵作战力也太差了……百度百科前面说官兵落荒而逃，后面说刘六刘七是普通农民军能力有限……嗯，这个作战能力太水了）
　　*以下是感谢名单(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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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一一零
　　雨季之后,皇城的夏日愈发炎热，虽说各宫皆植花草树木，但暑气日盛,冷热交替之间有不少人风寒生病，朱厚照也没逃过。
　　加上朱寘鐇造反一事，宁夏一边与顺天相距甚远、消息阻隔甚多,始终不知如今具体情况如何，算来他继位至今不过三年多,竟有藩王胆敢造反,说出去也不大好听。纵使朱厚照时常自信于局面尽在把握，却还是难以避免担忧,嘴上还起了好几个火泡与口疮,每日疼得厉害，还是夏灵瞬用蜂蜜裹了面粉，时时给朱厚照敷着，朱厚照这才觉得好一些了。
　　碍于菜菜也在，朱厚照风寒正盛，只好自觉隔离去后殿一人休息,每日的视朝也免了,但还要时常召内阁李东阳等人询问对策。
　　夏灵瞬给他缝了个布制口罩戴在脸上,免得他把内阁众人也都传染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除此之外，朱厚照还穿了一身略微厚实的衣服，免得身上发冷，还能闷些汗出来。
　　首辅李东阳看见朱厚照这副打扮，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道：“万岁，您这是……”
　　座下杨廷和、焦芳、杨一清等人也是一头雾水，看着朱厚照只露一双眼睛的诡异打扮面面相觑。
　　朱厚照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这是皇后特意所制，此物名为口罩，乃是棉布所制，可隔绝部分气息，免得朕来内阁问策时传染给诸位。至于这厚衣物……也是皇后叮嘱，大风刮过，极易加剧风寒。”他说完又咳了几声，无精打采地开口道：“朕再坚持一阵子，你们有什么对策说就是了。”
　　内阁众人将自己的建议说了一边，朱厚照一一听过，道：“朕记得驻守宁夏的有总兵官及副总兵……还有游击将军等人，事到如此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杨一清刚从宁夏回来不久，对此很是熟悉，接话道：“宁夏偏远，消息难免不甚通达，宁夏总兵官为姜汉，此人正直不阿，若无消息，怕是已经为人所害。至于副总兵杨英与游击将军仇钺，前些日子带兵出御鞑靼，恰巧不在宁夏，也真是因此，贼人方敢借机发动叛乱。”
　　朱厚照只觉得嘴上的疮疼得厉害，不由自主想到了夏灵瞬的蜜糖，好半天才又扯回道：“如今消息不畅，不知宁夏如何……陕西按察使王守仁，叫他领军西讨。”
　　杨廷和似是有微词，道：“王守仁任陕西按察使不到一年，资历尚浅，万岁贸然委以如此重任恐怕不妥。”
　　“若论临近，当属固原，朕记得其总兵官曹雄拥兵众多。固原与宁夏相近，若其得消息，必然率兵平乱。”朱厚照接过孙吉递来的茶，拉下口罩勉强饮了一口，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好半天才道：“正因王守仁资历尚浅，才派他去……今日不做、明日不做，何日才能历练出朝廷栋梁？待到将来皇长子继位吗？至此万事误矣。”
　　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
　　在群臣心中，朱厚照始终是那个行事不羁的东宫太子，登基之后也时常做些荒诞之事，即使大婚之后有所成长，一时间也难以扭转他的形象——宠信刘瑾、赶走王岳、刘健和谢迁等人，实在不大像是个贤明君主。
　　今日他也没了往日里的嬉笑宽和之状，指点江山、言辞犀利，倒愈发像一位顶天立地的九五至尊了。
　　不过这样的形象也并未坚持太久，朱厚照又半带戏谑，道：“怎么，你们要炼丹成仙、长生不老吗？要是能行，朕就不派他去。”
　　李东阳闻言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什么，没有说话。
　　杨廷和无奈，道：“臣不敢。只是望万岁多多斟酌。”
　　“就这样吧。”朱厚照将口罩拉了上去，这才轻声咳嗽，他正准备起身，又叮嘱道：“既知宁夏与顺天相距甚远，便更应当注意消息往来畅通，如此贻误军机，只怕胜仗也要打败了。内阁诸位看看该如何办才好，以朕之意，军机往来与农事都理应另设一司执掌此事。你们好好想想，早日给朕一个答复。”
　　“是。”
　　朱厚照正要走，李东阳又忽然开口问道：“万岁，叛乱的檄文该如何处置？”
　　朱厚照身形一顿，倚着一旁服侍的内官，闷声开口道：“你想问刘瑾是么？”
　　李东阳不言，只是躬身行礼。
　　朱厚照有些头昏，轻叹一声，道：“如今边关卫所大多离散，你们可知是为什么？”他见内阁众人不说话，道：“刘瑾行事虽偏激，但却有成效，朱寘鐇叛乱是为何？不正是因为刘瑾整理军屯一事‘抢’了他的田地？难不成你们也要和朱寘鐇站到一边去？”
　　他身体本就不大舒服，此时心绪激动，额前出了许多虚汗，只能勉强支撑，道：“在座都是我大明栋梁，朕肱骨之臣，还有教过朕读书的先生、师父，你们应当比朕更清楚……卫所乃是太祖时所设，太宗时最盛，如今却一撤再撤，兵官们更是肆意倾轧普通军士的田地，致使卫兵纷纷逃兵，若是长久如此，鞑靼南下谁来抵挡？边关百姓谁来保护？祖宗基业谁来挽救？国不成国，你我还做什么君臣？”他说完忽觉一阵晕眩，索性闭上眼没了话音。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乳母哄着菜菜去玩，夏灵瞬则听怀信说起打听来的安化王叛乱一事。
　　“朱寘鐇有檄文，上书原因有二，其一乃司礼监刘瑾之数条罪状，诸如强占军田、贪污受贿之类，其二便是万岁非先帝亲子，乃太后为后时固宠而假充皇子，先帝不明，才以万岁为太子，继承大统。”
　　夏灵瞬听怀信一一念过，不由无奈扶额，道：“上次还是郑旺妖言惑众的事情，这次又成了‘狸猫换太子’的故事……真真成了一桩无头案，不知道要传到什么时候为止。”
　　怀信念过檄书便退到一边，此时听她这样说，便道：“娘娘何不将郑氏这件事查清楚？”
　　夏灵瞬微微一愣，指尖点了点下巴，沉思许久，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怕是不能查清。”
　　“怀信在太后宫中时曾听人说过，有一人名为刘山，在乾清宫为内侍，正是哄骗郑旺妖言惑众之人。娘娘知晓，宫中内官若要谋求高位，需得有人帮扶，往往以师生结伴。”
　　夏灵瞬微微颔首，这事她也是知道的，正如怀信拜高沛为师一般，是宫中内官宫女默认的升迁路子。
　　“此人之师为先帝内官何文鼎。”怀信见夏灵瞬疑惑，接着道：“何文鼎曾在辽东任镇守太监，有军功在身，入宫后见太后亲弟寿宁侯张鹤龄把玩天子之冠，以金瓜砸之告诫，因此得罪了太后。太后哭求先帝为寿宁侯做主，先帝无法，委派权阉李广前去略微惩治，未曾想到何文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李广手下……”
　　夏灵瞬依稀明白了怀信的意思，道：“你是说刘山是为了何文鼎才哄骗郑旺谎称万岁爷是其女儿所处出？”
　　她沉思许久，却越想越觉得契合。
　　郑旺妖言案一事伤害最大的就是张太后与张家，失了“诞育皇嗣、建储安邦”之功不说，与未来皇爷则更加疏远了。至于先帝与朱厚照，倒也没什么损失，先帝至多是欺骗万民，但也无人在意太子究竟是谁生的，至于朱厚照，不管他是张后所生还是郑氏所生，都不影响他继承大统。
　　此事确实为一个内官能尽力实现的最好的计谋。
　　“至于朱寘鐇，此人意在谋反，必然是为此想要借机污蔑万岁爷，好在礼法上占足了道理。其言荒唐不堪，只需借澄清‘郑旺妖言案’时轻轻挑破即可。”
　　夏灵瞬一手托着下巴，道：“安化王藩地远在宁夏，如何知道太后假借他人之子充作皇子一事？若非亲眼所见、有人证物证在，不过荒唐言语罢了。”她见怀信恭敬俯身，沉默许久，随后还是挑明道：“怀信，我知道你恨张家的，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灰飞烟灭。此事一旦说出去，张家的名声必然坠入谷底，为众人所厌弃，无论是当世还是后世，绝不会再给他们一句好言好语。”
　　她冲着怀信招了招手，等他走到自己身边，夏灵瞬揽着他疤痕累累的手，轻声道：“可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这些只能是臆测。权谋心术或许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却不是根本之法，若是因此引起不正之风，反倒让这世间再无公正可言。”
　　更重要的是，朱厚照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再怎么公正，也不至于听信无头谣言，要将张家弹压至此，那岂不是把张太后和张家逼上了绝路？
　　怀信被她拉着手，察觉到那一丝和蔼包容的温暖，终于忍不住攥紧了夏灵瞬的手，跪倒在地，以额抵着夏灵瞬的十指，哀求道：“是我对不起娘娘，想借娘娘的手彻底除掉张家，怀信自知有罪，但求娘娘成全我吧！只这一次，我死也情愿！”
　　能够像吴眉那样快意恩仇的人又有多少呢？
　　一个好好的孩子，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却远离家人，无缘再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困于这小小的宫殿之中服侍着给予他一切劫难的高高在上的勋贵。
　　夏灵瞬沉默良久，她道：“这事我会和万岁爷说，可用还是不用，要看万岁爷的意思。”
　　“怀信叩谢娘娘大恩大德，为报娘娘之恩，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门外有宫人通报道：“娘娘，万岁爷在内阁处昏迷了！”
　　夏灵瞬一惊，松开怀信的手，猛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道：“怎么回事？”
　　宫人焦急道：“孙先生说了，万岁爷本就生着病，因着与内阁大人们谈论起叛乱一事，心力交瘁，昏过去了！”
　　夏灵瞬心里一紧，又问道：“请太医了吗？一定要请吴太医去仔细看看！”她说完还是不能安心，又道：“让人备车，我要亲自去看看。蒲桃与怀信和我来，其余人留在宫里看护着皇子。”
　　宫人早就习惯了两人形影不离，未曾多想就去备车了，倒是先前来传话的内官看到皇后车舆不解其意，只是他被再三催促着，来不及多想就跟着去了。
　　这还是皇后的车驾第一次离开内廷，缓缓行驶在皇城的宫道之上，有胆大好奇的，不不由偷偷抬起头去打量，猜测着这位传闻中倍受宠爱的后宫之主究竟要去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了～
　　怀信想借灵瞬之手给张家再来一下，被灵瞬发现了x小朱：生病了，给他们来个直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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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一一一
　　夏灵瞬匆匆忙忙到了文渊阁的时候朱厚照已经被暂时安置在了大臣们平日里休息的床榻上,脸色苍白，却又带着病态的酡红，吴杰正在一旁为他诊治病情,内阁一众大臣正在旁边担忧侍立。
　　众人见夏灵瞬来了，纷纷跪拜行礼，夏灵瞬急忙道：“诸位大人快起来吧。”她匆匆走到床榻边上,道：“吴太医，万岁爷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万岁爷这是急火攻心加上如今酷暑的急病才引起昏迷,没什么大碍，只需喝几剂下火去热的药静养即可,只是这段时间不能时常操劳。”
　　夏灵瞬知道朱厚照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一向是要保密的,如今在这些大臣面前不会将话说全，因此道：“那便有劳吴太医多多操劳了。蒲桃，去将蜜浆拿来，给万岁爷敷敷唇上的血泡子。”她伸手探了探朱厚照额前的温度，又为他拭汗，一举一动体贴细致。
　　李东阳倍感欣慰,自觉当初听了师弟杨一清的话确实立对了后,他也曾为朱厚照传授过课业,朱厚照对他也格外宽和,远超君臣情分。
　　今日听朱厚照说出了那样一番话，又见夏灵瞬如此悉心照顾他，李东阳才明白自己心中的感觉是什么。
　　东宫的顽童、肆意的万岁，确实是成长了，或许行为处事还略显青涩，可他已是一个在努力学习的帝王了,连同着他的妻子一起为这天下苍生细细筹谋。
　　夏灵瞬给朱厚照掖好被子，这才看向内阁诸位大人，道：“万岁爷这几日身体不舒服得厉害，又是风寒、又是发热、又是上火，却还要强打精神翻看奏疏，因着今日要与诸位大人们商讨平叛一事，才强撑着起身……”她说着说着又强忍下眼泪，道：“只是他心急若焚，还请诸位大人不要催的太紧了。他如今烧的厉害，且要多多休息呢，待到他日再处理这些事情吧。”
　　要是放到寻常，众人难免要怀疑是不是少年天子装病想要逃脱议政，借机偷懒，可皇后的焦急也不是作假，众臣自然相信。
　　“大人们去忙吧。”夏灵瞬以袖口微沾眼角，随后又坚定“安化王图谋不轨，以妖言惑众，借机叛乱，此等奸恶之人断不能留，还望大人们多多用心。”
　　李东阳微微俯身，道：“谨遵娘娘教诲。”
　　内阁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向夏灵瞬行礼，这才各自退了出去。
　　蒲桃已经拿着蜜浆回来了，夏灵瞬又用生粉裹了蜜浆，滚成了一颗一颗蜜珠子，这才小心翼翼地给朱厚照敷在唇上，她见朱厚照双眼紧闭，不由轻叹一声。
　　朱厚照听到她的叹息声，微微睁了一只眼，小声道：“我没事。”
　　夏灵瞬皱着眉头，低声道：“你还说你没事，都昏过去了……”她越想越觉得难受，忍不住伏在朱厚照身边，靠着他沉默不语。
　　朱厚照从被子里探出手，拍了拍夏灵瞬，小声道：“我没昏，我装的……”
　　夏灵瞬一下子坐了起来，眼中还有泪花，不敢置信地看着朱厚照，道：“你——”
　　朱厚照赶紧嘘了一声，道：“谁让他们非逼着我表态……”他伸手去擦夏灵瞬颊边摇摇欲坠的泪水，这才合上眼，面露疲惫之色，道：“刘瑾毕竟是陪着我长大的，当初我只能信得过他，他也帮我做了很多事情，总不能真让他被文官们上谏砍了。”
　　夏灵瞬吸了吸鼻子，给他拭去额头上捂出来的汗，道：“那你想好怎么安置他了吗？安化王叛乱，檄文上点明了刘先生的罪名，要想他全身而退也很难吧。”
　　朱厚照沉默良久，这才道：“罚去应天吧，他年纪也大了，到时在那里找个徒弟为他养老，这一生便也这样过去了，若是将来还有空暇，我还能见着他。”
　　夏灵瞬将蜜珠子给他在唇上按好了，道：“你别说话了，本就生着病，废这样大的力气，还要动脑子，也该歇歇了。”
　　朱厚照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像是孩童撒娇一般，道：“你今日得陪着我，不能总顾着菜菜，将来有他娘子疼他的日子，我的娘子……还是疼我吧。”
　　夏灵瞬听着他略带鼻音的闷声，倒像是稚童撒娇，一时间既心酸又好笑，只是道：“睡吧睡吧，且歇息歇息再回乾清宫去，我叫冯氏看着菜菜了，今日只在这里陪着你。”
　　朱厚照低低应了一声，呼吸因着风寒略有些粗重，夏灵瞬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手，见他睡熟了，这才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之内。她伸手摸了摸那不算厚实的被子，这才走到怀信身边，道：“万岁爷如今正生着病，还得多喝几剂药发发汗，你去看看药熬的怎样了，再把吴太医请过来。”
　　朱厚照病得这么这么厉害，暂时不能理政，她说这话为的就是让怀信不要因此而着急怨怼朱厚照。
　　怀信明白她的意思，微微躬身退下。
　　没一会儿吴杰就回来了，夏灵瞬免了他的礼，挥手让其他宫人退下，守着房间，只留下蒲桃在，她走到吴杰身边，亲自为他搬了凳子，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吴太医请坐吧。”
　　吴杰紧张地开口道：“娘娘这样待臣，臣惶恐。”
　　“都说医者仁心，万岁爷对太医信重，我自然也对太医信重。不过是为先生搬把椅子罢了，先生有何惶恐？”夏灵瞬注视着吴杰忐忑不安地坐下，这才道：“当初我问先生，万岁爷的身体究竟如何，先生受万岁爷所托，未曾言明，今日我再问先生，万岁爷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吴杰见她眼圈也微微发红，只好道：“非臣欺瞒娘娘，实是万岁不欲皇后娘娘担忧。”
　　“你说吧。若我一无所知，那才会真的担忧。”
　　吴杰应声，道：“臣为万岁诊治后曾去查询脉案，又询问过往曾为万岁爷看诊的太医方才得知，万岁爷自幼便体弱，尤其见不得寒冷，容易风寒。经悉心调理才逐渐见好。但万岁每日上朝，入睡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休息不好，加上万岁酷爱狩猎，常有劳累，极易引起脾胃疾病，臣又曾向民间大夫讨教，若是病重，难免有咯血之状。”
　　夏灵瞬心中猜测朱厚照大概是有什么先天性脾胃疾病，她上班的时候就听说有人每天被老板按着九九六，不是酒精肝就是肝硬化，还有胃吐血的，再联想朱厚照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身早朝……在这个时代，一不小心就是绝症。
　　“不过娘娘放心，万岁爷这次虽然看着病情严重，但不过是因着太久未曾生病，所以才有‘病来如山倒’之势，只需照常服药即可。只是病中一定要注意饮食，万万不可太过荤腥，免得消化不足，反倒成了一害。”
　　夏灵瞬想了想，问道：“先生先前叮嘱我要时常让万岁爷锻炼身体，我也一直在做，可算是补救之法？”
　　“毕竟是先天之症，人事或可补救，但却不能痊愈。”吴杰轻叹一声，道：“这脾胃之病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若是病发，恐怕会酿成不治之症，娘娘平日里一定要多多注意万岁爷的饮食才是。”
　　夏灵瞬一时间深思不语，许久才道：“这事你不要与任何人说，万岁爷也尽量瞒着些，免得出什么岔子。”
　　“这……”吴杰有些犹疑，道：“毕竟是万岁爷的身体，总该让万岁爷知道……”
　　夏灵瞬摇摇头，道：“我只怕万岁爷知道了，做起事来更加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朱厚照人如其名，一定要将自己燃烧殆尽，把所有的光芒都释放出来、普照四方，才能够心满意足。
　　这样虽然活得肆意潇洒，可也太过短暂。
　　夏灵瞬不希望他这样做。
　　吴杰想到万岁爷的性子，只好应了下来，随后便退下去熬药了。
　　夏灵瞬孤身一人守在朱厚照身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发呆，她却又忍不住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诚恳求愿。
　　她一向不愿相信这些，只信人事可与天意相争，如今却也不得不寄愿于此。
　　算她求求这天意、求求这命运，对他们夫妻二人多多垂怜一些，多允她的丈夫些许寿数，让他们一家平平安安过几年好日子吧……
　　等到朱厚照醒来，天色已经不早，夏灵瞬特意让人给他拿了厚实的衣袍裹着，驾车舆回乾清宫，免得受风。
　　内阁众臣出来相送，朱厚照也懒得与他们说话，免得又被捉住追问刘瑾的事情。
　　夏灵瞬只好替他说话：“几位大人快请回吧，夜冷风寒，若是连几位大人也一不小心病了，那才不好了！”
　　“是。”
　　夏灵瞬想起什么，道：“几位大人常在文渊阁办公，自然也要在这里休息，今日我摸那被子不大厚实，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待到回头叫人送几床厚实的被子来。等到了明年，想办法叫人在文渊阁也打一个地暖，免得诸位大人受冻馁之苦才是。”
　　内阁诸人急忙道谢：“谢皇后娘娘体恤，臣等感激不尽。”
　　夏灵瞬连忙请他们起身，又叮嘱他们一定注意身体，这才上了车舆，与朱厚照一起回乾清宫去。
　　朱厚照靠着凭几，笑嘻嘻地开口道：“还是皇后最会体恤下属，我和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不怎么见他们谢我，今日皇后随便温言几句，他们便纷纷道谢，还怪让我这个万岁爷嫉妒的。”
　　夏灵瞬有些好笑，道：“我可是说了明年给人家修地暖的，真以为是白白谢你呢？”
　　朱厚照嘟囔道：“反正从国库出钱……”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诶嘿嘿嘿！
　　小朱：我晕了，我装的！
　　灵瞬：倒霉孩子吓我……
　　继续□□白脸的大业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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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一一二
　　在吴杰的精心调养之下,朱厚照的急症总算好了些，为此夏灵瞬送了不少东西给吴杰，好盼望吴杰能尽量为朱厚照调养身体。
　　因着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病倒,而非逞强不朝糊弄群臣，大臣们也不敢再催着朱厚照每日上朝，只是请他偶尔看看内阁。至于奏疏,朱厚照则私下将其中一部分交给了夏灵瞬，美其名曰为“锻炼”,毕竟两人字体相似,即使是批注看着也无甚太大的差别，不怕会被认出来,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内官捉刀代笔,不会抓到夏灵瞬身上。
　　因着安化王叛乱檄文中言明了刘瑾的罪行，朱厚照便先将他在司礼监的职位免去，下禁令禁止他参政，只许在宫外的私宅闭门思过。
　　夏灵瞬每日跟着朱厚照看奏疏，那叫一个眼花缭乱，自然没什么时间陪着菜菜。转眼间便过去了半个月,宁夏传来消息,曹雄已经出兵,与王守仁及游击将军仇钺一同平定了安化王叛乱。
　　书房之内,朱厚照将捷报大概看了一遍，这才递到夏灵瞬手中，笑道：“果然没让朕失望。”
　　夏灵瞬也翻看了一遍王守仁递交来的奏疏，里面将事情的大概经过都说明了一番，她掐指一算，这位安化王叛乱总共历时不到一个月,费尽心思却连宁夏也没跑出去，四处号召人手却无人响应，最后还被反包围，造反硬生生造出了喜剧效果。
　　她想到远在江西的宁王，不由思考起他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就此罢手，这样的话便也不会害了他的妻儿。
　　“想什么呢？”
　　夏灵瞬回过神，道：“在想……若是以朱寘鐇为戒，不知能否警醒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朱厚照问道：“换成是你怎么处置朱寘鐇？”
　　“当然是按律诛杀，警示他人啊。”
　　“不……”朱厚照笑了笑，道：“把他送回凤阳高墙去，先关他个一年半载，除了吃喝拉撒，不得与任何人接触，却又得时常流出他的消息。这样不仅是圈禁他，更是警告其他人，若是再生反心，朱寘鐇就是下场。”
　　夏灵瞬眨眨眼：“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朱寘鐇是死是活不重要，警告别人才是他的用处，对吧？”
　　朱厚照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还是娘子明白的快。他现在暂时活着可比他死了有用多了。”他拿起笔，简单起草了一份诏书，大意就是刘瑾犯此大错、引起叛乱，念其有辅佐圣上之功，仅将其家产全部没收，贬至应天做扫洒太监。
　　刘瑾是在为朱厚照做事，但朱厚照对他行事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刘瑾便从小贪变成了大贪，这次没收他的家产，恐怕是能抄不少东西出来。
　　夏灵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朱厚照忽然听到夏灵瞬笑了，问道：“笑什么？”
　　“你到像是在割韭菜、薅羊毛。”
　　“割韭菜？”
　　夏灵瞬解释道：“就是把羊养肥了再杀。好比韭菜长得快，割了一茬又一茬。”
　　朱厚照想到她所说的场景，写着写着也笑了起来，他放下笔，笑道：“后世的人还真有意思，这些奇奇怪怪的词汇这样用来倒也很有意思。若是生在那里，定然很有趣。”
　　夏灵瞬看他洋洋洒洒写下的诏书，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如今司礼监位置空缺，你想好找谁接任了吗？”
　　“若说年纪便已经能排除不少人了，高凤虽然堪用，但年纪太大了……行事稳妥的话……”朱厚照想了想，道：“你宫里的掌事太监叫做高沛？”
　　“是。”
　　“我记得他的师父便是高凤，就他吧。”
　　夏灵瞬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合适？毕竟是我宫里的人……”
　　朱厚照好笑道：“正因为是你宫里的人才要用。”
　　夏灵瞬想到怀信请求的事情，犹豫片刻还是道：“这次的檄文之中还提起了你的身世，这样一直传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朱厚照摆摆手，道：“随他们去说吧，这等荒野言论，想必后世也不会有人信的。”
　　夏灵瞬无法，也不想像朱厚照隐瞒，只好将怀信的事情全盘托出。
　　朱厚照沉思许久，却道：“若是将来把这个曹怀信养好了，倒也堪用。”他见夏灵瞬满脸疑惑，笑道：“他不是还想再踩一脚吗？既然如此，便禁止寿宁侯的爵位世袭，这下他总满意了吧？”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易……”
　　“我也知道，当初没有让他们完全偿还他们的罪行，你心中也是不满的……只是……就当我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回吧。”朱厚照摇摇头，道：“若不是这个曹怀信堪用，我定不会再去罚了。这事之后，他必然对你感恩戴德，好好用他，用好了，将来便能留给菜菜。用不好……就杀了了事。”
　　夏灵瞬拉着他的手，小声道：“你这话我听着怪难受的……你安排的那么远做什么？”
　　朱厚照笑着搂她入怀，道：“我娘子这样的好姑娘举世无双，我是怕你心软，将来下不去手。”他拍拍夏灵瞬的肩膀，道：“高沛任司礼监之后，就叫曹怀信来做你宫里的掌事太监。”
　　“嗯。”
　　朱厚照忽然想起什么，道：“将偏殿收拾一下吧，过两三个月有人要来。”
　　夏灵瞬有些疑惑，道：“什么人？”
　　“堂弟。”
　　九月，安陆正是天气晴朗的时候，兴王府的主人却有些忧愁地坐在主位上，长吁短叹，座下的妻子兴王妃蒋氏脸上喜忧不定，时而面露微笑，时而又以帕拭泪。
　　两个月前，皇上忽然下令，说是先帝托梦，要他自藩王宗室中擢选与皇长子年纪相仿的子弟养在膝下，与皇长子一同读书，万岁孝顺至极，立刻便开始挑选，好巧不巧便选中了兴王世子。
　　虽说这事看起来是一份荣耀，但宫中勾心斗角岂是寻常人见过的，兴王乃是宪宗皇帝第四子，也见识过万贵妃所在后宫之中的诸多乱相。如今的万岁是他侄子，听闻其独宠皇后一人，并未有诸多妃嫔，且如今藩王世子入宫学读书已是风气，但兴王总归是放心不下不过一岁的儿子前去顺天。
　　入了深宫，又是在天子近前，所谓“伴君如伴虎”，兴王不知其脾性，孩子又年幼，范氏不过一个妇人，岂会揣测圣意？想到幼子小小年纪就要长在别人膝下，兴王也难免心痛。
　　没一会儿家中奴仆就引着一个身着内官服饰的人走了进来，看着年纪不小，面白无须，对兴王并兴王妃行礼，道：“奴婢邱聚拜见兴王、兴王妃。”
　　兴王急忙请他起来，道：“邱先生快请起，有劳先生远道而来了。”他说罢，身边的仆从立刻送了荷包来，里面是满当当的银两。
　　邱聚却摆摆手，道：“奴婢是受皇爷与皇后娘娘之命前来迎接兴王世子入京的，岂敢随意索取殿下钱财。”他的话虽然说得谦卑，但神色中却隐隐有一股桀骜之色，唯有在提及帝后二人时才稍显恭敬。
　　兴王更加惶恐，道：“这怎么好，这些银两先生拿去喝杯茶也是好的。”
　　邱聚只是道：“皇后娘娘有言叮嘱，断不可向兴王索要钱财，奴婢不敢违命。”
　　兴王倒是也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的脾性，闻言稍加安慰。
　　今年年初时，这位皇后娘娘还委托了两位医者来给兴王诊治身体，还赏赐了不少给孩子开蒙用的书籍，可谓是对兴王极为友善。
　　兴王妃叫人去请兴王世子与其乳母范氏来，对邱聚道：“这是世子的乳母范氏，她丈夫是我们王府的仪卫司典仗，也跟着去顺天找个营生做。”
　　邱聚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刚刚满一岁的世子，这才道：“这次随行的除了伺候的二十四名内官及宫女之外还有两位太医，一位姓薛，一位姓王，都是精通小儿疾病的医者，万岁爷也吩咐路上注意一些，若世子有不爽利的地方，立刻在当地歇下，有当地官员招待照顾，待到世子大好再继续进京。兴王殿下与王妃殿下尽管放心就是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尽快离开安陆了。
　　兴王想要叹息却又强忍了下去，倒是王妃实在是强忍不住，暗自抹了眼泪，心底安慰自己儿子迟早要去顺天，不过是提早了一些，更遑论这次是去京城与未来天子一同学习，应当是高兴的事情才对。
　　邱聚见状又宽慰道：“皇后娘娘说了，算来她是世子的皇嫂，既是接世子入宫去，绝不会让世子受一点委屈，世子与皇长子殿下年龄相仿，娘娘爱怜，愿扶养世子为国之栋梁。还请兴王殿下与王妃不要忧虑，将来万岁爷与娘娘定要还回来一个丰神俊朗、才学绝世的兴王世子。”
　　王妃低泣许久，终于还是点点头，目送着邱聚领着范氏、带着她的孩儿踏上了前往顺天的路。
　　范氏想到要带着哥儿远离家乡，去往那素未谋面的京城，侍奉不知脾性的帝后，连同忠于兴王的丈夫也一起舍了官职，去了又不知该如何谋生等等。
　　马车外秋风瑟瑟，她心中也不免有些伤感，坐在车内暗自神伤垂泪。
　　朱厚熜如今已满一岁，正是说话的年纪，加上他早慧，见范氏低泣，便喊道：“妈！”说完还不忘挥着小手，似是要给她擦眼泪。
　　范氏见朱厚熜这样“安慰”自己，一时间倍感欣慰，道：“哥儿长大了，会安慰人了。”她见朱厚熜用懵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想到自家的哥儿是要和皇子一同读书学习的，便强打起精神，道：“哥儿，等我们去了顺天，要去见万岁爷和皇后娘娘。万岁爷就是袍子上面画龙的，娘娘身上绣的是凤，见了之后，你要喊他们皇兄、皇嫂……”
　　她也知道如今的朱厚熜什么都听不懂，但能向哥儿倾诉些许，那股淡淡的忧愁便也渐渐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更新了～
　　小朱：教老婆
　　灵瞬：宁王爬
　　宁王：……
　　厚熜：我来了我来了～
　　新的养娃征途开始了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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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一一三
　　安化王叛乱一事顺利解决,北方去试种得番薯也收获颇丰，一时间好事连连，朱厚照的病情也逐渐转好,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只是朱厚照忽然又禁止张家世袭爵位，惹得人们议论纷纷,不明白当朝的这位万岁爷怎么与先帝的性子反着来，将自家亲戚压得抬不起头来。
　　夏灵瞬听过吴杰的话之后便开始跟着时不时进宫的谈允贤一起学习一些药理知识,尤其是食补方面,但凡有了空闲，夏灵瞬就钻进厨房研究做饭,做完了还不忘让阖宫上下都尝尝,让大家都看看她的厨艺有没有进步之类的，宫人们都被喂胖了一圈。
　　更不用说如今已经开始吃辅食的菜菜，小胳膊小腿儿都比原先粗了一圈，加上他本人和亲爹一样分外活泼，看着活像是一个年画娃娃，喜得太皇太后抱着曾孙不愿撒手,每日都叫乳母抱着菜菜去寿宁宫玩。
　　高沛任司礼监一职之后,掌事太监就成了怀信,他年纪虽小,但处事极为稳妥，又是夏灵瞬点名要怀信接任，全宫上下一向对自家娘娘是恭恭敬敬、格外信服的，便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眼看着一年又到了头，自安陆而来的兴王世子也进了北直隶，再过七八天就要进京了。为了朱厚熜入宫之后住的舒适方便,夏灵瞬特意把后殿的两间房收拾了出来，一间给朱厚熜和他的乳母，另一间则给自家儿子。
　　原因之一便是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将来也能玩到一起，乳母一并照顾着也很方便，另外一个便是朱厚照的强烈要求。
　　菜菜虽然活泼，可粘人也不是假的，不论是亲爹娘还是乳母，只要他眼熟的，哪个都喜欢，抱着人就不愿意撒手，朱厚照都要数不清自己除了生病之外，究竟有几天是单独和自家媳妇儿二人世界的。
　　是可忍熟不可忍，朱厚照自然决定要把自家儿子“赶走”，反正他召年幼的兴王世子入京为的就是“辅佐”皇子，让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刚好，自己还能和媳妇儿亲亲热热地住在一起。
　　夏灵瞬也难得没有异议，反而听朱厚照所说把菜菜交给了乳母，提前去后殿住着适应一番。
　　为此，菜菜小朋友每天晚上一双眼睛都是湿漉漉的，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家亲娘无情地送走自己。
　　好在他一向“记吃不记打”，第二天还是会开开心心地来找夏灵瞬，挥舞着小手发出啊啊的叫声。
　　倒是朱厚照一时间有些不忍心了，对夏灵瞬道：“菜菜好久不和咱们一起睡了，今晚就让他留下来吧。”
　　夏灵瞬见菜菜哭闹不休的样子，还是摇摇头，道：“现在跟着我们睡，总不能以后也跟着我们睡吧？过些时候兴王世子来了，他有朋友陪着就好了。”
　　朱厚照察觉到她的反常，但见她神色坚定，只好让冯氏把菜菜抱走了。等到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他才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往常你最护着菜菜，现在反而成了严母。”
　　夏灵瞬不答，只是对朱厚照道：“你躺到床上去。”
　　朱厚照故意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夸张道：“团姐儿今日怎么这样主动？”
　　夏灵瞬瞪了他一眼，道：“你去不去？”
　　朱厚照只好乖乖躺在床上，还不忘敞开双臂，好似在等夏灵瞬主动一般。
　　夏灵瞬无语凝噎，扶额道：“翻过去，把背给我。”
　　朱厚照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为什么我要把背给你？不应该是你把背给我吗？”
　　夏灵瞬不知道自己是被气得脸红还是羞得脸红，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呸呸呸！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黄色废料？”朱厚照还没问清楚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被夏灵瞬推了一把，只好乖乖地翻了个身，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夏灵瞬坐在床边，伸手在他背后摸了摸，道：“找地方。”
　　朱厚照被她摸得有些心猿意马，正要拉她的手“讲讲道理”，夏灵瞬原本正在摸索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冲着他后腰上的某个穴位直接按了下去。
　　“咳咳咳……”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暖洋洋的？”
　　朱厚照差点被她按吐血了，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勉强开口道：“团姐儿，你……你这是干什么……”
　　“按/摩啊，谈先生说了肝俞穴至三焦俞穴推按可以调和脏腑阴阳。”夏灵瞬又拉起他的手，在朱厚照的手腕内侧横纹两寸的地方按了一下，道：“这个叫内关穴，按起来有酸胀感最为合适，对脾胃最佳。”
　　朱厚照听她这样说，一时间沉默不语，任由她继续手上的动作，许久之后才道：“难怪最近看你忙得厉害，每日与我一起看奏疏不说，还在厨房进进出出的，叫谈先生也叫的勤快。”
　　夏灵瞬一边给他按摩，一边道：“我厨艺进步的可厉害了，基本的药理也明白了不少呢，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厨子、半个大夫，以后有你享福的日子啦。”
　　“那我可就有口福了……前几日吃你做的那一盅芙蓉鸡片与老汤浇面，实在是鲜香甜美。”
　　夏灵瞬美滋滋地开口道：“那当然了，鸡汤性温滋补，加上最好克化的面条，还有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手艺……换成别人你可尝不到呢，知足吧你。”
　　朱厚照听了这话却不由沉思，道：“苦了你了，若是换成嫁到别的人家，你必然会过得更好……”他刚刚说完，便察觉到夏灵瞬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由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她瞪着自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怎么了？”
　　夏灵瞬低声道：“我不想你说这种话。当初我已经答应要与你风雨同舟，就不会反悔的。倒是你，千万不要先丢下我走了，你不是最为崇敬太宗皇帝了吗，他寿数也六十有余呢……”她的语气低沉，似乎很是哀伤凄婉。
　　朱厚照侧躺在床榻上，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会反悔。只是想着当初你说不想参加选妃，那时候若是真的没有选上你，你现在或许已经嫁给别人……”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若是’？”夏灵瞬轻叹一声，随后又笑着拍拍朱厚照的肩膀，揶揄道：“普通百姓家尚且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我嫁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少年郎。官人待我这样好，我也舍不得官人的。”
　　朱厚照嘿嘿一笑，伸手揽着她躺在床榻上，道：“团姐儿也是天下只此一个，我自然珍而视之。”
　　夏灵瞬靠着他，低声道：“何况这世间真正知我、懂我的只有你，我的那些事情，说给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相信，只有你才会理解我。”
　　她很清楚像自己这么“特殊”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是很不受欢迎的，不然叶氏不会在她跟着姨父孙帆学字的时候就极其反对。就算她知道嫁给别人之后要学会收敛，婚后也一定会过得很憋屈，而非像与朱厚照在一起这样痛快。
　　她说着说着也有些困倦了，索性眯着眼不再言语。
　　朱厚照低下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想到夏灵瞬这几日一直忙着向他学习如何批示奏疏、处理政务，空闲时间还要学旁的事情，连他的饮食都要注意到。夏灵瞬费的心思可比别人多百倍，就是他的乳母田夫人也比不得她这样心细如发。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怜惜，却又觉得她这样关心体贴，心中泛起一股甜蜜，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她莹润的耳垂。
　　约莫着年关时候，兴王世子的车队才进了京，夏灵瞬更是特意一早起来，带着宫人去后殿将屋子又大概收拾了一遍，随后又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小孩子爱吃的点心。
　　这一路舟车劳顿，虽说接引的人必然会让兴王世子与随行的人吃饱了再进宫，但世子毕竟是个小娃娃，除了奶水，宫外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吃不惯的，因此夏灵瞬才特意准备了小娃娃吃的辅食与好消化的点心汤粥等等。
　　夏灵瞬还不忘让娄素珍带上了恰好宫学休假的朱拱橄，都是小孩子也玩得开一点，免得场面尴尬。
　　约莫着过了晌午，范氏被宫人引着进了宫，怀里还抱了兴王世子，两人都是冬衣打扮。
　　两边夹着的是朱红色的宫墙，就连这天空此时也显得分外逼仄狭隘，惹得范氏一路上十分忐忑，想要问问皇后的脾性如何，又害怕在宫中随意说话给自家哥儿惹上麻烦，只好安静地跟在宫人身后。
　　倒是宫人察觉到范氏的紧张，笑着开口道：“你就放心吧，皇后娘娘的性格那是一顶一的好，待下宽和温柔，宫中上上下下都很清楚，没有哪个说娘娘不好的。”
　　范氏听了很是感激，道：“如此便多谢提点了。民妇也是第一次进得皇城来，心中很是担忧，怕自己有些不妥之处冒犯了皇后娘娘。”
　　“怎么会？娘娘虽然威严，但在她面前只需大方得体即可。”宫人说完又笑道：“你要是真扭捏起来，只怕娘娘才会觉得你不适合照顾世子，将你换了出去呢。”
　　范氏听了急忙挺直胸膛，生怕因着自己不够大方，被皇后赶出宫去，从此以后不能继续照顾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小朱确实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凡自己出个什么问题，灵瞬就能接过他的工作替他继续走下去……（忽然伤感小朱：儿子去吧
　　灵瞬：去吧儿子
　　菜菜：爹不疼妈不爱的我……
　　#被嫌弃的菜菜的一生（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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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一四
　　等进了殿内,范氏立刻抱着兴王世子行礼问安，只听座上的女子道：“起来吧。”她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偷偷觑着上首坐着的女子,只见她正端坐在那里，身着一袭蕊香红的对襟长裙，气质温婉,发间的蝴蝶簪上镶着的红蓝宝石熠熠生辉，只这份雍容华贵就是常人不曾见过的。
　　范氏正暗中打量着,忽然与皇后对上了视线,她腿一软正要跪下请罪，皇后已经率先开口道：“今日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我这人不喜欢这些跪啊拜啊的,以后见着我不必低着头说话，更不用行跪拜礼，只需行万福、不失礼数即可。”
　　范氏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立刻对皇后道：“民妇多谢娘娘体恤。”
　　夏灵瞬笑了笑，指着身边的娄素珍，道：“这是宁王妃,暂居宫中,王妃身边的是宁王世子。”
　　娄素珍见范氏问安后又要行礼,急忙让人拦了下来,道：“娘娘说了，如今宫中不兴这样的大礼，你便不必再客气了。”
　　宫人们将凳子搬了过来，范氏刚刚就坐，夏灵瞬便笑眯眯地问道：“兴王世子如今一岁了吧？”
　　范氏急忙应声：“是。”
　　“会走路了吗？”
　　“会一些了，只是走得不大好……”
　　夏灵瞬从桌上拿起一盘点心,走到范氏身边，对着不过一岁的朱厚熜道：“想吃点心吗？”
　　朱厚熜看着她手中那盘尚且散发着热腾腾香气的枣泥山药糕不由咽了咽口水，却又眼巴巴地看着范氏，没有说话。
　　范氏有些尴尬，急忙道：“哥儿，快谢过娘娘。”
　　“谢……妈！”
　　一声响亮的“妈”把满宫的宫人都逗笑了，夏灵瞬也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调侃道：“没想到我第一次被人叫妈竟不是被菜菜叫，反倒是让弟弟叫的。”
　　她估摸着这孩子大概以为“娘娘”与“妈”是同一个意思，所以才喊自己“妈”，硬生生差了辈分，闹出了笑话。
　　范氏第一次见夏灵瞬笑，只觉得她一笑起来平易近人、温柔亲和，不由对她多了几分亲近，听她直呼朱厚熜为“弟弟”，心中更加放心几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假意训朱厚熜道：“娘娘是哥儿的嫂嫂。”
　　朱厚熜茫然不知。
　　夏灵瞬半弯下腰，将手中的山药糕递给朱厚熜，见他如同小仓鼠一般抱着山药糕咬了起来，山药糕的碎屑沿着他手边跌在了地毯上，范氏正要谢罪，夏灵瞬已经道：“没事的，小孩子吃东西哪有不掉的？我家那个娃娃呀，嘴都是漏的，吃点东西都要吃得到处都是，连自己脸上都不放过。”
　　那边冯氏已经将菜菜抱了过来，这小家伙一向吃香喝辣的，看起来和已经一岁多的朱厚熜差不多大，白白胖胖的，活像百子图里的娃娃。
　　菜菜也是第一次见到年龄相近的小娃娃，一双眼睛转个不停，还不忘冲着夏灵瞬伸出手。
　　夏灵瞬指着朱厚熜道：“这是你的叔父。”她说完又觉得好笑，抿唇道：“以后可得好好相处，不许耍泼。”
　　好在菜菜不是个认生的，很快就拉着朱厚熜叽里咕噜说起了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说得已经学会说话的朱厚熜满头雾水，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倒是夏灵瞬看着自家娃娃“阿巴阿巴”的样子，憋了好久的笑。
　　范氏怕皇后与皇子尴尬，急忙道：“哥儿，皇子殿下与你说话呢。”
　　夏灵瞬听到范氏的话，道：“在宫中叫他长哥儿就是了，他一个小孩子，用不着什么‘皇子殿下’。”她又笑眯眯地看向朱厚熜，道：“知道自己在家中行几吗？”
　　“二。”
　　夏灵瞬从宽松的袖口比了个二的手势，道：“这叫二。”她见朱厚熜纠结地掰着手指，妄图学习自己的手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以后我叫你弟弟，他们叫你二哥儿，好不好？”
　　朱厚熜点点头。
　　菜菜也不管他们说什么，自己伸出手去拿盘子里的山药糕，就着冯氏的手吃了起来。
　　“蒲桃，你与冯氏带着长哥儿和弟弟去后殿安置，将咱们宫里的一些事情都与他们说说，用些点心和热汤，再将宫人们介绍给范氏认识认识。”夏灵瞬说完看向娄素珍，道：“难得橄哥儿也来了，一起跟着去吧。”
　　娄素珍也看向朱拱橄，道：“你也跟着去后殿玩吧，不要添麻烦就行。”
　　她一向教子严格，尤其是如今寄居宫中，管教朱拱橄更加严格，今日朱拱橄被带着到了乾清宫，本就看什么都觉得好奇，却又碍于娄素珍还在，不敢放肆，如今夏灵瞬和娄素珍都发话了，朱拱橄自然是开开心心地跟着宫人们走了。
　　夏灵瞬正想着问问娄素珍最近是否出宫去了，有没有遇上什么趣事，娄素珍已经道：“妾身有要事与娘娘说。”
　　夏灵瞬见她面色严肃，又捡起了从前的自称，便知道她要说极重要的话，挥挥手叫其他宫人退下。
　　娄素珍见殿内只剩下了两人，这才走向夏灵瞬，敛衽垂眸道：“妾身有大逆不道之举，还请娘娘原谅。”她双手抚地，叩首道：“妾身的夫君已生谋逆之心，曾在藩地招兵买马，妾身自从知道以后便心急如焚，因此不敢瞒报娘娘……”
　　夏灵瞬瞧着她，道：“你如何知道的。”
　　“是妾身的先生告知妾身的……夫君、宁王如今正在江西招揽流寇、地痞妄图谋逆，妄图胁迫妾身的先生来为他出谋划策，若不是先前先生借探望妾身的借口来京，恐怕……”娄素珍越说越心痛，眼泪终究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抽噎道：“世子尚未来京时，宁王便多次贿赂京中要员，那时妾身只以为他是担忧世子入京无人照料，这才上下打点……可是如今想来愈发心惊，只怕当时他已经起了不轨之心……妾身说这些并非要为他推诿责任，只是希望能够以国法处置他，切勿牵连那些无关之人……”
　　夏灵瞬伸手扶着她起身，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了。这事我知道的。”
　　娄素珍愕然地看着一脸淡然的夏灵瞬，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娘娘知道……？”
　　“不仅我知道，万岁爷也知道。”夏灵瞬见她身子微微颤抖，笑道：“你别怕，我们一开始只是猜测罢了。宁王花费那样多的钱财，贿赂的可不止是刘瑾这些掌权的太监，还有朝廷的官员、万岁爷身边的内侍、甚至连我也送过东西。这样大的手笔，恐怕不只是为了恢复什么护卫吧？”
　　娄素珍每听她说一句话，瘦弱的身体便会随之颤抖，许久才道：“那为何万岁爷与娘娘不降罪于他？”
　　“他如今不过是嚣张了些，但若我们真的降旨责备，他便会收手吗？只怕宁王心怀壮志，收不住手吧？”夏灵瞬微微抬头，道：“更何况他敢送钱财来，大臣们敢收，就不要怪我们无情。”
　　娄素珍恍惚道：“万岁爷与娘娘是有意放纵他们……无怪乎刘瑾……”
　　夏灵瞬见她会意如此之快，提醒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所有人都懂，可有的人就是忍不住要以身犯法，既然如此，就理当给他们一个教训。”
　　娄素珍无语凝噎，许久后才道：“我知道万岁爷与娘娘的不易……只是……”
　　“你与橄哥儿都在京中常住，宁王的阴谋你们又如何得知呢？”夏灵瞬伸手揽着她的胳膊，道：“所以你不要思虑过重，至于其他人如何处理，万岁爷心中有数的，他这个人虽然看着性子跳脱，但骨子里最是宽和不过的，从不动辄打杀，你放心就是。”
　　娄素珍以袖口拭泪，轻声道：“妾身知道的。娘娘放心，妾身以后不会随意出宫，定然好好保守秘密的。”
　　夏灵瞬为她扶好鬓边的发簪，道：“咱们两个相交也已经两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明白的，你只管做你的事情，照顾好橄哥儿就是了，天塌下来也有我为你顶着呢，断不会让你和橄哥儿受一点委屈。”她说完掏出帕子轻轻擦拭娄素珍脸上的泪痕，待到不那么明显了，这才叫宫人打了热水进来，供娄素珍洗漱。
　　那边范氏安置好了，没一会儿朱拱橄便回来了，见自家母亲眼眶泛红，忍不住问道：“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
　　朱拱橄从未见过母亲这样，自然是不信的，立刻对夏灵瞬道：“娘娘，我娘她怎么了？”
　　夏灵瞬看着他，道：“你娘与我聊着聊着想起了些伤感的事情。倒是我不好，不该勾着你娘想起这些事情的。”
　　朱拱橄了然，道：“娘，你是不是想爹了？”
　　娄素珍听他这样说，身体本能地打了个激灵，偷偷瞄了一眼夏灵瞬，见她依旧端坐在那里，似乎未曾听到这句话一般。
　　朱拱橄安慰道：“娘，你要是想爹了就回江西去吧，我的身体如今已经好很多了，可以自己去和其他藩王世子住在一起，你不用担心的。”
　　娄素珍大惊，急忙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想要回江西去了？你且安心在这里读你的书，我陪着你难道还妨你的事了？”
　　朱拱橄摸摸头，似乎不明白娄素珍为何忽然发怒，但见往日里亲和温柔的夏灵瞬今日的神色似乎也与往常不同，便低下头委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灵瞬这才出声道：“你何必去凶橄哥儿，虽说橄哥儿知晓是非对错，但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大人的事情可不能牵连着我们橄哥儿。”她冲着朱拱橄露出一个一如往昔的笑容，道：“你说是不是，橄哥儿？”
　　朱拱橄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一声。
　　“正好了，今年灯节宫里还要搭鳌山灯，也该让你们这些世子们看个热闹。”夏灵瞬揶揄道：“你给我拜年，我给你包个大红封。”
　　朱拱橄在她面前也不拘束，吐了吐舌头道：“娘娘不给我红封我也给娘娘拜年问安的。”
　　夏灵瞬莞尔：“你娘今日累了，快带着你娘回去休息休息吧。”
　　朱拱橄依稀察觉二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但他年纪尚小，哪里猜得到，只好按照夏灵瞬所说，扶着自家母亲回住处去了。
　　怀信虽然未曾在殿内侍立，但见夏灵瞬和娄素珍的神色便依稀猜到了什么，走到夏灵瞬身边轻声道：“可是宁王妃出了什么事？娘娘需要人手盯着些吗？”
　　夏灵瞬摇摇头，道：“不必了，我和素珍姐姐这两年的情分，我相信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怀信见她坚持，只好不再提起，转头说我了今年年节时的安排等等，只是心中却暗自记下了这件事情，想着从宫中调动哪些人去寿宁宫盯着最为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很久以后
　　熜哥：皇兄我觉得你不行
　　小朱：记得你小时候叫我媳妇儿妈的事情吗？四舍五入一下……
　　熜哥：……
　　菜菜：小叔叔哥哥别生气
　　熜哥：别叫了别叫了……闭麦给糖吃
　　菜菜：嘿嘿嘿
　　逐渐大波ss化的灵瞬：笑眯眯.jpg
　　【作者blabla（废话可退）】
　　正常更新～今天也是爱大家的一天～感谢大家对我的安慰！！以后我也依旧会继续活跃在评论区和大家一起玩耍的，请放心～为了去晦气加跨火盆我上了个50块的抽奖（对不起因为扑我暂时抽不了更值钱的……将来可以考虑给大家抽实物奖品之类的），10.1开奖，所以当天我会在开奖后更新，方便大家满足订阅率100的条件，还在攒的小伙伴可以先买了之后再看，这样也能参加抽奖w*以下是感谢名单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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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一一五
　　孙吉抱着一大摞奏疏进了屋,道：“娘娘，这是万岁爷差奴婢送来的，万岁爷尚且在内阁,便催促奴婢先来将这些奏疏送来。”
　　夏灵瞬正喝着银耳汤，忽然听到这么一句，道：“内阁拉着万岁爷说什么呢？我也有事情与万岁爷说的。”
　　孙吉苦着脸,道：“还是刘先生的事情，前段时间万岁爷不是将刘先生下了狱吗？李大人也说不杀刘先生了……按照万岁爷的旨意,该没收刘先生在宫外私邸的家产等等,只是因着谁去抄家有些争执。”
　　夏灵瞬微微一愣，道：“这有什么好争执的？李大人要派谁去？万岁爷又要派谁去？”
　　孙吉的表情愈发尴尬了,道：“李大人自然是按照规矩来搬……万岁爷……”
　　夏灵瞬见他结结巴巴、有苦难言的样子,道：“怎么？”
　　“万岁爷要自己去抄……”
　　夏灵瞬无奈扶额，忍不住道：“不愧是他，从不让人失望……”她叹了一口气，对孙吉道：“你将这些奏疏放下吧，万岁爷回来之前我会看完的。你赶紧回去照顾着万岁爷一点，他畏热,平日里冬装穿着都缺斤少两的,别一会儿不穿戴貂裘暖耳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冻坏了又该病了。”
　　“是。”
　　等到孙吉离开,夏灵瞬这才拿起奏疏一本一本看了起来，其中大多是对刘瑾过往罪行的追溯，还有要求朱厚照下旨杀了刘瑾以平民愤的。
　　朱厚照对于这件事早就盖棺定论，他看着虽然宽和大方，但对于某些事情还是认死理的，这些人再怎么上书朱厚照也不会采纳,夏灵瞬大概看了看就放到了一边。
　　她又拿起另一本奏疏，里面写着江西如今的情况，大意是盗匪横行、民不聊生，耕者离散，落入草莽的更是数不胜数。虽然写得很含蓄，但是话里话外也点明了如今宁王动作过多，藩王府内人员往来更是奇怪，地痞流氓等毫无拘束。
　　夏灵瞬皱着眉头，又将这本奏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蒲桃刚刚走进来就听见她的叹息声，出声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夏灵瞬垂下眼，道：“究竟怎样才能解决这些事情？土地兼并、流民遍野……究竟怎样做才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蒲桃见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安慰道：“虽说人定胜天，但人力终究有限，但万岁爷与娘娘如此尽心，就算是天意也会有为这份苦心感动的。”
　　夏灵瞬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去推窗，静静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以及窗外渐渐被笼上白被的城墙宫殿。
　　蒲桃从一旁拿起比甲为夏灵瞬穿好，道：“天气愈发冷了，娘娘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夏灵瞬喃喃自语道：“今年好像比往年还要冷些似的。”
　　临近傍晚时朱厚照才回来了，身上的貂裘还带着雪珠，只是一进殿内就化作了水，他见奏疏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俨然是已经被批阅好了，这才探头道：“团姐儿，人呢？快把皇后请过来。”
　　宫人急忙去后厨通报，没一会儿夏灵瞬才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疑惑道：“正给你熬汤呢，怎么了？”
　　“走，咱们去坤宁宫后院玩雪去。”朱厚照一边说，一边招呼宫人们把夏灵瞬的冬装拿出来。
　　“玩雪……”夏灵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朱厚照按着戴上了卧兔，蒲桃急急忙忙把貂裘递了过来，夏灵瞬反抗不得，只好乖乖穿戴好，还不忘叮嘱道：“叫她们把两个哥儿也带来，既是玩雪，他们应当喜欢的。”
　　朱厚照嘟囔道：“带两个小娃娃来做什么？怪没意思的。”
　　“你堂弟今日刚刚来，你都不见一见，出去玩还背着人家，合适吗？”夏灵瞬白了他一眼，嫌弃道：“怎么，万岁爷还欺负小孩子呢？”
　　“我哪儿欺负他们了？”朱厚照摆摆手，道：“你想带着就带着吧。”
　　夏灵瞬对蒲桃道：“记得让他们多穿些，天色晚了，外面可冷着呢。”
　　“是。”
　　坤宁宫因着空置，平日里除了简要打扫之外鲜少有人去，加上下雪了，难免有人躲懒，因此地上积雪众多。
　　夏灵瞬嘟囔道：“来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朱厚照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当然是赏雪了。”
　　夏灵瞬径自向前走了几步，道：“现在是冬天，坤宁宫又不植梅树，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可赏的？”
　　朱厚照趁她不注意，自己弯下腰捡起一把雪团成球，狠狠捏结实了，一下砸在了夏灵瞬的貂裘上，得意道：“那当然是玩了！”
　　雪球砸在厚厚的貂裘上碎成了好几瓣，飞起的雪沫跌入了夏灵瞬颈间，冻的她打了个激灵，怒视着朱厚照道：“你是要玩是不是？”说完，她也弯下腰去揉雪球，狠狠地砸向朱厚照。
　　两人打闹起来也没个度，旁边的一众宫人都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唯有范氏惊愕不已，但见众人都习以为常，也暗暗咽下了吃惊，只是思索着外面所传的帝后二人夫妻情深之言果然不假，不然原本端庄的皇后也不会在皇帝面前不顾形象，皇帝更不会容忍皇后如此“大不敬”的行为。
　　那边朱厚照和夏灵瞬闹得正欢，两人头发上都是雪粒，朱厚照的暖耳都掉在了地上，夏灵瞬更不用说，卧兔上都是雪，发髻更是松散，好几缕碎发都散落在外，倒是让她没了平日里那副端庄皇后的样子，看着犹如懵懂少女一般。
　　菜菜被冯氏抱着注视自家爹娘胡闹，眼里闪着光，两只小手从暖手里伸了出来，渴望地探向他们，似乎恨不得自己也能亲身加入其中。
　　冯氏无法，只好道：“长哥儿且忍忍，你还小呢，玩这些冷的手上要生冻疮的。”
　　菜菜大概明白了冯氏的拒绝之意，只好扁扁嘴搂紧了冯氏，躲在她怀里不说话了。
　　范氏也看向与自己牵着手的朱厚熜，道：“哥儿想玩吗？”
　　朱厚熜点点头，道：“玩！”
　　夏灵瞬正瞪着朱厚照，看着他笨手笨脚地为自己整理发髻，忽然听到范氏与朱厚熜的声音，笑道：“弟弟年纪还小呢，玩不了这些，不如叫你哥哥为你堆个雪人吧。”
　　朱厚照瞪着夏灵瞬，道：“为什么是我？”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万岁爷先要打闹的？要不是为了陪你玩，我才不会和你打成这样。”她说完还不忘抚了抚依旧松散不堪的发髻，嫌弃道：“丢人死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带你出来放放风，休息休息嘛……”朱厚照对上朱厚熜略显期待的视线，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一边团雪球，一边道：“怎么做？要多少雪球？”
　　“两三个就够了，在地上滚大一些。”
　　两人各推了一个雪球出来，朱厚照又把他们摞在一起，这就大概有了一个雪人的样子。夏灵瞬摸了摸下巴，从头上拆下两支簪子来当作眼睛妆点雪人，又把朱厚照的玉佩摘了下来给雪人挂上。
　　夏灵瞬拍拍朱厚照的肩膀，道：“怎么样？”
　　“丑死了。”朱厚照想了想，索性将自己头上的暖耳摘下来给雪人戴上，道：“长这么丑，再冻感冒了，挂着鼻涕该更难看了。”
　　夏灵瞬见他嘴上嫌弃，心里似乎还挺喜欢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蒲桃看着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万岁爷，娘娘，天都要黑了，外面怪冷的，别冻坏了，伤了身子。”
　　“知道啦。”夏灵瞬说完又把菜菜和朱厚熜叫过来，道：“怎么样，这个雪人可爱吧？”
　　菜菜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摸，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兴奋地叫了起来。
　　朱厚熜也学着菜菜的样子去摸雪人，冰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声道：“冷……”
　　夏灵瞬莞尔，弯下腰对朱厚熜道：“弟弟给它画个嘴巴吧，这样他饿了、渴了就有嘴可以喝水吃饭了。”
　　朱厚熜也是第一次见到“雪人”，见夏灵瞬让他玩，便殷切地伸出了手。
　　夏灵瞬在一旁拾了一节枯枝递给他，道：“给他脸上画一道弯弯，那就是嘴了。”说完便将朱厚熜抱了起来，把着他的手用树枝在雪人的脸上画起了嘴巴，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朱厚熜眼巴巴地望着夏灵瞬，小声道：“好……看。”
　　范氏听到朱厚熜又学会一句话，立刻道：“真是奇了，之前哥儿还不会说这些词，跟着娘娘竟然也学会了。”
　　夏灵瞬笑道：“弟弟聪明，一学就会。”
　　菜菜看到自家亲娘搂着朱厚熜，反而把自己冷落到一边，心里自然不乐意了，便大声叫唤着冲夏灵瞬伸出了手，示意她快来抱抱自己，俨然一副争宠的样子。
　　朱厚照见状有些好笑，他又看着夏灵瞬怀里的朱厚熜雪白的小脸，忽然想到自己早夭的弟弟，也如他这样皮肤白皙，忍不住有些怜惜他，于是伸手道：“过来，我抱你。”
　　朱厚熜与朱厚照对视良久，忽然低下头抱紧了夏灵瞬的脖颈，一句话也不肯说，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范氏大骇，急忙看向动作尴尬的朱厚照。
　　朱厚照看见朱厚熜拒不配合的样子，不由面色一僵，还是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
　　除了自家媳妇儿和外面那群讨厌鬼大臣，还没有人会不给他好脸色，没想到今天让朱厚熜这个小娃娃打了自己的脸。
　　夏灵瞬扑哧一笑，道：“你去抱菜菜嘛，看他这样折腾别人成什么样子？”
　　朱厚照哼了一声，冲着菜菜伸出手，道：“到你爹这儿来，我抱着你。”
　　朱菜菜盯着自家爹的怀抱许久，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吓得冯氏急忙轻声细语哄了起来，好半天才把小家伙哄好了。
　　朱厚照臭着脸，夏灵瞬笑得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w
　　小朱：抄家这样的好事情当然是我亲自去啦！捞钱.jpg灵瞬：……不愧是你
　　葱葱：嫌弃.jpg
　　菜菜：很嫌弃.jpg
　　小朱：……==+
　　灵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嘲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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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一一六
　　晚膳索性一家人在一起用了,夏灵瞬本就吩咐小厨房给朱厚熜准备一份和菜菜差不多的辅食，虽说朱厚熜是第一次吃，竟然也吃得很香。等到把叔侄两个送回后殿,夜色早就深了，夏灵瞬让人将碗盘收了，洗漱之后就和朱厚照一起躺在了床上。
　　朱厚照见她背对着自己,伸手揽着她的肩膀道：“今天带你出去本就是想着让你放松一下，免得最近如此忙碌,把你给憋坏了。怎么一回来还是这样闷闷不乐的样子？”
　　夏灵瞬这才转过身,道：“今日宁王妃与我说了朱宸濠的事情。”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问道：“她说什么了？”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她说她之前只是心中有所猜测,今年她的先生唐寅入京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丈夫有谋反之心,希望我能说服你降罪警告宁王，好让他能够借此机会收手。”
　　“她倒是深明大义，可惜遇上了一个蠢货丈夫。”朱厚照见夏灵瞬似是有些疑惑，道：“宁王前些日子又送东西进京了。”
　　夏灵瞬歪过身子，好奇地问道：“送了什么？珠宝？钱财？”
　　“他送了五万盏彩灯与一百多名工匠进京，说是给我和菜菜的新岁贺礼。”
　　朱厚照最喜欢热闹,尤其是爱看宫中高大明亮的鳌山灯,宫内宫外都是知道的。朱宸濠有谋反之心却还送这些东西来,其中的杀机自然可想而知。
　　夏灵瞬心中有了计较,道：“他倒是真蠢，恨不得将自己的计划都抖在别人面前。”
　　“这样的蠢货，就算我下旨责骂他，他也不过会自作聪明的解释一番，假装低调处事罢了。”朱厚照语气中满是不屑，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夏灵瞬沉默半晌，还是道：“但他若是犯了蠢，岂不是平白无故牵连了素珍姐姐和橄哥儿？我与素珍姐姐的关系极好你是知道的，橄哥儿也是个好孩子，不能因此被他拖累了……”
　　朱厚照拍拍她的手，道：“你又关心则乱了。宁王妃与宁王世子远在京中，如何知道宁王谋逆？”
　　夏灵瞬摇摇头，道：“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放心，只有听你亲口说了才好……”她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便转移话题道：“今日我看了几道折子，有些地方因着今秋霜冻，收成不好，正等着拨钱拨粮，我简要批了，你明日再仔细看看……之前你不是说要设农务寺掌管农事吗？”
　　“已经叫人去擢选合适的官员了。”
　　“以后不如不要再收粟米了。”夏灵瞬见朱厚照看着自己，解释道：“将税收改为收钱，这样每年交上来的税收总有个大概数字，平日里叫农务寺常去收百姓的粮食，这样仓中有粮，若是遇到天灾人祸也有个可以调拨救急的法子，银钱也能流通起来。未来都是这样，只收银钱，不收粮食的。”
　　朱厚照沉吟半晌，还是道：“过往都是收粮，想要立刻改为收银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成立务农寺已是难事。”
　　夏灵瞬点点头，道：“我明白的，急不得……”
　　朱厚照伸了个懒腰，道：“过几日把宁王送来的灯摆上吧。”
　　夏灵瞬眨眨眼，道：“宫里可不稀罕他的这些灯，更何况他不安好心。”
　　朱厚照满不在乎地开口道：“看看他能作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忽然想起什么，道：“我和李东阳说好了，过几天咱们去抄家玩。”
　　夏灵瞬无语扶额，道：“是抄家又不是出游，有什么好玩的……”
　　朱厚照摸摸下巴，道：“正好我也看看这两年刘瑾到底贪了多少，收回来的钱还可以在皇城内靠近南苑的地方修宅邸，以后打猎游玩都方便不少，闲时还可以带你出宫回娘家去。”
　　夏灵瞬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朱厚照看向她，道：“怎么样？还是官人我对你好吧？”
　　夏灵瞬害怕自己笑出声，只好用被子掩着嘴，只露出一双眼睛点了点头。
　　朱厚照立刻道：“以后不许抱兴王家那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就不给我面子，太过分了！”
　　夏灵瞬莞尔，道：“他年纪还小着呢，范氏来的路上肯定与他说了你这个皇帝哥哥的事情，他自然对你更加畏惧一些。再说小孩子本就和女子更加亲近，你计较这些做什么？”
　　朱厚照可不这么想，只是道：“我看他就是喜欢我的娘子，想借机让你抱他，小流氓。”
　　夏灵瞬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怎么醋着醋着都醋到小孩子身上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能吃醋的人。”
　　朱厚照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夏灵瞬想到他对着朱厚熜忽然温和的态度，便能猜测他是因为早夭的亲生弟弟而怜惜朱厚熜。
　　朱厚照不知道夏灵瞬的猜想，只是道：“那孩子能被立为皇嗣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要是他年纪再小些，至少比菜菜再小三四岁……我一定会好好养着他，将来也算是可以扶持菜菜的兄弟，可是他和菜菜只差半岁，即使是我也要多些防备，最好的结果就是将他养废了。”
　　夏灵瞬听完沉默半晌，道：“即使你养废了一个朱厚熜，也会有其他堂兄弟出来，现如今你做的这样好了，宁王、安化王不是照样有谋逆之心吗？只有将菜菜养好了才是正途。”她握着朱厚照的手，道：“更何况他如今只有一岁，他知道什么？他要成为什么样子的人、是忠是奸，只看我们如何教养，不是吗？”
　　朱厚照知道她心软，不会下这样的狠手，让一个好好的孩子成了不知世事的蠢物，因此安慰她道：“我明白，听你的就是。”
　　没过了几日，朱厚照便下令锦衣卫查抄刘瑾在宫外的私邸，自己还特意借了锦衣卫的飞鱼服穿在身上，腰间还悬了一把绣春刀，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
　　夏灵瞬倒有些羡慕了，道：“还有没有这样的衣服了？借我穿一下试试，我以前见过我爹和我大哥有一身，看着挺好看的……”
　　谁还没个女扮男装的梦想了？穿越这么多年，夏灵瞬唯一扮过男生的日子就是卖字的时候，但那个时候家里贫困，穿得也都灰蒙蒙的，还没穿过飞鱼服这样华美的衣服。
　　想想能够穿上飞鱼服装一把锦衣卫过个瘾，夏灵瞬心里就美滋滋的。
　　奈何朱厚照在一旁泼冷水：“我前段时间刚封了钱宁为锦衣卫千户，让他去做一身新衣服，这是借了他以前的官服，可你是我的娘子，又不能穿他的衣服。”
　　夏灵瞬撇撇嘴，道：“不穿就不穿，我才不稀罕呢。”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开始留意钱宁这个名字，算来她已经从朱厚照口中听过好几次这个名字了，反倒是牟台的名字鲜少出现，她倒还真有些好奇这个钱宁究竟是怎么个人，将原本朱厚照还有些欣赏的牟台也挤到了一边。
　　朱厚照见她似乎是生气了，立刻揽着她道：“别气嘛，既然答应你要带你去了，肯定会给你准备好衣服的。”
　　夏灵瞬斜了他一眼，道：“什么衣服？”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我的衣服。”
　　抄家当天，夏灵瞬换上朱厚照的常服，穿着时下年轻男子常穿的道袍和飘飘巾，跟着朱厚照一起借机溜出宫去玩，等到了地方，朱厚照便让她坐在一边，夏灵瞬索性坐在凳子上一边品茶、一边看着锦衣卫们忙碌。
　　朱厚照倒是很兴起，指挥着他们搬来搬去的，还不忘来回翻看着账本，生怕遗漏一点点东西，恨不得把刘瑾家中的石砖都翻一遍才好。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青年男子，同样身着锦衣卫的服饰，对朱厚照是鞍前马后、分外殷勤，想必就是朱厚照口中屡次提起的钱宁了。
　　朱厚照对钱宁似乎也很放心，吩咐了几句便走了过来，见夏灵瞬端坐在那里，忍不住偷偷嘲笑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女里女气的，不像个男人。”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像个男人？”
　　朱厚照伸手帮她将耳边的碎发整理好，这才道：“你穿着我的衣服，谁都知道你是个男人，结果你还夹着腿坐得这么端正，怪好笑的。”
　　“怎么，难道还要叉开腿坐你才满意啊？”
　　朱厚照故作生气道：“那也得是只当着我的面才能这样。”他见夏灵瞬似乎是要打自己，急忙道：“你现在瞧着倒有几分清秀郎君的样子，白嫩嫩的像个书生，刚才骑马过来，一路上有不少姑娘盯着你看呢。”
　　夏灵瞬有些自得，道：“那当然了。”
　　朱厚照嘟囔道：“还真奇怪，明明是我长得更帅一些，她们怎么都看你？”
　　夏灵瞬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想着让人家姑娘看你？呸呸呸！”
　　朱厚照嬉皮笑脸道：“我就是说说，在我眼里其他的姑娘都是鱼眼珠子，你才是我的明珠。”
　　“这还差不多……”
　　钱宁一边指挥着其他人搬东西，一边暗中打量起不远处那个正在和朱厚照说话的清秀男子。
　　在男子里长得还算好看，只是五官生得太过阴柔，看着面目柔和，似乎年纪也不大……莫非朱厚照就好这一口？
　　钱宁想着想着又见朱厚照伸手去为那男子整理衣冠，差点惊掉了眼珠子，旁边的人喊了半天才回过神。
　　先前朱厚照对他就青眼有加，连原本世袭牟斌位置、声望颇高的牟台也要对他礼让三分，而如今刘瑾倒台，他又被加封锦衣卫千户，眼看着要一步登天了，周围的人自然是纷纷道贺、送礼以庆祝，钱宁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地位能够更加稳固一些，因此这段日子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更加讨好朱厚照，早日成为他身边的第一人。
　　那边夫妻二人倒是浑然不觉，夏灵瞬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打算拿回私库去啊？”
　　“当然是大部分都拿回去，解下来要修建宫殿、马场、校场，要用的钱可不少呢。”朱厚照用手比划了一小截，道：“不过我这么厚道，当然要给他们留一点，就一点。”
　　夏灵瞬抽抽嘴角，道：“亏你也好意思说……”
　　


第117章 一一七
　　朱厚照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在刘瑾家中呆了半日就带着夏灵瞬跑了，反正他对钱宁很是信任，钱宁还未一家独大,即使是贪墨也不敢贪太多，只要自己的钱还在，朱厚照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了,好不容易能够名正言顺地出宫玩，不玩白不玩。
　　一个穿军官服饰,另一个作书生打扮,如此别样的组合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夏灵瞬本就担心自己女扮男装不像，特意带了一把折扇,见有人盯着自己,特意将折扇展开，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眼睛生的好看，灵气逼人，又是百般遮掩，只偶尔流露出些许风流，惹得不少女子侧目偷看她。
　　朱厚照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该有危机感合适,还是夏灵瞬该有危机感比较好。
　　夏灵瞬倒是浑然不觉,对朱厚照道：“咱们去哪儿啊？”
　　“去市集逛逛,顺便买些东西,你也有一段日子没有回家去看看了，正好给圆姐儿她们带些东西。”
　　年节下最是热闹，两个人趁闲逛了一圈，又去有名的糕饼铺子买了时下最流行的点心，这才去了庆阳伯府。
　　庆阳伯府的仆从倒是认下了帝后二人，只是今日两人都特意打扮,守门的仆从也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来，只是心里还是暗自嘀咕着这次皇爷怎么没有带着皇后娘娘，反而带了个陌生男子来。
　　朱厚照对夏家也算是熟门熟路，领着夏灵瞬径自走了进去。
　　庆阳伯府内倒是不同于外面的热闹，府内一片寂静，连个仆从也不怎么见，仿佛没人住着一般。
　　朱厚照忍不住对夏灵瞬道：“你家里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夏灵瞬也有些奇怪，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两人进了正厅也没见个人，正想着要不要去后院看看，夏圆儿倒是先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盘点心。
　　她见朱厚照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不由一愣，随后很快便看到了朱厚照身边的姐姐，立刻跑到夏灵瞬身边，道：“姐姐！”说完便接过夏灵瞬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去。
　　夏灵瞬晃了晃手中的折扇与自家妹妹打招呼，道：“怎么家里这样冷清？”
　　“爹说家中本就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如今又是年下，便让他们那些一家子都有卖身契的回家去过年，只留了一些家中没什么人的留在家中照顾，全当做是一起过年，也算是热闹。”夏圆儿请两人坐下，又去茶水间烧了一壶热水给二人泡茶，接着道：“大哥和三哥带着嫂嫂上街去了，二哥在读书，爹娘带着夏合儿在后院闲聊，我就自己拿了一盘点心出来坐坐，想着一会儿吃完了点心去师父家呢，没想到姐夫和姐姐先来啦。”
　　夏灵瞬听说夏臣还在苦读便有些心疼，随后叮嘱道：“你平日里也多多注意二哥，别叫他死钻了牛角尖，读书多了反倒读坏了身体。科考考的也不仅仅是书本上的东西，身体也要熬得住才行。”
　　一旁的朱厚照瞥了一眼夏灵瞬，没有说话。
　　夏圆儿乖巧地点点头，随后又笑嘻嘻地说道：“姐姐今日怎么穿着男装出来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姐姐穿男装，这道袍倒还与姐姐很是相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像祝英台呢。”
　　夏灵瞬得意道：“那当然了，你姐姐好歹也是读了十几年的书，别的不说，装个文人墨客还是可以的。”她瞥见朱厚照在那里偷笑，不满道：“你笑什么笑？难道我不像吗？”
　　“像自然是像的，只是我可不做梁山伯。”
　　夏灵瞬听了白他一眼，道：“爱做不做。”
　　朱厚照很是自得，道：“我堂堂威武大将军，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和她在一起，相思成疾而死算什么。”
　　夏灵瞬心里不由美滋滋的，嘴上却嗔怪道：“就你会说话。”
　　一旁的夏圆儿不由噫了一声，嫌弃道：“姐姐和姐夫过来不会是为了向我炫耀吧？这是过年，又不是过上元节，怪酸人的。”说完还抬手在鼻子边上扇了扇，似乎真的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夏灵瞬好笑道：“你啊，还知道打趣姐姐姐夫了，我们可是来给你带好消息的。”
　　夏圆儿有些疑惑：“什么好消息？”
　　夏灵瞬用扇子敲了敲夏圆儿的额头，道：“瞧瞧你这个记性……我不是说为你再找一位先生吗？如今央着你姐夫给你找了一位别人做梦都求不到的先生呢。”
　　夏圆儿眼前一亮，立刻撒娇道：“姐姐快和我说说，是什么先生啊？”
　　“杨一清杨大人。”
　　夏圆儿倒是也听说过这位如今的内阁大臣曾经率领轻骑驱逐鞑靼的光辉事迹，满眼都写着憧憬二字，但又有些迟疑，道：“杨大人有这个时间教我吗？那些大人们不是每日都很忙吗？”
　　夏灵瞬还未回答，朱厚照却忽地看向门口，道：“既然来了就别站在外面，怪拘谨的。”
　　夏灵瞬转过头瞄了一眼，竟是徐鹏举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着四五个仆从，手中都提着礼盒，显然是来夏家送年礼的，她露出一个笑容，道：“这不是徐小公子吗？快进来坐。”
　　徐鹏举微微一愣，显然是认出了夏灵瞬，正要行礼，朱厚照已经开口道：“在家中就不必了，将东西放下自己坐吧。”
　　徐鹏举让家中的仆从将东西放下离开，这才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夏圆儿却已经蹦蹦跳跳地走过去，道：“鹏举，好久不见呀。”她比划了一下，道：“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好像比我快要高一头啦……”
　　徐鹏举也露出欣喜的表情，正要说什么，又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夏灵瞬，话头在肚子里滚了三四遍才抛了出来，道：“最近确实长高了一些。”
　　自从上次夏灵瞬和他说过那番话之后，徐鹏举便不敢再“唐突”夏圆儿，原本一起习武的两个人也就此分开，是以夏圆儿已经好久未曾见过徐鹏举了，只是夏圆儿一向粗枝大叶，对此似乎并未在意。
　　夏灵瞬可不管徐鹏举心里怎么想的，见夏圆儿去开了话匣子便自己坐到了一边，倒是朱厚照有些奇怪于徐鹏举的行为举止，好奇地凑到夏灵瞬身边与她耳语，低声道：“之前你不是还和魏国公家的小公子挺亲近的吗？怎么今天看你们怪怪的？”
　　夏灵瞬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上次常夫人主动入宫，我便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朱厚照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揶揄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宽和仁慈、温柔大方的皇后娘娘还有做恶人的潜力——”
　　夏灵瞬伸手掐他一下，道：“你再说？”
　　朱厚照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道：“不敢了不敢了……”他求饶之后又道：“你刚刚一身男装，还和圆姐儿那样亲密，徐家这小子以为你是男子，脸都黑了，却又一直忍着……我看他对圆姐儿是真心实意的，你可别太打击他了。”
　　夏灵瞬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朱厚照只好在心底默默为徐鹏举感慨娶妻不易。
　　那边夏圆儿已经拉着徐鹏举叽叽喳喳、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夏灵瞬为她找新先生、学习兵法的事情，徐鹏举听了不由眸光一暗，心中更加失落起来，只觉得夏灵瞬似乎是要“棒打鸳鸯”……
　　只是他与圆姐儿怕是连鸳鸯都算不上，从头到尾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夏圆儿却浑然未觉，只是道：“那姐姐，我去哪里同杨大人学习呀？”
　　夏灵瞬笑了笑，道：“如今杨大人被你姐夫封作文华殿大学士，你自然是要去宫中学习。”她见夏圆儿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甚至隐隐有一丝“你怎么能这样”的意思，立刻解释道：“你外甥马上也要一岁了，正是学习说话的时候，平日里都只在宫中见女眷，也该出来见见别人，多听些别人说话。再说了，还不是想着能借这个机会让你去听讲。怎么，难道你还嫌弃不成？”
　　“我可没说！姐姐又拿我开玩笑！”夏圆儿殷勤地给自家姐姐续上一杯热茶，道：“那……姐姐能不能让鹏举也去听课呀，他可是魏国公的子孙，当然也应该好好学习这些。”
　　徐鹏举见夏圆儿主动为自己说话，急忙道：“文华殿大学士乃是太子的老师，臣怎么敢……”话虽如此，他看向朱厚照与夏灵瞬的目光还是带着些许殷切和期待。
　　夏灵瞬和朱厚照对视一眼，笑道：“等年后你先带着合姐儿进宫去，要看你学的如何才行。”
　　夏圆儿听自家姐姐松了口风，便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有戏的，立刻欢欢喜喜地说道：“那我就先提鹏举谢过姐姐啦。”
　　徐鹏举见状也道：“小臣多谢万岁爷与皇后娘娘。”
　　夏灵瞬笑眯眯地开口道：“一家人还说两家话？你只要能好好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姐姐就放心了。”
　　夏儒夫妻二人正巧出前厅坐会儿，神色还隐隐有些疲惫和烦闷，却没想到一出门便见朱厚照与夏灵瞬坐在这里，两人不由微微一愣，急忙给乔装打扮过的帝后见礼。
　　朱厚照笑着摆摆手，道：“不用了，本就是想着年节前来看看你们，顺便出宫走走，行礼反倒见外了。”
　　夏儒见他身着飞鱼服，却也不敢随意乱问，只好道：“有劳万岁爷牵挂。”他说完便看向夏灵瞬，道：“娘娘看着气色也越发好了。”
　　平日里夏灵瞬倒是可以召见夏家的女眷入宫，但夏儒这样的外男是不能随意召见的，因此算来夏灵瞬已经一年有余未曾见过父亲了。
　　如今她见父亲鬓角竟然已经有了白发，神态也早就没有了当初那样的焕发，不由心中一酸，还是道：“爹爹……女儿的身体好着呢，你放心就是了……”
　　夏儒流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却又很快收敛起来。
　　倒是原本一见到夏灵瞬就十分关切的叶氏今日竟然也不怎么说话，夏灵瞬心中难免有些纳闷，试探着问道：“爹爹和娘刚才在说什么？是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未曾，娘娘安心就是。”
　　夏灵瞬见他们都是闭口不言的，便看向小妹夏圆儿，但见她似乎也不大清楚，只好不再追问，反而说起了妹妹们年后进宫的事情，夏儒与叶氏爷并未多说什么，各自应了下来。只是从夏家出来之后，夏灵瞬心中还是十足的疑惑，疑惑于自家爹娘究竟说了些什么，看着竟然如此忧愁，尤其是今日家中这般冷清，总让夏灵瞬心中有些不安。
　　朱厚照察觉到她的心思，只是安慰道：“既然不与你说，那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爹娘总是在为你打算的。”
　　夏灵瞬闷闷不乐道：“我只怕因为我委屈了他们自己……”
　　家里人已经为她委屈太多，她不想让他们太受苦。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中秋快乐！我来更新啦~
　　今天因为坐车回老家，身体不大舒服，所以更新晚了，大家久等啦（鞠躬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吃月饼，看月亮呀（老家真的太冷了（裹紧小棉被最近要开始肝榜单了，假期照常日更，随机掉落二更，敬请期待么么么么=3
　　灵瞬：我才是最帅的！美女们康康我！！
　　小朱：……（os：难道我要尝试变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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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一一八
　　夏灵瞬虽然因着家里的事情有些忐忑不安,但毕竟到了年底，今年又多了两个小家伙在，总归是育儿这方面需要她操心的多一些,因此夏灵瞬便先将夏家的事情压在了心底，只是思虑着等两个妹妹年后进宫要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此夏灵瞬只是和朱厚照在外面买了些京中特有的米糖糕点之类的便回去了，方便回去之后对两个小馋嘴有个“交待”。
　　对于在皇城与宫外往返,两人早就是轻车熟路，因此顺顺利利地回了宫。
　　一进乾清宫便有宫人通报,蒲桃见状立刻迎了出来,道：“万岁爷与娘娘可算回来了。”
　　夏灵瞬笑了笑，道：“怎么,想你家娘娘了？”
　　“不仅是我想娘娘,长哥儿也想娘娘啦，正在里面不高兴呢。”
　　“哟，怎么还会不高兴了？”夏灵瞬到底还是担心自家大部分时间都没心没肺的傻儿子，快步走进屋内。
　　蒲桃为她打起帘子，道：“还不是因着今日娘娘一早就和万岁爷出宫去了，长哥儿平日里起来总要去看娘娘一眼,今日却连个娘娘的影子也没见到,长哥儿不哭才怪呢。”
　　夏灵瞬嫌弃道：“怪娇气的,我养他姨姨的时候,圆姐儿可不这样。”她嘴上这样说，神情中还是多了几分焦急。
　　朱厚照被自家媳妇儿无情丢在了屋外，只好一面无奈摇头，一面笑着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夏灵瞬进了屋内，正是热乎的时候，只见自家儿子坐在床上,闷闷不乐地抱着夏灵瞬缝的歪歪扭扭、形状奇怪的布老虎擦嘴，而朱厚熜正伸手努力想要从菜菜的手中将那只可怜的布老虎抢救出来。
　　夏灵瞬笑着摇摇头，道：“菜菜！娘回来了！”
　　菜菜听见夏灵瞬的声音，立刻抬起头，冲着夏灵瞬伸出渴望的小手，可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似乎是气鼓鼓地盯着夏灵瞬这个“负心汉”。
　　朱厚照也瞧见了菜菜的这个眼神，忍不住嘲笑道：“看不出来啊，你们母子两个不是感情深厚吗？怎么咱们皇长子这样瞪着皇后娘娘？”
　　夏灵瞬先是瞪了朱厚照一眼，随后扑哧一笑，走到床边一下子将菜菜抱了起来，道：“菜菜想娘了是不是？”
　　菜菜到底是个小孩子，被哄一哄就喜笑颜开，很给面子地用小嘴狠狠地亲了一口夏灵瞬，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夏灵瞬也亲了自家儿子一口，道：“娘也想你了，今日是吃灶糖的时候，我和你爹从宫外带了米糖和糖糕回来，给你和二哥儿吃，好不好？”
　　一旁的朱厚熜眼巴巴地瞧着夏灵瞬，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雪白的笑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夏灵瞬扬扬下巴，示意朱厚照过来抱着自家儿子，随后才牵着朱厚熜的手道：“走，二哥儿，咱们去吃饭去，饭后再用点心。”
　　因着乾清宫如今上什么菜都是小厨房准备，食材从光禄寺来，但经手都是小厨房的内官或者夏灵瞬亲自下厨，菜单也很是清淡，尽量挑选好消化的食材清淡饮食，夏灵瞬还特意让人去搜集江南的食谱等等，尽量改变朱厚照原本那样大鱼大肉的饮食习惯，吃饱之后简要运动一下来促进消化，临睡前夏灵瞬再亲自给朱厚照按摩一番。
　　菜菜和朱厚熜跟着夫妻两个早就习惯了清淡饮食，除了食量大些，两个孩子倒是健健康康的。
　　菜菜被忽悠着吃了不少的蔬菜，接连打了两个饱嗝，宫外买回来的米糖与糖糕才姗姗来迟，菜菜早就吃不动了，咬了一口就放在了边上，唯有朱厚熜捧着那一块糖糕一点一点吃着。
　　夏灵瞬摸摸菜菜光滑的小脑袋，道：“怎么样，还是娘对你好吧？不生气了吧？”
　　菜菜心满意足地擦着嘴，忽然来了一句：“妈！”
　　夏灵瞬微微一愣，呆愣愣地看着自家的胖儿子。
　　朱厚照反应速度可要快多了，立刻凑到菜菜身边道：“叫爹，快叫爹！我可不能输给你娘！快叫爹！”
　　旁边守着的冯氏与范氏也回过了神，惊呼道：“长哥儿会叫人了！”
　　尤其是冯氏大为激动，怎么说她也花费了诸多心力养育朱菜菜，自然对他的每一次成长都格外的激动。
　　夏灵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菜菜是在叫自己，急忙把朱厚照推开，兴冲冲地道：“菜菜，你再叫一声！”
　　菜菜一边咯咯笑，一边喊道：“妈！”
　　朱厚照还有些不服气，拉着夏灵瞬站到一边，问道：“菜菜，你说说哪个是你娘！”
　　菜菜伸手指着夏灵瞬，道：“妈！”说完又指着蒲桃道：“妈！”
　　等他挨个儿把屋内站着的人都叫了一边“妈”之后，这才又对朱厚熜道：“嘎！”
　　朱厚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这个‘嘎’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学起鸭子的叫声了？看着不大聪明……”
　　菜菜虽然听不懂朱厚照说什么，但朱厚照嫌弃的语气他早已明白，因此委屈地扁扁嘴，看自家亲爹时的眼神格外幽怨，仿佛看着胳膊肘向外拐的负心汉一般，好久才发出“嘎”的一声。
　　夏灵瞬忍不住笑道：“怎么把菜菜气成了小鸭子啊？嘎嘎叫个不停——”
　　朱菜菜更气了，嘎嘎叫个不停。
　　朱厚熜察觉到还未学会说话的小伙伴的怨念，又看了看旁边无情嘲笑自家儿子的夫妻两个，这才对着夏灵瞬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菜菜，玩。”
　　朱厚熜会说的话倒是越来越多，自从上次他失误喊了夏灵瞬“妈”之后，好一段时间都不敢再随意叫夏灵瞬了，只是夏灵瞬平日里待人温柔，应当给他留了个好印象，因此和夏灵瞬很是亲密。
　　菜菜听到“玩”这个字也来不及生气了，立刻开心地手舞足蹈，冲着朱厚熜伸出手，显然是想索要一个“爱的抱抱”。
　　朱厚熜见状立刻哒哒跑了过去，搂着菜菜肉嘟嘟的身体来了一个拥抱。
　　夏灵瞬看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只好对菜菜叮嘱道：“你可以和二哥儿玩，但是绝对不能飞口水，不干净不礼貌，知道吗？”
　　菜菜咯咯笑了起来，干脆利落道：“妈！”
　　朱厚照摸摸下巴，忍不住道：“怎么感觉像是我们养了两个儿子啊。”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儿子？”
　　朱厚照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嘴上还是嫌弃道：“臭小子长大了不一定听话，我可不喜欢，还是女儿家温顺可爱，每日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夏灵瞬揶揄道：“那你要让女儿将来也一直剃成光头吗？”
　　朱厚照已经想到了那幅画面，猛地咳嗽了几声，嘟囔道：“小时候剃一下就好了，还是长头发好看一些。”
　　夏灵瞬也不再和他开玩笑，转而看向蒲桃，道：“蒲桃，你去看着那两个小家伙，我有话与他们的乳母说。”
　　蒲桃应了一声，接替范氏与冯氏的位置去照顾两位哥儿，顺便替夏灵瞬传话。
　　夏灵瞬等两人过来，这才笑道：“等到年后休息够了，万岁爷便叫人在文华殿设置讲课，到时候我带菜菜与二哥儿去听课，你们两个只需在外面守着就是了。”
　　冯氏了解夏灵瞬的脾性，自然没有异议，但范氏难免心存顾虑，道：“哥儿们年纪还小……况且二哥儿不过是藩王世子，怎么能与长哥儿一起上课呢？”
　　朱厚熜乃是兴王世子，按理说只能与其他藩王家的孩子一起上学，而文华殿一般是为皇太子设学讲课的地方，朱厚熜若是进去跟着上学，那就是逾矩，范氏因此担忧也很正常。
　　夏灵瞬笑眯眯地开口道：“正是因为他年纪小才叫他去听课的，平日里这两个孩子只在宫中听咱们这些熟人说话，既然有机会也应该去宫城外多听听其他人说话才是。至于听课这事，先前召你们入京就是为了陪伴长哥儿读书的，你只管放心，天塌下来有万岁爷和我顶着呢。”
　　范氏见夏灵瞬这样说，朱厚照也不曾反驳，只好将心重新咽了回去，道：“民妇谨遵娘娘教诲。”
　　等到时候不早了，夏灵瞬叫乳母们哄着两个娃娃去休息，又赶了朱厚照去打一套太极扇锻炼身体，这才自己趁着这个空闲看看年节下的安排。
　　不过今年夏灵瞬比起往年反倒是轻松了不少，虽说多了两个小家伙要照顾，但怀信办事极为用心妥帖，包揽了不少宫务活计，加上蒲桃这个女官一起，两个人做的热火朝天的。况且自夏灵瞬接手宫权之后，兢兢业业干了两三年，早就将一些宫人们敛财的手段摸透了，对此一直严加管束，因此宫中的贪墨之事已经少了许多，怀信帮着夏灵瞬处理也会轻松许多。
　　夏灵瞬因此清闲不少，只需要平日里抽出一些时间看看账本等等就好，有的是宫内的，有的则是宫外的。
　　吴眉在江南为夏灵瞬经营的铺子已经正式开业，从未有过的经营模式正是人们新鲜的时候，因此成绩很是不错，具体如何还要看之后吴送回来的账本等等，而京中的铺子如何却是夏灵瞬一眼就能看到的。
　　如今京中的铺子收益早已经稳定下来，只是夏勋这个人究竟还是太粗心了，交给夏灵瞬的账本一向杂乱不堪，唯有近些时候相较之前有序许多，显然是有人厘清过的，并且还将铺子如何改进等等的建议写了出来夹在了账簿里。
　　夏灵瞬一看那娟秀的字体便猜到了这些建议出自谁手，不由在心底暗暗感慨自家三哥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娶了这样一个好媳妇儿，不仅恩怨分明，不会因为娘家的事情与丈夫起嫌隙，反而还能为家中这样出力，说是大义也不为过了。
　　怀信为夏灵瞬斟茶，道：“娘娘小心伤神。”
　　夏灵瞬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道：“我这个三哥还真是有福气。”
　　“夏三爷的福气也是庆阳伯府的福气，更是娘娘的福气。”
　　夏灵瞬听他说完不由莞尔。
　　朱厚照打完太极扇见夏灵瞬与怀信在那里说话，伸了个懒腰，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夏灵瞬笑道：“说我们夏家有福气呢。”
　　朱厚照闻言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夏灵瞬有些奇怪，道：“怎么了？怎么忽然不说话？”
　　怀信察觉到气氛诡异，便也垂首不语。
　　朱厚照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宁王送来的那些灯呢？放到哪里了？”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道：“你明知道这个人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收下这些东西？还要让朝臣们说你这个皇爷公然收受藩王的‘贿赂’，成何体统？”
　　“既然他都送来了，总不能辜负这么一番心意吧？”朱厚照调侃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夏灵瞬看向一旁的怀信，怀信立刻道：“宫中布置一向都是按照往年惯例，只是不知道要不要把宁王送来的这些花灯分开布置，这样也安全一些。”
　　朱厚照想了想，道：“乾清宫前布置了鳌山灯，就将剩下的这些灯零散地布置在乾清宫前吧。”
　　夏灵瞬不免有些担忧，道：“可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你放心，分散布置便不会出什么大事，倘若有了，我也好看看着朝廷上下有谁替自己着急、替宁王着急……”朱厚照渐渐敛起了笑容，道：“这可比和他们去吵架有用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今天陪着表哥去相亲了，万金油正是在下，更新稍迟，跪求原谅（其实是超迟
　　菜菜：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灵瞬：……
　　小朱：我不服！叫爹！
　　菜菜：嘎嘎嘎嘎嘎
　　葱葱：翻译一下，其实这一声是在叫哥
　　*奇妙的感谢名单增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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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一一九
　　小年过后没几日就是正旦,自正旦始就是正德四年了。每年的年节大礼都差不了太多，夏灵瞬只要按照规矩办事就好，只是今年尚且多了一项,那就是接受各地藩王世子朝拜，全因为如今这些藩王世子入京已经两年有余，跟着学习的老师也是大明最为学识渊博的先生,自然也到了校验成果的时候。
　　夏灵瞬身为皇后自然也要简单训诫几句，大多是要勤奋学习、报效国家的话,诸位藩王世子也一一应下。
　　若说之前他们还对皇上召他们入京的事情心存疑虑,那么如今跟随着诸多先生学习了许久，自然是明白万岁爷的目的。
　　再怎么说,能出来做些事情总比呆在家里混吃混喝要强得多,更何况其中的有些藩王家中分支众多，家境难免差些，将来若是再分下去，只怕是要饿死。
　　朱厚照早在之前考校他们的时候就明说了宗室科举之事，摆明了是要让他们科考做官，却又不与寻常学子一同科考,也算是为他们开后门,因此大部分人都牟足了力气想着借这个机会搏一搏,若是成绩好,家中的禄米和为官的薪俸都有，何乐不为？
　　夏灵瞬将其他人送走，特意留了朱拱橄，道：“橄哥儿，今晚照例是要看灯去的，你就留在我宫里和长哥儿、二哥儿玩一会儿,我让人去请你娘过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说罢便让身边的宫人去寿宁宫跑一趟，将宁王妃请到坤宁宫来。
　　朱拱橄欢喜地应了下来，道：“好。”
　　夏灵瞬叫乳母与宫人将两个小娃娃抱来，菜菜见是熟人，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与朱厚熜时常同朱拱橄一起玩耍，见朱拱橄来了自然也不觉陌生，反而一同玩了起来。
　　朱拱橄虽然年纪较两个娃娃太大了一些，但他天生性格柔顺纯真，与小孩子们一起玩倒也不觉得幼稚。
　　夏灵瞬自己则先去屏风内将今日为了朝见换上的礼服退下，只穿了一件应景的在书桌边将袖子挽起，拿笔勾画图案。
　　夏灵瞬每日除了教自家儿子学习说话之外，空余的时间就是画画，当然，不是要展先她高超的画技，而是为了通过画画的方式将自己还记得的童话故事都滑下来，方便以后给自家的这些个小崽子们进行启蒙教育、讲讲故事之类的。
　　谁让妹妹在的时候家里银钱紧张，夏灵瞬哪里有那个闲钱去购置笔墨颜料去做绘本？但现在有条件了，自然要好好做出来。
　　毕竟小时候的故事以及家长的言传身教都是对孩子智力启蒙的重要环节，夏灵瞬对自家儿子的智商虽然有一定的信心，但也不能放任他将来长大了只接受那些教书先生们死记硬背的背书教育法。
　　夏灵瞬小时候跟着自家三哥还是看过点《杨家将》之类的连环画，大概知道这些个小人书该怎么画才能吸引小孩子，因此下笔也算是顺利。
　　虽然她画技是差了点，但也不至于看不懂的地方，何况是给小孩子看，夏灵瞬就更不用担心自己的画技问题了。
　　夏灵瞬正在那里埋头苦画，却见冯氏走了过来，小声道：“娘娘，宁王世子瞧着心情不大好。”
　　夏灵瞬有些奇怪，放下笔道：“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菜菜调皮了？”
　　冯氏急忙为菜菜解释道：“长哥儿什么都没做，只是宁王世子听着长哥儿在那里学语，忽然就……”
　　夏灵瞬沉吟片刻，道：“没事，我去看看。”她去了只见朱拱橄坐在罗汉床上，虽然一直和两个孩子开玩笑，但却能察觉到他的神思不属，夏灵瞬见状笑眯眯地开口道：“橄哥儿这是怎么了？”
　　朱拱橄回过神，急忙道：“我没事……”
　　夏灵瞬将菜菜和朱厚熜搂着，道：“小家伙，才几岁就有那么多心事？只管和我说就是了，我不告诉你娘。”
　　朱拱橄眨眨眼，道：“真的？娘娘可不要骗我。”
　　夏灵瞬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开玩笑道：“那当然，就用皇后的凤冠和你打赌，绝对不和你娘说。”
　　朱拱橄见她连“赌注”都押上了，这才道：“我看见长哥儿和二哥儿玩，还会叫‘二哥儿’哥哥，就有些羡慕，要是我也有一个兄弟就好了……可是我娘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也只剩了我一个，我爹还有其他妾室，可也没有一个兄弟……”
　　夏灵瞬拍拍他的头，道：“你娘和我是朋友，你如今又在宫中住着，平日里常来我这里玩，菜菜他们也算是你的兄弟啊。”
　　反正夏灵瞬早已习惯老朱家越来越混乱的亲戚关系，虽说朱拱橄名义上的辈分比她还高，但是夏灵瞬以娄素珍的朋友自居，让朱拱橄做菜菜的“兄弟”还是勉强可以的，更何况她也有意想让朱拱橄和宁王的关系疏远些，免得将来宁王倒霉的时候朱拱橄太过伤心。
　　“嗯……”朱拱橄想了想，还是说道：“娘娘，我娘最近心情似乎不大好，你知道她怎么了吗？我去问她她也不告诉我……”
　　夏灵瞬知道娄素珍必然是因为宁王的事情而忧心，但朱拱橄一个小孩子，与他说这些也没什么大用处，她索性道：“说不准是女学中有几个小丫头不懂事，惹恼了你娘呢，你娘一向聪敏，自己便能开导自己，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了。”
　　朱拱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是我娘想我爹了……要是这样，还请娘娘送我娘回藩地去，让我爹多陪陪她，免得我娘伤了身体……”
　　夏灵瞬只当作没听到，想到宁王做的那些事情与娄素珍纤弱踉跄的背影，心里却不由叹了一口气。
　　她之前倒是想过让娄素珍回江西去劝说宁王，但平日里跟着朱厚照也没少学到他的处事，遇上阴谋家便不要想着底线一事，更何况自古以来为了权力抛妻弃子的事情还少吗？娄素珍与朱拱橄尚且在京，宁王还敢胡乱动作，全然不顾若是被发现了，妻子该如何自处，若是娄素珍回去了，宁王恐怕要更加猖狂了。
　　“对了，刚才菜菜叫‘哥哥’了？”夏灵瞬拍拍菜菜肉乎乎的小胳膊，道：“你再叫一声‘哥哥’让娘听听。”
　　菜菜似是极为自信，挺胸抬头道：“嘎嘎！”
　　夏灵瞬忍不住喷笑出声，好半天才对朱拱橄道：“橄哥儿怕是听错了，他这是学鸭子叫呢，之前一直‘嘎嘎’叫个没完。”
　　朱拱橄却摇摇头，很是认真地开口道：“娘娘听错了，长哥儿就是在叫哥哥呢。”
　　夏灵瞬怀疑地扫视一番自家的小胖子，道：“真的？”她指着朱厚熜问道：“菜菜，这是谁？”
　　“嘎嘎！”
　　夏灵瞬又指着朱拱橄道：“那橄哥儿呢？”
　　菜菜啃着指头不说话了。
　　朱拱橄看向不敢置信的夏灵瞬，道：“娘娘，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还真是奇了……橄哥儿你居然能明白这小家伙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
　　夏灵瞬说着说着还有些吃醋，心里寻思着莫非自己对儿子太不上心了？居然连菜菜独特的外星语言都听不懂了？又或者是朱拱橄拥有常人难及的语言天赋？
　　朱拱橄摇摇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道：“我一开始也没听懂，但是见长哥儿只对着二哥儿叫，想着他年纪还小，也许是咬字不清呢……”
　　夏灵瞬这下也不知道是该醋朱拱橄听得懂菜菜说话，还是该醋自家娃娃将朱厚熜如此放在心上，只好哭笑不得地开口道：“当真是你们这些孩子心思单纯，我啊，还是乖乖认输为好……”
　　怀信此时走了进来，见夏灵瞬与三个孩子都穿着略显轻薄，便先在门口站着散去些许凉意，这才拢着袖子进来见礼，道：“娘娘，咱们宫门口的花灯都叫人点上了，天色晚了必然是灯火通明，不过前些日子刚刚下了雪，娘娘和哥儿们出去一定要穿厚实一些，千万不要着凉风寒了才是。”
　　夏灵瞬笑道：“还是怀信体贴，一会儿我叫他们将暖耳、大氅并手炉之类的都拿来，穿戴齐全了再是。”她又想起什么，笑盈盈地对朱拱橄道：“这些花灯都做的可精致了，一会儿你出去好好看着，若是有喜欢的，我叫人去找一模一样的送给你，你拿回去和你娘一起赏玩，好不好？”
　　怀信在一旁也道：“这些花灯大都是宁王殿下送来的，世子看了必然喜欢。”
　　朱拱橄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真的？那我出去一定好好看！”
　　娄素珍一进门来便听见了怀信的话，脚下的步子不由一歪，险些摔倒在地，好在一旁的宫人瞧见了，急忙伸手扶住了娄素珍，问道：“王妃没事吧？”
　　夏灵瞬见状也急忙走过来帮着一起扶好娄素珍，道：“素珍姐姐没事吧？”
　　娄素珍摇摇头，强笑道：“我没事……只是在外面踩了雪，脚下有些滑罢了。”
　　夏灵瞬见她又比之前消瘦了许多，拍拍她的手道：“如今是年节，孩子们又长大了一岁，正是咱们这些为人父母的该开心的时候，素珍姐姐便不要想那么多了，保证身体才是最打紧的。”
　　娄素珍勉强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冬日里天色本就暗得快，夏灵瞬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想着带着娄素珍与一众孩子们去看花灯，但见娄素珍神色不大好，便问道：“素珍姐姐没事吧？”
　　娄素珍摇摇头，道：“我没事……”
　　蒲桃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便问道：“王妃莫不是扭着了脚腕？”
　　夏灵瞬看娄素珍不言语，便知道蒲桃说中了，急忙对蒲桃道：“你去请太医过来给王妃看看，开些药膏抹着。”她见娄素珍似乎是想推脱，道：“素珍姐姐就放心吧，一会儿我带着橄哥儿去看花灯，你且好好休息。”
　　蒲桃见娄素珍不再逞强，便找了个小宫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夏灵瞬等几个娃娃都穿戴好了，这才领着他们往最热闹的鳌山灯的方向走，一路上顺便闲逛。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
　　再拖稿我就是猪（咳
　　俺也想拥有评论（强行卖萌.jpg）
　　#每个家长听说出事了第一反应都是自家崽子是不是干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冯氏：娘娘不好了
　　灵瞬：是不是菜菜又做坏事了？！
　　冯氏：啊这……
　　菜菜：关我p……
　　灵瞬：嗯？
　　菜菜：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爱吐口水爱喊哥哥爱吃手指头的小孩儿……我是乖宝宝qaq葱葱：拍拍头.jpg
　　小朱：给！我！镜！头！（争宠.jpg
　　*以下是菜菜成长基金组织友情贡献名单（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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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一二零
　　为了方便赏灯,掌灯的宫人所拿的灯比平日里也暗了不少，只求能照着脚下的路即可，这样才能衬托着宫殿楼阁屋檐之下悬着的各式各样的彩灯更加耀眼夺目,其中大多是各类吉祥之物的形状，檐角下还有宫灯，只是因着距离太远看不清上面画着什么图案。
　　宫道上往来的宫人也不在少数,有认出夏灵瞬的宫人匆匆行礼，夏灵瞬摆手免了,让他们各自去忙,自己牵着朱拱橄，带着一众宫人,一路上倒是有说有笑的,热闹非凡，平日里一刻钟多些的路程也让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等去了宫殿前，朱厚照早就在那里等得不耐烦了。
　　朱厚照等了许久才等到了夏灵瞬这尊“大佛”，一见面便忍不住抱怨道：“就这么一小段路你还能走这么久？”
　　夏灵瞬揽着朱拱橄的肩膀，道：“这不是带着橄哥儿和娃娃们看灯嘛,你还有这么多大臣陪着,也不急于见我们几个吧？”
　　朱厚照连呸了好几声,道：“谁想见他们了……一群老头子有什么好见的,每次见了我就知道对我说教，烦死了……”
　　夏灵瞬忍不住莞尔，道：“那万岁爷可都见过各国使臣了？有没有人与你说有长相特殊奇异的外邦人曾经去过他们的国家？”
　　朱厚照回想片刻，道：“这倒还真没有。”
　　“一会儿有空提点一下他们，若是有这样的事情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就支会我们,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夏灵瞬攥紧了手，道：“所谓唇亡齿寒，若是这些附属于我们的国家出了什么事情，危险距离我们也就不远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要是真出了这些事，只怕其他人未必有你这样的胆量。”
　　夏灵瞬笑道：“只要这个国家越来越好，大家的底气自然也越来越足，万岁爷就放心吧。”
　　朱拱橄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满目憧憬地看着宫殿前摆放着的巨大的鳌山灯。夏灵瞬也不留他，只是让身边的一众宫人跟着几个娃娃，带他们好好赏灯，自己则陪在朱厚照身边。
　　鳌山灯边倒是也有不少外国使臣和接待他们的官员，有的是第一次来到大明，见朱厚照身边竟然跟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不免有些惊讶，又见两人行为举止极其亲密，朱厚照还为她拢衣襟，忍不住出声询问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倒是旁边的大明官员一脸淡定，道：“皇爷身边跟着的自然是娘娘。”
　　这下让使者更加惊讶，道：“如何确定呢？”
　　大明官员有些得意，煞有介事地解释道：“皇爷只有皇后娘娘一位妻子，并无其余后妃，帝后琴瑟和鸣，皇嗣绵延。唯有娘娘与皇爷这般亲近，再无可能是其他人。”
　　他说着说着倒也没有发现自己态度上的转变，并未觉得身为九五之尊的大明皇爷应该三妻四妾，甚至还带着妻子抛头露面。
　　那边夏灵瞬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道：“难不成是我今日穿的太少了？”
　　朱厚照嘲笑道：“多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夏灵瞬白他一眼，随后道：“我今日才知道，咱们家菜菜为什么一直嘎嘎叫。”
　　朱厚照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夏灵瞬借机打击报复，嘲笑道：“因为他叫的是哥哥，就是咬字不清才成了‘嘎嘎’，二哥儿这个叔叔可是赶在你这个爹前面了。”
　　朱厚照不敢置信地开口道：“原来他每天嘎嘎叫是在叫兴王世子……你排在我前面就算了，怎么兴王家的小娃娃都赶在我前面了？再说这辈分也不对啊，叫叔叔还差不多，怎么能叫哥哥……”
　　夏灵瞬揶揄道：“他年纪还小，哪里懂这些辈分，还不是会叫什么就叫什么了？你以后可得在你儿子面前多转几圈，不然等他长大了就更没有你这个爹的位置了。”
　　朱厚照正要说什么，孙吉已经快步走了过来，道：“万岁爷，还有外国使臣未曾觐见……”
　　夏灵瞬见朱厚照看向自己，开玩笑道：“怎么，你还真把我当小娃娃啊？你去吧，我回宫里找两件厚实一些的衣服换上，免得一会儿灯还没怎么看就先风寒了。”
　　朱厚照伸手帮她扶了扶有些滑落的发簪，道：“一会儿早些回来，我今年叫他们找了做药发木偶的工匠来，宫外最时兴这个，你也许久没有看过了吧？”
　　夏灵瞬垂下眼睑，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道：“知道了，你快去吧。”她目送着朱厚照离开，这才打算转身去找孩子们。
　　一个内官忽然走了过来，低眉顺眼，恭敬开口道：“娘娘，王太医请您过去，说是王妃的伤不大好……”
　　夏灵瞬微微一愣，道：“怎么了？难不成脚腕腕骨伤重了？”她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又思及朱拱橄年纪虽小但心事极重，告诉他也是徒增烦恼，便道：“我这就回去，你去支会蒲桃他们一声，就说我回去换衣裳了。”
　　“是。”
　　宫人们这个时候必然都去看灯了，宫道上没什么人。夏灵瞬也懒得再叫人，自己接过内官手中照明用的灯便往回走，她走到一半又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忍不住停下脚步思考起来。
　　“刚才那个人看着怎么有些面生……王太医并不擅长跌打之症，蒲桃不会吩咐人去找他才是……”
　　夏灵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想着返回去再问个究竟，忽然被人按着捂住了嘴，冬日里穿着笨重，饶是她拼命挣扎也无法挣脱。
　　捂着夏灵瞬嘴的内官见她不动弹了，急忙松开手，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还有气，这才放松下来，道：“还好没死……”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内官，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道：“宁王要的就是她和皇子去死，你怕什么？”
　　“这可是皇后娘娘……”
　　“都收了宁王的钱财，管她是皇后娘娘还是王母娘娘，宁王要她三更死，就不能留她到五更。”老内官看到小内官恐慌的样子，又问道：“让你趁乱往皇子身上泼水，你泼了吗？”
　　“泼了，那水冷着呢，任谁也经不住那样一泼，必然会带着皇子……”小内官搓搓手，道：“那……那我们直接将皇后勒死不就好了……”
　　“要是直接勒死，皇爷查不出个一二，明天不管是你我还是其他人，脑袋都得落地。要是换一种死法，咱们还有一线生机。”老内官从袖中掏出一条粗麻绳扔给小内官，道：“把她给我捆好了。”
　　小内官一边将夏灵瞬捆好，一边颤颤巍巍地问道：“那……那换哪一种？”
　　老内官得意地笑了笑，道：“这宫里如今到处都是灯，走水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内宫没什么人，只需把皇后绑回去，放一把火……到时候人们只顾四处逃生，谁知道皇后是逃了还是死了。”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罩在夏灵瞬头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看起来与平日里宫人们运送东西相差不大，这才满意地拍拍手，道：“咱们自后门走，一会儿回去先将皇子和他那个乳母弄晕了再说。”
　　夏灵瞬将他们的计划听了个大概，已经断定了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是如今她被人用绳子绑着一路半拖半抗，只觉得浑身冰冷，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个内官总算停了下来，伸手将她的披风脱了下来，随后用绳子将她绑在了柱子上，随后又不知去寻什么，只能依稀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
　　夏灵瞬急忙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那个小内官走到夏灵瞬身边，低声道：“娘娘，您也别怪我，入了宫的人总是身不由己的，我师父铁了心要跟着宁王换荣华富贵……您一路走好，千万别来找我，等到有机会了，我烧纸钱给您。”
　　夏灵瞬在心底啐了一口，察觉到小内官已经走到别的地方去了，这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扯着绳子。可每一会儿她又听到什么东西被放在地上的声音，一时间也不管动弹。
　　“还好皇后平日里管教不严，这宫中没什么人，都跑去看灯了，不然咱们也没这么好得手。”老内官的语气有些许得意，道：“人都全乎了，油也已经浇好，我之前特意找人偷拿了些石漆，加上宁王找人给了我们的，管他是娘娘还是爷爷，都得烧他个七零八落。”
　　小内官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们现在烧？”
　　“我听人说今日皇爷叫了药发木偶的工匠进宫表演，药发木偶一向是火花四溅，咱们不就正好有机会了吗？”
　　“师父英明！”
　　夏灵瞬双手被反剪在后，只能暗自掐了掐手心，努力摸索着绳结，想要找到解开的方法，顺便寄望于蒲桃他们能早些发现自己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小内官惊叹道：“师父，开始了！”
　　“走，点火去！”
　　药发木偶的焰火腾空而起，在夜色中涂绘众多色彩，惹得不少外国使臣惊呼。
　　饶是朱厚照见惯了热闹场面，见到药发木偶点然后火星四溅的绚烂情景，也不由感慨道：“好一棚大烟火……”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对孙吉道：“去看看团姐儿，好不容易请了人进宫来让她看，怎么人不见了。”
　　孙吉急忙应声而去，好不容易才召见了在角落处赏灯的一行人，他急忙拉住蒲桃，道：“娘娘呢？”
　　蒲桃有些茫然，道：“娘娘不是和万岁爷在一起吗？”
　　怀信正在一旁帮菜菜提着宫灯玩耍，忽然听到孙吉问话，急忙道：“娘娘不是去寻万岁爷了吗？”
　　“娘娘刚才说要回宫去取衣服，难不成没来找你们？”
　　蒲桃猜测道：“娘娘平日里不喜欢别人跟着，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么短的一段路，许是娘娘自己回去了，只是忘记与我们说了。”
　　朱拱橄听到了王妃二字，道：“我娘扭着脚了，所以没来看灯。娘娘是不是与我娘闲聊忘了时间？”
　　怀信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急忙将手中的宫灯塞到蒲桃手里，道：“我回去看看！”
　　蒲桃见他一溜烟地奔了出去，急忙对其余几个内官道：“你们呆了！还不快点跟上去？娘娘待你们宽和，你们连娘娘的事情都不上心了？”她目送着几人的身影离去，喃喃道：“刚才二哥儿和乳母也回去了，应该不会出事才是……”
　　孙吉听了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急忙追问道：“兴王世子也回去了？”
　　“是啊。”
　　“我的蒲桃姑娘，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看就是娘娘太宠你们了，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孙吉跺了跺脚，急忙回去向朱厚照复命，他刚刚走到一半，只见周围的人纷纷抬头惊呼，他也顺着众人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乾清宫后殿正冒着黑烟，隐隐闪现着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今晚或许还有一更欸嘿嘿嘿（看情况x快来康康我期待评论的眼神qwq
　　灵瞬：淦，宁王给爷爬！
　　小朱：无意间说出了史上最缺心眼的话（经典再现.jpg（喂菜菜：我的嘎嘎呢？
　　葱葱：淦！为什么是我！
　　泰昌：朋友们你们听说过梃击案吗（抹眼泪.jpg）
　　*以下是送上大烟火的感谢名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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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虎前面加个母、珺10瓶；封寻9瓶；竹马识君初6瓶；想吃小甜饼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一二一
　　屋内的温度渐渐升高,火光也越来越大，夏灵瞬咽了咽口水，心里手上直打颤,一边扯着绳子一边。
　　眼看着火苗逐渐演变成火海往屋内蹿，夏灵瞬抠绳结的速度更快了，奈何这绳子越抠越紧,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她只好大喊道：“菜菜！菜菜！冯氏！”
　　就算她自己逃不掉,至少也能让乳母带着孩子跑出去。
　　石漆烧出的黑烟一点点往喉咙里钻,夏灵瞬咳了好几声，实在是喊不动了,只好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绳子上。
　　倒是原本没有动静的小娃娃醒了过来,他发觉周围一片黑暗，却又隐隐闪着红光，吓了一跳，先是推了推身边的乳母，见她没有动静，一下子放声哭了起来。
　　夏灵瞬一听哭声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儿子,宁王更不可能连自己的儿子也一起烧死,便知道被误当作皇子的娃娃是谁了。她急忙道：“二哥儿！娘娘在这里！”
　　朱厚熜这才意识到屋内还有一个人,急忙扑了过来,道：“娘娘！”
　　“二哥儿，你看看这屋里有没有你妈妈做绣活儿的剪刀，拿来给娘娘把绳子剪开，这里着火了，咱们得快些走。”
　　朱厚熜倒是见过剪刀，只是平日里范氏、冯氏她们都将剪刀放在高处,免得孩子们不懂事拿了剪刀去玩。他找了半天才发现架子上的绣篮子，可他的身高是怎么都够不着的，朱厚熜想了想，只好用身体去撞架子，连撞了好几次，架子和上面放着的东西哗啦啦都掉了下来。
　　夏灵瞬骤然听到这么一声，心里打了个颤，急忙喊道：“二哥儿，你没事吧？”
　　朱厚熜从七零八落的东西里面爬出来，只觉得头上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他年纪尚小，还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跌跌撞撞拿着剪刀跑到夏灵瞬身边，道：“娘娘！”
　　夏灵瞬努力转了一圈，伸手接过剪刀，自己一点一点剪起了绳子。反手用剪刀难免会伤手，没一会儿夏灵瞬便在自己手上开了好几个口子，她一时间又是疼又是急又是累，好在这剪刀还算小，不然该更疼了。
　　约莫着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夏灵瞬总算把手上的绳子剪开，刚才一番挣扎，原本束着身体得绳子也松动不少，夏灵瞬又扭动几下，利落地将自己身上的绳子也剪开。
　　她心中不由感叹还好没有听朱厚照的话吃太多，不然胖得胳膊都转不过来了。
　　夏灵瞬过去拍了拍范氏的脸，见她还是没能醒过来，只好对朱厚熜道：“二哥儿，你在这里守着，火过来了你就喊我。”说罢她便回身去桌上找到茶壶，将怀里的帕子用茶水浸湿了，她又找到屋里每日储存饮用水的瓦罐，从床上拿了一床棉被淋湿。
　　朱厚熜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做什么？”
　　夏灵瞬又用剪刀将床榻上的被单剪成布条，快步走到范氏身边将她背起来，又用布条将她绑在自己身上，这才对朱厚熜道：“二哥儿，你到娘娘怀里来。”她把朱厚熜一把抱起捆在自己身上，又将湿帕子递给朱厚熜，道：“好孩子，你用这帕子捂着嘴，一定不要松开。”
　　朱厚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夏灵瞬看着愈演愈烈的火势，深吸了一口气，将湿冷冷的棉被披在自己身上，一手扯着被子，一手护着朱厚熜，迅速向宫门冲了出去。
　　灼热的火舌察觉到有风过来，立刻急不可耐地扑了过来，却又在面对湿漉漉的被子时暂时退却，不甘地晃动着身躯，偶尔爆裂出三两个火星。
　　夏灵瞬哪里敢回头看，只是披着被子一路向外跑，嘴里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朱厚熜还是在安慰自己，只是不停地重复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就当是火场逃生演练了……”
　　奈何背后背着的昏迷的范氏和怀里的朱厚熜无一不在提醒自己这都是真实的，她当时要是真被捂着昏过去了，也许就真的要和朱厚熜及范氏一起英年早逝了。
　　朱厚熜倒是从棉被的缝隙中看到了汹涌的火光，吓得呜呜哭了起来，却又因为谨记着夏灵瞬的叮嘱，不敢松了帕子，只是捂着嘴抽噎。
　　夏灵瞬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后殿这么大，她怀里抱着一个，背后背着一个，比她曾经抱怨的大婚冠服还要重，仅仅过了一道门她就开始大口喘气，石漆燃烧的烟更是一阵一阵地往嘴里蹿，夏灵瞬咳了好几声，嗓子也哑的厉害，只好暂时停下脚步，可火势不等人，夏灵瞬不过停留片刻，周围的火立刻涌了过来，夏灵瞬急忙把湿被子裹紧，免得火苗蹿上来。
　　她背后的范氏此时才悠悠转醒，茫然道：“哥儿……”
　　朱厚熜立刻哭道：“妈妈！火！”
　　范氏这才意识到周围是一片火海，就连屋檐上也隐隐显露火光，急忙道：“这、这是怎么了？”
　　夏灵瞬咳了几声，身体一时间也有些支撑不住向旁边歪倒，范氏被她连带着一起摔倒，压在了她的身上，吓得她慌乱挣扎却动弹不得。
　　夏灵瞬只觉得浑身上下疼得厉害，脚腕处更是隐隐传来剧痛，她勉强将身上的布条解开，嘶哑着声音对范氏道：“你带着二哥儿跑！告诉万岁爷，这火是宁王放的，你我皆是证人，纵火之人为两个内官，两人身量皆不高，年长者曾在宫中偷拿石漆，从犯是他的徒弟，你们一一排查必然能找得到……”
　　范氏慌乱扶起夏灵瞬，道：“娘娘，我们得一起走！”
　　夏灵瞬一把推开范氏，将被子扯下来递给她，道：“我跑不动了，带着我也是拖累，你带着二哥儿自去逃生，不要管我。二哥儿不能没有你，你要是跑快些还能救我！”
　　朱厚熜紧紧抓着夏灵瞬的前襟，哭诉道：“娘娘！走！娘娘！”
　　夏灵瞬瘫坐在地上，发髻散乱，将朱厚熜推开，道：“二哥儿，跟着你妈妈走！告诉你的兄长，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千辛万苦将人家的孩子从父母身边抱来却遇上这种事情，好好的孩子要是就这样没了才是造孽。
　　“娘娘……”范氏见夏灵瞬神色坚定，再无法子，只好舍下她，按照夏灵瞬之前那样将朱厚熜绑在身上，护好朱厚熜，披着被子向外跑去。
　　夏灵瞬看着二人离开，不自觉地泄了一口气，她勉强挪动身体找了个火势暂且较小的地方坐下，这才抬手自己将发髻重新绾好，她望着远处的一片火光，自嘲道：“看来以后要是有人想起我，恐怕还能借这件事情写个花边。”
　　她正不知是该难过还是无力，却见原本微暗的夜空更加明亮，不由微微一愣，心中愈发惶恐起来。她刚刚才让范氏转告朱厚照，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如今火光骤然变大，唯一的可能就是朱厚照那边也出事了。
　　难道她还有什么乌鸦嘴体质不成？
　　范氏一路跑了出来，那一床被子早已支撑不住，她的头发也被火苗撩得参差不齐，好在怀里的朱厚熜平安无事，她刚到门口就见一人瘸着腿奔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内官，见到她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范氏定睛一看，很快便认出这个人是宁王妃娄素珍，急忙扯着她道：“娘娘在里面！”她努力回想着夏灵瞬所在的院落，道：“在西院！王妃快让人去救她！”
　　娄素珍见范氏满面熏黑，怀里的朱厚熜更是额角涌血，说是狼狈不堪也太过客气，俨然是刚从火场之内跑了出来。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身边的内官，厉声道：“你是谁！不是娘娘让你带我去前殿避祸的吗！娘娘呢！”
　　那内官不敢说话，一把推开娄素珍便迅速逃跑了。
　　“你先带着二哥儿走，我去叫人！”娄素珍说完也顾不得隐隐作痛的脚腕，急忙向殿前奔，没想到迎面遇上了怀信，她急忙道：“曹小先生，娘娘在西院！”
　　怀信额前满是汗珠，脸色却格外阴沉，只是对身边的内官道：“你快去打水回来。”他说完又看向娄素珍，道：“王妃可是遇到了什么可疑的人？”
　　娄素珍指着刚才那个内官离开的方向，急促开口道：“方才有个内官与我说后殿着火了，娘娘让我去乾清宫前避祸。那人我看着很是面生，与我差不多高，只因着他说了娘娘的名号我才……”她对上怀信的视线，见他眉眼间已经有了杀意，声音不由弱了下来，悄然无声。
　　范氏也想起夏灵瞬的叮嘱，道：“娘娘记下了害她的歹人，也是内官！其中一个还曾偷偷取过石漆……”
　　“你们两个去宁王妃指出的方向追！”怀信见有人打水回来，便自己提着水桶兜头浇下，冬日里这样一桶水下去，换做是谁都受不住，他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道：“你们支会所有人，先从西门浇水灭火，我先将娘娘带回来。”
　　“是。”
　　因着乾清宫后殿着火，众人纷纷在宫门前避险，朱厚照面色铁青，对孙吉道：“找到皇后了吗？可叫人去灭火了？”
　　孙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叫人去找了，只是还未找到，剩下的人都叫去灭火了。”
　　朱厚照走近他，低声道：“你之前可是清清楚楚的和朕说这次宫中除了那些工匠，并未有朱宸濠的人。”
　　孙吉垂下头，信誓旦旦地开口道：“奴婢可以项上人头向万岁爷保证，这宫城之内没有宁王的人。”
　　“宫城内没有，那皇城呢？”朱厚照冷声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今日能进宫纵火，他日岂不是要进乾清宫杀朕！朕竟然不知道大明皇城的守卫竟然松懈到了这个地步！”
　　孙吉正要说话，只听周围人又是惊呼，原来是那明晃晃的鳌山灯在寒风中忽然晃了起来，原本坚实的灯架也发出吱呀的声音，夜空中飘落几个星子大小的光点，一点点悠悠坠落，等那“星子”掉落在地上，众人一看，竟然是一盏烧得残缺不堪的花灯。
　　“塌了！塌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混乱，孙吉急忙与其他内官护着朱厚照向没火的地方走，没想到旁边忽然有人跑了过来，跟着其他人一起护着朱厚照，只是她身体瘦弱，被人们推搡着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却还是坚定地与其他人一起护着朱厚照。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那朱厚照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宫女，道：“你是谁？何故跟了上来？”
　　女子小声道：“奴婢……奴婢是寿康宫的宫人，姓吴，正巧与其他宫人偷偷赏灯，看见万岁爷在这里便想着……”
　　朱厚照打断她的话头，道：“寿康宫的人？”他扫了那宫女一眼，脸上还有因为着火熏黑的印记，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倒是显得楚楚可怜，朱厚照冷笑一声，道：“真是护主心切啊，只是你到底不明白谁才是你们的主子，掌握着你们的生杀大权，拿着自以为的护住之功跑到朕面前来邀宠，真是了不得！”
　　宫女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双清澈的眼睛闪现着水光，楚楚动人，任谁看了都要为之心动。
　　朱厚照早已怒不可遏，道：“孙吉，去查！查今日皇城的守卫都有些谁，把所有姓陆的都给我找出来，全部关进诏狱，严刑拷打！让牟斌明日就给我一个答复，否则唯他是问！”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w
　　宁王先生对此表示当然是一起烧（被迫单身狗比的愤怒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稍稍猜到一点事情的发展x
　　我明天早点起来码字吧，不然兑现不了我双更的承诺了x
　　多年后的花边
　　是什么促使正德皇帝在皇后深陷火场之后说出“好一棚大烟火”这样丧心病狂的话？正德帝后究竟是真爱还是来自下任皇帝的洗白？正德四年的新春佳节究竟发生了什么……敬请收看今天的《走进大明》小朱（跳脚）：我说这话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我媳妇儿被人拐走丢火里烧！
　　灵瞬：……我就知道
　　历史上乾清宫着火，小朱其实是先让人去救火，然后走在撤离路上才聊以□□地说了一句“好一棚大烟火”
　　其实他没那么昏，只能说得上“混”，不过混也是有他的目的，只不过他做事有时候确实没有节制（比如收几百个义子我是真的没明白x难道男人的浪漫就是当别人的爸爸吗？（bu侍*今天是火力十足的感谢名单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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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一二二
　　殿内的火光越来越明亮,夏灵瞬嗓子都被熏哑了，只能努力捂着口鼻避免自己吸入太多浓烟，可无论她怎么严防死挡,意识还是不争气的一点一点模糊下来。
　　她现在算是明白卖火柴的小女孩为什么能在火光中看到那么多自己心向往之的东西了，那些事物不过是对自己这一生最美好的事物的回想罢了。
　　夏灵瞬想到那封被朱厚照收好的信，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早在一年前就准备好了遗书,拿着这份“攻略”，朱厚照好好锻炼身体,怎么说也不会沦落到异族入侵的结果吧……
　　呼吸道也因为逐渐升高的温度而越发干涩,夏灵瞬只好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尽量将呼吸放慢,至少能减轻一部分痛苦。
　　希望夏家能够平安无事,也算是全了她对夏团儿的承诺。
　　“娘娘！娘娘！你在哪里？”
　　夏灵瞬迷迷糊糊中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微微一愣。
　　“娘娘！我来救你了！”
　　夏灵瞬再次听到这个声音，这才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回光返照时幻想出的声音，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哑着嗓子道：“我……我在这里！”
　　火光被人影冲开，怀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上还有几处火苗跳动,他急忙用手扑灭了,在衣服上简要擦了几下,这才向夏灵瞬伸出手，道：“娘娘，我来救你了。”
　　夏灵瞬急促地喘着气，拉着他的手勉强起身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不要命了吗！”
　　“救娘娘要紧！”怀信将潮湿的外袍脱了下来，紧紧地围在夏灵瞬身上，这才道：“娘娘暂且忍忍。”
　　夏灵瞬因着脚腕疼痛,歪歪斜斜地站在那里，慌忙问道：“万岁爷没事吧？我刚刚看到乾清宫前门火光变大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怀信见她此时此刻还有心情关心朱厚照，忍不住怒道：“先是范氏，如今又是万岁爷，娘娘难道就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吗！”
　　夏灵瞬被他这么一吼一下子愣住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你没事吧……怎么犯这样的傻，一个人冲进火场来……”
　　怀信无语凝噎，看她被火光印得通红的脸颊，眉宇之间似乎还有讨好的意思，不由无奈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他见夏灵瞬站姿怪异，一眼便看出她扭伤了脚，索性转过身来，一把将夏灵瞬背了起来，只是因着两人身量差不了多少，怀信难免有些踉跄。
　　夏灵瞬急忙扶住怀信的身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道：“你怎么也不找个高大些的人进来救我，自己傻乎乎地冲进来……”
　　怀信嘟囔道：“我还能长高的……”他见夏灵瞬不说话，低声道：“怀信唐突娘娘了，还请娘娘抓紧了我。”
　　夏灵瞬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再无思考的能力，听了怀信的话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十指本能地抓紧了他的衣襟。
　　朱厚照很快便知道了夏灵瞬被困在走水的宫殿之内的消息，也不顾众人的劝阻，风风火火地赶了过去，范氏见他来了，一边安抚着怀里的朱厚熜，一边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经过与夏灵瞬的叮嘱向朱厚照说了一遍。
　　朱厚照攥紧了手，盯着躲在范氏怀里抽噎的朱厚熜许久，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朱厚熜察觉到朱厚照的目光，哭得更加大声，搂着范氏的脖颈断断续续地哭道：“娘娘……娘娘……”
　　范氏也察觉到朱厚照的怒意，抱紧了朱厚熜不敢说话。
　　许久之后，朱厚照才开口道：“好不容易从火里逃出来，还不去安全的地方歇着？这样大的风也不怕吹出风寒。孙吉，叫薛立斋来给弟弟看看。”
　　孙吉急忙应了一声，向旁边的蒲桃使了个眼色。
　　蒲桃早在孙吉走之后就察觉到事情不妙，让人将冯氏与菜菜、朱拱橄一同送到了太皇太后的寿宁宫，自己跟着孙吉等人去乾清宫来找自家娘娘，如今见乾清宫一片火光，内官们提着水桶来来往往也不过是简单扑出了一条路，她心中更加恐慌起来。
　　此时孙吉使眼色让她带着范氏与兴王世子离开，她心里担忧夏灵瞬的安危，更加不愿意，但见朱厚照面色阴沉，神情格外凝重，便知道此时不是自己任性妄为的时候，只好应了一声，叫了几个宫人一同护送范氏并朱厚熜离开了。
　　如今只剩下了朱厚照与娄素珍，他见娄素珍神情凄苦，道：“你的事我回头再和你与宁王算账。”他正要亲自进去，却见有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孙吉看见急忙大喊道：“护驾！”
　　有人敢在乾清宫纵火，此时这宫里再发生什么孙吉都胆战心惊的。
　　朱厚照却摆摆手，道：“别喊了。”
　　明明此时朱厚照面无表情，声音也似乎没有一点起伏，但孙吉还是听出了那古井无波的声音之下潜藏的紧张与颤栗，他微微一愣，斗胆抬头望向朱厚照，只见他眼圈通红，紧紧地盯着从火场中冲出来的身影。
　　怀信直到真正跨出宫门的那一刻才勉强松了口气，他来不及看周围有些什么人，只是慢慢地弯下身体，小心翼翼地将背上背着的女子放下，随后把她冒着火苗的外袍扯了下来丢在一边，低声道：“娘娘，我们出来了。”
　　他见夏灵瞬不说话，急忙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直到察觉到她还有一丝轻微的气息，这才彻底放下那颗悬着的心，他早已经听不大轻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只是剧烈地晃动着身体，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朱厚照顾不得其他，急忙过去将昏迷的夏灵瞬抱了起来，对其他人道：“去备车，让太医到寿宁宫去！”说罢便快步向宫道走去。
　　孙吉急忙应了下来，又吩咐几个内官将怀信身上的火苗扑灭了，又叫人把他抬下去看诊，这才匆匆跟上朱厚照的脚步。
　　等到了寿宁宫安置好昏迷的夏灵瞬，太医们也已经匆匆赶了过来，抹着汗一一给她看诊，确定她没有什么内伤，只是因为吸入了太多浓烟加上惊吓过度才昏了过去，这才又让蒲桃和一众宫女为夏灵瞬处理外伤。
　　蒲桃先将夏灵瞬被火烧得参差不齐得头发盘好，这才为夏灵瞬换下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只见她脊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无损得，蒲桃不由别过头去暗自抽泣，其他宫人见了也都纷纷吸了一口气，赶紧去取了热帕子给夏灵瞬简要敷了敷。
　　夏灵瞬的一双手更是惨不忍睹，十指与手背被剪刀剪得全是口子，都是夏灵瞬慌乱间留下的伤口，有的更是因为下手太狠而皮肉翻卷，她的指甲也全部折断，指尖还淌着血。
　　有人忍不住低语道：“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做了这样混账的事情，怎么能为了那些银钱这样对娘娘！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练字了，她的手那么好看，却被祸害成这个样子……”
　　另一个哽咽道：“你快别说了，刚才万岁爷身边的孙先生叫咱们千万不要私下说这事……不然会给咱们娘娘惹了麻烦的……”
　　蒲桃训斥道：“你们哭什么哭？娘娘又没出事，把那两滴眼泪挂在脸上，娘娘要是醒来看见了多晦气呐！”
　　其他宫女见蒲桃这样说，也不敢再窃窃私语，各自去打水、取药，纷纷忙碌起来。
　　有小宫女含着泪将夏灵瞬的袖口挽起来，只见她手腕上更是勒出好几条青紫色的痕迹，原本洁白如玉的肌肤上还有绳子上的小刺刮蹭留下的红痕，急忙拿药膏一一涂抹了。
　　乾清宫着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火势之大就连宫外的百姓也有所耳闻，皇城更是深夜开门匆匆接了人进去，人们不禁议论纷纷，好奇于皇城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内阁自然也听说了风声，奈何朱厚照如今守在寿宁宫寸步不离，天还未亮，他们也不能进宫去问个究竟，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明天的祭祀该怎么办？
　　宫内也好不到哪里去，夏灵瞬不醒来，朱厚照也放不下心，便一直在寿宁宫守着，就连太皇太后也劝不回去。谈允贤被临时接进了宫，刚刚才进去给夏灵瞬进一步检验伤口，也不知何时才能有个结果。
　　菜菜还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安安心心地入睡，朱厚熜受了些惊吓，太医喂了一幅安神汤也沉沉睡去，朱厚照沉着脸，太皇太后也不说话，寿宁宫内更是静得可怕。
　　娄素珍与寿康宫的宫女吴氏都跪在下首不敢说话，朱拱橄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着自家娘亲跪在了地上。
　　还是太皇太后看不下去了，道：“素珍，你与橄哥儿起来吧，平日里灵瞬最爱护你们两个，你腿上又受了伤，别再让腿伤得更重了。”
　　娄素珍却只是叩首道：“妾身自觉对不起娘娘，娘娘一刻不醒，妾身一刻不敢起身。”
　　太皇太后也是匆匆起身，只是听说乾清宫起火了，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一时间有些无奈，只得看向朱厚照，却见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思虑什么，并未听到自己的话，只好也沉默下来。
　　吴氏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奈何朱厚照不发话，宁王妃也在一边跪着，她一个宫女便更加无人在意了。
　　不知过了多九，谈允贤才从里间出来，正要给太皇太后与朱厚照见礼，朱厚照已经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只说皇后如今如何了。”
　　谈允贤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娘娘身上的大多是外伤，除了手上的伤口，后背还有撞伤和刮蹭，手臂与小腿也有几处火留下的伤口，好在保护得当，不过是轻微烧伤，抹些药就是了。只是冬日寒冷，娘娘又是披着湿衣服出来的，一冷一热之下有些发热，需得灌服汤药、精心照顾。”
　　太皇太后越听越觉得心惊，忍不住看向朱厚照，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团姐儿要只是被火困住了，怎么身上有这么多的伤？”
　　“我已经让人去阖宫搜寻谋害皇后的歹人了。”朱厚照看了一眼下首跪着的几人，冷声道：“至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就得问问她们了。”
　　他话音刚落，蒲桃自离间跑了出来，带着哭腔道：“万岁爷，老娘娘，娘娘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w
　　今日是战损灵瞬x即使是在火场也依旧无法不吐槽别人得灵瞬终于挨骂了（幸灾乐祸.jpg我争取晚上再来一更，我可以奥里给！
　　灵瞬：安详.jpg
　　小朱：掀桌.gif
　　葱葱：受到惊吓.jpg
　　菜菜：没心没肺我睡的最香啦w（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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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一二三
　　夏灵瞬后背上全是淤青,因此一醒过来就急急忙忙喊疼，她一喊才发觉自己嗓子哑了，急急忙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说话了。
　　好在一旁的小宫女体贴可人，立刻端了一杯水过来给夏灵瞬止渴，夏灵瞬接过茶盏连着灌了好几杯,这才觉得把嗓子里面不断冒出的黑烟止住了，总算有空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了。
　　一双手都缠了绸布,绸布之下是阵阵抽痛,夏灵瞬回想了半天才记起是自己不小心用剪刀剪的，手腕也都已经上过药了,背后更是凉飕飕的,依稀有什么浓稠的液体滑落，应该是涂满了药膏。腿上就更不用说了，也绑了许多绢布，想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周围的宫人见她有些茫然地查看自己的身体，还以为她是因着自己遍体鳞伤而痛苦，急忙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来。
　　“娘娘原本就是天人之姿,小小的几个伤口不碍事的。”
　　“是啊是啊,刚才谈先生来看过了,娘娘身上的伤口只需要悉心上药就能痊愈,再抹上谈先生特制的药膏，肯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娘娘可别太过在意了，不过是几处伤疤罢了，皇爷最爱惜娘娘了，不会介意的！”
　　夏灵瞬看她们慌乱的样子，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暗自感叹这群小丫头们想得还真多。
　　那么大的火，夏灵瞬对于自己完完整整地成功逃生已经很满意了，能够四肢健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小小几个伤疤算得了什么？虽然还是有点在意她原本光滑的皮肤……
　　蒲桃跑出去支会了太皇太后等人，很快便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急匆匆的朱厚照，他见夏灵瞬正捧着杯子喝水，急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夏灵瞬指了指嗓子，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哑了。”
　　一旁的谈允贤走过来，道：“娘娘张开嘴让我瞧瞧。”
　　夏灵瞬乖乖地张开嘴。
　　谈允贤松了一口气，道：“娘娘应当只是被呛着了，咽喉内有些红肿，最近便不要再说话了，一定要多多喝水保养才是。我再去开两幅药，一幅画”
　　夏灵瞬眨眨眼，想到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能说话了，忍不住张嘴想要长叹一声，没想到坐在她身边的朱厚照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道：“刚刚谈先生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最近这一个月你都不许说话了。”他见夏灵瞬妥协地点点头，这才放下手，还不忘叮嘱道：“蒲桃，这段时间你可得盯紧你家娘娘了，绝不能让她胡来。”
　　蒲桃立刻应了一声。
　　夏灵瞬无语凝噎，只好抬手指了指朱厚照，然后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蒲桃不解其意，道：“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朱厚照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我知道，团姐儿是在说‘管好你自己’。”
　　蒲桃见夏灵瞬满意地点头，不由瞪大了眼睛，道：“这……万岁爷也能看懂？”她说完又笑了，道：“万岁爷和娘娘心有灵犀，能看懂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夏灵瞬忍不住为自家蒲桃强大的理解能力竖起了大拇指。
　　朱厚照接着解释道：“她夸你懂她心思。”
　　夏灵瞬又好笑又无奈，用手比了个写字的动作，随后冲着朱厚照伸出手，示意他去给自己拿纸笔，方便她和其他人沟通。
　　朱厚照捧着她被裹在白绸内纤弱而满是伤痕的手，道：“范氏已经与我说过那些事情了，我已经让人去搜寻那两个歹人了，到时候只需你亲自确认即可。你的手伤得这么厉害，就不要逞强了，我还等着你的手好了，咱们一起打猎骑马去。”他见夏灵瞬还想比划，接着道：“菜菜和弟弟都平安无事，如今都在奶奶宫里安睡呢，你就放心吧。”
　　夏灵瞬松了一口气，这才又伸手摸索朱厚照的脸。
　　朱厚照安慰道：“放心，那鳌山灯塌的时候正巧是我发现乾清宫着火去找你的时候，我有团姐儿护着，福大命大，平安无事。”他见夏灵瞬虽然强撑着精神，但眉眼之间已经难掩困倦之色，道：“你累了，好好休息，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明日便不必接见什么命妇了，放心睡就是。”
　　夏灵瞬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但又想到怀信，便勉强开口道：“怀信呢？他背着我一路出来……我昏过去了，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朱厚照听她一下子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道：“刚刚还让你爱惜自己的嗓子，怎么这么快就当耳旁风了？”
　　夏灵瞬吐吐舌头，随后期待地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看向刚刚走进来的孙吉，孙吉立刻道：“奴婢已经安排太医给怀信看诊了，娘娘放心就是。”
　　朱厚照摒退其余宫人，只留下蒲桃守着，这才摸了摸夏灵瞬的头，道：“这下你放心了？可以安心休息一会儿了吧？”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道：“平时都是你管着我，这次轮到我管你了吧？”
　　夏灵瞬闻言哼了一声，把脸埋在被褥里不说话了。
　　朱厚照一边为她理顺被烧得参差不齐的头发，一边道：“这次是我不好，只防了其一，没能防住其二，事先却还夸了海口，反倒害我们团姐儿。”
　　他刚说完，夏灵瞬在那里呸了几声，惹得朱厚照有些好笑，没一会儿她的呼吸便均匀起来，想必是睡着了。她背后还上着药，因此只能趴在床榻上休息，好在蒲桃找了几个引枕给她垫着，这样趴着也会舒服一些。
　　朱厚照确认夏灵瞬入睡了，这才敛起笑容，对孙吉道：“都大概搜查过了吗？”
　　孙吉垂首道：“查过了，已经将一些形迹可疑的内官都抓了起来，为了避嫌一并交由牟指挥使处置。”
　　“那今日皇城与宫城的戍卫都有些谁，查过了吗？”
　　孙吉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道：“确实如万岁爷所料，今日宫中戍守之人确实有陆家的二公子。按照范氏所说，纵火的两个内官是从宁王那里得来了石漆，而如今正是年节，宫中对于石漆运输一向很谨慎，经过明路的石漆只要入宫，每过一个关卡定然会有人检验，绝不会有足以焚烧宫殿的石漆运入，借由两个宦官之手来焚烧乾清宫。而陆家的二公子掌管宫门运输，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官，平日里礼数周到，关系众多，借他的路子入宫也是有可能的。”
　　朱厚照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懒得显露，只是恨恨道：“蠢货！说一句‘蠢货’都是高估了他们！只知道借机徇私报复，不知道自己是在帮着外人对朕捅刀子！他们还真以为宁王要的只是皇后的命吗？杀了团姐儿还有菜菜，还有朕！非要等朕死了，后继无人，他们才能够心满意足吗？”
　　蒲桃和孙吉听到朱厚照说出“死”字，急忙拜倒在地，道：“万岁爷圣寿无疆。”
　　“起来吧！朕不是为了你们这两句‘圣寿无疆’才说这样的话的！”朱厚照见他们两个起身，这才没好气地开口道：“朕死了好说，只怕到时候再迎藩王入京继承大统，未必有朕今日这样待他们宽容！”他碍于夏灵瞬还在歇息，只好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恨意却不是假的。
　　孙吉也知道他骂的不仅仅是张鹤龄已经休弃的妻子陆氏的娘家，更是在骂借机想要除掉皇后的太后、皇爷的亲生母亲，只是终究是孝道在上，朱厚照心中再怎么愤怒也不能将事情摆在明面上说。
　　孙吉躬身道：“如今万岁爷已然有了判断，只是还未有证据，还需多等几日才能有证据。”
　　“你去转告牟斌，朕的耐心有限，等不到秋后算账，最多三日必须要有结果，奏疏想办法给我私下递来，不能惊动任何人，对外只说还在查办。传话的时候再去一趟夏家，将团姐儿的事情说了，别叫他们太担心。”
　　“是。”
　　朱厚照又叮嘱道：“把那个姓吴的宫女先安置好，一定要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若见到太后宫里的人，打发回去就是了。”
　　孙吉快步走出了宫殿，只见天边已经隐隐有了光亮，不由轻叹一声，对身旁的小内官道：“让人准备给万岁爷更衣，祭祀还是要照常参加，免得群臣指摘，我且去夏家支会一声。”
　　“是。”
　　孙吉出了宫，自然是先去了夏家，毕竟夏灵瞬在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通知夏家众人，不过支会夏家只是表面上的借口，更重要的是要及时将朱厚照的旨意传达给牟斌。
　　算来自从钱宁出现之后，牟台便更不如以前那样受用了，如今朱厚照又突然有启用牟台的意思，倒让孙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此事事关皇后，朱厚照将这件事情交给牟台，足见对其的信任，只怕钱宁拍马也赶不上。
　　孙吉感慨了一番圣心难测，快马赶到庆阳伯府叩响了大门，进去将昨晚宫城内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简明几句劝说夏儒等人不要太过紧张，皇后虽然受伤，但终究是平安无事的，待到之后夏二小姐和三小姐还是照常入宫，不必推迟，读书之余顺便陪陪皇后。
　　待到孙吉走了之后，叶氏两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还是夏圆儿反应快，急忙掐了自家娘的人中，总算把她掐醒了。
　　叶氏悠悠转醒，忍不住哭诉道：“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怎么让我的女儿遭这样的罪！”
　　夏助安慰道：“娘就放心吧，团姐儿一向是有福气的，如今二弟还在病中，圆姐儿和合姐儿还要进宫去，正是我们一家人挺住的时候，娘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自暴自弃……”
　　叶氏拭泪：“这皇亲国戚，当真是不做也罢！”
　　一直沉闷不语的夏儒终于开口道：“家中先前就因为老二的事情闹过了，如今仆从也都遣散得差不多了，你也别再哭了。我本想着家中低调行事才能为团姐儿积福，所以才压着你们哥儿几个都在家中闷着不出去，可如今这一档又一档的事情出来，我才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叫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二更！！我做到了！蜜汁感动感到头脑空空，去睡了x
　　本文最能说话的女人夏灵瞬，终于哑巴了（暂时性的）从此以后只能比划手语了x*以下是感谢名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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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二四
　　夏圆儿跟着大哥、三哥一起安抚好了自家母亲,兄妹三个一路无话，等到了后院，夏圆儿这才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啊……？”
　　夏助叹了一口气,道：“之前爹已经下定决心，咱们一起向万岁爷请辞，回应天老家种地去,可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团姐儿一向是个谨慎的，却也……”
　　“夏团儿那就是以为宫里的人都和外面的人一样不图谋她什么,顶着一点小聪明就觉得自己厉害得不得了,得亏这宫里就她一个皇后，要是再来两个妃子……”夏勋忍不住嫌弃道：“她对那些宫人好,人家可不领情,还想方设法的害她……”
　　夏助见他说个没完，急忙打断他，道：“千虑必有一失，百密终有一疏，何况团姐儿自幼见多了人情冷暖，最重情义,歹人要是拿长哥儿或者宁王妃的事情骗她,她只顾着担心,怎么想得到其他？”
　　夏圆儿白了自家三哥一眼,道：“就是，姐姐和宁王妃关系可好了，听说是她的事情肯定坐不住啊。三哥也不想想，要是哪天有人跑过来告诉你三嫂出事了，你怕是恨不得插双翅膀飞过去，哪儿还有空考虑其他的！”
　　“嘿——这能一样吗？你三嫂是我妻子,宁王妃和夏团儿充其量就是个……”
　　“话糙理不糙。”夏助按住三弟的肩膀，道：“你就别辩了，有这时间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现如今出了这事，爹的心思恐怕又要变了。”
　　夏勋忍不住道：“变了才正常，要我说，那群给咱爹讲课的老头子脑子都有病，我们又不出去害人，怎么就让他们训得像个鹌鹑似的？他们嘴里的那些仁义道德，自己都做不到，也好意思拿来训斥我们？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咱们这万岁爷的心思，他对夏团儿也是有情有义，可偏偏咱们一家人像被关在笼子里似的，那些朝臣们想夸就夸、想骂就骂，憋屈死了。”
　　兄妹几个正说着话，旁边忽然有人道：“先前张家嚣张跋扈，不管是万岁爷还是朝臣们都存了打压外戚的心思，君父在上，我们也要多多体谅才是。”
　　夏圆儿见夏臣强撑着病体走了出来，急忙跑过去伸手扶着，道：“二哥，你不是还在发烧吗？怎么出来了？”
　　“听到你们在说话便出来了。”夏臣喘了一口气，脸颊烧得通红，道：“都说嫁娶最重门第，纵使我们不愿承认，团姐儿做了皇后终究是高攀了，而张家、陆家到底早我们十几年发迹，若我们门第再高些，也不会人人都想着踩团姐儿一脚。爹原本想的便是我们不要惹事，更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以此来给团姐儿挣个安宁。”
　　夏勋反驳道：“就是因为我们缩头乌龟当的太久了，所以才人人瞧不起我们，要是大哥继续留在锦衣卫仪仗，二哥能去科考……”他还未说完便被夏圆儿瞪了一眼，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讪讪地闭上了嘴。
　　夏臣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读书究竟为了什么，白白浪费了那些时间……早在团姐儿封后的时候我就该明白，我这辈子都没有金榜题名的机会，一辈子也只能是个举人，再无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的时候……”
　　夏圆儿愣愣地看着夏臣，好半天才勉强安慰道：“二哥……你别这样想……”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太过苍白无力，可要她再说几句其他的，夏圆儿也说不出来，不由在心中暗自懊恼。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一定能够好好安慰二哥的……
　　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摇摇头，以前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尚且可以依靠姐姐，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姐姐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她总不能还想着这些，至少也要为家里出出主意吧。
　　夏臣勉强开口道：“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若没有这件事，我们回应天老家就是了，可出了这件事情，我们便绝不能离开顺天。”
　　“为什么？”
　　夏臣咳嗽了几声，道：“万岁爷护不了团姐儿，就只能我们护着她，要想护着她便需要我们自己先强起来，倘若我们走了，那就是临阵脱逃，以后团姐儿还是那个可以任人揉圆捏扁的皇后，谁都想踩上一脚。”
　　夏助明白他说的道理，但神色还是有些忧愁，道：“可是不管是万岁爷还是朝臣都盯着我们……”
　　“皇庄的账本每月还会递到我这里，以前万岁爷没有收回去，未来就更不会了。”夏臣看向夏勋，道：“团姐儿的铺子不是你与弟妹管着吗？以后不必瞒着了。”
　　夏助和夏圆儿闻言立刻看向夏勋，异口同声道：“什么铺子？”
　　夏勋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二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一心扑在读书上，可也不是与世隔绝了，你那段时间风风火火到处跑，但凡我还没有失明也知道你在忙，稍加留心便知道了。”
　　夏勋摸摸鼻子，讪讪道：“原来如此……二哥，你不去断案真是可惜了，怎么说也能做个什么包青天吧……”
　　夏臣也没那个心思与他开玩笑，只是道：“我们明白的道理，万岁爷也都明白，要是万岁爷真的有心，我们只管去做就是了。”
　　夏圆儿忍不住问道：“要是万岁爷不愿意呢？”她说完见三个哥哥都盯着自己，小声嗫嚅道：“我没有说姐夫……不对，没有说万岁爷不好的意思，我就是在想二哥刚刚不是说万岁爷不想让外戚太出风头吗……”
　　夏助叹了一口气，道：“圆姐儿，你明日不是还要和合姐儿一起进宫去吗？先回去简要收拾一下吧。”
　　夏圆儿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哥哥们都不说话，只好轻轻应了一声。
　　等到夏圆儿走了，夏勋才忍不住道：“要是万岁爷不准，我们一辈子只能这样任人摆布，是不是？”
　　夏助长叹一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夏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怒气，开口骂了几句，利落地转身走人了。
　　夏助看向喘着粗气的二弟，伸手扶着他向屋内走，道：“你也是，还在病中，强撑着出来做什么？要是团姐儿知道了该念叨你这个二哥了。”
　　“不过是小病罢了，不必担忧。”
　　“要真是小病，你也不会病这么长时间，这一病都病到了正德四年了。”两人一起进了屋内坐下，夏助扶着弟弟躺回床榻上，又去给他倒水，道：“咱们兄妹五个是一起长大的，你和团姐儿是最懂事、最聪慧的，可你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一定要将事情点明了、看透了，执拗得厉害……那才是真的伤神又伤身。”
　　“我也知道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糊涂与旷达，偏偏这两个我一样也没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夏臣见大哥还要再宽慰自己，笑着开口道：“我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却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团姐儿为了咱们家付出的心血不在少数，我身为兄长更应该照顾弟妹，不能总让妹妹挡在我前面，至于那些功名利禄又算得了什么……”
　　夏助轻叹一声，道：“你能想开才是最好的。”
　　宫内却是难得得寂静，夏灵瞬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身边的蒲桃见她醒了，立刻让人将寿宁宫厨下小火慢炖的各类清粥小菜端了上来，自己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夏灵瞬用膳。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蒲桃端着漱口用的茶盏道：“娘娘，还疼吗？”
　　夏灵瞬摇摇头，接过茶盏准备漱口。
　　蒲桃坚定道：“我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寸步不离守着娘娘！娘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是娘娘更衣我也要陪在你身边！”
　　夏灵瞬还是没忍住，一哆嗦把漱口水全咽了下去，急忙伸手给自己顺气，暗自感慨自己还没留下心理阴影，身边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激动，只好点点头，任由蒲桃一个人激动去了。
　　太皇太后一进来就看到夏灵瞬咳嗽的样子，急忙问道：“团姐儿这是怎么了？”
　　蒲桃见状急忙起身给太皇太后见礼，正要解释，夏灵瞬已经小声道：“漱口呛着了。”
　　太皇太后坐在夏灵瞬身边，道：“你嗓子还没好，就别说话了。”她伸手摸了摸夏灵瞬的脸，道：“好孩子，昨晚吓坏奶奶了，万岁爷抱着你跑进来，你那袖子上都是血……以后可不能一个人行走了，堂堂皇后，怎么身边也不跟个人，亏你平日里待他们那样好，到头来没一个把你放在心上的，要是在奶奶那个时候，早就将他们拖出去打板子了。”
　　夏灵瞬见其他人都是一脸自责的样子，强撑着开口道：“是我自己跑回去的，想着不过半盏茶的路……”
　　太皇太后见她有心为宫人们求情，道：“你是生在了好时候，万岁爷是个好孩子，后宫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的防范之心弱一些也是正常的，要是到了奶奶那个时候，你还不得让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待人诚恳是好事，可不能因此失了防范……”
　　夏灵瞬只好乖乖受教，听着太皇太后絮絮叨叨的叮嘱。
　　不过太皇太后说得也没错，确实是她太过大意，在宫里逍遥久了，只知道让朱厚照护着她，却忘了保护好自己，要是没有怀信舍身救她，恐怕早就让人烧成一堆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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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一二五
　　待到朱厚照自郊外祭祀回来,牟台早已等候多时，见朱厚照来了立刻恭敬行礼。
　　朱厚照换了常服，这才道：“怎么样,审过了吗？”
　　“回皇爷，都已经审过了，陆家的已经招认了。”
　　朱厚照冷笑一声,道：“倒还真是个‘敢作敢当’的蠢货……他指认了谁？”
　　牟台垂下头，低声道：“寿康宫。”
　　朱厚照听到他的回答,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憋屈与酸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默默咽了回去。
　　侍立一侧的孙吉不免有些担忧,若是朱厚照直接破口大骂，便是说明他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可如今朱厚照沉默不语，只怕是真的被太后伤了心。
　　“运送石漆的路线便是自西华门入，塞些钱便进来了，别人只以为是太后要用,调笑几句就算了,没有细查的。之后想必是寿康宫的内官想办法接应……”
　　朱厚照的语气更冷,道：“他们将石漆交给宁王的人,再去害朕的皇后……”
　　牟台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还请万岁爷将此事的调查全权交由臣下，臣定会查个清楚明白。”
　　朱厚照起身道：“我知道你自然会秉公办案，但朕这次要把这些蠢货都清理出去，势必要牵连一些‘无辜’的人，以你的性格恐怕不会这样做。自从你接任你父亲的职位之后便一心想如他一般做一个忠志之士,不是吗？即是如此，朕成全你。”
　　牟台沉默片刻，道：“正因万岁是一代明君，臣下才能做忠志之士，还请万岁全了臣的志向。”
　　朱厚照忽然笑了，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朕就准你去办。”他说着说着忽然敛起笑容，冷眼看着牟台，道：“只是你要记住了，今日要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日却不能让你借此随意清除异己。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牟台垂下眼睑，道：“臣明白。”
　　孙吉听了君臣二人的话，心中不自觉地有些奇怪，但他早就明白了不要对少年天子的心事深究，这才是明哲保身的上上策，因此只是垂首不语。
　　朱厚照这才接着吩咐道：“把陆家那个的狗命留下来，朕还等着秋后算账。绝不能叫他死了，否则唯你是问。”
　　“是。”
　　朱厚照目送着牟台恭敬退下，这才坐在御案之前，一言不发地翻着牟台递上来的供词，随后又问道：“朝中可有什么动静了吗？”
　　孙吉立刻站了出来，道：“如今还算安定，奴婢已经差人暗中观察群臣，想必过几日便会有人按耐不住、开始慌乱的。”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后又道：“初五的时候记得叫人去接夏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进宫来，她这段时间只能养伤，不便走动，必然很是无趣。”
　　“是。”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奏疏，提起朱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宁”，沉思许久，又写下一个“魏”字。
　　正旦的祭祀结束后，因着乾清宫火灾的事情，无论是朝堂还是京城都是人心惶惶，因着朱厚照始终没有给一个答复，便不好对外说是“天灾”，任由民间揣测原因。只是此事又涉及皇后，因此无人敢议论的沸沸扬扬，但也是暗流涌动，街头巷尾总有些人小声讨论着。
　　虽说朱厚照始终没有给一个答复，但那日去参加了宫宴的大臣们都知晓其中内情，先是皇后遭歹人掳走，险些命丧火海，后又是宁王朱宸濠不远万里送给朱厚照的鳌山灯出了问题，但凡有些眼色的都知道宁王是脱不了关系的，因此都纷纷掂量起来此事该如何处理。
　　如今乾清宫被烧得不成样子，朱厚照的办公地点也只能搬到了坤宁宫，而夏灵瞬则继续在寿宁宫休养身体，菜菜与朱厚熜也都搬到了寿宁宫住着，而宁王妃与朱拱橄则暂时被软禁在了内廷。
　　夏灵瞬倒是猜测到了一些群臣的反应，只是朱厚照迟迟不曾有个答复，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依稀猜到这件事背后的主使不只是宁王这么简单。
　　至于娄素珍与朱拱橄，就是夏灵瞬有心也不能越过规矩去办事，虽然她相信娄素珍不会害自己，但目前宁王的处境都很尴尬，更不用说娄素珍和朱拱橄了，她也只好让蒲桃去提点一下看守娄素珍母子二人的宫人，不要让他们两个吃太多的苦。
　　现如今夏灵瞬每日只能安心敷药养伤，倒是范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每日带着朱厚熜来照顾夏灵瞬，尽管夏灵瞬已经再三表示不需要，但范氏还是按时来为夏灵瞬敷药等等。
　　朱厚熜一向聪慧体贴，每次都眼巴巴地看着夏灵瞬：“娘娘，疼？”
　　夏灵瞬见他这样也不好说自己疼，只能让蒲桃为自己转述。
　　“娘娘可坚强了，一点也不疼。”蒲桃说完还不忘叹了一口气。
　　朱厚熜倒是更笃定了，道：“娘娘疼。”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摸了摸朱厚熜的头以示安慰，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倒是夏灵瞬的亲儿子朱菜菜没心没肺，还以为夏灵瞬是故意打扮成浑身都是绸布的样子，扯着夏灵瞬的衣服咯咯笑，第二日还在夏灵瞬床榻上找了两块布把自己包成粽子样，要不是蒲桃在旁边拦着，夏灵瞬早就去掐倒霉孩子的小胖脸了。
　　怀信因着一路护着夏灵瞬从火场中冲出来，身上的烧伤可比夏灵瞬严重多了，为此还高烧了两三天，夏灵瞬被蒲桃管着，一直无暇去探望怀信，只好让太医悉心照看着，一定要将怀信治好，绝不能草芥人命。
　　朱厚照这几日忙的厉害，想必也是因为这次乾清宫大火的事情而头疼，直到初五夏圆儿与夏合儿姐妹两个进宫小住才总算抽出一些时间来陪夏灵瞬。
　　“怎么样？这下有圆姐儿与合姐儿与你作伴，你总不会孤独了吧？”
　　夏灵瞬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下回答：“不是还要去跟着杨先生学习吗？”
　　夏圆儿虽然知道自家姐姐如今为了养病暂时不能说话，但亲眼见到夏灵瞬这样还是有些忧伤，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夏灵瞬的脸颊，道：“姐姐，你疼吗？”
　　夏灵瞬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奋笔疾书：“这几日有谈先生和蒲桃的精心照顾，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你与合姐儿且放心读书吧，不用担心我。”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问而没有答，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有些诡异而滑稽，夏合儿看着夏灵瞬身上的伤口，忍不住道：“要是姐姐没有去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受伤了……还是宫外好，没有那么多坏人。”
　　她这话虽然说得没有头脑，但提及了宫外，自然令人浮想联翩，夏灵瞬听了也不由一愣，不知道自家这个小妹是不是在暗讽什么。
　　夏圆儿想到那天自家三个哥哥说的话，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朱厚照此刻的神色，见他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意，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对夏合儿小声道：“这是在宫里，你个小呆子不要乱说话，小心给姐姐惹麻烦……”
　　夏灵瞬倒是未曾在意，只是笑眯眯地询问自家三妹想学些什么。
　　毕竟这次主要是为了让夏圆儿能够有机会和杨一清多加学习，至于三妹，夏灵瞬还真不怎么了解，自然也要问问她的意思了，怎么说夏合儿如今也九岁了，正是学习的时候，夏灵瞬也要尽早为她打算一些。
　　夏合儿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喜欢姐姐写的字，姐姐教我写字吧。以前我在应天的时候，爹娘都没有空闲教我练字，我也想像姐姐那样写一笔好字。”
　　夏灵瞬莞尔，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下来。
　　到底写字不如直接开口聊天方便，夏灵瞬写了一会儿也觉得累了，便让宫人们带着两个妹妹去收拾出来的房间歇息一会儿。
　　夏家姐妹两个一走，殿内便只剩下了帝后二人及几个侍候的宫人，蒲桃见状立刻让其他宫人退下，只自己守在门口。
　　朱厚照这才坐在夏灵瞬身边，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夏灵瞬急忙把手向身后一背，不想让他看见，但见朱厚照紧紧盯着自己，只好把手伸了出来，任由朱厚照拆下伤口上覆着的绸布。
　　只见原本洁白如玉的手上多了好几道深褐色的血痂，深浅不一，浅一些的已经结痂脱落，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血肉，深一些的则还带着殷红的血色，显然是还未彻底痊愈。
　　朱厚照想到她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心中不由一阵酸涩，只觉得比自己挨上一刀还痛，忍不住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呼气。
　　他鲜少有这样温柔外露的时候，夏灵瞬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耳尖微微发红，忍不住小声道：“就是几个口子罢了，你这样怪肉麻的……我以前在家里干些活、去街上写个字，手上开的口子比这个还大呢，我可都能忍过去的。”
　　朱厚照见她既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的样子，心口反而更加堵了起来。
　　夏灵瞬在宫外那些年一直努力贴补家用，换谁不夸一句好人家的好女儿，嫁出去更是好主母、好媳妇，可因着做了皇后，身份反而成了她最大的桎梏，成为了她为人所议论的“缺陷”，连同她的家人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朱厚照心中怎能不愧疚？
　　许久他才开口道：“委屈你了。”
　　夏灵瞬眨眨眼睛，小声反问道：“哪里委屈了？”
　　朱厚照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明她遇险的缘故，难道要说是他的亲生母亲容不下她和他们的孩子，所以勾结外人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夏灵瞬却先笑了，道：“我不委屈的，我知道万岁爷体贴我。至于家中的事情……他们为了我受了委屈，万岁爷自然会替我补偿他们，只叫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朱厚照微微一愣，随后揽她入怀，道：“自然。”
　　夏灵瞬垂下眼，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灵瞬耍心机的时候到啦，是时候激发小朱的愧疚心了w毕竟之前小朱也瞒了她二哥的事情（想想二哥努力参加科举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结果……
　　所以本质上两个人都对对方耍过小心思x
　　卖个萌求评论（爬）
　　菜菜：妈妈你在口斯普雷吗？
　　灵瞬：……你说呢：）
　　葱葱：……没救了
　　*小小的ps一句我最近身体不大舒服，久坐会有晕眩感，所以每天更新会晚一些，大家不要熬夜哦，对身体不好x（其实我在微博说了一句不过应该没啥人知道所以这里哔哔一下x


第126章 一二六
　　两个妹妹每日带上菜菜与朱厚熜一起去文华殿上课,夏灵瞬没事做就从蒲桃那里打听前朝的事情，蒲桃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和夏灵瞬讲了。
　　这几日朱厚照总算开始发威，一鼓作气地往下贬谪官员,有甚者如礼部，一天就走了十余个人，不是发配就是贬为庶民。宫城戍卫则更不用说,每日被锦衣卫抓去审问的就不在少数，这次朝堂上倒是没什么人说话,毕竟涉及朱厚照的安全问题,皇后更是受了伤卧床不起，谁也不敢上去触这个霉头。
　　至于乾清宫的重建还要与户部及工部商议,户部的骨头倒也硬,朱厚照要四百万两，户部咬紧了只给一百五十万两，还顺便暗戳戳地示意朱厚照自己从内库掏银子垫一点，工部见状则表示户部不拨钱他们也没办法，君臣只能一直耗着。
　　朱厚照索性顺水推舟，下旨派遣钱宁在皇城西苑附近修建府邸,当然,钱从内库出,不需要户部从国库出,但乾清宫却是一点都不打算管了，任由烧成废墟的乾清宫保持“原状”。
　　要是之前大婚的事情就算了，毕竟结婚是朱厚照自己的事情，户部不给朱厚照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可乾清宫是天子居所，要是一直不修护成何体统？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工部被朱厚照这厚颜无耻的行为深深震惊,最后只好和朱厚照妥协，从一百五十万两通融到了二百万两，只是如果费用超支还是要从内承运库开出。
　　夏灵瞬看着这份被朱厚照批得红彤彤的奏疏掐着算了算，每年宫中修缮部分宫殿支出大概也要一百万两，再论光禄寺，每年各类宴席与御膳之类的支出也约在八十万两左右，这二百万两倒是够了。
　　朱厚照倒是乐呵呵的，见夏灵瞬有些疑惑不解，道：“先将乾清宫大致建好了，内里的修缮费用从往年的惯例中拿钱，户部至多给一百五十万两就够了。剩下的刚好可以去修西苑的府宅。”
　　夏灵瞬掐算了一番，似乎还真是这样，这多出来的五十万两足够再去修一所小型豪宅了。
　　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奏疏，在纸上写下自己的问题：“那你修好了这宅邸怎么和大臣们说？”
　　朱厚照兴冲冲地开口道：“我早就想好了！就叫豹房，以后咱们就在那里住，我还修了校场和马场，可以教菜菜射箭骑马，平日里无事还可以避开给事中，带上菜菜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宫去玩！”
　　夏灵瞬愣愣地看着朱厚照，忍不住啊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夏灵瞬摸摸下巴，又写字发问：“那养豹子吗？”
　　“养！”朱厚照见夏灵瞬盯着自己，讪讪开口道：“我们可以养一只小的，就把刚出生的小豹崽子抱来，当猫儿一样养着嘛……平日里喂些菜叶之类的，这小玩意儿知道谁是主子，肯定不会伤人的。”
　　夏灵瞬无奈扶额，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正巧此时冯氏带着菜菜回来了，给他将外面的厚衣物脱下，抱到了罗汉床上。夏灵瞬招手让菜菜到自己身边来，菜菜喜滋滋地往夏灵瞬怀里扑，等夏灵瞬搂着自己便立刻伸了手去够她头上的金凤衔珠钗。
　　朱厚照怕他扯着夏灵瞬的头发，索性把他抱到了自己怀里，也不顾菜菜的挣扎，抚了抚他头顶刚生出来、还未来得及剃掉的一茬软发。
　　菜菜不满地挣扎着，但还是没能逃脱朱厚照的“魔掌”。
　　朱厚照拍拍自家儿子的头，道：“等到了夏日的时候，爹爹带你去新家住，好不好？里面还养了小猫儿。”
　　菜菜不知道小猫儿是什么，只能求救似的看向夏灵瞬，希望自家亲娘能够救自己早日脱离苦海。
　　可惜夏灵瞬瞧见了朱厚熜在门口躲着，立刻冲着他挥挥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朱厚熜如今已经走得稳稳当当了，见夏灵瞬冲自己打招呼，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道：“娘娘……”他看向朱厚照，想到范氏对自己的叮嘱，终于小声开口道：“哥哥。”
　　那日从火场逃生，朱厚照给朱厚熜叫了太医，又让人送朱厚熜与范氏去安全的地方，为此范氏为朱厚照这个兄长说得那些“好话”总算是有了些用处，朱厚熜对于朱厚照似乎也没有以前那样抗拒了。
　　朱厚照难免有些讶然朱厚熜如此“给面子”，不由愣住了，好半天都没回一句话，他见夏灵瞬宠着自己偷笑，这才清清嗓子，道：“你怎么跑来了？你的乳母呢？怎么一个人？”
　　原本守在门口的范氏见状急忙走了出来，道：“民妇在。”
　　夏灵瞬冲着朱厚熜伸出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头，道：“二哥儿和我们去家里住。好不好？”
　　“好。”
　　范氏见状松了一口气，她刚才无意间听到帝后二人的对话，似乎是不打算在坤宁宫常住，要搬到宫城外面去了，朱厚熜进宫最为仰仗的就是夏灵瞬的照顾，要是夏灵瞬不在了，无论是跟着太皇太后、皇太后，又或者是与其他在京的藩王世子一样在规定的地方居住，都不如跟着夏灵瞬这个正宫娘娘。
　　别的不说，夏灵瞬对待朱厚熜还是极为厚道、尽心尽力，不因为他是藩王家的孩子而轻薄接待，反而更加贴心，乾清宫火灾时更是舍身护范氏与朱厚熜逃离危险，范氏自然也希望自家哥儿能跟着夏灵瞬，将来好好读书，争取能做个有出息的人，将来辅佐长哥儿做一个好皇帝，也算是报答了皇后娘娘的恩情。
　　菜菜见“嘎嘎”来了，立刻就来了精神，甩开朱厚照如脱缰野马一般撞进了夏灵瞬怀里，要不是后面还有冯氏和蒲桃，夏灵瞬怕不是要被自家这个熊孩子撞到罗汉床下。
　　朱厚照赶紧扯住菜菜的后领，道：“这小家伙怎么像头牛，不该叫菜菜，叫小牛还差不多。”
　　菜菜不满地挣扎起来，朱厚熜软糯糯地开口道：“我保护娘娘。”
　　朱厚照见朱厚熜不像当初一样畏惧自己，立刻教育他道：“要叫嫂嫂。”
　　朱厚熜的牙还未长全，叫娘娘的时候便会叫不准，朱厚照还加大难度要他叫嫂嫂，朱厚熜试了好几遍都没有成功，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夏灵瞬。
　　夏灵瞬小声道：“你别难为二哥儿了，还是个小奶娃娃呢。”
　　“求救的样子像个小女娃娃，眼泪汪汪、白白嫩嫩的。”朱厚照说着说着忽然想到早逝的妹妹，索性转移话题道：“等到家宅建好了应当是夏日了，到时候带你们去太液池玩水划船，好不好？”
　　夏灵瞬借机写字嘲笑道：“你一个旱鸭子，也不怕摔水里去？”
　　她想到夏团儿和她说过的清江浦，心下一紧，但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朱厚照得意道：“我可是练过的。”
　　夏灵瞬有些狐疑，顾不得再提笔写字，扯着嗓子问道：“练过？你去哪里练过？我怎么不知道？”
　　“嘘，嗓子还没好全了就想着说话！”朱厚照见夏灵瞬不说话了，这才得意道：“那是你不知道，反正我已经学过凫水了，摔进水里也不怕。到时候还能给你们展示一下我凫水的英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遇水化龙！”
　　夏灵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半天都上不来气。
　　朱厚照见她取笑自己，不满地哼了一声，对朱厚熜道：“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朱厚熜看向笑得前俯后仰的夏灵瞬，见她憋着笑点头，这才应声道：“好。”
　　朱厚照自然是瞧见了两个人的小动作，忍不住嘟囔道：“明明我才是哥哥，怎么和我不亲近……”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等到乳母将两个小家伙抱走了，朱厚照才道：“宁王的请罪奏疏也送上来了，说是未曾想到自己送来的彩灯会惹出这样大的事情，绝口不提掳走你的那两个歹人。看来他还是有点脑子，知道这样的罪责承认了便是死罪。”
　　夏灵瞬静静地看着他，道：“还有什么？”
　　朱厚照注视她许久，轻叹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他敛起悠闲轻松的神色，冷声道：“这事并非只是宁王这么简单，如今我已经将可以控制的人都抓住了，待到过几日带你去指认，究竟哪两个才是动手害你的人。我也将降罪的旨意写好，这就算是万事俱备了。”
　　“宁王即使有心，但他远在江西，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以重金贿赂，也绝不可能突破内闱，将如此多的石漆交给两个内官纵火焚烧宫殿。宁王妃虽然身在宫闱，但她性格纯善，平日里虽然与宁王有书信往来，但也时常拿给我过目，就算偶有透露也只是叫宁王知道了我平日里不喜欢宫人贴身伺候，不会将我的行踪都猜得一清二楚。”夏灵瞬垂下眼睑，道：“所以究竟是谁做了内应想要害我，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也请万岁爷告诉我吧。”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道：“母后。”
　　夏灵瞬倒是未曾有太多的意外，她想了想，道：“以太后的身份，确实会省去很多麻烦，难怪宁王会找到太后合作。”
　　朱厚照见她情绪甚至没有什么起伏，微微一愣，随后才道：“先前你将陆氏赶出宫去，我又将她百般折辱，陆家只怕是咽不下去这口气，才想了这样的办法来害你。张家虽然也将陆氏休回家中，但毕竟相交多年，只要张家透露些许意思，陆家必然是一拍即合的。”
　　夏灵瞬沉默半晌，哑声道：“只是不知道太后是否想过，宁王要杀的不仅是她尤为不喜的儿媳妇，还有她的孙子。”
　　朱厚照听到她因为被困火场许久而呛得沙哑的声音，心口也堵得厉害，喃喃自语道：“她做这些的时候何曾想过我，想过你是我的妻子，菜菜是我的孩子……”
　　夏灵瞬握着朱厚照的手，道：“那万岁爷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这件事终究是要给天下一个交代的。”
　　朱厚照长叹一声，低声道：“内阁要我息事宁人……太后与藩王勾结说出去终究不大好听，说不定还会引起其他藩王的歪心思。”他说完攥紧了夏灵瞬的手，道：“可我偏不要息事宁人！母后想着她是太后，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孝道，所以才有恃无恐，那便由张家来承担这份罪责好了。至于宁王，他肯主动认错，那就罚他去除所有护卫，料想他定然会狗急跳墙。”
　　夏灵瞬听了不由一愣，担忧道：“那怎么办？”
　　朱厚照这时反倒从容许多，笑道：“魏国公徐甫之子徐奎璧要南下回应天去，让他给徐甫捎个口信，应天的戒备是时候提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么么扎！
　　周日努力双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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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一二七
　　过了几日,夏灵瞬身上的轻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朱厚照便带着夏灵瞬乔装出宫去了一趟诏狱，算来这还是夏灵瞬第一次到北镇抚司,以前询问叶氏的时候也常常被她打发回去，言外之意这里是个“少儿不宜”的地方。
　　至于夏儒，他也很少在家中提及锦衣卫的事情,唯一一次还是夏灵瞬问起张家的事情才略微说了几句，但没过多久便遇上了贬谪的事情……
　　夏灵瞬跟着朱厚照下了车,看着眼前挂着北镇抚司牌匾的宅院不由微微一愣,这宅院看着样式古朴端庄，与寻常衙门也没太大区别,连夏灵瞬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这北镇抚司似乎没有那么恐怖,也不知为什么叶氏神色那样恐惧。
　　二人今日的打扮还是如上次抄家一般，但路过北镇抚司的行人却无人如之前一样暗中窥视二人，而是忙不迭地走开了，更有甚者还小跑几步，仿佛后面有人追着打一样。
　　朱厚照转过身叮嘱夏灵瞬道：“一会儿进去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害怕。”
　　夏灵瞬微微颔首,见朱厚照伸出手拉自己,便将指尖躲进了他的掌心。
　　正院进去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甚至守卫还不如寻常衙门一样多,但时不时有一队士兵巡逻，腰间还悬着一把长刀，见朱厚照进来也视若无睹，院内植着几棵梧桐树，只是因着还未发芽而倍显萧索。
　　等朱厚照与夏灵瞬一同进了二进院，里面正立着一个人,身着飞鱼服，手按在刀柄上，看着倒是很英武。只是他一见朱厚照来了，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道：“万岁……”
　　夏灵瞬瞟了一眼，此人正是钱宁，她想了想，又往朱厚照身侧躲了躲，不去看他，而是暗自打量起北镇抚司内的布局。
　　锦衣卫是永乐爷特意恢复的制度，其中下设诸多部门，负责宫内仪仗、护卫等等，算来夏助也是锦衣卫之一，但真正如夏灵瞬以前了解到的起到督察百官作用的只有北镇抚司这一个衙门，也正是当初夏儒追随牟斌时的办公地点。
　　朱厚照不耐烦地打断钱宁的话：“少废话，叫人准备了吗？”
　　“早就准备了，前两日便叫人将这些囚犯都洗的干干净净，绝对不会脏了万岁爷的眼！就连诏狱内的台阶我都叫人洗了个干净！”
　　夏灵瞬闻言不由一愣，看向牵着自己的朱厚照。
　　朱厚照对他的“贴心备至”甚是满意，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就快些带路。”
　　“是是是。”钱宁连忙应了几声，走在朱厚照另一侧带路，却还不忘暗中打量了夏灵瞬一番。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万岁爷又带了这个面容清秀的小官人……
　　自从上次见朱厚照和夏灵瞬举止亲密，钱宁就发觉自己参透了秘密……因此钱宁还特意让人去民间搜索长相清秀、举止文雅的小郎君抢进府中、着人调/教，只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就送进宫中。
　　如今正好是恰当的时机——皇后受伤，宫中亦无其他妃嫔，只这么一个清秀的小郎君哪里够？三妻四妾尚且有，再多几个小郎君有什么大不了的？
　　钱宁脑子里虽然思索这些事情，可也没有冷落了朱厚照，一路上还不忘与朱厚照闲聊。
　　夏灵瞬见他神思敏捷、对答如流，倒是不由有些佩服钱宁，毕竟这年头以君主为尊，敢和朱厚照偶尔开玩笑的也是少数人，偏偏钱宁有这个胆子，况且两人脾性似乎也合得来，无怪乎朱厚照器重钱宁，毕竟总和那群与他抬杠的大臣们吵架，谁还不想找两个对胃口的人相处了？
　　等到了诏狱门口，钱宁招招手示意狱卒将门打开，引着朱厚照与夏灵瞬进去，三人身后便立刻跟了一队护卫。
　　夏灵瞬先前在外面还未有感觉，等到进了诏狱下了几个台阶，这才觉得诏狱内分外阴森寒冷，空气中隐隐传来铁锈与血腥的气息，除了身后发出的整齐的脚步声，偶尔还有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加上明灭不定的烛火与暗地里隐隐传来的难以言喻的细碎声响，营造出的恐怖氛围确实是实打实的，说是可以止小儿夜啼也不为过。
　　钱宁边走边道：“万岁爷还不知，这次牟指挥使可是花了大功夫了，说来他也是个厚道人，这次却是下了狠手，这些犯人的下巴都已经卸了，如今也不能说话，更是用冰水都冲的没有任何血迹，换了崭新的囚服。”
　　夏灵瞬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抬眼去看钱宁，屏息凝神听着他说话。
　　“牟指挥使在我们这些粗人里面是个敦厚的，从来不下死手，偏偏这次变了性子，对这些犯人那是一个比一个狠，倒让我们有些惊讶了，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得罪他了。”
　　夏灵瞬垂下眼睑，料想应该是牟台知道了她的事情，所以才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来帮助她。
　　朱厚照闻言勾了勾唇角，轻笑一声，道：“他一向忠心。”只是他说完这话手指却忍不住轻微抽动，拉紧了夏灵瞬的手。
　　夏灵瞬眨眨眼，反手握紧了朱厚照的手。
　　钱宁本意是想在朱厚照面前说说牟台的坏话，没想到朱厚照反而夸起了牟台，倒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他清清嗓子，道：“万岁爷，到地方了。”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扫视了里面的人一周，随后道：“将火点亮些。”
　　“是。”
　　夏灵瞬这才看清牢内的情况，那些人倒在地上，下半张脸因为卸了下巴而被诡异地拉长，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诞着口水哀求地看了过来。
　　她这才明白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细碎声响是从何而来，正是这些犯人能够发出的最大的声响。等到夏灵瞬适应了这里的亮度，这才看到那些崭新的囚服之下若隐若现的伤口正在渗血，想到他们在冬日里被人迎头浇下一盆冷水冲湿伤口，夏灵瞬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难怪叶氏提起锦衣卫便总是一副恶寒的样子，还时常想办法将话题转意，这样的场景确实是令人汗毛直竖，饶是夏灵瞬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对上里面的人的眼神时打了个寒颤。
　　朱厚照以为她是害怕了，便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道：“别怕，他们被关着呢。更何况有我在这里，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他见夏灵瞬点头，这才对钱宁道：“将灯点亮一些，把他们的脸露出来。”
　　“是。”钱宁应了一声，身后一直默默跟着的狱卒便走了出来，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护卫们见状纷纷走了进去，将那些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囚犯压在地上，伸手扯着他们的头发让他们抬起头来，好让朱厚照能够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子。
　　朱厚照看向一旁的夏灵瞬，见她微微摇头，这才对钱宁道：“下一个。”
　　等到一行人将这一小片的牢房看得差不多了，夏灵瞬才将当初那两个内官认了出来，扯着朱厚照的袖子晃了晃。
　　朱厚照清清嗓子道：“就是这两个，拖下去好好审问，一定要将口供录全了，一点也不许贻误。”
　　钱宁看向那两个内官，嘲笑道：“没根的东西也敢起不该有的心思，如今进了诏狱，只管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说完看向压着内官们的护卫，道：“你们找个大夫将他们两个医好了，绝不能死，知道了吗？”
　　“是。”
　　钱宁这才又去为朱厚照引路。
　　等到出了诏狱，夏灵瞬才觉得笼罩在鼻腔间那股沉重的血腥味有所消散，不由长舒一口气。
　　朱厚照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看把你紧张成什么样子？”
　　夏灵瞬搓搓胳膊，道：“我以前只是听说诏狱恐怖，今时今日才察觉到其中的可怕。”
　　朱厚照有些好笑，随后将夏灵瞬拉到一旁，道：“京中常说，家中的人要是进了诏狱，便要提前找好棺材铺订寿材，但若是进了刑部大牢，便要弹冠相庆。”
　　夏灵瞬垂下眼睑，皱了皱鼻子，道：“若进了刑部大牢，便有了通融的机会，不知道那刑部大牢里面究竟有多少人有罪，又有多少人无辜。”
　　朱厚照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你要信他们，只有锦衣卫你可以信任。”
　　夏灵瞬微微一愣，道：“他们？”
　　“是，他们只听命于皇帝，也就只听命于你。”
　　他的话音刚落，夏灵瞬的心便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朱厚照似乎并未察觉，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钱宁，道：“他与牟台，你都要用。”
　　夏灵瞬还想问些什么，朱厚照已经转过身对钱宁道：“走吧。”
　　“是。”
　　马车一直在门口等着，钱宁倒是亲力亲为，亲自跑过去让人将马车赶来，护送着朱厚照与夏灵瞬坐上马车。
　　等到马车走了一段路，夏灵瞬挑开车帘，只见钱宁还在那里站着，殷切地望着马车的方向，忍不住扑哧一笑，缩回头道：“他怎么看着像个怨妇，好像在等你这个负心汉去看他一看！”
　　朱厚照连呸了好几声，道：“你这话说得怪恶心的，叫我以后怎么见他？”他等到夏灵瞬笑够了，这才道：“你要记住了，钱宁此人可用而不可听。”
　　夏灵瞬微微颔首，道：“这一点我还是懂的，钱宁行事狠辣，有阿谀奉承的媚态，但这人贪婪好财、忠心于你，便也值得一用。但从他那张嘴里吐出来的恐怕没有一句真话，要是相信才是昏了头。”
　　朱厚照见她回答条理清晰，这才道：“但牟台此人可听而不可用，你知道为何？”
　　夏灵瞬的指腹摩挲下颌许久，道：“牟台性格温和敦厚，又是重情忠义之人，他的父亲牟斌又曾与大臣们交往亲密，他也难免受到这些人的影响，便不能完全听命于你，甚至还会影响你要做的事情，便不能用他为自己办事。但他不会对你说谎，只要你开口询问，他必然会如实作答，若想知道实情便要问他。”
　　朱厚照接着强调道：“只要你开口询问，他必然如实作答，竭尽全力辅佐你。”
　　夏灵瞬早就想到朱厚照会对夏家得事情了解一些，却没想到他已经了解到了这个地步，她忍不住开口道：“你……”
　　朱厚照笑着打断她的话，道：“我的娘子这么好，如沙中明珠、云间朗月，不拘雅俗、照破山河，有人爱慕也是常事。不过嘛……如今人已是我的了，他们也奈何不了。”
　　夏灵瞬见他得意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朱厚照却又一本正经地叮嘱道：“不过你不能对他这么了解，你要最了解我才是。”
　　夏灵瞬闻言更觉好笑，但对上朱厚照还是信誓旦旦地举手发誓：“日月在上，我以后定然更加关切了解我的夫君，定不让别人排在他的前面了。”
　　朱厚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更新奉上~
　　我有明珠一颗w
　　小朱：吹最好的媳妇儿，吃最光明正大的醋！
　　马上又可以时间加速大法了（大概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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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一二八
　　没几日锦衣卫的便将整理好的供词都交了上来,朱厚照大概看了一遍，这两个内官的供词完全一致，都指向了宁王有谋逆之心,顺便还将太后宫中给他通信的内官也都供了个一清二楚，朱厚照当下下令，由东厂将寿康宫内负责接应的内官抓了起来继续审问。东厂的动静比锦衣卫还小,夏灵瞬也是朱厚照告知才得了风声，不由暗中佩服东厂办事效率还挺高。
　　朱厚照悠闲开口道：“不过是在宫中抓个内官,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将人找到，趁着夜色捂了嘴拖走就是。”
　　夏灵瞬想到朱厚照口中形容的场景,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道：“你这么一说和演戏似的。”
　　她连着喝了多半个月的药，嗓子总算彻底好了回来，让原本提心吊胆的蒲桃松了一口气，嘴上直喊“阿弥陀佛”。
　　“待到供词出来，这件事情便算是‘真相大白’了。”
　　夏灵瞬拿起宁王的请罪折子，试探着开口道：“既然这样,直接将宁王的护卫削去是不是太过紧促了……”
　　“先写一道奏疏给宁王,别让他太过警惕了。”朱厚照眯着眼,沉吟片刻,道：“不管他信不信，先将他安抚好了。等菜菜的生辰过去了再削去他的护卫，这样即使他狗急跳墙，我们也有徐家在应天接应，第一时间便能有所应对。”
　　夏灵瞬应了一声，随后道：“这就是所谓做两手准备。”
　　“是这样不错。”朱厚照将她手中的奏疏抽走,又拿起另一本奏疏递过去。道：“去岁的番薯收成极佳，农务寺也已经叫人筹措完毕，等到开春播种时限令各地开始种植即可。”
　　夏灵瞬大概扫视了一番，忽然看见自家二哥的名字，不由微微一愣，开口道：“怎么……怎么这新设的衙门还有个和我二哥同名的……？”
　　朱厚照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怎么，还不信了？”
　　夏灵瞬眼巴巴地看着朱厚照，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让我二哥出来做事了？”
　　朱厚照察觉到她话间的小心谨慎，笑道：“不过是让你二哥出来做事罢了，以前他将皇庄管理的不错，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让他尝试。”
　　夏灵瞬有些犹豫，道：“可是……”
　　她已经从妹妹夏圆儿哪里听说了二哥生病的事情，原因便是有人故意告知夏臣，他身为皇亲便注定了永无录用的可能，所以即使他如何努力钻研科考之道都没有机会通过会试，更无机会实现他的抱负，加上他先前对屡考不中，自然不会怀疑。
　　科举为官是夏臣一直以来的梦想，借此来为百姓造福更是夏臣的毕生追求，却得知了如此残酷的真相，而夏灵瞬是他的“亲人”，夏臣同样知道妹妹的不易，加上他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如此重重思虑之下病倒也是难免的。
　　可如今朱厚照破格提拔夏臣这个举人，必然会引起非议，夏灵瞬实在是有些担心自家二哥的心理健康。
　　“你在宫中想必也不知道，如今京中都知道那时兴的胭脂铺子是你三哥开的了。”
　　夏灵瞬啊了一声，道：“我一向叫三哥保密，怎么会传出去……”
　　她可是特意叮嘱了夏勋，一定要格外低调，不能让外人知道了，毕竟皇亲开这样的商铺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朱厚照，到时候要是再扣她或者朱厚照一个“纵容皇亲”的罪名，岂不是惹了麻烦……
　　朱厚照见她面露懊恼之色，笑道：“他自己亲自去了一趟，因此大家才都知道了。”眼看着夏灵瞬挽起袖子来要叫人去找夏勋了，朱厚照才拦了下来，道：“放心吧，就让他这样做，如今也没什么大事，就让给事中弹劾，我自有处理的办法。何况你在宫外有些铺子也算是些产业，之前不是还叫吴氏下江南去了吗？唯有你背后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这些人才不敢弹劾你。”
　　所谓铺子便是“财”，这两年夏灵瞬的铺子开得红红火火，还不断吞并京中的其他铺子，谁家没有夫人，谁家夫人不上妆？何况夏灵瞬的生意极好，无论是实力还是情面，夏灵瞬的铺子夏灵瞬沉思片刻，道：“可是我二哥……”
　　她最怕夏臣钻了牛角尖走不出来，毕竟多年苦读，明明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来完成自己的理想抱负，最终却要被迫依靠“裙带关系”。
　　“以你三哥的头脑，必然是按照你的意思办事，你大哥虽然忠厚，但思虑不够周全。”
　　夏灵瞬惊诧开口道：“所以……让我三哥主动言明自己身份的是我二哥？”
　　“怎么？不信？”朱厚照有些好笑，道：“你不是对家中的事情最为在意了吗？如今他们下了决心也要保护你，你该开心才是。”
　　夏灵瞬垂下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开心还是感动，小声道：“我并非……并非夏家的孩子……”她说到一半又忍不住拭泪，道：“我总觉得自己亏欠家里许多……”
　　朱厚照急忙给她擦眼泪，道：“这些年来你为家里的付出他们并非不知道，所以你更不必愧疚。”他好不容易将夏灵瞬安慰好了，有意转移话题，开口道：“我倒忘了，还有一件事请和你说咧。”
　　“什么事情？”
　　朱厚照正色道：“我觉得番薯这个名字不大好听，还是换一个比较合适。番薯番薯，听着像是个外来的东西，怕有些人心思不正，对于外来的东西一律反感，倒白费了咱们特意设立衙门掌管农事的辛苦。”
　　“换名字？”夏灵瞬眨眨眼，想到历史上确实有很多过于排外带来的悲剧，便开口问道：“那你要给它取什么名字？”
　　朱厚照思虑片刻，忽然笑嘻嘻地开口道：“你看这番薯一根茎子上长这么多的果实，倒是很有多子多福的意思，既然如此，就叫它‘朱载薯’吧，还能给咱们带些福气来。”
　　夏灵瞬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了朱厚照话中之意，不由脸红道：“就你什么都懂！也不嫌臊得慌！”
　　“菜菜都一岁了，又有弟弟作伴，稍稍看护就是了。再说这小子一点也不听话，总是嫌弃他老子，还是女儿可爱一些！”
　　夏灵瞬莞尔，道：“还不是你总是咋咋呼呼的，还自恃自己是老子，不是捏脸就是捉弄，菜菜当然嫌弃你了。”
　　“所以才要抓紧时间生一个女儿呀。”朱厚照理直气壮地开口道：“我家桃子肯定是天下最为可爱的小娘子，我才舍不得捉弄她，一定要将她好好保护起来，让她做最自由、最快乐的小丫头，嫁天下最好的小郎君。”
　　夏灵瞬见他这样，不由无奈扶额，道：“所以儿子就能随便玩是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菜菜是你从路边捡回来的呢。”
　　朱厚照嘿嘿一笑，随后正色道：“我知道上次生菜菜你受苦了，况且你身上的伤也刚好没多久，也不急于一时，只是想着你若是愿意……”
　　夏灵瞬听出他话语之中的小心翼翼，忍不住勾起嘴角，她努力将笑意压下去，道：“怎么，万岁爷还怕我不同意吗？”
　　朱厚照小声嘟囔道：“我是害怕你痛……上次生菜菜的时候就那样痛了，我怕你不想再生了……”
　　夏灵瞬终于憋不住笑了，道：“万岁爷没体验过生育之痛，还能如此体贴，我当真是受宠若惊。”
　　朱厚照哼了一声，随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夏灵瞬道：“既然这样，皇后娘娘也全了我这一颗想要女儿的拳拳之心吧。”
　　夏灵瞬笑嘻嘻地问道：“那敢问万岁爷是什么时候呀？”
　　朱厚照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我觉得今晚就不错……”
　　夏灵瞬只觉得脖颈也变得酥麻起来，忍不住靠在了他怀里，偷偷吻他的下颌。
　　两人正是耳鬓厮磨的时候，门外的蒲桃忽然道：“万岁爷，皇后娘娘，老娘娘亲自来了，正在殿门这边候着，说是要见万岁爷。”
　　太后亲自跑来坤宁宫，直接到了殿门处，可见其来势汹汹，恐怕是没什么好事，十有八/九是因为先前东厂从寿康宫抓人的事情，太后自然不能让自己谋划的事情暴露，饶是这样亲自上门有些掉面子，她也不得不这样做。
　　夏灵瞬微微一愣，看向朱厚照，只见他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便道：“既然这样，你与太后先说话吧，我去看看菜菜与二哥儿。”
　　按照朱厚照的性子，接下来的对话恐怕是不会和谐了，夏灵瞬也不想被太后指着鼻子骂，索性避开最好不过。
　　朱厚照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是要回避她，但事已至此，也不必再回避了。”他的声音低沉，道：“修好府邸我们便要搬出去，以后你们两个若无事也不必再见了，倒不如今日将话说开了。”
　　夏灵瞬沉吟片刻，道：“好。”
　　朱厚照这才扬声道：“请太后进来吧。”
　　蒲桃在门外听见朱厚照的声音，正要伸手推门，张太后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亲自伸手将门用力推开，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殿内。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
　　（果然日六就是个谎言，我明天再冲一下试试
　　小朱：既然这样，就叫它朱载薯吧！
　　朱载薯：你好，菜菜，我也是菜菜
　　菜菜（朱载垓）：……我裂开了
　　#奇怪的兄弟增加了#


第129章 一二九
　　正殿的门因为推者过于用力而发出吱呀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刺耳。
　　张太后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只见夏灵瞬正坐在朱厚照身边剥橘子，脸上顿时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夏灵瞬将橘子剥好放在小几上，偷偷瞄了张太后一眼。
　　她身着紫色华服，髻上的凤钗微微颤抖，显然是极力克制着情绪。
　　朱厚照倚着雕漆矮榻的扶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上面的梅花浮雕,见太后进来了,这才笑道：“太后今日怎么有空到皇后宫里来？平日里不都在寿康宫不愿出来吗？”
　　张太后冷冷地看着他，道：“皇后宫中？后宫不得干政，你带着那些奏疏到皇后宫中做什么？”
　　朱厚照半开玩笑道：“乾清宫被烧毁,我自然只能在坤宁宫办公。不然去哪里办公？难不成要去寿康宫吗？”
　　张太后闻言面色一僵，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为何凭白无故抓我的人？把他放了！”
　　“凭白无故？”朱厚照敛起笑容,道：“究竟是不是凭白无故,母后应该比我更清楚。”
　　张太后脸上流露出心虚的神色,却又很快强行压了下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该清楚什么？”
　　“到底清不清楚，母后自己明白。”朱厚照笑了笑,温声道：“若是母后说不清楚,这人我是不会放的。”
　　“你……”张太后气急，道：“我能说清楚什么？你要我说清楚什么？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了，还是你眼里除了这个狐狸精谁也容不下了！”
　　夏灵瞬听到“狐狸精”三个字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还请太后容我插话,无论如何我也是从大明门内迎进来的皇后，所谓‘狐狸精’来形容我是不是不大合适？若只因为万岁爷专情于我而不纳妃，那我恐怕还称不上第一个‘狐狸精’。”
　　张太后听出她话里的明嘲暗讽,气得脸色发白。
　　夏灵瞬不摆明了是在说她是在向张太后“学习”，要是真因此骂她不也正是在骂自己？
　　“若太后娘娘是因为万岁爷不能满足你的要求而气急败坏，那我倒是可以随意娘娘迁怒，毕竟外来的媳妇终究算不得自家人。”夏灵瞬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只是也不知道娘娘心中究竟把谁当成自家人……”
　　张太后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好久才冲着朱厚照强硬道：“把我的人还给我！”
　　朱厚照已经没有耐心再闹下去，起身拿起奏疏，走到张太后面前，将手中的奏疏递过去，道：“我只问母后，你到底为何要和外人勾结害我，甚至害我的妻儿？”
　　“什么……什么害你……”张太后对上他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恐惧，也不敢伸手接过那本奏疏，只是将视线默默移开。
　　朱厚照手一松，那本奏疏便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写满供词的雪白书页胡乱展开，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当日谋害皇后的那两个歹人已经全部招了，包括宁王花了多少金银收买他们、又如何告知他们去宫中寻找接应、如何从寿康宫中支取多余的石漆……宁王、陆家、张家，没有一句是隐瞒的。”
　　张太后死死地盯着地上散落的那本奏疏，仅仅看了几行便面色一变，过了许久才颤抖着开口道：“不是我……我怎么会想要害你！怎么会害我的孙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你要是死了我还有个什么活头！”
　　她见朱厚照还是不说话，忍不住道：“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害你？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会想要害，难道我还能亲疏不分吗！只是……我只是想要除掉夏氏……”
　　朱厚照原本还因为她的话有些动容，却在听到她提起夏灵瞬后冷了心，道：“除掉皇后？如今母后还想除掉皇后？”
　　张太后颤抖的声音隐隐带着委屈，道：“你打压你的外祖家，又抬举夏家……你小的时候还让你舅舅带你出宫去玩，难道你忘记了不成？自从迎娶夏氏以来，你就将你的亲人都冷落到一边，反而被夏氏迷得七荤八素的，虽说夏氏如今诞下了皇嗣，但夏家在京中的铺子大肆捞取钱财，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管？你这样让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你这个皇爷？又怎么对得起你爹的在天之灵？”
　　夏灵瞬垂下眼睑，心里寻思着太后这次倒是真的提前做好了功课，还与朱厚照打起了感情牌，毕竟朱厚照与亲爹朱祐樘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张家又是朱祐樘视之为“家人”的存在，又和朱厚照存在一定的血缘关系，怎么说朱厚照都有些不好做……
　　“我知道，母后只是讨厌我不听你的话、不像爹那样对你的要求全部答应，却并未想过要取我的性命。只是不知道我爹要是知道你们做的那些事情，又是否会后悔曾经对张家百般维护，以至于让你们忘记了是非曲直。”朱厚照自嘲地笑了笑，道：“母后难道忘了，与你一同密谋的还有宁王，一个外地藩王进贡了满是问题的鳌山灯，又让人纵火想要烧死皇后、皇嗣，难道只是为了讨好你这个太后，让你为朕换一个皇后吗？”
　　张太后面色惨白，许久才讷讷道：“我……没有这样的事情……”
　　朱厚照却接着反驳道：“若是没有的事情，为何寿康宫的宫人吴氏会出现在乾清宫宫前，饶是宫人们再如何胆大也没有敢跑到乾清宫的，莫非是脖子痒痒了？这难道不是母后提前安排好的？”
　　张太后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是想为自己说几句辩解的话，却又始终说不出任何能够坚定反驳朱厚照的字词。
　　“难道母后真以为宁王不想杀我？就连宁王妃都将他意欲造反的心思洞悉得一清二楚，提前告知了朕和皇后，母后就一点都未曾察觉到吗？”朱厚照见张太后始终一言不发，一时间神色难辨，道：“还是母后想着借宁王的手来警告我这个皇帝，再让你的宫人将我‘救’了，好有一个‘护驾’的功劳，再让我恢复张家的荣宠？”
　　夏灵瞬见他语气愈发激动，手攥得紧紧的，急忙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这才发觉他手心湿漉漉的，额前已经有青筋暴起，显然是格外愤怒。
　　“母后总说张家才是我的家人，可这些年他们做的哪件事情不是在抹黑皇亲？若他们心中也将我这个皇爷、外甥放在心上，那就应当如夏家一般学会如何低调！而不是肆意妄为！”朱厚照反手握紧了夏灵瞬的手，道：“可他们忘了……忘了自己是皇亲之前先是大明的百姓，忘了若非有你这个太后就没有张家！如果不是母后，他们早就该‘万死’了！”
　　张太后闻言一颤，终于忍不住眼泪，摇摇欲坠道：“我没有想过这些！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宽待他们……”她的目光扫向夏灵瞬，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她大声道：“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夏氏才将你的两个舅舅再三惩处吗？如今鹤龄只能勉强度日，家中的女儿家连出去交际都找不到两件体面的衣服，你的表弟连读书都读不上，延龄的日子更是过不下去了，他的那些妾室现在都学了宋氏和吴氏的做派，都吵着嚷着要他离异，这究竟还有没有夫妻纲法了？难道你就不可怜可怜他们吗？”
　　夏灵瞬听她提及宋氏和吴眉，实在是忍不住，开口反驳道：“什么夫妻纲法？若夫君不能争气，难道还不允女子自行去想办法吗？这些女子为何离开张府……难道不是因为张延龄是个窝囊废？”
　　张太后厉声尖叫道：“你闭嘴！谁准你和我这样说话的！”
　　“住口！”朱厚照眉头紧皱，他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索性道：“母后嫁给我爹之前张家是如何度日的？那时候日子能过，这时候日子就不能过了？还是张家自恃身份不愿意去想办法谋求生计？他们要是不愿意，就算朕是皇爷也帮不上他们。”
　　“你！你……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儿大不由娘了！你好得很！”张太后浑身颤抖着，道：“如此刻薄亲情血缘，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笑到几时！”
　　朱厚照见她要转身离去，道：“既然如此，朕便要处置陆家与张家了。”
　　张太后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朱厚照，道：“好啊！好啊！你如此不将我这个皇太后放在眼中，还问我做什么！随你处置吧！待到我百年之后，再无亲人了，你就满意了！”说罢，她拂袖而去，再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朱厚照沉着脸，目送着张太后的身影逐渐远去，这才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如她所说。”
　　夏灵瞬有些担忧地扶着他重新坐下，又喊蒲桃将热水换进来，重新为朱厚照冲茶，一边倒着热水一边安慰道：“好了，我早知道你们母子见了必然是不欢而散，太后也是个用感情的人，只是不知收敛罢了，你有时又何尝不是这样……不要再生气了。”
　　朱厚照将茶盏放在一边，叫了孙吉进来，道：“让人看住太后，不要让她随意乱跑，平日里能劝着些就劝着些，别因为与朕置气伤了她的身体。还有，叫人暗中盯紧了陆家，一个人都不能少了。”
　　等到孙吉领命而去，夏灵瞬才又拿起小几上剥好的橘子，站在他身边道：“喏，吃些橘子败败火吧。这几日我身体已经好了，也该将我的厨房重新拾掇起来啦。今晚给你做些温补的，我看你刚刚有些气虚，似乎是要出汗了，平日里还是少动你的肝火，别将女儿也吓跑了。”
　　朱厚照呼出一口气，伸手搂着夏灵瞬的腰，嘟囔道：“那自然是不能让我的女儿跑了的。”说完又张大了嘴，道：“团姐儿喂我！”
　　夏灵瞬弯了嘴角，伸手白了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道：“那你可得先健健康康的，不要让女儿生下来就病怏怏的才是。”
　　朱厚照哼哼了两声，道：“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我努力搞第二更，爱你们么么扎~
　　太后应该就算是正式下线了，大家别怕x
　　小朱：我！要！女！儿！
　　灵瞬：生生生~
　　菜菜：我还没长大妹妹就要出生，这个家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葱葱：没事，你再长大点妹妹出生了，你也没有立足之地菜菜：哇啊啊啊啊呜呜呜
　　桃子：吃手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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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一三零
　　晚上夏灵瞬下厨好好做了一顿大餐,都是以滋补为主，豆腐皮包子加上四样小菜，还特地炖了白菜火腿汤,算是犒劳一下这段时间异常辛苦的朱厚照，随后还把两个妹妹都叫了过来。
　　如今菜菜也能简单跟着大人们一起用膳了，夏灵瞬便又让乳母们把菜菜和朱厚熜都带了过来，算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等到用过晚膳之后,夏圆儿和夏合儿还有课业要做,便各自回房完成功课了。夏灵瞬又趁着菜菜心情不错的时候让篦头房的宫人将朱厚熜和菜菜头顶冒出来的一茬短发剃掉，重新变回了两个小光头。
　　菜菜如今已经懂事，看到明晃晃的剃刀自然会有些害怕,因此呜呜哭了好久，反倒是朱厚熜安慰了菜菜：“菜菜不怕,妈妈说还长。”
　　菜菜听了这才收了眼泪,他一看朱厚熜的头发没了,忍不住自己嗤嗤笑了起来。
　　朱厚照歪在榻上喝汤,正咂着嘴回味,见菜菜这样，忍不住对夏灵瞬嫌弃道：“他自己还是个小光头哩,还好意思笑别人？”
　　夏灵瞬让人将其他盘子撤了,道：“他知道什么，还不是自己在那里瞎笑……”
　　朱厚照见朱厚熜被菜菜笑得有些委屈了，不怀好意地将镜子递了过去,道：“菜菜，你拿着这个盘子对准了自己。”
　　菜菜举起镜子对准了自己好奇地望内张望，忽然看到“盘子”里面有个与朱厚熜一模一样的小光头,不由笑得更欢了。
　　朱厚照哼哼笑了两声，道：“这个盘子叫做镜子，你娘每日里梳妆都看这个，看了就知道自己的头发梳得怎么样了。”
　　菜菜原本正在那里笑着，等朱厚照把话说完又顶着镜子露出茫然的神色，好半天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所谓“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他才发觉自己头顶和朱厚熜一样都是光秃秃的。他摸了好久，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小光头，扁了扁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夏灵瞬原本还觉得自家儿子的表情有些好笑，眼见他哇哇大哭起来，立刻过去抱着他哄了起来，顺便瞪了朱厚照一眼，道：“你也是的，本来他还没发觉，如今让你这么一提点又闹起来了！”
　　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道：“谁叫他欺负他叔叔了，没大没小的。让他也知道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朱厚熜听懂了朱厚照的话，小声道：“谢谢哥哥……”
　　夏灵瞬好不容易把菜菜哄好了，这才将他放在榻上，连同朱厚熜一起搂在怀里，道：“小光头才好呢，干干净净的，洗漱也方便。再说了，就是剃过头之后头发才会生得更好，将来梳发髻也可好看了。”她又分别摸了摸两个小娃娃的头，道：“这样你们两个就是一样的了，菜菜不是最喜欢二哥儿了吗？一模一样不好吗？”
　　菜菜被夏灵瞬安慰了半天，总算不哭了，又和朱厚熜玩了起来，冯氏与范氏将两个小娃娃的玩具拿来，他们玩得倒是畅快。
　　夏灵瞬这才松了一口气，嗔怪道：“你看你，又害我劳累半天。”
　　朱厚照忍不住嫌弃道：“菜菜的性子也太娇了，稍稍不顺意就要哭闹。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得变成小女娃娃了，看来得赶紧让他们两个学骑射。”
　　夏灵瞬嘲笑道：“他们现在每日去文华殿学习，能保持安静都算不容易，你还要让他们学骑射……且等个两三年吧。”
　　朱厚照嘟囔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学了骑射将来看着还高大威武些，太文弱了反倒不好，将来出去连个媳妇儿都找不到。”
　　夏灵瞬坐在朱厚照身边，道：“那倒是，我看那些个什么选妃选后之类的，以后也不要再办了，容易耽误姑娘，还不如让他们将来自己去找，这样也好找到喜欢的。”
　　朱厚照拉着夏灵瞬的手放在唇边，道：“就是，自己争取才能娶到好媳妇儿呢。”
　　夏灵瞬笑道：“暂且收下你的恭维。”
　　乾清宫纵火的事情都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朱厚照还是下了旨意安抚宁王，又赏赐了一些东西给他，宁王妃与朱拱橄依旧被软禁在宫中，不过更是为了保护他们两个，免得宁王狗急跳墙反而要害这母子两个。
　　朱厚照的反应倒是惹得群臣们有些惊诧，不知道圣上究竟是怎么个想法。不过如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皇城西苑正在逐步搭建的府邸楼阁，还是内阁三催四问才得知朱厚照是要建一座“私宅”，朝臣们闻风不由无语，寻思着朱厚照要了那么多钱去修复乾清宫，结果自己又在宫城外修了一座私宅。
　　好好一个皇帝，平时不乖乖呆在皇城内看奏疏处理国家大事，总想着跑出去皇宫去玩就算了，现在还要住到皇城之外，违反了祖制不说，说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是可忍熟不可忍，为此各个御史与给事中算是倾尽全力，不管和这事挨不挨边的，纷纷上言劝谏。
　　朱厚照心态倒是很好，每本都抱回来细看，还不忘与夏灵瞬一起品鉴一下哪一个文笔更好，哪一本奏疏内的精华语句更多。
　　夏灵瞬将那本厚厚的奏疏看万，这才看到结尾的落款，道：“兵科给事中……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他们还觉得这是为我好呢。”朱厚照用笔尖沾了朱砂，写下了“已阅”二字，道：“就这么回了算了，反□□邸已经在建了，他们在这里叫唤也没用。”
　　夏灵瞬莞尔，道：“小心人家回头骂你昏君哩。”
　　朱厚照满不在意地挥挥手，道：“不就是昏君嘛，被骂的难道还少了？随他们骂去，我只管咱们一家人逍遥！”
　　夏灵瞬将剩下的奏疏大概翻看了一遍，又把它们一一分类放好，这才拿起一本翻看，道：“你这样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呢，这些人倒也不嫌累……”
　　朱厚照批着批着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菜菜的一岁生辰宴筹备的怎么样了？”
　　“叫人简要筹备了，想着他生辰那日只叫内命妇来就是了，今年不正是要宗室科考吗？也好安安这些人的心。”夏灵瞬见朱厚照似乎有些不满意，道：“再说了，菜菜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用不着太大的场面。你要是想热闹，等他三岁的时候也来得及。”
　　“好好好，就按你的安排就是了。”
　　夏灵瞬一边翻看奏疏，一边道：“我看这几日圆姐儿长进许多，每日功课写得极为认真，你平日里也跟着去文华殿听讲，杨先生可说什么了吗？”
　　说起这个朱厚照又来了精神，放下笔道：“圆姐儿倒还真有些天赋，杨一清还夸她了，说她于排兵布阵还有不小的天赋，还有一腔血勇，必能成为一个好将军呢。”他见夏灵瞬凝神听着，又笑道：“不过圆姐儿还是年纪小了些，难免有些见识浅了，等到将来带她出去走走、见识一下真正的边兵就好了。”
　　夏灵瞬笑道：“那还得什么时候啊？让她一个人去我还不放心呢。”
　　朱厚照一拍胸口，道：“我可以带她去看看啊，保准护得她平安无事。”
　　夏灵瞬闻言微微挑眉，道：“你？你怎么带她去边关啊？你出个皇城都费事……”
　　“将来总有机会的嘛，等到府宅建好了，我先练上两三年的兵，保准能带她出去逛一圈。”朱厚照说到这里殷勤地看着夏灵瞬，道：“到时候还得有劳团姐儿带着菜菜暂管国事了。”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就你想得美！到时候圆姐儿都该嫁人了，还怎么去边关？”
　　“那好说，徐家还能不放她和她的夫君去征战讨个功名吗？”
　　夏灵瞬眨眨眼，有些奇怪地问道：“徐家？”
　　朱厚照神神秘秘地凑近夏灵瞬，道：“我为什么让徐家操兵提防宁王啊？”
　　夏灵瞬摸不着头脑，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徐家是应天守备吗？他们调动兵力抵御宁王南下占领应天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朱厚照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是其一，宁王要是反了，这就是一大笔军功，有了功名，徐家那小子在你面前还能没有底气了？”
　　夏灵瞬这才明白过来，佯装恼怒道：“好啊你！喝了我做的白菜火腿汤，反倒帮着外人来拱我家的白菜了！平日里还说什么与我站在一起，原来都是骗人的！”说罢便扬着拳头作势要打他。
　　“我怎么骗人了，这不也是为了圆姐儿着想吗？”朱厚照急忙拦下来，握着她的手腕道：“说不准圆姐儿也喜欢徐家小子呢，怎么就成了拱白菜了呢……”
　　夏灵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哦？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比我这个姐姐还要懂她的心思？”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要猜小娘子的心思还不简单？试试不就知道了？”
　　夏灵瞬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小声问道：“怎么试？”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二更x
　　灵瞬：你居然站在别人那边拱我家的白菜！
　　小朱：我不是我没有……诶，等等，老婆是在说我是猪吗……
　　小朱：你个小光头还敢嘲笑你叔叔？
　　葱葱：忽然感受到了哥哥的好……
　　菜菜：我要长大，还我头发！
　　小朱：你们现在都是小光头啦哈哈哈哈！
　　葱葱：果然是幻觉……


第131章 一三一
　　朱厚照自然是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夏灵瞬想了想，觉得也是时候揣测一下自家妹妹的心思了，将菜菜的周岁宴筹办之后便时不时地和两个妹妹闲聊,借机给夏圆儿下套。
　　姐妹两个的屋子也置办在坤宁宫后殿，与菜菜、朱厚熜的院子一墙之隔，里面都是按照小姑娘们的喜好装扮的，最重要的便是二人房间里放着的两张书桌,都是夏灵瞬让人打家具新做的,都是选了上好的木料做成朱漆大桌,又从自己的私库里备齐了笔墨纸砚四件套，还有什么黄花梨的镇尺、老山檀的笔筒，准备得分外齐全。
　　菜菜的生日之后,京中便愈发有春日的味道，姐妹两个的院子中恰好种了几棵桃花树,春风拂过,偶然有几片粉嫩花瓣落入窗中,跌落纸上,更是说不尽的春/意,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夏合儿如今跟着夏灵瞬练字，进步倒是很大,只是她毕竟长大了些,字形已经有了自己的神韵，其中的错处也有些难以纠正，夏灵瞬也只能慢慢帮着她改正。
　　夏灵瞬把着自家小妹的手写了几个字,这才道：“你的姿势尚且有些不对，以后可得像我今日教你的这样写字，不能再由着自己舒服来了。”
　　夏合儿应了一声,乖乖地提笔练习起来。
　　夏灵瞬走到一旁，见夏圆儿在那里安心读书的样子，试探着开口道：“圆姐儿，这几日看你一直在做功课，每日拘着你也不见你抱怨。”
　　夏圆儿放下手中的书，道：“杨先生的课讲得可好了，其他先生也讲的好，可我最喜欢听杨先生的课，他也不嫌我是女孩子，还夸我学的好呢。”
　　夏灵瞬莞尔道：“等菜菜再大一些了，也算是你的小同窗了，你有个人陪着也更积极一些。”
　　说起这个，夏圆儿忍不住问道：“姐姐和万岁爷说了吗？什么时候鹏举才能和我一起上课读书呀？”
　　夏灵瞬故作为难，道：“说倒是说了，不过也要小徐公子在才行啊。”
　　夏团儿听了有些奇怪，放下手中的书，道：“他不在吗？鹏举去哪儿啦？”
　　夏灵瞬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一边翻一边偷偷打量自家妹妹，装作无意开口道：“听说去探亲了，他祖父魏国公徐甫在应天任职守备，祖父想他了，他自然要回去探望一番，因此前些时候常夫人夫妻两个便带着小徐公子回应天去了。”
　　夏圆儿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嘟囔道：“真是的……这样的事情也不和我说……”
　　夏灵瞬翻了一页书，故意问道：“人家回自己家有什么好和你说的？何况你还在宫里。”
　　夏圆儿语塞，沉默了好久才别扭地开口道：“好歹我也是他的师妹呢，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没、没礼貌……我还好心想让他进宫来和我一起读书，还想着等到再过一段时间能出宫去玩，再带着他好好逛逛呢，街角那家糕点铺子他可喜欢了……”
　　夏灵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你啊你……放心吧，过段时间你们还能再见的，他回应天是孝顺他的祖父祖母，可到底顺天是京城，少年郎要长见识还是要在京城多开开眼界，他过些时候还要回来呢。”她见夏圆儿似乎还有些不信，笑道：“你若是想他了便寄信给他，我给常夫人写信的话帮你夹带过去，常夫人看了自然会明白你的信是给徐小公子看的，帮你代为转交。”
　　夏圆儿有些惊喜，道：“真的？”
　　“真的。”
　　夏圆儿将书放在一边，兴冲冲地拿起纸笔，道：“那我现在就写，姐姐可也得早些给师父写信才是，我还想着让他给我好好说说应天是什么样子的呢！”
　　“放心吧，姐姐寄信不是走咱们以前用的邮驿，保准很快便将你的信寄过去。”
　　夏灵瞬腹诽着，朱厚照是要联络魏国公，自然有单独的送信路线，绝不会太慢，夏灵瞬给常夫人寄信问候是假，询问应天守备才是真。
　　“最好是这样，姐姐以前还嫌弃邮驿太慢，我小时候爹娘寄一封信还要小半年呢。”
　　“你啊，就把那颗心放回肚子里吧！”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却又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
　　她家的这个小妮子还尚且不知道自己对徐家小公子的依赖呢！夏圆儿到底还是孩子气，玩心太重，还不算彻底明白这些，倒也不必着急，静观其变就好。
　　那边夏圆儿开口道：“姐姐，我将大字写好了！”
　　夏灵瞬应了一声，这才走到夏合儿身边去看，又根据她的字形和力道等等教了起来。
　　等到晚上朱厚照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朱厚照进屋见夏灵瞬在那里陪着菜菜与朱厚熜玩闹，脱了外面的大氅，先张望了一番，这才开口道：“怎么样？我教你的方法用了吗？圆姐儿怎么说？”
　　“瞧你，其他的不见你多上心，这些琐事倒是很在意。”夏灵瞬白他一眼，起身道：“想你也还未吃，我们娘几个都用过晚膳了，去炉灶上给你热热吧。”
　　菜菜还在那里玩那几个小老虎布偶与瓷娃娃玩得入迷，还未察觉到夏灵瞬要走，倒是朱厚熜看见了，急忙伸手去抓夏灵瞬的袖子。
　　朱厚照也捉住夏灵瞬的手，道：“叫他们去嘛，你得留下来陪我说话。”
　　蒲桃闻言识趣地吩咐其他宫人去给朱厚照加热剩下的晚膳，自己则乖乖站到一边。范氏见状也哄着朱厚熜松开夏灵瞬的衣袖，让他与菜菜玩了起来。
　　夏灵瞬和朱厚照进了里屋，坐在床榻上，朱厚照这才又追问道：“如何？我说的办法管不管用？”
　　夏灵瞬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道：“管用，管用的！我们万岁爷果真是料事如神，将这些小心思是猜得千真万确！”
　　朱厚照得意道：“那是，我是什么人！我是常胜威武大将军，猜你们的心思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过啊，你也别管太多了，真要是喜欢，不用我们干预，他们两个也能走在一起，要是不喜欢，强扭的瓜也不甜。”夏灵瞬拍拍朱厚照的手，道：“万岁爷就将你这做红娘的心思按下来吧。”
　　“我这不也是为了圆姐儿着想嘛。”朱厚照嘟囔几句，随后又道：“我今日去看宅邸了，钱宁的动作倒是很快，已经让人去打地基了。”
　　夏灵瞬想了想，道：“等到过两天天气暖和了，进度应当更快了。”
　　“是啊……不过钱宁最近怪怪的，送了好几个男人给我。”朱厚照说着说着皱起眉头，道：“宫中内官擢选有程序，送给我也没用啊，何况这宫里宫外去势的人也太多了些，御史那边都骂了好几次，非说是我宠幸宦官才刮起了这种不正之风……分明是他们想着攀龙附凤才走这些歪门邪道的！”
　　夏灵瞬却是竖起了耳朵，复述了一遍自己听到的重点：“送男人？钱宁给你送男人？”她说完还不忘上下扫视了朱厚照一番。
　　“是啊……送……”朱厚照说到一半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他对上夏灵瞬打量的视线，急忙道：“我不是，我没有！”
　　夏灵瞬被他惊恐的表情逗笑，道：“你有没有我能不知道吗？倒是钱宁，他怎么会想到你有这样的癖好的？莫非你平日里除了我还和别人关系亲密？”
　　朱厚照早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了个激灵道：“我、我和别人怎么会关系亲密……”
　　夏灵瞬伸手去抓他，一边抓一边笑：“你肯定是和别人亲密了，快让我瞧瞧。”
　　朱厚照赶忙将她搂在怀里，将她抱得紧紧的，他闻到夏灵瞬身上隐隐传来的熟悉香气，不由心绪迷离，在她耳边道：“一会儿就叫你好好瞧瞧我的厉害！”说完便要伸手解她的衣服。
　　夏灵瞬“哎哟”叫了一声，随后就与朱厚照嬉笑打闹起来，时不时还传来她的抱怨：“菜菜和弟弟还在呢！别乱来！”
　　“一会儿不就出去了……”
　　外间菜菜忽然听到自家亲娘得“呼救声”，喊“妈”喊个不停。
　　冯氏和范氏见状急忙捂住两个小娃娃的耳朵，蒲桃给她们两个使了眼色，让她们抱着两个小娃娃各自回去了，蒲桃自己也将外间得灯熄了，急急忙忙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冯氏与范氏因着两个小娃娃的缘故关系很是融洽，两人带着孩子们回了后殿，两个娃娃还想着继续玩，冯氏便和范氏坐在一起给孩子们缝制贴身衣物。
　　冯氏用剪子将绣线剪断，见范氏神思不属地捧着绣绷，脸颊还微微泛红，打趣道：“算来你和你家那口子有些时日没有见过了吧？”
　　范氏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姐姐怎么这么说……”
　　“都是过来人……我家那口子撒手走了，只剩下我和家里两个孩子，好在我那个长子还算有些出息，我便把小儿子托付给他，自己进宫来了，也是想着撞运气给他们挣一口饭吃……”冯氏叹了一口气，道：“还好皇后娘娘不嫌弃我身世不好，愿意让我一个寡妇进宫来照顾长哥儿。”
　　范氏见冯氏有些伤感，安慰道：“长哥儿性子好，平日里和姐姐你亲近，娘娘又是宽和待人的主子，姐姐以后定然是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辈子的，可别再难过了。”
　　“是啊……不说这些事情，到底你们夫妻两个现在还年轻，二哥儿如今也不怎么喝乳汁了，不若求了娘娘做哥儿的保母，这样也不必天天守在哥儿身边，免得你们夫妻两个太久不见生分了……你先前不是还说你生了个女儿过继给了夫家长兄吗？趁着年轻再要一个才是。”
　　范氏有些犹豫，道：“可是当初王妃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哥儿，我要是不能时常陪在哥儿身边可怎么办……”
　　“不还有我在吗，你且放心，到时候我定然替你好好照顾二哥儿。”
　　范氏有些心动，但毕竟朱厚熜是她当作自家的孩子一样照顾长大的，如今也不是在兴王府，而是在皇城内，她怎么能放心将朱厚熜留在这里呢。
　　范氏看向在那里与菜菜玩得正欢的朱厚熜，柔声道：“多谢姐姐提醒了，我还是再想想才好，到底我将哥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看的……”
　　那边朱厚照与夏灵瞬半推半就缠绵许久，两人已经许久未曾好好亲热，纵使朱厚照极力忍耐，依旧是难以克制，带着夏灵瞬好好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放浪形骸，两人才总算暂时消停下来。
　　朱厚照将她搂在怀里，道：“这下知道你家官人的厉害了吧？”
　　夏灵瞬眼波盈盈，半嗔半怨，道：“丢死人了！孩子们都还在你就做这样的事情……”
　　“就他们那个小脑袋瓜，平日里也记不住什么事情，有什么好怕的？”朱厚照吻了吻她的耳垂，道：“以后不许再胡说那样的话了，你官人与你欢好还不觉得够，怎么会去和别人亲密？更不可能与那些男人厮混了！”
　　“也不知道钱宁是如何想的……”
　　朱厚照哼了一声，道：“我看他是最近过得太顺心了，开始给我找麻烦了！等我过些时候有了空闲好好惩治他一顿！让他再给我平白无故地泼脏水！”
　　夏灵瞬察觉到他的手又在自己身上作乱，顿时觉得心间痒痒的，急忙避开朱厚照，道：“你可不能再闹我了！”
　　朱厚照捉住她的手，道：“怎么不闹？我还有力征讨呢！我瞧着你可是长大不少……”
　　夏灵瞬顺嘴道：“你不也长大了？”她见朱厚照盯着自己的胸口，立刻明白过来，脸颊顿时烧得通红，娇声骂道：“呸呸呸！不害臊！堂堂皇爷竟说这些下/流话！我是说你长高了，你怎么这样……”
　　朱厚照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靠在她胸口道：“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给你留些力气，别叫我的团姐儿累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w（希望不会被锁，我真的没有搞颜色x春天来了，恋爱的气息也该涌起了啊啊啊啊谈恋爱谈恋爱啊啊啊喂马上又有新的故事可以开始了欸嘿嘿嘿，暗搓搓的期待
　　菜菜：我听到了什么他们在干什么我爹是不是在欺负我妈？
　　葱葱：自觉捂耳朵.jpg
　　小朱：小孩子不懂别乱说，我是在疼爱你娘
　　灵瞬：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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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一三二
　　夫妻两个重新过上了蜜里调油的小日子,自然每日都只关注彼此，蒲桃倒是乐见其成，奈何菜菜小朋友对于亲爹分去亲妈注意力这件事情格外在意,时常冲着分外恩爱的两人露出委屈的表情。
　　奈何朱厚照在此时总是分外无情，对于自家儿子的怨念直接无视。
　　为此，虽然说话都还不是特别利索，但是小脑瓜子却已经学会飞速运转的菜菜立刻想出了应对方法。
　　等到午后要去文华殿上课的时候,菜菜忽然哭闹起来,委屈巴巴地冲着夏灵瞬伸手,俨然一副要妈妈的样子，旁边冯氏怎么哄都止不住他的哭声，最后还是夏灵瞬跑来把自家儿子抱进怀里晃了许久才总算哄好了,可只要她一松手，菜菜就会开始哭闹,夏灵瞬也只得一直抱着自家儿子。
　　一旁的夏圆儿见状猜测道：“既然这样,不如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吧,这样也免得菜菜哭了。”
　　“这……你姐夫晚上回来正是用膳的时候,我今日还想给他煲汤呢。”夏灵瞬有些为难,道：“要是去听课，回来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了,今日的先生是谁啊？别一不小心冒犯了。”
　　夏灵瞬把妹妹送进文华殿跟着菜菜这个皇子读书本就惹人非议,还是朱厚照力排众议，可也不是哪一个先生都对夏圆儿和夏合儿露出好脸色的，要是夏灵瞬这个皇后也去了,岂不是捅了朝臣窝？到时候又该鸡犬不宁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堆奏疏没看完……
　　“哎呀，就说是菜菜非要姐姐跟着不就好了？小孩子哪懂这些，还不是看到娘亲在就开心,看到娘亲不在就要哭嘛。”夏圆儿说完又看向夏灵瞬怀里的菜菜，道：“你说是不是，菜菜？”
　　朱厚熜见状也跟着道：“娘娘，一起去！”
　　夏灵瞬又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儿子，只见他也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只好道：“好好好，那我和你们去，这总行了吧？”
　　菜菜立刻搂紧了夏灵瞬的脖颈，似乎生怕她下一刻便又反悔了。
　　夏灵瞬又简要梳妆了一番，确定自己真的得体，这才坐上马车与自家的这一众磨人的小家伙一同去了文华殿，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好奇自家儿子每天在课上的表现究竟如何的，既然现在有机会去看，又何乐不为呢？
　　等到了文华殿，夏圆儿领着小妹与冯氏、范氏带着朱家的两个小娃娃一起，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斋，夏灵瞬也不想太引人注目，便走在了最后，顺便暗中打量这给皇子皇孙上课的宫殿。
　　虽说是宫殿，但文华殿内的装饰倒是很朴实，与宫外借书用的文渊阁有些相似之处，家具布置都以清淡雅致为主，与乾清宫中各类雕漆鎏金的奢华风格截然相反，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七八张书桌，看着都是老黄花梨木制成，应当有些年头了。
　　众人各自落座，夏灵瞬便将怀里的菜菜交给了冯氏。
　　没想到忽然走进来一队内官，仔细一看还有翰林院的人，他们手里还捧着书本、笔墨等等，夏灵瞬一时间有些不解其意，但见两个妹妹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好按下好奇，沉默不语。
　　只见这队人将拿来的东西井井有条地安置好，然后纷纷围在菜菜身边，有翻书的、有研墨的，却也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夏灵瞬想到朱厚照说自己以前做太子的时候身边有七八个先生围着，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不待见去上课了。
　　就算再怎么好学也禁不住这么一群人围着“伺候”啊，这样读书比上刑还难。
　　菜菜原本就因为突然离开了自家亲妈的怀抱而闷闷不乐，见这么一大群人又呼啦啦地围了过来，心情更加不好了，因此哇地一嗓子哭了起来，一边冲着夏灵瞬伸出手，一边喊道：“妈！我要妈！”
　　夏灵瞬还是没忍住笑意，扑哧笑出了声，她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急忙收了笑容，走到菜菜身边将他搂进了怀里，轻声安抚了几句，告诉他一定要好好上课，这才又让他坐回了椅子上。
　　这一队专门服侍菜菜小朋友读书的人见菜菜冲着夏灵瞬喊妈，自然是立刻明白了夏灵瞬的身份，只是也因此格外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向这位本不该来的皇后见礼，翰林院的几个年轻官员更是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免得犯了“窥视皇后”的罪名。
　　最后还是夏灵瞬清清嗓子，道：“你们不必行礼了，因着皇长子年幼，离不开人，本宫才来了文华殿，你们只管像平日里那样照顾皇长子即可，不必顾虑我。”说罢她便自己坐在了后面的一张桌子前，俨然也是要坐在这里一起听讲了。
　　众人唯唯诺诺应了下来，动作比之前更加谨慎小心起来，免得让这位先前被传说在火场内身受重伤的皇后挑出什么错处，再因此被如今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的皇爷治罪。
　　这皇长子伴读本是一件美差，可以跟着皇长子白白听这些朝中重臣讲课，对于这些期待平步青云的小官们来说大有裨益，但今日夏灵瞬的“突然到访”显然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反而暗中忐忑起来。有的人倒是想劝阻夏灵瞬再文华殿听课，但见菜菜在旁边闷闷不乐地坐着，眼角还挂着泪水，只好纷纷闭口不言。
　　不一会儿，今日的讲官便来了，正是夏圆儿最为喜欢的先生杨一清，夏灵瞬也起了兴趣，便坐直了跟着一起听讲。
　　算来她与杨一清只是一面之缘，但也曾看过杨一清的奏疏，因此对这位杨先生很有好感。
　　杨一清一进来自然也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夏灵瞬，不由在心底暗暗叹气，却权当作未曾看到夏灵瞬，只是如平常那样授课。
　　按理说平日里讲官们要传授的大都是经史子集等等，尤其是读书人必备的“四书”、“五经”，但朱厚照是早就听过这些的，更何况夏圆儿要听的也不是这些，因此特意让杨一清讲那些与其他讲官截然不同的课程，那就是边防要务等等。
　　夏灵瞬只听了几个地名就有些转不过来，再看自家妹妹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由暗自感叹她是真的喜欢这些边防军务，不仅听得聚精会神，还不忘奋笔疾书地写笔记，想到朱厚照说起这些时也是一副入迷的样子，她又有些好笑，暗自感叹这两个人脾性还是对得上的。
　　夏灵瞬仿佛又回到了高中坐在教室听课的时光，一时不感兴趣，索性开始四处打量。
　　夏合儿坐的端正，正在那里记录着什么，那边朱厚熜还算是安安静静听讲，虽说他听不大懂，但总还是看着范氏的眼色乖乖坐着。可菜菜就没那么安静了，他抓了毛笔就开始胡乱挥舞，墨汁飞得到处都是，还溅到了周围其他人身上。
　　这小家伙坏得很，看到别人被溅了墨汁却又不敢说话，只能任由墨汁从身上滚落下来，还不忘发出嘲笑的声音。
　　夏灵瞬无语凝噎，看到杨一清还在上面讲课，她也不好打断，只能狠狠地盯着自家的熊孩子。
　　冯氏倒是察觉到了夏灵瞬的目光，急忙又哄了菜菜几句，但他玩得正是来劲的时候，哪里有空在意其他，依旧在那里甩着笔涂涂画画的，看得冯氏额头的汗都要下来了。
　　夏灵瞬憋了好久，还是没上去把熊孩子拉下来，只是耐心地等杨一清讲授今日的课业。
　　朱厚照正从外面进来，他有时抽出空了就来文华殿听课，毕竟杨一清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听他的课总比其他人多一些受益，可没想到今日一来就看到夏灵瞬坐在后面，倒让他惊得一激灵，找了张靠近夏灵瞬的桌子坐了下来。
　　夏灵瞬瞟见朱厚照坐了过来，忍不住白他一眼。
　　朱厚照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道：“怎么了？”
　　夏灵瞬不想搭理他，只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着儿子的背影。
　　朱厚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家儿子正在“舞文弄墨”，把周围的人甩得全是墨点子，他憋了好久还是没能忍住笑，冷不丁地在寂静的屋内笑了起来。
　　杨一清在上面还是没忍住，道：“万岁爷，娘娘……你们二位还是请出去吧。”
　　他这话虽然说得无礼，但朱厚照心情正好，对杨一清又是器重的时候，因此并不在意，笑着摆摆手，牵着夏灵瞬走了出去。
　　倒是原本玩得正欢的菜菜忽然发现自家亲妈不见了，只能对着爹娘行注目礼，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个出去了。
　　等到出了正殿，两人并肩走在文华殿的屋檐下散步，朱厚照才笑道：“看不出来菜菜还有学习泼墨画的天赋。”
　　夏灵瞬无奈扶额，道：“你还好意思说？都说儿子像爹，我看人家说得没错，你儿子那调皮劲儿和你一模一样！看看人家二哥儿，就是听不懂至少也是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就你儿子，坐在那里还不够，还要拿着笔墨乱玩，将周围的人弄得都是脏兮兮的，成什么样子！”
　　朱厚照一脸无辜，道：“哪里像我了？我小时候很尊师重道的。”他见夏灵瞬似乎不大相信的样子，不服气地开口道：“不信你去问嬷嬷，有一次给我授课的日讲官带错了花，我一直忍着没说，等到课后才告诉他的。要是让御史知道了，必然要弹劾他不分尊卑的，这还不算尊师重道吗？”
　　夏灵瞬好笑道：“是是是，看不出来我们万岁爷小时候这样可爱呢。”
　　“后来我不怎么听课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讲官太喜欢老调重弹，都学过两三遍了还一直讲，每次也没什么新东西，只知道照着书一直念，我当然烦了。就《论语》与《尚书》，我一日要读五遍，中午还要听讲官讲《大学衍义》和《历代通鉴纂要》。”朱厚照说着说着又有些怅然，道：“刘健以前还向我爹夸过我学习用心、一点就通呢，当时我就躲在屏风后面，全听见了，可是这老头子从不当着我的面夸我……”
　　夏灵瞬挽着他的胳膊道：“年前我还特意叮嘱了人去探望刘先生和谢先生，送了些补品去，你就放下心吧。”
　　朱厚照笑道：“还是你做事四角俱全、八面玲珑。”
　　过了一会儿，文华殿的大门被人推开，满面墨点的菜菜被冯氏抱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众花脸的内官与文臣，朱厚熜被范氏抱着跟在后面，对小侄子的行为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夏灵瞬一见自家儿子出来便松了朱厚照的手走过去，戳了戳他还算洁净的额头，道：“你啊，真是不乖，谁教你这样玩耍笔墨的？弄脏自己不说，还把别人的衣裳也弄脏了，当真是不听话。”
　　菜菜委屈地低下头，想伸手向夏灵瞬要个抱抱，却又看到自己一身的墨汁，只好默默放下了手，扁着嘴不说话了。
　　夏灵瞬对身边的蒲桃道：“回头让人给这你个小宫人送新衣服去，万万不要耽误了。”
　　宫人们的衣服原本三月才会清洗一次，在夏灵瞬的改变下变成了一月一次，尽管如此，宫人们还是要谨慎对待，若是污渍小一些还可以自己清洗，可是看这些小宫人这样，不是简单清洗就能解决的，若是不及时换了新衣服，恐怕又要被掌事内官责备。
　　夏灵瞬又看向菜菜身边的一众陪读，道：“有劳小先生们了，待到回头我从库中去些上好的笔墨纸砚来赠给小先生们，以后还得你们多多陪皇长子读书，规劝他用心学习。”
　　众人忙称不敢，又急急谢恩，这才依次退了下去。
　　杨一清此时正好出来，见夏灵瞬安抚众人，朱厚照在一边含笑看着，杨一清这才走过去道：“臣拜见万岁爷、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朱厚照让他起身，夸赞道：“杨卿的课教的甚好，以后一定要多多辅佐教导皇长子才是。”
　　夏灵瞬不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杨一清急忙道：“陛下谬赞。”
　　夏灵瞬见朱厚照看自己，这才问道：“杨先生，菜菜不会每日上课都是这样吧？”
　　杨一清骤然听到菜菜这个名字还未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明白夏灵瞬口中的“菜菜”是皇长子，凝噎许久，赶紧道：“皇长子到底年纪太小，调皮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娘娘不必太过担心。”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还请杨先生多多包涵才是。”
　　杨一清猜出夏灵瞬的心思，道：“娘娘放心，夏姑娘学得很是不错，是一位血勇将才，唯一缺的便是实战，只需稍加培养，他日必成大器。”
　　夏灵瞬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道：“如此便多谢杨先生栽培了。”
　　杨一清却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世间能供她翱翔的天空到底是太小了，实在是太过可惜。”
　　夏灵瞬见夏圆儿怀中抱着书，与夏合儿一起走了出来，还不忘提醒夏合儿小心门槛，她的嘴角隐隐多了一丝笑意，轻声道：“杨先生放心，那时我会为她撑起一片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凌晨还会有一更~
　　小桃子还要再等些时候了，正在酝酿中x
　　菜菜：当代带文豪就是我没错了！
　　葱葱：我震惊
　　小朱：不愧是我儿子
　　灵瞬：收拾烂摊子.jpg
　　*以下是沾满墨迹的感谢名单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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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一三三
　　如今农务寺已经成立,又恰好是春耕时节，这个新设立的衙门上下立刻迅速运转起来，许多人更是忙得脚不点地,将去年在几个试种地点的番薯作为种子送到全国各地，好在事情也算是格外顺利，番薯很快便开始在全国各地开始种植。
　　朱厚照先前说要给番薯改名，夏灵瞬只当是开玩笑,可没想到朱厚照是认真的,居然真的叫人给番薯改名为“朱载薯”,还不忘追加一句“此物可保天下无饥，朕愿引为皇嗣，赐御名朱载薯,使臣民分食，以彰皇天仁德”。
　　夏灵瞬看了好久,仔细一看,“薯”字内还有一个“土”字,不由无奈于朱厚照的面面俱到,连太/祖的取名要求都考虑到了。
　　朝臣们看着这道圣旨,也都格外无语。
　　怎么还给粮食起名呢？何况这“载”是皇子辈分，将来皇长子登基犯了忌讳,改来改去又是一件麻烦事,这是何必呢？
　　但奈何番薯亩产极高，确实是可以保证天下百姓少受饥馁之苦的好东西……算了，万岁爷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总之能种上就好。
　　不过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朱厚照已经不满足于给番薯改名字了，更是给自己取起了名字。
　　因着豹房在西苑的地基已经打的差不多,要开始正式砌墙，这样的大工程自然是要请些佛道之人来祈福，钱宁对这等事最是上心，自京中有名的佛寺请来了诸多高人法师来诵经祷祝等等，还有众多负责礼乐的乐师等等。
　　朱厚照平日里就对佛法感兴趣，因此难免与这些人有交流，其中有个名为领占班丹的番僧于朱厚照很是投契，两个人交流甚密，当然，朱厚照也没有忘记之前自己要好好教训钱宁的事情，因此与领占班丹交流之后便特意找到了钱宁。
　　“钱宁。”
　　钱宁殷勤道：“万岁爷有什么事吩咐啊？臣立刻去办。”
　　朱厚照笑眯眯地开口道：“朕怎么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好男风的？”
　　虽说两人一向关系很好，朱厚照对于关系亲近的下属一向是没什么架子的，但钱宁听完这话还是一愣，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心里寻思着朱厚照怎么问起他的私事了。
　　尽管心里很是纳闷，但钱宁还是讨好地如实回答道：“臣……臣最近……不对，臣一直不大好男风啊……”
　　朱厚照微微挑眉，意有所指道：“那你为何给朕送男人啊？”
　　钱宁顿觉不妙，额头也开始冒汗，嗫嚅道：“臣、臣是想到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身体不好，有些担忧万岁爷的身体，所以才特意送了几个贴心的人来照顾万岁爷……”
　　朱厚照骤然听到“身体不好”四个字心中一刺，想到自己身体确实时好时坏，不由攥紧了手。
　　钱宁见朱厚照脸色一变，心里更是一跳，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一时间不敢吱声。
　　朱厚照松了拳头，随后露出悠闲轻松的表情，状似调侃道：“你倒是比做妾室的还思虑周全。”
　　他话中俨然有嘲讽之意，钱宁虽然不知朱厚照为何讽刺自己，但还是讨好地应了下来。
　　“万岁爷在臣心中乃是君父之尊，难免有些思虑过密了……”
　　朱厚照听他扯下脸皮自称“儿子”来讨好自己，嗤笑一声，道：“是吗？你倒是全了自己的一片孝心，忘了皇后这个一国之母还在了，莫不是不知朕与皇后伉俪情深？”
　　钱宁早已是满头大汗，喏喏道：“臣……臣对娘娘有失礼数……还请万岁爷责罚……”
　　朱厚照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即使如此，一会儿和朕一起回宫去，向娘娘负荆请罪。”
　　钱宁一听朱厚照并未有什么实质的责罚，心中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的仕途并未因这小小的失误而产生变数，一时间欣喜若狂，连声应了下来。
　　夏灵瞬这几日倒是很悠闲，抽空便重新捡起自己以前的书重新写了起来，好歹在京中长了十余年，在宫中这几年读了不少古籍，行文也远比以前流畅，配合上这些年的切实经历，用了八九天就将她的风俗记录写完了。
　　蒲桃见夏灵瞬伸了个懒腰，笑道：“娘娘可算将这书写完了，我看着娘娘写这个比看怀信呈上来的宫务奏疏还用心呢。”
　　怀信身上的烧伤养了一月有余便差不多好了，虽然落下了几处疤痕，但夏灵瞬最不重这个，依旧让他掌管宫中事务，加上他又是为了救夏灵瞬这个声望极佳的皇后娘娘受伤，宫人们不因此奚落他，反而对他更加尊重起来。期间蒲桃也没有少为怀信的病情奔波，常去太医院问诊等等，至于其中的小心思，夏灵瞬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灵瞬得意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写书，自然要认真用心了。”
　　蒲桃拿起夏灵瞬的书反看起来，又道：“我觉得啊，这书上还缺一些插图，不如娘娘等万岁爷有空闲了，请万岁爷来绘图，这不就更好了？”
　　夏灵瞬想到朱厚照很是不错的绘图技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她无意间瞟见蒲桃脸上揶揄的神色，立刻反应过来，道：“好你个蒲桃，怎么总拿你家娘娘开涮？”
　　蒲桃嘻嘻笑了起来，看着空白的封面问道：“娘娘打算给这书去什么名字啊？”
　　夏灵瞬歪着头想了想，道：“就叫《燕京风华录》吧，虽说我不如那《东京梦华录》一般文笔上乘，但也算是清晰翔实，便姑且沾沾人家的光。”说罢便提笔在封面上写下“燕京风华录”五个大字。
　　蒲桃帮着吹干了封面上的墨迹，不由道：“娘娘写的书可真好，原来宫外的人过节那么热闹，平日里也有许多事可做……”
　　夏灵瞬见她脸上有憧憬之色，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如亲自出宫去看看。”她说完还不忘冲着蒲桃眨眨眼，道：“小薛太医可还等着你呢。”
　　蒲桃娇嗔道：“娘娘怎么又说这个！”
　　夏灵瞬却是轻叹一声，抬头望向院外的一片融融春/色，道：“宫中生活确实是太过寂寥，纵使如今有了女学可以去读书上课，但想到要在这高墙深院中待上几十年，换做是谁都会忧愁吧……不然元微之也不会写下《行宫》一词，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蒲桃见她忽然有些忧郁，不由担心起来，道：“娘娘……”
　　夏灵瞬又转过头，嬉笑道：“所以才叫你快出去看看，等你将来像谈先生那样进宫做我的医婆，到时候与那些小宫人说说外面的好，我将她们全送到宫外过快/活的日子去。”
　　“娘娘！”蒲桃扭捏半天，道：“等小薛太医说了再提这事吧，再说了，我要是走了，娘娘身边不就没有得力的人了吗，我总得先为娘娘培养一个人手才是。”
　　“好好好，等你准备好了，我的嫁妆也填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直接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夏灵瞬见她还有些犹豫，笑道：“你就放心吧，小薛太医为人正直，若不是对我们的蒲桃姑娘有心思，必不会做这些‘失礼’之事的。”
　　蒲桃被她说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嗔怪地跺跺脚跑了出去。
　　夏灵瞬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便将自己的书放到了一旁晾干，她转过身忽然看见门口有一片裙摆，笑道：“蒲桃，怎么又回来了？”
　　范氏讪讪地站了出来，道：“娘娘，是民妇……”
　　夏灵瞬微微一愣，随后道：“快进来吧，我还以为是蒲桃又想起什么跑回来了呢。”
　　“是。”范氏应了一声，有些忸怩地走进屋内，道：“娘娘，奴婢是有一事想求娘娘……”
　　夏灵瞬前段时间倒是听人说起过范氏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事情，但见朱厚熜被照顾得好好的，便也没有叫范氏来问话，没想到范氏今日却主动来了。
　　夏灵瞬笑道：“你说就是了，咱们也是共患难的交情，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范氏有些忐忑地扯着自己的衣角，道：“是……民妇、民妇有些时候没回过家中了，家中的郎君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民妇有些放心不下，便想着向娘娘告个假，回家去看看……”
　　夏灵瞬这才想起范氏确实是一直在宫中，她的夫君虽然跟着她一同来了顺天，被朱厚照赏了个锦衣卫的职务，在顺天简单安置下来，平日里这夫妻二人似乎一直未曾见过。
　　夏灵瞬自己与朱厚照一天没见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更不用说范氏与夫君小半年都没有见一次面、说一句话，想要回家看看也是难免的。
　　夏灵沉思片刻，笑道：“好说，你就回去看看吧，我叫人驾车送你回去，在家中住两日再回来就是了。”
　　范氏急忙道：“这可用不着，民妇去一天就是了！哥儿身边不能没人照顾……”
　　夏灵瞬知道她是怕自己去太久了被赶出宫，不能照顾朱厚熜，心中倒有些感慨她这个乳母的慈爱之心，便宽慰道：“你放心吧，这坤宁宫中这么多人，又不是木头，还能缺照顾二哥儿的人？再说平日里有冯氏可以帮忙照顾着，二哥儿若是怕，还有我这个嫂嫂呢，你就去吧。”她见范氏还在犹豫，又道：“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让你们两口子分离许久……等到下个月月初了，再让冯氏回家去几日，以后你们两个这样每月调换着照顾两个哥儿不是更好？冯氏也好回去看看自己的小儿子，这不是两全之策吗？”
　　范氏分外感激，连忙要行大礼，却又被夏灵瞬拦下，只好道：“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妇感激不尽。”
　　“好了，你快回去收拾吧，等到一会儿我叫怀信给你去安排一下。”
　　夏灵瞬目送着范氏离去，这才在心里衬度着以后最好能将宫人们也调换调换，这样也好让他们放松一些，免得在这深宫大院里憋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爱你们qwq
　　（肝榜单真的会死人x
　　其实范氏的夫君姓陆，她的儿子很有名，就是陆炳，可能有人不知道，但是陆炳的儿子你们肯定认识x就是之前特别火的《锦衣之下》男主角陆绎啦哈哈哈哈哈哈小朱的新名字即将上线x


第134章 一三四
　　夏灵瞬正思虑着将来如何让宫人们得以见到家人的事情,朱厚照已经走了进来。
　　他在外间弯着腰探身看夏灵瞬，见她一手撑着下巴垂眼不语，似是有什么心事,并未发现自己，这才偷偷摸摸地从屏风绕到她身后，在她耳边小声道：“想什么呢？”
　　夏灵瞬骤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耳畔说话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回过头,钗上的珍珠流苏一下子甩了过去,狠狠地给朱厚照的脸颊来了一下。
　　朱厚照急忙呼痛,道：“你这是什么钗，砸着人怪痛的。”
　　夏灵瞬看清来人是朱厚照，这才露出笑容,嗔怪道：“活该，谁叫你躲在我后面吓我的？没给你一个耳刮子就不错了。”她见孙吉在门口立着,道：“别人就算了,孙先生,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孙吉连忙赔笑道：“娘娘,是皇爷要奴婢们保密的……奴婢不敢不从啊……”
　　“我哪里吓你了？这不是看你在这里发愣,所以才想来问你是怎么了，没想到反而让你的发钗抽了一下。”朱厚照摸摸脸上的红痕,道：“你在哪里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夏灵瞬哼哼笑了几声,道：“我能想什么？”她拉着朱厚照坐下，点了点他脸上的红痕，道：“还疼不疼了？”
　　“没事。”朱厚照自袖中摸出一小枝花,小心翼翼地别在夏灵瞬鬓边，揶揄道：“我看是团姐儿见这一院春/意，心有所感……”
　　夏灵瞬莞尔,伸手正了正那支花，笑盈盈地看着朱厚照，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垣。”
　　朱厚照脸上流露出新奇的神色，道：“这词有点新鲜，我还未曾听过。”
　　夏灵瞬有些奇怪，道：“你没听过？”她见朱厚照摇头，这才意识到此时汤显祖可能还未写下《牡丹亭》，便笑道：“或许是那人还没写下这样的句子，不然以他之才，这样好的戏词早该被人传唱才是。”
　　“那后面是什么？”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夏灵瞬拿起桌上放着的折扇，用扇骨点了点下颌，思虑片刻，一边走向矮榻，一边道：“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唉，其实我也就记得这么几句，其他的也记不大清了……说不准以后你还有机会听见呢。”
　　朱厚照跟在她身后，眨眨眼问道：“那这戏文讲什么的？”
　　两人一同坐在软榻之上，夏灵瞬这才娓娓讲来。
　　“这戏文讲得是一户大家小姐，自幼为礼教所束缚，一日听先生讲《关雎》一诗，春心萌动，一日踏春归来，小姐在梦中遇到一位书生，二人一见钟情，于牡丹亭内成男女之欢，小姐一梦醒来，再去牡丹亭却未曾寻到那书生，为此害了相思病，竟然一命呜呼。”夏灵瞬见朱厚照听得认真，接着道：“其父升迁，为此将女儿葬在旧时府邸，修为梅花庵，那书生入京赶考，恰巧宿在这里，与小姐梦中相会、如胶似漆，随后掘其坟墓，小姐因此死而复生，与书生一同入京。这书生中举去找小姐父亲相认，但小姐父亲不信，上旨请皇爷公断，最后皆大欢喜的故事。”
　　朱厚照听完还不忘咂咂嘴，道：“这故事倒是挺新奇的，不过还是没有《金统残唐》好看。”
　　“《金统残唐》……”夏灵瞬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许久才想起自己似乎在三哥的众多连环画内看到过这个名字，恍然道：“是讲黄巢的那本？我看过一半，写得倒还有些意思。”
　　朱厚照见夏灵瞬看过，情绪分外激动，道：“我最喜欢这本！看过好几遍！”
　　“不过呢，这书虽写的波澜壮阔，但却终究少了些怜悯，我倒觉得不如《牡丹亭》，虽是有些老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却也别有深意呢。”
　　朱厚照正色道：“还是《金统残唐》更好看！你那《牡丹亭》我都没看过……”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是是是……万岁爷说得对。”
　　“这书我以前托刘瑾花了十两银子从宫外特意买来的，现在还在我书架上放着呢。”
　　夏灵瞬在心底掂了掂，寻思着自家三哥小时候应该是出不起十两银子看这些传奇小说，不是夏勋看盗版就是朱厚照被宰了，依她之见，十有八九是后者。但她见朱厚照满脸兴奋的表情，还是把戳破的话咽了下去，笑着转移话题道：“我听人说你去和那个番僧修佛法了，可修出什么来了？他有没有教你除了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丹药之外的其他养生方法啊？”
　　“这倒没有……不过我知道不少佛教里的神仙！”朱厚照说到这里有些得意，道：“我还用梵文给自己取了名字！”
　　夏灵瞬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给自己取了什么名字？”
　　朱厚照一挺胸膛，口齿流利：“西天绝道圆明自在大定慧佛大庆法王，怎么样？是不是听着特别有气势？”
　　夏灵瞬沉默良久，还是没忍住，扶额道：“你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
　　“是领占班丹说的，我之前就学过佛法，既然如此，当然要给自己取一个法号了，因此我特意看了许多书，引经据典才取出这么一个好名字。”朱厚照说着又想起什么，对孙吉招招手，道：“把东西拿过来。”
　　孙吉急忙走了过来，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恭敬地递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将锦囊拆开，夏灵瞬也不由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里面是一方白玉雕制而成的小印，朱厚照将印章拿出来哈了一口气，又冲着夏灵瞬道：“把手给我。”
　　夏灵瞬警惕地看着他，道：“你要干嘛？”
　　朱厚照可不管这些，径直将她的手拉过来，将印章盖在了夏灵瞬的手心上，洁白的肌肤上立刻显露出“大庆法王”四个大字。
　　朱厚照很是得意：“怎么样？以后你就是大庆法王的皇后娘娘了！”
　　夏灵瞬白他一眼，收回手道：“那你刻章做什么？难道你还要做唐卡不成？”
　　朱厚照被她问住了，道：“这……用途我还没想好，先刻了再说。”
　　夏灵瞬无语凝噎，好在她早就习惯了朱厚照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道：“今天时候还早，你怎么就回来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朱厚照看向孙吉，道：“叫钱宁进来吧。”
　　“是。”孙吉退下，没一会儿便领着钱宁又进来了。
　　“臣钱宁拜见万岁爷，拜见皇后娘娘！”
　　夏灵瞬定睛一看，只见钱宁脸颊高肿，脸上还有好几个巴掌印，不由微微一愣，关切道：“钱指挥这是怎么了？这是叫谁给打了？”
　　钱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随后又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立刻跪地伏身，行大礼道：“先前臣不知尊卑、不识好歹，只顾着自己的小心思，给万岁爷胡乱进人，给娘娘添麻烦不说，还让娘娘误会了万岁爷，请娘娘恕罪！万岁爷已经罚臣自乾清宫门到坤宁宫来一路掌嘴，好记住自己的不是，以后定要谨言慎行！”
　　夏灵瞬眨眨眼，这才意识到钱宁说得是先前给朱厚照送男宠的事情，她当时不过是和朱厚照开了个玩笑便过去了，并未和朱厚照闹别扭啊！
　　她转过头看向朱厚照，见他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便知道这是朱厚照故意敲打钱宁，因此清清嗓子道：“钱指挥快起来吧，你对万岁爷的用心本宫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一片赤诚之心还是要用在平日里锦衣卫办案和为皇爷分忧之上，不能起这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既是万岁爷已经惩治了你，本宫便不罚你了。”说罢，她又笑道：“待到回头我让人去太医院给钱指挥取些上好的药，钱指挥到底是办大事的人，脸上带伤可不好。”
　　钱宁心中松了一口气，惊喜道：“是……是！臣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朱厚照冲着他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道：“行了，既然皇后原谅了你，你就下去吧，少在这里添乱。”
　　夏灵瞬冲着门口的小内官使了个眼色，便让他带着钱宁下去了。
　　朱厚照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利落地扇了扇风，道：“这下可算是出气了。”
　　夏灵瞬有些好笑：“这到底是给我出气还是给万岁爷出气呢？”
　　“一样一样。”
　　夏灵瞬敛了笑容，问道：“应天可有来信？徐家准备的如何了？”
　　“放心，已经来信了。徐甫此人行事谨慎，既然给我回信了，必然是有十足的准备了。”朱厚照将手中折扇一合，冷声道：“如今证据也都收集得一清二楚，就叫宁王好好瞧个厉害。”
　　三月末时，原本还对宁王格外温和的朱厚照忽然发难，重新下旨称乾清宫火灾一案与皇后遇险一案皆是宁王所为，虽然言辞甚厉，但一直并未有实质性的惩罚，也未曾拿出锦衣卫的调查结果，相反，还赏赐了在宫中常住的宁王妃与宁王世子诸多奇珍异宝，为此还有一些官员上书为宁王辩解，只当是朱厚照突然心血来潮想着宰宁王一笔，毕竟朱厚照这种事情没有少做，前科累累。
　　可到了四月初，朱厚照忽然又将锦衣卫的调查结果甩了出来，命司礼监、东厂、锦衣卫并刑部一同主审此案，事情堪比当初张家的案子。此时那些曾经为宁王上书辩解的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悔青了肠子。
　　但更有老谋深算之人意识到，这些事情能够如此迅速清晰地处理，恐怕是朱厚照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宁王放下警戒心便一次性处理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朱厚照便直接下中旨，以意图谋反的罪名革去宁王的爵位，废为庶人，秋后问斩，其子朱拱橄也被废去宁王世子身份，贬为庶人。其中还夹杂了一道皇后懿旨，便是命宁王妃与宁王和离，自行家去，以后可随意嫁娶。
　　若是寻常人，定然心如死灰，可偏偏宁王非比寻常，他隐忍筹谋数年，就是想着谋求皇位。本以为上次有可乘之机，却还是让朱厚照与皇长子逃过一劫，他见朱厚照未曾言明，还以为是自己投出去的银子起了作用，麻痹了朱厚照的警戒心，却没想到朱厚照一直等着“秋后算账”。
　　既然如此，不如来个鱼死网破！
　　宁王刚刚起兵谋反，准备南下攻占应天，借由当年太宗朱棣一般的借口“清君侧”来占据半壁江山，未曾想到却让应天守备徐甫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手下那一批声势浩大的地痞流氓虽然人数众多，但哪里是应天府兵的对手，起兵谋反不过一月便被剿灭了。
　　顺天先是听了宁王南下谋反的事情心中一跳，平日里那些曾经收受宁王贿赂的官员更是心惊肉跳，好在没过多久宁王叛乱已平的消息便又传了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再松口气，朱厚照早已是“磨刀霍霍向朝臣”，半点辛苦也没花费就将他们赶了出去。
　　此事历时不过两个月，上至内阁朝臣，下旨七品芝麻官，零零总总也有几十人，到了六月已经是风平浪静之态，虽说如此，但这事还是成了京中百姓闲暇时的谈资，有说魏国公家猛将辈出的，也有说当朝皇爷雷厉风行的……倒是让人津津乐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今天有些迟不好意思x
　　小朱：西天绝道圆明自在大定慧佛大庆法王正是在下！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厉害的神仙了！
　　灵瞬：……
　　菜菜（年幼无知）：哇啊
　　*大庆法王的祝福名单（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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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一三五
　　宁王的事情到底没有翻起什么大浪,他倒是被生擒，一众家室却大都没了性命，有投水的、有自缢的……
　　押送宁王回顺天的路上,按理应当让路人回避，但奈何宁王的叛乱实在是太过戏剧化，连安化王叛乱的声势都不如，说来实在是有些好笑,难免惹得路人们围观,甚至还有不远千里专门为了来看一眼宁王的狼狈样子。
　　不过这至多只能算是民间茶余饭后的笑柄,这些动静还不如徐家的封赏与官场上的风浪惹人注目，没过多久就被人抛在了脑后。
　　宁王的事情虽然结束了，但徐鹏举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期间夏灵瞬与常夫人也有些书信往来，便也知道了徐鹏举的一些现状,如今他正跟着祖父一同学习,今年十有八/九十回不来的。夏圆儿有些失落,但在姐姐的开导下也放下不少,加上徐鹏举也有书信给她,久而久之她倒也不在意了，反而和徐鹏举书信聊得甚是热络。
　　夏灵瞬估摸着这个时候要是有微信,恐怕自家妹妹是要和徐家小公子聊个几千页。
　　如今菜菜也一岁半了,说话也越发流利，词汇数量也是与日俱进，平日里时常学着周围人说话,夏灵瞬前面刚吩咐了怀信事情，后面菜菜就“怀信、怀信”叫个不停。
　　夏灵瞬一边看着奏疏，一边头痛抱怨道：“这每日里叽叽喳喳的,怪烦人的。”
　　蒲桃笑道：“这说明哥儿聪明，不然怎么一学就会呢？”
　　夏灵瞬放下奏疏，从一旁拿起团扇摇了摇，道：“还是二哥儿乖些，不像他一样吵人。”
　　菜菜已经听到自家亲娘的抱怨，立刻喊道：“妈！不吵！”
　　夏灵瞬好笑道：“就你耳朵灵光。”
　　朱厚熜在一旁也附和道：“菜菜不吵。”
　　小孩子的情绪本就来去很快，菜菜听到朱厚熜为自己说话，立刻笑开了花：“哥哥，也不吵。”说完就又和朱厚熜闹成了一团。
　　怀信摆脱了菜菜的魔爪，走过来对夏灵瞬小声道：“娘娘，乐安苑传了消息，说是宁王妃……如今的娄夫人昨日听说宁王叛乱被捉了回来，便要自缢，凳子都踢了。好在被人发现救了下来，如今太医看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自从乾清宫火灾一事，娄素珍与朱拱橄便被软禁，不过除了行动不能自由之外并未有什么。随后宁王叛乱，两人的待遇便不如以前，但也算是衣食无忧，以娄素珍的聪慧，必然猜到宁王是有了什么动作。
　　现在听说宁王被抓，她自然知道宁王的下场，好歹多年夫妻，娄素珍情绪激动、出现应激反应也是正常的。
　　夏灵瞬皱着眉头，指尖敲了敲白玉扇柄，又问道：“那橄哥儿呢？橄哥儿知道吗？”
　　怀信垂下眼，道：“毕竟是半夜被人救了下来，动静难免比平日大一些，他已经知道，如今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娄夫人。”
　　夏灵瞬搁下团扇，玉制的扇柄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沉默良久，道：“怀信，带我去看看吧，蒲桃，你在宫中守着菜菜和二哥儿。”
　　蒲桃有些担忧，道：“娄夫人为了宁王能够自缢……要是对娘娘心怀不轨可怎么办啊……”
　　夏灵瞬摇摇头，道：“她不会的。她自缢定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恐怕是对朱宸濠太过失望，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她越想越觉得担忧，道：“原本我不去看她是怕刺激了她，可如今她这样寻死觅活的，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走一趟最为合适。”
　　怀信见蒲桃还有些忧虑，道：“蒲桃姐姐放心吧，我多带几个力大机敏的宫人一同去，若是娄夫人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自然第一时间拦下来。”
　　蒲桃知道怀信一向妥帖，担忧的神色疏解许多，随后又对身旁的小宫人道：“觅菱，你也跟着娘娘一起去，一定要将娘娘护好了。”
　　先前夏灵瞬找人去和薛立斋说了蒲桃的事情，两人本就是心意互通，因此便将婚事定了下来，只是蒲桃放心不下夏灵瞬，便将婚事定在了后年，先着手为夏灵瞬调/教出一个细心体贴的宫人再出嫁，这人便是觅菱。
　　薛立斋知道蒲桃对夏灵瞬感情极深，自然体谅，加上蒲桃并非顺天人，家中也无亲人，夏灵瞬便选定让蒲桃从庆阳伯府以叶家远亲小姐的身份嫁人，这未来的小夫妻二人还是要多多“仰仗”夏灵瞬的。
　　夏灵瞬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绫裙，这才带着一众宫人出发前往乐安苑，约莫着过了两刻钟，总算见了乐安苑的院门。
　　夏灵瞬扶着怀信的手下了车舆，只见乐安苑内一片寂静，隐隐有啜泣声传来，穿着素色宫服的宫人们静立在门外，见夏灵瞬来了，纷纷向她行礼问安。
　　屋内的啜泣声此时也停了下来，隐隐化为了抽噎。
　　夏灵瞬让他们起身，这才问道：“昨夜是谁救下娄夫人的？”
　　一个宫女立刻站了出来，道：“奴婢起夜来换班，刚到夫人院门处便隐隐听到响声，原本心中有些害怕，见里面没动静了，又有些疑虑，便进去看，未曾想到夫人会……奴婢又叫了几个力气大的内官将娄夫人救了下来，因着天色已晚，奴婢们不敢打扰皇爷与娘娘，便未通报。”
　　“这样大的事情，以后绝不准隐瞒，定要及时知会坤宁宫才是。”夏灵瞬眯起眼睛，面露不愉之色，问道：“那你们是如何救下娄夫人，又如何请来太医的？”
　　“奴婢们知错。”宫女接着道：“之前曹先生也说若是娄夫人有什么病痛便直接拿着他的牙牌去太医院找太医，因此便未去娘娘寝宫通报。加上乐安苑有宫人在宫学中向谈先生学了一些简单的医术，便先将娄夫人救醒，等太医来了又好生救治了一番。”
　　夏灵瞬看向一旁的怀信，道：“还是你细心。”她让人赏赐了那几个出力的宫人，又向门外的太医询问了娄素珍如今的情况，确认她没什么大碍，这才走到门前轻轻扣门，道：“橄哥儿？你娘还好吗？娘娘能进来吗？”
　　里面好久才传出朱拱橄微微发颤的声音：“娘娘进来吧。”
　　夏灵瞬走了进去，见娄素珍正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双眼紧阖，脖颈上还有一道红褐色的勒痕。朱拱橄则跪在榻边，紧紧地牵着娄素珍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朱拱橄见夏灵瞬进来了，原本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急忙又向夏灵瞬叩首跪拜，道：“娘娘帮帮我吧，帮我劝劝我娘，不要再让娘寻短见了。这都是我爹的过错，与我娘没有关系啊！”他说着说着哭得更加厉害了，道：“我以前不懂事，还埋怨娘娘为何软禁我们，全然不知道他要害娘娘和皇爷的，我和我娘要是知道，一定会写信劝阻我爹的！”
　　夏灵瞬急忙扶他起来，道：“橄哥儿，好孩子，你这是干什么？我和你娘是好朋友，还能看着她死吗？”她瞥了一眼娄素珍，见她依旧一动不动，便对朱拱橄道：“这些是你爹的错处，与你们娘俩何干？我难道不知道你们母子是什么人吗？”
　　一旁的怀信帮着夏灵瞬将朱拱橄扶起来，夏灵瞬又对朱拱橄柔声道：“好孩子，你也守着你娘好些时候了，先去隔壁歇着，这里有娘娘在，一定保护你娘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朱拱橄依旧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有些话夏灵瞬不方便当着他这个孩子的面说，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其他人也出去候着吧，就留下怀信与觅菱在就是了。”
　　觅菱想到蒲桃的叮嘱，正要开口劝阻，怀信已经应了下来，她也只好闭口不言。
　　见其他人都出去了，夏灵瞬这才坐在榻边，道：“素珍姐姐，我知道你醒着，如今也不想说话，只听着我说就是了。”
　　娄素珍依旧是一言不发。
　　“宁王叛乱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万岁爷并未花费太多的功夫便平定了，期间虽然有百姓遭殃，但并未波及太多地方。虽说朱宸濠难逃死罪，他的其余亲眷也不然要下狱流放，但你和橄哥儿是早就来了顺天，期间也未曾回过江西，书信往来更是经过查看的，从未有情报往来的罪名，我又特意下旨让你们和离，这事自然不会追究到你们头上。即使真有人追究，也有我与万岁爷顶着，你若是先寻了短见，岂不是给了他们胡乱猜想的机会吗？”
　　娄素珍的指尖轻轻抽动了一下，却还是未有什么动静。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我知晓你们多年夫妻，必然是情深意重的，可如今他犯的是死罪，以你的胸襟和见识，难道还真要什么‘妻从夫纲’、‘以死殉节’吗？你们夫妻死了倒是痛快，独留橄哥儿一个人在这世上，难道你就狠的下心？前些日子宗室科考的成绩也出来了，橄哥儿考了十四名，已经是个有出息的小郎君了，难不成你真要舍他而去？”她见娄素珍还是原态，咬咬牙道：“朱宸濠若是真值得你这样做，那他当初就不会叛乱！为了那些荣华富贵，全然不顾你们母子的处境，为了这么一个人/渣搭上自己的性命，素珍姐姐难道觉得值得吗？”
　　屋中依旧是一片静谧，夏灵瞬见娄素珍眼角有泪水涌现，狠下心道：“素珍姐姐若是还不愿理我，只怕我们姐妹两个以后再无话可说！橄哥儿我自是会替你照顾好的，你要让他做没娘的孩子，我也管不了！”她起身要走，娄素珍却已经伸手拉住了夏灵瞬的衣袖。
　　娄素珍眼含泪水，呜咽道：“我……我怎么能狠的下心！橄哥儿是我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啊！”
　　她本就是强忍着伤痛，如今情绪爆发，不一会儿便是号啕大哭，几近喘不上气，吓得夏灵瞬急忙将她扶了起来，搂在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慰，又给一旁警惕着的怀信和觅菱使眼色，不让他们上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频率有点怪异，我好好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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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一三六
　　娄素珍倚在夏灵瞬怀里哭了许久,终于哽咽着开口道：“我是恨，恨自己与他夫妻多年，怎么没有早些发现他的这些狼子野心……祖父以前便教我,无论这天地间如何变幻，为人立身一定要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这些年我与他琴瑟和鸣、恩爱情深，总以为我们夫妻也算是志同道合之人,可偏偏……偏偏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先是想要谋害你与皇爷,而后又是起兵叛乱,这叫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颜面再见你……”
　　夏灵瞬握紧了她的手，道：“那是他的错处,我何曾怨过你？你又何必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只求你以后舍了这轻生的心思，好好活着,就当是为了橄哥儿和我,为了你自己这些年来读的书。”
　　娄素珍紧咬牙关,许久才道：“若之后提审朱宸濠,妾身愿为娘娘作证,只求自己能得一个心安。到那之后，娘娘便把我和橄哥儿逐出宫去吧……”
　　“胡说什么？你本就身子弱,不要再想这些了。”夏灵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等这事过去了，你还是留在宫中，这女学还要你这个先生继续教呢,你走了难不成要我去教吗？橄哥儿是个有前途的好孩子，难道你要让他去外面过那任人指点、颠沛流离的日子，那时他又如何自处呢？”
　　娄素珍双眼放空,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夏灵瞬的衣襟。许久后她才开口道：“还有一事……妾身的老师唐寅……念在他入京告知一事，请皇爷和娘娘饶过他吧，他曾是南京解元，比我更加明白忠君的道理，绝不会作出那等事情的……”
　　夏灵瞬伸手为她理了理鬓发，轻声安抚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待我回头与万岁爷说说，先将他妥善安置好了……你这伤还需静静养着，等过段时间养好了，我再将你搬回我宫中去。你绝不可再做傻事，叫我和橄哥儿担心了，知道了吗？”她见娄素珍无言，只是闭上眼微微颔首，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娄素珍躺下，这才带上怀信与觅菱起身向外走，还不忘叮嘱太医一定要悉心照料好娄素珍。
　　朱拱橄休息了一会儿，心中还是放不下娘亲，没多久便又跑了出来在院门口守着，见夏灵瞬出来了，急忙问道：“娘娘，我娘怎么样了？她……她还要我吗……”
　　夏灵瞬将朱拱橄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他还未束起的软发，道：“好孩子，你娘是对那人太失望了，一时想不开，这才做了这样自伤的事情，她心里到底是惦记着你这个亲生骨肉的，怎么舍得离你而去？”
　　朱拱橄哽咽道：“娘娘，我怕……”
　　夏灵瞬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道：“你放心，娘娘已经劝过你娘了，她也不过是当时实在想不开，如今想到你这个好孩子，怎么舍得丢下你呢？”她又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给我打起了精神，每日将夫人照顾好了，绝不可怠慢，平日更是要时时守着夫人和哥儿，差事办的好了，该升官的升官，该赏赐的赏赐，可若出了一点差错，宫规在上，仔细你们的皮！”
　　众宫人急忙应声。
　　夏灵瞬又对朱拱橄道：“回头娘娘让人给你们母子两个送些书来，你们且在乐安苑里再住一段时间，等到娘娘想办法将外面的事情打发了，再将你们母子接出来到我宫里住着，就留你娘继续在女学教习女官们，你陪着长哥儿和二哥儿好好读书。你年纪还小，这些事情不必多想，自然有娘娘为你们安排好，你只需好好读书，将来做国家的栋梁就是了。”
　　“娘娘……”
　　夏灵瞬好生安抚了这母子二人一番，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捏着眉心。
　　她虽然特意下了旨意强行让娄素珍与宁王和离，但也只是暂时保着娄素珍母子两个，若是对宁王论罪，朱拱橄势必要被牵连，更何况宁王犯的是造反这样足以抄家灭门道大罪，所谓斩草除根可不是一句空话。
　　夏灵瞬一路上都在思虑这件事情，回了宫中也放不下来，她想了许久，总算想出一个两全之策，那就是给朱拱橄改姓换名。
　　姓氏往往是确定家族归属的重大证据，更何况是老朱家这样辈分与名字形制都规定严格的人家，一旦改了姓名，那就基本脱离了家族，既是如此，就再没有对娄素珍和朱拱橄追责的道理，只是若想再留他们在宫中也很难了。
　　可性命才是第一条，还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
　　夏灵瞬总算理清了一条思绪，额前已是湿漉漉的，加上夏日里来来往往，她早已热得厉害，便拿起原本放在桌上的红鲤戏莲扇摇了起来。怀信见状冲宫人招了招手，便有人抬着冰进来了。
　　蒲桃见夏灵瞬终于有了动静，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才捧着一碗冰酪过去，问道：“娘娘，娄夫人如今怎样了？”
　　这碗是早以前宣窑做的一套碗盘之一，到如今剩的不多，更不用说是上好的霁红釉碗，盛着奶白色的冰酪很是诱人。
　　然而夏灵瞬此时也没那个享用美食的心思，拿起碗中放着的梅花小匙晃了晃，叹气道：“好在救的及时，人没什么大碍，只是终究太伤心了，精气神还需要慢慢养着。”
　　蒲桃听了也不由有些忧愁。
　　娄素珍对夏灵瞬之心人人皆知，加上她为人和善，也很受坤宁宫宫人喜欢，如今遭了宁王造反这样的事情被牵连，众人自然也是惋惜的。
　　蒲桃见夏灵瞬有些无精打采，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娘娘，刚才万岁爷身边的人过来了，说是请娘娘和哥儿们出一趟宫城，去西苑看看呢。”
　　钱宁办事速度倒是很快，加上这西苑是花了大价钱修的，工匠众多，不停歇地做工，小半年下来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便开始依次往内搬家具，每日时常晾晒，再过上一个月左右就能正式住人了，如今暂且去逛逛也是好的。
　　夏灵瞬抿了一口冰酪，道：“这么大的太阳，亏他想得到叫我们出去。”
　　“听那小内官说了，西苑有宫殿已经装好了，可在里面用午膳，车中也放了冰，保准娘娘和哥儿们不会热。”
　　夏灵瞬觉得身上不如之前清爽，道：“那我换身衣服去，你也让冯氏他们备着吧。”
　　“是。”
　　夏灵瞬将头发盘成螺髻，只简单带了两支发簪固定，又换了水绿的纱裙，这才觉得清凉一些。
　　那边冯氏等人也给菜菜与朱厚熜一起穿戴好了，这才将他们抱上了车。
　　菜菜见夏灵瞬来了，立刻道：“妈，坐车去哪里？”
　　夏灵瞬坐在两个娃娃中间，揽着他们道：“去家里。你爹要摆宴请咱们吃好饭呢。”
　　菜菜眼前一亮：“吃！”
　　“就知道吃！”夏灵瞬嫌弃地捏捏菜菜的脸蛋，随后拍拍朱厚熜，道：“西苑如今修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们跟着你哥哥去游园，你也选一间自己喜欢的屋子才是。”
　　朱厚熜点点头。
　　菜菜听说要选屋子，有些急了，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拉住朱厚熜，道：“和我一起！”
　　“好。”
　　夏灵瞬摸摸两个小家伙的头，道：“好像我要拆散你们似的，那里院子又多又大，比坤宁宫还大呢，你们尽管挑着住在一起就是了。”
　　等到了西苑，朱厚照早就等不及了，撸着袖子找了片阴凉处坐着打扇子扇风，见夏灵瞬来了，道：“你可算来了，宫人说你不在，害我等了这么久。”
　　因着朱厚照的要求，工匠特意将这宫殿修成了府宅样式，一掀帘子便能看到气派的大门，朱红大门上共金色铆钉八十一颗，倒是标标准准的帝王规制，只是与这府宅样式的院子相比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夏灵瞬下了车，抬眼看了看牌匾，这才让人去抱两个小娃娃，随后摇着团扇笑道：“好呀，我可没让你在门口等着，这时候就逮着机会开罪我了。”
　　“我哪儿敢开罪皇后娘娘。”朱厚照将折扇递给夏灵瞬，走到她身边，一手牵一个，与夏灵瞬一起进了门。
　　“亏你想的出来，还要立个牌匾写上‘朱府’二字，这不是朱府还能是什么府？莫非还有人敢在皇城内修自家的府邸？”
　　朱厚照撇撇嘴道：“这不是为了好看嘛，哪家府宅上不挂牌匾的？等到将来我大败鞑靼、得胜归来，就把上面的牌匾改成‘将军府’，到时候你做将军夫人，多气派啊。”
　　两人带着孩子进了府宅，正对面是刻有龙凤图样的浮雕影壁，绕过影壁后，两侧是厢房，门边又栽有两棵梧桐树，此时正郁郁葱葱长着，菜菜见状不由兴奋地叫了起来：“好高！”
　　朱厚照嫌弃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菜菜听出朱厚照的嫌弃之意，立刻反击道：“臭爹！”
　　要不是朱厚照还牵着朱厚熜，早就伸手捏这熊孩子的耳朵了。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咱们再往内走。”
　　过了一进门便到了正院，内植众多蘅芜丛，正面是正厅，两侧还有厢房，更有游廊钻山可去东西两院。仅仅是走了两个院落，夏灵瞬便有些困乏，道：“这都还饿着肚子呢，没心思游园子。”
　　朱厚照索性将菜菜抱了起来，对夏灵瞬道：“和我来。”
　　夏灵瞬眨眨眼，拉起朱厚熜跟在朱厚照身后。
　　一行人自西边钻山过去，只见是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的大都是蔷薇月季之类，此时还不到花季，只看见绿丛，其中倒是点缀着一些宝相，倒也还算别有情趣。
　　又走了好长一段游廊，过了两个月洞门，只见眼前已是一片清凉的湖光水色，饶是夏灵瞬也不由一愣，更不必说两个小孩子了，早已经惊叹出声。
　　这湖也不算很大但修的却很是巧妙，有几分南方园林的秀雅精巧，九曲回廊配上白玉栏杆，蜿蜒小道通向湖中的亭子，只见内里只有一圆形石桌与零散几个石凳，上面已经摆了几样小菜。
　　夏灵瞬先前倒是看过朱厚照的设计图，可当图纸成真才感觉到这园林的秀丽，不由也看得出神。
　　“走，我已经让他们摆宴了，平日里都是团姐儿为我做饭，今日我也做回东，请咱们自家人一起用宴。”
　　一家人落座，宫人纷纷在一旁伺候。桌上除了小菜还有冰果子，两个小娃娃眼馋已久，得了夏灵瞬的允许就开始吃，好在不多，两人吃了几个就撤下去了，加上正菜上得极快，一众人很快便吃了起来，到底临水清凉，平日里饭量不大的两个小娃娃此时倒是吃得热火朝天。
　　夏灵瞬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望着水色道：“你倒是用心。”
　　“那是自然了。”朱厚照笑嘻嘻地开口道：“回头我再叫人做个小船来，回头咱们一家还能泛舟游湖呢。”
　　夏灵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这湖才多大啊，还能泛舟游湖呢。”
　　“不过是先玩玩罢了。等将来有机会去了南方，那时候就真能泛舟游湖了。”朱厚照说完忽然想起什么，道：“你之前去哪儿了？我身边的宫人去找你却不见人影，这么热的天还有心思出门啊。”
　　夏灵瞬见两个孩子吃的香，便道：“正好你说起这事了，我便和你先说了。”她把娄素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又将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告知朱厚照，这才道：“你觉得呢？”
　　朱厚照沉思片刻，道：“方法倒是不错，只是要是开了先河，只怕以后那些罪臣子女纷纷效仿……罪不累子女，只怕这群大臣更要反天了。”
　　夏灵瞬也有些发愁，随后又道：“那不如让娄夫人作证来指认朱宸濠，我有意想留她在宫中的女学继续任教，明面上便是充作宫婢，橄哥儿就送到宫外让人先照顾着，待到橄哥儿大些了，再让他们母子团聚。还有那个上京来知会消息的唐寅，虽说给朱宸濠做过师爷，但到底是没有犯下大错，还来主动揭发，便从轻处理吧……”
　　“倒也不是不可……”朱厚照看向夏灵瞬，笑道：“这次只当做是她与孩子全然不知才这样处置，他日遇上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尤其是这样逆反的大罪。”
　　夏灵瞬明白这事算是这样定下来了，清风拂来，原本有些沉重的忧虑也被吹散，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撑着下巴看向吃得正香的两个娃娃，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手机码字好慢哦……）
　　豹房精修，拎包入住，三米挑高，超大空间（bu侍）
　　推动时间轴啊啊啊啊啊啊


第137章 一三七
　　宁王被送到顺天正式开审已然是入秋的时候了,顺天的秋风比往年还要凛冽一些，宫人们也纷纷换上了厚衣服。
　　豹房已经晾晒许久，家具大都置办好了,只差朱厚照与夏灵瞬带着两个娃娃和一众宫人住进去，加上乾清宫还在修复之中，朱厚照便借机称坤宁宫处于后廷、议事不便，火速入住豹房,饶是大臣们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朱厚照变动办公地点,不过豹房更加靠近西南两处的宫门，倒是也方便了一些朝臣觐见朱厚照。
　　夏灵瞬拿着那份给皇长子阅读留档的奏疏翻看，道：“这办事速度还很快,宁王来京也不过一个月，他们倒将奏疏也写好了。”
　　朱厚照对此嗤之以鼻,道：“还不是宁王的嘴太松了,过去十几年在江西过得舒舒服服的,哪里受得住诏狱得严刑拷打？这几日朝中都是人心浮动的,生怕我第二次动他们。”
　　夏灵瞬翻到后面,有些好笑，道：“怎么这些人别的不说,记账本写得一个比一个勤快,怕不是只等着将来‘清君侧’成功一笔一笔收回来吧？”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奏疏，道：“八/九不离十啊。”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道：“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朱厚照拿起锦衣卫收回的账本,道：“蠢货一个。不过我喜欢他记账的好习惯，正好让我看看哪个还能刮点油水出来，毕竟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夏灵瞬笑着将奏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道：“内阁之中的人怎么处置？除了李东阳和杨一清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曾收过贿赂，尤其以焦芳为甚。”
　　“焦芳……”朱厚照合上账本，眯起眼道：“当初让他入阁是为了让刘瑾在内阁中能够有个帮手，既然如今刘瑾已经不在了，他任副总裁的《孝宗实录》也修撰成功，那便没必要再留他了，让他告老还乡吧。”
　　“也好。”夏灵瞬沉吟片刻，道：“其余人都是聪明人，收受贿赂时也未必知道宁王是想要谋反……”
　　毕竟宁王的护卫曾经削过又复立，朱宸濠为了这件事情也是煞费苦心，光是给朝中的朝臣和朱厚照身边的内官送钱活动关节就不知花出去多少钱，虽说其中也有不少入了朱厚照的私库，但只他手指缝里漏出去的油水就足够养活许多官员了。
　　朱厚照见她说到一半便不再说话了，猜到她是有意中和这件事情，笑道：“你能这样想也好，以前你也是个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性子，可办公处事最要不得的就是这种性格，私德如何与办事能力并不冲突，朝廷要的是能办好事的官员，而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圣人，否则就成了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毕竟当初太/祖爷定下的官员薪俸就是那么一点，随着如今宝钞制度逐渐崩溃、通货膨胀，这些薪俸对于如今官员们的日常支出都是杯水车薪，因此受贿和行贿自然是少不了的，自太/祖之后的皇帝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公事的处理或者触及皇帝的利益，倒也不算什么大碍。
　　当然，要是如宁王这样意图谋反的，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夏灵瞬一开始还有些膈应这种听之任之的态度，加上吴眉那档子事实在是给她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可如今跟着朱厚照一起处理政务，夏灵瞬也愈发能明白朱厚照为何总是宽和待下，毕竟朝中的事情远不是管一家，而是管万家，除非真像朱元璋先生那样几乎事事亲力亲为，否则只能对一些乱象视而不见，她自己尚且不能完全遵循“国法”，自然也不能总是一根筋做事。
　　夏灵瞬倚着梅花小几，道：“好歹他们也都当过你的先生，哪个不是聪明人？只要略微敲打一下便明白事情的轻重了，那些杀鸡儆猴的小把戏给他们用反而是班门弄斧了。”
　　朱厚照流露出赞同的神色，随后道：“将焦芳踢出去，再叫梁储与蒋冕入阁吧，他们两个也是老人，资历高深、办事稳妥，最为合适了。”他说完又沉吟片刻，道：“改日我去内阁走一趟，和杨廷和他们好好聊几句。”
　　夏灵瞬抿了一口茶水，忽然想起什么，道：“橄哥儿改名换姓的事情也安排好了，我想着将他送出去找个妥当的人安置下来，素珍姐姐说让我托唐寅去，我想着他是素珍姐姐的先生，又是一位才子，便想着请他暂且留在顺天，等到风头过去了再带着橄哥儿四处游历学习，也好让那孩子舒舒心。”
　　朱厚照也不反对，道：“也好，等到宁王死了，这些证人该放的放，该处置的处置，你给些银钱让他们安置下来就是了。”
　　“那好，改日我出宫一趟去安排妥当了。”
　　朱厚照刚刚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道：“这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去？”
　　夏灵瞬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朱厚照更觉得奇怪了，料想她出宫的事情并不简单，追问道：“你要出宫做什么？”
　　夏灵瞬只好坦白：“我对这个唐寅好奇许久了，就想着借机去看看嘛。”她见朱厚照一直盯着自己，俨然事不大相信她的话，嘟囔道：“顺便去向他求一幅字画品鉴嘛……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位才子，我最喜欢他那句‘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了。更何况我听说他和沈周先生是师徒，沈先生对于字画一途也很有研究的，我要是能得到一点点指点……”
　　朱厚照不服气道：“难道我不是才子吗？我也会写诗作画，书法也很好的！”
　　夏灵瞬故作诧异，有意揶揄道：“你还会写诗呢！快吟诵一首让我细细品鉴！”
　　朱厚照被她气得涨红了脸，道：“等我回头就给你写一首好好看看！”他见夏灵瞬嘲笑自己，努力想要给自己找回点脸面，清清嗓子道：“看你笑这么开心，难道你会作诗？”
　　夏灵瞬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我当然不会了。我们那个时候大都写现代诗，即使是写现在的绝句、律诗等等也都失了古味，矫揉造作，倒不如不写。”
　　朱厚照靠近夏灵瞬追问道：“现代诗？什么现代诗？你给我念一首我听听。”
　　夏灵瞬想了想，撑着下巴凑近朱厚照道：“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两人对视许久，朱厚照回味道：“这诗虽然是大白话，也没有韵脚格式，可是……偏偏写的很好，叫人心向神往。”他见夏灵瞬有些得意与欢喜，伸手捏着她的脸，道：“不过你出宫必须得带着我，我可不准你单独去见那个唐寅。”
　　夏灵瞬小声嘟囔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七月二十五的时候，宁王一案正式结案，对于各人的处置都有了结果，无罪的或有功获赦的便纷纷被释放出狱，唐寅进了一遭诏狱却也未曾受到什么严重的刑罚，全须全尾地被放了出来，别人都议论他好命，唐寅却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之所以平安无事是因为有人在庇佑自己。
　　想到这里，唐寅又忍不住自嘲。
　　读书多年未曾博得一个功名便先跌入尘埃，永远失去了以科考创造一番事业的机会，而后又遇上宁王这档子事情，为了娄素珍这个徒弟上京揭穿宁王有谋逆之心的事情，宁王叛乱之后还保住了性命……倒让他这个狂人开始信起了这些所谓的“命数”和“天意”。
　　秋日的太阳正是猛烈的时候，唐寅回了之前自己暂居的小院，却发现自己的东西并未被丢出来，反而是被好好保存着，房间看起来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悉心打扫过的，不由微微一怔。
　　被关进诏狱走了一遭、房钱未交，没被房东赶出去就算不错了，怎么还会有人为自己打扫房间呢？
　　唐寅正疑惑着，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便去开门，只见是一个头戴方巾、神色温和的侍从，见他开了门，笑道：“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唐寅觉得他有些面生，但见他衣着整齐，行为规整有度，显然不是一般的仆从，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跟着这仆从一起出门去见主人了。
　　但这仆从要带他去见的似乎不是房子的主人，而是别人，走着走着拐去了厢房，唐寅路上遇见房东，见他对自己一副亲和备至的样子，心里更觉奇怪。
　　“先生，到了，请您自己进去吧。”
　　唐寅疑惑不解地推门进去，只见屋内交椅上坐了一男一女，两人看着是一对年轻夫妻、举止亲昵，正倚着高几闲聊，见唐寅来了，女子急忙端正坐好，却还忍不住暗中打量着唐寅，似乎对他很是好奇。
　　唐寅简单见了个礼，道：“敢问两位是……”
　　年轻男子开口道：“我娘子是娄氏的远亲，知道一些你的事情，听闻你要出狱了，受了她的托付便提前来这院落中等你了。”
　　言下之意便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唐寅心中寻思着娄素珍在顺天怎么会有亲戚，更不必说能够探听诏狱的事情。他思绪百转千回之下忽然顿悟什么，急忙行大礼道：“草民见过皇爷、皇后娘娘，皇爷、娘娘安康。”
　　“不必多礼了，今日本就打算送她的妹妹回家，便顺道来看看你。”朱厚照见他神色略微紧张，道：“你揭发宁王有功，朕不会再对你过多处罚，只做回一个普通百姓放心即可。”
　　唐寅心中五味杂陈，想到自己如今已经年近不惑却一事无成，且永远没了成就的机会，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皇爷，大难不死的些许喜悦也逐渐淡了下去，只是行礼道：“草民叩谢皇爷隆恩。”
　　夏灵瞬在旁边暗中观察着唐寅，见他虽然年纪不小，但眉眼之间确有风流姿态，也可看出年轻时的俊朗潇洒，原本有些模糊的才子形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朱厚照见夏灵瞬还在那里打量着唐寅，不由瞪她一眼，清清嗓子道：“咳……”
　　夏灵瞬回过神，急忙道：“其实我还有一事要你去做。”
　　唐寅没想到她会说话，微微一愣，道：“娘娘请讲。”
　　“橄哥儿年纪还小，我又给他改换了姓名保住性命，但如此便也不能继续留他在宫中照顾，便想着有劳先生在京中客居一两年，待到这事的风头彻底过去了，堵住悠悠众口，我再放素珍姐姐出宫，让他们母子团聚。”夏灵瞬见唐寅愣住了，接着道：“橄哥儿是个好孩子，对于读书颇为上心，就是心思有些深，我思来想去，觉得先生性情疏阔，可以多多开导他，对于学习一事更可以悉心教导，将来有机会还能让橄哥儿也参加科考，便主动找上了门。先生也放心，我已经将这座院落买了下来，橄哥儿和先生的开销都从我账上出，我再为先生聘请二三侍从，照顾你们生活起居……”
　　她身边的觅菱见状立刻将里间的朱拱橄带了出来，夏合儿则有些好奇地自屏风后露出脸来偷看。
　　朱拱橄有些拘谨，向唐寅行礼道：“见过先生。”
　　唐寅想到娄素珍如今只这么一个心心念念的儿子，又见夏灵瞬言语间与她甚是亲密，满心都是为这母子二人打算，朱拱橄也是个好孩子。他立刻应了下来，道：“娘娘放心，寅自会照顾好橄哥儿，就是卖字卖画也会好好培育他的。”
　　夏灵瞬见他愿意，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后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先生……”
　　“娘娘但说无妨。”
　　夏灵瞬有些扭捏，道：“不知石田先生与先生还有联系吗？我想着于书画一道略微讨教一些。”
　　唐寅没想到夏灵瞬求的是这个，黯然道：“不瞒娘娘，师父他在年初时便去世了……”
　　夏灵瞬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怅然，道：“怎么……”
　　唐寅见她似是失落，道：“若是娘娘于书画一道还有兴趣，我倒是知晓一位师姐现如今的住址，娘娘可以寄信与她，她对娘娘在宫中兴办女学而不拘于《女诫》很是钦佩，必然会好好指点娘娘的。”
　　“如此也好……”
　　夏灵瞬又安抚了朱拱橄一番，让他先跟着唐寅好好学习，等到他日与母亲重逢，定然要做一个文雅的好郎君，这才自唐寅那里离开前往夏家。
　　朱厚照见她不说话，道：“看你无精打采的，怎么伤心成这样？”
　　夏灵瞬闷闷不乐地开口道：“沈先生去世了……我还有他的一幅《沧州趣图》呢……”
　　夏合儿也见过那幅画，虽然不是极懂其中的笔法等等，但也知道那是一幅好画，不由跟着难过起来，道：“画那么好的人不在了，以后就没有那样清丽的山水可以看了吧……我也想作那样好的画呢……”
　　朱厚照见这姐妹两个忧愁的样子，无奈道：“你们啊……”
　　夏灵瞬一拊掌，道：“刚才唐先生不是给了我他的师姐的住址吗？不如合姐儿将来拜师这位林师姐好了，必然能体会到沈先生的画中意趣。”
　　夏合儿有些向往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
　　朱厚照见夏灵瞬提起此事已经没了刚刚失落的心思，不免有些好笑，索性掀了帘子去看窗外的风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上次更新忘了个梗，汤显祖出生于1550年，小朱首先要活到59岁才能等到他出生，至于听《牡丹亭》，那还要推后……（小朱努力活，你可以的灵瞬念的现代诗是顾城的《门前》，我很喜欢这一段又有谁不想见识一下“江南四大才子”的风采呢（此处因有bgm沈周与唐寅、文徵明、祝允明（祝枝山）是师徒关系，唐寅口中的林师姐就是林奴儿啦，比唐寅大二十岁有余，她原本是女支女，后来从良，也曾跟随沈周学画，所以唐寅可以叫一声师姐（所以明朝奇女子也很多的
　　小朱：我也是才子！为什么不看我！！
　　灵瞬：嗯嗯哦哦好的（敷衍.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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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一三八
　　马车到了夏家门口,夏灵瞬对着妹妹叮嘱几句，等真能与唐寅的师姐有书信往来之后再知会她，让她在家中小住一段时日陪伴父母。
　　因着夏圆儿正是跟着老师好好学习的时候,并未一起出宫。而夏合儿年纪毕竟还小，难免会有些想家，夏灵瞬和朱厚照才特意送她回夏家，顺道在街上逛逛,看看如今京中民生如何。
　　夏合儿将夏灵瞬的叮嘱一一应下,返身进了夏府。
　　夏灵瞬目送着妹妹进门,这才收回目光。
　　“走吧，难得出宫一趟，总要去街上逛逛吧。再说你那铺子你自己还未去过,不去看看吗？”
　　“唉……沈先生不在了，我都觉得少点什么……”夏灵瞬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道：“世间哪儿还有沈先生那样好的画家呀……”
　　朱厚照有些好笑,吩咐外面的车夫将车赶到市集,这才对夏灵瞬道：“你不是还喜欢文徵明的画吗？他还在这世间,总还有好的画师继续出现的,更何况就算沈周不在了，他的画还在,那幅《沧州趣图》不是还在你那里吗？你好好收着,也算是有些安慰。”
　　“也有些道理……”
　　朱厚照揽着她的肩膀，道：“咱们去买些糕点回来，菜菜和熜哥儿还没吃过宫外的点心呢。”
　　夏灵瞬有些惊奇,道：“瞧不出来呀，万岁爷这个哥哥是越做越好了。”
　　朱厚照很是骄傲，道：“那当然了,他小小年纪的，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好好养着也不会出什么大错，我可不怕一个毛娃娃。要是养好了，将来说不定还能和我一样一起去打仗呢。”
　　夏灵瞬无奈扶额，道：“二哥儿把你当哥哥，你却觉得自己是他爹爹……”
　　“反正也差不了多少……”
　　两人在市集闲逛许久，买了不少宫外时兴的糕点和玩具，又买了一束鲜红的月季，这才满载而归，陪着家里的两个小娃娃玩去了。
　　如今已经到了秋季，顺天也逐渐涌现变幻出金黄的色彩，朝堂上的局势也渐渐稳定下来，中秋、万寿双节将至，人们又不约而同地轻松起来。
　　各地番薯收获颇丰，加上朱厚照命务农寺调整各地粮食运送，今年倒是未曾听说有赈灾粮食短缺的事情，朱厚照更是大规模赏赐了务农寺上上下下诸多官员，让务农寺这个新置衙门一下子备受欢迎，百姓间更是议论纷纷，连不少新课学子对于务农寺也多了些憧憬。
　　不过所谓有人羡慕就会有人眼红，没过多久便有人弹劾夏臣以秀才身份为官有违祖制，一时间惹得众人群起而攻之，恨不得将夏臣立刻赶走。
　　好在朱厚照早就有所预备，只说因着夏臣是皇后的二哥，所以给他一个官职罢了。
　　众人对于夏臣先前大病一场的缘由都有些耳闻，知道夏臣是个清高之人，要是见到朱厚照的答复，恐怕是要亲自请辞。所有人正等着看好戏，却始终没听到一点风声。
　　最后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毕竟皇帝给皇后族人赐官是惯例，虽说大部分人领的都是闲职，但也未曾规定不能任实权官职，骂到最后还是官员们自己吃亏，要是把朱厚照惹毛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毕竟朱厚照借着宁王打下去不少人，前车之鉴都还历历在目呢。
　　大家早就习惯朱厚照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虽说总有几个硬骨头非要挑战朱厚照，但大部分人都看出如今的皇帝对于把控群臣是越来越熟稔了，识趣的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头，什么时候该装怂。
　　转眼间便到了年节下，因着今年还算是平安顺遂，因此年底格外热闹，街上处处都是走亲访友的人，有人家为了方便就与亲友一同去茶馆听说书，顺便用些茶点，也不失为招待客人的方式。
　　茶馆之内一片喧闹，说书先生在上面舌灿莲花，下面的观众有人听得入迷，有人则在闲聊，哗声不停。
　　两位年长的相公一同走进了茶馆，跑堂迎面来伺候，见是熟客，便引着二人一起去了楼上雅间，叫了几个侍者殷勤侍奉茶水点心等等。
　　待到雅间内重新安静下来，李东阳才开口道：“算来万岁爷登基也已经快要五年了，如今行事虽然时常出其不意，但总还是端方的。”
　　杨一清捧着茶盏，道：“先前万岁爷让刘瑾整顿军屯的事情我便依稀猜到了，而后刘瑾被赶下台去，但仅仅那半年从军屯内整顿出的油水就已经超乎寻常人的想象了。”
　　李东阳却无心提起这些，只是望着杯中的清茶自语道：“先帝托付我与希贤、于乔一起辅佐万岁爷好像还是昨日的事情，可如今万岁爷也已经一十八岁了。”
　　杨一清察觉到他似是感慨的话语之下的深意，一时间有些惊愕，道：“师兄为什么这样想？万岁爷并未有要赶走师兄的意思啊。”
　　“虽是如此，可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继续留在朝廷也做不出什么事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尽早请辞还乡，待到正月之后便向万岁爷上疏请辞。”李东阳轻叹一声，道：“若不是那时希贤和于乔一定要我留下，当初我便和他们一起走了。”
　　杨一清不解道：“若论年纪，师兄也不算格外大，何况万岁爷分外器重师兄……”
　　李东阳见他真的不解，道：“你终究还是在心中惦记着这些朝堂之事，可现如今万岁爷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皇爷了，不需要我留在内阁继续调和，皇长子年幼懵懂，还有皇后照顾，更无需我这个老头子亲自教导。我留下来与否对于朝堂早就没有什么大用处了，恰好如今焦芳致仕，梁储与蒋冕皆在你之后，内阁只有你与杨廷和在前，按资历是他接任首辅一职，你还要继续熬着，且还有的辛苦。”
　　杨一清却很是坚定，道：“为国做事，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李东阳接着叮嘱道：“你与皇后还算有些交情，如今又为皇长子讲学，还是要与她更加亲近一些为好。”
　　杨一清到底与夏灵瞬只有一面之缘，虽然看出她是个孝顺孩子，极为顾家，因此才在得知选后名单时与李东阳推荐了夏灵瞬。但两人到底交情不深，夏灵瞬当时虽然瞧着是个不错的姑娘，但谁又能保证她不会是下一个张太后呢？
　　因此杨一清倚着桌沿追问道：“师兄这话怎么说？”
　　“毕竟‘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在那里放着，我们未曾见面聊过，但自这几年的事情之后，我对她也算是有一些了解。”李东阳摩挲着白陶茶盏的杯沿，道：“宫外的文渊阁你应当知道吧？”
　　“知道。”
　　“乃是帝后大婚之后不久修建的，当时户部与吏部都觉得这是一桩好事，因此立刻便应了下来，虽说困难些，但到底还是咬着牙修完了。”李东阳见杨一清似是要反驳，接着道：“万岁爷的改变也是自那之后越来越大，无论是内廷兴办女学、撰写医书，还是宫外兴修文渊阁、宗室科举、设立农务寺……万岁爷的手段比起以前的刚直更多了一分圆滑，不像即位之初时偶然与内阁意见不同便索性赌气甩手不管……我也曾教导万岁爷读过几年书，对万岁爷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他虽机敏，但到底没有经历过磋磨、直来直往，但如今可不再是当初那样了。”
　　杨一清还在边关时对于夏灵瞬倒是也有所耳闻，不过大多是与她是否受宠有关的消息，大都不值一提，见李东阳神色如此郑重，道：“这位皇后娘娘真有这样厉害，能让万岁爷改了性子？”
　　“皇后入宫后第一次宫宴，我特意让夫人去向皇后讨字，她写了一幅苏子瞻的《定风波》，而非寻常闺中小令，笔迹更是有洒脱之意，足见她心胸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李东阳停顿片刻，道：“与她在文渊阁写的那四句张横渠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若是亲自见了就明白了。”
　　“张横渠……”杨一清倒是很快便想到了文渊阁上的那幅字画，不由微微一愣，道：“那不是万岁爷亲笔吗？”
　　“那落款是修改过的。”李东阳轻叹一声，道：“乍看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笔锋处略有不同，万岁爷笔锋肆意挥洒，她却是内敛温润，只有细看才足见其中的细微差别……只是这几年万岁爷性情转变，倒是与她的字有些相似了。”
　　杨一清很快便明白了李东阳话中深意，低声道：“若是我们不细看字迹，即使是她来批阅奏疏也不会被发觉……”
　　李东阳欣慰地颔首，随后道：“所以你才要与她交好。万岁爷改了笔迹，显然是为了贴合皇后，恐怕日后京中要有大事发生，而杨廷和与皇后素无往来，若是大事发生，你定要第一时间与皇后联合才是。”
　　杨一清听完立刻联想到上次朱厚照在内阁议事时气急攻心而昏倒的事情，便依稀猜测出一些朱厚照身体不佳的事情。他一时间有些忧虑，道：“万岁爷如此轻信一个后宫女子，难道不怕横生事端吗……毕竟有吕武之乱在先，太/祖祖训在后，无论如何都是不妥当的……”
　　李东阳闻言摇摇头，道：“万岁爷专宠皇后，足见对其的信任，更何况她的心性不是能霍乱后宫前朝的，你只需在合适的时候支持她就是了。”
　　“那杨廷和……”
　　“他这人的性子便注定了对于依附这等关系并无兴趣，你也不必在意。”李东阳最后叮嘱道：“除了万岁爷，最为重要的便是皇后与皇长子，他们三个的决定才是影响大明气运的重中之重。”
　　他说完有些好笑，道：“万岁爷虽然年轻，但到底是成了家的人，心中有了牵挂，自然也要为妻子儿女考虑了，这天下夫妻父子的心到底是相似的……”
　　两人的对话逐渐转向一些闲事，台上的说书人也换作了唱曲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今天难得迅速搞完……部门活动使我心力交瘁……
　　下一章是新的开始歡嘿嘿嘿嘿
　　苏轼的《定风波》真的好强，我好喜欢这首词透露出的意境……推荐一下蝾襄丸的《定风波》，非常的有内味儿w*这里是感谢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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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一三九
　　新年将至,顺天也是一日比一日热闹，还有诸多从北直隶其他地方来京中走亲访友的，人流混杂,京中的警戒自然要比平日里更加严格。
　　为此朱厚照还特意将团营召入皇城中担任警卫，虽说这样不合规矩，但自从上次发生了宁王贿赂宫人、意图谋害皇后与皇嗣的事情，朱厚照对于宫中戍卫的筛选与轮值要求更加严格,朝臣们也不得不体谅朱厚照的“应激反应”。
　　不过朱厚照召团营进入皇城可不仅仅是为了加强皇宫的安全,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能亲自指挥一支军队来满足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成为一名将军的愿望。更重要的是现在能将团营召进宫中是因为距离宁王一案结案没过多久,要是再过一段时间，这些大臣们可就没那么好说服了。
　　好不容易将团营召进宫中，朱厚照自然是每日都忙着训练军队,过一把主帅的瘾，而原本打算过年回家中小住一段时日的夏圆儿也打扮成了小郎君的样子,每日跟在朱厚照身边帮他传递军令,俨然是一名年轻军官了。
　　因此夏灵瞬时常能依稀听到西苑远处的军士呼号声,原本坐拥皇家园林的想法也被住在军事基地附近的感觉所替代,尤其是看到自家儿子和朱厚熜开始玩木制的刀剑的时候,夏灵瞬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天下承平日久,变革往往是这个时候开始产生,因此更要提前做好准备，该有的武风不能轻易丢了，到时候反而错失了机会。
　　两个小娃娃站在厚实的地毯上,菜菜挥舞着朱厚照从宫外买来的小木剑，道：“打！哥哥看招！”
　　朱厚照绷着小脸，手中的木剑握的紧紧的,一副从容迎战的样子。
　　夏灵瞬原本在泡果茶，见他们两个这样不由无奈地摇摇头，嫌弃道：“真是让他们的好爹爹、好哥哥带坏了，每日叮叮砰砰的。”
　　蒲桃揶揄道：“娘娘先前不是还说长哥儿和二哥儿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好吗？”
　　夏灵瞬嫌弃道：“热闹是热闹，只是他们两个这样太过吵人。先前他还送了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哨子，这下可更来劲儿了，每日吵得人不得安宁。”
　　觅菱扑哧笑了起来，道：“民间的娃娃也时常扮作我们大明的军官和鞑子兵‘交战’呢，倒也有些意趣。”
　　“随他们吧，这样打闹着玩玩也好，姑且算是锻炼身体，以后可有大用处呢。”
　　觅菱有些不解其意，恰巧宫人送了给两个小娃娃的羊乳，蒲桃端到夏灵瞬手边，道：“两个哥儿都嗜甜，娘娘放些糖吧。”
　　夏灵瞬用海棠茶匙舀了少许洁白如雪的糖粒放进菜菜的银壶之中，随后道：“好在平日里冯氏与范氏管得严一些，不然这两个小家伙该长蛀牙了。”
　　那边菜菜和朱厚熜已经从武器交战转变为了拳打脚踢，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看得一旁的范氏心里发怵，正要喝止，夏灵瞬已经端着两杯羊乳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道：“你们两个谁赢了？”
　　两个娃娃不约而同地开口道：“我！”
　　“嗯？莫不是打平了？”
　　菜菜撇撇嘴，道：“输了……哥哥大……”
　　夏灵瞬被他委屈的小表情逗笑，将盛满羊乳的杯子递给菜菜，道：“那你就要多喝一些，快快长大不就厉害了？”
　　菜菜见夏灵瞬手中还有一杯，必然是要给朱厚熜的，因此立刻道：“喝两杯！”
　　夏灵瞬莞尔：“好，这可是你说的。”她说完将手中的那杯羊乳递给了朱厚熜，道：“二哥儿也喝，你还要长高一些呢，说不定能比你哥哥还高一些呢。”
　　朱厚熜应了一声，自己端着银杯乖乖喝了起来，一鼓作气喝完还不忘道：“我也还要喝……”
　　“姐姐！我回来了！”夏圆儿躲在屏风外，只露出脸来，小声道：“姐姐你过来一下。”
　　“你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夏灵瞬给范氏一个眼色，示意她照顾两个小娃娃，这才起身走向外间，见夏团儿用男子发簪束发，道：“你头上的网巾呢？”
　　她不出来还好，一出来看到了夏圆儿浑身的装束吓一跳，惊奇道：“你这是哪儿来的衣服？看着有些像比甲，却又长出来这么一截子……”
　　夏圆儿笑嘻嘻地转了一圈，明黄色的衣摆也跟着转了一圈，她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好看吗？”她又想起什么，将刚刚放在桌上的头盔戴好，又把剑拿起来抱在怀中，微微垂首，故作深沉，道：“是不是看着很像一个军官？”
　　夏灵瞬有些好笑，道：“像是像，不过军服好像不是这样吧？大哥在家中放着的仪仗礼服也与这个不同，你从哪儿找来的？”
　　“这个是罩甲，今天我和姐夫一起去看团营演练的时候，姐夫发给团营的士兵的，说是他们身上的军服样子有些老旧，要换一身新的好好操练，不少人都很感动的。”
　　夏灵瞬想到之前朱厚照从自己这里支取了许多布料，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她保密，没想到是用来给这些军士们做新衣服的。
　　“那你姐夫呢？怎么还没回来？”
　　“我也不知道……”夏圆儿想了一会儿，又道：“是孙先生和姐夫说了什么事情，我当时在看团营的士兵，没有听到。后来姐夫说有事要去做，就叫我先回来了。”
　　夏灵瞬有些疑惑，最近的奏疏她都看过，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才是，看来是事发突然，朱厚照才去紧急处理的。
　　刚刚喝完羊乳的菜菜看到黄色的衣摆，还以为是朱厚照来了，刚喊了一声爹就认出了夏圆儿，随后惊奇道：“姨姨，新衣服……”
　　夏圆儿看见小外甥，自然又开开心心地跑过去炫耀了。
　　蒲桃见夏灵瞬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娘娘想什么呢？”
　　夏灵瞬摇摇头，道：“还是等万岁爷回来再说吧。”
　　不一会儿又有宫人急急忙忙跑过来，道：“娘娘，万岁爷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在前厅招待外臣，特意让奴婢来请娘娘过去。”
　　蒲桃有些奇怪，道：“招待外臣？请娘娘去？”
　　宫人流露出为难的神色，道：“是啊……孙先生就是这么吩咐奴婢的……”
　　夏灵瞬倒是不以为意，跟着宫人一起去了前府的书房，只见孙吉正在月洞门前守着，见到夏灵瞬来了，孙吉急忙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万岁爷正在书房内等着呢。”
　　夏灵瞬与他并肩走在廊下，问道：“我听说有人来了，是什么人？怎么还叫我来见他？”
　　她如今虽然帮着朱厚照看奏疏，可身为皇后到底不方便露面，朱厚照召见大臣虽然会和她说，但绝不会让她一起去见大臣，毕竟这样只会横生事端、徒惹麻烦。
　　“是两位外国使臣。去岁万岁爷召见外国使臣，叮嘱了一句各国若是发现有异邦入侵一定要及时禀报，未曾想到真有这样的事情……”孙吉想到朱厚照听到这事时脸色一变，即刻便让他去找皇后来，心中便隐隐猜到这件事并不简单，虽然不大明白朱厚照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找皇后，但他立刻便让人去找皇后来。
　　夏灵瞬微微一愣，回想起年前自己和朱厚照说过的话，心里也是一跳。
　　莫非她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娘娘，您快进去吧，万岁爷还等着呢。”
　　夏灵瞬微微颔首，这才推门进去。
　　书房内朱厚照身着罩甲，头上只是戴了网巾，俨然是听到消息没多久便来了，而一旁有两位身着官服的人正战战兢兢地坐在朱厚照左手下方，见到夏灵瞬来了也是一愣。其中一人在大明住了好几年，自然认识夏灵瞬，知道帝后二人感情极深，立刻行礼道：“臣拜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福寿安康。”
　　另一个见状也急忙向夏灵瞬见礼，只是官话说得有些不大标准，还隐隐夹杂着他的国家的语调。
　　夏灵瞬摆摆手，道：“两位大人多礼了，快请起吧。”
　　“这是满剌加国的使者。”朱厚照让她坐在自己右手边，这才对那二人道：“你们将事情和皇后细细说来，从头到尾一个字也不要落下。”
　　这个地名夏灵瞬在宫内文渊阁珍藏的各国舆图上曾经见过，位置就在现代的马六甲海峡附近，再结合这个读音，夏灵瞬基本可以确信满剌加就是现代的马六甲市及其周边区域。
　　不过夏灵瞬之前几次也曾见过一些外国使者，但却未曾与满剌加的使者有过多的会面，由此可见大明与满剌加的关系并不亲密，两国的交际也只是保持着面子上的纳贡。
　　当然，如夏灵瞬所想，大明自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之后，海禁政策便逐渐树立且加强，南洋诸国对于大明早已没有当初的敬畏之心了。不过满剌加也不敢贸然停止对大明的朝贡，毕竟大明如今正是强盛的时候，满剌加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何况听说现在的这位皇帝不是个省心的君主，对于武力很感兴趣。
　　那使臣也知道在大明“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帝都发话了，他也不敢耽搁，立刻将事情复述一遍：“今年秋日里，九月廿三时，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在我国海域附近徘徊，但因着距离陆地甚远，因此我们并未在意，但没想到十月初的时候，这些形迹可疑的人变成了些许船队，开始尝试攻打隶属于我国的海峡，好在我国拥有众多良好的船只与军队，成功击退了这些异邦人。”
　　夏灵瞬听他说完，沉思片刻，问道：“你们可有俘虏？那些人的样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俘虏……倒是有些尸体！”使臣说完见朱厚照沉着脸，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皇后面前说这种血腥话题，急忙转口道：“这些人身材宽大，有的皮肤格外白皙，眼睛眼色也与常人不同……当地百姓也有将他们当作妖怪的……”
　　夏灵瞬心中已经有底，沉声问道：“语言发音等等似乎也与我们不同，是吗？服饰也并非我们这样头戴发冠、区分左右衣衽，装扮另类。”
　　那个自满剌加匆匆来到大明的使臣连忙点点头，连声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说完不由感慨道：“皇后殿下仿佛亲眼看见了他们一样。”
　　朱厚照见夏灵瞬脸色不算很好便知道这事情不简单，毕竟忽然有外邦人出现，还做出了妄图发起战争的行为举动，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不过除此之外夏灵瞬还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满剌加主动提供这个情报绝不仅仅是帮助明朝提起警惕心那么简单，怎么说大明还是名义上的上国，这么多年来满剌加也一直在向大明进贡，虽说他们进贡的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要是他们想向明朝寻找一点庇佑也不算过分的请求。
　　果不其然，满剌加的使臣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陛下，这群异邦人来者不善，我国毕竟人稀，若是大明能够分派一些兵力驻守……这些贼寇虽然暂时退却，但难保哪一日他们还会回来……”
　　他这么说必然也是满剌加国主的意思，不过要是分派兵力前往满剌加，必然得是海军，同样的，更要重新开放各个已经经年未曾热闹过的港口。而如今海禁政策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严格，但终究还摆在那里，想要说服群臣去帮助一个小国驻守海禁，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朱厚照与夏灵瞬对视一眼，即刻心领神会，开口道：“这事涉及如何派兵、增派多少人手等等，须得与内阁及朝臣商量，你们暂且回去等等消息。”
　　夏灵瞬也开口道：“你们可有你国的舆图，无需太过详细，只要绘有一些重要的港口以及那些贼寇入侵的方向即可。”
　　满剌加的使臣见有望说服大明出兵，立刻道：“臣回去便能手绘一张，请殿下稍等两日。”
　　夏灵瞬这才微微颔首，等到这两位使臣离开，她走到门口，对守着的孙吉道：“去坤宁宫告诉蒲桃，让她把我放在书架上的舆图送来。”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满剌加国即马六甲王朝，在正德四年遇到葡萄牙人的入侵，但在当时击败了葡萄牙人（可惜只过了两年葡萄牙再次攻击，这次没能挡得住x
　　小朱：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穿越时空，竭尽全力，奇迹一定会出现！
　　众位大臣：……==+
　　小朱：我媳妇儿就是这么教我唱的，难道不好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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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一四零
　　趁着孙吉让人去拿舆图的空隙,夏灵瞬走到朱厚照身边，道：“满剌加必须守住，倒不是为了它的国土或是有什么新奇东西,最重要的是满剌加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既然这些异族已经对南洋小国起了兴趣，就难保他日对我们有了狼子野心，所谓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比我更清楚。要是不管满剌加,任由事态发展,那与撤销边防卫所、舍弃燕云十六州无异。”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他起身与夏灵瞬一桶走到书架边上，从其中找到了一本记载外国风物的图志，翻开其中一页,道：“我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满剌加偏远,为了这样的远方小国而重开海禁、动用军队,难度恐怕不比练兵小。更何况海军现如今究竟是什么样子也很难说……北面还有鞑靼,如果两线作战,军费开支可不在少数。”
　　夏灵瞬咬咬唇,正要说话，孙吉已经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夏灵瞬画的舆图,道：“娘娘，图拿来了。”
　　夏灵瞬从他手中接过图放在桌上展开，随后指着这幅图道：“这图虽然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这就是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土地了。”
　　朱厚照看到她特别标注出的大明，指着那块土地道：“这个就是我们？”
　　“嗯，我根据之前在文渊阁看到的疆域图画出来的,毕竟图纸大小有限，只能画到这么细致，其余的我也记不大清了……未来的版图和现在的有些差别，西部、西北部这些土地都属于我们。”夏灵瞬指着南亚的海湾，又在朱厚照找到的那本异国图志之上比划了一下，道：“满剌加大概就在这个位置，从这个海峡通过的航路众多，可以称得上是海上要塞，如果被欧洲人夺走，我们就会丧失领海权，这样的话，如果他们再将满剌加攻下作为他们的军事要塞，那只要将来他们想要攻打我们、或者骚/扰我们的百姓，犹如无人之境。”
　　朱厚照以前读夏灵瞬的那封信的时候就见到她提及后来的列强踏上大明的土地肆意掠夺、□□百姓，内有异族肆虐，外有列强欺辱，说是至暗时刻也不为过。
　　他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些欧洲人也是第一次来到满剌加，这次被当地百姓赶走，短时间内不一定会再来，我们还暂且有些余地来筹谋这事……如今的当务之急是鞑靼和达延汗，这一两年达延汗一直未曾南下，听闻是鞑靼内部出了事情，我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空隙提前整备边军，但要想陆海面面俱到确实不易。”
　　夏灵瞬也明白国库的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凑齐的，她垂下眼睑，大脑内飞速运转着筹集军饷的事情。
　　朱厚照凝视这幅舆图许久，道：“原来在我们之外有那么广阔的土地，有那样多的国家……海的那边不仅仅是海，鞑靼的背后也不仅仅是狼居胥山，很远很远的地方还有更加多的土地，上面有许多我没们见过的人……”他越说越激动，拉起夏灵瞬的手，道：“如果我们能够去外面、去海的另一边看看就好了，我想见识一下那里到底有什么！是不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夏灵瞬看到他神情激动，眼中还闪动着光芒，不由笑弯了眉眼，道：“果然，我们的征途应该是大海。”
　　她看着眼前这个在此世最能理解她的人、她的丈夫，心中也隐隐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原来她在这个世界真的可以有心意完全相通的人，不被这世间繁杂所束缚，能够与她有共同的理想……
　　夏灵瞬忍下眼泪，伸手指了指舆图上画着的美洲，道：“这里还有很多粮食，比如玉米和马铃薯，和番薯……不对，朱载薯一样，产量极高，如果能将这些粮食带回来，种植在我们的土地上，很多人就都不用再担心饥饿了，还有……”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还不忘从书架上找了许多典籍翻看，又催促孙吉派人去文渊阁取书，从站着聊到坐着，从坐在椅子上变成坐在地上，身边堆着一摞又一摞的典籍，地上还铺满了留下龙飞凤舞字迹或是各种插画的白纸。
　　“所以麒麟其实是不存在的，太宗皇帝让郑和带回来的‘麒麟’其实是长颈鹿，并不是什么祥瑞。这种动物脖颈很长，没办法捕食，所以只能靠吃树叶进食。”
　　朱厚照有些亢奋，道：“那我们还能养一只长颈鹿……”
　　夏灵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后道：“可是这还需要很多钱啊。我记得我以前读过《马可·波罗游记》，欧洲人对当时元朝的记载很是向往，只觉得东方就是传说中的仙境，连地板都是金子做的。”
　　提到钱这个字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随后默默叹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靠着“黑吃黑”就能解决基本的军饷问题，暂且保证大明的安全。可要是想要去更远的地方，让大明变得更加强大，便不能仅仅靠杀几个贪官来解决，毕竟这些钱原本就是国家的，就算杀光所有的贪官，钱也不会变得更多。
　　朱厚照坚定开口道：“必须要开放海禁，只有把那些外国人的钱拿来，才能让我们自己变得强大。”
　　这次夏灵瞬反倒冷静很多，道：“海禁当然要开放，但不能急于一时，要慢慢放松才行。况且昔日太宗命郑和前往西洋，所谓的交易更多的乃是朝贡，比起我们赚钱倒更像是贴钱，所以必须要现有一支成熟的商队，这样才能确保我们真的能赚到钱。就先以满剌加的海峡作为贸易口，组建一支俱备军/火的商队，先开始尝试与那些外国人接触，这样也可以暂时保证满剌加国的安全。”
　　朱厚照听她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静静地看着夏灵瞬。
　　夏灵瞬摸摸下巴，道：“当今还是先安抚满剌加国使臣，告知他大明绝对会想办法援助满剌加国，但此事不是一时之功，需要慢慢计较……你也说了，当务之急是鞑靼时常南下入侵，既然如今鞑靼内部出了事，暂且安分下来，我们便要趁着这个时候加强军备！”她说完还不忘拊掌，信誓旦旦地开口道：“争取做到‘不服就打，打服为止！’”
　　她脸颊因为语速过快、情绪激动而微微发红，此时不由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却见朱厚照正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嘟囔道：“你看我做什么？”
　　朱厚照见她不自在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伸手擦去她脸侧沾着的一点淡雅墨渍，笑道：“看你像个小花猫，兴高采烈地挥着爪子，好像抓到鱼了一样。”
　　夏灵瞬不服气道：“再怎么说我也是老虎吧，哪里是花猫了？”她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急忙从袖口拿出帕子来擦拭自己脸上的印记。
　　朱厚照揶揄道：“哪有女子说自己是老虎的？”
　　夏灵瞬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骂自己是“母老虎”，忍不住伸手去捏朱厚照的耳朵，道：“我要是母老虎，第一个就吃了你。”
　　朱厚照假装吃痛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
　　夏灵瞬这才松开手，道：“算你识相！”
　　朱厚照看着她，脸色流露出欣慰和喜悦的神色，伸手抱着她，喃喃自语道：“看你如今这样我觉得很好，未来也会更好……”
　　夏灵瞬也抱紧了他，道：“会好的，慢慢都会好的。”
　　孙吉也在门口守着，听着两人隐隐约约、天马行空的对话，心中也充满了惊奇。皇后口中说的那些事情他都从未听过，也觉得很是神奇，不由也渐渐入神，沉浸在夏灵瞬所说的“远方世界”中了。
　　此时里面忽然没了那些讲述的声音，好似说书人戛然而止，让孙吉不免有些难耐。
　　正巧觅菱自外面走了进来，道：“孙先生，万岁爷与娘娘可还在商量事情？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可长哥儿和二哥儿都想等着万岁爷与娘娘回去一起用晚膳，因此蒲桃姐姐遣我来请万岁爷与娘娘。”
　　孙吉抬头一看，果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不由在心底责怪自己听得太过入神，竟然忘了提醒帝后二人时候。
　　孙吉急忙轻叩屋门，道：“皇爷，娘娘，用晚膳的时候到了，两位哥儿都等皇爷和娘娘一起用晚膳呢。”
　　朱厚照与夏灵瞬对视一眼，扬声道：“你去叫人进来给我们两个更衣洗漱，整洁了再回后院去。”
　　“是。”
　　等到孙吉带着一众宫人进去之后，夫妻二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两人一下午不是在讨论未来的局势，就是在思考如何应对新的潮流，忙了整整半日早已经是狼狈不堪，地上更不用说，除了一众用来查阅的典籍之外，还有许多写着两人对策和思路的稿纸，宫人们落脚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踩了上去。
　　朱厚照整了整领子，道：“你们先将这些纸张收好了，一张都不能丢，放在我桌上。”
　　“是。”
　　宫人先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整理干净，这才给帝后二人重新整理服饰等等。
　　衣装拾掇整洁了，朱厚照冲着夏灵瞬伸出胳膊晃了晃，示意她挎着自己的手臂。夏灵瞬见状不由扑哧一笑，却还是极为配合地挎着朱厚照的胳膊，依偎着他一起并肩走出书房，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难怪你怀菜菜那年年节下挽着我的胳膊，当时我还觉得怪怪的，原来是那些洋人夫妻会这样做啊……”
　　“也不仅仅是夫妻，那边可没有男女大防，男女之间不论是否为夫妻都可以挎着手臂一起走。”
　　朱厚照嘟囔道：“那还是有男女大防比较好……”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今日看到我让人做的罩甲了吧，是不是很好看？比你见过的那些洋人的军服要好看吧？”
　　夏灵瞬莞尔，道：“为了作战方便，后来大家都不会穿那样华丽显眼的衣服了，隐蔽和利落才是新式军服的特点。”
　　“那你改日画一张让我看看……”
　　两人相携着走向院落，交谈的声音随风撒了一路，渐渐消失不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今天因为考试回来晚了，码字也慢了，明天就不会啦，爱你们~
　　小朱看到灵瞬的成长很是欣慰嘿嘿嘿
　　灵瞬把未来的事情和小朱说了好多好多……仔细想想如果穿着西方礼服行走在紫禁城这样的东方宫殿内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小朱：我可以！！
　　灵瞬：冷静……奇装异服是要被御史弹劾的……
　　感谢在2020-10-2023:59:37~2020-10-2123: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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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一四一
　　年节就这样悄然到来,因着已经到了岁暮，朝中倒是难得的风平浪静，毕竟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天王老子,总还要准备过年的。
　　夏灵瞬也不需要置办年货，只需按照往年那样将宫中的账本翻看一遍，确认宫人们的月俸是否都已经及时下发，不过更重要的是今年开春之后还有一批宫人要放出去,因此夏灵瞬也要开始提前确认准备,哪些愿意出宫回家去,哪些愿意留在宫里任教养女官的。
　　夏灵瞬简单翻了翻名册，很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沈琼莲。
　　她又看了看注色上标注的沈琼莲的入宫时间，自语道：“算来沈姑姑入宫也有十余年了啊……”
　　蒲桃在一旁为她泡茶,听到夏灵瞬的喃喃自语，道：“是啊。先帝还年轻的时候沈姑姑便进宫了,当时选试女官时沈姑姑可是第一名呢,就是女官中的状元郎,我听老姑姑们说,大家都私底下戏称沈姑姑为女状元呢。”
　　夏灵瞬眨眨眼,道：“这么说沈姑姑是太后选出的第一名？”
　　“不是，要是太后娘娘选出来的也不足为奇。”蒲桃笑眯眯地开口道：“沈姑姑可是先帝选出来的,她写得《守宫论》连先帝都赞誉呢,因此让皇后娘娘一定要好好提拔沈姑姑，所以沈姑姑当初才十分得太后的重用。”
　　夏灵瞬沉默半晌，道：“那为什么太后要欺辱沈姑姑呢？”
　　“娘娘忘了,当初还是沈姑姑派沈女官来告知娘娘太后的密谋，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太后才欺辱沈姑姑。不过如今好了,有娘娘在，没人会欺负沈姑姑了。”
　　夏灵瞬摇摇头，道：“不对，明明是太后欺辱沈姑姑在先，沈姑姑告知我太后密谋在后。”
　　蒲桃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觅菱也有些好奇与疑惑，问道：“那……那究竟为什么呢？”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沈姑姑年纪已经够了，又经历这么多事情，想要出宫也是正常的……”她沉吟半晌，又看了看沈琼莲的注色，突然停了下来，道：“沈姑姑是江南人士？”
　　“嗯，听人家说沈姑姑家中是经商的。”蒲桃说完神神秘秘地凑到夏灵瞬身边，道：“听说是江南富豪沈万三的后裔呢。”
　　夏灵瞬有些惊诧，道：“沈万三？”
　　沈万三乃是明初的富商，因着其财富巨大、在江南根系繁杂而受到太/祖皇帝的猜忌，被没收家财流放到云南，虽说如此，但后人还在，随着时间流逝，沈家也逐渐没落，便更不会引起朝廷的猜疑和警惕了。
　　“是啊。”
　　恰巧怀信来送账本，夏灵瞬便开口问道：“怀信，你可知道沈姑姑的事情？”
　　怀信将账本放在桌上，沉思片刻道：“娘娘想知道什么？”
　　“她家中可还有人在行商？家境如今如何了？”
　　“我倒是知道沈家如今在江南做些走货的生意，家境应当是不错的。”怀信见夏灵瞬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娘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哦……我是在想如今吴小姐在江南做生意，但毕竟有不少商户扎根江南多年，往来难免不便，若是能借沈姑姑托沈家帮忙行个方便就好了……”夏灵瞬摸摸下巴，道：“怎么说沈家在江南的人脉应当还在，不然也不会重新做起走货的生意。”
　　其实更重要的是夏灵瞬想到组建商队的事情，最佳的配置自然是一个成熟老练的商人和一位通晓航路的冒险家，作为商人，沈家若是靠谱，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觅菱试探着问道：“不若将沈姑姑请来问问？”
　　夏灵瞬想到之后与这位一开始便悉心教导她皇宫中的规矩的老师自此一别后便再也见不到了，微微颔首道：“也好。记得先去沈姑姑那里探望一番，看看她如今身体如何了，在再挑一些补品之类的送过去。”
　　“是。”
　　夏灵瞬又将账簿都翻看过去，这才算是忙完了自己分内的事情，又开始安排今晚的晚膳。
　　怎么说也是岁暮，晚膳自然是要丰盛一些的，不过年夜饭夏灵瞬一个人可做不过来，因此只是安排了菜单让小厨房去做。
　　因着先前的大火，朱厚照借口不召见诸位朝臣和使者，只是按照年节的赏赐一一送了年礼，只和自家媳妇儿和小娃娃们一起用年夜饭。
　　当然，更重要的是朱厚照还要忙着操练团营，没有空闲时间去招待那群大臣，更不用说他们要是见面了，朱厚照十有八/九又要遭受围攻。
　　至于之前一直做朱厚照的小尾巴的夏圆儿，因为过年也回了夏家，免得叶氏念叨，更何况她在宫里呆了近一年，再呆下去也于礼不合，小年的时候便回家去了。
　　等到朱厚照从校场风风火火地赶回来，天色已经晚了，他回来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席啊？”
　　夏灵瞬身上还系着围裙，笑道：“早就做的差不多了，就等你回来了。”
　　一旁的内官们急急忙忙为朱厚照更衣，将他身上的盔甲卸下来放到一边，又拿了之前尚服局做出的大红色团龙曳撒。
　　夏灵瞬见他要换，急忙道：“去去去，水都让人给你烧好了。你先洗漱一番再回来，身上都是臭汗，一会儿再熏着我们娘几个的。”
　　朱厚照小声嘟囔道：“哪里熏了……这是成熟男人挥洒汗水的味道……”
　　夏灵瞬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催促道：“快去！”
　　朱厚照扯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你得和我一起去。”
　　夏灵瞬瞥见蒲桃和觅菱在那里嗤嗤偷笑，无奈道：“你又不是菜菜，洗漱还要我陪着你啊？”她嘴上这样说，却还是解了围裙跟着朱厚照走了。
　　因着新年要换新衣，夏灵瞬等人都是彻彻底底大洗了一番，给朱厚照准备的热水也一直烧着，夏灵瞬又吩咐内官们将水倒好，这才对朱厚照道：“水都给你倒好了，你自己动作利落些。”
　　朱厚照只好乖乖脱衣坐进了浴桶内，还不忘叮嘱道：“你可别趁我不注意偷跑了。”
　　夏灵瞬扑哧一笑，道：“我跑什么跑？你就安安心心洗干净了，别呛着你儿子和你弟弟了。”
　　朱厚照泡在浴桶里，不由发出满足的声音，随后道：“今年趁着还未开朝，咱们去小汤山的温汤行宫玩一遭吧，算来你还没去过呢。”
　　夏灵瞬从架子上拿了布巾下来，沾湿了给他擦身子，顺口问道：“你去过啊？”
　　朱厚照嗯了一声，道：“小时候跟着我爹去过一次，之后给事中说了一次，我爹就再也没去了。那里距离泰陵也不算太远，再去看看我爹。”
　　夏灵瞬为他淋湿头发，用芝麻叶浸出的汁液涂在长发上，道：“也好，算来爹还没见过孙子呢，平日里虽然有御真可以凭吊，但到底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才好。”
　　朱厚照莞尔，道：“正好也让爹见见你和菜菜，他要是看到我有这么好的娘子，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定很高兴。到时候我们再生个女儿，等她也长大了些再去看看爹，他肯定更高兴了。”
　　夏灵瞬轻轻地拍他一下，嗔道：“你想得美。”
　　朱厚照极有自信，得意道：“不信你去问菜菜和熜哥儿，看看他们喜欢臭小子还是小丫头，他们肯定喜欢小女娃娃的。”
　　恰好此时怀信在外面道：“皇爷，娘娘，长哥儿等不及了。”
　　夏灵瞬应了一声：“知道了，马上就来。”
　　朱厚照自己拿瓢舀了水将头上的芝麻叶汁液冲掉，这才从浴桶内走出来，拿布巾将身体擦拭干净，随后将一旁放着的内衣换上，随意搓了搓头发，道：“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吃的？”
　　“大菜做了火腿炖肘子、酸笋野鸡丁、蒿子杆炒肉、烧羊肉、葱酥鱼，又将芝麻烧饼烤酥脆了并上羊肉汤饼，素菜做了炒山菇、炒山药、拔丝番薯……还煨了鱼汤，煮了饺子，要觉得不好克化我再给你做一碗面。电心还有酥儿印、枇杷糖、山药豆沙糕……”
　　朱厚照赶紧拦住她，加快了穿衣速度，道：“别说了，馋的人要流口水了……”
　　夏灵瞬莞尔，道：“那你快些，我先出去了。”她陪着朱厚照洗漱一番，袖口也湿了一大片，只好也去换衣服，她换了大红上袄绣雁衔葫芦纹样补子，配着下/身的宝蓝色织金缠花马面，更添了几分雍容。
　　等到了前厅，朱厚照已经梳好发髻端坐在主位上，将两个小娃娃搂着坐在他腿上逗着玩，见夏灵瞬来了，道：“咱们用晚膳吧。”
　　夏灵瞬笑着应了一声，蒲桃见状便让宫人们上菜，等到将几样菜都上齐了，宫人们便都齐齐退下，只留今日轮值的宫人守在外间。
　　范氏照顾着两个小娃娃，夏灵瞬见她有些手忙脚乱，便自己照顾菜菜，好给她腾手。
　　范氏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娘娘费心了。”
　　夏灵瞬笑道：“你和冯氏本就是轮着来，如今让你一个人年节下劳累，等这个月底你回去多休息几日吧。”她看着吃得正香的朱厚熜，笑眯眯地问道：“二哥儿，好吃吗？”
　　朱厚熜抿着芙蓉鸡片，含糊不清地开口道：“好吃……”
　　朱厚照忍不住揶揄道：“这小子和你最亲近，你做些什么他都爱吃！等将来得给他也取个好娘子才行，不然他该埋怨我了。”他说完又故意逗朱厚熜，道：“不过你嫂嫂已经是我的娘子了，你这小家伙可没机会了！”
　　朱厚熜闻言看向夏灵瞬，一副委屈模样。
　　夏灵瞬推推他，道：“你逗我们二哥儿做什么？”
　　菜菜吃了一口羊肉，口齿不清道：“我也要！”
　　夏灵瞬哭笑不得地开口道：“你知道你爹说什么吗？就在这里‘我也要’？”
　　朱厚照哈哈大笑，道：“有出息，不过你爹我可帮不了你找媳妇儿，还是你将来自己努力吧。”
　　用完晚膳已经时候不早，一家人索性换了休息的衣裳，坐在里间床榻上闲聊消食，朱厚熜与菜菜毕竟年纪小，玩闹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只留下两个大人卧在那里给他们掖被子。
　　夏灵瞬也操劳了一天，给小娃娃们掖好被子后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头一歪便在那里开始说梦话。
　　朱厚照有些好笑，小心翼翼地扶着夏灵瞬躺下，轻声道：“新岁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呜呜呜，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这周周末努力调整qwq爱你们~
　　已经开始想让灵瞬穿西式华丽大裙子，小朱穿西服了呜呜呜（不要长筒袜不要长筒袜（喂*以下是美味的感谢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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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一四二
　　开朝在灯节之后,但这些年承平日久，京中过节往往要热闹到正月二十五填仓后，朝政也难免开始拖延,即使是大臣们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温和的态度，并不会苛责朱厚照的“懒惰”。
　　朱厚照则借着祭祖的借口拖家带口地去了小汤山温汤，当然，先前往泰陵祭拜先帝,之后再去温汤“洗尘”,争取让文官一点把柄都抓不到。
　　算来老朱家在小汤山只是简要修建了几所院落,而非虽然赶走了部分百姓，但百姓们并未大规模迁居，倒是有点像个小型庄园。
　　菜菜现在跑步已经很是稳当,加上是第一次离开皇宫，更加兴奋,要不是朱厚照阻拦,他和朱厚熜一起恨不得把帘子一直掀着好仔细看看外面的风景。
　　“妈,那是什么树？”
　　夏灵瞬无精打采地向外望了一眼,随后道：“应该是柏树。”
　　朱厚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娘娘怎么了？”
　　夏灵瞬揉揉眉心，低声道：“坐得有些乏……”
　　夏灵瞬第一次坐古代的长途车,虽说一路来也曾换着骑马,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马车上陪着两个初初离宫的小娃娃辩识路边的景物等等，一路颠过来难免没了精神。哪里像朱厚照那样一路骑马、潇洒而来，偶尔才会上车休息。
　　朱厚照如今可以随意跑马,若不是因为是冬日里，他还能弯弓打猎去，别提多满足了。他见帘子又被掀开,骑着马过来道：“怎么了？”
　　朱厚熜应声答道：“娘娘不舒服。”
　　夏灵瞬见状道：“没事，就是一路坐车来有些憋屈。”
　　朱厚照索性对着赶车的内官道：“停车。把冯氏叫来照顾熜哥儿和菜菜，再叫人牵一匹马来。”
　　“是。”
　　没一会儿冯氏便从后面的马车中跑来，夏灵瞬问道：“你可还头晕了？”
　　冯氏有些不好意思，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娘娘便放心将两个哥儿交给我吧。”
　　夏灵瞬见她精神已经恢复许多，这才微微颔首。
　　此时内官将马牵了过来，朱厚照见状冲着夏灵瞬道：“我们走。”
　　夏灵瞬本就是轻装打扮，马面裙裙摆宽大，方便骑行，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道：“总算能透透气了！”
　　菜菜见她走向马匹，忽然明白过来，探出身子大喊道：“妈！带我和哥哥！”
　　一旁的冯氏吓了一跳，急忙抱着菜菜道：“哥儿，小心摔下去！”
　　朱厚照看着夏灵瞬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对菜菜笑道：“少来黏着我和你娘，自己和熜哥儿待着去吧！”说罢便和夏灵瞬拍马走了。
　　菜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家爹娘一骑绝尘的背影，随后对着朱厚熜控诉道：“爹是坏人！他又抢走妈了！哥哥，下次我们一起打他！”
　　朱厚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冯氏哭笑不得地安慰道：“哥儿，娘娘也憋了好久了，万岁爷也是为了让娘娘松快松快……”
　　菜菜只是笃定道：“爹是坏人。”
　　那边夏灵瞬与朱厚照在路上打马而行，微冷的风从脸侧划过，阳光从前方洒来，夏灵瞬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侧着脸对朱厚照道：“今日天气可真好。”
　　阳光照射之下显得夏灵瞬的脸更加白皙，朱厚照笑道：“是啊，要是等仲春时再来，这郊外的风景更好。”
　　两个人也没有跑太远，见车队在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便停了下来，在原地小步溜马。
　　夏灵瞬扯着缰绳原地打圈，笑道：“生了菜菜之后我便好久没有骑马了，如今总算能再逛逛了。”
　　“那今日可能让你好好过把瘾了。”
　　两人回首，见马车即将赶上来，对视一眼，又策马向棱恩门奔去。
　　棱恩门前还有几个守陵的年老内官正在扫洒，忽然见有人驱马来，不由微微一愣，好在他们很快便认出了朱厚照，见状行礼道：“奴婢叩见万岁爷，万岁爷圣寿无疆！”
　　朱厚照翻身下马，道：“起来吧，这样的天气难为你们在外面扫洒了。”他说完又扶着夏灵瞬下马，道：“这是皇后。”
　　老内官见状急忙行礼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挥挥手道：“快起来吧，天寒地冷，跪在地上小心伤着身子。”
　　老内官们这才起身，为首的那个老内官以前是先帝身边伺候的人，见只有朱厚照与夏灵瞬，有些惊讶，道：“皇爷怎么自己来？奴婢先前也未曾听宫中来人说这件事情……”
　　朱厚照笑道：“我与皇后先来，皇长子和兴王世子的车驾在后面，这次趁着年节来探望我爹。歇脚的地方可有？”
　　“万岁爷放心，每日都打扫着呢，奴婢再去拿些茶来。”老内官说完又转身吩咐其余人去扫洒或准备点心等等，还留下一个给帝后二人拴马，之后又亲自引着二人进附近的院落内休息。
　　朱厚照又吩咐道：“这次来我们也带了些祭品，等车驾到了你们便去搬下来换上吧。”
　　“是。”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也被赶了进来，两个小娃娃也被冯氏从车上抱了下来。
　　守陵内官们见状便去后面装着东西的车驾处取下祭品。
　　菜菜一落地便立刻奔到夏灵瞬身边紧紧地抱着她的腿，还不忘气鼓鼓地瞪着朱厚照，道：“坏爹！”
　　朱厚照伸手去捏他的脸，道：“就你还想和我抢你娘？论先来后到也轮不上你。”
　　一旁的朱厚熜立刻伸手去拉朱厚照的胳膊，道：“哥哥不能欺负菜菜！”
　　朱厚照又要去抓朱厚熜，道：“你是我弟弟，怎么不听我的话？”
　　朱厚熜灵活避开，随后一本正经、义正言辞地开口道：“我是菜菜的叔叔，我要保护好菜菜。”
　　菜菜眨眨眼，看向夏灵瞬道：“叔叔？谁是叔叔？”
　　他平日里都习惯叫朱厚熜“哥哥”，因着他还小，两人年纪相仿，夏灵瞬便也没有特意让他喊朱厚熜“叔叔”，毕竟辈分放在那里，就怕这两个小娃娃因此生分了。因此菜菜早就将朱厚熜当做自己的“哥哥”，今日才听到“叔叔”这个辈分。
　　夏灵瞬哭笑不得地开口道：“好啦，你们爷仨儿别闹了，喝口热茶咱们便去祭拜爹爹吧，不要耽搁时辰才是。”
　　一旁的内官道：“奴婢们已经将供品摆上了，皇爷和娘娘以及皇子、世子可以前往祭拜了。”
　　泰陵地处笔架山东南麓，虽然营建时间不长，但修建极为精致，如金井宝山城、明楼、琉璃照壁各一所，宫门、享殿、东西厢房等等一应俱全、精致秀美。
　　夏灵瞬一手牵着菜菜、一手牵着朱厚熜，走在朱厚照身后一侧，叮嘱道：“我们是来祭拜先帝的，进去之后不可以打闹，知道了吗？二哥儿称先帝为叔父，菜菜要叫爷爷，不许忘了。”
　　菜菜小声问道：“为什么我和哥哥不一样？”
　　夏灵瞬摸摸他的头，道：“等祭拜之后娘再和你解释。”
　　“哦……”
　　享殿内倒是整洁如新，一看便知道是用心打扫过的，上面的祭品已经换成了朱厚照带来的东西，香炉内有紫檀香气传出，闻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朱厚照径自走到香案前，没了平日里开朗活泼的样子，跪在蒲团之上叩首行礼，随后又起身接过一旁内官递来的檀香插在香炉之内，他身后的夏灵瞬也带着两个小娃娃照做，只是少了上香这一步。
　　朱厚照上香之后让内官们退下，这才低声道：“爹，你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我都帮你完成了，你的言行、你的抱负、你的才干……我都让人记录下来了。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好皇帝，如今这样也算做到了一小部分，若你在天有灵便放心吧，我会将大明治理好，让它成为世间最为强大的国家，凛然不可侵犯，让大明的百姓永远挺着胸膛说出自己是大明的子民……”
　　夏灵瞬听他这样说，不由流露出欣慰的神色，摸了摸两个小家伙光溜溜的头顶。
　　朱厚照说完又看向夏灵瞬道：“还有……爹，如今我也娶了一位我放在心上疼爱的娘子，她就像我娘在你心里一样，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我的妻、也是我的朋友。现在我不仅做爹了，还有了弟弟，也总算明白你当初的不易，你就放心在天上看着吧，我会将他们保护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夏灵瞬莞尔一笑，随后道：“我相信你，也一定会照顾好你，让爹在天上安心的。”
　　等到祭拜之后已经是食时了，一家人简要用了些午膳便开始下山，路上找了一处临水风景好的地方暂时歇息。
　　菜菜特意拉着夏灵瞬上了马车，这才神神秘秘地开口道：“妈妈，为什么我要叫哥哥‘叔叔’啊？”
　　夏灵瞬莞尔，道：“因为二哥儿是你爹的弟弟，是你的长辈啊。”
　　菜菜闻言一愣，看着只比自己大一岁的朱厚熜控诉道：“可是哥哥只比我大一岁啊。”
　　夏灵瞬细心解释道：“二哥儿的父亲兴王是你爷爷的弟弟、你爹的叔父，按照辈分你当然要叫二哥儿叔父啦。”
　　菜菜在夏灵瞬和朱厚熜之间来回扫视一番，最终忍不住扁扁嘴哭诉道：“那我不就是最小的了吗？没有和我一样的……没有兄弟姐妹了……哇……”
　　夏灵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努力憋着，道：“没事没事，你还有许多堂兄弟呢。”
　　“可是……可是他们又不和我住在一起……”菜菜抽抽搭搭许久，最后一把抱住夏灵瞬的腰，道：“妈妈给我生个妹妹吧！我要让她叫我哥哥！兄弟一点也不好，我喜欢妹妹！”
　　朱厚熜见状也拉着夏灵瞬的胳膊，道：“娘娘生一个女儿吧，我……”他想了好半天，道：“我把她当我的女儿一样喜欢！”
　　夏灵瞬听了不由无奈扶额，道：“这可不由我来定。”
　　等到了歇脚的地方，朱厚照见菜菜脸上还有泪痕，对夏灵瞬问道：“这是怎么了？”
　　夏灵瞬扬扬下巴：“得知自己现在是家里最小的娃娃，正难过呢。”
　　“那熜哥儿怎么了？看着还挺开心。”
　　夏灵瞬一拍朱厚照肩膀，道：“他正等着你女儿出生之后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呢。”
　　朱厚照颇有些莫名其妙，道：“这都什么东西……”他说完又嘿嘿一笑，摸着夏灵瞬的小腹道：“我也觉得女儿好，桃子啊桃子，你什么时候才出生呀？”
　　夏灵瞬把他的手拍到一边，白了朱厚照一眼，道：“去你的，就是桃树种下还三年后才结果子呢，你还想着三年抱俩啊？美得你……”说罢便走开去张罗大家休息了。
　　朱厚照摸摸鼻子，只好自己去看着两个小娃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菜菜：我的世界观忽然崩塌……
　　葱葱：我要把桃子当女儿疼爱
　　小朱：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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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一四三
　　朱厚照闲得无聊就带着两个小娃娃四处寻找木棍,随后将木棍做成鱼竿的样式，在歇脚所在地附近的溪边在冰面上砸了个洞开始“垂钓”，不过过了许久也未曾有动静,想必是没有钓上来。不过原本因为突然变动的辈分而生疏的两个小娃娃倒是玩得不错，不再像刚才那样忽然拘谨起来。
　　夏灵瞬闲得无聊就带着觅菱与两个内官在附近闲逛，这附近山里也有不少农人，偶然有路过的都有些惊诧于夏灵瞬一个贵妇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郊野,但到底身份有别,也没有人敢上来询问,只是在远处偷偷摸摸地看着。
　　夏灵瞬实在无事可做，索性过去询问起来。
　　“老人家在忙什么啊？”
　　农人见夏灵瞬真的走了过来，还出言问话,一时间有些惶恐，谨慎地问道：“夫人是在和我说话吗？”
　　夏灵瞬笑道：“是啊。老人家别怕,我娘家也在北直隶,与我家那口子趁着年节出来探亲的,如今返程回去,在这附近歇息歇息。他是个粗人,自去玩了，我便在自己走动走动。”
　　农人见她态度和蔼可亲,不见一些贵人时常会有的飞扬跋扈之态,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道：“这马上就要春耕了，便赶紧来松松土地,免得这些时候天气太凉将地冻住了。”
　　夏灵瞬有意问道：“我这次回乡探亲，见家中的亲戚田地都已经种上了番……朱载薯，我在家中也尝过味道,虽说不错，但也不知道这东西种起来如何呀。”
　　农人露出一个笑容，道：“皇爷让新衙门给我们种的这个朱载薯倒是好养活，不像粟米娇嫩，养活得起，一株上面结七八个果子嘞！吃起来也好吃，有一些甘味。”他说着说着又有些忧愁，道：“可是赋税到底在那里，如今一年到头虽然不像过去那样缴纳之后什么都不剩，但家里孩子多的话也不过是勉强温饱罢了……”
　　夏灵瞬听他说完不由叹了一口气。
　　在未来已经逐渐取消了农业税，可如今这农税仍旧是一座压在百姓们头顶上的大山，夏灵瞬倒是有心想要朱厚照取消农税，可毕竟古代的农业生产力就摆在那里，机械化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要是不争取农税，加上普遍苛待商人、禁止行商的政策，国家财政必然会减少，但凡有一点点战争，对于国家便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农人见她比自己还要忧愁，反而安慰起她来，道：“夫人也不必太难过，如今有了这朱载薯，我们生活起来也总算能比过去更加宽裕一些，今年比以往还要冷一些，但朱载薯的收成却也查不到哪里去，加上这新衙门还四处派遣官员到我们那田地里视察，可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我们就怕那些个贪官污吏暗中使坏，欺辱克扣我们……就那位夏大人，还曾跟着我们一起下地，亲自教我们怎么种朱载薯嘞。”
　　夏灵瞬骤然听到“夏大人”三个字，不由微微一愣，试探着问道：“夏大人？朝中哪位夏大人啊？”
　　“就是夏娘娘的二哥，农务寺的夏大人！”农人说起这个还有些兴奋，道：“我本来以为这些娘娘们的亲戚都和那个被状告的张家一样凶，可夏大人不仅不凶，还愿意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说话哩。”
　　夏灵瞬忍不住勾起嘴角，随后道：“真的么？他做得好不好啊？”
　　“好好好！”农人笑弯了眉眼，随后道：“夏大人人好不说了，说话举止沉稳，长得也俊俏啊，听说夏大人还未娶妻，我们这边有好几个姑娘都偷摸地喜欢他呢！”
　　夏灵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见农人有些奇怪，笑得更加开心，好半天才开口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夏大人还真是一表人才啊！”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等从温汤回去之后可得先回一趟家，借这件事情好好捉弄一下自家二哥，看看一向鲜少流露出窘迫神色的二哥害羞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当然，更重要的是夏灵瞬忍不住为自家二哥感到开心，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为官，但总算没有辜负他多年来的心愿抱负。
　　农人也有些感慨：“多亏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官，日子也总算能过得松快一些。”
　　夏灵瞬微微一笑，附和道：“是啊。”
　　一旁的觅菱望了一眼天色，在夏灵瞬身边小声提醒道：“夫人，我们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快些回去，不然老爷要等急了。”
　　夏灵瞬这才对农人道：“老人家，耽搁你的时间了。”
　　“哪里的话。夫人看着面善，我也敢多说上几句。”
　　夏灵瞬和老农告辞之后才返回溪边，只见朱厚照正带着两个小家伙围在一起，不由有些好奇，偷偷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们干嘛呢？”
　　她突然出现，吓得三人都向旁边躲开，夏灵瞬这才发现爷仨儿围着的是一个木桶，里面还装着几尾小鱼，在水里正游得欢畅。
　　菜菜看到来人是自家亲娘，立刻献宝似的拍着木桶沿，道：“妈妈，看，小鱼！是我钓上来的！”他说完朱厚照便嗯了一声，他只好撇撇嘴，道：“是我和爹，还有……叔叔一起钓上来的。”
　　夏灵瞬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后道：“我还以为你们就在那里摆个样子呢，没想到还真的能钓上鱼来。”
　　朱厚照很是自得，道：“我带着他们钓鱼，当然会有所收获了！何况现如今河水结冰也只是上面的一层，下面还很是暖和，只要将钩子放下去了，便能钓到鱼。”
　　夏灵瞬微微颔首，又蹲下/身去看那木桶里的小鱼儿，道：“不过这鱼也太小了，钓上来也不能吃、不能喝的……”
　　菜菜眼巴巴地看着夏灵瞬，道：“妈，它们那么可爱……”
　　夏灵瞬挑眉看向他，道：“难道你不喜欢吃鱼吗？我记得你和你爹可喜欢鱼头泡饼了。”
　　菜菜只好重新低下头，不敢说话。
　　夏灵瞬话锋一转，搂着菜菜与朱厚熜道：“但是呢，就它们身上这一两肉，你娘我也没那个心思料理，带回去宫里养着，这鱼又经不起路上颠簸，你还是将它们放回去吧，不然他们的母亲该等急了。”
　　菜菜和朱厚熜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按照夏灵瞬所说，将这几条小鱼连同木桶里的水，一起从他们在冰层上挖出来的小洞倒了回去。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快些走吧，别等着天彻底黑了才赶路。”夏灵瞬摸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瓜，道：“等咱们回宫之后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夫妻二人一起骑了一段马，朱厚照问道：“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看到这附近有农户去耕地，便与他们闲聊了几句……”夏灵瞬望着远处的天际，道：“忍不住想到港口和通商的事情了。”
　　朱厚照明白她的意思，道：“这事我已经想好怎样说服内阁了，你就放心吧，大明的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夏灵瞬不由与他相视一笑。
　　泰陵到小汤山距离不算短，因此众人赶了三四日才赶到，好在小汤山的别院已经有人提前通报过，因此一家人刚到便被好生安置下来。屋子也是早就被收拾干净的，里面更是已经放好了热乎乎的点心与茶水，朱厚照去召见别院的管事，两个娃娃也有冯氏等人照顾着，夏灵瞬便自己去休息，她一路来也难免饥肠辘辘，因此便挑了几样点心尝尝。
　　“这五白糕做得很是不错，入口微苦，但后味回甘。”夏灵瞬擦了擦手上的点心渣子，又抿了几口茶水将点心送下去，总算觉得自己的肚子没有那样空落落的了，这才有空打量屋内的布置。
　　虽说这小汤山温汤只能称作别院，加上先帝在位时并不常来，难免不如皇宫奢华，但到底是皇家别院，布置也是清雅秀丽，加上别院内的温汤，倒还有几分江南气韵。
　　夏灵瞬换了身略微轻薄的衣裙，吩咐其余人各自去休息，只留下觅菱陪她一起去找朱厚照。
　　朱厚照已经见了管事，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他下去，由孙吉交待事情去了，见夏灵瞬来了，笑嘻嘻地开口道：“今日赶来还算早，晚上正好泡泡温汤解乏，怎么样？”
　　夏灵瞬笑道：“那不正好？你也好好带着菜菜与二哥儿练练凫水，别回头一不小心掉水里伤着了。”
　　朱厚照听她提起这件事情就无奈，但他也明白夏灵瞬是担心自己的安慰，只好应了下来，道：“好好好，我练就是了，保证比得过海子边长大的小子们。”
　　夏灵瞬被他的话逗笑，随后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就是这样。”
　　算来菜菜与朱厚熜年纪还小，不适合去泡温汤，但两个小娃娃都对温汤充满好奇心，非要来看一看，夏灵瞬只好答应下来，不过还是再三叮嘱他们两个只能进去一会儿，泡一泡便要赶紧出去，免得身体不适，这才将两个小娃娃带了进去，当然，是在小一些的汤池内玩耍。
　　两个小娃娃跟着夏灵瞬一起玩水倒是很开心，独留下朱厚照独自一人、孤单寂寞。
　　夏灵瞬坐在池边，一边给两个小娃娃洗身体，一边和他们打闹，等她将两个小家伙洗干净之后衣服都湿了一大片，鬓发也乱七八糟的，她只好先让冯氏带人将两个小娃娃抱走。
　　朱厚熜还恋恋不舍地开口道：“娘娘今晚来给我们讲故事吧。”
　　夏灵瞬笑着应了一声，道：“好。”她听不到朱厚照那边的动静，便想着过去看看，没想到朱厚照正躺在池边，双眼紧闭，她急忙伸手推了推，道：“怎么睡着了？”
　　朱厚照趁夏灵瞬没有防备，伸手搂着她一起进了汤池，随着夏灵瞬的惊叫声扬起一片水花。
　　好在汤池并不算深，夏灵瞬除了被吓了一跳之外并没有喝上汤水，她本能地搂着朱厚照的脖颈，好不容易在汤池内站稳了脚，这才气鼓鼓地盯着朱厚照，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埋怨道：“你要吓死我啊！我心跳都被你吓停了！”
　　朱厚照忍不住大笑起来，随后揶揄道：“还不是因为你只陪着那两个小家伙，就不知道体谅一下官人独守空房？”
　　夏灵瞬的衣服这下彻底湿了，她忍不住嘀咕道：“什么独守空房，分明就是你又吃醋了……”
　　朱厚照看到她隐没在天青色纱衣下的隐约透着粉色的细腻起伏，忍不住埋首在她胸/口，嘟囔道：“好不容易来一次温汤，你不想着与我鸳鸯戏水、比翼双/飞，反而洗起了娃娃，还不让我吃醋？”
　　夏灵瞬因着他的动作有些痒，忍不住扬起下巴，伸手搂紧他，道：“你少来这一套，把我拽到水里来分明是为了……”
　　朱厚照又去吻她的唇，夏灵瞬原本的抱怨都被挤成了细碎的声响，只好跟随着他沉浸在水波之中，任由他逐渐游离的唇瓣肆意作乱，任由自己逐渐融化在温热的泉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
　　桃子：你们看我还有机会吗？
　　菜菜：等妈到天亮……我那么大一个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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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一四四
　　夏灵瞬是在次日午时之后才醒过来的,她身上还有昨夜欢/好的痕迹，腰腿隐隐传来酸痛的感觉，她勉强起身,自己穿好里衣，对着门外喊道：“觅菱！”
　　觅菱快步走了进来，道：“娘娘醒了？要传早膳吗？”
　　夏灵瞬摇摇头，道：“先为我找件衣服来。”
　　觅菱应了一声,找了一件乳白色对襟长袄,绣着蝶戏海棠纹样,又找了一条珍珠粉色的百褶裙为夏灵瞬换上，绾好发髻后才道：“今日万岁爷出去时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叫醒娘娘，让娘娘能多休息一会儿。”
　　夏灵瞬将领子整理了一番,遮住自己脖颈上的红痕，又问道：“他可说过自己去哪里了？”
　　“万岁爷带皇长子与兴王世子在别院内游玩,说是等娘娘用膳之后再去找他。”
　　夏灵瞬微微颔首,这才示意觅菱上午膳。
　　她昨晚被朱厚照折腾了太久,今日好不容易才有一点力气起身,看见香喷喷的饭菜自然忍不住食指大动,竟然也难得多吃了一些。
　　酒足饭饱之后夏灵瞬才带着觅菱去找朱厚照，只见他带着菜菜与朱厚熜在园林内游玩,见夏灵瞬来了还不忘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团姐儿来了。”
　　夏灵瞬瞪他一眼，道：“是啊，我总算来了！”
　　菜菜被朱厚照忽悠着和朱厚熜在园林内“寻宝”,早就跑得满身是汗，见到夏灵瞬来了立刻跑过去，道：“妈,你昨晚说要给我讲故事的，可是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有来……”
　　夏灵瞬摸摸儿子的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妈妈给忘了……”她听到朱厚照在旁边不厚道的笑了，忍不住哼了一声，道：“笑什么笑？”
　　要不是昨日朱厚照忽然“起了兴致”，她也不至于让自家儿子白等半天。
　　朱厚照清清嗓子，对儿子道：“就你这样还等一晚上？只怕等了半个时辰就睡着了吧。”
　　菜菜搂紧了夏灵瞬，嘟囔道：“爹是坏人……总是和我抢妈妈……”
　　朱厚熜却好奇地问道：“娘娘去做什么了？”
　　夏灵瞬老脸一红，一时间有些尴尬，只好沉默不语，将目光转移到朱厚照身上。
　　朱厚照倒是完全不介意，伸手摸摸朱厚熜的头，道：“你嫂嫂都陪你们好几日了，也该陪陪我了，等过段时间再让她陪你们玩。”他说完又凑近朱厚熜，小声道：“你什么时候有侄女可就看这几日了，明白吗？”
　　朱厚熜听了眼前一亮，也神神秘秘地问道：“真的吗？哥哥不骗我？”
　　“当然是真的了。”
　　夏灵瞬看朱家兄弟俩神神叨叨的样子，估摸着不知道背着她想做什么呢。她看向自家儿子，掏出帕子为他擦拭额头的汗珠，道：“刚才你爹让你们做什么呢？上蹿下跳，浑身是汗的……”
　　说起这个菜菜更加委屈，道：“我爹说他在园子里藏了宝贝，让我和叔叔一起找，还不准别人帮我们……可是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肯定是爹在骗我们两个！”
　　夏灵瞬有些好笑，随后柔声安慰道：“没事，妈妈陪你一起找，要是真的找不到，我帮你教训你爹！”说罢母子两个也开始在园子内翻找起来。
　　只是两人找了半天也没个线索，夏灵瞬只好对朱厚照道：“可有什么线索？”
　　朱厚照被两人灰头土脸的样子逗笑，道：“向上看。”
　　母子两个齐齐抬头，这才发现头顶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小锦袋，原来他们找了半天是骑着毛驴找毛驴——白费功夫。
　　朱厚照这才走过来将儿子举高了，让他亲手将锦袋拿了下来。
　　此时的菜菜早就忘了刚才被朱厚照逗着玩的暗中生气，兴奋地晃着手里的锦袋不肯撒手。
　　夏灵瞬也有些累了，牵着朱厚熜走到父子二人身边，扶着朱厚照的肩膀对菜菜道：“拆开看看，我倒要看看你爹给你藏了什么宝贝。”
　　朱菜菜小朋友兴冲冲地打开锦袋，却有些失望，道：“怎么是石头啊，一点都不好玩……”
　　“石头？”夏灵瞬有些疑惑，毕竟朱厚照对于亲近的人从不吝啬，以他的手笔必然不会给儿子一块石头才是。
　　菜菜忍不住闹了起来，道：“爹果然骗我！石头哪算什么宝贝！”
　　夏灵瞬拿过菜菜手中的锦袋，将里面的那块“石头”取出来，只见是一方小小的玉印，不由微微一愣，心里暗自嘀咕着莫非朱厚照自己做了大庆法王不说，还要给自家儿子封个大庆法王王太子吗……
　　她将玉印转过来，看向刻字的一面，忍不住惊诧地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抱着儿子，对夏灵瞬道：“咱们一起去划船。”
　　原本还在抱怨朱厚照拿一块石头糊弄自己的菜菜小朋友听说朱厚照要带自己去划船，立刻将抱怨抛在了脑后，吵着嚷着要去划船。
　　夏灵瞬将那枚不大的玉印攥在手里，牵着朱厚熜跟在丈夫身边。
　　湖是人工建成引水进来的，用多块石头围在了一起，因着别院内有众多温泉，因此园林内的湖水并不会结冰，反而像是一池温水，随着内官转动的船桨滑动荡起了一片涟漪。
　　朱厚照看向正在兴奋玩水的儿子，道：“菜菜也该开始认字了吧。”
　　原本被夏灵瞬护着玩水的菜菜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朱厚照，道：“认字？”
　　朱厚照将他抱过来，又接过夏灵瞬手中的玉印，指着上面的三个字道：“先认这三个。”
　　菜菜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字，毕竟夏灵瞬爱书，他以前不知道见过多少，只是不明白什么意思罢了。
　　于是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字呀？”
　　朱厚照指着刻字的那一面，道：“右面这个字是‘印’字，代表这是一枚印章留下的痕迹，左面这两个字是一个职位。”
　　菜菜有些懵懂，问道：“职位？什么叫做职位呢？”
　　朱厚照只是继续道：“这两个字是‘太子’，就是皇帝的儿子，两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可以继承皇位，成为皇帝，所有人都得听你的话。”
　　菜菜眼前一亮，道：“太子可以做皇帝？是大家都听我的话吗？那我可以吃很多糖吗？到时候我要把我的糖分给叔叔、严先生……”
　　朱厚照“无情”地打断菜菜的询问，接着道：“不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帝，都得听你/妈/的话，她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夏灵瞬听到他这样说，不由有些伤感地垂下眼睑，一言不发。
　　太子的继位往往伴随着上一任皇帝的死亡，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那一天能够更晚一些到来……
　　菜菜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哦……那就不能吃很多糖了……”
　　夏灵瞬听他这样孩子气的形容方式，不由勾起了嘴角，摸着他的头道：“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吃糖？”
　　朱厚照捏着菜菜的小脸，道：“怎么样，想做太子吗？”
　　菜菜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想！”他说着说着又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朱厚熜问道：“那我能让叔叔也做太子吗？这样我们就是一样的啦。”
　　朱厚熜对菜菜认真地说道：“我听妈妈说过，太子只有一个，就是你呀。”
　　“那我不能分享吗？妈妈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和叔叔一人一个，这叫‘分享’，好孩子都会这样做。”
　　朱厚照与夏灵瞬对视一眼，见她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也笑了起来：“那你相信熜哥儿吗？”
　　菜菜信誓旦旦地开口道：“我相信啊，叔叔现在虽然不能做我的哥哥了……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叔叔！”
　　朱厚熜微微一愣，似乎很是感动，他小声开口道：“我也相信菜菜，我要帮菜菜成为世间最好的太子……”
　　“虽然熜哥儿不能做太子，但他可以做辅弼太子的良臣，只要你们能够信任彼此，到时候你一样可以把自己的糖分给熜哥儿。”
　　菜菜了然地点点头，倒是一旁的朱厚熜眼巴巴地看着朱厚照，道：“哥哥……”
　　等到两个小娃娃玩累了回屋，夫妻二人才总算有些私密对话的机会，两人挽着对方的胳膊在湖边散步，夏灵瞬开口道：“之前你不是还说要让菜菜多松快两年吗？怎么忽然……忽然将太子印信给他？”
　　“自从上次和你聊过那些事情之后，我才发现属于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那些欧洲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而我们连鞑靼还没有彻底解决……”朱厚照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凝重的神情，他低声道：“之前我看到王守仁呈上来的奏疏，达延汗的次子被部落内的臣下杀害，所以达延汗才无暇南下，忙着内里平叛，这明明是出击鞑靼最好的时机，可我们却没有足够的钱财来完成这件事情……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先稳定朝臣，册立菜菜为太子，让他们暂时转移注意力……”
　　夏灵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到时候培养下一任合格的皇帝才是大臣们心中关注的事情……”
　　朱厚照露出一个苦笑，道：“有时候他们真正在意的或许不是坐在皇位上的人，而是皇位本身。无论上面是我还是菜菜，这都不重要。”他说完之后神色又分外坚定，道：“既然如此，那就荒唐到底吧。我已经想好了，以皇商的名义组成船队派遣人从福建南下行商，其中一定要配备三大营的军士，方便保护整个商队。昔日三保太监南下的宝船图纸还在，就算不能原模原样做出来，私库里的钱也至少能造出三四艘小型的。”
　　夏灵瞬微微颔首，她想了想，道：“这么大的事情终究瞒不住……更何况要花一大笔钱，全从私库出终究不是办法……”
　　朱厚照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还有太仓银。”
　　所谓太仓银是救急所用，由户部掌管，但要是朱厚照想要，大臣们也没办法。
　　夏灵瞬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道：“行商所得的银钱其中要分三成交出来，毕竟军士是从三大营出，仅仅是给他们的犒劳也要有一定的数量吧。其余的则分给太仓银库与国库——”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到时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大臣们看到钱就不会太生气了。”
　　朱厚照忽然想起什么，有些苦恼地开口道：“但是派谁去呢……”
　　夏灵瞬摸摸下巴，道：“我倒是有一两个人选，不过还要再斟酌一下……等到回京之后确定了再告诉你。”
　　两人相视一笑，倒觉得前景也没那么困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未来的皇帝与兴王ww
　　（那么菜菜的太子和兴王世子还是差辈的（喂
　　桃子：让我来！
　　菜菜：当太子是不是就可以……
　　小朱：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菜菜：……哦，那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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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一四五
　　等到一家人在小汤山住了几日,又提前为菜菜在小汤山别院过了生日，慢悠悠地回京之后，京中的年味早已经彻底散去,人们又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忙碌。
　　朱厚照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东阳边率先上奏疏请辞，希望能尽快告老还乡。
　　这一下倒让朱厚照有些猝不及防，毕竟李东阳这个内阁首辅干得好好的,虽然先前也与他有些摩擦,但尚且不算什么大冲突,李东阳性情温和，虽然难免有御史口中“首鼠两端、优柔寡断”之意，但也算颇得朱厚照心思。
　　而朱厚照和其他大臣之间一直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还是因为李东阳的居中调和,加上他又曾担任过朱厚照的先生，平心而论,朱厚照还是不希望李东阳离开的。
　　当然,也有一点原因是接下来朱厚照还要做更多“惊世骇俗”的事情,要是没了李东阳这个万金油,难保内阁和六部及给事中将来吵翻了天。
　　为此,朱厚照又将这道请辞的奏疏打了下去，还不忘在批示时写了许多好言好语,力求能够将李东阳安抚下来,最起码再干个两三年再走啊。
　　按理说朱厚照这个皇帝都留言劝慰了，李东阳也应该意思一下，可偏偏他铁了心,竟然又上了一道奏疏请辞。
　　朱厚照也很是郁闷，回来就和夏灵瞬吐槽起来：
　　“我平时对他都好声好气的，还经常叫他‘先生’,逢年过节你也打点许多，他娘子还是朱仪的女儿，怎么说也算是沾亲带故，我才刚从小汤山回来他就请辞……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赶他了。”
　　夏灵瞬为他泡了一杯水果茶，安抚道：“许是李大人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呢？”
　　“年纪大？”朱厚照嫌弃道：“你知道王恕吧？八十多岁了还在任，要不是出了点事情，没准我继位的时候他还能接着干呢。李先生今年也才六十三岁，年纪和他比能算大吗？”
　　夏灵瞬憋着笑道：“那王大人毕竟是个例嘛。李大人平日里看着便觉得弱不禁风的，年纪大了身体说不定也不大好呢。既然如此，我让太医院的院正去看看李大人的身体，有了结论再说。”
　　朱厚照微微颔首，随后又想到什么，道：“不行，我得跟着一起去，省得这老先生和太医联起手来做戏骗我。”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道：“好好好，随你就是了。”她想了想，又道：“等太医院的人回来，李夫人必然要进宫谢恩，到时候我再为你问问。”
　　朱厚照微微颔首，随后话锋一转，道：“等将这些时候的奏疏看完，我便打算与内阁一同商量册立菜菜为皇太子的事情，身为皇太子便要开始出阁识字读书了。”
　　孙吉闻言立刻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夏灵瞬手边。
　　朱厚照解释道：“这是我让人摘下来的日讲官人选，里面都注解了他们的科考名次与任职，你再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和我说说。”
　　夏灵瞬拿起册子翻了翻，道：“怎么选了这么多人出来？”
　　“虽说日讲官不如经筵讲官一般重要，但怎么说也是未来太子的老师，将来新帝即位，这些人都是要身居要位的，当然要细细擢选，不能让不忠无能之人投机成事才是。”
　　夏灵瞬将册子又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忽然看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名字，不由念出了声：“严嵩……”
　　朱厚照看了一眼册子，随后道：“此人倒是有些才华，文笔很是不错，因此修《孝宗实录》时也命他一起去修了。”
　　夏灵瞬又看了看下面批注的严嵩的生平经历，只见上面写着此人于弘治十八年考中乙丑科进士，排名为二甲第二名，被选为庶吉士，又跟随焦芳一同修撰《孝宗实录》，先前还是菜菜陪读中的一人，算来如今不过三十岁，若是再担任皇子的讲官，以这份履历，将来必然是大明官场上的风云人物。
　　她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什么，道：“上次和菜菜说起太子的事情时……他是不是提到过一位严先生……？”她将册子又翻看了一遍，忽然发觉这上面姓严的人并不多，而真正和菜菜有过接触的也只有严嵩一个。
　　朱厚照回想了一番，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夏灵瞬沉吟片刻，道：“既然这样，将菜菜叫来问问，看看他想不想这位严先生任他的讲官。”她说完又想起什么，接着叮嘱道：“还有二哥儿，将他们两个一并带来吧。”
　　朱厚照微微颔首，抬手让孙吉去通报，随后才对夏灵瞬问道：“怎么，这个严嵩你有印象？”
　　夏灵瞬摸摸下巴，道：“确实有些印象，不过似乎不是什么好印象。”
　　朱厚照闻言不由皱起眉头，随后道：“既然如此，不用就是了。”
　　夏灵瞬却摇摇头：“菜菜这孩子到底心宽，虽说对谁都好，可一向是个不记事的，既然能记住这位严先生，想必他是有过人之处的。”
　　不一会儿菜菜和朱厚熜便被带来了，两个小娃娃分别坐在夫妻二人怀里，夏灵瞬这才问道：“菜菜，你马上也要读书了，之前身边陪你的几个先生要换吗？”
　　菜菜满不在乎地开口道：“不用啦，他们对我挺好的。”
　　夏灵瞬与朱厚照对视一眼，随后又问道：“先前是为了让你陪你小姨一起上课，所以才教你去听杨一清杨先生的课。可是你如今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学，那就要重新为你找几个启蒙的老师，之前在你身边有教得好的先生吗？把他的名字告诉娘，娘让他做你的启蒙老师，怎么样？”
　　菜菜皱着一张小脸，嘟囔道：“可是我都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朱厚照见他颇为苦恼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好笑，清清嗓子问道：“那记得他们有什么特征吗？别人怎么称呼他的？”
　　菜菜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什么，道：“严先生！大家都叫他……叫他‘惟中’！”
　　——严嵩，字惟中。
　　夏灵瞬又看向朱厚照怀里的朱厚熜，问道：“二哥儿知道这位严惟中先生吗？”
　　朱厚熜点点头，道：“知道的，严先生待我们态度恭谨而又可亲，有时还从宫外带粽子糖来。”
　　夏灵瞬立刻便明白了自家菜菜为什么对这位严先生“情有独钟”了，原来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啊。她忍不住瞪了心虚的菜菜一眼，道：“原来如此啊，难怪皇长子对严先生这样惦记呢。背着我这么放肆吃糖，小心坏了你的牙！”
　　严嵩敢背着其他人给菜菜吃糖，借机讨好菜菜，也算是谄媚皇子，将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呢！夏灵瞬自然既是生气又是担忧。
　　菜菜委屈巴巴地开口道：“是我要了好久严先生才给我的……他说那是他夫人给他买的，怕他有时困饿……”
　　夏灵瞬听他说完不由一愣，她垂下眼睑想了想，还是对朱厚照道：“既然如此，就先按照这册子来，擢选出才学德行都还算不错的人来，等到他们都为菜菜和二哥儿讲过一段时间的课之后再决断要留哪几个人。”
　　朱厚照见她似乎是思考过的，便也同意了。
　　菜菜见夏灵瞬已经不再抓住他吃糖的事情训斥自己了，这才抱着夏灵瞬放心地撒娇：“妈，范嬷嬷什么时候回来啊？叔叔想她了。”
　　先前范氏说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需要看了大夫再回宫，免得将病气传给两个哥儿，因此夏灵瞬也没有过多催促，毕竟朱厚熜如今也长大了，不需要保母时刻守着，冯氏一个人也足够照顾两个孩子，再不济还有其他宫人，跟着照顾朱厚熜也有两年了，不会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夏灵瞬看向朱厚熜，见他有些羞怯而又难为情，却还忍不住偷偷看向夏灵瞬，只觉得这小娃娃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道：“你的妈妈病了，正在宫外养着呢，等回头我让人去问问，若是宫外的大夫看不好就让太医来看看，好不好？”
　　朱厚熜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应声道：“好。”
　　等到两个小娃娃各自去玩了，朱厚照摒退其他人，这才出言问道：“我看你刚才不大想让严嵩担任菜菜的日讲官，怎么又改主意了？”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虽说此人在我印象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名声，但既然能跟着修撰《孝宗实录》，文采总不会太差，更何况我又没有亲眼见过他，他此时是好是坏也很难说，仅因我的一句话决定他的前途是对他的才学德行的侮辱，既然如此，不如等真正见过了他再说。”
　　朱厚照见她还有些憋屈，笑着安慰道：“是忠是奸倒也并不重要。忠臣会做错事，奸臣也未必是老鼠屎，全看掌舵的人如何把握。”
　　夏灵瞬敷衍道：“是是是，我又向先生您学到了。您有这个闲心还是想想怎么挽留李大人吧，菜菜的经筵讲师不也还没有定下来吗？亏你有这个闲心说教……”
　　朱厚照挑眉一笑，很是得意，道：“我已经有主意了。”
　　夏灵瞬有些狐疑：“刚刚不还急得团团转吗？这么快就有主意了？”
　　“还要多亏你提起这擢选经筵讲师的事情，不然我也想不到。”
　　夏灵瞬眨眨眼，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李大人做菜菜的讲师？”
　　“自然，他都教过我爹和我了，再教教菜菜还不是小菜一碟？”
　　夏灵瞬怀疑地问道：“你确定他真会留下来？”
　　朱厚照自信地开口道：“一定会。”
　　他实在是太懂李东阳的性子了，虽然看着有些过于柔和，但李东阳的心性却是比谁都坚毅，尤其是在涉及家国天下的大事上，李东阳很有几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品性。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菜菜：如果我知道当太子要经历这么多，当初我就不会……
　　小朱：听话~你爹还等着带你妈出去浪呢！
　　桃子：还有我！
　　菜菜：……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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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一四六
　　菜菜的日讲官选好了,去给李东阳看病的太医也回来了，李东阳本人自然是没什么太大的病痛，最大的问题也就是过度疲劳罢了,毕竟身为内阁首辅，上要应对皇帝、下要安抚百官，换谁都会心力交瘁。尤其是这几年，李东阳的精神状态也确实与先前相比有些差异。
　　不过比起李东阳的身体情况,更神奇的是他的态度转变——先前还一直坚定着要辞官还乡的李大人忽然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辞官的奏疏也不写了,反而踏踏实实地继续在内阁干活了。
　　众人都有些好奇，夏灵瞬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比起李东阳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的猜测,夏灵瞬更好奇朱厚照暗中亲自去看望了一番李东阳，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能让原本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李大人忽然回心转意。
　　不过一码归一码,夏灵瞬还是大方地将自己小金库内的名贵药材、补品等等赏赐了下去。
　　没过几日,李东阳夫人朱氏进宫谢恩,还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代为转述了李东阳对于夏灵瞬为他延请太医的感谢，阐述了教导太子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同时还不忘郑重承诺一定会好好教书,绝对让菜菜成为一个懂事理、明是非的好孩子。
　　夏灵瞬甚至有些怀疑朱厚照是不是去李东阳府上给他们一家子洗脑了……
　　虽说如此，夏灵瞬也就是对朱厚照与李东阳说了什么有些心痒难耐，比起这个她还有一些要紧事处理。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沈琼莲以及江南沈家行商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处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朱厚熜的乳母兼保母范氏,她怀孕了。
　　怀孕之后便不能继续在宫中担任乳母或保母，毕竟孕妇是没办法照顾另外一个娃娃的，若是隐瞒不报要受宫规处置，严重者甚至会波及性命。
　　好在范氏识趣，在宫外呆了几日，确认怀孕之后便及时通知了夏灵瞬。
　　算来朱厚熜也已经三岁多了，不再需要乳母，只要有个生育过的保母悉心照顾就是，但怎么说范氏也是朱厚熜从安陆带来的唯一一个“亲人”，先前范氏出宫一段日子朱厚熜便有些思念，要是生孩子怎么说也要个一年，朱厚熜本就心思敏感，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夏灵瞬一时间也有些苦恼到底该怎么安排，毕竟总不能因此不让范氏生孩吧？
　　她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结果，最后只能想出将朱厚熜接到自己身边照顾的办法，好在自从乾清宫大火死里逃生之后朱厚熜与她更加亲近，倒也不怕朱厚熜“认生”，只是这样便必然要稍稍“冷落”自家儿子，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冷落哪一个夏灵瞬心里都不好受啊。
　　未曾想到朱厚熜却很是懂事，听说范氏有孕便主动来找夏灵瞬，道：“娘娘，我已经长大了，有冯嬷嬷偶尔看顾我就好了。”
　　夏灵瞬知道朱厚熜一直以来都分外乖巧便是范氏在一旁悉心教导的缘故，加上虽然两个娃娃吃住都一样，但毕竟一个有父母陪伴，一个只有乳母，而身份又有一定的悬殊，朱厚熜自小便明事理也很正常。
　　而如今他唯一能肆无忌惮撒娇的乳母也不能再陪着他了，朱厚熜虽然努力做出乖巧懂事的样子，但心里还是难受的，夏灵瞬自然看得分明。
　　夏灵瞬搂着朱厚熜，拍拍他的肩膀道：“傻孩子，你还小呢，怎么能没人照顾？你还怕哥哥嫂嫂对你不好吗？”
　　朱厚熜被她搂在怀里，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夏灵瞬有些诧异于他的敏锐，但还是安慰道：“你是他的兄弟，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朱厚熜小声道：“我听别人说哥哥有一个亲生的弟弟，但是还没有长大就不在了。哥哥是因为想弟弟了，所以才把我接到京内住的。我也觉得哥哥和娘娘看着我却像是在看别的人……”
　　夏灵瞬微微一愣，不由暗自感叹他的机敏，难怪将来这样的小少年能够坐稳皇位数十年，只这份察言观色、看穿人心的本领就不是假的，就是朱厚照和夏灵瞬这两个大人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察觉到每个人的心思。
　　只是这位小少年再怎么机敏也不会猜到未来的事情，朱厚照一开始对朱厚熜态度冷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夏灵瞬的转述，毕竟朱厚照还是个皇帝，朱厚熜又不是他亲生弟弟，他对朱厚熜心存芥蒂也是难免的。
　　可怎么说如今朱厚熜在宫中也已经呆了快两年，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朱厚照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两年下来早就把朱厚熜的性子摸了个清清楚楚，这小屁孩到底有没有野心，他比谁都清楚。
　　夏灵瞬柔声安慰道：“熜哥儿就是熜哥儿，不是你还能是谁呢？你要是觉得你哥哥对你不好，那你来做娘娘的弟弟，娘娘没有弟弟，只有妹妹，有了熜哥儿这么好的弟弟，疼爱还来不及呢。”
　　朱厚熜眼巴巴地望着她，道：“真的吗？娘娘会像对二姐姐、三姐姐一样对我好吗？”
　　平日里夏灵瞬对夏圆儿、夏合儿姐妹两个的用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难怪朱厚熜会拿她们两个来举例。
　　夏灵瞬看着他的小表情更加怜惜，道：“那是自然了。”
　　其实这孩子也很不容易，兴王夫妇早些年曾经诞下一个长子朱厚熙，可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夭折了，直到正德二年才生下朱厚熜，可是没多久就被抱到了京城，生了与没生区别也不大。算来这堂兄弟两个，一个没了弟弟，一个没了哥哥，或许真是什么冥冥之中的缘分也说不定。
　　朱厚熜见她满面真诚，一下子伸出手搂住夏灵瞬的腰，道：“那娘娘生一个小侄女吧。”
　　夏灵瞬一头雾水，哭笑不得地开口道：“这和生一个小侄女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有哥哥、有嫂嫂，还有二姐姐、三姐姐，只差一个妹妹了。”
　　夏灵瞬故意逗他，道：“那我生下来的按照辈分也是你的侄女呀，怎么能是妹妹呢？”
　　朱厚熜嘟着嘴，抱紧了夏灵瞬道：“我不管，就是妹妹……”
　　“你们的辈分乱得很，我可理不清。”夏灵瞬好笑道：“看你们都想要个女娃娃，可这也由不得我做主呀，就算怀孕也不能确定娃娃是男是女啊。”
　　朱厚熜认真地说道：“那我就向太乙救苦天尊祈求，让他给娘娘肚子里放一个小女娃娃。”
　　夏灵瞬眨眨眼，有些惊奇地问道：“你还知道太乙救苦天尊啊？怎么，将来要做个小道士不成？”
　　“是妈妈和我说的，太乙救苦天尊会实现积德行善的好人的心愿的。”朱厚熜认真地说道：“从今天起我要每日做一件好事，这样太乙救苦天尊一定会听到我的心愿，实现我的愿望的！”
　　夏灵瞬忽然想到她和朱厚照第一次去求签时的那句“积善之门运道昌”，不由莞尔，摸摸小家伙的头，道：“唯有我们自己才是真正的太乙救苦天尊。”
　　朱厚熜有些不解其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事在人为，等你跟着先生开始好好读书学习就明白它的意思了。”夏灵瞬拍了拍朱厚熜的后背，招呼着蒲桃拿点心过来给他，自己则趁着闲暇时看看奏疏。
　　朱厚熜一边吃着奶糕子，一边观察夏灵瞬的举动，问道：“娘娘在看奏疏吗？”
　　夏灵瞬也不避讳，道：“是啊，这些都是年前积压下来的一些不大重要的奏疏，现在看也来得及。”
　　“娘娘好厉害。”
　　夏灵瞬见他真心实意夸奖自己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你和菜菜周围的先生有没有私下议论我的？你有听过吗？”
　　朱厚熜有些犹豫，但还是直言道：“有……不过只说了一次，之后就不敢说了。”
　　夏灵瞬有些好奇地问道：“说我什么了？”
　　朱厚熜小声道：“他们说娘娘太霸道，偏要哥哥专宠，不让哥哥开枝散叶……还说娘娘的娘家与太后的娘家也算是姻亲，可是如今张家过得穷困潦倒，娘娘却不曾去救济一番。”
　　太后要的是她的命，夏灵瞬还没有善良到缺心眼的地步，对于伤害自己的人一再容忍，就是张太后那也是因为她是朱厚照亲娘，夏灵瞬才没有考虑过报复，不然如今的后宫之主想要克扣一宫的银钱、饮食，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至于张家，夏灵瞬不去踩一脚就不错了，想让她救济张家，不如考虑让大明倒退两百年。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又问道：“那之后为何又不说了呢？”
　　“菜菜身边的严先生听过之后与这些人起了口角，说他们不该如此诋毁娘娘，还说民间都是一夫一妻，鲜少有人纳妾，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为天下女子表率，得到皇爷的宠爱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夏灵瞬微微挑眉，心里寻思着这严嵩倒是很识时务，办事也极为圆滑，虽说他当时说这话十有八九也是为了投机，但怎么说也是在维护自己，又拐着弯地落进了夏灵瞬耳朵里，没有一丝故意与违和，一点都不像是溜须拍马之徒会说的话，夏灵瞬想不领情都难。
　　“原来如此……这位严先生倒是很会说话。”夏灵瞬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只是不知道他自己娶了几房娇妻美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葱哥的道教属性第一次暴露x
　　葱葱：太乙救苦天尊快来实现我的愿望！
　　小朱：不，你应该相信大庆法王的实力！
　　灵瞬：……滚！
　　菜菜：这都是些啥啊……
　　*太乙救苦天尊的祝福名单来了~（撒花.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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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一四七
　　朱厚照一走进来就听到夏灵瞬在那里不知在揶揄谁,便问道：“谁娶了娇妻美妾啊？”
　　夏灵瞬等他坐下，这才道：“今日又去训练团营了？”
　　“是啊。”朱厚照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你还没说呢,谁纳妾了？”
　　夏灵瞬笑道：“就是菜菜的那位严先生。”
　　“严嵩……？”朱厚照想了想，道：“之前我还让钱宁查过他，他家中只有一位妻子，欧阳氏,连个孩子都还没有呢,算来他的家境也不算好,能有如今的成就也极为不易。”
　　这下轮到夏灵瞬有些诧异了，没想到严嵩还真的只有一位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当时为自己辩护时所言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了。
　　虽说知道这位要是按照历史走向不算什么好人,但只有一位妻子倒是让夏灵瞬对他有了一丝好感，没办法,物以稀为贵,官场上能找到一个只娶一位妻子的也不容易。
　　夏灵瞬摇摇头,将这档子事情甩出脑后,道：“不说这个,你去李先生家和他说什么了？怎么让他坚定决心继续留下来的？”
　　“不过是和他说了菜菜的事情罢了，他虽然有了去意,可太子是一国之本,但凡他还有为国的心思，那就不会走。”朱厚照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也算和他推心置腹谈了谈……将一些事情和他说过了。”
　　夏灵瞬听他的意思,又问道：“组织商队的事情也和李大人说了？”
　　“说了，不过没有和他说要动太仓银库的事情。”朱厚照有些苦恼，道：“不然就算他脾气再怎么好也不会答应的。”
　　夏灵瞬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随后道：“该来的总要来的。”
　　朱厚熜好奇地问道：“组建商队？哥哥要做什么？”
　　朱厚照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个小娃娃，急忙对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这是我和你嫂嫂还有你的秘密，不能叫别人知道了。”
　　朱厚熜乖巧地点点头，又问道：“为什么要组建商队呢？要去哪里行商呀？”
　　朱厚照见他很是好奇，只好一一解释了，随后道：“到时候就能见到外国人了，他们都长其他颜色的头发，眼睛颜色和我们也不一样……”他越说越觉得有趣，随后故意开玩笑道：“到时候给你娶一个外国王妃好不好？”
　　朱厚熜却被吓了一跳，搂着夏灵瞬闷声道：“我才不娶罗刹鬼！”
　　朱厚照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随后道：“说不定人家还不想嫁给你呢，我可是听你嫂嫂说过的，西方都是一夫一妻，不能纳妾，就算有情人，生下的孩子也不能继承家产，不像咱们大明的男子，家中纳妾不说，庶子也要分走家产，西方女子又不傻。”
　　“我也可以只娶一个妻子，不纳妾！我才不稀罕那些女人呢！”朱厚熜钻到夏灵瞬怀里，小声嘟囔道：“但我可不想娶外国女子……”
　　夏灵瞬拍了拍朱厚熜，随后对朱厚照道：“怎么，你也要效仿西方找一个情人不成？”
　　这话杀伤力极大，朱厚照立刻投降道：“我就是逗逗熜哥儿，皇后娘娘就当我没有说过！”
　　朱厚熜气鼓鼓地盯着朱厚照，道：“哥哥坏，我以后只和娘娘好了。”
　　朱厚照开玩笑开够了，这才对夏灵瞬问道：“商队的人选你可选好了？”
　　夏灵瞬斟酌片刻，还是问道：“你听说过沈万三吗？”
　　“倒是听说过，不是太/祖爷的时候曾经惩处过吗？”朱厚照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道：“你要把他从土里刨出来吗？”
　　“呸呸呸！”夏灵瞬白他一眼，随后道：“今年又到了放宫人出宫的时候了，正巧之前在先帝身边的沈姑姑也想出宫还乡，她祖籍又是乌程人……”
　　她这么一说，朱厚照已经大概明白了，道：“她和沈万三有关系？”
　　“宫中是这样说的，我又让怀信找了与沈姑姑相交甚好的女官核实过了，确实如此。”夏灵瞬见朱厚照有些不大放心的样子，笑道：“其实是不是也不大重要，她的父亲和兄长确实在江南一带行商，生意也做的颇有起色。能力和人脉必然缺一不可。”
　　“怎么说？你们可都未曾谋面，更不用说知晓他们的能力手腕如何了，这次组建商队更是重中之重，要是出了个差错，反而血本无归，那岂不是更要惹朝臣非议？”
　　夏灵瞬走到书桌边上，拿起一份转为摘录的手稿，递到朱厚照手边，道：“这是沈姑姑写的《守宫论》。”
　　朱厚照翻看了一番，不由有些诧异，道：“这句‘甚矣！秦之无道也，宫岂必守哉！’倒是有些意思。”
　　“这是当年先帝评出的‘女学士’夺魁之文，能够教养出沈姑姑这样的家族自然也不会差。”夏灵瞬笑了笑，接着道：“都说吃开人面、撑起场面，难过情面，沈姑姑在宫中多年，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就连太后先前对沈姑姑也格外器重。而沈家已经败落这么多年，过往的那些人情体面早已不在，沈家父子两个却能在这些豪族之间吃得开，足见他们的手腕。”
　　朱厚照沉吟片刻，却也不得不承认夏灵瞬说的没错，道：“那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豪族，其势力自古以来就是盘根错杂，虽说当年太/祖爷兵强马壮，在江南打开一片天，将那些豪族暂且压了下去，可如今百年已过，这些人早就已经抱成一团，对上谄媚讨好官员、对下排挤小型商贩，要想在那里重新打出一片天地，就不能来硬的，只能选择依附他们而生，可沈家却能在这些豪族之间吃得开，看来确实是有些法子。”
　　“何况吴小姐如今在江南为我做生意，若是能搭上沈家的门路，将我的铺子开遍江南，甚至开到西方去，那岂不是更好？”夏灵瞬见朱厚照似乎是同意了，接着笑道：“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可得想清楚了……”
　　朱厚照微微一愣，道：“什么事情？”
　　夏灵瞬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忘了？当初可是太/祖爷将沈家打散了发配至云南，如今你这个后代又要启用沈家，总该给人家一些什么吧？”
　　朱厚照闻言不由苦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茬……既然如此，便将如今沈家的人都接回乌程，好好安置，敕封沈琼莲之父为皇商，品级从六品，其皇商身份可一脉世袭，品级逐渐下降，封赏沈琼莲为敬奉夫人，其余赏赐你看着给些。如何？”
　　且不说皇商这个职务前所未有，对于一直以来被官方抑制的商人，能够得到一个官位，哪怕是从六品的小官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而“夫人”一称往往是封赏宫中年事已高且颇有威望的宫人，又或是当今皇爷或以前皇帝的乳母、保母等，如仁宗的保母杨夫人，不仅无需做事，还颇受宫中众人尊敬，她一直活到朱厚照年幼的时候，还曾教过朱厚照识字，算是他的半个开蒙老师。
　　而沈琼莲年纪尚轻却能得封“夫人”，可以在宫中受到恩养，便已经是对宫人最大的嘉赏了。
　　夏灵瞬微微颔首，道：“这倒是好说。不过给沈姑姑的封赏我还要酌情些许。”
　　朱厚照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沈姑姑曾经教过我礼仪，若是她真的想要夫人一称，只要继续在宫中待着就是，等年纪到了我必然会封赏她，可如今她却主动说要出宫去……我怕反而逆了她的意。”
　　“也好，待到你召见过她之后将我的旨意与她说过，看她自己的决断吧。我先想办法把太仓银库的银子偷偷调出来，先开始按照图纸重新造船才是要紧事。”朱厚照说完拍了拍一直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夫妻二人商量事情的朱厚熜，道：“熜哥儿可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等回头哥哥给你养个小宠物。”
　　朱厚熜点点头，道：“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夏灵瞬想到某人对养老虎、豹子的神奇执念，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着行商的事情极为重要，夏灵瞬也不敢拖延，让朱厚照陪着朱厚熜与菜菜去玩，自己就让人支会人去请沈琼莲来了。
　　先前她让太医给沈琼莲诊治了一番，沈琼莲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如今还有沈若华时常悉心照顾，已经没什么大碍。
　　算来沈琼莲已经许久未见自己这个相处时间并不算很长的学生，因此在看到夏灵瞬从容坐在上位时的样子忍不住流露出欣慰的神色，随后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快请起。”夏灵瞬让觅菱给沈琼莲搬了海棠杌凳请她坐下，这才道：“姑姑如今身体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还要多谢娘娘为奴婢延请名医……”
　　沈琼莲说着说着便又要起身行礼拜谢，夏灵瞬急忙让觅菱扶她坐下，道：“姑姑快坐，何必这样多礼，算来我也是您的学生呢。”
　　“娘娘这话实在是客气。”
　　夏灵瞬莞尔，道：“我见今年宫人出宫的册子上面有姑姑的名字，可是姑姑思念家乡了，想要出宫去？”
　　沈琼莲微微垂首，语气有些低沉哀婉，道：“确实如此，自弘治三年奴婢入宫，如今已经有二十年，离家这些年，母亲去世时未能守在身边，父亲如今也年事已高，为人儿女，总该回去尽孝的。”
　　夏灵瞬自然表示赞同，道：“那姑姑的家人可入京来接姑姑了？”
　　“家父来信说让兄长亲自来接奴婢……”
　　夏灵瞬眨眨眼，这才摒退他人，开口道：“其实我有一事要求姑姑……我听闻姑姑的父兄在江南做生意，因此想借姑姑和沈家的手做生意，只是这门生意与沈家在江南做的生意不同……”她沉吟片刻，认真道：“是一门要下海去做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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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一四八
　　沈琼莲听完夏灵瞬的话不由微微一愣,她试探着抬起头看向夏灵瞬，见她神色认真，这才道：“娘娘口中的下海是……”
　　怨不得她一定要如此圆滑的应答,毕竟这事牵涉不小，尤其官家本就抑制行商之人，不开海关，要是贸然应下来,那些反对开关的官员必然要追究责任。
　　所谓“皇爷万万岁,臣子万万死”,应用在这里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沈琼莲爱惜家人，自然不想让他们凭白无故被牵连。
　　夏灵瞬料想到沈琼莲会这样说，道：“这里只有你我和蒲桃,我便如实与姑姑说吧。”她的指尖扣了扣交椅扶手，道：“如今想要依靠节流来继续充实国库已经是难上加难,若不能节流便只能开源,下海经商就是开源的法子。”
　　沈琼莲已经猜透夏灵瞬的想法,道：“娘娘的意思是让我父兄代为下海？可是如今还有海禁,这是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不能轻易更改……”
　　“你们不一样。”夏灵瞬身子微微前倾，盯着沈琼莲道：“海禁在你们面前将不复存在。”
　　“这……”沈琼莲有些犹疑,道：“奴婢家中到底是商人,娘娘如何力排众议、重开海禁呢？”
　　夏灵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沈姑姑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会和你说这样一番话。”
　　她的意思就是朱厚照的意思,若非朱厚照允许，夏灵瞬这个皇后再怎么受宠也不能参政议政。
　　文官之所以如今不弹劾夏灵瞬就是因为发觉朱厚照一直护着夏灵瞬，而夏灵瞬本人也尽量安分,除了夏家有些跳脱亮眼之外并未有出格的举动。
　　而夏家再怎么“逾矩”也影响不了大局，除了一些认死理的御史之外不会有人盯着他们。
　　沈琼莲对上她的目光也不由低下了头，随后道：“奴婢明白了，娘娘请继续讲吧。”
　　即使内阁有再大的权力，这份权力终究是皇帝给予他们的，如果皇帝施加压力，大臣们也没办法，只不过大部分时间朱厚照都手段温和，绝不会将事情闹大，因此才让文官们无所畏惧。
　　但要是朱厚照下定决心坚持要开放海禁，大臣们也没有办法。
　　“我的想法是先开放南边福建的港口，从那里出发下南洋，按照三保太监当年的航海路线前往满剌加，在那里与外国人做生意。”夏灵瞬微微抬头，想了想道：“行商用的商船与大宗货物由我们提供，沈家若有想夹带销售的也可以一同带上，当然，自己的东西赚多少都是自己的。”
　　沈琼莲提出异议，道：“可是奴婢年幼时便听说海上行商盗匪猖獗……”
　　“这你放心，负责保护人员和货品安全的人手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前往外国行商之危险我也很清楚，更不用说是在海上，其中更是危险万分，但只要沈家有这个胆量去搏一把，那青云之路便近在眼前了，这对于你家父子三人乃至整个沈氏家族都是极为重要的选择，姑姑可要想好了。”
　　沈琼莲闻言不由一颤，她顷刻便明白，这下海行商若是成了，家中便不再是受人鄙夷的商籍，甚至有可能夺得官位。
　　夏灵瞬见她似乎是还想追问，道：“话已至此，沈姑姑心中可有决定了？”
　　沈琼莲虽然依旧坐在那里，可身体却是绷得紧紧的，她攥紧了手，没有说话。她察觉到夏灵瞬锐利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只觉得身上仿佛多了一股威压，只好垂首不语。
　　夏灵瞬接着暗示道：“沈姑姑出宫，兄长还愿意接姑姑回乡，可见家中之人感情是极好的，倘若姑姑同意了，尽力说服，必然能够成事。沈家的未来此刻就在姑姑手中了，究竟是青云直上还是原地停滞，姑姑总该有个选择才是。”
　　沈琼莲深吸一口气，道：“奴婢领旨，定然会回去说服家人的。”
　　夏灵瞬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若是沈琼莲不答应，她的结果恐怕不会好，如今她答应下来，恐怕是已经意料到了这一点，夏灵瞬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她夸赞道：“沈姑姑不愧是先帝钦点的女状元，懂得看顾大局，你的那篇《守宫论》，我与万岁爷都很是欣赏。”
　　沈琼莲骤然听到她提起先帝，微微一愣，随后道：“娘娘过誉了。先帝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感激不尽，也理应做些事情回报才是。”
　　夏灵瞬自然已经看出沈琼莲在听到先帝时微变的神色，又想到太后对于沈琼莲的态度转变，试探着问道：“姑姑和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
　　沈琼莲神色中透露了一丝痛苦，随后道：“当初奴婢在御前侍奉，先帝因奴婢的才华对奴婢格外赏识，而非因奴婢是女子不以为意。而太后当初也对奴婢有些许欣赏，便让先帝将奴婢调派在太后身边伺候……皇爷出生那日正巧皇爷不在宫中，娘娘突然生产，宫中人手不多，便只有奴婢与些许宫人及太医在。而前些时候郑金莲一事闹起来，太后娘娘心情不佳，便怀疑是奴婢收了娘娘的贿赂，趁着当初那些宫人都已经还乡或离世造谣生事……”
　　夏灵瞬不由皱起眉头，随后轻声问道：“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呢？若不是若华实在看不下去了，跑来偷偷与我说清楚，我还尚且不知姑姑竟会遭受虐待。”
　　沈琼莲垂下头，轻声道：“以前太后娘娘对奴婢极好，只是心情不佳稍许训斥惩治罢了。先前太医为太后娘娘诊治也只是说太后娘娘因着身体有些病痛而情绪不佳，就是张家小姐在太后面前也要挨打挨骂，奴婢这些宫人们又怎好说什么？就当是报答先帝与太后曾经的恩情吧。”她说完又露出一个苦笑，道：“更何况若是奴婢贸然去找娘娘，那才会给娘娘惹下麻烦。”
　　夏灵瞬当然是不怕麻烦的，毕竟一旦撕破脸就没有回头的机会，更何况张太后明显不是要将她压倒，而是要将她压死，只是沈琼莲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一心为她好罢了。
　　夏灵瞬转移话题道：“姑姑可想好了出宫之后做什么吗？”
　　“奴婢也算识得几个字，会做些打油诗罢了，便想着如娘娘开设女学一般开一个女子书院，教一些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们读书识字。”
　　夏灵瞬眼前一亮，随后笑着夸赞道：“姑姑果然目光长远，唯有男女坐到同等地位，这个国家才能真正进步。”
　　沈琼莲微微一笑算是回应，随后又问道：“刚刚娘娘说会有人护送商队，是什么人？”
　　夏灵瞬知道现在他们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隐瞒，道：“都是三大营的人，尤其以神机营为主。”
　　神机营的装备大都是火器，除了先前夏灵瞬见过的火铳之外，还有各类火炮等等，在海战上确实是作战利器。
　　沈琼莲不由吃了一惊，她之前听说过朱厚照派张永整顿三大营，没想到竟然先用在了保护行商商队之上。
　　夏灵瞬突然想起什么，道：“还有一件事情，此次南下前往满剌加不仅仅是要做生意，更重要的是保护满剌加的安全，因此出海之后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回来。”
　　沈琼莲微微颔首：“行商之人不能时常回家也是常事，奴婢明白的。”她再次起身行礼道：“奴婢这就回去收拾一下，等出宫之后便会说服兄长与父亲。”
　　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道：“过些时候万岁爷会亲自见你兄长一面，将此次出海行商的事宜都交代妥当。”
　　沈琼莲俯身道：“娘娘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等到沈琼莲离开，怀信这才走过来道：“我已经让人盯紧了沈姑姑，同时还让几个平日里出宫置办物件的宫人在宫外暂住，看紧沈家，以防泄密。”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这种高级机密，夏灵瞬对于怀信的做法不置可否。
　　待到宫人离宫之后没几日，宫外受朱厚照之命同样负责盯梢的锦衣卫便传来了好消息，沈琼莲果然说到做到，说服了兄长沈博参与到这场“冒险”中。
　　朱厚照将先前与夏灵瞬一起构思好的优惠条件和行商可能遇到的风险等等都说明白了。
　　沈博见他思虑周全，不由暗自佩服起这位年轻皇帝，不过毕竟沈家也一直只是在江南做生意，出海可是未曾有过，即使沈博胆子再怎么大也不能盲人摸路一般出海，因此还不忘问道：“若论胆子大，草民自然是不会输的，不过这出海毕竟不是小事，总该有张舆图……”
　　朱厚照摆摆手，道：“这好说。”先前他让人依照夏灵瞬的草图与过往三保太监下西洋带回来的一些保留资料结合在一起大致绘了一张舆图，将能够详细标明的点都已经标清楚了。
　　沈博看了也不由惊叹，道：“这图实在是详细至极，不愧是出自宫中画匠之手……”
　　“朕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造船的材料，如今已经开始在天津一带修建，船队由三艘大型宝船和五艘护卫船组成，待到九月你便要准备出发。”
　　沈博有些惊讶，也无暇顾及君臣有别，吃惊追问道：“这么快？来得及吗？”
　　朱厚照倒是丝毫不在意，毕竟是在说正经事，他也不想听那些客套话，索性道：“先前有不少因叛乱而流浪的散户，我已经着人安排他们修建宝船，以后便在天津定居，加班加点自然来得及。更何况如果你今年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不仅如此，连命都得交出来。”他见沈博依旧有些茫然，不由无奈于沈博的政治敏/感度，道：“建造宝船这么大的事情，调动花费银两不在少数，就算瞒着百官又能瞒几日？我是皇爷，这些不过是小事，至多挨几句骂，你可就不一样了……”
　　沈博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这是被迫上了“贼船”，想跑都来不及，即使面对的是皇爷，他一时间不由有些懊悔。
　　好在他这些年行商吃得亏也不在少数，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这一赌虽然风险极大，可要是赢了回报也极高，所谓“富贵险中求”正是如此，但凡得胜，那就是功名利禄皆在手。
　　沈博将舆图收好，一拱手道：“皇爷放心，草民自当竭心尽力、呕心沥血！”
　　朱厚照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叮嘱道：“若是遇到了那夷人，对方没有开战的意愿便万万不可贸然行动，想办法交流行商才是要紧事，除非对方有出格之举，否则绝不可轻举妄动，平日里更要与满剌加当地人和平共处，免得弄巧成拙。”
　　“草民明白。”
　　朱厚照虽然吩咐下去了，可他也清楚到底商人不义，难免有些不放心，便忍不住开始在心中琢磨应该派一个合适的人代表自己去镇场子才是，免得沈博商人脑子一混坏了大事。


第149章 一四九
　　建造宝船毕竟不是小事,动静大一些也很是正常，朱厚照为了掩饰，特意询问了内阁册封太子的礼仪,言下之意便是要准备进行太子册封礼了。
　　他这一问立刻掀起万丈波浪，毕竟朱厚照本人出生五个月就成为了太子，由先帝抱着完成册封仪式，而这太子一做就是十五年,要是先帝多活几年,没准朱厚照还能冲击一下仁宗皇帝在太子位置上的记录。
　　而学名朱载垓的菜菜小朋友已经快要三岁了,按照朱厚照喜欢就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性子，本应该早早册立太子，可一直拖到现在,难免让人有些好奇原因。
　　毕竟如今皇后颇得盛宠，早早诞下嫡长子朱载垓,而内廷再无其他妃嫔,便不会有庶子问题,但朱厚照迟迟没有册立太子,让人不由对某菜菜的一些基本能力产生质疑。
　　比如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智力是否在正常水准等等……
　　虽说教课的老师都知道菜菜没什么问题,但毕竟这样的“坏消息”更具有传播力，人们暗自揣测也是难免的。
　　好在如今要正式册封皇太子了,皇长子到底是好是坏,典礼上一看便知。
　　不过这阵兴奋也没有持续太久，大臣们很快又为太子册封礼的具体流程争了起来。这正是朱厚照期待的，因此便难得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争吵,恨不得他们吵上个小半年的，免得到时候有人发现天津的动静来烦他。
　　约莫着吵了一个来月，从暮春争到了初夏,礼部总算呈交出一个方案。
　　“万岁爷，皇长子年纪尚小，恐怕不能完成整套礼仪，还需万岁爷陪同皇长子……”
　　朱厚照心里还在估算宝船的完工时间，忽然听到礼部尚书傅珪说话，回过神道：“朕？皇长子平日里可不是都听朕的。”
　　傅珪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骤然听到朱厚照这样说，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道：“那万岁爷以为呢？”
　　“若是让照顾他长大的乳母陪同，身份难免不够……既然这样，不如请皇后带他完成礼仪，如何？”
　　傅珪目瞪口呆，道：“可是……太子册封礼之后还要露面视朝，皇后娘娘身为女子、身份高贵如何陪同……”
　　“平时你们都低着头，又不看我们，我和皇后谁来带皇太子完成册封礼也不重要。”
　　傅珪算是一众老头子中脾气比较好的了，不然朱厚照也不会留下他，但此时此刻傅珪也不由有些憋屈，道：“万岁爷不要同臣说玩笑话了，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如何代替万岁爷完成大礼呢？”
　　朱厚照嘟囔道：“后宫不得干政……祖先们的后宫哪个没有干过政的……”
　　傅珪义正言辞地开口道：“孝慈皇后未曾干政！当初太/祖留下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就是为了防微杜渐唐时的后宫乱象，万岁爷不得不引以为鉴啊！”
　　朱厚照好久没被大臣这样戳过气管子，一时间也有些不爽，道：“祖训祖训！就知道祖训！再这样都过回老祖宗的日子，上街讨饭去吧！”他见傅珪还要再说什么，阴恻恻地开口道：“不许说了！这事留到朝堂上好好辩一回……要是再说就把宁王账本子上的名字都按照太/祖皇帝的法子处置了。”
　　太/祖时打击贪官极为严格，只要受贿一百贯钱就要凌迟处死，只是官员们俸禄少是不争的事实，后来皇帝们对于小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宁王那事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涉嫌造反，哪天朱厚照要是又想起来折腾了，只要下手狠一点，这朝堂上站着的人有一半估计都要消失。
　　傅珪无法，虽然他未曾收受贿赂，但也不能为此得罪同僚，因此只好偃旗息鼓，自觉退下了。
　　朱厚照送走了傅珪，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寻思着这事估计还能吵一两个月，准备册封仪式也需要一个月，又能争取一点时间。
　　然而事情却没有向朱厚照希望的方向发展，内阁和礼部商量的结果很快便出来了，结果自然是同意夏灵瞬亲自领着皇长子完成整个太子册封仪式，同时还提交了大礼流程的奏疏。
　　夏灵瞬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把水吐出来，好半天才缓过来，顺了口气才道：“我……我带着菜菜册封？”
　　朱厚照无奈地点点头，道：“是啊。”
　　夏灵瞬郁闷地问道：“这是谁提出来的？又是谁同意的？”
　　朱厚照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是我提出来的……本来只是想让他们吵一吵，借机拖延一下时间，吸引大臣们的注意力……没想到内阁竟然直接同意了。”
　　夏灵瞬白他一眼，随后倚着小几无奈扶额道：“我还以为大婚之后我这辈子都不用穿皇后礼服不停地祭拜、行礼了呢……没想到还是栽在你手里了……”
　　“这也算是好事嘛……”朱厚照见夏灵瞬瞪着自己，立刻解释道：“你想想，毕竟是能在大臣面前露脸的事情，只要表现沉稳得体，还能让那些子老古董对你多几分好感，等回头太子监国的时候，你的话也能多些份量啊。而且太子册封礼也要动用一部分太仓银库的钱，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夏灵瞬也明白这件事只要做好了受益无穷，但还是有些憋屈，只好道：“算了，我现在就去熟悉大礼的流程，免得出什么差子……”
　　朱厚照急忙拦下她，道：“等等……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夏灵瞬有些不解，问道：“什么事？”
　　朱厚照拉着她重新坐下，道：“沈博此人是个商人，逐利心重，还是要派一个能镇的住场子的人和他一起出海才行。”
　　夏灵瞬半开玩笑道：“怎么？你要让我和他一起去吗？”
　　“当然不是了。”
　　夏灵瞬微微挑眉：“难道你是想派我三哥？他有多不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管我在京中的铺子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其中还有我三嫂在出力……至于我大哥，这人忒老实刚正，真闹起来是斗不过沈博的，我爹年纪也不小了，要能做事早就做了，你可是找错人了。”
　　朱厚照急忙道：“当然不是他们……出海毕竟有风险，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你的家人去冒险啊。”
　　夏灵瞬难得见他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样子，忍不住催促道：“那你倒是说呀，还要憋死我不成？”
　　“我心中的人选是牟台，上次钱宁让我敲打了一番，已经规矩许多，无需牟台镇着也可听命行事，我便想着让牟台与沈博一同出海，毕竟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有品级的官员，引领商队姑且说的过去，三大营的士兵也不会有异议，同时还能镇住沈博，免得此人作祟……”朱厚照一边说一边瞄着夏灵瞬的神色，声音也不免低了下来。
　　夏灵瞬神色自若，道：“既然你已经有人选了，做就是了，怎么还犹豫起来了？”
　　朱厚照见她并未生气，心里也不由放松下来，道：“我想着你们两家毕竟有旧，出海如今也不是什么风光事……”
　　“怎么？怕我阻拦不成？”夏灵瞬露出一个笑容，道：“牟台是你的下属、更是大明的官员，你有这样鞠躬尽瘁、为国效力的大事交给他，想必他比谁都高兴。而你能有得力的下属辅助，我身为你的妻子也同样为你高兴，更何况出海的风光还在后面，虽说现在必然会遭受一些挫折与阻挠，但以后要是编撰航海史，说不定你们两个都要青史留名呢。”
　　朱厚照见她并未有多余的情绪，总算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他说完又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夏灵瞬的那番话还是因为夏灵瞬果断的回答。
　　夏灵瞬白他一眼，随后道：“我可懒得理你，还得忙着走流程、学礼仪呢。”
　　太子的册封礼订在了五月末，北方天气相对来说还算宜人，期间夏灵瞬一遍又一遍带着自家儿子走流程，总算是能让这犹如得了多动症一般的小家伙稍微安分一些。
　　不过册封礼毕竟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菜菜时常罢工到也可以理解。毕竟因着他体重稳步上升，夏灵瞬是不能抱着他走完全程的，只能让他自己一点一点慢慢走，小孩子哪儿能受得了这种折磨？
　　菜菜吃着夏灵瞬做的杏仁酥，委屈巴巴地开口道：“妈，我不想当太子了，还是让叔叔当吧。”
　　夏灵瞬将之前熨好的太子礼服从架子上拿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太子不是想不当就可以不当的，就像做皇帝、皇后，要学会担得起自己的责任，当然……偶尔也可以偷奸耍滑。”
　　菜菜嘟着嘴：“那为什么我一定要走着、不能跑着呢？而且走来走去可没意思了，我也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
　　“因为先生们老眼昏花，你跑太快了他们就看不到了呀。更何况你要是跑着吃东西不就呛着了吗？你不怕噎着啊？”夏灵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管是杨先生还是李先生，哪个不是胡子一大把？这就是上了年纪啦。你再看看你爹，还不怎么留胡子呢。”
　　菜菜只好哦了一声，郁闷地抠着指甲。
　　朱厚熜在一旁安慰道：“没事的，就这一次，以后都不用再去的。”
　　菜菜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好吧……就这一次哦，以后我再也不想参加了。”
　　朱厚照自外面走了进来，道：“这是做什么呢？”
　　夏灵瞬把衣服递给冯氏，让她为菜菜更衣，随后道：“这不是尚衣局将太子礼服送来了吗？我得让菜菜试试，免得有穿着不合适、不舒服的地方。”
　　菜菜搂着冯氏撒娇道：“我不想穿，不要给我穿嘛。”
　　冯氏拿他没办法，只好看向夏灵瞬。
　　朱厚照走过去，从冯氏手中接过衣服，道：“过来，我给你换上。”
　　菜菜向夏灵瞬发出求救的眼神，奈何夏灵瞬选择性无视，他没了办法，被朱厚照一把抓住开始换衣服。
　　“你爹我刚生下来没多久就被封为太子了，典礼上的好多热闹都没看成，你现在已经知道事情了，可比我那时候有趣多了。”
　　菜菜嘟囔道：“可是太累了，我和妈都累……”
　　“这样吧，爹回头给你和熜哥儿一人一只小猫儿作为礼物，好不好？你就暂且忍一忍，回头爹带你出宫，我们去便宜坊吃鸭子。”
　　菜菜听说有礼物，还能出宫去玩，不由眼前一亮，随后他又有些怀疑，问道：“真的吗？爹不会骗我吧？”
　　朱厚照拍拍胸膛，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他说完又神神秘秘地凑到菜菜耳边，不知嘀咕了什么话，菜菜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俨然是满心期待着太子典礼的到来。
　　夏灵瞬有些狐疑地扫视这父子二人一番，总觉得他们两个没安好心。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睡了……我等好久的审核了……
　　双十一一定要理性消费哦……（露出剁手的后悔表情）
　　菜菜：你们才智力有问题！！我很好！
　　灵瞬：不，你有多动症
　　菜菜：妈qaq
　　感谢在2020-10-3023:55:53~2020-10-3123:5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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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一五零
　　五月初六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夏灵瞬一大早便起来开始梳妆打扮，小半年都未曾穿戴过的凤冠、大婚时曾经穿过的翟衣也要重新穿戴起来,更不用说她平日里都不怎么化妆，如今也要换上典雅端庄的妆容。
　　菜菜也没好到哪里去，平日里都是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开始认字读书也是按照亲妈规定的六日一休,辰初一刻起身,休息时则更不必说,睡到辰时三刻起身，连早膳都省了，垫两口点心便等着一家人一起用午膳了。
　　而今日因着太子册封大典的缘故,天不过蒙蒙亮小家伙就被冯氏从被窝里抓了出来，自然是满腹的怨气。
　　冯氏一边为他换衣服,一边安抚道：“今日是哥儿的好日子,就好比民间学子的‘高中状元’,暂且忍忍吧。”
　　菜菜嘟囔道：“真麻烦……”
　　夏灵瞬换好凤冠和衣服走进来,恰巧听到菜菜发牢骚,笑道：“这还只是册封，等到今年年末你这个太子要陪你爹一起郊祀,也不必这个轻松。”
　　菜菜张大了嘴,小心翼翼地问道：“妈，你要不还是生个弟弟吧，这太子我做几年就让给他。”说完还不忘揪了揪身上玄色的太子冕服。
　　夏灵瞬忍不住伸手去敲他的额头,道：“你爹和你说做太子的时候只说了太子的好处，却没有说太子的难处，以后你不仅要更加努力的读书识字,还要陪着你爹一起翻阅奏疏呢。”
　　菜菜被她说得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委屈巴巴地开口道：“现在反悔是不是也来不及了？”
　　“是啊。”夏灵瞬接过宫人送来的太子冠冕，蹲下身为菜菜戴好，道：“但你想想，上次我们出宫去还不到初春，田间已经有农人忙碌耕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菜菜摇摇头，道：“不知道。”
　　夏灵瞬系好固定冠冕的带子，又用指尖将菜菜眼前的五色玉珠理顺，道：“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是他们生活的根本，若是不耕地，那就没了粮食、没了生活来源，不要说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就是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都是难上加难，所以即使春寒料峭，农人们也要外出耕地。”她见菜菜耐心地听她说完，又继续道：“太子和农人其实是一样的，只是你要耕的地是整个大明的土地、要奉养的是这片土地上的子民，只是你不需要亲力亲为，而是选择更加合适的方式去让适合这项工作的人完成任务。”
　　菜菜听着听着有些茫然，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夏灵瞬笑着捏捏他的脸，道：“你现在还小，要做的就是跟着你爹、还有先生们尽心学习、读书识字，就像农人耕地一样完成你的工作，倘若你时刻想着偷奸耍滑，那么所有人将来就都要跟着你挨饿。”她又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不说别人，就说你自己，你平日里最爱吃的那些五白糕、山药枣泥糕、关东糖……可就都没有了，到时候连媳妇儿都娶不上，你爹和我可帮不上你。”
　　站在夏灵瞬身后的蒲桃闻言不由偷偷笑了起来。
　　菜菜急忙站直了身体，道：“那我一定好好读书识字，做一个好太子！”
　　夏灵瞬伸手将儿子搂紧怀里，轻声道：“妈妈相信你，你会成为一个好太子的。”
　　大典至少也要持续两个时辰左右，因此在开始之前，母子两个都吃了些点心暂时垫垫肚子，免得大典还未结束就先饿昏在了现场。
　　辰初一到，大典便要正式开始。宫廷禁卫早已在午门内外两侧侍立，拱卫司也已经将仪仗摆在丹陛以及丹墀东西两侧，文武百官身着官服按照品级齐聚于午门外等待，礼乐鼓吹等则更不用说，早已经准备齐全。母子两个要先在奉天门外等候，等到朱厚照这个皇帝到达奉天殿，册封流程才算正式开始。
　　赞礼官及夏灵瞬都要引导着小娃娃先在殿外行拜礼，之后还有承制官唱赞，再正式宣布册封皇后所出皇长子朱载垓为太子，太子再进奉天殿内向皇帝行拜礼，跪下准备接受宝册。
　　又有专门朗读宝册的内官高声朗读太子宝册，读完将宝册交给册封使，正式授予皇太子，皇太子再转交给身边的捧册官拿好，种种礼仪之下，受封才算是基本结束，按理说皇太子应该到中宫朝谢皇后，但夏灵瞬如今已经全程陪伴在自家儿子身边，便将这一流程去掉了，毕竟她顶着浑身上下三四十斤的衣服首饰早已经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再跑回坤宁宫受礼了。
　　册封礼结束，朱厚照与夏灵瞬领着自家儿子从奉天殿内走出来，文武百官已经被引导至奉天殿阶下，眼巴巴地望着这对父子，毕竟之后还要外出前往宗庙拜谒，为了中午按时吃饭，还是要尽早完成整个册封仪式才是。
　　朱厚照一把将菜菜抱起来，父子两个额前垂下的玉珠一时间伶仃作响，让旁边准备唱赞的内官不由看呆了。
　　朱厚照看向一旁的唱赞官，唱赞官这才回过神，道：“拜！”
　　文武百官早就习惯了朱厚照出其不意，权当作没看见父子两个本不应该出现在典礼上的行为，只是按着唱赞的声音行拜礼。
　　等到文武百官行过拜礼，朱厚照又对唱赞官道：“太子还有话与文武百官说。”
　　夏灵瞬不由一愣，心里嘀咕着之前走礼仪流程的时候没听说过有这么一茬啊，这爷俩不知道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唱赞官也是一愣，但奈何这父子两个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他也不能直接说册封典礼中没有这个流程吧……
　　因此，唱赞官只好硬着头皮道：“传皇太子言——”
　　文武百官不由一愣，也是一头雾水。
　　朱厚照和夏灵瞬都看向儿子，只见他挣扎着从朱厚照怀里下来，自己伸手理了理衣服，清清嗓子，学着夏灵瞬平日里管束宫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我会做一个好太子，你们要听话！不要吵！”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文武百官站得并不算远，加上此时此刻的宫内一片寂静，这童声稚语便这样随着风飘飘悠悠地落入了文武百官的耳朵。
　　唱赞官差点吐血，寻思着这话要是大声说出去岂不是要得罪百官了？但奈何“传皇太子言”已经开了头，做事总要全须全尾的，更何况要是不如实传报，皇爷也不会放过他，他只好高声复述了一遍。
　　“我会做一个好太子，你们要听话！不要吵！”
　　尖锐清晰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奉天殿。
　　虽说如今的场景非常严肃，但夏灵瞬还是压不住自己翘起来的嘴角，只好微微垂首，免得自己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她偷偷瞟了一眼朱厚照，他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已经笑得眯了起来，笑咧咧地扫视着阶下的大臣们。
　　百官们有的神色窘迫，有的则埋头不言，好半天也没人应声，最后还是李东阳接下话，带着百官们再行拜礼，高呼千岁。
　　之后还要拜谒宗庙，便不需要夏灵瞬随行，夏灵瞬也能暂时休息休息，将头上沉甸甸的凤冠摘下，改换燕居常服，等父子两个祭祀回来，宫中便要正式开宴用膳了。
　　夏灵瞬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儿来和蒲桃等人闲聊。
　　“你们刚才听见了吗？”
　　蒲桃笑道：“听见了，长哥儿……不对，太子殿下说要让那些大人们听话呢，唱赞官那么一喊，我们在坤宁宫守着都听见了。”
　　身着亲王世子服饰的朱厚熜也点点头，道：“我也听见菜菜的话了。”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那样一句话的，这话说出口，让百官怎么看他啊……只怕他们更要担心菜菜将来和他爹一样……”
　　蒲桃安慰道：“娘娘也不必多想，童言无忌嘛，这些大人们哪个没有子孙，难道不知小孩子说话只凭心情？”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随后道：“过些日子你带些东西代我去宫外看望一番范氏，顺便再看看你的那几个陪嫁铺子，好让管事的认下你，别让他们不知道谁是将来的当家主母了。”她又拍了拍立刻打起精神的朱厚熜，道：“熜哥儿也一起去，好不好？”
　　朱厚熜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蒲桃听她提起陪嫁，又有些羞怯，小声应道：“知道了。”
　　“我记得你和小薛太医的婚期是定在了冬月？”
　　蒲桃接口道：“冬月廿五。”
　　夏灵瞬忍不住莞尔，道：“那正好，陪我过完生日你们再自己偷着乐去！”
　　“娘娘！”蒲桃耳根子烧红，道：“就是这样，我将来还要回到娘娘身边呢。”
　　夏灵瞬打趣道：“怎么，你还要做我家娃娃的奶妈妈吗？还是看好你自己的小娃娃吧！”
　　众宫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却又碍于蒲桃在那里跺脚，只得默默收回了笑声。
　　朱家父子两个祭祀回来便各自去换衣服了，尤其是菜菜，第一次穿冕服憋屈坏了，又热又累，抱着冯氏便小憩去了，好在之后是宫宴，他这个皇太子不露脸也可以。
　　朱厚照一边换衣服，一边笑道：“你可不知道，这些大臣们陪同祭祀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窘迫，平日里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被菜菜这个小娃娃这么一呵斥反而收敛起来了。”
　　夏灵瞬有些好笑，抿了一口茶水，道：“不会是你故意教他那么说的吧？”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同他说可以和大臣们说一句自己想说的话！”朱厚照越说越觉得好笑，咧着嘴道：“没想到这小子憋出一句这话，还真有些意思，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夏灵瞬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是啊，真不愧是你的儿子，只怕回头他的先生该好好教教他这个太子到底如何得体发言了。”
　　朱厚照坐在夏灵瞬身边，搂着她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我们虽然是皇帝，可又不是圣人，菜菜这样一直活泼下去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啦
　　来自菜菜的心里话：要听话！不要吵！
　　大臣们：……不愧是你爹的崽崽，猝不及防
　　*以下是菜菜的感谢名单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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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一五一
　　太子册封结束,国家大事总算是完成了一件，鉴于某人在期间偷偷从太仓银库拿钱的事情，给事中重新开始弹劾。
　　奈何朱厚照理由充分,百官也没有办法。
　　——还不是太子信重你们，所以才从国库内拿钱出来给太子装扮宫殿。
　　夏灵瞬听到这个理由也不由有些无奈，这么生搬硬造的借口也只有朱厚照想的出来。
　　太子每日不住在东宫，跟着帝后二人住在西苑府邸内,即使将宫殿装饰好了也没用啊。
　　但谁让朱厚照是皇帝,最终解释权都在他那里,大臣们平日里就是再怎么也拿他没办法。
　　“宝船建造的如何了？”
　　“大体有个样子了，还需要收尾处理一番。”
　　夏灵瞬撑着下巴，道：“三大营的人选也已经筛选好了？”
　　朱厚照将手中的奏疏丢到一边,道：“筛选好了。虽说这一去少说是两三年不能回来，但升官发财的承诺也已经说出去了,心里能掰扯明白的自然有个抉择。”
　　夏灵瞬的动作也不慢,她拿起一本奏疏翻看着,忽然愣住了,随后将奏疏递给朱厚照,道：“你看这个。”
　　朱厚照见她忽然有些激动，忍不住凑过去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算来奏疏上写的不过是一件小事,毕竟是放在奏疏末尾的,可偏偏这件事对于朱厚照和夏灵瞬来说不算是小事。
　　去年年底时，曾有一小队外国人曾经在福建港尾白沙村同商船一起登录，随后又被当地官府驱逐出境。
　　朱厚照差点跳起来,随后埋怨道：“真是到手的鸭子都被他们放飞了！”
　　夏灵瞬安抚道：“他们又不懂这个，还不是按照规定将外国人赶跑？”她思虑片刻，接着道：“何况这些外国人往往是先来两三个传教士,四处兜售他们的宗/教/信/仰，对于咱们的实际帮助并不大。”
　　朱厚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后道：“不过他们要是真来了我们该怎么沟通？”
　　“要是运气好，里面应该会有说英语的，不过不知道中古英语和现代英语差别会不会很大……”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道：“反正到时候他们为了方便传教和交流也会自学汉语，那不是更好。”
　　她忍不住想了想，等到将来全球都学汉语，那不是更有意思了？
　　朱厚照看到她扬起的嘴角，问道：“想什么呢？在那里傻乐？”
　　夏灵瞬认真地说道：“你一定要努力，后世学子的学习负担是轻是重可就看你了。”
　　朱厚照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正要追问，蒲桃领着朱厚熜自外面走了进来，道：“娘娘，我回来了。”
　　夏灵瞬将手中的奏疏单独放在一边，这才问道：“范氏怎么样了？”
　　朱厚熜开心地答道：“妈妈看着胖了。”
　　蒲桃笑道：“范氏一切安好，肚子大了不少，娘娘让我带给范氏的药材补品我也都转交了，娘娘就放心吧。”
　　夏灵瞬让朱厚熜坐到自己怀里，将盛着点心的漆盘递给他，笑道：“平安就好。”
　　“范氏找稳婆和大夫看过了，这胎是足月而生，估摸着十月份左右娃娃出生呢。”
　　夏灵瞬看向怀里吃东西和小仓鼠一样的朱厚熜，问道：“熜哥儿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朱厚熜想了想，道：“弟弟。”
　　“你不是喜欢妹妹吗？”
　　朱厚熜认真地说道：“太乙救苦天尊托梦告诉我妈妈肚子里是个男娃娃。”
　　朱厚照有些惊奇，道：“你怎么还信道教？”
　　菜菜刚刚从文华殿上课回来，忽然听到朱厚熜说太乙救苦天尊的事情，立刻跑出来道：“明明无量佛才是最厉害的！”
　　朱厚照一拍桌子，道：“大庆法王才是最厉害的！”
　　菜菜也附和道：“对，大庆法王才是最厉害的！”他说完又觉得不大对，看向朱厚照问道：“大庆法王是什么佛？”
　　“是我啊，我难道不是最厉害的？你们想做什么我都能带你们做……”朱厚照见菜菜有些不以为意，假意威胁道：“你忘了上次谁带你们去温汤玩了？”
　　菜菜立刻大喊道：“大庆法王是最厉害的！”
　　夏灵瞬看着这三个人，不由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道：“行了，这都要到饭点了还有心思说这些，再这样你们都别用午膳了，等你们争出个一二再说。”
　　三人立刻眼巴巴地看着夏灵瞬。
　　夏灵瞬对上三双渴望的眼睛，有些好笑，道：“好了，等着用午膳吧。”
　　等夏灵瞬走了，菜菜才凑近朱厚照与朱厚熜，小声道：“太乙救苦天尊和大庆法王都不如我妈厉害，想不给我饭吃就不给我饭吃……”
　　兄弟两个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册封礼刚刚过去，朝中正是和谐的时候，朱厚照和百官们相处起来倒是越发融洽，相安无事。
　　可惜好景不长，眼看着宝船就要修好了，朝中忽然开始弹劾钱宁肆意挥霍私库的钱，还曾经以朱厚照的名义去太仓银库引太仓银“私用”。
　　朱厚照还没来得及答复，钱宁便先找上门了，当然，找的不是朱厚照，而是夏灵瞬。
　　因着如今帝后都已经不住在乾清宫，府邸虽然有守卫，但都听命于朱厚照，平日里钱宁时常被朱厚照叫来议事，守卫便不会拦下钱宁。钱宁进了府邸内，又让人去向夏灵瞬通报求见，夏灵瞬知道他为何而来，便也没有阻拦，在朱厚照的书房接见了钱宁。
　　钱宁一进门就向夏灵瞬行礼，脸上恨不得写上“委屈”这两个字，夏灵瞬让他起身他也不起来，还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委屈呀……”
　　夏灵瞬早就知道他为何而来，心中不免有些无奈，随后道：“你先起来再说话，万岁爷一向器重你，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让别人知道了怎么想？怎么，不怕别人说你是佞臣了？”
　　钱宁一噎，只好起身，道：“娘娘恐怕不知道，前些日子臣奉命为万岁爷办事，所以才屡次支取私库的银钱，臣对万岁爷一片忠心，怎么会……”
　　夏灵瞬打断他的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道：“你也不用和我遮遮掩掩的，私库的账本都在我这里，你支取了多少我心里都有数。至于万岁爷派给你的差事，太仓银库的钱少了多少，你自己应该明白……”
　　钱宁闻言不免有些心虚，朱厚照确实是让他去太仓银库借机取钱，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取的数量和朱厚照说的数量根本不是同一个数目。
　　这事要只是朱厚照知道倒也无所谓，毕竟朱厚照一向宽和，小贪算不得什么。但这是让文官们知道了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那得是硬生生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不可，更有甚者还想着借机搞死他。
　　钱宁说不害怕那自然是假的，他第一时间自然是想到要去和朱厚照求情，但毕竟刘瑾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君王无情，朱厚照还不是说摆平刘瑾就摆平了，刘瑾忙碌三载也不过是堪堪保住了性命打发到南京打扫卫生罢了，更何况身居高位的人要是掉下来，真是“墙倒众人推”，活着说不定还不如死了呢。
　　正当钱宁如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思考如何保命时，有人忽然提醒了钱宁一句，钱宁便寻思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夏灵瞬。
　　夏灵瞬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不过你也是为了给万岁爷办事，办的又是国事，哪里就像他们说的有天大的罪行呢？”
　　皇后地位稳固，颇得圣宠，夏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逐渐光耀门庭，找她求救是最好的选择。
　　钱宁听她这样说，语气似乎有所松动，立刻道：“臣明白的。毕竟是为万岁爷办事，有什么委屈臣受不了？更何况万岁爷是百年未曾有过的开明仁爱的帝王，有些许顽固的老臣不能体会万岁爷其中深意也是难免。”
　　夏灵瞬听他说完这一番话也不由暗自感叹钱宁说话很是伶俐，不去什么宫斗文里做个黑莲花女主角实在是可惜了，这一番话下来，既说明了自己的委屈，又表明了自己的深明大义，吹嘘了朱厚照的英明决策，还贬低了大臣们的顽固不化。
　　殊不知钱宁也暗暗吃惊于皇后的权力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
　　怎么说私库是皇帝的小金库，里面的钱都归朱厚照自己管，没想到夏灵瞬居然能看私库的账本，足以看出朱厚照对于夏灵瞬的信任。
　　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那条铁规矩还在那里明晃晃地摆着，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就是孝慈皇后过问一句天下是否安定都会被太/祖责备，而夏灵瞬则对朝事似乎无所不知，就算是张太皇太后在世也不过如此了，然而夏灵瞬此时也不过是个皇后而已。
　　夏灵瞬不知道钱宁心中的想法，只是道：“你还是办你该办的差事，至于朝臣们那边，万岁爷自会应对。你记得收敛一些，可不要自己乱了阵脚，到时候让人家咬住不放，谁都救不了你。”
　　钱宁恭敬道：“臣谨遵娘娘教诲。”他随后又笑道：“臣那里前些日子刚得了一批江南来的珠宝首饰，虽然不如宫中的精致贵重，却也样式新奇，之后便遣人给皇后娘娘送来。”
　　夏灵瞬知道自己要是不收下东西，难免钱宁会不放心，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你办事小心些就好。”她眨眨眼，又出言问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钱宁心里一跳，对上夏灵瞬的视线也不敢隐瞒，道：“张彩。”
　　夏灵瞬对这个人倒是有些印象，如今正任吏部主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和钱宁勾搭在一起的。
　　她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走吧。以后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便不要来找我。”
　　原本还有些志得意满的钱宁顿时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喜笑颜开，夹着尾巴恭敬退下了。
　　等到送走了钱宁，夏灵瞬才叹了一口气，道：“好啦，他走了。”
　　朱厚照自书房后那扇绘有大明舆图的屏风后走了出来，笑道：“他倒还真是用心，思虑得面面俱到。”他又看向夏灵瞬，道：“钱宁记得你的‘恩情’，以后必然会对你的话奉为圭臬，到时候你想怎么使唤他随意就是。”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问道：“这事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要是百官都联合起来弹劾你，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过些时候不就是万寿节了？到时候我就把事情和他们说清楚了，想必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出关还需要手续，商队人员繁杂、船队体积庞大，想要彻底瞒着他们也不可能。”
　　夏灵瞬见他似乎极为自信，借机揶揄道：“你小心回头被气得连生辰都不想过了。”
　　朱厚照摸摸下巴，道：“还有李东阳在呢，这事我都和他说了，他自然会居中调和。”
　　“这下好，变成两个人一起挨骂你就高兴了？”
　　朱厚照嘿嘿笑了几声，道：“账本我可都存着呢，不怕秋后算账就尽管来吧。要是还整那样憨愣的，就拖出去打板子，总能把他们打醒了。”
　　“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w
　　菜菜：都没有我妈厉害！
　　小朱/葱葱：甘拜下风
　　钱宁：嘤嘤嘤如果皇后娘娘愿意我也可以当你儿子三只小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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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一五二
　　算来今年是朱厚照的二十一岁生辰,又刚刚册立太子没多久，因此今年的宫宴要比往年更加隆重，夏灵瞬也没用少为宫宴费心。
　　更重要的是今年的宫宴可能不会特别的融洽,还是要早做打算比较好。
　　果不其然，朱厚照受群臣拜贺不过一半，就有人跑出来说起了钱宁的事情，要求朱厚照给一个处置钱宁的答复。
　　鼓乐司的雅乐戛然而止,空气中的酒香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渐渐散去。
　　朱厚照见状索性将钱宁拿私库的钱去造船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对自己的这群大臣其实没有过多的期待,只要能把事情办好了,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
　　冯氏见势不妙，便催促着不明所以啃鸡腿的菜菜借口去盥洗离场了。
　　殿内气氛反而更加冷凝，所有人都用惊诧的目光看向朱厚照,似乎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终于有人出列道：“万岁爷，万万不可啊！海禁是我大明开国的国策之一,为的就是防止外族入侵,万岁爷贸然开启海禁不仅是破坏祖制,还会害了滨海的百姓们啊。”
　　朱厚照耐下性子道：“但凡打开海禁,必然要制定往来通商的法律,所以才要你们这些朝臣全力配合，若能够开禁通商、有法可依,何尝不是减轻百姓的负担？”
　　“江南海边本就有倭患存在,若是开放港口，必然要吸引蛮族倭寇入侵，肆意扰民……”
　　又有人附和道：“天下太平已久,万岁爷何故开放海禁、引狼入室，让百姓遭受凌虐骚扰……更何况商人重利，若是行商之风日盛,土地又让谁来耕种呢？”
　　朱厚照冷笑一声，道：“那永乐时，三保太监屡下西洋，让西洋小国见识我大明国富民强，引万国来朝，也是违背祖制了？商税赋役与农税之差难道百姓会不明白？”
　　“太宗神武，可朝贡往来带来的负担祸患也不可小觑！仁宗、宣宗休养生息才是我大明发展之道啊！”
　　“若只知道固步自封、孤芳自赏，殊不知此等行为百年后落在后人眼中遗恨无穷。”朱厚照扫视一番，道：“都说开关加剧倭患，难道不开关就没有倭患了？不想着如何解决，每天只知道‘祖制祖制’，可你们真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朕都不知道吗？鞑靼这几年安分些了，你们就自觉安稳，自欺欺人地以为天下太平，却不知满剌加已经有外族觊觎了！”
　　之前朱厚照私下召见满剌加使臣倒是有人听说了风声，但也只以为是朱厚照一时兴起才忽然召见，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因，因此一时间百官都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朱厚照接着道：“满剌加在一众小国之中位置尤其重要，自三保太监勘测过的舆图来看，此处乃是西方蛮夷窥伺大明的最佳位置，若是我们不借商船派人过去，满剌加失手，只怕那些狼子野心的蛮夷下一个便要觊觎我大明的土地。”他冷笑一声，道：“而我们呢？南有倭患，北有鞑靼，三大营荒废，团营更是散漫不成样子，若非边军还算善战，只怕你们要学宋朝南渡！内忧尚未解决，外患则更不必说，到时候将整个国家都被这些内忧外患拖垮，你们就不怕祖宗斥责吗？”
　　大殿内一片寂静，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着。
　　原本去盥洗的太子走了回来，道：“我觉得我爹说得对呀。”
　　他忽然轻描淡写地开口打破寂静，让众人不免有些惊讶，联想到册封礼上这位太子的“童言无忌”，朝臣们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听这位太子要说什么。
　　菜菜天真地问道：“如果我们真的强大，为什么要害怕打开海禁？打开海禁，把他们的钱拿来我们自己用难道不好吗？那样我们就能让所有人都吃饱饭，让所有士兵都佩戴火铳保护我们的百姓，这不就更好了吗？”
　　他的无心之语倒让大臣们有些不知所措，虽说是稚子之语、朴实无华，但却似乎无法让人挑出错处，让原本想要继续争辩的大臣哑然无声。
　　朱厚照忍不住勾起嘴角，随后压下笑意，道：“朕知道你们要说没钱。朕是未曾过问江南盐引的问题，其中到底有多少是该收的钱，有多少是商人从百姓强抢来的钱，朕难道不知道吗？江南的商人被喂的脑满肠肥，你们不敢宰、也宰不动。既是如此，那便如太子所说，把外国的钱得来我们自己用，朕知道诸位为官都是心怀大志，哪一个不是为了国家着想呢？派商船前往满剌加，最重要的就是为了提防西方异族，其次便是与其他国家贸易，获取钱财。”
　　“可是满剌加等南洋小国不过尔尔，即使行商又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平白增添国库的负担……何况我大明为大国，行商反倒是降低我国的地位……”
　　“满剌加地狭人稀，最重要便是依靠行商来供给国家发展，不是吗？”朱厚照心中暗自摇头，知道要是商船不亲自去看，这些人永远不会相信，道：“如今朕只要开放天津港口，便于宝船自北方出发，护卫满剌加，提防外族。”
　　“可先帝最重休养生息，万岁爷难道忘了吗？重开海禁、大规模地出海南下，注定会惊扰百姓，万岁爷得先帝教导，在宗庙内祭拜先帝时又该如何向先帝解释呢？”
　　朱厚照犹如被人拔了胡子的老虎一般，勃然大怒道：“放肆！”
　　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些人将他爹裹挟着成为所谓的“圣人”而沾沾自喜，还要让他乃至他的孩子都被强行塞入这副圣洁壳子里。
　　李东阳见形势不妙，立刻开口道：“海禁乃是我大明建国近百年来国家大策，众位难免会有所顾虑，也都在情理之中，万岁爷是为大明计较未来长远。今日是万寿节，不如等来日再议。”
　　朱厚照自顾自地坐下斟了一杯酒，道：“今日是朕的生辰，不愿和你们计较，待到明日，你们必须给朕一个答复。”
　　君臣仍旧是怡然自得，仿佛万寿节宫宴之上没有任何君臣不睦的事情发生，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夏灵瞬站在后殿，将众人的话听了一个一清二楚，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蒲桃也轻松不少，道：“好在娘娘及时赶到，教了太子说那些话，这才好让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们不好继续辩驳。”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道：“虽是这样，可谁会把一个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呢？”
　　蒲桃闻言也有些担忧，道：“那这些大人们会准许船队出海行商吗？”
　　“很难说……”
　　蒲桃有些犹豫，试探着问道：“那……打开海禁就会让大明变得更加强大吗？不会像大人们说说的倭患更加严重吗……”
　　夏灵瞬依旧摇摇头，道：“我不确定……我只知道若是我们继续固步自封，大明只会走向狂妄自大、不可挽回的低谷，到时候不管是外国争战还是异族入侵，都会将我们推向深渊，或许是我们的子孙、我们的后代，没有国、没有家，就连国家和个人的尊严也要一起失去……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就当作是我对未来忧患吧，我怎么能看到我的孩子、我的国家沦落到没有尊严的地步……”
　　等到宫宴结束、百官散去，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菜菜因为年纪太小，早早就支撑不住回去休息了。朱厚照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被内官们搀扶着上了车驾，夏灵瞬扶着他靠在自己肩上，不由叹了一口气。
　　朱厚照半眯着眼，嘟囔道：“叹什么气啊？”
　　夏灵瞬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不理我？”朱厚照勉强坐起来，揽着夏灵瞬的肩膀道：“我都二十一岁了，成家立业，有妻有子，知道怎么担起责任，我爹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夏灵瞬想到大臣们在劝诫朱厚照的时候提到了孝宗，惹得他生气发怒，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安慰道：“爹要是看到你为大明如此尽心尽力，也必定会很欣慰的。”
　　朱厚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烦死了……这些人只知道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顽固僵化，满口的祖制、国法，没有一个人守的，却苛求我全都做到……都说皇帝不要脸，我看他们才不要脸……”
　　夏灵瞬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是啊，就看你们谁更不要脸呢，谁厉害谁就赢了。”
　　朱厚照咧着嘴道：“团姐儿，你笑了……”
　　夏灵瞬眨眨眼，随后道：“你都喝醉了，还有心思管这些。”
　　朱厚照嘟囔道：“为了不做你说的那个大猪蹄子……”
　　夏灵瞬想他一直把这个词记得牢牢的，心里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感动，但更多的还是酸涩。
　　“你怎么看着这么不开心啊……”
　　夏灵瞬见他喝醉了，憋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哽咽道：“我想家了……”
　　她除了刚刚来到大明的时候分外渴望回家之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思念家乡了，唯有今日亲眼看到朱厚照和大臣们争辩的时候突然涌起这样的感觉。
　　她甚至不知道她所做的这些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个世界，改变未来的进程，即使是这样，依然有许多桎梏和障碍等着她……就在那一刻，夏灵瞬前所未有的沮丧和想家。
　　朱厚照愣在了原地，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家”究竟是哪里，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才喃喃道：“那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
　　夏灵瞬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看着沉思的朱厚照道：“好啦，我只是一时这么想想罢了……”
　　朱厚照却好像恍然明白了什么，坚定道：“那我们一定要让商队去航海，你看看那些英格兰、苏格兰、法兰西、西班牙……”
　　夏灵瞬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朱厚照靠在她肩上，道：“因为这样做……这里会越来越像你的家……”
　　夏灵瞬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今天好早w）
　　灵瞬的失落、不安和沮丧……醉酒小朱安慰到了她诶嘿嘿不过经理挫折之后事情往往就会变得顺利起来
　　仿佛再次看到了完结的曙光2333
　　另外，本场mvp依旧是菜菜√
　　菜菜：你们还不如我这个崽崽，太奶ve～
　　大臣们：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瞳孔地震）


第153章 一五三
　　朱厚照一觉醒来,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而身边空无一物，再看窗外天色,隐约透着橙黄色，俨然已经是巳时了。
　　好在万寿节无论君臣都能够好好休息一番，不用担心早朝的事情。
　　朱厚照自床榻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自衣架上取下崭新的衣服欢好,正好打算推门出去,夏灵瞬已经走了进来，见他已经自己换好衣服，笑道：“起身啦？”
　　朱厚照拍拍胸口,道：“起了，我已经醒酒了,放心吧。”
　　夏灵瞬从桌上拿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朱厚照手边,道：“起身也不先喝口水就想着往外走,也不怕风大吹着了。”
　　“还不是发现你们不在,屋子里怪安静的，就想着出去找你们。”朱厚照笑着问道：“菜菜呢？”
　　“菜菜昨夜早早就回家来休息了,如今精神好得很,和熜哥儿在那里玩呢。”夏灵瞬嗔怪道：“你以为菜菜是你呢，又喝酒又熬夜，昨晚抱着我说了好些话,让你撒手都不听。”
　　朱厚照一时间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说什么了？”
　　夏灵瞬扑哧一笑，道：“看你紧张的,你也没说什么，都是些酒言酒语的，就差抱着我哭了。”
　　朱厚照见她似乎并未生气之类的，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说道：“我可不信，你少在这里诈我，我堂堂男子汉能哭鼻子吗？”
　　“不和你在这里溜嘴皮子。一大早起来也不嫌饿？”夏灵瞬让觅菱拿了雕梅紫檀提盒来，足有四层，显然是装了不少好吃的。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给我做好吃的了，刚刚一进来就闻到你身上有饭菜香气了。”
　　夏灵瞬将盒子打开，最上面一层是四样小菜，两样现做的，两样拌酱的，第二层放了一盘五白糕与一盘酥儿印，第三层是豆腐皮包子，末层则是一大碗鸡丝粥。
　　朱厚照的肚子早在打开提盒时就咕咕叫了起来，立刻坐在桌边道：“快些快些，刚才喝了口水还未察觉，这食盒一进来我就饿了。”
　　夏灵瞬一样一样摆出来放在桌上，笑道：“你倒是捧场。”
　　朱厚照拿起银筷，先夹起豆腐皮包子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开口道：“我就觉得你做的饭比膳房做的还好呢，有这样的福气，我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夏灵瞬看他吃得极香，自己坐在一旁撑着脸看着，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朱厚照填饱了肚子，餐盒内早已经空空如也，他见夏灵瞬盯着自己笑，有些奇怪，道：“我才觉得你今日对我有些不同……”
　　“有哪里不同？”
　　朱厚照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好像……温柔些了？”
　　夏灵瞬笑着拿起抱枕朝他丢过去，见他接住了，道：“说的好像我平日里总是凶你似的。”
　　“我哪里敢……”朱厚照走到夏灵瞬身边，将抱枕放下，道：“今日咱们出宫去逛逛吧，算来好久没有出宫去了。”
　　夏灵瞬想他昨晚刚刚和大臣们闹了一场不愉快，正应该出宫去散散心，便应了下来，道：“也不是不行，那我去叫菜菜和熜哥儿。”
　　朱厚照赶紧拉住她的手，道：“等等，今日就不带他们两个了，省的给咱们两个添麻烦。他们两个不是正玩着吗？咱们也不要打扰他们两个了，赶着晚上回来就是了。”
　　夏灵瞬无奈，只好道：“好好好，先去换身衣服再说。”
　　两个人乔装打扮一番，没有惊动两个孩子，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宫，伪装成一对普通夫妇在街上闲逛起来，虽说万寿节是三大节之一，上至有品级的官员、下至民间衙门的普通官吏在这三日都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如今正是秋日丰收的季节，即使可以名正言顺的休息也不能消停，否则丰收的粮食也要拦在了地里。
　　因此街上反倒是游人稀少，大多是马车与小轿往来，估摸着也是一些官吏趁着闲暇时出来走动走动，两个人大剌剌地走在街上显得有些太过显眼。
　　夏灵瞬摸了摸脸颊，道：“要不我们也回去坐马车？”
　　“出来闲逛就是要自己走走啊，你不是还时常让我走动着锻炼身体吗？”朱厚照拉着夏灵瞬的手，道：“今日天气还算不错，正适合散步。那边还有卖花的，咱们去看看。”
　　两人去卖花的小娃娃那里买了一束浅紫色的九月菊，因着今日生意冷落，这束花也不算贵，比一贯的市价还便宜一些。
　　朱厚照选了两朵小的为夏灵瞬簪在发间，道：“京中不是常常流行将时鲜花卉戴在发间吗？我还没见你戴过花呢。”
　　夏灵瞬伸手扶了扶发间的花儿，抿唇一笑道：“那我今日也算是赶个时兴了。”
　　卖花的小娃娃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老爷夫人真是恩爱。”
　　朱厚照一听这话心情大好，又掏了一贯钱给了那小娃娃，道：“嘴甜的钱。”
　　小娃娃没想到这对夫妇穿着普通，但出手竟然如此阔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惊讶，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夫妻二人离开。
　　两人气氛正好，忽然有一驾马车自旁边驶过，却又很快停了下来，自上面走下一人，身着绛色道袍，头戴方巾，正是杨廷和。
　　朱厚照与夏灵瞬心中不约而同地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两人对视一眼，琢磨着两腿到底跑不过马车，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溜之大吉。
　　杨廷和走到夫妻两人身边，低声道：“皇爷，娘娘……”
　　朱厚照哈哈笑了几声，一拍杨廷和肩膀道：“老杨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夏灵瞬无奈扶额，随后微微颔首道：“杨先生。”
　　杨廷和看着这微服出巡的二人，心生无奈，道：“两位怎么在街上闲逛？”
　　朱厚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这不是万寿节休息嘛，你们休息我也要休息，难道不可以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杨廷和眉头紧皱，道：“休息自然是要休息的，只是您怎么跑到街上抛头露面的？还带了娘娘一起，身边连一个宫人都没有……”他说完，锐利的眼神又扫向了夏灵瞬，显然是怀疑她是不是教唆了朱厚照出宫来玩。
　　不得不说，杨廷和的直觉还是很准的，至少没有被夏灵瞬平日里对大臣们装出的“贤良淑德”的三好皇后形象欺骗，不过出宫这事还真不是夏灵瞬撺掇的，毕竟朱厚照对于出宫的热衷程度可比她高多了。
　　朱厚照拉着夏灵瞬藏在自己身后，道：“老杨，你要是没事找我我们就先走了，赶着去吃时兴的点心呢。”
　　杨廷和听着他不三不四的称呼，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道：“二位还是到臣家中暂时歇脚吧。”听他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让这两人四处乱跑，在他家中呆一阵子就赶紧回宫去吧。
　　他深知朱厚照的性子，要是直接让他回宫，朱厚照必然会拒绝，但若是让他在宫外逗留一阵子再回去，朱厚照的逆反心理也不会太强。
　　没想到朱厚照果断拒绝：“这不行，我们还打算顺便去走走亲戚的，我都好久没见皇后家中的小侄子了，说不定又长高了咧。”
　　杨廷和的忍耐总算到了底，他微微抬高音量，给朱厚照最为在意的事情加了重音，强调道：“您现在遇到的是臣，可一会儿遇到谁可就不一定了。要是让给事中的人知道了，那商队出海的事情……”
　　一听到“给事中”三个大字，朱厚照就觉得头疼，杨廷和所说确实不假，如今正是他借机打开海禁的大好时机，要是一不小心让给事中抓住他的错处，那岂不是白费了半天功夫？
　　因此朱厚照立刻举旗投降，道：“去去去，我还没去过杨先生家中呢，怎么说杨先生当初也是年轻有为，品味极佳，我和皇后也好开开眼。”
　　夏灵瞬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后敛起神色道：“都听你的。”
　　两人被杨廷和利落打包去了杨府，因着二人身份特殊，马车却只有一辆，杨廷和只好把车厢留给了帝后，自己和车夫挤在外面。
　　车夫则更加惶恐不安。自家老爷杨廷和已经是距离首辅位置仅有一步之遥的人，却还要给里面那一对衣着打扮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夫妻让出位置，普天之下究竟还有谁能让自家老爷挪位置呢？
　　马车稳稳地停在杨府门口，杨府的小厮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却没想到自家老爷居然在车厢外和车夫坐在一起，脸上流露出惊诧的神色。
　　杨廷和摆摆手，道：“今日来了两位贵客，告诉其他人，手脚麻利些，千万不要出了差错……”他停顿片刻，又道：“再让人去支会夫人，让她好好招待里面那位夫人。”
　　“是。”小厮应声，小心翼翼地退下，却又不免好奇地望了一眼马车，只见里面出来一对年轻夫妇，看着很是面生，似乎也并不是家中的亲戚，但见杨廷和面色凝重，他又脚下生风前去支会府中仆从了。
　　这边朱厚照带着夏灵瞬下了车，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乐呵呵地四处打量起来，还不忘夸赞道：“老杨你家这大门修得挺气派啊。”
　　要是换成别的皇帝说这话，作为下臣难免会有紧张之感，偏偏这话从朱厚照口中说了出来，便少了那股威亚和胁迫，再看他一副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活脱脱是个刚进城的乡下人，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是大明帝国那位年轻的皇帝。
　　杨廷和无语凝噎，眼见着有人路过若有似无地打量，急忙催促道：“快请进吧。”
　　待到一行人进去，杨府的大门顷刻紧闭，一时之间没了动静。


第154章 一五四
　　官员俸禄一向很少,因着是开国时定下的祖制，太/祖爷在上，不得随意更改,若只靠死俸禄过日子，官员们都是要饿死的。
　　生态环境如此，官员们难免会收受贿赂，皇帝们也明白这回事,所以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廷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当然不会“洁身自好”,除了俸禄和朱厚照逢年过节的赏赐等等杨廷和也会偶尔捞些油水。
　　因此杨廷和并不是很愿意带朱厚照和夏灵瞬来自己家里。
　　毕竟贪污不是个光彩的事情，就算朱厚照不追究，杨廷和也不想朱厚照在自己家呆太久,何况这人一直好奇地四处打量自家的院落布局、建筑结构等等。
　　朱厚照观赏了一番，笑嘻嘻地说道：“老杨,你家布局不错,一会儿可得好好招待我和皇后啊。”
　　杨廷和只觉得额头青筋都在跳,恨不得直接把这位小祖宗打包送回皇城,别说在乾清宫住了,就是在西苑住也算啊！
　　夏灵瞬无奈，心里寻思着朱厚照这是故意气杨廷和呢。
　　杨廷和如今的夫人姓黄,乃是他在国子监读书时老师的女儿,两人自小订下婚约，算是娃娃亲，一向感情很好,多年来膝下仅有一子。黄夫人忽然听下人替老爷来传话，让她接待一位夫人，又听说下人们都被勒令谨慎行事,心中难免有些奇怪，便一直命人去前厅暗中打探，看看究竟是什么贵客能让老爷这样大动干戈。
　　丫鬟回来也直说不认识那对年轻夫妻，定然不是族中长辈之类的。
　　黄夫人还没喘口气，杨廷和身边的人就过来传信，让她去前厅接待那位夫人。等她到了前厅，正想着那位夫人会是谁，却没想到是皇后娘娘，那她身边跟着的则必然是皇爷了。
　　夏灵瞬也是见过黄氏的，见状笑道：“黄夫人。”
　　黄夫人正要行礼，夏灵瞬又道：“如今不是在内廷，不必如此客气，夫人快免礼吧。”
　　“谢……”黄夫人正要说话，见夏灵瞬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立刻收住了声，随后吩咐丫头们快些煮茶去。
　　杨廷和见状温声提示道：“夫人去后厅吧。”
　　朱厚照摆摆手，道：“我们就是小坐，不用去后院了。就在这里坐下聊聊吧。”
　　黄夫人见状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听朱厚照的，还是听杨廷和的。
　　杨廷和察觉到妻子的为难，见朱厚照懒散地坐在那里品茶，只好松口道：“夫人去隔间小坐吧。”
　　所谓隔间便是杨廷和在会客时请其他有事的人暂且休息小坐的地方，喻夫人没听到朱厚照反对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请夏灵瞬到隔间暂坐了。
　　夏灵瞬倒是很能理解杨廷和的想法，再怎么说他也是和首辅之位仅仅一步之遥的大臣，要不要给夏灵瞬这个娘家空有荣宠、却无实权的皇后过多的礼遇倒也无所谓，至于李东阳和杨一清等人，则是混迹官场多年，为人处世又极为圆滑，自然对夏灵瞬格外温和。
　　杨廷和家中布置很是雅致，即使是暂时待客的隔间也颇有一番风情。
　　夏灵瞬和黄夫人坐在一起，笑道：“算来昨日我们刚刚见过，没想到今日又来叨扰夫人了。”
　　“娘娘客气了。”黄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应对却很是从容，道：“娘娘这话实在是折煞妾身了，皇爷、娘娘能来府上才是让家中蓬荜生辉。”
　　夏灵瞬抿唇一笑，一边与黄夫人闲聊，一边侧耳听着正厅那边的动静。
　　杨廷和等到妻子领着皇后去旁坐，这才开口道：“万岁爷怎么能带着皇后娘娘当街游逛呢？要是遇上了心怀不轨之人可怎么办？太子尚且年幼，万岁爷身为人父，总要为太子考虑一番。”
　　朱厚照看向杨廷和，道：“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真遇上心怀不轨之人，打不过我还不知道跑吗？你再说说你，当街遇上我们，假装我们不存在不就是了，大费周章、没事找事的把我们叫来……”
　　杨廷和早就发现他意图转移话题，立刻道：“万岁爷在昨日是怎么说的？信誓旦旦却又不顾自身安危……”
　　朱厚照见他这样，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早知道还不如把两个小娃娃带出来，到时候还能推卸一下责任，说是带他们来体验民生疾苦的，以朱厚照在大臣们那里的信誉度，他说什么大臣们都不怎么相信。
　　“先别说这个……”朱厚照急忙叫停，随后道：“昨晚宫宴上杨先生你都没有说话，就是李先生也说了几句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好歹也做到了内阁第二的位置上，我不信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说起这个，杨廷和的神色一时间也有些复杂，他沉默半晌才终于开口道：“如万岁爷所言，如今国库紧张得厉害，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比起节流更应当开源……”他见朱厚照面露喜色，话锋一转，道：“虽说如此，但节流才是更为稳妥的方式，如今的大明早就不是太宗、仁宗、宣宗三朝的大明了，禁不住万岁爷这么折腾。倘若有一个闪失，拖垮的会是整个国家，到时候百姓又该怎么办呢？满剌加固然重要，但是花太多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去戍卫一个小国，即使真的守住了又有什么用？”
　　朱厚照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他已经听夏灵瞬说过“未来”，即使有一丝的不确定，总体上朱厚照对自己的布局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可大臣们和朱厚照不一样，且不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身为大臣的本能也会让他们做出“中庸”的选择。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道：“我料想你就算看了那道奏疏也未必放在了心上。之前福建港尾曾有一队外国人跟随商船企图上岸，但是被当地府衙赶走了。”他见杨廷和从一瞬的惊讶到不以为意后，接着道：“这次来的只是一小队，如果下次是一整支船队呢？如果他们装载着比我们更厉害的火铳、□□，想要借机攻陷整个大明呢？”
　　杨廷和解释道：“我们同样也有军队，敌人来了自然会将他们赶走，这同样也是保护百姓。”
　　“然后继续关上门过日子，不管敌人日益膨胀？假使这些外国人和倭寇狼狈为奸怎么办？”朱厚照语气中略带讥讽，道：“都说‘夜郎自大’，不过是一个小国尔尔，竟然也敢与中原比拟，白白给后世留了笑料。我们这样行径，恐怕外国人看着也是如此。”
　　杨廷和自觉朱厚照是铁了心认死理，索性努力从另一个方面说服朱厚照，道：“就算万岁爷真的派人守住了满剌加，从此和外国人通商，可是商人四处走动行商，必然要引起许多人跟风，到时候大明不就乱成一团了吗？那样多的流民，地痞无赖也会逐渐增加，耕地的人越来越少，难道要让百姓们饿死吗？”
　　这件事夏灵瞬早在开始就和朱厚照说过，后世培育出了产量极高的杂交水稻，还有各类铁质机器自行工作运转，与现在百姓们一年劳累耕种的方式相比要快捷许多，但以目前的大明来说，想要达到夏灵瞬口中的水平还有些太难。
　　之前夏灵瞬所说的改革税法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从今以后只从百姓手中收取银钱而任由百姓较为自由地买卖粮食，同时各地官衙也要时常从百姓手中收取粮食、布匹等，以此达到还富于民并且收支平衡，捅死也能避免某些人借收取粟米等粮食的时候借机偷奸耍滑来窃取百姓缴纳的粮食。
　　朱厚照将自己的想法简要说了说，见杨一清陷入思考的样子，接着道：“这不也是解决的方法吗？只要我们将税种设计的更加详细，从这些敛财的商人身上刮下更多的钱财，同时减轻对农人的赋税，提升对农人的待遇，这样就不会引起更多人为了追逐利益而抛弃土地。”
　　杨廷和看着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却又思虑周到的年轻人许久，他曾是自己的学生，他的优点和缺点杨廷和都一清二楚，作为老师，杨廷和对于他的聪颖很是欣慰，但作为臣子，杨廷和对他的调皮又觉得无奈困恼，时常因为他不能恪守一个皇帝的“职责”而恼火，为大明的未来感到忧虑。
　　唯有现在，杨廷和又觉得这个一直以来顽皮聪慧的学生并非只是喜欢玩闹，他胸中也自有一番沟壑抱负。
　　朱厚照见杨廷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便知道这事还是有些门路的，他笑嘻嘻地开口道：“我知道杨先生最擅长这个，不如就将这件事情交给杨先生吧。”
　　杨廷和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朱厚照是在拖自己下水，不由有些恼怒，道：“臣可未曾答应万岁爷。”
　　“杨先生别生气嘛。至于开放海禁的事情，朕也不打算一时间将所有的港口全部开放，就先南北各一个，尤其是北方的天津，就定做皇商出海充盈国库的港口刚好。”
　　杨廷和敏锐地辨别到一个新的词汇，问道：“皇商？”
　　“就是听命于皇室的商人，卖的自然也是我们从百姓那里收回的一些布匹等等，江宁织造的绸缎布匹也不错……”朱厚照见杨廷和盯着自己，急忙解释道：“赚回来的钱当然是国库和私库都有，一切以国库为主！”
　　杨廷和这才算满意地点点头。
　　朱厚照笑嘻嘻地问道：“那这么说杨先生是同意了？”
　　杨廷和一向谨慎，道：“即使臣同意了，恐怕也算不得数，百官可都没有发话。”
　　朱厚照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既然杨先生同意了，朝中的不少人也必然会同意的。”
　　杨廷和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朱厚照随后笑嘻嘻地拍了拍杨廷和的肩膀，道：“那我们可是说好了，税法的事情就交给杨先生了，杨先生就是朕的管仲，朕很相信你的。”
　　杨廷和：“……”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感谢在2020-11-0423:57:40~2020-11-0523:5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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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一五五
　　那边夏灵瞬依稀听到了几个字眼,眼看着那边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应该谈的还算和睦，她也便暂且放下心来和黄夫人一边吃点心,一边闲聊。
　　黄夫人乃是前任云南按察司佥事之女，其父黄明善曾任国子监监丞，因此黄夫人也是书香世家出身，一言一行都很是文雅,待人接物大方温和,夏灵瞬和她聊起来倒也觉得很投契,说着说着便提及了夏灵瞬在宫中开设的女学。
　　“娘娘开设的女学倒是让我们羡慕起宫中的女官了，要说读书万卷，那真无人比拟娄大家的孙女娄夫人,再说医理娴熟，谈先生乃是京中一绝,就是那织艺绣工,我们给自家女儿请的妈妈也不必宫中的老女官们,那些个年轻姑娘能得了这样的教养实在是幸事。”
　　夏灵瞬心中一动,道：“不瞒夫人,我在宫中开设女学就是希望能够改变世人对女子的刻板印象，若是可以,我倒想再在京中也开设一所女学,请谈先生、娄夫人为小姐们教课，不仅如此，连同那些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们,有心求学的，我也愿意接纳，甚至可以免费让她们来读书。”
　　黄夫人微微一愣,神色间不仅有惊奇，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问道：“娘娘真是这样想的？”
　　夏灵瞬微微颔首，笑道：“这世上自然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就是戏子尚且知道读书学习背戏本子，姑娘们不读书还要以读书为耻，难道让她们唱小曲去？”
　　黄夫人颔首道：“娘娘说的是。”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娘娘真要连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也一并召入书院学习吗？”
　　夏灵瞬温声道：“我不也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吗？”
　　黄夫人不由对自己有些愚蠢的问题哑然失笑，随后道：“妾身冒犯娘娘了，还请娘娘恕罪。”
　　夏灵瞬并不接茬，只是接着道：“黄夫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也知道读书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同样重要，既然如此，为何不开设一所供女子们读书学习的书院呢。”她笑盈盈地看着黄夫人，道：“若是夫人也愿意，待我回头与其他夫人也聊聊，咱们能一起开设一所女子学院就好了，谁家没有个女儿呢？将心比心，以后我若是生了女儿，也要为她多多谋划才是。”
　　黄夫人微微颔首，道：“娘娘的教诲妾身明白了，但凡是娘娘需要，妾身自然是倾力相助的。”
　　恰巧那边朱厚照与杨廷和的谈话也已经结束，便叫下人来传话，请夏灵瞬去前厅。
　　也不知道二人到底聊了些什么，朱厚照满面喜色，杨廷和虽然皱着眉头，但也没有黑脸，倒像是有些苦恼。
　　朱厚照揽着夏灵瞬，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回宫用晚膳去，菜菜和熜哥儿都等着呢，就不留下来叨扰杨先生了。”
　　夏灵瞬见他心情颇好的样子，知道他与杨廷和的对话应该很是顺利，便也笑着道：“既然这样便不打扰了。”她说完又看向黄夫人，莞尔道：“夫人才学兼备，要是闲暇时也可以来宫中与我坐坐。”
　　黄夫人微微俯身行礼，道：“妾身明白。”
　　杨廷和又再三叮嘱朱厚照一定要立刻回宫，不能带着皇后四处乱逛。
　　待到送走了帝后二人，杨廷和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些奇怪，对夫人问道：“皇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黄夫人笑道：“不过就是闲聊罢了，聊着聊着忽然和娘娘说起了宫中女学的事情，宫人们有良师益友相伴，实在是难得。”她说完似乎又有些忧愁，道：“算来咱们的长女也有六岁了，虽说已经学会读书识字，但我总觉得她应该再多学一些，将来遇上事情了也知晓该如何处理。”
　　杨廷和倒是很赞同，道：“理应如此。”
　　黄夫人见丈夫这样，不由笑弯了眼睛，随后道：“所以我才和娘娘相谈甚欢。以前我只以为娘娘口齿伶俐、想法奇特，今日才发觉了娘娘的好，觉得她当真是一个妙人，难怪太/祖定下规矩，要从民间擢选皇后了，当真是与我们不同。”
　　杨廷和有些惊奇于她的话，问道：“怎么说？我可鲜少听夫人这样夸赞一个人。”
　　黄夫人似是回忆往事，道：“我记得小时候爹爹夸我还有些文采，我那时也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恨不得能够如爹爹的学生一般科考为官，但也仅仅是想想罢了。偏偏这位娘娘不仅要想到，还要做到，却也偏偏做成了，不仅做成，还要泽披万民，这样的胸襟也属实不是寻常女子所有的。”
　　杨廷和却并未如同黄夫人一般欣慰，反倒是有些忧虑，道：“这可未必是好事。”
　　黄夫人有些奇怪，问道：“官人何出此言？”
　　“姑且算是大逆不道之言……若她将来要效仿吕武，挟太子行大不敬之事……”
　　黄夫人安慰道：“我倒觉得皇后娘娘待人温和诚恳，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官人也不必多虑。”
　　杨廷和只是摇摇头。
　　直觉告诉他，朱厚照的想法十有八/九和夏灵瞬这位荣宠丝毫不亚于昔日张太后的特立独行的皇后娘娘有关。若真是如此，这位皇后娘娘又会作出什么、将大明引向何方呢？
　　那边朱厚照与夏灵瞬离开了杨廷和府上，原本守在附近的几个小内官立刻凑了上来，道：“皇爷，娘娘，马车已经在巷子口那里等着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夏灵瞬才问道：“你和杨先生说什么了？”
　　“当然是把出海的好处和他一个一个说清楚了！”朱厚照正色道：“我一向以理服人的。”
　　“但愿如此，可别是耍赖皮，哄骗着杨先生帮你呢。”夏灵瞬忍不住揶揄道：“你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朱厚照假意生气，道：“我会是这样的人吗？”
　　夏灵瞬毫无诚意地附和道：“当然不会啦。”
　　朱厚照见她一副早就看穿真相的样子，只好转移话题道：“你和黄夫人又说些什么了？看你们两个关系忽然亲近了不少。”
　　“说起女学的事情了，我想着先在京中开设一所女学，将愿意读书的女孩子们都招揽回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如此也能慢慢纠正一些歪斜之风，让女子也能不再简单被拘泥于后院。”夏灵瞬看向朱厚照，笑道：“怎么样？”
　　朱厚照拍拍胸口，道：“这当然好了，我自然支持，到时候我再给你们来一块御制匾额，看谁敢多嘴多舌。”
　　夏灵瞬噗嗤一笑：“既然这样，那我可就等着皇爷的御制匾额了！”
　　朱厚照立刻道：“匾额可不是白写的！团姐儿——”
　　他拖长了声音，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夏灵瞬毫不客气地亲了他一口，道：“这下满意了吧？”
　　朱厚照伸手搂着她的腰，认真否认道：“不行不行，还得有个胖娃娃……”
　　“呸呸呸！”
　　两人回宫之后，两个小娃娃早就用过晚膳了，菜菜总算见到了夏灵瞬，委屈巴巴地开口道：“妈，你去哪里了？”
　　“我和你爹刚好有些事情要去做，没来得及通知菜菜和熜哥儿，对不起……”夏灵瞬搂着两个孩子，安抚道：“下次妈妈一定提前告诉你们。”
　　朱厚照故意逗他们，道：“我们去上香了，让观音给你妈妈肚子里塞个小娃娃。”
　　菜菜立刻双手合十：“那我也要求！一定要是个妹妹！”
　　一旁的朱厚熜也十分配合，加上两个光秃秃的小脑袋，倒还真是“如佛子焉”。
　　“你们两个小和尚呀……”
　　等到万寿节一过，百官终于同意了朱厚照提出的派遣商船前往满剌加一事，喜得朱厚照每日都咧着嘴，恨不得把嘴角扬到天上去。
　　朱厚照立刻下旨优待沈氏一族，并且亲自发将开放天津海禁，准许沈博与牟台出海前往满剌加，同时发放出海印鉴，商队的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地收拾东西准备扬帆出海。
　　好在先前朱厚照便命人准备出海事宜，还让满剌加使臣联系满剌加王，提前通知其大明船队即将长期停靠满剌加，到时候以大明旗帜与满剌加旗帜同时升起为暗号来辨别是否为海盗。他原是打算先斩后奏的，如今也算是提早准备，倒也万事俱备。
　　因为担忧再过些日子天气变冷、海水冻结，朱厚照很快便为船队众人送行，好让他们早日出发。
　　送走了船队已经是十月底，范氏产下一子，算来是朱厚熜的奶兄弟，范氏感激夏灵瞬，便请她来给孩子取名，以后好“效忠娘娘和太子”。
　　这可难倒了夏灵瞬，算来孩子的名字她也只取过两个妹妹的“灵素”和“灵蕴”，算是女儿家的清雅别致，而菜菜只能算个小名，还被朱厚照嫌弃过，让她正经取个男娃娃的大名确实有些困难。
　　朱厚照见她分外为难的样子，嘲笑道：“既然是熜哥儿的奶兄弟，就跟着他一起从火字就是了，你再随个字就是了，这么简单也值得你每日犯难啊。”
　　夏灵瞬无奈道：“我看你是被祖制留下来的一套取名方式洗脑了……”话虽如此，她毕竟是个取名废，自然要接受朱厚照的意见来为陆家的小朋友取名字。
　　她沉思许久，忽然灵感一现，道：“这小娃娃是熜哥儿的弟弟，不如就叫‘烛’吧，一个烟囱一个蜡烛，刚刚好。陆烛……陆烛……”
　　朱厚照抽抽嘴角，暗自为自家媳妇儿的取名能力担忧，随后道：“‘烛’字意向也太过简单了，听着不够文雅。”
　　夏灵瞬哼了一声，嘟囔道：“就你能……那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还是‘炳’字更好一些，有光明彪炳之意，可比叫‘烛’好听。”朱厚照正调侃着，没想到夏灵瞬居然冲着他干呕起来，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自家媳妇儿不给面子，但也没有这样的，因此不满地抗议起来：“难道我取的名字不好吗？你还这么埋汰我……”
　　夏灵瞬干呕完了才艰难道：“我不是埋汰你，我是……”她话还没说完，又自己呕了起来。
　　朱厚照这才发觉不对，正要催促蒲桃去找太医来，觅菱已经道：“快去太医院请小薛太医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哈哈哈嗝
　　聪明的小伙伴们想必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吧2333
　　陆炳：吓死我了……差点就改名了……
　　桃子：怎么感觉我的出场比我哥也好不到哪里去……
　　菜菜：一个笑出来，一个呕出来……确实都不怎么样……
　　桃子：……


第156章 一五六
　　薛立斋放下诊脉的手,见周围一圈人都盯着自己，道：“娘娘确实是有喜了，如今已经一月有余。娘娘的身体很好,今日不过是孕吐罢了，平日里饮食一定要清淡一些。”
　　他话音刚落，宫人们早已按耐不住激动，纷纷露出了笑容。
　　朱厚照也咧着嘴,好半天才开口道：“好好好——”他一开口又是笑音,道：“你们可得好好照顾娘娘,千万不能出差错，待到小公主出生之后朕重重有赏！”
　　夏灵瞬不由无奈地摇摇头，道：“你怎么就断定了是小公主？”
　　朱厚照立刻分享自己的合理推断：“那肯定是小公主啊,你想想，当初菜菜在你肚子里乖乖的,一点都没有折腾,可这次刚刚一个月就开始孕吐,女孩子一向娇气些,这也是难免的嘛。”
　　夏灵瞬扶额,道：“那要生下来不是女儿呢？”
　　“不……不是就不是呗……还缺一口饭吗？”朱厚照嘴上这么说，但脸上恨不得写上“我要女儿”这四个大字。
　　菜菜和朱厚熜识字回来就看到宫人们都是欣喜若狂的样子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菜菜满脸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了？你们都这么开心……”
　　宫人笑道：“哥儿还是去问皇爷和娘娘吧,保准哥儿听了也开心！”
　　菜菜更加奇怪了,一边往内走，一边和朱厚熜道：“他们可真奇怪……到底高兴什么呢，问他们也不回答我……”
　　朱厚熜也是一头雾水,道：“也许真有什么好事发生吧。”
　　菜菜又看向冯氏，道：“妈妈知道吗？”
　　冯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呀。”
　　两个娃娃一起进了夏灵瞬的房间,只见夏灵瞬正坐在那里，其余的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她，旁边还站着薛立斋。
　　菜菜以前生病的时候大多数都是薛立斋看诊，此时他见到薛立斋也难免一激灵，忍不住小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妈，你生病了吗？”
　　朱厚照看见儿子和弟弟都回来了，立刻拉着他们两个走到夏灵瞬身边坐下，道：“你们的愿望成真了。”
　　两个小孩子仍旧是一脑门子的问号，还是夏灵瞬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我有孕了，肚子里当真有一个小娃娃了。”
　　菜菜眨巴眨巴眼睛，急忙扑到夏灵瞬怀里，追问道：“真的吗？”他说完又松开夏灵瞬，认真地问道：“那究竟是无量佛放进去的，还是太乙救苦天尊放进去的？”
　　夏灵瞬莞尔：“我可不知道。”
　　朱厚照拍拍儿子的头，道：“那叫送子观音，无量佛可不管小娃娃的事情。”
　　菜菜哼了一声，再次扑进夏灵瞬怀里，道：“肯定是无量佛！他听到了我的心愿！”
　　冯氏赶紧把他拦了下来，道：“哥儿可不能这么莽撞了，现在娘娘是双身子的人，要是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肚子里的小娃娃可就要被吓着了！”
　　菜菜闻言动作也谨慎许多，小心翼翼地抱着夏灵瞬，道：“妈，我真的要有妹妹了，对吗？”
　　朱厚熜也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夏灵瞬，显然是格外期待。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摸着菜菜的头道：“有小娃娃是真的，不过到底是男是女我可不能保证，这都是由你爹做主的。”
　　两双眼睛立刻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道：“这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神仙……”
　　夏灵瞬笑道：“等我回头再和你解释。”她伸手揽住朱厚熜和菜菜，道：“不过你们要记得，无论这个小娃娃是男还是女，你们都要好好关爱他，不能重女轻男，明白了吧？”
　　朱厚熜点点头，道：“明白了。”
　　菜菜则信誓旦旦地承诺道：“明白！如果是妹妹我就保护好她，如果是弟弟我就教他保护好自己！”
　　夏灵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拍拍菜菜的后背道：“好。”
　　等到把两个小娃娃哄好了，夏灵瞬才开始和朱厚照私下里解释了一番生男生女的原理。
　　朱厚照一边抚摸着夏灵瞬的小腹，一边道：“你可要争点气，一定得是个漂亮小姑娘才好！”
　　夏灵瞬嘲笑道：“看看你那样子，有那么重要吗？这胎要真是个小丫头，该让你宠坏了。”
　　朱厚照义正言辞道：“是不是女儿当然重要了，女儿家多可爱啊，哪像菜菜小时候就会流口水啊啊叫，小姑娘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还不忘举例道：“你看你，养圆姐儿和合姐儿多尽心尽力啊！”
　　夏灵瞬无法辩驳，只好道：“好好好，一定是女儿！”
　　中宫娘娘有孕的事情很快便被朱厚照昭告天下，自私库出钱让表演焰火的艺人在皇城城门附近表演，还特意准许京中小贩在皇后生辰时可以如年节下一般在入夜后继续叫卖，百姓们也可以在晚上出游，当然，仅仅限定于几个特定地点。
　　人们都知道夏灵瞬备受宠爱，但不曾想到已经五年过去，夏灵瞬依旧稳居皇后宝座，内廷嫔妃空空如也，所谓“六宫粉黛无颜色”也不过如此吧。
　　加上很快京中又出现了一所女子学院，也是皇后懿旨操办，又有众多大臣夫人支持，请了女子中的名师大家来教导，有钱的小姐只需出钱便能进去读书，而没钱的姑娘也可以让家中的母亲在书院做工来抵学费，若是做的好了，学院还会支付工钱，连饭钱也一并包下了。
　　每年进行一次考试评比，书院内前十人还有银钱贴补，从一到十依次减少，称之为“奖学金”，不可谓不丰厚。
　　这样的规矩一时间倒让原本对此持观望态度的人家都有些心动了，尤其是家境稍差的，不少女儿家都瞄准了心思进入书院就学，争取好好学习，再将那笔“奖学金”拿到手。
　　而家中原本对女孩子读书颇有微词的男子也不再劝阻，毕竟不收银钱，考得好了还能从学院拿来钱贴补家里，何乐不为呢？
　　因此书院开学没多久便异常火热，若非书院太小，不能容纳更多学生，必要将整个京城的女子都包揽下来，还有去的晚的恨不得在学院内打地铺将就，最后还是被劝了回去。
　　到底这女子学院是试行，如果招揽太多人一时间也不好管理，更不好立规矩。
　　因着学院就在东安门附近，离文渊阁也不算远，每日里男女学子各自读书去学习，甚至还有女子去文渊阁借取书籍，倒是比以前更加热闹。
　　虽说如此，但还是有人不能接受这样的“不正之风”，更有御史上奏疏劝诫朱厚照，让他命皇后停止书院。
　　朱厚照的回复倒是很干脆：
　　“若不设女子学院，如何鼓励男子读书立身？天下承平日久，游手好闲之风日盛，若不读书，岂不是不如女子？再论若取消女子学院，即是有损皇家清誉，古有商鞅立木信服天下，诸卿难道不知？”
　　众人一看这个回复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朱厚照背后支持，就是上一百道奏疏也没用，只好自我安慰这些女子仅仅是为了去学习织布绣花、吟诗作赋罢了……
　　学院既然已经开设，夏灵瞬自然不会收手，她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能招揽到这么多的学生。
　　虽说其中一部分是大臣们家中的女儿，奔着她这个皇后的名头而来，更大的一部分则是为了夏灵瞬丰厚的奖学金，但既然能招到这么多人，就说明这件事情并不是不能做到，只要时间足够，她自然能开启大明的新风气。
　　学院内的课程根据如今的作息调整了时间，课程内容又根据不同的文化程度简要划分成了三个类别，基础类、进阶类以及高阶类，除了大明女子都会通晓的织布绣花等等，剩下的大多是夏灵瞬夹带的“私货”。
　　课程内容诸如“四书”、“五经”之类的不用说，还有一些“六艺”的相关知识，同时还不忘传授夏灵瞬根据自己想法编撰的《女学》。
　　虽说这本书的形式依旧是如《女则》、《女诫》一般摘录一些过去女子的故事进行注解，但真实内容都依照夏灵瞬的想法再编写注入新的意思，连“三从四德”也偷换了概念，将是非对错摆在了顺从之前，严格杜绝男尊女卑的思想。
　　夏灵瞬安顿好了大部分事宜，这才准备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写几句校训。
　　女子学院本来就是她仿照后世学校建设，自然也该有几句能够鼓舞学生的话才是。
　　蒲桃跟着夏灵瞬也没少忙碌，虽然她与薛立斋的婚期将至，但不少事情还是经过她手去操办，按照蒲桃的话来说，那就是“我好像明白娘娘到底要做什么了，心里比所有人都愿意追随娘娘完成这件事”。
　　此时蒲桃见她烦恼，道：“娘娘文采不差，也是能写文章的人，怎么忽然这样斟酌字句？”
　　“这几句话是要随时都能说出去给别人听的，自然要精炼传神一些。”夏灵瞬用笔尾点了点下巴，一边抚着隆起的肚子，一边围着书桌转圈，思索自己究竟该写一些什么才好。
　　蒲桃看她连着转了好几圈，急忙道：“娘娘可别转了，别累着自己和娃娃了。”
　　夏灵瞬扶着书桌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蒲桃提议道：“若是娘娘这胎是一位小公主，便也能让公主如同女子学院中的姑娘们一样学习，娘娘不如想想自己想和公主说些什么写下来，如何？”
　　夏灵瞬眼前一亮，道：“蒲桃，不愧是你！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快步走回书桌前，提起笔沾取墨汁，开始思虑究竟该写些什么比较好。
　　更重要的是这不仅是她对女儿的寄望，更是对所有女子的寄望。
　　夏灵瞬沉思许久，想到前几日还看过的弹劾奏疏，思虑片刻，写道：“女非柔弱，不拘顺从。可饰红妆，可固山河。无关贵贱，不分伯仲。大明儿女，各为英雄。”
　　她看着那张纸，露出一个笑容，喃喃道：“各为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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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一五七
　　随着女子学院的兴起,这一年也算是到了年底，纵使蒲桃因为夏灵瞬忽然有孕而更加百般不舍得离开，还是要依照婚期出嫁。
　　夏灵瞬对她自然也十分不舍,毕竟自从入宫后蒲桃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帮助夏灵瞬度过了刚刚入宫后格外难熬的时期，夏灵瞬早就将她都做了自己的朋友和亲人。
　　但蒲桃和薛立斋是两情相悦，也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要是因着夏灵瞬有孕而一拖再拖,反倒误了这么一件好婚事。
　　夏灵瞬虽然不便亲自送蒲桃在夏家出嫁,为她准备的嫁衣也不能如官员女儿一般多些绣纹，但多填几份嫁妆总是可以的。
　　因此蒲桃姑娘的嫁妆格外丰厚，同时夏灵瞬也帮着蒲桃在女子学院找了一份工作,那便是教授礼仪和简单药理，平日里还有负责传授射礼、备受欢迎的夏圆儿作伴,也不至于不能融入这些姑娘们之中。
　　皇后的妹妹和曾经身边的女官来做先生,无疑也是在鼓励人们将姑娘家送来读书学习。
　　过年时夏灵瞬的肚子已经隆了起来,所有人都格外小心,就连走到夏灵瞬身边都恨不得屏住呼吸,生怕惊着夏灵瞬和她肚子里的小娃娃，倒让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得。
　　除了一开始的孕吐,肚子里的小娃娃还算是安稳,一直乖乖地呆着，让原本有些担心自己这胎会不会不大和/谐的夏灵瞬松了一口气。
　　朱厚照每日除了忙碌就是守在夏灵瞬身边，又召谈允贤在宫中小住,课程暂停半个月，免得有个闪失之类的，毕竟薛立斋婚假撞上了年假,在夏灵瞬的强烈要求下休假十二日，别的人朱厚照又不能完全相信，只能请谈允贤入宫照看夏灵瞬。
　　太皇太后也十分看重夏灵瞬这一胎，怎么说也是她的曾孙，加上如今偌大的皇宫故人渐次凋零，晚辈也只剩下了朱厚照和夏灵瞬夫妻两个，老人家平日里难免孤单，就格外想念孙辈、疼爱曾孙，而如今帝后两个又从宫城内搬了出来，往来进出什么的难免不方便。
　　可要是把老人家从宫中请出来，难免文官们会意见更大，朱厚照正是关键时期，也没有那个胆子“顶风作案”。
　　夏灵瞬左右也没什么事情，便常常进宫城内探望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着夏灵瞬愈发圆润的孕肚，欣慰道：“好孩子，好孩子，皇家最重的就是开枝散叶，奶奶知道你和皇爷感情好，但这世上的这些阴晴圆缺很是难说啊……就像当初的厚炜和秀荣，好不容易生下来，却又早早夭折……”
　　夏灵瞬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了自己好，毕竟像她家那样生了五个还都能养活的人家毕竟是少数，皇家子嗣则更加金贵，很容易便会夭折，因此多多诞育子嗣对于皇家来说很是重要。
　　她安慰道：“奶奶就放心吧，我每日都让皇爷和菜菜按照太医的叮嘱好好锻炼身体呢。”
　　太皇太后又叮嘱道：“菜菜年纪毕竟还小，又是刚刚开始读书识字，你们也不要苛求太多。”
　　老人家难免会偏疼孙子一些，不过夏灵瞬也没打算让儿子从小就背上太多重担，文官们也知道太子如今年纪尚小，如今安排的课业还算是轻松。
　　夏灵瞬见太皇太后絮絮叨叨嘱托自己的样子，忍不住道：“不如奶奶还是和我们一起住吧。”
　　太皇太后笑着婉拒道：“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实在是见了太多的是非，如今更爱清净，每日里养养花倒也不错，我听说皇爷在西苑还修了一个校场，每日训练团营于三大营，我可受不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喜欢热闹。”她说完又微微探出身子，凑近夏灵瞬道：“你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让奶奶耽误了你们啊。”
　　夏灵瞬听了难免有些心酸，她知道太皇太后也是为了他们着想，但这个老人这辈子已经受了太多的桎梏和委屈，如今还要再为了孙辈的事情操心……
　　太皇太后看出她的情绪，笑道：“没事没事，别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你们常带菜菜和熜哥儿过来才好。”
　　祖孙两个又聊了聊未来要出生的小娃娃的事情，这才将刚刚的事情揭了过去。
　　然而正德六年并未平静太久，殿试刚刚过去没多久，边境便又重新传来了硝烟，原因便是安分了两年的鞑靼又卷土重来了，虽说只是小小的一次劫掠，但也足够引起人们的注意，奈何商队南下远航也不过一年，大臣们对于朱厚照的财务要求自然有理由回绝，朱厚照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好暗自忍了下来。
　　不过朱厚照就是再好的脾气，也总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夏秋之交正是多雨的时候，夏灵瞬看着阴沉沉的天气难免有些犯困，只好看着奏疏提精神，觅菱怕她着凉，便找了一条厚实一些的摊子为她披好。
　　朱厚照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见她挺着肚子在那里看奏疏，出声道：“怎么不好好休息，还有闲心思在这里看书。”
　　夏灵瞬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道：“你这人，怎么走路都听不着声音，白白吓了我一跳……”她拿起手中的奏疏，道：“我看到这里有一道弹劾我的奏疏，便想着看看他是怎么骂我的。”
　　朱厚照莞尔，坐在小几另一侧问道：“那这人怎么骂的？”
　　夏灵瞬嘻嘻一笑，道：“没骂我，是夸我，夸我有吕武之风呢，尤其肖武氏，倚仗专宠于太子而随心所欲。这两位无论是谁，我都够得上任意一个都算是我了不得呢，亏他能想到拿这二人来说我。”
　　朱厚照却是脸色一沉，他自然明白“吕武之风”是什么意思，俨然是在呵斥夏灵瞬身处内廷却插手过多，更是在骂夏灵瞬品行不端。
　　且不说夏灵瞬究竟是否符合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怎么说她也是储君之母，这样骂她显然就是蠢笨得无可救药，要不是夏灵瞬本就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衡量自己的方式也与如今的人不同，不然早该生气下黑手整治此人了。
　　朱厚照正要生气，但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却又把怒火咽了下去。
　　夏灵瞬看他像是闷着的火炉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外面如常，内里憋火，奇怪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朱厚照摇摇头，让人把小几撤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夏灵瞬愈发圆滚滚的肚子，道：“好丫头，什么时候才出来呢……”
　　夏灵瞬笑道：“这才不过七月初一，你倒急着让她出来呢？”
　　“谈先生不是说就这两三天了吗？我可耐心等着了。”
　　天上蓦地响了个惊雷，吓得夏灵瞬打了个激灵，伸手拉住了朱厚照的衣袖。朱厚照见状安抚道：“没事没事，还有我在这里呢，哪个不长眼的敢吓你和娃娃？”
　　他嘴上说着安慰的话，眉头却微微皱起，显然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着，因着这惊雷又让他从想到孩子的喜悦回复到了烦忧之事当中。
　　夏灵瞬看出他情绪不大好，根据这几日的奏疏便轻易猜出了朱厚照的想法，她挥挥手让宫人出去，这才对朱厚照道：“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因着北方边境的事情烦恼？”
　　朱厚照见她已经猜了出来，便也不再隐瞒，道：“如今达延汗已经能够分/身南下，想必是鞑靼的内乱已经结束，他敢大摇大摆继续南下劫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次内乱他大获全胜，二便是他的内部补给已经不够，需要依靠劫掠来补充，若是前者，他必然不会这么早就开始南下来抢劫……”
　　夏灵瞬已经明白他的意思，道：“正是因为他如今虚弱，才会想着依靠南侵来补充壮大自己，而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正是笃定了边军将领过于谨慎、不会出兵，才这样在边境上大摇大摆、来去自如。我们若是错过这个打败他的好机会，待到来年他被边境的将领养得兵强马壮了，到时候便会更加难以对付了。”
　　朱厚照肯定道：“正是如此。”
　　夏灵瞬似乎已经猜到他的想法，问道：“你去了有把握吗？”
　　朱厚照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还直接点破，一时间沉默不语。
　　毕竟如今夏灵瞬正大着肚子，朱厚照怎么能抛下她和孩子们孤身前往边境呢？而就算等夏灵瞬生下孩子再走也不合适，有哪个妻子会希望丈夫在自己生产后最为虚弱的时候离开呢？
　　更何况这是皇家，朱厚照拍拍屁股走了倒是轻松，京中的一大堆事情都是夏灵瞬的，要是再发生个土木堡之变的……
　　夏灵瞬不管朱厚照心中的想法，只是接着道：“我一向是相信你的，你要是有把握便放手去做，无论如何都有我担着。可要是连你自己都没有把握，我又怎么敢放你去？你要是走了，这么大的一个家可如何是好呢？”
　　朱厚照依旧没有开口。
　　夏灵瞬拉着他的手沉声道：“如今我只要你一个答案，究竟是有把握还是没把握，只要你说有把握，我和菜菜再京中，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支持你！”她话虽然说得无比坚决，但声音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手心也是湿漉漉的一片，显然是极为紧张。
　　过了许久，朱厚照握着她的手坚定道：“你放心，我有把握，去了只需稍加训练，必然能够大败鞑靼。”
　　夏灵瞬垂下眼睑，道：“我信你。”她沉思许久，又抬起头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朱厚照将自己的计划一一交代清楚，道：“我想着趁你生下娃娃之后下旨三日内不设宵禁，暂歇一日早朝，趁着乱势先溜出皇城，再盗用其他人的名号来出城，争取早些赶到边关，到时候让张永和谷大用守住城门，谅那些文臣也进不来。”
　　夏灵瞬思虑片刻，道：“你若是不在，早朝尚可再推辞一日，两日之内你需得走快些。既然这样，还要再带几个得力的人……”
　　“张永、谷大用、再让钱宁从锦衣卫那里挑一队可靠的，轻装简行，想必很快就能赶到宣府，那里时常受到鞑靼侵略骚扰，只要我在那里等着，达延汗必定会来！”
　　夏灵瞬看着他说起军事时兴奋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道：“真好，我相信万岁爷一定会大胜而归的。”
　　朱厚照看向身侧的妻子，见她眼中已经有了泪花，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能平安回来，到时候给菜菜和熜哥儿从边关抓条狼崽子回来玩。”
　　夏灵瞬扑哧一笑，随后伸出小拇指道：“那你得向我保证，一定要平安地去、平安地回。”
　　朱厚照学着她的样子也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指头，道：“我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小朱终于要下定决心去揍鞑靼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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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一五八
　　确定了朱厚照必然要出关迎战鞑靼,夏灵瞬反而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确定的答案总比不断的摇摆揣测要好一些。
　　夏灵瞬松了一口气，肚子里的小娃娃也坐不住了,初六晚上睡了两个时辰，腹部便开始了阵痛，痛的她一脚就把朱厚照踹下了床。
　　因着夏灵瞬月份越来越大了，朱厚照又把叶氏和夏圆儿、夏合儿叫进了宫中来陪伴,半夜忽然来这么一出,可把叶氏给吓坏了,匆匆忙忙过来便风风火火地照顾夏灵瞬，好在怀信并觅菱办事妥当。
　　好在谈允贤早就叮嘱宫人们一定要每日准备热水、布巾等用具，以备不时之需,加上菜菜出生时宫人们已经有过经验，因此夏灵瞬一开始阵痛的时候,宫人们便有条不紊地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各自去忙碌了。
　　叶氏一边给夏灵瞬喂粥,一边道：“你啊,像是把住了时间,每次都是晚上开始折腾。”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夏灵瞬也没了当初生产时的恐惧,竟然还有心思说笑,道：“兴许里面是个混世魔王，瞄准了就想折腾人呢。”
　　叶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呸呸呸,什么混世魔王，这可是你自己的孩子，有哪个当娘的这样说自己的娃娃的？”
　　夏灵瞬抱怨道：“当初怀菜菜的时候也没有孕吐呢,偏偏轮上这个小家伙的时候恶心了两个多月，就连腿都比之前肿得厉害，好一番折腾。”
　　而且一出生就赶上了鞑靼这档子事，朱厚照要亲自出关去作战，京中只有夏灵瞬和两个毛娃娃，就算是太子监国，事情终究还是堆在了夏灵瞬头顶，倒是要委屈怀里这孩子了。
　　夏灵瞬不过分神片刻，肚子便不安分起来，她急忙集中精神在生产之上。
　　朱厚照本来就陪在夏灵瞬身边，随后又被半夜发动惊醒的夏灵瞬一脚踢下了床，一下将满院子的人都叫醒了，而朱厚照也被赶出了屋子，只能在厢房内小坐。
　　天色大亮之后，夏灵瞬便顺产生了个女儿，小家伙也算是健康，快七斤的小姑娘，哭的声音却不小，夏灵瞬这次还有些余力，自己抱着桃子先喂了两口奶，见小姑娘咕咕地喝起母乳，心里很是熨贴，见母亲和妹妹们也都跟着劳累了一晚上，便催她们回去休息了。
　　朱厚照早就忍不住了，等夏灵瞬喂了奶就跑了进来，既是高兴，又是得意，坐在夏灵瞬身边看着妻子和女儿笑道：“我说什么了，是个女儿吧？”
　　夏灵瞬轻轻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好笑道：“是是是，不愧是你。”她哄着桃子安静下来，自己却不由打了个哈欠，轻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觅菱小声道：“巳正一刻了。”
　　夏灵瞬后知后觉地瞌睡起来，她努力打起精神，看向朱厚照道：“今日便不去早朝了吗？”
　　“不去了，我已经让孙吉去传消息，又让司礼监拟旨布告天下了。”朱厚照看出夏灵瞬眉梢眼角的困意，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怀里已然安睡的小丫头，抱了抱便递给新进宫的乳母胡氏，这才拉着她的手道：“你也累了一晚上了，这小丫头又时常欺负你，你也赶紧合眼休息吧。”
　　觅菱见状向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给朱厚照和夏灵瞬留下空间。
　　夏灵瞬两眼已经眯了起来，流露出迷离茫然之色，随后又握紧了朱厚照的手道：“你安排下去了吗？”
　　朱厚照知道她终究是没法安心的，便道：“都已经安排好了，等桃子的洗三礼过去之后我再走。”
　　夏灵瞬摇摇头，道：“我知道你的，你越早去了边关，与边军的磨合和训练时间就越长，胜算就越大……你答应了我平平安安回来的。”
　　这个时候朱厚照反而有些犹豫，道：“可桃子才刚刚出生没多久，菜菜和熜哥儿年纪都太小……”
　　若是没有夏灵瞬、没有菜菜和桃子，他必定拍拍屁股就走了，全然不会有后顾之忧，可偏偏他此时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真正看到他们要为自己受苦，朱厚照反而更加舍不得了。
　　夏灵瞬勉强支起身子，严肃道：“你不是想去边关看看吗？你不是还想做个将军吗？如今正是你这个将军保护我们的时候，这九边之南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的妻子和儿女，倘若你不去、不好好地指挥他们打一个胜仗，他们的家人该怎么办呢？”她拉紧了朱厚照的手，道：“你一定要去，带着他们好好地回来。”
　　朱厚照不由拉紧了她的手，颔首承诺道：“好。”
　　夏灵瞬又好好打量了朱厚照一番，靠在他胸口沉默不语。
　　朱厚照紧紧地拥着她，直到她的呼吸越发平稳了，便知道夏灵瞬已经再疲倦之中睡熟了，这才扶着她躺回床上去，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内，对门口的怀信道：“你和我来。”说罢便继续向前院走去。
　　怀信垂下眼，恭敬应声道：“是。”
　　朱厚照在前面走着，对身后跟着的怀信道：“如今蒲桃已经嫁了出去，皇后身边最为可靠的便是你，你也是她手下办事最妥帖的，皇后对你也很是信任，你万不可因着这份信任而不识好歹，失了自己的身份。”
　　怀信应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宫中也发展和安插了不少人手，宫外也不在少数，就连唐寅那里也有。”朱厚照说完停下脚步，横了怀信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只是额头沁出些许汗珠，心中倒是多了几分赞赏，随后继续敲打道：“若是能好好办事，将来有的是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可你若是不忠皇后，就不要怪朕无情了。”
　　怀信微微躬身，道：“奴婢遵旨。”
　　朱厚照想到他敢在大火之中亲自去救夏灵瞬，足以看出他的真心，便道：“你退下吧。”
　　他目送着怀信离开，刚吐出一口气，没想到夏圆儿居然从角落探出头来，道：“皇爷姐夫，你怎么叹气啊？”
　　朱厚照被这小妮子突然跑出来吓了一跳，随后又定神道：“不过是敲打敲打你姐姐身边的人罢了。你昨夜和你母亲陪着团姐儿那么久，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到我这里了？”
　　夏圆儿嘻嘻一笑，道：“我让娘去休息了，自己就想着在院子里走走，等到用过午膳之后再休息，免得午后练武没了精神，只知道困倦了。”
　　朱厚照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眉飞色舞的样子看着就不大像是有什么好事要找自己，无奈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别回头捅娄子了才来找我，到时候你姐姐连我一起骂……”
　　“我怎么会闯祸呢？我又不是我三哥……”夏圆儿见他明显不大相信自己的样子，立刻凑到朱厚照身边小声道：“姐夫，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做啊？”
　　朱厚照心里一跳，故作无事道：“我能有什么大事做？”
　　夏圆儿一跺脚，道：“我刚刚在外面窗户那里都听到了，姐夫，你是不是要去边关啊？”
　　朱厚照赶紧冲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夏圆儿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只好小声道：“也带我一起去呗……”
　　朱厚照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随后才道：“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春游，怎么能带你去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和你姐姐交代？”
　　“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名花，难道还会自己碎了不成？”夏圆儿见朱厚照神色坚决，道：“那……那我做姐夫你的亲卫，这下总安全了吧，难道你一个主将还要亲自上战场不成？”
　　朱厚照当然不会承认他真的打算亲自上战场作战，他想了想，道：“可是你要是走了，万一到时候朝臣怀疑是你姐姐撺掇我去关外，想要借机把握朝政呢？”
　　夏圆儿一哽，嘟着嘴小声道：“姐夫你明明答应我带我一起去打仗的，这时候居然出尔反尔……”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尚且不清楚如今的局势，怎么能带你去冒险呢？”
　　夏圆儿赌气道：“你不答应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说罢便自己跑开了。
　　朱厚照不由有些头疼，寻思着自己要是真的带夏圆儿出关了，夏灵瞬不得抓住他一顿揍啊……想到刚才夏圆儿自己甩了狠话，朱厚照心里也有点发愁，不过夏圆儿出宫还家好说，京城却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出的，就算出了京城，想要出关也需要一定的证件，不是夏圆儿摆架子就能出去的。
　　想到这里，朱厚照也松了一口气，打算去找钱宁好好谈话，让他留守京中保护好皇后。
　　孙吉办事速度一向很快，公主降生的旨意很快便发出，连同朱厚照要与民同乐的意思也一并传了出去。公主大名濯英，封号定为万泉，待到公主年纪大些了再行册封礼。
　　公主出生自然又是一件大事，反倒将鞑靼的事情盖了过去，让朝中的官员们都松了一口气。
　　朱厚照那个脾气和性子，要是因为这件事一时间头脑发热、想着冲出去打仗，他们就是愁也该愁死了。好在皇后这一胎生了个女儿，朱厚照的性子必然是喜欢的不得了，不然也不至于公主一出生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庆贺，还提前定下了封号等等。
　　不过大臣们也没有开心太久，公主降生之后虽然歇朝一日，但之后还要继续回来面对朱厚照愤愤不平的抱怨，他们也只能受着。
　　然而次日一早，大臣们早早地便到了奉天殿内等待视朝，却等了许久也未曾见到朱厚照，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朱厚照这又是在和他们玩什么把戏。
　　不在乾清宫住、上朝有时迟到就算了，怎么这次拖了这么久还没来？
　　眼看着早朝都要结束了，李东阳赶紧派人去问消息，又等了许久，才总算得到了消息。只是这消息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纵使李东阳习惯性地放平心态，听到这个消息，脸色还是不免有些僵硬。
　　好歹在首辅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李东阳自然也明白，若是自己乱了阵脚，文武百官就更好不到哪里去了，因此只是温声安抚大家道：“万岁爷身子有些不适，今日便免朝不视了，同僚们各自散去吧。”
　　他这么一说，群臣们都是面面相觑，唯有几个言官有些愤愤不平，口中责怪着朱厚照这样拖拖拉拉找借口不上朝实在是有违祖制，应当及时进谏劝说才是。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群祖宗，原本神情和煦的李东阳一下子垮下了脸，连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
　　内阁其余人并不知晓情况，见如今没什么人了便开始询问李东阳究竟发生什么了。
　　李东阳也顾不得其它了，颤颤巍巍张口道：“皇爷跑了！”
　　满堂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早更新嘻嘻嘻嘻w
　　桃子出生啦，小朱溜啦，48h内本章下留言的小可爱发红包，么么=3
　　言官1：皇爷怎么又不按时来上朝，太过分了！
　　言官2：是啊，把祖宗家法置于何地啊！
　　言官3：我打算写一篇长长的奏疏规劝皇爷！
　　言官4：+1！！
　　言官5：不！要写血书！让皇爷正视我们的请求！
　　言官6：我赞同！
　　言官7：我支持！
　　……
　　李东阳（内心os）：我太难了……
　　小朱：爷溜了，没想到吧！
　　桃子：我还刚刚出生呢，我说什么了吗？？？烦人！


第159章 一五九
　　所有人都被这个晴天霹雳震得回不过神,最先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消化了许久的李东阳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说完这句话便已经汗如雨下，周围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最后还是杨廷和率先反应过来,道：“那立刻派人去找啊！”
　　众人如梦方醒，梁储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皇爷能去哪儿啊？”
　　他这么一说，大家便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还是杨一清开口道：“不如去问问皇后娘娘？”
　　朱厚照移居皇城西苑,唯有夏灵瞬陪伴,要说谁对朱厚照的行踪最为了解,那必然是夏灵瞬了。
　　“快、快去西苑！”
　　内阁众人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各自坐着小轿，急急忙忙地奔向西苑去了。
　　累倒了好几个轿夫,众位大臣才急急忙忙地到了西苑。自从乾清宫大火一事，加上朱厚照移居,西苑的守卫更加森严,见这几个大臣各自捋着胡须喘着气,一点内阁大臣的气度都没有,好不容易让门口的守卫进去通报了,得以顺利地进入西苑，梁储、蒋冕等人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杨一清的脸色却没好到哪里去,他心里隐隐有个揣测,只是碍于众人都在，不方便当面说出来。
　　内阁大臣们被请入了朱厚照往常召见大臣的西苑书房，却迟迟不见夏灵瞬,心中难免有些着急，甚至忍不住想拉着奉茶的几个女官询问皇后娘娘究竟何时才能出来。
　　好在很快便有宫人通报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依制行礼，道：“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扶着觅菱，勉强站直身体，摆摆手道：“快请起，诸位大人们坐吧。”她身边的觅菱急忙让夏灵瞬倚着自己，免得她下一秒便会摔倒在地。
　　众人这才想起眼前的皇后娘娘刚刚诞下公主不过三天，能够下地走路都很是不易，更不必说来见他们这些外臣了。
　　夏灵瞬在觅菱的搀扶下坐在宫人搬来的凳子上，这才勉强呼出一口气，旁边的宫人立刻为她端了热茶来。
　　如今虽然已经算是入秋了，但夏日的暑气还隐隐蒸腾着，宫人们身上的衣服也大都是纱衣，就连大臣们也不例外，都还是清凉的衣服，可夏灵瞬却穿着立领长袄裙，都是棉布所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加上屋子内坐了这么一圈人，她额头也开始隐隐冒汗，许久才开口道：“大人们想必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李东阳见状道：“是皇后娘娘告知我们……？”
　　夏灵瞬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杨廷和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夏灵瞬，道：“恕臣失礼，为何皇后娘娘今日才通知臣等？”
　　夏灵瞬眉头微微蹙起，开口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皇爷不见了，这些时候为了生产方便，万岁爷与我并不在一起住着，诞下公主之后，万岁爷过来看望过我和公主，还说洗三礼无需我担忧，交由老娘娘就是。”她端起茶盏抿了几口热茶才缓过劲来，道：“我身子这些时候还不大舒服，又是坐月子的时候，有诸多不便，未曾与万岁爷在一起太久……”
　　杨廷和接着追问道：“那皇后娘娘今日是如何得知的？又为何召臣等前来？”
　　“今日太子说这两日未曾见过爹爹，我便有些奇怪了，派我身边的人去皇爷屋子里询问，未曾想到……皇爷与他身边的亲信都不见了。”夏灵瞬说完这话不由长叹一声，随后道：“皇爷不见毕竟是一件大事，早朝又无人主持，各位大人们都是内阁之臣，太子也说平日里极为信重李先生，我便想着即刻支会李大人，先想办法将早朝解决了再说。”
　　她口中的李先生自然就是李东阳了，这位老首辅也为菜菜讲过几节课，菜菜对他倒是也有些印象，不过更多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罢了。
　　李东阳听她一番解释下来，眉头已经舒展，杨廷和却依旧保持怀疑的态度，他还想追问什么，李东阳打断道：“那万岁爷探望娘娘的时候可说过些什么吗？是否透露过自己的事情？”
　　杨廷和也知道此时不是质疑夏灵瞬的最好时机，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听夏灵瞬的回忆。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朱厚照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以前至多是在宫外游玩，怎么现在跑出去不仅隐瞒踪迹，还连早朝都不上了。
　　夏灵瞬思虑片刻，道：“万岁爷来探望我时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安慰了我几句，又哄逗了公主几句。”她又想了想，似乎想起什么，道：“不过前些时候万岁爷倒是和我不忿了几句话，大抵是和边境鞑靼有关的，似乎是在骂鞑子不识好歹……”
　　众人恨不得一拍大腿，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们怎么忘了，如今这位年轻的皇爷和先帝不一样，而是一位好战者，听到这样的军情愤怒在其次，更多的则是兴奋，想必是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到边关去，好能做一回大将军，享受金戈铁马、万丈荣光的戎马生涯。
　　想到这里，大臣们心中连连叫苦，寻思着土木堡之变还在前面引以为戒呢，怎么偏偏这位皇爷就是忍不住呢？太/祖、太宗那都是一百年才会出一两位的人才，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啊！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再次上演土木堡之变，就不往大了说，从小处说，他的老婆孩子该如何支撑门庭啊？
　　李东阳立刻道：“最近的出关之路便是自居庸关去，我们得赶紧派人追！”
　　蒋冕有些愁苦，道：“只是不知道万岁爷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们还能否追得上……”
　　李东阳也顾不得思虑了，拍板道：“不管追不追得上，我们都得追！”
　　夏灵瞬适时发表自己的疑问，道：“大人们的意思是……万岁爷去了边关？”她犹豫着说完这句话之后，虽然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静，但还是流露出了些许惶恐。
　　一个妇人能保持这样的沉着的态度已经很是不易，众人纷纷沉默不语。
　　李东阳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朱厚照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他李东阳如何向先帝、曾经的学生交代呢？
　　他一生中都未必有今日这般果断的抉择，大声道：“我亲自去追！”
　　蒋冕立即劝道：“李大人年事已高，难免不便，还是我和叔厚去吧！”
　　李东阳今年已经六十又四，哪儿经得住快马追人啊？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这颗是大明首辅啊！
　　李东阳坚定道：“我去！只要我劝说，万岁爷一定会回来的！”
　　他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道理，毕竟李东阳曾是朱厚照的先生，在朝中声望很高，朱厚照对他也很是信重，若是连李东阳的话都不听，朱厚照还会听谁的话呢？
　　夏灵瞬此时却开口道：“李先生年纪毕竟不小了，况且万岁爷不在，朝中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置，还是得李先生坐镇朝中，追万岁爷的事情就请其他几位大人多多费心。”
　　杨廷和对李东阳还算是信任，两人私下里关系还算不错，如果李东阳能够坐镇朝中，他也能放下心，免得夏灵瞬这个不一定可靠的皇后掀起一股妖风。
　　虽说夏灵瞬刚才的说辞无懈可击，但杨廷和心中的直觉告诉他，夏灵瞬这个娘娘并非只有深宫妇人、平民皇后那么简单。
　　李东阳无法，也知道夏灵瞬说得有道理，他只能看向杨廷和道：“介夫，我信得过你，这事便交给你和敬之了。”
　　杨廷和也对夏灵瞬所说的事情经过保持一定的怀疑态度，自然想着能够当着朱厚照的面好好问一问，便立刻应了下来。
　　如今太子年幼，皇后刚刚诞下公主，唯有李东阳这个首辅要暂时撑起来，将朱厚照“偷跑”前往边关这件事暂时瞒下来，免得这件事与土木堡之变结合在一起导致人心涣散。
　　好在朱厚照是个不爱上朝的主儿，刚刚成婚那两年还好，自从之前在内阁晕倒之后，这人便时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朝都不怎么上，更不用说午朝和经筵之类的，除了杨一清授课之外，他也鲜少去听日讲和经筵了。也正因为如此，即使朱厚照不去上朝，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夏灵瞬见众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该追人的追人，该干活的干活，看着似乎是要各自散去了，这才接着道：“还请李大人暂留。”
　　李东阳大概猜到夏灵瞬会说什么，便应声停下了脚步。
　　等到其他人各自散去，夏灵瞬的身体才稍微松弛下来，她又让人给李东阳换了新茶，奉上茶点，道：“李先生是皇爷的先生，也是太子的先生，要说我在这朝堂之上能信得过的人，除了先生再没有其他了。”
　　李东阳急忙道：“皇后娘娘实在是客气了，臣岂敢。”
　　夏灵瞬一直支撑着身体，难免有些疲累，但眼睛却始终明亮，静静地注视着李东阳，道：“李先生不必客气，咱们的渊源且长着呢……刚才诸位大人都在这里，有些话我不大好说，如今只剩下先生，我自然是敢说的。”她见李东阳洗耳恭听的模样，继续道：“万岁爷脾气倔，先生应当也知道，如今杨大人和蒋大人都去追万岁爷了，可若是万岁爷打定主意不回来了，只怕二位大人也不能奈他如何。但到那个时候，万岁爷不在京中而出关的事情必然已经传开了，万岁爷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的，先生比我更清楚……”
　　李东阳会意，道：“万岁爷是御驾亲征，太子留守监国，这并非史无前例。”他见夏灵瞬松懈些许，接着道：“但要是天色有变……”
　　夏灵瞬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不语。
　　怕就怕出了土木堡之变，大明总不能没有皇帝，而再有父子不和的事情发生的话，如今的大明可不是仁宣之治后的大明了，经不起折腾……
　　她抬眼看向李东阳许久，随后道：“有太子在，有我在，不会变天的。”
　　李东阳见她眉宇之间满是对朱厚照的信任与坚定决心，全然没有一开始的惶恐之色，这才在深深作揖默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李东阳：今天的我依旧很难
　　杨一清：谁不是呢
　　杨廷和：+1
　　蒋冕：+2
　　梁储：+3
　　另外，大家双十一一定要管住手啊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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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一六零
　　那边杨廷和与蒋冕受命之后换了衣服便带了些许人前往居庸关追朱厚照,一路上还有各类关卡，等到了边关，距离朱厚照偷跑已经过去了十余天,不知道朱厚照是否真的已经到了关外。
　　两人刚到居庸关门口，来不及喘气就要拍门出去继续找人。
　　居庸关作为边防重地自然要有人把手，见状便进去传话。
　　两人在门口殷切站了许久，始终也没等到传话的护卫出来,反倒是墙上冒出个人头,看模样打扮像是个宦官,随后扔下来一个卷轴，便又匆匆走了。
　　抬头看了半天，最后就等来一个卷轴,两人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最后只能对视一眼苦笑起来,知道这就是朱厚照的表态,随后捡起地上的那个卷轴。
　　卷轴外面还套了个鹿皮套子,里面乃是一卷诏书常用纸,另外还夹了一封信,杨廷和抽出里面的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命太子监国、内阁辅佐,一定要照常维持朝政,另一封信的内容则十分简洁，只写下了朱厚照补给军备、筹措军饷的要求。
　　蒋冕性子比较温和，看到这些东西还算是冷静,却也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万岁爷早有打算。”
　　杨廷和看了一眼诏书的落款日期，正是公主出生那日写下的,应该是朱厚照临走前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等大臣们回过味来寻人，用这道诏书来应付他们。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朱厚照现在是越来越圆滑，连这样先斩后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是谁让他就是皇帝呢？就算是先斩后奏，又有谁敢追究朱厚照的责任呢？
　　杨廷和抱着自己上辈子欠了朱厚照钱的觉悟，自己走到大门前用力叩门，大声喊道：“开关！开关！我等奉天子命出关！”
　　蒋冕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杨廷和会这样不顾面子想要叩开关门，随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杨廷和的计策，便也跟着一起叩起门大喊起来。
　　虽说边关人烟稀少，但杨廷和这样闹出大动静，难免会吸引一些人，这样闹下去不知道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受朱厚照命令在这里守关的谷大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由无奈，随后走到城楼上冲下喊道：“奉大将军命，如今正是反攻的时候，无诏不得随意出入关隘，须有大将军亲笔印鉴才可。”
　　两人对视一眼，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将军弄得一头雾水，但也大概明白了什么。
　　反正谷大用这个皇爷亲信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出关去找皇爷的，他们也没有所谓的“大将军的印鉴”，自然是没有机会出关去了。
　　谷大用说完话便自行回去了，当然，他立刻派人给朱厚照送信，他已经成功将杨廷和与蒋冕拦下，并且把朱厚照的诏书代为转交了。
　　城门前的蒋冕看向杨廷和，见他沉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杨廷和拿起手中的诏书，冷声道：“除了这卷诏书，我们还能怎么办？”
　　边关本就民风质朴豪放，那边有人看到这二人无功而返，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道：“官爷们是做什么的？”
　　杨廷和也没有心情和前来搭讪的人说话，倒是蒋冕开口问道：“敢问老兄，这大将军是谁啊？我们怎那么从未听说过这居庸关还有一位大将军？”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们哪里清楚，也就是听了一耳朵罢了。”
　　蒋冕客气道：“那有劳老兄与我说说了。”
　　“这大将军乃是威武大将军，全称可长了，叫什么‘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应当也是个什么皇亲国戚，姓朱名寿，他出关那日我偶然见了一面，骑着高头大马，看着还年轻咧。”汉子说着说着还摸了摸头，道：“他倒是很威风，穿着金光闪闪的盔甲，就是身边跟着几个阉人。”说到这里，他不由皱了皱鼻子。
　　蒋冕微微一愣，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这么一个称呼……”
　　“我们也没听说过，不过这名字这么长，应当是很厉害了。”
　　蒋冕无语凝噎。
　　杨廷和忽然想起什么，将刚才卷轴内夹带着的那张信纸展开，只见最后的落款正是那个闻所未闻、长得离奇的称号。
　　他总算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我明白了……”
　　这威武大将军不是朱厚照还能是谁？
　　两人见把朱厚照带回顺天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望门兴叹、偃旗息鼓、打道回府了，回去向李东阳通知这个不大好的消息了。
　　这样往返折腾一番，已经到了深秋时节，李东阳也知道想劝朱厚照回来估计比祈求天外飞石把鞑靼团灭都难，但好歹拿到了朱厚照命令太子监国的亲笔诏书，怎么说也比内阁直接法旨更加有信服力，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谁都知道太子今年还不到四岁，写字都不大利落，更不用说处理国事了，即使每日向太子朱载垓汇报国事，他也看不懂，这道旨意实在是可有可无，当然，儿子不听话，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过问皇后乃至太后、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王氏年事已高，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什么大风大浪，让她看也是白看，而皇太后张氏被朱厚照下旨长期禁足在寿康宫中，内廷又是夏灵瞬作主，就算她想出来也出不来。至于皇后嘛……她的家世不够显赫，本人也不是什么书香世家的子弟，虽说还算是颇有贤名，但群臣也不打算过问她的意见。
　　不过该走的礼仪还是要走的，百官自然延请夏灵瞬这个皇后娘娘“劳心劳力、辅佐太子处理朝事”，众人本以为夏灵瞬应该自谦一番，然后乖乖照顾好太子的日常起居，没想到夏灵瞬居然干脆地应了下来，一时间让人瞠目结舌。
　　夏灵瞬如今已经出了月子，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借辅佐太子为由干预朝事，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仁宗的皇后张氏早就有了以太后身份处理政务的先例，而王太皇太后和张太后都不能抽身处理事务，自然是夏灵瞬这个大明皇后、太子生母来处理了。
　　李东阳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对夏灵瞬还算了解，很清楚夏灵瞬绝非其他人想象中那样平平无奇、不通文墨，尤其是仅仅通过之前和夏灵瞬的对话，他便清楚夏灵瞬对于政事绝非是一窍不通。
　　只要夏灵瞬不出格，以李东阳的性子还是能够接受这位皇后娘娘暂行职权的。
　　好在夏灵瞬并没有让人失望，每日都带着太子前往文渊阁与内阁众人交流，对于内阁的处事基本都能认同，不会带着太子听歪理，更不会因为朱厚照不在每日以泪洗面而不顾朝事。久而久之，就是杨廷和对夏灵瞬也没有了当初那么深的防备。
　　夏灵瞬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提出自己的主要目的，那就是给朱厚照拨取军饷粮草等。
　　现在的战争还是肉搏阶段，士兵都是要吃饭的，要是没有军饷、没有粮草，谁去戍守边关呢？而朱厚照是要去打仗的，对于军饷和粮草的需求更甚，要是不及时拨过去，朱厚照就是三头六臂、稳操胜券也是要打败仗的。
　　众人听了夏灵瞬的要求，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东阳道：“娘娘应当知道，自从商队出海之后，每年供给的开销都是国库占七，私库占三，虽说不过一年过去，但国库还要应对各地的需要，难以继续供给了……”
　　坐在夏灵瞬身侧的菜菜听的认真，手里拿着茶盏，身边还跟着怀信，手拿笔墨书册记录对话内容。
　　夏灵瞬知道李东阳大抵是不会骗自己的，她沉默片刻，道：“那就从朝臣们那里出。”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夏灵瞬的意思，但碍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时间都不敢接茬，毕竟要是接茬必然会得罪朝中的同僚，能拜入内阁的人自然不是傻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夏灵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家中没什么势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然也不会客气。以往为了面子，都是国库出钱供给，可如今是要打仗，保护的正是我、太子乃至诸位大人们，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出钱了，不是吗？我自内廷与私库可出十五万两银子作为军饷，国库再出二十万两，也请满朝文武各自聊表心意吧，怎么说也要凑足了五十万两。”她说完又看向杨一清，道：“至于每人出多少，就请杨大人来按照品级来指定吧。”
　　杨一清面无表情，但心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寻思着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夫妻俩什么，怎么总让他做这种好事……
　　夏灵瞬见他们还有犹疑为难之色，温柔开口道：“要是不愿意也好说，昔年各位大人们做了些什么，皇爷都一笔一笔记着，钱指挥使不是在么，就叫他挨家挨户去核实一下，看看是不是确有其事。”
　　钱宁那是何等人？一向是得寸进尺的嚣张小人，要是让他抓住了把柄，又有皇后授意，怕不是要搅得顺天一片浑水。
　　众人只能纷纷应了下来，各自去传递这个“好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w
　　今天又是全员都难的一天x
　　然而……
　　小朱：我好开心，哇哈哈哈哈哈哈
　　圆姐儿：我也一样啊哈哈哈哈哈哈
　　*以下是给小朱筹集军饷的感谢名单（bu侍
　　感谢在2020-11-1023:25:35~2020-11-1122:2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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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一六一
　　夏灵瞬正为自己给朱厚照解决了一桩大事而松了一口气,却也没高兴多久，因为家中传来了消息，半个多月前,夏圆儿去了一趟开国公府，随后便再也没回来。
　　家里人倒是习惯她去开国公府小住，毕竟以前常夫人在，可如今常夫人和徐鹏举还在应天没有回来,夏圆儿怎么就不见了呢？
　　夏家人去问开国公府,开国公府也只说夏圆儿与常家长子聊了聊便自己离开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家里不想麻烦夏灵瞬，便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自己想办法派家仆去寻找,可始终一无所获，夏儒和儿子们都没了办法,这才让叶氏进宫来找夏灵瞬。
　　夏灵瞬见自家母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里也是一阵慌乱,可现在她是整个大明最不能乱的人,便强忍下不安,道：“那开国公家的长哥儿去哪儿了？圆姐儿总会和他说些什么再走吧？何况她一个小丫头，没有度牒文件之类的,如何离开顺天？”
　　怀信忽然想起什么,道：“开国公的大公子前些时候前往宣府就任了……”
　　夏灵瞬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便知道自家的这个小妮子恐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跟着常家大公子去宣府打仗了。
　　常家大公子常玄振这一辈都是常夫人的侄子,又没有姑娘，因此对夏圆儿这个小师妹都极为宽容，也是当作自己妹妹一般疼爱的。若是夏圆儿撒娇央求,只怕常家大公子十有八/九是会同意的。
　　夏灵瞬不由扶额，头痛道：“这丫头……怎么说也该留个信啊……”
　　她心里自然也清楚，夏圆儿这么一声不吭地跑了，就是害怕自己留了口信反而被夏灵瞬找人抓回去了。常家大公子去宣府赴任，必然随身携带赴任及通关文书，夹带一个夏圆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氏见状哭诉道：“那可怎么办啊……她的那点拳脚也就鹏举让着她，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啊……”
　　夏灵瞬安慰道：“常家大公子自幼练武，圆姐儿不会有什么事的。”她嘴上虽然还安慰着叶氏，但心里也并非十分有底，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夏圆儿身手再怎么好，也难免会有危险，何况她很有可能是伪装为常玄振的亲兵出关的，到时候常玄振若是自身难保，这个小妮子遇到的危险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忍不住揉揉眉心，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凝视着眼前的虚空许久，道：“既然如此，我向万岁爷写一封家书，让他想办法派人去常玄振那里传个消息，看看圆姐儿如何了。”
　　叶氏抹了一把眼泪，道：“那、那军营里都是男人，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家公子将圆姐儿当作妹妹看待的，难道不知道圆姐儿的身份吗？必然会好好照顾圆姐儿的，娘就放心吧。”
　　叶氏也只能含泪点头，随后又叮嘱道：“你可一定要让万岁爷想办法把咱们圆姐儿送回来啊……听说边关是要打仗了，要是这丫头出了个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夏灵瞬拉着母亲的手安慰道：“娘就别担心了，圆姐儿定然会安然无恙的。”她又让胡氏将桃子抱了过来，让叶氏好好看看外孙女儿，这才忙着去提笔些家书预先支会朱厚照了。
　　这些日子从私库、国库乃至文武大臣身上来回挤出来的钱总算是凑够了五十万两军饷，已经派队伍快马加鞭送到边关，想必也可以让朱厚照与边军更加上下一心、抵御外敌，除此之外还有农务寺调配来的部分粮草，算是给朱厚照及边军的一些鼓励。
　　灵瞬提笔将近日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情大概写了下来，随后才又提起自家妹妹的事情，让他一定要先给常玄振一个信儿，若是情况允许，最好先将夏圆儿接到朱厚照身边才好。
　　她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又觉得少了些什么，见桃子在那里咿咿呀呀的，眉梢眼角不由多了几分温和的笑意，提笔将菜菜、桃子兄妹两个，连同朱厚熜最近的趣事说了一两件，这才算是满意，又写了一句自己安好，总算搁下了笔。
　　觅菱见夏灵瞬总算笑了，想到这几日她一直绷着脸，似乎时时刻刻都在为这个国家的大小事发愁，连太子、公主与兴王世子都顾不上，却唯有刚刚忽然笑了，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快步走到夏灵瞬身边，递上刚刚熬好的杏仁茶，道：“娘娘先喝杯热茶歇息一下吧。”
　　夏灵瞬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随后问道：“太子与怀信他们回来了吗？”
　　“还未曾回来呢。”
　　夏灵瞬将家书叠好放入信封之中，又将信封封好，递给觅菱道：“将这封信尽快送给万岁爷，不许耽误。”
　　“是。”
　　夏灵瞬一边喝着杏仁茶，一边翻着手里的奏疏，最新的一本乃是船队派人送来的，大概记录了最近两三个月满剌加的情况。
　　两地相隔千里，这最新的情况也已经是快两个月以前的。
　　上面记录了部分满剌加的风土人情，同时还有一些如今满剌加的军事布防情况，但也有些语焉不详，毕竟满剌加只是名义上臣服大明，即使来请大明帮忙，也不会把本国的军事情况全部告诉大明。
　　除此之外，牟台还记录了之前试图攻打满剌加的异国人的情况，他们似乎是找到了一个临时据点，时常有小艇来打探情况，似乎依旧觊觎着满剌加的国土。
　　当然，更重要的是牟台已经小心翼翼地派人接触，试图和这些人进行交流，但由于双方语言共同点极少，接触起来还是有些麻烦，倒是起了不少尖锐的矛盾，好在最后都成功平息了下来，维持了暂时的和平。
　　夏灵瞬看完之后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想着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双方在年底应该就能和平相处、进行良好交流了。
　　她又拿起另一本奏疏，这本奏疏是蒲桃让薛立斋转交给自己的，这其中的内容乃是她所参与设立的女子学院的学生主动提出要卖出自己平日里的绣品来换钱作为军饷，谈允贤也称要将自己行医的部分银钱作为女子学院递交的军饷，还有要为边军将士做棉衣御寒等等。
　　饶是夏灵瞬看了也十分感动，这些女子的目光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长远。
　　这无疑是一种鼓励女子积极主动参与国家大事的好方法。
　　怀信领着太子和朱厚熜进来，夏灵瞬冲着他们招招手，道：“菜菜，熜哥儿，过来。”她将奏疏递给菜菜和朱厚熜，让两个小娃娃一起将这本奏疏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才笑道：“怎么样？你们读完之后可有什么感受？”
　　朱厚熜由衷开口道：“这些娘子们能够有为国事出力的想法，比那些害怕打仗的大臣们还要厉害，就像嫂嫂写的那句‘各为英雄’一样。”
　　菜菜认真地说道：“这些姐姐们好厉害哦，她们还能做衣服去换钱，可是我和小叔叔什么都不会做……”
　　夏灵瞬笑着摸摸他们两个的头，道：“这世上有很多为国家做事的方式啊，边关将士们历经风霜、保家卫国，娘子们可以做衣服变卖筹集军饷，太子在后方安定国家……”
　　菜菜最近也时常从先生们口中听到这些，深知自己这个太子留在顺天是多么重要的事情，闻言点点头道：“我明白的，妈妈说的我都懂。”他说完却又忍不住拉了拉夏灵瞬的袖子，在夏灵瞬的注视下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我和小叔叔还有妹妹都想他了……”
　　夏灵瞬看着他们两个可怜巴巴的样子，笑着安慰道：“放心，他打完胜仗就回来了。”
　　而另一边，威武大将军正在阳和城内看着边防的舆图发愁，旁边还侍立着一直跟随他的几个大伴和几个军官，这些大伴中除了张永还有些行军经验，其他人都是两眼抹黑，只能看着朱厚照面色凝重、沉默不语的样子，而其他几个军官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朱厚照可是皇帝，这么折腾那不是存心给他们找麻烦吗？如今正是鞑靼来犯的高峰期，要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岂不是成了罪人？
　　唯有一人不同，此人身材健壮，十分凶悍，只看着便觉得此人骁勇善战，他看着这位年轻皇帝，却觉得胜券在握。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有人跑进来传信，朱厚照将信看过，原本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放松。
　　他看完杨廷和无功而返的消息，笑道：“想必之后后方便会稳定了。”
　　朱厚照话音刚落，又有人进来传信，道：“大同总兵王勋来信了。”
　　朱厚照接过信快速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满了劝自己回顺天的话，大多都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废话，唯有一条还算有用，那就是根据消息，“小王子”达延汗很有可能会在最近南下袭击明军防线。
　　他将那封信合上，喃喃道：“来了才好，就怕他不来，白白让我等半天！”
　　众人都不敢说话。
　　朱厚照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道：“这几日边军如何？”
　　自从他来到边关就开始每/日/操/练边军，加强自己对边防的适应以及与边军的磨合，这几个月下来成效还算不错。
　　张永立刻道：“皇爷放心，边军知道是皇爷指挥他们，一个个都尽心尽力。”
　　他说得倒是不假，毕竟边军也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和他们并肩作战，且作为指挥官来训练他们，自然兴奋不已。但时间久了，众人的那股兴奋劲儿却又过去了，边军也是要吃饭的，就算是皇爷做指挥官也没差，更何况这位皇爷指挥水平究竟如何还很难说呢。
　　朱厚照笑道：“刚刚京中来信，说是皇后与太子已经将军饷筹备完毕，不日就要送来，算来时间应该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大声通报，称军饷和粮草都已经送到了。
　　朱厚照放众人去分领军饷和粮草，自己看着边防的舆图，合上眼喃喃道：“甘肃、宁夏、固原、延绥、大同、宣府、蓟镇、辽东……”他的指尖跟随着一个个地名不断移动，最后停在了宣府，朱厚照睁开眼，拿起被丢在桌上的笔，圈住了一个地名。
　　应州。
　　朱厚照把笔随手一扔，右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沉默良久，察觉到自己的拳头正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努力平复着这股来自血液之中奋武的兴奋。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道：“这才只是开始，还要继续等。”
　　作者有话要说：    俺又来了w
　　小朱说得是明代九边（但其实边防重镇一直在不断变化x）
　　圆姐儿：我要单飞出道！
　　小徐：qwq带带我啊
　　*以下是么么么啾啾的感谢名单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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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一六二
　　朱厚照的布局很是紧密,他不断派人打探，最后总算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达延汗很快就要南下进攻明军防线了。
　　众人围着称朱厚照“将军英明”,但又为接下来的战事而发愁，毕竟达延汗率领了三万余人，而鞑靼兵极其凶悍，战力远比明军五万人要厉害,达延汗所率领的又是精锐,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应付的。
　　朱厚照又是溜出来的,三大营中的神机营并未跟随，其中整顿好的主力更是被带去了船队跟着南下，纵使明军人多,也未必能够保证稳赢。
　　这下王勋也坐不住了，又写信给朱厚照,让他赶紧离开,不要再闹着玩了。
　　先前还能算朱厚照玩玩军事演习,过把手瘾,要是继续待下去,来个二次土木堡之变，那他别说提头来见了,就是株连九族都不够。
　　朱厚照却满不在乎,当即下令让他带兵出发。
　　君命难违，王勋也没办法，只好乖乖领兵、主动出击。
　　朱厚照当然不会让他去送死,立刻派遣了辽东、延绥两地的总兵、参将、游击等集结军队、准备作战，又派遣大同总兵前来掩护阳和，同时将自己身边的张永等人派遣出去,继续集结更多军队。
　　“万岁爷，皇后娘娘的信。”
　　朱厚照已经成竹在胸、胜券在握，听到消息立刻接过信件，他看了前面的国事摘录还未曾有什么多余的感觉，甚至还被家中几个小娃娃的趣事逗笑了，可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却有些棘手了。
　　自己的小姨子有可能跑到宣府当兵了，如果现在不是战时还好，可现在是要打仗的时候，这小丫头不是惹乱吗？
　　“万岁爷，怎么了？”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道：“先让宣府副将常玄振带着他的护卫来见朕，其他人随后再来。”
　　早知道当初他就答应带夏圆儿来了，至少在他身边还能保证小丫头的安全。
　　“是。”
　　常玄振忽然被命令赶往阳和，原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等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过去。
　　原来那位威武大将军正式当今万岁爷朱厚照。
　　他听到身后有挪动的脚步声，顿时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立刻行礼请罪道：“臣有罪。”
　　朱厚照瞥了一眼比别人站在很后面，此时正低垂着头的夏圆儿，道：“你有罪？你有什么罪？”
　　常玄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该怎么说？他不该带着万岁爷的小姨子跑到边关来打仗？
　　朱厚照让常玄振免礼，这才绕到他身后，伸手一敲夏圆儿的头盔，发出“当”的一声，看她皱起了眉头，这才道：“其他人退下吧，把这个兵给我留下。”
　　夏圆儿的小眼神立刻扫向常玄振，奈何常玄振也不敢违背朱厚照的意思，按照他的意思退下了，夏圆儿只好把头垂的更低，恨不得钻进地里。
　　此刻屋内除了几个伺候的小内官再无其他人，朱厚照见状笑道：“好你个小丫头，穿着这军服倒也算是有模有样的。”他见夏圆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话锋一转，道：“谁让你背着你姐姐偷偷跑到边关来的？”
　　夏圆儿生怕他又拍自己的头盔，急忙捂着头嘟囔道：“还不是因为姐夫你不肯带我来……那我自己来总行了吧？”
　　朱厚照瞪了她一眼，责备道：“你还说？知不知道你姐姐有多担心吗？还有庆阳伯和伯夫人，你也不想想他们为你担惊受怕？”
　　夏圆儿最在意的就是夏灵瞬，闻言立刻道：“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再说我这不也是想出份力嘛……姐夫你身为皇爷自己还上战场呢，我上战场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厚照假意威胁道：“你还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回顺天？”
　　夏圆儿立刻闭嘴，随后又意识到什么，道：“那我要是乖乖听话就可以不回顺天了？”
　　其实现在边境戒严，无关人员不得随意往来，就是朱厚照也不想擅自打开防线，自然也就不能把夏圆儿送回顺天了。
　　不过朱厚照可不想担这么个名头，只是转移话题道：“你在女子学院教的那些学生都织布绣花换银钱做军饷送来，怎么你就想着上战场打仗啊？”
　　夏圆儿正色道：“姐姐说了，有多大的力量就要做与自己的力量可以匹配的事情，我这是向姐姐学习。现在姐姐不也在京中帮姐夫你照看国事嘛！”
　　朱厚照见她俨然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不由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姐姐教你的道理是这么用的吗？”
　　夏圆儿见他态度有所松动，乖巧保证道：“我之后肯定不给姐夫添麻烦，乖乖做好我这个护卫该做的事情！姐夫你就放心吧！”
　　朱厚照见状道：“这常副将的护卫也不用你来当了，你就乖乖跟在我身边，不要给我出什么乱子就好！”
　　夏圆儿有样学样地行了个礼，道：“臣谨遵大将军之命！”
　　达延汗一路南下，到达边境正好是十月甲辰日，这次不出意外的话，他又能在边境抢掠一顿，看着明军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慢慢撤离，借此来嘲弄明军的无能。
　　他虽然已经暂时统一了右翼，但这次内战给部落内部也带来不少负担，加上因为战争，人口和军队规模又小了不少，马上又要过冬，他自然为接下来的冬天的物资发愁。
　　按照往常的情况来说，只要他带着精锐骑兵在明军边境上晃晃就能将他们吓跑，劫掠一番再简单不过。
　　这次自然也一样，他得好好照顾照顾这群小绵羊。
　　不过这次事情忽然发生了转折，原本一向躲避着鞑靼的明军忽然有了迎战的迹象，这一下倒是让达延汗有些出乎意料。
　　在他的印象中，明军一直都是被他们追着打的形象，打痛了就会开放互市，修整一段时间便会重新围成铁桶，总之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不会主动出击就是了。
　　可偏偏这次明军径直冲了过来，连一点犹豫都没有，让达延汗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说几年前他南下劫掠的时候正是大明老皇帝的丧期，那时明军就是被他们揍了一顿、洗劫一空都不敢反攻，之后几年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现在反而敢和他们正面作战了呢？
　　难道是集结了大军想要一雪前耻？
　　达延汗难免有些疑惑，而人一旦有了疑惑，行事就会谨慎许多，尤其是当面对明军不要命的过来想要痛殴鞑靼，达延汗就更加犹豫了。
　　趁着达延汗的这个犹豫，明军的攻势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一副恨不得生擒达延汗的样子，一时间倒是吓住了鞑靼兵，随后双方混战成了一团。
　　倒不是王勋知道朱厚照的布置，而是他现在只有向前、没有后退的命令，同样是战死，英勇就义可比仓皇逃跑名声好多了，更何况还有抚恤金，就是多杀几个鞑子那也是赚到了。
　　达延汗打了一天也没用见到更多的兵力，这才意识到明军可能已经是强弩之末，想要借机拖慢自己的脚步。
　　达延汗在后方注视着战局，道：“这是明人的陷阱，这一天下来都没有增援，肯定是在骗我们，想要拖着我们。”
　　长子图鲁博罗特问道：“那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打下去吗？”
　　达延汗扬起下巴，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道：“打！就这点人，没办法拖住成吉思汗子孙的步伐！”
　　双方继续交战，一直到第二日，眼看着王勋就要坚持不下去了，这日忽然起雾，明军也可以暂时停战修整，王勋便率部前往应州城休息。
　　此时辽东军队也及时赶到，将鞑靼围了起来，与王勋一起里应外合，将鞑靼蒙着头打。
　　虽说达延汗被忽然变得狡猾起来的明军打得一头雾水，但自十四岁驰骋草原以来，他已经在马背上战斗了十五年，即使是只凭本能也能猜到明军的兵力是否充足。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鞑靼骑兵精良，作战凶悍异常，大明边军虽然骁勇，但长期作战经验的缺失和体格等方面的差距也让双方的兵力有所倾斜。加上达延汗所率领的鞑靼骑兵是鞑靼四大部的精锐，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屡次斟酌之下，达延汗还是咬牙道：“把我们的骑兵分成两股，对付明军不让包围合拢足够了。”
　　双方只得继续在应州混战，但随着鞑靼的进攻路线被迫打断，战斗力也越来越弱，毕竟这一趟就是为了抢东西的，带的补给也不够多，与背靠应州城作战的明军无法相比。
　　眼看着鞑靼要撑不下去了，达延汗却又不能就这样舍弃明明可以打胜的战局，丢掉自己“一统大元、无往不胜”的美名，权衡之下，他决定冒险一番。
　　如今明军人数虽然不断增多，但是并非毫无破绽，只要他们拼死一搏，还是能够突围出去的，只要找到这只军队真正的指挥官，将他彻底铲除，那么明军必然阵脚大乱，到时候便可以击溃他们，重新找回鞑靼在大明边境无往不胜的光荣。
　　王勋打着打着忽然发现鞑靼的人数明显变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发现鞑靼有撤离的迹象。
　　虽然有还算充足的军备，但如今明军的战斗力随着时间拖长也逐渐下降，应州能够坚守已经不易，要是按照以往的规矩乘胜追击，恐怕还要让达延汗反咬一口，因此王勋只能派出副总兵朱峦与小部分主力来跟踪鞑靼，调查行踪，实在不行还能打打游击。
　　可没想到队伍居然分成了两支，而其中一支俨然直奔阳和方向，那里正是朱厚照这个指挥官所在的方向。
　　朱峦顿时感觉大事不妙，立刻派一小队人回去禀报情况，自己则率领部队暗中跟上了鞑靼。
　　达延汗从先前明军作战的轨迹中摸索出他们一直在引着自己的军队远离宣府、阳和一带，料想那里不是有人指挥就是后方空虚，若是能借机袭击，很有可能会扭转局势，对于自己的军队来说十分重要，因此亲自带人借机绕过其他队伍偷袭阳和。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一些内容～
　　圆姐儿：我很乖的！我发誓！
　　小朱：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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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一六三
　　夏圆儿每日里被朱厚照按在自己门口站岗,除了在门口哪儿也不能去，不由在心底叫苦，早知道就干脆不跟着常大哥来了,也免得被朱厚照按在这里，连如今的军情都摸不清楚。
　　朱厚照今日巡防回来就看到夏圆儿在那里无精打采地站岗，道：“你在这里站着，没精打采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战事不利了,小心弄得人心惶惶。”
　　夏圆儿抬头看向朱厚照和他身后的人,见他们身着军服和盔甲，便哼了一声，抱怨道：“你连查岗都不带着我！”
　　朱厚照有些好笑,随后假意生气道：“难道你在常玄振身边也是这样？一点军纪都不守？”
　　夏圆儿嘟囔道：“才不会呢，常大哥每天都带着我去巡防查岗,还教我怎么看地形,如何判断敌人的进攻方向……加上杨师父教我的那些,我已经融会贯通啦！”
　　朱厚照微微挑眉,道：“既然这样,那你和我进来，看看接下来达延汗会如何进攻。”
　　他身后跟着的人闻言微微一愣,不由有些诧异于这个小兵究竟是谁,能让朱厚照这样照拂。
　　朱厚照领着夏圆儿进了自己的书房，随后指着上面标记了达延汗以往的进攻路线和目前的战局发生地点的舆图，道：“看这个你能看出什么来？”
　　夏圆儿端详了舆图许久,随后道：“你是要我猜鞑子会不会继续进攻吗？”
　　朱厚照点点头。
　　夏圆儿想了想，走到舆图前，指着应州道：“如果我是达延汗,自己的精锐被按在这里打，一定会想办法接着精锐杀出一条血路，借机逃跑。”她的指尖向下滑动，指着阳和道：“不过阳和这里没有任何屏障，距离战局有一定距离，却又是传递消息、观察战局最为合适的地方，我猜指挥一定在这里，即使没有指挥，只要我消耗部分主力，趁其不备，主动出击摧毁这里，也必然可以扰乱敌军军心，趁机逃跑，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掠夺物资就是了。”
　　朱厚照见她分析的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对身后跟着的人问道：“江彬，你觉得她说的怎么样？”
　　江彬摸不透这小兵的身份，但又没办法判断朱厚照的喜恶，只好含糊其辞道：“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朱厚照微微颔首，随后指着舆图道：“不过你还漏了一点，他未必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要是他舍得下脸面，放弃继续攻击，那我们的辛苦就白费了。”
　　夏圆儿有些奇怪，道：“那我们怎么办？”
　　“主动出击，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江彬听到朱厚照的计划不由吃惊，道：“可是城中除了常玄振和驻扎阳和的队伍，已经没有多余的部队了，为了安全，我们还是要尽快撤离……”
　　朱厚照摆摆手，道：“我已经派张永去其他地方集结部队了，立刻传令下去，我们准备出发迎击。”他的眼中闪现寒光，好像一位真正久经沙场的将军。
　　江彬立刻领命退下。
　　夏圆儿目送江彬离开，这才兴冲冲地问道：“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朱厚照好笑道：“当然，否则你一个人守着阳和不成？”他见夏圆儿笑逐颜开的样子，又提醒道：“不过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不能到处乱跑，否则我可没办法向你姐姐交代。”
　　夏圆儿立刻行了个军礼，学着江彬的样子道：“臣领命！”
　　虽说朱厚照操练军队花费的时间不过两个月，但成效倒还算不错，阳和剩下的部队很快就正式集结完毕，正式向应州进发。
　　没想到队伍才走到一半，路上就遇到了鞑靼士兵，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面面相觑、相顾无言片刻，很快便杀在了一起。
　　原本被王勋派来侦查的朱峦见状也杀了出来，鞑靼之前已经被朱厚照的添油战术戏弄过，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而朱峦的一小队人马也显然不是达延汗的对手，只能努力拼杀起来。
　　夏圆儿虽然无数次设想过自己上战场的场面，但真正见到这样的场景的时候，她的内心又难免涌起了一阵恐惧，只能抽出刀攥紧刀柄来克服自己霎那间的。
　　即使不是横尸遍野，也是鲜血四溅，足以让每个看到这种场面的人心有余悸。
　　朱厚照虽然并不在队首，但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鞑靼士兵，眼看着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自己率领的队伍人数明显少于对方，为了让士兵们保持士气，朱厚照纵马在军士中来回穿梭鼓舞士气。
　　夏圆儿原本乖乖地跟在朱厚照身边，见他这样不顾自身安危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担忧，要是一不小心他先出了个闪失，自己才是真对不起姐姐。
　　夏圆儿越想越怕，眼看着鞑靼似乎认出了朱厚照的指挥官身份，一股脑地涌了过来，她想到自家姐姐还在等着他们平安回去，眼前的更是南下侵略大明的敌人，她也没了一开始真正上战场时的略微胆怯，提起手中的刀便毫不留情地砍向鞑靼兵。
　　朱厚照原本还要自己抵挡一些，忽然发觉身边的鞑靼兵都自动避开了，这才看到旁边的夏圆儿早就开始提刀砍杀了，她本就跟着常夫人学了好几年的武，功夫扎实，习惯了血腥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厮杀起来，看得朱厚照心里都有点发怵了。
　　他明白战争其实很恐怖，每次的战报无论是好是坏、是长是短，都有许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流淌在身体中的奋勇精神却始终作祟，叫嚷着让他一定要去边关真正地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既然到了战场，那就不能胆怯！
　　鞑靼兵本就骁勇善战，加上达延汗军士众多，眼看着朱厚照手下为数不多的明军即将不敌，夏圆儿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对朱厚照道：“姐夫，你先走吧！你的安危最为要紧！”
　　朱厚照大声嘶吼道：“我大明儿郎绝对没有后退的道理！今日只有战胜或战死，否则绝不后退半步！”
　　他话音刚落，局势忽然又起了变化，西面忽然又闪现一片金甲，熠熠生辉，原来是张永率兵赶到，解了朱厚照之围。
　　朱厚照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又很快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身体里更是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举起手中的军刀大声喊道：“冲锋！冲锋！将鞑子赶出大明！”
　　饶是夏圆儿也不由自主跟着心潮澎湃，她摸了摸背上背着的弓箭，顾不得之前朱厚照对她的叮嘱，自己驾马随着其他人冲了出去。
　　原本已经不支的军士见形势已经好转，原本即将丢失的战意也回复过来，听到朱厚照的命令更是精神一阵，看着逐渐仓皇落逃、军心涣散的鞑靼兵犹如饿狼看见了猎物，纷纷嘶吼着冲了过去，恨不得借此攒下更多军功，好搏一个功成名就。
　　原本弥漫着烟尘与血雾的战场传来一片嘶吼声，震的天地都要清明起来。
　　鞑靼兵见到明军还有支援，本就心慌意乱，加上明军士气高涨，如同不要命一样冲过来，便开始自乱阵脚。
　　“父亲，怎么办？”
　　成吉思汗的子孙，一统右翼的黄金家族血脉，达延汗注视着眼前愈发不利的战局，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显然不多了，他只能咬咬牙，忍痛发出那道丢人的命令：“撤退！撤退！”
　　他正要调转马头离开，忽然有一道寒光闪烁，随之而来的便是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一旁的图鲁博罗特惊慌喊道：“父亲你没事吧！”
　　达延汗的头盔一下子掉落在地，他趴在马背上摆了摆手，咬紧牙关道：“我没事！别管射箭的人，保护士兵最重要！快撤！”
　　这一场厮杀持续了将近五个时辰，最终以鞑靼不情不愿地收兵结束，双方虽然都是有备而来，但死伤依然不少，鞑靼仓皇逃跑，也能给明军留下不少时间来好好清点战场。
　　朱厚照骑着马一个人在遍地血流的战场上行走，望着那一轮血红的夕阳沉默不语，血红的光洒在他的脸上，更是涂上了一抹坚毅的色彩，将他身上粘着的大片血迹都铸造成了胜利的勋章。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太宗皇帝会如此热衷于亲征，乃至最后倒在了榆木川，战争是如此残酷而又华丽，用最为残忍的方式带来最好的结果。
　　朱厚照许久才呼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大声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那声音随着北风飘落在空气中，却又不断回响着。
　　不远处跟着的江彬等人见状才敢上前，关切道：“将军可有受伤？”
　　朱厚照调转马头，摆摆手道：“没有。”
　　“那这血……？”
　　朱厚照勾起嘴角，道：“我亲手杀了一个。”不顾其他人或惊讶或恭维的表情，继续驾马向前，道：“战场可都清理干净了？”
　　江彬等人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向朱厚照一一汇报情况。
　　一行人走着走着，忽然看到有人从不远处骑马赶回来，正惊讶警惕之时，却见那人身着明军盔甲，虽说如此，可这人身材却明显更加瘦弱一些，最后稳稳当当勒马停在了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这才想起什么，让贴过来保护自己的护卫让开，怒道：“夏圆儿！谁让你自作主张从我身边跑开的！”
　　夏圆儿努嘴道：“姐夫，我是去捡我的军功啦。”
　　朱厚照又惊又怕，生怕这个小丫头有一点闪失，斥责道：“什么军功？你命都不要了，还敢跟在鞑靼兵后面捡军功？”
　　朱厚照早就将她当自己妹妹看待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朱厚照自己也得怄死。就算夏圆儿没事，可这要是让夏灵瞬知道了还了得？不得把顺天搅个天翻地覆？
　　夏圆儿指了指头顶，道：“我射中了一个头上戴尖帽子，帽顶有白狐毛的人，他和别人长得都不一样，可是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朱厚照闻言一愣，道：“头顶有白狐毛？”
　　他心中隐隐浮现了一个答案，要是穿着打扮和别人确实有不同之处的话，那人很可能就是那位比他还要高调的小王子。
　　难道真让夏圆儿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不过朱厚照也没空在意太多，只是叮嘱道：“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先看看自己有没有伤口，我再给你单独请个大夫来看看。”
　　夏圆儿一拍胸口，原本洒在她盔甲上的血液全粘在了手上，她满不在乎，只是道：“姐夫放心，我没事！就是手磨破了！”
　　朱厚照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底暗自庆幸着自己回了顺天应该能少挨夏灵瞬几句骂，他环视一周，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和夏圆儿，忽然意识到什么，清清嗓子道：“此事不许泄露，否则唯你们是问。”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应声道：“是。”
　　叫朱厚照姐夫的除了皇后的弟妹还能是谁？而皇后没有弟弟，只有两个妹妹，年纪足龄而又会武的便只有夏二小姐了。
　　她既是皇后亲妹，又是开国公府大小姐的徒弟，谁敢乱传流言？难道是嫌官做的太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小朱：不是吧……
　　圆姐儿：一脸茫然.jpg


第164章 一六/四
　　此时的夏灵瞬对于关外发生什么事还一无所,今年冬日似乎比以往冷，虽说地暖已在各地有所推广，但只要出了屋子,那股寒气外逼人，冷得人直打颤。
　　桃子吃饱了奶，正躺在床榻上翻身子，胡氏在一旁陪着她，手里还拿了五彩绣球逗她玩耍。
　　菜菜和朱厚熜读完书来，换下披风喝了一口热茶，便齐齐凑到桃子身边，顶替了胡氏的活计,手里捧着各类玩具凑到了桃子面前,嘴里还不忘含着“哥哥”、“叔叔”之类的,恨不得小姑娘在就能开口说话喊人，看得夏灵瞬无奈摇头。
　　怀信捧着一摞奏疏走过来，特意拿出最上面的一本,道：“娘娘,牟指挥送上来的奏疏。”
　　夏灵瞬率先接过这本奏疏,展开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将菜菜和朱厚熜叫过来,对菜菜道：“太子，过来念一遍这道奏疏。”
　　菜菜乖乖地拿着奏疏念了起来：“臣牟台奏事：正德五年八月,我大商队于满剌加河道与佛朗机人发生冲突,佛朗机人妄图侵占满剌加之大桥，借机攻占满剌加，以此海上行商要道，妄图前往大,佛朗机人大多装备火器，其威力绝不亚于我神机营之装配，值得警醒。此次海战共计伤一百二十四人，死三十五人，其神机营大炮共毁损三门，火铳报废三十五柄。在战后多番交涉之下，臣已接受佛朗机使臣之投降，臣特此派遣信使向皇爷、娘娘并太子殿下汇报。此外，佛朗机使臣恳请携带使团供五十三人前往顺□□拜皇爷、娘娘，请皇爷、娘娘示下。”
　　他将全文读完之后，抬起头兴奋地问道：“妈，佛朗机人要来入京朝拜你们诶！”他来没有见过异邦人，因此格外兴奋，道：“佛朗机人……这名字太奇怪了，是不是他们长得也很奇怪啊？”
　　夏灵瞬莞尔，道：“佛朗机人能不能入京朝拜皇爷和娘娘可不是我一人就能说了算的，还有朝大臣们呢。”
　　菜菜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又多了几失落，道：“杨先生他们肯定不同意的……”
　　夏灵瞬沉吟片刻，道：“这事情说来也还算办。既然我们要行商，必然要与对方打招呼才是，怎么能不亲自渐渐他们呢？”
　　菜菜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道：“可是……可是杨先生他们一定说，此事交牟指挥就可以了，皇爷和娘娘不必亲自交涉这些事务……”
　　夏灵瞬莞尔一，道：“可有一样事情他们绝对不放心交牟指挥使的。”
　　菜菜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事情啊？”
　　夏灵瞬自信地说道：“火器。”
　　火器这东西威力极大，但自永乐年间之后，火器的研发便逐渐没落了，这么多年来，神机营的一大部武器是以前留下来的旧几样，即使有所改动也没有新的创造，而此次与佛朗机海战交锋，牟台也在奏疏上特意写了对方的火器威力之大，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朝上下的官员打起精神来。
　　夏灵瞬自儿子手抽出奏本，指着“火器”二字，道：“若我们要佛朗机人那里购买军/火，无论是李东阳还是杨廷和，不提出反对意见，这事无论是委托谁去做，有可能带来不的结果，若是牟台心生反意，借这批军火祸一方怎么办？”她补充道：“当然，牟台必然不这样做，但是李东阳和杨廷和未必不这么想。”
　　菜菜这才白过来，随后坚定道：“我和小叔叔也帮妈妈说服他们的！”
　　朱厚熜闻言点点头。
　　夏灵瞬了，道：“这事说。想必他们比我还坐不住呢。”
　　果不其然，次日李东阳这内阁首辅便亲自前来询问夏灵瞬的意见了。他自然是道朱厚照对于出海行商这件事的积极和执着，而如今他本人不在顺天，自然只能由夏灵瞬这代理太子行权的皇后来做决定，但命令执行的前提是夏灵瞬的要求不过，再怎么说内阁也是有底线的，不可能全部听夏灵瞬的命令行事。
　　“我的意见自然是要让佛朗机人入京的，至于翻译，自然有牟指挥准备……”
　　李东阳叹了一口气，委婉道：“若只是了商贸往来，又何必将外国人带到大的土地上，这不是平添麻烦吗？”
　　夏灵瞬将牟台在奏疏记载的火器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随后道：“李大人也道皇爷如今在边境作战的艰难，若是能将佛朗机人的火炮引入大，以后我们对鞑靼的作战肯定加便利……”她紧接着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便也未必有出奔这件事情，你说呢，李大人？”
　　李东阳已白她的意思，只道：“还请娘娘再臣等一些时间斟酌。”
　　保守自然是没错的，夏灵瞬也道李东阳所在的这位置的不容易，只是叮嘱道：“李大人还是要尽快抉择才是，毕竟再过些时候海水冻结，可就没那么容易将佛朗机人带到大来了。”
　　言外之意便是希望李东阳不要借着斟酌的借口去拖延时间。
　　李东阳也已领她话之意，便俯身行礼退下了。
　　夏灵瞬又叫住了李东阳，道：“李大人，今年除了奏疏上的一部，可还有其他受灾之地？”
　　李东阳过身答复道：“并无其他地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过听农务寺的人说，今年的冬日确实比以往冷了一些，朱载薯的收成也不如前两年那样丰厚了，在还有往年存下的一些粮食可以调拨赈济受灾之地，但过年之后还是要加谨慎一些。”
　　夏灵瞬微微颔首，目送着李东阳离去的身影，心里已隐隐约约有了几猜测。
　　她总觉得这几年的冬日似乎比她小时候还要冷，而且温度是逐年降低的。如果说之前还只能算是臆测，可如今连农务寺的人也这样说，便很有可能是真的。她已记得不大清楚的地理识来说，冬日的气温逐年降低，很有可能是小冰河期的缘故，而这阶段不可能是短短几年就能结束的，少说也是几十年。因此他们也要提早准备起来、有备无患才。
　　到十一月初时，应州大捷的消息自边境传了来，算来已很久没有这样的消息传来了，这让本就年味极重的顺天又重新热闹起来，里有亲戚在边境上的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放两串鞭炮来庆祝一下，还有不少卖年画的画上了马踏连营之类的辟邪画。
　　虽说这次是战胜的消息，但夏灵瞬心仍然难免惴惴不安，毕竟战胜是一说，朱厚照是否平安便又是另一说了，在朱厚照及时她写了一封信，总算让夏灵瞬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朱厚照在两军对阵时并未受伤，只是这一月朱厚照还要继续在边关巡视，等到局势彻底稳定了再行京，此外夏圆儿已被朱厚照接到了身边，平安无事。
　　就连内阁那边也松口了召外国人入京的事请，只是要求一定要让外国人按照大的礼节觐见，并且是在朱厚照来之后单独朝见皇爷，而不是皇后或者太子。对此夏灵瞬表示无所谓，反正不管朝见谁她能见得到这位外国使臣的。
　　忙完这些事情，夏灵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生活似乎有多了些希望，欢欢喜喜地张罗着宫过节的事情。
　　觅菱见夏灵瞬忙得团团转，不忘提醒道：“娘娘，前几日常夫人自应天来，递了折子想入宫拜见娘娘，您还没看呢。”
　　夏灵瞬微微一愣，这才想到自己已许久没有和常夫人书信往来，连她什么时候了顺天不道。
　　“快请她日宫来，算来也有许久没见了，若是方便，把鹏举也带宫来，菜菜他们正缺一小哥哥带他们玩儿呢。”
　　次日一早，常夫人便带着徐鹏举入宫来了，夏灵瞬看年底也没什么外要紧的事务，便也暂时搁下了手的奏疏，重新拾起皇后的职责。
　　夏灵瞬刚见徐鹏举便夸赞道：“久没见，鹏举又长了不少啊，当真时一位一表人才的公子了。”
　　徐鹏举有些不意思，道：“娘娘过誉了。”
　　夏灵瞬见他举手投足之间早已没了当初的局促不安和谨小慎微，反而多了几容不迫，很有几儒士风度，却又不乏一位上过战场的军人的沉稳，便道在应天这几年他得了不少指点，心下倒是对他多了几认可。
　　当然，也就是几，毕竟人的性子是变得，如今这两孩子能不能处得来还很难说呢。
　　夏灵瞬让冯氏将菜菜和朱厚熜带过来，又对徐鹏举道：“正，我这两小娃娃年纪相仿，缺一哥哥带着他们玩，既然鹏举今日入宫了，就劳烦你替我照顾一下这两小伙了。”
　　徐鹏举急忙行礼道：“臣不敢。”
　　等到几孩子不在了，夏灵瞬才对常夫人道：“夫人，别来无恙啊，许久未见，夫人还是英姿飒爽的模样。”
　　“娘娘当真客气了，如今娘娘辅佐太子，添许多威严，我哪敢在娘娘面前逞强。”常夫人露出一爽朗的容，眉宇之间是数不尽的快意。
　　随后她又关切地问道：“怎么不见圆姐儿？莫非是去了？”
　　夏灵瞬摇摇头，叹气道：“上战场去了？”
　　常夫人微微一愣，流露出既是欣慰、又是激动的复杂神情，随后道：“这很……”她说完又想起什么，担忧地问道：“她人没事吧？”
　　夏灵瞬莞尔：“夫人放心吧，有皇爷护着呢。”她见常夫人松了一口气，道：“夫人这师父当真是比其他人加妥帖，倒像是把她当自亲生女儿一般了。”
　　常夫人有些不意思，道：“娘娘也道我的心思的，当初我本就欣赏圆姐儿这徒弟，鹏举又有这样的心思，我对她自然是亲近不少。而如今圆姐儿也在我娘那里相处了几年，我们要将圆姐儿当作自人了，哪里还有这些什么亲呀疏呀的，我们这粗人可不讲这些，只论情的。”
　　夏灵瞬白常夫人难得的含蓄究竟是想说些什么，勾起嘴角道：“夫人就放心，我见鹏举如今愈发稳重了，心很是喜欢。”她见常夫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接着道：“不过这些事情到底还是要孩子们自己说了算的，不是吗？”
　　常夫人爽快道：“那是自然的，不成圆姐儿也是我徒弟，当自己亲女儿看的！”
　　夏灵瞬微微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啦啦啦啦~
　　内阁同意佛朗机人朝见的全经过（bu侍）：
　　菜菜：（卖萌）外国人！！我还没见过呢！先生们就让他们来一次顺天吧！
　　内阁大臣们（捂脸）：……勉勉强强吧
　　菜菜：耶！
　　萌力大法好（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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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一六五
　　边关打了胜仗,正是人人高兴的时候，便都私下里讨论起了以自己的军功究竟能领到何的赏赐，西夏圆儿自然也受到这样的气氛的渲染,私下找到朱厚照偷偷询问起来：“姐夫姐夫，你打算封我一个么官啊？”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朱厚照也分头痛。
　　按理说应该按照军功来封赏将士们，但夏圆儿况实属特殊，首先她是顶替别人的身份来的，其次她又是皇后的妹妹，一旦封赏那就是自找麻烦。
　　朱厚照看她兴冲冲的样子，又想到她战场上拼尽全力,丝毫不亚于作战验丰富的边军,不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道：“回去就给你封个官，做总旗好不好？”
　　夏圆儿欢呼一声：“太好啦！这样我就比鹏举还厉害了！”她高兴完又问道：“这都要腊月了，我们还不回吗？姐夫你要边关过年吗？”
　　朱厚照果断开口道：“你姐姐和外甥还等着我回家过年呢。再说了,我要是继续这里待下去,内阁劝诫我的奏疏都能印一本书了。”
　　夏圆儿闻言哈哈了起来。
　　等到了腊月初五,朱厚照将边防重新布置好，又调拨粮食补给到大同、宣府等地,这才开开地晃荡着回顺。
　　这一路一走就是半个月，回了顺便已过了小年,朱厚照本就不想接受群臣朝拜,免得到时候又被抓住说教一番。
　　朱厚照爱热闹，加上今到了年底，街上都是出来采办年货的人家，朱厚照骑着高头大马进来自然不受欢迎。
　　“这么挤骑么马啊？不怕出么事……”
　　“就是就是,这又不是官道……”
　　朱厚照无语凝噎，他原本想着能够骑马入城，受百姓敬仰，没想到反而成了碍事的那个，无遭受了嫌弃，后只能从马上到了马下，乖乖牵着马走了一段，等着到了大道上再骑马回宫。
　　夏圆儿旁边嘲：“早知道知会我姐姐一声，派人来接姐夫不就好了？这不是找罪受吗？”
　　朱厚照瞪了她一眼，随后道：“这叫低调。知道么叫微服出巡吗？这是体察民。”
　　夏圆儿嗤嗤了起来。
　　“再说了，我要是提告诉你姐姐我今日回去，那还有惊喜吗？”朱厚照瞥见她还那里偷，威胁道：“你的官位还要不要了？”
　　夏圆儿一本正地说道：“姐夫说的永远是对的。”
　　朱厚照挥挥赶人，道：“行了行了，你也赶紧回家去，别让你爹娘担了。我去买些你姐姐爱吃的点回去。”
　　夏圆儿拨浪鼓似的摇头，道：“那不行……要是我爹揍我怎么办？”
　　“那官位……”
　　夏圆儿无可奈何，只好哼了一声，自己牵着马转身走了。
　　朱厚照自己带着几个内官先绕去买了些点，又找了家铺子简单梳洗了一番，这才悠哉悠哉地回皇城南苑了。
　　他拎着点进了府邸，见宫人们都是分外惊喜的样子，急忙示意他们不要通报，自己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屋内，躲屏风之后偷瞄夏灵瞬。
　　夏灵瞬正那里看着之杨廷和递来的革新后的钱税税法，时不时揉着眉，对此分苦恼，毕竟她上辈子并没有系统学过税法，只是了解其中一二，看起来也分费力，只能和以的大明税法比对着看。
　　因此她听到了推门声也并未放上，只是道：“将奏本放到桌上吧。”
　　朱厚照看她痴痴地翻着奏疏的样子有些好，但见夏灵瞬似乎比以往加消瘦了几分，中又难免有些疼，道：“团姐儿，辛苦你了。”
　　夏灵瞬骤然听到远离已久，自己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不免有些错愕，就连握中的奏疏都落了地上，她呆呆地注视着朱厚照许久，嘴唇微微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厚照见状想要开个玩缓和一下气氛，可还未开口就见夏灵瞬扑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道：“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朱厚照听出她话语中的委屈与思念，也伸将她搂自己怀里，道：“我回来了。”
　　夏灵瞬又松开朱厚照，伸抚摸他的肩膀，抽噎着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边境那么冷，你有没有风寒不适，要不要叫吴太医来看看？”
　　朱厚照着安抚她道：“我没事，你放吧……”他举起中的点，道：“北边没么好吃的、好玩的，我去了又是深秋，打不下么好皮毛，只能宫外给你带了些点回来，自从有了桃子，你已许久没有出过宫了……”他说着说着见夏灵瞬盯着自己沉默不语，声音也不降了下来。
　　夏灵瞬端详了朱厚照许久，道：“你真的没事……”说完又伸摸了摸他泛着青色的下颌，那里已了一片胡茬，显然是因为拥有者太过忙碌而没来得及刮去。
　　朱厚照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嫌弃自己长了胡须，摸摸下巴道：“我知道这扎人，只是赶着回来就没有刮去，等一会儿就让待诏来……”
　　他话还没说完，夏灵瞬却已拉紧了他的衣襟，踮着脚吻上他的唇。
　　朱厚照吓了一跳，夏灵瞬一向难得主动，今日却主动吻自己。
　　原来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是真的……
　　夏灵瞬见朱厚照那里嘿嘿傻起来，这才松开他的衣襟，道：“怎么突然傻……”
　　朱厚照亲了亲她的额头，道：“知道你想我啦，等今晚你的官人刮了胡子就好好疼爱你。”他说完环视一周，这才问道：“桃子呢？我们俩好久没见了，快让我抱抱我的小公主！”
　　夏灵瞬扑哧一，道：“你儿自己玩着呢，你少去招惹人家。也不看看你自己，臭烘烘的，再把我们桃子熏着了。”
　　“不可能啊，我还特意买了人家薰过香的衣服。怎么会臭？”朱厚照说完还不忘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想看看自己到底臭不臭。
　　“好啦，我让人给你热水去，你一会儿好好洗漱一番再和桃子亲近吧，她现正是认人的时候，要是记住你这个臭烘烘的人是亲爹，以后可就要叫你臭爹爹了。”
　　朱厚照闻言大惊，立刻道：“那我现就去洗！”
　　夏灵瞬叫觅菱等人去将热水拿来让朱厚照洗漱，自己将奏疏收拾好了，这才让人去叫胡氏把桃子抱来，对她道：“桃子，一会儿你爹爹要抱你，你可不许哭哦。”
　　因着桃子出生后朱厚照就跑到边关去打仗了，洗三、满月、百日等大日子都没有过，小姑娘见到的生人也少，很是怕生，平日里也只认自己的亲娘、哥哥、朱厚熜以及乳母胡氏，的谁也不认，夏灵瞬自然要提给她打个预防针。
　　桃子眼巴巴地看着夏灵瞬，小小地啊了一声，随后便伸出一双白嫩嫩的小要抱抱。
　　夏灵瞬着把儿抱怀里，又好声好气安抚了许久，小丫头这才安地玩起了指。
　　朱厚照好好洗漱了一番，还不忘亲自挑选了服饰，一定要给自家儿一个好印象，等到觉得合适了才往夏灵瞬屋内走去。
　　夏灵瞬见朱厚照推门进来，指着他对桃子道：“瞧，桃子，爹爹来了。”
　　桃子倒是很给面子，一边啊啊叫着，一边冲着朱厚照伸出，俨然是一副亲近的样子。
　　朱厚照见今愈发可爱的儿冲着自己撒娇要抱抱，都软成了一团，立刻抱起了儿，道：“乖桃子，爹爹想坏你了！”他抱了还觉得不尽兴，又来了个举高高，看着桃子咯咯起来，这才满意道：“不愧是爹的小公主，果然和爹爹一样胆大！”
　　夏灵瞬无奈道：“偏眼。”
　　桃子听不懂二人说么，只是兴奋地举起，似乎还想再来个举高高。
　　朱厚照见儿愿意与自己亲近，中加得意，又抱着她来了个举高高。
　　夏灵瞬见朱厚照被自家儿利着成了举高高机器，不无奈地摇摇头，恰巧此时菜菜和朱厚熜上午的日讲结束回来了，她便冲着他们招招，道：“你们看看，谁回来了？”
　　菜菜一眼就认出了自家爹的背影，兴冲冲地跑过来抱着朱厚照的腿，道：“爹，你总算回来了！我……我妈可想你了！”
　　朱厚熜也开口道：“皇兄总算回来了。”
　　朱厚照让夏灵瞬抱着自家儿，这才拍拍菜菜和朱厚熜的头顶，道：“两个好小子，这么一段时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啊。”
　　菜菜得意道：“当然啦，我和小叔叔每日都好好吃饭，我妈和先生教给我们的课我们可都好好听了。”
　　朱厚照不看向夏灵瞬，好奇地问道：“你教他们么课了？”
　　朱厚熜回答道：“娘娘每日都让我们将奏疏上的事念一遍，之后再给我们讲一遍这道奏疏何处置、为何这样处置。”
　　夏灵瞬搂着儿道：“我读的书到底不他们的先生，但头这些奏疏我也都明白一些，既然不能教他们理论，那便教些实际的验吧。”
　　“团姐儿倒是会谦虚。”
　　夏灵瞬摇摇头，对觅菱道：“皇爷辛辛苦苦回来，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你们去备些温补的饭菜来。”
　　觅菱闻言立刻应声，躬身出了门，恰好此时怀信从门外进来，身后的内官还抱着一摞奏疏，她便道：“曹先生，皇爷回来了，正里面和娘娘、太子还有兴王子闲聊呢，你们先去歇歇脚，等皇爷和娘娘过膳之后再送奏疏进去吧。”
　　怀信听说朱厚照回来了，不微微一愣，随后垂首应声道：“知道了。”说罢便径自转身带人去休息了。
　　她身边的另一个小宫有些奇怪，出声问道：“觅菱，曹先生这是怎么了？”
　　觅菱摇摇头，道：“不要嘴议论，我们快些去知会小厨房备菜，别让皇爷和娘娘等急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今天被班里的人拖去干活了，大家久等……qwq小朱：别的无所谓，老婆和女儿眼中的形象不能丢！
　　菜菜：所以爱是会转移的对吗？：）
　　葱葱：认命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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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一六六
　　屋内一家人坐在一起,朱厚照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儿子和弟弟了，便一边搂着宝贝女儿，一边询问最近儿子和弟弟读书读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惹先生们生气。
　　菜菜兴高采烈地说道：“上次我和先生们说要让外国人进来，先生们都没有骂我呢！”
　　朱厚照大吃一惊，道：“居然没有骂你？我小时候只要想着去玩他们就训斥我呢！”
　　夏灵瞬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道：“好好的骂你么？”
　　朱厚照嘟囔道：“还不是刘健他们太过死板……”他说着说着有些不满，对菜菜道：“为什么你就没事？”
　　菜菜自然是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反倒是夏灵瞬揶揄道：“还不是因为先帝恪守规矩，你这样离经叛道自然不为先生们所接受，至于菜菜嘛,谁让他有一个你这样叛逆的爹,先生们兴许觉得他能在文华殿坐着听日讲已经是一件稀罕事啦！”
　　朱厚照原本想要反驳夏灵瞬,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只好道：“那还是多亏了菜菜有我这么一个开明的爹！”
　　夏灵瞬附和道：“是啊是啊！多亏了我们皇爷！”她忽然想起么,道：“我听说你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威武大将军的封号？”
　　朱厚照得意地拍拍胸口,道：“怎么样？是不是名副其实？我这还不是怕他们因为我是皇爷借机不听我的话,有个官职和封号自然好对他们发号施令。”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等这次封赏下去,我就要再给自己选一个爵位，这样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夏灵瞬有意揶揄,戳穿朱厚照道：“是啊是啊,到时候还能自己给自己俸禄，还是从兵部出钱，皇爷可真是赚了。”
　　朱厚照被她看穿了思，嘿嘿一笑道：“那你还是镇国公夫人,怎么说还是一品命妇呢。”
　　“那我就先谢过皇爷了。”
　　朱厚照心情轻松许多，又问道：“刚才菜菜说的外国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夏灵瞬微微一愣，道：“你没有看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的奏疏吗？”
　　“那时候马上就要打仗了，我自然没怎么看，只看了你给我的几封家书。”朱厚照见她瞪着自己，立刻讨好道：“我这不是相信咱们的皇后娘娘嘛，这些事情有你来处理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夏灵瞬哼了一声，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朱厚照说了一遍。
　　朱厚照满意地颔首，道：“这才对嘛，正好把那些外国人的好东西都拿来，咱们找些人在他们的基础上继续努力，不就能做出比他们更厉害的东西了吗？”
　　夏灵瞬见他这样笑道：“是啊，到时候没准你还能造一辆坦克出来呢。”
　　菜菜眨眨眼：“坦克？么是坦克？”
　　“一种武器，像是装备了火炮的马车，不过不需要马来拉就是了，而且是铁制的外表，可以保护坐在里面的人的安全。”
　　菜菜流露出向往的神色，道：“原来还有这样厉害的东西啊……”
　　夏灵瞬又看向朱厚照道：“牟台的奏疏送来已经是深秋，如今路不便，等外国使者到来恐怕都已经是明年开春了，你别太激动。”
　　朱厚照却还是忍不住兴奋地摩拳擦掌，道：“这下可好，你交给我的那些么英语是不是就能派上用场了？我还从来没有和外国人说话呢！不过好久没说我都有些忘了，回头你要和我再练习练习。”
　　朱厚熜骤然听到“英语”这个陌生的词汇，不免有些好奇，问道：“皇兄，么叫做英语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英语……”
　　朱厚照这下可得意了，信心满满地向朱厚熜和菜菜解释起来，最后还不忘用夏灵瞬教给他的一些例句向两个小家伙展示了一番，说得他怀里的桃子眨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菜菜难得分外直接地展示出自己的崇拜，道：“我的先生们都不会……爹，你是怎么学会的？我想学！”
　　“这个……是你妈教我的。”
　　菜菜立刻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夏灵瞬，道：“妈，你是在哪里学会的啊？给我请一个这样的先生嘛……”
　　夏灵瞬莞尔，道：“这是秘密，可不能和你这个大嘴巴说。你们回头要是想学，等那些外国人来了，让他们教你和熜哥儿。”
　　菜菜嘟囔道：“妈妈又装神秘……”
　　朱厚照闻言捏捏他的小脸，道：“怎么说你妈妈坏话？”
　　“我才没有呢！”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道：“好啦，赶紧用膳，剩下的事情等到用完膳之后再说。”
　　桃子听到“吃饭”这个词汇，立刻向夏灵瞬伸出小手，夏灵瞬将她抱在怀里，将胡氏叫了进来，让她抱着小公主回屋喂奶，等到吃饱了再抱回来。
　　一家人用完了一餐饭，夏灵瞬让两个小孩子回去读书，这才把杨廷和递上来的税法革新的奏疏交给了朱厚照，道：“我这几日看这个看的头都痛了，剩下的还是你这位皇爷亲自看吧，我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朱厚照拿着奏疏放到一边，急忙反驳道：“那不，我才刚从边关回来，朝中的事情一概不知，你这就去休息能行吗？其码得等明年春日之后再说吧。”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你少来，分明就是想让我帮你分担奏疏，我可懒得，我们桃子平日里都很难和我亲近呢，我可不管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说了，文武百官都看着呢，正是警惕我的时候，你就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吧。”
　　朱厚照将她的话再中转了一圈，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只好道：“既然这样，听你的就是了……”他说完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这皇爷真是当腻味了，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夏灵瞬知道他去了一圈边关，思收不住也是难免的，便将话题转回边关的事情上，问道：“圆姐儿在边关表现如何？”
　　朱厚照一找到夏圆儿便立刻写信给夏灵瞬报平安，只是之后忙于战事便没来得及向夏灵瞬汇报夏圆儿的近况，是以夏灵瞬只知道自家妹妹平安无事，不知道她究竟做的如何。
　　说起这个，朱厚照也想起夏圆儿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自己反悔的事情，便道：“说来也奇了，圆姐儿这是第一次上战场，适应的倒比某些边军还要好。”
　　夏灵瞬听他这么说，笑着问道：“怎么说？”
　　朱厚照摸摸下巴，道：“战场上刀光剑影的，见血都是常事，有人受不住血腥味，呕吐不说，更有晕过去的，圆姐儿却是越来越精神了。”
　　夏灵瞬原本还有些担自家妹妹不适应战场上见血的事情，可如今听朱厚照说夏圆儿适应的很好，里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后道：“她偷偷跑到边关去，不给你添麻烦就不错了。”
　　朱厚照倒是不吝惜对夏圆儿的夸奖，接着道：“这次圆姐儿也算是立了大功，这样的军功其码能做个总旗吧。”
　　夏灵瞬听他这么说，微微挑眉，道：“你这是话里有话吧？”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圆姐儿既然喜欢，又有些天赋，更是上了战场杀敌立功的，总不能不给她‘名分’吧？团姐儿，你说呢？”
　　夏灵瞬垂下眼睑，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可你要是封她，岂不是会吸引大臣们的视线，到时候还了得？”
　　“这个……”朱厚照思索一番，道：“反正到时候只需写下名字，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咱们把圆姐儿的身份安置好了，一起写在封赏调任的册子上，只要无人认核对，那不就没事了？”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都愿意这样做，我自然也无所谓了，只是将来要是还要继续升任，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大臣们现吗？可要是不升任，这个小妮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厚照喝了一口热茶，身体向后一倒，半躺在罗汉床上，惬意地靠着软垫，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事明日再说嘛。”
　　夏灵瞬也没了办法，只好道：“那你好好给我讲讲圆姐儿的事情，她在战场上厉害么？有没有露怯？”
　　朱厚照正要说夏圆儿的事情，忽然意识到什么，吃醋道：“你怎么只问圆姐儿的事情，不问问你家官人我？我总算从边关回来，你就刚刚还有些惊喜，之后都不怎么关心我了……”
　　夏灵瞬故意逗他，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道：“你有么好问的，回头写实录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写上这一段，我们圆姐儿就是个小兵，你又亲眼看见了，我自然先关心我们圆姐儿了。”
　　朱厚照撇过头哼了一声，眼角余光却忽然扫到夏灵瞬身上，瞥见她偷笑的表情，立刻伸手去捉她，威胁道：“看你官人我今日怎么一展雄风，将你斩于马下！”说完还不忘向门外叮嘱道：“将门都关好了！”
　　夏灵瞬被他搂在怀里宽衣解带，急忙呸了一声，身子却不由自主软了下来，哼声道：“欺负人还又这么多借口……还不快去床上！”
　　朱厚照笑道：“谨遵夫人之命。”说完便将她打横抱起来走进内室，拥着倒在床榻之上。
　　两个人许久未见，正是干柴烈火的时候，很快便纠缠在一起，夏灵瞬被他欺负的没了力气，身上了汗，恨不得化成一滩水逃过一劫，却又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劫难逃。
　　朱厚照在她耳边喘/息道：“我在战场上斩首一级呢。”
　　夏灵瞬唇齿间溢出几声难捱的细碎呻/吟，搂着他道：“现在两级了。”
　　待到云消雨散之后，夏灵瞬靠在他怀里，戳着他有些坚硬的胸口，嫌弃道：“斩首一级还好意思封自己镇国公呢！”
　　朱厚照见她这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调笑道：“刚才不是两级吗？”
　　夏灵瞬踢了他小腿一下，道：“呸！精/虫/上/脑！”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希望不会被锁x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酒暖思那啥”，大家都懂……
　　小朱：皇爷当烦了，啥时候我的大白菜才能长大啊……
　　菜菜：背后一凉.jpg
　　小朱：果然，谈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上……
　　灵瞬：爬！


第167章 一六七
　　朱厚照和夏灵瞬折腾了半宿,这才好好休息了一番，次日待到醒来已经是午时了。菜菜与朱厚熜早早地便去读书上课了，桃子则刚刚吃饱,夫妻二人带着女儿吃了饭，这才重新开始看杨廷和的奏疏。
　　等到细细看过一遍之后，朱厚照这才道：“还是老杨做细致。”
　　夏灵瞬拥着女儿，道：“我也看了一些，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也不至于变动到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这样将物税变动为钱税，好处以后便会显现出来的……不过,农税和地税还是要尽早归位一类,否则对于耕种为生的百姓负担实在是太重了。”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太急了,又对朱厚照道：“等菜菜再大一些了，便可以考虑行船去美洲，那里有玉米、土豆,和朱薯一样产量极高,到那时候便可以大面积种植了。”
　　朱厚照伸了个懒腰,道：“那税法就先这样吧，留着以后再慢慢折腾。”
　　夏灵瞬见他似乎放松下来,又敲敲桌子，道：“你可别想着松快下来,还有许多情等着你做呢。”
　　朱厚照一头雾水：“什么？”
　　夏灵瞬嘲笑道：“你忘了？外国使臣来了如接见、按照什么礼仪来？如今我们暂时不能把伸到欧洲去,以像朝鲜这样做从属国自然不大可能，若是以友邦接见，恐怕大臣们也不愿意吧，要是到时候弄巧成拙也很麻烦。”
　　朱厚照听到“礼仪”这两个字就头大,难得犹豫嗫嚅道：“这……”
　　夏灵瞬却不管这些，接着道：“还有呢！你要通商，港口便不能只开通南方福建那一个，南北至少也有五六个吧，通商与大明内部行商不一样，自然要制订新的法规，免得留下漏洞，后人难以补齐。”
　　朱厚照越听越觉得麻烦，道：“剩下的就留到年后吧！商法还是交给老杨去做，礼仪嘛……我再想想……”
　　夏灵瞬嗤笑一声，随后道：“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总该和李大人他们打个招呼，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李大人他们可吓坏了，还去找你呢。”
　　朱厚照想到之前谷大用将杨廷和与蒋冕拦在关外的情，叹了口气，道：“去了又该被他们说教了……”
　　夏灵瞬忍不住笑了起来，流苏一晃一晃的，惹得桃子伸手去捉，她调侃道：“反正人家说什么你都不听，你不是一向当做耳旁风吗？”
　　朱厚照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桃子逗她玩，道：“这个也留到明日再说吧，现在去内阁指不定他们又多了教训我的借口了。”
　　桃子却不接朱厚照的穗子，只是搂着夏灵瞬小声说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话。
　　朱厚照委屈巴巴地开口道：“小公主怎么不理我？”
　　夏灵瞬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道：“你这才回来一天，不得多相处相处你女儿才能习惯你啊？”
　　朱厚照没了办法，只好努力讨好女儿：“桃子，爹爹带你去打猎好不好？”
　　夏灵瞬白他一眼，道：“大冷天的，带我女儿去什么猎场啊？万一风寒了可怎么办？”
　　朱厚照转念一想也是，又道：“那爹爹让你骑大马！你哥哥和叔叔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桃子眼巴巴地看着朱厚照，显然是有了兴趣，夏灵瞬见状便把桃子送到朱厚照怀里，叮嘱道：“小心摔了。”
　　朱厚照将小家伙举到自己头顶，让她坐在自己肩上，伸手将她扶好，这才带着桃子在屋子里小跑起来，逗得桃子咯咯笑了起来。
　　夏灵瞬看他们父女两个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莞尔，嘟囔了一句“女儿奴”，随后又将觅菱叫了过来，道：“昨日的奏疏呢？我怎么没有见到？”
　　觅菱微微压低声音，道：“曹先生昨日回来，恰好皇爷和娘娘在说话，便没有多加打扰，想必曹先生已经大概阅览一番，没什么紧急的情先收着放到书房了。”
　　“那便让人现在取了来，让皇爷看看。”
　　“是。”
　　夏灵瞬忽然想到什么，又喊住觅菱，道：“怀信人呢？今日怎么不见他？”
　　觅菱眨眨眼，道：“曹先生今日跟着太子与世子去文华殿了。”
　　夏灵瞬倒是偶尔也让怀信陪着菜菜和朱厚熜两个去文华殿读书，他本就喜欢读书，去文华殿听太子日讲本就是为数不多的学习好机会，夏灵瞬自然不希望怀信错过这个机会。
　　她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觅菱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今日还用曹先生来笔墨伺候吗？”
　　夏灵瞬看向她，打量片刻，道：“还是让怀信去书房吧，正好我也有些情想和他说。”
　　觅菱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轻快地应了一声：“是。”
　　夏灵瞬看她轻松地离去，忍不住好笑地摇摇头，心里掂量着这小丫头倒也还对其他人很是关怀，为别人的情也能这样开心。
　　不一会儿奏疏便被送了过来，夏灵瞬大概看了看，确实没什么太过重要的情，内阁处理的都很不错，便也放在了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父女两个玩闹。
　　等到菜菜和朱厚熜回来，她便叮嘱道：“你们兄弟兄妹先玩着，我去一趟书房。”
　　菜菜立刻警惕道：“妈你又要考校我们了？”
　　夏灵瞬有些好笑，故意逗他道：“是啊，你可得准备好了。”
　　菜菜挺起胸膛，道：“我可不怕！”
　　夏灵瞬这才穿上正红色的斗篷去了书房，远远地便看见那个灰色的身影在门口立着，道：“怎么在外面站着？怪冷的。”
　　怀信看向夏灵瞬，微微躬身行礼，随后露出袖的炉，道：“有娘娘给的炉，没什么大碍。书房是皇爷与娘娘办公的地方，怀信不敢随意乱闯。”
　　夏灵瞬推开门，拉着他的胳膊走进去，道：“你啊，就是太谨慎。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知道吗？”
　　怀信看着她的怔了怔，自语道：“身为娘娘的宫人，办都代表着娘娘，处更然应该慎重一些。”
　　夏灵瞬勾起嘴角，让他坐了下来，见怀信还要起身，便将他按在了椅子上，见他不再动弹，这才道：“今日菜菜可有认真听课？是哪位日讲官为他讲课啊？”
　　怀信虽然坐着，但身体却绷得直直的，恭敬道：“今日为太子授课的是严嵩严先生，严先生讲课一向深入浅出，太子殿下听得很认真，也大都懂了。严先生有在腰间的锦袋内放糖的习惯，太子便从严先生那里抢了几颗粽子糖，和世子一起分了，又给了我一颗，让我为他保密。”
　　夏灵瞬听他将一篓子话全都倒了出来，连菜菜用糖“贿赂”他的情也没有落下，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道：“你呀，看来菜菜给你的糖是堵不住你的嘴了。”
　　怀信摸摸腰间的锦袋，道：“太子殿下给的糖我并未吃，便不算‘受贿’。”
　　夏灵瞬笑着摇摇头，随后便问道：“那严先生讲的内容对你可有用处？”
　　怀信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道：“自然是有用的，不过因着是给太子殿下讲课，有些道理讲得浅显了些……”
　　夏灵瞬听出他的委婉，道：“那以后你便不用陪在菜菜身边了，倒也省的浪费精气神了。”
　　怀信闻言流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道：“娘娘……”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想着让你留在菜菜身边，平日里能替我看着他一些。可又觉得这样会委屈你，加上你现在年纪还是太小，虽然接触政务颇多，但坐上司礼监的位置还有三十多年，我便想着找个两全的办法，既不浪费你的才华，也不虚度你的时间。”
　　怀信听她这样说有些心慌，急忙问道：“娘娘出此言……”
　　夏灵瞬的目光温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问道：“你愿意出宫去吗？”
　　怀信勉强开口道：“娘娘怎么忽然这样问……”
　　夏灵瞬见他似乎有些惶恐，安抚道：“我决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想问问你，看看你意下如。”她间怀信冷静许多，这才接着道：“这些时候你陪着我也处理了不少务，算是游刃有余，比许多和你同样年纪的人更加优秀。我想着……科考是你以前的理想，既然如此，我也想全了你的理想，让你有机会能够施展抱负。”
　　怀信没想到她是这样打算的，沉默良久，还是道：“怀信一向对娘娘的话最为信服，可唯有这次不能听从娘娘的。上次乾清宫大火不提，娘娘如今又已经接手部分政事，更是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万一他们处心积虑想要谋害娘娘，那该如是好？以还请娘娘允许怀信继续留在娘娘身边，保护娘娘。”
　　他见夏灵瞬似乎还想反驳，接着道：“娘娘便不要逞强了，如今娘娘身边虽然已经有一些可用之人，可这样也不足以保护娘娘啊。”
　　夏灵瞬看他说起这话来很有母鸡护崽的气势，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这话，把我当三岁稚子吗？你比我年纪还小呢，倒把我训得一愣一愣的。”
　　怀信抿着嘴，倔强道：“娘娘虽然为人处都是上上等，可对那些阴私之的警惕却是下下等，怀信不放心娘娘。”
　　夏灵瞬无法，只好问道：“可若是放弃这个机会，你不会后悔吗？”
　　怀信没有一丝犹豫，道：“怀信年纪虽小，但也有自己的决断，自然不会后悔。”
　　夏灵瞬看他这样，笑道：“说来我还没有弟弟呢，却觉得怀信如同我的亲人一般，比我那个三哥靠谱多啦。要是将来有机会，真要让你做我的弟弟才好呢。”她拍拍怀信的肩膀，冲着他眨眨眼道：“机会我还会给怀信留着，我还等着将来你做我的弟弟呢。以后可还需你在宫中盯着，多多看着点菜菜和熜哥儿，别叫他们学坏了才是。”
　　怀信立刻应声道：“怀信听娘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爱你们mua~
　　小朱：啊我的女儿我的小公主，你是世界上仅次于你妈妈的宝贝！
　　灵瞬：……算你识相
　　感谢在2020-11-1720:21:47~2020-11-1823:2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麻不开门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一六八
　　朱厚照既然赶在年前回来了,正旦的时候夏灵瞬也能抽出时间召命妇入宫，重新履行一下身为皇后的职责，当然,也包括自家亲娘叶氏在内，主要是为让她和常夫人碰个面，提前让两家重点人物见个面，方便两位母亲互相通气。
　　虽说夏灵瞬许久没有和这些夫人们见面了，但这些夫人们私下可是一直相互沟通着，此还不算生疏，场面也很是热闹。
　　太皇太后因着今年年底大明大败鞑靼，精气神好了许多,便也特意出来接见诸位命妇。
　　夏灵瞬在一旁照顾着太皇太后,看着时间差不多,笑道：“今年咱们大明打胜仗，正是一展雄风的时候，我便想着今年这马场更应该热闹一些,不能让姑娘们在角落里打打捶丸就了事。这姑娘郎君们啊,都要出来走动走动才好,夫人们觉得呢？”
　　如今也无人敢对夏灵瞬这位执政过的皇后说什么，便纷纷应和下来。
　　毕竟围猎也是各家给女儿相看姻缘的好时机,夫人们心心念念的也是如此，既然夏灵瞬都这么说,她们何乐不为呢？
　　夏灵瞬见诸位夫人们都应下来,接着道：“本宫想着不如办一场马球赛或者是赛马，咱们姑娘们也要热闹起来、庆祝一番，尤其是之前在书院读书的姑娘们，万万不要错过这个施展身手的好机会呢。恰好本宫用金银与珠宝做几个好看的簪子,就当作是彩头，怎么样？”
　　既然皇后都这样说，众人也纷纷响应，跟着一起添上一些笔墨纸砚、锦缎布匹之类的作为彩头。
　　李东阳的夫人笑道：“娘娘哄骗妾身们，您娘家的小姐还是我家姑娘们的师呢，要是让她参赛，这些东西可不都是二小姐的吗？”
　　杨廷和的夫人也跟着调笑起来，道：“哎呀，倒忘这一茬！要不是李夫人这样说，我们可就都要被娘娘哄骗去了！”
　　夏灵瞬莞尔，道：“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定然有比我家那丫头更为精通骑术的，还怕赢不她？”她说完摆摆手，道：“你们就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按着不让她上场，这彩头定然不叫她抢走。”
　　“那我们可就放心！”
　　太皇太后年纪大，精神来的快去的也快，说了一阵子话便累，夏灵瞬将太皇太后送回去休息，与命妇们闲聊几句，这才让她们退下。
　　她刚刚瞥见叶氏与常夫人正在闲聊，应该已经有结，便松了一口气。操持这么久，她也有些累了，便先自己回屋小憩片刻，估摸着宫宴要结束，让觅菱给自己准备洗漱。
　　朱厚照参加宫宴之后也是没精打采的，回屋之后简单洗漱一番便开始抱怨起来：“这些头子们围着我长吁短叹的，好像我点什么似的……就像太宗爷那会儿第一次见长颈鹿一样，多稀罕啊……”
　　夏灵瞬扑哧笑起来，道：“人家这不是担心你嘛，他们年纪都比你大，有的比爹还要年长，平日里虽然嘴上说着‘臣’，没准心里把你当侄看待，自然免不关怀挂念了。”
　　“烦死……”朱厚照嘟囔一句，随后殷切问道：“桃呢？睡了吗？”
　　“早睡了，小孩子爱犯困，你以为是你呢？每天精神奕奕的……”
　　朱厚照更加不满了，道：“都是这个宫宴耽搁我不能回来看桃……”他见夏灵瞬盯着自己，接着补充道：“还有我们团姐儿。”
　　夏灵瞬啐一口：“你就装吧！一天到晚就知道‘桃桃’的，你和我女儿过去吧！”说完蹬了朱厚照一脚，自己往床内一趟，蒙着被子自己休息了。
　　被夏灵瞬无情踹倒在地的朱厚照坐起来，委屈巴巴地开口道：“那还不是因为桃是咱们两个的宝贝女儿我才喜欢的吗？”他见夏灵瞬不动弹，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道：“团姐儿？团姐儿？别气，你以前不是还叮嘱我气大伤身吗？”
　　夏灵瞬哼了一声，将被子裹得更紧一些。
　　“那我上床睡了？”朱厚照见她没反应，嘿嘿一笑，强行挤进夏灵瞬的被窝，道：“这不是桃还小吗？长大就有她哥哥照顾，到时候咱们两个就去过人世界去，怎么样？”
　　夏灵瞬这才转过身来，没好气道：“美得你，到时候你自己玩去吧，我还着我儿子带我享清福呢。”
　　朱厚照却不生气，只是笑道：“没看出来啊，咱们皇后娘娘竟然也是个会吃醋的主，还吃起了女儿的醋……”
　　夏灵瞬伸手掐一下他不安分的手，道：“呸，你当我是你呢，连菜菜都不放过……”
　　朱厚照搂着她的腰亲密道：“我错，我错，皇后娘娘饶了我吧，那些大臣我都不怕，唯独怕咱们娘娘生气，气坏了娘娘可怎么办啊？”
　　夏灵瞬算是勉强满意，哼声道：“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初九这日，马场上满是郎君和姑娘。虽说两方“划界而治”，但两边只拦了一道绸布彩缎做成的屏障，只要上马便能看到另一边的情况，此有不人都纷纷上马观望，气氛也此十分热烈。夏灵瞬看着也很是开心，顺便把自家圆姐儿叫了过来，道：“今日鹏举也在，算来你们两个也好久没见，一会儿马球赛，这些小姑娘们都去打马球，你便抽个空去见见他。”
　　夏圆儿倒是也不扭捏，道：“知道啦。”
　　夏灵瞬眨眨眼，道：“你倒是接受的坦然呀，先前不是还说不愿意嫁吗？”
　　夏圆儿叹了一口气，道：“我算是明白啦，只要我还未嫁人，便不能名正言顺地掌军，人们永远也不知道夏灵素究竟是谁……可惜我没能遇上一个让女子可以名正言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要是真的让我遇上，那该多好呀……”
　　夏灵瞬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不由也跟着轻轻叹起气来。
　　女子独自掌管军队在如今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纵使夏圆儿是皇后的妹妹也无法突破这种阻力。
　　“不过虽然我没能赶上这样的时候，但我能努力为其他人创造这样的机会呀。”夏圆儿嘻嘻一笑，道：“将来我能够借由婚事掌握军队，那个时候必然能够创造出更好的机会来让其他女子做到当初我没能做到的事情，那不是也很好嘛？”
　　夏灵瞬见她能这样想，心中也不免安慰许多，笑道：“你能看得开，姐姐就放心。”
　　校场上马球赛打得正是激烈的时候，这些姑娘们大都是夏圆儿手把手出来的，虽然不过是一场友谊赛，拿些普通的彩头罢了，可这群小姑娘却打得很是精彩，惹得坐在席位上的夫人们都不由纷纷喝彩，夏圆儿见无人在意这边，便起身道：“姐姐，我去啦。”
　　夏灵瞬微微颔首。
　　夏圆儿往男子那边走去，她今日梳宫中女官常梳的发髻，还穿了一身水红的衣裙，更显得她娇俏秀美。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夏圆儿又在外面罩一件燕尾青的披风。不过走了一段路，夏圆儿便看到徐鹏举站在墙边，身旁还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他注视着校场内的情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说两人已经有两三年未曾见过面了，可夏圆儿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徐鹏举，没有丝毫的犹豫。
　　夏圆儿凑近徐鹏举背后，伸手拍他的肩膀一下，道：“你在这里看什么呢？怎么不去跑马？”
　　徐鹏举猛地回过头来，骤然看到夏圆儿的衣着打扮，不由微微一愣，脸一下红了起来，道：“没、没什么……就是不想玩罢了。”
　　夏圆儿笑嘻嘻地问道：“不想玩？不想玩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遛马，难道要让马来溜你？”
　　徐鹏举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当然不是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生得亭亭玉立的女，与以往的稚嫩全然不同，多几分女才会有的娇美，让他一时间目眩神驰，面对着夏圆儿熠熠生辉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紧张地扯着袖口，试图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夏圆儿见他不说话，自己主动开口道：“姐姐她们那里都是小丫头，我在那里怪没意思的，便想着过来走走。”她看向徐鹏举，笑眯眯地问道：“你要一起吗？”
　　徐鹏举呆呆地点点头，应声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夏圆儿在前面背着手走着，徐鹏举在后面牵着马，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却又懊恼于自己不会主动提起话题，只能听着马场内其他年们为胜利而发出的欢呼声。
　　母亲让他来之前可是特意叮嘱他，一定要郑重地询问圆儿的心意，绝不能强迫她，可到现在为止，徐鹏举还没能对着她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过许久，两人走到校场内一个略显凄清的角落，夏圆儿开口道：“师父身体还好吗？她回来我还未曾去拜访呢。”
　　徐鹏举局促开口道：“娘身体一向很硬朗，你放心吧。”他说完恨不得说打自己两个巴掌，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依旧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木讷地作答几句。
　　“先前你给我写信，说跟着魏国公在南京习武练兵，后来又去平叛，还有军功，和以前那个被我的捶丸砸了一下就哭了的样子大不相同啦。”
　　说起以前的事情，徐鹏举总算放松了一些，道：“那个时候我总被我娘骂胆小，原本我心里还不这么觉得，可是见到你那样努力习武之后我才发觉，原来我的胆真的很小。”他说完就听到夏圆儿咯咯地笑起来，忍不住低下头不敢说话。
　　夏圆儿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道：“现在看来你胆也没有大多嘛，还和以前一样，我走在前面，你跟在我后面，还总是低着头走路，让人家看，哪能想到你会是魏国公家的公子呢。”
　　徐鹏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我习惯了……以前都是这样，现在也改不过来了。”
　　夏圆儿停下脚步，面对徐鹏举开玩笑道：“你是习惯了低头，还是……还是习惯走在我身后啊？”
　　徐鹏举险些撞在她身上，急忙站稳了身体，红着脸道：“都……都习惯了……”
　　夏圆儿抿唇一笑，提起另一件事情，问道：“我听姐姐说了，你喜欢我？”
　　徐鹏举的脸更红，带着被她戳破的窘迫嗫嚅道：“我……我不是，我没有……”
　　他说完开始暗恨自己不争气，明明期待这一刻许久，嘴里却只能吐露出欲盖弥彰的拒绝之言。
　　他都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几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mua~
　　灵瞬：你给我滚！！
　　小朱：撒娇卖萌求原谅.jpg
　　灵瞬：勉强原谅你
　　圆姐儿：你喜欢我？
　　小徐：我不是我没有……（暗自懊悔
　　小朱：就这点本事，啧啧啧……（嫌弃


第169章 一六九
　　夏圆却没有因他的一时否定而流露出失望的色,只是继续凑近徐鹏举，挑眉：“没有？那你是不喜欢我了？”
　　徐鹏举急忙解释：“也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夏圆见他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我挺喜欢你的呀,鹏举。”
　　徐鹏举呼吸一滞，连心跳要停止了，小心翼翼地：“真的吗？”
　　他生怕那句话代表的不是他心中所期待的喜欢，而是如同表兄他们一般对哥哥的喜欢或者是其他。
　　“真的。”夏圆垂首不语许久，重新抬起头看向徐鹏举，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才知原来世间除了姐姐、姐夫他们之外，也许只有你能接受我和我的理想了，如果不是因喜欢、尊重我,也不会样接受我的一切吧。”
　　她次认真地：“所以鹏举是喜欢我的,对吧？”
　　徐鹏举察觉到她话语间的一丝失落和期待,随后坚定地点点头，：“我喜欢你。”
　　夏圆一下子绽开了颜，拉着徐鹏举的手：“看来当初那个捶丸没有白白落在你头上,兴许那不是木丸,是个绣球呢。”
　　徐鹏举忽然发觉自己手中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正是一个木丸。他看着手中的东西不由露出了容,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了自己怀里，然后牵住了夏圆与世间所有其他女子截然不同的、他始终渴望握紧的手,将它护在了自己的手心。
　　既然两个当人同意了,两家自然也按照礼仪将情定了下来，正式定下婚约，待到年春举行婚，夏圆也要着手自己的嫁妆,学习管家等技能。
　　看着妹妹的终身总算定了下来，夏灵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才将心收了去。
　　等出了正月没多久，前来的使团又递了消息来，他们马上就要在福建登陆，预计航程还有一个月，加上路上送消息耗费的时间，估摸着三月左右使团就会抵达北京，该如何接待自然也被提上了程。
　　纵然礼部千百个不愿意，但如今木已成舟，他们也没法拒绝，何况内阁同意了，多说无用，立刻提议按照接待朝鲜的礼节来接待佛郎机使臣。
　　朝鲜算是和关系较密切的属，用样的礼节接待佛郎机使臣算是很给面子了，毕竟还处在强盛时期，佛郎机的地盘也不，给属待遇已经是上等，自然不可能将佛郎机当做平等的友邦放在里。
　　菜菜生辰后，使团的消息也很快传了来，朱厚照立刻加紧了自己跟着夏灵瞬复习英语的进度，好像样就能和对方无差异沟通一样。
　　“佛郎机人和我们那会的英人可不一样，你就是学了英语也未必用得上。”
　　朱厚照却很有主见，：“那等英人来了我和他们说，现在先准备着嘛。”
　　夏灵瞬见他样不由有些好，还是随着他去了。
　　有外使团要入京的情风声不小，连许多百姓听说，闻风出来看热闹，毕竟外使臣虽然见不少，可是朝鲜的，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外使臣从海外而来呢。
　　所谓“不看不知，一看吓一跳”，些外人居然长得截然不同，轮廓深邃，头发卷曲，皮肤白皙，连睛的颜色与众不同。
　　虽然人们知波斯那边的人外貌与完全不同，但么多外人走在街上，还是以外使臣的方式入京，让人不敢置信。
　　欧维士与一旁已经熟练掌握沟通的官员：“他们对我们很好奇吗？”
　　带使团入京并且能够与欧维士沟通的唯有牟台身边的孟仁，他也出身锦衣卫，因着家中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当初便跟着牟台一起去了满剌加，人聪机敏，学起外人的语言来也不慢，双方互相夹着对方家的语言沟通，竟然也很是流利顺畅。
　　孟仁想了想，：“你应该是第一个来我们土地上佛郎机人。”
　　欧维士闻言很是激动，兴奋：“真的吗！我是第一个？”他见孟仁点头，激动的用佛郎机语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情充满了喜悦和感激。
　　孟仁和他们打了几个月的交也只能概听懂其中几个词汇，概是在感谢什么上帝、还是他们的王叫曼努埃尔的，还有天佑某某……
　　对此孟仁毫无感觉，虽说他们也有君臣之别，但远远不到顶礼膜拜的地步，就算是孔孟老庄也只是学习他们的至理，不会当做仙看待。至于有所得还是有所失，那只是自己的努力是否足够，与、帝王那就更没有太的关系了……
　　外人真奇怪，也不知皇爷对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奇的……
　　正式接见外人的子定在了月初，先让些佛郎机人在京中好好休整几，习惯一下京中的风俗，有水土不服的也适应一下。
　　第一次到达真正的对于些外人冲击力确实很，即使使团已经在的土地上行走了一个多月，但一到北京，群外人还是分外兴奋，次一早就请了孟仁带他们去街上闲逛。
　　虽然不是如传言中那样，无论上下身着丝绸、有着金碧辉煌的建筑，但相比欧洲各来说，人的居住环境和城市规划要好很多，更重要的是市集中极其便宜的丝绸和瓷器，让以欧维士首的佛郎机人之疯狂。
　　孟仁在旁边默默记下了他们的情状。
　　——佛郎机人极其爱好丝绸、瓷器，人处世外放不羁。
　　他最终还是没能把自己心里的嫌弃表达出来。
　　等到使团在顺天待了小半个月，朱厚照才正式在奉天殿召见佛郎机使团。
　　流程也基本是佛郎机人针对之前擅自攻打属满剌加进行歉，同时佛郎机君代表达，愿意与友好通商等等，还不忘送上了来自佛郎机的一些馈赠礼品。
　　虽然相比对朝鲜等的出手来说不算阔绰，但也足以看出佛郎机的诚心，因此朱厚照也并不在意些礼品的多少和质量，反而是对里面的一些油画更感兴趣。
　　毕竟使团怎么兴奋也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些务早在使团正式受召进宫之前便已经商量出了结果，如今只能算是正式走个流程。
　　至于之后两如何通商、相关法律法规如何遵守等等就是官员和使臣之间的私下讨论，朱厚照只要看最终结果就好，不用操心。
　　“你别说，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夏灵瞬和朱厚照一起看着被宫人们捧着的肖像画，：“个叫做油画，用油和颜料调和进行绘画，最有名油画画作的应该是《蒙娜丽莎》。”
　　朱厚照好奇地：“那是什么？要是我们能拿到手吗？”
　　夏灵瞬莞尔，：“我也不知，兴许幅画还没有被画出来呢。”
　　“不画画的不错，看着倒是栩栩如生的，等到头不如他们有没有画技高超的画师，画一幅个油画御真试试。”
　　夏灵瞬忍不住：“小心到时候不让你的御真进太庙。”
　　朱厚照嘟囔：“不进就不进，我留着自己欣赏……”他忽然想起什么，：“正好他们也谈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叫几个佛郎机的使臣来听他们说说他们家的情，样你也好判断个佛郎机究竟是什么家。”
　　夏灵瞬想了想，微微颔首：“样也好，最好叫他们带着佛郎机的致舆图来，样我也好把我的世界地图精修一下。”
　　使团与官员们的交流近一个月，若说先前的官员因着对使团疯狂购买丝绸瓷器的行感到多么不屑与可，真正交流之后对他们认知的翻转程度就有多。
　　群外人虽然像是没见世面的样子，但绝对不是他们想象之中那些蛮荒之地不通文字的傻子，算起账来很是精，对于的好奇和学习兴趣也很强烈，变通与创新能力也很强。
　　总之，一个月左右的对话让不少原先带着刻板印象看外使臣的人改观。
　　难怪之前海战传来的战报说群外人并不简单，战胜只是因商队的船只和士卒更多。
　　当初他们以是牟台个领队妄图推卸责任，可如今看来，些模样奇特的外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朱厚照尚且不知外使臣的到来给他的文武百官带来多的冲击，只是兴冲冲地叫了使团中的几个人来南苑觐见。
　　欧维士个首的外使臣自然也来了，他对于位外皇帝很感兴趣，更重要的是临行前佛郎机王特意叮嘱他一定要传达佛郎机愿意与通商的诚心。
　　欧维士自然信心满满地进了宫，还特意带了许多佛郎机的“特产”。
　　他早在之前就在北京城中打听到了，如今的皇帝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皇帝，对于外的情很感兴趣，倘若能够得到他的支持，对于佛郎机和的商业往来有裨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
　　欧维士确实是第一个来到大明的葡萄牙人，不过正史是在澳门虽然大家都说明代北京环境很差，但是公共卫生那相对欧洲来说还是很好的（你能想象歪果仁们在宫殿内随意排泄的场景吗x当时就会那样）
　　如果小朱拿到蒙娜丽莎那将来我们就可以把她挂在故宫博物馆了（bu侍）
　　圆姐儿：撩汉和打仗我都在行
　　小徐：脸红.jpg
　　孟仁：歪果仁好奇怪……
　　欧维士：哇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丝绸和瓷器！爱了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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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一七零
　　据说大明皇帝居所应该是乾清宫,但欧维士第一次觐见皇帝是在奉天殿，而今天所在也不是乾清宫，而是被皇帝称作“家里”地方,足以看出这里就是大明帝国中心。
　　这也让欧维士异常激动，忍不住地四处量。
　　朱厚照看着眼前这个精心扮过外国人以及他身上略显奇怪扮，脸上已经流露出兴奋表情，全然不在乎欧维士言行举止有越矩处。
　　他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这才用夏灵瞬交给他英语问道：“你会说英语吗？”
　　欧维士微微一愣，不由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大明皇帝。
　　大明皇帝居然会说英格兰语言！这比坐船航行发现新大陆还要令人震惊！虽说这口音和部分词汇与英格兰不完全一致，但已经足够让欧维士听懂了。
　　欧维士立刻回答道：“当然,皇帝陛下。”
　　朱厚照比欧维士还要激动,立刻转过身屏风后是夏灵瞬道：“他会说英语！”
　　夏灵瞬噗嗤一,这才从屏风后从容走了出来，道：“你就是佛郎机使者？”
　　朱厚照介绍道：“这位是朕妻子，大明皇后。”
　　与朱厚照元青色常服相照应,夏灵瞬穿了银红色长袄与蓝缎裙,二人服饰上都饰有暗纹,还点缀了金色花边，无论是工艺还是美观都是上乘,典雅庄重，远胜欧维士见过所有大明丝绸。
　　虽然不知道这二位究竟是何学会英格兰语言,但欧维士还是恭敬道：“皇后陛下,我来自葡萄牙。”
　　夏灵瞬只听音译也听出了“葡萄牙”这个词，道：“你有没有带葡萄牙大致地图。”
　　欧维士立刻把腰间挂着卷好羊皮纸地图拿了出来，双手递交给这位大明皇后。
　　他忍不住偷偷瞄向这位皇后，不由被端庄从容所震撼。
　　在踏上大明土地后他们就开始听传说中大明帝国至高无上统治者,除了皇帝御驾亲征外，还有就是这位皇后所作所为。
　　建立了第一所女子学校，不是传授宗教信仰，而是教女子读书识字，并且不局限身份高贵女子。在皇帝以合法拥有许多情人情况下做到让他仅仅拥有一位妻子，诞生两位皇位继承人（葡萄牙女同样拥有继承权），同时还曾经以皇后身份处理国事，在大明历史上实在是少有……种种行为都证明这位皇后不是一般皇后。
　　尽管不是能够让人神魂颠倒绝世美人，但言行举止足以配得上皇后美称，获得人们尊重。
　　夏灵瞬将地图展开，上面大致画出了葡萄牙地理位置，还顺带标注出了一些周边国家情况，夏灵瞬从朱厚照桌上拿起笔，走到屏风边上开始重新勾画和更改。
　　欧维士这才发现，原来皇帝背后屏风画着并不是风景，而是一张标注了许多地方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地名，属欧罗巴地区分成了很多小块，虽然并不清晰，但能够看出上面分割着许多小国家，与面积广阔大明截然不同。
　　“葡萄牙……”夏灵瞬将地图标注清楚，这才接着问道：“你知道哥伦布吗？”
　　“当然。正是卡斯蒂利亚伊莎贝拉一世支持他开启远航。”
　　夏灵瞬与朱厚照视一眼，这才接着道：“原来……”
　　葡萄牙与西班牙是在一开始开辟新航路中获利最多两个国家，不出意外话，伊莎贝拉一世应该就是现在西班牙女王。
　　欧维士看出帝后这件事好奇和在意，接着介绍道：“今已经死了，继承王位是女儿‘疯女’胡安娜。”
　　他说完心里有些发怵，毕竟大明帝国无论是版图还是实力目前还远在葡萄牙上，果大明有心干预欧洲事务，恐怕葡萄牙等国都不是大明敌手。
　　牟台率领宝船及船队与他们作战场景实在是给了葡萄牙船队留下了不小阴影，毕竟当宝船行驶过来时候，高度和大小葡萄牙船队来说简直就是一座山，即使把炮台角度调高也只能到甲板上，其中威力也被消减不少，实在是让他们头痛。
　　果不是大明船队存了想要与葡萄牙船队沟通想法，仅仅依靠一艘宝船就以把葡萄牙船队冲散，而这样船他们居然有三艘……
　　夏灵瞬和朱厚照这些人际系并不感兴趣，但欧维士介绍确实让他们大致摸清楚了世界发展进程。
　　两人视一眼，各自露出一个容。
　　目前看来，新航路刚刚开辟，英国似乎还没有统一，英联邦更是没有事，既然，前往新大陆航线还没有被垄断，那就还有机会。
　　而根据夏灵瞬判断，今小冰河期恐怕已经到来，到时候粮食产粮减少势必会造成人地矛盾山尖锐，国家动荡就会给一些人乘机，这不是仅仅依靠调整税法和调节粮食就能解决问题，目前最为靠谱方法就是移民。
　　北美那一大块地要是能划出一片来给大明，那是好不过了。至欧洲事务，他们两个一点兴趣都没有，放在大明这就是几个行省间互相架，起来动静估计也就和朱寘鐇叛乱动静差不多，没什么好插手。
　　而且欧洲得越厉害越好，保不准又散几个小国家，大明威胁也就越小，他们正是乐见其成时候。
　　欧维士不知道这夫妻两个在想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露出似乎不怀好意容，随后也跟着尴尬地了。
　　两国商贸往来，朱厚照早就看过谈话记录奏疏了，商品进出税率都已经制完毕，想要得到信息也已经一一得到，他自然懒得理这些国事，便将话题转移到两国化风上。
　　“听说你们那里女子都穿长裙子，男人则不穿，有没有衣服让我看看？”
　　欧维士摸摸头，没想到朱厚照还这个感兴趣，毕竟大明官员虽然愿意和葡萄牙进行商贸往来，葡萄牙化等方面是一直不感兴趣，还始终秉持着自傲态度，而身为大明统治者，朱厚照反而葡萄牙化很是好奇。
　　“确实……若是皇帝陛下我们国家化感兴趣，我以让人去用丝绸做一些送来……”
　　朱厚照拍板道：“就这么了！”他说完又叫孙吉进来，道：“回头让人去私库拿些杭州织造送来锦缎给他们，让他们多做几套，叫尚服局司衣和司饰跟着去学学。等做完衣服，多余布料就赏给他们了。”
　　欧维士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孟仁早就和他说过，大明皇帝手下官员还是很阔绰，没想到自己这个外国使臣也能得到这样待遇，不过他若是知道其他官员每年各类节日都会收到皇帝赏赐金银等等，想必会更加羡慕了。
　　等送走了欧维士，夏灵瞬才朱厚照道：“现在两国贸易才刚刚开始，但是以葡萄牙和我国情况，我们在贸易上必然会占据优势，将他们白银垄断过来。”
　　毕竟今大明还处在自给自足阶段，葡萄牙就是有什么新鲜东西也不足以在大明土地上掀起波浪，这种情况就会使大明处在贸易顺差地位，也会逼得葡萄牙狗急跳墙。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白银流出肯会激化葡萄牙内部矛盾，到时候他们能会觊觎我们土地、白银，企图通过战争来缓解白银流出情况，所以我们要尽量在双方还能和平贸易情况下将欧洲最新火器引进装备我们军队，同时不断改进我们火器，保证我们能够在战争中处优势。”
　　虽然这么想有些自大，但大明今确实是地大博，唯一缺少就是革新动力，而引进火器开始自创就是一个让大明这滩平静湖水荡起涟漪好机会。
　　朱厚照自然会意，道：“这好说，火器就交给张永，他和神机营火器熟悉不过了，能工巧匠嘛……就从各地选拔即，总不至找不出几个以研究火器人吧？”
　　夏灵瞬莞尔，随后又道：“与鞑靼系你也要想办法尽快处理，仗毕竟不是长久道，接下来要用到钱地方多了，不一轮得到你这个威武大将军次上场。”
　　说起这个，朱厚照摸了摸下巴，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忘记和你说了……”
　　夏灵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事情？”
　　“圆姐儿说曾射中一个帽翎子是白狐毛鞑子，据我推测，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小王子。”朱厚照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翼善冠，道：“在鞑子那里，只有首领才这么扮。”
　　夏灵瞬不由愣住了。
　　“所以我想着等等风声，没准过一段日子他就死了。”朱厚照满不在乎地说道：“老话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洞’吗？连这个小王子也不过，他儿子恐怕就更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到时候只要我没给点甜头，鞑子自然不敢前那样随意骚/扰边了。”
　　夏灵瞬琢磨了一番，也觉得朱厚照说有些道理，不过也不能完全笃，只好道：“鞑靼民族意识很强，当初怎么说也在中原待了九十年，偏偏他们一点也没有汉化迹象，四处凌虐百姓，没有半点统治意识。保不准哪天冒出来个仇恨太强想要‘重建大元’，到时候给菜菜他们埋下祸端……我想是他们进行安抚政策，那就是和葡萄牙一样长期互市，同时隔几年就让边军在边练兵，用火器开上几炮来威吓鞑靼。”
　　“这主意听起来不错……一巴掌给个甜枣是吧？”朱厚照见夏灵瞬点头，接着道：“不过就朝中这些人，鞑靼偏见不比那些外国人少，尤其是我们是从鞑靼手中抢回了江山，他们最在意就是压鞑靼，想要长期互市没那么容易。”
　　说起这个，夏灵瞬也有些苦恼，毕竟大明鞑靼外交手段一直都是“不敌、不合作”，今年朱厚照虽然出了点动静，但也只是让官员们鞑靼更加不屑一顾，并没有改变外交方式意思。
　　朱厚照看冥思苦想样子，着拍拍肩膀，道：“好了，你已经出了不少力了，有些事情需要时间，你怎么不放心也没用，不交给未来大明皇帝，或许到时候他会有更好方法，咱们家菜菜有点自信嘛。”
　　夏灵瞬和他视一眼，拉紧他手，道：“好……那个时候就让他去做吧，我相信我们孩子会做更加出色，我们也会更加轻松。”
　　朱厚照勾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我家这边下小雪了，不知道大家那里有没有下哦w伊莎贝拉一世是西班牙女王，就是她支持了哥伦布探索新航路，也是推动人类历史进一步发展的关键人物之一啦（当时被称作卡斯提尔或卡斯蒂利亚）
　　胡安娜是伊莎贝拉一世的女儿，同样也是西班牙女王当时的外国人很喜欢称作XXX的XXX，比如阿拉贡的凯瑟琳，奥地利的埃莉诺等等……
　　那么小朱就是……大明的朱厚照（挨揍）
　　小朱：不我觉得还不够独特！
　　欧维士：我靠我要把大明皇帝和皇后会说外语这件事记在我的小本本上多年后……
　　吃瓜群众：卧槽他们怎么会说外语的？！
　　（王莽究竟是不是穿越者的类型题增加了.jpg）
　　小朱：菜菜可以的
　　灵瞬：菜菜可以的
　　菜菜：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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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一七一
　　没过几日欧维士就带做好的衣服进宫了,效率倒是比夫妻两个想象中的还要快，给夏灵瞬这个皇后的礼服裙还做了两条，一条浅水碧色的长裙,还有一条月白色的蓬裙，裙边点缀的花边、蝴蝶结等等是元青色，又有钴青色的胸衣，配色看倒是很和/谐，只是东方服饰的色调都以墨色配色为主，与西方的乳白色截然相反，因此更多了一份庄重。
　　觅菱一边帮夏灵瞬穿戴服饰，一边嘀咕道：“这衣服怎么怪怪的……也不知道那些外国女人都是怎么穿衣打扮的……”
　　夏灵瞬笑眯眯地说道：“们的服饰就是这样。”
　　觅菱挠挠头,道：“娘娘,这里衣看是用来束胸的,还是系的宋一些吧。”
　　“好。”
　　觅菱又拿着那个临时制成的裙撑，道：“戴这样一个东西在身上，这些人也不觉得累啊……”
　　夏灵瞬扑哧一,道：“还不是为了用这个东西将这裙撑起来,现在这样软塌塌地垂,看反而不好看了。”
　　觅菱忍不住感叹道：“娘娘知道的可真多，连这裙是怎么穿、做什么用的都一清二楚。”
　　夏灵瞬大概穿戴完毕,觅菱又从桌上拿起那顶像是大帽而又不是的帽子，试探着问道：“这个莫非是外国人的大帽？可是这太小了,看似乎戴不进去,莫非是一种装饰不成？”
　　夏灵瞬自己将一头长发用丝带简单束了起来，这才接过那顶小小的洋帽，她将洋帽固顶在头上，轻轻系好丝带,道：“好了。”
　　觅菱看到她外露的锁骨以及白皙的胸口，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尖道：“这……这衣服怎么这样……”
　　夏灵瞬却并不在意，她满意地转了一圈，又走到镜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道：“感觉应该戴个什么……”
　　觅菱立刻从她的妆奁中找出一串赤金石榴花蝴蝶璎珞，道：“这个刚好可以遮一下娘娘的……”
　　夏灵瞬见她盯着自己暴露在外的胸口，莞尔道：“觅菱果然仔细。”她接璎珞戴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皇爷那边装扮好了吗？”
　　“那个红发外国人正在那里伺候皇爷呢。”
　　夏灵瞬走出卧房，恰巧怀信进来，看到她这副打扮也是微微一愣，随后急忙低下头，道：“怀信见娘娘。”
　　夏灵瞬被惊慌失措的样子逗，对觅菱道：“你快瞧瞧怀信，还不好意思了呢。”
　　觅菱忍不住抿唇偷笑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比之怀信也好不到哪里去。
　　怀信慌乱地偷偷给觅菱使眼色，道：“觅菱，你快帮娘娘穿上披风，毕竟还未到夏日，若是起风了在是有些……有些寒冷……”
　　觅菱应了一声，又去拿了一件绛红色的披风出来，为夏灵瞬披在外面，这才道：“这外国人的衣服当真不大一样，娘娘穿上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觅菱先前看娘娘那样穿还觉得有些奇怪，可现在看来又觉得很是舒服，真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夏灵瞬有意逗她，道：“那觅菱觉得我是穿咱们的衣服好看，还是穿外国人的衣服好看？”
　　觅菱急忙道：“娘娘穿什么都好看呢。不若论典雅温柔、肃穆端庄，还是咱们的衣着服饰更胜一筹。”
　　夏灵瞬被她认真的样子逗，随后肯定道：“自然是这样了。走，咱们去看看皇爷。”
　　那边朱厚照换上这葡萄牙人的衣服倒是很满意，自己正了正衣领，道：“这衣服穿着倒是很方便，以后拿去做军服不错，行动也能更加利落一些。”
　　欧维士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挺直了胸膛，道：“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夸赞，我感到不胜荣幸。”
　　朱厚照见状笑了，随后问道：“听说你们那里还有女王？”
　　“女子是可以作为继承人存在的，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要优先男性继承人。”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随后问道：“你们那里男女相见的礼节是什么？”
　　欧维士很快就猜到了朱厚照的想法，随后解释道：“当然是吻手礼，这是维京人向们的君主表示忠诚的一种方式，不如今已经成为了向已婚女子表示尊重的一种礼节。”
　　“那你们跳舞吗？”
　　“当然，尤其是在法兰西王国和英格兰，上流社会格外热衷于举办舞会。”
　　“你会跳吗？一会儿教我和皇后，简单一些、不会踩脚的那种舞蹈。”
　　“是。”欧维士开始为朱厚照介绍起一些欧洲的礼仪，心底有些惊讶于朱厚照对于西方的了解，加上朱厚照如今越来越流利的英格兰语言，在是让对这位在大明官员口中行事有些玩世不恭的皇帝产生了敬畏之心。
　　大明究竟是如何在从未与欧洲沟通的情况下还能做到对欧洲有这样的理解呢？
　　欧维士想到那幅由皇后亲自描绘的界地图，心中恍惚间已经有了答案。
　　朱厚照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对孙吉道：“快去请皇后来。”
　　不等孙吉出门，夏灵瞬已经走了进来，对着孙吉道：“皇爷可是已经换好衣服了？”
　　“回娘娘的，皇爷已经换好衣服了。”
　　夏灵瞬看到朱厚照穿明显具有欧洲特色的服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后迎朱厚照迷惑不解的表情又努力把容憋了回去。
　　朱厚照哼了一声，从屋内走了出来，站在夏灵瞬的面前，拉起她的左手轻轻地吻了一下。
　　夏灵瞬见这样举动，不由愣了一下，脸上的容更加浓烈。
　　朱厚照接拉起夏灵瞬的手，想让她按照之前欧维士交给自己的方式搭在他的肩膀上，夏灵瞬却松开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觅菱，随后主动拉朱厚照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带着朱厚照慢慢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笑道：“皇爷穿这衣裳……还挺合适的。”
　　朱厚照原本还想着让欧维士指道们，没想到夏灵瞬似乎是会跳，指引自己跳了起来。此时见她明显是在嘲笑自己，朱厚照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他给我的衣服，就是穿不好看不能怪我。”
　　倒不是夏灵瞬真的想嘲笑朱厚照，而是朱厚照穿的紧身裤实在是有些于好了，即使夏灵瞬再怎么努力憋不住。
　　欧维士虽然并不是十分帝后二人在说什么，但见们神色平和，便指道皇帝刚才的哼声不是夫妻二人之间的情/趣罢了。
　　朱厚照见她还，只好转移题，道：“你这衣服还挺好看的……”刚刚说完，往夏灵瞬身上一瞄，看她洁白无暇的胸口，不由瞪大了眼睛，道：“怎么……怎么这么……”
　　夏灵瞬进宫之后皮肤养得愈发白皙，与颈间挂得赤金宝石璎珞红白两色对比鲜明，加上生产后夏灵瞬的身材便越来越好，这样搭配在是让人“不敢直视”。
　　夏灵瞬见这样的反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怎么皇爷和觅菱一样，还不好意思了不成？”
　　朱厚照还本能地跟夏灵瞬的脚步跳舞，但已经开始四处嚷嚷道：“不许看！都不许看！转过去！”
　　夏灵瞬笑得前仰后合，若不是手还搭在朱厚照腰上，她恐怕都要翻过去了，眼看满院子的人都被朱厚照勒令转身不看，夏灵瞬这才憋住了声，道：“你忘啦，刚才我是披着披风来的，除了你还没人看得到呢。”
　　朱厚照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道：“原来你会跳舞啊……”
　　夏灵瞬笑道：“我是会跳一些，不都是看别人学的，跳得肯定不标准，只是先带着你适应一下而已。”她当然不会告诉朱厚照自己是以前在公园看老年人交谊舞学会的跳舞。
　　“哎，欧维士，你看看我们跳得对不对！”朱厚照见欧维士还是背对着自己，道：“朕准你转过来了，快点看看。”
　　欧维士这才转过身，见帝后二人搂对方，脚步配合的倒是分外和谐，随后又开始指点朱厚照如何带着夏灵瞬转圈，可朱厚照怎么转都转不来，不由有些奇怪，道：“怎么感觉哪里不大对……”
　　朱厚照的手放在夏灵瞬肩上，急忙问道：“哪里不对？”其实察觉到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但是第一次跳舞，自然察觉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
　　欧维士观察了半天，恍然大悟道：“皇帝陛下，您跳的是女步，皇后陛下跳的是男步，所以才转不来。”
　　朱厚照见状看向夏灵瞬，震惊道：“你怎么我女子的步伐？”
　　夏灵瞬一脸无辜，道：“我就是随便带你跳一跳，我哪里知道什么男步、女步的……”
　　朱厚照拉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夏灵瞬忍不住笑摇摇头。
　　朱厚照又对欧维士道：“欧维士，你我。”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我最爱的汉洋折衷环节来啦嘻嘻嘻
　　菜菜：该我登场了吧，请叫我紫禁城的皇太子
　　葱葱：既然这样我就叫安陆的万寿君吧
　　菜菜：万寿君是啥，好吃吗？
　　葱葱：……
　　小朱：……紫禁城这个头衔应该属于我老婆
　　菜菜：……
　　灵瞬：……
　　小朱：决定了，紫禁城的夏灵瞬
　　灵瞬：闭嘴吧你！（捂小朱嘴
　　*以下是感谢名单r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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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一七二
　　菜菜和朱厚熜下课一回来就听到书房附近的院落有动静,两个人便凑到书房所在的院门前，偷偷向内张望，却见两个打扮奇异的人相拥在一起转圈,不由瞪大了眼睛。
　　菜菜小声道：“叔叔，那是人吗？”
　　朱厚熜无语凝噎，还是道：“是肯定是，不过……”他仔细盯着了好半天，这才道：“身形着倒是有些像娘娘和皇兄。”
　　菜菜惊恐地看向朱厚熜，道：“不会吧？怎么可能……”
　　朱厚熜指着守在旁边的觅菱，道：“不然觅菱姐姐不会守在一边的，还有孙生。”
　　菜菜眨眨眼,道：“那个红头发是谁？”
　　“不知道……”
　　菜菜忽然想到什么,一锤定音道：“肯定是罗刹鬼！我听严生给我讲过,罗刹鬼都是红头发、绿眼睛！”
　　朱厚熜不由在心里嘀咕起来，这严嵩私下里还和菜菜说过些什么啊，连灵怪志异的故都说……
　　菜菜不知道朱厚熜在想什么,反而一鼓作冲了出去,挡在朱厚照和夏灵瞬前面,对着欧维士大喊道：“罗刹鬼，不许你欺负我妈！”
　　朱厚照抽抽嘴角,腹诽道：那我呢……
　　夏灵瞬伸手抓住菜菜的后衣领，道：“小笨蛋,你前不是还想着和外国人学外语吗？怎么如今见到真正的外国人反而呆呆傻傻的？”她又对欧维士道：“这是我的长子,大明太子，他还没有见过外国使臣。”
　　欧维士急忙道：“皇太子殿下。”
　　朱厚熜也走了过来，对着夏灵瞬有些窘迫，道：“娘娘,我没有拦住菜菜……”
　　“没事。”夏灵瞬又向欧维士介绍了朱厚熜。
　　“王子殿下。”
　　菜菜眨眨眼，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就是近一个月前来到大明的外国使臣，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认错了，对不起……”
　　欧维士听懂了皇太子在说什么，急忙用蹩脚的官话道：“皇太子殿下客气了。”
　　夏灵瞬拍了拍两个娃娃的肩膀，道：“恰好这两个小家伙都想学外语，不如生这段时间有空进宫来教教他们。”
　　“不胜荣幸。”欧维士说完又有些苦恼，道：“不过我出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夏灵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毕竟是使团，总有回去复命的时候，大明再好也不能久留。
　　朱厚照将菜菜抱起来，道：“既然两国愿意互通商贸，为友好之邦，使团也应该挑选一些人留下来，方便以后沟通往来。”
　　“人选还是待定。”欧维士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不少人都想留下来，还是要抉择一下。”
　　又有谁知道葡萄牙使者为了究竟让谁留在葡萄牙而打了起来呢？
　　朱厚照和夏灵瞬都知道。
　　自从将葡萄牙使者安顿下来之后，锦衣卫便已经将使团的住处盯紧了，尽管每日百姓照常在附近的街道行走，但对于葡萄牙使者住处内的动静了如指掌。
　　自然而然的，帝后二人对葡萄牙使者在街上疯狂采购和为了决定留守大明的人选争吵的情也一清二楚。
　　夏灵瞬很是赞，道：“毕竟这一呆至少也是快十年，又要为两国商贸费心，还是要多多考虑一下才是。”
　　朱厚照又道：“待到之后朕会建立正式的使馆，方便安置你们，到时候你们便住进那里，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有想要另外安置的可以自己上街采办。”
　　欧维士微微俯身，道：“谢皇帝陛下的慷慨。”
　　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两国正式邦交的合适，毕竟大明的宝船实在是太过高大，如果行驶进入葡萄牙，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
　　除此之外，也有可能会带来葡萄牙当地的人的恐慌，以两国的交往还是先从商贸往来开始比较合适。
　　当然，为了出现争端时可以合理解决，建立使馆还是很有必要的，不过朱厚照没说的是他还想顺便借葡萄牙和欧洲其他国家进行交往。
　　毕竟根据夏灵瞬所说，葡萄牙并不算后世较为强大的国家，以没落是迟早的，还不如和英格兰之类的多多交往，毕竟打通关系的国家越多，越方便赚钱嘛。
　　至于朱厚照为什么不告诉欧维士，也是为了避免此影响两个国家的关系，毕竟葡萄牙的意思是想垄断和大明的商贸沟通，以这件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才好。
　　等到欧维士离开，菜菜才伸手拉着夏灵瞬道：“妈，这就是外国人的衣服吗？我也要穿！”
　　夏灵瞬噗嗤一笑，道：“回头把这些衣服送到尚服局，让他们看着给你、熜哥儿还有桃子做几件。”
　　菜菜激动道：“我还要画画像！学他们的语言！”
　　“好好好。”夏灵瞬瞥了朱厚照一言，笑道：“让你爹和你还有熜哥儿一起学。”
　　朱厚照自然一口应了下来，他对于葡萄牙语还是有些兴趣的，毕竟双方还要打久的交道，而依靠翻译实在是太过麻烦，还有第三人误导的风险，还不如自己学来得方便呢。
　　葡萄牙使团离开大明的启程时间定在了四月下旬，双方同意贸易往来，往来商品包括但不限于瓷器、茶叶、丝绸等等一系列商品，大明规定了多种针对不商品指定的进出口税率，将贸易沟通口岸暂时定位福建及天津。时，开始在两京以及周边地区推行银钱税，名义上是为了方便对外行商贸易。
　　时朱厚照下旨封沈家父子为皇商，又为牟台加封爵位，任命他为长期驻满剌加使者，租借满剌加大桥一侧为大明使馆，以马六甲为枢纽进行海上贸易。若是以前，只有这些宗国来大明，而大明鲜少主动前往这些国家，如今却开启了尘封的海上航行，俨然是要夺回海上的主动权了。
　　满剌加国王曾经对摆脱大明的影响耗费了不少力，奈何葡萄牙人已经到了家门口，不得不向名义上的宗主国大明求救，本来他对大明出手不报太大的希望，但没想到大明居然真的派人来了，让人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而大明与葡萄牙的交战他也到了，如果不是船只方面的优势，恐怕大明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取胜，遑论满剌加这样一个小国，也只能容忍大明继续呆在满剌加的国土上，好在大明的人并不会恣意挑衅或者骚/扰当地百姓，双方也暂时相安无。
　　送走了外国使者，大明又恢复了风平浪静，朱厚照给留在顺天的葡萄牙使者赐了几个闲散官职，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接纳，当然该盯紧的还是要盯紧，毕竟夏灵瞬给朱厚照讲过的那些侵略者的故还记忆犹新呢，朱厚照自然不会给他们作乱的机会。
　　正好万国使馆也已经修建好了一部分，等到过段时间正式修好了，就把葡萄牙使者迁居到使馆内，方便集中管理。
　　而新税法已经开始在部分地区推行，对农业、商业等等进行了更加详细的划分，加上明年又要进行京察，考量官员们是否合格，还有今年秋时的宗室科举和明年举行的秋闱，大事小事都不在少数，官员们个个忙得脚踢后脑勺，自然没空在意他们分外能折腾的皇帝陛下正在忙什么了。
　　其实朱厚照也开始有些无了，大明的政/治机关重新开始高效运转起来，他这个皇帝自然也没什么情可做了，此闲下来不是训练团营，就是去张永那里神机营演练，顺便寻找一些合适的工匠，准备组建一个专门研究火器的组织。
　　而夏灵瞬名下还有女子书院，之前为忙着帮朱厚照处理奏疏，一直没空去。如今她终于有闲暇了，自然要亲自去，此就提前给朝中几位夫人打了招呼，邀请她们一起前往女子书院逛逛，顺便带上自家快满一岁的小公主一起感受一下文化熏陶。
　　更重要的是夏灵瞬希望将来自家女儿也能在这书院读书，这样才能扩大女子书院的影响力，有利于去影响更多地方，改变女子更应该修习妇德妇容的观念，方便将来在更多的地方修建女子书院，当然，这个模式也可以影响未来的皇室教育，只有让未来的继承者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百姓的生活，这样才能造就更合适的统治者而不会拘泥于思想僵硬的壳子内。
　　当然，怎么说夏灵瞬也是皇后，又是女子学院的建立者之一，自然要提前和在学院内读书学习的姑娘们提前知会一声，不过夏灵瞬特意叮嘱了几位夫人，还是要让学生们照常上课，不要此而耽误学业。
　　杨廷和的妻子黄夫人明白夏灵瞬的意思，自然也提前知会了几个管理女子书院的婆子，这些婆子都是黄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除了管理一些基本事务之外，不得随意干预学生的学习内容，尽量贯彻夏灵瞬开办女子书院的初衷。
　　女子书院的地盘就是当初夏灵瞬从朱厚照私库里拿钱买下的，而其中的布置等等则是黄夫人通过交际圈找到的一些夫人们连夏灵瞬以前拿钱置办的，此布置很是清雅优美。
　　学院内分成了好几个院落，分别取名清客、寿客、净客等花名，意在取梅、菊、荷的精神雅意，另外还单独划分出了一片马场，方便学生们休息骑术、射术等等。
　　夏灵瞬为了低调，特意穿得简洁素雅一些，只着练色上袄与霁色百褶裙，绣了大朵的玉兰花暗纹，头发也只是简单梳了高髻，配了一支琼花发簪，是典雅端庄，雍容而不识华贵。
　　几位夫人都陪在夏灵瞬身边，时不时地简要介绍一下如今书院的情况，一路上还有不少要上课的小姑娘偷看，见夏灵瞬被簇拥着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各自给夏灵瞬问礼之后便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夏灵瞬离开，更有甚者到夏灵瞬便开始脸红，匆匆忙忙行过礼便跑开上课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嘻嘻嘻
　　之前忘记科普，其实大名也有皇后陛下和皇太后陛下的叫法，多用于书面，而皇太后陛下一般是指张太皇太后那样的w感受到了完结的气息（咳


第173章 一七三
　　夏灵瞬走花园,看着路过的这群女孩子们活泼可爱的样子，脸上不由流露出笑容，道：“正是看到她们这样勤于求学、疏阔开朗,我觉得女子未来的途有望。”
　　李东阳的夫人朱氏笑道：“也正是因为有娘娘的初衷在，有这群孩子们施展的地方。”
　　夏灵瞬莞尔一笑，随后偏过头看向朱夫人，问道：“先我听皇爷说李先生想要请辞了？怎么说李先生也是皇爷的师，就算要请辞，也不必离开顺天啊，若是皇爷有事请教可怎么办？就是太子，那也是舍不得李先生的。”
　　朱夫人微微颔首,道：“西涯年纪也不小了,加上如今身体也不大好了,有了落叶归根之情也是难免，就请娘娘帮帮，让皇爷松口准许吧。”
　　朱氏是李东阳的夫人,她这么说真实度自然是可信的,朱厚照已经挽留李东阳一次,既然这次李东阳去心坚定，再留也是无用。
　　夏灵瞬安抚她道：“你放心,等我回去便和皇爷说说，亲自派人护送你们一家返乡,若家中子嗣想留在京中,也自然任职就是了。”
　　朱夫人感激道：“那妾身便多谢娘娘了。”
　　夏灵瞬沿着回廊往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娄夫人如今怎么样了？”
　　黄夫人对书院的事情最为上心，自然也很清楚夏灵瞬与娄夫人关系极好，平日里对她很是留心,闻言立刻道：“娄夫人学识出众，人又是出了名的好性格，讲解知识更是深入浅出，学生们很是喜欢她和沈琼莲先生的课。”
　　夏灵瞬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这就好。”
　　算来宁王那档子事情已经去好几年了，如今人们的注意力早就不在那件事上面了，若是娄素珍不想继续在顺天呆下去，她便想办送她与朱拱橄一同南下回乡。
　　绕回廊，夏灵瞬停在池塘边，道：“先皇爷说要沈姑姑一个命妇位置，可惜沈姑姑无意呆在宫中，如今能够在书院教书也很好，你们也找些年长的好苗子来，跟着沈姑姑多学几年，将来沈姑姑若是想归乡去，书院内也还有接替的人。”
　　众人应声：“是。”
　　夏灵瞬莞尔一笑，她又问黄夫人：“娄夫人在吗？今日可有去授课？我有事情想和她说。”
　　“应当是在的。”黄夫人亲自为夏灵瞬引路，其余几位夫人便一同去游园了。
　　黄夫人很是识趣，将夏灵瞬带到娄素珍暂住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道：“娘娘进去吧，妾身在外面随意走走。”
　　夏灵瞬微微颔首，这走了进去，她站在门口便看到娄素珍正在那里写着么，她抬手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道：“素珍姐姐。”
　　娄素珍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微微一愣，转过身注视着夏灵瞬许久，这行礼道：“妾身见皇后娘娘，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不等她行礼便伸手扶她起身，随后让其余宫人在门口守着，只留下觅菱抱着桃子在屋内，她这拉着娄素珍的袖口晃了晃，道：“素珍姐姐和我还生分了不成？”她又让觅菱将桃子抱了来，对桃子道：“这是你娄姨姨。”
　　桃子已经会叫人了，便乖巧叫道：“姨姨。”
　　娄素珍心中还存着那些愧疚，不知究竟该如何面对夏灵瞬才好，但见她面色极好，如今又儿女齐全，心中也宽慰许多，急忙道：“妾身怎么担得起公主喊我姨姨……”
　　“我没有姐姐，一直将素珍姐姐当作我自己的亲姐姐，难道素珍姐姐不是将我当作妹妹一般？”夏灵瞬见娄素珍眼中已有泪花，接着调侃道：“莫非素珍姐姐现在做惯了先生，还要我这个当娘的姐姐见礼，挫挫我的锐气？那我以后可怎么在桃子面前立起做娘的威严啊？”
　　娄素珍被她的话逗乐，破涕为笑，急忙拉住她，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最爱玩笑。”
　　自从处置宁王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面。娄素珍先是在宫中女学教导女官，为了避嫌没法探望夏灵瞬。等女学办了起来，她便又出宫来做先生，更是见不到夏灵瞬了。
　　娄素珍又细细打量起夏灵瞬，见她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由感慨道：“你变了……”
　　“姐姐一会儿说我还是老样子，一会儿又说我变了，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
　　夏灵瞬一边开玩笑，一边不留痕迹地打量屋内的摆设等等，见各种用具一应俱全，书桌上放着的白瓷花瓶内还插了一支花，便知道娄素珍在这里得确实还算舒心，夏灵瞬心中便也安慰许多。
　　娄素珍拉着她坐下，亲自为夏灵瞬烹茶，道：“那自然是好的，怎么会不好呢？”她脸上流露出些许羡慕的神色，道：“你和皇爷做的事情我也都有耳闻，也只有你与皇爷能做得出来了。”
　　“我先谢过姐姐夸奖了。”夏灵瞬从觅菱怀里接过桃子搂着，对娄素珍道：“姐姐在着书院内可好？”
　　娄素珍脸上多了一丝笑意，道：“自然是好的，你不必担忧。我总算明白为何祖父广招学生了，做先生为人传道授业解惑颇有意趣，比在宫中更有意思……看到那些小姑娘们，我也觉得自己年轻不少。”
　　夏灵瞬抱着女儿，揶揄道：“素珍姐姐本来就很年轻，又有满腹经纶，苏子瞻还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岁月又怎么会让素珍姐姐这样的美人败落？”
　　娄素珍掩唇一笑，道：“你倒是会夸人。”
　　“其实我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探望素珍姐姐的。”夏灵瞬停顿片刻，道：“素珍姐姐可还想回乡？”
　　娄素珍骤然听她这样说，不由微微一颤，想到自己离乡多年，又经历种种磋磨，不知父母如何，一时间眼眶也微微泛红，许久之后才轻声道：“自然是想的……怎能不想呢……”
　　夏灵瞬见状急忙拿出帕子，让桃子递娄素珍，道：“本是想和姐姐说一件好事的，却惹得姐姐这样掉眼泪，倒是我的不是了。”
　　娄素珍见桃子一脸懵懂，却还是乖巧地将夏灵瞬的帕子递自己，对上她纯的眼睛又急忙擦拭泪水，道：“是什么好事，快说吧，我也好收一收这无用的东西……”
　　“我打算派人送素珍姐姐和橄哥儿返乡，我知晓姐姐平白无故受了连累，这两年也不便去探望橄哥儿……”夏灵瞬害怕自己说得太多又惹得娄素珍落泪，转移话题道：“既然姐姐愿意，那自然好。时候吴小姐我来信，说是她找了镖局来给我送南边时兴的玩意儿，之后我这里还有货要走，刚好方便让镖局的人送你们南下归乡。”
　　娄素珍微微一愣，神色间满是惊喜，随后又想起么，犹疑道：“可是我还要在这里授课……”
　　“这便是第二件好事了。”夏灵瞬勾起嘴角，笑道：“我想让姐姐在江西也开设一所女子学院，银钱只要从吴小姐那边拿就是了，到时候都记在我的账上，只是地产、人手之类的也要有劳素珍姐姐亲自置办了。”
　　娄素珍知道她这样说是对自己的极其信任，心中顿感有暖流划，随后道：“只要是你嘱托，我自然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的。”
　　夏灵瞬闻言不又笑了，道：“么赴汤蹈火，素珍姐姐还和我见外？”她话锋一转，故意道：“其实也不是白白送素珍姐姐南下归乡，我也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姐姐呢！”
　　娄素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轻松问道：“是什么事情？”
　　“先我去见唐先生的时候，听说有一位同出沈周沈先生门下的林师姐，我那个小妹爱画，我在这京中又找不到更好的画家教她，便想着让素珍姐姐带着她一同南下去拜会那位林先生，好好学艺。”夏灵瞬见娄素珍有讶然，接着笑道：“素珍姐姐也知道，家里这几个妹妹的途我是做得了主的。若是姐姐有空能够再指点她的文墨，那就更好了。”
　　“既然娘娘相托，妾身自然尽力做到最好。”
　　夏灵瞬温声道：“我将素珍姐姐当作自己的姐姐，更是朋友，如今又是在宫外，姐姐还叫我娘娘？”
　　娄素珍明白她对自己寄托了重任，一直以来对她更是坦诚以待，便改口道：“我又何尝不是将灵瞬当作自己的妹妹、朋友，既然灵瞬这样说，我自然应允，你的妹妹我定然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一般疼爱。”
　　夏灵瞬也知道之后自己不能亲自去为娄素珍送行，将桃子交给了觅菱，伸手去抱娄素珍，道：“素珍姐姐……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和姐姐相见……”
　　算来她已经目送着很多自己熟悉的人离开，可娄素珍在宫中陪伴她许久，两人相交感情极佳，又是能相互理解之人，夏灵瞬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她。
　　娄素珍也抱紧了她，道：“娘娘，总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山水相逢之日可期。”
　　“我明白的。”
　　等到夏灵瞬从宫外回来，朱厚照早就张罗着弟弟和儿子开始用晚膳了，见夏灵瞬回来了，立刻殷勤道：“团姐儿回来了，今天在书院内逛的怎么样了？”
　　夏灵瞬先净手净面，这坐到桌边，道：“就是看了看这小姑娘们学的怎么样，可有用功听课，顺带还去探望了一下素珍姐姐。”
　　朱厚照听她提起娄素珍，忍不住吃醋道：“从前你们两个就喜欢呆在一起，好像亲姐妹一样，没想到她出宫去了你还惦记着。”
　　夏灵瞬让胡氏照顾桃子吃辅食，顺便白了孩子爹一眼，道：“你不是也有熜哥儿了吗？你们兄弟和睦，我们姐妹同心，难道不行吗？”
　　朱厚照扁扁嘴，和朱厚熜对视一眼，告状道：“这个小屁孩儿一点都不乖，也不会好好叫我‘哥哥’，根本不可爱！”
　　朱厚熜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嘟囔道：“我已经叫过皇兄了……”
　　朱厚照不满地喊道：“叫哥哥！”
　　朱厚熜憋了好久道：“兄……兄长……”
　　朱厚熜原先不叫朱厚照“哥哥”是因为知道朱厚照曾经有个亲生弟弟，只是后来薨逝了，朱厚熜背井离乡，本就容易多思敏感，知道这个原因自然不会叫朱厚照“哥哥”，而后来嘛……自然是因为嫌弃这个皇兄在嫂嫂夏灵瞬面前像个小孩子，还时常吃飞醋，连和菜菜都没有被放过，自然对朱厚照这个兄长没有敬畏之心。
　　虽说朱厚照处理起朝政抉择果断，还曾亲征大败鞑靼，但每次看到朱厚照对着夏灵瞬分外殷勤，转头就开始吃醋的样子，朱厚熜的那声“哥哥”就更加叫不出口了。
　　“团姐儿你看——”
　　夏灵瞬嫌弃地等了一眼，随后将朱厚熜抱到自己怀里，道：“我看你还是反思一下自己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合姐儿要去开启新的支线啦，当然在正文就不会全部写出来了w让我们把女子书院做大做强！
　　另外，山水相逢之日可期嘛w
　　我目前想好了几个番外，大家还有啥想看的可以留言给我w*以下是可可爱爱的感谢名单w
　　感谢在2020-11-2318:05:30~2020-11-2422:3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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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一七四
　　娄素珍一家连同唐寅以及夏合儿随着车队离开了顺天,第一站先是去吴眉那里，将夏灵瞬的指令转述，随后才准备去往江西,先一趟娄素珍娘家，然后再陪着夏合儿去拜会唐寅师姐林奴儿。
　　其间消息不断，无论是夏灵瞬还是叶氏都很放心。
　　李东阳也正式告老乡，朱厚照也知道李东阳这些年来的不易，朱厚照亲征时候李东阳也没有少背锅。因此朱厚照特意给李东阳月食八石待遇，恩荫其侄李兆延为中书舍人，又加封虚职，算是极为看重这位老臣了。
　　而八月便是照例三年一次的宗室科举了,算来也不过考了两三次,可引起的讨论可不在少数,毕竟特殊化某一人群本就是一不公平。更何况宗室科举的名额和百姓科举的名额相互影响，此消彼长，自然也影响着士子们的拜官前程。
　　加之如今李东阳辞去首辅一职,由杨廷和补上,情况就更不大好了,先是裁撤冗官冗吏，随后又说要从源头上解决此事,于是为官名额便又减少了几个。
　　士子们道理说不过杨廷和，就只能抱怨宗室科举一事,对朱厚照光明正大给宗室开后门一事很是不满。
　　眼看着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闱,这抱怨也愈演愈烈，很快就传到了朱厚照耳朵里。
　　朱厚照倒是不慌不忙，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着从葡萄牙使者那里拿到手字母词汇翻看,全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夏灵瞬见他分外从容，笑道：“科考事情闹得这么大，亏你能坐住。”
　　朱厚照把中的书放到一边，嫌弃道：“他们不是最喜欢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吗？我看他们为了争这几个名头也不比女人拌嘴强到哪里去，把场面闹得实在是太过难看。”
　　“事关前程嘛。”
　　“可非要硬咬一口我开后门，这可不能忍。”朱厚照哼了一声，道：“我是那种人吗？”
　　夏灵瞬微微挑眉，看龹他道：“难道不是吗？”
　　朱厚照一噎，随后强调道：“至少宗室科举我肯定没有开后门！这些宗室子弟都是跟着最好的先生读书，仅次于咱们菜菜，考题难度自然也会上升，我选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干活以后好把禄米缩减，难道真让他们继续在官位上尸位素餐，白花我银子？”
　　夏灵瞬笑嘻嘻地问道：“既然这样，咱们皇爷想好如何处理了吗？”
　　朱厚照很是从容：“待到四年之后，将宗室科举与普通科举融为一体不就好了？”
　　“这倒是个办。”
　　“这些宗室恐怕比士子们还愿意呢。”
　　朱厚照找来教导宗室子弟都是些严苛先生，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朱厚照还会随机抽查，好文章都会被拿出来与普通科考士子文章相比较。
　　朱厚照也是在确定了双方水平差不之后才决定让这两类科举合流，无论之后考上与否，禄米供应都是要减少，毕竟都是读过书的，再不济还能出去书养家糊口，就是润笔那也是经济来源，实在不行就做生意去。
　　总之，从此以后决不能再给这些宗室“衣来伸，饭来张口”机会，继续做大明的蛀虫。
　　朱厚照倒是轻松了，可这些宗室子弟就不一样了，上有朱厚照盯着，下面一大家子眼巴巴地看着，除了个别上进，哪个不想人一趟就有大把禄米到手。
　　奈何傻子都看出来朱厚照是不打算给他们这些宗室太优惠了，只能硬着头皮读书，偏偏朱厚照给他们找的这些老师一个比一个严格，考试题也不比士子们的科考简单，他们早就恨不得赶紧去参加普通科考了，无论大小考个成绩出来，去教书再就业得了。
　　面对普通读书人的抱怨，被关在顺天苦哈哈读书世子们只想说：这特殊福气给你要不要？
　　朱厚照向内阁表态等到正德九年科举时就不再特意区分宗室和普通读书人的区别，大家都学同样的东西、考一模一样的试卷。
　　内阁很满意，世子们很满意，读书人们也很满意，一时间成了皆大欢喜局面。
　　朝政上忙成一片，商业也是欣欣向荣。
　　西方对于瓷器、香料、茶叶、丝绸之类的东西本就需求极，如今打通了商路，商贸往来更加方便，因此走货速度也极快，当初支取造船的银钱很快便填了来，甚至还有了不少富裕，让满朝文武都目瞪口呆。
　　原本只以为是朱厚照在那里忽悠人画大饼，没想到这群外国人购物欲和购买力是真强，引得不少人都起了心思，正蠢蠢欲动想着依靠自家铺子趁着商队收购东西来小赚一笔，却得知江南忽然冒出个女商人吴眉，早已经招揽了许多女工为商队供应丝绸、茶叶等等，规模之大看起来是早有准备，让人没有插机会。
　　而瓷器、香料大多是皇家御制卖出，虽然也在民间收货，但是需求极小，毕竟瓷器易碎，香料容易走味，成本远于茶叶和丝绸，一般人都负担不起，更让有心想要捞钱的人无处下。
　　这商贸走货看似简单，却没给有心之人一点插手空隙，钱财出入都是国库，不经任何人插手，自然也没有喂饱某些贪官污吏的机会。
　　而吴眉能把握住这样一个时机，一举成功，身价更是成倍上涨，因此得了个“江南女首富”名号，却也不得不让人猜忌起她身份来。
　　有心人去略微打听，得知此女自立为户，家中倒是有位父亲，年事已高，而身边时常跟随另一位女子，两人虽非姐妹，却情比金坚，一同行商，但也正是因此，始终无探查出这两个女人背后究竟有什么强大力量，能够让她得了这样的好机会。
　　朱厚照看着夏灵瞬身边摞着一大摞书册和账簿，感叹道：“你给了机会不说，这个吴眉真有些段，这不过三四年，成了‘江南女首富’了……”
　　夏灵瞬笑道：“未来都是机械化生产，连工人都很少用了，现在才不过是开始呢。”
　　她当然是提前告知了吴眉，海上贸易开通，急需货源，让她迅速招揽工人开始迅速产货，哪怕赔本也要尽快，毕竟这批货本来就是去赚外国人钱，贵一点也无所谓，谁不会薅羊毛了？因此吴眉才迅速补上了缺漏，当然，夏灵瞬也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怎么说吴眉也是她先生女儿，更何况吴眉不是两面三刀之人，事情交给她，夏灵瞬也很放心。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既然这样，团姐儿是不是也该分我一些银钱，好让我办事啊？”
　　夏灵瞬抬眼瞟了朱厚照一言，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我哪儿来的钱啊。”
　　“吴眉要是江南女首富，我家团姐儿那就是江北女首富啊，对不对？我知道你和她每次都有分成，这次肯定没少赚……”朱厚照坐在夏灵瞬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道：“现在那群大臣还是不敢拨太钱给我，我就从你这里借一点，先把你说的那个什么科技院建起来，等到咱们把外国人火炮弄来好方便研究嘛。”
　　夏灵瞬眨眨眼，放下中的账本，歪过头看龹他道：“你要少？”
　　“二十万两银子。”
　　“给你了，不用还。”夏灵瞬见朱厚照很是惊讶，认真道：“科技对于一个国家太重要了，谁掌握科技，谁就掌握了生产力，无论是农具还是火器，只要能不断改进、创新，花再钱也是值得。”
　　朱厚照见她认真模样，勾起嘴角，道：“我明白。”
　　夏灵瞬思考片刻，道：“不过这钱也不能真白白给你，我可是有条件……”她见朱厚照紧张地盯着自己，噗嗤一笑：“等你科技院建好了，带我去看看吧。”
　　“你去？”朱厚照和她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对啊，要说未来的那些东西，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夏灵瞬笑道：“你可别对我期望太高，我只见过猪跑，只能大概描述我所知道那些东西。”
　　“有大概描述总比一问三不知要强啊。”朱厚照摸摸下巴，道：“到时候火器装备提升上来，咱们也去什么美洲、澳洲画两块地出来，以后还能去那里游玩休憩！”
　　夏灵瞬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倒是想的美！”
　　不过她心中倒是很赞同朱厚照的做，说到底现在就是垄断资源时候，大明已经拥有不少资源，但人口也已经达到了饱和，自然要去寻找新的资源，否则在生产力发展之前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他们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不过事情着呢，火器就是再怎么厉害，也要看它在谁里。”
　　夏灵瞬听他这话越说越不对，眨眨眼道：“你不会是想去海上打仗吧？”
　　不等朱厚照说什么，她立刻一票否决：“掉河里就算了，掉海里连捞都捞不来。”
　　朱厚照：“……”
　　他思考许久，是问道：“我之前……不会是掉水里淹死吧？”
　　夏灵瞬扶额，道：“差不……”
　　朱厚照颇有些无奈，道：“我没有要亲自去打仗意思……我是在想国子监只供读书人学习，却没有武人学习地方，不如另外设立一所武学，方便武举人学习。”
　　夏灵瞬了然，道：“就是军事学校嘛，不仅仅是习武，更是学习兵法、战术的地方。”她想了想，问道：“那你打算让谁来做老师啊？杨一清已经入阁，顶多只能抽空去上课，不能经管所有事情啊。”
　　“我有一个人选，户部尚书王琼。”
　　夏灵瞬回想一番，很快就将人和名字对上号了。
　　王琼在正德元年督办漕运，后来任户部右侍郎，今年才任户部尚书，其人精明能干，对财政一事了如指掌。
　　“人是不错，学问应该也不差，不过要合适你武学才行。”
　　“放心，他精着呢。”朱厚照说罢又神秘秘地开口道：“其实有一个人。”
　　“谁啊？”
　　“王守仁。”
　　夏灵瞬倒是差点把这位圣贤忘了，毕竟朱厚照把他外派出去也快五年了，其中倒是有几次升迁，但他所在的边患响动不大，也就难免被人忽视，不过正因如此才说明他是最好的官员，至少护得了一方安宁。
　　“他之前上书说要改善兵制，要是改出了成效，便把他调来，怎么说他也算是杨一清过几，在边关历练了好几年，不会差的。”
　　夏灵瞬不知道王守仁此时有没有顿悟心学，不过请他来开办武学应该是绰绰有余，便点头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w
　　突然知道自己的死因的小朱：……等我学会潜泳再去海上打仗！
　　灵瞬：……我锤你狗头
　　逐渐土豪化的灵瞬：拿去随便花
　　小朱：老婆就是坠吊的！
　　*以下是土豪灵瞬的感谢名单
　　感谢在2020-11-2422:34:20~2020-11-2517:2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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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一七五
　　转眼间就到了年节,今年算是大明的转折，论如，原本处处告急的国库一下子充裕起来,倒是方便杨廷和制定的新税法的不断推行。
　　逢年过节就是走亲戚的时候，夏灵瞬和朱厚照不能时常去探望太皇太后，便趁着年节去探望老人，顺便将从葡萄牙等地的一些新鲜东西带到寿宁宫中逗老人家开心。
　　菜菜与朱厚熜都穿着大红的新衣服，只是根据身份区分了袍子的花纹，外面又裹了黑色的狐皮大氅，毛茸茸的领子衬得两个娃娃可爱许多，但这两个小家伙自恃已经是兄长、叔叔,故意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一个个板着脸不肯说话。
　　夏灵瞬帮着桃子把玉粉色的兔毛斗篷披好,：“桃子今日要去见曾奶奶啦，好好说说吉祥话，让你曾奶奶多给你几个红包。”
　　桃子乖乖地点点头,奶声奶气：“曾奶奶……”
　　只是她年纪还小,牙都没有长全,说话也都走风漏气，曾奶奶也变成了“曾莱莱”。
　　朱厚照在一旁开心的不得了,把女儿搂在怀里，：“桃子真可爱,怎么有我们桃子这样可爱的小公主呢？”说完拿起一枚金蝶发饰,给女儿别在小揪揪上，：“我们家小桃子最喜欢蝴蝶了，等到将来爹爹给你画一整套蝴蝶头面，让司饰司给你全做出来,面要镶好多亮晶晶的宝石……”
　　桃子出生后剃了几次头发，等到一岁的时候便开始蓄发，如今刚好能扎两个小揪揪出来，喜得朱厚照不得了，立刻就让司饰司开始准备首饰，好把自己的漂亮女儿打扮起来。
　　桃子听说有蝴蝶，还有亮晶晶的小饰品，立刻高兴的不得了，挥舞着小手紧紧搂着朱厚照，撒娇：“爹爹！好！”
　　她随了夏灵瞬的皮肤白皙如玉，加一双大大的眼睛，朱厚照总说她长得像爷爷夏灵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就溺爱她吧。”
　　菜菜在旁边目睹了全程，忍不住扯了扯朱厚熜的袖子，：“小叔叔，为什么我爹就不对我这样呢？”
　　朱厚熜摸摸菜菜的头，：“因为你不是女儿。”
　　菜菜委屈巴巴地开口道：“我也想当女儿……”
　　朱厚熜：“……不，你不想。”
　　他想了好久，还是开解菜菜道：“你想想，女子在如今立身处世要比男子艰难很多，就算是娘娘，早先被许多大臣们弹劾不说，就是如今，大臣们私下不还是对娘娘的种种举措议论纷纷吗？既然这样，我们就更应该好好爱护桃子，让她幸福安乐地度过一生，因为桃子的人生要比我们艰难很多。”
　　朱厚熜也是听说过一些公主的桎梏，比如迎娶公主的驸马不能再握有实权，因此有些真才实学的男子不愿意做驸马，而愿意做驸马的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家，本就甚才学，更不用说和饱读诗书的公主们有共同语言了。
　　加其中还有公主们的管家婆子掌握大权，即使公主和驸马感情和睦，也要因为这些管家婆子横插一杠而不和，更有甚者还趁机通/奸。如宋朝太宗之女魏国大长公主，乳母与驸马通/奸却还不得不维持公主“贤良淑德”的面子，驸马去世之后也未曾嫁人，照顾驸马和乳母通奸后生下的孩子……
　　朱厚熜倒是相信朱厚照和夏灵瞬绝不会让桃子经历这些，可世事常，谁能保证不好的事一不会发生呢？
　　菜菜这才了然地点点头，随后攥紧了拳头，：“我一会保护好桃子的！谁欺负桃子，我把他的牙打掉！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
　　朱厚照恰好抱着桃子走过来，好奇地问道：“你要打谁？”
　　桃子也挥舞着小手：“打，打。”
　　菜菜乖乖站好，：“谁欺负妹妹我就打谁！”
　　朱厚照摸摸下巴，看向桃子，：“以后爹爹、叔叔还有哥哥一起保护你，好不好？”
　　小公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欢天喜地地鼓掌：“好！”
　　夏灵瞬嫌弃地白了三个男人一言，：“再不走该让奶奶等急了。”
　　一家子到了寿宁宫，从宫门步行去给太皇太后拜年见礼。
　　“熜儿见过奶奶，奶奶新岁安康，万事顺意。”
　　“菜菜见过曾奶奶，曾奶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吉大利，财源滚滚！”
　　太皇太后被两个小家伙逗得合不拢嘴，：“你们这些小家伙口齿是越来越伶俐了。”
　　桃子勉强站稳，挥舞着小胖手：“曾莱莱！好！”她动作大，头上的金蝴蝶衔着的流苏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很是可人。
　　太皇太后更乐了，赶紧冲着小家伙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真是个漂亮姑娘。”
　　小孩子一向察觉得到大人的喜恶，知道太皇太后很喜欢自己，桃子也渐渐没了防备，同样抱着太皇太后的脖子撒娇：“曾莱莱！”
　　夏灵瞬看女儿放得开，对太皇太后笑：“这小家伙原先对她亲爹都有些认生呢，可如今和奶奶倒是亲近的很。”
　　太皇太后面露和蔼之色，：“孩子年纪小，胆子小也是人之常情的。”
　　朱厚照让几个内官将放满首饰的箱子抬进来，清清嗓子：“之前商队送回来的东西有国外的宝石首饰，成色样式都还算不错，我特意给奶奶也带来一些。”
　　太皇太后有些讶然，随后婉拒：“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戴什么首饰……”
　　夏灵瞬用胳膊碰了一下朱厚照，随后道：“正是奶奶这样稳重的人才应该戴首饰呢，镇得住场子。桃子，你说说，喜不喜欢曾奶奶戴首饰？”
　　桃子奶声奶气地开口道：“戴！”
　　太皇太后没了办法，见夏灵瞬和朱厚照坚持，不能让小桃子伤心，只好应了下来，随后问道：“我记得圆姐儿明年便要出嫁了？”
　　“是，下开春后的日子了。”
　　太皇太后指了指那箱子里的首饰，：“正好，从那里捡几样给圆姐儿，权当是我这个长辈给她的礼物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没想到这首饰最后还能让太皇太后给送回来。
　　有时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位老人究竟在想什么……
　　“对了，合姐儿呢？好久没见她入宫了？”
　　夏灵瞬见太皇太后有意转移话题，只好顺着她的话：“我送她南下找先生学画了，恰好有一位女先生门下其他弟子，我便想着让她跟着先生好好学习，也好去江南长长见识，恰巧我有几位朋友在江南，也能照顾好她的。”
　　太皇太后赞同地点点头，：“就应该趁着年轻多走动走动，出去长长见识，不要被拘在了后院里，反而为人所控。”
　　夏灵瞬心中微微一动，正要说什么，桃子在那里玩乐起来，她便把话咽了回去。
　　等到从寿宁宫内走了出来，朱厚照才问道：“刚才看你欲言止的，怎么了？”
　　“也没什么……”夏灵瞬沉吟片刻，看向还在那里和朱厚熜追逐打闹的菜菜，：“菜菜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朱厚照被她的话逗乐，：“你怎么也惦记起这个了？”
　　夏灵瞬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在想，等到将来我年纪大了，是不是还是无法走出这座宫城……”
　　朱厚照见她这样，急忙安慰道：“怎么会，以后有的是机会。”他偷偷指了指菜菜，和夏灵瞬小声密谋：“等到他十五岁了我就退位。到时候山高水长，谁也拦不住咱们，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就是去那个什么欧洲都行。”
　　他怀里的桃子也附和：“走！走！”
　　夏灵瞬看向这父女两个，噗嗤一笑，：“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厚？”
　　朱厚照理直气壮道：“他爹我就是十五岁继承皇位的，他更应该青出于蓝胜于蓝！”
　　菜菜懵懵懂懂地回过头，：“什么蓝？爹你在说什么啊？”
　　朱厚照露出一个和蔼的表情，：“没什么。”
　　菜菜更觉得奇怪，转回头嘟囔：“奇怪……我怎么感觉爹好像在说我的事情……”
　　朱厚熜拍拍他的头：“别多想了。”
　　菜菜炸毛：“我的头！叔叔你只比我大一岁，不能拍！会长不高的！”
　　朱厚熜迅速溜了，菜菜急忙拔腿追了过去。
　　夏灵瞬生怕他俩跑太快摔着，也急忙提起裙摆追了过去，：“小心点！别摔倒了！”
　　朱厚照摸摸桃子软乎乎的小脸，：“桃子，以后可千万别和你的臭哥哥还有臭叔叔玩，小心被带坏了。”说罢也赶紧追上前面的妻儿和弟弟。
　　桃子疑惑地啊了一声。
　　刚出正月便来了一场蒙蒙细雨，所谓春雨贵如油，正是农耕的好时节。而在一片春雨当中，春闱也正式拉开了帷幕。算来这是最后一次仅为读书人提供的科考，以后无论是普通读书人还是宗室子弟，都考相同的试卷，竞争力只会越来越大，因此所有人都牟足了劲拼命发力，力求今年能考出个好成绩。
　　春闱之后便是殿试，朱厚照这个皇帝须得亲自出题，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出了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题。
　　——万宁大雪，天气越发寒冷，该如应对？
　　虽说有些为难人的意思，但这题也不是无根无源的，毕竟万宁地处海南，那里下大雪实在是太奇怪了。
　　天有异象，朱厚照想求个结果也很正常，更何况朱厚照发问本就是为了求人事的应对方法，不是为了求仙问道。
　　不过也正因为他思路清奇，这题才成了难题，惹得不少学子都摸不清楚朱厚照是怎么个意思。
　　然而殿试正式揭榜之前，朱厚照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就是陪着自家媳妇儿去参加小姨子的婚礼。
　　夏圆儿与徐鹏举的婚期在了开春后，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算来夏家能邀请的宾客并不算多，大多是昔年还算交好的人家，府中安安静静的，夏灵瞬和朱厚照出现倒也不算突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葱葱：因为你不是女孩子啊
　　菜菜：我要变性！（bu侍）
　　小朱：……
　　菜菜：我是一颗无人疼爱的菜菜～连亲妈都开始打我的主意……
　　葱葱：拍头.jpg
　　菜菜：呜呜呜qaq
　　*以下是菜菜爱的感谢名单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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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一七六
　　夏灵瞬对妹妹极为上心,朱厚照也是看着夏圆儿长大的，此两人乔装打扮一番便出宫去夏家了，三个小崽子就被丢在了宫里。
　　除此之外,夏灵瞬还不忘带上太皇太后给徐鹏举和夏圆儿的贺礼，至于给妹妹的添妆，夏灵瞬早就准备好了，早在年节时就借着年礼的由头一起送到了夏家。
　　夏圆儿和朱厚照忽然到访，倒是把夏家人吓了一跳，好在夏灵瞬解释两人是低调出宫，才将这事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夏灵瞬把朱厚照留在前厅跟着夏儒和三个兄长招待宾客，对外只说是远房亲戚来参加婚礼,名义上还是夏圆儿的姐夫,而她自己则去后院探望正在打扮的妹妹了。
　　着夏圆儿出嫁,按照民间的规矩，请一位“全福”的梳头婆婆，此夏灵瞬一进后院就听到梳头婆婆在那里念吉祥词。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夫妻和睦、儿孙满地……”
　　夏灵瞬站在门口,看着妹妹的长发，忍不住晃了晃神,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
　　小时候这丫头还是短短的头发，有时候连梳发都不曾就自己跑出去了,后来还是夏灵瞬每次都按着她,给她扎一个小辫子。转眼间，这头发一点点留长，如今夏圆儿也已经是长发及腰、盘发开面而嫁人的大姑娘了。
　　之后徐鹏举定然要带着夏圆儿回南京去，倘若之后还有委任官职,这夫妻两个还去其他地方，夏灵瞬就更见不到妹妹了，这让她如舍得……
　　虽说夏圆儿名义上是她的妹妹，但夏灵瞬压根就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养大的。
　　夏圆儿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迎接的新生命，对于时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惶惶不安的夏灵瞬意义非凡，让她真正定下了心，此夏灵瞬对她的感情深度丝毫不亚于对夏儒和叶氏，甚至还更胜一筹。
　　而如今，她的小姑娘却要离她而去了……
　　夏圆儿自镜子反射的画面看到了夏灵瞬站在门口，立刻站了起来，开心地喊：“姐姐！”
　　梳头婆婆吓了一跳，原本盘好的发髻也重新散开了，她忍不住道：“我的小姐啊！这刚盘好的发髻……一会儿误了吉时可怎么办？”
　　夏灵瞬笑：“快坐下吧，都是成婚的人了，还这样毛毛糙糙的。”
　　“反正有他稳着呢，师父都说我活泼一点才好。”夏圆儿嘴上嘟囔着，却还是乖乖坐下重新盘起了发髻。
　　叶氏看到夏灵瞬也吓了一跳，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你怎么来了？皇爷呢？”
　　“在前面帮着我爹和哥哥们招待宾客呢。我们俩谎称是远房亲戚来帮忙的。”
　　叶氏嗔怪道：“你一个皇后娘娘，也不矜贵一些。”
　　“我在家人身边还什么皇后娘娘的面子啊。”夏灵瞬挽着叶氏的胳膊撒娇。
　　叶氏叹了一口气，：“是合姐儿也在就好了。”
　　夏灵瞬安慰道：“合姐儿是去学艺了，姑娘家正年轻，多出去游玩游玩，心境自然不。娘年轻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出去玩玩，看看不的地方、体会不的人生吗？”
　　叶氏微微一愣，：“倒还真有……以前我还没家给你爹的时候，总想着顺天该是什么样子，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顺天看看……”她说着说着露出一个笑容，：“后来你爹回应天处置家产，我就经人说媒嫁给了他，这才来到了顺天……”
　　夏灵瞬拍拍她的肩膀，：“所以娘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等到圆姐儿嫁人了，你们便能出去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
　　叶氏却摇头，按住她的手，：“我是当娘的人，有我的孩子在，我再怎么清闲也舍不得离你们太远，更何况娘已经少陪伴了你们许多年，你……为了咱们家又如此的不容易……”
　　夏灵瞬眉睫垂堕：“娘……”
　　叶氏按下眼角溢出的泪珠，急忙：“这么好的日子，你快看看你妹妹吧。”
　　夏圆儿见母亲和夏灵瞬说完话了，这才满心期待地转过身，看向夏灵瞬，：“怎么样，姐姐，我好看吗？”
　　夏灵瞬察觉到旁边梳头婆婆异样的眼神，笑眯眯地开口道：“表妹好看的。”
　　梳头婆婆原以为夏灵瞬就是那位传闻中的皇后娘娘，但听夏灵瞬喊夏圆儿表妹，便知道她不是，于是对夏圆儿道：“灵素姑娘……”
　　夏圆儿摆摆手：“你下去吧，我与表姐有些话说。”
　　叶氏给了梳头婆婆一个眼神，众人便都退了出去，夏圆儿这才抱着夏灵瞬道：“姐姐，我嫁人了……”
　　夏灵瞬也轻轻拥着她，抬手帮她正了正发间的步摇，：“我知道。我的小丫头如今也嫁作人妇了，再过几年姐姐都有小外甥了……”
　　夏圆儿撒娇：“姐姐……”
　　“之后你们还去应天再完婚，兴许还小住一段时间，到时候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与你师父商量，若还是不开心，那便回顺天来，到时候姐姐为你主持公道。”夏灵瞬抚着她的发髻，叮嘱道：“我知道鹏举是个好孩子，但他是不是好丈夫却不能完全保障，倘若他做不到你心目中的标准，那就以让你自己开心为标准。记得姐姐教你《诗经》中的《氓》吗？他是让你伤心了，尽管和离就是，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夏圆儿靠在夏灵瞬怀里，轻声：“我知道，姐姐永远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姐姐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幸福的，不仅如此，更会实现我自己的理想。以后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姐姐。”
　　夏灵瞬勾起嘴角，：“有你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
　　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喜娘的声音：“二小姐，迎亲的队伍到了。”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夏灵瞬走到桌边，将木盘内盛着的红盖头拿起来，轻轻地盖在夏圆儿头上，：“去吧。”她这才打开门，：“已经给圆姐儿盖好盖头了。”
　　喜娘并不认识夏灵瞬，但见夏圆儿已经收拾完毕，便笑：“二小姐再吃几口点心垫垫肚子吧，迎亲的队伍已经快到府门了。”
　　夏灵瞬已经隐约听到外面的响动，这才含笑：“是要到了。”
　　徐鹏举虽然没有亲生的兄弟，但表兄却是一大堆的，一群年轻小伙子过来一起迎亲，光是调侃玩笑的声音便能把屋顶都掀起来，夏灵瞬不由笑着捂上耳朵躲在一旁，看着夏圆儿跟着徐鹏举一起往屋外走，一边笑嘻嘻地一句句回应他们的调侃，喜娘媒婆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很是热闹。
　　恰巧朱厚照也到了夏圆儿的院落，见院子内已经没几个人了，只剩下夏灵瞬一个人站在屋檐下，急忙走了过去，抬手为她擦眼泪，：“怎么哭成这样？”
　　“这不是……触景生情了吗？”夏灵瞬也用指尖拭去自己颊边的泪水，：“想起我出嫁的时候，女官们叮嘱我一定哭，但也不能哭得太伤痛，可眼泪又有，害得我不知道如是好……而如今圆姐儿却是笑着走出门的。”
　　朱厚照知道她舍不得妹妹，安慰道：“圆姐儿这个小丫头一向与众不的，别人若是哭，她一定笑，比别人还开心，一看就知道是你教出来的，一身反骨。”说完又哄她道：“别哭了，今日这么好的日子，我家团姐儿还特意打扮了，哭了都不好看了。”
　　夏灵瞬破涕为笑，笑着瞪了他一眼，：“你才不好看呢。”她擦了擦眼泪，：“是啊。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哭什么，笑才应该呢。”
　　朱厚照见她心情好了许多，揶揄道：“这还是圆姐儿出嫁呢，将来要是桃子嫁人，你得哭成什么样子？”他刚说完便见夏灵瞬斜眼看着自己，有些古怪，问道：“怎么这样看我？”
　　夏灵瞬哼哼笑了两声，：“我会不会哭不知道，但是你嘛……那可说不定了。”
　　“我……我才不会……”朱厚照说着说着却已经想到自家桃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穿上鲜红的嫁衣离自己而去的景象，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我可不能让那些混小子接近我家桃子，我家桃子就是配神仙都配的，那些混小子哪里比得上？”
　　夏灵瞬白他一眼，：“少臭美！照你那么宠孩子，迟早把你家桃子宠成一个刁蛮公主，有没有人娶还说不定呢。”
　　朱厚照眉毛一竖，不满道：“谁敢不娶我家桃子？我家桃子可是天下最最可爱的公主！”
　　夏灵瞬懒得搭理这个重度双标的女儿奴，自顾自走向前院，：“我可是饿了，不和你在这里溜嘴皮子了。”
　　着是嫁女儿，夏圆儿被迎亲的队伍接走之后，夏家开了几桌宴席宴请邻里乡亲便没什么事情了，此宴席散去、宾客离开之后，夏家难免有些冷清。
　　夏圆儿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有她在的地方总是热热闹闹的，大家早就习惯家里有这么个开心果，如今连她也出嫁了，大家都有些不大习惯，就连夏儒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夏灵瞬放下手中的茶盏，：“平日里圆姐儿总是调皮，爹最生她的，可也最疼她了，难怪舍不得呢。”
　　夏儒面露窘迫之色，：“我就是觉得这丫头不在，家中忽然冷清了不少。”
　　夏灵瞬莞尔一笑。
　　夏儒转移话题：“皇爷和你今日怎么……要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朱厚照摆摆手，：“夏公放心吧。算来团姐儿好久没有出宫回家了，总该回来看看。”
　　叶氏眼巴巴地看着夏灵瞬，小声问道：“太子爷和公主呢？”
　　夏灵瞬见她有些期待，俨然是想见外孙们了，掩嘴笑：“今日是大婚，怪吵闹的，便没有带桃子出宫，只留在宫里让她乳母照顾着。菜菜和熜哥儿今日还上课，也不方便出宫观礼。”
　　叶氏有些失望，最后又道：“你也辛苦了，怎么这个年一过，你看着又瘦了不少……”
　　“娘，你就放心吧，我好着呢。”夏灵瞬拍拍叶氏的手，顺便听着朱厚照和夏家几个爷们儿闲聊，随口问道：“怎么不见我大嫂和三嫂？”
　　“你三嫂刚有身孕，家里太吵闹，我便让你大嫂陪她去医馆看看身子如，顺便避一避。”
　　夏灵瞬有些惊喜，：“三嫂有孕了？”
　　叶氏揶揄道：“是啊。这可把你三哥高兴坏了，以后总不至于把旭哥儿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了，忙不迭地给代柔请大夫照顾着了。”她说完又小声道：“代柔成婚这么多年才有孩子，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你可别大张旗鼓地赏赐啊，她不是圆姐儿。”
　　夏灵瞬不由抿嘴一笑，：“娘就放心吧！倒是您，平日里多多疏解三嫂才是，孕期最忌多。”
　　叶氏自信地捏了捏夏灵瞬的手，：“你娘是过来人，都懂，你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圆姐儿嫁人了，灵瞬留下了老母亲的泪水（bu侍）
　　小朱：不行，我女儿那么好，凡夫俗子不配！
　　灵瞬：那别嫁了，多养几年，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小朱：不！我女儿那么好一定要在最好的年龄嫁给天下最好的人！
　　灵瞬：那就嫁啊，我都开始准备嫁妆了
　　小朱：不！他们不配！
　　灵瞬：……懒得理你
　　感谢在2020-11-2610:47:18~2020-11-2714:4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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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一七七
　　夏灵瞬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道：“我二哥……他好吗？”
　　叶氏脸上多了些喜色，道：“已经给你二哥相看到媳妇儿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她本意只是想问问自家二哥身体如何,没想到骤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她急忙追问道：“什么时候相看的姑娘？相看的是谁家的姑娘？”
　　倒不怪她谨慎，毕竟如今的夏家不是过往的夏家，结亲更不能和以前一样随意，免得被人利用了枪使。
　　“你放心吧，就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姑娘。”叶氏拍拍她的手，道：“你二哥先前不是在农务寺帮着去乡间插秧吗？就在昌平那片的一家农户，姑娘看着就是个勤劳老实的,嘴也很甜,家中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姓刘。”
　　夏灵瞬眨眨眼，想到之前从小汤山回来的路上听到的消息，不由喃喃道：“真有姑娘与我二哥在一起……”
　　“什么？”
　　夏灵瞬摆摆手,道：“没什么……”她看着夏臣的背影,忍不住垂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下来，她也很清楚为什么自家二哥屡次没有中第,那就是因为她这个做皇后的妹妹。倘若没有夏灵瞬，他说不定能成为一个状元郎,至少也能做士,而不是始终停在举人的位置上不动，最后依靠朱厚照的手在农务寺得了个职位，要因此受万人指责。
　　这让她如何不对二哥心怀愧疚？
　　夏臣似乎心有所感，回过头来看了夏灵瞬一眼,随后对朱厚照道：“皇爷，我有些话想和团姐儿说。”
　　朱厚照瞥了一眼垂着头的夏灵瞬，应声道：“好。”
　　夏臣起身走向夏灵瞬，温声道：“团姐儿，陪二哥走走吧。”
　　夏灵瞬应了一声，与夏臣一起向后院走去。
　　如今的庆阳伯府乃是当初张延龄挑选，别的不说，张延龄的眼光是一绝，这府邸有东西两个大院落不说，有小花园，植了许多栀子花，内有一个不大的湖心亭，如今正是春日，花香满园，湖面上更是映照一片白色花瓣。
　　夏灵瞬和夏臣并肩站在回廊边上，夏臣道：“坐下吧。”
　　“二哥……你也坐。”
　　兄妹两个一起坐下，静静嗅着空气中的花香。过了许久，夏灵瞬这才问道：“我听娘说，二哥打算娶亲了。”
　　“是。”夏臣察觉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笑道：“你担心什么？你二哥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轻易上。”
　　夏灵瞬拉着他的手，道：“二哥，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明白。”夏臣看着她，道：“所以才想着让你不要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夏灵瞬握紧了他的手，道：“可我知道，我一直亏欠大哥、二哥……亏欠你们许多……如果不是我的缘故，你们又何必为一些原本微不足道的事情缩手缩脚？二哥的功名也……”
　　夏臣按了按她的手，道：“做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一家人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他见夏灵瞬还要说什么，反问道：“初为了让二哥专心读书、贴补家用，你与大嫂每日都要做工、写字，你可有委屈？”
　　夏灵瞬摇摇头。
　　“那就是了。”夏臣莞尔，道：“你是我的妹妹，我是你的哥哥，所以没有亏欠与否，更没有什么委屈，往事更不必再提。我知道你与皇爷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仅仅是边防和行商那么简单，这些小事更不必始终耿耿于怀了，二哥不想你因为觉得‘亏欠’而来‘补偿’我，反而变成了你曾经最讨厌的人。”
　　“二哥……”
　　“许多事情你都曾经手过，你又是我的妹妹，我很清楚这些事情是否与你有关。”夏臣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有的时候，大局要比个人的苦乐更加重要，时间只会不断向前，我们要一直向前看才对。”
　　夏灵瞬定定地注视着他，最终是应声道：“好……”
　　夏臣见她应了下来，笑道：“娘应该和你说过你未来的二嫂了吧？”
　　夏灵瞬点点头，道：“听说是昌平的一位刘姑娘……”
　　“嗯。我们是在办公时结识的，她是个好姑娘，和你一样伶牙俐齿的，性子直爽，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夏臣勾起嘴角，道：“她也会是一位好妻子，我不会背弃她，会与她互相扶持、走到白首。”
　　夏灵瞬听了他的话，笑道：“等二嫂门之后，我给二嫂打一套首饰，就当作是我这个妹妹给嫂子的见面礼了。”
　　“好。”
　　夏圆儿大婚之后，殿试也已经结束，满城学子都期待着开榜唱名的时候，京察也悄然开始，地方各官开始都绷紧了一根弦接受考核。
　　好在去年刚刚推行新税法，稍有差漏也可以容忍，他们也能宽松一些，但怎么说京察也是在考校官员上任之后的成绩，若是做的好了，那便有机会升迁，有上心的官员们自然力求最好。
　　但对于一些混日子的官员来说，京察可就算不上一件好事了，毕竟做官也是要考察绩效的，谁做的到位、谁做的不到位都是记录在案的，尤其是在地方财政一事上体现的最为明显，因此做假账也就分外兴起，但今年改了新税法，做账也比以往更难，因此京察检查出了不少有问题的官员，杨廷和自然不会手软，该回家种地的全都赶走，惹得一片鸡飞狗跳。
　　朱厚照可懒得理这些，他刚才夏灵瞬那里“借钱”回来，正忙着组建他的科技院，优先的自然是火器，毕竟有了这东西打鞑子一打一个准，光是武器压制就足够让鞑靼梦回永乐了。
　　他先是从工部要了个人，而后又从神机营抽了个老练使用火铳等武器的士兵，又在民间大肆搜罗工匠，筹备的倒是风风火火。
　　科技院选址就在西华门附近，距离皇城内夫妻二人的府邸很近，坐马车也只需两刻，方便朱厚照与夏灵瞬往来出入。
　　因着买下的是现成的府邸，只需要简单改造一下，挂上科技院的牌子即可。
　　夏灵瞬制定的标准是按照七品官员发月俸，包吃包住，一月回家休息两日，研究进度更新另有赏赐，同时家人也可以脱离工匠户籍，然那几位从工部找来的官员则只是借调，改天要“”给工部。
　　虽然不是正经的朝廷编制，但相对于同样品级的官员来说待遇要好很多，直属上级就是皇帝和皇后，有事直接给孙吉捎信，与农务寺需要受内阁掣肘截然不同。
　　然，获得这么多优利条件的前提是必须潜心研究火器，针对夏灵瞬提出的减少炸膛、隐藏引线以及更加轻便不断改进，尤其是炸膛问题，之所以没有大规模使用火炮等武器，炸膛就是原因之一。
　　毕竟炸膛不是小问题，一不小心不仅打不死敌人，会炸伤自己人，这不稳定性正是打仗最忌讳的。加上火炮太过沉重，搬运不便，这武器便不能大规模应用。
　　如今朱厚照和夏灵瞬花了大价钱让人研究这些东西，为的就是从冷兵器推到热武器，技术越领先，士兵们在战场上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更少。
　　而技术的研究和改进到底需要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研究出来的，朱厚照和夏灵瞬就是再怎么期待也只能耐心等待。
　　不过虽然暂时等不到火器改良成功的好消息，但是却不能阻止别的好消息的到来。
　　刚过五月，朱厚照便兴冲冲地跑来，问道：“怎么就你？菜菜和熜哥儿呢？”
　　夏灵瞬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和熜哥儿一起跟着葡萄牙使者在文华殿学外语呢。”
　　朱厚照凑近她，故作神秘地开口道：“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夏灵瞬正看着工部的人画好的图纸，顺口问道：“什么好消息？”
　　“达延汗死了！”
　　夏灵瞬眨眨眼，立刻放下手中的图纸，忍不住惊讶道：“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厚照坐了下来，满意地眯起眼，抿了一口茶水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去年年节时死的，现在才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听说是旧疾复发而死，坚持了半天还是没能熬过冬日。”
　　夏灵瞬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至少这年鞑靼是没办法随意南下了。”
　　一般来说“老子是好汉，儿子就不会是软蛋”，达延汗虽然称不上什么“名将”，但也算个能人，儿子应该也不会太差。不过如今的鞑靼元气大伤，即使达延汗儿子的能力再强，也不得不暂时低声下气与大明求和，免得大明联合瓦剌来恶整鞑靼，让鞑靼连今年冬天都熬不过去。
　　“若是按照以往，我们必然会安抚鞑靼一番，再借鞑靼的手牵制瓦剌和朵颜三卫，不过今年也该换种方式了。”
　　夏灵瞬思索片刻，问道：“你要重开互市？”
　　“鞑靼这东西打又打不死，太弱了就起不到牵制瓦剌的作用，该喂是要喂的。”
　　夏灵瞬眨眨眼，叮嘱道：“前提是不能喂的太饱。”
　　“这好说。”朱厚照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就像让菜菜和熜哥儿喂豹子似的，趁着它们快要饿死之前让菜菜喂，多来几次，久而久之它们就知道谁才是真正能让它们吃饱饭的主人了。”
　　“那也要你这个主人的拳头够硬才行。”夏灵瞬拿起桌上的一本奏疏，道：“我看了满剌加传回来的消息，预计今年年中便能将从葡萄牙弄到手的火炮运回来了。”
　　朱厚照算了算时间，不由有些惊喜，道：“那岂不是能在桃子生日左右将火炮送回来？”他见夏灵瞬点头，兴奋道：“正好开两炮玩玩，就当作是给桃子庆生了。”
　　夏灵瞬听完不由无语凝噎。
　　拿火炮当炮仗用，美其名曰为“庆生”？大概也只有她家这朵奇葩能干的出来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刚刚说……让菜菜和熜哥儿喂豹子？喂什么豹子？”
　　朱厚照干笑两声，道：“之前不是和你提过吗……养两只小的给菜菜和熜哥儿玩去，就和你以前玩猫似的……”
　　夏灵瞬的手一下子拍在了桌子上，怒道：“朱厚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小朱：我他喵的意大利炮呢！先来两炮给我女儿过生日！
　　灵瞬：……mdzz
　　小朱：这是什么英语单词？
　　菜菜：对啊，是什么意思呢？（正在学习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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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一七八
　　等到菜菜与朱厚熜回来,夏灵瞬这把瞒着自己偷偷蓄养危险动物的三个家伙训了一遍，顺便让桃子在一旁围观，以便好好让他们三个长长教训。
　　“知不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啊？何况是豹子！”
　　朱厚照小声辩解道：“是小豹子……”
　　夏灵瞬一他还要反驳,接着质问道：“小豹子就没关系了？不管你们三个谁被咬一口都得少半条命，要是咬住了咽喉可怎么办？”
　　菜菜低着头嘟囔道：“是我爹给我们养的，不关我和小叔叔事……”
　　朱厚照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道：“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反咬你爹我一口！我你养你就养啊？没听你娘说小豹子也很危险吗？”
　　菜菜涨红了脸，道：“爹！明明是你说可以养的……”
　　朱厚熜也小声道：“就是……”
　　夏灵瞬伸手去捏朱厚照的耳朵，拧了一把道：“你还说？你这个当爹的为老不尊，带的这些小崽子们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错了我错了……”
　　桃子坐在罗汉床里面，朱厚照被夏灵瞬捏住了耳朵愁眉苦脸、连连求饶的滑稽样子,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三个被训得一愣一愣的男子汉立刻幽怨地看向桃子。
　　夏灵瞬抱起桃子,嫌弃道：“走,桃子，别搭理他们。”
　　桃子搂着自家亲妈，得意地挥挥手：“臭爹爹,臭叔叔,臭哥哥～”
　　菜菜向朱厚照,道：“爹，都怪你偏心,桃子现在越来越猖狂了！”
　　朱厚照瞪他一眼，道：“我就是要宠你妹妹,一边呆着去。”
　　“哼……”
　　朱厚熜伸手拍了拍菜菜头以示安慰。
　　还不到七月,从满剌加回来的商船便已经把火炮送了回来，足有十门，还附带两个熟练掌握弗朗机炮使用方法年轻人。朱厚照自然是大喜过望，兴冲冲地连人带炮到校场给团营好好展示了一番,还不忘带上菜菜和朱厚熜。
　　虽说夏灵瞬和桃子没有去，但炮声还是实实地传了过来，足以见这弗朗机炮的威力，这弗朗机炮交科技院的人慢慢琢磨。
　　桃子兴冲冲地拍手，还不忘拿起拨浪鼓摇晃，兴奋道：“放炮炮！大声！”
　　比起火炮，夏灵瞬还是更关心眼前这个传教士。
　　此人名叫拉斐尔·裴斯特洛，是个基督教教徒，更准确的来说，他是个天主教教徒，之所以跑来大明就是为了主的福音传遍未曾到过土地。
　　年纪约莫四十左右，卷发被整齐地梳好，或许是为了能够让自己不那么特殊，他还特地穿了一身道袍，头上带了方巾。
　　拉斐尔着夏灵瞬不说话也有些忐忑。
　　欧维士回国后便自己在大明的经历写成了书，街道上更是有不少关于欧维士前往大明留下故事，自然也激发了许多传教士的兴趣。
　　尤其是在听说大明没有特定宗教信仰，以及大明的统治者对于外来人宽容对待之后，更激起了拉斐尔和一些传教士对于来到大明传教渴望，于是迅速学习了英语，同时了解一些简单大明语言，好方便来大明传教。
　　在到达满剌加之后，拉斐尔见了大明驻扎在满剌加指挥士，在得到他认可之后才辗转来到大明，与同是天主教教徒伙伴们一起到达北京。
　　早在葡萄牙时候，拉斐尔就已经在欧维士书中对大明统治者有所了解，因此还算心中有底，见到夏灵瞬也是不卑不亢的。
　　夏灵瞬先自我介绍道：“我是大明的皇后，夏灵瞬，这位是万泉公主朱濯英。”
　　桃子听到夏灵瞬叫自己大名，便眼巴巴地看向她，见夏灵瞬实在和那个长相奇怪的人说话，便又转了回去，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皇后陛下。我是来自葡萄牙天主教教徒，拉斐尔，听说了欧维士先生在大明发生事情慕名而来。”
　　夏灵瞬摸摸下巴，道：“你学过天文吗？”
　　拉斐尔没想到皇后居然先问这个，而不是问他和天主教情况，好在他反应极快，立刻回答道：“我曾经在神学院学习过一些天文知识。”
　　夏灵瞬一合掌，道：“太好了，我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拉斐尔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陛下需要我做什么？”
　　夏灵瞬莞尔一笑，道：“我需要你帮我重新修订一本历法，方便我百姓农耕。”
　　农务寺虽然一直帮着推广种植，但钦天监那套历法还是老样子，一年之中两个四月，两个六月，早已经不能适用于现在的气候了，自然也要对历法进行革新。
　　拉斐尔想了想，毕竟要在大明的土地上传教，那就必须要先得到大明统治者允许，既然如此，编撰历法就编撰吧！
　　“这是我荣幸，皇后陛下。”
　　夏灵瞬这笑道：“皇帝陛下最近有些忙，所以暂且由我来接见你，至于住处也已经为你们安置好了，就在万国使馆内，里面也有在大明暂住的葡萄牙使者，方便你们相互联系。等过一段时间我安排好了，你们就可以住到科技院，专心从事修撰历法工作，待遇和我大明的官员相同。”
　　当然了，至于传教这件事情，还是要视情况而定，最好是不要让这群传教士在大明的土地上搞七搞八的。
　　拉斐尔有些受宠若惊，道：“谢谢皇后陛下。”
　　“对了，我还有些事情想问。”夏灵瞬沉吟片刻，问道：“我听说欧洲有一位非常有名画家，名叫达芬奇，他现在怎么样了？”
　　拉斐尔微微一愣，随后道：“达芬奇先生年纪已经不小了，听说他算移居罗马，但是因为他现在性格分外孤僻，很少再进行创作，所以我们也不清楚达芬奇先生目前究竟如何了。”
　　夏灵瞬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我很喜欢他画作，所以对这位画师非常感兴趣。”
　　其实她主要是为了确定如今时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达芬奇还没去逝，那么文艺复兴应该也刚刚开始没多久。
　　拉斐尔心中一动，道：“如果皇后陛下感兴趣，我可以帮忙询问一下是否还有达芬奇先生画作。”
　　夏灵瞬笑道：“如果能得到这样一位大师级画师作品，那是我幸事。”
　　怎么说达芬奇也是宗师级画师了，要是能赚到一幅那简直不要太棒！
　　朱厚照带着菜菜和朱厚熜回来，见夏灵瞬自己坐在那里傻笑，忍不住道：“你妈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不是你们惹她生气了？”
　　朱厚熜立刻否认，还顺便反咬一口，道：“肯定是皇兄惹娘娘生气了。”
　　朱厚照瞪着他，道：“我怎么会惹团姐儿生气？”
　　朱厚熜反问道：“上次不就是皇兄背着娘娘让我们养豹子，所以才惹得娘娘生气吗？”
　　那两只小豹子最终还是没有被夏灵瞬赶走，念在自家这几个小崽子都喜欢这大型猫科动物，她也只是添置了更多人手圈养着，平日里菜菜或是朱厚熜要接触，旁边必须有五六个以上得力仆从跟着行，免得出什么意外。
　　菜菜也附和道：“是啊是啊，爹你最好赶紧反思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娘事情。”
　　朱厚照无语凝噎，随后辩解道：“这次真不是我！”
　　桃子听到熟悉声音，抬头便看到了那边三个人，奶声奶气地开口道：“爹爹！叔叔！哥哥！”
　　夏灵瞬这回过神，道：“你们回来了？那佛朗机炮的威力你们都试过了？”
　　朱厚照立刻笑眯眯地过去，坐在夏灵瞬身边，搂着自家媳妇儿的肩膀，道：“试过了，这外国人倒也有一套，这佛朗机炮的威力确实不比咱们大明的差，炸膛风险也小了许多，这十门炮我们都试过了好几次，没有炸膛迹象。”
　　“那就好，回头送一半科技院，让他们好好研究一下这佛朗机炮究竟有什么玄机。”
　　夏灵瞬让菜菜和朱厚熜坐下，旁边的觅菱立刻给两个小家伙端了桂花茶来，桃子十分自觉地跑到哥哥和叔叔身边挤在一起甜甜地叫人，还不忘问他们为什么不“放炮”了，夏灵瞬见状便把点心盘子推了过去，让三个小家伙边吃边聊。
　　朱厚照还有些不舍，道：“好不容易弄来这么几门炮，一半都得拿去让他们拆了，怪可惜。”
　　毕竟这几门炮来之不易，花的价钱也不小，加上弹药的消耗速度极快，朱厚照舍不得也是正常的。
　　夏灵瞬安慰道：“要想让科技进步，总得下点血本，以后的回报却很强，何乐不为呢？”随后她又转移话题，道：“剩下这五门炮也足够你拿出去炫耀炫耀了。在后世为了达到在一定程度上威慑敌人的目的，经常会进行一些军事演习，如今马上就要入冬了，既然这样，就让神机营带着这几门佛朗机炮去边防走一趟，鞑靼来点响动。”
　　朱厚照一时间又有些坐不住了，道：“既然这样……”
　　夏灵瞬按住他，道：“你就不用想了，就是我让你去，其他人也不会让你去的，更不用说杨廷和他们了，忘了上次杨先生追你追到关口吗？”
　　朱厚照摆摆手，道：“那算了……我想想还有什么合适人选……”他忽然想起什么，道：“鹏举和圆姐儿不就正好吗？反正达延汗不就是因为她重病死了吗？让他们夫妻两个去刚好。”
　　夏灵瞬沉吟片刻，道：“也好。”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要是鞑靼派人来求和，那就更好了。到时候还能让圆姐儿出个风头，要是合适话，直接圆姐儿安排一个官位，那不是更好？”
　　夏灵瞬怀疑地看着他，道：“你确定别人会信？”
　　“只要鞑靼那边能承认，那说服力就足够了，到时候就交你家官人我就行了。”朱厚照说完得意地指了指自己脸，暗示道：“团姐儿，是不是该……”
　　夏灵瞬白他一眼：“等事情办妥了再说吧。”
　　朱厚照哼了一声，主动亲了夏灵瞬的侧脸一口，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夏灵瞬故作嫌弃：“呸呸呸！”
　　旁边的菜菜和朱厚熜一脸震惊，为有桃子一边嘻嘻笑，一边指着脸道：“爹爹亲妈妈，羞羞脸！羞羞脸！”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灵瞬：我要成为大明富婆！
　　小朱：太好了我是大明富婆的老公！
　　桃子：羞羞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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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一七九
　　没过多久,朱厚照便下旨命徐鹏举为大同游击，与妻子一同前往边境赴任。
　　怎么说徐鹏举也算打过仗，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加上魏国公本人都不介意自家孙子去边关就任，朝中更不会人说什么。
　　如今已经是正德八年，算来已经是太子正式出阁读书的时候，虽说菜菜已经启蒙许久，但这小家伙算聪颖，《千字》、《三字经》之类的启蒙书籍背的算熟练，也能将其中的大分道都参透，早已经超出了“启蒙”的范围。
　　待到皇太子正式出阁读书,朱厚熜便不能与他一起读书,需要去和其他宗室子弟一起读书,为此，菜菜故意闹起了脾气，强烈表示自己必须要和小叔叔一起上课,否则就不出阁读书了。
　　大臣们没想到平常看似乖巧懂、安心上课的皇太子撒起泼来和亲爹简直如出一辙,不由纷纷向朱厚照上书诉苦,疏解一下自己的幽怨之情。
　　果然“其父必其子”，皇爷你看看你自己做了多坏的榜样！不赶紧管管皇太子！
　　朱厚照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守规矩,更何况是让自己的儿子守规矩，因此收到奏疏之后便随手丢到一边,随便说了句场面话应付过去了。
　　夏灵瞬倒是在意这件情,毕竟朱厚熜虽然名义上是菜菜的叔叔，但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更像是兄弟一样，一天突然人让这“兄弟俩”分,菜菜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而朱厚熜则会更难受，毕竟在大臣眼里，他这个“世子”的身份显是低于“皇太子”的，两个小娃娃是一起平等长大，如今却要矮一，换作是谁都会不舒服。
　　“熜哥儿？”夏灵瞬探便看到朱厚熜和菜菜围坐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笑眯眯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菜菜些奇怪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夏灵瞬走到两个娃娃身边，笑眯眯口道：“你爹丢的那些奏疏我都看到了，看到我们皇太子殿下闹小脾气，‘类妇人也’，便想着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这样。”
　　菜菜哼了一声，道：“你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呢！我也要写奏疏骂他们！”说完撸起袖子，似乎真的打算以皇太子的名义写一本奏疏和这些朝臣们打一场嘴仗。
　　夏灵瞬无奈摇摇，道：“你啊……你的那些生们也没说错，如今你们确实不能一起读书了，熜哥儿本来就比你大，蒙也比你早，总让熜哥儿和你一起学那些你学过的东西确实不大合适。”
　　“可是……可是小叔叔去和其他世子一样读书的话，那些世子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夏灵瞬眨眨眼，看向朱厚熜，他低着，这才白菜菜为什么不同意朱厚熜离了，原来是怕朱厚熜去了以后“人生不熟”，被人欺负。
　　她噗嗤一笑，道：“熜哥儿是你爹娘的弟弟，从小被我们两个养大的，谁敢欺负？”她想了想，道：“至于没认识的人……我记得熜哥儿的范妈妈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就让他跟着陪读不就好了？娘娘舍不得你搬出宫城去，就叫范妈妈回宫来继续照顾你，好不好？”
　　朱厚熜微微一愣，欣喜问道：“娘娘，真的吗？”
　　范氏离宫之后，朱厚熜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去她，若是让她回宫，虽然不是像过往那样时时看顾，但也能够报答一二。
　　“当然是真的了。”夏灵瞬摸摸他的，道：“回我是按照过往的月俸一样给你妈妈，等将来你继承爵位，接你妈妈回府恩养。你妈妈的丈夫如今在锦衣卫任职，出入往来也方便许多。”
　　朱厚熜是心，道：“太好了，这样妈妈陪着我的时候也能时常出宫去了。”
　　菜菜也是心，道：“那就好啦，我没过范妈妈的儿子呢，他长什么样子呀？什么时候才能进宫让我们一啊？”
　　“你们这么想，日我就让他们进宫来，你们一面，过段时间再入宫安置。”夏灵瞬两个小家伙笑得心，这才道：“看你们两个关系这么好，我都要吃醋呢！”
　　菜菜嘟囔道：“这不一样嘛……”
　　朱厚熜却认真答道：“就算不在一起读书也不影响我和菜菜的感情的。”
　　夏灵瞬怜惜摸摸他的，柔声安慰道：“你的心窍一向比别人多，辛苦你总要多思多想，娘娘将你当自己的弟弟疼，别把那些外人的话放在心上。”
　　朱厚熜微微颔首，道：“我白的。他们要的不是人君、人夫、□□、人子，而是殿上的菩萨，好借此来束缚天下人，我们便更不能为他们口中的那些纲常规矩所困，否则就让他们得意了。”
　　夏灵瞬勾起嘴角，道：“是这么个道。”
　　菜菜些茫然摸摸，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饶是夏灵瞬也不得不感慨自家儿子相比于朱厚熜确实是些没心没肺了，于是拍拍他的道：“你啊，不要想那么多啦，你跟着你爹能少让我操点心我就阿弥陀佛了。”
　　菜菜嘟着嘴，道：“不想就不想……我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情，其余时候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朱厚熜耐心道：“我们刚刚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菜菜这下可得意了，满意点点，道：“果然，我是聪的。”
　　夏灵瞬哭笑不得附和道：“是啊！”
　　次日午后，夏灵瞬便召范氏和其子陆炳入宫，她虽不是第一次这个孩子，但也已经许久不了，因此看到便笑道：“哎呀，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陆炳奶声奶气口道：“拜夏娘娘，夏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急忙让他起来，笑着问道：“你岁了？”
　　“四岁了。”
　　“始读书了吗？”夏灵瞬笑眯眯问道。
　　陆炳倒是对答如流，没一丝紧张，道：“娘教我背过《三字经》。”
　　小大人似的话语衬上他红通通的小脸，看着倒是分外喜人。
　　“那……”夏灵瞬招招手示意朱厚熜过来，将他搂在怀里，问陆炳道：“以后你们奶兄弟两个跟着一起读书，如何？”
　　陆炳和朱厚熜对视一眼，乖巧点点：“好。”
　　夏灵瞬这才看向范氏，道：“以后你便留在宫中陪着熜哥儿，略微照顾一下他的起居便是，我也不约束你，你以后只管听熜哥儿的就是了。”
　　范氏知道这必然是朱厚熜求来的恩典，自从出宫之后，她对自家哥儿是思念，只是她终究不便把自己的儿子抛下再入宫来，所以便也一直没求夏灵瞬回宫来照看朱厚熜，如今能得来这个机会，范氏自然万分欣喜，急忙点应了下来。
　　菜菜状也蹦跶过来，道：“太好啦，以后就能多一个人陪我玩啦。”
　　夏灵瞬揶揄道：“你啊，别给你小叔叔和炳哥儿添乱就不错了。”
　　“我才不会呢。”
　　夏灵瞬看着他这样，道：“可别等过年你妹妹跑步利落了，你们带着她上蹿下跳的，给我找麻烦。”
　　恰好胡氏抱着桃子进来，道：“公主想娘娘了。”
　　这小丫每日都是金装玉裹的，今日用桃粉色绸带扎了两个丫髻，穿了米色的上衣与橘色的百褶裙，鬓边点缀了一簇珍珠制成的桃花，是可爱。她一到夏灵瞬便伸出手，道：“妈妈，抱我！”
　　夏灵瞬无奈，只好将这粘人的小家伙抱在了怀里。
　　范氏急忙礼道：“妾身过万泉公主，公主安康。”
　　桃子学着夏灵瞬的样子，摇晃脑说道：“快起来吧。”
　　夏灵瞬些好笑，道：“你个小丫来干什么？”
　　桃子认真道：“哥哥说以后叔叔身边又要多一个朋友了，我也想。”
　　夏灵瞬不由莞尔，玩笑道：“是。这不正是吗？你叔叔的奶兄弟，姓陆名炳，就是这辈分些乱，你得叫一声‘叔叔’呢。”
　　范氏惶恐：“炳哥儿哪里当得起公主这样称呼。”
　　桃子似乎也不想自己辈分凭空矮了一截，转了转眼睛，乖巧道：“陆哥哥。”
　　夏灵瞬无奈摇摇，寻思着这一会儿是叔叔，一会儿是哥哥的，辈分是越来越乱了。
　　陆炳的脸似乎更红了，小声道：“公主妹妹。”
　　夏灵瞬眨眨眼，随后笑道：“以后你们这帮哥哥妹妹的是时候一起玩呢，今日时候也不早了，范氏，你也赶紧带着熜哥儿回去休息吧，我让人给你和炳哥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待到过些时候我让马车接你去。”
　　“是。”
　　等到范氏走了，夏灵瞬才让三个孩子各自去玩，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拿着近日寄来的书信一一翻看起来。
　　其中的是吴眉寄来的，多是吴生的慰问之语，也一些生意上的情，的则是娄素珍寄来的，她去江西探望父母之后便在应天盘下了一块皮，家具之类的都置办好了，更请了一些生，如今算是正式学。
　　只是因着不像在顺天这样夏灵瞬亲自坐镇，入学的孩子们也相对较少，好在夏灵瞬设立子书院的情早已经传到了南方，虽然不如顺天的子书院一样红红火火，但也算是些起色，怎么说也是皇后的妹妹一起读书，说出去也算是一件趣。
　　娄素珍聘了唐寅做书画生，自己也讲些四书五经之类的，载加上其余个生，教应天子书院的姑娘们是足够的。除此之外，为了方便夏合儿学习，唐寅又下了不少辛苦将师姐林奴儿从山中请了出来，加上第六次依旧未曾中第的徵及其夫人吴氏，同时答应给人家画图，惹出不少趣，看得夏灵瞬也些心向往。
　　怎么说也是四家及其弟子加持的书院，夏灵瞬这个摸了书画门槛的人自然恨不得自己也去书院读书。
　　娄素珍信中提及了自己在置办书院家具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一个漆工工匠，此人名为仇英，对于绘画也极天赋，便由唐寅引荐跟随周臣学画，由擅仕图，给自家合姐儿画了一幅小像，是传。
　　夏灵瞬心里琢磨半天，四家她已经听说了三个，唯独缺一个仇英，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剩下的那个仇英了。
　　不行，总得找个空闲去让仇英给她也画幅画，她要好好收藏起来！
　　朱厚照一进来便看到夏灵瞬在那里看信看得入，道：“看什么呢？”
　　“看合姐儿的消息呢，她年纪尚小，虽说是回老家去了，但也已经许久没回去了，只怕不如在顺天呢。”
　　“合姐儿人虽小，但主意却不小，比你这个姐姐要沉稳，你就放心吧。”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是是是。皇爷今日不忙吗？”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陪我家娘子自然是时间的。”
　　“什么就直说吧。”
　　“借点钱……”
　　夏灵瞬：“……”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rua！
　　小朱：我傍上富婆啦！
　　大臣们：你这个皇帝能不能出息一点！
　　小朱：出息是什么，有我老婆香吗？
　　大臣们：……
　　*以下是富婆灵瞬的感谢名单（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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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一八零
　　朱厚照将自己借钱的用途说得一清二楚了,夏灵瞬这才了然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打算明年就派人出海去探索新大陆？”
　　“对啊对啊，你说的那个玉米,还有土豆……不都是在那些新大陆之上吗？朱薯虽然产量极高，但味道甘甜，并不是所有地方的人都吃得惯，若是能将土豆和玉米带回来，必然能够让更多百姓得以果腹。”
　　夏灵瞬沉吟片刻，：“可行倒是可行，但是人手又是一个问题。今牟台还驻扎在满剌激，以防葡萄牙人主动入侵,你还有什么更得力的人吗？”
　　朱厚照挠挠头,这他还真没有。
　　钱宁虽然对他还算忠心耿耿,但比起牟台来就显得强中干，不是正经参加武举拜入锦衣卫的，难以担当大任,除此之,其余人他不能放心。
　　“更何况探索新大陆需要的至少是和驻扎在满剌激的人数量相近,若是去得少，只怕路上就有人先熬不住了,到时候要是没什么人了，岂不是白费一番功夫？”
　　朱厚照有些无奈,：“那可怎么办？要是再晚些去,那岂不是让那些什么英格兰、法兰西白白占了便宜……”
　　夏灵瞬笑：“那倒无所谓，就算南北美洲被他们占领，我们还有澳洲呢，那里土著民数量可比南北美洲的数量少多了,到时候移民过去也更加方便。想必那里有玉米土豆之类的，就算没有，到时候我们也能从他们的手中买来。大明的土地可比他们的土地广阔富饶多了，不必像他们一样担心粮食。”
　　虽说此，朱厚照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我倒还挺想早些看到大明的宝船到达之前从未去过的地方。”
　　夏灵瞬见他这样不免有些好笑，随后道：“不过钱可以先借给你。毕竟建造宝船不是一日之功，培养人才则更不必说，你提前准备好了，到时候便能直接筹备粮食、扬帆出海，那不是更好？”
　　朱厚照嘿嘿一笑，亲了夏灵瞬一口，：“还是团姐儿好。”
　　“不过这次可得还，我的家底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夏灵瞬思虑片刻，：“既然如此，不提前你的军校筹备起来，出航不仅要靠水手和领队，更重要的是组这支队伍的大多数人，必须要确保他们的素质，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完我们委派的任务。”
　　朱厚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有理……既然如此，那便将王守仁调派回来吧，他在边关历练这么些年，长进应该不会小。”
　　夏灵瞬笑：“不晓得王大人知道自己被你这样惦记会是什么觉。”
　　朱厚照理直气壮地开口道：“肯定是高兴啊。”
　　夏灵瞬笑而不语。
　　自从和夏灵瞬交流过欧洲的事情，还接受了在科技院编撰新历法的任务之后，拉斐尔就每日泡在了大明的相关历法书籍之中，恨不得一天看上个十几本，好尽早将新历法编撰出来。
　　毕竟他是接受了神学院的任务，特意来大明传播天主教的，今欧洲的宗教局势对于天主教来说没有那么乐观，所以他自然要代表天主教提前来这块未曾被任何宗教踏足过的土地，尽快让天主教在这片土地上扎根。
　　当然，为了达到目的，对于大明的统治者投其所好是必然的，尤其是皇后。
　　虽然在欧维士的书籍里提及大明皇后的职责与欧洲其他国家并不相同，但是如今的大明皇帝的妻子，这位夏皇后并不是大明传统意义上的皇后，光是在民间设立女子书院而没有遭到任何政治攻击、平安无事，就足以证明她的与众不同。
　　加上欧维士在书中便写出了大明的皇帝和皇后格外聪颖，精通英格兰语言，并不像其他官员或者百姓对欧洲抱有敌视的态度，帝后二人感情很好，讨好夏灵瞬自然也很要。
　　在看出夏灵瞬对达芬奇的好奇之后，拉斐尔便立刻给葡萄牙使馆的人传消息，让他们能尽快想办法得来一幅达芬奇的品，加上皇帝和皇太子在跟随葡萄牙使者学习语，父子两人都提出不少问题，连同地球仪、机械钟等等一起运过来，是为了讨得这尊贵的一家人的欢心。
　　拉斐尔似乎已经见到了天主教在这片广袤土地上四处传播的景象，因此空闲时间除了修撰历法之，还不忘翻译《圣经》，方便未来传教。
　　科技院内都有锦衣卫四处巡视、盯梢，拉斐尔和其他传教士的一举一动，夏灵瞬都尽收眼底。
　　既然拉斐尔这么努力，不再给他找几个帮手。
　　翰林院内有不少只领了编撰职位而暂时没有任官职的年轻人，还有不少宗室子弟，既然如此，从中抽调一批去给拉斐尔帮帮忙就是了。
　　不能只让拉斐尔文化输入，他们自然也要大明宝贵的知识典籍传到国外啊，万一还能收获几个“精明”人士呢？
　　夏灵瞬有了主意，立刻就借朱厚照的名义去翰林院挑人，若是国子监有人感兴趣可以一起报名参加就是了。
　　朱厚照倒是也想去，不过他还要忙着筹备军校的事情，没空去凑这个热闹。
　　王守仁在外委派已经快要七年，忽然被锦衣卫传密旨重新召回京中，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好在朱厚照很快便亲自召见他，解释清楚了缘由，原来是让他来筹备和管理崭新的军事学校。
　　王守仁听了都想骑马回边疆，本来以为皇爷风风火火召他回京是有什么要的事情，结合这几年朱厚照的所所为，他心里还有些忐忑，结果就是让他丢掉国子监建个为武举人提供教学的学校，这活儿本来就容易得罪那一票文人同僚，办好了要挨同事刺儿，办不好朱厚照又在这边虎视眈眈，怎么干都不好交差。
　　按理说比他合适的人有一大把，这倒霉差事偏偏就落在了他头上。
　　朱厚照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办，安慰道：“你先任兵部右侍郎，给王琼打打下手，主要还是专注军校的事情，若是有事就去找杨一清，直接入宫找我和皇后也可以。”他好兄弟似的拍拍王守仁的肩膀，格外义气地开口道：“别担心，谁骂你我替你骂谁。”
　　王守仁无语凝噎。
　　“实在不行太子帮你骂他们也行，反正都一样的。”
　　王守仁还是没能忍住，：“皇爷还是向臣说说军校的事情吧。”
　　朱厚照立刻引经据典：“这军校是仿照宋朝仁宗庆历三年设立的武学而来，不仅仅要将招来的武举人好生教导习武，还要传授他们兵法、习读兵书，除此之还要教他们火器的使用，还有基本的海上知识，缺一不可，只要三年内顺利从军校毕业就可以领旨上任。”
　　王守仁却没被他的振振有词轻易说服，只是强调：“皇爷这么做，只怕今的武官们不同意。”
　　武官的职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世袭制，果军校真的建成无疑是在强他们的饭碗。虽说今的武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可要是来个集体抗议也不大好……
　　朱厚照笑眯眯地说：“朕可没说不让他们的孩子进入军校学习，我可以优先让他们入校学习，不过前提是每门考试必须合格，否则休想继承他们老子的官位。”
　　王守仁明白了他的决心，应声道：“臣遵旨。”
　　眼前这位年轻皇帝是对王守仁有知遇之恩的人，虽说这恩情来的方式有些迥然不同，但不妨碍王守仁为报国之心，何况朱厚照口中的决定是能够改变很多人的命运的决定，王守仁自然不会拒绝。
　　朱厚照一副把他当自己人的样子，拍了拍王守仁的后背，：“放心，之后朕就让钱宁派一队得力的锦衣卫时刻保护你的安全，决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王守仁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不过军校与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皇爷为何让臣去找皇后娘娘？”
　　朱厚照理所当然地开口道：“因为是朕向皇后说了要建立军校，所以皇后才答应借钱给朕的啊。”
　　王守仁一时间有些茫然，：“皇后娘娘借钱给皇爷？”
　　“是啊，皇后现在自己做些小本生意，做得倒是不错。她的私房钱可比朕多多了，今杨廷和忙着折腾税法，不愿意支钱给朕，朕不找皇后借钱找谁借钱？我私库里的钱都是用来养太子、兴王世子和我家万泉的。怎么样，皇后厉害吧？”朱厚照说完还不忘神神秘秘地对王守仁开口道：“不过朕还是从太仓银库那里偷偷拿了点出来，你可别声张啊。”
　　王守仁：“……好。”究竟是什么让皇爷把他当自家人一样毫不避讳的？难道他要变传说中的皇爷亲信了吗？但是前面那几个都是宦官啊……
　　夏灵瞬做的自然不是朱厚照口中的“小本生意”，而是“劫掠”富豪们的奢侈品生意。
　　那些国人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她又借着科技院的名义找了许多工匠研究，虽然不能量产机械钟和地球仪之类的，但是有钱人追求的就是“物以稀为贵”，既然如此，现成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嘛，反正夏灵瞬现在手头最不缺的就是钱，慢慢耗足够研究出来了。要是工匠们能在此基础上研究出什么手表、自鸣钟之类的，夏灵瞬就更开心了。
　　况且后世有很多工艺品都是将钟表和陶瓷之类的工艺结合起来，等到钟表制作工艺成熟了，夏灵瞬还能连带陶瓷来一波反客为主，再去欧洲捞点钱回来，何乐不为呢？
　　朱厚照见王守仁忽然不说话了，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王守仁赶紧摇摇头，：“今日皇爷说的话，臣一个字都不会向透露。”
　　朱厚照拍拍胸口，：“没事，老王，我信你！”
　　王守仁：“……”加上这个老王的称呼，他总觉得更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w
　　拉斐尔：呜哇，皇后真好，愿意资助我传教！还这么喜欢外国文化！
　　灵瞬：老母亲般慈爱的微笑.jpg
　　菜菜：我妈明明是在赚……唔……
　　葱葱：嘘！
　　小朱：老王加油！
　　王守仁：压力山大.jpg另外皇爷你现在像个妻奴你自己知道吗啊喂！
　　*以下是大明军校的自助名单（bu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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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一八一
　　朱厚照的军校筹备的风风火火,夏灵瞬也不清闲，眼看着一年就要头了，她还得忙着宫内宫小小各类事务,还得抽空看看两个妹妹的情况。
　　夏圆儿和徐鹏举夫妻两个在边关过的还不错，虽然今年没遇上鞑靼入侵，但那门佛朗机炮的动静不小，夏圆儿也算是心满意足，还不忘写信和夏灵瞬知会边关如今的情况。
　　夏灵瞬从她信中欢欣的语气就知道她现在过的不错，便也放心许，回信叮嘱她边塞寒冷，一定要注意身,不要生病是。
　　小妹夏合儿身处江南,四季如春,夏灵瞬倒是不担心她的身。
　　夏合儿如今已经拜林奴儿为师，正式学习吴门山水，平日里还能得文徵、唐寅等师叔的指导,进步极快,还随信夏灵瞬寄来了她的画作,乐得夏灵瞬赶紧将自家妹妹的画作挂了起来。
　　夏合儿还提起了之前娄素珍所说的漆工少年仇英，仇英画技上乘,虽然没有拜入文徵或唐寅门下，但已经得二人指点,成了忘年交。他的山水和仕女画得十分细腻,夏合儿的话中也隐隐透露着钦佩和羡慕。
　　夏灵瞬在信中安慰了自家妹妹一番，鼓励她跟着林奴儿学习，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觉得开心和充实，这是学习的意义。
　　除之,夏灵瞬还有些要烦恼的事情，那就是女子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该何去何从。
　　当初设置的是三年一届学生，最重要的目的也是为了鼓励女子主动学习，不为世俗规矩或是家庭条件而束缚。
　　这是夏灵瞬的想法，而支持自家女儿的夫人有一部分的想法主要是为了依靠在皇后名下女儿“镀金”换取一门更的婚事。
　　但经历了三年学习的姑娘就不一样了，现在让她去嫁人，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且不说根据谈先生讲授的课所说，女子太早成婚对身不，就是成婚之后，面对很有能会轻视妻子的丈夫就足以让她厌恶。
　　因为自己找一份工作是目前为止最的逃避婚姻方式，夏灵瞬身边的女官位置顿时供不应求。
　　夏灵瞬琢磨了半天，她身边的女官职务算在内，除之，留任书院内的女先生也是个不错的岗位，还以去宫的文渊阁内整理图书、或者科技院内研究历法、地理之类的也是不错的选择，不济在至于俸禄，自然是根据她是否适合岗位适一月后定。
　　朱厚照对于自家媳妇儿的决定自然是恨不得手脚并的同意，毕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管他男人女人，能派的上场的就是人。
　　帝后二人都不介意，但臣却不得不在意，先不说坏了规矩纲常，就是为自家儿子也得站出来反对啊！
　　皇后先是让女子读书，灌输一堆“逆不道”的理论，读完书后还这群女子容身之所，让这群女子都心心念念工作而不考虑嫁人，这是典型的教唆女子不守妇德行为。
　　女子不想着嫁人却想着如男子一般在务工，这不是不守妇德是什么？
　　为，夏灵瞬收了年未曾收的弹劾，其中是在责备她这个皇后不专注于后宫宫务，反而频频插手前朝事务，还教唆女子不守妇德，实在是有失凤仪。
　　之前家都被朱厚照吸引了火力，如今骤然发觉这位皇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自然想着她个教训，因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夏灵瞬弹劾得如同犯下了天地不容、十恶不赦的罪行一般。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干涉朝政、不守妇道等等罪名，恨不得将她写成一个欲壑难填的毒妇，同时还不忘对朱厚照寄予厚望，最是能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
　　弹劾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夏灵瞬早就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现在的视若无睹了，要耳朵一闭，什么事情都和她没关系，照常该养娃就养娃，该去科技院去科技院。
　　反正这群人也能过过嘴瘾，不能像欧洲那样皇后送上断头台，挨骂也不会少一块肉，随他骂就是了。
　　夏灵瞬的心放的很宽，朱厚照却很是辛苦，他奏疏一本本看过去，格有耐心地每一本奏疏都回复了一遍，内容同样包括但不限于为夏灵瞬说话以及反驳御史与事中对夏灵瞬的抹黑，还顺便夏灵瞬夸了一遍，三强调自己和皇后感情甚笃，不需要找宫妃平白生事。
　　等他这堆奏疏一本本答复完毕，这松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抱怨起这堆忠心耿耿的臣子。
　　这群没眼色的老头子，他人还在夏灵瞬身边躺着，每日吃着夏灵瞬准备的饭菜，就不怕夏灵瞬一怒之下他赶走吗？
　　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一点也不尊重老婆……
　　倒是被夏灵瞬保护着的姑娘因为这件事情心中对皇后是感激、是愧疚，因也为夏灵瞬据理力争，其中有人特意拟作了文章，表达了对皇后的感激和钦佩之情，同时表示对御史抹黑皇后形象表示极度愤慨，随后书院的姑娘纷纷抄写并四处张贴，力求树立夏灵瞬的高善良形象。
　　通篇文章言辞恳切、感情真挚，行文不亚于读书年的士子的水平，让不少人对这群书院出身的女子刮目相看。
　　如今的场面越是针锋相对、唾沫横飞，百官就越是要奋战底，眼看着皇后身边聚集了一众力量，虽说还不至于影响朝堂，但是加上夏灵瞬的二哥夏臣和妹夫徐鹏举及其背后的魏国公、开国公两家，俨然已经形成了“后派”。
　　老话说的：“与人斗，其乐无穷”，皇后身边的人反抗越激烈，百官骂的就越起劲，双方你来我往、乐不疲，眼看着就要吵塌了顺天的天，最后都在各家夫人的劝阻下收了口。
　　其一是家中有女的都去书院读书了，骂来骂去，除了骂自家女儿和同僚女儿也骂不的人了，其二便是家里儿子的婚事还要靠对家夫人同意，这么吵下去不仅不利于儿子的人生事，还能会招惹同僚的白眼，何必呢……
　　看皇后，除了挨了句骂之没有任何损失，还有不少原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人站了皇后那一边，不仅没有损失，反而还赚了不少声望。
　　百官得悻悻停战，心里埋怨着夏灵瞬没事找事。
　　夏灵瞬看着事情算是就这么解决了，便也趁机会站了出来，以一国之母的名义亲自写了一道奏疏，要求延后男女成婚年龄，男至二十岁，女至十八岁，其中还自谦一番，夸赞男子都是早早就能立业，既然如，何不等立业之后成家呢，时候功成名就，还有贤妻在侧，岂不美哉？
　　她这话面上是在夸赞男子，实则是在找借口改变适婚年龄，同样也是百官一个台阶下，朱厚照自然也准许了。就这样，文臣与后派的交锋暂时结束。夏灵瞬表达了谦逊，同时为书院的女孩子争取了更属于她自己的时间，百官也展现了自己的威力，了皇后一个“警告”，双方都算是心满意足，各自偃旗息鼓，回家过年去了。
　　正德十年就这样匆匆来，科技院对于火器研究有了不少进展，因着火铳的成本要比佛朗机炮低一些，科技院便率先在在火铳上进行了改制，一种与□□结合，在上面绑着装了火/药和钢珠的竹筒，先点燃发射火/药和钢珠击伤敌人，然后灼热的枪头来刺伤敌人，枪头两侧装备了钩镰，杀伤力极强。
　　另一种则是原先的火铳的改制，按照夏灵瞬所说的，由手点发火变为机枪发火，改进后的口径要比原先的火铳小，但对枪管进行了加长，威力也并未缩小，射程反而更远。
　　同时，鸟铳不需要像以前的火铳一样操纵直形木制手柄，而改作夏灵瞬所说的曲形手柄，一定程度上减小了火铳的积。由于点火时如鸟儿饮水，所以改名为鸟嘴铳。
　　虽然这鸟嘴铳还不能解决引线和连发问题，但是应付目前的战争足够了，要士兵身上携带一定数量的弹药，搭配三列神机营士兵轮番作战，足以应对敌人的进攻。唯一困难的就是如果天气潮湿，很有能回导致□□不能引燃，不过这个属于弹药问题，后续改良就。
　　夏灵瞬看着眼前这目前为止最为接近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手/枪的鸟铳，不免有些心潮澎湃，她之前倒是跟着朱厚照学过朝火铳的方法，但烫手不说，还有一定的风险，因朱厚照也是让她在旁边看着张永。
　　如今这鸟铳已经不同于之前的火铳，谓是安全与威力兼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鸟铳原本是嘉靖二年从国外传入的，这里有改动√于是我们的女科学家们可以登场啦
　　*以下是漂亮妹妹的感谢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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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一八二
　　一人站在西苑的校场内,朱厚照拿着鸟铳，看向身边的工匠，问道：“怎么用？”
　　为首的工匠姓石,为石冲，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手上还有烫伤等伤疤，一看便知道是个老练的工匠了。他解释道：“先点燃火绳，然瞄准敌人，扳动铁钩扳机即可龙头落下，带着火绳引燃火/药,火/药爆燃会带动铅球射出击中敌人,威力足以打穿人体。”
　　朱厚照示意一旁的内官为自己点燃火绳,这才举鸟铳瞄准约莫百步的靶子，不过眨眼，他便扣动扳机。
　　众人屏息凝神,只听得砰的一巨响,吓得人不由缩了缩脖子,再抬头以看，指尖枪管冒出一阵白烟。内官急急忙忙跑到远处的靶子一看,只见圆铅球在地上滚落，被皮子稻壳、稻草裹得厚厚实实的靶子上被打了个大洞,手心顷刻出了冷汗,他立刻跑回来大喊道：“打中了，靶子被打穿了！”
　　朱厚照拿着这把鸟铳，满意地点点头，道：“确实比火铳厉害一些。”
　　来围观的菜菜、朱厚熜及陆炳兴奋极了,菜菜立刻喊道：“爹，我也要玩！”
　　朱厚照拍拍他的头，道：“你这小胳膊小腿，还不能玩，等你长得你爹一样高了再说吧。”
　　菜菜撇撇嘴，道：“小气……”
　　朱厚熜陆炳眼中也闪着光，要开口，朱厚照已经道：“你们两个也不。”
　　夏灵瞬拿过朱厚照手中的鸟铳，对三个娃娃道：“你们也看见了，这鸟铳动静这么大，要是你拿不稳了，一不小心对准了人，那可怎么办？”
　　菜菜无法，只好再三要求道：“那等我长大一些了一定要给我玩！”
　　“好。”夏灵瞬看向旁边安安静静的桃子，笑道：“还是我们桃子见过世面。”她等到鸟铳枪管冷却下来，打开□□池，道：“放进去让我也试试。”
　　朱厚照急忙道：“你可别伤着自己，这鸟铳劲儿可大了，小心你胳膊震麻了。”
　　夏灵瞬冲她扬扬下巴，道：“没吃过猪肉，刚刚也见到猪跑了，皇爷就放心吧。”她按照工匠的说法将弹药填好，随道：“鸟铳虽然可以通过闭合火/药池防止走火，不过散装火/药始终有火/药发潮的风险，如果海上作战，那么对于我们是极为不利的，如果有这个条件，不如把□□也做成弹丸式，这样能够避免发潮，也可以方便携带，还能在黑暗中隐蔽自己，便利夜间作战。”
　　石冲解释道：“草民过将□□不再散装，而是固定在一个容器内，但是如果这样，那该如何通过壳来引燃□□来达到要的威力呢？点燃火绳是不足以引燃□□的。”
　　这个问题夏灵瞬也答不上来，此时只能暗恨自己世为什么不是个武器迷，这样也能知道一些武器的基本构造，总好过在这里空口说大话，仔细，她也就玩过几个表哥们玩剩下的玩具枪，还因为兴致缺缺，拆着玩了几次就扔到一边了。
　　石冲见夏灵瞬不说话，似乎察觉到自己说话太直，接着道：“娘娘说得是，草民回去再。”
　　夏灵瞬摇摇头，安慰道：“研究本就不是一日功，更不可急躁，石先生就按照自己的法继续研究下去就是了，我这个门汉也不好说什么，只望石先生能做出比鸟铳更厉害的火器来。”
　　“谢娘娘。”
　　夏灵瞬按照石冲所说将鸟铳装备完毕，这才学着朱厚照刚才的样子借着准星瞄准了靶子。
　　算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意义上的开枪，难免有些心中胆怯，好在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便平静下来，狠下手扣动扳机，这次人们都紧紧盯着鸟铳的枪口，只见枪管炸出一两个火星，将圆铅球迅速喷射了出去，只留下枪管的一阵白烟。
　　夏灵瞬只觉得身体因为受到坐力的冲击而半边发麻，努力故作云淡风轻地甩了甩胳膊，这才明白刚才朱厚照为什么阻拦自己。
　　小内官又去看靶子，虽说夏灵瞬没有朱厚照瞄得那么准，但作为初学者，没有脱靶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因此又好好地拍了皇的马屁。
　　桃子也很是劲，用力叫好道：“妈妈最厉害了！”
　　夏灵瞬被儿逗笑，她把鸟铳交给身边的人，过去抱儿，道：“将来妈妈教你用鸟铳，好不好？”
　　“好！”
　　毕竟这些科技研究才刚刚步，不是追求一日功的时候，细水长流才是道，饶是朱厚照夏灵瞬心中满是期待，也只能耐心等待。
　　桃子如今也已经三岁了，皇家启蒙本就比平常人家早，因此便开始跟着宫中的先生进简单的识字，小丫头悟性倒是不亚于菜菜朱厚熜，学来很快，也很是乐在其中。平常闹哄哄的小姑娘，读来比谁都认，有时连朱厚照都叫不动她，吓得朱厚照立刻带着小姑娘出去跑了一圈马，免得原本活泼的小姑娘也变得“大门不出，门不迈”的。
　　怀信走进来，身还跟着三四个内官一同抬着一个漆盒，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娘娘，科技院新送来的机械钟。”
　　夏灵瞬陪着自家宝贝儿看，只是她手里拿着的却是从石冲那里复刻而来的鸟铳图纸，她见状笑道：“放这里吧，我一会儿再看。”
　　桃子立刻放下手中的，道：“我要看，我要看！怀信怀信，让我看看！”
　　怀信看了夏灵瞬一眼，见她点头，这才让内官将装了机械钟的盒子放在了小公主面，亲自为桃子打开。
　　桃子不是没见过机械钟，不过也只是学着辨认时间，如今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机械钟，听着“哒哒”的响。
　　“怀信，你知道机械钟为什么会转吗？”
　　怀信跟在夏灵瞬身边，时常被委派去科技院看进度，对于机械钟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便道：“这机械钟内装了一个重锤，依靠重锤下落带动擒纵装置横摆，里面有许棘轮，如同小兽的牙齿一般相互契合，重锤下落推动棘轮，棘轮转动刻度，指针便会运走。”
　　桃子听得懵懵懂懂的，道：“妈妈，我能拆开看看吗？”
　　虽然如今科技院已经掌握了机械钟的制作方法，也能生产不少数量的机械钟，但毕竟工艺水平还不够成熟，成本也放在那里，平常人家的花销相比算是昂贵了，拆开也不知道能不能复原。
　　夏灵瞬笑道：“拆吧，这座机械钟就交给你了，以要是学会了再把它拼回去就是了。”
　　桃子只当作没听到半句，兴致勃勃地拆了这座机械钟，自己动不了手的就让怀信觅菱帮忙，人见夏灵瞬似乎并不反对，便帮着拆了来。
　　桃子一会儿捧着里面的棘轮，一会儿拿出一根链条，满面好奇地问道：“这个弯弯曲曲的东西是什么啊？还会弹呢。”
　　夏灵瞬抬眼去看她，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根弹簧，便道：“这是弹簧。”
　　怀信对此也有些了解，道：“应当是用来精确机械钟的时间的，用这根弹簧的力道来推动钟表走。”
　　桃子惊叹道：“这个弹簧看来细细的，没到这么厉害啊。”
　　夏灵瞬忍不住笑道：“如果不是这样弯曲的形状，它自然没有这么厉害，不过被弯曲它就在一定程度上俱备了弹性，弹性也会产生动能，有了动能，自然能让钟表动来。”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理，但也大概明白一些简单的物理知识。
　　谁没被力学析图折磨过呢……
　　夏灵瞬聊以□□地着，看着手中的鸟铳图纸，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小时候玩的玩具枪内似乎也有弹簧，扣动扳机会弹簧将子弹打出……这么说来，弹簧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是省去火绳的重要零件。
　　觅菱见夏灵瞬一下子站了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夏灵瞬摇摇头，又重新坐了下来，道：“没什么。”
　　怀信见状道：“天色不早了，该点灯了，别让娘娘公主坏了眼睛。”
　　“是。”觅菱应了一，招呼着其他宫人们点灯，宫中点灯是以小灯燃大灯，小盏中放了灯油灯芯，做成花朵样式，很是好看。
　　“妈妈，灯是怎么点着的？”
　　夏灵瞬见她刨根问底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你现在不是瞧见了吗？”
　　“我是问，最开始火是怎么来的。”
　　夏灵瞬半开玩笑：“怎么，听妈妈讲故事了？”
　　桃子圆圆的小脸鼓了来，道：“不是，我就是知道嘛。”
　　夏灵瞬要回答她，朱厚照自面走了进来，道：“爹爹告诉你，生火很简单的，就是用燧石相互摩擦生火啊。”
　　桃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爹爹是对的，表扬爹爹。”
　　夏灵瞬听了朱厚照的话却不由愣住了。
　　用弹簧操控燧石撞击枪管、摩擦生火不就能点燃□□了吗？到时候只要将□□做成弹丸填进□□池，燧石打出的火花足够点燃填装好的□□弹丸，不就能把圆铅球打出去了？到时候连火绳也省了，更能到隐蔽的作用。
　　朱厚照见夏灵瞬僵在那里，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桃子不夸你，你这么伤心啊？”
　　桃子把自家亲爹的话当了，急忙拉着夏灵瞬的袖子道：“妈妈也很厉害，表扬妈妈。”
　　夏灵瞬回过神，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我是忽然来了……到底如何才能将鸟铳改进的更好。”
　　朱厚照讶然，道：“你不是没见过枪吗？”
　　“我也是听你们这么说忽然到的……”夏灵瞬一把拉朱厚照，又让觅菱去拿斗篷，一边向走，一边道：“怀信，去备车，我皇爷要去科技院。”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
　　灵瞬：我也是摸过真枪的人了！
　　小朱：老婆牛批！
　　*感谢在2020-12-0222:54:07~2020-12-0323: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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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一八三
　　夫妻两个趁着宫门关闭之风风火火地赶到科技院,好两地距离较近，不至于太显眼，加上科技院的匾额题着“亲笔”二字,往来的车马都是上等，因此即使傍晚有马车行驶也不遇到卫兵盘问。
　　而两人到的时候石冲竟也没有休息，而是坐石阶上思考，身边还摆了好几把鸟铳以及诸多零件，他见到帝二人极为诧异，立刻起身行礼：“草民拜见皇爷、娘娘。”
　　朱厚照不等他行礼便开口道：“就咱们几个人，就别来这一套虚礼了，我们来是有事说的。”说完他便看夏灵瞬,显是等她说话。
　　因着出来突,夏灵瞬也没来得及整理着装,外面穿了一件斗篷，从黑色兜帽内露出白皙的脸，平日里那双平淡的眼睛此时正熠熠生辉、熠熠生辉。
　　夏灵瞬伸出手,将从自家女那里拿来的弹簧几块燧石露出来,把自己刚才的想法石冲说了一遍,这才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
　　石冲将夏灵瞬的话理顺了记心里，随小心翼翼地接了夏灵瞬手中的弹簧燧石,道：“这还要再多做几次才能确定这种改进的方是否正确。”
　　夏灵瞬这才回神，立刻解释道：“我知道。我是忽想起这件事,以才出来你说一声。”
　　石冲摸摸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思，钦佩道：“皇爷娘娘比草民想象中还要更加关心鸟铳……”
　　能静下心来一直科技院做事，必不仅仅是因为钱财，更重要的是真的对这一方面有兴趣,这样的人才自是需要夸奖鼓励的。
　　对于这种满腔赤诚的研究人员，没有什么比让他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被大规模应用、造福一方更让他充满动力了。
　　朱厚照立刻应允道：“你要好好做，回头我们就先给神机营一部分边军配备改进的鸟铳。平日里需要什么管开口，那个什么弹簧，隔壁钟表有的是，需要就他们拿。”
　　夏灵瞬也严肃开口道：“石先生，你一定要信自己，你做的是对好多人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更是能造福很多人的事，义非比寻常。”
　　“是。”石冲脸上露出笑容，道：“多谢娘娘说这些话。”
　　两人匆匆出宫去了科技院，将宫门叫开回宫，很快便让大臣们知道了，顿时被他们抓住奏疏好好教训了一番，诸如皇帝皇怎么可以视规矩为无物、肆无忌惮，这样怎么为天下表率之类的话。
　　毕竟科技院的工作不是研究钟表，就是改造火铳，或者是删减历法，大臣们看来自是供这夫妻两个玩乐的无用的东西，这两人大晚上的擅自出入宫禁就为了去一趟科技院，实是太分了。
　　不马上就要年了，他们也叫嚷不了几天，毕竟正德九年开春之很快就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将沉醉年节余韵中的人叫醒了。
　　——打了这么多年，坚持不懈恶心大明的鞑靼终于暂时认输，派使者来表示愿与大明平共处，名义上大明臣服了。
　　鞑靼心里也苦啊，大同游击徐鹏举妻子夏圆拉了好几门佛郎机炮边关演示，他们就是聋子也该听到这个动静了，宁夏那边有之王守仁改革军制的边军，训练有素，也是一块难踢的铁板。
　　加上老首领达延汗刚死，他与满都海的子虽年纪不小，但是完全不足以服众，刚刚经历了统一右翼之战、各类生存资源短缺的鞑靼面对铁桶一般的大明边军，除了暂时认输没有任何的办法。
　　而这认输也是暂时的，毕竟鞑靼从来就没有放弃回到中原统治，光复元朝的野心。不大家都知道鞑靼的德行，反复无常都是常态，因此也并不是十分惊讶，早就做好了一手准备，也有分外愤慨的官员建议不要搭理鞑靼，让他们自生自灭才好，再不济趁机直接将鞑靼做掉了事，一干二净。
　　而真正让人惊讶的是朱厚照的决定，这个身为皇帝亲自溜出京城去边关打仗的好事分子居主动表示要接纳鞑靼，而不是主动出击把鞑靼全部杀光。
　　也正是因为如此，还没安静多久的朝堂再次热闹起来，大家为了是否接纳鞑靼吵得不可开交，倘若接纳鞑靼，便要与鞑靼互市，而互市也是一时之安，更不必说鞑靼将劣等马匹、牛羊拿来滥竽充数，骗取大明的资源，甚至借机欺辱百姓，引来不少祸端。
　　还是内阁主动解释，倘若不接纳鞑靼，就很有可能增加鞑靼与瓦剌甚至兀良哈合谋，毕竟大明这个敌人面，派别仇恨都是小事，到时候众多蒙古骑兵对上，仅凭现的火器数量威力，恐怕也很难收场。
　　群臣仔细思考一番，确实是如此，距离蒙古人被赶走也就有百余年，要是再出了这样的麻烦事，谁来负责？
　　虽说还有一些人不能接受鞑靼的存，但朱厚照也说要重新制定互市的规矩，对于双方交易的物资进行严格规定，绝对不让任何人占便宜，也不让任何人吃亏。
　　，他自己还想着要是鞑靼人愿来关内住那不是更好，到时候养熟了还能去洗脑那些思想顽固的好战鞑子。
　　谁让朱厚照跟着学习弓马的人中也有蒙古人，他对于听话的人自是没什么见，甚至十分欣赏一些蒙古人的豁达豪放不拘小节，私下里还给自己取了一个蒙古名字——忽必烈，正是对那位善战的将军忽必烈汗的一丝敬佩。
　　既朱厚照有令，内阁也已经同，下面的官员自开始筹备起来，至于互市这件事自是交给边境的官员来负责，朱厚照点来点去，还是交给了徐鹏举。
　　毕竟是小姨子的丈夫，被小姨子管得服服帖帖的，朱厚照用起来也很是放心，更何况徐鹏举虽身负军功，但排兵布阵俨比夏圆差一些，索性将文职交给他，军务还是交给夏圆更加合适。
　　徐鹏举果没有辜负朱厚照的期待，将事办得极为妥。
　　大明边境设立互市点，每月月初的三日进行互市，大明边防特别派人成立队伍巡逻来监督市集，同时对于自鞑靼来的货物进行分类检查，倘若鞑靼送来的东西都是低质牛羊，那么大明也应降低货物的质量，甚至随时都可能停止互市。同时，针对质量较的鞑靼商人，大明检验观察对方的信用之允许其进入大明来行商，与其他大明商人的待遇同。
　　若是换作以，大明都保持着“打发要饭的”的心态来应对互市，想着给鞑靼一些东西就能让他们少蹦跶，至于鞑靼给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大明人的眼中并不重要，反正他们不是没有。但徐鹏举此举无疑是把鞑靼放了大明的平等面上，难免让人有非议。
　　奈何他背景硬，爹好不说，妻子是皇爷的小姨子，谁也不敢贸参他，更何况虽给了鞑靼的面子，但此举也无疑是给鞑靼互市提供了一定的难度，也降低了互市给大明边境带来的麻烦。
　　而如今鞑靼虚弱，虽对这些繁文缛节很是厌恶，更对大明的官员没什么好感，但也能接受。
　　这件事尘埃落定，无论是朱厚照、夏灵瞬，还是朝中的大臣，大家都算是松了一口，毕竟鞑靼困扰大明多年，之朱厚照虽打败了达延汗、且不久达延汗就死了，但谁也难以保证鞑靼不卷土重来，互市开通，无论到底能不能从鞑靼那里换来好东西，至少也算是暂时将他们稳住，可以安安稳稳地度一年了。
　　而鞑靼不折腾了，朱厚照开始折腾了，原因便是朱厚照要建立军校，其中一半的钱是他自己从夏灵瞬那里“借”来的，另一半自是要从国库中出，怎么说也是为了给国家培养人才，从国库拿点钱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要经内阁同，这样他成立的军校才具有真正义上的“官方性”。
　　但大明，文官的地位便一直于武官，即使是同样的品级，文官也默认比武官半阶，成立军校无疑是帮扶武官，文官们自不愿。而武官们也不乐，原本武官的职位是可以世袭的，如今搞了军校这一处，他们吃亏不说，还要挨文官们的骂，这群大老粗怎么可能乐？加上朱厚照对武官们有承诺，武官们自立刻站朱厚照这一边，帮着朱厚照骂文官，甚至还想撸袖子动手，还好被及时制止了。
　　没办法，跟着文官被骂，跟着朱厚照说不定还有口肉汤喝呢，毕竟这位皇爷也是个能折腾的主。
　　文武双方骂的有来有往，还是内阁出来调，同了朱厚照的提议，根据宋时的武学来建设军校，同时增加了关于外国以及海战的学习内容，是这方面大明如今空白略多，能算是暂时设置。
　　朱厚照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之怎么发展，自就要看这个发起人了，朱厚照对此倒是很有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昨天本来就想着更新了，但是身体还没缓过来就没能更新（假条也忘记放了）现在嗓子还有点疼，这两天会努力双更的这两天气温越来越冷，大家也要注意保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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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一八四
　　年风调雨顺的,百姓们的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国库自然也丰富起来，商船往来愈加频繁,朱厚照心心念念的开放港口计划自然也可以开始逐步落成，在满朝官员的强烈抗议之下，朱厚照还是再次开放沿海的十个港口，南北各有五个，方便南北商人进行贸易，避免双方发展不平衡。
　　正德十一年，原本静谧的港口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变得人声鼎沸起来，港口多许多与大明的船只样式不同的航船,更多许多奇怪的口音和陌生的面孔,些变化让那些祖祖辈辈依靠着港口生活的百姓不免有些感慨。
　　如今的大明仿佛变个样子,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变……
　　港口开放的越来越多，来到大明的外国人也逐渐增多，更不仅仅只有葡萄牙人,有卡斯蒂利亚、英格兰、法兰西等等国家的使臣,原本空荡荡的万国使馆也逐渐充盈起来。
　　朱厚照却只是继续忙着自己的军校建设以及科技院的发展,时常亲自去查看情况，闲下来的时候就跟着自家妻子和一群小娃娃一起出去游玩,倒也很是轻松快活。
　　偶尔朱厚照和夏灵瞬还会抽出空来与万国使馆的使臣们交流，毕竟他们本来也是安不下心的人,自然按耐不住与这些外国人相互交流,夏灵瞬原本模糊的世界地图也逐渐变得清晰和精准起来。
　　尤其是卡斯蒂利亚和葡萄牙，如今正在美洲占据着大量的土地和享有更多的权利，正是大明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不过葡萄牙和卡斯蒂利亚的使臣也不傻，自然知道大明也是想分一杯羹,而年在大明的生活也足够他们明白，大明的国家体制远比他们的国家更加团结，即使目前大明君臣还没有彻底解决完内部的问题，但只要他们一致对外决定前往美洲，那么他们这些欧洲国家便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因此他们与朱厚照的交流也变得谨慎许多，以免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夏灵瞬坐在海棠圆凳之上，觅菱又给她加个赤色云纹锦垫，她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看向朱厚照，道：“我看你也别问了，他们支支吾吾、搪塞推诿，不是害怕到时候你们君臣一致对外，将美洲的霸权夺走？老话说‘求人不如求己’呢，咱们又不是没有好的造船工匠，难道造不出一艘适合远航的航船？”
　　吴杰正给朱厚照切脉，朱厚照抽空回话：“不是为省事，再说这寻找工匠又要浪费时间，重新设计之后再开始造船不是要浪费更多时间吗？”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你就安安心心地让人去沿海招揽工匠来科技院吧。”夏灵瞬见他想说什么，接着道：“别说，吴太医给你诊脉呢，别的不说，你例行检查先做完。”
　　朱厚照只好乖乖地闭上嘴，等着吴杰诊脉结束。
　　约莫着一盏茶的时间，吴杰这才放下手，道：“皇爷的身子如今越来越好了，多亏着娘娘平日里督促皇爷锻炼身体。”
　　夏灵瞬笑道：“就算我不让他动弹，他自己平日里也蹦跶的厉害。”
　　朱厚照嘟囔道：“什么叫蹦跶……我那是运动。”
　　吴杰又殷切叮嘱道：“臣刚刚看到太子爷带着公主玩豹子，那毕竟是畜牲，难免有伤人的时候，些东西挠人、咬了人，伤口不好愈合不说，很是肮脏，容易腐烂伤口……”
　　朱厚照摆摆手，道：“放心，朕已经让人把它们的爪子指甲剪了，牙虽然留，但也让人磨得钝一些，平时还有驯养虎豹的内官在，伤不着太子和公主。”
　　他刚说完，却见桃子把那只豹子拖进来，道：“爹爹，花花不吃肉。”
　　小豹子最先是菜菜和朱厚熜养着，因着身上的斑点颜色纯正，取叫做“墨花”，可到了桃子里，为了简单称呼，索性直接叫做“花花”，原本菜菜还不大愿意，可因着个名字太过顺口，叫着叫着大家便都叫“花花”。
　　算来这花花个头也不小了，但平日里很是温顺听话，从不生气扑人，因此即使是被桃子拖着走也只是乖乖地卧在地上。
　　夏灵瞬看着花花嘴边残留的肉渣，道：“你是喂肉喂的太多，花花没有撑死就不错。”
　　桃子委屈巴巴地看着地上乖巧的花花，道：“我也是想让花花长大一点嘛……爹爹说花花和我年纪一样，要和我一起长大的。”
　　夏灵瞬白了朱厚照一眼，随后对桃子解释道：“花花不能再吃。你平日里吃多要让妈妈给你揉肚子、让太医们给你开药呢，花花是小动物，太医可没法给它开药。”
　　“哦……”
　　夏灵瞬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哥哥呢？不是原本应该和你在一起玩的吗？”
　　说起个，桃子更加委屈，道：“哥哥说他们有大事要做，让我好好照顾花花，然后就拉着小叔叔和陆哥哥走……我问哥哥发生什么事，哥哥也不愿意告诉我……”
　　旁边的胡氏补充道：“我听太子爷说要去听拉斐尔先生讲故事，应当是去科技院了，要不便是万国使馆。公主不会讲那些子外语……”
　　夏灵瞬抽抽嘴角，道：“我看他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回过头看向朱厚照，道：“你也不管管你儿子？”
　　朱厚照一脸无辜，道：“我又不知道……不是你让我在这里乖乖被切脉的吗？”
　　“去你的！”夏灵瞬嫌弃道：“我发现你儿子是越来越皮了，天天招猫逗狗的，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现在连妹妹都丢下！”
　　“那老话不是还说，男娃娃调皮的时候狗都嫌吗？再说了……”朱厚照见夏灵瞬盯着自己，接着道：“侄女像姑，外甥像舅，他到底像谁也很难说……”
　　夏灵瞬想到自家那个不靠谱的三哥，忍不住怒道：“朱厚照！你怎么说你儿子的！”
　　朱厚照一拍大腿，主动转移话题道：“太过分！朱菜菜这小屁孩儿怎么能撇下妹妹自己出去玩？小子实在是太过分！”他说完便起身，拉着桃子向外面走，道：“走，爹爹带你找他们算账去！”
　　父女两个出了门，宫人们也都立刻跟上，原本还算热闹的屋子顷刻冷清下来，夏灵瞬看他带上桃子脚底抹油的样子，不由摇摇头，随后起身走到吴杰身边，认真地问道：“吴太医，皇爷的身体究竟如何？”
　　吴杰看着骤然变了神色的皇后，沉默良久，是实话实说，道：“皇爷的身体虽然比之前好上许多，但底子在那里放着……”
　　夏灵瞬垂下眼睑，沉默半晌，是道：“事绝对不能随意透露，望先生保密。”她见吴杰点头，才接着道：“以后还是要有劳先生多多照顾皇爷的身体，你看照皇爷身体多年，行事最为稳妥，我也能放心一些。”
　　“臣明白的。”
　　那边朱厚照带着自家闺女去了一趟科技院，只见菜菜和朱厚熜、陆炳与一众传教士围坐在一起，正兴致勃勃地听着什么故事，与夏灵瞬颇为相似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朱厚熜余光瞥见朱厚照带着桃子来了，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菜菜，示意他赶紧回神，留心一下身后的动静。
　　菜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叔叔你别挤啊。”
　　朱厚熜忍不住扶额。
　　他么一提醒，所有人都看到皇爷带着万泉公主来了，急急忙忙向父女两个见礼。
　　菜菜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到自家妹妹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只能讪讪地笑笑。
　　桃子哼了一声，道：“哥哥真坏，自己出来听故事，把我留在宫里！”
　　菜菜干笑两声，随后道：“不是马上就要到你的生辰了嘛，所以我才来问问先生们，能不能从欧洲弄点好东西回来。”说完不忘给朱厚熜疯狂使眼色，示意他附和自己。
　　朱厚熜无奈，只好也应一声。
　　桃子啊一声，似乎是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凶了哥哥，随后道：“我不知道……难怪哥哥和小叔叔要瞒着我啊。”
　　朱厚照哼哼笑两声，拆穿道：“从欧洲带东西回来，说也要两三个月，你妹妹下个月的生辰，你来得及吗？”
　　菜菜一噎，幽怨地看着拆台的自家亲爹，随后对又流露出不信任神色的桃子解释道：“所以我后来才又问拉斐尔先生，有没有戏什么现成的惊奇物件儿可以送给我们可爱的公主，当作她的生辰礼物。”
　　桃子次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端倪，哼了一声，道：“哥哥坏，我再也不信哥哥的话！哥哥大骗子！”
　　朱厚照还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煞有介事地开口道：“就是就是，你妈说过，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要和他们玩，都不是好东西！”
　　菜菜：“……爹，有……”
　　朱厚照接着道：“除了爹爹！”
　　桃子也赞同地点点头，道：“对，爹爹才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朱厚熜不由无奈扶额，随后对桃子道：“桃子，花花怎么样了？”
　　桃子笑嘻嘻地说道：“我把花花喂的可饱！不过后来花花就不吃，妈妈说花花是吃撑……”
　　她话音刚落，那边的哥仨儿立刻便笑出了声，是被朱厚照瞪了一眼才好不容易敛起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更新了，今天努力双更所以小朱也承认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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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一八五
　　朱厚照这才问道：“你们刚刚在这里听拉斐尔讲什么呢？”
　　菜菜兴致勃勃地解释道：“拉斐尔先生在讲他们的神话故事呢。听说在大风暴来临之,诺亚依照神的嘱托修建了一艘大船，叫做诺亚方舟，就是因为有了这艘船,人才能活了下来。”
　　朱厚照看了一眼朱厚熜，见他对此似乎兴致缺缺，想必是因为他对于道教颇兴趣的缘故，而菜菜则显然已经被这则故事吸引。
　　若说拉斐尔没有“夹带私货”，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因此朱厚照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眼神，果然看到这位已经在大明生活了三年多的传教士额上多了丝冷汗。
　　菜菜倒是没有注意到朱厚照的表情，只是继续道：“看来这个诺亚方舟要比我们的宝船还大呢,这样的船在海面上航行,一定厉害极了。”
　　朱厚照有些好笑,道：“是吗？”
　　拉斐尔在一旁解释道：“这么大的船主要是为了生存，但要是为了航行，这样笨重的船很难掉头,如果遇上风浪不够大的时候,这样的船很有可能会搁浅的。”
　　菜菜了然地点点头,朱厚照却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虽然没有见过外国使臣的船抵达港口的样子，但听过接待使臣的官员对于外国使臣到达大明时的情景的描述,其中提及过他们乘坐的船相比大明的船只都太过狭小。当时还有人嘲笑外国人的小气，可如今仔细一想,兴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桃子见朱厚照忽然不说话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奇怪地问道：“爹爹？爹爹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朱厚照这才回过神，笑道：“没什么，爹爹就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他伸手指了指院落内放着的机械钟,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你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桃子开心地合掌，道：“好啊好啊，我最爱吃妈妈做的菱角豆沙糕了。”
　　拉斐尔急忙开口道：“陛下，我还有一件事请要说。之皇后陛下委托让我编撰的新历法已经基本修订完毕了……”
　　朱厚照明白他的意思，道：“皇后知道你如此用心，必然会到欣慰，待到钦天监的官员看过、确认误之后便可以开始推广了。”他见拉斐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倒是你，可否想过在大明任职？”
　　拉斐尔一愣，脸上顿时流露出为难的神色，许久之后才开口道：“还请陛下让我再想想。”
　　大明的富庶大家都有目共睹，即使是万国使馆那群使臣对于大明也不吝夸赞，虽说与那本名贯欧洲的《马可波罗游记》并不完全相同。
　　朱厚照听到他的回答，露出一个笑容，随后道：“你慢慢想，朕不急于你的答案。”
　　他说这话就是为了试探拉斐尔，只要拉斐尔没有把话说死了，那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而其他人若是听到拉斐尔的回答，必然也会有人如实回禀万国使馆的使臣，即使最后拉斐尔的回答是拒绝，恐怕以后也会受到万国使馆的人的怀疑。
　　那个时候拉斐尔自然会重新做出决断。
　　不过比起这些，还是船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因此朱厚照带着个娃娃一回宫就去和夏灵瞬说了这件事情，孩子们则是该做课业的做课业，该玩豹子的玩豹子了。
　　夏灵瞬沉吟片刻，见朱厚照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是道：“既然国库有钱，军校也成立了一段时间，培养了个好苗子，你想折腾就折腾吧。不过……”她话锋一转，见朱厚照僵住的样子，笑道：“得先让人确定安全，到时候你才可以考虑去，而且我们的目的是去澳洲，不是去美洲，那样可以尽量避免交战。”
　　朱厚照被她一眼看穿自己的想法，只能嘿嘿干笑了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把你那个屏风送去，让人把地图描下来，我让那些军校的学生们看看。”他见夏灵瞬点点头忽然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看你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夏灵瞬起身，对觅菱道：“晚膳好了吧？叫菜菜和桃子他们别忙了，过来用晚膳。”
　　“是。”
　　朱厚照见她不接自己的茬，忍不住有些纳闷，嘀咕道：“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朱厚照也就是自己私下里嘀咕一下，毕竟还有正事要做，因此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虽说大家早就习惯朱厚照折腾来折腾去，但当朱厚照提出想要去“探索新大陆”的时候，百官还是给出了激烈的反应——反对！强烈反对！
　　先要不远万里地去满剌加撑场面就算了，怎么说满剌加还在给大明进行朝贡，还是大明名义上的属国，可朱厚照还不满足，非要和欧洲那群蛮荒之地上的人交往，还违背了祖制，开放港口，鼓励行商，虽说总体上伤大雅，国库的收入越来越多、能吃饱饭的百姓越来越多，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这样实在是不妥、不妥。
　　如果原先的事情还可以忍受，那么现在朱厚照非要把大笔的财政收入都投入到去海外探险，大臣们就更不能同意了，一时间哭天抢地、日月光的，好像朱厚照已经成了大明第一败家子，实打实没有头脑的昏君。
　　其实他们的想法不难理解，一般情况下，除了开国之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守成之君，所谓的“探索新大陆”又没有先河，大臣们的守成之心发作是可以解的。
　　除了普通提出反对意见的，甚至还有反应更加激烈的，诸如写血书或者以死上谏之类的，都不在少数。
　　朱厚照难得心平气和与这群大臣相处这么多年，平日里大臣不好脸色，他能耐下心来好好解释，实在不行就各自散去，可这次大臣们如同有预谋一样成群结队的进谏，实在是让他忍可忍。
　　夏灵瞬自然也听到了风声，更看到朱厚照每日怒气冲冲地出去，再怒气冲冲地回来，别说菜菜和朱厚熜，就连平日里和朱厚照最为亲近的桃子，此时看着朱厚照的样子不敢随意和爹爹开玩笑了，只是每日偷偷询问夏灵瞬，爹爹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
　　夏灵瞬琢磨着不能把孩子们蒙在鼓里，更何况这些孩子们和未来的大明息息相关，总不能都养成傻白甜了，因此便让朱厚照拖家带口，将他们一起带上去旁听朱厚照和大臣们的“战场”。
　　“这有什么好听的，不过就是在吵架罢了……”
　　夏灵瞬笑道：“不能只让你去和他们吵，这些孩子将来也是要和大臣们‘对弈’的，总该提让他们‘见见世面’，免得将来被这些人吓破了胆子。”
　　朱厚照见她坚持，只好道：“你得去，免得到时候咱们桃子被这些场面吓着了。”
　　“我看你是想多了，忘了你家儿子被册封太子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他当时才岁啊？可是把那些大臣们说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夏灵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揶揄道：“还有咱家桃子，连豹子都当小猫养着，能被个人就吓着？”
　　朱厚照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不由也笑了起来。
　　夏灵瞬见他心情好了许多，这才宽慰开解他，道：“那些大臣们又和你不一样，他们是什么年纪？你是什么年纪？他们早就过了那个肆意妄为的年岁了。更何况你愿意相信我，他们可不一定，他们在官场这么多年，学的最多的就是谨慎行事，如果是去美洲他们或许还能理解，让他们去寻找一块新的土地，确实会引起他们的疑惑和不满，你不要太生气，并不是所有人都敢于冒险和尝试新事物。”
　　朱厚照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他们不能理解，但我需要他们相信我。”
　　“人之常情。”夏灵瞬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除非他们也把你当作他们的夫君。”
　　朱厚照立刻露出嫌弃的神色：“呸呸呸！”
　　虽说朱厚照答应带家里的个孩子见见世面，但除了菜菜能够名正言顺地出现，夏灵瞬与朱厚熜以及桃子只能在屏风后暗自听着。
　　朱厚照坐在上首，身边还坐着菜菜，他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下定决心要派遣人手和船只去探索新的土地，你们只要同意从国库拨钱就可以了。”
　　杨一清等人正坐在下首，每个都身着官服，紧绷着脸，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下面才有人站出来道：“皇爷，昔日秦皇曾派人前去海外，不仅没有找到什么海外仙山，更是严重损伤了国本，可见海外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新大陆’，皇爷自三岁开蒙，八岁出阁读书，难道不知这个道吗？”
　　朱厚照反讽道：“那先万国使馆来的那些葡萄牙人、卡斯蒂利亚人，不都找到了新大陆吗？美洲就赫然摆在那里，我们却只知道固步自封，让那些外国人占了便宜，难道不是一种愚蠢？”
　　“可是如果于外国交战，那更加消耗国力，这太平天下如今不过百年耳，皇爷难道要让它断送在自己手里？”
　　随之附和、开口劝阻朱厚照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又有人道：“若是皇爷执意要命人出海，臣只能以死进谏了！”说罢，他摘下官帽，俨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更有人见状也有样学样，摘下了官帽，满面严肃。
　　躲在后面的桃子吓了一跳，伸手拉住夏灵瞬的手，小声问道：“妈妈，他们真要……？”
　　夏灵瞬瞥了一眼从容淡定的朱厚熜，随后道：“放心。”
　　屏风前的朱厚照被这些人的言行举止气笑了，随后对孙吉道：“去，拿朕的剑来。”
　　他话音刚落，下面的不少人面色一变，随后便有人开口道：“皇爷，昔日洪熙、宣德时，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情？臣子直言不讳，为的就是朝政清明、天下太平，皇爷若杀害臣子，岂不是为后人所诟病？”
　　倒有不怕死的人立刻站了出来，道：“臣等不怕死，只怕皇爷不愿意听忠臣、贤臣所言，反而做出荒唐的事情，害了天下百姓。”
　　“什么忠臣贤臣，你不过是想以此成全自己的美名罢了。”朱厚照冷笑一声，道：“今日朕要是动你一根汗毛，只怕他日史书上就要记载朕是个昏君，是个荒唐糊涂的皇帝！你想借朕的手成全自己，问过朕的意见了吗？朕还偏偏就不成全你们了！”
　　那边孙吉拿了剑过来，朱厚照一把夺了过来，往自己颈间一横，道：“以死进谏是吧？朕以死抗谏！”
　　刹那间，原本因为争吵而异常热闹的议事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本正经抱着剑的朱厚照。
　　而菜菜看着自家爹压根没有出鞘的剑，不由无语凝噎。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奉上～
　　小朱：就你还想教坏我儿子？？？他是大庆法王亲儿子好不好？信佛！
　　拉斐尔：汗颜
　　菜菜：卧槽那么大的船好牛逼啊……
　　#关注点完全不同的三人#
　　大臣们：以死相逼！！写血书，打板子，名垂青史！
　　小朱：休想！
　　桃子：好可怕……
　　灵瞬：坐下，坐下！小场面！
　　*神奇的感谢名单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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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一八六
　　饶是夏灵瞬也由呆住了,一时间知道该露出等表，好容易才把笑给憋住了。
　　她当然明白朱厚照就是一时间逆反心理出来了，过是说说而已。
　　倒是桃子吓了一跳,夏灵瞬一个没拉住，她就跑了出去，一把抱着朱厚照的腿，随后对着群臣恶狠狠开口道：“许你欺负爹爹！”说完还眼泪汪汪拉着朱厚照的袖子，抽泣道：“爹爹要死好好……他都是坏人，能因为他死！我要和坏人做斗争！”
　　下面的官员都惊呆了，僵在原，心中腹诽来：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他就领这点俸禄,每日为了国事费心费力,可到头来也换到一点好,还要时时刻刻顶着压力，现在还被桃子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指着骂，这日子还要要过了！
　　朱厚照好悬没笑出声来,最后还是绷着脸道：“爹爹没事,是爹爹做的好,才以至群臣胁迫，愿好好听朕的话。”
　　众人紧紧盯着朱厚照里拿把根本就没有离开剑鞘的剑,心中是无言的怒吼。
　　现在究竟是谁胁迫谁啊？传出去他可怎做人？谁做贤臣能做到逼迫皇帝拔刀自刎的？传出去反而成了他是乱臣贼子，朱厚照是迫得已、身由了。
　　原本以为朱厚照就是混了点,现在看来,他这根本就是耍流氓啊！
　　菜菜也有些惊讶妹妹怎突然跑出来了，喊道：“桃子！”
　　桃子跑出来之后见众人盯着自，一时间也有些害怕了，听到哥哥叫自,立刻跑到了哥哥身边，紧紧拉着他的。
　　来及顾及太子对公主奇奇怪怪的称呼，为了避免眼前的局势往更加奇怪的向发展，杨廷和立刻开口道：“万泉公主怎会出现在文渊阁？”
　　他一语点醒梦中人，官员又开始叽叽喳喳，大意就是桃子身为公主，平日里应该在内廷皇后身边好好学习妇德之类的，绝对能随意到处乱跑，更能以女子的身份干涉朝政。
　　原本要只是骂朱厚照，朱厚照也就忍了，可现在眼看着他就要骂到自女儿和老婆头上了，朱厚照立刻道：“公主过是跟随在朕和太子身边长长见识罢了，都说我大明是大国，普通女子尚可出来读书、务工，大明公主、朕的女儿，为什能来旁听朝政？”他为了堵住所有人的嘴，一大堆话连珠炮似的丢了出来：“总听你说欧洲‘蕞尔小国’，可他那里仅有公主，更有女王。即是公主，平日里也要学习政治段，而吝待字闺中。”
　　大臣差点被他气得吐血。
　　女子出来读书、务工还是你和皇后提倡的？还在那个什科技院给她找了工作，待遇比大部分官员还要好。至所谓欧洲有女王这件事，旁边还有太子在呢，你说什女王啊？兄弟阋墙无所谓，就怕兄妹阋墙吗？
　　想到将来朱厚照要是一个开心把皇位传给了万泉公主，他头顶上要多一位女皇，所有人就觉得寒而栗。
　　众人闻言急忙都眼巴巴看向皇太子，希望他能及时有所反应，最好倒戈百官这一面，这才能便他把朱厚照这匹脱缰的野马给拉回来。
　　菜菜见大部分人都把目光转移到了自身上，和茫然的桃子对视一眼，急忙清清嗓子，道：“既然这，那以后就让桃……我是说妹妹和我一读书吧。”
　　众人：“……”我是要你反对，是要你赞同啊！
　　夏灵瞬：“……”扑哧……
　　朱厚照忍住得意笑了笑，随后道：“既然太子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定了吧。以后万泉公主和太子一去文华殿读书，先生可要好好导才是。”
　　杨廷和眼看着话题越来越跑偏，急忙拉了回来，免得一会儿所有人都被老朱这一人给带进了沟里，脑袋一热就同意什“出海寻找新大陆和新粮食”的荒唐提议。
　　他直勾勾盯着朱厚照，再次强调道：“无论如，皇爷说的提议恕臣等绝对能同意。”
　　众人也回过味儿了，意识到朱厚照这是转移视线、模糊话题，想要借机把他忽悠瘸了，纷纷附和杨廷和的话来。
　　朱厚照看杨廷和那副老奸巨猾的子，心底恨得牙痒痒，还是继续道：“这几年的天灾人祸比前几年少了许多，国库也已经充盈，原有国外行商、白银回流，内部也极为安定，你究竟怕什？”
　　“臣等是害怕，是为了大明江山着想啊！”
　　一旁的菜菜听得都有些耐烦了，只觉得这群人翻来覆去好像就这几句话，听得他耳朵都要茧子了，索性开口道：“既然这我就出海了。”
　　所有人都因为太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住了，朱厚照也由盯着自儿子，看看他究竟要说什。
　　菜菜笑眯眯开口道：“我上天吧。”
　　原本充满希冀的大臣都僵在了原、沉默语，而朱厚照和桃子也愣住了。
　　躲在后面的夏灵瞬差点喷笑出声。
　　自儿子还真是个人才……
　　“是说神仙都住在天上吗？既然能出海，上天去看看也错，我记得在□□爷爷的时候有一位叫做陶成道的官员曾经尝试飞天，以火箭和风筝为工具，虽说最后没有成功，精神可嘉，我倒是也想试试这飞天的感觉。”
　　杨廷和的表险些裂开。
　　陶成道倒是用这两东西尝试飞天了，可是最后他却被火箭引燃给炸死了，真让这太子爷上去一趟，恐怕大明只能出一位女皇了。
　　有为菜菜讲过课的官员，心中一直将他当作自的学生，骤然听到他说出这的话，由大惊，立刻道：“太子殿下！这种事怎能拿来说笑？”
　　菜菜板着个脸，道：“这也敢，那也敢的，看来你胆子很小嘛，可我看你平时气我爹倒是还挺有胆子的，要换到太宗爷那个时候，你敢这说话吗？也就欺负我爹脾气好……”
　　桃子附和道：“就是就是，许你气我爹爹！”
　　官员只得无语凝噎：“太子殿下……”
　　菜菜理直气壮开口道：“每天说的那些话我都听烦啦，想出海、想上天，那我就去打仗呗，河套还没收复呢，那好的土，种上番薯多可惜啊。”他见还有人想要反驳，接着道：“册封太子的时候本宫和诸位先生说过些什，先生难道忘了吗？”
　　——你要听话！要吵！
　　众人脸上顿时觉得脸臊得慌，像是被人扒下衣服一般。
　　朱厚照心中简直要太爽。
　　他的这口气总算有儿子帮他出了！
　　菜菜这才笑嘻嘻说道：“出海可比打仗省事多了，是吗？倘若真的找到了新大陆，难道比打仗更划得来？”
　　夏灵瞬听儿子说到了重点，给一旁的怀信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之前已经修改誊抄好的舆图送出去。
　　怀信微微颔首，将舆图拿了出去，悬挂在屏风之上，菜菜这才自信道：“先前我爹已经从万国馆中的臣那里打听过了，自满剌加再往南，还有一岛，名为澳洲，虽处偏僻，岛上气候风物我大明相似，唯有季节相反，且此岛距离美洲远比满剌加等举例美洲更近，若我能占领此，以此为据点建造移民，便可在这里收取欧洲人的白银钱财作为中转，还可提供粮食、衣物乃至火器，是上等之。”
　　夏灵瞬听着自儿子话语流利，由很是欣慰，总算没有白白让这小伙欧洲那些臣交流学习，总算培养了国际意识和发展战略目光。
　　朱厚照爷很是得意，毕竟儿子出息，爹也跟着沾光。况且看到这群和他杠了十几年的老头子哑然无声、无法反驳的子，朱厚照能开心吗？
　　更重要的是，菜菜今日这一番话足以证明他身为储君的能力，更是为日后太子监国树立威信，朱厚照身为父亲、更身为君主，当然为自的孩子、大明未来的继承人感到欣慰。
　　愧是他和团姐儿的儿子！
　　这场争辩最终还是以朱这对父子的胜利为结束，过他也有所妥协，那就是倘若无法找到所谓的“澳洲”，那之后便能再贸然出海做这些似乎没什把握和胜算的事了。
　　朱厚照自然是满口的答应，至之后会会遵守大臣的约定，那就很难说了。
　　反正他本来就在乎自的形象，毁约根本就算上什大事儿。
　　过这次菜菜的表现实在是出色，由让朱厚照开始重视儿子接触政务这件事，因此每日都把他和朱厚熜带在身边，无论是见内阁的官员还是会见外国者，这两个小伙都跟在朱厚照身边，也算是一种对两个娃娃的阅历的丰富。
　　菜菜原本跟在夏灵瞬身边的时候就没少看这些东西，毕竟夏灵瞬也把他当作懂事的小孩子。如今过是距离更近一些，能够亲自上料理一些事罢了。
　　负责探险的船只正式开始进行打造，除此之外还要开始选拔适合出海的人，这次范围仅仅局限京中，包括一些沿海区的小也要招揽人，毕竟是要出海远行，仅仅需要士兵武器，更需要经验老练的船长、水等等，只是筹备怎说也得一年多。
　　夏灵瞬让拉斐尔修撰的新历法也已经基本定稿，唯一需要的就是钦天监的检查和修正，同时还有农务寺的参加，以便这本新历法能够更加适合农人耕作。
　　钦天监的这群人的骨头可没有朝堂上的那些人硬，因此在和农务寺简单商量和修正之后便同意用新的历法，自明年即正德十二年，正式开始推行历法，每年修正标准为三百六十五日，共十二个月，除非特定年份才会多一日，一般间隔四年而有一次，同时将二十四节气重新规划并入，更加适合农耕劳作。
　　夏灵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彻底放下，以后也必再担心一年有两个三月、两个五月这乌龙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奉上，晚上再来一更
　　（赶榜人赶榜魂，赶榜成为人上人（划掉
　　我应该是感冒引起的支气管炎复发，除了有痰咳嗽胸闷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大家注意多喝水，不要生病（安详）
　　我们现在用的基本上就是崇祯时期传教士修正的历法哦，不过后来也有一些修改w正文就快要完结啦，大概也就有个三四章吧，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和我说啦，爱你们么么啾
　　菜菜：来啊上天啊
　　大臣们：……
　　菜菜：来啊打仗啊
　　大臣们：……
　　菜菜：所以还是去探索新大陆比较好，对不对？（职场pua（bu侍大臣们：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菜菜：嘿嘿
　　小朱：不愧是你
　　灵瞬：不愧是你
　　桃子：不愧是哥哥！
　　大臣们：预感到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菜菜：我妈说有个人说过，人就是这样，做了人类想成仙，坐在地上想上天，你们这些人就是事儿多众人：……
　　鲁迅：这个我真的说过
　　灵瞬：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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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一八七
　　正德十二年便这样悄然拉开帷幕,这一年倒还算安定，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互市进行的还算是顺利，鞑靼相较以前已经安稳许多,恰逢去岁徐鹏举父亲徐奎璧去世，小夫妻两个便丁忧回乡去守孝，还未出一年，如今的魏国公徐甫也去世了，徐鹏举和夏圆儿便接着守孝。因着徐奎璧已经去世，因此魏国公的名号便直接落到了徐鹏举头顶，夏圆儿也了魏国公夫人。
　　按理说徐鹏举接替魏国公爵位之后便也接下了南京守备的职务，边关的互市正是仰仗他的时候,因着这夫妻二人行事稳妥,对待鞑靼态度要更加温和一些,因此在鞑靼百姓中威望极高，若是这两人都回了南京，边防的互市无人坐镇,只怕容易生变,因此朱厚照只能“勉为其难”地将夏圆儿留在了边境,加封了一个千户的虚职，方便夏圆儿主持局面,随后让徐鹏举在南京赴任。
　　然，朱厚照也是特意问过这小夫妻两个的意见的,毕竟两人婚三四年还未曾有孩子,这次若是分离不知道要多久不面，只怕这两人舍不得分开。
　　徐鹏举倒是答应得很快，反而是夏圆儿有些犹豫。
　　夏灵瞬揶揄道：“我看好像还怪舍不得鹏举的。”
　　夏圆儿有些不好意思，道：“他是我的夫君嘛。况且祖父和公爹都是刚刚去世不久,我怕他……钻牛角尖……”
　　“鹏举答应的可是很快呢。”夏灵瞬见她愣住了，这才解释道：“他说知道想做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没了他的掣肘，便可以活得更加肆意潇洒。”
　　夏圆儿微微一愣，眼眶有些红了，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他一直都这么迁就我。”
　　“哎呦，怪酸的。”夏灵瞬抬手假意在面前扇了扇，道：“瞧瞧你们小两口甜蜜的样子，连我这个姐姐都不好意思了。”
　　夏圆儿脸上多了几分娇羞，跺跺脚道：“姐姐！”
　　夏灵瞬笑道：“不和开玩笑了，如今能实现你的理想，还有了自己的幸福，姐姐也为你感到开心。”
　　夏圆儿忍不住伸手拥着夏灵瞬，将头靠在她胸前，依偎在姐姐的怀。
　　算来自从这夫妻两个受命前往边关之后，姐妹两个便再没有过面了，夏圆儿又长高了一些，比夏灵瞬还要高出一寸来，姐妹两个站在一起，夏灵瞬都得抬头看她。
　　此时这已经是位令人尊敬的女将军正靠着她撒娇，让夏灵瞬又好笑欣慰。
　　夏圆儿抱了夏灵瞬好一阵子，这才开口道：“姐姐，我和鹏举回家里住了几日，爹爹的身子也没有以前那样好了，若是有空一定要去看看他。”
　　夏灵瞬微微一愣，想到自己因着这几年忙碌，一直没有抽出空闲回夏家去看望爹娘，随后应声道：“姐姐知道的。”
　　夏圆儿认真地说道：“姐姐一定要记得去看看爹。”
　　许是她已经经历了两次慈爱的长辈的去世，因此对这些事情格外敏感。
　　夏灵瞬微微颔首：“好。”
　　只是平日里实在是太过忙碌，夏灵瞬实在是没时间，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搁置在一旁，等到暂时忙完手头的事情，太皇太后却又病倒了，这位老人已经七十二岁，在如今的年代算是长寿。
　　虽说如今后宫的事情早都交到了夏灵瞬手上，如今太后做出那样的事情而被幽禁，太皇太后便是皇室内名义上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辈，更是一直照顾着夏灵瞬，从她初入宫廷到如今，夏灵瞬自然不希望这位老人出事，因此特意让太医院上上下下给太皇太后来了一次会诊，一定要将太皇太后治好。
　　她自己虽然不是日夜侍奉，也一脚将朱厚照踹倒了一边，搬到了寿宁宫亲侍汤药，时常带着桃子在太皇太后面前晃悠，还叮嘱菜菜和朱厚熜读书之余也一定要来探望太皇太后，让她能够时常享受天伦之类。
　　兴许是看到孙子、孙媳还有曾孙们，太皇太后的病倒也有些一些起色，只是终究是年纪大了，即使已经病好，恢复速度也比常人要慢，因此病了两三个月，直到正德十三年的正月底才好了一些。
　　夏灵瞬仔细询问了一番太医，太医给出的结果也是太皇太后的病好了，是因着年纪太大，说不准什么时候人便要走了，夏灵瞬还有些放心不下，便又去询问了一番拉斐尔等人，得到的结果也差不多，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团姐儿？”
　　夏灵瞬原本搬了一张桌子在旁边处理年底的内廷事务，忽然听到太皇太后喊自己的名字，急忙走到床榻边，却见太皇太后双眼紧闭，只是嘴里喃喃着什么，似乎是被噩梦魇住了。
　　夏灵瞬急忙拉住了太皇太后的手，道：“奶奶，我在呢。”
　　太皇太后猛地睁开眼，看到夏灵瞬的脸愣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团姐儿……奶奶又扰着办事了吧？还是回南苑吧，我这边有伺候的人……”
　　夏灵瞬察觉到她的手冰冷，急忙放在自己手中搓了搓，随后道：“奶奶放心吧，那些事情我也就是过个眼，有怀信和觅菱他们看顾着呢。正好桃子也要跟着菜菜去文华殿读书，皇爷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这样一个闲人，自然要来好好陪伴奶奶了。”说罢吩咐宫人去取手炉给太皇太后取暖。
　　太皇太后看着她，苍老的眉眼流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道：“奶奶没有孩子，看着一路成长，编了如今处事端庄大方、四平八稳的皇后娘娘，奶奶只觉得仿佛是看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一样的高兴……”
　　“奶奶……”夏灵瞬将她的手放在自己颊边，道：“您别说这种话，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才好。再过个七八年，菜菜也要婚了，我和皇爷这么调皮，到时候有了孙子，说不定我们两个不会管，还得您盯着我们呢。”
　　太皇太后脸色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随后道：“奶奶也想一直陪着们，可这寿数自有天定，奶奶也无法阻拦……”她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奶奶是有一件事想要托为奶奶去办。”
　　夏灵瞬摇摇头，道：“奶奶要自己快快好起来，到时候我陪奶奶去。”
　　太皇太后流露出无奈的神色，随后道：“还记不记得奶奶和面问的第一个问题？”
　　夏灵瞬眨眨眼，许久之后才终于想起来，道：“奶奶问我是哪里人……”
　　“是。说你祖籍是上元人……算来你和奶奶还是同乡……”
　　夏灵瞬微微颔首，随后道：“奶奶是有什么事情要托人去应天办吗？”
　　太皇太后艰难地点点头，对着夏灵瞬指了指远处的妆台，道：“去妆台取一支簪子来。”
　　“好。”夏灵瞬心琢磨着太皇太后也不说是那支簪子，还是走了过去，开妆奁，只见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直到打开最下面一层，才看到一支兰花样式的银簪，看着年岁已经久了，原本应明亮的银簪都已经变得发黑，花蕊处镶嵌的珍珠也已经微微泛黄，足以看出这支发簪年代久远，更能看出这支簪子对太皇太后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她捧着这支簪子走回太皇太后床边，递出去道：“奶奶，拿来了。”
　　太皇太后却伸手将夏灵瞬的手合住，让她拿紧了簪子，道：“这是我参加选后时，家里给我置办的首饰，我娘说……我家女儿要去见大世面了，要有一件拿得出手的首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好好保存着……”她说话有些艰难，攒了好久的力气才重新开口道：“我家就在应天城东杨柳坞，父母早就不在了，兄长与弟弟也不在了，如今家里的几个小辈恐怕也没那么多的情分，让他们去做只怕麻烦他们……团姐儿，好孩子，去帮奶奶回家中问问，祖坟在哪里，把这支簪子葬在我爹娘身边，告诉他们，女儿离家这么多年，总算回家了。”
　　太皇太后家中的子弟虽然都有受到朱祐樘和朱厚照父子两个追封，毕竟爵位只会越传越小，也没有什么有实权的官位，因此在太皇太后父亲以及兄弟去世之后，王家的人便迁回了应天居住，如今究竟在什么什么地方住着、祖坟是否有迁移，太皇太后也不知道。
　　或许是废了太大的力气，太皇太后的脸也微微泛红，眼睛也变得格外明亮，隐隐有泪光闪动。
　　夏灵瞬心中顿觉不妙，她虽然没有经历过老人去世，是也知道回光返照是什么个情形，急忙连声喊道：“奶奶……奶奶！”她急忙回过头，冲着宫人喊道：“快去叫太医！”
　　太皇太后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攥紧了夏灵瞬的手，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
　　夏灵瞬只得含泪应声：“奶奶放心，我一定会办到，一定亲自去送奶奶回家！”
　　太皇太后这才流露出释然的神色，原本用力的手一松，跌落在床榻之上，涌现着光芒的眼睛也渐渐合上，轻声呢喃起来：“回……家……”
　　陪伴太皇太后多年的老宫人也不由哀恸落泪，随后道：“王老娘娘，薨了！”
　　宫人们纷纷跪倒在地，唯有夏灵瞬攥紧了簪子无声落泪。
　　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立刻布告天下，因着太皇太后德高望重，丧仪也仅次于皇帝，全国上下一年内不得婚嫁，在家中服丧两个月，灵柩先暂时停在宫中，待到朝拜丧仪结束之后再运往明宪宗朱见深的帝陵下葬。之后礼部要选定谥号，因着明宪宗曾废吴立王，太皇太后并非元后，按理说不能附“纯”这个字，因着太皇太后养育皇室子嗣多年，吴废后册立也仅仅月余，朱厚照再三要求，便给太皇太后附上了帝谥，简称孝贞纯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w
　　灵瞬的心态也逐渐转变……
　　感谢在2020-12-0918:25:37~2020-12-0923: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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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一八八
　　待到一整套丧仪结束已经是四月中旬,正是下雨的时候，朱厚照携百官前去茂陵祭拜，来也是一身的泥水。
　　朱厚照洗漱之后见夏灵瞬坐在窗边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手中的簪子，不由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伸手按着她的肩，道：“奶奶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应该更难过了。”
　　夏灵瞬因着一直张罗丧仪的事情，每日还要带着孩子们守孝，即使是晚上休息也睡不好,如今眼眶红彤彤的不说,人也瘦了一大圈,看着没精打采的。
　　她一开口便带了一丝哽咽：“奶奶吃了太多苦，却还是不能得到应该属于她的自由……”
　　要说太皇太后这一辈子，无爱无宠,她的夫君近乎从未正眼看她,她却不得不在这深宫之中待了近六十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就连死后也要和她不爱且不爱她的人葬在一起,也难怪她临终前还叮嘱夏灵瞬要将她的簪子带回家乡，做她一样安葬。
　　朱厚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拥着夏灵瞬,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想了半天，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安慰方式，只好抚了抚她的头发。
　　夏灵瞬擦了擦眼泪，看着手中的簪子,轻声道：“我一点会亲自送你家的。”
　　虽说夏灵瞬答应亲自送太皇太后的簪子家，但如今事务诸多，夏灵瞬也没有空闲再去思考这些事情，每日还是照常打起精神去做事，只是一言一行似乎也没有往常那样轻松了，只有偶尔看到家里几个娃娃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朱厚照倒是察觉到她是因为太皇太后的事情意识到了什么，而且是与她那个时代紧密相关的，但朱厚照对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一无所知，即使想要安慰夏灵瞬也无从下口。
　　好在救星很快就到了，这个人正是夏灵瞬的小妹夏合儿，她在应天求学已有五年，期间一直学习书法、绘画，着师从吴门山水一派，往来的都是有名的大师，本人又是极爱此道，小有天赋，此倒是很受欢迎，得了个“夏小先生”的称呼。
　　着从姐夫那里知道了父亲夏儒身体不大好，夏合儿便启程顺天，随行的除了徐家的护卫之外还有一人，自然就是与她交往颇为密切的仇英。
　　闻弦歌而知雅意，夏灵瞬自然立刻明白了自家妹妹的心思，原本一直压在心头的阴霾散了不少，开始张罗着招待妹妹和未来妹夫。
　　夏合儿这几年如抽了芽的树苗一般，身量长高了不少，江南气候远比北方湿润，将她养得丰润颀长，加上她常年浸润在书香之中，一举一动犹如大家闺秀一般，文雅端庄，倒是有几分大家的气度了。
　　“草民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安康。”
　　“姐姐！”
　　夏灵瞬招呼着她和皮肤稍显黝黑的少年坐下，先是上下打量自家妹妹一番，道：“你这几年果然成长了不少，比以前更加稳重了。先前圆姐儿回顺天来领职还和我说过，你如今在书画一道上长进极大，总算不负你在应天求学的这五年。”
　　夏合儿眉眼弯弯，道：“能得姐姐夸奖就好。”
　　夏灵瞬莞尔，这才看向一旁比夏合儿稍长几岁的少年，道：“你便是仇英吧？我先前见合姐儿在信中提及你，说你在所绘的仕女画颇为出彩，还会漆工，与沈先生他们是忘年交呢。”
　　仇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含蓄地笑道：“算不上出彩，我也学了不过三四年而已，至于漆工，也是为了吃饭谋生罢了。”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将身上的小包袱取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妆匣，道：“这是我给娘娘的礼物，是我自己做的，着时间不够，所以只做了个小的，下次来得急，我可以给娘娘做个剔彩雕漆顶竖柜。”
　　夏灵瞬看他实在是憨态可掬，倒是有点天真纯洁的样子，见他说起漆工和绘画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神，想必是极为喜爱，不由在心底感慨，只有这样一门心思喜爱一种事务的人才能在某个领域做出巨大的贡献吧，不过若是这样的，夏灵瞬又忍不住有些担忧自家妹妹未来的幸福……
　　然而看到夏合儿也开始和仇英讨论书画，夏灵瞬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两个人能够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志向，这样才更容易走得长远一些。
　　着之前夏灵瞬特意上书，要求将男女成婚年龄上调至男子二十、女子十八，此，虽然夏合儿和仇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要暂时等上一，只是让夏合儿先带着仇英在夏家暂时住下，让家里人都熟悉一下这位未来女婿，到半年之后先将婚事订下。
　　恰好仇英擅长书画、小有名气，夏灵瞬便请他和夏合儿一起去顺天的女子书院参观浏览，顺便给一些喜爱书画的姑娘们讲讲课。
　　桃子看着夏合儿侃侃而谈的样子，忍不住晃了晃夏灵瞬的手，道：“妈妈，小姨好厉害啊……”
　　如今桃子虽然在文华殿和菜菜一起读书，但每个月还是会来女子书院听五六日的课，也正因如此，又吸引了不少姑娘来书院读书，只为了看看皇后的女儿万泉公主究竟长什么样子。来了之后一看，小公主玉雪可爱，虽然身为天皇贵胄，但在读书上却更加用心，年纪虽小，但阅书众多，与比她年纪大的姑娘们一起读书也没什么问题，甚至思路独特，更让不少姑娘纷纷向这位小公主学习起来。
　　此民间都流传起了教养女儿、学习万泉公主的风尚，原本桎梏女子们的枷锁愈发松动。
　　夏灵瞬莞尔，摸摸她的头，道：“怎么，桃子将来也想成为小姨那样的人？”
　　桃子想了想，摇摇头：“我也没有想好，现在我跟着哥哥的先生读书，感觉这些都是我没有学过的，很有意思……如果一定要说，我将来想成为和哥哥一样的人。”
　　夏灵瞬眨眨眼，心中一颤，随后半弯下腰，注视着自家女儿的眼睛，道：“真的吗？桃子想做哥哥那样的人？”
　　桃子点点头，道：“我觉得哥哥可厉害啦，虽然平时总喜欢骗我，看起来很不正经，但是我知道，哥哥很厉害的，上次把那些气爹爹的坏人都说得哑口无言呢。”
　　夏灵瞬回想起上次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道：“既然这样，那你可得跟着先生们好好学习，你可比哥哥少学好几年呢。”
　　桃子挺胸抬头，自信地开口道：“我很聪明的，就连哥哥的先生们都夸我呢。”
　　想让那群学究儒生夸奖她的女儿确实不是意见容易的事情，由此足以看出自家女儿的优秀。
　　夏灵瞬摸摸她的头，道：“不愧是妈妈的宝贝女儿，你的理想肯定会实现的。”
　　正德十三年秋日，出海探寻新大陆的航船彻底准备完毕，扬帆起航。整支船队由两艘指挥船和十艘小船组成，船上满载粮食，还装载了火器和弹药等，可以说是准备充足，除了有军校培养的人才之外，还雇佣了许多经验丰富的水手，尽量保证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找到解决方法。
　　对于大部分人乃至在大明居住已久的外国人来说，这是一次没有把握的航行，很有可能会血本无归，更不知道那时候这样的事情会给大明帝国带来怎样的变化和影响。而对于朱厚照和夏灵瞬夫妻两个来说已是胜券在握，得到回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正德十五年的春日就这样悄然而至，朱厚照见夏灵瞬的心情好了许多，便开始琢磨着带她一起南下去一趟应天，主要是为了让夏灵瞬散散心，其次便是答应太皇太后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夏灵瞬说了，夫妻两个一合计，如今菜菜也虚岁十四了，这一年来一直接触政务，与内阁那边都摸熟了，旁边还有朱厚熜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完全可以开始监国了。两人便提前和朱厚熜打了个招呼，让他这些时候看护好菜菜和桃子，又留下一道太子监国的旨意，便轻装简行，带着觅菱与怀信一南下去了，然，暗中还有钱宁派来的锦衣卫保护。
　　次日，菜菜一早起来简单收拾了一番，正准备用早膳，就看到有个内官慌慌忙忙地跑进来，道：“太子爷，内阁……内阁来找您了。”
　　菜菜一头雾水：“找我？今日不是爹爹朝见百官的日子吗？怎么来找我？我还得带着桃子上课去呢，你让他们回去吧。”
　　“不是……太子爷，百官们就是没见到皇爷才请内阁来找太子爷的！”
　　菜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内官，道：“我爹不在？那我娘呢？说不定我爹又跑出去打仗了，有我娘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内官急得直跺脚：“娘娘也不在！”
　　菜菜：“……？！”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下周应该就能全文完结啦，这周应该可以正文完结w
　　桃子：妈妈我想做女王
　　灵瞬：妈妈支持你！
　　菜菜：我爹呢？我妈呢？我那么大的爹妈呢？？？？？怎么就剩我了？？？？？
　　*菜菜泪流满面的感谢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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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一八/九
　　菜菜这次是真的懵了,他满脸茫然，正要再问什么，却见朱厚熜自屋外走了进来,道：“皇兄和娘娘不在，你这个太子自然要打起精神来理事。”
　　菜菜没办法，只好去见内阁众人，为首的自然是首辅杨廷和，他黑着个脸，直到看见太子似乎才有晴转多云的情况，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太子冷静从容有担当而欣慰，还是因为暗自庆幸朱厚照没太子也一起带走。
　　上次怎么说还有皇后在,虽说他们与皇后始终有些歧,但好歹也算共事过,对于夏灵瞬个人能力和道德品质，杨廷和并没有太大质疑，夏灵瞬虽然会夹带私货,但至少不会以权谋私、霍乱朝政,相较张太皇太后虽然有些落差,但也比张太后等人要强的多。
　　官员们见太子来了，纷纷礼道：“太子殿下。”
　　菜菜急忙让他们免礼起身,随后道：“实不相瞒，本宫今日一早起来原本是打算去听日讲的,可没想到一起来就遇上诸位大人,真是好生尴尬。”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也不清楚帝后二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杨廷和无奈，只好道：“既然如此，皇爷前些时候可有给太子爷留什么口谕和旨意？”
　　既然这次连皇后都被带走，依照朱厚照上次“离家出走”的情况,他应该会留一道太子监国的旨意才对。
　　菜菜摇摇头，事出突然，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朱厚熜在菜菜身后站着，见状开口道：“皇兄应当会将孙吉留来，不去问问孙先生。”
　　菜菜让人去传唤孙吉，孙吉也是懵然不知的样子，最后还是从朱厚照书房桌上找到了他亲笔所写的圣旨，命太子监国，内阁辅政，他微服私访、南视察民情去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至少朱厚照是自己跑的，而且是有目的地跑，但随后又开始难为起来。
　　朱厚照说是要去南方，可是要去南方的哪里啊？这么大一个皇爷，南路途遥远，现在大明国门大敞，是一不小心遇上个什么海盗倭寇、流氓土匪，出了事都是不声不响的，那可怎么办？
　　这位皇爷，呆在京中他们担心，人不在京中，他们更加担心！
　　好在太子已经成熟许多，可以担当监国的大任。
　　朱载垓自然也才猜出百官们的想法，立刻道：“既然皇爷临走前留圣旨命本宫监国，本宫自然责无旁贷，等到宣旨之后，本宫便下令让锦衣卫暗中寻人，绝对保护好皇爷与娘娘。”
　　百官们看着眼前处变不惊的太子，心中也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应声下来：“是。”
　　朱载垓扫视众人一番，道：“今日早朝散了吧，诸位务必守口如瓶，待到之后公布监国圣旨再议论，勿失大明一国之体面。”
　　“是。”
　　朱载垓打发走了百官，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随后怨念地看着朱厚熜，道：“小叔叔，你肯定知道爹带着妈去哪儿了，快告诉。”
　　朱厚熜面不改色地开口道：“南京，送奶奶归乡。”
　　朱载垓本来还想抱怨，听完朱厚熜给出的理由，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道：“就知道，爹瞒着肯定是害怕阻止他们，太过！”他握紧拳头，道：“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呢，等回头给事中弹劾，再也不帮他说好话！”
　　朱厚熜在心底腹诽道：你那是被欺负吗？你是不爽你爹丢你出去玩了吧……
　　桃子匆匆跑进来，见朱载垓和朱厚熜面色沉，问道：“爹爹和妈妈真的不见？”
　　朱厚熜安慰道：“桃子放心，皇兄和娘娘只是去南京走走、散心罢了。”
　　桃子却未曾唉声叹气，只是道：“那就好……”她见叔叔和兄长都盯着自己，这才道：“觉得自从太奶奶崩逝之后，妈妈就有些郁郁寡欢的，是爹爹能带妈妈散心，妈妈兴许会心一些。”
　　朱厚熜向朱载垓，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吧？”
　　朱载垓抽抽嘴角，垮着脸道：“知道。”
　　桃子认真地说道：“没事，也能帮哥哥和小叔叔的。”
　　眼看着朱载垓眉眼笑，朱厚熜立刻道：“皇兄留你就是为锻炼你的监国能力，你就别想那些不正当手段了。”
　　“哼！”
　　再说另一边，朱厚照带着妻子轻轻松松地出了顺天，找了一辆马车，赶着车悠哉悠哉地南去了，加上怀信和觅菱，总共四人，旅途自然很是轻松，当然，沿路护送的锦衣卫之类的自然是不算在其中的。
　　夏灵瞬的心情也轻松许多，始和身边的觅菱与怀信闲聊起来，有时还和朱厚照打趣，显然要比呆在宫中开心。
　　朱厚照见她这样，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他见夏灵瞬每日在宫中都有些沉闷，虽然比起当初刚刚进宫的时候更加沉稳，但是却少她在宫外的灵动活泼，仿佛只是一位处事大方的皇后而已。
　　直到今日出宫远离顺天，他才觉得夏灵瞬恢复到了他们初初成婚时的样子。
　　一人走到城镇，找了个歇脚的地方简单吃些东西，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夏灵瞬先安置了怀信和觅菱，让他们只管照顾好自己，就当是出来游玩，这才回自己和朱厚照的房间。
　　此时太阳已经坠入地平线以，月亮隐隐约约挂在了夜幕之上，原本热闹沸腾的客栈也渐渐安静来，夫妻人用膳后简洗漱了一番，夏灵瞬便去收拾东西了。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夏灵瞬才发觉朱厚照许久没有说话，她回过头便到朱厚照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地问道：“你想什么呢？”
　　朱厚照回过神，笑道：“没什么，只是很久没看到你笑得这么心。”
　　夏夜的晚风轻快凉爽，徐徐吹过，连同夏灵瞬额前的碎发一同吹起，轻轻地拂着她的眉心。
　　夏灵瞬听完不由眨眨眼，很快就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随后道：“在宫里……不对，在顺天的时候，只能想到我是皇后，是皇爷的妻子、太子和公主的母亲，和的丈夫掌管着大明帝国，有着永远抛不的责任……我不讨厌掌握更多的责任和权，但也不希望因此成为一个无趣的人，永远被责任驱使而成为一个木偶。”
　　月光从未曾合上的窗户外洒进来，些许冷色的光斑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拉着朱厚照的手，眼神柔和，道：“今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行走在街上，才觉得是你的娘子，的儿子和女儿的妈妈，更是我自己。”
　　朱厚照握紧她的手，柔声道：“再等等，菜菜已经长大，足够独当一面，们这次出来一趟也是放手让他好好锻炼自己。”
　　夏灵瞬与他对视许久，还是道：“没有告诉你未来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吧？”
　　“你说过，未来有很多车代替了马车，从顺天到应天只要三四个时辰，连打仗都变了样子……”
　　夏灵瞬摇摇头，道：“不只是这样……我和你说过吧，最后大明灭亡，被满洲女真所取代，建立大清。”
　　朱厚照应声道：“是啊。之后我也打算在辽东屯兵，是能像招呼鞑子一样将他们安定来那就再好不过。”
　　夏灵瞬否定道：“不是要说这个……我是说在清朝之后，没有皇爷了。”
　　朱厚照微微一愣。
　　之前夏灵瞬对此一直含糊其辞，他也没有深究，只是隐约猜到夏灵瞬隐去的话恐怕不是他能听懂的，今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不免有些茫然。
　　“那谁来主持大事呢？”
　　“百姓。准确来说，在我们的世界应该叫做人民。”夏灵瞬将未来的经济政治制度简介绍一番，这才注视着朱厚照的一举一动。
　　朱厚照摸摸头，道：“这么说……将来我们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夏灵瞬点点头，道：“是。至于是否选择承担更大的责任，那也是个人的决定，出身的比例占很小一部分。”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朱厚照见她神色间隐隐约约闪现着小心谨慎，随后笑道：“难怪我总觉得你不一样，原来那个世界是这样子的。”
　　他虽然笑着，心里却不免有些失落，不是因为未来没有帝国和皇帝的存在，而是他总算明白始终会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这种阻碍只要他们还在大明一天就永远不会消失。
　　他多想去她的世界。
　　夏灵瞬垂眼睑，道：“是啊，其实在那个世界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而已，可是我却很怀念在那个世界的生活。或许掌握杀生大权会让人感到畅快，但是我终归不属于这样的生活。”
　　朱厚照拍拍她的手，道：“知道，这一天不会来得太晚的。”
　　夏灵瞬和他对视一眼，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道：“知道，这个世界上唯有你是最能懂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小朱：我也想去你的世界啊
　　*正文即将完结的感谢名单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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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一九零
　　一行人光在路上颠簸,一路边走边玩，时常给京中传消息，走了也约莫着有四个多月,总算到了南京，彼时南京已经入秋，好在江南气候还不算特别寒冷，一路南下带着的衣裳都还穿。
　　到达南京的第一件便是安顿下来，因着是“微服私访”，朱厚照和夏灵瞬也不便住在南京宫中，只先租住了一间小院，好在娄素珍就在南京,夏灵瞬也总算圆满了自己的“追星梦想,以和文徵明、唐寅等书画大师交流,还收获了好几幅大亲笔的山水字画。闲暇余夏灵瞬还不忘带着朱厚照、怀信以及觅菱置办一些秋冬衣物，免过两天天气凉了没有衣服可穿。
　　放松了一段时间，夏灵瞬和朱厚照才主动打听起太皇太中的祖坟,因着王出了一位太皇太,在本地还颇有些威望,很快便有人告知夫妻二人王如今的住处。
　　两人主动上门，假托皇的名义,称是为太皇太安置簪子，王如今理的人虽与太皇太没什么感情,但也体谅老人的心愿,便主动帮忙张罗着为太皇太建了一座衣冠冢，将那支年代久远的簪子葬了下去，算是了却了老人临走前的一桩心愿。
　　夏灵瞬心中沉积已久的情总算有个了结，不由暗自松了一气,这才正式开始和朱厚照在这座六朝古都游玩起来，倒是轻松快活。反倒难为了京中的那群官员，还对朱厚照时有时无的消息感到头痛。可若不是游玩，夫妻二人也不发现种种问题。
　　首先便是蓄奴问题，虽说如今粮食够用，但土地兼并仍不是一个小问题，因此也难免有人卖身为奴，但如此这般就必导致人工种固定化，在生产力还没有彻底提升前，放下中的锄头就产生不可逆转的危机。
　　其次南方港众多，朱厚照下旨开放港，江南富庶人也越来越多，富人爱攀比，华丽奢靡风也就渐盛行。虽夏灵瞬做赚富人钱的生，但也不希望这成为一种流行风尚。
　　仅仅是这两个问题就足以造成不小的影响，原本美如画的江南也因此变颓靡起来，如此下，改革自是势在必行。
　　夏灵瞬把自己想到的解决方法和朱厚照大概说了说，随道：“好的方法就是废除奴籍，改为雇佣，签订合理的合同，同时规定中不全部去做工，无论男女，必须有一人在务农。这样即使有雇佣，也不用担心劳动力没有人身自由，但是你这么做必影响你这个皇爷的地位，百官们说不定也强烈反对，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方法。”
　　朱厚照一脸理所当：“那就不做了。”
　　夏灵瞬眨眨眼：“不……不做？不做什么？不做皇爷？”
　　朱厚照理直气壮地开道：“对啊，难道我还要做到死啊？每天那么多公文要看，多累啊，这皇爷还是给菜菜做吧。还是做太上皇好，吃穿不愁地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被人抓住骂。”
　　夏灵瞬有些哭笑不，却又有些心动，随开问道：“行吗？”
　　朱厚照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什么不行的，估计老杨他们也早就受不了我了，换一个不是正合他们心嘛。”
　　夏灵瞬想到上次自子把大臣们怼无可奈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揶揄道：“说不定比起咱们子，杨先生还是更希望你这个不听话的学生做皇爷呢。”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想美，到时候他们求我，我都不稀罕回去当皇爷。”他拍拍夏灵瞬的肩膀，随道：“到时候咱们去欧洲住吧，你不是说未来时常有一国首前去别的国访问吗？咱们也试试去。不光让那群外国人在我们这里吃香的喝辣的，我们也派人去他们的国，这个不是才叫‘外交’吗？”
　　夏灵瞬点点头，笑盈盈地开道：“好，不过到时候你可给我当翻译，我不说葡萄牙语。”
　　朱厚照笑道：“那是自。”他目光炯炯，许久才开道：“如果未来真的有各国争霸，我们也绝对不落他们，一定要让世界的史册都记载着，我们的国是如何的强盛不息，它将是世界上强大而不卑劣的国，足够守护我们的百姓。”
　　夏灵瞬认真地回答道：“它一直都是，未来也是。”
　　两人接下来又在南京逗留许久，还不忘去周边的地方游玩，顺便以帝的名义去南京国子监玩了一圈。
　　南京国子监祭酒被这两人煞有介的样子弄一个头两个大，本来朱厚照一个皇爷出现就足够明显了，现在又加上一个皇，实在是太过引人注了，这是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个皇爷来南京了啊，说好的微服私访呢？
　　虽心里忍不住抱怨起朱厚照的草率，但奈何对方是皇爷，而且虽为人放荡不羁，但因为对百姓施政极为宽和，妻子也十分简朴，还督办女学，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唯有一子一女，感情极佳，因此备受百姓们喜爱，国子监祭酒也不大好思明目张胆赶人，只顶着国子监学生们好奇的目光尽心尽力地接待帝二人。
　　“那根杆子是做什么用的？既不挂旗子，为何还要留着它？”
　　国子监祭酒顺着朱厚照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急忙解释道：“这根杆子是太/祖爷留下来的。”
　　朱厚照这下更加好奇了，问道：“太/祖爷？太/祖爷要这根杆子做什么？”
　　“如果有读书人不务正道、而是肆煽动百姓，就将他的皮剥下来挂在这根旗子上，用来警醒人。”
　　朱厚照原本只是有些好奇，听完这个解释不由毛骨悚，赶紧道：“留着这东西做什么，快给朕拆了。”
　　他这辈子见过具冲击性的场也不过是在战场时看到的场景，但他打仗那次伤亡并非特别严，尚且在朱厚照可以忍耐的地步，但这根杆子虽不是鲜血淋漓，也足以让他汗流浃背。
　　“这……”国子监祭酒有些为难，道：“这根杆子可是□□爷留下来的。”
　　朱厚照瞪了他一眼，道：“朕说拆就拆，哪那么多情？”
　　国子监祭酒还想再说些什么，朱厚照已经对怀信叮嘱了几句，没过一就有一队便衣打扮的人走了来，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根立在那里百年的柱子给砍倒了。
　　朱厚照这才满地拍拍，道：“这东西留着也是吓人，还是趁早砍了为妙。”
　　国子监祭酒闻言不由心情复杂。
　　他是朱厚照提拔到国子监的，但因着是以前被先帝外派任官，因此和朱厚照没有打过照，只是隐隐听人说朱厚照为人荒唐不羁，但直到今才算识到朱厚照的不羁不仅仅是字思上的那种。
　　怎么说这根柱子也是你祖宗留下来的，你说砍就砍，一点情也不留，这稍稍有些太过不羁了。当，至是否荒唐，在不同的人眼里自就是不同的了。
　　朱厚照砍倒柱子的情没过多久就传了出去，倒是让许多读书人都改观不少。
　　以往他们对朱厚照这个皇爷的印象都是“荒唐皇帝”乃至“缺乏君德”，可朱厚照砍倒了这根颇有些压抑和威慑读书人的柱子，难免让众人对他产生好感。
　　朱厚照本人对此表示他只是讨厌那根看起来就阴恻恻的柱子罢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朱厚照这才让锦衣卫给顺天留守的太子和百官们传递消息。
　　百官们这才松了一气，立刻安排人快马加鞭去南京迎接帝回京，多拖一那就有一的风险啊！说不定改天朱厚照又在南京呆不住了，继续南下，那就更麻烦了！难道他们还要陪皇爷玩捉迷藏不成？
　　因此还不到一个月，来接帝二人回京的护卫队就赶到了，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足以见他们的匆忙和狼狈。而为首的正是王守仁，怎么说他也是朱厚照一提拔上来的，朱厚照又让他担任如今的大明军校的校长，而首辅杨廷和以及次辅杨一清都因着年底务众多无法脱身，当是王守仁说话更有分量一些。
　　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守仁的上司一是王琼，王琼与杨廷和关系尴尬，连带着杨廷和与王守仁也不打对付，这种“苦差”自是被杨廷和打发给了王守仁。
　　不过朱厚照已经在江南逛了个够，自也不特别拖慢步伐，毕竟菜菜这个太子时新上路，他也不好一直在外不管孩子，还是要回去看看菜菜的监国如何。
　　不过因着回去不比来的时候那样急促，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回了顺天已经是年底了，朱厚照将菜菜监国半年来的奏疏都简要看了看，简单指出了他的一些问题，但心中却是对自子彻底放心了。
　　当，一回来除了宫务，自也少不了子幽怨的目光和抱怨，还有自宝贝女的思念和抱抱。
　　为了安定人心，朱厚照也不不特底召百官入宫来朝见，好证明自己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出去转了一圈、体察民情罢了。
　　百官们见朱厚照平安无，自也松了一气，而这气刚刚松了没多久，又立刻被朱厚照新提了上来。
　　“朕想退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下一章就要正文完结了嘿嘿嘿！
　　所以下一章会发红包的大家还有番外预约的请留评论目前暂定三个番外，字数不限制（估计也写不了太多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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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一九一（正文结局）
　　众人都被这句炸得一愣,一时半儿一句都说不出口，场顿时一片死寂，就连原本奏唱雅乐的内官和女官都停了下来,不敢再有一点动静。
　　朱厚照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只继续安排：“礼部，你看看这个退位大典怎么安排，还有户部，赶紧打打算盘，看看要花多少钱，这钱朕可不从私库走。对了，兵部和北镇抚司商量商量,禁军和锦衣卫都出点人,场一要大！工部记得协从礼部,内阁总揽全局。”他一口气将自己的安排交代清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朕就这些要求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众人这才缓缓过神,不过他第一时间不答朱厚照的问题,而齐刷刷地看向了王守仁。
　　虽说朱厚照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也不一点先兆也有,而这次忽然飞出来一句要退位，连一点预兆都有,必然王守仁这个“皇派”隐瞒了消息！
　　其中尤其以杨廷和的目光为“凶狠”。
　　王守仁也一脸懵然,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神中的意思，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朱厚照已经道：“你不要看他,这事朕事先有和任何人说，他自然不知道。”
　　杨廷和还能忍住，一手扶额，沉默良久才重新看向朱厚照，道：“莫非臣等做错了什么，才让皇爷如此惩罚……”
　　其余人听出杨廷和的意思，也开始纷纷附和起来。
　　论怎么说朱厚照也皇帝，平时再怎么抱怨，朱厚照要真的退位了，不就显得他咄咄逼人，硬生生将朱厚照逼走了吗？
　　更何况朱厚照虽然做起事来偶尔有些荒诞，但格宽容大方，即使官员骂的再怎么难听，朱厚照再怎么急，这十六年过，朱厚照始终有取走任何人的命，重的惩罚也不过打板子而已，真和其他皇帝比起来，他的好脾气大概也仅次于仁宗、孝宗吧。
　　而朱载垓的战斗力大家也有目共睹的，何况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子极其的护犊子，先前他可少骂朱厚照，要住朱载垓借机整他，证据一抓一大把，毕竟朝堂上所有人的奏疏在太子里都有备份，只要朱载垓想出手，他都能凉透了。
　　朱厚照本来以为杨廷和责备自己，或者埋怨朱厚照这个皇爷真“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可想到杨廷和的第一反应居然反思自己不做错了什么，让朱厚照不由愣在原地。
　　他沉默了好半天，还道：“你做的有什么不好，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太久了。”
　　太子也在一旁，随后打破沉闷的气氛，道：“我记得娘娘意吩咐光禄寺备了好酒，不如移步开宴吧。”
　　原本近乎凝固的气氛这才轻松下来，百官纷纷应了下来，而不在随着杨廷和一同询问朱厚照究竟为何想要退位。
　　说到底，朱厚照皇爷，他在位还退位都不他劝说就能让朱厚照改变决的，既然这样，也不必再继续追问下，失了体。
　　唯有少数人想着等到朱厚照的答案，但见他似乎有继续说下的打算，只好和其他人一样离开。
　　朱厚照想到杨廷和的反应，心中也有些难受和别扭，但后还将这些情绪埋藏起来。
　　待到宫宴结束之后，朱厚照才将内阁的几个人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他环视一周这几张有些熟悉的孔，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朕叫你来和你商量朕退位的事情。”
　　杨廷和率先开口道：“臣还个问题，臣等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要皇爷正在壮年时退位。”
　　“朕的答还样，你有做错什么。”朱厚照见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接着道：“同样的，朕也有做错什么。”
　　他见所有人都蓦地看向自己，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怎么，不吗？”
　　“臣有这个意思。”
　　“朕知道，只朕在你的里不属于你的合格的皇爷，但你在朕里足够合格，但朕也累了。”朱厚照笑了：“你认为忍耐理所应当的，但朕不这么想。朕在大明的君主之前，更一个普通人，我和我的妻子相濡以沫，和我的孩子关系和睦……难道你真的觉得朕什么‘真龙天子’或者‘仁君转世’吗？”
　　所有人都不敢搭。
　　朱厚照有些失望，随后还道：“太子还年轻，很多事情都不够熟练，需要首辅、次辅、内阁、六部乃至京十三省的辅佐，而你都他的老师，朕相信你让他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君主。”他释怀地笑了笑，接着对屏风后开口道：“皇后，出来吧。”
　　夏灵瞬原本只在后偷听，忽然被朱厚照叫了出来，难免有些尴尬，只能对着一众大臣微微颔首。
　　众人有些诧异，但碍于朱厚照还在，又言明要退位，他也不好说什么。
　　“待到退位之后，朕就太上皇了，皇后便太后，国事交由未来的皇爷。”朱厚照说完，这才看向杨廷和，认真地开口道：“杨先生，你一位好首辅，未来所有人都夸赞你，皇爷交给你，朕就放心了。”
　　杨廷和听他这有告别的意思，难免有些诧异和惊惶，出声问道：“皇爷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身体不安？”
　　杨廷和倒有查看朱厚照脉案的权力，但朱厚照一向活蹦乱跳的，杨廷和从来想过前这位皇爷有什么不治之症。
　　他这样一说，其余人也有有些慌乱，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朱厚照的身体情况，全然了平日里的处变不惊。
　　“朕的身体确实不大……”朱厚照锋一转，哈哈大笑道：“更重要的以后你再也管不了朕啦！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谁都别想烦朕！朕要南方游玩，还要出海，要打仗！”
　　众人：“……”他的担心果然多余的，这位生龙活虎的，纯粹就不想继续干活了，所以才琢磨着自己当太上皇提早退休。
　　夏灵瞬看他副得瑟的样子，既好笑又奈，随后道：“这半年来诸位大人对太子的能力想必已经清楚，只太子终究年纪尚小，还需要多多历练。”她说完横了一朱厚照，看着朱厚照乖乖噤声，这才接着道：“因此大人只管放心，我好好劝阻皇爷，不要随意乱跑。”
　　朱厚照在旁边补充道：“但不能管着朕了，朕都已经三十岁了，听不得你絮絮叨叨的，一点都不尊重朕。”
　　众人：“……”你倒拿出点能让我尊重的正经样子啊！还有你刚刚妻管严了对吧！
　　总之君戏言，既然朱厚照当着百官的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能应了下来，安心筹备朱厚照的退位典礼。
　　毕竟先前有这样的例子，典制流程都要重新规划，更何况朱厚照还答应了让外国使者一同观礼，要准备起来也很复杂，除了正德十六年正月初百官暂时休息之外，其余时间众人都忙着朱厚照的退位仪式。
　　要说不开心的人当属菜菜。
　　他还什么都说呢，怎么突然就轮到他当皇爷了？他还个孩子啊！为什么都人问问他的想法啊？他还想多当几年太子快活快活呢！
　　然而他的抗议也不过螳臂当车，大家还该做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不仅如此，他又被带学习和准备之后的登基大典，空闲之余还要跟着亲爹准备接手政务，每天学习完了就睡觉，一醒来就又跟着。
　　赶在三月末的退位之前，年探索新大陆的人已经传了消息来，目前在澳洲未遇到当地居民，但根据一阶段的探查，他已经发现上有活动迹象，居住在当地的种族很有可能像鞑靼一样的游牧民族。同时，他还送了一些之前未曾见过的动物、植物之类的。
　　朱厚照趁机完成了应该自己在位的后一项工作，大肆发行经过夏灵瞬和科技院的拉斐尔同意认可的世界地图，当然，为了方便发行，还将大明画在了地图中心，但基本的地理位置都已经划分完毕。
　　这份地图不仅对外销售，还同样制作了一份更大的悬挂在文渊阁，只要进文渊阁读书的人，第一就能看到这幅世界地图。
　　所有人都意识到原来在大明之外还有更大更远的地方，还有许多未知的人，而不仅仅现在的大明、鞑靼、欧洲之类的。
　　朱厚照这次算心满意足了，他很快复了目前驻扎在澳洲的队伍，叮嘱他要在当地建立起一规模的营地，根据当地的情况开始种植和发展，将来还委派更多的人协助他，也携带更多的储备资源，如果有余力的好可以在当地建立港口，方便之后的船只停靠。
　　当然，还有一项就尽量和当地的土著好好相处，尽量以发展为重，和平方式解决一切不必要的争端。
　　三月二十日，退位典礼正式举行，礼部精心规划了许久，按照朱厚照所说将外国人也列入了观礼范围内，折腾了好久。
　　朱厚照本人倒乐得轻松，反正他只需要按时到场就行了，也不需要熟记什么礼仪之类的。
　　此时正春日温暖的季节，朱厚照身着冕服完成了整套礼仪，他身上的冕服虽然和在位时相似，但细微处却有所不同，正为了区分皇帝和太上皇而重新设计。
　　朱厚照完成了一整套礼仪，俯视着下俯身拜礼的群臣，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对一旁的孙吉道：“请皇后来，再拿个杌子。”
　　孙吉虽然不明白朱厚照要做什么，但还乖乖应声了。
　　下的群臣也一头雾水，按理说朱厚照接下来应该摆驾开宴，再过一个月太子就要登基，可他突然站在里不动了，害得大臣一头雾水，其中尤其礼部官员，心里都慌乱极了。
　　不一儿夏灵瞬便来了，她这个新晋太后本应该接待内外命妇，可此时此刻却被叫来朝见臣下，让下的百官更加茫然，反倒外国人还不知道这怎么了，只新奇地参加着大明的朝。
　　夏灵瞬想到朱厚照透露给自己的计划，心里也有点担忧，对着朱厚照小声问道：“我真要这样吗？”
　　朱厚照拍拍胸口，道：“放心，事的，反正他也打不到我。”
　　夏灵瞬：“……不愧你。”
　　孙吉按照朱厚照的吩咐将杌子摆在帝后二人前，朱厚照一撩袍子前摆，脚踩杌子，朗声大笑。
　　夏灵瞬和他动作类似，人叉着腰哈哈笑个完，朱厚照还不忘满意地总结道：“我退位啦！”
　　至于下，则被朱厚照一如既往的突发奇想雷倒一片，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该欣慰。
　　果然，他的皇爷永远不让人失望……
　　正德风雨十六年，至此终于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接下来要写番外了#封面的由来叉腰狂笑.jpg#（当然着装是不一样的）
　　第一篇番外写啥比较好呢，日常发愁x
　　大明最不开心的人菜菜：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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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番外一：笑春风（一）
　　众所周知,朱载垓是大帝后的独子，也是大未来的继承人，因此自他出生以来就备受瞩目,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未来天子享受世间无二的荣耀，同也承担着绝无仅有重任，他们都期待着朱载垓能带领大更加辉煌。
　　然而大未来的天子并不这么想。
　　其实朱载垓并不反感做太子，毕竟自家亲妈也告诫过他了，权利对应的是责任，而责任才能让他拥有权力，这些三者都是伴生的，无论是皇帝、太子还是农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是责任权利的大之分罢了。
　　既然已经享受了常人所无法享受的权利,那就努力担起自己的责任。
　　虽说偶尔朱载垓也会想想自己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好了，至少也不用每天读书这么苦，但想到自己还有骑马狩猎等一系列普通人家不一定承受得起的兴趣爱好,朱载垓就自行熄火了。
　　尽管说服了自身,但朱载垓的烦恼并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就是他的父母。朱载垓一开始对自家父母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经不住除了严嵩之的其他先生来回唠叨,说他的爹妈是如何的不守规矩，身为太子一定要尽心规劝,所以朱载垓难免有些怀疑自家爹妈究竟称不称职？
　　朱载垓曾经问过朱厚熜,他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朱厚熜自从一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大清了，更不必说对父母职责的概念了。
　　何况比起自己的父母,朱厚熜更把皇后当作自己的半个母亲。
　　最后也没能得到答案的太子看着手里一堆劝谏的奏疏，默默扔到一边。
　　是不是好皇爷、好皇后他不知道，折腾是真的能折腾。
　　然而在即位之后朱载垓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烦恼。
　　每天都有一大摞一大摞的奏疏送到他的案桌上，每天都要按上朝，除了接见内阁部分朝臣之，朱载垓偶尔还必须去科技院查看最新的科研进度，比如火炮火铳的研究之类的……
　　而他的爹妈每天不是在游园就是去万国使馆做客，有也会去女子书院，甚至去大街上卖字画，闲暇又办起了什么报纸，每七日记载一部分要闻，的一张纸上誊抄了许多情，言简意赅、短精悍，备受人们喜爱，因此又赚了一笔……总而言之，过得比他快乐多了。
　　就连叔叔朱厚熜，每日都会去顺天内的道观做客，不还会人探讨道法，至于妹妹就更不用说了，每日只需要读书，也不用做别的。
　　朱载垓很幽怨。
　　“你有没有发最近菜菜看我们的目光不对……”
　　“我早发了，你看看他……啧啧啧。”
　　朱厚熜看着窃窃私语的皇嫂皇兄，无奈地扶额，道：“菜菜毕竟刚刚当上皇爷，难免有些不适应，皇兄不想着帮帮菜菜，还在这里指指。”
　　朱厚照理直气壮地开道：“我这是帮他成长！”
　　朱厚熜：“呵呵。”
　　朱厚照忽然想起什么，不满地开道：“再说你皇嫂也坐视不管了，为什么只说我一个？”朱厚熜不说话，朱厚照不服气地叫嚷道：“你偏心，心我让你皇嫂教育你！”
　　夏灵瞬翻了个白，道：“你活该。”她沉片刻，推了推身边的朱厚照，道：“既然这样，你去帮菜菜忙几天，报纸的情就交给我熜哥儿吧。”
　　朱厚照这下更加不服气了，道：“凭什么我去？我已经忙了六年了，我累了！”他说完又搂着夏灵瞬道：“让熜哥儿去，他还年轻，干活有动力。”
　　朱厚熜无语凝噎，好半天才开道：“皇兄，你下次告黑状的候以声。”
　　夏灵瞬有些无奈，随后道：“熜哥儿……”
　　朱厚熜微微颔首，道：“娘娘放心，还有我呢。”
　　夏灵瞬又瞪了朱厚照一，道：“你看看熜哥儿，再看看你自己。”
　　朱厚照看着朱厚熜冲着自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忍不住哼了一声。
　　朱载垓这下有了帮手，不至于因为这些务忙得脚打后脑勺，至少每天不会再散发着怨气了。
　　过了正德六年，大便正式改元熙，是为熙元年，四方还算平安无，北面鞑靼已经被安抚下来，加上夏圆儿身为千户暂领游击一职，常在边境练兵，看着像是刻准备打仗，鞑靼一半会儿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再冒犯。而南边不大安稳，原因之一就是倭寇泛滥。
　　说起倭寇也是早有历史，如同蟑螂一般难以处置，为了避免麻烦，大之前一直坚持不再开放港对通商，就是为了减少这种麻烦，虽然效果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而朱厚照开放港之后，这种象就变得严重起来，大部分倭寇都是从海对面那个岛来的自称武士的流氓，属于异地垃圾，甚至还有走私刀具的，四处扰乱民生，放在大属于不安定因素。
　　之前虽然有人上书强烈谴责朱厚照开放港带来倭寇的行为，但朱厚照一直没能抽出太多的空闲解决这件情，因此沿海地区的官员除了努力组织武装势力抵御这些混账之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朱载垓上位了，总该出手料理一下这群不安定分子了吧。
　　为此，朱载垓特意去了一趟军校，大致选拔了几个人出来，任命他们南下去沿海地区协同当地的士兵处理倭患，同还配备了科技院内研究出的最新火器，方便给这些倭寇们迎头一击。
　　刀火器哪一个更厉害？试试就知道了。
　　朱载垓大概料理了这些情，总算能腾出空闲来进行一些自己最喜欢的娱乐运动了，比如骑马狩猎。
　　奈何二姨夏圆儿自边关回京述职，虽说她没有确的官职，但是本人在边关、尤其是鞑靼百姓之中威望颇高，对于安定北方边境有一定的重要性，加上她候还照顾过朱载垓一段间，又是自家亲妈最为疼爱的妹妹，朱载垓自然是努力给她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
　　夏圆儿在宴席上自然是端庄有礼，等宴席散去，夏圆儿才笑嘻嘻地拍拍朱载垓的肩膀，道：“菜菜长大啦，如今都是天子啦，再过几年比二姨都高了。”
　　朱载垓有些不好意，道：“二姨又笑我……”
　　“再过两年就是娶媳妇儿的年纪了，怎么，还害羞啊？”
　　朱载垓这下更羞涩了，道：“那……那还早呢。”
　　夏圆儿爽朗一笑：“那是有些早了，我之前听姐姐说以后不再进行选秀，以后还得你自己想办法娶妻呢。”
　　朱载垓：“……？？？”
　　虽然他没想着三宫六院，但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堂堂皇爷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吧？
　　夏灵瞬见朱载垓僵住的样子，笑道：“就算真给你选后，选中的你也不一定喜欢，既然这样还不如你亲自去找一个好姑娘呢，到候我让你爹给你看场子，好吧？”
　　朱载垓这才觉得有些安慰。
　　虽然不一定能让自己娶到媳妇儿，但是能让自家爹没法继续浪，他还是很开心的。
　　夏家姐妹两个没一会儿就把朱载垓丢到一边，自顾自聊了起来，大体都是夏灵瞬询问夏圆儿在边关生活的如何，朱载垓只能自家没什么情做的亲爹叔叔交谈。
　　朱载垓见朱厚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忍不住出声问道：“你看什么呢？看你愣了好久了。”
　　朱厚熜回过神，道：“没什么。”
　　那边夏灵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眯眯地问道：“你这次回来怎么还带了个姑娘？看着英气又俊俏的，不比你差。”
　　她说得正是一直跟在夏圆儿身后的一个姑娘，年纪看着朱厚熜、朱载垓年龄仿，她年纪虽，但姿容出色，而气质是凛然不侵犯，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便是这样。
　　夏圆儿笑道：“她姓陈，家中子是做生员的，她比她子出息多了，原本她是要入京读书的，后来听说我在边关，就改去投军了。我看她年纪虽然，但身量高挑，就把她留在我身边传话，来做个校官也不错。”
　　夏灵瞬瞥了朱厚熜那边一，随后抿唇笑道：“这姑娘我看着就喜欢。”她对着陈姑娘招招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姑娘见皇后召她过去，也不羞涩扭捏，立刻走了过来，干净利落地给夏灵瞬见礼，随后回答道：“民女姓陈，单名一个莲字。”
　　夏灵瞬赞叹她的落落大方，又道：“真是人如其名……你今年多大了？”
　　“四。”
　　夏灵瞬笑眯眯地说道：“哦……算来我们弟弟年纪仿。”
　　朱载垓刚想说他同岁，忽然察觉到旁边一道视线扫来，他朱厚熜对视一，总觉得朱厚熜的里有杀气，最终只好默默地闭上了嘴。
　　虽然不知道叔叔为什么瞪他，但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他还是暂不要说话了……
　　陈莲听夏灵瞬这样说，不看向年轻天子站在一起的兴王世子，见他肤色白皙，鼻挺如山，一双睛看向她炯炯有神，不愣了愣，急忙转过了头。
　　朱载垓：“……”你们不对劲！
　　果然，没过多久，情的发展就向着朱载垓害怕的方向发展了。
　　尤其是在熙元年之后，朱厚熜陈莲似乎发展出了神秘的感情，朱厚熜不再每天陪着朱载垓看奏疏，而是常出去走动，朱载垓立刻变成了孤身一人。
　　其实孤单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人陪他看奏疏了啊！熬夜加班这谁能顶得住啊！
　　“我快累死了！”
　　朱厚照嘲笑道：“在知道你爹以前有多辛苦了吧？活该活该！”
　　朱载垓哼了一声，道：“我要向我妈告状！”
　　朱厚照慢悠悠地开道：“告状之前先把你妹妹的册封礼办完再说。”
　　朱载垓：“……你杀了我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菜菜：怎么这么苦……
　　今天应该还会有更新嘻嘻嘻
　　*以下是苦逼菜菜的感谢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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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番外一：笑春风（二）
　　虽然朱厚照早早就给桃子封号,连同封地一起，因着当时桃子年纪尚小，群臣们又因为担心这位公主也和当初太子册封礼时的太子一样语出惊人,因此始终不同意年纪尚小的桃子进行册封礼，朱厚照又不想草草事，便一直拖着，想等到桃子金钗之年再办，而熙和二年恰巧是万泉公主的金钗之年。
　　朱载垓也就是嘴上抱怨几句，自家妹妹办册封礼，自然要办风风光光，好在册封礼有先例可考,比之前朱厚照的什么退位典礼好办多,因此礼部只是吵吵了一个月左右就流程确定下来,交给朱载垓审核了。
　　恰巧朱载垓正在接见葡萄牙使者，便简要看看礼部递上来的奏疏，随后简单批注几句,让他们将礼仪再往规格提一提,这才把奏疏放到一边。
　　葡萄牙使者有好奇,道：“皇帝陛下，册封公主的最规格是什么呢？”
　　朱载垓简要说了几句,随后问道：“你们那里呢？”
　　“我们那里的公主是没有正式的册封礼的，因为公主们从出生之后就是已经是公主,不需要额外的封号。不过我们那里有女王和亲王的册封仪式。”
　　朱载垓来了兴致,问道：“你们那里有女亲王吗？”
　　要是可以，没准他能给自家妹妹整一个。
　　“目前还没有。不过在英格兰等地，一般只会给王储以亲王的称号。”
　　朱载垓若有所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葡萄牙使者见状问道：“万泉公主今年已经十二岁？”
　　朱载垓回过神，道：“是。”他想到对方打听自家妹妹的消息,很有可能是不怀好意，因此语不善地反问道：“怎么？”
　　葡萄牙使者见年轻皇帝忽然有不悦，立刻道：“听说万泉公主刚刚出生没多久就有封号，似乎是历代公主中少有的，足以看出公主的优秀和贵血统。”
　　朱载垓这才满意地颔首，道：“当然。”
　　他也就是听个乐子，回去顺口将这件事和自家爹妈、妹妹以及小叔叔一说，他没放在心上，其他人却纷纷放下筷子，面色凝重地看着朱载垓。
　　夏灵瞬率先开口道：“你是说……葡萄牙使者向你打听了桃子的事情？”
　　“是啊，怎么？”
　　朱厚熜也开口道：“怎么？你自己想想，那些外国人可没有什么严苛的婚龄。”
　　朱厚照把筷子拍在桌上，道：“反他们了！连我的女儿都敢觊觎！不行，菜菜，明天你就下令和葡萄牙断绝往来，我要向他们宣战！”
　　朱载垓这时才回过味来。
　　仔细想想，葡萄牙使者打听桃子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想要让他们的王室子弟迎娶桃子！
　　想清楚这一点，朱载垓立刻反对：“不行不行！我明日就让锦衣卫去支会他们一声，我绝对不同意！我之前听说他们的国王年纪比我还大，那哪能配上我们桃子？”
　　反倒是当事人桃子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反而若有所。
　　夏灵瞬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问道：“桃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我和葡萄牙的使者接触不多，所以不是十分解……”桃子眨眨眼，道：“等到册封礼之后，我想多去几次万国使馆和葡萄牙使者相互解一下……如果可以，哥哥也请葡萄牙使者来观礼吧。”
　　朱厚照与夏灵瞬对视一眼，随后可怜巴巴地开口道：“桃子，你是不是不喜欢爹爹了？”
　　桃子有奇怪，问道：“爹爹为什么这么问？”
　　朱厚照更加委屈，道：“不然你为什么要离爹爹而去！大明这么好，比那个什么葡萄牙好多，他们那里又小又偏，天气也不如咱们这啊！”
　　夏灵瞬嫌弃地看着朱厚照，随后道：“你少来这一套，还是要看桃子的想法才对。”她的目光扫向桃子，略带鼓励，道：“桃子，你是怎么想的，说说吧。”
　　“我之前听说英格兰的使者也已经入了万国使馆，开始直接与我们建立外交关系，而不仅仅是从葡萄牙那里进口我们的瓷器和茶叶，所以我想葡萄牙正是着急的时候，所以才会试探我们对联姻的想法。”桃子认真地说道：“如果我能和葡萄牙的王储联姻，那么未来的王室就会有大明的血统。国王的年纪比我大，如果之后他不幸去世，我甚至可以以王太后的身份摄政，这对于我们插手欧罗巴的事务很有用。”
　　所有人都因为桃子的话沉默下来，唯有朱载垓目瞪口呆，寻思着自家妹妹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么多。
　　他的妹妹不是应该每天快快乐乐的，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吗？怎么现在显得他好像才是一个纯真的小姑娘？
　　夏灵瞬只是客观陈述道：“是那里的风俗和我们完全不同，你哥哥也说了，葡萄牙国王的年纪比你还大，而且因为我们和葡萄牙并不毗邻，如果你受委屈，我们是无法第一时间去帮你的，甚至有可能我们都帮不上你，因为如果跨越大陆和海洋开战，这对于我们是很不利的。”
　　桃子嗯了一声，道：“可是我还想试试，如果他们的国王对我没有兴趣，那么我还有很多机会。”
　　朱厚照给朱载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办法把这件事情搅黄。
　　朱载垓立刻表示自己收到了。
　　熙和二年七月初，万泉长公主朱濯英正式接受册封礼，葡萄牙使者也前来观礼，对于万泉公主的优雅美丽和落落大方留下深刻印象，在和万泉公主有接触之后，使者随后便给葡萄牙刚刚继位没多久的年轻国王寄去了简讯和他根据记忆画下的万泉公主画像。
　　回信也很快，国王对于与东方的贸易十分热衷，因此与重视血缘关系的东方联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以免被其余国家捷足先登。
　　毕竟万泉公主是大明唯一的公主，到她有助于到更多的帮助，加上大明在南方的海域找到了新大陆，并且已经在那里建立港口，对于他们在美洲的探索有很大的帮助。
　　况这位东方公主足够漂亮，黑色绸缎般柔顺的长发和美丽柔和的眼眸，娇小的身材……处处都透露着她的贵、神秘与美丽。
　　朱厚照很生。
　　“他肯定是图我家桃子漂亮，身家丰厚！”
　　夏灵瞬看着手中从拉斐尔那里拿到的葡萄牙语书籍，道：“你女儿已经单方面同意了，你在这嚷嚷也没用。难道你要让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对方很有可能和桃子没有任何共同话题，并且桃子以后在大臣们眼中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办法参加任何政治活动……别说你，桃子自己都不能接受。”
　　朱厚照想到公主的选婚制度，咬了咬牙，道：“那外国人长得歪瓜裂枣的……”
　　“比他爹强多。”夏灵瞬把书放到一边，让怀信帮她把那两幅画像拿出来，道：“长得还好，就是发际线有点高，比起他爹脸都有点歪的样子，他简直好太多。”
　　朱厚照幽怨地看着自家媳妇儿，道：“你就不管管桃子吗？”
　　夏灵瞬认真地说道：“比起选择合适的爱情，还是选择合适的生活更重要，毕竟我们可以没有爱情，是却不能放弃生活。”她笑笑，道：“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否定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比爱情更加重要。”
　　朱厚照没办法。
　　妻子同样也是为女儿好，只是更加遵从女儿的意愿罢，他能做的也只有支持和为女儿争取到更加优厚的条件。
　　按照朱厚照和夏灵瞬的意思，双方约定好在熙和八年四月正式完婚，虽然对于那位年纪略大的国王来说这样不利于他尽快诞下王储，是对于大明来说，女子必须满十八岁才可以成婚嫁人。
　　这六年中双方开始正式准备大婚，其间桃子需要学习葡萄牙语言和礼仪，同时，由于葡萄牙和伊斯蒂利亚两国之间的亲密关系，桃子还需要尽量学习另一国的语言、礼仪。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受洗，由于葡萄牙如今信仰耶稣会，桃子为了到葡萄牙的认可，需要受洗，并且到一个外国名字。
　　大婚流程也异常复杂，首先需要若昂三世来大明亲自完成在大明这边的婚礼，公主娶走，随后在葡萄牙的都城里斯本完成当地的婚礼。为了来桃子来能够顺畅地和大明联系，朱载垓特意和葡萄牙国王通信，希望葡萄牙在首都里斯本也能修建一所使馆，方便大明派使者驻扎，保证双方通讯畅通。因此，不仅桃子要学习外语，从国子监挑选出的担任使者的学生也要开始学习外语，方便沟通。
　　除此以外还有婚服的麻烦，虽然桃子是以公主的身份出嫁，是嫁到葡萄牙之后是君主的妻子，相当于皇后的身份，婚服究竟该如设计也是一个大问题。
　　而嫁妆也慢慢开始攒起来，由于夏灵瞬一开始没想到女儿会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因此在大明置办的一首饰、衣裳铺子便用不上，她只好托吴眉在一在洞乌（缅甸）以及东南亚国家行商的商队带成色上好的宝石回来，先给自家闺女打个好看点的王冠之类的，还有各类衣裙，再来个十几套，尤其是内衣，一定要有！那边的人据说内/裤都不穿！
　　大臣们也只好忙碌起来，毕竟是本朝长公主，在民间威望颇，又要远嫁小国，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因此办事倒是很麻利。
　　朱厚照和朱载垓爷俩倒是有伤感，好在距离桃子出嫁还有六年，父子两个立刻拉着桃子不是游园就是狩猎，还让大明的画师和西洋画师随行跟着，恨不把桃子的一举一动都画下来。
　　朱厚照这时才格外念夏灵瞬所说的“照相机”，要是真有这东西，他一定要给宝贝女儿拍个几千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要是顺利的话晚上还有一更


第194章 、番外一：笑春风（三）
　　大明在澳洲的第一基地已经修建完毕,为了方便接收资，周边也简单修建了两港口。虽说还不直接大规模移民，但对一些散户已经可以开始迁移,在澳洲修建城市更是指日可待。
　　朱载垓因着是新帝，处理关系不如朱厚照那样受制人，大笔一挥就下令废除奴籍，以后只可雇佣，严禁卖身，双方需要签订合决定雇佣的工作内容、工作时、工作薪酬等，若不及时改制则立刻将原本的仆从归位一户，田地的回家种田,没田地的收拾一下准备出海前往澳洲。
　　为了示好,葡萄牙将许从美洲带来的东西作为礼送给了大明,黄金白银自然不必说，还朱厚照和夏灵瞬一直心心念念的土豆和玉米，朱载垓从自家妈妈那里受到了这两种奇奇怪怪的食的魅力,立刻下令全国推行种植。
　　又谁会不喜欢玉米和土豆呢？
　　熙和五年,兴王朱祐杬去世,朱厚熜虽然几乎与父母素未谋，但按照礼制还是要回安陆为父亲守三年的孝,恰好夏圆儿在京也已经呆满了一年，早就摩拳擦掌想着回边境了,朱厚熜和陈莲就此暂时分别。
　　这下又只剩下了朱载垓一人,好在这几年他还算熟生巧，摸清楚了哪些情要紧，哪些情不必着急处理，处理身为皇爷的务总算是游刃余了。
　　眼看着万泉公主再过三年也可以嫁人了,大臣们也难免开始着急，毕竟朱载垓也就比万泉公主大三岁，一般情况哪妹妹先出嫁，哥哥还未娶妻的？因此纷纷向夏灵瞬请旨进行选妃，虽然不要求立刻完婚，但至少也要先订下一家好姑娘吧。
　　夏灵瞬自然是驳了回去，对外只说朱载垓年纪还小，暂时不考虑选后的情，此暂时搁置，待到年龄到了的时候再行选择，不得影响民自行嫁娶。
　　见朱载垓也没成婚的意，百官也没了办法，只好继续筹划万泉公主的大婚典礼。
　　对此朱载垓只想表示，你们给点时让自己出去走走，说不定还遇上一自己喜欢的姑娘，每天那么情让做，做都做不完，哪儿时去找喜欢的姑娘啊！
　　当然，这话也不和百官们明说，毕竟经过朱厚照在位时期的官员大都道这位皇后备受宠爱，以至延续了孝宗时期留下来的一夫一妻制，将内廷变成了她一人的后花园，要不是她生下了如今的皇爷，且朱载垓虽然偶尔叛逆，但治国手段并不差，和朱厚照比起来算是十分勤劳和努力，官员们就是顶着朱厚照的怒火也要上书让他纳妃。
　　因此朱载垓要是说自己想找一自己喜欢的，十八/九会让官员们炸锅，所以他还是决定暂时持保密态度。
　　伴随着时逐渐推移，迁移到澳洲的散户越来越，已经在沿海边建立了几小型城镇，基本俱备了接纳外来人口的设施，时土豆、玉米以及番薯的种植也十分顺利，因此暂任的驻扎澳洲总督特意来信请朱载垓取名，朱载垓考一番，根据信的一些描述简单取了几名字，随后叮嘱他们好好开澳洲。
　　既然已经承纳外来人口，朱载垓便意开放澳洲的港口，允许葡萄牙、伊斯蒂利亚在此进行休整，但是必须要缴纳一定的停船费，时在岸上的一切花销概不负责，如若葡萄牙以及伊斯蒂利亚在澳洲大明驻地不轨行为，大明将会进行反击，并且将异国船队驱逐出境。
　　当然，如今的葡萄牙和大明成为了姻亲国家，伊斯蒂利亚也不甘示弱，主动表示不会对大明前往美洲的商船进行阻拦，当然，前提是大明不会主动对伊斯蒂利亚宣战。
　　熙和八年，朱厚熜守孝结束，式袭爵为兴王，朱载垓与礼部商议，为已故兴王朱祐杬赐谥号“献”，称“兴献王”。如今藩王已经被取消大部分特权，除了会按季放粮米、可以耕种已经拥的田地之外，没过的特权，因此也就没曾经的桎梏，可以四处走动。
　　眼看着桃子即将出嫁前往异国，她是朱厚熜看着长大的，朱厚熜也很是不舍。因此朱厚熜便带着母亲和两妹妹一回顺天居住，等到大婚时一起观礼。好在在此之前，朱厚照已经让人在京寻找合适的院落买下来稍加改造，作为将来的兴王府，原本的兴王妃蒋氏也就此在顺天住下。
　　熙和八年年初，葡萄牙国王若昂三世乘船前往大明迎娶万泉公主，当然，为了使双方的地位更加平等，朱载垓按照西方的封爵方式册封自家妹妹为女亲王，时在桃子的要求下称之为阿维什女亲王，也是为了纪念若昂三世的祖先若昂一世建立的阿维什骑士团——西方没重名的避讳，反而更是一种纪念和尊重。
　　只是朱载垓觉得些奇怪，因此还是给了桃子一大明的封号，称之为“徽王”，不过为了避免大臣们没找，朱载垓并未公开，只是先写下了诏书，打算等着妹妹出嫁一段时之后再让大臣们意，反木已成舟，到时候明葡关系更加密切，他们也不得不意。
　　这次大婚先在大明顺天举行，按照朱厚照和夏灵瞬的意，以式为主，就是若昂三世这位“外国女婿”也要穿上明制传统婚服来完成整套大婚礼仪。
　　大婚后的暂时住所在顺天皇城附近营建，上书“万泉公主府”五大字，是朱厚照亲笔所写。
　　若昂三世之前只是隐约听说东方的富饶，可直到今日才受到东方享的丰富的资源。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妻子的美丽，他之前曾经看过东方画师所画的朱厚照夫妻二人的画像，但是因为容过刻板平，所以若昂三世一直担心未来的妻子的容貌恐怕不融入他的国家，后来虽然也看过油画画像，但这种画像往往会对模特进行一定的美化，更不必说使者是根据自己的记忆假手他人所画。
　　但现在亲自见过妻子之后，若昂三世已经彻底沦陷，他的妻子的容貌已经足够出众，独属东方美人的矜贵和神秘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牛奶一般白皙的皮肤，黑曜石似的眼眸，高雅的谈吐，优美的礼仪，时精通国语言，还对政治一定程度的精通，更重要的是没体味！这样好的妻子去哪里找？
　　“他怎么了？”
　　“不道，怎么看着点傻啊……果然就说不要把桃子嫁给这种外国人……”
　　“算了算了，桃子开心就好。”
　　夏灵瞬白了一旁窃窃私语的三朱家男人一眼，随后开始用葡萄牙语询问若昂三世以及葡萄牙如今的情况。
　　若昂三世一脸的粉红泡泡，十分详细地介绍如今欧洲的情况不说，又害怕自己的岳母听不懂，还不忘加上蹩脚的文，随后含情脉脉地与自己的新婚妻子对视。
　　朱厚照嫌弃道：“他好粘人，好恶心……”
　　朱载垓哼哼笑了两声，道：“你和妈以前也是这样，们说什么了吗？爹你明明就是看不惯人家甜蜜。”
　　朱厚照满不在乎地开口道：“你单身狗懂什么？少说话，看奏疏！”
　　朱载垓颇些不服气，道：“小叔叔不也是吗？”他的目光转移到朱厚熜身上，却见朱厚熜默默移开了视线，忍不住颤抖着开口道：“不是吧？”
　　朱厚照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明白了吧？”
　　朱载垓忍不住惨叫一声。
　　若昂三世些不解地看着在那里惨叫的大舅哥，对着妻子蹩脚地开口问道：“玛丽亚，怎么了？”
　　桃子揉揉额头，道：“没什么。”
　　若昂三世又看向不远处的岳父，那边的朱厚照和朱厚熜兄弟俩立刻露出一口大白牙，表示什么都没生。
　　夏灵瞬笑眯眯地说道：“没，皇帝陛下只是高兴了。”
　　大婚结束，若昂三世和桃子在顺天又住了小半月，这便要式启程前往葡萄牙进行当地的婚礼了，纵使朱厚照再怎么舍不得也留不下来，只好让朱载垓简单筹备了一下送行仪式，自己则因为过伤心不亲自去送了。
　　朱载垓本来也没放在心上，便自己去将妹妹和妹夫送出了顺天，又让朱厚熜替他送到天津港，这才慢悠悠地回了皇城，可刚一回宫就见到一小内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开口就是晴天霹雳：“皇爷！上皇和后娘娘跑了！”
　　朱载垓如遭五雷轰顶。
　　果然，什么“过伤心不送行”……这都是借口！他爹肯定是带着他亲妈跟着妹妹、妹夫跑到欧洲了！
　　一旁的宫人们看着朱载垓沉着脸走神，窃窃私语道：“皇爷？皇爷没吧？”
　　“皇爷怎么了？”
　　朱载垓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一认命的表情。
　　摊上这样的爹，他除了认命还怎么办？只是他该怎么和文武百官交代啊……
　　果不其然，过了四五月，朱载垓就收到了自家亲爹亲妈从欧洲寄来的信件，大意是他们在葡萄牙过得很好，虽然当地的食些难以接受，但经过夏灵瞬处理之后还是可以下咽的。信还夹杂了桃子如今的生活情况，表示若昂三世确实对自家的宝贝公主很好，大明的万泉公主、阿维什女亲王玛丽亚·阿维什凭借自己带来的丰厚嫁妆以及温柔亲民的态度很快获得了葡萄牙人的喜爱。
　　信的最后还写了，夫妻二人准备去英格兰游玩一段时，毕竟英葡关系极好，与大明也开始进行一定的商贸往来，想必两人在英格兰将会受到欢迎。
　　朱载垓：“……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我今天居然日万了，这可太难了……争取明天一天搞定番外_(:з”∠)_
　　欧洲的画像虽然很美，但是其实也是经过美化的，我以前看过一个照片和画像的对比，不得不感叹画师们具备美颜相机功能的重要性x若昂：噢，我的妻子，我的甜心，你就是天使，我的光，我的生命！（请脑补奇怪的普通话腔调）
　　小朱：……d区
　　灵瞬：……
　　桃子：微笑.jpg
　　*以下是奇怪口音的感谢名单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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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番外一：笑春风（四）
　　妹妹远嫁,爹妈旅游，就连小叔叔朱厚熜都去边关勇敢追爱了，形单影的朱载垓好继续看自己的奏疏,毕竟工作使他快乐。
　　总算有人看不下去他这样，道：“皇爷，您也该选后了。”
　　毕竟之前一直不大赞成朱载垓举行大规模选后的夏灵瞬不在，正是给朱载垓选拔妻子的好时机。
　　“说有些道理。”朱载垓摸摸下巴，道：“不过现在的百姓们不是都说西方人不错，有一夫一妻而无妾吗？既然如此，就不必大规模在全国各地选人了。朕想着也该让你们收敛一下了，就是偏远小国都知道注重夫妻感情的忠贞,某些官员还大肆纳妾,实在是不应当啊——”他看着已经汗流浃背的官员,似笑非笑地口道：“你说对不对？”
　　“这……皇爷说是。”
　　先前东西方的交流已经算是比较热络，但终究是官员之的交流，百姓们对此不知晓。可自夏灵瞬创办报之后,百姓们也对外国人的情津津乐道,其中最为人所感叹的正是西方讲究一夫一妻而无妾,虽说会有情人的出现，但私生子对财产是没有继承权的,同时夫妻双方如感情不和便可以离婚，男方还会给予女方一的赡养费,一些女子见状纷纷倡导在大明也施行一夫一妻无妾,私生子严禁继承财产，同时还要离婚自由，更不能此而受到刑罚。
　　之前朱厚照和夏灵瞬已经通过补充条例更改了律法，在此基础上对于婚姻法规进行一的扩充相对来说会简单一些,朱载垓也听说有些官员会在皇家进行选后的时候借皇爷的名义抢走一些民妇女占为己有，朱载垓不想背这个黑锅，自然就把修改律法这件拿到了面上说。
　　人地矛盾逐渐激烈的情况内阁也有所察觉，而修改婚姻法正是对这一情况的解决方法之一，内阁自然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律法的通过，同时，已经被纳的妾室如愿意，可以单方面离婚且脱离现在的家庭，也支持二次嫁娶。
　　这样户口数量也可以增加，纳税的人就会增多，对于国家财政来说也是一件好。
　　官员们让朱载垓选后没选成，反倒是被反过来弄丢了妾室，如今外面有许多岗位招揽女工，女子还可以独自立户，妾室的身份在律法中本就为人不齿，女子们自然能脱身的脱身，不能脱身的也努力攒着钱想走，后院起火，大部分人也没什么时去管朱载垓了。
　　朱载垓这才松了一口气。
　　谈什么恋爱，女人烦死了，有这时他早就去看是几本奏疏，就是打猎都能猎好几兔子了！
　　反正现在家里就他一个，朱载垓便乐呵呵地踩着饭点出去找老师严嵩吃饭了。
　　当然，主要是为了蹭师母欧阳夫人的饭。
　　“皇爷来了！”
　　严嵩差点被呛住，赶紧捋了捋胡子，让人把饭碗一收，又灌了几杯茶，这才坐直直的。
　　朱载垓一进来就看到严嵩在那里端正恭敬地坐着，嘿嘿一笑，道：“老师放心，我妈没回来。”
　　严嵩这才松弛下来，道：“臣拜见皇爷。”
　　不是严嵩胆小，是夏灵瞬对他来说确实威慑力极强，和朱厚照一样有一位妻子的严嵩远比其他朝臣更理解夏灵瞬对于朱家的意义，加上夏灵瞬曾经摄政，首辅杨廷和虽然对她不是格外友好，但也算是尊敬有加，而夏灵瞬对着严嵩时常一副笑面虎的样子，总是强调要好好教养子，严嵩看着她都有些生理性胃痛。
　　尤其是在某一次年节收到夏灵瞬额外送给他的一整箱粽子糖，严嵩就更傻了，自己暗中拉拢子的方法早就被皇后看透了，是对方没有点破罢了。
　　他是有想通过与子拉近关系、飞黄腾达的心思，但夏灵瞬就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有个胆子也不敢学刘瑾、钱宁之流啊。
　　更何况朱载垓也不傻，虽然对严嵩好感更多，但与其他先生关系也很好，登基之后更是挨个儿提拔了一番，严嵩则被提拔到了工部，虽说也有油水，但是每天累死累活的，时常要配合科技院和农务寺，成功做到了大明九九六，严嵩都担心自己短寿。
　　朱载垓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师母做的饭呢，我今天特意腾空了肚子出来的。”
　　严嵩无奈道：“宫中那么佳肴，皇爷怎么还饿着肚子出来？”
　　朱载垓嫌弃道：“吃我妈做的饭习惯了，不喜欢吃宫宴，都是冷的。还是师母做的饭媲美我妈，热腾腾的。”
　　堂堂皇爷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好笑，难道宫里那些锦衣玉食皇爷还不喜欢吗？不过严嵩对于自己这个学生分外了解，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好好一个皇爷被养成这样，和外面平常人家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欧阳氏听说朱载垓来了，立刻热了饭送过来，还不忘关切地问道：“皇爷最近如何了？”
　　朱载垓咽下饭菜，爽朗一笑：“好很，我还能吃五碗饭呢。”
　　“那就好。”
　　恰好严世蕃闻到饭香过来，见朱载垓在那里坐着，前一亮，立刻道：“皇爷哥哥！”
　　严嵩立刻训斥道：“庆儿，不许胡叫！”
　　“没没。庆儿看着好像又胖了些啊。”朱载垓摆摆手，简单问了问严世蕃的学习情况，这才对严嵩道：“老师，你上次自工部举荐的几人不错，在科技院算是尽心尽力，可还有别人推荐？”
　　严嵩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这才道：“听闻前些时候科技院又将鸟铳精进了一番，仅有手掌大小，放入弹药，无需填充□□？”
　　“是，我妈之前说过，等做出来了就叫手铳，平时皇城守卫除了佩戴刀剑之外，还要额外佩戴手铳。”朱载垓见他听着，随后道：“老师给我举荐了这么多人才，也不好委屈老师继续在工部待着了，我想让老师任礼部尚书一职，老师意下如何？”
　　严嵩一愣，不免有些激动。
　　他原本觉自己在工部恐怕一呆就是一辈子，虽说工部着科技院，如今越来越受重视，待遇也越来越好，但油水相对吏部、礼部这种轻松且可以拉拢人脉的工作岗位来说还是差了点。
　　“臣多谢皇爷。”
　　朱载垓看吃差不多了，这才准备起身离，顺便道：“庆儿也该准备科考了吧，老师记多多上心。”
　　严嵩注视着他离，这才反应过来。
　　当初杨廷和之子杨慎科考时，杨廷和为了避嫌推辞阅卷，被人称道“大公无私”，而礼部也与科考有重大联系，严嵩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自己到时候一要避嫌，严世蕃科考他便不能出题，更不能阅卷，否则等待他的就是朝堂上下乃至民的鄙夷谩骂。
　　如此即使严嵩担任礼部尚书一职，也基本等同于闲职。
　　聪明，他的学生实在是聪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也不过如此……
　　“爹，怎么了？”
　　“没什么……”
　　朱载垓心情大好，走在街上，恰巧看到有卖糖球的，便走过去道：“来串糖球。”
　　卖糖球的姑娘抬起头，道：“不卖了。”
　　朱载垓抬头望天，道：“这日头还早，怎么就不卖了？”
　　“我爹说我卖不出去货，还想着读书、自立户，我娘又死了，我读不起书，该回去嫁人了。”
　　如今已经是深秋，天气寒冷，这个姑娘却穿了薄薄的秋装，看着就冷，仔细看她消瘦厉害，皮肤苍白，一双圆圆的睛显分外的大。朱载垓见状啧了一声，随后钱袋里掏出钱，递到她手边，道：“这个给你，把你的糖球卖给我，去读书吧。”
　　卖糖球的姑娘巴巴地看着他，但没有接过钱，是道：“给多了。”
　　朱载垓清清嗓子，道：“我是科技院的官员，我出钱让你去女学读书，等你学完毕业了就来科技院工作，还钱给我，怎么样？”说完，他把整个钱袋都递给了姑娘。
　　姑娘原本病态般白皙的脸染上了一丝粉色，她轻声问道：“真的？”
　　朱载垓点点头，将钱袋塞进她手里，随后叮嘱道：“这些钱你拿好了，千万不要给别人，更不要让别人看到了。”他见姑娘穿单薄，道：“先去置办一身暖和的衣裳。”
　　姑娘低头看着手中的钱袋，随后急忙将手中插满了糖球的桩子递给朱载垓，道：“大人，谢谢你！我……我先回去了……我姓林，家里都叫我妙儿，我回去一好好读书，将来去科技院找大人还钱！”说完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朱载垓瞄了一手中插着糖球的桩子，一时有些好笑，索性上面拔了一根边走边吃，觉心情更好。路边倒是有姑娘看见他仪表堂堂，忍不住他询问糖球价格，想要借机搭话，朱载垓便一一回绝。
　　朱载垓笑道：“这是我自己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菜菜：我的自传干脆叫被嫌弃的菜菜孤单的一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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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番外一：笑春风（五）
　　熙和十一年,朱厚照和夏灵瞬夫妻俩总算回来了，为的是参加朱厚熜和陈莲的婚礼，两人原本是打算低调回来的,但由于朱载垓分外幽怨，拉了个锣鼓队港口迎接二人，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外面飘了两年的太上皇和太后总算回来了。
　　所谓“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正是如此。
　　至于夫妻两个被百姓们齐齐围观，两人只能如同珍稀动物一样被人围观，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前来接驾的兴王，将从外面带回来的各类物品装车运走。
　　等到上了车，朱厚照才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我玩阴的，他老子脾气好是不是？”
　　“还不是因为皇兄带着皇嫂一走了之,所他才想着‘报复’。”
　　朱厚照瞪了朱厚熜一眼,道：“你站谁一边？别忘了小时候是谁陪你玩举高高,带你画画……”
　　朱厚熜默默开口道：“举高高难道不是因为皇兄想要捉弄我，教我画画却将我弄得浑身都是墨汁……”
　　朱厚照一时语塞好半天才重新开口：“怎么还都记得……”
　　眼看着朱厚照还要继续辩论，夏灵瞬及时制止这兄弟两个,道：“好啦,一回来说这些,是的……”
　　年轻的兴王身着月白色道袍，白净俊秀,道：“我站皇嫂这一边。”
　　朱厚照语凝噎。
　　夏灵瞬笑嘻嘻地说道：“我知道你和陈姑娘一定能修成正果，初她跟着圆姐儿一进来,你的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的。”
　　朱厚熜有些不好意,耳尖也微微泛红，随后道：“莲姐儿如今还二姐姐那里备嫁，我不好去打扰她……”
　　规定一夫一妻妾之后，女性的地位又比原先提高了不,也有更多女子加入了提高女性地位的运动中，为了安抚百姓，朱载垓正式册封魏国公夫人夏灵素为大同游击，同时还把早准备好的册封家妹妹为女亲王的宝册一起交了内阁。
　　封一个是封，封两个也是封，反正万泉公已经不国内，后十有八/九也不会回来，封一个女亲王也不妨碍大局。
　　夏灵瞬会意，笑道：“好说，娘娘帮你去看。”
　　朱厚熜忽然瞥到朱厚照下巴上的胡茬，微微一愣，道：“皇兄……怎么留胡子了？”
　　朱厚照有些好笑，伸手去捏朱厚熜的脸，笑道：“朱厚熜，你小子是不是忘了，你家皇兄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
　　朱厚熜这才意识到朱厚照竟然也已经到了不惑之龄，他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朱厚照的脸，发觉他确实已经有了细纹，额头也出现了川流的纹路。
　　尽管他一直四处奔波，看似放/荡不羁，不守规矩……但他确实老了。
　　夏灵瞬拍了朱厚照一把，道：“欺负熜哥儿……他啊，是有了外孙子，如今正高兴着呢。”
　　朱厚熜有些惊喜，道：“桃子有孩子了？”
　　夏灵瞬想到家可爱的外孙，笑道：“是啊。不然我和你皇兄也不会国外待那么久，我们到了葡萄牙，经过葡萄牙引荐去了英格兰、苏格兰转了不到一年，回到葡萄牙之后桃子已经有孕了，桃子毕竟是第一次，国外生孩子的习俗又与我们不同，还总有产褥热病，我放心不下，便又葡萄牙住了一年多。”
　　朱厚熜忍不住问道：“有画像吗？”
　　“有。”朱厚照把画像递朱厚熜，随后道：“叫阿方索，未来是阿方索六世。听说他祖上还有好个阿方索，分都分不清。所我让桃子他取了个新名字，叫朱翊铮。”
　　朱厚熜打开画像，这小娃娃倒是得精致漂亮，乍一看像是个女娃娃。
　　朱厚照嘟囔着抱怨道：“外国人麻烦，取那么多重名。”
　　夏灵瞬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不是有了大明的名字吗？”
　　一行人回宫之后，朱载垓这才委屈巴巴地抱着家亲妈，道：“妈，你们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出去玩那么久……”
　　朱厚照立刻把他从家媳妇儿身上扒拉下来，嫌弃道：“多大的人了，还要妈妈抱抱……”
　　“哼……”
　　夏灵瞬奈道：“你们两个来。”随后她把桃子平安产子的事情告知朱载垓，朱载垓立刻喜不胜，笑道：“我竟然舅舅啦！桃子太辛苦了，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想办让人她送过去。”
　　“没有，桃子说了，让你别麻烦了。”
　　朱厚照借机嘲笑道：“某些人都舅舅了，连媳妇儿都还没找到呢……今年这都多岁了？哦，也和你妹夫初年纪差不多大……”
　　朱载垓：“……还不是你一直带着我妈到处乱跑，我是想找媳妇儿也找不到啊！”
　　朱厚照不直气也壮，道：“那是你己的问题，你最好己反一下。”
　　夏灵瞬眼看着父子两个又要怼起来，急忙拦下两人，道：“好啦，你们两个多久没见了，怎么现反而一见面吵起来？”
　　朱载垓哼了一声，拉着家妈妈道：“妈，我们明天去科技院逛逛吧，你不这两年他们又研究出不新东西来，你肯定喜欢。”
　　夏灵瞬横了朱厚照一眼，笑道：“好啊。正好你爹回来了，明日有劳他辛苦一下，帮忙看看奏疏了，妈妈陪着你去一趟科技院。”
　　“我之前特意让膳房做了好吃的，走，我们膳去。”
　　眼看着母子两个渐渐走远，朱厚熜拍拍家皇兄的肩膀，道：“辛苦了。”他见朱厚照看向己，笑眯眯地说道：“我请了婚假，恐怕不能陪伴皇兄了。”
　　朱厚照：“……”
　　这年科技院确实研究出了许多新式武器，早已经追赶甚至超过了葡萄牙和伊斯蒂利亚等国，因此武器出口也成了国库的一大收入，不过武器到底是比较敏/感的东西，不方便大批贩卖，因此产出的成品大多都来装备军队等等。
　　除此之外，科技院也开始研发鸣钟等一系列小东西，冶炼的技术水平也比之前提升了一大截，朱载垓为了方便，将科技院划分成了军和民两个大院，其中军要是研究武器，根据武器的应方式分为陆军武器和海军武器，下面再细分步兵、骑兵等；民则是钟表、农具、纺纱工具等一系列民常工具。
　　至于原先的天文、历等专业的研究则归置进入了科学院，同样并入其中的还有钦天监和农务寺，相对科技院掌握多门技术来说，科学院更加注重论知识，双方平等且时常有学术交流，这样也是为了推进双方的研究进度。
　　“这是手铳，你们出海之前还是雏形，现已经可稳定制造了，所我已经让宫城内的护卫佩戴这种武器，皇城的护卫则继续使改良鸟铳。”
　　夏灵瞬掂了掂手铳的重量，露出一个微笑，道：“是这样。”她拿起手铳，不等旁边负责向夏灵瞬解释如何使手铳的姑娘反应，便对准靶子快准稳地开了一枪，正中靶心。
　　朱载垓目瞪口呆，不过他早习惯了家妈什么似乎都会一点的样子，便对一旁负责介绍的科技院女官道：“太后己可，你退下吧。”
　　女官咬咬唇，似乎是有些不舍得，道：“还是臣为太后介绍一下吧。”
　　夏灵瞬见状笑道：“我葡萄牙的时候，没事陪着你爹去他们那里的猎场打猎，要的是鸟铳，这两者使方差不多，不过原定然不同，有个人为我讲讲也好。”
　　女官眼前一亮，急忙道：“谢过太后。”
　　夏灵瞬听她路清晰，语言简洁，介绍得井井有条，便询问起她科技院内负责什么工作，这女官姓林，名妙心，夏灵瞬的女子书院内毕业，连获三年的奖学金，科技院内负责图纸绘制，算是石冲手把手交出来的学生，仅仅一年便已经对己研究的火器得心应手，也正是如此才能得到为太后讲解手铳的使方。
　　小姑娘得不是十分出众，但接人待物都很是沉稳，夏灵瞬然很是欣赏，不过更重要的是她还意发现林妙心偶尔还会装作漫不经心地瞄家儿子一眼。
　　虽说妈妈都不会觉得家孩子丑，但夏灵瞬也知道家儿子绝对不是帅到惨绝人寰，能让人一见倾心，毕竟父母基因那里，朱厚照和夏灵瞬都不是什么绝世帅哥和女，朱载垓遗传了朱厚照有些瘦削的脸和夏灵瞬还算出彩的眉眼。因着喜欢打猎，身高应接近一米八左右，原本随了爷爷的白皙皮肤也被晒黑了一些，加上跟随夫妻两个过分活泼的性格，顶多算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帅哥，只是每天笑嘻嘻的样子，怎么看着都不大像个皇爷。
　　那究竟为什么这位女官一直暗中关注着家儿子呢？
　　朱载垓却似乎浑然不觉，只是继续和家亲妈说着话。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这个番外也太长了吧x希望大家没有看腻_(:з”∠)_）
　　下一篇番外应该是后世的事情嘿嘿嘿w
　　*以下是单身狗菜菜的感谢名单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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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番外一：笑春风（六）
　　恰好此时石冲来了,夏灵瞬便和他闲聊来，想着趁这个机会给自家儿子和这位女官留点空间，看看事是要往哪个方面发展。
　　林妙心看着太后弃自己去找师父闲聊,又看了看一旁摆弄各类火器的皇爷，眼看着如今只有他们两个，她紧张地攥紧了手，好半天勉强口道：“大人……”
　　朱载垓有些奇怪地回过看向林妙心，道：“你是叫……？”
　　林妙心又不敢话了，红着脸道：“不是……”
　　朱载垓放下手中的鸟铳，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之前那个卖糖球的小丫吧？”
　　林妙心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脸更加红了来,结结巴巴地口道：“……还以为大人不记得了……”
　　朱载垓笑道：“听别人他们有个会做糖球的师妹,当时就猜是不是你了,现看来，没有猜错。”
　　林妙心紧张地扯着衣摆，许久之后道：“是来还大人的钱的……”
　　朱载垓摆摆手,道：“不还了,能那点银子换这一位优秀的绘图大家,怎么看都是赚到了。”他看林妙心红着脸，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便道：“太后刚刚从国外回来，正好对于如今的科技院还不够了解,不如你有空闲的时候便进宫为她和太上皇好好讲解讲解,他们两个一向喜欢赶着潮流走。”
　　林妙心骤然委托了这艰巨的任务，忍不住严肃来，重重地点点。
　　朱载垓看她这有些好笑，不由想了自家妹妹小时候傻乎乎的子,如今也已经是另一个国家的王后、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伸出手拍拍她的，道：“你的年纪这么小就已经这博学多识，一定要珍惜你的天赋对。”
　　林妙心他摸了，不由微微一愣，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
　　朱载垓见她脸红的厉害，这意识到自己不是她的父兄，实不应当做出这略显轻浮的举动，急忙收回了手，小声道歉：“不好意思，看你年纪和妹妹差不多大，便摸了你的。”
　　林妙心咬咬牙，还是大声强调道：“不小啦，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朱载垓微微一愣，不由哑然失笑，道：“可你比妹妹还小两岁呢。”他嘴上这，看着那张小脸却还是心中一动。
　　林妙心忍不住嘟了嘴。
　　夏灵瞬不远处时不时偷瞄着朱载垓那边的况，看见两个人似乎关系不错，不由若有所思，她对石冲问道：“这个姑娘你熟悉吗？”
　　石冲解释道：“她家中原本是卖糖球零嘴的，亲娘走得早。听她以前差点她爹卖去嫁人，后来路上遇到一位贵人，出钱买下了她所有的糖球，让她去好好读书，后来她便拼了命的读书，听学得很好，后来便推荐来们这里绘图了。”
　　夏灵瞬意味深长地重复道：“贵人……”
　　石冲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看她接人待物很是大方，看来你这个师父将她教的很好。”
　　石冲笑了笑，道：“是她自己愿意钻研，也不过是领她入门罢了，看她这功，以后也能接的班了。”
　　夏灵瞬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心里寻思着要是自家儿子对这位女官有意思，那这个难度还是有点大的。
　　朱厚照和夏灵瞬当然不会对她有什么意见，怕只怕群臣反对，毕竟夏灵瞬已经算家很差的了，但怎么父亲也是正经锦衣卫出身，大哥还是宫中校尉。而林姑娘出身商户之家，母亲又去了，父亲看来对她也不甚关心，连这小姑娘的事似乎都不过问……
　　朱载垓不知道自家母亲已经想了许多，只是走到母亲身边，道：“妈，你想什么呢？”
　　夏灵瞬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林姑娘人不错，以后若是有空，你得常陪来科技院走动走动，让林姑娘多为讲讲这火器的事。”
　　跟过来的林妙心听到朱载垓应下了太后的话，心猛地一跳，急忙掐了自己的手心好几下，这回过神来，她努低下想要掩饰自己的表，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来。
　　待到朱厚熜大婚之后，夏灵瞬便时常和自家儿子出宫去科技院，只留下朱厚照一个人处理务，。
　　朱厚照有些不爽，偷偷对夏灵瞬道：“难道科技院里养了小帅哥吗？你怎么天天和菜菜往那边跑？”
　　夏灵瞬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帅哥……这是为了你家儿子的姻缘。”
　　“姻缘？”朱厚照来了兴致，手中的奏疏一丢，道：“什么姻缘？”
　　夏灵瞬自己猜测的故事大概和朱厚照讲了一遍，随后道：“所以猜当初帮助林姑娘的可能就是咱们家菜菜。虽这小子平日里看着笑嘻嘻的，可聪明的很，对人一向很有寸，知道怎保持距离，可看他和林姑娘聊天的时候很轻松，却还有意注意一些规矩。”
　　朱厚照想了想，道：“不应该啊，喜欢不就应该直接娶回家吗？就算不娶回家，那也先主动一点吧？”
　　夏灵瞬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儿子是你啊？菜菜他虽然活泼，但也不是没有寸的人。林姑娘的身不算很好，又科技院任职，无论如何都不算好的皇后人选，一旦菜菜布，必然会引朝臣们的非议，到时候要是成不了，那就是害了林姑娘。更何况看林姑娘很喜欢她科技院的工作，要是将来成为了皇后，能不能继续工作还是个问题呢。”
　　朱厚照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随后道：“那他知道没希望还和这个林姑娘主动接触？”
　　“那不是想要努看看有没有希望吗？”夏灵瞬瞪着朱厚照，道：“如果换成是你，你难道会放弃啊？”
　　“这个嘛……”
　　夏灵瞬挑眉：“嗯？”
　　“当然是不会了。不过们和他们况不同嘛。”朱厚照思考片刻，还是道：“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么多年来，你觉得那些大臣的观念真的一点都没变？只要们两个足够强势，应该都能摆平。”
　　夏灵瞬也明白这一点，但心中难免有些犹豫：“可是这对林姑娘是否也是一种桎梏？”
　　朱厚照伸手给她捏肩，道：“这个……你问她本人不就知道了？你是太后，召她进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夏灵瞬歪着想了想，点点道：“那就这么定了，来问问林姑娘的心思。”
　　趁着年节接见内外命妇，夏灵瞬顺便召林妙心入宫觐见，这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夏灵瞬笑眯眯地口道：“来吧。正是年节下，不这多礼。”
　　“谢太后娘娘。”林妙心小心翼翼地身，余光扫了扫周围，并未看见朱载垓的身影，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还是敛了神色。
　　夏灵瞬先是和林妙心闲聊片刻，等到她放松下来，这道：“妙心觉得皇爷如何啊？”
　　林妙心微微一愣，急忙回答道：“皇爷决断英明，待下宽和，是一位……”
　　夏灵瞬笑着打断她，道：“是问他作为男子如何？”
　　林妙心有些不好意思，道：“臣不敢僭越……”
　　“就是了。”夏灵瞬故作苦恼，道：“今年皇爷都已经二十六岁了，可却始终没有擢选皇后的意思，朝臣们都催本宫尽快为皇爷选后，可是皇爷却总是频频推辞……这可如何是好？”
　　林妙心只听前面还有些失落，但听朱载垓一直推辞，又忍不住露出一个小酒窝，她见夏灵瞬盯着自己，这急忙解释道：“臣没有别的意思，臣只是想皇爷太不容易了，每日忙于务不，还要时常御们管着衣食住行……皇爷就算不是皇爷，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男子。”
　　“所以本宫想今年为他选一位他喜欢的妻子，待到一会儿好好问问他。”
　　林妙心听到“他喜欢”个字，心底一沉，随后勉强道：“既然如此，臣理应回避。”
　　觅菱自门外走来，笑道：“娘娘，皇爷来了。”
　　朱载垓一进来就看到林妙心站一旁，背影似乎多了一萎靡不振，心中不由一紧，心里寻思着自家亲妈察言观色一向上乘，林妙心不可能会因此萎顿是……莫非自家亲妈看出什么、棒打鸳鸯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点符合现的景，急忙口道：“这是怎么了？”
　　夏灵瞬笑眯眯地问道：“还要问你，为什么不早些带林姑娘来咱们家中做客？”
　　朱载垓也有些傻了，道：“什么……什么做客？”
　　夏灵瞬质问道：“你忘了？你不是答应，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带到家中做客？你要不是想让林姑娘来家中做客？那你怎么每日非要和你一去科技院？难道不是知道和林姑娘关系好？”
　　朱载垓刚想辩解，却见夏灵瞬冲着他使眼色，他忽然明白什么，双眼一亮，立刻道：“知错了。”
　　林妙心微微一愣，不由转过看向朱载垓，却见他冲着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忍不住有些惊喜。
　　莫非……莫非皇爷喜欢的人就是她？
　　夏灵瞬见这一双人看着彼此都是一副惊喜的子，忍不住无奈地笑着摇摇，径自转身走了。
　　虽经过夏灵瞬这，二人已经将话彻底了，但朱载垓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大臣们都不是吃素的。
　　“这不是还有你爹妈吗？”
　　朱载垓还是有些犹豫，道：“可是要是妙心还想科技院继续工作……”
　　朱厚照忍不住踹他一脚，道：“不成器的东西，自己媳妇儿的愿望都满足不了还娶什么媳妇儿？你还让不让你老子抱孙子了？”
　　朱载垓会意，立刻道：“懂了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_(:з”∠)_
　　今天还有更新，信我，至少还有两三章
　　灵瞬：是的，我是真的红娘本娘，这儿子要他何用：）
　　小朱：不争气的东西！
　　灵瞬：不争气的东西！
　　葱葱：不争气的东西！
　　桃子：不争气的东西！
　　菜菜：？？？？？
　　*感谢在2020-12-1617:28:30~2020-12-1619:2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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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番外一：笑春风（七）
　　果然不出他们料,朝臣们对于这样一位出身低下的皇后自然是极反对的，而夏灵瞬也不在意，直接表示自己出身也不算贵,更何况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便是不反对身较低的女子成为皇后，反而提倡从平民百姓中选择皇后或王妃。
　　虽说林妙心是商户之女，但她经离多，并且还在科技院身担要职，这样的女子更应该成为皇后——也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朱厚照也跳出来质群臣，难他们对太后不满意？对太后不满意，难不是对皇爷的不满意？
　　选后这种事情，归根到底还是皇的私事,即使内阁有权干预,杨廷和也懒得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他还有大明本土以及澳洲那边的新行省的事情要忙，哪里来得及在意朱载垓要娶谁当老婆这种事情？
　　毕竟皇后对于朝堂的干预终究还是太小，况且林妙心虽然身份低微,但也是在女子书院正经读过书的,杨廷和对太后和自夫人对于女子的培养还是信得过的,既然内阁不发声，御史们就是再怎么激,最终也只能偃旗息鼓。
　　随后帝后大婚的日期越来越近，质疑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皇后的身份对于普通百姓的女儿来说毕竟也算是一种鼓励,至少能说明读书就算是对女子的婚事那也是有利的,不信你去看看当今的皇后。
　　熙和十三三月廿一，帝后正式大婚，朱厚照和夏灵瞬也总算能松一口气。
　　至于之后日子怎么过，还是要看朱载垓夫妻俩的。
　　虽然两人新婚燕尔,但朱厚照也劳累有一段时间，为此果断将亲儿子扔回奏疏堆里，每日和夏灵瞬四处闲逛，偶尔也去科技院或者科学院串串门。
　　都说人闲多容易生病，果不其然，到底朱厚照便忽然病倒，在别人眼中，他身体一向很好，因此骤然知朱厚照病倒，众人都有些惊讶，倒是夏灵瞬处变不惊，照常召吴杰来为朱厚照看诊，暂时安抚人心，大也只当朱厚照只是小病一场罢。
　　吴杰大概诊治一番，让夏灵瞬摒退众人，这才开口：“娘娘还记得当初臣和你说过些什么吗？”
　　夏灵瞬瞟一眼喝过药之后正在安睡的朱厚照，许久才收回目光，：“我记得。”
　　“皇爷……太上皇身体本就不算很好，虽然前些的调理还算有效，但这几皇爷四处远走，去之地气候、风物各不同，想必也有水土不服的时候。”
　　夏灵瞬微微颔首，：“是，他在去葡萄牙的路上便病一场，当时只当作是晕船，后来到葡萄牙也小病一场……”
　　吴杰叹一口气，：“身体底子有亏损，调理也仅仅是尽人事，可太上皇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使是华佗再世也难以诊治。”
　　夏灵瞬勉强打起精神，：“你只说他……他还有多少时间？”她说完才觉得自己的声音隐约多些哭腔，她努压抑住心中的苦涩，又：“我们在葡萄牙的时候就询过那里的医者，回答也和你说差不多……他一直都知。”
　　吴杰无法，只好：“这次算不得什么大病，但也是一不薅的预兆，‘病来山倒，病去抽丝’，臣估摸大概也就只有三四。”
　　夏灵瞬垂下眼睑，憋许久才没让泪珠落下，她微微颔首，：“我明白，还是有劳吴太医保密。”
　　“是。”
　　待到吴杰退下，床榻之上才隐隐传来朱厚照的声音，：“还有三四啊……”
　　夏灵瞬走到他身边坐下，：“这下你满意？”
　　“我很早之前就知这题的答案，即使真有不满意，也早就随着时间逐渐消失。”朱厚照的目光扫向夏灵瞬，带着鲜少直接表露出来的温柔，：“何况即使它真的偷走我的寿数，也经给我一位能够伴我一生的妻子，我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好好和我的娘子度过有的日子。”
　　夏灵瞬握紧他的手，：“你不许再随着自己的心思乱来。”
　　朱厚照有些好笑，：“团姐儿比有人都解我……那样我还会开心吗？”
　　夏灵瞬伏在他身边，轻声：“可这样我也不会开心的。”
　　熙和四中，夏儒去世，熙和八末，叶氏去世，就连大哥夏助也经过半百，夏灵瞬经失去太多亲人，却还要再接着送走更多的人，这让她何不感到惶恐不安呢？
　　朱厚照正要说什么，经有宫人来通报，说是皇爷与皇后娘娘来，两人便心照不宣地收起消极情绪。
　　朱载垓见亲爹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说话还带着鼻音，想必是得风寒，再听朱厚照还是一既往的和夏灵瞬打趣，便觉得朱厚照没什么大题，说话也放心起来，倒是皇后林妙心观察细微，隐约察觉到朱厚照和夏灵瞬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便也不好点明。
　　“咱们大明在澳洲今经有新的行省，我这一促成的人还没去看过，这可不行，到明开春，我要和你娘一起去澳洲玩一趟。”
　　夏灵瞬听朱厚照这么说，忍不住攥紧他的手。
　　朱载垓嘲笑：“爹，你还是安安心心养老吧，你都多少没生病，现在却得躺在床上，就是你总带着我妈到处乱跑的结果！”
　　朱厚照呸一声，起身：“像你这样你，你爹现在照样能打十！”他说罢便要起身去收拾朱载垓，最终还是被夏灵瞬按住。
　　夏灵瞬摇摇头，：“你还在病中，别再乱来。”
　　朱载垓见状不由有些怀疑，：“我爹病得很重吗？”
　　朱厚照立刻抢在夏灵瞬之前回答：“你妈就是操心习惯，你爹我怎么说也是领军打仗的人，身体能差到哪里去？”
　　夏灵瞬也努露出一笑容，：“是啊，我就是习惯操心你爹的身体。”
　　朱载垓看得出自亲妈脸上有勉强之色，只好：“就算要出海那也得爹你的身体好些再说。”
　　林妙心也附和：“是啊，爹爹，还是身体要紧。”
　　夏灵瞬捏捏他的手，意有指地开口：“你也听到儿子和儿媳的话，先把病养好再出海也来得及。”
　　朱厚照知她终究是太过担心自己的身体，只好：“好，我答应你们还不成？你们怎么也和那些御史一样烦人？”
　　“我们烦人？是爹你太不服老！”
　　朱厚照的病一直到熙和十四中才有好转，病一好他便迫不及待地张罗着准备出海去澳洲玩一趟，恰好澳洲那边天气与大明这边反，此时出海正好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前往澳洲。
　　朱载垓见自亲爹坚持，没办法，只能同意，让朱厚照与夏灵瞬坐着前往澳洲运输的商船一起出海。
　　朱载垓正有些担心自爹的身体，皇后林妙心被诊断出怀孕两月有余，原本的担忧刹那间被初为人父的喜悦冲走。
　　熙和十五六月十五日，皇长子出生，取名朱翊铭，朱载垓立刻给还在澳洲吹冷风的父母一封信，催促他们再冬天过去之后早点回来抱孙子。这封信直到熙和十五底才传到夏灵瞬手中，尽管朱厚照的身体情况有些不容乐观，但夫妻两人最终还是决定立刻启程回到大明。
　　因着此时大明还处在冬日，因此两人决定先去满剌加的大明驻扎地暂时休整，到开春之后再乘船前往天津港，坐马车回顺天。
　　只是还未到满剌加的时候，朱厚照的身体便经支撑不住，隐隐经不大好，船上的医生也无诊治。众人身处海上也无法给大明送信，只能和眼睁睁地看着还算轻的太上皇的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
　　“团姐儿……”
　　夏灵瞬一直守在朱厚照身边，寸步不离，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立刻精神起来，：“怎么？”
　　朱厚照勉强坐起来，：“什么时候？”
　　“下午，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入夜。”
　　朱厚照扶着她的手，：“我们出去。”
　　“出去？”夏灵瞬看他神色好许多，心中更是咯噔一声，：“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出去走走。”
　　夏灵瞬见他神色坚决，只好为他披上披风，扶着他走出船舱。甲板上的风对来说更大一些，吹得二人的衣摆猎猎作响。
　　因着是在海上，连那一轮西沉的落日都火球一般热烈，被无限放大，温暖而不灼热。
　　夏灵瞬不由喃喃：“好美的落日。无论在哪里看到、第几次看到，它还是会让人觉得很美。”
　　朱厚照看到她嘴角隐约浮现的笑意，不由也笑起来。
　　夏灵瞬看他笑得此开怀，忍不住：“你笑什么？”
　　“我记得太宗就是在征战时病倒在榆木川……”朱厚照的眼睛亮晶晶的，颤抖着开口：“一在战火中淬炼出的英雄，最终也倒在征战的途中，这或许就是英雄的命运。”
　　夏灵瞬扶着他，勉强露出一笑容，：“你现在可是在大海上。”
　　“也是在开拓海洋的路上。”朱厚照迎着夕阳勾起嘴角，随后朗声大笑，许久之后他才开口：“人就应该这样，嚎啕而来，大笑而去，这才不负此生！”他转过身看向夏灵瞬，轻轻地擦拭她脸颊上的泪水，：“别难过，团姐儿，既然今生能成为夫妻，我们一定还会再次遇的。”
　　夕阳勾勒出他的侧脸，带着留恋和坚定。
　　夏灵瞬含泪点点头，露出一笑容，：“我知，我们一定还会遇的。”
　　熙和十五腊月十五，大明毅皇帝朱厚照病逝于海洋之上。他的回乡之途直到次的春日，伴随着春风划上句点。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完结篇～本来想从菜菜角度写完的，但还是这样写了_(:з”∠)_
　　（存稿还写了灵瞬去世的片段，但因为害怕挨揍还是不放了x如果真的有人想看我就发了，把灵瞬去世那章当番外一的完结章了x）
　　下一篇应该是从后世角度去看当时的事情w
　　还有一个假如大家都在地府相见会有什么场景发生，大家想看我就放出来，不想看就不发了x（因为和后面的现代番外冲突所以在想要不要放x）
　　本文应该今天就完结啦，爱你们=3


第199章 、番外一：笑春风（完）
　　朱常淩晃着皇太后胳膊,道：“太奶奶，太奶奶，继续讲嘛！然后呢？”
　　老皇太后从困倦挣脱出来,露出个和蔼笑容，道：“后来……后来没后来了，夕阳是结局啊。”
　　皇太孙失望地啊了声。
　　经从司礼监位置上离开曹怀信如今是皇太孙大伴，他和蔼地抱起皇太孙，道：“太后娘娘累了，太孙，我们御花园给老娘娘摘枝花来醒醒神，好不好？”
　　朱载垓不由在心叹了口气。
　　爹走了之后,老娘也病了好久,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原因自然是朱载垓将太子朱翊铭交给她教养，皇后林妙心也道夏灵瞬不易，也时常陪在夏灵瞬身边。
　　太医说老娘是纪大了,身体不好了,算不上病,可那样个从前精神奕奕，和老爹说退位退位、说出海出海,忽然躺在那里不怎么动弹，每日做什么没精神,说话也是懒洋洋,朱载垓怎么能不害怕。
　　可是爹和娘教过他了，身为皇帝，无论怎么害怕，面上不能显露,大臣们是与你并肩起为这个国家努力奋斗，要是连你害怕了，心乱了，所以皇帝不能害怕，要比世间每个更加勇敢、更加不惧冒险。
　　所以朱载垓只是让更多来照顾老娘。
　　他第个想到是两个舅舅和两个小姨，大舅早经在十时候世了，舅纪也不小了，但无论如何是要让老娘见见亲，重新打起精神来，朱载垓也只能多派了几个接舅。
　　“你小子啊，平时忙得顾头不顾腚，这会儿想起你三舅我了。”
　　姨推了推三舅，道：“三哥，你别耍无赖了，差不多行了，姐姐病得厉害，你别惹她不开心了。”
　　朱载垓也开口道：“三舅，我妈精神是越来越不行了，我想着你们进宫来看看她，能让她开心点。我道你顾忌我娘说，外戚不能随意进宫，可这个时候了，我们是家，我管不了那么多。”
　　“行行行，别废话，快点进。别让夏团儿我熬在殿外面了。”三舅摆摆手，他还以为老娘是在装病。
　　家起进了殿内，老娘正坐在妆台前梳妆，看着精神极了，还让觅菱给她戴上了那顶老爹送她东珠冠子，那是很多前时兴样子了，老娘直精心收着。只是不道为什么，觅菱眼睛红通通，站在旁边言不发，只是行了个礼跑出了。
　　“看看，她是越来越不怕我这个太后了。”老娘笑着摇摇头，对舅舅和小姨们开口道：“醒了，来了别站着了，搬了凳子坐吧。”
　　三舅伸手打朱载垓脑袋，道：“你个小混蛋，敢骗你三舅！这不是还好好吗！”
　　朱载垓揉揉头，脸上挂着笑，道：“娘，你精神了好！”
　　“你娘我不缺是精神，闹闹腾腾这么多了，还能累了？”老娘看着他，道：“既然你你这些个舅舅小姨叫来了，我些话想和他们说，你出吧。”
　　朱载垓没法儿，只能乖乖地退了出。
　　这么多来，他还是没那个胆子反抗自家老娘。
　　夏灵瞬注视着儿子退出，这才对两个哥哥和两个妹妹道：“咱们家，这么多风风雨雨过来了，我眼看着这么几，原谅我是个母亲，那么些私心，想要后时间留给我儿子，什么话先和你们说了吧。”
　　夏灵素听她这么说，不由抓紧了她手，道：“姐姐，你身体直很好，别瞎想……”
　　夏灵瞬笑道：“我身体我自己能不道吗？小薛太医给我看过了，是老了，到了该走时候了。”
　　夏勋眼睛红了，道：“少废话，你哥三哥还在这里呢，说什么老了屁话！”
　　夏灵瞬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道：“家风风雨雨这么多，总算是走来了，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朱厚照，我也委屈过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夏臣开口道：“是家，什么委屈不委屈。”
　　“非草木，岂能无情……哪儿真不委屈？这话我不说以后没机会了，事到如今，万事唯好好活着，以后我不是这大明皇后、太后，你们也该自由了，好好过自己日子吧，儿孙能上进，定要敦促他们……”夏灵瞬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她仔细想了想，又道：“本不该说这么番话，桃子我帮不上什么，但菜菜不样，我实在是放不下这孩子，他既是国之君，又是我孩子，我自然是根底，帝王之路本难走，又是世界变革之际，我怕是他钻牛角尖，但凡他要是犯浑了，你们可要给他巴掌将他打醒了……”
　　夏灵蕴急忙点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们道。”
　　夏灵瞬这才又笑了，道：“操劳了这么久，我也该歇息歇息了，要不是朱厚照了，我才懒得费这么大力气……”
　　夏灵素道姐姐身子垮了半是因为姐夫世导致思虑太重，安慰道：“姐姐也别太难过了，姐夫要是道，不该多伤心。”
　　夏灵瞬想到朱厚照捏自己脸样子，不由抬手摸了摸脸颊，嘀咕道：“可别叫他我脸捏坏了，纪大了，可禁不住他手劲儿……”她沉默半晌，抬手揉了揉眼睛，又道：“你们回吧，以后日子是你们相互扶持着走了，各自保重吧。”
　　朱载垓自己在门口台阶上坐了好久，从自己记事起直回忆到父母后次出海远航，被三舅巴掌糊在后脑勺上，从回忆打醒了。
　　“三舅！怎么样了！”
　　姨拍拍他肩膀，道：“姐姐睡着了，别吵她。”
　　朱载垓时间些喘不上气，还是三姨道：“别多想，你娘只是睡着了。”
　　朱载垓这才觉得松了口气，三舅开口是晴霹雳：“你娘也是这个月日子了，你弟弟妹妹们叫回来吧，能见面是面。”
　　朱载垓不由愣在了原地，也不道自己是怎么送走了舅舅小姨们，随后便直杵在原地，直到月升，觅菱才提醒道：“万岁爷，时候不早了，该回乾清宫歇着了，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朱载垓环视着周围众宫，他们大经老，是看着自己长大，他沉默良久，问道：“觅菱姑姑……娘她是真不行了吗……”
　　觅菱见他眼眶通红，安慰道：“娘娘吉自相，万岁爷别担心了。”可她开口也是哭腔，哪里能安抚得了朱载垓，只能低下头默默垂泪。
　　朱载垓望着空轮明月，忽然跪倒在地，道：“若苍眼，我愿以自己寿数换——”
　　屋内忽然传来声喝斥：“闭嘴！”
　　太后声音从里面传来：“朱载垓，我告诉你，寿尽、事在为，若只需祈求苍便能成事，又何须这朝廷上下、京城地方大大小小官员数万！既然太医经回无力，不要强求！再让我看到你这样装神弄鬼，学你那些祖宗吃什么灵丹妙药，老娘是在陵墓里也要跳出来揍你顿！”
　　朱载垓呆呆地看着黑洞洞屋子，喃喃道：“妈……你点念想不给我留吗……”
　　夏灵瞬沉默半晌，道：“休息吧……什么事情明再说，你放心，你妈时半会儿不了。等到这个月休沐时候，咱们看看你爹吧，娘还很多话想和你们两个说。”
　　轻皇帝只是站在那里动不动，直到亮早朝时才离开。
　　万岁爷信被送往了藩地，送往了边，王爷公主们努力地往回赶，想要见到母亲后面。
　　皇帝与太后出游是在月底时候，那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又没风沙，是难得见好气，金黄色田野上满是辛劳农，仿佛孕育着新生命。
　　母子换上平常家衣服乘车出行前往康陵，太后伸手掀开车帘，感慨道：“还是秋日气好啊，看看这太阳。”
　　被朱载垓请来蒲桃也在旁附和道：“是啊，像娘娘第次进宫那般，阳光明媚。”
　　太后恍然想起近五十前那个秋日，道：“是啊，我嫁那日也是样好气，只是当时只觉得头顶凤冠太重了，匆匆忙忙入了宫，连头顶太阳没在意。”
　　各自笑了起来，朱载垓脸上始终没笑容，两也只是依旧说笑着。
　　等到了先帝康陵，叫宫们先将祭品换了，这才叫离开祾恩殿，只余母子在内。
　　太后环视祾恩殿遭，道：“这配殿经按照你爹留下来话简单配置了，以后按照这个规模修吧，千万不要花那些闲钱弄这些后也见不到东西。”
　　“妈……”
　　“我棺内也不用放什么金银珠宝、奇珍异物，将你爹送我东西放进好，免得那些小贼还惦记着我们。”太后沉吟片刻，道：“倘若礼部觉得不够，那将我剩余那些旧首饰放进吧，老样式了，留给你们也不值钱。”
　　朱载垓伸手拉着太后衣袖，如同个小孩子般晃了晃，道：“妈，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了，倘若爹道了也不会开心，他定希望你长命百岁。”
　　太后莞尔：“那可说不定，要真泉下相见，或许他还嫌我得太晚呢。”她垂下眼睑，道：“万事空，说这些又什么意义呢。”
　　朱载垓看到老娘经松弛皮肤，在阳光下显现出脸上些许斑点，不断下垂脸颊……她早经不是当初那个雷厉风行皇后娘娘了。
　　“傻儿子，看我干什么？”太后忽然笑道：“转眼间……你爹也经走了三十多了，铭儿也长大啦，连孩子了……”她见皇帝不说话，道：“怎么，才发现你妈我老了？老娘现在也真成了老娘，老了该干脆利落地走啦！活着觉得累——”
　　朱载垓不语。
　　太后与皇帝离开康陵，见气还好，道：“儿啊，陪妈走走吧。”
　　“好。”朱载垓伸手扶着母亲，以免她被山路上偶青苔滑倒。
　　两路走下山，太阳经逐渐西斜，车驾正在那里等着，太后忽然道：“儿子，咱们骑马回吧。妈好久没骑马了。”
　　朱载垓些无奈，道：“妈，你现在身体哪儿能骑马啊……”
　　“胡说八道，你妈威风不减当呢，还轮不到你小子指手画脚。”太后瞪了他眼，对牵马内臣道：“马给我。”
　　内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载垓，见他近乎微不可见地颔首，这才松了口气，恭敬地将缰绳递给太后。
　　太后出意料灵活，利落地翻身上马，露出爽快笑容，道：“儿子，咱们走。”
　　朱载垓见她似乎没什么不妥地方，这才笑着应声：“好。”
　　娘刚才大概也只是说笑罢了，她身体还好着呢。
　　母子两个遛马行在路上，夕阳洒下金色光芒落在太后身上，她凝视着远处景色，道：“这样真好啊——”
　　“是啊。”
　　“和我初来这世上般，也是这样秋日色，金色光芒倾洒在这片土地之上，耀眼而又苍凉，庄严而又辉煌。偶然想想，或许从那个时候我爱上了这个国家，爱上了这片山河……”
　　朱载垓想到母亲生辰是在冬日，她说初见是在秋日，实在是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娘生辰不是冬日吗？我记得是冬月廿三。”
　　“你不道、你不懂——”太后看着他笑了，随后别过头看着远方：“现在这里终多了些生机，我也总算无愧自己，无愧来此世这遭啦——今时今日我才明你爹和我说过话……本应该嚎啕而来，大笑而啊……”
　　赭黄光芒打在太后脸上，她好像忽然轻了不少，眉梢眼角细纹也渐渐消散离。
　　“妈……”朱载垓看着她侧脸，喃喃道：“时候我也不明，您到底在想什么，些事情，你也从来不和我说……我们不懂你。”
　　太后好像没听到她话样，忽然欢呼声，伸腿夹马腹冲了出，很快便成了道影子。
　　朱载垓大惊，急忙也策马追了上。
　　可是连风追不上她速度，更不用说朱载垓了，他只能努力追随着母亲背影，望着她。
　　不道过了多久，夏灵瞬终勒住了缰绳，点点慢了下来，血红色夕阳照射在她身上，连衣服也被染成了朱红色，她回过头看向终赶上来儿子，笑道：“走啦。”
　　朱载垓愣住了。
　　那是张多么轻脸啊，是他未曾见过，如同少女般充满生机与活力。
　　熙和四十七秋日，孝德毅皇后夏氏病重，九月廿五病逝，七十六岁。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正式完结啦！！下一章放传说中的地府生活（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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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番外二：奇怪的展开
　　夏灵瞬看着儿孙们哭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忍住摸了摸他们的头，这才飘飘悠悠地从自己的身体边上走开。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飘开，因为她现在是一个鬼魂。
　　夏灵瞬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超自然现象,但依旧有些怪异，她走出大殿，着外面一片缟素，心里犹豫着要要回头给儿子托个梦，以后还是不要这么浮夸，只装点去世之人的宫殿即可，整个宫城都白花花的一片还是挺让人害怕的，可惜她并知道怎么才能托梦。
　　如今夏灵瞬身轻如燕,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飞到屋顶上,倒让她没了一开始的恐慌,反而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夏灵瞬站在乾清宫的屋檐上感受着微风拂过的舒适感觉。
　　自从朱厚照离开，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夏灵瞬正享受着，旁边忽然出现两个人,对着夏灵瞬道：“哎哟,皇后娘娘,你可让们好找……”
　　夏灵瞬有些迷茫地看向对方，道：“你们是谁啊？”
　　“牛头。”
　　“马面。”
　　夏灵瞬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只觉得他们两个看着也就是两个精壮的农家汉子，没有那些鬼怪志异中的恐怖,道：“你们也没有长牛头马面啊。”
　　“这是毅皇帝让我们一定要吓着你……”
　　夏灵瞬眨眨眼,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朱厚照了，她的眼泪忽然忍住簌簌落了下来。
　　牛头马面被吓了一跳，小声嘀咕着夏灵瞬哭了，朱厚照又该叽叽歪歪了。
　　好在夏灵瞬很快便停下了哭声,跟在牛头马面身后问道：“如今死了，用去转世投胎吗？”
　　“因着皇室气运与寻常人同，随意投胎容易出岔子，必须等阎王爷安排，按照顺序依次投胎，为了方便，地府特意开辟了一块地方请各位皇帝住下，等时机到了再去投胎。娘娘自己，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吗？人死了之后都会恢复到这一生最为辉煌幸福的时候。”
　　夏灵瞬摸摸自己的脸，果然不是老了之后的感，她试探着问道：“摇号投胎？”
　　“什么摇号？”
　　“没什么……”夏灵瞬嘀咕片刻，还是道：“那我官人他现在排到几号了？”
　　“多多，也就两百来号人吧。”
　　夏灵瞬抽抽嘴角，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牛头马面领着她先去签了到，在孝德毅皇后夏灵瞬的那一行签下了名字，夏灵瞬还忘心里嘀咕着原来这个就是自己的谥号……
　　“那边就是明皇府了。”牛头指着南向的一间府宅，道：“旁边挨着的是汉皇府，平日里无聊可以串串门，过最好不要去元皇府，免得发生大规模冲突。”
　　夏灵瞬听他似乎很有经验，估摸着之前应该是打起来过，随后问道：“这明皇府内所有人都在？”
　　“往往是帝后，倒是也有妃嫔与配享太庙的臣子，过臣子们大部分都会选择投胎转世，他们投胎要比皇帝容易多了……不过你们明皇府的皇后实在是太厉害了，妃嫔几乎没有……”
　　夏灵瞬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应该是说大部分皇帝都是妻管严吧。
　　明皇府远着大，近一些了才发觉这里比紫禁城小，其中也有一些仆从，但大都不言语。
　　马面看出夏灵瞬的疑惑，道：“此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被夺取感知在皇府内服役，每日服侍之后还要遭受各类刑罚惩治，等到役满才可以去投胎。”他努努嘴，道：“那个是曹吉祥，害了于少保那个，他得在这里做到你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来了估计才能去投胎。”
　　夏灵瞬无语凝噎，随后问道：“那之前的皇帝们住在哪里呢？”
　　“每人分一个院落就是了。”牛头接着道：“毕竟死了这么多年，需要处理国家大事，也没有成群的仆从可以使唤，磨去傲慢，等到投胎时也会好处理一些。”
　　夏灵瞬微微颔首，道：“明白了，‘投胎面前，人人平等’是吧？”
　　三人到了明皇府门口，马面这才指着敞开的大门道：“皇后娘娘，你自己进去吧，们这些鬼差能随意踏入皇府的门槛，进去若是找不到路就问问那些服役的仆从，虽说没了感知，但还是知道路的。”
　　夏灵瞬点点头，向他们道了谢，目送他们离开，又新整了整衣着打扮，这才往府内走了进去。
　　她过了一进院，忽然闻到一阵饭香，虽然身为鬼吃吃饭并要，但夏灵瞬还是不争地流下了口水。
　　夏灵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名女子围着围裙走了出来，里还端着盛菜的盘子，喊道：“八！允炆！吃饭了！”她刚说完忽然意识到院内多了一个人，由有些奇怪，道：“又多了一个？你是哪个孙儿的媳妇儿？”
　　夏灵瞬听她喊“八”就猜到了她的身份，立刻道：“灵瞬见过太/祖奶奶。是睿宗皇后夏灵瞬。”
　　“哦——是照儿的媳妇儿啊。”马皇后将盘子放下，微微颔首，脸上流露出慈爱的神色，道：“早就听他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今天一见，长的确实标致。”说完还忘冲着夏灵瞬招，道：“快过来让太/祖奶奶瞧瞧！”
　　夏灵瞬乖乖走过去，马皇后拉着她又是打量、又是询问，很有长辈的姿态，但因为她现在很是年轻，也就三十岁左右，让夏灵瞬一时间感觉有些怪异。
　　此时屋内走出了一名中年男子，脸呈国字型，见马皇后正拉着夏灵瞬聊天，问道：“你是何人？”他声音虽不是极大，但很是威严，让人心生敬意，尽管夏灵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但心里也更加敬畏起来。
　　马皇后却训斥道：“在小辈面前摆什么脸子？你以为还当皇爷呢？”
　　朱元璋无奈，只好对夏灵瞬道：“你是哪个娃娃家的？”
　　马皇后摸摸夏灵瞬的头，笑道：“是照儿家的媳妇儿，着就乖巧～”
　　夏灵瞬好久没有被人这样摸过脑袋，一时间有些好意思，又红着脸给朱元璋见礼，道：“见过太/祖爷。”
　　朱元璋瞄了她几眼，道：“你就是那混小子的媳妇儿？”
　　夏灵瞬对于朱厚照在这里做了什么浑然不知，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他一向混不吝，又是个爱玩的，难免有些出格，太/祖爷可不要计较。”
　　朱元璋忽然问道：“听说是你让他开了海禁？还大力发展商业和移民，与那些白皮红毛的外国人做生意？”
　　夏灵瞬眨眨眼，摸不清朱元璋到底是开心还是不爽，只能挤出一个单音节：“呃……”
　　好在这时又有人过来，远远地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爹，娘，带了些泡菜来给你们下饭。”她走着走着停了下来，道：“这是哪家的小孩子？”
　　马皇后见夏灵瞬不敢和朱元璋说话，立刻转移话题道：“老媳妇儿啊，快带着你孙子的孙子的孙媳妇儿去见人吧。”
　　徐皇后眼前一亮，道：“之前听朱厚照那小家伙说你善读经史子集，还在宫中兴办落下的女学，可是真的？”
　　夏灵瞬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善读不敢称……只是以前在外面跟过先生读过几年书，进宫之后也在文渊阁读过些书的……”
　　徐皇后笑得合拢嘴，道：“那正好，和高炽家媳妇儿两个人还是孤单些，你常来和们一起读读书。”
　　“好……”
　　徐皇后将怀里装着泡菜的罐子放下，道：“爹、娘，到饭点儿了，带她去我和阿棣那里用午膳吧。”
　　朱元璋当着儿媳妇的面也大好说什么，只好摆摆道：“去吧。”
　　徐皇后领着夏灵瞬往院子内走，问过她的姓名之后才道：“你来的时候好，如今爹和你太宗爷关系已经好了许多，记得刚来明皇府的时候，们天天让太/祖爷骂着、打着……好在如今太/祖爷已经放下了。”
　　夏灵瞬了然。
　　虽说心疼孙子，但朱元璋更在意的还是明朝的传承，毕竟无论是传给朱允炆还是朱棣，都是传给了自家人，最终肉还是烂在了锅里。
　　徐皇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与你婆母的关系好吗？”
　　夏灵瞬微微一愣，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是……是有些大好……”
　　“难怪她总是和们透露你的事情，言语里对你大满意。”徐皇后见她有些紧张，笑道：“过还挺喜欢你的，自高炽之后这宫里的人的人气儿也越来越少，也就你还有些们当初还在燕王府时的样子。”
　　夏灵瞬想着徐皇后的意思应该是自己接地气吧，毕竟徐皇后乃是魏国公徐达的女儿，算是出身最好的了，但为人却很是豁达，毕竟是在王府生活了许久才成为皇后的，并不拘泥于这些束缚人的规矩。
　　徐皇后冲着夏灵瞬笑道：“而且咱们两家也是亲家嘛，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只要是惹着了太/祖爷，都能罩着你，就是拔你太宗爷的胡子也没事。”她见夏灵瞬笑了，接着道：“过他很喜欢自己的胡子的，你可不要真去拔啊。”
　　夏灵瞬这才想起眼前的徐皇后和自己的二妹夫有遥远的血缘关系，顿时感觉与徐皇后亲近了少，连连应声。
　　“到了。”徐皇后领着夏灵瞬进去，扬声道：“阿棣，你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媳妇儿也来了，高炽，妍儿，快出来。”
　　明太宗朱棣和朱元璋脸型有些相似，但身型更加英武一些，胡子浓密，确实和御真中飞扬的胡子有些相似。
　　“这是朱厚照的媳妇儿，才刚来皇府上，刚刚在爹和娘那里，去了遇上就把她带来和咱们一起用午膳了。”
　　朱棣打量了夏灵瞬一番，随后问道：“听说是你全力支持朱厚照那小子去打鞑靼的？之后还是你携皇太子暂理朝政？”
　　夏灵瞬应声下来，道：“鞑靼那时已经不成候，只是偶尔南下骚扰，趁着自己人少抢完就跑，所谓‘打服，打服为止’，他便亲自带兵去了。”
　　朱棣流露出赞许的神色，道：“也就朱见深和朱厚照这两个小子还有些出息，知道能耽于享乐。”
　　徐皇后招呼着夏灵瞬坐下，对朱棣嗔怪道：“一家人在一起聚着，要总说这些。”她见张皇后用漆盘装了午膳来，问道：“高炽呢？”
　　张皇后面色尴尬，一旁的朱棣自在地清清嗓子，没有说话。
　　此时朱高炽从外面回来，已是满头大汗，扶着门框喘吁吁地开口道：“爹，跑完了……”
　　朱棣心虚地移开视线。
　　徐皇后柳眉倒竖，道：“好啊！背着欺负儿子！他就是天生胖，再跑十圈也瘦不下来，朱棣你有完没完了！”
　　能像徐皇后这样直呼丈夫大名的妻子还真是少之又少。
　　朱棣努力辩解，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这也是为了他好，瘦一些对身体好……”
　　“都做鬼了还瘦什么瘦！”
　　夏灵瞬忍住擦了擦头上的汗，寻思着估计也就徐皇后能和朱棣这样吵架。
　　张皇后牵了牵她的袖子，道：“你先去将饭菜端过来，来劝劝爹和娘。”
　　夏灵瞬毕竟是晚辈，也方便继续这两位吵架，急忙应了下来，转身去膳房端菜了。
　　等她再回来，朱棣与徐皇后夫妻已经偃旗息鼓，张皇后在一旁笑道：“爹和娘何必为此争吵呢？”俨然是已经将徐皇后劝了下来。
　　徐皇后哼了一声，道：“这是看在妍儿的面子上才和你计较。”
　　朱棣给张皇后比了个厉害的势，清清嗓子道：“朱寿媳妇儿也快过来吃吧。”
　　朱高炽也招呼道：“都是一家人，过来一起坐着吃吧。”
　　夏灵瞬急忙应了一声，坐在了末位，偶尔偷偷打量这一家人。
　　明仁宗朱高炽的饭量果然名虚传，饭一碗接着一碗的盛，旁边朱棣盯着盛饭的朱高炽盯了许久，最后还是在徐皇后的威压下按下了骂人的。
　　过朱棣爱吃泡菜似乎也是真的，就着泡菜没少吃饭，时不时还夸赞徐皇后的艺极好，很有铁汉柔情的意思。
　　奈何这些都是长辈，夏灵瞬脑补也只能在心里憋着笑，一餐饭下来怪痛苦的。
　　与朱棣一家一起用过午膳，徐皇后想起什么，问道：“孙子呢？都看见人。”
　　朱高炽摇摇头，道：“他爱玩，又带着媳妇儿抓蛐蛐了，这皇府内灵气充沛，蛐蛐儿个头都大。”他说几句话就有些喘，显然是略微肥胖的身躯带来的副作用。
　　“那就算了……”徐皇后对夏灵瞬叮嘱道：“一会儿就要去祁镇和祁钰那里了，他们那里太平，时常吵闹的，也就只有瞻基能管得住。从东边穿山过去是见深的屋子，一定要去拜见。”
　　夏灵瞬想到王太皇太后或许也在，对于她来说这是目前见过的最为熟悉的人，心中也难免激动，随后道：“知道了，多谢太宗奶奶指点。”
　　“哎呀，这么叫显得怪老的……”徐皇后摸摸脸，又对夏灵瞬小声道：“太/祖爷闲时便叫我们去开会闲聊，明面上叫庙号就是了，私下里咱们还如叫姐妹呢，大家都是这么年轻的脸，什么爷爷奶奶的，叫着太老了。上次朱厚照与家阿棣喝醉了，两个人还搂着肩膀喊对方‘兄弟’呢。”
　　夏灵瞬忍住噗嗤一笑，随后问道：“那醒来之后太宗爷没揍他啊？”
　　“是他先喊朱厚照兄弟的，酒醒后又怎么好意思揍人家呢？”夏皇后凑近夏灵瞬，道：“而且他很喜欢你家朱厚照，私底下还和夸他呢。”
　　两人偷偷笑了起来。
　　夏灵瞬辞别徐皇后，往东边去了，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处院落，应当就是明宪宗朱见深的院子，只见里面装饰清雅，倒像是皇府的装饰了。
　　夏灵瞬进了院落，朗声道：“孙媳妇儿拜见皇爷爷。”
　　屋檐处垂下的紫藤花帘之后有人探身出来，正是朱见深：“孙媳妇儿？是照儿的妻子？”他中还拿着画笔，俨然是在画画了。
　　“是。”
　　“进屋来吧。”
　　夏灵瞬进屋，却没见王太皇太后在，由有些疑惑，但想到之前牛头马面说宫中还有其他妃嫔在，也敢随意发问，只是道：“见过皇爷爷。”
　　朱见深放下画笔，开口倒是很温和，道：“你就是照儿的媳妇儿啊。早就听他夸你了，你们小两口很好，能安抚鞑靼，盯紧建州，守住咱们大明的疆土。”
　　朱家人的长相实在是一脉相承，大都是国字脸，朱见深虽然画技上乘，但只看脸很难感觉到他也是一位文士。
　　夏灵瞬被他这样夸赞倒有些好意思了，道：“皇爷爷过誉了。”
　　有人从里间走了出来，道：“你就是夏氏？”
　　夏灵瞬眨眨眼，见这女子颜色艳丽，眉宇间有一抹傲气，道：“贵妃？”
　　朱见深清清嗓子，道：“正是万贵妃。”
　　夏灵瞬这才见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万贵妃哼了一声，道：“若是无事就走吧，少在这里烦人。”
　　毕竟朱祐樘非她亲生，一脉相传，她自然也对朱厚照没什么好脸色，夏灵瞬这个外来媳妇儿就更不用说了。
　　夏灵瞬有些犹疑，朱见深却道：“前几日照儿在我这里学画落了些东西，你随我拿上给他送去。”
　　等到夏灵瞬跟着进了画室，朱见深小声道：“她……王氏来了一趟，随后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夏灵瞬微微一愣，追问道：“奶奶说什么了？”
　　“她和说，你和照儿是两个好孩子，将大明治理的很好，让我一定要对你们两个和蔼一些。”
　　夏灵瞬心中一暖，眼眶却有些酸涩，毕竟后来她和朱厚照去陪太皇太后的时间越来越少，太皇太后却还惦记着他们两个……
　　“谢谢皇爷爷告诉这些……”
　　“没事。”
　　夏灵瞬辞别了朱见深，这才去拜见自己素未谋面的公公，以及上辈子整了自己好久的婆婆。
　　她正有些犹豫要要进去，毕竟万一要是直接遇上张皇后，自己很有可能不占优势。
　　有人从外面走来，道：“你是照儿的媳妇儿？”
　　夏灵瞬转过身，很快就把眼前这位和御真上的人对上了号，行礼道：“皇爹爹。”
　　朱祐樘笑眯眯地说道：“客气了，叫爹就是了，你怎么进去？”
　　夏灵瞬有些尴尬地摸摸头，大好意思和朱祐樘说我和你老婆互相看惯，只好道：“母后喜静，担忧惊扰到母后。”
　　朱祐樘其实早就从朱厚照那里知道这婆媳俩和睦的缘由了，但见夏灵瞬还是为张皇后掩饰，心中稍有安慰，道：“没事，她正休息着呢。照儿去隔壁汉皇府找人去玩了，玩会儿才能回来，你先进来坐坐吧。”
　　“谢谢爹爹。”
　　夏灵瞬跟在朱祐樘身边进了屋，只见屋里挂了各类字画，还有各种摆饰，倒是挺丰富的。
　　“爹爹刚刚去做什么了？”
　　朱祐樘笑了笑，道：“皇府西跨院种了少菜，还跟着上面的情况更新，就想着拿些时兴的菜回来做些好吃的给亦瑶。”
　　夏灵瞬了然，随后道：“爹爹还会做饭？”
　　朱祐樘笑得和煦，道：“原先会，到了皇府之后担心哪一日亦瑶来了，吃惯这里的菜色，就想着自己动手做点，学着学着就会了。”
　　夏灵瞬不由感慨自家公公真是个宠妻狂魔，随后道：“帮爹爹打下吧。”
　　“那正好，听照儿说你厨艺极好，以前时常亲自下厨，他怎么吃都不腻。还说你又学了按/摩，刚好可以教教。”
　　夏灵瞬汗颜，随后道：“爹爹要是感兴趣，自然义容辞。”
　　朱祐樘一边揉面，一边笑盈盈地说道：“每次看到照儿说起你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很爱你。”
　　夏灵瞬笑了笑，道：“他在下面活着反而比在上面自在。”
　　朱祐樘叹了一口气：“是啊……可惜他总会感到孤独。”
　　夏灵瞬帮着调好点心的馅料，与朱祐樘相视一笑，道：“以后就会了。”
　　公媳两个在厨房操劳许久，大概做了一些点心和零嘴儿，张皇后此时此刻也已经醒来，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夏灵瞬，忍住嘲讽道：“原来你也会死啊？”
　　朱祐樘正想说什么，夏灵瞬已经默默开口道：“们都已经死了。”
　　张皇后无语凝噎。
　　最后还是朱祐樘打圆场，道：“亦瑶，这都是我和儿媳给你做的，你尝尝。”
　　“算了吧，怕里面下毒。”
　　夏灵瞬抽抽嘴角，道：“就算有毒也没用，又毒死您老人家。”
　　张皇后大怒：“你才老！”说罢就要去打夏灵瞬。
　　朱祐樘急忙拦住她，随后赶紧对夏灵瞬道：“照儿媳妇儿，你先走，再劝劝她。”
　　夏灵瞬只好蹦哒着跑出去了，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皇府附近也被夕阳的余晖所笼罩，起来和她活着的时候见到的差不多，她也知道如今该去哪里，索性坐在台阶上发呆。
　　“团姐儿！”
　　夏灵瞬猛地抬起头，道：“朱厚照！”
　　朱厚照快步走到她身边，道：“你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是不是菜菜那小子没有好好照顾你？”
　　夏灵瞬忍住噗嗤一笑，道：“你是不是傻啊？已经七十六岁啦，养大了你的儿子、你的孙子，还有你的曾孙。”她牵着朱厚照的晃了晃，轻声问道：“你知道吗？已经想你好久好久了……”
　　朱厚照吻了吻她的额头，道：“知道。”他着她熟悉的脸庞，笑道：“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你所见，未完结x
　　替换完成，爱你们么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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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番外三：穿越者
　　米盖尔踏上乡寻根的旅途,他葡萄牙人，当然，从人种角度来说,他中葡混血，再精准一点，他的辈明葡混血，他的父母则中葡混血。虽然这些血缘早已经变得稀薄，但始终流淌在米盖尔的身体。
　　虽说一般人都对混血的感觉比较微妙，但米盖尔一直为自己血缘感到骄傲。
　　——他的身体内一直流淌葡萄牙玛丽亚女王的血液，虽然至已经十分稀薄，但无法组织米盖尔对玛丽亚女王的崇拜。
　　当然,在葡萄牙阿维什王朝以玛丽亚为自己君王的名号的女王并不止一位,但却没有一位“玛丽亚女王”能够媲美玛丽亚一世的光辉与灿烂,就同一束花中的主花和伴花，玛丽亚一世正热烈的玫瑰花一般的存在。
　　更加传奇的她并非葡萄牙人，甚至都不属于欧洲,而来自秘的东方,彼的中国还被称“大明”,而玛丽亚一世正大明的第一位女亲王，在东方被称“徽王”。
　　也正因,她的长子阿方索六世还有属于大明的名字——朱翊铮。
　　玛丽亚一世本大明的公主，因为海上贸易的逐渐盛行,葡萄牙与当的大明建立贸易合关系,从大明获得源源不断的瓷器、茶叶、丝绸等等，但在面对众多国家的竞争的候，葡萄牙很难保持优势。在这种情况之，葡萄牙国王若昂三世决与大明进行联姻。
　　因为当的明朝皇帝已经玛丽亚一世的兄弟,于最合适的联姻人选当然还未婚配的国王，在决心之，若昂三世决迎娶玛丽亚一世，在1530年，若昂三世与玛丽亚一世首在大明进行中式婚礼，随后在经过五个月的航程到首都斯本进行天主教婚礼。
　　为表示自己对葡萄牙的忠诚，在大明叫做朱濯英的玛丽亚一世主动接受天主教洗礼，学习并掌握英格兰、法兰西、葡萄牙以及伊斯蒂利亚四国语言，同在葡萄牙使臣的建议为自己挑选新的名字——玛丽亚·阿维什，自之后，这个名字便跟随她在历史之上闪烁新的光辉。
　　嫁到葡萄牙的玛丽亚一世不仅仅为葡萄牙打开大明的航道，获得便利，同也带来丰厚的嫁妆和大量的财富，同，在她的带领，为解决葡萄牙的粮食问题，她主动送自己从大明带来的种子，鼓励农民耕，并不断救助穷人和农民，甚至立许多当的福利机构以及教育机构，让被香料所环绕和困扰的葡萄牙焕发新的生机。同，她也表现对天主教耶稣会的虔诚信仰，和她的丈夫一起大力推行耶稣会，同加强和大明的往来，为葡萄牙换取更多财富，使葡萄牙为欧洲最大的进大明工艺品的基地。
　　也正因为，她很快便获得葡萄牙上的尊重，也赢得丈夫的爱，被称斯本的玛丽亚，这无疑一种对她的喜爱和认同。
　　在婚后第二年她就已经怀孕，受当前来欧洲旅行的大明太上皇和太后的照顾顺利诞一个男婴，正日后的阿方索六世，在那之后她还诞一个女儿伊莎贝拉和小儿子弗朗西斯科。
　　虔诚者若昂三世在1547年不幸去世，当已经获得葡萄牙民心的玛丽亚顺利登基，称为“玛丽亚一世”，为安抚民心，她立刻册立长子阿方索为科英布拉亲王，即葡萄牙王储，功地获取所有人的信任，而那一年她仅仅只有三十六岁。
　　在她统治的三十年内，葡萄牙帝国达到前所未有的繁荣，宗教安，百姓富足，对内宽和治，对则勇猛异常。
　　果用俄罗斯用“大帝”来形容伟大的君主，那么葡萄牙会用“玛丽亚”来形容伟大的女王，玛丽亚一世为欧洲传奇一般的女王，更许多王室女王效仿和学习的对象。
　　米盖尔骄傲地说道：“我弗朗西斯科那一支流传来的血脉，所以无论对玛丽亚一世还明朝，我都非常的感兴趣。”
　　兼职导游的大学生微微颔首，随后笑道：“不过在当的明朝，对于徽王朱濯英的记载少很多，我们这最知名的睿宗毅皇帝和孝德毅皇后。”
　　两个人在故宫内漫步，米盖尔有些好奇地问道：“睿宗毅皇帝？”
　　“就在朱濯英生产阿方索六世之后照顾她的明朝太上皇和皇太后，他们玛丽亚一世的父母，我说的他们的谥号。”导游笑眯眯地说道：“比起在葡萄牙声名鹊起的万泉公主，在中国，他们两个很有名气。果你弗朗西斯科亲王的后代，那么恭喜你，你也拥有大明皇室的血统。”
　　米盖尔有些好奇地问道：“他们怎么样的人？”
　　“嗯……怎么说呢。”导游沉思片刻，笑道：“应该从历史书上完全感受不到他们魅力的存在吧，比朱厚照治国更好的没他能玩，比他能玩的没他会打仗，比他会打仗的没他会取名，比他会取名的没他会治国。”
　　导游看米盖尔有些疑惑，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听过哪个皇帝会用自杀来威胁同样以死抗命的大臣吗？”她见米盖尔摇头，笑道：“他。就那个开放海禁，派人在满剌激击败葡萄牙舰队、在北方战胜鞑靼小王子的皇帝，探索澳洲也他做的，这你应该知道吧？”
　　米盖尔不由大吃一惊，道：“他吗？”
　　在葡萄牙流传的一些传教士笔记往往都对这位皇帝大肆美化，甚至在一些关于玛丽亚的童话故事中，这位皇帝都正面角色，可在导游中，他反倒一个离经叛道的荒唐皇帝。
　　“不过除他的治国能力之，更让人津津乐道的他的感情生活和花边新闻啦。”导游摊开，道：“虽然他不第一个一夫一妻的皇帝，但他计划生育的坚贯彻者，只有一儿一女，与妻子恩爱多年，甚至为妻子和大臣们在会被后世记录的公文上互相谩骂对方。根据两朝首辅杨廷和的私人笔记来说，朱厚照甚至个老婆奴，很怕老婆生气。”
　　米盖尔想到那位被描绘的分伟大，仅次于他的儿子的皇帝怕老婆的样子，一间忍俊不禁。
　　“那他的妻子呢？”
　　“孝德毅皇后？她和玛丽亚一世一样，一个传奇女人。身平民，被选皇后，专宠一身，生太子，皇后监国，创办女校。”导游调侃道：“果用西方的形容来说，她就为大明带来风暴的女人，也可以叫她什么‘风暴降生的皇后’、‘女性解放者’之类的，科技院、科学院、军校、女子学院等等都在她的提议建立的，这些正现代科学、军事制度乃至婚姻法律的摇篮。同样的，女性地位的提、奴籍的毁灭、婚姻制度的修正也与她有莫大的联系。她曾亲抚育三代帝王和一位女王，对于大明寿命的延长和今日的国家做巨大的贡献。”
　　米盖尔不由赞同道：“真一位不起的女性。”
　　“啊，所以当我们遇到困难的候，偶尔也会想想她，在那样的代她能奋力地追逐自我、创造福祉，今日的我们又有何不可？”导游面色严肃地讲完这番话，随后笑道：“说点有趣的，在我们这，她和他的丈夫常常被写小说。”
　　米盖尔有些好奇地问道：“写小说？”
　　“对，但不严肃文学，而网络小说，因为他们两个的行为实在太像穿越者，以展开浪漫的想象也未尝不可啊。”
　　“那么他们吗？”
　　导游露一个秘的笑容，道：“也许呢。”她指附近立的地图提示，道：“其实在正德年间，皇帝和皇后已经很少会在乾清、坤宁二宫居住，皇城的西苑已经为政治中心，皇帝和皇后虽然不会常上朝和召见命妇，但根据后世统计，那段间的行政效率几乎仅次于熙和年间，当然，这也多亏首辅杨廷和的配合。几乎所有大臣都对这夫妻两个有一些偏见，尤其皇后，但在杨廷和的私人笔记上却对皇后亲民的态度和为民谋利的行为进行一程度的肯，甚至褒扬她的一些想法。”
　　“听起来和玛利亚一世的做法有些相似。”
　　“毕竟母女。玛利亚一世十倍母亲抚养长大，并且从小跟随哥哥一起学习治国之道，还被母亲送到女校培养，以至于影响后来皇室的培养，很多人才都从这所女校以及军校来的。”导游笑道：“到后期，无论夏皇后还玛利亚一世，都信奉‘无为而治’。百姓的权力逐渐增长，皇权和臣权逐渐缩小，皇权虽然发挥很大的用，提很多正确意见，但不再决性用，所以有人说她毁灭大明帝国的女人。”
　　“叶小姐，我觉得她没有做错。”米盖尔对这位夏皇后寄予认同，道：“Governbydoinghihatgoesagaiure.这才能解放更多人。”
　　“这样没错。”导游笑道：“正因，在大明末年，皇帝和平退位之后，这笔宝贵的遗产才一直被保留来。前面的展厅留存很多正德年间制造的火器、钟表，在那个代，夏皇后或许才真正的带货女王，她和当的女首富吴眉、宋氏一起合做生意，从海赚取很多财富。”
　　“这感觉真不错。”米盖尔有些羡慕，道：“我很羡慕中国能保留这么多历史的产物。”
　　“这些都历史的见证者，也我们的根源所在，这才他们最珍贵的意义。”


第202章 、番外四：想见你
　　“闺女,闺女？”
　　夏灵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自己眼一片空，她愣愣地盯着眼空,迟钝地思考着自己处境。
　　她是在哪里？寿宁宫？夏家？还是什么别地方？
　　所有存在于大明记忆，最后只停留在了如火一般落日。
　　旁边爸妈被她这样吓坏了，急忙凑到她。
　　“闺女啊，你终于醒了！这都烧了三四天了，总算降温了。”
　　夏灵瞬眼神扫向自己胸口，只看到浅蓝色病号服，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饿了吧？”夏妈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夏爸,道：“快给闺女买饭去,先弄点粥回来。”
　　夏爸赶紧应了一声,道：“你可别着闺女唠叨了，这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再让你给念晕回去了。”
　　夏妈瞪了老公一眼,道：“滚！”
　　夏爸立刻麻溜地跑了。
　　夏灵瞬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夏妈见她笑了,这才坐在她身边,温度计给她夹好，道：“我说吧,当初还不如去考公，看看你现在,私企挣得是多,可你这生活也不规律，每天忙成什么样子？这次要不是我和你爸来看你，都不知道你累得发烧，还胃出血了,知不知道死亡率是百分之十啊？为了点钱命都不要了？”
　　夏灵瞬看着自家妈妈喋喋不休样子，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直到被瞪了一眼，这才道：“还不是因为我随了妈，什么都不行，嘴皮子厉害，接工作、接待领导都是我来，这不是受人家器重嘛……”她闭上眼睛，道：“这么天过去，估计人家早把我开除了，以后还得靠爸妈养我呢。”
　　夏妈拍了拍女手，道：“开除了才好呢，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我给你转发些文章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看？”
　　“工作都忙死了，哪里还有空看你转些养生公众号文章啊……”
　　夏妈又摸了摸她额头，道：“我看你是工作太忙，压力太大，不仅身体出问题，精神也崩溃了……这两天发烧不说，还一直说胡话，我是一句都听不懂。”
　　夏灵瞬微微一愣，低声道：“我好像……做了个梦。”
　　夏妈拿出她胳肢窝温度计看了看，确定温度正常，这才问道：“什么梦？”
　　夏灵瞬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最后还是笑道：“好梦。”
　　夏灵瞬住了半个月医院，修养差不多出来了，公司倒是没有开除她，只是她原本工作都已经交接给别人办理了，领导关心之余也有让她主动辞职意思，夏灵瞬也不犹豫，自己交了辞呈，拿了遣散费拍拍屁股回自己出租房帮着爸妈收拾东西了。
　　这两天为了照顾夏灵瞬，夏爸夏妈都各自在单位请了假，已经耽误了半个多月，也该回老家上班去了。
　　“我们走了你可怎么办啊？你这孩子让人发愁……原本是有点争强好胜，你这一病醒来更像是换了个人，别再去什么私企上班了，这两年你也攒了点钱，安心考公，平时出去打个零工赚点小钱，剩妈赞助你，行不行？”
　　夏灵瞬帮着自家妈妈打包行礼，瞟了一眼旁边沉默和喝水爸爸，露出一个笑容，道：“好，妈你放心吧，这一病我想清楚不少事情，不会只知道工作啦。”
　　“最好是这样，你可别跟我表一套、背后一套。”
　　夏灵瞬合上行李箱，夏爸走过来行李箱推出了门，夏灵瞬挽着妈妈胳膊，道：“放心，你你闺女可听话了。”说完还不忘亲了自家妈妈脸一口。
　　夏妈摸了摸脸，嗔怪道：“都多大人了还亲妈妈……”
　　夏灵瞬按了电梯，站在爸妈中间一左一右挽着他们胳膊，笑道：“我是六十岁了，只要嘴还长着，照样亲你们。”
　　夏妈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夏爸倒是乐呵呵。
　　送走了爸妈，夏灵瞬回了自家，这才倒在她小床上发呆。
　　考公是不可考公，这辈子都不可考公……要是以夏灵瞬没准还会考虑，好歹也是一份稳定工作。
　　可“大梦一场”回来，夏灵瞬心理年龄都有一百多岁了，周围事物短时间内都提不起兴趣，倒是有一种想“安度余生”想。
　　夏灵瞬闲得无聊，每天去大明贴吧灌灌水，和其他网友吵吵架，要不然打开电脑把自己所谓“梦”一一记录来。
　　好歹在里生活了近六十年，总想留些纪念什么。
　　她混久了倒是混出点名堂，不少贴吧吧友她于明朝一些体制和社会情况见解大为赞叹，加上她于器物服饰形制也极为精通，经常写一些干货帖子，倒是成了传说中“传统文化网红博主”。
　　虽然也不乏骂她“精明”，奈何夏灵瞬不往心里去，他们也只气得跳脚。
　　直到有一天，贴吧有人私信她。
　　燕华记：甘蔗大佬，我是你粉丝，你每篇干货我都有看，简直膜拜……你是考古吧？要不是学历史？
　　中宫娘娘掰甘蔗：都不是，我大学学文秘，毕业直接工作。
　　燕华记：哇靠，你这是自学成才？
　　中宫娘娘掰甘蔗：……算是吧
　　燕华记：厉害厉害……得亏没去考研，不然你得成精了中宫娘娘掰甘蔗：……
　　燕华记：感觉你文章正德帝研究很透彻啊，他活了三十年不到，你都把他点事掰扯清楚了……
　　中宫娘娘掰甘蔗：因为我喜欢他
　　燕华记：他确实挺有趣
　　夏灵瞬没再回复，她想了半天，总算想到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了——考研，考考古专业。
　　在大明么多年，夏灵瞬锻炼出最强大概是行动力和判断力，当天去查了相关专业情况，最后找到了北京一位导师，正好是研究明清时期文物专家，虽然招收学生名额少得可怜，夏灵瞬自己还是很有自信，因屁颠屁颠开始准备考研了。
　　等到夏灵瞬冬天考完，夏妈才得知消息，她不由道：“夏灵瞬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答应老娘你忘了？”
　　夏灵瞬哈哈干笑声，道：“我正好这个感兴趣，妈，你成全我吧。”
　　“滚！”
　　夏妈电话挂了没多久，夏灵瞬收到了自己爸爸微信转账生活费两千块，她又看了看自己最近打工攒来存款，决定还是再打一份工攒攒钱比较妥当。
　　过年回家自然也少不了亲妈一顿念，奈何夏灵瞬考试成绩已经出来，比往年分数线来说具有绝优势，夏妈说不开心也是假，考研也算，虽然是冷门专业，到底也是镀金啊。
　　三月底进行复试，夏灵瞬怎么说也比别人多出十年阅历，试自然是妥妥没问题，其余更没有什么悬念，顺顺当当地考上了心仪学校和专业。
　　带她导师是个五十多岁老先生，老先生姓叶，人事要求都很严格，师门倒是很有学术氛围，夏灵瞬相处也很开心，由于她选专业是田野考古和人文管理都要精通，她每天都过得分充实，夏灵瞬自然也没心情去贴吧和博客更新干货。
　　关注她读者比她还心急，每天定时定点关心夏灵瞬人还在不在，还有问夏灵瞬是不是回到明朝当皇帝去了，夏灵瞬也想到自己太久不上线不合适，索性说明自己去考古专业深造了，一些文章更新也必须暂停，偶尔会回来写些东西，随后乖巧线了。
　　考古学本来不是什么大热专业，一直做去都是静得心人，叶老先生于夏灵瞬这个办事靠谱徒弟倒是很赞赏，不仅为人处上乘，专业知识也不亚于其他人，还做到吃苦耐劳，因特意费了心思培养夏灵瞬，偶尔还带着夏灵瞬去自己家和老婆一起吃饭。
　　叶老先生妻子从事是文物修复类工作，也是颇有资历人物，两个老人有个养女，学是翻译专业，也不轻松，如今还在国上学深造，家里空落落，叶老先生便常带夏灵瞬这个爱徒去家里热闹热闹。
　　转眼间是三年过去，夏灵瞬想自然是继续读去，倒是夏妈想反，奈何夏灵瞬一门心思想深造，她实在是管不住，摔了次电话也没让夏灵瞬回心转意，只好让她继续读去，只是还是忍不住催起了夏灵瞬结婚事情。
　　“你都三十了，再不结婚来怎么办啊？我和你爸照顾你一辈子吗……”
　　夏灵瞬好不容易挂了电话，看到师母看着自己笑，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妈又来催我结婚了……”
　　叶师母笑眯眯地说道：“毕竟是当妈，怎么不担心孩子人生大事呢？”
　　“我……有喜欢人了，不过没机会了，我也不心里揣着喜欢人和别人在一起吧，多不负责啊……”夏灵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我现在想着一门心思学习，好不容易跟着师父学出点东西来，总不半途而废吧。”
　　叶老先生很是赞同，道：“等再过三年你读完博士了，到时候再考虑一留校做年讲师，熬出资历正好顶我空。”
　　夏灵瞬莞尔，道：“我也这么想。”
　　叶师母道：“你看看，小夏多好一个姑娘，跟着你知道一门心思做学问了。这人生大事还是要多琢磨琢磨，小夏，我里有不少不错年轻人，回头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定看眼了呢？实在不行，你干脆来师娘这里吧，文物修复多有意思啊，可比跟着一群老头子玩有意思多了。”
　　叶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怎么挖人都挖到我这里来了？”
　　“小夏这么心细姑娘，多适合我工作啊，我最近正招人呢，小夏来我这里，我多招个年轻小伙子，保准和小夏看眼！”
　　夏灵瞬也不在意，道：“借师母吉言……一定要介绍长得帅啊。”
　　“好说好说。”
　　夏灵瞬这边考试依旧顺利，考完正好是叶老先生带队出去考古时候，她自然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这次出土是一所深山中寺庙，按理说这种地方不该有庙，据说有寺庙为了避免战乱，会建在深山中，好在附近有村落，方便队伍落脚。
　　按照寺庙内残存大致陈设和一些出土文物来看，应该是一所明朝寺庙，夏灵瞬倒是来了精神，跟着师父跑东跑西，在山里住了快一年，从春末待到了冬季，总算把这次考古结果都大概整理完毕了，后续维护还有别人做，因夏灵瞬也该准备和队伍一起撤离了。
　　当然，临走还不忘在附近村子里烧烤店吃了一顿烧烤，工作完成，皆大欢喜，自然要借机好好庆祝一番，队伍里男性居多，都喝得七荤八素，夏灵瞬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喝酒、比较清醒，把队伍里同性都送回去自己开车在散酒气。
　　冬季夜空很是清朗，加上山里污染少，天上星星也格明亮，夏灵瞬想了想，还是决定最后去看一眼自己辛辛苦苦挖了大半年宝贝寺庙，她把车停好，坐在附近一块石头上，时不时拍张照片做纪念。
　　转眼间距离她“回来”已经三年多了，可是在另一个时代记忆久久不磨灭，反而越来越清晰。每天早上起来，夏灵瞬看着镜子里自己都会思考镜中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在大明六十年究竟是不是真实？
　　夏妈不知道她想，只是有时会忍不住问她脑子是不是考古太多尘封不动了，一个女孩子，专门去吃苦，也不考虑找个男朋友……
　　夏爸虽然不说，也不大放心女始终孑然一身，没有一个坚实依靠。
　　夏灵瞬也只苦笑。
　　她不告诉自家爸爸妈妈她爱人在五百年北京，虽然他们身处同一片土地之上，可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始终不存在半点重合，她注定只在书上看到他荒唐怪诞、离经背道而又潇洒不羁一生，而另一个决断英明又心思细腻他注定不属于这个界。
　　不知道个时空大明会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发生在她这个时空曾经发生事情……
　　尽管意识已经回到了这个时代，可是夏灵瞬始终没办放另一个时空。
　　夏灵瞬抬头看着璀璨星空，不由莞尔，随后着寺庙，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开口道：“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她不知道念了多少遍，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潜移默化地主动开始相信这些东西了，学起来还有模有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喝醉缘故。
　　她拍了拍身上土，这才慢慢悠悠地晃荡着开车回住所。
　　考古队回了北京，还要继续整理这次考古成果，夏灵瞬也没回家过年，只是继续跟着导师忙碌，直到夏末才正式给这次考古画上句号。
　　叶师母特意给师徒两个做了一桌子好菜来庆祝。
　　叶老先生见叶师母放了四双筷子，问道：“你还请人来了？”
　　叶师母他一眼，道：“总不因为跟着你这个老头子把小夏终身大事耽误了吧？你放心吧，这个小伙子是我觉得特别合适，年轻还会说笑，可办事很稳妥嘞。”她见叶老先生颇有微词，立刻道：“你懂什么？小夏每天跟着你死气沉沉，应该找个这样活泼，你现在是越来越无趣了，可别把我们小夏带坏了。”
　　叶老先生无，只由她去了。
　　夏灵瞬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当交友了嘛。
　　不一会响起了敲门声，叶师母正在厨房忙碌，叶老先生也忙着给菜装盘，夏灵瞬便主动去开门，她刚想寒暄句，抬头一看来人，不由微微一愣。
　　方表情和她如出一辙，反应比她还快，伸手搂住了她，道：“真是你……”
　　“小朱啊，是你吗？”
　　叶师母久久没有等到回音，不由走了出来，看见两人抱在一起，一子愣在了原地。叶老先生见妻子没声了，也走了出来，等他看清楚眼情形，不由勃然大怒道：“你这是干什么！谁让你抱小夏！”
　　两人这才回过神，夏灵瞬转了一圈，急忙道：“我、我们两个认识……好久没见了，所以有点激动……”
　　叶老先生有些狐疑地扫视着两人：“认识？你来北京也三年多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朱厚照搂着夏灵瞬，笑道：“我们很久很久以认识了。”
　　夏灵瞬也破涕为笑，道：“是啊，很久很久以……认识了。”
　　据说去考古专业深造沉寂三年历史网红博主“中宫娘娘掰甘蔗”总算回来了，第一条不是干货也不是问好，而是结婚消息，等候多年读者自然是瞬间爆炸。
　　燕华记：大佬大佬你在吗？
　　中宫娘娘掰甘蔗：在啊，怎么了？
　　燕华记：你这也太爆炸了吧，怎么突然结婚了？？
　　中宫娘娘掰甘蔗：有什么问题？
　　燕华记：也没啥……是好奇啥样奇女子拿你这样大佬中宫娘娘掰甘蔗：……我是女
　　燕华记：？你性别栏明明是男
　　中宫娘娘掰甘蔗：专防wsn
　　燕华记：……好吧，让我知道一啥样好汉拿你这样奇女子夏灵瞬发了一张打码结婚证，只留了两人名字。
　　燕华记：啊这……你是特意找了个和正德帝同名同姓老公吗？诶等等……结婚证上你好像姓夏诶……
　　燕华记：……？？不是吧兄弟？你不会是去明帝陵寝考古，把正德老哥从康陵挖出来了吧？假吧？
　　中宫娘娘掰甘蔗：骗你是猪
　　燕华记：牛比……我要发个帖子膜拜你
　　中宫娘娘掰甘蔗：不了，我自己发
　　【喜帖】如大家所见，我考古回来结婚了
　　楼主：中宫娘娘掰甘蔗


1 L[中宫娘娘掰甘蔗]：欢迎来到我界@大明皇爷抓小贼2L[大明皇爷抓小贼]：这次终于轮到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我们下本再见～有问题请微博私信我，昵称与笔名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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