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小同学》作者:宇宙第一小可爱   文案:   何西是个重生归来的小警察,为了避免特大惨案发生,他一门心思盯上了隔壁班的小混混——沈肃北。   “沈同学。”何·团结友爱·西郑重的捏着他的小本本,浑身都冒着社会主义的璀璨光辉:“让我用同学爱来温暖你吧!”   ——   沈肃北发现隔壁班的小班长总是跟着他,上课也跟,下课也跟,上个厕所都要跟,还天天变着花样的往他身边凑,凑的沈肃北一个骚心荡漾,当场擒拿。   “小同学?”沈肃北把人拽来摁在教学楼后门上,轻佻风流的冲他笑:“暗恋我?”   根正苗红善良阳光受×嚣张跋扈风流闷骚攻   排雷:沈同学是个好人   内容标签: 强强 重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肃北,何西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站住!”腊月深冬,寒风入骨,急促的警笛声混着剧烈的呼吸声在走廊里蔓延,前头的罪犯拖着尖叫的人质冲上了天台,紧追在后头的队长怒吼:“放下人质!”   后头的谈判专家一直在喊:“别刺激嫌犯,他很危险,别——咳咳!”   被冷风吹得嗓子一痛,老专家剧烈的咳嗽起来,跑都跑不起来,一个小警察一直在拽着专家的胳膊,急的恨不得把老专家背起来跑。   “何西,快去告诉你们队长,别硬来,这嫌犯是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幼年时肯定遭受到了很多创伤,他所选择的受害人也都是女性,说明他仇女——咳咳!”   老专家喊不动跑不动了,只能去推小警察的胳膊:“别管我了,去追你们队长!我先联系局里。”   何西扭头就跑上了走廊台阶。   这是一栋很老的公寓楼,没电梯,台阶也很狭小,空气中浮着尘埃的味道,他跑的肺部都火辣辣的,但又不敢停下。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北方的冬天早都黑了,他跟他们队长、队里的谈判专家一起下个小馆子吃顿晚饭,谁料正撞上“玫瑰杀手”的行凶现场。   “玫瑰杀手”是个杀人犯,这个名称还是媒体给的,因为这个杀人犯在短短三天之类连续作案六起,杀了五个漂亮姑娘,这是第六个。   他不敢想此刻天台上面是什么场景,临到了天台口的时候,他喘了口气,压住了呼吸和脚步,慢慢的挪了上去。   天台上果然已经对峙上了,两边距离大概七八米。   罪犯穿着连帽衫,戴着黑手套和口罩,在黑暗里就像是一团黑雾,谁都看不到他的真实面容——他杀了五个人,但警方都没找到他的任何资料。   人质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大概十七八岁,都快哭抽了。   “放开人质!”队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常年穿着一身油腻腻的马甲外套,此时正举着枪,厉声冲天台边缘的那罪犯和人质大吼,队长吼一次,罪犯退一步,人质哭一声。   风声呜呜的吹过,罪犯拖着人质往天台边缘走,天台边缘竖着一层老化生锈的栏杆,不到人腰间高。   这是十二层,底下的谈判专家已经在联系局里了,但是怕来不及铺上充气垫。   何西在原地顿了两秒,低着身子,匍匐从侧后方往嫌犯的身后接近。   队长看到了何西,俩人经过短暂的视线交流后,队长吸引视线,何西缓慢匍匐过去。   近了,近了,就只有两米了!   只要找好角度,就能直接解救下人质!   就在这关键时刻,人质突然崩溃的尖叫起来,剧烈的挣扎,一把推开了罪犯!   “砰”的一声,队长开枪了!   就是现在!   何西冲过去,一个飞扑,一把将罪犯扑在地上!   队长也往这边冲,人质吓到腿软,尖叫着四肢着地的爬走,何西和罪犯扭打起来,眼见着队长要过来了,他心底才松一口气,突然间整个人都腾起来了!   罪犯抱着他狠狠地撞到了栏杆上!   老化的栏杆直接被撞断了,何西和这位罪犯一起飞到了半空中。   风声,栏杆碎裂声,队长的痛呼。   “何西——”   身体骤然失重,一切仿佛都像是被放慢了一样,何西看到他身下的罪犯的连帽衫被吹起来,口罩在刚才撕扯间被扯掉,他看到了一张轮廓明朗,阴戾凶恶的脸。   下一秒,砰——   “啊!”脚下狠狠地一蹬,后背猛地后仰,杨林差点当场跳起来。   “嘎吱”一声,桌子被重重推开,椅子也翻了,何西在同学们的惊呼中站了起来。   “何西,干嘛呢!”带着不满的女声从讲台上传来,何西呆愣的看过去。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的透过玻璃窗,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白色粉笔尘埃,严厉的中年女老师一手搭在讲台上,一手拿着粉笔,严厉的看着何西:“上我的课还敢胡闹?滚出去罚站!”   何西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一切像是梦一样,他迟疑的从座位上出来,缓慢的往前走,一双眼却不由自主的向旁边四处看。   四周都是他的同学,一张张年轻蓬勃的脸在下午的阳光中散发着青春的光泽,何西恍恍惚的走到了门口,在走廊里站着了。   走廊里的窗户开着,有半凉的风吹到人的脸上来,何西无意间透过玻璃看到了自己,他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这是他高二的时候。   他...回到了高二的时候!   何西倒吸一口冷气,狠狠地捂了一把胸口。   临死前那个罪犯凶狠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但一转头,他却回到了六年前。   朗朗读书声和少年人的朝气近在眼前,一切都熟悉的像是梦一样,何西重重的捏了自己一把,疼的脸都扭曲了。   妈的,真的。   真的。   真的!!   就在何西疼的面容扭曲的时候,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同学们欢呼着从教室里头冲出来,拉着何西的肩膀喊:“班长,走啊,打球去。”   何西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   他们周五下午有第四节 课是体育课,所以第三节课的语文课总是上不好,同学们人心浮动,只想着上完体育课早点回家,所以语文老师总是会借故发火。   他的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被同学们带着肩膀往外走。   学校还是那个模样,同学们聚在旁边叽叽喳喳的闹,何西原本那种紧张和疏离瞬间淡了不少,眼眸流转间也多了几丝光芒。   这是他的学校,他的同学,他如何能不熟悉?   只是乍一回到这个环境之下,何西到底还是不大能接受,他有点浑浑噩噩的跟着,人虽然在这儿,心却还惦记着之前的事情。   也不知道人质怎么样,队长怎么样。   他出了事之后,他那边的妈妈会怎么样。   何西想这些的时候,他旁边的同学突然紧张起来,原本的热闹也跟着压下去了不少,几个人的步伐都快了,裹挟着何西快步往操场的另一头走。   “怎么了?”何西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   “厕所又打起来了。”旁边有个小胖子垂着头,低声说道:“沈阎王在哪儿呢,咱们别去招惹。”   沈阎王?   何西记得这个人。   他当初上学的时候一心只读书,从来不掺和别的事情,但也听过不少沈阎王的事迹——大概就是天天打架,欺负弱小之类的。   高中时候的何西对这些事都敬而远之,但放到现在的何西,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当刑警之后才了解到学校之中的未成年案件也不少,他在警校那几年得到的不止是一个健康的体魄,还有一颗勇敢无畏的心。   “你们先去。”何西和几个同学分开,直奔着厕所快步去了。   几个同学在后头喊了两声,但也没人敢跟上来。   他们学校是个百年老高中,虽然名声很高,但是很穷,厕所都是老旧的土厕所,用砖瓦和水泥糊的,因为背阴,倒没有什么臭味儿,凑近了还能感受到一股股阴冷。   平时这个时候厕所都会有几个人在上厕所的,但今天一个人都没有,反倒是厕所里面传出来一阵阵惨叫。   何西快步的冲了进去,他跑的有点急,胸口处剧烈喘息,一冲进厕所,就看到了正很具有冲击性的一幕。   白天,厕所的灯不亮,显得有些昏暗。   一个肥矮的男同学倒在地上,浑身都沾着尘土,另一个高大男同学背对着何西,一只脚正踩在肥矮男同学的小腹上,重重的碾。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沈,沈——啊!”地上的哪位已经开始哀嚎了。   但他身上的哪只脚依旧没有收力,甚至更用力、更恶劣的狠狠地踩了一脚!   何西一阵惊怒,大声喊道:“同学,你再不住手就跟我——”   他一句“局里走一趟”都到了嘴边了,又猛地吞回去,继续吼道:“我就告老师了!”   乍一听到声音,沈肃北以为是那个老师来了,他慢腾腾的收脚,转身,回头。   他看见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学生。   这学生长得真乖,一看就是个好学生的样子,一张脸是小瓜子脸,看着很秀气,头发是浅亚麻色,个头也不高,看着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脸也很白,见到他时似乎被他给吓住了,整个人都木在那里了。   又是一个逞强的书呆子。   沈肃北嗤笑一声,心里头突然升起来点逗弄的心思,先是慢腾腾的往那边走,在走近了的瞬间突然一步蹿了过去!   “啊!”何西被惊得低呵一声,一拳猛地打过去了!   但是却没打到那张脸上,而是被一个滚烫的手掌包住,他看到那只手缓慢却坚定地把他的拳头挪开,看到那张肆意桀骜的脸在他面前放大,看到那人薄凉的唇角一勾,勾出了一丝寡淡又轻佻的笑容。   “哪儿冒出来的书呆子,我的事儿也敢管?”沈肃北攥着他的拳头,只觉得这书呆子果然是拿笔的手,手指头都这么粉嫩娇细,搓起来的手感像是玉一样。   何西被他笑的活生生打了个颤,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出来,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沈肃北,根本挪不开。   沈肃北的脸,和他跳下天台时看到的罪犯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他曾经和这位沾满血腥的罪犯,同在一个高中。 第2章   一股冲劲儿从脚后跟涌起来,何西差点一个侧旋踢飞沈肃北脸上去,他用尽全力忍住这种冲动,死死的盯着沈肃北的脸看。   和六年后也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张轮廓分明,眉眼凌厉的脸。   只不过少年时的沈肃北浑身朝气,笑起来肆意风流,和六年后阴鸷可怖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六年里,沈肃北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西的心脏狂跳,他额头都渗出热汗来,声音也有些抖:“你,你不认识我吗?我们...”   他一说到这里,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这是六年前的沈肃北,并不记得他们在天台上的殊死一搏。   “我们怎么了?”沈肃北单手掐着人家拳头,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盯着何西看,越看越觉得好看,一个男孩怎么能长得这么可爱呢?   兴许是被他吓到了,这男孩一下子闭嘴了,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了一丝红,额头上也逐渐渗出汗来,但是一双眼却闪着光,一直盯着他看。   那眼神怎么形容呢?   沈肃北想了片刻,觉得很像是他从小养着的小柯基,只跟他玩儿,一见到他就摇尾巴。   “啊,啊——”趁这时候,被打趴在地上的哪位胖同学挣扎起来,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冲出了厕所,同时也拉回了何西的理智。   何西用尽浑身力气克制住自己一拳打过去的冲动,他咬着牙从沈肃北的掌心里收回拳头,涨红着脸喊道:“沈肃北,以后别让我看到你再欺负同学!”   喊完之后,何西转头大跨步的冲出了厕所。   外头是正午炽热的阳光,是璀璨绚烂的新生,他一步一步走出来,正看见几个其他班的同学往厕所这边走,何西回头,正看到那几个学生走到了厕所门口,而沈肃北正从厕所里出来。   那几个同学像是众星捧月似得,捧着沈肃北往外走,一口一个“沈哥”在喊。   何西有片刻的恍惚。   突然间,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拽着何西的胳膊把他拽过去了:“何西,你没挨打吧?”   同学上上下下的看了何西两眼,一脸后怕的说:“你刚才在里面跟沈肃北喊什么了?我都差点去找老师了。”   “没,没喊什么。”何西被同学拽着往操场走,心不在焉的问:“沈肃北这样,怎么还没被开除呢?”   “他家有钱呗。”同学不屑的撇了撇嘴:“家里贼有钱,学校哪敢开他啊?”   何西微微蹙眉。   有钱人家的孩子,按理说应该顺风顺水的,最后怎么会去当杀人犯呢?   而且他们队里的心理医生之前分析过,罪犯幼年时的时候肯定遭受过重大打击,导致心理扭曲,再结合沈肃北今天的行为,所以,沈肃北现在就已经有了犯罪的趋势了。   何西又抬眸看过去,此时已经在打上课铃了,沈肃北被一群人簇拥着往教学楼里走呢。   这是六年前的沈肃北。   何西在心底一次次的警告自己,不可以用六年后的眼光来看现在的沈肃北,他应该给现在的一个沈肃北一个机会。   拯救、改变一个杀人犯,比逮捕一个杀人犯有用得多。   最起码不会沾上那六条鲜活的生命。   何西盯着他的背影,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   也许老天让他回来,让他遇到沈肃北,就是让他改变沈肃北。   “何西?看什么呢,排队了。”   何西回过神来,跟着同学一起去排队。   体育老师让他们绕着操场跑一圈,就放他们去玩了,一帮小孩凑到一起,叽叽喳喳朝气蓬勃的,何西站在他们中间感受了一会儿,才顺着操场的篮球网坐下,靠着网格,从校服兜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和一根笔。   他高中时有随时备笔记本的习惯,上面写着一些公式和单词,他的手翻过笔记本,拿起笔,郑重的在本本上写下了“沈肃北”三个字。   根据他刚才和同学们的一些讨论,知道了一些沈肃北的基本信息,沈肃北,今年17,高二,学理,独生子,家境殷实,喜欢打篮球,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是个音乐老师,在隔壁的学校教小学。   这么来看...   “何西!”旁边有同学喊何西:“一起来玩啊!”   何西笑着起身,本来想跟他们一起玩,但眼角一瞥,正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嗯?刚才他们不是去上课了吗?   “他们要去哪儿?”何西盯着那几个人离去的背影,蹙眉问旁边的同学。   “逃课打架吧?”同学远远地看了一眼,微微抿唇,一副不太敢招惹的样子:“何西,你今天怎么总盯着沈肃北啊?”   何西记起来了。   当初他上高中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沈肃北把一个男同学打成残疾了,最后那个男同学退学了。   “我先走了。”何西收好本和笔,顾不上和同学解释,在同学惊诧的目光中追出去了。   沈肃北一行四个人,是翻墙出去的,小巷子拐弯很多,何西高中时体力薄弱,落后了几步,追上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学校后巷了。   学校后巷是学生们打架斗殴的圣地,四通八达扭头就能跑,老师来了都抓不着,基本上打架都约在这里,何西到的时候后巷已经开战了。   高中生都火力旺盛,像是一座座小火山,随时都能爆炸,何西就在小巷子的另外一边,跟他们隔着一堵墙。   何西悄悄趴在墙头上往小巷里看,很轻易的分清楚了两方阵营。   沈肃北这边就赤手空拳的四个人,都穿着校服裤子,另外一边七八个人,都是校外的小混混,有的小混混手里提着砍刀,有的提着匕首,而且小混混中间有个眼熟的胖同学,正举着木棍,混在人群里指挥。   是之前在厕所里挨沈肃北打的那个。   “他妈的,给我摁住了!”胖同学指挥者两个发色姹紫嫣红的小混混围着沈肃北,大声骂道:“给老子打!”   从何西的角度只能看到沈肃北的背影和胖同学的正脸,他看到沈肃北伸手攥住姹紫的手腕,用力一拧,在姹紫的惨叫之中一脚踹飞了嫣红,然后踩着慢腾腾的步调,直奔着胖同学而去。   “别,别过来!”胖同学立刻怂了,挥舞着手里的棒子,脸上的肥肉都怕的在抖。   “爸爸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沈肃北垂眸,漂亮的丹凤眼带着笑,但眼底里却闪着锋利的光:“非得断根骨头才消停吗?”   胖同学被逼到绝路,“嗷”的一声扑了上去,不出意外的被沈肃北一脚踹在胸口上,肥胖的身躯“砰”的一下砸在地上,沈肃北犹觉得不够,一脚狠蹬在胖同学的肚子,把肥肉踩得挤压在一起,运动鞋重重一拧,何西几乎都听到了骨头被挤压的嘎吱声了。   这混蛋!还想再把人打成残疾吗?   何西眉头紧蹙,趴在墙上喊了一声:“老师来啦!”   喊完之后何西怕被发现,连忙从墙头上滑下来,然后蹲在墙角处。   后巷里的打斗声停了,然后就是一阵慌忙的脚步声。   都跑了吧?   太好了,那位同学这次没受什么伤。   何西松了一口气,打算准备回学校,上完最后一节体育课。   结果他才站起来,就觉得地上那里不对,他的影子怎么这么高了?   何西僵硬着脖子,缓缓地回过头来。   他看到沈肃北坐在他刚才趴着的墙头上,逆着光,如刀般的锋锐的眉头微微挑着,墨色的眼眸紧盯着他,唇角一勾,似笑非笑的问道:“老师在哪儿呢?”   何西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磕巴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有点虚的喊道:“你,沈肃北!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欺负同学了,你——”   “再欺负同学你就怎么样?”沈肃北嘴角勾着一丝玩味的笑,从墙上跳下来,直跳到何西的面前来,垂着头盯着何西,声音又低又沉,像是哄小孩子的问:“把老师喊来吗?”   高中时的沈肃北已经有一米八了,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和蓬勃的少年气,一股脑的冲进何西的鼻子里,何西才一米六八,他被身高压制,下意识的往后退,何西往后退,沈肃北就往前走,直到他把何西堵在墙上。   “你——”何西有点恼火的瞪大眼:“你以为我不敢喊吗!”   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难管教!   沈肃北生了一张轮廓凌厉的脸,看起来像是个桀骜不驯的硬茬子,但他一笑起来的时候,眉锋柔下来,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少年人的肆意,格外耀眼,他眉头一挑,嘴角高高的勾起来,脸颊露出两个酒窝,有点恶劣似得冲何西吹气:“我好怕啊。”   身后是粗糙的墙壁,身前是沈肃北的胸膛,何西被逼急了,伸手猛推了一把沈肃北。   谁料他才推了一下,沈肃北突然一闭眼,直接顺着他的手滑到在地上了!   何西下意识伸手扶住沈肃北,他的手摸到沈肃北的后背上,摸到一手黏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血!   沈肃北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何西只慌了两秒,立刻拖着沈肃北出了巷口,打了辆车,让司机送他们去医院,但司机见沈肃北身上有血,怕惹事儿,没拉,没办法了,沈肃北直接把小巷子里收垃圾的三轮车偷偷骑过来了,然后把沈肃北装到三轮车上,一路骑着三轮车,拖着沈肃北往外走。   被迫和烂白菜帮子躺在一起的沈肃北:...   操! 第3章   何西就近把沈肃北送到了一个小诊所,但小诊所里面都是人,孩子的哭声和大爷的咳嗽声混在一起,迎面就是一阵喧嚣。   何西立马后悔了,他不该贪近的,他还是得去大医院。   “哎?小孩儿,你这怎么回事?”还没等何西扭头走人,诊所里的护士大姐已经过来了,一见到何西身上的血顿时急了:“打架了是不是?哪儿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何西咬牙,心说就试试吧,带着护士去了外面:“不是我,是我朋友。”   沈肃北正趴在三轮车上,埋在一堆烂菜叶子里呢。   护士大姐“哎呦”一声,嘴上骂着“这帮小年轻人”,转头又找了个男医生帮忙,连带着何西一起,把沈肃北抬进去了。   兴许是因为受了伤的沈肃北在一堆“感冒发烧”里面显得比较严重,所以沈肃北被抬进了唯一一间单独的病房,还安排了一个岁数不太大的小护士给沈肃北处理伤口。   但这小护士不太敢,估计是被血吓到了,哆哆嗦嗦试了几次之后,丢下剪子喊了一声“我去找医生来”然后就跑了。   何西看的着急,干脆自己上手了。   小诊所的床单上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沈肃北的脑袋埋在枕头上,听着身后的剪刀“咔嚓”声,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他本来只是想装晕吓吓这位正义感爆棚的小同学的,说不定还会吓哭呢,谁知道反倒被人家给带到诊所来了。   他现在该用什么姿势醒过来呢?   他想这些的时候,何西已经利索的剪开了他身后的衣服,并且开始用棉花沾酒精了。   何西手法熟练,他以前当警察时也没少受伤,而且沈肃北后背这伤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多深,何西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   奇怪,这点出血量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晕倒的样子,难道身上还有其他的出血点吗?   因为衣服从后背上被剪开,沈肃北上半身没衣服了,露出少年的身躯。   他皮肤是阳光的小麦色,腰腹上有薄薄的肌肉,看样子没少运动,但因还在长个儿,并不显得健壮,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俊气。   何西把人翻过来,开始在沈肃北的身上摸,上半身没有,唔,肌肉挺好,身高大概一米七八,体重大概一百三,才十七岁就已经有了一个成年男人的体格了,估计再长几年...   何西一直是个白斩鸡体型,对肌肉很羡慕,一时没忍住摸了一把,又赶忙反应过来,继续在他身上查伤口。   上半身没有,何西蹙眉往下摸,心说下面要真有伤口就完了,他刚才只看了后背,如果腿上伤到了骨头还是要去医院。   结果他的手才碰到沈肃北的裤腰,就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了。   “小同学。”躺在床上的沈肃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幽沉的星眸里闪着光,一边眉头微微挑起,眼眸似笑非笑,薄唇一掀,声线沙哑的问:“摸哪儿呢?”   何西一怔,倒是没脸红,就是有点诧异:“你怎么醒这么快?”   “任谁被你这么一通摸都醒了。”沈肃北慢腾腾的从床上坐起来,一副懒洋洋、病怏怏的样子:“谢了。”   他是在谢何西把他送过来。   何西心下一松,心说这孩子也没坏到哪儿去,不知不觉就端起了警察的架子:“那个,你,你受伤了,得好好休息,叫你父母来接你吧,以后不要打架了,小孩子——”   他说到这里才惊觉自己现在也是个小孩子,顿了下,又说:“叫你父母来接你吧。”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父母的时候,方才还带着点笑的沈肃北脸色立刻凉了,丢下一句“不用”,自己咬着牙从床上起来。   何西暗暗记上了,沈肃北和他父母的关系不怎么样,家庭因素。   看着沈肃北的样子,何西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现在就是他改变沈肃北的最好时间。   他今天都能救下那个男同学,避免了那个男同学变成残废,他为什么从现在开始改变沈肃北,避免沈肃北以后的命运呢?   如果他现在开始就做沈肃北最好的朋友,从而改变沈肃北,总比以后等沈肃北犯罪了,抓到沈肃北要好吧?   恰好这时,小护士已经带着医生来了。   “哎?”医生有点惊讶的打量沈肃北,发现沈肃北后背的伤口处理的很好,顿时回头冲护士发火:“这不是处理的挺好的吗?还叫我干嘛?”   小护士一怔,还没来及辩解,医生就已经开口说道:“去缴费吧你们,一百三。”   何西理所当然的看向沈肃北。   沈肃北理所当然的摸了一把兜。   然后...   “没钱?”医生的脸瞬间冷成冰山:“手机总有吧?给你们父母打电话!”   何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沈肃北。   他隐约记得当时他把沈肃北扛起来的时候,沈肃北的手机好像掉出来了。   果然,沈肃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额头青筋都跟着跳出来了。   眼看着这位小霸王要翻天了,何西低咳一声,主动说道:“我可以回家去取,要不然您等会,我马上把钱给您送过来。”   “谁知道你们还回不回来了?”医生语气不善:“我就说了别接这种小年轻,个个儿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天天打架斗殴能是什么——”   “啪”的一声,一块手表砸在了医生的脸上。   “百达翡翠。”沈肃北冷冷丢下一句“赔你的一百三”,然后扭头就往外走。   “哎你这小崽子——”医生被打到了眼睛,揉着眼跳脚大喊,何西连连道歉,又赶忙出去追沈肃北。   沈肃北正蹙眉冷脸从人群中挤,兴许是因为他赤着上身,后背还包扎过的原因,四周的老弱妇孺都神色各异的避开,还有老人拉着自己的孙子,对沈肃北指指点点:“看见没,以后可别做这样的小流氓。”   沈肃北越发烦躁,一脚蹬开小诊所大门,后背的伤被扯了一下,皮肉撕裂的疼痛涌上脑海的时候,沈肃北才觉得好受些。   谁料他前脚刚出小诊所,后脚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没回头,脚步却顿了顿,下一秒,一个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披到了他的身上。   “别走太快。”白白软软的小同学喘着气跟在他旁边,一只手拉着他胳膊,软绵绵的说:“伤口要小心。”   沈肃北脸上的烦躁一怔,继而猛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何西,却也没有走的那么快了。   他们俩人从诊所出来之后,何西还惦记着要把三轮车还给人家老爷爷,沈肃北不置可否的跟在后头,看着何西蹬上小三轮,慢腾腾的骑。   “要不要坐上来啊?你背上的伤不太好走路。”何西蹬着车跟在沈肃北后头,跟哄小孩似得冲沈肃北笑嘻嘻的说:“我刚才就是这么把你给带过来的呢。”   沈肃北嫌这三轮车脏,但又怕何西不高兴,人家都能骑着三轮车把他一路这么搬过来,他一个被人家帮忙的还嫌弃什么?   沈肃北认命的跳上车。   三轮车不大,沈肃北都不敢坐在一侧,怕直接翻了,干脆就盘腿坐在正中间,他腿长,脚踝搭在木板上,堪堪坐着。   他坐着的时候,抬头正好能看到何西的脊背。   何西瘦弱,浑身没有二两肉,蹬车的时候浑身的劲儿都使上了,但沈肃北太重了些,这三轮车蹬起来又需要点技巧,何西不大懂,全靠力气蹬过去,后背都跟着润湿了一小片。   沈肃北眯着眼睛看何西的背影,彼时已经是夕阳日落了,天边烧着绯红色的云彩,橙色的光打下来,落到何西的身上,将他的汗珠都缀成了七彩的,沈肃北看的心头一跳,抿唇撇开了视线,不再看了。   何西来的时候着急,怕沈肃北出事,蹬了十几分钟,腿早就酸麻了,回去的路上蹬的就很慢,差不多二十分钟才蹬到巷子口。   巷子口起初没人,何西把三轮车停下来的时候还松了口气,沈肃北才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何西还没来得及下来,就见巷子拐角处的门开了。   收垃圾的老头子一眼瞥见何西,一个箭步窜了出来,怒提一把大扫把,直奔着何西打了过来:“个小崽子!居然偷我三轮车!”   何西:!!!   沈肃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目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电光火石之间,沈肃北一把捞起何西的腰,把何西从三轮车上抱下来,拖着何西的腰扭头就跑。   “站住,你们两个小崽子——”   小老头个头不高,跑的贼快,一溜烟似得撵上来,一边撵一边骂,把他们两个当成了小毛贼。   何西被晃荡的头晕目眩。   沈肃北只恨自己为什么没长四条腿。   小老头精力十足,活生生撵了他们老远,最后还是何西仗着自己对地势熟悉,拉着沈肃北左拐右拐,冲回了他家的小区,才甩掉了小老头。   何西体弱,这一趟路跑的他气喘吁吁,他抹了一把汗,就听见旁边的沈肃北的喘息声。   沈肃北比他反应更大。   何西惊讶的看过去,就看到沈肃北背后收拾好的伤口都出血了!   哎呀!   何西急的一跺脚,后悔死刚才跑的那一顿了,他拉着沈肃北的胳膊看他的后背,急吼吼的把人往自己家拉:“走,跟我回家,我帮你去收拾下伤口。”   沈肃北额头上都是汗,半是疼的半是热的,他本想拒绝,这点小伤他自己也就过去了,可是等他对上何西那双眼的时候,拒绝的话怎么都没说出口,半推半就的跟着何西去了。   何西的家在老城区的一个小破筒子楼里,这住宅区里四周都是拥挤的楼层,把光遮盖的牢牢实实的,走在小区里都觉得昏暗,进了家门之后更昏暗了,明明才下午时分,这屋里竟然像是傍晚似得。   家里就他一个人,何西把沈肃北带进家门后就在抽屉里自己找药。   “你家里没人么?”沈肃北环顾这个昏暗破旧的老房子,这屋子虽然破旧,但处处都透着温馨的味道,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个幸福的一家三口。   大概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来何西这种乖巧温顺的孩子。   何西正在翻药呢,闻言“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说:“没人,你坐吧。”   说着,何西抱着一大堆药过来给沈肃北重新收拾了一遍伤口,收拾完了之后何西上下打量一下,才放心:“好了,把血冲一下就好了,你去我家浴室洗一下。”   “算了,我自己回家洗吧。”沈肃北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腥,微微蹙眉,有点懊恼自己跟过来的事儿了。   把小同学家里的地板都给弄脏了,人家父母回来会骂的。   “不用,在我家洗就行,我爸妈不在家,我去给你找个衣服,你等等,你等等!”   说话间,何西已经扭头冲向了自己的卧室,在衣柜里翻翻找找。   彼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下班的放学的都回家了,小筒子楼里热闹的很,来来往往都是人,沈肃北要是顶着这一身血出去,恐怕明天就得传遍整个小区。   更何况,何西还暗戳戳的想跟沈肃北打好关系呢,他恨不得黏在沈肃北身上,二十四小时观察着沈肃北,从而扼杀沈肃北任何违法犯罪的可能。   本来都已经准备抬脚离开的沈肃北微微一顿,诧异的回头看向卧室。   那位才见过两次的小同学正从衣柜里扯出来一个白半截袖,似乎是怕他跑了,一边翻找一边抬头瞥他一眼,好不容易急急忙忙的扯出来了一条裤子,抱着衣服裤子冲了过来:“我这儿都有换洗衣裳,你在我这洗吧。”   小同学跑的又急又快,过来的时候,软绵绵的手指头还勾着他的衣角,一抬头,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期待,沈肃北鬼使神差的接过了衣服。   然后顺理成章的被何西推进了浴室。   “别洗到伤口啊!”何西美滋滋的在浴室外面喊。   浴室的门是磨砂推拉门,能从外面看见里面的人的身影。   “我...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吗?”浴室里面,沈肃北的声音带着点回声传来。   “是啊。”何西笑着说:“我爸爸妈妈都外出打工去了,以前我跟爷爷奶奶住的,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我就一个人住了,不过等我考大学了,就会考我父母所在的城市。”   何西简直像是竹筒倒豆子似得说完了自己的经历,然后理所当然的问:“你呢?”   浴室里面响起了水声,大概是沈肃北洗上澡了。   何西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肃北到底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呢?   年轻的沈肃北和他见到的杀人犯完全不一样,虽然沈肃北看起来也像是个不良少年,但是在这接触的半天里,何西能够判断,沈肃北还是一个本质不错的孩子。   他一定能把沈肃北掰回来。   毕竟他之前还救了一个胖同学呢——他能避免那位胖同学变成残疾,也能避免沈肃北变成杀人犯。   只要他努力,给沈肃北最多的关怀,让沈肃北感受到人间大爱!   何·共产主义接班人·西给自己灌了一碗纯正的浓鸡汤,然后去厨房叮叮当当的开始做饭。   沈肃北穿着小一号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正闻到空气里的饭香味儿,锅铲和锅底搅在一起的时候发出略显呱噪的声音,抽油烟机“嗡嗡”的响着,沈肃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得,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挪到了厨房门口往里面看。   厨房里面,何西正娴熟的炒着菜,从沈肃北的角度望过去,能看到何西的小半张侧脸。   何西长的嫩,一张小娃娃脸,炒菜的时候格外认真,白皙的手臂抓着锅铲,清秀的脸半隐在头顶昏暗的光和炒菜的烟雾中,恍惚间就像是等待丈夫的小妻子,又乖又软。   兴许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何西扭过头来,见到沈肃北,小脸一笑,露出俩酒窝来:“你洗好啦,坐下吃饭吧。”   沈肃北立在门口,半响没动。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不是没在朋友家待过,只不过他的朋友都是一帮喝酒胡闹的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就没个消停时候,不是胡闹打架就是一起网吧游戏,一个个都是十七八岁精力旺盛的毛头小子,下雨天都恨不得冲出去跑上十几圈发泄精力,还是头一回有人给做饭吃。   这位小同学却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一定要找个词儿形容的话...就像是个瓷娃娃,摸一下都得小心手劲儿。   而那头,瓷娃娃正放下碗筷,满意的欣赏着自己这满桌子菜。   俗话说得好,想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一个男人的胃。   他做了一桌子的美食,就不信征服不了沈肃北!   “来吃饭啦。”何西端着碗筷招呼沈肃北,见沈肃北没动,以为他不好意思,直接一把拉过来了——青春期的小男孩嘛,都是这个别扭样子的。   沈肃北抿唇坐下。   何西一个劲儿的给沈肃北夹菜,从鸡腿到鸡翅,把最好的全给沈肃北夹了一遍,他以前是个警察,自认为自己重活一辈子,比沈肃北大上几岁,自然要像是“哥哥”一样关爱沈肃北。   何西不止吃饭的时候热情,吃过饭后还殷勤的邀请沈肃北跟他一起住,一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来!跟!我!睡!   沈肃北手里捏着个水杯,眯着眼看何西,厨房的暖光灯下,何西一脸无辜,仿佛只是在邀请一个普通同学。   “留我过夜啊?”沈肃北眼眸里像是有波光流转,盯着何西的时候,像是盯着一个被剥光了的羔羊,嘴角一勾,半开玩笑似得说道:“孤男寡男的,不好吧?”   不知为何,在沈肃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何西觉得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诡异,沈肃北眼底里像是烧着光,目光对视时,何西觉得他都要被沈肃北看的烧起来了。   “都是男孩...”何西压着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低声道:“没关系吧?”   沈肃北微微挑眉,声音突然凉了些:“没看论坛?”   “什么论坛?学校论坛吗?”何西一脸茫然。   沈肃北方才脸上还是带着点笑的,但此时那笑容已经凉下来了,挑眉盯着何西看,似乎想看看何西是不是在开玩笑。   何西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他总觉得沈肃北的眼神里饱含深意,好像这个回答很重要似得,但何西还真没看过什么论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也不用回答,因为他脸上就明摆着写着“没看”俩字儿。   沈肃北定定的看了几秒钟,继而从何西脸上收回视线,抿唇放下了筷子:“我吃完了。”   他表情和声音都没什么变化,但何西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明明刚才还冲他笑来着,但现在一放下筷子,整个人就好像一下子疏离起来了似得,不止放下了筷子,还站起身来了:“我先走了。”   何西一惊,娘的,不就没看个论坛吗?他白献了那么久的殷勤呢。   “我,我一会儿就去看。”何西立马跟着起身,拦着沈肃北:“不,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一群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看也好。”沈肃北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唇边是带着笑的,但身体却一下退开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人家都说了有事儿,何西也不好再留人,只能眼巴巴的送人家到门口,可沈肃北走的潇洒肆意,连头都没回一下。   目标已经走了,何西心里头空落落的,耷拉着脑袋,无神的回了房间,他在房门口站了片刻,突然间冲向书房里去——不就是个破论坛嘛!他今天非要翻出来到底是写了什么! 第5章   他家的书房很老旧,大概五六平米大小,有一扇小窗户,房间里积着一层薄薄的灰,电脑也是很老式的、厚厚的“大脑袋”,运转起来时主机嗡嗡的响。   何西耐心的等在电脑前面坐了十几分钟。   这十几分钟里,电脑一直在蓝屏,在何西几次敲键盘、摁鼠标无效之后,放弃了。   算了,明天回学校去问问同学们吧。   何西哀叹一声直接关掉了电脑电源,转头去厨房收拾了碗筷,然后站在厨房愣了一会儿,才慢腾腾的走到了客厅沙发前。   他很久没回到这个小破楼了,当初他考上大学之后这楼就卖了给他当学费了,算起来也有五年没回来了。   这一天的时间他忙的抽不开身,一直都围着沈肃北打转,等四下无人,他独自站在这老旧而又熟悉的客厅的时候,过去的回忆瞬间包裹了他,他被记忆的长河浸泡,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继而头重脚轻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卧室很干净,不大,一床一桌一衣柜,床也就一米五宽一米八长,床很软,他倒上去的时候闻到了洗衣粉的味道,是他常用的牌子。   在这令人安心的氛围里,何西渐渐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床头闹钟准时响起,隔壁剁菜板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过来,“咚咚咚”,还夹杂着清晨老人们遛狗时的狗叫声。   何西从虚无的梦里醒来,怔怔的坐起,往窗外看,在这人间烟火里逐渐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叹了一声气。   真的不是梦,他回来了。   接下来就是熟练的洗漱,穿衣,上学。   何西有一个破自行车,旧的不行了,除了车铃不响,剩下哪儿都响,他高中的时候还有点小自卑,觉着这车寒酸,一直不肯骑,但现在都死过一次了,再骑上这车只觉得亲切。   何西上车之后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转向了昨天的小诊所,找了哪位医生,交齐了手术费,换回了沈肃北的表。   沈肃北的表是墨黑色的,何西捏着那表,美滋滋的塞进了兜里。   他帮着沈肃北把表赎回来,他就不信沈肃北不感动!   多美好的兄弟情啊!   何·小马屁精·西呲牙一笑:今日份好感——刷起来!   小车叮铛啷,何西一路骑到学校附近,看时间还早,还贴心的买了一份早餐,直奔着沈肃北的班级去了。   沈肃北是理科十八班的学生,他们高二一共十八个班级,文理科各九个,按成绩排名,沈肃北排在最末的班级。   何西拎着早餐和手表进了学校,一到学校门口愣住了——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偌大的学校冷冷清清,何西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今天周六啊!   真是...   何西苦笑一声,认命的调转车把,准备骑回去,但他才一调转车头,就碰见了几个认识的文科班的同学。   “哎?何西,你也是来给我们加油的吗?”打头跟何西说话的是文科二班的班长,叫郝仁,高大白胖,天生一副喜庆劲儿,同学们一般都叫他郝胖子,他也不生气,总跟人笑呵呵的。   何西是文科一班的班长,很多活动都是跟郝胖子俩人一起去的,所以何西跟郝胖子比较熟悉,高中时候郝胖子算是何西的一个比较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我——”何西还没来得及说话,郝胖子已经“哒哒哒”的说起来了:“西儿啊你放心,我们文科班这回肯定不会输,今天我一定把沈肃北摁下!盖他个高帽儿!”   何西听到了“沈肃北”仨字儿,都到了喉咙的解释又吞回去了,顺着郝胖子的话点了点脑袋,将错就错的跟在郝胖子的旁边走。   因为其余的人何西也不认识,所以何西一直在和郝胖子搭话,多数都是郝胖子在说,何西在听。   “咱们文科班上次篮球比赛不是输给理科班了嘛,大家都不服,私底下就准备再来一场。”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棚。   因为其他同学都是打车过来的,只有何西一个人骑车来的,何西又只认识胖子一个,所以只有胖子陪着何西来停车棚了。   因为没有学生上学,所以停车棚很安静,没什么人,何西一边停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胖子,我昨天听人家说论坛上说沈肃北,是发生什么了吗?”   “嗨,还能有什么呀,不就是沈肃北昨天跟人打架的事儿吗?那混球自己不是个玩意儿,挨了打,还在贴吧上瞎扯犊子,编排沈肃北,说沈肃北坏话。”   胖子一眼瞧见了何西车篮里的早餐,冲何西挤眉弄眼,何西点头,他就自己拿过来,利索的打开包装袋,塞的嘴巴里鼓鼓的,一边嚼一边说:“你别看论坛上瞎说,沈肃北人不错,我们经常一起打球。”   何西顺着胖子的话一想,好像有点说不通,如果就是打架斗殴的事儿,他看不看有什么关系呢?昨天他说没看论坛的时候,沈肃北的脸色可一下就变了。   但他没来得及和胖子细问,俩人就已经走到篮球场了。   他们这破高中的篮球场也没好到哪儿去,篮球场在教学楼后头,占地也就一百多平米,十几个男生在场上热身,两个篮球框遥遥相对,左右两边放了一些体育器材,一帮女生正在体育器材旁边聚着,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看样子还挺热闹,何西四下多看了两眼,隐约间觉得有点遗憾。   他上高中的时候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学习,考警校,什么课外活动都没参加过。   胖子带着何西往篮球场走,他们经过一帮聚在一起的女生堆儿时候,听见一个女生说:“我今天想去给沈肃北表白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旁边的女生都夸张的哄笑起来,你推我我推你的,还有人说:“你没看论坛啊?他那样的...你别自讨苦吃啦。”   那女生有点生气:“要你管啊,论坛上都是瞎说的,假的!我今天就要去!”   看样子是喜欢沈肃北的女孩,毕竟沈肃北皮相好,肆意张扬又家世非凡,这样的男孩在高中时候最耀眼了。   何西下意识仔细的盯着那女同学看了两眼。   那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头发短短的,下巴尖俏,小脸抬起来的时候显得有点蛮横。   再往下看...何西怔住了。   这位同学的脖子上有一颗小痣,红色的,点在锁骨上。   “看什么看啊?”察觉到何西的注视,那同学语气不太好的开口。   何西一惊,清醒过来后僵硬的笑了笑,跟胖子走远了后,才干干的舔了舔嘴唇,扭头问胖子:“那个女同学...是叫丁香吗?”   胖子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点了点脑袋:“嗯,丁香,我们班的。”   何西觉得脚底发凉,麻木的跟着胖子走了两步,又后知后觉的回头去看丁香。   正是青葱岁月的小姑娘呢,浑身都洋溢着活力,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察觉到何西回头看她,一张笑脸立刻绷了起来,威胁性的冲何西挥了挥拳头。   何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扭头跟着胖子继续走。   “何西?”胖子突然拔高了音量:“还想丁香呢啊?有这么好看吗?”   何西苦笑一声。   他看丁香当然不是因为丁香好看,而是因为丁香是...第一个受害人。   玫瑰杀手自打杀了丁香之后,便开始疯狂行凶。   他记得丁香的身高,体重,和锁骨上的小痣,但惟独不记得丁香的脸,因为丁香的脸被凶手一刀一刀...   “还想呢!”胖子干脆伸手碰了何西胳膊一下:“走啦,我们那边要开始打球啦,你就在旁边给我加油吧,记得喊我名字啊!”   篮球场上果然已经有两拨人面对面的站着了,篮球场上全是男生,但篮球场下全是女生,何西一走过来,就听见这些女生“嗷”一嗓子喊开了:“肃北必胜,肃北必胜!”   何西被喊的一个哆嗦,下意识看向台上。   台上,沈肃北穿着一身运动球衣,右手正拍着一个篮球,脸上没什么欣喜的表情,反而像是有点嫌吵似得蹙起眉头,目光淡淡的扫过人群,在看到何西的时候顿了顿,又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何西下意识的向前半步,但沈肃北已经扭过头去了,他只能又抿着唇退回来。   篮球场上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四周的女生也越喊越大声,呐喊声大的能把人掀翻个跟头,何西一眼就看见人群中最打眼的丁香,丁香激动得小脸通红。   何西忍不住担忧起来。   丁香——第一个受害人,沈肃北——杀人凶手,他们俩怎么看都不清白。   丁香喜欢沈肃北,要跟沈肃北表白,但是六年后她被沈肃北第一个砍了,这说明俩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矛盾。   高中情侣、大学毕业后女孩提出分手、男的受刺激过渡杀人,还将对女孩的仇恨转移到别的无辜者的身上。   何西自己在肚子里推测出了一套完整的“情杀过程”,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就是沈肃北受到刺激、狂化杀人的根源。   何西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但就在他看丁香的时候,突然间觉得一道锐利的视线刺了过来,何西一扭头,正看到沈肃北飞快扭回头。   虽然沈肃北回头回的很快,但何西还是看到了沈肃北紧抿的唇角,阴沉的脸色。   何西倒吸一口冷气。   瞧瞧!他才多看了丁香两眼,沈肃北就这么不高兴,怪不得往后会狂化杀人。   小心眼的暴躁男,谁喜欢你就是瞎了眼!   不行,他决不能让沈肃北和丁香在一起,否则六年后的那场悲剧又该要重演了。   正当何西想到这里的时候,丁香突然从人群中溜出来,神色不自然、独自一人的跑向了篮球场后面的休息室。   何西此刻对丁香的关注度高达百分之二百,见状立刻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声明,我们沈同学是好人哈   以及隔壁狼来了 大家一起关注一下鸭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3)(ε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桑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他没敢直接跟在丁香后面走,而是站在休息室的窗外面往里看,他看见丁香进了休息室,将一个粉色的信封塞进了一个运动外套里,然后害羞的扭头跑掉了。   有!情!况!   何西摩拳擦掌,等丁香跑掉后,直接从窗外跳进去,利索的翻出了那个粉红色信封,打开一看,果然是丁香的“情书”。   何西粗粗扫了一眼,大概就是丁香约沈肃北明天下午两点去一个咖啡厅,言语之间满是爱慕,最后还落笔了一个花体签,信封上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儿,看起来十分用心。   “哎...”何西低叹一声,把信封叠好了,打算找个地方销毁掉。   丁同学,我这是在救你啊,远离变态男,平安一辈子。   何西觉得自己已经向成功迈了一大步了,顿时轻松多了,满脸笑容的一回头...   何西:!!!   “小同学。”穿着球衣、踩着运动鞋,不知道什么时候逼到他身后的沈肃北正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你刚才从我兜里拿什么呢?”   “没、没拿什么。”何西慌得鼻尖都出汗了,俩手背在后面,藏着信封,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你不是在打球呢吗?你怎么下来了?”   “中场休息。”沈肃北状似随意的走过来,他身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热气,额前的发丝间还带着点汗,胸膛上下起伏,他个高手长,一走过来直接把何西堵在了窗户和他胸膛之间,逼的何西无处可逃。   “东西呢?”沈肃北又问。   何西硬着头皮装傻:“我真没拿,你看。”   说话间,为了证明,何西还举起来两只手来,标准的投降姿势。   何西的手不像是个男人手,白、细,手指头还粉嘟嘟肉乎乎的,因为心虚,何西的小圆脸都绷得紧紧的,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和沈肃北对视上的时候,还立马垂下了眼帘。   “没拿啊?那你在这干什么呢?”沈肃北又靠近了一点儿。   何西这人不能撒谎,他一撒谎就满脑子发懵,也顾不上看沈肃北,绞尽脑汁的在想自己刚才在干什么,正满脑子找理由呢,突然间后腰被人一扯,他刚塞在运动裤裤腰里、团成一团的情书就给扯出来了!   再一抬头,沈肃北正一手捏着那皱巴巴的情书,打开要看呢!   “别!”何西一下子窜起来,想从沈肃北手里抢,奈何人家沈肃北个高手长,人家一只手高高举起来,何西跳起来都够不到,反倒因为太用力,而一头撞上了人家锁骨,撞的何西鼻梁一阵生疼。   “情书啊?”而那头,沈肃北抬着脑袋往上看,右手单手已经将那皱巴巴的情书给打开了,一边打开一边轻笑着问:“你写的?”   但他才看了两行,就看到了末尾落款的:丁香。   完了,还是被沈肃北看见了。   何西一下子没劲儿了,泄了气似得垂下了脑袋。   沈肃北微微挑眉,有点诧异:“她给我的情书,你拿什么?”   何西“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理由还是得找,他支支吾吾半天,才硬着头皮说:“沈同学,你,你不觉得早恋不好吗?那个,我们要好好读书,不能谈恋爱。”   何西说到一半儿,果然听见了沈肃北不客气的嗤笑一声,晃着那情书问:“为了让我好好学习,所以来偷人家小姑娘送我的情书?”   情书那页纸被晃得“哗啦”“哗啦”响,沈肃北的尾音也带着点笑,一时间整个休息室都跟着逼仄起来了,何西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咬死牙关硬点头:“嗯...嗯!”   沈肃北本来唇边还挂着笑,但和何西对视两秒钟后,脸上的笑容突然渐渐敛了,也不说话,只是垂眸盯着何西看。   何西被他看的一阵后颈发麻,总觉得沈肃北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似得——该不会是被他偷了情书生气了,要打他吧?   可别,他这小身板儿那扛得住沈肃北啊?   何西一阵紧张,眼珠子滴溜溜的冲着沈肃北乱转,偏偏沈肃北还一句话不说,只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先开口的还是沈肃北,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唇角紧紧地抿起来,连声音都压得很低。   对视了大概三五秒,何西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一把从兜里掏出来了沈肃北的手表,有点邀功似得说:“你的表,我今天去赎出来、再专程给你送出来的。”   沈肃北一顿,伸手接过来,然后抬眸看他。   何西也看着沈肃北,他俩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只有表?”最后还是沈肃北先开口。   何西似乎有点茫然的“啊”了一声:“还有早餐,但是被郝胖子吃了。”   何西说完之后,他们两个之间又安静下来了,俩人对视了大概几秒,沈肃北败下阵来似得轻轻吸了口气,问他:“昨天...”   沈肃北说话的时候,眼帘微微垂下来,漂亮的眼尾微微眯着,盯着何西看。   彼时正是清晨,何西背对着窗户,从沈肃北的角度能看到窗外的阳光洒下来,落到何西的头发上,像是给何西镀上了一层金边儿似得。   沈肃北捏着那手表,手指细细的搓了两下,连声音都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得,他问:“我和你说的论坛,你看了吗?”   何西睁着一双清澈的杏眼,似乎有点没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儿来了,眨巴眨巴眼,回道:“看了。”   不知为何,何西觉得他说完之后,四周的气氛一下就不太对了,沈肃北往他身前一杵跟个门神似得,把四周的空气都压得稀薄了几分,他有点喘不过气儿了。   沈肃北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捏着情书的纸微微收紧,情书的硬质纸张被他捏的“哗啦”“哗啦”的响。   何西抬头,就看见沈肃北发鬓间竟然落下来一滴汗来,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滑,一路滑到喉咙上,沈肃北似乎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一动,终于开口,他说:“那你...”   “沈哥儿!”休息室外一声炸响,沈肃北被惊得浑身一颤,猛地回头看过去。   何西早就被沈肃北问的浑身是汗了,这要再问下去,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糊弄沈肃北了,眼见着沈肃北放松了警惕,一转头,直接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了,“啪嗒”一声跳到窗外,头都不回的跑了。   等沈肃北再扭头看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半开着的窗户了。   草!   沈肃北暗骂一声,恼火的把手里的情书使劲儿团起来,把那张可怜的纸磋磨的都快烂了。   “沈哥。”门外的人喘着粗气冲过来喊:“赶紧上场啊你,打到一半就跑真有你的,文科班盖了咱们好几个球儿了!”   沈肃北冷着脸没说话,他搓着右手里的硬纸团,手指一抬,似乎是想扔了,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给揣回了兜里。   “哎哟?这是情书吗?”门口来的那位同学眼尖,一眼瞥见,顿时夸张的喊了起来:“沈哥不地道啊,我们在外头拼死拼活,你在里头甜言蜜语啊?”   说着,那位同学还四处看:“嫂子人呢?”   沈肃北本来是沉着脸、不想说话的,但听到“嫂子”俩字儿,他紧蹙的眉头缓了些,瞥了眼窗户,紧抿的唇角若有若无的挑了一下:“跑了。”   “哇,真有情况啊?”同学夸张的做了个表情:“嫂子这么害羞啊?”   沈肃北没接这个话茬儿,直接扭脸去了篮球场。   篮球场上热闹着呢,两拨学生正打的如火如荼,四周的女孩子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话,也有些小情侣站在树底下、阴凉地儿亲热,沈肃北的目光从篮球场上掠过去,一眼就瞧见了何西。   炎炎夏日,烈烈骄阳,何西也不怕热,就挤在运动器材旁边的人堆里,沈肃北一眼扫过去,正对上何西的眼睛,才看一眼,他就看见何西一下子别过脸去,甚至还往旁边的胖子的身边躲了一下。   沈肃北微微抿唇,手指描摹过手表的轮廓,继而短促的轻笑了一声,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回答:“嗯,害羞。”   作者有话要说:  早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nn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哇哇哇沈肃北冲我笑了!!”   “胡说八道,明明是冲我!”   “我的天啊,他好帅啊,我为什么没有小吉吉,长出来,长出来啊!”   “哎你们听说没有,丁香说她跟沈肃北表白了,把情书塞进沈肃北的外套里了。”   “听说了听说了,丁香还约沈肃北明天去咖啡厅呢——啊啊啊你快看沈肃北的腰——”   前头一群女生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压抑着的低呼,何西从胖子身后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看到沈肃北转身走向篮球场。   彼时阳光正好,清风徐来,吹起了沈肃北后背的衣服,风从他的衣服下摆灌进去,模糊了他挺拔的曲线,又缓缓钻出来,衣服渐渐贴到皮肤上,何西看到他后腰处凹陷进去的腰窝一闪而过。   “啊,完了。”胖子抓着衣角给自个儿肚皮扇风,他满脑袋都是汗,颓在运动器材上,哀叹着摇头:“沈肃北上场了,咱们要输啊。”   何西的视线还盯着沈肃北打转,时不时的还要看看丁香,连着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担心。   这郎才女貌的,万一明天沈肃北去赴约了呢?   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周墨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他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谈恋爱不成?再说了,他今天去偷情书都让沈肃北抓个现行了,再去招惹沈肃北...   “得,不看了!”何西想这些的时候,旁边的胖子一拍大腿,气哼哼的起来了:“走了走了。”   何西抬眼一看,才发现刚才拉开的比分现在又被沈肃北追回来了,文科班那点优势全没有了,这么下去还是要输。   不过何西不太关心这个,他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拆散沈肃北和丁香”,正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肩膀突然让人拍了一下。   “嘿,你也是文科班的吧?”一个满头是汗的同学跑过来,问:“你能不能上场替一下?我们队友膝盖伤了,我得送他去医院,没替补。”   不远处的篮球场暂时停止比赛了,有个学生倒在地上,腿都动不了了,一圈人围着呢。   说着,那位同学又看向胖子:“你跟我一起去,我一人搬不动。”   胖子连忙过去帮着搬人,而那位同学还等着何西回复。   “我?”何西愣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我...不太行吧?”   他这体格,在高中时候虽然摸过篮球,但打得一直很菜,体力也跟不上。   旁边的同学看了一眼台上,“啧”了一声,语气不爽的说道:“现在谁上都一样,沈肃北站那儿呢,谁能盖他一个球我叫谁爹。”   何西还是不太想去,他刚被人家抓到现形,现在不想跟沈肃北打照面,但四周压根没有什么其他男生了,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剩下的几个比何西还不济,何西硬是被推上了场。   之前没上场的时候,何西还感觉不到沈肃北带来的压力,上了场后他才清晰的感受到沈肃北的爆发力和体力,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拦下任何一个人、抢走任何一个人的球,而且打了这么久都不见疲态。   而且打篮球的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很多人跟沈肃北抢球时候撞上,肯定会被沈肃北撞开,难免受伤,有的倒霉的摔到地上,磕碰到了骨头就爬不起来了,所以根本没几个人愿意跟沈肃北对上,他们一直都避开沈肃北,反倒把何西推上去了拦着沈肃北了。   就何西这小身板,沈肃北随便两下就绕过去了,何西本人也没指望着能拦住人家,他就是硬着头皮去拦一下,做做样子。   但偏偏,他这一拦还真拦上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往前一站,沈肃北怎么都绕不过他,一直在和他来回打转,每一次沈肃北想越过去的时候,何西都能恰到好处的防守住他。   旁边的同学见何西似乎打的还不错,一个球顺手就传过来了。   何西当场呼吸急促,脑袋发懵,连旁边人都顾不上了,脚上一使劲儿,“啊”的一下就把手里的篮球扔了过去。   “噗通”一声,篮球入筐。   四周的同学都怔住了,连尖叫声都顿了几秒钟,直到旁边有人喊了一声“他盖了沈肃北的球啊”,然后别人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各种眼神都汇聚在何西身上,还有人喊何西的名字。   但何西都顾不上了。   他心跳的很快,呆愣愣的看着篮板,直到旁边的沈肃北开口,他才反应过来。   “小同学?”沈肃北站在篮板下面,篮板的阴影盖在他的头上,他额间有汗水滑落,分明被人盖了一个球,但是他脸上却还带着几丝笑,眉头一挑,哄孩子似得夸:“好厉害哦,进球了呢。”   何西瞬间自信心爆棚,难不成我还是个被埋藏多年的篮球高手?   “一般啦。”心里这么想,嘴上总不能这么说,何西强压下心头得意,嘴角虽然抿着,但眼睛却是弯的,他眼里头装着一池清水,一望就能看到底儿,清晰地映着沈肃北带着笑的脸。   “何西,接球!”突然间,一个球从旁边同学的手里传过来。   何西现在膨胀的找不到北,人家传球过来,他就真的敢独自一人冲上去灌篮,但这回没那么幸运了,他怎么都绕不开沈肃北,几次往上冲全都撞到了沈肃北的胸膛和肩膀上。   有好几回何西都差点被沈肃北撞的摔倒了,幸好沈肃北手快,每次都拦着他的肩膀,或者是腰把他给揽住,不然肯定摔得很痛。   何西就这么和沈肃北磋磨了后半场,他一个球都没再进过了,到最后的时候,理科班还压着文科班三分,何西的队友们把最后的希望都压在何西身上了,一个劲儿要何西加油,何西被他们鼓动的也跟着燥了起来,一个没忍住,硬带着球去灌。   结果自然是又撞上了沈肃北的肩膀。   不过这回撞的有点狠,沈肃北后退半步也没站稳,俩人一起往地上滚,本来应该是沈肃北后背着地的,但何西在电光火石间想起来了沈肃北后背上的伤,硬是拧着身子垫到了沈肃北身子底下。   那一百多斤的体重砸上来不是开玩笑的,偏偏何西后背底下还有颗小石头子儿,顿时痛的何西“啊”的一嗓子喊了出来。   “嘘——”恰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比赛落下帷幕,一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分散,没多少人注意到地上的何西和沈肃北。   何西还倒在地上喊疼呢,他不止后背疼,脚踝好像也崴了,疼的满身是汗,正想起身看看自己脚踝怎么样了呢,突然间觉得身边有人靠过来,然后浑身一轻——他他他他被沈肃北公主抱起来了!!   “沈肃北!”何西顿时羞臊的满脸通红,他一个男人,让沈肃北这么抱起来算怎么回事儿。   “别动。”沈肃北脸色不太好看,他的脸型轮廓本来就如刀削斧劈、生硬肃杀,此时脸色一沉下来格外吓人。   何西怂了一下,只敢在心里吐槽——凶什么凶?敢对警察叔叔这么讲话,当心我抓你!   当然了,何同学最终也没敢说出来,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劝解自己——算了算了,绕他一次,算起来沈肃北比他现在“小六岁”呢。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何西试图跟沈肃北讲道理。   其实何西半条腿都麻了,后背也疼的很,但是他觉得被个男的抱着太丢面子了。   但奈何沈肃北就跟听不见一样,抱着他不松手,直接从篮球场下来,往学校后门走。   “沈肃北,放我下来。”何西有点急了。   “肃北——”偏偏这时,何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何西抬头一看,正看到不远处,丁香快步追着沈肃北跑过来!   这可不行!!   “沈肃北,快走!”何西大惊失色之下,也顾不上自己是被抱着的那个了,使劲儿抓着沈肃北的肩膀处的衣服往外拽:“快走快走。”   赶紧离人家小姑娘远点儿!   “你不自己走了?”偏偏沈肃北就站定在原地不动了,低头,面无表情的垂眸看他:“不是自己能走么?”   “你快走。”何西恨不得拽着沈肃北的衣领子拖着他走,见沈肃北就这么冷冷的盯着他,何西福灵心至,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我腿伤了,走不了,你能抱着我走吗?”   沈肃北还是那张死人脸,甚至还“哼”了一声,但抬脚就走了,不仅走了,还走的飞快,几下就把丁香甩到后头去了。   何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沈肃北这大概就是“不能亏欠型人格”,他因为沈肃北伤的,所以沈肃北才会这么生气,才会一直想要补偿他,所以才要抱着他走。   瞧瞧这人儿!什么脾气,还非得人求着才能走。   何西心里暗嘲,他真是搞不懂这暴躁狂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玩意儿,不过眼下结果还好,丁香已经被甩开了。   小姑娘腿儿短,为了好看还穿着高跟鞋,撵是撵不上来了。   何西大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之余还有点愧疚,这样拆散人家小情侣...   算了,他也是为了丁香好,保命要紧啊。   何西才想到这儿,就感觉他小腿酥酥麻麻的,他动了动,就听见沈肃北说:“别动,我带你去找医生。”   何西暗暗咂舌,自打碰上沈肃北,他不是在找医生,就是在找医生的路上,而且他这条腿伤的也没那么重,就是普通摔伤,不过...   不过忽悠一下沈肃北还算可以。   何西舔了舔嘴唇。   “沈肃北,我这条腿可是为了你伤的,刚刚我可垫在你身子底下呢。”何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你得对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僾,Σ(?ω??)? 2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沈肃北大概还生着气呢,没什么表情,闻言一顿,也不低头看他,只是声线发冷的问:“怎么负责?”   何西觉得沈肃北勒着他腿弯的胳膊更用力了些,他抬头看了沈肃北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变化来,以为沈肃北没听懂,又说:“我伤好之前你都得守在我旁边。”   沈肃北这回终于看他了,垂眸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再然后,沈肃北本来要带何西去找医院处理一下的,何西觉得麻烦——其实主要是怕沈肃北把他丢医院里,然后自己跑了,所以直接让沈肃北打车送他回家了,回家了还不算完,又让沈肃北找来了紫药水儿给他擦伤口。   他们到何西家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沈肃北给他擦膝盖的时候,何西满脑袋想的都是明天怎么把沈肃北摁住,不能让沈肃北去咖啡厅和丁香约会,他一边想,一边盯着沈肃北来来回回的看。   彼时他俩正坐在沙发上呢,沈肃北正在给他擦膝盖,他今天穿着一个宽松的运动裤,很容易就能把裤脚卷到膝盖上方去,露出鲜血淋漓的膝盖。   何西浑身白,从小脚趾到膝盖上都是白玉般的温润白皙,因此显得那伤口越发狰狞,沈肃北盯着那伤口看了一会儿,动作越发轻柔。   但不管他动作怎么轻柔,何西都痛的一直喊,棉签碰一下疼,紫药水儿擦一下疼,甚至吹一口气也疼。   沈肃北被他喊的后背都渗出汗来了,眉头紧紧地蹙着,捏着棉签一时竟不敢下手,越发坚定何西就是个瓷娃娃的念头了,涂个伤口而已,简直比打个架还要耗费心神。   好容易腿上涂完了,何西还不肯放沈肃北走,自个儿利索的把上衣脱了,往沙发上一爬,用手背拍着自个儿后背,拍的“啪啪”响:“还有这儿呢,都是为你伤的,你都得给我处理了。”   他拍了半天,发现沈肃北没动,扭脖子一看,正看到沈肃北坐在沙发边儿上,目光深幽的盯着他看。   何西心里漏掉了一拍,心说沈肃北该不是不耐烦了吧?还是他装疼装的太明显了?   “你要是不想擦就算——”何西刚想爬起来,就见沈肃北垂下眼帘,拿起了一边的紫药水。   “趴好。”他说。   何西松了一口气,美滋滋的又趴下来,暗暗地算时间——现在都下午快三点了,揉个背、说会儿话,晚上吃个饭,今晚再把沈肃北留在家里住,明天再想办法黏沈肃北一天,他就不信沈肃北还有时间去跟丁香喝咖啡!   这计划,简直完美无缺!   何西美得不行,连腿上的伤都不疼了,甚至还暗戳戳的感谢了一下这个伤,要不是他摔这一下,沈肃北能让他套牢一整天吗?   “笑什么呢?”突然间,后背一热,沈肃北手上沾着红花油,正在给他搓后背,一边搓一边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何西觉得沈肃北的声音有点紧,搓着他后背的手也格外热。   “没笑什么。”何西低咳一声,压了压肚子里头的心思,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在一阵狂笑——小样的,有我在,你就别想见丁香一面!   然后他就觉得后背都被搓热了。   沈肃北这两双手劲儿大的很,打了那么久篮球也不见累,最开始沈肃北只是搓他后背上那一块淤青,虽然有点疼,但还是挺舒服的,但是再搓,沈肃北就开始往旁边搓了,滚烫的手指划过何西的腰侧,划的何西直躲。   “痒。”何西躲着喊。   “别躲。”沈肃北的声音有点哑:“要把淤血搓开了,不然明天会疼,该弯不下腰了。”   何西闻言就只能忍着了,但是他怕痒,被搓的一直咯咯笑。   他一边笑,一边想起来什么似得,问沈肃北:“你,你后背那个伤...哈哈,好点没有?”   沈肃北擦他后背的手一顿,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又赶忙压下来,没答话,只是继续搓,但是却不故意使坏搓何西的腰了,只是搓他淤青的部分。   何西刚才笑的没力气了,现在就乖乖在沙发上趴着。   他这一天累坏了,终于能趴下来休息了,一下子就有点想睡了。   半睡半醒间,他听见沈肃北问:“你是怕我后背的伤裂开,才垫在我下面的么?”   何西哼了一声,不然呢?   沈肃北揉着他后背的手停留了几秒,收回去了。   后背一空,何西一惊,反手就抓住了沈肃北的手腕:“你要走吗?”   昨天沈肃北说走就走的样子让何西记忆深刻,他生怕这时候沈肃北扭脸就走了。   他这一抓,正看见沈肃北垂着眼盯着他看的眼神。   又来了,又是那种要吃人的眼神。   何西有点怂,心说难道他又那里招惹到沈肃北了?   这种诡异的气氛维持了几秒,正当何西脖子都酸了的时候,沈肃北才开口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何西下意识地留人,但转念一想,沈肃北也是有家的,人家父母会担心的。   “那你明天还来吗?”何西可怜巴巴的看着沈肃北,生怕沈肃北说一句“不来”。   小同学小脸一皱,连眼睛底下都带着点委屈。   沈肃北本来想逗逗他,实在没舍得,点头说了一句“来”。   “几点来啊?”何西还问。   “中午?”   “早上吧。”何西讨价还价。   “好。”   “那你回去吧,我送你。”何西顿时高兴起来了,蹦蹦跳跳的蹦起来,把沈肃北送到门口,还一直跟人家挥手。   沈肃北一路强忍着没回头,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个白嫩嫩的小同学还站在那儿挥手呢,一时没绷住,嘴角弯弯的勾了起来。   从何西家到沈肃北的家距离可不近,何西家住在老城区,破筒子楼,沈肃北的家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双层别墅区,光打车都要花上一百多块钱,出租车还进不去别墅区,门卫不让进,从别墅区门口到家里那段路,沈肃北是自己走回去的。   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的功夫了,别墅区很大,绿化也做得很好,树木两旁都栽种着法国梧桐,四点钟时天上的太阳也没那么刺眼了,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来,沈肃北平时只觉得这段路漫长无聊,但今天走起来...   大概是想到了何西,沈肃北只觉得一阵手痒,脸上的笑都压不住,连手指头都捏在一起狠狠地搓了一下。   他现在看什么都好,连这条路都跟着顺眼了不少。   沈肃北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别墅区之间的别墅都是互相隔开的,私密性很强,地方也很大,沈肃北翻了翻兜,想起来自己没带钥匙,干脆直接翻窗进去了。   反正他家里平时除了打扫的保姆也没其他人,他怎么进来的也不会有人说。   出乎意料的是,沈肃北从厨房的窗户跳进来的时候,听见了客厅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带这个贱种回来是想做什么?沈恒,你明明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让他回沈家的!”   沈恒。   沈肃北前进的步伐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我带他回来干什么?你问我,不如去问问你那个宝贝儿子!你看你生出了个什么东西,你儿子能给我传宗接代吗?扔进戒治中心都治不好他,我要来还有什么用!说出去都丢我的脸!”   “沈恒!”女声骤然变得尖锐:“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你亲生儿子,你的亲生儿子!”   沈肃北就踩着这一地争吵声从厨房出来,进了客厅。   客厅里一阵纷杂,地上铺着瓷杯的碎片,桌上有些许水渍,正顺着桌子“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因为沈肃北的出现,客厅的对峙双方都瞬间安静下来,惊讶且慌乱的看向沈肃北。   以桌子为界限,两边站着三个人,一边是穿着淡蓝色典雅旗袍的美妇人。   “肃北...”美妇人不安的看着沈肃北。   另外一边是个表情尴尬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   沈肃北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   对方跟他是一个岁数,但是看起来却和他相差甚远,虽然看着身强体壮,但却显得尤为怯懦,往哪里一站,整个人都是佝偻的,身上穿着明显小一号的运动服,头发又长又乱,脑袋垂的很低,只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下巴和紧紧咬着的唇角。   沈肃北认出来了,他穿的那套运动服还是沈肃北去年买来的,随手丢老家了,大概是沈恒让保姆找给他穿的。   沈肃北看的扯了扯嘴角,先是冲着美妇人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然后回头看向这位陌生人,半挑着眉喊了一声:“表弟?”   这一声,喊得对方一个哆嗦,沈肃北看见他那双粗糙、指甲缝里塞着泥巴的双手不安的抓着衣角,连头都没敢抬。   “肃北!”先开口的是沈恒,沈肃北名义上的父亲,对方虽然语气凌厉,但对上沈肃北那双半笑不笑的眼竟显得有些心虚:“这是你弟弟沈耀东,什么表弟!”   “我弟弟?”沈肃北抬头,少年人的脊背挺得笔直,分明嘴角还带着笑,但眼里的光却分外冰冷锋锐:“这是我小姨生的孩子,怎么能是我弟弟呢?这个,不叫弟弟,该叫乱.伦。” 第9章   “住口!”沈恒大怒,抬手就是愤怒的一耳光,可惜手才挥到一半儿,就被沈肃北“啪”的一把抓住了。   身姿挺拔的少年人早就不是任人拿捏的幼童了,甚至还比他壮年的父亲隐隐高出一线来,此时毫不示弱的迎着他的父亲,脊背挺直,下巴高昂,像是在随时准备开始一场战争。   “沈恒!”凄厉的女声从身后炸响,美妇人扑上来,用身体隔开了这一对父子,用眼泪阻止了一场即将开始的战争:“你这样对得起我吗?对得起肃北,你当初娶我的时候...”   “你哭够了没有!”沈恒勃然大怒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冲着沈肃北怒吼:“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沈恒吼得极大声,似乎只有声音大起来,才能把他身为父亲的威严立起来似得。   只可惜,沈肃北不吃这一套。   “这是我妈妈的家,我姥爷送的嫁妆。”沈肃北抬眸,一贯带着笑的桃花眼凉着,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恒暴怒的脸:“要走也应该是你,带着我表、弟走。”   美妇人抱着沈肃北的肩膀,爆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哭声。   沈恒暴怒无果之后,转头怒气冲冲的离开,而那个低着头的少年似乎被这场面弄得手足无措,直到沈恒怒吼一声“傻站着干什么,出来”后,他才慌乱的、不安的快步跟上了。   直到客厅的门被那个“表弟”怯怯的关上,直到别墅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沈肃北紧绷的脊梁才缓缓地压下来,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地上的瓷砖看了片刻,大概过了几秒,才在沈母的哭声中轻轻吸了口气。   他扶着沈母去沙发上坐下,自己转头去拿了扫把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片,在他做这些的时候,沈母就坐在沙发上掉眼泪,一边抽泣一边捶打着沙发:“你爸爸,你爸爸想让我带着那个孩子去见你姥爷,说,说什么都是沈家的孩子,说那个贱种也有继承权,他有个屁!他有个屁!那都是你的,是你沈肃北的!”   沈肃北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把瓷杯碎片都扫进簸箕里,直到沈母抽噎着说:“肃北,妈妈只有你了,你答应妈妈,一定要帮妈妈好不好?”   沈肃北垂眸,看向坐在沙发上哭的美妇人。   窗外的阳光落下来,为她的发丝镀上几丝金色,她哭的浑身都在抖,提到那个贱种,就是那位“沈耀东”的时候更是哭的肝肠寸断,从沈恒骂到她的妹妹,像是要把所有背叛过自己的人都骂一个遍。   其实也没多少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半——大概就是丈夫和妹妹在他们结婚的第一年就搞在了一起,顺便一起生下了个孽种,在被发现后把孽种送到了乡下,现在岁数大了心思活了,又妄图把那孽种带回来争夺家产而已。   两个是那对奸夫□□的名额,那半个,算沈肃北发善心了——毕竟人家沈耀东也不想从一出生就是个贱种。   “肃北,你听到了没有!”   沈肃北垂下眼帘,敛了眼底淡淡的嘲讽,轻轻地“嗯”了一声。   “放心吧,妈妈。”沈肃北把扫把和簸箕随手放在一边,伸手拂了一下沈母的发丝:“我都给您抢回来。”   美妇人终于止住了哭声,抽噎着挤出一丝笑来:“肃北,明天是你姥爷的生日,妈妈今天是来接你一起去看看姥爷的,你姥爷很想你。”   沈肃北微卷的眼睫毛微微垂着,半响,从嗓子里溢出来了一声“嗯”。   美妇人终于满意了,擦了擦眼角的泪,优雅的叠着腿,低声和沈肃北说起了见到姥爷该说什么、做什么,还说让他去选一份礼物,沈肃北就在这漫漫的念叨声里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窗外有风吹过,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天空上堆起了乌云,阴沉沉的挂着,燕子贴着地面飞过,“哗”的一声,一阵急雨骤然拍打在窗户上。   “怎么又下雨啊——啊哦。”何西打了个打哈欠,踮着脚走到客厅关了窗,他左手还夹着一支笔,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关上窗之后,又坐回到沙发上,慢腾腾的开始写。   丁香、情书、咖啡厅。   爱吃肉、不吃香菜、后背受伤。   和父母关系不好、喜欢打篮球、身体素质很好。   何西在“丁香”这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今天丁香的出现让何西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他不应该把目光全都放在沈肃北身上,他还应该把目光放在沈肃北周围的人的身上,他要防止那些人伤害沈肃北幼小的心灵,用伟大的同学爱让沈肃北健康成长。   何西郑重的用笔在本子上画出来一个大大的爱心,还郑重的在爱心里写上了沈肃北的名字,以及在爱心下面写到——坚决杜绝丁香和沈肃北的任何来往。   沈同学,哥哥来温暖你啦!   当晚,何西抱着他的小本本,幻想着跟沈同学充满爱意的美好未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何西精神饱满的从床上跳起来,悠哉悠哉的开始做计划。   他得想办法把沈肃北留在家里留一整天,像是沈肃北这样毛头小子肯定待不住,他起了个大早,跛着脚去买了游戏机,又买了一些菜,又生怕沈肃北来的早了家里没人,火急火燎的往回赶,等他到家的时候,正好早上八点半。   沈肃北没来。   九点。   沈肃北没来。   十点。   肃北没来。   十一点。   北没来。   十二点。   没来。   一点。   没!来!   “骗子!”何西从大早上等到大中午,等的整个人都暴走了,等到了一点钟,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他后知后觉的开始怨自己笨了,他怎么就忘了留沈肃北电话号了呢。   “该不会是赴丁香的约会去了吧?”何西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也顾不上脚疼了,急匆匆穿戴好自己,骑着他的小破车就去了丁香约好的咖啡厅。   何西运气好,他前脚刚到,后脚就看到丁香从出租车上下来了。   今天的丁香明显精心打扮过,她穿着一身贴身的红色裙子,勾勒出精致的腰身,脸上画着淡妆,神情很期待也很忐忑,在进门前还刻意扫了一眼自己,然后才进门。   何西在门口停好了车,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在丁香的座位不远处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了。   丁香约的地方是全市逼格最高、装修最好的咖啡厅,最便宜的咖啡都要八十八块钱,在点咖啡的时候,何西的心都是滴血的。   为了世界和平,我忍!   何西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连甜点都没敢点,在侍者略显奇怪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坐着,愣是坐了一个多点。   也不是他想坐这一个多点,关键是丁香一直在等,他就只能硬着头皮等,时不时再看看丁香、看看门外。   都坐到两点钟了,何西大腿都坐麻了,沈肃北还没来。   而丁香也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爽约,气愤的一锤桌子,踩着小高跟鞋冷着脸走了。   何西看的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沈肃北不止没赴他的约,还没赴丁香的约。   那沈肃北去哪儿了呢?   算了,也别管沈肃北在哪儿,只要不在丁香这儿就行。   想着,何西步伐轻快的出了咖啡厅,一路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反正他今天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他打算明天直接去学校找沈肃北麻烦,让沈肃北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付出代价!   晚上睡觉前,何西还气鼓鼓的在本子上画了一个下跪哭泣的小人——我!记!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求收藏求评论求营养液什么都求 求求了 康康我吧 第10章   何西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还特意去沈肃北所在的十八班去找沈肃北。   那是上早自习之前,大部分同学都刚来,班级里都闹哄哄的,他才走到沈肃北的班级门口,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等着呢。   看来不只是他一个人不甘心被放了鸽子。   丁香此时就站在十八班门口等着呢。   虽然她今天只穿着一身校服,但显然还是经过细心地打扮的,褐色的波浪短头发被梳成精致的半丸子头,头上带着彩色的小发卡,校服向上挽起,露出光滑的小腿,精致的侧脸上带着一点妆容,正拉着十八班的一个女孩子问:“沈肃北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人啊。”   “沈肃北还没来呢,他一直都不来上早自习的,有时候第一二节 课还不来呢,不过第三节课有随堂测验,是班主任的课,他肯定不会缺席的,要不第三节课你再来看看?或者他来了我去叫你。”   那女同学站在门里跟丁香说。   丁香神色不太好:“他一般都几点过来啊?”   女同学大概是觉得堵在门口说话不太好,就走出来,跟丁香手拉着手说话:“一般都是第一节 课来,他大概懒得起床吧,对了,你昨天不是约他了嘛,他去了吗?”   丁香垂着头没说话,看起来有点受打击,闷闷的说了一声:“他没去。”   女同学连忙安慰:“说不定他临时有事儿呢,啊,也说不定是他压根没看那封情书呢?哎呀,你别着急嘛,等他来了再问问他。”   丁香叹了口气,但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儿,转头又精神起来了,拉着女同学的手说:“哎对了,你们班那个刚子,你邀请了吧?今天晚上我过生日,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让他把沈肃北给拉来!”   “放心吧。”女同学说:“早就说好了,你那个...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丁香一挥拳头,咬牙切齿:“我要让沈肃北有来无回!敢耍我,找死!”   何西在旁边偷听了不少,听得一阵心惊胆寒。   姐姐啊,机关算尽不过如此啊!   丁香和那个女同学还在说小话,何西还想听,但走廊里就这几个人,那个女同学还几次看向何西,何西也不好继续偷听下去,他在十八班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最终只能回班。   但是在回班的路上,何西几次回头看向丁香。   生日宴会...   丁香这小姑娘也太执着了,长得又好看,也是真喜欢沈肃北,万一沈肃北被她的真情所感动,俩人真的在一起了怎么办?   要真在一起了,何西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   丁同学啊,早点放弃吧,你们俩真没好结果啊!   想着,何西一路忧愁无比的回了班级,忧愁无比的上完了早自习,下了早自习后又忧愁无比的出了门,打算再去十八班看看沈肃北来没来,他得想办法抢在丁香前面去看沈肃北,不过他还没等到十八班呢,就被别人给拦下来了。   “沈肃北叫你给我带话?”学校走廊里,何西正在和沈肃北的同学王舟说话:“他让你跟我说什么?”   王舟就是之前在篮球场打球时候喊“嫂子”的那个,以前跟何西是一个初中的,见面也能说上两句话,听见何西问,就跟着笑嘻嘻的摇头:“不知道啊,我们沈哥说了,让我把他手机号给你,让你给他发短信。”   说着,王舟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手机号码。   彼时正是早自习结束的课间,偶尔有人会经过,他们正站在文科一班门口的走廊里,透过开着的门,何西能看到教室里面正在学习的同学们,很多同学都好奇的往外看,大概是在想理科班的人为什么会来找何西。   何西抿唇接过那张纸,心里气哼哼的想,谁要给你发短信?说话不算话的王八蛋。   我昨天等了你一天!   “对了何西。”王舟靠着墙,突然“无意间”问了一句:“前儿个周六打球的时候你也来了是不是?”   “来了。”何西没想太多,还有点炫耀似得说:“你忘了吗?我还进了一个球呢。”   王舟的表情瞬间五彩缤纷,嘴角勾着,但又拼命往下压,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拿手窝成拳头低咳了两声后才点头说道:“记得记得,盖了我们沈哥儿的球嘛。”   何西总觉得王舟这表情好像很八卦,但他也没有太在意,随手把王舟给他的纸条揣回兜里,顺便冲王舟说了句“谢谢”。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谢啊?”王舟站没站样儿的靠着墙边,贼眉鼠眼的冲何西坏笑:“嫂...何西,老同学,跟我说说呗,你跟沈哥儿,你们俩真的...嗯?快跟我说说!”   何西被他笑的都有点毛骨悚然了,一句“你说什么呢”都到了喉咙了,但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见了一阵严厉的声线:“何西,都快上课了还在外面干什么呢?”   何西瞬间站直身体,一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语文老师板着的脸。   他们语文老师是整个学校里最严厉的老师,同时也是副校长,脾气很差,抓到一个不守纪律的同学能骂上一节课,还格外爱请家长,所以一般学校里的学生都很怕她。   “来了老师。”何西一边说,一边快步往班级里走。   王舟赶忙溜了。   语文老师的课一向枯燥,何西虽然坐的板板正正的,但是注意力却不怎么集中,而且那手也总是忍不住往自己的兜里摸。   他的兜里塞着一张纸,像是个充满诱惑的糖果,让他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他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悄悄拿出那张纸,展开来看。   就那一串数字,何西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先给沈肃北发过去条短信,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沈肃北出尔反尔,但何西觉得自己总不能跟他一样见识,他还是该大局为重,于是何西宽宏大量的编辑了一条短信,结果才编辑到一半儿,突然四周一静,身前一黑,何西一惊,一抬脑袋,正看到语文老师冷着脸,神情严厉的站在他面前。   何西:!!!   这惊吓程度不亚于半夜睁眼发现身边躺着个女鬼,何西被吓得后背一麻,头发丝儿都跟着竖起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女鬼,不,语文老师伸手一捞,“啪”的一下就把何西手里的手机抢过去了!   “上我的课还敢玩手机!”语文老师一低头,发现屏幕上是一条短信。   “老师!”何西不想让语文老师看到自己写的短信,下意识地伸手去抢。   但没想到抢了个空,而且还激怒了语文老师。   “何西,你身为班长,居然带头谈恋爱!”语文老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痛心疾首的骂道:“我对你太失望了!说,这个女孩是谁?”   何西:?   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师,我没有女朋友,这个是咱们学校的同学,我朋友...”何西急忙解释,他两辈子都是单身狗,哪儿来的什么女朋友。   “没有?”语文老师指着那手机屏幕喊:“那这是什么?看看你写的短信,“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晚上来我家,我给你做饭吃”,看不出来啊何西,还是个小暖男呢!说,这女孩是哪个班的!”   四周传来了淡淡的哗然声,何西被逼的面红耳赤,手都不知道往哪儿,尴尬的解释:“老师,真不是。”   “犟是吧?”语文老师冷笑一声,手指一摁,直接拨通了短信界面上的那个号码!   “老师!”何西已经满脸通红了,又窘又恼,有点生气的说:“你这是侵犯隐私!”   语文老师见状,冷笑一声“小孩子有什么隐私”,然后直接开了免提。   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直接接通。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语文老师立刻大声呵斥道:“你就是何西的女朋友吧?是哪个班的学生?说话!”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微微顿了一下,双方都有几秒钟的寂静,整个教室都静可闻针,何西几乎都能听见语文老师的喘气声。   “谁?说话!”语文老师又说:“别以为我查不到你!敢和我们班长谈恋爱还怕被抓吗!”   何西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笑,隐约还带着点清晨刚醒时的慵懒。   然后,何西听见那略显沙哑,带着几分低沉的声线说道:“十八班,沈肃北。” 第11章   四周传来一声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班级里寂静了三秒钟,然后,炸了!   “沈肃北?十八班的那个——”   “哇论坛的那个沈肃北?”   “卧槽?何西?看不出来啊!”   何西清楚的看到了前桌女生的表情从“看戏脸”变成了“震惊脸”,嘴巴大的能吞下鸡蛋,看向何西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珍奇动物,几个离得近的女生聚在一起,互相握着对方的手,捂着自己的嘴无声尖叫,前座的男生因为动作太大,还碰到了语文老师的胳膊,把语文老师碰的勃然大怒。   “都发什么疯呢!”语文老师用手里的书本重重的捶打了几下桌沿,似乎不明白同学们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她觉得班级有点失控了,有点恼火的尖锐的喊着:“都给我坐好了!何西,你给我滚出去罚站!下课后去我办公室!”   何西本来有点生气,又被同学们奇怪的视线看得有点不自在,干脆顺势出了教室门了。   出了闷热喧嚣的教室,何西靠在走廊的墙上,带着点薄汗的后背贴着凉凉的瓷砖,有点烦躁似得抓了一把头发。   按照语文老师的脾气,恐怕又要折腾很久了,而且手机也不会还给他了,他还没联系上沈肃北呢。   也不知道沈肃北现在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呢,沈同学脆弱的心灵有没有收到什么打击。   何西越想越犯愁,不由自主的靠着墙蹲下身子,从兜里掏出小本本,一边翻阅,一边哀愁的叹气:“沈肃北,你到底在哪啊...”   要不然一会儿去找王舟,让王舟帮他跟沈肃北联系一下?   何西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回家再给沈肃北打电话吧,总麻烦王舟不好,虽然没了个手机,但家里还有座机可以打。   何西自重生以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压在了沈肃北的身上,现在沈肃北不在,何西顿时觉得自己的整个生活都失去了重心了,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感觉。   虽然重回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但何西依旧没打算改变自己的人生,他还是想考警校,当个小警察。   如果能救下更多的人就更好啦。   “何西!”突然间,语文老师从班级里走出来,厉声呵斥他:“跟我过来。”   何西抿唇跟在后头,接下来就是一套熟悉的流程——进办公室,当着所有老师和一些来送作业的学生的面儿挨骂,等到上课铃都响了,语文老师才放他回去上第二节 课。   因为知道电话那头是个男生,语文老师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何西“谈恋爱”了,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找家长”,只是训斥了一顿。   当然了,手机也没还给他,看来只有回家才能用座机给沈肃北打电话了。   何西好歹也是个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被骂了这么久,耳朵都被骂红了,从语文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堂课就没什么意思了,知识都是何西以前学过的,何西记东西都是死记硬背的,过了好几年也不忘,考上当初的警校肯定没问题。   没了学习的压力,单纯只是看一下过去自己生活过的环境和四周的同学们也是听新奇的,有很多人和很多事在很久之前自己都没有在意过,但现在看还别有趣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何西总觉得班级里的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还总有女同学看着他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班上的男同学都不跟他说话了。   何西就在这诡异的气氛里上完了一上午的课后回了家。   他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用座机给沈肃北打电话。   电话一打过去,那边的沈肃北秒接通,就好像一直掐着点儿等着电话似得。   “小同学?”明明是第一次用座机打电话,但那头的沈肃北却好像笃定一定是他似得,隔着根电线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他挪揄的笑着问:“你是在班级里给我写情书了,还是给我叠千纸鹤了?”   何西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沈肃北说的是在班级里时,老师给他打电话,问他“女朋友”的事。   一想起来课堂上当着那么多人被骂的事儿何西就臊得慌,连忙辩解:“是老师误会了,我当时在发短信给你,她误以为我在给女朋友发短信。”   “误会?”何西想结束这个话题,沈肃北却偏要刨根问底,话尾微微上扬,轻笑着问:“那你是写了什么短信,让她误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没写什么。”何西一想起来就更臊得慌了,他当时写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一想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急忙岔开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下午。”沈肃北那头传来了一点其他动静,他扭头和别人说了两句什么,又跟何西说了一句“昨天临时有点事,回了一趟家,一会儿就赶飞机回去了,等晚上放学了我去学校接你”,然后就要挂电话。   何西一惊,连忙语速飞快的说道:“不用去学校接我你到我家等我就行我给你饭吃!”   他哪儿敢让沈肃北去学校啊!被丁香看见了那还得了?   “去你家?”沈肃北似乎有些诧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低笑了起来:“你该不会在短信上就写了这些吧?”   何西脸一红,装作没听见似得说道:“这次可千万要来啊,再不来我就生气了。”   “嗯。”沈肃北的声线低沉,隐约带着几分纵容的感觉:“我一定到。”   电话一挂,何西立马高兴地从地上跳起来了。   对不起了丁同学,我截胡啦!   何·职业棒打鸳鸯·西高高兴兴的吃完了饭,高高兴兴的去上课了。   只不过到了学校之后就没那么高兴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同学们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就连平日里能说上几句话的同学都对他敬而远之。   以往何西虽然不怎么外向,但也是有几个能说话的同学的,但今天他在和后座讨论题目的时候,后座直接说“我不会”,然后就不理他了,同桌一下课就找不到人,直接坐后面去了。   何西突然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但这只是在男生堆儿里而已,在女生堆儿里,何西突然空前的受欢迎。   “何西——”最后一节自习课上,第四个前来问题的女同学撑着下巴,坐在何西的同桌的位置上,笑眯眯的看着何西:“我听说你跟沈肃北...挺好的啊?”   何西正在看题呢,一边写公式一边“唔”了一声:“还行。”   “你们认识多久了啊?”女同学又问:“很熟吗?他经常去你家吃饭啊?”   “也没有经常。”何西现在做这些高中题已经轻而易举了,随手把本子还给女同学:“就这么做,我给你讲讲。”   他在讲题的时候,女同学也不够专心,话题总往沈肃北身上扯,还问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沈肃北看起来体力很好呢”,“沈肃北会不会凶你啊”,问到最后,还突然来了一句:“何西,你受伤过吗?”   何西当时正在讲题,被突然问了一句,没想太多就点了点头,他的小腿现在走路还有点瘸呢。   谁料他才一点头,那位女同学突然夸张的捂了一把胸口,震惊的喊道:“真的?”   当时班级里闹哄哄的,自习嘛,就算是他们一班的同学也难免会说说话,女同学夸张的声音传到了半个班级,不少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何西有点尴尬,但女同学却不管不顾的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何西的胳膊,眼睛闪亮的追问:“真的吗真的吗?痛不痛啊?”   何西猝不及防,完全不知道这女同学在搞什么,他想收回手,但被死死的抓住了,女孩子的指甲陷在他的肉里,那热烈的模样让何西手足无措。   恰好这个时候下课铃声打响了。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了,学生们都等着下课呢,铃声一响,一帮人一窝蜂的冲出去了,何西也借机甩开女同学,丢下一句“今晚有事明天再给你讲”,然后扭头快步跑了。   他得赶紧回家,别让沈肃北久等了。   结果何西才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看在等在门口的沈肃北!   彼时已经是九月份了,学生放学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烧着火红色的火烧云,沈肃北虽然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半截袖,但要命的是他那张脸上带着的三分笑,眉眼璀璨目若悬珠,往学校门口一站,一张脸帅的让人走不动道。   何西懵了两秒,“嗷”一嗓子就冲上去,不由分说的抓着他胳膊就跑!   苍天啊!可别被丁香看见啊!   “不是让你回家等着我吗?”一路跑到小区门口了何西才敢停下来,喘着气说。   “你跑什么。”跟着他跑了一路的沈肃北慢悠悠的挑了下眉头,语气不善的问:“我见不得人?还是...你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喜欢鸭   今天也想要大家的抱抱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绮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没,没有啦,这不是...”何西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怕丁香半路给你劫走吧!   幸好沈肃北也不再问了,只是他薄唇紧抿着,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何西松了一口气,像是松鼠藏松果一样把沈肃北拉回自己家里,门一关,帘一拉,沈肃北这个“危险品”终于安全了,何西才停下喘了口气。   在何西眼里,家是最安全的地方,门一关锁一拧,谁都别想进来抢他藏好的小松果。   “你先坐,客厅里我给你买了游戏机,你去玩儿。”何西把沈肃北推到客厅里,还暗戳戳的问了一句:“带手机了吗?”   沈肃北不疑有他,从兜里掏出来了个黑色的新触屏手机。   何西上高中的时候触屏手机还是刚流行呢,挺新鲜的,沈肃北摁了两下,蹙眉说道:“没电了。”   “没电就没电吧。”何西喜上眉梢:“你打游戏吧,我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没电可太好了,谁都别想联系上沈肃北。   “你好好打游戏。”何西摁着沈肃北坐在电脑前,撞上手机手柄,然后自己冲到了厨房,打算大展身手。   在何西眼里——有得玩、有的吃,沈肃北就能老老实实地在他家呆一晚上。   在何西十六七岁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打一天游戏。   只可惜,沈肃北不是这么认为的。   老旧的电视,连接在电视上的手柄,笨重的魂斗罗人物,带着点杂音的音效,地上摆着何西刚送过来的西瓜和一杯可乐,沈肃北坐在地上,恍惚间觉得自己大概看到了何西的童年。   他在电视前坐了一会儿,慢腾腾的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何西做菜。   沈肃北特别喜欢看做菜时候的何西,葱白的手指捏着锅铲,切好的菜往锅里一丢,手指翻飞间,沈肃北发现这些都是他爱吃的菜。   也不知道何西从哪儿知道他的口味的,桌上的菜清一色的肉,爆炒,放辣,加盐,油烟味儿太重了,呛的何西偏过脸咳嗽了一下。   沈肃北盯着何西的小脸看,从圆润的杏眼看到嫣红的唇,沈肃北一时没忍住,低唤了一声:“何西?”   “啊?”何西这才看见沈肃北在这儿,急忙走过去把沈肃北往外推:“你出去等,别呛着你。”   但他一推没推动,反而被沈肃北抓了手。   沈肃北手大,滚烫,因为常年打篮球,手心还有薄茧,一把抓上来的时候,那力道让何西的心狠跳了一下。   何西一下子紧张起来了——这是他的身体自然反应,他现在还记得那天在顶楼上,沈肃北抱着他摔下天台的样子,难免一阵紧张,整个人都绷起来了。   何西紧张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被揪着尾巴的小柯基,耳朵都高高竖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肃北看。   沈肃北微垂着头,他迎着厨房的灯光,锋锐的眉眼柔下来,恍惚间竟有一种温柔的感觉,墨色的眼眸里像是闪着某种光,晃得何西都有点不敢看。   “怎么了?”何西被他抓着手,更紧张了。   他离沈肃北太近了,能看见沈肃北脸上的绒毛,甚至能听到沈肃北的呼吸声。   “你...”俩人对视几秒钟,沈肃北终于开口,但话才说到一半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怒吼。   “沈肃北,沈肃北你在不在里面!”家门外,丁香的声音催命一样响起。   家门距离厨房就几步路的距离,何西都能听见丁香的小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何西:!!!   她怎么追来了!   何西赶忙推开沈肃北,跑到门边透过猫眼儿看了一眼,门外果然是丁香,丁香还带着两个小姑娘,此时三个小姑娘正在外面七嘴八舌的说话。   “就是这个门,我问过别的同学了,何西家就在这里。”   “那么多同学看到他俩一起跑了,我还听何西同学说了,何西今晚要做饭给沈肃北吃。”   “怎么不开门啊?”   门外热火朝天,门内生死时速。   “丁香,丁香来了怎么办!”何西慌得一批,有一种自己是小三,然后正牌女友来捉奸了的感觉,手心都出汗了。   “她来做什么?”沈肃北眉头一蹙,方才脸上那点柔情瞬间消失殆尽,见何西神色慌张,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沈肃北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薄唇紧抿,也不管门外的丁香了,只是冷冷的盯着何西看。   只可惜,处于被捉奸的恐慌里的何西并没有发现大佬的死亡凝视,他在原地短暂思索了三秒,决定装死。   只要我不开门,外面的人就发现不了我。   多完美的计划啊!能成功解决所有危机!   何西这头才刚松了一口气,客厅的窗户那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清晰的碎裂声!   玻璃碎了!   “再砸两块!”丁香在外面喊:“咱们爬进去!”   何西一肚子冷气,已经吸不过来了,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了这位丁小姐的战斗力了,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人家奔着沈肃北来的决心。   这他娘的谁顶得住啊!   实在没法子了,眼见着人家要从窗户里爬进来了,何西一咬牙一跺脚,推着沈肃北,把沈肃北推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藏好了千万别出来!”   何西太慌张匆忙了,完全没注意到沈肃北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   卧室的门才一关上,何西就听见了有人跳进了客厅。   何西在卧室到客厅的走廊玄关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装作惊讶的走到客厅里,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丁香正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呢。   似乎是因为爬窗户、钻玻璃这个挑战难度系数太高,所以另外两个女孩没进来,只有丁香一个人跨过艰难险阻的来了。   她从被打破的玻璃外爬了进来,被玻璃划破了胳膊和脸颊,细小的伤口上还流着血,但丁香不管不顾,高声喊着:“沈肃北?”   何西深吸一口气,来了一场史诗级的表演:“同学,您找谁啊?”   “沈肃北呢?”丁香喊。   “沈肃北?”何西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啊。”   丁香怔了几秒,死死的盯着何西看了几秒钟后,勃然大怒:“就是你!我认得你,就是你,大前天篮球场被沈肃北抱走的那个对不对!”   何西:...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不是我。”何西咬牙,打算死不承认,但丁香完全不管这个,她近乎是凶狠的从客厅往其他的房间里冲,一副要把这屋子翻个底朝天,把沈肃北找出来的样子。   何西拦着丁香,他一个男孩,制住丁香不是问题,最开始丁香还有力气挣扎,到最后被何西制住,都快给推出去门去了,丁香似乎受不了了,突然嚎啕大哭。   “我知道你在这里,沈肃北,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见我一面啊!”丁香哭得很惨,她没力气了,直接瘫倒在地上了,本来何西还是拉扯、推搡着她的,现在反倒要拽着她,不让她倒在地上。   “别哭了。”何西被她哭得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恶人,把人家小姑娘欺负成这样。   可是不恶不行啊,姑娘,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就放弃这短暂的恋爱吧。   “同学,别哭了,你跟沈肃北没好结果的。”   何西叹息一声,低头拍了拍丁香的背,他本来只是想安慰一下人家,但不知道这话哪儿刺到丁香的神经了,刚才还在哭的站不起来的小姑娘突然跳起来,一巴掌狠狠推开何西,厉声喊道:“你装什么好人,滚开啦!”   说完,丁香哭着从家门口跑出去了。   何西:...   行吧,反正结局是好的就行。   何西关上门,调整了一下心情,转头去开卧室的门:“沈——”   一开门,沈肃北那张冷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丁香走了?”沈肃北问。   “啊,走了。”   “那我可以出来了吗?”沈肃北眉头一挑,语气森然的问。   就算何西的神经再粗,也该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茫然地问:“怎么了?”   “你刚才说,不认识我?”那几个字像是沈肃北从牙缝里挤出来似得,活像是要把何西吃了。   沈肃北这怒火来的莫名其妙,何西眨巴眨巴眼,有点没懂沈肃北的怒点,弱弱的解释:“我那不是糊弄丁香的么。”   沈肃北的下巴紧紧地绷着,闻言脸色更不好了些,眉头高高挑着,整个人像是压着火气的大气球,“轰”的一下就炸了,他一把甩开何西,像是小时候吵架了的小朋友似得,又凶又急,扯着嗓子喊:“她有什么好糊弄的?你就把我带出去,正大光明的让她看不行吗!”   何西怔愣了片刻,傻兮兮的来了一句:“那她不就把你抢走了吗?”   沈肃北这颗要爆炸的气球肉眼可见的泄了气儿,刚才还紧紧蹙着的眉头一下子就散了,薄唇还紧紧抿着,但耳垂却红起来了,他猛地偏过脸,看向了地上的瓷砖,过了好几秒,才粗声粗气的回了一句:“你不用跟她抢。”   “啊?”何西还没听懂,茫然的看着突然脸红的沈肃北。   “我说你不用和她抢!”沈肃北似乎还气着,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凶,但一和何西对上眼神,却又很快缴械投降,到最后沈肃北似乎被逼急了,他一伸手,猛地摁住了何西的脑袋,把何西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摁,哑着声音说:“我不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北哥是真的好哄   姐妹们隔壁 少年狂和少年浪求收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绮人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脑袋“砰”的一下被摁进了一个滚烫的胸膛,何西几乎能够听到沈肃北的心跳声,有力,热烈,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直接撞到何西的脸上一样。   沈肃北突然的动作让何西有些发怔,但何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不喜欢她?”何西惊喜的仰起脸来,水润润的杏眼里满是期待和兴奋:“真的吗?”   沈肃北紧抿的唇角向上一勾,又很快压下来,一脸不在意似得“嗯”了一声。   何西才高兴了几秒,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又凝重起来了,上下打量了沈肃北几秒钟,语气迟疑的说:“那你跟我保证,你不会跟丁香在一起。”   “我保证。”沈肃北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说完之后还微微挑了挑眉毛,眼底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可惜,这抹期待太不易察觉了,何·心比天大·西真的没有察觉。   “太好了,我就说嘛,沈同学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早恋的。”何西松了一口气,多日来的担子从肩膀上卸下,一脸高兴地拍了拍沈肃北的肩膀,顺势从沈肃北的怀里出来,毫无羞涩的一挥手:“来,吃饭了!”   沈肃北:?   这走向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站着干嘛呢?”   何西都走到厨房口了,见沈肃北不动,又回过头来看沈肃北,一张小脸笑意盈盈,嘴角勾着,那股高兴劲儿都藏不住:“来吃饭啊!”   沈肃北有一瞬间的怔愣。   怎么形容呢...他觉得何西就像是个孩子,从里到外干净通透,一眼就能望到底,喜欢你就缠着你,跟着你,把最好的都给你,看见你就高兴,至于其他的...   沈肃北又看了一眼蹦蹦跳跳去做饭的何西。   还是个小孩呢。   沈肃北有些失笑,抬手摸了一下唇角——没关系,他还有很多时间。   他可以陪着他的小同学一起长大。   何西已经进了厨房了,咋呼着喊“汤汤汤汤——”,沈肃北慢慢踱步跟过去,正看到何西在手忙脚乱的端汤。   “汤煮太久了。”何西有点难过的望着他的排骨玉米汤,先是用碗给沈肃北盛了一碗,又用筷子夹了最大的一块排骨给沈肃北吃:“肉有点老,你尝尝。”   沈肃北盯着那块最大的排骨看了几秒钟,抬起筷子给何西连着夹了两块排骨。   何西连忙捧起碗接过,幸福的都要飘起来了——今天这一切简直都像是梦一样美好,沈肃北不仅和丁香断了可能,还对他格外友好,成为沈肃北最好的兄弟、改变沈肃北的命运指日可待。   何西美滋滋的啃排骨。   “你...这周五有空吗?”正在何西啃排骨的时候,沈肃北突然问他。   何西叼着块排骨,“唔唔”的点头——有空有空,只要是你,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何西的眼神太过期待,沈肃北看的一阵心痒,他端坐着,看着面前的排骨汤,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说:“周五我过生日。”   何西正在吃排骨的动作一顿。   这两天“生日”这个字眼出现的太密集了,以至于一想到“生日”,何西条件反射的说道:“你想在哪儿办生日宴?”   何西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想“生日礼物”了,该送点什么能让沈肃北高兴呢?   苍天可鉴,何西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这么认真想该准备什么生日礼物——这简直是直男的死亡问题,想到何西头秃。   而沈肃北在听到“生日宴”这三个字时有短暂的迟疑,但那种情绪一闪而过。   “没什么生日宴。”沈肃北抿了一口微咸的排骨汤,盯着汤里的油花,轻声说道:“就咱们俩。”   何西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一个劲儿点头。   瞧瞧!过生日只叫了他一个,什么叫好兄弟,什么叫兄弟情!   我简直是史上最成功的卧底!   “一言为定啦。”何西有点兴奋,低头飞快扒饭,他一边扒饭一边想,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关于丁香的威胁可算告一段落了。   心情飞扬吃啥啥香,何西咬着一块肉,美滋滋的问沈肃北:“你家在哪儿啊?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沈肃北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夹起来的肉掉下去,他又夹起来,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咸辣的口感在他舌头上滚了一圈,舌头被这辣味儿勾住了,不听使唤,缠着那块肉说:“我家里今天没有人,我好像忘带钥匙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肃北不自然的抬头看了一眼何西。   何西吃东西慢,咬着一块肉慢吞吞的嚼,小脸颊鼓起来一块,像是藏着东西的小松鼠,吃得好认真,听到沈肃北的这么说,他有些茫然的扭头看过来,似乎没想到沈肃北没带钥匙,满脸写着“没带钥匙怎么办呢”。   他一扭头,俩人目光一对上,沈肃北却突然扭过了脸,不肯看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何西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沈肃北的另一面。   之前见到的沈肃北一直都是带着笑的,或张扬肆意,或桀骜不驯,满脸写着“小爷牛逼”,看人时候下巴一抬,满眼都是“你丫谁啊”,怎么看怎么嚣张,但现在坐在这座位上这个沈肃北却格外莫名其妙,半天不说话,脸上连个表情都看不到,也让人猜不到他想做什么。   何西在内心哀叹,心说这帮青春期少年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   “给你父母打电话?”何西试探着问。   沈肃北垂下眼帘,半响,放下筷子“嗯”了一声。   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何西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来了,沈肃北和父母关系不太好。   “算了,我去朋友家睡吧。”突然间,坐在旁边的沈肃北慢腾腾的从座位站了起来。   “在我这住一晚?”何西连忙留人。   然后何西发现,沈肃北一张俊脸绷得紧紧地,嘴唇抿成一条线,和何西对视了几秒钟后,突然偏过视线,扭过脸看向别处,半响,从嗓子里闷闷的“嗯”了一声。   当晚,何西把他的床收拾的干干净净,很自然的邀请沈肃北和他一起睡。   “你晚上睡觉踢不踢人啊?”何西一边踮着脚从柜子里扯枕头,一边和沈肃北讲话:“我腿还没好呢,你别踢到我。”   他说完,才发现沈肃北根本没回应他,他一回头,正看见沈肃北站在门框边上,抿着唇盯着他。   “怎么了?”何西回头看他:“过来啊。”   “我跟你,睡一张床吗?”沈肃北的声音很低沉,带着点沙哑,有点不确定似得问,他单手捏着门框,如果何西离得近一点儿,也许能看到他手背上绷起来的青筋。   “当然啦。”何西放下枕头,说:“我父母的屋子好久没人住了,都是灰,你今晚就和我凑合一晚吧。”   其实把卧室收拾出来挺简单的,但是何西有点小私心,他想跟沈肃北一起睡,晚上可以聊聊天之类的——男孩子晚上睡一起是最能拉近距离的过程了,他以前跟舍友秉烛夜谈一晚上之后,彼此都能称兄道弟了。   但是何西都把床铺好了,回头看沈肃北还是在门口站着,还是那个姿势,好像动都没动过似得,何西回过头来,竟然看到沈肃北一下子低下了头,回避着他的视线,一咬牙,下了莫大狠心似得,奔着客厅去了:“我就睡沙发吧。”   小同学还小,别吓着他。   正在抖被子的何西:?   睡个觉而已嘛,怎么跟大姑娘似得。   罢了,何西叹息一声爬上了床,狗腿之路漫漫长啊。   当晚,何西自己在床上睡得香甜,也没管沙发上的沈大姑娘辗转反侧。   何西家并不大,沙发也很小了,沈肃北一米八的个子,往沙发上一躺,两条腿悬在扶手上,客厅里的窗户坏了,何西说明天去修,沈肃北躺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何西抬脸冲他笑的模样。   沈肃北烦躁的翻了个身。   然后,他想起了何西抱着枕头,一脸乖巧的看着他的样子:“过来啊。”   沈肃北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他捏着手里的抱枕,在昏暗的客厅里坐了半响,等他把抱枕的一角都捏皱了,才终于下定决心似得,从沙发里站起来,慢慢的走向了何西的卧室。   何西正在做梦。   梦里,沈肃北被丁香甩了,处于黑化边缘,正要拿着刀去砍人呢,何西被吓得抱着沈肃北一个劲儿的阻拦,生怕一不小心又造成什么特大惨案。   梦里头,沈肃北拿着一把刀就要去捅人,何西就抱着他的胳膊大喊:“沈肃北,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姑娘多的是,你这么帅,家里又有钱...”   何西的卧室不大,兴许是因为夏晚闷热,他开着门和窗户通风,一缕月光从窗户上透进来,照在何西的身上。   何西睡觉不老实,被子都踢到地上去了,他就穿了个小内内趴在床上,月光汇聚成斜斜的一条,从光滑的后背一直延展到白嫩的脚踝上,沈肃北看的口干舌燥,扭头就要回客厅。   “沈肃北——”   突然间,身后的何西低声喃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肃北回头,正看到何西抓着被单,一脸不安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做恶梦了。   沈肃北犹豫了两秒,继而慢慢的走过去,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去帮何西捡起来被子给他盖上,但在他盖上的瞬间,何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肚皮一卷,直接把沈肃北的左胳膊都给卷到身子底下压着了。   沈肃北倒吸一口冷气,被迫维持着蹲着的姿势。   倒是不累,就是...太考验意志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们求收藏鸭 以及为隔壁的少年狂吆喝一下 第14章   彼时正是夜幕低垂,何西毫不设防的躺在床上,沈肃北几乎可以看见他耳朵处的小绒毛。   “何西?”沈肃北低声唤他:“起来一点。”   何西没动静。   “何西?”   “嗯...”何西突然动了,像是哪儿不舒服似得,哼哼唧唧的拧着腰:“疼。”   疼?   沈肃北抬眸,正看到何西后背上一片淤青。   何西肉嫩皮薄,更显得那淤青狰狞可怖,紫黑色的淤血隐在淤青下方,皮肉都跟着微微鼓起来。   沈肃北的手悬在半空中,过了片刻,才轻轻地点了点那一片淤青。   这是何西前几天和他打球的时候伤到的,那时候这伤痕还没这么重,大概这几天发酵了一下,看起来格外渗人。   他突然记起了何西和他打篮球的时候的样子。   他当时只是想逗逗何西,小同学一高兴,连头发丝儿都兴致昂扬的跳起来,他本来只想陪何西随便玩玩,没想到何西会摔倒,也没想到何西会因为怕他受伤而垫在他底下。   在何西垫在他身下的时候,沈肃北第一个涌上来的情绪竟然是生气,不是生何西的,他是在怨自己,怨自己让何西受了伤。   他伤过很多次,连自己都忘了喊疼了,但何西是第一个怕他疼的人,也是第一个,宁愿自己疼,也不肯让他疼的人。   手指划过肿胀的皮肉,沈肃北无意间看到了何西塞在枕头下面的小本本。   这个小本本沈肃北见过几次,是何西随身拿着的,什么东西都往上记,现在那小本本上是摊开的,沈肃北能清楚的看见上面写的字,各种各样随手写下来的字堆积在一起,虽说是只言片语,但中心都围绕着一个人。   沈肃北。   十七,辣,咸,吃肉,一米七八,后背有伤,一百三,百达翡翠。   沈肃北觉得自己的右手也不听话了,他的两根手指捏过一张纸,翻了一页。   下一页是一个跪着哭的小人,看的沈肃北心里一紧。   再下一页是一个大大的爱心,里面写着沈肃北三个字,笔锋深刻,力透纸背。   再下一页,是一个大大的笑脸,以及何西罗列的一系列生日礼物清单。   微硬的纸张划过指尖,何西的小肚皮上下起伏,温热的手感从他的左手上传过来,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手指,一路爬进心里。   沈肃北跪坐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对他来说,何西就像是命运突然送他的大礼包,明明他们两个才认识不到几天的时间,何西却直白热烈、黏着他,跟着他,毫不设防的把所有都展露给他,强横的往他的心房里撞。   这样好的何西,让沈肃北很...很害怕。   来的太快了,太热烈了,他不怕被烫伤,他只怕抓不住。   他从未想过会拥有...这样好的人。   沈肃北摸着何西后背的力道很轻,很柔,像是在摸一朵娇嫩的花瓣儿,他刚想收回手,何西突然动了一下,小肚皮蹭着他的胳膊,梦呓道:“沈肃北,你可好了,他们都没长眼,我就可喜欢你了,我最喜欢你了...”   沈肃北浑身一僵,他被这浓烈的、不加掩盖的感情烫的一颤,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却被何西攥得更紧。   “别走...”何西明明在睡觉,但却好像是要哭出来似得,白嫩的小脸挤在一起,连眉头都紧紧地蹙着:“别走,别走...”   沈肃北心房处的围墙轰然坍塌。   一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调皮的跳进来,在昏暗的房间里雀跃着落下,在那一缕月光里,挺拔的少年跪在地上,微微闭着眼,缓缓地凑到枕头边上,轻轻地用唇碰了一下何西的发丝。   何西无知无觉的哼唧了一声,把人抱得更紧。   梦里,何西大获全胜。   沈肃北被他当场羁押,押回局子里审问,梦里的沈肃北痛哭流涕,保证自己不会再犯错误,何西表示不信并且当场给了他一脚,然后...一脚把自己踹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何西还有点茫然。   彼时正是清晨,窗外的鸟叫和小区花坛边儿的狗叫混在一起,清晨的凉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卷进来,从脚底一口气吹到腰上。   但何西的腰感觉不到凉。   因为一只手横在他的腰上,那手又热又大,盖着他大半个腰,不,不只是腰,他的腿,他的脖子,都被人牢牢的覆盖着。   应该说,他整个人都被团成一小团,被人牢牢的塞在怀里抱着。   何西僵着脖子,缓缓抬头。   沈肃北的脸就在他的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三厘米,彼此呼吸的热气都能喷洒到对方的脸上,他几乎能数一数沈肃北的眼睫毛。   怎、怎么回事儿?   何西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沈肃北的怀抱,这睡着睡着突然睡到别人怀里去了,这谁受得了啊!   结果他一动,沈肃北就被他弄醒了。   兴许是因为刚醒,沈肃北的眼眸里还有些倦困,他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对上何西的眼,他的耳尖一下就红了起来,嘴角紧紧抿着,脸上还在强装镇定。   何西:...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你,你怎么在这儿?”   而且虽然说睡一觉起来感情是会变好,但这也变得太好了吧?这么亲密的睡姿...何西还是头一次,以前跟舍友睡一起的时候,舍友只会把臭脚架在他胸口上。   “昨晚...客厅有蚊子飞进来了。”沈肃北状似无意的收回手,撑着身子准备起来:“窗户玻璃今天就得换了,晚上我来帮你换。”   手臂从脖子下面抽了出来,何西没什么太大反应,在警校的时候他们一帮大老爷们在泥坑里滚来滚去,还一起泡澡堂子呢,碰一下也没关系,他脑子里只是想着“原来如此”,怪不得人家半夜跑来了,看来是蚊子太咬人了。   不过沈肃北抱他这么睡一晚上,总觉得那里有点奇怪。   这疑问一闪而过,因为下一秒,沈肃北已经一把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因为动作太快,何西好像还听见了洗手间里什么东西被碰倒了的声音。   大概是洗发水?   何西心比天大,也没放在心上,自己爬起来穿上衣服,看了眼时间,冲洗手间里的沈肃北喊:“快点啦,要上课啦。”   又等了一会儿,沈肃北才脸色平静从洗手间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关上洗手间的门,大跨步的往门外走:“走吧。”   何西也没管太多,他得赶紧去上早自习了,今天第一、二节课是语文老师的课,按语文老师的习惯,她会直接在早自习的时候就到班级里,也不说话,就往讲台上一座,看着学生们读书,然后第一节 课一到,立刻抽查背诵课文,要是背不出来就在外面站到做操课间吧。   所以每个星期二的早上,所有同学都会早早到学校背语文。   下楼的时候,何西把车推出来,冲沈肃北问:“你带我还是我带你?”   沈肃北一怔,盯着那自行车看了几秒。   “你带我吧。”何西自己直接往后座上一座,拍着前面的自行车车座说:“你腿太长了,坐后面不舒服。”   但沈肃北还是没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像是有小火苗在跳,何西才一坐下,他立刻走上前来,坐在了自行车车座上。   “骑快点啊。”何西叮嘱他,但并没有多放在心上,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头等着沈肃北带。   只不过,何西千算万算,没算到沈大少爷不会骑自行车。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早起卖早点的摊主在问遛狗的老大爷要几个包子,老大爷说三个,摊主还没来得及把包子递过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几乎要破音的嘶吼。   “闪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大爷拎着包子,茫然回头。   晨曦的日光下,清脆的鸟叫里,一辆自行车呼啸着从远处奔过来,车把左拧右拧,车身左拐右拐,在人群中扭曲前进,直直的奔着包子摊儿撞过来了!   那天的包子摊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砸摊,那岂止是砸摊啊,简直就是砸摊啊!   落在一起的几屉包子飞起来,用大铁桶装着的粥倒下去,自行车狠狠撞上了摊主的后腰。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只剩下漫天纷飞的包子雨和老板的怒吼。   “我甘霖凉噢——” 第15章   那天的清晨,何西和沈肃北搞得人仰马翻。   没办法,他们在半路撞了老板的包子摊儿,自行车还坏了,一个轱辘横飞到了老板的脸上,把老板气的破口大骂,让他们赔钱,他和沈肃北浑身上下的钱都不够还的,只能又回家去取钱,一来一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迟到了,早自习都上一半儿了。   学校门口守着政教处的老师,正在训斥迟到的学生,迟到的学生站成一排,看这个架势,少不了全校批评。   “怎么办啊?”学校大门口不远处,何西愁得手心都出汗了。   他两辈子都循规蹈矩,从未迟过到,别看他实际年龄都二十三了,碰上这种事儿还是心虚。   “还能怎么办?”沈肃北倒是一点都不怵,拉着何西绕过大门口,绕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围墙上,指着那墙说:“翻吧。”   说着,沈肃北一马当先,直接窜上了两米多高的墙,半蹲在墙头上往下看,问何西:“你行吗?”   何西压根不把这当回事儿,开玩笑,他可是在警校磨练出来的,体能虽然不是拔尖的,但区区一个两米高的墙,区区一个两米,区区...   “别翻了。”沈肃北看着何西上下滑了三次,怕何西伤到,蹙眉又跳下来:“我来帮你。”   何西的手都磨红了,见沈肃北动作利索的跳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咳了一声:“我就是前几天打球崴到脚了嘛...”   其实就是他这具身体没上过警校,没受过锻炼,弱得很。   “是,都怪篮球不好。”沈肃北听得失笑,让何西踩着他的肩膀上去,但何西怕踩脏他的衣服,俩人商量了一下之后,沈肃北抱着何西的腿把人往墙上送。   沈肃北力气不小,托着何西上去很轻松,何西才手脚并用的爬上来,就见沈肃北后退两步,一步窜上了墙,又利索的跳进了学校,在墙底下伸手接何西。   进来都是人家托的,下去总不能还让人家托,何西挥挥手让沈肃北让开,自己往下跳。   沈肃北果然退开了些。   何西第一回 跳墙,没经验,沈肃北怎么跳的他就怎么跳的,单手撑墙风姿飒爽,脚下一崴小狗啃泥。   沈肃北一惊,下意识去拦,但何西冲下来的时候力道太大,“砰”一下砸进了沈肃北的怀里,俩人一起囫囵的滚到了地上。   何西惊的吱哇乱叫,又怂又慌,砸到地上了之后还“嗷嗷”喊,直到他身子底下的沈肃北带着点无奈的低笑一声:“摔在底下的人是我,你嚎什么?”   何西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抬脑袋,正看到沈肃北倒在草地上,半张脸上都是土,唇角边上还沾着一根草屑。   沈肃北还想耍帅,风轻云淡的张口说话,结果一张口草屑就跟着飞,何西一时没忍住,看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学校后墙墙边儿上载满了树,他们一跳下来,正躺在树底下,斑驳的阳光穿过绿色的树叶,打在何西的脸上,他一笑起来一张小脸就像是阳光下的小稚菊,灿烂明媚,咯咯的停不下来,沈肃北瞧着他的脸,也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拿手去擦自己的嘴角。   “这儿,这儿呢。”何西“咯咯”笑着、趴在他身上伸手帮他擦:“你都没擦到。”   沈肃北眯着眼任他擦。   “你后背还有伤呢。”何西擦了两下,突然反应过来了,紧张的起身:“疼不疼啊?早知道我...”   “早都好了。”沈肃北躺在他下面,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心情格外好的样子,还伸手摸了一下何西的脑袋,带着点安抚意味似得:“不用担心我受伤,我也...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何西感动的无以复加——这兄弟情也太真诚了,他自己都有点陷进去了。   他一定要保护好沈肃北,这么好的沈肃北,可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想什么呢?”小同学一张小脸儿崩得紧紧的,眼神坚毅,不知道在想什么呢,沈肃北看的好笑,一时没忍住,伸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何西的脸蛋。   何西被捏的回过神来,突然发现沈肃北的眼神有些奇怪。   沈肃北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他的样子...   “嘿!你们俩干什么呢!”一阵怒吼从不远处传来,何西和沈肃北惊慌起身,就看见政教处的教导主任快步冲过来,对他俩破口大骂:“迟到就迟到,还敢翻墙,沈肃北又是你!你,站起来,哪个班的?”   这位教导主任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因为常年被各种学生的各种神奇问题所困扰,所以早早谢顶,人送外号“地中海”。   最终,何西和沈肃北俩人还是被一起拎到了“迟到大军”的队伍里,跟其余的同学们一起排排站挨骂骂。   地中海骂累了,估摸着这个点儿也不会有迟到的学生来了,挥挥手自己回政教处歇着了,让他们这帮学生在大门口站着,等着各班班主任来领人。   何西班的班主任是一个和蔼的胖老头,教数学的,人挺好,就是爱墨迹,说起话来跟唐僧似得,估计这次被班主任拎回去之后有的骂了。   “沈哥儿怎么还被逮了?”而那头,其他的几个学生已经跟沈肃北聊开了,这几个学生文理科的都有,何西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跟沈肃北却很熟,很快就跟沈肃北聊起来了。   沈肃北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一贯懒散,大多数时候都是站着,两手揣在兜里,脸上带着一点笑,算是很努力地在敷衍了,听见喜欢听的了,会挑挑眉毛点点头,偶尔大发慈悲的回一句话,听见不喜欢听的就一个冷眼扫过去,对方就自动闭嘴了。   直到对方有人有意无意的看向何西,轻轻怼了一下沈肃北的胳膊,低笑着说了两句什么。   沈肃北原本垂着的眼突然挑了起来,飞快瞥了一眼何西,看见何西正乖乖的看着他,沈肃北的嘴角就不受控的勾了起来,他抬手拉过何西的胳膊,顿了几秒钟,然后回头和那些人说:“介绍一下,这是何西,我...朋友。”   四周的学生们突然发出了一声声拖长了语调的“噢”的动静,一双双带着笑的眼不加掩盖的打量何西,有些好事儿的人凑到何西边儿上,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沈肃北半轻不重的踢开了。   “别闹。”沈肃北罕见的和他们开玩笑,一双眼里也带着笑:“吓着了可别怪我翻脸。”   旁边的同学们就一阵阵“嗷呜呜”的鬼哭狼嚎,嘴里喊着“哪儿敢啊”,手上却一直拉着何西,沈肃北去抢,他们就围绕着何西跟沈肃北绕着跑,一时间学校大门口哪儿的学生都跟着笑着闹起来了。   何西也跟着笑起来,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跟人这么闹过,现在乍一闹起来还觉得怪有意思的,那些同学大概觉着他好说话,就凑过来半开玩笑的问:“何西,我们沈哥儿脾气那么坏,你怎么受的哟?”   何西还真没觉得沈肃北的脾气哪里坏,他觉得沈肃北怪可爱的,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见到一个女学生哭着从教学楼后面的音乐楼里跑出来了。   彼时正是早自习的末尾,马上快下课了,那女学生哭得梨花带雨的,从教学楼里冲出来,远远地冲沈肃北冲过来,冲到沈肃北身前大喊着:“沈肃北,周强打林杏,周强打林杏呢!”   林杏?这又是谁啊!   何西现在一听到女孩名儿都害怕,总会想起丁香,更别提是跟沈肃北有关的女孩了。   何西觉得有点耳熟,这人他听过,仔细想想,好像是文科四班的一个小女生,没什么太大印象,以前在作文比赛上见过面,但没说过几句话。   但沈肃北一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立刻冷下来了,刚才眼底那点笑容都不见了,冷声问道:“人呢?”   “在音乐楼里。”女学生哭得都抽噎了,沈肃北也没管,抬脚直接冲向音乐楼,何西也连忙跟上去。   刚才那几个开玩笑的同学也跟着跑上来,但沈肃北跑得太快了,谁都追不上,何西喘着粗气跟在后头,问旁边追上来的同学:“林杏是谁啊?周强又是谁?”   “周强...呼,是理科八班的一个大胖子,之前和沈肃北在学校后巷打过架。”同学说:“林杏以前没分班的时候,是沈肃北同桌,俩人关系挺好,后来周强追求林杏,林杏找沈肃北帮忙...呼...沈肃北就给他打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场关于初恋的爱恨情仇,男孩子们总是那么冲动,但周强追求不成也不该打人啊。   得快点拦着沈肃北,不然一会儿指不定又打成什么样呢,上辈子沈肃北可是把周强打成残废了。   何西想着,咬着牙硬跑,冲进了音乐楼。   音乐楼是“小三门”的统称,小三门是指音乐、美术、体育这三门,专门为高考艺考准备的一个楼,晚自习的时候经常有学生在这里上课,但是白天就没什么人在。   何西追着沈肃北的脚步冲到了一个练舞室里,练舞室里已经打起来了,一阵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响传了出来,何西腿脚发软的冲了进去,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一句“沈肃北别打了”被硬生生的堵在了嗓子口里,喊不出来了。   练舞室里沈肃北和一个胖子扭打成一团,一个额头流着血、穿着校服上衣的女孩趴在地上,裤子被褪到膝盖处,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剧情走向 接下来就是大型修罗现场了 第16章   怎么可能!   何西看着那姑娘,整个人都在抖——上辈子学校里没有出现这样的事,为什么这辈子会有!   何西的脑子懵了两三秒,直到走廊外面传来其余的同学的呼喊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抖着手帮女孩把裤子提上,然后用手去捂她的额头。   “对不起,对不起...”何西捂着她的脑袋,整个人都在抖,虽然这个女孩昏迷了,但何西还是在一直道歉。   不知不觉中,何西的眼睛里都淌下眼泪了。   他记起来了。   那个胖子,就是之前在小巷子里和沈肃北打起来的那个,在上一辈子,这个胖子直接被打残了,退学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但是这一辈子,因为何西的阻止,这个胖子没有被打残,还回来上学了,然后,他伤害了这个姑娘。   何西浑身发冷。   他跌坐在地上,掌心处是涌动的鲜血,血液滚烫,但他却浑身冰冷。   他从里到外都是冷的,骨头里都是冰碴儿,冻的何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都怪他。   如果他当时没有阻止沈肃北,现在这个姑娘就不会遭遇这些。   何西看着那满地的鲜血,看着瓷白的瓷砖上被鲜血沾满,他从舞蹈室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那张的愚蠢的脸。   他只不过是恰巧透过时空洪流,穿回了自己的年少时代而已,竟妄图改变未来。   而现在,改变未来的结果已经呈现在他的眼前了。   因为他的介入,这个女孩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何西浑身都在抖,他甚至不敢去看这个女孩的脸,直到走廊里的同学冲进来,有人去帮沈肃北,有人来拉何西。   何西都感觉不到了,他整个人都木住了,任凭同学来拉扯他,但他怎么都不肯松开那个昏迷的女孩。   政教处的教导主任是第一个赶过来的,主任来的时候沈肃北已经快把周强抽懵了,牙都抽掉了两颗,满脸都是血,出了这种事,教导主任吓了一跳,先让那些学生压着周强,把周强带了出去,又给校长打电话,打完电话后过来看林杏。   “同学?”教导主任过来从何西的手里抱人,第一下没抱起来,低头一看,就看到那小孩满手是血,正在抓着那女孩的衣袖。   “同学,松手。”教导主任说。   小孩儿不松。   “我得送她去医院,小孩,松手。”教导主任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小孩儿还是不松。   教导主任已经暴躁到极点了,掐在这时,刚跟人打完架的沈肃北冲过来,在见到何西时,肃杀的表情渐渐柔和,垂着眸把何西抱到了怀里。   “何西,吓到你了是不是?别怕。”   教导主任抱着人赶紧去了医院。   灼热的温度从另一个人的怀抱里冲进来,让何西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他逐渐回过神来,一睁眼就是沈肃北的脸。   沈肃北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从女孩的身上拽下来,抱着他轻轻地哄,他具体说了什么何西都没听清,何西只看到他的唇一张一合,看到他额头上有一块被周强砸出来的青紫,看到他右手上皮肉都绽开,有血流出来。   “林杏...”何西在抖,他话都说不利索,声音又细又小:“林杏,她...”   “沈哥!”门口的几个同学喊:“地中海让我们带着周强先去政教处呢,你俩也快点啊。”   沈肃北冲他们点了点头,几个同学很快就跑不见了,走廊里是越来越远的、空旷的脚步声。   何西呆呆的盯着地上的那血迹看。   舞蹈室不大,也就一个寻常的教室般大小,四面都贴着镜子,可以让女孩子看清楚自己的舞姿,镜子边上有压腿用的栏杆,而有一处的镜子已经被砸碎了。   刚刚,沈肃北拽着周强的脑袋撞上去的。   周强。   何西的唇都被咬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出来,沈肃北看的直蹙眉。   沈肃北有点懊恼,他当时听到“周强”这俩字就知道要坏事,没顾得上小同学,他该让何西乖乖在原地等着他的。   “何西?”沈肃北低声唤他,伸手捏他的下巴,想让他别再咬嘴唇了,蹙眉问他:“还害怕吗?我吓到你了?”   “周强,是不是上次和你打架的那个?”何西白着脸,声音又细又抖,猫儿一样的呜咽出来:“如果我上次没有阻止你,是不是今天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沈肃北蹙眉,想了片刻才明白何西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心疼的都揪起来了,摸着何西的脑袋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做坏事的是周强。”   可是不管沈肃北说什么,何西都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嘴里喃喃着什么,沈肃北听了一会儿,模糊的听清了几个字,大概是“不,我知道的”,“不是这样的”,“我不该的”。   “何西,别想了。”沈肃北直觉不好,拍着小同学的后背,让何西回神。   但何西被拍的清醒一点后,第一个反应是低头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上都是林杏额头上的血,沈肃北心里一紧,刚想去抓何西的手,就听何西说:“沈肃北,我想去看看林杏。”   沈肃北的唇微微动了一下,沉吟了几秒,说:“那我现在带你去医院看她,好不好?”   何西白着脸点头。   沈肃北带着何西从音乐楼出来,俩人没去政教处,直接出了学校,打车去了医院。   一路上,何西都格外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和沈肃北对视上的时候,那双琥珀一样清澈的眼底里满是惊慌和懊恼,看的沈肃北胸口处都发堵。   一路到了医院,沈肃北带着何西去医院前台找人,说要去看同学,然后一路找到了三楼病房。   病房是单间病房,门口还有警察在和政教主任了解情况。   林杏是单亲家庭,父亲早年去世,母亲外出打工,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在乡下,平时都是自己住校,林杏从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哭,也不肯配合调查,警察只能出来询问一下老师。   政教主任愁得嘴上都起泡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都接了校长好几个电话了,此时才跟警察说了没两句,就看见走廊那头冒出来俩学生。   “你俩干嘛的!”政教主任喊:“沈肃北,又是你,不好好在学校待着乱跑什么!”   沈肃北给了何西个眼神,然后走上前去跟政教处主任低声说了什么,政教处主任的表情惊疑不定,最后竟然冲沈肃北点了点头。   沈肃北立刻回来,带着何西一起进了病房里。   病房里只有林杏一个人。   林杏是个挺温柔的小姑娘,像是一朵小白莲,哭起来也没什么动静,只是呆呆的坐着流眼泪,有人进来了,她就一把揪起被子抱住自己,但看见进来的人是沈肃北的时候,林杏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大声地哭嚎起来了。   沈肃北在原地顿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何西,见何西没什么反应,然后才犹豫着走向林杏,在林杏床边站定,然后伸手拍了一下林杏的肩膀,动作很轻柔,语气也放的比平时缓,在林杏的哭声中,他硬邦邦的说道:“别哭了,我把他脑袋打破了。”   林杏还在哭。   沈肃北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大概不知道怎么哄了,罕见的有些无措,下意识抬眸看向何西。   但何西就在门口站着,根本不过来,一张小脸惨白,在盯着林杏看了一会儿后,突然一转头出去了!   “何西!”沈肃北一惊,抬脚就想追出去,但衣角被狠狠一扯,林杏哭泣着根本不让他走。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从身后被关上,何西腿软,他扶着墙,脸色发白的往外走。   “沈肃北跟他小女朋友说啥呢?”教导主任等在门外,警察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见何西出来了,大声问道。   小女朋友?   何西茫然的抬头看向教导主任。   林杏原来是沈肃北的小女朋友吗?   “我不知道。”何西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靠着墙,顺着墙边滑在地上,喃喃的摇头:“我不知道。”   他竟然都不知道林杏是沈肃北的女朋友。   所以,他之前一直破坏沈肃北和丁香之间的事,都是无用功对吗?   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在心脏上,何西被砸的整个人都喘不上气了,他的耳朵嗡嗡的响,不断的回想自己自从重生以来还做过什么。   他会不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伤害了原本无辜的人?   就像是今天的林杏一样。   何西要被愧疚给压死了,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倒是教导主任一直在碎碎念什么,但何西听不见了,他只能看见教导主任一直在动的嘴。   直到走廊那头有一个女医生过来,和教导主任说话。   “女孩子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侵害,□□完好,就是被刺激到了,情绪波动很大..”   何西站在一旁,听着女医生尽量压低的声音,整个人如同被人从冷水里捞出来,逐渐回温,他回过神来,近乎是渴望似得,又跨近了一步,问那个女医生;“医生,林杏真的没事吗?”   “没受到实际伤害。”女医生很温柔,说话也很轻,摸着何西的脑袋说:“好孩子,她没事,不要多担心。”   何西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冲上他的脑海,他冰凉的手脚开始回暖——太好了,林杏没事,林杏没有为他的错误买单。   但他,还能继续改变沈肃北吗?   如果他继续改变沈肃北,以后还会有下一个“林杏”出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早,希望收藏早点到五百(你们懂得)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绮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沈肃北从病房出来的时候何西已经不见了。   “沈肃北,过来!”他刚想去找,就听见教导主任喊了一嗓子。   沈肃北蹙眉看过去,就看到教导主任、校长站在一起走廊窗户那儿,还有另外一对看上去比较像是暴发户的夫妇。   沈肃北一眼看见那对夫妇就认出来了,那是周强的父母。   沈肃北抿唇,一言不发的走过去。   他才一过来,那对父母就冲他道歉,什么好话都说尽了,言语之间都带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感觉,甚至还提出了可以经济赔偿。   “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周强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沈肃北听得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校长和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大概也觉得有点难堪,憋红了脸,垂着头并不说话,校长倒是主动开口,也是劝和的姿态:“沈同学,这件事情不能闹得太大,对女孩子的名誉不好,再一年你们就高考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闹出来什么事儿的。”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沈肃北嘲讽似得勾了勾唇,抬着下巴,目光逐一扫过这几个人,嗤笑道:“我又不是当事人,被打晕了侵犯的人又不是我,跟我说这些,有用吗?”   “还没有侵犯呢。”周强的父亲连忙否认:“女孩子不是还好着呢吗?不过是两个小年轻人谈了恋爱,有点冲动而已,一切都好商量的。”   沈肃北的眼底略过几丝不耐:“那跟我商量什么?要去商量找她的家人。”   校长和教导主任对视一眼,教导主任低咳一声,低声回道:“我们给她母亲打过电话,但她母亲已经结婚了,直接说了不肯管,她奶奶前段时间病重已经去了,家里也没什么人了,沈肃北,你,你不是她男朋友吗?你去劝劝她,忍一忍就过去了。”   教导主任说完了之后,走廊里久久没有声音,沈肃北站在那儿,就像是尊雕塑似得,直到周强的父母又说了什么,他才回过神来。   “她的家人都不在了,所以...”沈肃北一贯懒散的表情不见了,他挺着脊背,眼眸往下垂着,压下胸口处滚动的愤怒,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对夫妇,讥讽似得说道:“所以你们觉得,可以把这件事情盖下去,压下去,随便欺负她了,是吗?”   周强的母亲先反驳的,这位没什么见识的中年妇女大概是以为沈肃北这个岁数的男孩子没什么担当和勇气,大声嘶吼着喊道:“什么叫欺负?我们怎么欺负她了?”   “在农村她那个岁数都能生孩子了!她跟我儿子谈恋爱,我儿子碰她怎么了?更何况还没碰呢,她现在又没有怎么样,反倒是你,把我儿子打成那样了,当心我去告你!”   沈肃北的唇边的笑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冷冷的盯着那妇女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一下,说道:“第一,林杏没和你儿子谈过恋爱,第二,要告我的话记得找一个好律师,到时候是赔钱还是坐牢我都认,至于您儿子,等着坐牢吧,□□未遂也是会判刑的。”   说完,沈肃北扭头就要走,走了两步,又突然记起来什么似得回过头,说道:“不好意思,忘记说了,我姓沈,沈家的沈。”   最后一句话说完,不管身后的人是如何呼唤,沈肃北头都没回,大跨步的出了医院。   他出了医院后,先是联系了沈恒的律师,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让他去安排一下。   沈恒的律师是全国都排的上号的律师,处理这种案件简直是大材小用,几句话吩咐完,沈肃北才挂断电话,压下胸口处的愤懑,转而去找何西。   刚才因为周强父母的事儿而太过生气,沈肃北都忘了问何西去哪儿了。   他想给何西打电话,但何西手机被没收了,家里的座机也没人接,沈肃北在医院蒙头苍蝇似得绕了两圈,越绕越后悔。   他不该让小同学见到这些的。   沈肃北越找越急,最后终于在医院的小花园的长椅上找到了何西。   何西那时坐在长椅上,垂着头,正上午灼热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像是个被晒蔫儿了的花儿,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想什么呢?”沈肃北一见到他,刚才紧绷的心弦一下松了,压抑的情绪也跟着缓解不少,快步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问。   但沈肃北拍了一个空。   刚才还坐在这儿的何西突然窜起来,动作很快的躲避开,等避开之后,何西才察觉出来自己的动作太明显了,他有点尴尬似得低咳一声,摇头说:“没想什么,你,你怎么出来了?林杏怎么样?”   “准备走正常法律程序了。”沈肃北不想跟何西说这些糟心事,只是随意带过:“不会让周强好过的。”   这话何西倒是信,就冲沈肃北当时打周强那力道,周强估计都得脑震荡。   “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么?”沈肃北又靠何西近了些,低声说:“我知道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带你去转转好不好?”   何西一下子清醒过来了,退后了些,摇头:“不了,我要去学校上课。”   沈肃北连着两下都没碰到何西,他的薄唇微抿着,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一双眼紧盯着何西不放:“那咱们一起回去。”   何西微微垂着眼,点了点头,然后一路沉默的跟着沈肃北走。   他刚才想了很多。   他之前妄图改变历史的行为太冲动了,他以为他救了人,实际上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还伤害了别人。   这次的林杏算他运气好,没有闹出太大,但是下次呢?   他妄图改变沈肃北,却又不能准确的预测到改变沈肃北的危机,这跟遛狗不栓绳也没什么两样,都会把陌生人置于危险中。   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这儿,何西心里充满茫然。   先暂时跟沈肃北拉开距离吧,他得先冷静两天,决定一下到底要不要继续改变沈肃北。   何西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等他们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做操的大课间了,何西从大门口进来,涌进班级的后面队伍里,他先是被班任看到,跟班任打了个招呼。   班任也知道今天上午的事,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归队吧”,何西回了队伍,站在班级最后面做操,而沈肃北已经和他分开,向自己的班级里走过去了。   透过一个个年轻的脸,何西在人群中去找沈肃北,但人太多了,文科一班和理科十八班相距最远,他谁都看不到。   何西强迫自己不再看了,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大课间结束之后,和同学们乌央乌央挤着回了班级。   班级里还是那个样,没多少人跟他说话,何西今天倍受打击,也不想说话,他趴在课桌上,等挨到了放学的时间点,又垂头丧气的顺着人流一起出去了。   走了没两步,何西居然远远看见了沈肃北逆着人流而来!   他们两个班级分属两端,沈肃北要找何西,就得从最那头一路走过来,何西一眼就看见他了。   何西短暂犹豫了一下,直接冲回了班级,顺着窗户跳到外头,跑了。   何西现在还没有做好决策,所以并不是很想见沈肃北,他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幸好他们班级是一楼,何西跳下来后可以直接跑路,也不会被发现。   兴许是因为离开沈肃北了的缘故,何西觉得自己整个生活都失去重心了,他开始想自己为什么会回来了。   他以前觉得,自己是跟沈肃北一起死的,他就该跟着沈肃北,改变沈肃北,现在乍一离开沈肃北,他都有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如果不改变沈肃北,他还能做什么呢?   买彩票,变成亿万富翁?可是他也没记过中奖号码。   考高考,押题考上凊北?可是他也实在没那个脑子。   回家自己做了顿饭吃完,何西想了一会儿自己的未来,想的毫无头绪,最后干脆不想了,算着时间慢腾腾的往学校去了。   何西上学的路程和时间都是固定的,学校是两点开始打铃上课,何西一般都一点四十五分左右到,一点半出门。   但今天,何西临出门的时候,居然看到沈肃北等在他家门口。   何西倒没觉得惊讶——他要是莫名其妙被朋友疏远冷落了,他也会问一句为什么的,只可惜,他注定不能给沈肃北答案,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   他现在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肃北,他怕自己跟沈肃北说的某句话、和沈肃北一起办的某些事儿对未来产生了奇怪的影响,又害了什么人。   何西叹息一声,直接从厨房窗户跳走了——跳窗户的灵感还是从丁香身上来的呢,虽然他这行为不地道了点,但沈肃北也不会记太久的,毕竟小孩子嘛,以后就有别的朋友了。   想着,何西一路去了学校,大概是因为怕沈肃北追上,何西这一路走的挺快,到学校的时候才一点三十九分,他来得早,学校没什么人,他顺着学校的墙边一路走,走到早上他跟沈肃北跳墙进来的地方的时候,恰好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何西下意识躲在一颗树后,探头一看,果然是沈肃北。   这小子倒是挺执着。   何西愁得慌的躲在树后头,心说这么躲也不行,他得赶紧做决策,可是他实在是想不通该怎么办。   放弃改变沈肃北吧,何西不甘心,他费尽力气才跟沈肃北做朋友的,可是如果不放弃,万一在何西改变沈肃北的过程中,沈肃北做了什么事,从而又伤害到其他人,怎么办?   正当何西在头疼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身边安静了,沈肃北的脚步声没有了,他随意侧头一看,没想到正看到沈肃北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边!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何西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但下一秒,一只手狠狠地握在了他肩膀上,把他直接摁在树上,沈肃北的眉近乎凶狠的压着:“何西,你躲我。”   何西又开始满脑子找理由了,但他这人不会撒谎,一撒谎就磕巴,“我”了半天也没找出原因来,一张脸反而都憋红了。   “没,没我没躲你,我就是...”   “为什么?”沈肃北一只手压着何西的肩膀,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声音也很轻,但手上的力道却近乎是凶狠的把何西摁住,他整个人都压上来,像是怕何西跑掉一样,问:“为什么不理我了?”   他距离太近了,呼吸都喷洒在何西的脸上,何西脑子一下就木了,磕磕巴巴的解释:“那个,我没不理你,我就是着急回家吃饭,那个,你不回家吃饭吗?你没有其他的朋友吗,你也可以,也可以去找别人!”   “我不找别人。”沈肃北压着他的肩膀,如果何西抬头的话,可以看到沈肃北的眼睛里压抑着的痛苦,他在何西家门口站了一个中午,但何西看见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跑掉!   何西是不喜欢他了吗?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还那么乖,那么听话,还会咯咯的冲他笑,可是为什么一转头就不要他了?   沈肃北此时只觉得脚底一阵生寒,他甚至不敢松手,他怕何西一扭身跑掉,沈肃北微微垂着头,尽量让自己理智些,声线嘶哑的问:“是因为我今天打架的样子吓到你了吗?我以后不会了,别不理我,好吗?”   何西被他弄得心里酸唧唧的,他也不想不理他,可是何西太害怕自己会伤到别人了,他不敢再肆意的去改变沈肃北了,他微微扭过脸,躲了一下沈肃北灼热的眼神,硬着头皮扯理由:“我,我没被吓到,我也没不理你,嗯...你现在是不是该去陪陪林杏了?那怎么说也是你女朋友。”   沈肃北一怔,继而就是一阵狂喜,他高兴地连眼睛都眯起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谁跟你说她是我女朋友的?教导主任吗?那是我骗他的,为了带你进去看林杏,你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我的吗?”   何西一句“啥玩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觉得腰被人一勒,他的脚都离了地,整个人被沈肃北抱起来,后脑一重,就见沈肃北眼眸发着光,左手抱着他的腰,右手摁着他的后脑,近乎疯狂的...咬咬咬咬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醋包沈已上线   顺便求收藏营养液评论鸭 谢谢大家支持 我会努力哒 第18章   唇上传来一阵侵略性的狂吻的时候,何西整个人都是懵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明明是现代悬疑科幻剧,我明明是拯救堕落少年的男主人设,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咬了呢?   他妈的丧尸咬人都没他吓人!   何西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就开始大力挣扎,但他和沈肃北体力悬殊太大,他压根挣不开沈肃北,最后他被逼急了,狠狠地提了一下膝盖,正中靶心。   沈肃北“唔”的一声痛呼,脚下一软,直接就摔下去了,但都这样了,愣是没松开何西,他抱着何西一起倒在草坪上,倒了还不算完,他还压在何西身上,一只手撑在何西的耳侧,低喘着说道:“何西,我没有别的女朋友,不管是林杏还是丁香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   只喜欢你。   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   这五个大字如同从天而降的轰雷,把何西砸的外焦里嫩。   沈肃北居然喜欢他!   何西整个都傻了,他开始不自控的想起自己跟沈肃北的过往。   他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关爱沈肃北了。   苍天啊,他把沈肃北掰弯了!!!   我!太!难!了!   这他妈以后的剧情还怎么走!   何西短暂的傻了几秒钟后,突然想到一点:沈肃北现在开始喜欢他了,就不会再喜欢其他女人了,也就是说,沈肃北也就不会因爱生恨,而去杀那些女人了。   现在,真正危险的,是他自己。   因为沈肃北爱的是他了!   按照这个走向,接下来他拒绝沈肃北,沈肃北因爱生恨,他才是要被杀的那个啊!!!   “我我我不不不喜欢你!”何西被打击的都磕巴了,他手脚并用的推开沈肃北,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通红着脸大声喊:“沈肃北,你再敢对我怎么样我就报警!”   吼完之后,何西头也不敢回的跑了。   他一路从墙底下跑到教学楼,跑的气喘吁吁的,回班级的路上硬是在光滑的走廊上摔了两回,最后是一脸狼狈的跑回了班级的。   班级里已经坐满了小一半的人了,现在距离两点上课还有十分钟左右。   何西一进门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但何西浑然未觉,他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座位上,一下子跌坐下去,抓着他兜里的小本子瑟瑟发抖。   “何西?”突然间,旁边传来一道声音,何西被惊得“啊”的一声低喊出来,一扭头才发现是个女同学。   这女同学有点眼熟,何西后知后觉的认出来了,之前就是她总来问题。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女同学问。   “没什么。”何西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摇头道:“这次问什么题?”   “我不是来问题的。”女同学压低了声音,八卦的问道:“我听说今天早上周强跟林杏在后楼打起来了,沈肃北和你都去了,是吗?发生了什么啊?”   何西听到沈肃北的时候活生生打了个哆嗦,他本来不想说,但是又听到了林杏,他就不得不开口了。   “你从哪儿听到的?”何西脸色不太好,这种事学校难道不能做一下保密吗!学生们都知道了,林杏以后还怎么活!   “论坛上看的啊。”女同学倒是没察觉出何西生气,还掏出手机来打开论坛:“上面都写着呢,中午午休的时候有人爆的料。”   “给我看看。”何西想看看爆料的人怎么说的,有没有伤害到林杏。   “那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就给你看。”女同学说。   “我们到的时候,林杏正被周强打呢。”何西蹙眉,冷静了几秒,尽量风轻云淡的说:“周强可真不是个东西,林杏拒绝他还真拒绝对了。”   “真的呀?”女同学又追问什么,后面的何西就推脱说不知道了,女同学有点失望,但还是把手机给何西了。   恰好这时上课的铃声打起来了,任课的地理老师走进班级来,女同学急急地说了一句“下课还我”,然后就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何西顾不上地理老师,忙不迭的打开手机看论坛。   那时候的手机屏幕还都是带着键盘的呢,看起来没有触屏方便,何西一字字的仔细看过去。   爆料的确实是早上和他们一起去后面音乐楼的其中一个学生,这个学生是这么写的。   标题是——“卧槽,周强还他妈敢去找林杏麻烦,这回让沈肃北把脑袋开瓢了!”   然后帖子上的正文是说,他们早上迟到了,又碰到女同学来哭,然后去音乐楼,然后那位同学冲到舞蹈室的时候,正看到何西摁着晕倒的林杏的额头,沈肃北在打周强。   然后底下就是一大片的同学的讨论声,大概就是一些“沈哥牛逼”,“周强活该”,“林杏怎么跑去哪里了”之类的话题,还有一些林杏同学的爆料,回复说的是“林杏是被周强强行拉过去的”。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同学说林杏被“那个”的事。   何西的心一下子就落回到了肚子里,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了似得,后背都湿淋淋的。   太好了。   何西干干的舔了一下嘴唇,庆幸自己当时手快,没让其他人看见,与此同时他又有点担心,如果周强大肆宣扬、妄图毁掉林杏名声怎么办?   之前看周强的所作所为,这个人完全可能做出来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何西一边犯愁着,一边随手退出了这个帖子。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退出论坛,然后等下课了把手机还给那位女同学的,但是当他退出这个帖子的时候,眼角一扫,突然扫到了另一个帖子的名字。   这帖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很普通,就只有两个名字。   沈肃北×何西。   何西:?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何西颤微微地伸出手指,摁着按键,打开了那个帖子。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段霸道总裁式的介绍。   他,沈肃北,掌控华国命脉的魔王,性格暴戾,却甘愿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他的大好江山。   他,何西,演艺圈的十八线小艺人,温和尔雅,却被一个男人强行捆绑,被迫承欢。   何西:???   再往下看,是一个小说的开头。   那晚,月凉如水。   何西赤着身被捆在床上,呜咽着求饶:“北爷,不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何西没眼看了,飞快往下滑。   甚至还有一个上传的图片,人工手绘的床图!!   何西活了二十三年,第一回 看见这么震撼人心的图,简单的线条描绘出了不简单的图案,精准的文字直刺他的内心,何西光看这图都觉得疼。   而这帖子下面是一片的“哈哈哈哈”以及“吧主威武”,偶尔有几个冒出来说“同性恋恶心”的,都被喷了。   何西:...   语言已经无法形容何西的震惊了,何西的手心发烫,颤抖着退出了这个帖子。   他咬着牙,摁着手机键,一点一点往下摁。   这帖子是被顶在最上面的,再往下还有很多别的帖子。   何西发现,标着“沈肃北×何西”的帖子都是一些小说片段,而且都是一个人发的,这个人的id是“腐就完事儿了”,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正经的讨论的、八卦的帖子。   时间最早发布的帖子是在昨天晚上六点多,是一个爆料:十八班沈肃北和一班何西在一起了!!!!   再往下看,几乎一溜排的帖子说的都是这个事儿。   再最下面,何西找到了一个很久之前的帖子。   这帖子本来都已经沉到下面了,但近期又被顶上来了,帖子也没什么别的内容,就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卧槽,高一三班的沈肃北原来喜欢男的!”   看一下时间,这是一年半前发的了,也就是沈肃北高一的时候。   但那时候何西还是个只知道学习的三好学生,论坛是什么都不知道,哪儿知道这些!   也就是说,沈肃北早就明里暗里的提醒过他,但他还傻呵呵的往上冲!   何西越想越明白,眼前都跟着发黑,脑子里回想起了之前的种种过往。   突然远离他的男同学,突然来打探沈肃北的女同学,今天早上在大门口问他话的同学,还有沈肃北看他的眼神...   全世界都知道了啊!   何西现在简直想穿回几天前,一巴掌扇死自己。   论坛!   论坛原来是这个意思!!   亏他还以为那是什么兄弟情!还邀请沈肃北一起睡,一起睡!!   一想到他跟沈肃北当时睡在一张床的样子,何西就不自控的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张图,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   遭受了人生的摧残,何西整个人都凋零了,他坐在位置上,盯着地理书发呆,满脑子都是“他怎么能这么蠢”。   他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改变沈肃北,现在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他再继续跟在沈肃北身边就得被沈肃北生吞活剥了!   可是他该怎么远离沈肃北呢?   就冲沈肃北当初黑化的样子,何西也不敢擅自提,万一被人家撕了呢?   何西越想越害怕,   兄弟一时爽,绝交火葬场啊!   何西就这么不断地捏着手机来回翻看了一节课,连下课铃声打了都不知道,就呆呆愣愣的坐着,直到旁边女同学走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喊道:“何西,手机还我。”   何西一下子清醒过来,“啊”了一声,正要把手机还人家,突然间门口有人喊了一声:“何西,沈肃北找你!”   何西“咣当”一声从椅子上翻下来了,躲在了桌子底下,掩耳盗铃的喊道:“告诉他我不在!”   四周的同学都看愣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旁边的女同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哈哈”的说:“何西,你说谁不在啊?”   四周的同学也跟着“哈哈”笑出声来了,甚至还有人冲门口喊了一声:“沈肃北,何西说了,他不在!”   何西:...鲨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少年求预收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鸭 么么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3999892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可怜弱小无助的何西缩在桌子底下,怎么都不肯出来,心里暗暗祈祷老师快来,反正沈肃北也不可能进班级里把他拽出去吧?   何西才刚想到这里,就发现自己桌脚下多了一双鞋,女同学自动退让开来,让那双鞋站在他面前。   何西僵硬的抬起脖子来。   “何西。”沈肃北蹲下身子来,就蹲在桌子外面,丝毫不介意何西的排斥,低笑着说:“别闹,出去说好不好?”   那语气,像极了爱情。   何西咬牙,硬着头皮从桌子底下站出来,顶着同学们的视线,快步逃出了班级。   沈肃北紧跟在后头。   何西左找右找,最后拉着沈肃北进了没什么人的水房。   一进门,一股湿冷的水汽就扑面而来,这水房是专门用来打水、拖地的,只有值日生才会进来,况且水房还有锁,门一插,外面的人就进不来了。   水房不大,也就十几平米,两排都是水池,有的水龙头拧不紧,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水,头顶的灯光有点昏暗,何西板着脸,做出来一副防备的姿态:“沈肃北!”   沈肃北就站在何西的身前。   水房灯光昏暗,更衬得沈肃北轮廓硬朗,浅黄色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来,沈肃北微微眯着眼,看着他身前的何西。   何西虽然刻意表现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但耳朵尖还是通红的,因为生气,他的嘴唇紧抿着,沈肃北只要一看到何西的唇就觉得口干舌燥,他低低的“嗯”了应了一声何西,然后又慢慢的向前挪了半步,低声的跟何西道歉:“刚才在墙边哪儿是我错了,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沈肃北自打知道何西是“吃醋”才会不理他之后,整个人都快飞上天了,恨不得把何西碰到手心里,现在不管何西说什么,沈肃北都当圣旨听。   在树后那边何西踹他的事儿,他只当何西是被他吓到了,毕竟他们小同学还太小了,又乖又软,欺负过头了也是会咬人的。   何西倒是没去看沈肃北,他小脸崩得紧紧的,此时此刻正靠着门边上,狠下了决心,猛地抬起头,顶着沈肃北的眼神,义正言辞的说:“今天下午的事儿以后不要再提了,你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   沈肃北有些意外,他倒是没生气,只是一手压着门框,防止何西拉开门就跑,然后低声和何西讲道理:“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样了,都听你的好不好?”   何西暗自揣摩了一下,沈肃北现在看起来好像...挺正常的?   那他现在说一句“我其实不喜欢你,我喜欢女孩”,沈肃北应该也不会暴走吧?   何西在“拒绝沈肃北但沈肃北可能黑化”和“不拒绝沈肃北然后以身殉职”之间选了选,决定还是赌一把。   挨顿揍总比被那个好吧!   “我不喜欢你。”何西硬着头皮说:“之前我都是把你当兄弟看的。”   何西说完这句话后,整个水房都静了。   水龙头的水滴声滴答滴答,何西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就在这静谧之中,何西听见沈肃北低笑了一声。   “不喜欢我?把我当兄弟看?”沈肃北乍一听见这几个字,眉头都跟着深深蹙起来:“把我当兄弟看,你带我回家给我做饭,天天缠着我,不让我跟丁香约会?”   “你之前明明一直都很喜欢我,现在为什么突然翻脸了,何西,你这哪是把我当兄弟看,你是把我当傻子耍?”沈肃北本就生的五官凌厉,此时生起气来,更是眼含杀气,看得人双腿发软。   那是真的杀气啊!真的会杀人的啊!   再说了您老人家那只眼睛看出我喜欢你了?我那是热烈奔放,充满男人气概的兄弟情啊!   何西内心泪流满面,脸上不动如山,义正言辞的说道:“我那都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没想到你误会我喜欢你,为了避免你继续误会,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说着,何西背在后面的那只手去偷偷扒拉门锁,扒拉了一下,没开,再扒拉一下,再扒拉...扒拉到了一只手。   沈肃北一只手握着门把,垂眸看着何西。   何西那一双眼滴溜溜的乱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呢,沈肃北看一眼,就觉得心疼一下。   他不信何西不喜欢他,只觉得何西是怕跟他在一起,也是,两个高中生就像是展翅欲飞的鹰,谁都不知道对方能飞到哪里去,本身就很不稳定,更何况是两个男孩,何西是怕跟他在一起,受到异样的眼光。   沈肃北能够理解何西的迷茫,何西和他不一样,何西那么乖,肯定不敢想那些叛经离道的事儿,就连喜欢都是藏在“朋友”的下面的,但这不代表沈肃北心里不难过。   但是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心狠的人?明明心里是有他的,却怎么都不肯承认。   沈肃北暗自咬牙,不承认是不是?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   “你记不记得林杏?”沈肃北再次开口,却突然提了林杏。   “啊?”话题转的太快,何西这头还提心吊胆怕被砍呢,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林杏身上了?   “林杏,林杏怎么了?”何西略显紧张的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吗?”   沈肃北眯着眼看着何西,看见何西为了林杏着急,他的脸色就不太好,忍了好几秒才说:“林杏的母亲不肯管她了,她家里没人,没有人肯帮她打官司。”   “那怎么办?”何西一惊:“她的母亲都不管吗?那周强父母想怎么样?”   “周强父母当然不想自己的儿子坐牢了,他们想花钱让林杏闭嘴,但是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林杏的后半辈子就毁了,没人给她主持公道,按照周强的性格,如果林杏拿了他们周家的钱,周强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沈肃北向前靠了些,垂着眼眸说。   何西的思绪果然被牵着走了,他整个人都跟着坐立不安起来了,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清楚,林杏今天遭受的事情都是他改变历史的结果,都是他造成的蝴蝶效应,他不能坐视不理。   “那,那就没有能帮她的人了吗?”何西喃喃着问:“学校呢?学校不管吗?”   “学校只想把事情压下来,恨不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沈肃北趁着何西不注意越靠越近,他近似诱哄着,低声说:“不过要帮她的人,还有一个。”   何西惊讶抬头:“谁?”   他一抬头,就见沈肃北眼眸一亮,嘴角翘上去又压下来,故作平静的说:“我。”   何西一怔。   沈肃北继续说:“她要打官司,我家有律师,想上学,我可以帮她转校,我甚至可以供养她以后上大学的学费,除了我,没有第二个冤大头愿意这么干了。”   何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你,你帮她?你是想...”   沈肃北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住,他干干的咽了口唾沫,捏着门把的手紧了几分,兴许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儿,他的底气不是很足,声线压得很轻,在狭小的水房里传来些许回声,他说:“何西,你亲亲我,我就帮她好不好?”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一只手堵着门,封死了何西所有的退路,然后,何西听见他说:“就亲一下。”   在那一瞬间,何西的脑袋如同烟花般炸开了,最后就剩下了一个念头——这是利诱吧?   这岂止是利诱吧!这简直就是利诱!   何西傻了,水嫩红润的小嘴儿呆呆的张着,震惊的看着沈肃北,似乎是没想到沈肃北会提出这种要求,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沈肃北的脸在何西惊讶的注视下慢慢涨红,他的手心都渗出热热的汗来,把铁门把手都握的温热起来,他的手指搓着把手上的锈,眼睛不肯再看何西,但却把脸又往前送了些。   何西被他惊得猛地向后退,脑袋都顶在门板上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沈肃北,你骗谁呢!”何西瞪圆了眼睛,大声说道:“法律援助多得是,我只要带着林杏去派出所报案,警察不会坐视不理的,还冤大头?你要是冤大头,让黄世仁怎么活!”   要是何西真是上辈子那个傻傻呆呆的脑子,说不定还真被沈肃北给唬住了。   这小王八蛋骗人一套一套的!   说着,何西一把推开沈肃北,转头就要出门。   沈肃北没想到他家小同学关键时刻脑子转的飞快,一时间手足无措,干脆一把摁住门板,连忙降条件:“不亲也行,你晚上给我做顿饭吃好不好?我就吃顿饭就行,我没骗你,我真给林杏找律师了,你去找律师也要时间、要钱的对不对?我这个不仅随叫随到,还免费呢。”   何西略带怀疑的回过头,盯着沈肃北看了几秒,脸上不动声色,心里疯狂算账。   他一个人明显安置不了林杏,沈肃北虽然年纪小,但很多事上很成熟,而且何西现在也不想跟沈肃北彻底撕破脸皮,他怕沈肃北彻底黑化。   “就吃饭。”何西问。   “就吃饭。”沈肃北回。   何西咬牙:“吃就吃,吃完就走。”   何西嘴上咬的很紧,他知道,如果他松口一分,他就彻底甩不掉沈肃北了,沈肃北就像是蹲守在黑暗里的豹子,等他那里露出破绽,然后得寸进尺的把他吞吃干净了。   “好。”沈肃北眼眸亮晶晶的回道。   Yes!何西心里一喜,短暂达成合作了,暂时控制住了危险份子。   至于接下来的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暂时只想把林杏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来解决他跟沈肃北之间的事儿。   “对了。”何西突然记起了什么,跟沈肃北说:“关于林杏的事儿,我今天在论坛上看到了点儿,好像是那几个同学发的帖,你去出面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删了吧。”   “帖子?”沈肃北蹙眉:“id是什么,这几个人我都认识,看id就知道是谁了。”   “id...”何西下意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没错,女同学的手机还在他手里呢,刚才直接被沈肃北拖出来了,都忘记还人家了。   何西随手摁亮屏幕,上面亮出了一张熟悉的简笔图。   何西头皮一炸,急忙把手机往回收:“等会等会儿!”   但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沈肃北轻而易举的夺过了手机,挑眉一看:“这是...嗯?” 第20章   “这是什么?”沈肃北捏着手机,手指简单摁了两下,正翻到那个帖子上。   在那张图下面正挂着一段关键剧情。   沈肃北一眼扫过,浑身僵硬了一瞬。   “别看了!”何西此时恨不得多长两只手跟沈肃北抢,但奈何沈肃北一抬手,何西怎么都抢不到。   谁料下一秒,沈肃北突然一大跨步的压过来,用胸膛把何西压在门板上,眼眸灼灼的盯着何西看。   何西被看的浑身一僵,嗓子跟着发干:“你干嘛!”   “你平时...”沈肃北微微垂下头来,呼吸都跟着加速了,哑着声音问:“就在论坛里看这些?”   “你别胡说八道,我就是恰好,恰好看到了!”何西一张脸爆红,都顾不上手机了,他两只手横在身前,做出来防护自己的姿势,疯狂推沈肃北:“离我远点!”   沈肃北在听见何西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挑眉,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快速拿起手机瞥了一眼,然后声情并茂的朗读:“何西面色潮红,双眸含水,娇嗔道:你不要碰我,离我远点!你——”   “沈!肃!北!”何西臊的脸色爆红,当场暴走,抬腿一个飞踢教沈肃北做人。   只可惜他这腿软绵绵的,抬不起来,根本踢不到沈肃北脑袋,只踢了一下沈肃北的腰,但力道还是挺重的。   不过沈肃北压根不躲,被踢了一脚就跟被亲了一下似得,眼底的雀跃都压不住,见何西真的急了,沈肃北才恋恋不舍得递回手机:“还给你。”   何西气鼓鼓的抢回手机,看都不看沈肃北一眼,扭脸就往外走,到是沈肃北一直追在后面喊“晚上记得等我”。   王八蛋!   何西咬牙切齿,快步走回班级,“砰”的一下关上了班级的门,把某个大尾巴狼堵在外头了。   都要上课了,下节课是语文老师的课,沈肃北可没那个胆子再闯进他们班。   门板“砰”的一下被砸上,何西一回头,正对上班级里所有人的视线。   那视线有的火热、有的八卦、有的嫌恶,各式各样,全都落在他身上。   何西觉得自己都快迈不动腿了。   之前他还不知道那些事的时候,对同学们的视线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最后一层遮羞布都被揭开了,何西只觉得那些视线沉甸甸的,落在他身上,让他浑身僵硬,心都跳不动了。   何西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兴许是因为心态发生了变化,以往都不太在意的事情都被瞬间放大,比如突然疏远的同学,经常落过来的奇怪视线,就连身后有人随口说的碎碎念都会让何西紧张不已。   何西总感觉他们在讨论自己似得。   论坛上的东西大家都看到了,他们背地里会怎么说他呢?   何西惴惴不安,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他恍惚间明悟了为什么沈肃北后期会黑化了。   他已经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在面对这些的时候都会心惊胆战,有一种小秘密被所有人洞察的感觉,哪怕虽然是假的,但周边所有人传来的压力却是真的。   在一个学校里,在略显单纯的同学身边都是这样,等出了社会,压力只会更大。   何西干巴巴的舔了一下嘴唇,突然觉得沈肃北有点可怜。   他跟父母关系不好,没有太亲近的朋友,虽然看起来顺风顺水,但实际上高中的孩子们世界观和价值观还没有建立完整,对于“异类”都是下意识排斥的,大概何西是唯一一个窜出来主动对他“表明心意”的人。   怪不得沈肃北缠他缠的那么紧。   何西又忍不住开始动“改变沈肃北”的念头了,被大家用异样眼光看待已经很可怜了,以后又变成杀人凶手,那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吗。   他现在觉得自己真正的抓到了沈肃北“黑化”的原因,如果他能做的再稳妥一点,小心一点,说不定就能避免蝴蝶效应带来的危险。   只不过...一想到沈肃北对他的想法,何西就觉得一阵难办,这简直不亚于走钢丝,一个不小心就要以身殉职了。   “喂?何西。”前桌的女同学又一次凑过来,打断何西的思路,催促道:“我的手机。”   “啊,不好意思。”何西连忙把手机还给人家,在还给女同学的时候,何西厚着脸皮问:“那个,你,你知道论坛上的帖子都是谁发的吗?”   女同学接过手机的动作一顿:“怎么啦?”   “就是发现了一些写我的帖子,看着有点不太舒服。”何西知道这个女同学肯定看过帖子了,所以也没隐瞒,只是问道:“你知道是谁吗?我相联系他一下,让他删帖。”   其实何西也可以联系管理员,但是他害怕联系管理员删帖之后,对方继续发帖,所以不如直接联系对方。   而且按照沈肃北当时的说法,这些混贴吧的互相都认识,id都认得,那对方也应该是他们的同学。   “你和沈肃北不是情侣关系吗?”女同学惊讶的说:“有什么不舒服的?”   何西微微蹙眉,他脾气一向很好,但现在还是没忍住,出言反驳道:“我俩不是那种关系,而且你愿意把你和你男朋友的事情公开吗?还是用这种方式,这种描写,顺便再给你画个图?”   女同学被他说愣了,似乎没想到何西会这么生气。   “不好意思,我不是对你发火。”何西轻吸一口气,有些歉意和难堪的和这位女同学道歉。   何西从发现这些东西开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略显暴躁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推到众人面前一样,被别人各种打量,虽然那上面写的都不是真正的他,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被冒犯。   女同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没说话,拿了手机就回自己的座位了。   接下来是语文老师的课。   语文老师的脾气一向不好,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更是暴跳如雷,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冲进了班级里,“啪”的一下把手里的卷子丢在讲桌上。   “看看你们考的这个成绩!”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教鞭把讲台抽的“啪啪”响:“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就你们考出来的这个东西,还能在一班待着吗!”   何西想起来了。   现在六月中旬,马上就七月份放暑假了,这卷子是之前全市联考的期中测试,看样子成绩刚下来。   “都给我挨个儿上来拿卷子!”语文老师拿起卷子,按成绩喊:“何西,134,上来!”   何西起身上来拿卷子。   何西成绩一向稳定,语文又是他最擅长的科目,他几乎蝉联了每期文科第一名,否则他当不上文科一班的班长。   “看看你错的这几道基础题!”语文老师把卷子丢他脸上,喊道:“回去坐着。”   何西老老实实地又下去了。   接下来的同学们就没那么好运了,考的不好的去讲台上站着,考的一般的回座位上站着,一堂课走下来,班级里坐着的就几个人。   语文老师骂完一堂课,累了,坐座位上歇着,等下课时间到了,她终于起身了,班级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何西。”突然间,语文老师喊了一声:“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何西在众人怜悯的视线里跟出去了。   何西倒是不怎么在意语文老师,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贴吧那点事儿。   “何西,最近隔壁市有一个比赛,你要不要去试试?”语文老师态度很和蔼的说:“是市里面跟电视台一起举办的一场比赛,叫“中国诗词”,主要是弘扬一些传统文化,你文化底子不错,可以去试试。”   何西记起来了。   上辈子的时候语文老师也跟他说过这些,但是他那时候还是一个尚未见识过世界的小雏鸟,每天只知道围绕着学校和家打转,对外面多彩的世界有本能的畏惧,而且他父母都不在身边,没有人陪他一起出远门,所以他给拒绝了。   但是这辈子...何西有点蠢蠢欲动。   感觉像是自己的人生要走出来一条不一样的路似得,何西心里升出来点向往。   可是,他现在这儿还一大堆乱摊子呢。   “老师我考虑一下吧。”何西回道。   “好,记得回去和父母说一下,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可以出去长长见识。”语文老师说:“行了,回去吧。”   何西点头,又回去了。   他在回班级的路上不出意外地又撞见了沈肃北,正站在班级门口,随便拉这个人问:“何西呢?”   同学被吓了一跳,急忙摇头:“不知道。”   “同班同学怎么会不知道?”沈肃北吓唬他:“是不是何西不让你告诉我?”   何西翻了个白眼,瞬间觉得沈肃北一点都不可怜了。   “这儿呢。”何西远远地冲他招手,解救了那位被殃及池鱼的同学。   沈肃北立刻跑过来,冲到何西面前,一扫之前的耍赖打诨,神色严肃的说:“林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 隔壁预收各位爸爸们看一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绮人 20瓶;小黄瓜 9瓶;柳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何西一怔:“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跑了。”沈肃北蹙眉说道:“我刚得到的消息,她跑了,什么都没带,没人知道她跑哪儿去了,还给我发了短信,学校顶不住了,报警了,因为咱们俩是最后见到林杏的人,现在警察那边让咱们俩去配合调查呢。”   沈肃北说这些的时候,还让何西往后看。   果不其然,教导主任就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俩,蹙眉催促:“快点走。”   何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沈肃北已经拉着他走出走廊,往教学楼走了,顺手还递给他手机,让他看最后一条短信。   是一张绝笔信。   是林杏发的,就几个字。   “我没脸活下去了,对不起,沈肃北,下辈子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何西跟在他后头,连忙说道:“报警啊,让警察查监控。”   “在查了,但是她出门打了个黑车,找不到了。”沈肃北拉着何西走到了校门口,示意何西抬头看:“先去一趟警局先。”   何西一眼就看见了学校门口处站着的警察,教导主任一路和他们一起走,还去跟警察说了两句话,估计是怕影响不好,所以没让警车进学校来。   何西都跟沈肃北出了校门了才反应过来:“林杏失踪了,周强父母什么态度?”   沈肃北正往外走呢,闻言回头挑眉说道:“他们巴不得林杏就此失踪,然后粉饰太平呢。”   说话间,他们三个人都上了警车。   负责调查这件事的警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很成熟稳重,语气也很温和,对沈肃北和何西简单询问了一下,走了一遍流程,确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之后就放他们走了,反倒是拉着教导主任一直在讲话。   “学校这回避不开了。”沈肃北跟何西从警局出来的时候,略带几分嘲讽的说道:“闹大了,学校怕担责任,打算直接把周强的事儿挑出来,然后把自己摘干净了,就算名声毁了,总比承担死了人的责任强。”   何西失魂落魄的跟在沈肃北后头,走了几步,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警局。   他其实很想跟着一起去调查,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轮不到他一个学生去管。   “你说,林杏会跑到哪儿去呢?”何西垂着头,一边走一边无意识的问沈肃北。   沈肃北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不喜欢何西想着别人,当即回答:“不知道。”   “你跟她不是同桌吗?”何西蹙眉:“你还帮人家出过头呢。”   “就同桌了一年,高二就分班了。”沈肃北立马撇开关系:“我帮她出头是因为她以前经常给我写作业。”   何西想来想去,琢磨着问:“林杏是不是喜欢你啊?”   这个岁数的小女生,眼瞎很正常。   沈肃北看何西蹙着眉、似乎很不赞同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低咳一声说:“也许吧。”   何西脚步一顿,小脸立刻严肃起来:“沈肃北,你跟我说实话,你俩真没太多联系吧?”   沈肃北的唇角都压不住了,略带几分矜持的颌首,说道:“她会在篮球场看我打篮球,偶尔会送水,其余的没有了。”   何西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这么说,你们两个关系根本不亲近,林杏单方面喜欢你,在被周强缠上后向你求助,你因为以前的情分帮了她,但和她本人并没有很多互动,是吗?”   沈肃北点头。   “那,她怎么会在短信上写,下辈子还想跟你在一起呢?”   沈肃北脚步一顿。   “林杏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在她明知道你不喜欢她、你们并不是很熟悉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会给你发“下辈子还想跟你在一起”呢?这句话明显不是普通朋友会说的,反而像是谈恋爱的情侣。”   “你的意思是?”沈肃北也不傻,只是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短信不是林杏发的?”   刚才被忽略的细节重新翻上脑海,不合理的地方被逐渐放大,何西的职业习惯让他揪住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按照短信上的内容来说,林杏应该是不想活了,想自杀,那她大可以直接跳楼自杀,毕竟她住在六楼,但她没有,她是主动从医院打车离开的,临走前还带着手机和钱,所以她不应该是自杀,那她出医院是想做什么呢?或者说,现在能在这种情况下把林杏从病房叫出来的人,能是谁呢?”   何西想来想去,已经把周强父母钉在了“嫌疑人”的身份上,但又觉得短信来的太突兀,他思考片刻,扭头问了一句:“你之前在周强父母面前是不是说过什么?”   否则短信的事情就说不通了。   沈肃北微微蹙眉,“嗯”了一声:“他们误以为我是林杏的男朋友。”   “这就说得通了。”何西舔了一下发干的唇,低声说:“周强的父母认为林杏和你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他们自作聪明给你发了短信,他们希望所有人都误会林杏失踪了,让这件事快点结束。”何西一锤定音:“林杏的失踪,应该和他们有关。”   夜色下。   何西和沈肃北趴在医院门口的草丛边儿上。   “一定要这样吗?”沈肃北忍着蚊虫叮咬,不太确信的问:“我们干嘛不直接跟警察叔叔说呢?”   “因为我不确定。”何西蹲在草丛里,他可比沈肃北耐咬多了,一动不动的盯着一扇窗户:“在不能确定消息真实的情况下,不能打草惊蛇。”   何西打算先观察一下,如果真的有情况再报警。   这一观察就观察了一个多小时。   沈肃北虽然体力比较好,但耐力比何西差远了,他蹲在这草丛后面,全靠着何西才能坚持下来。   怎么坚持呢?   沈大少爷化身成了沈大流氓,偶尔摸一摸何西的腰,拍拍何西的肩膀,手指再“不经意”的刮过何西的大腿。   何西自从蹲在这里之后就一直盯着窗口看,都顾不上沈肃北了,沈大流氓干脆往地上一坐,就当是约会了,这月光皎洁花团锦簇,连蚊子都可爱了不少。   “他们出来了。”何西突然直起了腰。   沈肃北抬眸,正看到周强夫妇并肩出来,俩人走的飞快,一边走一边低头说话,不过他们俩才走到一半儿,身后又撵上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跟着他们说了几句。   虽然离得很远,但何西还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并不是很好,周强夫妇对这个男人很敌视。   这是谁呢?   “是我请来的律师。”沈肃北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今天上午给他打了电话,叫他来帮林杏打一下官司,现在大概在和周强父母接触吧。”   但很明显双方并不融洽。   周强父母明显不想多交流,扭脸直接就走了,律师在后面追了两步,最后作罢。   “跟上。何西戳了一下沈肃北。   沈肃北赶忙起身跟上。   周强父母不是A市本地人,是在A市附近的乡下搞大棚养殖的,周强被沈肃北打住院了,但他们在A市没固定的住处,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们大概会住宾馆。   所以当何西跟着周强父母打车到老城区的时候,何西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首先,周强父母是来解决麻烦、照顾儿子的,应该选距离学校、医院近的地方住,其次,周强父母是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的,他们有钱住很好的宾馆,为什么会选这么一个交通不便的老城区呢?   A市这几年发展的日新月异,现代科技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改变,以市中心为重点,每天都有地方在修路、盖楼,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市中心就变得高楼林立,而老城区因为位置偏远,所以至今都没有拆迁过。   老城区是大一片平房和筒子楼,因为太过偏远破败,入住率很低,只有一些老人和来城里打工的人才会住。   周强的父母的出租车七拐八拐,拐到了一个筒子楼前,停下了。   何西和沈肃北随之跳下了车,他们跳下来的时候周强父母已经上楼了。   “我跟上去看看,你在下面等我。”何西冲沈肃北说:“如果十分钟之内我不下来,你就去给警察打电话。”   “不行。”沈肃北脑子转的比何西快,他理智分析了一通:“我比你体力好,比你跑得快,要去也该是我去。”   何西不赞同,他总把沈肃北当小弟弟看——毕竟小他六岁呢。   俩人争执半天谁都没说服谁,最后只能一起去看情况了。   周强父母去的地方很好认,因为这筒子楼里的空间逼仄又狭小,所有的东西都藏不住。   一楼左边的人家是空的,没人住,因为门手把上都是灰,右边的人家是对老来伴,门半开着散油烟,正在炒菜做饭,锅铲刮过锅底,老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往外看了一眼,正和何西对上。   “不是这层。”何西跟沈肃北又往上走。   二楼左边的人家是一对祖孙,小孩儿的声音高亢的穿过门缝,右边的人家是对小夫妻,正在吵架。   也不是这层。   俩人上了第三层。   第三层也不是。   第四层。   第五层。   第六层。   “这是最后一层了。”沈肃北上楼的时候说。   何西“嗯”了一声。   第六层左边的住户没人,从门上塞着的小广告和门把上的灰可以看出来,而右边的住户...   何西和沈肃北对视一眼。   在右边的门下,有几点被鞋子拖碾过的血迹。   就像是无意间滴下来的血迹,被人发现后,用鞋子赶忙踩过的痕迹,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了,但依旧能看出来是近期的血迹。   “会是吗?”沈肃北的眉头深深地蹙着,他压低了声音,低声问道:“要不要先报警?”   “不。”何西左右看看,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小铁丝样的东西:“得先确认一下。”   沈肃北脸上明显略过几分不赞同,他有点后悔带着何西来了,他不知道何西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那么乖那么听话的一个小同学,就该乖乖窝在家里写作业。   想着,沈肃北挡在了右边这户人家的门前,防止何西上去敲门,并且压低了声音说:“怎么确认?冒充查水表还是物业?何西,周强父母都认识咱们俩,按照这公寓楼的结构,除非你能去左边这户人家的阳台上,才能看到周强父母的窗台,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这户人家没有人,你进不去。”   然后,沈肃北就看见他的乖宝宝拿着那根地上捡起来的小铁丝,捅开了隔壁的门,顺便回头冲他挑眉:“嗯?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何西:“没有我进不去的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上河图 10瓶;宋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进门的过程很顺利,这门锁老化挺严重,捅两下就开了。   一进门就是一个破败的屋子,蜘蛛网和灰尘堆积在这不大的空间里,门“嘎吱”一声响,何西先走了进来。   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地上都是灰尘,他们一踩上去就是一个脚印,何西快步走向了客厅,穿过了客厅,到了阳台。   这些筒子楼的阳台都是紧紧挨在一起的,从他们这边可以看到周强父母那边,而且两个阳台就相距半米多,能直接跳过去。   他们俩在阳台这边,还能听见对面客厅传来的争吵声。   周强父母不知道在吵什么,周强母亲鬼哭狼嚎的,周强父亲大声骂着“都怪你”之类的,还夹杂着摔东西的动静,看样子还打起来了。   然后何西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看样子是其中一个人离开了。   何西有点蠢蠢欲动。   沈肃北一把捞住了何西的腰:“干嘛?”   何西整个人面向着旁边的阳台,弓着腰,弯着腿,要是沈肃北再晚上半秒,何西估计都跳过去了。   “我过去看看。”小同学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是却带着一股坚定地意味:“看一眼就回来。”   太久没查案了,何西觉得自己紧张的都要出汗了,仿佛又回到了奔走在第一线的日子,只见何西一抬腿一蓄力,一使劲儿一跳——   “给我回来!”就被沈肃北拦腰扯回来了。   “不是说好了就来看看么?”沈肃北咬牙切齿,摁着何西的腰不让他跳:“溜门撬锁就算了,现在还跳阳台了?你当你是蜘蛛侠啊。”   “就看一眼。”何西举起来一根小手指头,低声说道:“林杏百分之八十被关在洗手间里。”   沈肃北听的直蹙眉,单手抱着何西的腰,不让他挣开,何西也确实挣不开,只能眼巴巴的等沈肃北开口。   “你怎么知道?”沈肃北问。   不是沈肃北不相信,而是何西这论据来的太莫名其妙了。   通过一条短信,怎么就扯出来这么多的事儿?   沈肃北觉得自己像是发掘到了何西的另一面,冲动莽撞又勇往直前,好像前面是座山他都能翻过去似得,更别提一个阳台了。   “我猜的。”何西用他那浅薄的刑侦知识艰难推理出来的论据不太经得起讨论,他干脆就不讨论了,用下巴点了一下对面阳台说道:“你不想去看看吗?万一林杏真的在里面,我怕她会遭遇到不测。”   何西也不知道人会不会在里面,但是他知道,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去尝试。   他不能放任林杏出问题,他要把林杏的生活掰回正轨。   沈肃北沉着脸不说话。   这不是打打架的小事情,如果林杏真的在那里,沈肃北更倾向于报警。   但奈何他怀里的这个小东西不这么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非要看的话,我去吧。”沈肃北把何西往后拖了一步,但何西死活不同意。   在楼下就演过一次的“我去我去”剧本到了楼上又来了一次,最后还是俩人一起跳过去。   何西是神经粗大,反正之前都掉过一次天台了,也不怕高,沈肃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压根不觉得这半米宽的阳台有什么可怕的,俩人脚前脚后落到了阳台上。   阳台里面就是客厅,客厅里只有一个沙发和一台老旧的电视,客厅里没人,但是隐约有打电话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是个女声,还在哭,应该是周强的母亲。   沈肃北和何西对视一眼,俩人都慢下脚步,走向洗手间。   这屋并不大,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一个卧室,厨房的门开着,卧室的门关着,洗手间的门也关着。   沈肃北往卧室门口走,防备着周强母亲突然出来,何西走到洗手间门口,悄悄的拉开门。   洗手间的门是推拉式的,很厚重的玻璃门,推拉的滑轮也很涩了,推动的时候很容易发出声音,何西小心翼翼的用手托着,缓慢的拉开门。   何西的呼吸都跟着放的很轻,他越是小心,就越觉得玻璃门传出来的声音大,齿轮摩擦在滑道上,门板被抬起来时发出的“咯拉”声,一切的声音都被放大,何西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像是推着一片云似的,轻轻地推开这推拉门。   洗手间不大,只有一个脏兮兮的洗手池和一个蹲便,瓷砖边缘泛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再往里看...   空无一物。   何西懵了。   没人?   那他刚才那堆推理都是错的?   林杏真的是自己跑的?   沈肃北这时也从后面凑过来了,见里面没人,拉着何西就要走:“走吧,别被他们发现了。”   何西大受打击,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了,任由沈肃北拉着他走。   沈肃北一门心思只想赶紧带何西离这里远点,免得节外生枝,但他刚想到这儿,客厅门外就有人开始用钥匙开门了!   是周强父亲回来了!   沈肃北和何西距离阳台还有七八米,他们不可能一下子跑过去,眼见着门要开了,沈肃北脑子一热,直接抱着何西钻进了洗手间的门,顺势拉上推拉门。   推拉门才被拉上,客厅门外的人已经进来了。   好家伙,现在彻底被堵死了,还不如刚才直接跳阳台跑了呢,哪怕被发现,也比被堵死了好啊。   沈肃北一时间又是懊恼又是无奈,只能低下头,狠掐了一把何西的脸泄愤。   何西也知道造成这个局面是因为他执意要过来看,被沈肃北掐了一把也不敢说话,怂唧唧的任人□□。   何西本就生的皮薄脸嫩,一掐起来整张脸都跟着动,一双杏眼泛起了生理性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沈肃北,沈肃北本来只是掐一下泄愤,奈何何西这小模样太招人疼,他都有点舍不得松手了。   “你还知道回来!”突然间,客厅里爆发出了一阵咒骂声,是周强母亲从卧室里出来了。   “我不回来这烂摊子谁收拾!”周父也跟着破口大骂:“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在学校不学好,就知道谈恋爱搞对象,现在搞出这么大的烂摊子,我看你怎么处理!”   “什么叫我儿子?那不是你儿子吗,不是你教的吗?周强就是有你这样的爹才会长成这样的!要不是你纵容他,他怎么会去强人家小姑娘?”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怎么能叫强?”周父更生气了:“明明就是谈恋爱!在农村十六岁都能生孩子了,摸两下又不能掉块肉!”   洗手间里,何西听得火大,恨不得窜出去给周父两撇子,偏偏这时候沈肃北还在捏他的脸玩儿,他被捏的嘴巴都合不拢,沈肃北还不肯收手,何西急了,也抬手去捏沈肃北的脸。   俩人都憋着一口气,在气味难闻的洗手间里,非要把对方捏服。   “那现在到底怎么办啊,人家律师都来了!还要告咱们呢,万一他们发现,发现...”周母说到这儿,声音一下低下去了。   “你现在知道怕啦!现在不敢啦?那你绑人家的时候你想什么呢!”周父爆发出一句:“你说现在怎么办?是把人绑走还是继续扔着!”   洗手间里正在捏脸的两人齐齐一顿。   “我怎么知道啊!”周母又开始哭:“我只是想给她点钱,让她不要再闹了,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周父抽了一口烟,一把将烟蒂碾灭在桌子上,在土里刨食了半辈子的中年男人露出了罕见的狠厉一面,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明天直接把人带回咱们老家吧,锁在大棚里搁着,不会有人发现的。”   周母又哭了两声,然后不哭了,开始跟周父商量着怎么把人给绑走。   最后他们商量出了一个结果,周父负责把人绑走,周母负责留下来应付律师和老师,让那个自己儿子办转校,尽快和这里的一切都割开关系,永远不回来。   按照周父的说法,反正林杏也只是一个孤儿,没有人会找她,很快一切就会风平浪静,回归到最开始的平静生活。   “只能这样了。”周母抹着眼泪儿,走回了卧室。   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正在昏迷中,正是失踪的林杏。   “小姑娘,别怪我,谁让你非要告我儿子呢。”周母一边拿起绳索绑林杏,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那是我儿子,他以后要念大学,要成家,要给我生孙子,不能让你毁了,不能让你毁了...”   说话间,周母把林杏狠狠绑了起来、拖拽着从床上拽下来了,两条细白的长腿耷拉在地上,被周母硬生生往外拖。   一个小姑娘体重也不轻,周母拖的很费劲,她一边拖一边喊:“老周,过来帮我搭一把手啊!”   外头的周父不耐烦的吼道:“我要去撒个尿,你自己——咯拉——”   “懒驴上磨!”周母刚怒骂了一声,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惊惧的怒吼声!   “啊——砰!”   作者有话要说:  早   求收藏啊啊啊啊!   (以及为隔壁预收吆喝) 第23章   “何西,快!”客厅里,沈肃北将周父压在地上扭打。   “知道了!”何西从洗手间冲出来,跨过地上的两人,直接奔向卧室,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正和惊慌的周母照了个对面。   周母之前还以为是警察找上门来了呢,谁想到是个小孩,顿时火起来了,指着何西破口大骂,何西也不管,上来就抢林杏。   周母大惊,立马抱住了林杏,一时间场面有些胶着。   沈肃北跟周父俩人半斤八两,何西跟周母谁也抢不过谁,都折腾的满身狼狈,何西和周母还好,互相都没有什么太大杀伤力,周父和沈肃北已经打到白热化了。   周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又总在大棚里干活儿,浑身一把子力气,沈肃北年纪轻轻,拳头比石头都硬,也不甘示弱,跟周父俩人在客厅你打我我打你,桌椅板凳都倒了一地,周父每被打一拳都“嗷”的叫一嗓子,沈肃北倒咬着牙不肯喊疼,可是那拳拳到肉的声音听得何西牙酸。   何西越听越急,拼命的跟周母抢林杏,就在这要命的功夫,林杏醒了!   林杏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两个人争抢,周母拽着她头发,何西拽着她的脚,她第一反应是拔高了嗓音“啊啊啊”的尖叫起来,然后疯狂乱蹬脚。   “不要踢我啊!”何西被踢中小腹,喊起来:“挣开她啊!”   林杏被这一喊回过神来了,尖叫着去打周母。   他们俩人齐心协力打周母一个,但周母死活不松手,扯着林杏的头皮破口大骂:“小□□,敢他妈打我!你——”   在厮打中,何西拼命摁住周母,冲林杏喊:“跑,下去报警!”   而林杏在获得自由身的时候怔了两秒,突然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大吼着“你才是□□”,然后举着台灯对着周母一顿猛砸,周母很快就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何西看着爆发的林杏倒吸一口冷气,从拉着周母改为拉着林杏,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开。   “走,走!你先去报警!”何西推着林杏从客厅出去,林杏都跑不动了,双腿发软,硬是被何西从门口推出去,踉跄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何西已经顾不上林杏了,他扭过头奔回客厅里,这时候周父和沈肃北已经打到阳台了,俩人滚到地上,周父骑在沈肃北的身上,牟着劲儿掐着沈肃北的脖子,把沈肃北往阳台边儿上推,沈肃北上半身都悬空了,全靠着两只手抓住周父的胳膊,随时都会掉下去!   何西一眼看过去惊得魂飞魄散,六楼的高度,翻下去沈肃北不死也残,他顾不上太多,冲过去厮打周父,但周父跟沈肃北打红眼了,根本不管何西,就拼了命的把沈肃北往下推。   何西根本拦不住周父,眼见着沈肃北半个身子都要被拖下去了,他脑袋一热,一把抱住了沈肃北的腰,躺在了地上,接着身体的力道把沈肃北往地上拉,抬脚疯了一样踹周父。   周父干脆扯着他俩一起往阳台底下扔,何西抱上了沈肃北才发现,沈肃北脸上都是伤,脖子被扼着,沈肃北都喘不过气来了,额头上一大团淤血,滚热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都滴到何西脸上了,烫的何西直疼。   何西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们仨人就像是一团扯不开的蚂蚱,互相谁都不肯松手,周父显然被打急眼了,什么也不管,扯着何西和沈肃北,干脆一起往阳台底下扔。   俩大小伙子的重量周父一个人提不起来,何西又一直在踹人,周父被踹急了,放下掐着沈肃北脖子的手,转头去打何西。   蒲扇一样的巴掌糊到脸上,何西被糊的耳朵都嗡嗡的响,他俩胳膊抱着沈肃北呢,怕一松手,沈肃北就被扔下去了,他不敢松手,只能不断地躲。   何西大概被糊了三五个耳光外加几拳,旁边的沈肃北从窒息中清醒过来,怒吼一声扑上来跟周父继续打。   何西脑袋嗡嗡的响,他想去帮忙,但浑身发软眼前发黑,沈肃北的血从他额头上落下来,滴到他眼睫毛上,他在恍惚间听见了林杏的声音。   “叔叔,这里,叔叔——”   客厅门口,林杏哭着带着几个叔叔冲进来,那几个叔叔大概是附近的居民,见到扭打在一起的沈肃北和周父,立刻扑上来帮忙,分开沈肃北和周父,并且有人已经开始报警。   周父还在剧烈反抗,他一看到有别人上来,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也顾不上打人了,扭头就往外跑,一帮人在后面撵着他跑了,阳台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像是经过了一场劫后余生的浩劫,何西倒在地上,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榨干了,他的额头上有血滑落下来,滴到眼睫毛上,脑子也跟着一阵阵发黑,眼前又一阵阵发红,黑红交替之间,何西感觉有人抱他,紧紧地抱着他。   滚热的额头贴着他的脸,他感觉到沈肃北的血淌了他一脸,有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耳侧,他听见沈肃北的声音,一声声的追着他说:“何西,睁眼看看我,何西!”   何西艰难的睁开眼。   沈肃北伸手拂开他眼睫毛上沾着的血,他浑浊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明,倒映着沈肃北带着血的脸。   何西脑袋还在嗡嗡的响,但他的知觉在逐渐恢复了,整个人像是复苏了一样,浑身的感知都回来了。   “我看着呢。”何西冲他笑了一下:“你看,我,我就说,百分之八十在厕所里,另外百分之二十,在卧室里。”   沈肃北本来神情紧张的盯着他呢,听见何西这么说,顿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伸手掐了一把何西的脸,恶声恶气的说:“胡说八道!你之前的意思明明是说,那百分之二十人是自己走丢的!”   “才不是。”何西被沈肃北扯着脸,他的嘴角都被扯变形了,说话的时候歪歪咧咧的:“我说的就是在卧室里,就在卧室里。”   说着,何西也伸出手来想掐沈肃北的脸,但沈肃北的脸上都是伤,何西怕扯疼他,半路换了方向,轻轻地抹掉了他脸上的血。   沈肃北本来脸上是带着笑的,但笑着笑着看,却突然抿起了嘴角,猛地高高的抬起了脸,然后又快速低下头,把眼睛贴到了何西的脖子上。   明明刚才还凶悍的像是要跟人拼命的沈肃北,但现在却像是在畏惧恐慌着什么似得,紧紧地抱着何西的肩膀,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何西的脖颈流下来,又一次烫伤了何西。   “下次别这样了,何西。”沈肃北再开口,声音有点抖,尾音颤着,像是被风吹得直发抖,颤微微地冒出来:“别这样了。”   彼时不大的筒子楼里乱成一团,楼下大爷大妈上来凑热闹,帮忙摁人的大叔绘声绘色的跟迟来的警察诉说着那惊险的场面,周父和周母清醒过来,拼命的互相辩解指责,林杏站在人群中,哭着和老师打电话。   那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夜色浓郁,头顶星光闪烁,在被人遗忘的阳台上,两个男孩相拥在一起,姿态亲密的像是要融入到对方的骨血里。   最后,还是哭到抽噎的林杏意识到那里不对,又冲上来才找到了他们俩。   彼时他们俩还在地上倒着呢,何西是爬不起来,沈肃北是眼睛红红的不想被别人看见,反正林杏一上来就闹了个大红脸,“啊”的一下又跑下去了,沈肃北干脆就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只想好好抱着何西再躺一会儿。   “把这儿当床了?”何西说了两次沈肃北都不肯起,有点急了,又不敢去拉沈肃北,怕伤到他,只能凶他:“快点起来。”   “床上就能陪我躺么?”沈肃北问他,顺便自认为极潇洒的挑眉一笑。   按照正常套路,在这样一次共生死之下,他们男男主就该互相暗生情愫,芳心暗许,如胶似漆,情投意合、卿卿我我...   “别耍酷了!”何西被他笑的心都停了半拍,连忙凶巴巴的说:“你现在都丑死了!”   说完,何西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往客厅里跑,顺便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他觉得自己脑袋大概被打出毛病来了,他竟然觉得沈肃北刚才满脸血的那么一笑...怪可爱的?   眼见着何西头也不回的跑了,沈肃北轻吸了口气,慢腾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得——反正何西一次没按他套路走过,被打击多了也就不当回事儿了,身残志坚的沈同学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往外走。   谁料才走了两步,就看到小同学又回来了,看都不看他一眼,但却伸出手来,凶巴巴的扶着他:“走吧。”   沈肃北就笑,一边让他扶着,一边笑着问:“那晚上能陪我躺吗?”   何西沉着脸不说话,耳垂却渐渐开始发红。   俩人才下了几个台阶,就看到站在四楼半的林杏。   林杏明显是在等他们,又不好意思上去,见他们下来了,连忙凑上来:“沈肃北,何、何西同学,警察已经来了,你们快下去吧。”   警察来得比想象中的快多了,林杏话音刚落,就有警察走到走廊三楼半、四楼的位置和他们碰上了。   “几位同学,先去医院包扎一下吧。”一位女警态度很温和的说道。   警察已经听林杏说过了事情经过了,对沈肃北和何西的态度非常好,女警带着他们下楼去找医生,一边走一边半开玩笑的说:“两个小英雄,以后不能这么冒险了,有事情要先给警察打电话。”   何西扶着沈肃北,一听这话心里一紧,果不其然,下一秒沈肃北就偏过脸来,左手搭在他肩膀上,右手伸过来掐着他的脸蛋,低着声音说:“小英雄?”   何西臊得慌,扭过脸不理他。   他们正从楼道里出来,门口120救护车已经来了,一个女警察陪着他们三个先去包扎,林杏是要去检查身体的,在去医院的路上,林杏简单和他们说了一句这一天的历程。   简单来说,就是周母约她出去,说要谈一下关于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林杏不疑有他,打车去了周母约好的地点,结果谈崩了,直接被周母打晕了带回去了。   林杏失踪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一整天,前脚刚失踪,后脚就被何西他们发现了,但过程却很惊险,但凡慢了几个小时,他们就真的找不到林杏了。   警车一路开到医院,沈肃北的伤最重,先去包扎,何西只有手上有几道擦伤,并不严重,林杏被女警带去检查身体了,何西送沈肃北去病房包扎。   包扎的时候护士过来,跟沈肃北说:“要先消毒,你这伤口得缝针,可能会有点疼。”   何西准备出去等,却被沈肃北握住了手腕。   “不陪我啊?”沈肃北拉着他手腕,半躺在病床上,冲他眯着眼睛笑:“小英雄不在,我怕疼的。”   旁边小护士惊讶且脸红的看过来,看的何西一阵燥:“胡说八道什么呢!”   何西甩开他胳膊,落荒而逃的出了病房门。   大老爷们怕什么疼!一天天就在那儿放电!   跑出去的时候何西还听见沈肃北在后面笑呢,笑的何西一阵心头火气,“啪”的一下关上病房的门,气哼哼的哼道:“笑个屁笑,疼死你得了!”   何西这头还气着呢,突然听见一声细细的轻唤:“何西同学?”   何西一回头,就看到林杏站在他身后,犹豫着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然后才轻声问他:“你和沈肃北...在恋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兄弟姐妹们收我啊啊啊啊 第24章   何西一见到林杏脑子就“嗡”了一下,被这么问了一句,脑子又“嗡”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但话到了嗓子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干巴巴的“啊”了一声,有点僵硬的说:“你,你知道沈肃北他喜欢...啊?”   “知道。”林杏冲何西笑了一下:“他一直都喜欢男孩子。”   何西有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么跟林杏解释,有点尴尬的回道:“我们俩其实,还没有...”   “没关系的。”林杏大概是感觉到了何西的窘迫,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天的事,谢谢你。”   林杏是个看起来极为柔弱的女孩,说话的时候又轻又软,带着几分感激:“要不是你们,我肯定出不来了。”   何西一提到这事儿就心虚,他低垂下眼眸,摇头说:“是沈肃北做得更多,你该谢谢他的。”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救了林杏的都是沈肃北。   而他,只不过是把这辈子的事儿掰回上辈子的轨迹而已。   “你别说他好话了。”林杏“噗嗤”一声笑出来:“就沈肃北那个性格,替我跟周强打架都很不容易了,他才懒得去管那么多呢,更别提跑来这边救我了。”   说着,林杏又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啊?”   何西一提到周父和周母就觉得后怕,他搓了搓手,有点不安的问:“你,你还好吗?”   “好着呢。”林杏冲他笑:“昨天早上发生那些的时候是很怕的,但怕劲儿过了也就那样吧,说实话,我突然理解为什么沈肃北总跟人打架了。”   何西听到“昨天早上”这几个字儿的时候顿了一下,恍惚间记起来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多了。   不知不觉中,竟然折腾到这么晚。   “为什么?”何西追问。   “因为打人的时候真的很爽。”林杏挥舞着小拳头,一张小脸都微微发红:“你不知道,我本来特别难过,但是今天我和周母打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林杏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个劲儿的在说,何西一直在听,听着听着,何西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吗,其实之前沈肃北在小巷子打周强的时候,被我给阻止了,如果不是我阻止周强的话,沈肃北会把周强打成残疾,那样的话,周强就不会去找你了。”   林杏滔滔不绝的话被打断了,她略带茫然的看着何西,何西也没给她思考的时间,认真的看着她,问她:“你怪我吗?”   林杏还没反应过来:“怪你?这怎么能怪你,明明是周强自己做错事。”   “不是。”何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说:“如果没有我多事,你是不会有事的,你怪我吗?”   林杏不明白何西为什么这么笃定的认为是“他的错”,但是她明白了何西是什么意思。   她看到一个善良的灵魂,因为一点小问题而感到迷茫。   “你没有多事啊,何西同学,你不能这样想啊。”   林杏冲他笑:“你在路边看到有人摔倒,你去扶,那是你的善良,同理,你看到沈肃北打人,你去阻止,那也是你的善良,你没做错过什么,你不能因为你救下的人是个坏人而谴责你自己,你从来没做错什么,再说了,你总不能因为怕做错事,而不做事了吧?”   林杏轻轻地抬起手来,温柔的拍着何西的肩膀:“你不要觉得自己多事,如果今晚你不多事,我就要被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被关一辈子了,何西,只要你努力做了,不愧对自己就可以了,管他以后结果是什么样呢?你只要现在问心无愧就够了。”   林杏在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从内心里散发着坚定的力量,在今天之前,她一直都是一个怯懦的姑娘。   她没有父母,贫穷而又卑微,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自己脆弱的生活,不敢参加任何团体活动,甚至不敢反抗别人,当周强一再骚扰,她也只能乞求别人来保护她,当昨天早上发生那些事的时候,她一度觉得自己的人生完了,她这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周强带给她的阴影里了。   但当她今天在生死关头上走一遭后,突然觉得一切不过如此。   她感觉裹着她的那层茧被她自己挣开了,她的翅膀正在渐渐展开,以后不管是什么危机,她都能挺胸抬头的去面对。   “如果你问我,我怪不怪你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走廊清冷的灯光下,少男少女迎面而立,何西听到她说:“我永远不会怪你,你给了我新生。”   “轰隆”一声,悬在何西胸口的大石头狠狠地碎裂成了几块,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一样,傻兮兮的冲着林杏笑。   林杏被何西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她一边笑一边伸手摸何西的额头,问:“痛不痛啊你?”   何西摇头,还没等说话呢,就听见病房的门被推开,沈肃北幽幽的声线在旁边响起:“他痛不痛我不知道,我是痛的要打人了。”   林杏赶忙松手。   何西也没由来的一阵心虚,跟着退后一小步:“你包扎完了?”   沈肃北慢腾腾的走过来,先拿胳膊勾着何西脖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不压上去,又回头看林杏:“林同学不地道啊,我这舍命出来救你,你扭头就挖我墙角?”   何西脸都红爆了!伸手直戳沈肃北的腰,沈肃北一只手背过去抓何西的手,俩人正抓着呢,就听林杏笑道:“你这墙角钢铸的,谁挖的起啊?”   沈肃北挑着眉抬眸看林杏。   这还是林杏第一次跟他开玩笑呢,他记忆里的林杏一直都是个垂着头、说话声音比蚊子大一点的女孩,没想到今天这一看,就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   “好啦,不烦你俩啦,我先走了,哦,对了,警察姐姐说,你俩明天得去警局配合一下口供。”说完,林杏笑着跑远了。   何西目送着林杏离去,看着林杏蹦蹦跳跳的远去,他原本动荡不安的心突然稳了下来,一点点沉回到了他的肚子里。   林杏说的没错,他不能因为怕做错事而不做事了,未来的事情什么都说不准,他要看好的是眼下,是他身边的...   何西突然觉得身边的人的体温太过灼热,烫的他肩膀都跟着发热。   “还看呢?”沈肃北抬手去捏何西的下巴,把他的脸捏向自己,左右轻轻的晃:“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有我高吗?有我帅吗?有我硬吗?”   硬?   何西瞬间炸毛,但他这头小脸才一鼓起来,就听沈肃北凉凉的道:“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拳头。”   何西咬牙,抬手想推开他,但沈肃北死活不松手,跨在他身上说:“我这一身伤都是为了你,怎么说得带我回你家好好休养一下吧?”   “回你自己家。”何西对他没好气儿,半冷着脸说:“我家没地儿给你睡,你住医院。”   “我就是一点皮外伤,住医院都浪费人家公共资源,而且我家搬家了,没有地方给我住。”沈肃北一本正经的扯瞎话:“我爸妈把房子卖了,准备搬到隔壁市去,我之前都住学校宿舍的,但你看我现在这样,回学校宿舍也不太好吧?”   何西似信非信:“真的?”   沈肃北赌咒发誓:“真的。”   沈肃北一边说,一边拐带着何西往外走,彼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夜色清冷,没几个人,路边有路灯在亮,头顶星空闪烁,沈肃北一只手搭在何西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吹着夜风,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这样,单纯的小何西又被大灰狼领进了门,不过这回何西态度分明的划了领地:“你住卧室,我住客厅,你伤好了就给我回学校去,别想赖在我这,半夜也不准来客厅。”   看在沈肃北是个伤患的情况,何西把床让给沈肃北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何西折腾了一天,太困了,把沈肃北推到卧室里后直接就躺在沙发上准备睡了,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睡不着。   昨天一整天经历的事情一直在脑子里转,他一闭眼就都是各种各样的场景,有周父和沈肃北对打的,有沈肃北跟他在阳台抱在一起的,还有...   何西忍不住想起来沈肃北的满身伤。   他跟周父对打的时候,脸上的伤最多,额头缝了两针,后背还被周父用椅子砸过,手肘都青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应该还有很多伤,也不知道睡觉的时候疼不疼。   何西怎么都睡不着了,负罪感像是藤蔓,悄悄的爬了上来,最后他从床上爬起来,踮着脚往卧室里走。   沈肃北早就睡着了,背对着他,就穿了一个小内裤,门半开着,何西一眼就看到了沈肃北。   沈肃北身形硕长,虽然不壮,但浑身都是劲瘦的肌肉,从紧绷的小腿到窄细的腰,何西看的一顿,扭头落荒而逃,回到沙发上彻底装死,不管半夜多睡不着,都死活不肯起身了,连厕所都不肯去了,就硬生生在沙发上窝了半宿。   但第二天一大早,何西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床上。   不大的床上挤着两个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何西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倒在沈肃北的臂弯里,沈肃北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俩人互相挤着拥着,清晨的初阳里,他听见自己的心疯狂地跳了起来。 第25章   沈肃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何西已经不见了。   小床上空荡荡的,沈肃北伸手一摸,发现被窝里还有点温热,应该是走了有一会儿了。   亏他大晚上还把人抱过来,小没良心的。   沈肃北从床上坐起身来,才一个起身的动作,就疼的他一阵头皮发紧,瞬间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些伤口经过昨天晚上的发酵,现在已经肿成一片了,沈肃北蹙眉站起身来,浑身的肌肉都跟着酸软难受,他本想去洗手间洗把脸,但走出卧室的时候,却闻到一阵香味儿。   沈肃北赤着脚走向厨房,就看到桌上放着一碗粥和几个包子,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包子凉了自己热一下,我去学校上学,你好好在家待着,等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沈肃北轻笑一声,手指细细的划过纸张的边缘,仿佛透过这张纸,看到了何西红着脸,别别扭扭的写下这张纸条的样子。   手指碾过纸张,沈肃北眯着眼看向窗外。   现在才七点,他还要等六个小时才能见到他的小同学。   沈肃北突然想到一首特比矫情的酸诗,不知道是从哪儿看的,特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你说你下午四点来,从三点开始,我就感觉很快乐。   而此时,正被念叨着的何西同学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早自习很安静,何西的动静大了点儿,引起了些许同学看他,何西揉了揉鼻子,心道还没入冬呢就感冒了,他这身体真的该锻炼了。   他才想到这儿,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何西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现在已经八点多了。   “何西?”正当何西走神的时候,突然看到身边多了个人,是上回的女同学坐在了他旁边。   “怎么了?”何西回过神来看她。   “上回...上回你和我说的帖子,我已经删掉了。”女同学脸色发红,似乎不太好意思:“我回去之后想了想你说的话,我是挺过分的,以后我不会再写了。”   何西都把帖子的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了,人家一说起他才想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和人家说话,女同学已经垂着头跑了。   看来这位女同学也怪不好意思的,何西也就没多提了,人家删了就算了。   “何西!”突然间又有人喊他,声音很大,何西一抬头,就看到语文老师在门口站着,蹙眉看他:“出来!”   何西连忙快步跑出去。   “之前我跟你说的“诗词大会”的事儿你跟你们班主任报名了没有?”语文老师的语气不太好:“这机会很难得,错过了以后就不会有了,说不定能给你高考加分呢!”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何西干巴巴的舔了一下嘴唇,低声说道:“我还没告诉我妈妈呢。”   语文老师深深拧眉,又教育了何西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何西去,说了几句之后就放何西回去了。   何西又慢腾腾的回到了座位上坐着。   他面前摆着语文书,但他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他今天其实不需要来上课的,警察那边还等着他去录供词,学校这边也不会强迫他上课,但是他没办法继续留在家里,和沈肃北共处在一个空间下了。   他还记着清晨醒过来时,看到沈肃北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   就像是夺下三千米长跑的桂冠时的感觉,心跳的飞快,手脚发软,脑袋发胀,他连多看沈肃北一眼都不敢,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穿上衣服出来,本来只是想到学校冷静一下,但鬼使神差的,半路又拐过去给沈肃北卖了早餐送回去。   提到早餐...何西抬头看了一眼时间,都这个时候,沈肃北该醒过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微波炉加热,身上的伤还疼不疼,而且...   何西才一想到这里,突然心头一凛,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摊开书本,开始背诵那些古文,一边背诵一边狠狠地挠了一把头皮——可不能再想了!!   托沈肃北的福,何西这一早上都陷入了疯狂学习模式,但凡走神一会儿他就掐自己一下,恨不得把脑袋都杵进书里,那学习的劲头十分火热,让四周的同学自愧不如。   直到大课间的时候,何西才从班级里出来,不过他也没有下去做操,而是被校长找过去谈话。   是关于林杏的事情,校长也没问太多,就问了他们去救林杏的过程,何西随意搪塞过去了,校长也没在这些事上多纠结,警告何西不要乱说之后就放他回去了。   何西从校长办公室回班级的时候,同学们都在做操,他顺着墙边走,冷不丁走到了墙边的一棵树下。   一看到这棵树,何西就觉得脚软。   他跟这棵树还真是有缘,第一次是和沈肃北一起跳墙,摔到这树下,第二次是沈肃北在这树下对他表白。   他今天一上午一直都在尽量避免想起沈肃北,可这脑子不听话,总是会冷不丁的抽一下疯,明明只是回想起了那个画面,何西却觉得浑身都跟着燥起来,唇上也跟着发疼,隐约想起来沈肃北的那个吻来。   沈肃北当时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   何西想到一半儿,又赶忙掐了自己一下,快步走过树前,回到做操的队伍里,随便糊弄了几下,又跟着人潮回到了班级里。   一整个上午的课何西都上的魂不守舍的,大腿都让他自己掐青了,等到放学的时候,何西随着人群出去的时候,忍不住远远地眺望了一下学校大门口。   有来接孩子的家长,有路边卖吃的小摊贩,有结伴而行的同学,就是没看见那挺拔的白半截袖。   何西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望,他混在人群里往家走,路上的时候脚步走的飞快,像是要飞起来,但是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   从小区门口到家的这一段距离好像变得格外短,走几步就到头了,何西在单元门口来回踱步,一时间竟然不敢进去。   他一会儿见到沈肃北,该说什么呢?   我回来啦?搞得像是出差的老公回家了一样,万一沈肃北又跟他耍流氓可怎么办。   何西揣着这一肚子有的没的,在单元楼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正在他鼓起勇气进门的时候,单元楼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抱着玻璃的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一边出来一边念叨:“我亲娘嘞,这年青人儿。”   单元楼门一开,一股子辣椒味儿直顶到何西鼻子上,这谁家啊?是做饭还是搞炸弹呢?何西探头一看——正是他家的门开着呢!   何西一惊,连忙抬脚奔过去,进门一看,好家伙,厨房里浓烟滚滚,连带着客厅都烟雾缭绕,沈肃北端着一个锅,一边咳一边铲,一边铲一边咳,正跟一锅黑乎乎的菜较劲呢,浑然不知何西已经回来了。   “沈肃北?你干嘛呢?”何西站在他后头,用手捂着鼻子喊。   沈肃北呛的眼泪都出来了,都这样了,沈大少爷还不服输,摆着手说:“我做饭呢!你去客厅坐着,等我把菜盛出来吃饭!”   做饭?这祖宗拆家还差不多。   沈肃北话音刚落,手里的锅“哗”的一下烧起火来了!   “小心!”何西才走上前一步,就听“当啷”一声巨响,沈肃北被这人间烟火吓的手忙脚乱,他手里还烧着的锅就掉在了地上,火苗舔到了沈肃北的脚上,沈肃北狼狈的跳起来躲,一脚踏空,“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瞧瞧,堂堂沈大少,叫一口锅逼成什么样了!   何西看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沈肃北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来,嘴唇紧抿,何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灶台上的油醋瓶子都倒了,厨房里的线路都老化了,何西先去关了电闸,又去关煤气,沈肃北专心致志的对付那口大锅,俩人折腾了半天,都搞的灰头土脸,何西才忙活完,累的不行,顺势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沈肃北脸上不知道在哪儿擦黑了一大片,他尤不自知,顶着一张黑乎乎的脸,抬着下巴强行帅气,语气硬邦邦的说:“我不是让你回客厅坐着吗,这些我能处理好。”   平时沈肃北顶着那张拽的二五八万的脸说这些台词还挺应景,但现在的沈肃北脸上被糊的像是个小花猫,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何西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拉着沈肃北的袖子起身:“我再晚来半步,你就要把自己给点了。”   何西本来只是想借着沈肃北的力气把自己拉起来,谁知道他一伸手拉,沈肃北就直接顺势蹲下来了,摆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蹲在他身前看他。   那张黑乎乎的脸一放大,简直像是电影里的倒霉傻蛋一样搞笑,何西强压着嘴角,伸手给沈肃北擦了一下:“你看你脏的,得了,锅都坏了,不做饭了,我去泡个泡面吃吧,你去洗个澡。”   沈肃北大概是觉得丢脸,抿着唇一言不发,何西伸手的时候他偏了一下脸,但又很快偏回来,任由何西擦了两下之后,自己站起身来往浴室走。   眼瞧见沈肃北走了,何西失笑着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两碗泡面,厨房里没地儿吃了,何西就带着泡面去客厅泡,一边泡泡面一边拉开窗户。   窗户一拉开,凉风钻进屋里,何西冷不丁一低头,就看到干净整洁的窗玻璃。   他顿了一下,想起来了刚才那个抱着玻璃的工人。   他家的玻璃破了之后,何西一直没找到空找人来换,看样子是沈肃北找人来换的。   何西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头还有尚未消散的烟雾,他回过身来,悄悄用手碰了一下那玻璃。   玻璃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何西的手指头贴在上面,恍惚间他觉得他的心口处也镶了块玻璃,替他挡着风挡着雨,只有阳光能透进来。   沈肃北洗澡的时候格外麻烦,他身上都是伤,想让何西进来帮忙擦,何西死活都不进来,他就自己胡乱摸了一遍,飞快把自己擦干净,穿着何西的衣裳,自己就出来了。   何西正好把两碗泡面泡好。   沈肃北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何西掰着手指头算泡面时间,那认真的小模样,愣是弄出了计时器的味道,好像只要晚上几秒钟,泡面就不好吃了一样,叫人凭空多了几分期待。   兴许是听到动静,何西从茶几后面抬起脑袋来,一见到沈肃北,那张白嫩嫩的小脸一下子笑开了,像是朵发着光的白稚菊,笑起来直晃沈肃北的眼。   沈肃北走近的脚步顿了一下。   “过来啊。”何西拍着沙发,鼓着腮帮子“呼呼”的吹着泡面的热气:“快来,时间长了就不好吃了。”   沈肃北走过来坐下,捧着泡面碗,几口就把泡面全吞下去了,连汤都没放过,最后把空荡荡的泡面盒子往桌上一放,扭头一看,何西还在吃呢。   何西吃东西慢,嚼着一根面慢吞吞的吃,腮帮子鼓出来一小块,像是个藏着食的小松鼠,吃东西的时候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白玉一样的耳垂晃来晃去,沈肃北没忍住,悄悄伸出手捏。   谁料手伸到一半儿就被何西抓住了,何西现在已经练成了“随时随地挡住沈肃北咸猪手”的绝世神功了,脑袋都没抬一下,挥手就把沈肃北的手甩回去了。   沈肃北也不急,慢腾腾的往沙发上一靠,一边说话一边用脚碰何西的小腿:“刚才林杏给我打电话了,说下午要咱们去录口供,等后天就是我生日了,你打算怎么陪我过?”   小腿上痒痒的,何西动了动腿。   也不知道沈肃北是什么毛病,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在他旁边就一定要伸手摸摸他。   “你想怎么过?”何西问他。   沈肃北靠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抱枕,眯着眼看着何西笑:“想跟你出去看一场电影,吃一顿烛光晚餐,在情侣主题酒店开一间房,然后...”   何西听的脸蛋通红,低着头疯狂吃面,偏偏沈肃北还一个劲儿用脚踝蹭何西的小腿,一边蹭一边问:“然后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求求了隔壁预收看一眼!   卑微作者在线磕头   顺便求一求营养液啥的 给个长评也行   我太难了 第26章   “然后就去厨房刷锅!”何西犹如一个被地主调戏的黄花大闺女,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忍无可忍丢下筷子,起身去厨房拿被沈肃北烧黑的锅撒气。   沈肃北那能让他跑了,又凑过来拉拉抱抱,一个劲儿在何西边儿上耍流氓,何西抬胳膊怼他,俩人正在厨房里闹来闹去呢,沈肃北电话突然响了。   何西艰难刷着锅呢,可算把人推开了:“去接电话。”   沈肃北这才回去接电话,但接个电话也不肯走,就靠在厨房门口打电话。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沈肃北脸上那点笑渐渐的没了,他靠在厨房的墙边上,脸上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我没时间。”他不再看着何西笑了,微垂着脑袋,语气也越发冷淡:“您忙您自己的,不用管我。”   何西正在刷锅呢,水流声和钢丝刷一起冲到锅里,何西目不斜视的刷,刷到一半儿,他看到沈肃北扭头出了厨房,去客厅打电话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的电话。   何西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但却悄悄的关上了水龙头。   没了水声,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客厅里沈肃北的声音。   “我说了我没时间...不是跟你发脾气...我不喜欢人多...”   经过了很久的沉默,何西听见客厅那边传来了一声:“好吧。”   何西赶忙扭开水龙头,继续刷锅。   沈肃北很快就从客厅回来了,回到厨房门口继续看何西刷锅,何西脑袋都不抬一下,刷锅刷的专心致志。   刷锅刷到第三十二下,沈肃北开口了:“何西,咱们的情侣之夜可能要泡汤了。”   何西头都不抬,把锅刷的越发用力,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屑——谁跟你情侣之夜!   “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后天我过生日要给我庆祝一下,打算在家给我请几个客人,我就不能陪你去看电影了。”   沈肃北又伸手摸何西的腰:“你去我家参加我生日好不好?我领你见见你婆婆。”   何西扭着腰躲,一边往他身上甩水:“谁婆婆?我不去。”   沈肃北被甩一脸水,眯着眼睛躲:“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何西不说话,沈肃北就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我这伤为谁受的?昨晚上怕客厅的蚊子咬着你我还把你抱卧室了呢,你怎么翻脸就不认我了呢?”   何西洗锅的动作一顿,扭过脸来看沈肃北:“去那儿参加?”   “我家。”沈肃北顿时心花怒放,丝毫没察觉到何西话里的坑,一手接过何西手里的锅,悄咪咪的往何西身边凑:“就在市中心花园那儿,可大了,我家还养了一只狗,还会后空翻呢,到时候给你看看。”   “是吗?”何西冷笑一声,把钢丝刷一丢,单手撑着洗碗池,小下巴一抬,一伸手把沈肃北连人带锅摁墙上了,咬牙切齿的问:“你家不是搬了吗?房子都卖了,你都没地住了,都要住学校宿舍了,又从哪儿来的家啊?”   沈大少爷被问得一顿,一肚子话全给堵回去了。   这可真是被自个儿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沈肃北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言多必失,风大了闪舌头。   沈肃北自知理亏,摸着鼻子溜了,可算让何西安静的刷完了锅。   下午何西没去上学,去警察哪儿录完口供了,录完口供回家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沈肃北见何西还是不理他,硬是把林杏给搬出来了,说要请林杏回他们家吃饭,何西对林杏总是有几分心软,便点头应了,算是饶了沈肃北一回。   不过何西没把林杏带回自己家,免得被林杏误以为他们“同居”了,再说了,就他们家那厨房现在也做不了饭,他思来想去,干脆带着沈肃北和林杏出去吃火锅了。   他们家附近有一个叫“万泰”的商场,里面有一个火锅厅,堪称一绝,几乎每天都是爆满,他们仨来得早,没排队,直接就吃上了。   火锅分成鸳鸯锅,白的那一面烫了菜叶,红的那一面下了一层肥牛,肥瘦相间的肉卷在红锅里一烫,一捞起来,在调好的酱汁里一滚,直勾的人馋虫都冒出来。   何西以前就好这一口,只不过后来这万泰拆迁了,他就再也没吃到过了。   一顿饭后,何西送林杏回去,林杏现在是住宾馆,等这个星期结束之后林杏就要去上学了。   吃饭的时候沈肃北还问过她要不要转校,被她拒绝了,他们聊了几句关于案子的事儿,沈肃北找的律师已经在着手准备了,等出庭的时候可能还需要沈肃北和何西去作证,除了周强,周强父母也都跑不了,证据确凿,一枪三鸟。   林杏说起来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律师先生跟我说他会坐牢。”林杏咬着筷子,眼眸里像藏着星星:“他答应我,要资助我上大学,我以后也打算考法律系,去做个律师。”   何西和沈肃北对视一眼,沈肃北微微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看样子是那个律师自己的想法。   林杏现在还不知道律师是沈肃北找来的呢,何西和沈肃北都没和她提这个,免得让林杏觉得欠他们太多,她还以为是警察给她安排的。   不过这样也好,沈肃北找来的律师也肯定信得过,何西很放心,压在他心头的这几件事儿都解决了,何西心里头高兴,夹起来一大块肉吃。   这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吃到快结束的时候沈肃北出去接了个电话,丢下何西和林杏俩人等着。   “他该不会是去偷偷结账了吧?”林杏叼着可乐吸管,笑眯眯的说:“我以前有和姐妹出来逛街,他们的男朋友都会出去结账,还会给他们拎包。”   何西被林杏说的脸上发热,忙摇着头说“不能”,林杏倒是一直在调侃他,说“没想到沈肃北也有这么体贴的时候”,何西嘴上不说话,心里直骂这火锅的辣劲儿后返上来了,辣的他手心都出汗,脸也跟着红,再也坐不住了,拿起外套来就要走。   林杏就跟着哈哈笑着起身往外走。   结果俩人才走到了门口,就被服务员拦住了。   人家服务员一脸戒备,把他俩当成逃单的了:“没结账呢。”   何西和林杏对视一眼,还是林杏先反应过来,笑的“咯咯咯”喘不上气儿来了,一边笑一边说:“咱俩都高估沈肃北了。”   何西被她笑的脸皮都跟着发紧,赶忙结了帐,一边结账一边反驳:“我才没那么想呢,我就是忘结账了。”   林杏笑话他:“是是是,你就是一时忘了,瞧,人家提醒了一下你就记起来了。”   何西的耳垂都开始发红了,抿着唇不说话,恰好这时沈肃北从旁边打电话回来,挑眉问:“笑什么呢?”   林杏才缓下来的笑声又要窜起来了,何西狠狠地给了沈肃北一个白眼,没说话,跟着林杏走了。   沈肃北不明所以,略显诧异的跟在俩人后头。   何西和沈肃北把林杏送回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彼时已经是十月份了,A市的天渐渐冷了,七八点的时候一阵冷风刮起来,吹得人直哆嗦。   何西还是不跟沈肃北说话,板着一张小脸往回走,这要是以前,沈肃北早就凑过来捏他腰、揽他肩、揉他的头发了,但今天一直没什么反应,都走到他家门口了,沈肃北也没往他身边凑。   这流氓头子转性了?   何西心里念叨,但也不回头,就一路往家门口走,眼看着要走到家门口了,后面的沈肃北终于过来了,手上一紧,是沈肃北从后头靠过来,攥着他手心了。   何西往回抽了一下,没抽回来,沈肃北手大,又热,抓着何西的手指头细细的碾,一边碾一边站住了。   俩人就站在何西家的窗户旁边,头顶上有浅浅的月光照下来,公园里还有老大爷在抽鞭子,小风呼呼的吹,天气挺冷的,但他们是背风处,倒没有风吹过来,只是沈肃北手心太热了,把何西热的直发烫。   “我今天晚上不能留在这了。”沈肃北拉着他站在窗户底下,低声和他说着话。   何西拧着眉,往回扯自己的手,一边扯一边说:“去哪儿啊,回学校宿舍养伤么?”   沈肃北不松手,何西一扯,他的手就跟着动,手胳膊晃来晃去,看起来好像何西在撒娇似得。   “回我家。”沈肃北微勾了一下嘴角,心说小同学还挺记仇,糊弄他一次就要被翻账本,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记在小本本上,如果被记上了的话,何西大概会给他画一个大大的“×”。   何西的小眉头拧的更紧了,一边拧一边说:“你要回就回去呗,跟我说什么。”   俩人在窗户前面站着,沈肃北的脑袋越来越低,月光汇聚成一条发光的薄纱,绕着他们两个转啊转,四周的一切都被月光给隔开了。   这一小片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连空气都没有了,何西觉得自己都要呼吸不过来了了,他喉咙发干,眼睁睁的看着沈肃北越靠越近。   最后,沈肃北的脑袋抵到何西的额头前面,距离何西的发丝就那么一点点距离,他说话时候的气音都能喷到何西的额头上,他问何西:“那你后天来不来?”   何西被他的气息喷的晕乎乎的,总感觉额头上那一小块的皮肤在发烫,又湿又热,他想伸手抓一下,但他的手一动,沈肃北的手就紧了一下,不让他动。   沈肃北大概以为他又想抽手跑了,眉头一蹙,直接向前跨了一步,何西被逼的退后大半步,后背“砰”的一下撞上了墙,大概是觉得何西没地方跑了,沈肃北垂着眼眸,看着何西白嫩的小脸,哑着声音问:“你来不来?”   沈肃北这问话的架势大有一种“你敢说一个不字我就当场亲死你”的感觉,何西太久没回话,他有点躁了,又怕吓着何西,压着躁劲儿哄道:“这回是真的,没骗你。”   “什么?”何西这才回过神来:“什么真的?”   “我家狗。”沈肃北抬起来没牵着何西的右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眼睛里瞬间闪过了某种得意的光:“真的会后空翻。”   何西:...你得意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溢于言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寂静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有人在后面喊了什么,何西都顾不上了,门一开一关,何西晕晕乎乎的回了房,晕晕乎乎的上了床,夜深人静的被窝里,他又听见他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何西在某一刻,突然猛吸了一口气,一个翻身,把心脏压在底下了。   别跳了,再跳真的要跳出来了。   他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窗户外面时沈肃北和他说的话,他是怎么回的来着?   他说他才不看呢,然后就甩开沈肃北的胳膊,沈肃北说什么来着?沈肃北抱了他,说他如果不去就不松手,再然后...   再然后怎么了?   他推沈肃北来着,没推开,最后...   何西脑子嗡嗡的响,心乱的直掐自己大腿根,他掐一下,清醒一会儿,又想一会儿,又掐一下,清醒一会儿,又想一会儿,最后抱着被子浑浑噩噩的睡过去了。   何西做了一个梦。   梦里,沈肃北把他拉到床上,关上灯,拉上被子,然后...   然后一边学狗叫一边做后空翻。   神!经!病!啊!   何西“啊”的一声,满头热汗的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正看到窗外的清晨,阳光明媚,是新的一天。   何西喘着粗气抹了一把汗,又捂着胸口倒在了床上,是梦,幸亏是梦。   梦里都这么糟心!   何西一拳头砸在了床上,谁要看你后空翻啊!傻子才去你家呢!   被噩梦摧残了一夜的何西疲惫的穿上衣服,开始了新的一天。   这新的一天里,他都没有见到沈肃北。   从早上上课开始,一直到中午放学,沈肃北都不在,就像是一下子从何西的世界里消失了似得,何西站在学校门口的时候还有些呆怔,四下扫了几眼,没见到人,他慢腾腾的回了家,一打开门,家里也没人。   何西舔了舔嘴唇,关上门,自己给自己做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地看向对面。   一顿饭吃完,何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做什么。   他做什么都行,看电视,躺着睡个午觉,像是以前一样,但是他做什么都觉得不自在,看电视要看射雕英雄传,沈肃北看到第四集 了,睡午觉总觉得会有人过来摸他,明明沈肃北不在这屋子里,但他又觉得沈肃北无孔不入的渗透了他的生活。   何西在家里待着,像是熬时间似得熬到了学校,上课的时候也神不守舍的,下午第三节 课下课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出了教室,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口徘徊。   班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是一个大办公室,里面有很多老师,在一个阶梯处,何西就在台阶处站着,一只手摸着扶手,他手心出汗,把扶手那一小片都摸得发湿。   四周有同学结伴下楼去厕所的声音,有老师把学生拉到走廊教育的声音,有女同学聚在一起说小话的声音,但何西都听不见了,他的身边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四周的声音都在周围盘旋,但钻不进他的心里。   他心里只剩下昨晚的场景。   昨晚,在月光下,在窗户前,他没有推开沈肃北,然后皮肤碰撞,唇角碰了脸颊,手掌贴了后腰,他大惊之下落荒而逃,沈肃北在后面喊,记得请周五的假,明天晚上放学来接他。   记得请假。   何西扣了一下扶手,因为在出神,冷不丁扣到了一处小凸起,疼的他一哆嗦,猛地抽回了手,人一跟着清醒过来了。   四周的喧嚣声逐渐钻入耳朵,手指尖有些轻微的刺痛,何西的脸色稍稍白了些。   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了。   他想请假,想去参加沈肃北的生日宴,想给他准备一个礼物,想和他去吃烛光晚餐、看电影,想很多很多事。   也没人比他更清楚,他想这些代表着什么。   何西的脸色更白了,他突然有些恐慌。   从未来回到现在他都没觉得多害怕,兴许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又或者是因为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生活,只觉得熟悉,甚至还能兴致勃勃的去改变未来,不管未来多失控,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他不害怕。   但现在,面临失控的那个是他自己。   就像是一张纸的两面,他看到了另一面的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以前没谈过恋爱,只看过电影,或者是从朋友的身上得知,他从没有想过,他会...会在意沈肃北。   何西不知道他该怎么做,眼下这一切对何西来说都是未知数,但他知道沈肃北会怎么做。   沈肃北就是一头没什么耐心的狼,焦躁的磨着爪子等何西入瓮。   他如果真的请了假,就相当于把自己洗干净了送沈肃北嘴里了,沈肃北能把他大卸八块一口一口吃了,连骨头都不吐。   太快了,也太凶了,让何西本能的感到危险。   但是不请假的话...   何西的骨头里像是藏着一个小虫子,一直在扭啊扭啊扭,心口处像是有头小鹿使劲儿的踩,踩的他浑身燥热。   到底是请还是不请?   眼看着上课铃都要打响了,何西一咬牙,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硬币。   去不去就交给老天爷了。   手指一弹,五角钱硬币在扶手上转了两圈,被何西“啪”的一下拍住了。   五字面就请,莲花面就不请。   何西的手掌紧紧地摁着硬币,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手掌,像是掀开命运的罗盘似得,连呼吸都跟着放缓几分。   手掌逐渐掀开,金桐色的莲花悄悄的露了出来,何西呆呆的看了几秒,又盖紧了,又掀开来看,还是莲花。   莲花面就不请。   何西抿唇捏紧了硬币,揣回兜里,一言不发的往台阶下走。   “何西!”   下楼梯回班级的时候,何西冷不丁碰上了他们的数学班主任,一个矮胖的小老头,正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怎么跑到二楼来啦?找我有事儿?”   何西当时脑子里转不过弯儿来,被班主任一问,愣了一下然后直勾勾的说了一句:“请假。”   “请假”俩字儿一冒出来何西脑子就嗡了一下,这怎么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请假?”小老头一挑眉,“哦”一声说道:“是去参加诗词比赛的事儿吧?我听隔壁班的同学说要连着请小半个月呢,行李准备好了没有啊,跟家里人说了吗?定了几点的票啊,你可以和隔壁班的同学一起过去,你还没成年呢——”   小老头念叨起来没完,一边念叨一边拉着何西回了办公室,给何西签了请假条,又送何西出办公室,上课铃一敲起来,小老头就赶紧让他回班级。   何西神情恍惚的捏着那张请假条,直到走到班级里,回到座位坐下,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把假请下来了,还不止一天,足足有两个星期。   那他明天要不要去呢?   他本来没想请假的,何西捏了捏兜里的硬币,想,但是机缘巧合请下来了,要是不去的话也显得不太好,但是如果去的话...又显得太主动了点了。   这一节课何西上的是抓耳挠腮,兜里像是揣了个小炸弹,一直坐不安稳,直到放学后,实在没办法了,何西才找到了正在收拾书包的副班长。   副班长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接了何西的请假条时还很惊讶:“你要去那里啊?这么久。”   “参加个比赛。”何西舔了舔嘴唇,轻声说道:“麻烦了。”   他们班级请假条都是保管在班长手里的,如果有老师问起来,会有班长来解释,何西本身就是班长,他走了,只能把假条给副班长。   “知道了,我会跟老师说的。”副班长笑着拿起包,扭头就走了。   他们刚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班级里的同学都已经走干净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教室。   黑板上还剩下一道没讲完的题,课桌上的书本半开着,同学的椅子冲着门口的方向歪着,一切都那样鲜活,何西站在副班长的座位前,突然从心脏里窜出来一股劲儿,喷薄着、奔涌着冲上他的脑子,淹没他的理智,又一路冲到脚底,带着他的脚走出教室,走出走廊,走向学校门口。   外头的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今天天气好,还能看见日月同天,太阳落在最西边,努力的散发出金橙色的光芒,将云彩都照的泛着金色的光,月亮挂在最东边,圆滚滚的,像是浅白色的盘子,远处的天已经暗下来了,一片湛蓝色。   在光和暗的交界处,几个男学生等在学校门口,正聚在一起打闹,旁边停了几辆车,显然是等在这里,有个同学无意间看向学校里面,看到何西后连忙碰了旁边的同学。   几个男同学连忙哄笑着让开身来,众星拱月似得推出来中间那位。   中间那位穿着一身白衬衫西装裤,打扮的挺正经的,像是个富家少爷,往那一站身形挺拔,但一看见何西,好不容易绷出来的斯文皮囊立刻就被他给笑裂了,远远的冲何西挑眉一笑,一股浪荡劲儿直从眉眼里面溢出来,一路欢喜的奔着何西涌过去。   得!   四周的兄弟们对了下眼,都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   沈大少爷开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上河图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何西远远地看着那群人,突然有了一种紧张感,就像要接受什么审查似得,他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来,往前走的脚步也顿住了,目光几次刻意避开沈肃北,但最终还是落到沈肃北脸上。   俩人一对上眼,沈肃北四周的人就退的更开了,远远的看着何西笑,那眼神里流淌着各种调侃的光,看的何西身体都跟着微微紧绷,脚下有千斤重,抬不起来了。   他不过去了,沈肃北就向他走过来。   当时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放了学的学生比出闸的猛虎还要凶,刚才还沸腾的学校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安静到何西几乎能听到沈肃北的脚步声。   沈肃北今天大概很高兴,也不知道是过生日高兴还是见了何西高兴,总之平日里那张“老子天下第一”的脸今天变成了“老子今天高兴”,嘴角眉梢都挂着笑,虽然尽量在压制了,但就像是狐狸的尾巴,根本藏不住。   他一走近了就跟往何西身边凑,伸手搭何西肩膀,声音虽然不高,但满脸都是得意:“我听人说,你去找你们班主任请假了?”   怪不得这么高兴,他现在就差放个礼炮告知全天下了。   “我是要去参加比赛才请的假,恰好而已。”何西觉得自己身上那层遮羞布被沈肃北捅开了,他有点羞恼,脸上一阵烧红,强行镇定下来,冷着脸拍他的手背:“别搭我这么近。”   平时没人何西都不让他胡来,更何况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沈肃北的手一搭上来就被何西连着拍了两次,第三次被拍狠了,沈肃北可算收敛了一点,不搭肩了,只带着他往人堆儿里走。   沈肃北才把人带到人堆儿里,一堆人立马就围上来了,有这个学校的学生,上次在小巷子里打架的那几个都有,也有何西不认识的,虽然不认识,但何西还是能感觉到这几个人和沈肃北之间的关系很好。   这群人都跟沈肃北太熟稔了,跟上次上学迟到罚站的那群普通同学不一样,没什么顾忌,而且看何西的眼神跟看“兄弟媳妇”似得,又是调侃又是玩闹,一窝蜂的往何西边上挤,一帮人在何西耳朵边上揭沈肃北老底儿,沈肃北一个人护都护不过来。   “行了。”沈肃北耳听着自个儿上小学跟人滚泥潭打架的事儿都快被扒出来了,自觉颜面无存,当机立断把人扯开,自个领着何西上车,一边上车一边喊:“快点回家,我妈还等着呢!”   说着,连忙带着何西上了车后座,顺带赶紧关上门,生怕那个不长眼的又钻上来。   他这头才关上车门,就看见何西扭着头往后看,看着那群人,一边看一边问:“他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沈肃北正催着司机开车呢,闻言略显茫然的接了一句。   他刚才就顾着何西了,压根没来得及听这帮畜生说了什么玩意儿。   “他们说你小学时候就喜欢同班的小男生,还扒别人的裤子。”何西掰着手指头说:“同一个人扒了三次。”   “胡说八道!”沈肃北怀疑自己刚才听得根本不是一个版本,义正言辞的给自己开脱:“我们那是滚一起打架,他裤子不经拽。”   何西还掰手指头,垂着小脑袋,半真不假的跟沈肃北算账:“你初中时候暗恋隔壁班的学习委员,还——”   “都是从哪儿听的?刚才我怎么没听到?”沈肃北被他算的心痒痒,扑上来一只手捏着他手指头,另一只手去挠他腰间软肉,咬牙切齿道:“就知道胡说八道?”   何西怕痒,笑的咯吱咯吱的,车一拐弯,俩人都被堵到了车门一侧,沈肃北的脸距离何西的耳朵很近,俩人肩碰着肩腿并着腿,在某一刻,沈同学突然福至心灵,猛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你不是吃醋吧?”他的声线却极兴奋,又很克制的压低:“来亲哥哥一口,哥哥就告诉你我谈过几个。”   “谁乐意听你的?”何西被问的心里一突,都顾不上臊得慌了,抬胳膊杵他,沈肃北皮糙肉厚,怎么怼就是不走,俩大小伙子挤在门边儿上闹,何西都怕一不小心把门挤开了,俩人顺着车门滚下去。   沈肃北没这顾忌,他恨不得把何西挤成一张小纸片,贴着何西问东问西,八哥一样叭叭叭个不停。   何西缩在座位上,板着脸,收着胳膊,简直开始怀疑人生。   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扒开沈肃北脸上那层冷漠矜贵的假面具,他底下的芯子和普通的少年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张狂了点,但一点阴鸷都瞧不出来。   这车开了半个点,沈肃北就在他耳边上呱噪了半个点,从何西一天不见有没有想他,说到他准备了一个又大又软的床,专门给何西睡,说的何西一阵咬牙。   就他边儿上这八哥过几年能杀人吗?   被人拔毛煮了差不多,烦死了!   “少爷,到了。”车一停,前面的司机赶忙下车,抹着汗给沈肃北开门,沈肃北下来之后何西,何西下来时,司机还悄悄的瞥了一眼。   他们家沈大少爷一贯眼睛长脑袋上,看谁都是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今儿听沈肃北笑了一路,司机也跟着忐忑了一路,接着开门的功夫,还是第一次正面打量何西。   和想象之中不同,这位能制住他们家少爷的同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锋芒毕露,也并不像少爷一样嚣张,整个人安静的像是个小猫儿似得,察觉到司机的视线,还抬头点了点头,轻轻笑了一下。   浑身写着“好学生”三个字。   “好学生”跳下车来,被这从未见过的奢华给迷住了眼。   何西以前就听说过沈家有钱,但是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彼时他们正处于A市的“城中花园”旁边的别墅前,城中花园是个私人花园,不对外开放的,但在A市颇有名气,占地极广,什么喷泉假山都有,还有一大片望不见头的花海,电视剧里那种男女主角奔跑缠绵的花海大抵就是这样的了。   在花海的正中央还坐落着一个独栋别墅,因为天暗了,别墅两旁亮起了灯,这别墅是按照中世纪古堡的模样修建的,乍一看好似他们穿越到欧洲了似得。   而沈肃北打从下车开始就端起了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带着一帮朋友往家门口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和何西介绍:“这是我妈妈的家,小时候我是在这长大的,但后来很少回来了,一会儿跟我过去叫人就行。”   何西突然想起来沈肃北那时候在他家厨房门口前说的“带你去见你婆婆”的话,顿时紧张的把自己往人群里藏了藏。   沈肃北带来的一帮人都是人精,见何西藏了,也没管为什么,就把何西藏在最里头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门。   进了别墅大门,里头就是一片灯火辉煌,头顶点着水晶灯,墙壁两边点着蜡烛,一进门就是个大大的客厅,客厅上有沙发,坐着几个人,正在言笑晏晏的聊天,见着他们一帮大小伙子回来,其中有一个挥着手喊:“哎?这不是肃北嘛,过来跟小姨说说话。”   小姨?   何西悄悄瞥了一眼,从少年人单薄的肩膀的缝隙中看到了几片红色的裙摆,但没来得及看清楚太多,就见沈肃北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了。   客厅的空气都跟着有一瞬的停滞,沈肃北身后这帮朋友们反应得到快,带着何西一路奔上了二楼。   这古堡一共三层,二楼是客房,这帮朋友们显然来过,个个儿都有个个儿的屋子,一个个嬉笑着钻进了门,转眼间就只剩下何西和沈肃北了。   沈肃北走在最前头,刚才在一楼客厅时看不出来,等走廊里都寂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何西就从沈肃北挺直的后背上看出了几分说不出的锋锐来。   何西的脚步顿了一下,隐约察觉到沈肃北的情绪变化。   从进了这扇门开始,沈肃北就没笑过了。   “过来。”走在前头的沈肃北似乎调整好了心情,突然回头,对何西露出一个和平时差不多的笑来:“你住这屋,在这多待一会儿,晚上我来接你下去吃饭,今晚就在这住。”   说话间,沈肃北打开了房门,带着何西进去,他自己倒是没进来,而是站在门口,跟何西说了一句“有事就去找保姆,或者找我朋友也行,我先下去一趟”,然后揉了揉何西脑袋就走了,走的很匆忙,像是有什么急事儿要去办一样。   何西突兀的想起了他刚才看到的那两片红裙子,咂摸出一点儿不对的味儿来了。   沈肃北和他的家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古怪一些。   但何西也没想很久,他很快就被卧室里的东西给吸走了注意力。   屋子不大,一张床,一个书桌,桌上有电脑,窗户半开着,白色的窗帘随着风飘动,恍惚旁边还摆着衣柜,衣柜里面还有一些运动服。   这不像是客房的配置,反而像是主人家的卧室。   把何西诱拐到自己卧室还谎称这是客房的事儿沈肃北干的出来,说不定晚上还要来强行挤一张床,何西也懒得拆穿他,饶有兴致的在屋里转了两圈。   但他没来得及转几圈,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像是有人在争吵,就在门外。   这可奇了怪了,在沈肃北家里,那帮朋友们看起来关系又极好,怎么会吵架?   何西拉开门往外看,正看到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堵在一个房间门口,被围着的那个正激烈的辩解:“这是我的屋,我一直住在这里!”   “什么你的屋?这叫客房!”堵着他的那个人冷笑道:“哪个乡下窜出来的乡巴佬,看见点好的就走不动路了,这别墅都是沈肃北的,你也配住?”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显然被激怒了,抬手去推对方,这一圈人就等着他动手呢,他才一动手,边上的一圈人立刻还手,一帮人打一个,把最里头那个打的滚到地上,恰好滚到开门的何西的身前。   何西正诧异着呢,冷不丁一低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沈肃北这帮朋友都不是善茬儿,兴许是特意要给他难堪,动起手来专冲着脸来招呼,这人眼睛肿了一大块,鼻子下带着血,他虽然挨了打却不认输,满身的戾气都压不住,一抬起头来,正对着何西的是一张轮廓明朗,满目凶恶的脸。   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何西那些埋藏到心底下的不安如同火山般奔涌而出,他呆呆的看着这个人,恍惚间喊了一声:“沈肃北?”   作者有话要说:  早 隔壁预收瞧一瞧 顺便求个营养液啥的 谢了兄弟们 第29章   由于何西的出现,半个走廊里都是一阵安静。   先反应过来的是最开始堵门的那个,那人姓李,排老二,具体叫什么何西不记得了,他先嘲讽似得开口:“小弟媳,你好好看看,这人是沈肃北吗?”   这话是冲着何西说的,但那股子嫌弃的劲儿却是冲着地上那人去的。   何西拉着门把的手缓缓收紧,恍惚间察觉到不对劲儿来。   这人也穿着一身跟沈肃北一样的白衬衫和西装裤,脸也长得跟沈肃北有六分相似,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却很不同。   沈肃北是见识过天高海阔的雏鹰,生于山巅长于云海,浑身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劲儿,虽然尚未高飞,但自有一身傲骨,谁都折不了他的翼。   而此时狼狈的坐在地上的这位如同一头抢食的野狗,满身的伤痕累累,看人的时候虽然满脸凶狠,但那双眼里满是惶恐。   见对面那人说话了,地上那位竟然下意识地往何西的边儿上缩了一下,又猛地反应过来,咬着牙站起来了。   他一站起来,何西才察觉到这人跟沈肃北真不是一样的,他比沈肃北还高还壮,人很黑,嘴唇紧紧抿着,看着跟个傻大个似得,仔细看一会儿竟然给人一种“老实忠厚”的感觉。   他不是沈肃北,却跟沈肃北长得有六分相似。   何西的心又“突突”的跳起来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攀升起来,直接顶上他的脑子,把他的脑子搅和的乱七八糟的。   他找上“沈肃北”,完全是因为在天台时看见的那张脸,结果现在有两个“沈肃北”。   那,这两个沈肃北,那个才是天台上的那个呢?   何西的手紧紧地捏着门把,他的手指都开始发疼,一个荒谬但确实可能存在的想法盘踞在他的脑海里——他眼前这位该不会才是真正的“玫瑰杀手”吧?   “这是...”何西的嗓子一阵发疼,他用尽力气,终于挤出来几个沙哑的字:“亲戚吗?”   对面的一群人就哄笑了起来,李二尖酸的模仿了何西的话,学了一声:“亲戚吗?你说说,你自己是哪门子的亲戚啊?”   傻大个的唇抿的更紧了,脸色涨得通红,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场面活像是黄世仁带恶奴欺压杨白劳,何西干巴巴的舔了一下唇,哑着嗓子说:“沈肃北的亲戚还都在楼下呢,一会儿看见了不好。”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一定姓“沈”,在沈家里把沈家人打成这样,这群人也都不敢闹大。   对面的笑声果然停了,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许是见何西掺和进来了,他们也就顺势退让了,最前头的李二先开口道:“得,那哥哥吃点亏吧,我这屋子给你睡了。”   说着,李二挥挥手,一群人就都散了,临散了之前,李二还回头跟何西说:“弟媳,一会儿来我屋玩儿牌啊!”   说着,李二跟着几个朋友进了一个屋里睡。   何西点头应了。   四周的人一走,傻大个明显放松了不少,略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他先是看看何西,又看看半开的门,犹豫着,试探着往门边走了几步。   “哎?”何西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这样喊了一声。   对方猛的回身,一双眼戒备的盯着何西看。   “我帮你包扎一下吧。”何西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呢,哪能让他跑了,还特意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何西扭头跑到楼下去管保姆要了紫药水上来,上来的时候,那傻大个还傻傻的在走廊里站着呢。   “你怎么在这儿?”何西诧异的问。   傻大个呆呆愣愣的看着他,何西问了一句反应过来了,他下去之前说了一句“等我回来”,他本意是想让人家进屋里去等,没想到这傻小子就在这走廊站着动都不动一下。   他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聪明到哪儿去,但是今天可算是见到什么是傻的了,就这样的,怪不得被人家欺负呢。   “进屋吧。”何西推着他进了他的卧室。   他的这房子才是真的客房,就一个床和一个衣架,自带一个洗手间,简单地就像是酒店的房间一样。   何西让他坐着,站在他身前简单看了一眼他的伤痕,刚才打的不重,用水冲洗了一下,再抹点紫药水就行了,何西给他抹药的时候,一边抹一边问:“你叫什么啊?”   兴许是何西太柔和了,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人终于开口了:“俺...我,我叫沈耀东。”   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乡音,把字念的飘忽不定的,把“沈耀东”这三个字念成了“肾摇冻”,念完了之后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念的不好,很不安的看了一眼何西,一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缩着肩垂着头,生怕何西出言讥讽似得。   但他一抬头,就看到何西很温和的冲他笑,并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嘲讽笑,也没有找茬欺负他,而是轻柔的帮他擦伤口,一边擦一边说:“以后不要和他们打架,有什么问题去找大人解决,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不会不懂事的。”   这个人说起话来、笑起来都好温柔的样子,沈耀东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了,磕磕巴巴的问:“你,你叫什么?”   “何西。”何西低头笑到:“咱俩倒巧,你叫东我叫西。”   何西一笑,沈耀东也跟着憨憨的笑起来。   这一笑起来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何西轻而易举的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和他的经历。   沈耀东是生在一个很偏远的乡下山村里的,由一个老太太养大,今年18了,跟沈肃北同岁,有趣的是,生日也是一天,都是明天。   沈耀东的前十八年都是在乡下里野大的,没读过书,没出过门,种地一把好手,要是再过几个月,小老太太就要张罗着给他娶媳妇了。   但是,两个月前,他被人从山里接出来了。   用他的话说,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了,亲爸亲妈用了十八年才找到他,他亲爹叫沈恒,亲妈叫罗美素,他现在住在姥姥家,一被接到这个地方,他的人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最直观的就是——世界很大,他什么都不认识,而且谁都不喜欢他。   何西从他略带着几分乡音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了他的迷茫,外人不喜欢他就算了,他觉得他亲妈都不喜欢他,一见到他就把眉毛拧的死死的,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说的平平淡淡,何西却听得心脏乱跳。   他爹叫沈恒,沈肃北的爹也叫沈恒。   这个沈耀东跟沈肃北是一个爹,看这样,他应该是小三生的,否则也不会一出生就给丢到乡下去,大了才给接回来。   怪不得沈肃北的那帮朋友不给他好脸看呢。   何西干干的舔了舔嘴唇,引着他说了不少话,一边说话还一边安慰他,沈耀东就像是个大型绒毛动物,在被所有人刺过一遍之后终于找到了个散发着温暖的人儿来了,他看着何西的眼神跟看着看着风雪夜里的炭火,有点期待,又有点畏惧。   他想要从何西身上汲取温暖,又怕何西不过是可怜可怜他,他要是靠的近一点,何西可能就烦了,到时候连一点火星子都碰不上了,所以他坐的板板整整,任由何西在他脸上涂,别管棉签是戳重了还是戳歪了,都一言不发的受着。   心大如斗的何西浑然未觉,仍沉浸在“真假沈肃北”里呢,棉签都快戳人眼里去了,恰在此时,身后的客房门被人不怎么客气的推开,门板的“嘎吱”声和沈肃北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何西?”沈肃北几乎是闯进来的,声线里还带着点急躁,他听了那帮狐朋狗友们的话就知道要糟,沈肃北太清楚何西那个“管闲事”的脾气了,之前他就是这么被何西“管”上的。   果不其然,他一推开门,就见到何西拿着一个棉签给沈耀东处理,一边处理还一边柔声安抚他,而沈耀东那个傻大个笑的跟开了花儿似得,眼睛发着亮的看着何西。   沈肃北把门把都捏的嘎吱响——何西都很久没对他这么温柔过了!   沈肃北被这场景刺得眼睛生疼,不由分说一个大跨步冲上前,抓着何西的手腕把人给带出来了。   何西见了沈肃北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他一路拖拽出了客房,力道之大像是要拉断他的胳膊。   “干嘛啊你?”何西猝然被拉出来,一句“里面那个人是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沈肃北的手糊到了脸上。   沈肃北的一腔酸醋无处发泄,又不舍得冲何西发火,就把手指头插到何西的头发里使劲儿的搓,搓的何西的头发都跟着发了静电,软乎乎的头发炸起来,活像是个小刺猬。   “你理他干什么!”沈肃北捏着何西的胳膊,把人堵在墙上,酸的直咬牙:“你给他涂什么药,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屋里等我吗?”   何西还沉浸在“真假沈肃北”里,连自己头发都没管,自然也就没发现某只孔雀的尾巴毛儿都快被酸掉了,还在那儿追问呢:“里面那个是你弟弟吗?你以前都没跟我说过,他这人看着脾气好像不太好,你有空多关爱关爱他,万一以后——”   “你都轮不着以后了!”沈肃北气的两眼一翻就地升天,恶狠狠地去掐何西的腰:“他脾气不好,我脾气更不好!你怎么不多关爱关爱我?”   沈肃北这手带了点力道,掐的半疼半痒,骨头都给人掐软了,何西被掐的一哆嗦,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了,何西顿时有点羞恼,连忙推他:“在走廊里干嘛呢!别在这无理取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他到底什么人?”   沈肃北被何西一口一个“沈耀东”气懵了,一低头狠狠地咬上了何西这张不安分的小嘴儿,恨不得把何西这张嘴儿嚼吧嚼吧吞了,但嚼上了就舍不得咬了,含着小口小口的嘬,跟嘬樱桃似得。   何西被嘬的懵了一下,抬手就想挣,但他才一抬手,就见沈肃北突然松开了他,还一把将他的脑袋摁到了胸口处,然后一扭头,冲旁边语气森然道:“看够了吗?” 第30章   何西从沈肃北的手缝里看到了一张沈耀东那张惊慌的脸,然后旁边的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瞧见了吗,什么人?怂人!”沈肃北对沈耀东没什么好气儿,说话更不客气,冷着脸带着何西往卧室走,那姿势就跟老猫叼崽子似得,护的紧。   何西开始在心里盘算上了。   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好像客房里头那个更危险。   沈肃北是在富贵之家长大的,从小接受的都是高端教育,他要杀人是有可能的,但他接受的教育让他不可能采用那么直接的方式。   而沈耀东体型健壮,而且看起来性子很犟,这样的人很容易钻牛角尖,再加上沈肃北那些朋友总是欺负他,很容易让他性格扭曲。   何西越想越觉得喉头发干,他一想到客房里头那个更有可能是“玫瑰杀手”,就恨不得立马过去开展一场“午间访谈”,顺便来一场“法制教育”,好好探查一下这位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   但沈肃北怎么都不撒手,一路冷着脸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带着何西走到客房门口,沈肃北“笃笃”敲了两下门。   然后李二开了客房的门,靠着门边儿上大呼小叫的跟沈肃北和何西招呼:“二位哥哥,晚饭时间到了吧?弟弟可快饿死了。”   沈肃北这才松开何西的腰,但还是抓着他手腕,回头跟人家说:“正要叫你们下来吃饭呢,走吧,楼下已经准备好了。”   里头的一帮大小伙子窜出来,一行人算上何西和沈肃北一共八个,簇拥着往楼下走,在下楼的时候,有个人还挑衅似的踹了一下沈耀东的门。   何西微微蹙眉,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其他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而在那房间里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最起码,这扇被踹的门是没有任何动静的。   何西看的心越发往下沉。   沈耀东大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才会走到那个地步的吧?但是他为什么会先杀丁香呢?明明这些男孩子对他恶意更大。   虽然何西不太愿意承认,但他自己清楚,真正敌对沈耀东的人是沈肃北,可是在上辈子,沈耀东可没有杀任何男人。   一个个谜团糊在何西的脑子里,他想不通,就暂且先放下了,跟着一帮朋友去厨房吃了饭,下楼的时候何西特意看了一眼客厅,客厅里已经没客人了,看来沈肃北是专门挑了一个没人的时候带他们下来吃。   吃饭的时候沈肃北难免和别的朋友说话,就把何西给忽略了,何西在剩下六个人里寻摸了一个目标——刚才踹门的那位。   踹门的那位姓白,叫白行,是个油腔滑调的小孩,看起来很爱表现自己,何西凑过去和他打听。   “你问楼上那个啊?”白行低头嘿嘿一笑,小眼睛瞥了一眼四周的人,然后低头跟何西说:“你问我就对了!没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了。”   何西做出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把白行捧得找不到北,没两句话,他就把沈肃北和沈耀东的老底儿都给交代了。   “这个人叫沈耀东,是沈肃北的爸爸跟沈肃北的小姨偷情生下来的,跟沈肃北一天在医院里生的呢!当初沈肃北的妈妈差点被气的跳楼,后来沈耀东就被送到乡下去了。”   简而言之,他们亲爹是一个,亲妈是一对亲姐妹,怪不得长得这么像,也怪不得互相之间这么仇视。   何西听的心情沉重,追问道:“为什么会接回来呢?”   都送到乡下这么久没管了,怎么偏偏这时候给接回来了呢。   白行的神色更小心了,隐晦的瞥了一眼沈肃北,见沈肃北没注意到这边,才小心翼翼的说:“沈肃北的姥爷,就是罗老爷子最近身体不行啦,正是分遗产的时候,虽然沈耀东是私生的,但怎么说也是罗家女儿生下来的,也算是个人头,说不定能多分点东西。”   说到这儿,白行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嘲讽:“罗美素脸皮也够厚,为了抢那点遗产,都把自己的私生子接回来了,明儿不是沈肃北的生日么?她就想接着这个时候,把她那个儿子介绍给大家,算盘打的挺响,也不嫌丢人。”   用白行的话说,沈恒的名声在圈里早就臭了,攀附上了个强势的妻家不说,还把妻家两个女儿都给睡了,睡完了还生了俩儿子,现在还聚到一起来养,简直把“道德”俩字摁在脚底下踩。   偏偏罗美素还很愿意,抢了姐姐的男人不是说,还堂而皇之的让沈耀东管沈肃北叫“哥哥”,一副很愿意当个小妾的样子。   这对狗男女也算是般配。   沈肃北的亲生母亲叫罗美英,一个只会喝咖啡买包包的贵妇,早年靠爸爸,后来靠丈夫,她嫁给沈恒不止是自己嫁给沈恒,而是把半个罗家都嫁给了沈恒,各种利益牵扯之下根本没法离婚,只能强撑着脸皮跟这对渣男贱女虚与委蛇,把恶心都吞回肚子里去。   亲生姐妹过到这种程度,也确实让人大开眼界。   何西暗想,就沈肃北那脾气,现在不发作也只能是因为打不过,等沈肃北羽翼渐丰,肯定第一个拿他爹开刀。   这一顿饭也就吃了二十来分钟,在座的都是闲不住的小伙儿,一碗饭吃的跟打仗一样,筷子和碗底“啪啪”的打在一起,啃完的骨头堆成了一座小山,半个厨房都热闹的像是过年。   他们吃完饭也不想睡觉,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晚上也睡不着,又觉得组团打游戏没意思,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决定去游野泳——沈肃北姥爷家的这座庄园里有一个湖,里头养着名贵的鱼,据说一条得五位数,平时都是罗老爷子拿来待客的。   “走吧。”沈肃北对朋友向来大方,先让他们去,自己去找保姆安排野泳要用的东西。   这帮朋友们嘴上说着野泳,总不能真让人家裤子一脱就下去,最起码的毛巾之类的东西得找一找,更何况这大冷天的,得找点热乎的东西准备着,顺便再找个会游泳的保镖在旁边看着,免得出什么意外,都得沈肃北这个主人来安排。   沈肃北安排这些的时候,那帮朋友已经呼啸着往外走了,临走的时候白行还招呼何西:“何西,一起走啊?”   李二在旁边勾着白行的肩膀笑:“人家能跟你走吗?人家得等你沈哥儿。”   白行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往前走,还回头跟何西说:“你俩快点来啊!”   何西能察觉到这几位朋友所散发的善意,都很温和的在和他拉近距离,当然,这都是因为沈肃北的缘故。   “知道了。”何西冲他们挥手:“我们很快的。”   那头,沈肃北正在和保姆说话,何西就走过去。   沈肃北正准备去让保姆去找几套合适的衣服,好给一会儿游泳上来的人穿,但他才一抬腿,就看到何西站在他旁边,乖乖巧巧的跟着。   “去跟他们玩儿吧,我很快就回来。”沈肃北的脸酷酷的板着,很小心眼的记仇,因为何西刚才在楼上跟沈耀东说话了,下来了还一直跟白行说话,都没理过他。   何西心里想着别的事儿呢,嘴上跟抹了蜜似得忽悠沈肃北:“我等你嘛。”   沈肃北被他忽悠的脑袋发晕,那么点小别扭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嘴上虽然没回什么话,但扭头就跟着保姆去客房里拿衣服了,连步子都跑起来了。   何西就趁着大家都去游泳、沈肃北去拿衣服的这点空挡,端起了厨房里的一盘排骨,盛了一碗饭,跟小偷似得跑上了二楼。   何西刚才推测了一下,最开始来的时候,穿红衣服的小姨在客厅跟罗老爷子吃饭的时候沈耀东不在,刚才在厨房吃饭的时候沈耀东也不在,看样子沈耀东晚上压根没吃饭。   何西为了跟人家套近乎,还专门拿了一杯牛奶上二楼,“笃笃笃”的敲人家的门。   门里的人还是没动静,不知道没人,还是装作没听见,就像是上次白行踹了一脚门一样。   “沈耀东?”何西只能小声开口:“是我,何西。”   听见了何西的动静,门里的人才谨慎的拉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隙里露出来一张紧张的脸,确定没有别人之后,他才拉开门来。   门一拉开,沈耀东话都不会说了,直勾勾的盯着何西手上的饭咽口水。   “给你吃。”何西怕沈肃北回来发现,手忙脚乱的塞给他,语速飞快的叮嘱他:“吃完了就把餐盘送到楼下去,以后饿了就去吃饭,别怕他们,避开一点就是了。”   说完,何西扭头就要下楼。   “何西!”突然间,站在门里的沈耀东喊了他一声,何西回头,就看到沈耀东抱着餐盘,用一种好奇且迷茫的眼神看着他:“男的和男的...也能在一起吗?”   何西抿唇,耳朵微微红了一点,大概是听出了沈耀东言语里的诧异,兴许是没见过,沈耀东只觉得好奇,倒没有很排斥。   何西掩耳盗铃似得回了一句“也能”,然后红着耳朵跑下了楼。   他跑下来的时候正看到沈肃北从客房里抱着一堆衣服出来,他连忙接过来,跟着沈肃北一起往外走,装作自己就一直等在这里的样子。   沈肃北倒是没太在意这些,他带着何西去了湖旁,湖旁边早就点起了两个大灯,把四周照得清清楚楚,一帮火气旺的小伙已经窜下去玩儿了,湖面上水波荡漾,一帮人嗷嗷的把对方往水里摁,半个湖面上都是笑声。   “何西,下来啊!”白行在水中被灌得呛了两口水,一边咳嗽一边招呼何西:“一起下来玩啊。”   重情难却,何西都打算下去了,又被沈肃北给拦住了。   “湖水太凉。”沈肃北一本正经:“你会感冒的,等明年夏天再游吧。”   何西最开始还觉得挺有道理,他这身子弱,大冷天泡一次冷水肯定感冒,正想拒绝白行呢,就听湖里头李二在喊:“又在这假正经,何西,他就是怕我们看见你!不想让你脱衣服,他肯定想着那天带你去私人泳池游,就给他一个人看呢!”   李二喊得声音大,远远地传了出去,连旁边捧着衣服的保姆和旁边看守的保安都跟着笑起来了,何西一阵不好意思,哄着耳垂瞥了一眼沈肃北。   他好像听见了沈肃北磨牙的动静。   四周的朋友们浑然不知沈大少爷的恼火,还在那儿花式挑战沈肃北的底线,其中以李二最为活跃,他游到岸边上,眉飞色舞的跟何西学:   “沈肃北小时候就这样,有什么好东西都藏起来,可小气了,那时候他爹从国外带回来两块巧克力,他吃了一块,另一块舍不得吃,又怕我们找出来,你猜他藏在哪儿了?他藏在厕所的水池里,后来被水泡烂了,他还舍不得丢,一边哭一边把巧克力吃完了!”   说着,李二还学着沈肃北哭起来的样子:“妈妈我的巧克力——”   何西的嘴角疯狂抽搐,最后很有求生欲的忍了回去,但剩下的人就忍不了了,半个湖面上的人都跟着笑的直打嗝,白行学的最像,一边哭还一边抽。   沈肃北忍无可忍,衣服一扒,跳下了湖里加入了战局,把李二的脑袋往湖水底下摁。   一时间半个湖都跟着沸腾起来了,何西笑呵呵的蹲在湖边上看他们,看着看着,何西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这湖上怎么少了个人?   他们一共八个人,何西没下水,那就是七个,但现在湖面上就六个人,何西看了几秒钟,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喊:“沈肃北,出来,别玩了,李二溺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 大家久等 第31章   “哗啦”一声响,沈肃北从湖面底下探出了头。   何西一声喊把他们都给惊动了,四周一看,还真没有了!   “李二,李二?”白行闻言惊讶的向四周看,四周全是水,一张张熟悉的脸看过去,唯独少了一张李二的脸。   “肯定在下面,快摸。”沈肃北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猛子扎到了最下面,接着四周的朋友们也跟着下去了。   连湖旁边的保安都跟着跳下了水,但现在是黑天,湖面底下一片黑乎乎的,灯光照下去水波粼粼,能见度也就半米多深,再深处一片黑暗,根本见不到人,这么大一片湖,少了一个人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何西本来也想下去,但眼看着所有人都下去了还是找不到,他一咬牙,转头就往别墅里面跑,准备去多叫点人来救人。   但谁料他一转头,还没来得及去找人来,就看到岸边上的树丛后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直接从岸边“噗通”一下跳进湖水里。   对方游得很快,直直的奔到一处地方去,大概等了十几秒,“哗啦”一声响,已经昏迷过去的李二被人从水面上拖出来了。   然后就是一场争分夺秒的大仗。   李二溺水了,保镖只会游泳,救人压根不会,何西只会摁胸腔,半天摁不出来什么玩意儿,最后还是救人的哪位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我来”,然后直接提着李二的脚把人脚底朝天的拎起来,把李二头冲下一顿乱甩,还拿膝盖顶李二的肚子,没两下就把刚才死活没动静的李二顶吐了。   泛着腥味儿和酸味儿的水从喉咙里吐出来,李二这头才脱离危险,旁边围了一圈的人才放心下来。   何西刚才一直紧绷着,现在才一放松就觉得一阵腿软,差点坐地上,幸好被旁边的人扶了一把。   陌生的大手拖了一下胳膊,何西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下子被抢走了。   沈肃北拿出了野狗护食的架势,把何西往怀里一塞,然后冷着脸跟在场的人说:“先把李二抬别墅里去,叫私人医生过来,别声张。”   何西这才看到刚才站在他旁边的人居然是沈耀东。   应该说刚才跳进湖里的那个就是沈耀东,刚才情况紧急,一帮人只顾着救人,现在人救回来了,场面反而有点尴尬了。   白行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朋友去抬李二,保姆和保镖不敢说话,沈肃北冷着脸,沈耀东一个人被晾在旁边,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何西在旁边悄悄的拉了一下沈肃北的袖子。   沈肃北还是冷着脸不说话,眉头紧蹙着,看起来还有点烦躁。   何西就替他开口了,扭头跟沈耀东说:“刚才谢谢你啊,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一下,太冷了。”   说着,何西把自己的毛巾给了沈耀东。   沈耀东最开始没敢接,何西把毛巾塞给他,又拉着他跟上人群,沈耀东这次虽然跟在人群里,但所有人都默契的垂下了眼,哪怕李二已经醒了,他们也死死的盯着李二,装作一副看不见身后的人似得,眼观鼻鼻观心的回了别墅。   回别墅之后一切就都井然有序起来了,沈耀东悄悄溜回了二楼,保姆叫来了医生,李二已经苏醒了,看样子没什么太大问题,现在正躺在床上无病呻吟呢,几个男孩也都从短暂的惊慌之中回过神来了,坐在一起骂李二。   “关爱关爱我好不好?我可差点死了。”李二很委屈,抱着被子说:“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被水草缠上了,就是怎么整都上不去。”   他也很后怕,恰好这时候沈肃北捧着一碗姜汤过来给他,他顺势就抱上了沈肃北大腿卖惨:“沈哥,幸亏你英明神武救了我,你都不知道,我在水底下看见你扑过来的时候我老感动了呜呜呜,要不是你有何西了,我都得把我自己扒干净了送你床上!”   沈肃北的脸都绿了,那表情看起来很想把姜汤泼李二脑袋上。   李二大概是察觉到四周气氛有些不对,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沈肃北灌了一口姜汤。   “喝你的。”   说完,沈肃北冷着脸就出了客房的门,何西自然跟上,不过何西出去的时候,隐约听到白行在和李二说:“猜猜救你的是谁?”   沈肃北的脚步走的越发快了,何西猜他是有点不痛快。   虽然沈肃北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是很排斥沈耀东的,要不然他那帮兄弟也不会做的这么过分,但偏偏救了李二的还是沈耀东,这个情沈肃北不认也不行。   不过沈耀东怎么会出现在那儿么?   这念头在何西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忘了,当务之急是先哄沈肃北,他得让沈肃北记得沈耀东这个人情。   按沈肃北恩怨分明的脾气,经过了这次的事儿他就不会找沈耀东麻烦了。   果然,俩人一进卧室门,沈肃北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何西在旁边问了一句,他就说“给沈耀东”的,但具体是什么也没说。   大概是感谢人家用的吧?   何西也就不再问了,反正沈肃北肯定不好意思跟他说。   但沈肃北翻箱倒柜了一会儿,还没等翻出来什么东西呢,就有保姆过来敲门,神色紧张的跟沈肃北低声说了两句话,沈肃北背对着何西,沉默了一会儿,跟保姆说了一声“我马上过去”,等保姆走了之后,沈肃北和何西说了几句话,让他先睡,他有事儿要出去。   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何西也没太追问,沈肃北走了之后,何西去了一趟厨房,让保姆盛了一碗姜汤,给沈耀东送过去了。   沈耀东开门的时候还是很谨慎,但见到是何西就很高兴,笑着和何西说话,何西说感谢他救了李二的时候,沈耀东的脸竟然有点红,捧着姜汤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何西看的暗自感叹,这孩子可比沈肃北纯情多了。   “那你今天晚上怎么会去湖边?”何西又问他,他想从沈耀东这里推测一下,看看上辈子的沈耀东有没有去救人。   “啊,我,我就是看你跟着一起去了,我怕他们强拽着你下水,那湖好深,还有水草,我怕你,你...”沈耀东显得更磕巴了,还有点窘迫,目光闪烁,说到最后都不敢看何西了。   大概是因为何西是在这种环境下唯一一个对他释放出善意的人,所以他对何西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而且何西看起来细皮嫩肉,小小的一个,下水玩确实比较危险。   何西有点遗憾,上辈子没有他,所以沈耀东怕是根本没去过湖边,也没救下李二,不过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这辈子沈耀东救下了李二,沈肃北不会敌对他,也算是一种改变吧。   何西又跟他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天,期间一直都是何西在说,基本上就是强灌鸡汤,顺便教他怎么和那群难搞的人相处,让他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护一下自己,少受一点委屈。   “你不要觉得自己难融入这里,你不一定非要融入的。”何西安慰他:“你以后可以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有一个自己喜欢的生活,等你有能力了就可以脱离这里,不用一辈子沉溺在这个泥潭里的。”   “你有手机吗?或者可以多看看电视,上个学之类的,你爸妈给你找学校了吗?你可以主动和他们说,说你想上学,等你上了学你就知道了,未来很美好的。”   何西说这些的时候,沈耀东一直在喝姜汤,姜汤都喝没了,他就低头舔碗。   “你没吃饱饭吗?”何西见他舔碗多嘴问了一句。   “没,吃饱了,就是好喝,你真好。”沈耀东捧着碗,紧张巴巴的冲何西露出一脸灿烂的笑来,笑出了八颗大牙齿,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对小主人无从下手的大型犬,笨拙的一直在讨好何西。   心大如何西只当沈耀东是太缺少关爱了,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口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后就转头就回卧室了。   彼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何西跟他们折腾了一天,也困了,换上了保姆准备的睡衣,在床上躺着,最开始他还等着沈肃北,后来就渐渐睡着了。   结果何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了。   何西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赶忙下去开门,就看到白行抱着一套礼服:“给你,快点穿好,下面人都来了。”   说着就把衣服塞给何西,自己扭头跑了。   何西赶忙洗漱了一下,穿上这套小礼服下去了,他一到楼下顿时给吓了一跳,好么,昨天晚上还空荡荡的客厅里现在都是人!来往的都是一些名媛名绅,个个儿都是一副优雅绅士的模样,一堆人聚在一起说话,把何西惊得站在二楼台阶半处没敢下去。   沈肃北不就过个生日吗,怎么这么大阵仗?   “哎?何西!你穿好啦?”先看到何西的是白行,他从厨房拿出小蛋糕来,见到何西顿时笑眯眯地说:“来,快尝尝,就剩最后两块了。”   “沈肃北呢?”何西走下来,四处环顾了一下:“怎么这么多人?”   “他?还没回来呢,保姆说他昨晚就走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白行咬了一口小蛋糕,声音模糊的说:“这些都是罗家的亲戚,从嫡亲的到表的,连三辈以外的都来了,我上次不跟你说了么,罗老爷子岁数大了,快不行了,这帮人恨不得天天来吹耳边风,这天天整的跟过年似得,把罗老爷子当年过,比亲生的来的都勤快。”   “以前罗老爷子烦了,就不见客,他们也找不到人,结果沈肃北现在一过生日,可不给了他们理由了吗?一个个名义上是来参加沈肃北生日的,但实际上就是来找罗老爷子的。”   顿了顿,白行把小蛋糕咽下去,翻着白眼说:“现在这都不算什么,一会儿沈肃北来了你就知道什么叫“众星捧月”了,这帮人都把沈肃北当成太子爷了!”   何西一怔,记起来了,昨晚沈肃北是走了,难道忙到现在都没回来吗?   什么事儿能忙活一个晚上呢?   他们俩才说到这儿,何西就听见别墅门口一阵动静,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大跨步的走进来,白行轻轻怼了一下何西,低声道:“那个就是沈肃北的那个老爹,沈恒。”   白行才说完,何西就看见沈恒直接冲他们俩走过来,脸色不善的问:“你们俩谁是何西?”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推荐营养液   顺便隔壁求预收 第32章   沈恒话音落下,半个客厅都跟着安静了,无数双眼睛落过来盯着他们俩人看。   白行怂怂的退后了半步,用身体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沈恒的目光如刀锋似得刺过来,直直的落到何西身上,何西避无可避,只能迎面迎上,叫了一声“叔叔好”,顺便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沈肃北的同学。”   沈恒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何西看,像是厌恶,但上下打量何西两眼,又似乎有一点满意,像是个屠夫在挑大小合适的羊,打量的何西后背直发毛。   “你就是何西啊。”沈恒的眉头紧蹙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冷声说道:“跟我走吧,沈肃北等着你呢。”   何西下意识地看向白行。   白行也是一脸茫然。   何西犹疑着又看向沈恒,却看到沈恒已经转头要走了。   这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爷子重重的把拐杖往地上一扔,沙哑着声音厉声呵斥道:“沈恒,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沈恒离开的脚步一顿。   罗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沙发旁边或站或坐着几个岁数比较大的亲属,闻言也跟着立马呛声,都是在说沈恒白眼狼,对不起罗老爷子的栽培之类的话,大部分都是借着岁数压沈恒,细数着当年罗老爷子的恩惠,那声势像是要把沈恒钉在十字架上似得。   这简直就是一场大型亲戚内部□□会,何西杵在人群的视线范围之内怪尴尬的,有点难为情的看了一眼白行。   这豪门里的人都什么毛病,当着外人的面儿就不能留着点脸吗?   白行看出了何西的疑惑,压低了声音说:“罗家的人巴不得把事儿闹得更大呢,他们都不希望罗老爷子把遗产交给沈恒,以前沈恒跟罗老爷子还是一对好翁婿的时候他们就狂拍沈恒马屁,现在沈恒因为泡了两个女儿的事儿跟罗老爷子掰了,这群人就跳出来了,他们恨不得把沈恒赶出罗家,然后分了罗老爷子的财产。”   何西听得一阵发晕,反正算来算去,罗老爷子也太惨了些,俩女儿反目成仇,唯一的女婿还抢占了他大部分家业,自己的亲戚们不仅帮不上忙,还等着他死了去抢他的财产,活了八十多岁,一个能把他当回事儿的人都没有。   “我哪敢不把您放在眼里?是您不让我在您面前出现。”沈恒回过身来,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处于人生巅峰,对上曾经尊敬畏惧的老者时也并不见得弱势,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我这次来是来接何西的,不是来找您的,当然,有这么一帮“孝子贤孙”陪着您,您也不需要我。”   罗老爷子脸上的褶子都被气的一抖一抖的,四周的人立刻开始声讨沈恒,还是原先那一套,沈恒大概听腻了,扭头直接丢下一屋子的人就走了。   何西一咬牙,抬脚跟上了,沈恒没必要骗他一个小孩,沈肃北一晚上不见了,他得跟过去看看。   沈恒走出别墅门口,看到何西跟上了,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然后一路带着何西上了车,示意让何西坐副驾驶。   何西就乖乖爬上了副驾驶。   沈恒这个年龄段能接触到的小孩少,除了沈肃北就是沈耀东,一个桀骜不驯一个还没开窍,像是何西这种乖乖巧巧的还是唯一一个,沈恒大概来了点兴趣,在开车的时候问了他一些话。   问的大多都是学习上的。   何西在学习这方面一向是别人家孩子,一中文科一班班长这个名头的含金量极重,何西能在文科一班当班长,那他就能常年盘踞全校文科第一名,沈恒听得还怪惊讶的,毫不掩盖的发出了老父亲的疑问:“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看上那混小子的?”   听起来,沈恒和沈肃北的关系还不错?最起码沈恒对沈肃北“喜欢男孩”这件事接受度很高。   何西舔了舔嘴唇,想要反驳一句“我俩现在还不是那样的关系”,又觉得实在是掩耳盗铃,支支吾吾的回了一句:“沈肃北挺好的。”   提到沈肃北,沈恒的脸色变得冷淡了一些,他转着方向盘,斟酌着说了一句:“何西,你是个好孩子,你该明白,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肃北一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希望你能多帮我劝劝他。”   何西面上点着头,心里也不太当回事,他这段时间足够了解沈肃北了,沈肃北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准则,他劝也劝不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一个私人医院了。   医院很大,占地范围很广,因为是私人医院的缘故,门口有保安守着,看到是沈恒的车才给沈恒开门。   沈恒一路把车开到一家住院部门口,然后带着何西下车。   何西心里有点疑惑,但也没问沈恒,乖巧的跟在后面。   沈恒打从下车开始,就一直跟何西说“劝劝沈肃北,让肃北听话一点”这类的话,直到他们走到了一个病房门口,沈恒才打住话头,轻轻地拉开了门。   病房里,沈肃北就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坐在床头,他的衣服都起皱了,脸上也带着点疲惫。   病房的门一拉开,坐在床头的沈肃北猛地冷眼看过来,正和何西对上眼,有些惊讶的挑了下眉,,似乎没想到何西会过来。   沈恒落后何西半步进的门。   “这是怎么了?”何西略显茫然的站在门口,正看到病床上的人惨白着脸看过来。   病床上的人是个虚弱的中年女人,虽然脸色很不好,但眉眼还是很耐看的,有一种被岁月雕琢过的风韵,但当她看到沈恒的时候却格外激动,努力的起身,沈肃北连忙摁住她。   “你来做什么?”沈肃北先开的口,他冷着脸看向沈恒,语气里的嫌恶几乎都藏不住。   何西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了,悄悄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但他才挪了两步,就听沈恒很温和的笑了一声:“美英,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跟你谈离婚的,也不是跟你谈继承权的,我就想跟你谈一谈关于咱们肃北。”   病房里一阵沉默,沈肃北和罗美英两人对视一眼,双方眼底都有显而易见的茫然,大概是疑惑沈恒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认得这个孩子吗?”沈恒轻轻拍了拍何西的肩膀,态度极为慈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肃北的男朋友,何西,一个学习很好的小孩子。”   病床上的罗美英的视线落到何西的脸上,那模样看起来恨不得给何西当场撕了。   何西想往后退,但沈恒用力箍着他的肩膀。   “我以前啊,很不赞成沈肃北找男孩子,但现在想想,孩子大了,一切都随他去吧,我是想好了,没必要跟自己儿子过不去,以后送何西和肃北出国,去国外念大学,还能在国外结婚,多好啊。”   躺在病床上的罗美英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吼:“滚!滚!沈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真让我恶心!”   然后罗美英面貌狰狞、用力的把床头柜上的一个水瓶冲着沈恒砸了过来。   沈恒躲了一下,水瓶砸在了何西的肩膀上,何西尚未反应过来,坐在床头的沈肃北突然起身,大跨步的走来,凶狠的拽着沈恒的领带把沈恒给扯出去了。   那场面太过尴尬,挺拔的少年人对儒雅的中年人拳脚相向,沈恒有点恼怒,但克制着自己没有还手,俩人拉扯着出了门,一出了门,沈肃北的吼声就遍布整个走廊。   何西看的一阵心惊肉跳,原本想跟出去的脚步在原地顿了顿,就这几秒钟的时间,病床上的罗美英突然抓起个苹果冲他扔过来,沙哑愤怒的喊:“滚,滚!”   她喊了两声,继而俯下身撕心裂肺的咳,何西不敢再待在病房里,连忙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正看到走廊上的沈肃北和沈恒在打架,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殴打,沈肃北正把沈恒顶在墙上,声线嘶哑的怒吼道:“你想逼死她吗?沈恒,明明她才是你的妻子,她才是扶持了你数十年的人,她哪儿比不过罗美素?”   他们父子俩正在争执,何西的到来让他们都怔了一瞬。   何西也知道自己在这儿太尴尬,他扭头想走,但还没来得及抬脚,沈恒已经推开了沈肃北。   怎么说也是个中年人,在走廊里拉拉扯扯太难看了些,沈恒先一步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了何西和沈肃北。   沈肃北还站在原地,面向着墙,侧对着何西,他的脸色很难看,浑身绷得很紧,胸膛剧烈起伏,看起来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私人医院档次很高,在走廊的窗台上还放着一株香味浓烈的百合花,百合花的清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何西的鼻腔里。   见沈肃北不说话,何西干巴巴的咽了一口唾沫,先跟沈肃北解释:“我,我是被沈叔叔带过来的,他说你在这里,对不起,我来之前不知道是现在这样...”   就算何西再笨,他也知道沈恒带他来是不安好心了,现在病房里的罗美英被气的都快呕血了。   “不怪你。”沈肃北缓缓地回过身来,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里带着几丝红血丝,声线沙哑的说道:“我妈昨天晚上和他吵过一架,气病了,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何西隐约也能猜到他们夫妻俩会因为什么事儿吵架,顿时觉得有点尴尬,有一种自己是个“不受长辈喜欢的女朋友”的感觉,讪讪的说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该说抱歉的是我,原本就是我家的事。”沈肃北微微闭了闭眼,轻吸一口气说道:“何西,我家的事等我回去了再跟你解释,我现在得先去陪陪我妈妈,我——”   何西明白,沈肃北现在的状态本来就很不好,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沈肃北添麻烦,他刚想说一句“不用管我”,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病房的门被人“嘎吱”一下拉开了。   脸色苍白的罗伯母面色愤恨的冲到了门口,虚弱的杵着门,眼眸喷火的盯着何西,继而扭脸冲沈肃北喊道:“沈肃北,你昨天晚上是怎么答应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兄弟姐妹们收藏一下啦么么哒   顺便隔壁求预收 第33章   半个走廊里都是罗伯母愤怒的声音,何西眼睁睁的看着罗伯母踉跄着走过来,眼看着就要摔倒了,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罗伯母狠狠地打开。   沈肃北蹙眉挡在何西身前,把他和罗伯母分开,回头冲何西说道:“你先走,我回头去找你。”   “站住!”罗伯母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她此时是一个与丈夫撕破脸皮的妇女,是一个只能苦苦抓住儿子的可怜母亲,她在面对何西的时候,就像是面对一个要毁掉自己一生的敌人一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儿子了!我儿子是沈家的长子,他才不能跟男人混在一起!都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   何西被说的脸色微微发白,虽然四周没有什么别人,但他还是觉得一阵恼羞,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妈!”沈肃北的反应比何西都要大,他沉着脸,头一次对自己的母亲发了火:“这跟何西有什么关系?你要问也应该问我,问你的——”   “丈夫”这两个字在沈肃北的喉咙里打了个转,但他看着罗美英这张苍白的脸,又咬牙吞了回去。   何西开始往后退,他轻拉了一下沈肃北的袖子,示意沈肃北他先走了,然后何西就像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走廊。   他走掉的时候,还能听到罗美英的哭诉,一声声一句句都在控诉沈肃北,大意就是我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为了一个男的这么对我之类的,何西听得胸口发闷,再也听不下去了,扭头走了。   他疲惫的打了一辆车,打算先去罗家花园里把自己落下的东西取回来,然后就回家,他被罗伯母这么一闹,也没有心思继续待在罗家花园里参加沈肃北的生日宴了。   当然,沈肃北和他父母闹成这样,恐怕生日宴也不会参加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何西回到罗家花园的时候却发现生日宴已经开始了。   生日宴的地点定在了他们昨天野游的湖泊旁边,一大堆人在其中来往走动,言笑晏晏,何西诧异的走过去,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喊了一声。   “何西?”娇俏的女孩穿着漂亮的红裙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何西,突然嗤笑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也来这儿了?”   “丁香?”何西第一眼都没认出来丁香,因为丁香今天打扮的太成熟了,紧身的红裙包裹着她尚未成熟的身体,脸上还带着浓妆,手里拿着个珠光宝气的包包,衬得她有些老。   丁香怎么也在这儿?   何西怔愣的看着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些意外情况。   “我当然是被邀请过来的,今天我可是女主角。”丁香伸手扶了一下头发,得意的劲儿都压不住:“沈肃北难道没和你说吗?”   何西茫然的“啊”了一声,追问道:“说什么?”   丁香明显很兴奋,嘴都张开了,但在说出来的一瞬间又吞回去了,抬高了下巴哼道:“到时候看吧你。”   说完,丁香扭脸就走了。   何西还在疑惑丁香的话呢,他刚想追上去多问两句,就看到不远处的李二迎上了丁香,跟丁香说了几句话。   “看什么呢?”突然间,白行的脑袋从旁边探出来,问何西:“沈肃北呢?沈恒呢?”   何西回过神来,低咳一声说道:“他们...在医院里看姜伯母呢,姜伯母生病了。”   “生病啦?”白行“啊”了一声,挠了一下脑袋:“可是,生日宴都开始了啊,沈肃北这个主角没来怎么行啊?”   他俩才说上两句话,何西就听到李二的惊呼声:“什么?”   何西的视线难免被吸引过去,发现李二正在和丁香说话,李二的表情很震惊,而丁香浅浅的斜睨了一眼旁边的何西,表情倨傲的继续说着什么。   “那是谁?”何西问白行。   白行看了一眼丁香,“嗨”看了医生,嗤笑道:“丁家大小姐,丁家,家里卖汽车的那个,有点小钱,也算不了什么,不过这个丁家大小姐特别喜欢沈肃北,以前经常跟我们混做一堆儿,缠着沈肃北玩,沈肃北有一段时间被她缠的烦了,都不爱回家找我们了。”   顿了顿,白行突然压低了声音,低笑着说道:“何西,我跟你说个秘密啊,李二哥一直喜欢丁香,他喜欢丁香好几年了,可惜啊,神女无情啊。”   白行把“无情”的“情”字拖得又长又贱,而李二就神情复杂的踩着白行的话尾回来了。   “李二哥哥,你俩在哪儿说什么啦?”白行眉飞色舞的问李二。   李二斜看了一眼何西,突然把话题扯到了白行身上,问白行:“咳,白行,我记得你家从小就给你订了娃娃亲是吧?”   “哎,你可别提了。”白行嫌弃的摆了摆手:“那小胖妞我都不想提,我妈就因为以前跟她姐妹关系要好,我在肚皮里的时候就给我订了娃娃亲,烦死了。”   “我家也是。”李二说话的语气更轻了:“我爸前几年跟他一个合作伙伴做了一笔大生意,赚了挺多钱,俩人喝酒喝高了,我爸就把我婚事定了,不过这段时间他俩生意完了,我这婚事自然也就黄了。”   “像是我们这些有钱人家,一起赚钱的时候你好我好,赚不来钱的时候就默契离远了,很少有能当真的,别管你是八岁还是十八岁,很多人都被配过。”   白行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嚼着一块小蛋糕追问:“你啥意思啊?咋还突然说这个呢。”   李二又看了何西一眼,顿了顿,语气有些古怪的说道:“刚才我和丁家的大小姐丁香聊天,丁香跟我说,她要跟沈肃北订婚,今儿就是他们订婚的宴会,我说怎么来这么多人呢,生日宴也不必闹这么大。”   “啊?”白行一下叫了起来:“怎么可能啊!沈肃北不是——”   话说到一半,白行惊慌的看向何西,一下子捂住了嘴。   何西先是心里一突,又后知后觉的察觉不对,沈肃北现在在医院呢,怎么会跟丁香订婚?   他们这话才刚说到一半儿,突然听见了一阵话筒声。   一个穿着深色旗袍,红色牡丹花的中年女人走上了临时搭建出来的台子,浅笑嫣然的跟大家说到:“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儿子的生日,大家都是自家人,我——”   “这就是沈肃北他小姨,沈...那个,那个人的妈。”白行在旁边说道。   而台上的贵妇人笑眯眯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话锋一转,突然大声说道:“今天,不仅是我儿子的生日宴,还是我儿子的订婚宴,来,丁家小姑娘——”   丁香含羞带臊的上了台。   “这罗美素真不是东西。”旁边的李二冷哼一声,嘲讽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两家人说定亲,毛都没见着呢,直接把小姑娘拉上台的,吃相也太难看了。”   何西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台上的罗美素笑着说道:“下面,有请我的儿子,沈耀东上台!”   刚才还含羞带怯的丁香猛地抬起头,在看到沈耀东的时候瞬间白了脸。   “他是谁啊!”台上的丁香犹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了,高声喊着:“沈肃北呢?沈肃北呢!”   罗美素似乎也没想到丁香会是这反应,一下子愣了,现场立马乱起来了。   在这关头,还是李二反应最快,他拉了一把何西,低声说道:“别看戏了,咱们快走吧,再待下去要惹麻烦。”   说着,李二就带着何西赶紧往外撤了,果然,他们才撤到门口,何西就听见丁香在喊他的名字,不过他们已经走了,丁香也抓不到了。   李二先带着何西回房间取了东西,白行去打听了一肚子消息,回去的路上,白行化身成人形BB机,和他们俩说了一路。   大意就是丁家人和沈家人要谈婚事,但订下的人不是沈肃北而是沈耀东,丁家人怕丁香不愿意,就哄丁香说是跟“沈家少爷”订婚,丁香一听到”沈家少爷“,什么都不管了,立马答应了。   丁家人和罗美素就是口头上定下来的婚约,压根就没想要这么快就订婚,但罗美素怕丁家人到时候反悔,想要赶紧捆绑住丁家,对外说是生日宴,特意邀请丁香,但丁香一来,直接就变成订婚宴了。   丁家人没想到罗美素会在什么都没定下来的时候直接当着大家的面儿讲,罗美素没想到丁家人会骗丁香,最后两家人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沈家花园热闹着呢。   白行说的时候笑的“嘎嘎”的:“我这几年就靠这个笑话活着了,我都后悔了,那场面我该录下来!”   李二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说:“他们两家算是丢大人了。”   唯独何西一人坐在后座上浑身发冷。   剥开层层线索,六年前的一切向他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沈耀东会先对丁香下手了。   他该怎么阻止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谢谢大家   营养液有没有诸位大佬来一发啊 第34章   何西揣着一肚子不安回了家。   李二把他送到家门口,还特意和他交换了电话号码,说有事电话联系,等李二走了,何西自己回了家门,第一件事儿就是用座机给沈肃北打电话。   他想把今天在花园里发生的事跟沈肃北说一说,但沈肃北没接。   大概是在医院忙着照顾阿姨吧,按照昨天他和罗阿姨见面时候罗阿姨的态度,他估计罗阿姨也不会让沈肃北和他联系。   何西叹息一声,刚想起身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座机一下就响了。   他连忙接起来,一个“沈”字已经吐出来了,就听见了郝仁的声音。   “喂,何西?”郝仁的声音一向高昂,透过电话线,热情洋溢的传过来:“你订好票了没有?明天早上八点火车站见啊,可别迟到,我是队长,这次S市之行都交给我吧。”   何西一下被说懵了:“什么票?”   “嘿,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说吗?”郝仁拔高了音量:“得亏我告诉你告诉的早!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吧?明天早上八点就得出发了,去隔壁S市参加中国诗词比赛,咱们文科班的一个班出一到两个人,一共十二个人呢!比赛周期大概两周,你都准备好了吗?”   何西都把这件事儿忘到脑后去了,现在才想起来,连忙答应了两声,挂了电话之后连忙出门,去火车站买了明天早上的火车票。   他买了火车票又回家后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沈肃北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他给沈肃北打电话沈肃北也没接,他只能先收拾行李。   就怕沈肃北到时候来他家找他又找不到人,他手机还在班主任那里,兜里现在一共也就二百块钱,出去一趟都不知道够不够花,更别提买什么手机了。   何西父亲早年去世,母亲在何西上大学之后改嫁,现在正在外面打工,虽然母亲不说,但何西知道,母亲其实早就在外面有了恋人了,只不过是因为何西还没上大学,所以没和何西说过。   因为这个原因,何西一直都很少和母亲联系,每个月的生活费也都是母亲打到卡上的,他也不太想管母亲要钱,最后他在家里搜罗了一下所有零钱,凑了个三百块钱,又整理出了一个背包,第二天一早就去了。   临出门前,他还是给沈肃北打了个电话,但沈肃北没接,何西怕耽误时间,就没有继续等电话,而是直接走了。   他到车站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很多同学等在一起,他来的不算晚,见他来了,郝仁跟他打招呼,说一些话。   何西就慢慢的和他聊,俩人说到一半儿,何西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骚动。   好像是有女孩子在和男朋友吵架,女孩骂得很难听,“滚啊”“恶心”之类的话一直在说,直到他们走到眼前来,何西才认出来这是谁。   “丁香啊,怎么还带着个人来了?”郝仁挠了挠后脑,哀叹一声:“老师不在,这帮学生们都管不住了,我这个当队长的真是操心啊。”   丁香居然也参加诗词比赛!   何西远远地盯着看了几眼,只觉得心里直突突,这也太巧了点了。   穿得漂漂亮亮的丁香提着一个大箱子,而在丁香身后,跟着一个大高个,正手足无措的追在丁香的后面,丁香吼一声,他就退一步,但丁香扭头走了,他就又跟上来了。   简直就像是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都要把丁香给逼疯了。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啊!”丁香眼圈都开始发红了,半是羞辱半是愤怒,她一想起来昨天自己丢了那么大的人就觉得脸上发疼,对沈耀东越发厌恶,冷着脸吼道:“我不喜欢你,我讨厌死你了,我也不可能跟你订婚,你不要跟着我!”   沈耀东被骂的束手束脚的,缩着脖子也不敢回话。   丁香一看到他那张跟沈肃北相似的脸就觉得厌烦,此时情绪上头,竟然不管不顾的对沈耀东动起手来,抬手凶狠的打着沈耀东的胳膊和胸膛。   何西远远瞧见了,顿时顾不上别的了,快步冲上前去拉开了他们两个,把沈耀东护在身后:“丁香你干嘛呢!”   就照他们两个这个相处模式,沈耀东的耐心迟早被磨没,到时候就是丁香重蹈覆辙的那一天。   “要你管啊!”丁香剧烈喘息着,她都被气的有些丧失理智了,见到了何西更是情绪激烈,什么恶毒的话都往外说:“你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你这个同性恋,死GAY,你恶心死了!”   当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火车站里,四周的人的视线看过来,期间夹杂着各种鲜明的恶意,何西觉得难堪,脸色苍白的向后退了半步。   但是下一秒,何西听到了一阵怒吼,从他的身后传来。   刚才还一直认打任骂不还手的沈耀东突然疯了一样窜出来,一把抓起了丁香的喉咙。   男人的体能优势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丁香就真的如同一朵脆弱的丁香花,轻而易举的被沈耀东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倘若沈耀东再使上几分力,说不定能当场直接掐死她!   四周的人尖叫着退开了些,何西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着扑上去撕扯着他们两个,旁边的学生们也跟着上来帮忙。   “沈耀东,你疯了!”何西用力的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沈耀东的脸,他下手狠了,沈耀东终于松开了手。   丁香一下子落到了地上,由男同学扶着,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咳嗽,何西抓着沈耀东的胳膊,脸上全是冷汗,声音都因为太过紧张而发抖,冲沈耀东喊道:“你干嘛,你想掐死她吗?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你要坐牢的!”   天知道刚才那几秒钟里,何西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别人能把这件事当成是一场冲突,转头就忘,但何西不能,没人比何西更清楚沈耀东刚才的力道了。   太让人害怕了。   但偏偏这时,地上的丁香依旧不依不饶,她被掐了一次之后竟然也不害怕,就像是一只立马投入到战斗中的母鸡一样,高高的昂着脖子,尖叫着喊着“沈耀东你居然敢打我”,然后扑上来、跳起来狠狠地抽沈耀东的耳光。   何西吓得都不会说话了,他连喊一声都喊不出来了,拼命地挡在沈耀东的面前,挥舞着去拦丁香的手,一边挡着,何西一边拉着沈耀东往后退,生怕沈耀东再扑上去。   而郝仁也带着几个同学拦住了丁香,一时间两个危险元素都被狠狠地摁着,生怕他俩再碰上。   恰好这时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过来问,郝仁去抽出时间跟人家解释,丁香被几个女同学拉住,何西才有机会跟沈耀东说话。   “你没事儿吧?”何西喘着气,拉着沈耀东站在一旁,神情紧张的盯着他上下看:“你怎么跟丁香在一起啊?”   沈耀东从刚才发了狂、被拉开之后就一直垂着脑袋,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似得,飞快抬头看何西一眼,见何西似乎没有很生气,才慢吞吞的解释:“我妈妈让我来的。”   那头,郝仁终于劝走了工作人员,他先是去跟丁香说了几句话,又过来跟何西说话。   “何西,这是你朋友啊?”郝仁一阵头疼,蹙眉看向何西,见何西点头之后,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半带着点疑虑似得问沈耀东:“你是丁香男朋友啊?你们小两口吵架能不能别这么吓人,搞得我们这帮中间人都跟着害怕。”   “我,我不是。”沈耀东一下子慌乱起来,几次摆手,好像“男朋友”这几个字烫嘴似得。   “行了兄弟,我不管你是不是啊,你是跟丁香来的,你俩的事儿你俩自己解决,别闹了啊。”   郝仁说了几句,示意沈耀东自己去跟丁香说。   沈耀东明显变得不安起来了,手指抓着衣角,怎么都不肯过去。   何西看的直叹气,他先是跟沈耀东说了几句,沈耀东点头了之后,他拉着沈耀东去找丁香,好声好气的和丁香说话:“丁香,沈耀东刚才不是故意的,让他跟你道个歉就算了,好不好?”   丁香被一帮女生包围着,还是一副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   何西就拉着沈耀东的胳膊说:“既然这样,你现在直接回家吧,跟你父母说是丁香不让你跟着的。”   丁香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恶狠狠地瞪了何西一眼,又看向沈耀东,嫌恶的说道:“算了,跟就跟着吧,离我三米远!”   何西看着丁香这张骄傲不屑、青春洋溢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是改变不了丁香了,看来还是得从沈耀东下手。   他们很快就坐上了去S市的火车,因为沈耀东是单独加进来的,所以没人愿意陪他,自然是何西陪他一起坐。   他们俩单独坐在了一个椅子上,靠着窗,期间沈耀东一直很兴奋地往外看,他看到哪里,何西就给他介绍到哪里,一边介绍这些景色,何西还一边悄无声息的给他普法,从刚才沈耀东掐丁香的事儿讲到了“杀人会被判几年”,简直化身成了一个唠唠叨叨的老父亲,生怕自家的崽儿干坏事。   何西说这些的时候,沈耀东就垂着脑袋,用手指头扣着何西给他的橘子,在某一刻,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我不想她骂你。”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爱大家鸭么么哒 (隔壁预收你们懂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桃有七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何西一肚子“今日说法”都被堵回去了,有些惊讶的看向沈耀东。   沈耀东却把脑袋垂的更低了,怎么都不肯抬起来了。   何西高兴地搓了搓膝盖,瞧瞧,他就说,沈耀东也是能改变的,只要有人真的关心引导他,他肯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决定了,关爱沈耀东从现在开始!   何·鸡汤好手·西已上线,随时准备战斗!   从A市到S市的火车是一个半小时,这一路上何西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儿都跟沈耀东分享了一遍,沈耀东最开始还打不开话匣子,但被何西问得多了,慢慢也就说了。   对于沈耀东来说,他的过去十几年简单的只有一座山,一条狗,几个玩伴和一条河。   他从长着很多好吃的果子的大山说到奶香香的狗崽崽,从一起长大的玩伴说到长长的河流,说道最后,还邀请何西一起去他家玩,不过说着说着,沈耀东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他觉得何西大概今天不会喜欢这些,他的家在深山里,会走一脚泥,还有很多虫蚁,咬到何西就不好了。   “真的啊?那你一定要带我一起去啊。”何西没想太多,高高兴兴的应了,他才应下来,前头的火车就到站了。   “到了到了!”郝仁立马站了起来,他此时就像是一个导游一样,对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操心,拉拉这个看看那个,一路带着他们下了火车站。   中国诗词的主办方早就派人等在了火车站门口,一路把他们接到了宾馆里。   中国诗词是在一个电视台里举办的,要等下周一,也就是两天后才能正式开始录制,而他们这群同学就会在宾馆里住两个星期。   这家宾馆是一家民宿宾馆,装修的很田园清新,每个人都可以领一个屋子,但是因为沈耀东是外来的,他没有多余的屋子,所以何西就拉着沈耀东跟他一起睡了。   反正每间屋子都有沙发和床,他可以让沈耀东睡沙发。   一群少男少女们都是头一次在没有家长的情况下自己出门,大家都很兴奋,头一天晚上都睡不着,干脆在民俗里自己开始做饭吃,最后他们决定在民俗外面的空地上烧烤,这也是这家民俗的一个卖点。   民宿老板自备了烧烤架,还提供了很多蔬菜,都是小院旁边自己种的,女孩子主动去洗菜穿串,男孩子就跟着打打下手,顺便在外面弄烧烤架。   不过男孩子一般都笨手笨脚的,做菜也做不好,最后女孩子把男孩子都给撵出去了,几个女孩占据在厨房里穿串。   何西本来也想去帮忙的,但因为丁香在厨房,他还得照顾沈耀东,两相权衡之下,他就没去厨房,而是带着沈耀东一起去弄烧烤架了。   厨房里菜刀剁在菜板上,肉块被放在盘子里,女孩子洗了手之后戴上了手套,坐在一起穿串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沈耀东的身上。   女孩子之间的八卦力量是很难想象的,没多久,她们就从丁香嘴里把事情挖出来了一个大概。   当然,是被丁香美化过的。   丁香全然不提沈家的那些恩怨,只是用各种嫌弃的语气把沈耀东说成了一个苦苦追求自己的男孩。   四周的女孩子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给了丁香一点虚荣感,她掐着嗓子夸张的说了一些沈耀东纠缠她的事情,没有提什么“父母婚约”,用个人言辞把沈耀东定位成了一个“痴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她的魅力似得。   说了一通之后,丁香突然有点好奇沈耀东现在在做什么了。   虽然她很讨厌沈耀东,但是她也不敢真的对沈耀东怎么样。   昨天的事情闹得很难看,丁香回家之后受了罚,她本以为昨天闹了那么大,父母会觉得丢人然后退婚,但没想到父母竟然捏着鼻子忍下来了,还让她好好跟沈耀东相处。   天知道这个沈耀东是个什么东西!   丁香越想越生气,好歹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富家小姐,竟然被拉去配给一个私生子。   她昨天回家之后就打听了,那沈耀东明面上跟沈肃北是表兄弟,实际上就是沈恒管不住裤腰带跟自己妻妹乱搞出来的私生子,而且前十几年都长在乡下,没上过学,怪不得看着土土的,乡巴佬。   丁香才想到这儿,门外就传来了一阵阵惊呼声,几个女孩唧唧喳喳的说什么“好厉害啊”“哇好棒”之类的话,然后就见几个女孩结伴进了门,其中一个还叽叽喳喳的跟丁香说:“哇,丁香,你那个男朋友好厉害哦,他一个人把烧烤架都弄好了,力气超大的。”   丁香顿时羞恼的反驳:“他不是我男朋友。”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有人夸他,丁香心里还是有一点虚荣感,她放下手里的青菜,板着脸站起来,嘴上说着“乡巴佬除了力气大还能有什么”,然后踩着小皮鞋往门口走。   民宿有一个大院子,种着各种送蔬菜,葡萄藤缠绕在木头架子上,烧烤架就立在葡萄架子旁边,沈耀东蹲在地上,正在给烧烤架起火。   彼时天色已经暗了,头顶是暗蓝色的天空,月亮和星星挂在天上,清浅的月光落下来,沈耀东蹲在架子旁边,一点火,橙色的火光一下子亮起来,沈耀东的半张侧脸被火光照亮,挺拔的鼻梁和认真的神情瞬间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   有几个女同学低声讨论了起来,别的不说,沈耀东长得还是很不错的,有一种硬汉小生的感觉,特别是他专心弄烧烤架子的时候,有一种男人特有的安全感。   “好了。”沈耀东把架子弄好了,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到何西面前求表扬,拉着何西过来看烧烤架。   何西刚才在打水,这院子里有一口井,井水甘冽,用木桶装着提上来,有点沉,何西晃晃悠悠的拎着,才一转身,就被沈耀东拎起来了。   沈耀东从他手里抢走水桶,然后拉着他走到烧烤架前,那模样就像算是个晃着尾巴的大型犬,等着何西的夸奖。   何西被他拖拽着走到烧烤架子前面,烧烤架子已经开始烧起来了,旁边还围着几个男同学,笑着跟何西说:“你这朋友怪厉害的嘛,一个人就架好了,我们都没插手。”   沈耀东听见了,但是并不知道如何回话,隐约还有点手足无措的站在何西边上,他打从家里出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竟然让他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他力气大嘛。”何西笑着把沈耀东扯到人群里,恰好有女同学送蔬菜和肉串过来,他们就一起跟着烤,大家都是岁数相当的男孩子,很快就玩儿到了一起,他们还教沈耀东玩手机游戏,一时间气氛格外融洽。   唯独一个丁香远远地站在门口,神情古怪的看着何西和沈耀东。   大家吃够了烤串,还喝了几瓶啤酒,郝仁提议说要玩打扑克,输的人要接受真心话和大冒险,一群学生聚在一起玩的格外高兴,沈耀东都跟着放开了玩儿起来。   何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暗暗放了些心。   “郝仁,手机借我一下。”何西起身,借上厕所的功夫借了郝仁的手机,他打算给沈肃北打一个电话。   才一天没有见到沈肃北,何西就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心口处缺了一块,做什么都没有力气。   等到他拿着手机走到厕所门口,扶着栏杆打电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悬在半空中似得,直到电话那边被接通,何西才觉得自己落到了地上,他不止落到了地上,他还开出了花,虽然他是站在初秋的夜晚里,处于烧烤的油烟和啤酒的辛辣里,但空气却是甜丝丝的,光是闻着都觉得醉人。   “喂?”电话那头,沈肃北的声音很疲惫,虽然他是第一次接到郝仁的电话,但却很笃定的直接喊了何西的名字:“何西,我这边快忙完了,明天就能去你家找你了。”   “我来S市了,参加比赛的事儿,之前忘记跟你说了,我也是昨天刚知道的,没联系上你,我就自己先走了。”何西一听到他的声音,酒精就上头了,他靠在厕所的栅栏旁边,絮絮叨叨的说今天这些事,还提起了比赛,说自己两周都回不去了。   一提到两周都回不去,何西就觉得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儿,他用手扣着栏杆,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来参加比赛了。   早知道就请病假了,也不至于两周回不去。   “那我明天就去S市找你。”沈肃北那头传来了些喧哗声,好像是护士,在喊着什么“家属”,沈肃北那边急急地说了几句,就要挂电话了。   何西被“明天去S市找你”这几个字儿说懵了,直到沈肃北挂了电话后他才反应过来,沈肃北要来了!   何西抓着栏杆的手冷不丁攥起来,剐到了旁边的铁皮凸起,疼的何西一个哆嗦,他呲牙咧嘴捏着手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彼时月凉如水,他靠着栏杆,用手指轻轻地碾着郝仁的手机,开始悄悄的算从A市到S市有几趟火车。   要不要再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呢?   何西在想这些的时候格外认真,浑然不知在他身后几米的位置,沈耀东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后退。   沈耀东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着,脑袋沮丧的垂着,整个人都很低沉,脚步慢慢的踩着,像是来时一样小心的往后退。   但是在退到一个转角的时候,他冷不丁的撞上了一只胳膊。   沈耀东吓了一跳,猛地一个回身,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丁香,她站在暗处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沈耀东跟丁香没什么好说的,扭头就想走,却突然听见丁香喊了他一声。   “喂。”丁香压低了声音,看着回过头的沈耀东那张和沈肃北极为相似的脸,突然一狠心,跺脚问道:“沈耀东,你该不会是喜欢何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会迟到,但一定会来!   隔壁预收求一下 爱你们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ot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丁香打从火车站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女人的直觉在这种时候准的一塌糊涂。   之前沈耀东一路上一直对她任打任骂的,说什么都不会发火,怎么一到了火车站他就突然翻脸了呢?   而且沈耀东对她一直都不殷勤,就跟在她身后,像是块木头似得,她还以为沈耀东跟沈肃北是一个脾气呢,但是从见了何西开始,沈耀东就变成了何西的小尾巴,何西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木头都开出花儿来了。   再加上刚才在烧烤的时候,沈耀东看向何西的眼神,以及现在沈耀东偷偷看何西打电话的样子,丁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沈耀东的反应也确实证明了丁香的猜测是正确的。   刚才还没什么表情的沈耀东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激烈反驳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丁香被沈耀东吼的一怔,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她瞬间拔高了声音吼道:“他有什么好的,一个男人,你们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喜欢他!”   丁香的动静大了点,把沈耀东惊的够呛,他害怕被何西听到,连忙捂住了丁香的嘴,丁香顿时踢打挣扎了起来,动静不小,沈耀东慌了,他左右看了看,一狠心,直接把丁香推进了民宿的楼道里。   民宿一共有四层,一楼到三楼都是给客人住的,四楼是封闭的,在四楼上面有一个天台,之前老板还和他们说可以上去看星星,景色很不错,这个楼道是单独制造出来的,就为了上天台看星星。   现在大家都在门口葡萄架的地方烧烤呢,沈耀东把丁香推进楼道里,也没有多少人看见,楼道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人,沈耀东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冲丁香发火:“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何西是朋友。”   “朋友?”丁香推开沈耀东,退后几步上了台阶,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耀东,嘲讽似的讥笑:“哈,我看你是不敢让何西知道吧?万一何西知道你喜欢他,不肯跟你玩了怎么办?”   沈耀东的脸涨得通红,他本就生的高大强壮,此时恶狠狠地盯着丁香的样子把丁香给吓到了,丁香本能地退后了两步,又上了两节台阶,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的动作是有些示弱了,她顿时羞恼起来,不甘示弱的跟沈耀东继续瞪眼睛,反正沈耀东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我和他是朋友。”沈耀东嘴笨,他争论不过丁香,只能一遍遍重复:“你别胡说。”   “你跟他是朋友,那你知不知道他跟沈肃北在一起了?”丁香单手扶着栏杆,满怀恶意的冲沈耀东冷笑:“何西早就跟沈肃北在一起了,他俩好的都在一个房间里睡,他们俩睡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你知不知道?”   沈耀东的脸色从通红转为铁青,他猛地抬起手,一拳砸在了扶手上:“你不要胡说,何西不是那样的人!”   扶手是铁质的,被沈耀东砸的嗡嗡响。   虽然沈耀东砸的是扶手,但丁香却觉得自己的脸上也跟着生疼,她被沈耀东那种不由分说的袒护气的都要发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何西?她到底哪里比不上何西!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都是瞎了眼了吗!”愤怒和嫉妒使丁香短暂的忘记恐惧,高声的冲沈耀东咆哮:“我告诉你,你就算喜欢他也没用,他不会喜欢你的,他喜欢的是沈肃北,他才不会看你一眼呢!你这么讨好他根本没用,煞笔没用你懂不懂!”   “咚”的一声,沈耀东狠狠地踹了一脚扶手,扶手瞬间“嗡嗡”的剧烈颤抖起来,然后就是沈耀东的吼声。   “用不着你管!”沈耀东的额头上的青筋都跟着抖:“我就是想他过得好,想他高兴,用不着他喜欢我,也用不着他看我,更用不着你管!”   不大的楼道里都是沈耀东的吼声,丁香在某一刻都被吼懵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耀东是什么意思。   不管何西喜不喜欢他,他都喜欢何西。   她一时之间都觉得好笑,为沈耀东的蠢而发笑,她狰狞的脸上挤出来一丝嘲讽来,声音不再那么高了,但是却极为尖细,专捡着恶毒的话说:   “你还觉得自己挺伟大是不是?云备胎啊你,你也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你信不信,何西要是知道你喜欢他,肯定就不和你玩儿了,人家就是觉得你可怜,和你说两句话而已,心里肯定看不起你这种私生子!你也配跟沈肃北比?”   丁香尖锐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沈耀东被她的话刺的呼吸都跟着越发急促,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桶,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点火星而爆发。   恰好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动静。   “谁在里面?”是刚从厕所出来的何西,他在从厕所出来、经过这个台阶的时候听到了点动静,像是有人在争吵,而且那女人的声音还很像是丁香。   可别是沈耀东跟丁香又吵起来了。   何西在门外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呢,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厉声尖叫,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丁香!   “何西,何西——”丁香站在楼梯上,听出了是何西的声音,突然拔高了音量喊了起来。   沈耀东一惊,何西三令五申让他不准和丁香发生矛盾,他很怕何西生气,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丁香,所以大跨步的往台阶上走了两步。   但已经来不及了,何西直接推门进来了。   狭小的走廊,三个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一楼半台阶上,一个踩在第三阶台阶上,气氛诡异的很。   何西最先发问:“你们在这里吵什么?”   他蹙眉看向沈耀东,刚想问沈耀东为什么又跟丁香吵架,就听见丁香笑嘻嘻的问:“何西,你知不知沈耀东他对你——啊!”   丁香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死死的捂上了她的嘴。   沈耀东犹如一只凶猛的猎豹,直接一脚踏上台阶,冲到她的身前,胳膊一捞,以一种挟持的姿势掐着丁香的脸,把丁香剩下的话全都掐回了肚子里。   何西被惊了个魂飞魄散,一股凉气顶到脑袋上,他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去抓沈耀东,想要沈耀东松手:“放开她,你疯了!我之前和你讲过的话你都忘了!”   沈耀东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就在这一瞬间里,丁香一口狠咬上了沈耀东的手,趁沈耀东松手的瞬间高声喊道:“沈耀东他喜欢——”   “啪”的一声响,沈耀东掐住了丁香的脖子,用力之大简直像是要当场把丁香的脖子拧断!   “沈耀东!”何西的嗓子都喊劈叉了,他飞快的往台阶上爬,想从沈耀东手里把丁香抢回来,但沈耀东死活不肯送手,甚至何西一跑上来,他立刻拖着丁香往楼上跑。   沈耀东个高腿长,力气也大,带着一个丁香上楼毫无压力,四层楼他蹭蹭几下就上去了,反倒是何西跟不上,他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惊慌和不解堆满了他的胸口,他拼命的追,一不小心还踩漏了个台阶,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耽误了五六秒,等他追到天台上的时候,沈耀东正掐着丁香脖子在和丁香吼什么话。   “沈耀东!”何西好不容易追上来,又急又气:“你疯了啊,你到底想干嘛,你想坐牢吗?”   “坐牢”这两个字杀伤力巨大,被普法普了一下午的沈耀东一下就怂了,他手上一松,丁香就跌坐在了地上。   天台地方不是很大,也就一百多平米,很简陋,边缘都没有栅栏围着,而丁香在获得自由的一瞬间,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结结实实的给了沈耀东一个耳光。   何西看的魂飞魄散。   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他妈不能怕死一点吗!   何西快步扑上前,想先把两个人分开,而这时,丁香突然自己踉跄着跑了起来,她好像是为了主动避开沈耀东和何西,竟然一路径直跑到了天台的边缘处,一边跑一边嘶哑着嗓子,高声的喊:“他喜欢你,何西,他——啊!”   跑到天台处的时候,因为四周昏暗,丁香脚底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径直冲着天台摔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何西脑子一热,奔跑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他冲上去,伸手,抓住丁香的胳膊,然后因为惯力被丁香一起拉扯下了天台,在跌下去的一瞬间,何西咬着牙把丁香推了回去。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脑海,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沈耀东也跟着他跳了下来。   最后定格在他面前的,是沈耀东惊慌失措的脸。   “砰、砰——啪嗒...”   “滴滴滴,滴滴滴——”   “病人有苏醒迹象了,快!快通知家属!”   “天啊,简直是奇迹,他的手在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 真 早   日常吆喝隔壁少年狂 第37章   头好痛,好晕,眼皮像是有千金重,睁不开。   耳旁不断地有人在说话,还有人在掀他的眼皮。   眼皮被掀起来的时候,一点白光刺进眼底,何西的意识回归脑海,浑身都跟着酸疼了起来。   身体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的疼,刚才还很细小的说话声突然间变得很大,猛地炸响在耳廓里,脑袋里嗡嗡的跟着响,何西痛的几乎想要打滚。   “啪嗒”一声声,手臂打在床头上,何西“啊”的一声挣脱了无形的桎梏,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乍一睁开眼,眼珠都跟着一阵刺痛,何西被迫闭上了眼,短暂的闭了两三秒,就在这两三秒里,何西听见了旁边的人的惊呼。   “天哪,醒过来了!通知家属了吗?”   “睁眼了!看我,看,这是几?”   何西艰难的一睁眼,就看到有个白大褂在他面前竖起两根手指,他一张口,费劲的挤出来一声“二”。   四周的人又是一阵欢呼,都在为这个幸运儿高兴。   唯独床上的幸运儿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一睁眼,眼前是整洁的病房,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左手边是窗户,有灿烂的阳光从窗户那边照进来,右手边是一个医生,正伸出第三只手指头,问:“这是几?”   何西浆糊一般的脑子渐渐清晰,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忍着头痛问医生:“丁香怎么样了?有摔下来吗?沈耀东呢,我记得他跟我一起下来的。”   四层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他都没什么事儿,沈耀东那个体格应该也没问题。   “警官,人质您已经救下来了,犯罪分子逃跑啦。”医生后面跟着个护士,见何西问话了,连忙笑着答话:“您现在是咱们A市的大英雄呢,好多记者都等着要采访您呢。”   何西怔怔的看着那护士的笑脸,看着那张嘴一张一合,那些字逐句钻进脑海,看着旁边的医生在本子上写字,最终,他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看到了右胳膊上薄薄的肌肉线条,看到了腿上常年磕打留下的伤口,还看到了左胳膊上的绷带。   这是他六年后的身体,也是“现在”的身体。   旁边的医生还在碎碎念。   “十二层楼的高度,你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中途住户伸出来晾衣服的栏杆,就这,你还在床上昏迷了两个半月呢。”   两个半月,他在六年前,恰好待了两个半月左右。   十二层楼,栏杆,犯罪分子,人质...   几乎都已经被淡忘了的场景又涌上脑海,何西的呼吸越发急促,他捏着自己的大腿,不可置信的掐了一下。   他,回来了?   病床不是很软,坐着的时候让何西想到了自己幼年时住了十几年的家,想到他曾跟沈肃北坐过的一张床。   何西的牙关紧紧地咬着,他从自己的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儿,眼前的所有都在证明,他回来了,回到了曾经的世界。   “感觉怎么样啊?”医生发现他的病人有点呆头呆脑的,别是摔坏了脑子吧?医生一边说,一边摁他的胳膊和肩膀,问:“这儿疼吗?”   谁料医生才摁了两下,床上的何西突然跳了下来。   不行,他得“回去”。   丁香还不知道有没有安全,沈耀东也不知道怎么样,还有沈肃北,沈肃北还要去找他的,他要回去!   “哎病人别乱跑!”医生吓了一跳,伸手一抓,谁料生龙活虎往床下跳的何西直接扑倒在了床下。   脸和瓷砖正面接触的瞬间,何西听见医生“哎呀”一声:“你都躺了两个月了,下肢都躺没劲儿了,跑什么跑。”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把何西从地上扶起来,他本来只是想把何西拽回床上,谁料到他往地上一伸手,就见何西挣扎着爬起来了。   他在床上躺了太久,最开始走路的时候并不顺利,他慌忙用手撑住了墙壁,直直的往外走。   护士连忙伸手去拦,但都被他推开了,出乎意料的,那具被时间消耗的瘦弱了不少的身体里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执拗的往门口走。   年轻的小警察扶着墙往门外走,因为卧床太久,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锁骨的痕迹尤为突出,病号服挂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苍白的手指格外用力的扣着瓷砖缝,快步的往外走。   最开始他走的还踉跄,但不过十几秒后就跑起来了,从病房跑出去后,竟然直接跑到了楼道里,在楼道窗户旁边打开窗户,一副作势欲跳的样子!   医生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就上去拦,不过他还没等跑到呢,一只手先他一步把窗户前的人给拉下来了。   “你小子他妈的疯了!”一道爆炸性的怒骂在耳边炸响:“跳楼跳上瘾了是不是?下回我拉你去珠穆朗玛峰上跳,省的老子给你收尸!”   何西后脖颈一紧,直接被人拉着丢到了走廊地上,对方显然还余怒未消,顺势上来又踢了一脚何西的背:“妈的死小子,还不起来!”   何西被踹了一脚,但还是没爬起来,而是坐在地上,昂着头看他眼前的人。   他身前站着的是个头发油腻,脏兮兮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个皮夹克,胡子拉碴、不耐烦的垂头看着他,看他还是那副蠢样,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然后冲他身后的医生喊:“这人是咋的了?脑袋摔出问题了?”   “马警官,您别急啊。”医生哀叹一声,连忙走上来扶起何西,一边扶还一边说:“这些都得做个检查才知道。”   但他拉着的何西呆呆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傻傻的看着马卫国。   马卫国,也就是何西的队长,A市刑侦队长,两个半月前带着何西去抓人的哪位。   马队长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队长,他见何西不说话,就粗声粗气的指着自己,冲何西说:“我,马卫国,你队长,不认得我了?是摔失忆了还是摔傻了?”   何西还是怔怔的不说话,马卫国看的一阵心烦意乱,正是着急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不缓不慢的皮鞋声。   马卫国叹息着回头:“不好意思啊沈总,您瞧我这小徒弟,傻了个屁的了,估计也说不明白啥了。”   说着,马卫国伸手往后一捞,把何西拽在手里推了出来。   在那一瞬间,皮鞋声和马卫国的声音混在了一起,阳光似乎都更璀璨了些,一切都跟着放慢,直到何西看见对面的人。   “没关系。”迎面走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青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鼻梁高挺,眼神冷冽,整个人看上去犹如雪山冰川,又冷又欲。   对方在何西身前两米左右站定,遥遥的和何西对视。   小警察的事迹他已经听说了,十二层楼飞扑犯罪嫌疑人,他曾以为对方应该体格健壮,孔武有力,但没想到真人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很瘦弱的孩子,像是邻家刚毕业的弟弟,比他还要矮上半头,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能透过病号服看到他明显的锁骨,脸色很白,小圆脸上有明显的消瘦痕迹,脸颊凹陷下去,但眼珠却很亮,黝黑闪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在对视的瞬间,他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眨啊眨,最后竟然落下泪来。   那时的沈肃北还不知道,那滴眼泪是上天给他准备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预收   夸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75571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 2瓶;bot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这怎么还哭上了?”马队长一惊,伸手一拽,捏着何西单薄的肩膀晃了晃,有些无措的扒拉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扒拉第三下,就被医生给打开了手。   “让开让开!快,带病人去检查。”医生从马队长手里把何西抢了下来,带去做检查。   何西浑浑噩噩的被拉扯去做检查,又被拉扯着回到了病房,病房里只有马队长一个人在等,医生就跟马队长简单的说了一下何西的病情,说什么昏迷太久受不了刺激,又说什么情绪可能会失控,要家属注意。   马队长在看到何西的时候,显然克制了一下情绪——他昂起来要打何西的手又放回去了。   何西怔怔的和马队长对视了几眼之后,突然清醒过来了,环顾四周之后急急的问:“沈肃北呢?”   “你还有脸问。”马队长简直怀疑何西刚才是演的了,他伸手在何西的脑袋上揉了两下,似乎是想打,又忍住了,搓着手怒道:“人家刚才是来问你案情的,结果你呢?跟个傻子似得,看着人家掉眼泪。”   何西脸色发白,懵懂的坐在床边上,一言不发。   马队长一见他不说话就愁的很,他带的这小警察哪儿都好,听话又用功,就是太老实了,长了一张任人欺负的脸,就不是个做警察的料。   “他要问我什么案情?”过了大概半分钟左右,何西才从荒诞的想法中回过神来。   不管那两个月是不是真实存在过,他现在都回到了原有的世界里,他得打起精神来把这个世界的麻烦给解决。   还有...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沈肃北会不会...   “关于犯罪嫌疑人的,跳楼的那个。”提起来案子,马队长严肃了许多,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何西一眼,说道:“你当天跟那个犯罪嫌疑人一起坠了楼,一起撞上了晾衣杆,人家抓着晾衣杆就跳进了住户的阳台,跑了,你呢?一路坠到底儿!”   何西被骂的缩了缩脖子,舔了舔干的起皮的嘴唇,悄悄转移话题:“那犯罪嫌疑人呢?”   “资料,给你看看。”马队长从兜里掏出来一份叠起来的纸,丢给何西。   何西连忙拿起来看,越看他的心越沉,最终沉到了谷底。   上面的资料是他熟悉的脸。   在一天前,他还和这个人一起烧烤喝酒,这人还拉着他去看烧烤架,但现在,这个人的脸却出现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他的一生都被浓缩成了几个字——犯罪嫌疑人,沈耀东。   “这次也算是托你的福,犯罪嫌疑人留下了血液,根据DNA排查,查出了上面那人。”马队长点了根烟,也没管什么病人不病人的,面色阴沉的说:“刚才来看你那个叫沈肃北,是犯罪嫌疑人的哥哥,现在我们正怀疑,犯罪嫌疑人会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是家庭矛盾导致的...打击报复吗?”何西喉头一动,垂着眼睑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人家也没跟咱说实话。”马队长嗤笑一声,用手指头点着何西手里的文件纸,说道:“沈家人都快死绝了,他们这一代现在就剩下这对兄弟了,怎么回事咱们也问不出来,沈肃北在高中毕业之后就直接出国了,也是去年才回来。”   “按照时间线来算,他回来之后,沈耀东就开始杀人了,但是沈肃北就说一句“我在国外什么都不了解”,就都给推了,咱们也拿人家没办法。”   马队长说到这儿,语气多少有些不好。   何西能够明白马队长是什么意思——现在摆在眼前的是大案,是一个连续作案的杀人犯,但这位杀人犯的哥哥却不肯配合警方调查,让马队长很不舒服。   何西又翻看了剩下的一点资料。   沈肃北的母亲在沈肃北出国第一年就去世了,沈肃北的小姨,也就是沈耀东的母亲在沈肃北回国前一年去世了,两位阿姨都是壮年的身体,但是却都先后病逝,而沈肃北和沈耀东的父亲却去世的比较意外,是车祸,就在半年前。   沈家这些人还都是死绝了,只剩下沈肃北和沈耀东两个兄弟。   何西翻看这些资料的时候,有一种透过时间洪流,窥探到世界的秘密的感觉,同时还有一种荒谬感。   他横跨过两个世界,曾经在两个时间点见过一个人的不同模样,那些鲜活的面孔依稀还在眼前,但现在,他却只能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听着别人的口述,来了解这些人现在的模样。   “虽然沈肃北在查到他头上的时候积极配合咱们调查,但是我总觉得这个人像是隐瞒了什么。”马队长又点起了第二根烟,还想抽,被进门的护士给喝止了:“病房里不准抽烟。”   马队长这人好面子脾气暴,被人说了一句当场脸上就挂不住了,把烟掐了就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招呼何西:“起来起来,走了。”   “病人身体还没好呢,要再留院观察!”护士连忙说道。   “刚才不是查了吗?都说了没问题了,用不着。”马队长把何西拉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再说了,我们可没钱付你们的住院费,就当给你们省钱了。”   护士被这么一说,也就没有伸手拦着了。   何西听的一阵茫然:“没钱付住院费?”   马队长斜睨了他一眼:“何西小同志,睁开你美丽的大眼睛看看,再用你聪明的小脑袋瓜想想,咱们支队穷成什么样?出去出差都得俩人挤一个破宾馆,一人睡大床房都不给你报销,有钱给你住这种病房吗?”   何西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病房。   他刚才一直处于一种神游状态,满脑子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刚仔细观察病房。   这间病房很高档,和以前住的那些几个人一起的病房都不一样,单人病房,还有供人休息的沙发,以及独立的洗手间,还能洗澡,还有衣柜。   从病房出来了就是很宽的走廊,走廊的窗台上还摆着百合花,花香馥郁,环境优雅舒心。   “这儿是人家沈肃北的私人医院,你出事儿之后,我们根据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血迹找上了沈肃北,沈肃北知道是他弟弟犯的事儿之后就主动联系了我们,让你住了这病房。”   说着,马队长用手指头点了点这病房的门,说道:“这病房光是住院费一天就要五千块钱,更别提那些专家治疗了,你在这住了两个月,活生生烧掉了一套房子的钱,也就是人家沈总有钱了,真是,一个家出来的两个弟弟,怎么这么极端呢。”   何西一听到“沈肃北”这三个字就觉得心尖发颤,队长说一句,他就觉得心头上颤一下:“那这样的话,沈肃北应该也有一定的危险,毕竟他们兄弟俩...感情应该不是很好。”   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之后,何西才发觉“沈肃北”这三个字在他心口处有多重,他失魂落魄的跟着马队长走,正下台阶呢,就听马队长继续说:“是,我们也有这个疑虑,之前我们提出过要对沈肃北进行保护,但是他给我们拒绝了,说他的保镖足够多,不需要我们来。”   “有钱人都有这臭毛病。”马队长说了半天之后,痛心疾首的总结了一句:“都觉得自己多牛逼,不听咱们的建议,等出了事儿就都晚了。”   何西听的心头一阵发紧,脱口而出一句:“要不,要不让我去保护他吧。”   马卫国扭头瞥了一眼何西,突然一改暴躁风格,极为温柔的抚摸了一下何西的脑袋:“好孩子,脑袋都给摔傻了,就你现在这走两步就喘的样儿,真要碰上犯罪分子,你俩谁保护谁啊?”   何西脸色微微涨红,他心知马队长说的是对的,但还是跟在马队长屁股后面磨:“那,那也不能不保护吧?万一沈肃北出现点什么意外,咱们也不好交代啊。”   马队长蹙眉回道:“那是我不愿意保护人家吗?是人家不需要,人家自己有保镖,还是从专业保镖公司雇的,人家那等级的保镖可不止是保镖,退役特种兵和退役拳王都有,怎么都轮不到你吧?”   何西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不是不一样嘛?人家那是自己私人的,咱们是官家的,不管私人需不需要,官家都得表态,毕竟这次凶杀案已经出了五次意外了,如果再来个第六次,外界媒体肯定又说咱们不出力了。”   马队长被何西说的一愣一愣的,诧异的上下扫了何西两眼:“这你昏迷了俩月变聪明了,都知道顾及官家颜面了?”   何西抿着唇没说话,但眼睛却一直闪亮的盯着马队长看。   彼时他们俩已经出了私人医院的大门了,正走在路上呢,马队长是骑摩托的,他一边跨上摩托车,一边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说道:“你说的是没错,但是人家不用啊,这样,你要真想保护他,你自己去跟人家说,你要真想去,我就送你去他公司楼下,刚才人家已经去公司上班了。”   何西一咬牙一跺脚:“为了咱们支队的名声,我豁出去了,去!”   马队长神情莫测的瞥了一眼何西。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何西醒过来之后,他就觉得这小子变的蔫坏,以前老老实实一小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怎么昏迷了两个月,还给昏出一肚子坏水儿呢?   二十分钟后,马队长在A市市中心的一家大楼前停下了,让何西自己上去。   何西就自己掏着警员证上门了,他先跟前台说了几句话,前台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主动带他上楼了。   何西站在电梯里的时候一阵紧张。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接触沈肃北,也不知道长大了的沈肃北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满脑子乱糟糟的,电梯“叮咚”一声到了,他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出电梯,但他才抬起脚,一抬头,正对上了并肩进来的两个人。   是沈肃北和另外一个男人,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肩并肩的往外走,彼此都是一张精英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但因为彼此气场相同,竟显得格外和谐。   何西看的心里咯噔一下。   沈肃北在这个世界...该不会有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早 第39章   何西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人。   对方比沈肃北稍矮些,大概一米八多一些,头发是半长的浅褐色卷发,用皮套绑在耳后,脸上带着金丝眼镜,不笑的时候一脸精英样,但一笑起来就有点坏,挺勾人的。   何西暗戳戳的想,沈肃北应该不喜欢这个类型吧?   “沈总,这位是警察。”旁边站着的秘书一见到沈肃北,立刻开口介绍道:“这位警官说找您有事儿,我刚才打您的电话您没接,我记得您说过这类事情一律优先处理,我就把人带上来了。”   说着,秘书还有点不安的瞥了一眼旁边的西装人,似乎有点害怕自己的“自作主张”让沈总不高兴。   “看来我打扰到你的正事儿了。”但出乎意料的,先开口的却是小卷毛,很自然的跟沈肃北说道:“要不要推迟今晚的晚餐?”   “不用。”沈肃北目不斜视的走进了电梯,声线淡漠的回道:“既然撞一起了,那就一起说吧,今晚一起吃顿饭,省的我再跑一趟。”   这个语气是要跟他一起吃饭的意思吗?   何西赶忙退后了些,让出了点地方,顺便悄悄的看了一眼沈肃北。   他记忆里的沈肃北还是个穿着校服,拿着篮球,在后巷跟人打架的高中生,肆意张扬,满脸都是蓬勃的朝气。   而现在,背对着他的男人脊背挺直,西装革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沈肃北的鼻梁和半个眼脸,他的脸已经彻底长开了,不像是年少时的青涩,眉眼沉下来的时候自带一股气场,冷峻严肃,宛若一座冰山似得。   何西的心头微微发酸,赶忙垂下脑袋来调整状态。   这个世界的沈肃北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沈肃北了,他不能再这么看下去了。   沈肃北身边的人也跟着一起进了电梯,对方显然比沈肃北更活跃些,主动和何西打招呼:“你好,我叫丁柳,这是我的名片。”   何西连忙接过,名片上明晃晃的写着丁柳的名字,还有职务,是一家汽车公司的经理,看上去很年轻有为。   “我叫何西。”何西捏着他的名片,干巴巴的介绍自己:“我没有名片,是个警察,在A市警局给马队长打下手。”   他说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去瞟沈肃北。   沈肃北依旧背对着他,肩背挺立,腰腿笔直,仿佛没听到他的任何话似得。   何西有些许难过,虽然他知道这不是他认识的沈肃北,但是他一时间也拐不过这个弯儿来。   他见过沈肃北太多面了,热烈的,温柔的,霸道的,肆意妄为的,贴心爱护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沈肃北都把他捧在手心上,向所有人宣布他的存在。   以前他还觉得这热度太烫人,但现在沈肃北一冷下来,他反倒受不了了。   简直像是被人用铁签子一下一下戳着心,一下戳不死,但被戳的疼。   “扑哧。”丁柳听着何西真诚无比的自我介绍,不由得笑出声来,半开玩笑的说:“你可真可爱。”   丁柳话音刚落,电梯“叮咚”一声响,到了。   沈肃北先一步走出去,然后是秘书,何西连忙跟上,而丁柳落后他一步,跟在他身后出来了。   丁柳这个人长了一张贵族的脸,看着好像很不好接近,但一说上话形象就崩了,崩的让何西很放心——沈肃北是绝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太闹人了。   丁柳是个十足的话唠,还是那种乐天派话唠,从电梯出来到停车场这段路,丁柳“哈哈哈”了七次,“真的嘛”了三次,“你好可爱哦”了两次,一直绕在何西旁边这个那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何西是朋友呢。   “上车。”沈肃北走在前头,蹙眉打开了车门,冷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人。   何西被丁柳缠的头皮发麻,趁这个机会赶忙爬上了副驾驶,甩开了丁柳,获得了短暂的安静。   丁柳就爬上了后驾驶座,人家俩人都坐在前面,他就把上半身往前探,夹在何西和沈肃北之间,继续跟何西说话。   他大概知道沈肃北不会理他,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一直跟何西讲话,何西一向不会拒绝人,特别是这样热情洋溢的人,只能一直附和着人家。   他们从“警局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凶杀案”聊到“死人几天会腐烂”,聊来聊去,聊的何西都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也不知道丁柳为什么对这些这么感兴趣。   “实不相瞒。”就聊了这么一会儿,丁柳就从两个座位之间挪到了何西的座位旁边,两只手放在何西的靠背上,趴在何西的耳侧叹气:“其实我大学时候学的专业是法医来着,本来我毕业就该做个法医,谁知道天降横祸,我被迫接受家族企业,成了一个年轻总裁,遗憾啊。”   耳边的热气吹到耳廓里,何西抿着唇稍稍坐远了一些,但他才坐远一点,他身后的人就跟着靠近了一点,一脸遗憾的和何西表示:“你们警局收兼职吗?没事儿过去看看尸体啥的,不要工资的那种。”   何西才张口,还没来得及拒绝,沈肃北突然猛地一打方向盘。   整个车子来回摇晃了两下,何西还好,系着方向带,只是被甩了一下,丁柳就惨得多了,他“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接在座位上东甩甩西滚滚,鼻梁还撞玻璃上了,金丝眼镜都撞掉了。   “到了。”而始作俑者也没有道歉的意思,透过后视镜冷冷的看了丁柳一眼,直接开门下车了。   何西连忙跟着趴下来,顺便帮后车座上的丁柳开了门,探头问道:“你还好吧?”   “哎哟,还是小西西关心我。”丁柳呲牙咧嘴的从车后座上爬起来,从何西开着的门上下来,一只手就搭上了何西的肩膀,一边揉着鼻梁,一边笑嘻嘻的跟何西解释:“沈肃北一向这样的,不用怕,有我在他不会随便跟你翻脸的。”   一路上才十几分钟的时间,丁柳就单方面的成了何西的好朋友,在何西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顺便还给何西起了一个外号。   大概也就是看何西好欺负,被人怎么说都不会翻脸,丁柳才敢这么肆意的和何西开玩笑,他要是敢叫沈肃北一句“小北北”,沈肃北能把他牙打掉。   彼时他们正处于一个地下停车场,丁柳说话的尾音在停车场里散开,走在前头的人也能听见,沈肃北正从车上下来,走在前头,闻言回过头来,冷冷的盯着丁柳看。   丁柳立刻不说话了,拉着何西赶忙追上了沈肃北。   沈肃北带他们来的是一个大厦,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去,坐到顶楼就是一家旋转餐厅,价格十分美丽,来一次大概是何西半年工资。   何西跟着沈肃北上来的时候都有些晕头转向了,被丁柳忽悠的都快忘了自己要来干嘛了,直到坐到了位置上,点完了餐,沈肃北开口问他“找上来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何西才猛的反应过来。   他是要来保护沈肃北的。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们局里下达了关于“玫瑰杀手”的指令。”何西硬着头皮瞎扯:“我们队长认为您可能会有人身危险,需要保护,所以想让我来保护您。”   其实这个人身保护完全是看人家被保护人愿不愿意的,没有“强制”这一说,但是何西心里那点小心思作祟,就故意把这件事儿说的很严重,想让沈肃北同意让他来“保护”。   虽然是另一个世界的沈肃北...但何西还是十分想保护他,虽然这个世界的一切已经笃定,无法再改变,虽然沈肃北已经不需要他来保护了,但他还是想要为沈肃北做一点什么。   在听到“保护”这个词儿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沈肃北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用眼眸上下扫了何西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能保护我吗?   何西的脸色跟着微微涨红。   单看他和沈肃北的体型差距,恐怕他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   “在和犯罪分子做斗争的时候,不一定非要用体力的。”何西厚着脸皮说:“还需要经验,这方面我觉得我还,还挺可以的。”   不知道是不是何西的错觉,他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沈肃北突然很轻的勾了一下唇角,但他再看的时候,那抹浅淡的笑意又消失不见了。   “对了,你刚才说,有事情要一起谈,什么事儿啊?”何西看着沈肃北的连,他的耳朵突然热了起来,连忙垂下头,有点生硬的转移话题。   “是我的事儿。”在旁边的丁柳终于插上话题了,他脸上的笑已经淡了不少了,虽然还是带着笑的模样,但却显得有些勉强,他低声问道:“丁香是我表妹,我就是想跟你打听打听,我妹妹她真的是被...杀的吗?”   丁柳的停顿,大概是为了照顾沈肃北的心情,不管怎么说,沈耀东都是沈肃北的弟弟,他们都姓沈,在外人眼里是分不开的。   何西的心也跟着微微沉了下去。   不管过了多久,想起来第一个受害人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一阵难受压抑。   特别是在见过丁香活着的时候的样子,何西现在就更难受了,他微微舔了舔嘴唇,低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案件还没有侦破,我们不能和任何人透露案件信息。”   丁柳的神情也有些黯淡,他漂亮的大眼睛微微垂着,带着点难过,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了,冲着何西笑道:“让你困扰了,没事,不用太为难,我以后不会问了。”   恰好在这时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了,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   虽然何西和他们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们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主要还是丁柳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说起话来又很亲切,一顿饭吃完,何西连丁柳初恋叫什么都知道了。   饭吃完了,也就要散场了,他们三个自然而然的出了饭店,一路上,沈肃北也没提之前的话题。   何西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底里却一阵失落,出酒店的时候下意识的跟沈肃北拉开了距离。   他们正走在回去的路上,丁柳接了个电话,吃完饭就已经直接告辞了,只剩下何西和沈肃北一起在饭店的走廊里走着。   这家饭店装修的很高档,走廊是暗蓝色的,闪着金色的光,走过去的时候灯光闪烁,美欢绝伦,像是行走在银河上一样。   何西头一次来这里,忍不住一直看向四周,反倒是沈肃北,习以为常的走在这里,脚步不急不缓,眼角都没有分往旁边一下。   他看着沈肃北走在前面的背影,恍惚间明白过来了。   他跟沈肃北的差距,早就已经拉到了一个无法填补的距离,他记忆里的青葱少年,早就经过层层蜕变,站到了一个他踮起脚尖也触碰不到的高度。   如果不是这场案子,他连进公司门口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和沈肃北一起吃饭了。   不知不觉间,何西越走越慢,他踩在绚烂的银河上,只觉得随时都会一脚踏空。   何西越走越慢,头越来越低,他想,他还是该回他的出租屋去,老老实实地,不要再心存幻想,接受本来就属于他的命运。   总不能因为做过两个月的梦,就真的把梦当现实了吧?   谁知道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何西越走越慢,眼见着沈肃北走过了一个拐弯,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何西靠着墙,轻轻地吐出口气来,顺着星空墙,一点一点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本来也不是属于他的东西,是他太过妄想了。   何西坐在地上,看着他脚前的这一块地发呆。   他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呢?   回家,做点东西吃,明天继续上班,抓人,像是以前一样活着。   这本来就该是他的生活。   但何西的心头却跟着一阵阵发颤,发抖,铁签子一根捅到了底儿,捅的他疼的喘不过气儿。   正在他坐在地上顺着气儿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皮鞋。   皮鞋锃光瓦亮,立在他眼前,在往上看是两根笔直的裤腿,再往上看,是白色的衬衣,再往上看,是沈肃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冷脸。   “在这蹲着干嘛呢?”沈肃北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清冷中带着几丝挪揄:“我还要靠着你保护呢,小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求营养液啥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宙第一美少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何西晕乎乎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晕乎乎的跟着沈肃北回到了地下车库,又晕乎乎的上了车。   直到沈肃北的车开起来了,他才反应过来,呆兮兮的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儿啊?”   “你们警局不是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护么。”沈肃北正在开车,说话的时候他刚一脚踩上油门,车子冲出地下停车场,在光和暗的瞬间,何西看见他嘴角一勾,那副清冷的皮囊下冒出了几丝坏劲儿:“当然要去我家了。”   何西被他说的一怔,恍惚间还以为看见了年少的沈肃北,但当他再定眼看过去的时候,沈肃北又是那样一副冷淡禁欲的模样,仿佛只是公事公办一样。   他家...   何西像是被这两个字给烫到了一样,猛地收回了视线,板板正正的坐在了副驾驶上,像是上课的小学生,连眼角都不敢乱瞟一下。   沈肃北的家并不远,是一个普通高层,占地一百五十多平米,一个主卧一个偏卧,一个书房,两个洗手间,还有一个大客厅,装修的很简单,黑白极简风,何西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这里明显是沈肃北自己的家,处处都是沈肃北的气息,他一进来就要被包围了,让何西有一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进来吧,你住客房。”沈肃北正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挂在衣架上:“我家里没有给客人准备东西,你就用我的吧,毛巾和牙刷的都是新的。”   何西被他说得懵懵的,恍惚间觉得他跟沈肃北在这个世界的关系像是倒过来了一样,在那个世界里,他让沈肃北住在他家里,这个世界里,轮到他住在沈肃北的家里了。   一想到他现在住的是沈肃北的家,何西就觉得格外烧得慌,哪儿都不自在,拉开偏卧的门的时候手指都出汗。   偏卧也是跟客厅差不多的装修,极简风格,一张白色的床,放着被褥和枕头,衣柜是灰色的,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而且一看就是没有人住的样子,何西在门口看的嘴唇发干。   能这么轻松地把他带到家里来,看样子沈肃北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男朋友呢。   “我给你们马队长打过电话了,你们马队长说了,等抓到他,我就不需要保护了。”   在何西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沈肃北的声音,他说的“他”,自然是沈耀东。   何西闻言连忙收起了自己那些小心思,有些局促的点头:“但是现在并没有他的消息。”   何西在跟马队长聊天的时候聊到了一些,用马队长的话说,沈耀东就是个耗子,在这钢筋铁骨的城市里随便找了个下水道就钻进去了,在阴暗角落里躲着藏着。   虽然整个城市都有摄像头,但沈耀东依旧像是泥牛入海,怎么找都找不到。   想到沈耀东,何西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他不可避免的想到另一个世界的沈耀东。   希望那个世界的沈耀东,没有走上这一步。   何西有点难受,闷闷的垂着头不说话。   恰好沈肃北接了个电话,他给何西做了个先去打电话的手势,让何西自便,何西见沈肃北去了书房,他也掏出手机,去偏卧给马队长打了个电话。   他得跟马队长报告一下自己现在的进程。   谁料手机才一接通,他就听见了电话那头的马队长的声音,激动又不敢置信:“何西,你真的住进了沈肃北的家啦?”   何西站在这偏卧里,悄悄伸手摸了一下灰色的柜门,低咳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回道:“是的,我现在就在沈肃北的家里,二十四小时保护他。”   马队长“啧”了两声,似乎是在撮牙花:“他怎么让你去了呢?之前咱们队里的人也想跟着去的,但都被他拒绝了,咋还就看上你了呢?”   马队长是个传统直男,说话也没有细思量过,那语气格外随意,就好像是何西是个看的顺眼的白菜土豆,顺手被沈肃北买回家了似得。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西一听到这话,顿时脑袋就空了,磕磕巴巴的回道:“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觉得需要我保护?”   马队长很缺德的笑出声来。   何西被他笑的脸都发热了,暗暗在心里庆幸,幸亏马队长不在他眼前,否则说不定还要追着他脸怎么烧的这么红。   “对了,何西。”突然间,电话那边的马队长突然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严肃:“如果你没成功进入沈肃北的家的话,这些话我就不跟你说了,如果你进去了,有些事我就要提前跟你说一下了。”   何西连忙洗耳恭听。   他们马队长虽然平时看着是个油腻腻的老男人,实际上心细如发,只要和案件有关的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在案子上有与生俱来的能力,几乎每一次都能抓到案件的根本。   “据我们所知,沈肃北是个同性恋,到目前为止还是单身。”电话那头,钢铁直男马队长猥琐的笑了两声:“保护好自己,小何同志。”   何西:...   这件事儿真是不劳您费心了。   突然间,门外有人“笃笃笃”的敲门。   何西被吓了一跳,匆匆挂断了电话,高声喊道:“进。”   沈肃北没打开门,而是在门外说:“我有点急事,要去一趟丁柳哪里。”   何西恰好拉开门。   他一拉开门,正和站在门口的沈肃北撞上。   哪怕换一个世界,他们俩人的身高也没什么变化,何西的脑袋顶还是撞到沈肃北的肩膀处,俩人距离太近,一个垂着头一个昂着头,看上去像是...要接吻似得。   何西怔怔的盯着沈肃北的唇看了两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肃北是来叫他一起走的,毕竟他现在得二十四小时跟着沈肃北,他有些心虚的缩了一下脖子,低咳了一声,说道:“走吧。”   也不知道丁柳出了什么事儿,沈肃北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却很快,拉着何西直接上了车就往外面开。   他们和丁柳吃饭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现在是晚上九点多,等车子开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下车的时候何西还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他们落地的地方是一个酒吧。   一般晚上十点的酒吧是刚热闹起来的时候,三五成群的白领们都陆续赶来酒吧里放松自己,等到凌晨一两点左右,酒吧就会被挤得水泄不通。   但现在,这个酒吧里却冷冷清清的,大门被关上了,他们是从后面进去的。   “这酒吧是丁柳的产业,丁柳每周二晚上都会来检查一下,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在酒吧后巷里遭遇到了袭击,他怀疑袭击他的人是沈耀东。”从后门进去的时候,沈肃北突然跟何西说了几句。   何西听的一脸诧异:“那为什么不报警?沈耀东为什么要找他?”   何西才一发问,沈肃北已经带着他进了门了。   丁柳在酒吧里有一个独立的大休息室,休息室门口早就等着一个服务员,见到沈肃北来了,连忙引着沈肃北进去,在何西经过的时候,他还悄悄的打量了一眼何西。   不过何西并没在意这个服务员的视线,他满脑子都是疑问,很想追问沈肃北,但是他们现在走在路上,何西就一直忍着。   他们先是一前一后的休息室,休息室不大,也就一个环形的大沙发,中间围着一个桌子,看上去像是个客厅。   丁柳手里握着一个毛巾,捂着脑袋躺在沙发上,他的额头上有一块伤,正在流血,见到沈肃北来了,他立刻起身来,但是视线在接触到何西的时候却停顿了一下。   “怎么样了,人没抓到吗?”沈肃北走过来,带着何西坐到了丁柳的对面,坐下的瞬间,何西习惯性的坐的距离沈肃北很近。   一般陌生人之间坐下时都会有一个25厘米左右的安全距离,但是何西对沈肃北没有,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沈肃北的旁边,俩人的胳膊动一下都能触碰到对方的那种。   坐下了之后何西就意识到了不好,但是坐都坐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察觉到。   “你们...”丁柳诧异的在他们两个之间环顾了一圈,然后摇头说道:“我没抓到他,反倒是他差点杀了我!要不是我反应快,我现在都被他给砸死了。”   说着,丁柳叹息着放下了手里的毛巾,露出了额头上的伤口。   伤口不小,是用板砖拍出来的。   何西看的直蹙眉,问道:“你说的“他”,是沈耀东吗?”   丁柳点头,笃定的说道:“就是他。”   “那我们现在要报警。”何西立马拿出手机,准备给马队长打电话,一边打一边说:“你刚才为什么不报警?犯罪嫌疑人出现是很危险的,你应该在第一时间报警。”   “等,等一下!”丁柳的神色突然有点不对,何西还没反应过来,沈肃北就一把摁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报警的动作。   “等一下。”沈肃北低声说:“先听他说完。”   沈肃北的手宽厚有力,握下来的时候带着一种上位者独有的不容拒绝的意味,何西有些不太适应,但还是忍住了,听丁柳先说。   “我觉得,可能也不是沈耀东。”丁柳的小卷毛发型乱了,垂了一绺在他眼前,他神情似乎很纠结,一只手握成拳头,顶在眉中心,低声说道:“我根本没看到人,在拐角的时候直接被拍了,那力度和身高很像是沈耀东,但是我不敢确定。”   何西放下了手里的手机,思考了半天,问丁柳:“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关于沈耀东和丁香,你是不是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警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更得好早   爱大家么么哒   (隔壁少年狂求预收)   非常谢谢羅生小可爱的投雷,还要感谢大家的评论留言,每次看到都会高兴很久。   其实我这本书成绩不怎么好,十多万字了也没几个人看,有时候也会觉得灰心,但是每次一想到你们就会觉得坚定很多。   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爱你们丫么么哒 第41章   何西虽然不是什么老警察,但是好歹也见过几个受害人,丁柳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先是被袭击了,但不肯报警,而是叫来沈肃北,本来一口咬定是沈耀东,但是在何西提出报警之后却又立刻改口了。   而且...何西忍不住瞥了一眼沈肃北。   沈肃北对丁柳似乎格外上心,一个电话就跑过来了,而且还阻止了他刚才打电话,何西虽然不爱这么想沈肃北,但还是产生了疑虑。   沈肃北和丁柳之间,似乎也有一些警方不知道的消息。   “我,我对警方没什么隐瞒的,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耀东会来找我,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妹妹吧。”   丁柳脸色微微苍白了些,他的白色毛巾捏在手里,上面的血迹和他苍白的皮肤映衬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他的额头上还在流着血,而丁柳似乎毫无察觉似得,带着点难过的说道:“警官,你应该知道,丁香跟沈耀东有过婚约。”   这事儿何西当然知道。   不提在那个世界的所见所闻,单说从这个世界上得知的,丁香和沈耀东的关系大家也都知道。   在确定沈耀东身份之后,那些受害人和他的的关系就都给挖出来了。   第一个,丁香和沈耀东有婚约,而剩下的四个女人,也或多或少跟沈耀东有点关系,要不然是豪门圈子里的,要不然是跟沈耀东见过面、单独吃过饭的,无一例外,全是女生。   “丁香跟沈耀东的关系很好。”   丁柳用毛巾挡住了大半张脸,何西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说:“他们本来今年就要结婚的,但是沈耀东并不同意,男人嘛,总想要再玩两年,丁香死的那天,我听见他们吵架了,隐约听他们说到了什么“怀孕”“孩子”之类的字眼。”   “他们两个还吵起来了,差点动手,我看见自己表妹受欺负,没忍住,冲进去打了沈肃北,后来还是丁香把我俩拉开的,然后我就走了,第二天就传出了丁香的死讯。”   顿了顿,丁柳又说:“丁香刚死,沈耀东就失踪了,我一直怀疑是沈耀东杀了警方,我一直都在向警方提出搜捕沈耀东的建议,可能沈耀东是因为这个,才会来找我的吧。”   何西微微抿唇,过了将近半分钟,他才说道:“我还是建议你报警,对了,你们酒吧附近应该有监控吧?应该查一查。”   丁柳的脸色更苍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流血的缘故,他冲着何西艰难的笑了一下,说道:“监控前几天刚坏掉了,有几个小孩在我后巷喝醉酒,拿石头给砸了。”   从他此时回避的态度上来看,他并不想要报警。   “那你至少也应该寻求警方保护。”何西又说:“找一个警方的人来保护你,直到沈耀东落网为止。”   旁边的沈肃北终于插话了,带着赞同意味的点了点头:“何西就是警方派来保护我的,很安全,你也可以试试。”   丁柳很费力的扯了扯嘴角,此时已经分不清楚是笑还是单纯的动一下嘴角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不用,也有可能是仇家寻仇,毕竟我开着这么大一个酒吧呢”,然后就站起身来,冲他们说道:“我得先去医院缝针。”   虽然没直接下逐客令但是也差不多了,何西和沈肃北一起站起身来,和丁柳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沈肃北就带着何西先走了。   何西走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坐上了副驾驶之后更是坐立不安,几次都想打开车门下去了,最后又忍住了。   等到沈肃北带何西回家的时候,何西实在是没忍住,硬着头皮问了沈肃北一句:“丁香和沈耀东的关系,真的很好吗?”   彼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沈肃北明显有点疲惫了,声音也有点沉,似乎是因为疲惫,他身上的冷漠不那么明显了,隐约还有些慵懒,正换上一双居家的棉拖鞋,顺便还送到何西脚下一双。   “我不知道他们关系怎么样。”沈肃北站起身来,穿上拖鞋,背对着何西走向卧室的门,一边走一边说:“我和沈耀东关系不是很好,很少见面。”   说着,沈肃北打开了门,回头冲何西说了一句:“我睡觉了?”   何西怔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沈肃北这是在问他呢,连忙点头说道:“去睡吧。”   这感觉好古怪,就好像沈肃北是一个小孩子,在幼儿园上学,而他是一个幼儿园老师,不管沈肃北想要做什么都要问过他才行。   而沈肃北似乎并没有这种感觉,十分适应似得关上了自己卧室的门,竟然真的就这么睡觉了。   何西可睡不着。   他才刚从那个世界回来,还沉浸在和沈肃北一起念书上学的日子里呢,整个人都被养的懒洋洋的,结果一扭头就又回到了这个诡谲的漩涡里,这个世界的沈肃北让何西琢磨不透,越想越慌。   他焦躁的想了片刻,还是回到了偏卧,拿起了手机,给马队长发了一条短信。   他发的是:马队长,我怀疑丁柳有问题,你能把他的全部资料给我吗?   电话下一秒就响起来了。   何西吓了一跳,匆忙接通。   电话那头马队长气喘吁吁地,问他:“你发现什么了?”   “刚才我和沈肃北回家之后,沈肃北接到了丁柳的电话,我们去了一趟丁柳的酒吧。”何西压低了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爆发出了一阵吼声。   好像是马队长在打人。   等马队长打完了人,何西才问了一句:“在出任务吗?”   他们警察平时就没个休息的时候,黑白颠倒简直是正常操作,有时候连着几天都睡不了觉,经常大半夜的上街游荡。   “逮沈耀东呢,没逮着,抓了两个小贼。”马队长从喉咙里吐出一阵国骂,然后才问何西:“你那边怎么样?”   “我觉得丁柳不对劲。”何西跟马队长说了两句重点:“他肯定隐瞒了一些关于沈耀东的事,我怀疑他跟案件有关系。”   “丁柳啊。”马队长在那边思考了一会儿,才张口说道:“他原本是丁家支系的孩子,丁家是个挺大的家族,但是出众的就只有丁香父亲那一支,丁香父亲又偏偏只有丁香一个女儿,等丁香过世之后,丁柳就被过继给了丁香的父亲,从堂兄妹变成亲兄妹。”   马队长的声音沙哑,混着二月的冷风一起顺着手机钻过来,他说:“之前调查的时候没调查出来他有什么问题,你发现什么了?”   “今天丁柳被打了,他怀疑打他的人是沈耀东,但我让他报警,他又否认了,说可能是被其他的仇人打了,我暂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证据,马队,你有空查一下监控吧。”   何西搓了搓脸,说道:“而且我在和沈肃北、丁柳聊天的时候,能感觉到丁柳不是很想报警,这让我很想不通,也是我确定他有问题的根源。”   任何一个被威胁到了生命的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报警,而不是忍耐。   “只有丁柳吗?”马队长问:“沈肃北呢?”   “他?”何西一怔,这才意识到他压根没怎么观察沈肃北。   这大概就是在那个世界的后遗症了,何西在心底里根本不曾怀疑过沈肃北,自然也很少观察沈肃北,他把所有的疑点都钉在了丁柳身上。   “沈肃北没什么问题吧。”何西有些不安:“我没察觉到他有什么问题,而且他对我很配合,很主动的让我保护他。”   电话那头的马队长沉吟了片刻,回道:“那先这样,我回去查查监控,看看丁柳有没有骗人,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系我。”   “好。”何西在黑暗里挠了一把头发,低声说道:“对了马队,把案件的资料再给我发一遍吧,我昏迷太久了,都不太记得了,我想再看看。”   马队长在案件上从来不含糊,说了一句“等着”就挂断了电话,没到几分钟就在微信上直接给他发了一个文件夹。   何西打开来看。   文件夹上写着的都是受害人的资料,还有一些关于案件的猜测,这些消息小队里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只不过在何西昏迷的这两个月里,案件又有了一些新的进展。   死者一共有五人,打头的就是丁香。   其实在最开始的五次案件之中,都没有确定凶手是沈耀东,凶手只是被监控录像拍到了背影,后来在何西和马队一起把沈耀东堵到天台上之后,他们才确定凶手是沈耀东。   何西越想越觉得案件复杂,脑壳都想的生疼,最后抱着手机,浑浑噩噩的睡过去了。   兴许是因为脑袋里塞着的东西太多,何西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头晕脑胀,他稀里糊涂的穿着个小内内赤脚出了房间,一路直奔到洗手间门口,结果一开门,何西的眼前就撞上了一个正在洗澡,连浴巾都没围的身体。   何西的视线无意间往下一看,心脏“砰”的一下撞上了嗓子眼,撞的何西都忘记思考了,他的脑子嗡嗡的响,嗓子眼发干,傻兮兮的咽了一口唾沫。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三轮车来了 第42章   洗手间的水雾升腾,带着点热气和湿气,浅浅的飘在半空中,沈肃北微微昂着头,避开莲蓬头里落下来的水流,侧过头来看何西。   薄薄的水蒸气的那头,小警察穿着个奶黄色的小内裤,傻兮兮的站在门口看着他,眼睛乌黑澄澈,和他一对上,眼珠子就不动了,傻兮兮的盯着他看。   彼此都是清晨刚起来的样子,又都没穿衣服,视线一撞过去,沈肃北难免在何西身上扫了一眼。   说实话,何西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警察。   他个子不高,人也不壮,胳膊很细,手腕上能清晰地看到突出来的骨头,肚皮白白软软,两条腿笔直,又细又长,脚踝纤细,脚趾莹润,此时正踩在洗手间门口的垫子上,因为紧张,他的十根脚趾头都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不安的抓着垫子。   看着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   沈肃北难得的起了点坏心思,故意回过身,作势要正对着他:“不好意思,忘记你也在家了。”   在沈肃北回身的瞬间,何西的脸突然涨红,烧成大闸蟹,第一反应竟然是“啊”的惊叫一声,“砰”的一下甩上洗手间的门,转头冲回了自己的偏卧里。   门一关,何西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被子底下无声尖叫,俩脚不断地蹬着被子,俩手胡乱的抓着被单,在床上裹着被足足滚了好几圈,何西都没忘掉那个画面。   沈肃北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故意的吧!哪有人就这么大刺刺的给人看的!臭流氓!!   不知道是被窝不通气儿还是那幕冲击太大,何西被闷得浑身冒热汗,在被窝里都喘不上气儿来。   何西在被窝里窝了足足十几秒,刚把脑子里那一幕强制删除,就听见沈肃北在外面敲门:“我用完了,你要洗吗?”   一听到“洗”,何西的脸又烧起来了!!   这王八蛋根本就一点都没变,披了一层人皮照样是个老流氓!他就是故意的!   何西又羞又恼,气的直抓被单。   沈肃北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才刚认识一天时间,充其量就是个能说上几句话的陌生人,他就在这故意坦胸露鸟的,什么意思嘛!   何西咬牙切齿的想,沈肃北该不会不是第一次了吧?   这家伙看样儿是个惯犯啊!   “笃笃笃。”门外,惯犯还在敲门,虽然声音很平静,但何西总觉得他是在笑:“要迟到了。”   总不能一直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在被被窝缩着,沈肃北一个被看的都没不好意思,他一个占了便宜的还不好意思什么!   何西一咬牙,一跺脚,厚着脸皮从被窝里钻出来,囫囵的穿上衣服,冲着门口冲了出来。   沈肃北这老流氓就裹着个浴袍站在门口,赤着上半身,何西一冲出来差点撞在他胸口上,脸色涨红:“不是都要迟到了吗!怎么还...”   怎么还裹着个浴袍站在这儿!   臭流氓,肯定是在门口看他笑话!   沈肃北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想到何西居然能这么凶巴巴的撞出来,他一手抓着自己的浴袍,退后半步,嘴角微微勾着,似乎是想笑,但又忍住了。   何西被气的手痒,咬牙切齿的问:“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沈肃北顶着一张“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意思”的脸,抬了抬下巴,示意何西低头:“你裤子拉链没拉。”   何西啪的一下重新甩上了门并且红着脸飞快提裤子:...臭流氓!   等何西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沈肃北已经不在客厅里了,只有偏卧门口还残存着的湿漉漉的水渍还表明刚才有人站在这儿。   何西出门的时候,盯着那地上湿漉漉的水渍,鬼使神差的抬脚轻轻地踩了一下。   臭流氓。   踩过之后何西若无其事的收回脚,顺带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主卧里。   偏卧和卧室是面对面的,俩卧室中间夹着一个洗手间,但是主卧还有一个洗手间,沈肃北就是忘了何西在家,才会用外面的洗手间。   “嘎吱”一声响,卧室门被拉开了。   何西连忙偏过视线,装作自己根本不想看的样子,但眼角余光还是瞥了一眼。   沈肃北换了一套西装出来。   具体是什么西装何西也叫不出名字来,总之修身挺拔,好看的很,沈肃北本来就长得像是个斯文败类,偏偏一整天绷着一张脸,看着又冷又欲,何西脑子一热,一下子想到了刚才浴室里面的场景。   这下别说脸了,何西就连脚尖都烧起来了——他刚才踩过水的脚尖瞬间变得滚烫,连带着整只脚都跟着烧起来了,他连走路走不会走了,同手同脚的背过身,僵着身子往外走。   早上八点半,俩人终于出了门。   出了门的沈肃北又变成了个衣冠楚楚的大总裁,开车的时候目不斜视,反倒把一直惦记着早上那一幕的何西衬得格外鬼鬼祟祟。   坐在副驾驶上的何西总是时不时的偷偷瞥驾驶座一眼,又马上收回视线装作自己没看,但时不时的又要偷看一眼,突然间沈肃北“偶然”和他撞上视线,他就立马回过头去,装作自己没看。   只不过,这次何西看向窗外的时候,冷不丁看到了一辆车。   那辆车老老实实的缀在沈肃北的车后,看起来似乎很不起眼,但是何西却一直挪不开眼,一直回过头看着。   他从高速公路上一直看到沈肃北的公司楼下,而那辆车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不会太在意这种细节,但何西以前也是跟过人的,他很确定,后面这辆车就是在跟踪沈肃北。   荡漾了一早上的心在这清晨的冷风里逐渐冷静下来,何西琢磨了一下,没有先打报告,也没有告知沈肃北,而是自己默默的观察。   沈肃北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开车到公司楼下之后,还带着何西一起上了公司。   沈肃北的公司很忙,每个人都忙的像是陀螺一样,除了最开始见到何西有一点好奇之外,等一开始工作,压根没人搭理他。   而沈肃北一工作起来简直令人发指,不断地在办公室和会议室之间来回周转,连坐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就把何西一个人留在了沈肃北的办公室里。   沈肃北的办公室很宽敞,一进门就是宽阔的落地窗,能看到楼下繁荣的景象,进门右手边是一个书柜和书桌,沈肃北办公用,左手边是两个大沙发,待客用。   何西就坐在待客的大沙发上,悠哉悠哉的喝着沈肃北叫人送来的大杯冰可乐,顺便刷着手机回消息。   马队长的消息一大早就来了,他昨天回警局之后就去查了监控,发现酒吧后巷的监控确实被破坏了,什么也没拍到,但是马队长把何西反应的情况记上了,说会注意丁柳的动向的。   在和马队长说话的时候,何西把“沈肃北被跟踪”的事情跟马队长说了一下,他刚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沈肃北走路带风,硬是把办公室走成了T台,一路进门,脱外套,扯下领带,然后往转椅上一坐,长腿一搭,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一抬眼,沈肃北才看见坐在沙发上咬着可乐吸管看他的何西。   忙太久了,都把他给忘了。   沈肃北一顿,又慢条斯理的坐直了身体,慢腾腾的把胸前扯开的两颗扣子系回去,一边扣还一边问:“何警官今天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吗?”   何西刚才正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呢,满脑子都是“衣冠禽兽”这四个大字,冷不丁被人问了一句,脑子都跟着空白了一下,傻兮兮的抓着可乐瓶看着人家。   彼时正是早上十点半的时候,阳光正好,何西窝在黑色的沙发里,探出来一张白皙的小脸,左手抓着可乐瓶子,右手抓着沙发皮,一双澄澈的眼珠子盯着他看,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小嘴抿在一起,正“咕噜咕噜”的把可乐咽回去。   沈肃北系着扣子的手一颤,突然间想起来何西早上惊慌躲到偏卧里的模样,一个隐约的念头浮上脑海。   但何西尚未察觉,这小子满脑子都是“我今天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呢”,“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我是来白吃白喝的”,“但想半天也没想到哪里可疑”,“要不要胡咧咧点什么玩意儿装一装”,琢磨了半天,何西正要开口呢,突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秘书。   “沈总,这是沈副总留下的合约,还没签署呢。”秘书快步走进来,递给沈肃北:“您看?”   沈肃北接过合约,点了点头,秘书就走了。   沈副总?何西用眼神向沈肃北表达自己的疑惑。   “是沈耀东的。”沈肃北没抬头,他打开文件,一边看一边给何西解惑:“我接手公司的时候,向我父亲保证过,沈耀东永远会是我的副手。”   何西明白沈肃北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向他的父亲保证过,给沈耀东富裕的生活,让沈耀东安稳的生活下去。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沈肃北一边看文件,一边说一些关于沈耀东的事。   “我和沈耀东的关系并不好,他的身份你们警方应该也查过,我认识他那年才十八,后来我出国,再回来的时候彼此已经都成年了,没什么共同语言。”   “沈耀东不太爱说话,喜欢练拳击,我父亲曾经给过他钱让他去创业,但他拿去开了一个健身房,被我父亲责骂过,从那以后,我父亲也不怎么管他了。”   “沈耀东也不大喜欢和别人交往,包括丁香,他甚至想过和丁香退婚,在我父亲去世之后他和我提过,但是因为我们双方公司的利益往来,我让他等一等,但还没等到退婚就出事了。”   沈肃北一边说,一边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何西无意识的捏着可乐杯,像是问沈肃北,也像是在问自己。   从沈肃北的描述上看,沈耀东的日子还不错,自己开了健身房,有了资金来源,生活不成问题,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而这时,沈肃北已经签好了文件,他站起身来,拿起文件往外走:“我还有个会议要开,一会儿回来。”   沈肃北前脚刚走,后脚何西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是马队长的电话。   何西接通,接通之后,那头的马队长说:“你那边方便吗?”   何西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他只有一个人在沈肃北的办公室,但是外面如果有人推门进来的话还是会看到他打电话,他从沙发上下来,进了办公室独立的洗手间里,然后才说道:“方便。”   电话那头,马队长的声音有些冷,他问:“发现被跟踪的事情有被沈肃北发现吗?”   “没有。”何西的声音有些许回声。   然后,他听见马队长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呼吸声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在洗手间里回荡着,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没有就好,那是我们警方派出去跟踪沈肃北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  早,兄弟们隔壁少年狂 你们懂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溢于言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才熊承启 25瓶;桃有七寸 18瓶;鸡蛋不抽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我们一直都怀疑,沈肃北和沈耀东暗地里是有联系的。”电话那头,马队长的声音压的更低,细细的汇成一根线,爬进了何西的耳朵里:“我们怀疑沈肃北几次帮助沈耀东逃离警方的追查,如果没有人帮助,沈耀东不可能在这城市里躲到现在。”   “但是我们找不到证据,沈肃北太聪明了,他有人脉有本事,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也不能动他。”   “之前我们提出的“派人保护他”实际上也有变相监视他的意思,他可能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所以对我们提出来的“保护”很排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让你过去,和他之前的行为完全不符合,所以你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一定要谨慎,要记住他的任何一个反常的地方,知道吗?”   何西被说懵了。   他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就觉得不可能,肯定是他们队里的侦查方向错了。   他根本没察觉到沈肃北有任何问题,沈肃北从最开始到现在,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别人不知道,但他是曾和沈肃北和沈耀东相处过的人,他知道沈肃北没有撒谎。   沈肃北和沈耀东的童年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十分不友好”,沈肃北不可能会袒护沈耀东的,就按沈肃北的脾气,给沈耀东一条活路已经算得上是仁慈了。   更何况是这种帮助对方犯法的事情,一旦被查出来,沈肃北可就玩完了。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怕你露出马脚,我们队里经过探讨,一致认为沈肃北同意你保护他,是因为你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相对于我们跟了整个案子的人来说比较单纯,而且还很好骗,想要从你那里套出一些关于案件的消息。”   顿了顿,电话那边的马队长又说:“当然,一切可能都是我们的猜测,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何西听的心里头一阵不舒服,有一种自己家的猪被别人盯上了的感觉,他站在洗手间里,一边无意识的用手指头在墙上划过,一边给自家的猪辩解:“我觉得还是丁柳的嫌疑更大一些,沈肃北这边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洗手间的瓷砖有点凉,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香薰的味道,何西的手指划过瓷砖间的缝隙,隐约觉得手底下的瓷砖有点松动。   “丁柳的事情我会查,你只要负责跟进沈肃北就行。”电话那头,马队长声线严肃:“不要掉以轻心,不要被他迷惑,能做到吗?”   “能!”别管何西心里头想什么,嘴上口号喊得倒是很响亮:“队长放心,有任何线索我都立刻汇报给您。”   喊口号的时候何西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了些,瓷砖被他摁的微微一颤。   电话那边的马队放心了些,直接挂断了电话,何西却无暇再顾及马队长了,他不断地用手指去摁面前的瓷砖。   这瓷砖很白,乍一看跟普通的瓷砖没什么区别,一定要上手摸了、摁了之后才能差距到不同。   何西的手指顺着瓷砖的边缘往里扣,废了点力气,才把瓷砖扣开。   这是一扇薄薄的,瓷砖门。   这瓷砖门就只有六个瓷砖大小,高度从何西的脑袋处到何西的膝盖处,要人缩着肩膀,佝偻着才能钻进去,一拉开瓷砖门就能看见,里面是个内间。   内间也不大,就一张床,没有窗户,很暗,大概占地不到十平米,但是这样隐蔽的内间还是引起了何西的高度重视。   刚才队长所说的话全都在脑海里盘旋了一遍,何西越想越不安,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呢?   该不会沈耀东就经常藏身于此吧?   他必须得进去看看。   他本来抬脚就想进去的,犹豫了一下,把鞋脱了,赤着脚踩了进去。   兴许是因为不通风的缘故,内间的空气有些沉闷,何西伸手摸了一把床,床上没什么温度,他在枕头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根细细短短的头发,小心的揣在了兜里。   到时候可以化验一下,看是不是沈耀东的头发。   他本想继续翻找,但是突然听见了会议室有人拉门进来的声音。   他连忙从内间里跳出来,关上内间的瓷砖门,穿上鞋,而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在这过程中,沈肃北已经快步直接走向洗手间了!   怎么办怎么办?何西急的团团转,来不及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何西发现内室的缘故,沈肃北没有出声提醒,只是快步走过来,“嘎吱”一声,猛地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门外的浅浅的光落进来,将洗手间照亮,坐在马桶上的何西惊讶的抬起脸来,然后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大腿根:“不准看!你怎么能不敲门就进来!”   站在洗手间门外的沈肃北一顿,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墙壁。   墙上的瓷砖好好地贴着,严丝合缝,何西正坐在马桶上,牛仔裤褪到小腿处,露出两条白嫩细长的腿,此时正用手捂住腿心,牢牢挡住,并且冲沈肃北发火:“你还看!”   沈肃北收回视线来,直接退后一步,将门给带上了。   何西狂跳的心才刚刚落下去,就听见门外的人慢条斯理的来了一句:“两不相欠。”   何西傻兮兮的捂着自己的大腿,心里头还在庆幸“幸亏我裤子脱得快”呢,半天没反应过来人家是什么意思,等他听见沈肃北离开的脚步声的时候,他才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早上他看人家的,现在人家看他的,可不是两不相欠了嘛!   这个老王八蛋,随时随地不忘耍流氓!   何西不可避免的又想起早上那点破事儿了,这画面就跟钉在他脑子里似的,怎么都去不掉,想的他浑身发热。   想来想去,何西恶狠狠地提上裤子,在心里狂骂沈肃北。   别管什么时候,骂他就是了。   臭流氓!   何西气鼓鼓的提上裤子,还没忘做戏做全套,转头摁了一下冲水键,然后才走出来。   沈肃北正在办公桌上收拾东西,似乎是在找什么文件,听见何西出来的动静也没回头看,何西也没看他,而是一路走到沙发面前,掏出手机,装作是玩手机的样子,实际上是百度了一下办公室内间。   他对办公室不了解,他从来都是蹲警局的,压根就没上过班,要不是因为刚才打电话时手欠,他估计都不会知道这里头还有个小隔间。   办公室内间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有没有暗道可以逃跑呢?   何西百度的时候,冷不丁还百度出来一个网址来,上传者义正言辞的说:“关于总裁办公室的秘密,都在这里哦,记得观看前一定要放出很大音量,不然会听不清楚的,这些事情很私密哦,看完一定要删掉。”   何西大喜,连忙点开那个文件,顺利下载,然后点开看。   谁料,在他点开的一瞬间,他的手机突然卡死了。   手机屏幕怎么都关不上,点什么都没反应,而手机屏幕上顿了三秒钟,在何西疑惑的目光中,突然爆出来一阵剧烈的响声!   “啊——总裁,不要在这,啊——”   “会有人进来的,不要啊啊——”   “啪啪啪啪啪啪——”   “嘎吱嘎吱嘎吱——”   何西:!   令人发指!   何西在这声音冒出来的第一秒就懵了,他疯狂摁手机的屏幕,但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在那里“啊啊啊”,声音大的令人发指!   何西慌乱之下,一屁股把手机坐在了底下。   总裁的私密情话透过何西的屁股一点一点传了出来,虽然比原先小了很多,但在静谧的办公室内依旧能够听到,何西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后背僵的像是一块石头,呆呆的坐着,在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儿之后,整个身体动都动不了了。   他根本不敢回头。   何西现在能做的,就是伸一根手指头到自己的屁股底下,摸到手机的音量键,然后一点一点把音量摁小。   音量随着按键声逐渐小下去,最后小到静音,整个办公室静谧无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唯独空气中弥漫着一点点尴尬的气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说点什么,何西想,他得赶紧说点什么。   “我不是故意看这个的,是点错了网址。”   “手机中毒了,跟我没关系。”   “对不起,你就当没听见。”   无数句话在肚子里盘旋,但他一句都说不出来,他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细小小的热汗,口干舌燥,脑袋发晕,他甚至能够想象到此时沈肃北该是什么表情。   也许是正诧异的盯着他看,也许是打算调侃他,也许是...越想,何西越不敢回头。   当然了,但就算是他不回头,流氓沈也不会放过他的。   “原来何警官上班的时候喜欢看这些东西消遣。”果然,沈肃北开口了,他一边说还一边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了什么东西来,然后一路冲着何西的方向走过来:“没关系的,大家都是男人嘛,何警官年轻气盛,能理解。”   何西脑袋还有点发懵,千百句话在他喉咙里打转,但是一句都吐不出来。   而沈肃北这时正走过来,把一瓶酒放在了何西面前的桌上。   何西的屁股底下还垫着手机呢,他舔了舔发干的嘴角,茫然的看着沈肃北,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沈肃北冲他绅士一笑。   何西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补肾的,人参老酒。”沈肃北嘴角含笑的说道:“何警官看的这些太伤身了,还是补补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何西:实不相瞒,诸位,我不太想活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溢于言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打从送出那瓶酒开始,沈肃北就找不到何西了。   脸皮奇薄的小警察开始在办公楼里乱逛,宁可去茶水间里,躲在茶水间放着拖布和水桶的小隔间里,端着一个塑料杯去喝热水,也不肯再回办公室里去面对沈肃北了。   而那只作怪的手机,早就被何西给关机了。   沙雕网友害死人!   “哎,你听说了没有,沈总今天带着个小帅哥到公司了,还专门叫秘书去给他买了可乐。”   “我还亲眼看见了呢,那小帅哥长得特别奶,小奶狗呢,原来沈总喜欢这样的啊。”   “你们俩别胡说了,我早就听前台说了,那小帅哥是警察,因为沈副总的事儿,所以才一直跟着咱们沈总的。”   “沈副总?”提到这三个字,茶水间里明显安静了不少,过了片刻,才有个女人压低着声音,轻声说道:“沈副总真的杀人了吗?”   “谁知道呢。”有人轻声的叹息:“五个小姑娘啊,以前根本看不出来呢。”   “我觉得不像。”又有人接话:“沈副总虽然很不爱说话,看着凶巴巴的,但是脾气还是挺好的,我上次上班的时候打瞌睡,他都没有怪我,这要是沈总,非得扒我一层皮。”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又有人说话:“反正警方是这么说的,而且如果不是他,他为什么还要畏罪潜逃呢?”   几个女孩子又互相说了几句,大概都是感叹世事无常。   等他们感叹够了,才出了茶水间,他们出了茶水间之后,何西才捧着纸杯,慢腾腾的从小隔间里出来。   随手将茶杯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何西搓了搓脸,打起精神来,在沈肃北的公司开始乱逛了起来。   沈肃北的公司是做房地产的,何西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赚钱的,只知道沈肃北很气派。   别人公司都是租一层楼,或者几层楼来办公,沈肃北不是,这一栋楼都是他的,还不是租的,这栋楼也是他的产业之一,一共六层,不对外出租,全都是给他们员工的。   也因为是给自己员工工作、休息的,所以公司的很多东西都很人性化,他们不仅有办公室,还有单独的休息室,以及还有零食区,休闲区,还有专门的食堂。   当然了,大家忙起来的时候也没人在零食休闲区待着,反倒便宜了何西。   何西在每一个走廊和拐角之间转来转去,看起来像是闲逛,实际上是在找有没有一些出口。   他想知道,沈肃北办公室里的内间会不会有一些奇怪的出口,能供人离开。   但是何西到底也不是学建筑的,而且这栋办公楼的装饰都极为花里胡哨,有个楼层居然摆着一个小型喷泉,看得人眼花缭乱,别说找出口了,何西自己找回去都挺不容易了。   找了几圈,何西没看见出口,反而看见了另一位熟人。   丁柳。   彼时丁柳正跟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坐在休闲区的桌上聊天,俩人聊得欢声笑语,气氛十分融洽,何西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是现在过去呢,还是等他们说完在过去呢,丁柳远远地已经看见他了。   丁柳立刻低头和那女士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告别,丁柳就冲着何西走过来了。   何西抬脚冲他迎了过去。   “你还真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着沈肃北啊!”丁柳笑着和何西打趣,还带着何西坐上了另一个座位,笑着说道:“我告诉你,你跟着沈肃北可占便宜了,沈肃北这人特会享受,看见这公司没?开个公司都得搞个休闲区,谈生意都不用出去谈,进门就能唠,还全都免费的呢。”   他俩刚一坐下,休闲区的前台小妹就递过来两杯咖啡,以及两碟甜点,别的不说,这服务是一流,连甜点都各有各的甜味儿,吃起来格外好吃。   但桌上的两个人谁都没吃。   何西一直对丁柳心存怀疑,丁柳和他聊天,他就一直跟着丁柳聊,平时何西不是个多能说话的人,但是只要一想到丁柳有疑点,何西就立刻能言善道了不少。   甚至丁柳开始若有若无的刺探案情的时候,何西也会跟着他说两句。   “这几天我家里人都挺难受的,丁香的生日到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觉得心里头堵得慌。”聊着聊着,丁柳突然问了一句:“沈耀东落网了吗?”   何西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继而突然摇头,说道:“我们专案组发现了点疑点,沈耀东的案子出现了些转机。”   丁柳滔滔不绝的话头突然断了,他低头端起了咖啡喝了两口,然后才抬头看向何西。   何西一直没抬头,他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一边说:“我在床上昏迷了这么久嘛,案子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现在又被派来跟踪沈肃北,我只是隐隐约约有听过啦,他们说,沈耀东的罪证还有点问题,无法定罪。”   “还有什么问题?他不是在你们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试图杀人吗?你都被他推倒到楼底下了,你差点摔死啊!还不能定他的罪吗?”   丁柳的情绪有点激动,但说到一半,他忍了忍,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歉意似得说道:“不好意思,我,我有点激动,你也知道,我妹妹就是被他害死的,所以我...”   “没事。”何西正把手机重新开机,他摆弄着手里的手机说:“我能理解受害者家属的心理,但是我所说的“没证据”,不是说在天台上的事情,而是说之前那五个人的命案。”   “之前那五个人的命案做的很干净,没留下任何指纹和证据,第一次命案出现了之后,沈耀东就跑了,沈耀东身上虽然嫌疑很大,但是还没有彻底确认,虽然后来在天台上沈耀东把我推下了楼,但在抓到沈耀东,以及沈耀东认罪之前,我们都不能武断的认定沈耀东就是一连串的凶杀案的杀人者。”   顿了顿,何西补充:“我知道,虽然现在所有的媒体,以及所有人都认为是沈耀东杀的人,但是警察办案讲证据的,在证据没找到之前,谁都不能断定。”   “是这样。”丁柳又抓起咖啡来,这回他没喝,只是抓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沉吟什么。   “而且我的同事最近在犯罪现场提取到了新的半枚指纹,但不是沈耀东的。”何西突然间提了一嘴:“不知道是谁的,现在正在排查。”   丁柳的脸色一下变了,他猛灌了一口咖啡,半响才挤出来一句:“嗯,早排查好,说不定能早点破案。”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丁柳匆匆跟何西告辞了,说是公司有事儿。   丁柳一走,何西也坐不住了。   之前说的那些话,关于沈耀东的那方面是何西的推理,但是关于半枚指纹是何西用来唬丁柳的。   虽然何西不知道丁柳到底是想做什么,但他知道丁柳肯定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反正丁柳一直在试探他,他还不如抛出来点东西引蛇出洞。   但是这话一出口,何西就后悔了。   他做的太轻浮了,要是被马队长知道了,估计得直接大耳瓜子给他两撇子,骂他走这些歪门邪道。   查案啊,就要脚踏实地,不能取巧啊!   何西越想越觉得后悔,沉默了半响,怒拍桌子:“都怪沈肃北!”   跟沈肃北混久了,他骨子里那点忠厚老实都被沈肃北给带偏了!   可是怪归怪,何西的内心深处还是在蠢蠢欲动。   丁柳走的这么匆忙,会去哪里呢?   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窜起来,就如同野草疯长,何西根本遏制不住。   他打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认定丁柳有问题,眼下证明自己的推理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可是,如果他现在离开的话,沈肃北就没人看着了。   何西虽然一直没有正面和沈肃北见面,但是每隔一会儿都要去看一眼沈肃北的,他现在如果跟上丁柳,那就看不了沈肃北了。   何西犹豫了几秒钟,随即放下咖啡杯,抬脚跟上了丁柳。   丁柳一直紧张兮兮的,从出了公司开始就一直在打电话,并且上了车,自己开车往外走。   何西暂时没有通知马队长的意思,在没有抓到丁柳的确切犯罪证据之前,他是不会打草惊蛇的。   当然,主要还是怕马队长的大耳瓜子。   从公司出来的何西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丁柳身上,他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在丁柳的身后窜来窜去,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头顶的监控。   办公桌前,笔记本的监控显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何西追着丁柳跑了出去。   沈肃北用鼠标点击了一些别的监控,确定两人真的已经走出了大厦,就直接关掉了整个大厦的监控,然后从转椅上起身。   挺拔修长的男人打开洗手间的门,进去,反锁洗手间的门,然后用手指扣开瓷砖缝,再抬脚走进去,一路走到大床边上。   这张床并不大,也就双人床大小,屋里面什么东西都一览无余,如果说一定要找个能藏东西的地方,那就只有——   “砰砰。”床边的男人用皮鞋碰了碰床角,声线冷冽,略带着不耐的说道:“人走了,出来吧。” 第45章   何西跟着丁柳走到了一个别墅区里。   别墅区是禁止外来车辆进入的, 何西的出租车进不去, 就在门口停下了,这家别墅安全等级很高,任何外来人进去都是需要登记,并且通知主人,保安才会让人进去。   何西自然是没办法登记的, 如果亮出警察证的话又怕打草惊蛇, 在门口琢磨了一会儿,何西打算在门口等着, 看丁柳出不出来, 或者是他通知警方, 让警方去查丁柳是去找了什么人。   但是如果让马队长去查的话,他就要将今天诓丁柳的事儿全盘托出了。   正当何西犹豫不决的时候,丁柳已经出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   彼时正是二月份, 都快过年了, A市的天冷的跟什么似得, 吹得人直哆嗦, 而那女人露着白花花的锁骨和半个胸脯,穿着黑丝袜, 踩着小高跟鞋, 迎着冷风走在丁柳的旁边。   虽然这女人打扮的很漂亮,但是能看得出来她跑出来的很匆忙,脸上都没画什么妆, 和精致的衣裙比起来,显得脸色有些苍白。   而且这女人的神色也很不好,正焦躁的和丁柳说话,甚至还要吵起来的样子,丁柳显然强压着怒火,俩人上了车,一路开出去了。   可苦了何西。   他俩说走就开走了,何西得在后面跟着,人家一起步就不见影子了,何西连车都没打到呢。   没办法了,何西只能慢腾腾的在路上找了个出租,让人家开回市中心沈肃北的办公楼,盯梢失败了,他得回去看着沈肃北了。   毕竟马队长还给他留了任务。   在回去的路上,何西还拿着手机翻找,之前马队长传给他了一些关于案件的资料,他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出来刚才那个女人的一些资料。   马队长的资料一向都是最齐全细致的,从犯罪嫌疑人沈耀东的家庭状况、个人感情,到五个受害者的家庭状况、个人感情全都罗列了一遍。   何西挨个翻找,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女人的资料。   和丁柳一起走出来的那个女人叫罗青,从资料上看,罗青是个被包养的小三,但并不是被丁柳包养的,而是被赵玉顺包养的。   这个叫“赵玉顺”的男人,是丁柳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第二个受害人的丈夫。   简单来说,丁柳今天找的这个女人,是破坏第二个受害人的婚姻的小三。   何西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触及到案件的边缘了。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团乱麻,他已经揪到了一根线条了,只要他继续找下去,总能找到事情的核心。   他思考片刻,还是把这件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马队长,果不其然,马队长在将他一顿臭骂之后,让他不要再管这件事儿了,好好盯着沈肃北。   何西有点不情愿,他总觉得沈肃北没什么疑点,但是马队长问起来了,他就说了内室的事儿,顺便还提了一嘴头发。   马队长就让他把头发交到警局去,这一来一回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何西回到沈肃北的办公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第一件事儿就是赶紧冲到沈肃北的办公室去找沈肃北,简直像是蝌蚪寻母,急切又慌张。   推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何西欣赏了一出美男换衣图。   沈总正在换西装,背对着他,手臂上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后背宽厚,此时正穿上白衬衫,听到动静,冷冷的一回头,那眼神又禁又欲,见是何西,眼神里的冷冽才消散下来。   何西的脑袋突然抽了一下,想到了以前看到的一句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人家脱了的时候说不想看不想看,人家穿上了,又忍不住想扒下来。   “回来了。”沈肃北先开了口,一边说一边套上了西装外套。   他套上的西装外套还是黑色的,但是那面料却闪着光,珠光溢彩的,何西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名堂,但是总之看起来很名贵的样子,像是明星出席晚宴的时候穿的晚礼服,和平时日常的西装不太一样,把沈肃北衬得像是个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矜贵,看着像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   何西舔了舔发干的唇角,下意识地开始解释:“我刚才有点事儿,出去了一趟。”   他解释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在做什么,简直像是个被妻子查岗的丈夫,甚至他还有一点莫名的心虚。   “我一会儿有一个晚宴,你要跟我一起出席吗?”沈肃北换好衣服,抬眸看向何西,态度很随意的说道:“可能会比较浪费时间。”   何西一下子听懂了沈肃北的潜台词儿。   兴许是长大了的缘故,沈肃北很少像是以前一样主动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比如现在,他先邀请了何西来参加晚宴,但邀请过后又立刻补上了一句“会比较浪费时间”,好像并不太希望何西去似得。   “当然要和你一起出席的。”何西的心突然有点加速,他低咳了一声,说:“我还得保护你呢。”   沈肃北还是那副不太在意的模样,只是顺手从沙发上拿起了另外一个盒子,递给了何西:“那你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说话间,沈肃北已经出了办公室了。   何西自己打开了盒子看。   盒子里面摆着一个浅灰色的西装套装,沙发上还放着另外一个盒子,打开看是一双皮鞋,从衣服到鞋子,全都是何西的尺码。   柔顺的触感从指间一路爬到心里,何西暗戳戳的想,沈肃北真是长大了,小屁孩还知道矜持了。   何西又觉得嘴唇干,这下连嗓子都跟着干起来了,什么“破案”“侦查”全让他暂时丢到脑后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一套衣服。   衣服很合适,从裤子长短到外套都很合适,何西还特臭美的去洗手间里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还是头一次穿西装,难免打量一番,顺便自己给自己打领带,领带是暗红色的,在洗手间的光芒下闪耀着某种波光。   何西一边看着镜子一边打,看来看去也没看出花儿来,领带还很难打,被何西打成了小学生红领巾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他又给扯下来,折腾了半天,脖子都红了也没弄好。   最后,何西没法子了,硬着头皮扯着领带出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打算跟沈肃北求救。   沈肃北正站在办公室门口,靠着墙边站着。   他不大喜欢吵闹,所以办公室距离员工区很远,独立的处在一个走廊里。   地面应该刚被保洁大妈拖过,有点潮湿,散发着一点拖布特有的闷潮味,沈肃北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短短两分钟里,他看了三次手表。   走廊里太静了,静到让沈肃北觉得有些难耐,像是有只小虫子在骨头里翻来翻去,连带着心跳都变得不安稳起来了。   他蹙眉压着这股情绪,手指无意间摩擦着兜里的烟盒,顺手掏出来一根,叼到嘴边,翻遍了兜里也没摸到打火机,这才记起来是放在办公室里了。   沈肃北微微蹙眉,也没进去拿,只是用牙一直咬着烟蒂,咬到第十三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拉开了。   沈肃北抬眸望过去。   门缝大开,何西踩着一地的细碎阳光走出来,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他略显单薄的身体,阳光飘在他身后,为他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看的沈肃北心头一跳,本就不安稳的心脏像是擂鼓一样猛烈地冲撞了起来,骨头里的小虫突然开始叫嚣,连他身上的血液都流的更快了些。   而何西显然没意识到沈肃北的变化。   他被领带搞得烦死了,脖子上勒的通红,手臂都跟着举酸了,一出门,直奔着沈肃北就来了,垂着脑袋,直挺挺的把脑袋怼到了沈肃北眼前:“帮我弄下领带。”   毛茸茸的小脑袋怼到眼前来,沈肃北的手顿了顿,还没抬起来,就见那毛茸茸又抬起来了。   “你怎么还学会抽烟了?”毛茸茸秀气的小眉头蹙起来,毫不留情的抬手,揪掉了他唇上的烟,这动作太熟稔了,烟被揪掉的时候,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何西捏着那根烟,已经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了,沈肃北的视线一落下来,他忍不住偏过脸躲了一下。   但下一秒,他的脖子上突然跟着一动。   “别动。”一只手贴着他的耳垂,把他的脸给板了过来,拿起了他脖子上的领带。   刚才还乱七八糟的领带在沈肃北的手里听话的很,规规矩矩的随着他的动作调整,暗红色的领带和手指一起穿梭在何西的西装前,何西一抬起头,正对上沈肃北的脸。   他们两人彼时正面对面的站着,距离太近了,何西几乎能够感受到沈肃北的呼吸,他还能闻到沈肃北身上的味道。   是海风和山岳的味道,清冽而温和,一点点,侵蚀着何西的理智。   何西突然觉得四周一阵闷热。   是那种喘不过气儿来的热,四周的一切都变得静谧,能发出声音的只剩下了沈肃北,沈肃北的呼吸,沈肃北的心跳,甚至沈肃北的手指擦过领带时的动静,全都如数的钻进了何西的耳朵里,何西的嗓子都开始发干,耳垂都被烧的发热。   直到沈肃北收回手时,何西的理智才堪堪回笼:“打好了吗?”   “打好了。”沈肃北没动,只是收回了手,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看着他,微微眯着眼看着他,声线略显着沙哑的说道:“很好看。” 第46章   也不知道是在说领带还是说人。   何西傻乎乎的迎着沈肃北那要吃人的眼神站着, 足足站了十几秒才猛的反应过来, 他“啊”的一声低呼,整个人猛地退后了两步,脸色通红的别过脸去,不敢再看沈肃北,语无伦次的摆着手说:“不是, 不是要去晚宴吗?该走了, 要迟到了。”   说完,何西连看沈肃北一眼都不敢, 大跨步的抬脚走在前头, 好像身后有猛虎追着似得。   直到他走出这条走廊, 站在员工区,看到了来往的员工的时候,他才一下子放松下来,那股紧绷的紧张感逐渐消散, 何西这才发现, 那根烟已经被他揉湿揉皱了。   何西捏着那根烟, 他手指湿冷, 攥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刚才他抽掉那根烟的时候, 沈肃北那略显惊讶的脸。   二十多岁的沈肃北已经很少情绪外露了, 多数时间都是冷着一张脸,满脸写着“生人勿近”,但兴许是因为凭空多出了一段年少的记忆, 何西一点都不怕沈肃北,他总觉得,沈肃北那副冷淡的皮囊底下,藏着的还是当初那肆意的少年。   只不过再不肯露于人前罢了。   想到沈肃北刚才的模样,何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颈,原本都压下去的心跳又跟着“砰砰”的跳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沈肃北,该不会是...   可是这也太快了,他们才刚认识没多久,沈肃北长大了之后这么随便的吗?   何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恍惚间才发现,烟已经被他揉的卷起来了,和他的心情一样扭曲,抽是抽不了了,何西正犹豫着是丢掉还是揣起来,就听见沈肃北从后面走出来的脚步声。   与他一起走出来的还有秘书,彼时他们俩正在说话,俩人并肩走着,沈肃北依旧是那样一副冷漠的表情,旁边的秘书一直在说话,沈肃北时不时点点头,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何西猛地偏过脸。   在经过何西的时候,沈肃北伸手,抓向他的掌心。   十指相触,灼热的手指握向湿冷的手心,从湿冷的手心中揪出来那一团被揉皱的烟,揪出了烟后还不罢休,那手指头挠着何西的掌心。   “都多大了,还揉东西玩儿?”沈肃北捏着烟蒂,用手指捏着何西的胳膊,带着何西往前走:“走了,快迟到了。”   何西只觉得手腕一热,一股麻劲儿从手腕上涌到了太阳穴,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迈开了。   秘书在旁边汇报,报着报着就瞪大了眼,震惊的看着他们沈总用两根手指拉着人家警察叔叔的手,把人家给拉走了。   牵、牵手了!   四舍五入就算是官宣了!   震惊全宇宙,他们沈总有生之年竟然会在这种场合牵小手!   不行!这个八卦必须和姐妹们一起分享!不能让好姐妹们错过!   秘书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全公司的员工表面上都在工作,实际上都已经暗戳戳的竖起了耳朵,就连保洁大吗都不走了,一块瓷砖拖了好几遍了!   而他们一贯严厉冷漠的沈总却对这一场景视而不见,从容不迫的往前走,再一看警察叔叔——得,警察叔叔美色上头,路都不会走了,傻兮兮的跟在他们沈总后面,亦步亦趋,跟一条小尾巴似得。   秘书在“现在拿起手机去群里和姐妹们一起吹比”和“错过吃瓜盛宴继续汇报”之间艰难选择了一下,最后还是屈从了金钱的诱惑,为了避免被扣奖金,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汇报。   当然了,他们沈总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从走廊那头走出来,穿过员工区,走进电梯里,再走到地下停车场,这长达好几分钟的路途里,沈肃北都没松手。   沈肃北的手热又大,虚虚的搭在何西的手臂上,两只手指头一握,就能把他纤细的手骨握在手心里,他好似在做一件十分正常的事儿似得,光明正大的迎着众人的视线,坦然的带着何西往外走。   沈肃北有多坦然,何西的脸就有多热。   他从沈肃北的手搭上来的时候脑袋就木了,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他走了几步,四周的人就都看过来了,那灼热的视线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而且何西能保证,他进电梯的时候听见了相机拍照的声音!   “哎——”听见拍照的瞬间,何西猛地回头,想要走出电梯,让他们把照片删了,但他才一转身,手腕上一沉,他被沈肃北拉住了。   “不用管。”沈肃北的手终于加了几分力,握紧了他的手腕:“我会让他们删了的,没有人敢外传。”   何西的耳朵都烧红了,囫囵的点了两下脑袋。   已经缩在了电梯角落里的秘书更用力的往角落里挤了挤,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跟下来了。   电梯里全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儿啊!   直到从电梯里下来,沈肃北去开车的时候,他们俩的手才分开。   沈肃北上车去调转车头,何西和秘书就在旁边站着等,小秘书忍了半天,没忍住,悄悄的凑上来问:“何警官,您跟我们沈总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何西神情恍惚:“高中时候。”   秘书:!!!震撼我妈!   “高中时候就在一起啦!”秘书倒吸一口冷气:“那您俩见过父母了吗?啥时候结婚啊?”   何西被秘书这一连串的问号砸过来,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连忙红着脸反驳:“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刚才是我胡说的,你你你别——”   “我懂。”秘书一改八卦模样,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们就是普通朋友嘛。”   何西:...   你懂的太多了,会被灭口的。   秘书的八卦属性也就只维持了半分多钟,等沈肃北开车过来了她就不说话了,主动爬上了后驾驶座,然后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何西顶着秘书暧昧的视线,爬上了副驾驶专座。   沈肃北一路开车,他一边开车,秘书一边在后面报告。   “今天要参加的晚宴是周丽影的28岁生日晚宴,而且还是她宣布结婚的日子,结婚对象是——”   秘书在后面把和沈氏有合作的、沈肃北需要注意的人全都念了一遍,为了防止沈肃北不记得,还特意念了一遍和每个人合作的项目。   毕竟沈氏家大业大,手底下的人又多,合作的项目更是多如牛毛,什么时候忘记也有可能。   不过秘书在汇报的时候,何西敏锐的听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名。   丁柳,赵玉顺,周丽影,程真,李灿峰。   这五个人里有男有女,分别对应着死去的五个受害者。   丁柳和赵玉顺不用说了,周丽影是个三流影星,和第三位受害者是好朋友,程真是个做新媒体的,和第四位受害者是合作伙伴,李灿峰是个挖矿的煤老板,和最后一位受害者是大学同学。   是巧合吗?   之前五个受害人身份没确定的时候,一个个案子好像是随机杀人,找不到任何证据,但现在,这五个受害人的或朋友、或亲戚却聚在了一起。   何西干干的咽了口唾沫,艰难的把这一团团乱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还没捋清楚呢,车子“嘎吱”一声停下了。   到了。   这是一栋独立别墅。   恕何西眼拙,他第一眼没看出来是独立别墅,还以为是个酒店呢,跟沈肃北进了门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影星周丽影的家。   沈肃北带着何西入场,秘书留在了外面没有进来,就他们俩进了别墅。   别墅里人来人往,女的精致优雅美的一塌糊涂,男的挺拔帅气俊的人迈不开腿,何西跟在沈肃北后面,看见个男的就忍不住跟沈肃北比一下。   很好,没人比他家小孩长大了帅。   “我有几个朋友要去见,你自己在这里坐会儿,我忙完了就带你回去。”沈肃北带他入场了之后,把他带到一个角落处,和他说道。   角落处相比于大厅中间来说很安静,还有点昏暗,很适合何西在这里坐着摸鱼,顺便偷吃小甜点。   “好。”何西义正言辞的点头:“我就在这等你,一步都不乱走。”   何西点头的时候,头上有一撮小呆毛竖起来了,也跟着颤了一下,他头发软乎乎的,看得人很想撸一把。   沈肃北转身的脚步一顿,继而又大步的走了。   沈肃北前脚一走,何西后脚就开始端起了桌上的小甜点,嘴里塞两个,手上端两个,慢腾腾的开始在四周乱转,仿佛刚才说“我就在这等你”的人不是他一样。   毕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嘛,不用太在意啦。   何西转来转去,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丁柳。   丁柳此时正在和一位中年男士站在一起说话,这中年男人何西还认识,是煤老板李灿峰。   他们俩一边说,一边悄悄地走到了一个角落处,背着人群,鬼鬼祟祟的。   何西悄无声息地放下小甜点,跟了上去。   他们俩最终走进了一间客房里,别墅有很多客房给喝醉了的客人暂且休息,是开放式的,所有人都可以随便进入,进去之后直接反锁门就可以了。   何西犹豫了片刻,走进了这间客房的隔壁客房。   如果要密谋的话,肯定不可能只有两个人,剩下那几个陆陆续续也会来。   果不其然,何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透过猫眼看到了女明星,也就是今晚宴会的女主人周丽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进了隔壁的客房里。   五个受害人家属,现在来了三个。   何西轻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可以采取一定措施了。   比如现在通知马队长对这几个人深入调查,或者自己可以...就当何西在想这些的时候,周丽影突然又急匆匆的从隔壁房间里跑了出来,踩着小高跟鞋,“哒哒”的冲出了走廊。   看上去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里爆发出了一阵男性的怒吼声,像是在争吵。   何西听得心头一阵狂跳。   该不会是内讧了吧? 第47章   一般情况下, 合伙杀人很容易出现内讧, 特别是丁柳、周丽影这样的身份。   在合伙杀人的过程中,一旦有一个人被警方抓到一丁点线索,其余人为了自保,都会下意识地想要放弃这个人,这个时候在所有人的眼里, 放弃一个, 成全集体利益才是最好的选择。   比如劫匪抢银行,抢完了之后有很大概率, 劫匪之间会互相残杀, 除非这些劫匪有一定的血缘关系, 但丁柳五人显然没有。   而丁柳等五人又都是身份显赫的人,他们自然不肯放弃自己的一切,只能放弃被发现的那个人。   所以,当何西说出“半枚指纹”的时候, 他们就已经开始互相怀疑了。   而被怀疑的这个人自然会反驳, 谁都不愿意去背黑锅, 所以在这种时候, 这个脆弱的团体最容易出现问题。   在被触碰到自身核心利益的时候,所有人的虚伪面皮都会被扯掉, 露出血淋淋的本质来。   何西在门口犹豫了片刻, 听着对面越吵越烈的动静,他转头奔向了阳台,顺着自己这边的阳台, 跳到了隔壁的阳台。   客房的构造是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何西跳进来的时候是跳到了卧室里,而人家吵架是在客厅吵的。   他们好像是在客厅里打起来了,期间还吵嚷着什么“沈耀东”“怎么办”“什么时候”之类的。   何西蹙眉,正打算跳回去呢,客厅外面的脚步声已经逼到了卧室门口了。   现在跳窗户已经来不及了,何西往床底下一钻,直接钻进了床下。   他才钻进去,就听见卧室的门被人踹开,他看见两双皮鞋互相纠缠着,厮打着,扑到了床上。   木床一弹,又陷下去,他们俩好像在床上打着呢。   何西躺在地上急的不行,生怕这俩人如果打狠了,一不小心打死一个可怎么办?   不行,他得赶紧想个什么办法阻止...   等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床上掉下来了。   何西震惊的看着那个纯黑色的牛皮腰带掉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   不太对劲吧?   打架什么的...要扯皮带吗?   什么大家要扯皮带啊!   下一刻,何西脑袋顶上的床突然开始颤起来了。   何西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不,不!   我脏了!   我!脏!了!啊!   和何西一起发出凄惨鸣叫的木板床不堪重负的晃悠了起来,与此同时,床上的两人也跟着吵了起来。   “李灿峰,你是不是从头到尾就从没打算和我公开过!”   丁柳的声线发颤,带着点哭腔的低吼道。   “你他妈这说的是什么屁话!”李灿峰一巴掌打在了丁柳的身上,当然打的是哪里何西也不知道,他只听见李灿峰说:“老子为了你人都杀了,你再等等我不行吗!”   何西一惊,赶忙竖起耳朵听。   然后就听见了一阵高高低低的动静。   何西:...   妈的。   再然后就是一场激烈的战争,激烈到何西已经有点麻木了。   直到十几分钟后,床上的俩人才消停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下床。   “我的事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丁柳问。   “给我点时间。”李灿峰答。   “那件事儿呢?”丁柳又问。   “我会解决的,你当不知道就好了,这段时间不要再去找沈肃北了,免得出事儿。”李灿峰似乎有点不耐烦,但又强压下来了,和丁柳补充了一句:“沈肃北恐怕早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否则不会让那小警察近他的身。”   躺在床底的何西连呼吸都跟着变慢了些。   “可是咱们现在还没找到沈耀东呢!”丁柳似乎更着急了,他很不安的在原地走了两步:“万一沈耀东不在沈肃北哪儿,他被警察抓了,然后把咱们都给供出来可怎么办啊?”   “我说了这些事儿不用你管,你当不知道就行了。”李灿峰不耐烦的吼了一句之后大跨步的往外走,丁柳“哎哎”的在身后跟着追了出去。   他们俩人前脚刚走,后脚何西就从地上爬了出来。   他在床底下待了太长时间了,手臂和腿都很僵硬,右腿更是爬的都发麻了,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还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他的身体不管怎么说也是卧床了两个月,弱得很,走两步路都喘,跑不动也打不过,还是赶紧回去通知队长他们吧。   但正当何西从床底下刚爬出来,还没来得及撑着胳膊站起来的时候,他眼前的卧室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我皮带——”回来找皮带的丁柳正和刚站起来的何西打了个照面。   双方都有片刻的怔愣,直到客厅里的李灿峰喊了一句“磨蹭什么呢”,卧室里的两个人才清醒过来。   先动的是何西。   何西直接扭头就往阳台跑过去,打算跳回隔壁逃跑,但他才刚跑起来,丁柳“啊”的一下扑了过来,直接把何西扑倒了。   何西跟丁柳扭打起来了,他俩连一句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一个跑一个扯,俩人一起囫囵的在地上滚,丁柳压在了何西的身上。   客厅里的李灿峰也闻风而来,一见到何西,当即怒吼一声,狂奔过来,一脚猛踢上了何西的脑袋。   坚硬的皮鞋裹着风重重的踢到了脑袋上,何西太阳穴一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何西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情况不太妙,他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的眼睛上被绑着黑布,嘴里被塞着东西,双手双脚被交叠在后背上,捆在了一起。   乍一清醒,何西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先听四周的动静,听一听四周有没有人守着他。   麻木的手背无意识的在地面上蹭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音,何西试探性的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   四周没什么声音,看来没人守着他。   地面湿冷,凹凸不平,像是土地,眼前是一片浓郁的黑,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呼吸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土腥味儿。   何西感受了一下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心说,这么薄的布不可能让他眼前这么黑,所以这里应该是一个没有光的封闭空间,再结合地上的土腥味儿,何西猜测,这应该是一个地下室。   他们把他绑走了。   何西艰难的动了一下,想要把绳索解开,但根本不行,他们绑的很紧,他只能像是蚕蛹一样滚来滚去。   一醒来就躺在这种黑的不见五指的地方,何西对时间失去了判断能力,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不过如果沈肃北见不到他的话,沈肃北会很快报警的,一旦报了警,这些人估计都逃不了。   毕竟何西是一个大活人,而且他们的所处地点还是在周丽影的别墅里,调查起来轻而易举,人一多,线索就会更多。   何西一想到此,顿时放心了不少,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他这头才一放心下来,就听见一阵门开了的声音。   是那种老旧的铁门被拉开的动静,吱嘎吱嘎的,突然在昏暗中响了起来,何西一惊,连忙躺好,装作自己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是有人下来了,还是好几个人,乱糟糟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走过来,对方因为也看不见,所以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几个光柱奔着何西的身上落下,何西透过薄薄的黑布,看到了几丝光柱,但连人影都看不清。   那几个人也如同何西料到的一样,产生了不小的内部矛盾。   “谁让你们把他给绑回来的!”开口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尖锐的响彻在地下室里:“半枚指纹的事儿还没说明白呢,现在又绑回来一个!之前的计划全被打乱了!你们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何西的心跳开始加速。   “你以为我们愿意绑他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警察!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发现的他吗?在我们和周丽影说话的客房里!他都跑去偷听我们说话了!我们要是不把他绑走,现在咱们都被警察一锅端了!”   这个声音粗犷,是李灿峰。   “那还不是怪你们做事不小心!”女人大声骂道:“早知道我就不掺和到这些破事儿里来了!现在倒好了,那个女人死了,我还没嫁进去呢就要进局子了!”   何西听到这里,猜测这个女人应该是赵玉顺的小三罗清,也就是当时丁柳去找的那个人。   从她说的这些话来看,他们应该是经过图谋的团伙。   “好了。”正在他们争执不断间,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这男声一落下,四周的人立刻安静下来了,看来这个男人才是他们这个小团体内做主导的人。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都是整个案件的策划者。   “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男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这个警察处理干净,不要被别人发现到我们的头上来。”   躺在地上的何西心里一沉,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他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妙,这帮人的处理方法大概就是...   “要不。”说话的是李灿峰,他粗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狠劲儿:“我们把他一起杀了吧。” 第48章   李灿峰的话音一落, 何西的心就猛地跳了起来。   一种几乎化成实质的危机感刺上了他的心头。   与此同时, 罗清也跟着尖叫起来:“你疯了吧!他是警察!杀了他罪名很大的,会惹来麻烦的。”   “我们现在的罪名就小了吗?”李灿峰烦躁的咆哮道:“我们已经杀了五个人了,五个!死罪懂吗?再加他一个也不算什么!我们不杀他才会惹麻烦呢!”   “可是杀他也不是那么好杀的。”这回开口的是丁柳,何西认得他的声音。”他说:“这么一个大活人消失了,总会有人找吧?就算周丽影帮咱们把别墅里的监控都删了, 那群警察也能找出来蛛丝马迹。”   “要我说, 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摘干净,咱们先把人放在这儿, 然后赶紧回宴会上去, 想办法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明, 等宴会结束了,咱们再回来处理他。”   丁柳说的话还算在理,四周的人都有了退缩的意思。   何西也跟着微微放了些心,听他们的语气, 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而地下室那几个人也都开始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讨论什么, 大概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不安的。   地下室里逐渐陷入黑暗, 最后一点声音消失之后,何西的心跳逐渐缓慢下来。   按照刚才这些人的对话来看, 宴会还没有结束, 那他昏迷的时间应该也不是很长。   他到周丽影的别墅的时候不过是晚上六点多,那时候宴会刚刚开始,大概会持续几个小时。   在宴会结束之后, 这些人就要收拾他了,所以,他要想办法,在宴会结束之前逃掉。   这是他最后的生机了,否则这群人一定会对他动手的,对于已经杀过了人的罪犯们来说,再杀一个也不是问题,哪怕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带着侥幸心理,他们也会杀掉何西,试图粉饰太平的。   时间不多了。   何西又开始了漫长的挣扎,他在土地上蹭到了一个小石子,就用小石子的锐利边缘摩擦着自己的绳索。   因为姿势问题,他一直使不上力气,在地上来回翻滚了好几次,滚的他满头热汗。   太难受了,因为绳索勒的太紧了,他的手脚一直不活血,他的大腿突然开始剧烈的抽筋,抽的何西一阵倒吸冷气。   抽筋是很难受的,整条腿的肌肉都跟着拧在一起,何西正疼的满地打滚呢,突然听见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刚才那群人走的时候地下室的门没有关紧,何西能够听到一点点细微的动静。   有人来了!   难道这群人回来的这么快吗?   何西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一种恐惧感扑面而来,他如同溺水了的人一样拼命地扑腾了起来,但他还是解不开这个绳索,耳听着对方已经快走过来了,他赶忙滚到了角落里,试图找点东西来把自己藏起来。   但是他太高估了他自己的力气了,他想象中的用尽全力滚到角落里,和实际上他用尽全力滚起来不太一样。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滚出了半米多,而这时候,门口的人已经走进来了。   何西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动了。   出乎意料的,来人也没有直接走过来,也没有打开手电筒,而是站在了昏暗里不动了。   何西一阵口干舌燥,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手脚发软,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现在就是一个被人刀俎的鱼肉,随便来个半大孩子都能把他给结果了。   但偏偏,对方自从进来了之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何西什么都看不见,而在这黑暗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盯着他,随时都可能扑上来给他一刀。   一股窒息感憋在胸口处,何西的脑袋都开始发热,他有点喘不过气儿来了。   被捆太长时间了,再加上刚才那一段剧烈运动,他这个身体有点受不了了。   而正在这时候,昏暗里的人也逐渐摸了过来,何西听见了他试探性的脚步声。   似乎是确定了这有人,对方开始翻找什么东西,有手摩擦在衣料上的动静。   然后,对方打开了手机,或者是手电筒,总之有一道暖黄色的光柱落了下来,落到了何西的脸上,然后,何西察觉到他的眼前一紧,又一松,那人把他眼睛上的黑布摘下来了。   何西一睁开,那明亮的光线就直直的刺进他的眼里,他的眼睛被刺的泛起了生理性眼泪,而对方的脸在光柱后面,他压根都没看清是谁。   但他清楚的察觉到了,对方在照他的眼睛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对方伸出手来,把他嘴里的布给扯出来了。   “是你啊。”对方开口,声线沙哑低沉:“你被他们绑了吗?”   对方说话的态度好像是认识何西的样子,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摸了一下何西的脑袋。   何西的太阳穴上有伤口,是之前被李灿峰的皮鞋给踢出来的,有两道血痕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下流,看起来挺吓人的。   对方的手摸上来的时候,粗粝的掌心摩擦着何西的伤口,何西浑身一颤,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沈...耀东?”   透过昏黄的灯光,何西终于将记忆里青涩的田间少年和眼前蹲在黑暗里的这位划上了等号,相似的眉眼让何西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似得。   但很快,身上的疼痛又让他回归了现实。   现在不是一切都尚未发生的十八岁,而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二十四岁,沈耀东也不再是那个脾气暴躁却又异常沉默的少年,而是一个背着杀害五条人命的嫌疑的犯罪嫌疑人。   嘴里被塞了太长时间的东西,何西说话的时候舌头又干又涩,还有点发麻,但这并不妨碍他问话:“你怎么在这里?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吗?关于他们你到底知道多少?”   何西的嗓子被堵了太久的布,嗓子太干,一说话嗓子就嘶哑的直咳嗽。   他咳嗽的时候,蹲在他面前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对方将光柱调整了一下,低着声音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何西蹙眉,努力的想调整一下自己的姿态,但因为绳子的缘故还是挺不起来腰,最后放弃了,干脆倒在地上仰视沈耀东:“你说。”   他的眼睛现在逐渐适应了昏暗,他看到了沈耀东的脸。   疤痕丛生,最危险的一条是在他的眼睛旁边,几乎刺瞎了他的左眼睛,导致他的眼皮耷拉下来,显得尤其凶悍。   “我放你走,你要当做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沈耀东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回音,在地下室里逐渐回荡,他说:“我知道你是警察,你不想坐视不理,但如果你不答应我,你只能死在这了。”   何西的小脑袋开始疯狂地转起来了。   “你把我放走了,不怕我直接叫警察过来抓你们吗。”何西说:“你跟那几个人是不是一伙的?那五个人不是你杀的,但你为什么不出来承认?这件事跟沈肃北有没有关系,沈肃北掺和了多少?”   何西逼问沈耀东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沈耀东的烦躁。   他大概被何西问烦了,觉得何西是个麻烦,连盯着何西的眼神都显得无端凶厉了不少。   何西被看的一惊,不再敢说话了。   他又忘了,在他眼前的这个不是十八岁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沈耀东,而是二十四岁,在血和恶之间徘徊过的沈耀东。   见何西安静下来了,沈耀东强压了一下怒火,又一次问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能。”何西一咬牙,说道:“我答应你,今天晚上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现在放我走。”   沈耀东得了何西这一句话,拎着何西的腰就把人给扛起来了。   单论身板来说,沈耀东比沈肃北还要更高更壮,力气也更大,直接能把何西抱着走。   “你把我放下来啊。”何西被绳子捆的难受,被他提起来了更难受了,和他打商量。   沈耀东压根不理他。   何西被沈耀东提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是被沈耀东从一个地下室里提出来的,而这地下室之外是一个废弃的教堂,看上去算是郊区。   何西隐约知道这是哪儿了,他们A市只有一个废弃的老教堂,在双街镇上,距离周丽影家的别墅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还得是急速狂奔的那种。   “你——”何西一句话没说完,他身上一轻,他被扔进了一辆车的后备箱里。   “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还会回来的。”六年后的沈耀东站在后备箱前,单手撑着后备箱,带着伤疤的脸冲何西露出了六年后的第一个微笑:“但等到你带人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沈耀东!”何西一惊,大喊道:“一切都还来得及,法律会还给每个人公平!”   沈耀东关车门的动作一顿,过了两秒,他掏出了那块布,在何西震惊的表情中塞进了何西的嘴里。   “我知道。”他说:“但我不需要法律给我。”   “啪”的一声,后备箱被关上,黑暗再次来临。 第49章   车子飞速行驶了起来。   后备箱不断的颠簸, 何西的脑袋几次撞上后备箱顶, 又重重砸了下来,大概是路况不平,何西在车里面被晃荡的直想吐。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停了。   何西艰难的晃了晃脑袋,等着沈耀东来给他开后备箱的门, 但是等来等去, 沈耀东都没来。   何西在后备箱躺了大概得有个几分钟,都没有等到人来给他开后备箱的门。   何西经过短暂的修养, 聚集了几分力气, 开始用力撞后备箱。   他的手脚还是被束缚在背后的, 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拿脑袋去撞,脑袋“砰砰”的砸在后备箱上,撞一下疼一下, 疼的何西眼前发黑。   他的脑袋之前就被李灿峰踢过, 太阳穴上一大块血污凝在上面, 他撞一次, 都能听见自己的脑袋在响。   而且根本撞不开。   最后何西撞的脑袋嗡嗡的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的脸贴在冰冷的后备箱上, 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何西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昏暗里,身边站着两个沈肃北, 一个是十八岁穿着校服外套的沈肃北,一个是二十四岁穿着西装的沈肃北,两个沈肃北一左一右,互相向他伸出手来。   “何西,何西?”   沈肃北在叫他。   像是十八岁的声音,也像是二十四岁的声音,重叠着在他的耳边响起,左右的两人伸出手来拉扯他,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快,何西也越来越急,他想要求救,但是整个人如同溺水的人一样,一声呼喊都喊不出。   在某一刻,一阵疼痛从头顶传来,何西终于痛吟出声。   “何西?”一阵熟悉的男低音在他耳畔响起,何西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沈肃北的脸。   眼前有些发黑,还有些昏黄,何西环顾四周一看,才发现他倒在一辆车的后座上。   是沈肃北当时开到宴会上的车,再一看沈肃北,沈肃北身上还穿着当时参加宴会的黑西装,何西低头一看,沈肃北左手上戴着的表显示是晚上十一点半。   从他昏迷失踪到现在,大概有四个小时。   “我——”何西一张口,嗓子干哑的难受,沈肃北忙从前座拿出来矿泉水瓶来给何西喝。   刚才不动不知道,何西现在一动,就觉得浑身都难受起来,手被捆了太久了,拿着个矿泉水瓶都没力气,手一直在抖,矿泉水都被抖出了阵阵涟漪。   “好点了吗?先别动,做好,我送你去医院,你的腿长时间不通血可能会导致肌肉坏死。”沈肃北从车上下来,要去开前座的车门,但却在下车的时候被何西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多久之前找到的我,沈耀东呢?”何西喝了几口水,恢复了点力气,挣扎着往外看。   入目之处一片昏暗,他勉强辨认,才发现这里是一段比较偏僻的路,而且在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车,那辆车的后备箱开着,何西仔细看了一会儿,确认了,这就是沈耀东把他塞进去的后备箱。   再一看四周,这段路他不认识,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路,路边放着一辆开着后备箱的车,看上去普普通通,因为天色渐晚,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只有孤零零的两辆车。   “沈耀东?”沈肃北的动作一顿,好看的眉头蹙起来:“我没见到,我刚从宴会上出来,宴会开到了后面,我发现你不见了,就出来找你,没想到路边碰见了辆车,后备箱是开着的,里面躺着个人,我一过去就看见你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开着呢?   何西隐约记得他撞了许久都没撞开,难道后来撞开了吗?   “出了一点问题,我刚才被人...”话到了嘴边又被何西给吐出去了,和案子相关的事儿何西不能告诉沈耀东,一想到此,何西就挣扎着想要下车去看看那辆车,但腿脚被捆了太长时间了,酸软的要命,才一动,就差点跪在车里。   “别动了。”沈肃北蹙眉把他抱回去:“剩下的事儿一会儿再说,我先带你去一趟医院,你的腿都紫了。”   说着,沈肃北就要去前面开车。   “等等!”何西死死的抓着他胳膊不肯松手:“你能把你手机先借给我吗?我要先给马队打个电话,我有事情要汇报。”   刚才扑腾了那么久,他自己的手机早就找不到了。   沈肃北的眉头紧紧地蹙着,像是有点不赞同,但是也没说什么,而是将手机递给了何西。   “丁柳他们还在宴会上吗?我消失之后你有报警吗?”何西一边问沈肃北,一边给马队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我没有报警,在你不见了之后我就出来找了,丁柳他们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但宴会现在应该刚刚结束。”   言外之意,丁柳他们应该已经正常走了。   何西陷入了沉思。   沈肃北站在车门口,见何西半天也没有放他去开车的意思,干脆又坐回到了后座上。   沈肃北既然没有报警,那就没有惊动警方,没有惊动警方,自然也就没有惊动丁柳,按理来说现在是杀回去的最好的时间,但是...   何西烦躁的挠了一把头发。   他都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儿!   他正烦着呢,马队长的电话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马队长不耐烦的冲何西喊:“谁啊?”   何西急忙回道:“我,何西,马队,我有情况汇报。”   他一边说,一边下车,都这个模样了,他还硬是咬着牙走下车,关上车门,靠在车上跟马队长说话,免得他跟马队长说的案情被沈肃北听见。   他把这些事儿飞快的报告了一遍,电话那头的马队听得直骂人:“操她奶奶的,你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那废弃工厂在哪儿?马上给我坐标。”   “我也不知道。”何西有点羞愧:“我刚醒过来,还是沈肃北找到了被抛下的我,把我叫醒的。”   “沈肃北?”马队长一下子警惕起来了:“沈肃北怎么找到的你?你不是被绑走又被放走了吗?”   何西刚想解释,马队长就咆哮了一声:“行了,你现在先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带人过去支援你。”   马队长在办案这种事儿上有十足的热情,说马上来就是马上来,没办法,何西只能挂断电话,慢吞吞的挪回了车上。   沈肃北还在后车座上坐着呢,他大概知道何西刚才是干什么去了,也没问,只是作势要去前面开车,送何西去医院。   “我先不去医院了。”何西有一种出尔反尔的感觉,他不好意思的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尝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他说:“马队长马上就来了,我得跟他一起回去。”   其实按照马队长的意思,何西现在就应该立刻马上去工厂,但是何西旁边还跟着一个沈肃北,马队长不敢让沈肃北这么一个“危险分子”也跟着过去,所以才让何西原地待命。   “你都这样了,还要回去?”沈肃北用眼神瞥了一下何西的腿。   何西努力活动了一下腿,忍着酸疼,说:“还能走。”   沈肃北微微抿唇,一贯冷漠的脸上清晰的浮现出了几分不赞同的神色,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何西也说不出怎么回事儿,就是觉得有点怂,没太敢说话。   最后还是沈肃北先开口了。   “既然不去医院,就简单处理一下吧。”沈肃北在车厢里站起身来,把前半个身体几进了两个座位之间,从前面的座位上掏着什么,一边掏一边和何西说:“你把裤子脱了。”   何西:!   昏天黑日朗朗月光之下不好吧!马队一会儿还要来呢!   “想什么呢?”沈肃北手里拎着一瓶红花油,坐回了后座上,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在何西身上照了一下:“你现在这样,什么禽兽能下得去手?”   何西本来是来参加宴会的,大冬天里穿的就是一身小西装,虽然好看,但一点也不保暖,折腾了半个晚上冻得何西小脸撒白,绳子把他的腿捆的各种青紫,在手电筒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尤为吓人。   何西的耳垂又热起来了些,他低咳一声,故意装出来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把西装裤子给脱下来了。   他西装裤子里面就穿着一个小内内,这回不是黄色的了,是蓝色的,上面还绣着一个长鼻子小象,何西大概有点不好意思,还把裤子团成团,捂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沈肃北倒是像是个人似得,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的把红花油倒在自己的手心上搓,搓热了之后,把手盖在何西的腿上搓。   车里虽然开着暖气,但也暖和不到那里去,何西的腿还是冰凉的,当沈肃北那双滚烫的手覆上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一哆嗦。   滚烫的手用力的搓着他腿上的青痕,快速在他的小腿上游走,又慢慢的覆上大腿,说不出是痛还是烫,他咬着牙没哼出声,但脚趾却忍不住悄悄的攥住了袜子。 第50章   何西的腿很细。   大概是因为躺过病床的缘故, 他的腿上没什么肉, 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贴着,伸手一摸就能碰到硬硬的骨头,他的腿还很白,纵横交织的青紫显得尤为刺目,让人都不太敢用力。   沈肃北蹙眉揉着那一条条淤青, 小心的避开了破皮的地方, 何西的腿冰凉,他把何西的脚抵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一边揉一边问他:“疼吗?”   何止是疼啊!   何西两条腿本来就被捆的酸疼, 沈肃北这一揉, 揉的他酸疼难耐,几乎都要哼出声来了,但又有点难为情,只能硬生生咬着牙忍着, 强撑着说:“不疼。”   沈肃北也不拆穿他, 只是手上的力道轻了些。   不过不得不说, 被沈肃北这么揉了一通之后, 何西本来冰凉麻木的腿开始渐渐恢复了知觉,腿上也回暖了起来, 比刚才舒服多了。   腿上不那么疼了, 何西的心思也就多了些,兜兜转转的围着沈肃北打转。   他的脚还踩在沈肃北的肚子上呢,隔着一层袜子和衬衫, 能够感觉到沈肃北硬邦邦的腹肌。   说起来,沈肃北好像从高中时候就有腹肌,也不知道怎么练的,怪让人羡慕的。   “乱踩什么呢?”突然间,沈肃北捏着那纤细的脚踝重重一碾,碾的何西“啊”的一声痛呼,差点把盖在大腿上的裤子扔沈肃北脸上。   就这,沈肃北都抓着他脚踝没松手。   “别乱动。”沈肃北又倒了些红花油,把他右脚上的袜子扯下来,搓着他的脚踝问:“热了吗?”   何止是热啊。   何西不安的卷着脚趾,他今天扑腾一天了,脚后跟都脏脏的,沈肃北虽然不嫌弃,但他还是还是格外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往回抽自己的腿:“别,别摁了。”   “别动。”沈肃北抓着他脚踝不松手:“如果不揉开的话你要疼好久的。”   滚烫的大手搓着他的脚背,何西本来浑身冰冷的,后来被搓的整个人都跟着热起来了,他白玉一样的耳垂都跟着微微烧红,他咬着唇,低喃着“没事我不疼了”,然后就往回抽。   沈肃北单手握着不让他抽回去,垂着头给他揉,只是那揉的地方越来越不对劲儿。   那只大手从何西的脚背摸到了脚底心,掌心搓着何西的掌心,搓的何西直痒痒,明明是在使坏,偏偏沈肃北还一本正经的问:“这里疼吗?”   “疼,疼!”何西直喊:“放开我,疼!”   “这里疼?”沈肃北惊讶似得一挑眉:“这里是肾啊,何警官,看来您这肾不行啊。”   何西臊红着脸使劲儿往外抽,沈肃北就是不松手,俩人正闹腾着呢,车门突然猛地被人从外面拉开,怒吼声和冷风一起灌进了车厢里。   “何西!”马队长痛心疾首痛悲不已痛不欲生,宛若一个精神失常的老父亲一般大吼:“你们在干什么!你给我把裤子穿上!”   何西大惊失色,宛若一个被抓了包的出轨丈夫,惊恐的套上了裤子,而坐在一边的奸夫悠哉悠哉的瞥了马队长一眼,毫不在意的收回了手,顺便对何西叮嘱:“慢点,小心疼。”   “那里疼?何西你那里疼!”马队长愤怒的视线落在了何西身上,那视线中包含太多,臊的何西不敢再看。   “马队,咱们快去找工厂。”何西猛地套上裤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指着路边的那辆车说:“沈耀东就是把我装进这辆车带到这儿的,咱们顺着痕迹就能走回去。”   沈肃北也跟着一起下了车,但是马队回头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人站在了沈肃北的身边。   “不好意思,沈总。”马队的臭脸明晃晃的本着沈肃北甩过去:“劳烦您跟我们回趟警局,我们有事儿要问您。”   沈肃北看向何西。   何西把脑袋低的都快塞进裤裆里了,压根不敢看沈肃北。   “可以。”沈肃北收回视线,格外配合的后退了一步:“你们注意安全。”   马队长听得冷哼一声,觉得这个“们”字儿十分多余。   何西压根都不敢多听了,抬脚就跟着警局的同事们一起去查那辆车的来源了。   其实车的来源很好查,何西一个人查不明白,但警局的人走一遍一下子就查出来了,车是从西郊的一个废弃工厂里开出来的,从工厂到这里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左右。   比何西想象之中的还要久一点。   彼时沈肃北已经直接被带到警局去了,何西跟同事们一起坐车去工厂,路上马队极其严肃的审问何西。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马队长的脸绷成了一张马脸,死死的盯着何西的脸。   何西最怕他们马队长摆出来这幅姿态了,以前他刚来警局的时候,马队就经常板着这张脸收拾他,让他记忆犹新,每次见了都打哆嗦。   “那你刚才在车里脱裤子干嘛?”马队长一张口直切核心。   何西小脸通红,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一眼旁边车上的同事们。   每位同事的腰板都挺得笔直,但高高竖起来的耳朵都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   “没干嘛。”何西软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我之前不是被绑架走了嘛,腿上都是绑架的时候被捆的伤痕,走不了路了,沈肃北就给我拿了一瓶红花油,我搓腿来着。”   他也没敢说是沈肃北给他搓的,他怕马队背过气儿去。   何西细声细气的模样看的马队一阵撮牙花。   他这个小徒弟哪儿都好,就是太好欺负了,没脾气,而且太容易害羞,动不动就红耳朵,这怎么行!   身为警察,就要气势磅礴、义薄云天、侠肝义胆,动不动就红耳朵你以为你俩谈恋爱呢!   马队更生气了:“你当着他的面儿脱什么裤子?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沈肃北是个基佬,你当着基佬的面儿脱裤子,你害不害怕?”   何西默默地垂下了脑袋,心道,沈肃北没那么禽兽呢。   马队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没来得及教育何西呢,就听前面开车的同事说了一声“到了”。   前面就是个废弃工厂。   路上大家怎么浑水打屁都是放松心情,一到了地方,所有人的呼吸还是都紧绷了不少,下车的时候,一位同事踩到了石子儿上,一把抓住了车门,发出了不少动静,把另一位同事吓得一哆嗦。   何西本来也想跟着下去,但是却被马队掐住了后脖颈。   “你在车里好好待着,观察情况。”马队沉着声说:“不是受伤了吗?就别乱动。”   何西张了张嘴,想反抗,又憋回去了。   他毕业到进警队也就不到半年的时候,还昏迷了两个多月,在这些老警察的眼睛里,他还是个新兵蛋子呢,出这种勤,不带何西很正常,他起码还得熬两年呢。   更何况,警局这回还派了特警,万无一失,也不需要他下去。   “好。”何西不敢跟马队长犟,不带他就不带他吧,反正他现在这身体状况进去也只能拖后腿。   何西坐在后座上,眼睁睁看着同事们一个个都下去了,他从后座爬到了前座,透过车灯往里面看。   刚才一直都在忙,根本没静下心来,他现在才有时间想一想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沈耀东明显跟那几个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他和那五个人的关系又很奇怪,像是拴在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和螳螂,他们之间有一定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又被迫束缚在了一起,所有人都谨慎的在这条线上活着,避开其他人,又在这条线上,对对方伸出爪牙。   何西在这方面隐约有了几分揣测,但是更让他在意的是沈肃北。   沈耀东把他丢在了一条路边,沈肃北是怎么找过来的呢?   他隐约想到了之前马队说的话。   沈耀东和沈肃北之间一定是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的,只是谁都抓不到证据。   他又想到了之前在床底下偷听到的丁柳和李灿峰的对话。   沈肃北一定是发生什么了,否则也不会让那小警察近身。   何西又从前座坐回了后座上,看着他的同事们一个个走进工厂,心脏逐渐加快了些。   他之前跟马队长打电话的时候,马队长同时发出了两个调令,一个是让人去宴会上抓人,抓丁柳他们,另一个是来工厂这边抓沈耀东。   何西看着窗外的工厂,几次想下去,又都忍住了。   恰在此时,何西看见马队的手机亮了。   马队出任务的时候向来不带手机,一般都是扔车上,何西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工作群里的消息。   马队是个大老粗,手机从来不设置密码,一点开就能看到工作群里的消息。   工作群里有同事在聊天,大意就是他们去宴会后就抓到了三个,周丽影、罗青、赵玉顺已经被抓到了,但丁柳,李灿峰、程真却已经离场了。   他们现在正在去嫌疑人家里、公司里找。   何西看的心头一紧。   当时李灿峰和丁柳是赞同宴会结束后杀了他的,所以,有没有可能他们几个直接去了这所工厂里?   何西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目光死死的盯住了黑暗中的工厂。   所以,工厂里面可能不止是沈耀东,还有李灿峰和丁柳、程真。   所有和这场案件有关的人都已经齐聚与此,今晚,大概要为这场连环杀人案画上一个句号了。 第51章   夜色下, 北风里。   偌大的工厂里犹如魔鬼的巨口, 等着所有人冲进它的肚子里。   脚步声细碎的响在昏暗里,李灿峰拉着丁柳靠着墙边,顺着边缘往前走。   废弃工厂里是没有灯的,来去都靠手电筒,但现在, 他们不敢开手电筒。   “他怎么就跑了呢?”丁柳站在李灿峰的后面, 哆哆嗦嗦的抖:“他是不是报警了啊?警察会不会来啊,咱们现在怎么办?”   细细小小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李灿峰不耐烦的挠了一下耳朵:“憋叭叭了, 咱俩走就完事儿了。”   “走?”丁柳的声音有点抖:“逃亡吗?咱们去哪儿啊。”   “出国呗。”李灿峰无所谓似得回了一句:“你不一直想公开吗?咱俩就出国, 到时候跟你结婚都行。”   “出国?”丁柳一惊,下意识地反驳:“那怎么行?我公司才刚起步,再说了,我父母还在国内, 我逃到了国外以后就见不到他们了, 我...”   李灿峰一阵不耐烦:“那你说怎么办?留下来等死啊?我他妈当时就说了, 你们这种文化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做了之后又瞻前顾后的,你当初要老老实实听我的直接报警, 能有这么多事儿吗?”   李灿峰的话音刚落, 突然在昏暗的工厂里响起了一声铁器和铁器碰撞的声音,从距离他们大概十几米的地方传来。   丁柳一下子抓紧了李灿峰的外套。   “松手。”李灿峰回头低声说了一句。   丁柳死抓着不肯松。   “妈的,听不懂话啊你?”李灿峰一把抓下了他的手, 塞给他一把匕首,低声和他说:“我过去看看那是谁,你听着点动静,不行就跑,听见没有?”   丁柳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听见了。”   手心里的衣角被挣开,唯一能依靠的人也逐渐走远,丁柳不敢动了,他的手湿淋淋的攥着匕首,硬邦邦的匕首硌着他的掌心,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李灿峰身上只有一把匕首。   给了他的话,李灿峰就没有匕首了。   他想要喊一声李灿峰,让李灿峰拿着匕首过去,又怕被那第三个人听见,就只能咬着牙,自己悄悄的跟着李灿峰走过去的方向挪过去。   在这黑暗中摸索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丁柳突然听见了一声怒喝!   宛若惊雷炸响,在昏暗中惊得丁柳也跟着“啊”的一声低呼,下一秒,昏暗中就传出来了一阵打斗声。   “李灿峰?”丁柳颤声喊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   “站住!”李灿峰的声音嘶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极用力似得颤音,落在昏暗里:“走!”   “李灿峰?”丁柳又喊了一声,他哆哆嗦嗦的拿出了手机,冲着昏暗中打开了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穿透性并不是很强,只能朦胧的照亮不远处,但还是能让丁柳清晰地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废弃的工厂里,两个体型壮硕的男人一个压着一个,双方都在用彼此的体力进行角逐,而光芒闪过的瞬间,丁柳看见了另一个男人狰狞可怖的脸!   沈耀东!   在看到沈耀东的一瞬间,无数在午夜里梦回的噩梦涌上心头,丁柳惊得“啊”的一下退后半步,脚下冷不丁踩到了什么东西,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手里的手机也跟着“啪嗒”一下砸在了地面上,灯光骤暗,四周又恢复了黑暗。   唯独喘息声更加剧烈。   丁柳惊魂未定,在黑暗中高举着自己手里的匕首,试探性的往自己刚才看见的地方挪过去,颤抖着喊:“李灿峰?”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两人不知道扭打成了什么状态,传出了一阵□□砸在铁架子上的动静。   丁柳知道,这废弃工厂摆着很多铁架子,都生锈了,走过的时候都要万分小心,也不知道是他们俩谁砸上了这铁架子。   是沈耀东砸上去了还好,但万一要是李灿峰...   丁柳又咬着牙走近了一些,冷不丁一脚踩上了一个螺丝钉硌了一脚,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妈的!不是让你滚了吗!”昏暗里,李灿峰带着点痛楚似得吼了一声:“滚他妈远点,外面等我。”   慌乱的丁柳在听见“外面等我”这四个字的时候才算是找到主心骨,爬起来了就往外跑。   在他身后很快又响起了打斗声,拳拳到肉的那种,听得丁柳都害怕,他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但很快,他又跑了起来。   没问题的,他想,李灿峰没问题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是两分钟,也许是三分钟,丁柳实在是跑不动了,他身体素质不行,跑了这么一圈已经喘不上来气儿了,他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面墙,靠着墙缓缓地蹲坐下来了。   他坐下来的时候,冰冷的刀锋擦过了自己的手背,冰的他一个哆嗦。   黑暗如同潮水般吞噬了他,他跑的足够远了,听不见李灿峰的打斗声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猛烈,凶狠的撞击着他的心脏,恐惧和不安围绕着他的胸膛,让他喘不上气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找到让自己感觉安心的东西,但是环顾一圈,他手里只有一把匕首。   一切都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呢?   丁柳坐在地上,麻木的想,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那个表妹,丁香。   丁香实在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她是天之骄女,长得好看家里有钱,但是性格却嚣张跋扈,总是爱欺负人,丁柳和李灿峰在一起的事儿本来是个秘密,李灿峰不能出柜,本来他们俩在暗处相处的挺好的,但却被丁香发现了,丁香几次拿这件事儿来威胁丁柳,甚至要求丁柳跟她做一场戏。   丁香想要甩掉她那个沉默寡言、土里土气的未婚夫,但是又苦于没有一个好办法、好时机,所以特意叫丁柳过去演一场戏。   这戏份也很简单,丁香要在某一天刻意跟沈耀东吵架,然后激怒沈耀东打她,她再装作重伤的样子,然后由丁柳为丁香出头,把丁香送进医院,并且做一个人证,和大家说沈耀东有暴力倾向,经常家暴丁香,尽量把事情闹大,然后让丁家人同意丁香和沈耀东解除婚约。   但是那天,计划出了点差错。   丁香也许是为了演逼真一点,也许是真的把沈耀东给激怒了,他们两人在屋里吵架的时候,沈耀东推了丁香一把,丁香没躲,她摔倒的时候脑袋磕在了柜子上,当场就没反应了。   丁柳出现的时候,沈耀东正慌得要打120。   那时候丁柳还不知道丁香已经危在旦夕了,还以为丁香还在演戏,所以他也还在跟沈耀东演戏,大概的过程就是“你居然敢打丁香”,“我要让我妹妹跟你退婚”之类的,不让沈耀东打120,免得医生来了露馅,纠缠了大概有了十几分钟,丁柳见丁香还是一动不动,也有点不放心了,伸手一摸,人都没呼吸了。   丁柳当时就吓怕了,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李灿峰,但是李灿峰当时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李灿峰还带了一个叫程真的人,再然后,一切事情就已经偏离轨道了。   当时最先拍板的人是程真,用程真的话说,这到底是死了人的,就算是这件事儿不怪丁柳,但是丁柳也逃不开,一和杀人扯上关系,丁柳的人生就毁了,更何况死的人还是丁柳的表妹,丁柳会变成整个丁家的罪人。   不如干脆把一切罪责都给沈耀东来背,就说沈耀东是失手杀人,跟丁柳没有任何关系,但沈耀东自然不干,他已经从丁柳的慌乱中窥探出了几丝端倪,一口咬定丁香的死亡跟丁柳有关系,嚷嚷着要报警。   李灿峰和程真就趁着沈耀东不戒备的时候跟沈耀东动了手,把沈耀东打晕了关起来,然后处理了尸体,但是在处理尸体的过程中又被罗青和周丽影发现了,又惹来了一系列的别的麻烦,他们想过杀掉罗青和周丽影,但风险太大了,周丽影是个影星,再加上一口气死三个人,很容易暴露。   当时那场景太过混乱,他们明明有无数次自我救赎的机会,但每个人都没有那么做。   最后,他们五个心怀鬼胎的人齐坐一堂,都撕下了虚伪的假面具,露出了骇人的真面孔,围坐着丁香的尸体,在死亡面前互相说出了自己的欲念。   一个人的欲念单薄无力,但五个人的欲念夹杂在一起,就变成一柄利刃,可以轻易的切下毫无防备的猎物的喉咙。   丁柳想要把自己甩干净,程真想杀一个积怨已久,又因为各种原因而必须强捏着鼻子合作下去的合作伙伴,罗青想要除掉赵玉顺的正妻,让自己顺利的小三上位,周丽影想要除掉一个握着她黑料、威胁了她很久的女明星,李灿峰想要干掉一个抓着他偷税漏税的证据、并且嚷嚷着要报警的女财务。   为了满足每个人心中的欲念,他们化身成了侩子手,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屠杀,他们打算在最后把全部的罪名甩在沈耀东的头上,伪造出来一个沈耀东畏罪自杀的结果,然后他们就可以逍遥法外。   但是谁能想到,他们把五个人都杀掉之后,沈耀东逃了。   他从这座废弃工厂里逃走了。   谁都不知道他逃去了哪儿,偌大一个钢筋铁骨的城市,电子眼遍布全城,沈耀东没可能藏的严严实实,除非有人帮他。   唯一一个有可能帮助沈耀东的人就是沈肃北,沈耀东唯一的亲人,血缘上的哥哥。   目标变成了沈肃北,在事发之前就和沈肃北认识的丁柳便成了那个探路石,一遍又一遍的去试探沈肃北,试图从沈肃北的身上挖出来点什么,但是他挖着挖着,却挖出了一个何西来。   谁能想到,沈肃北竟然敢把一个警察放在自己的身边,甚至明目张胆的带着这个小警察出入任何地方。   就像是一片狼群中混进了一只羊,格格不入,破坏了所有潜在的规则,将所有黑暗都置于在光明之下,所有污浊都无所遁形,逼得他们自乱阵脚。   “啪嗒。”有脚步声走过来,很轻,行走间带着一种粘稠的感觉,像是踩着什么液体。   应该是血。   丁柳惨白着脸,握着匕首在黑暗中抬起头来。   是谁呢?   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谁呢? 第52章   冬日深夜, 车里的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何西窝在后座上, 眼皮几次疲惫的碰在一起,在某一刻又猛地睁开,他搓着自己的脸,忍耐着疲惫等着回音。   同事们进去已经有十五分钟了,依旧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按理说这废弃工厂不大, 同事们人数也够, 应该已经搜查完了才对。   何西几次想下车进去,又忍住了, 马队给他留的命令他不敢反抗, 更何况里面进去的都是真枪实弹的特警和他身经百战的同事, 万一里面情况复杂,他被误伤就不好了。   又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何西看到在废弃工厂里跑出来了一个人。   对方看见了车灯,就飞快的奔了过来, 何西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的心一下子绷了起来, 下意识地弯下了身子, 躲在了前座和后座之间的缝隙里。   对方很慌忙,他见这里有辆警车, 开了车门就直接上了驾驶座, 根本没来得及扫过四周,自然也没看到躲在车座后的何西。   人一上车,淡淡的血腥味儿就弥漫在了空气中, 被暖气的热气一吹,就发酵成了一种古怪的味道,闻得人一阵头昏脑涨。   但丁柳都闻不到了。   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的手上都是血,那是刚才和沈耀东打起来的时候,他捅了沈耀东一刀而沾上的血。   他太害怕了,李灿峰是个什么体力他知道,沈肃北能把李灿峰杀了,就一定能把他杀了,他不想死,他才接手丁氏,他还有大好年华,他才二十多岁,他不能死在这里!   直到此时,铺天盖地的懊恼围绕了他,他太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报警,那样的话哪怕要背负罪名,也不至于坐牢。   万幸的是,这辆车上面的钥匙还没拔下来。   丁柳颤抖着手,拧开了火,车子跟着逐渐震动起来,发动机发出轰鸣声,逃离的希望近在眼前。   但偏偏,在轮胎转起来的前一秒,一道身影不依不饶的冲到了车前。   模糊的车灯前,那人的身上还在往下滴血。   浓重的夜色,单薄的灯光,艳红的血液顺着腿流到了地上,与黑色的地面融成一体,纵然血流如注,那人的身影却不肯停,直直的奔着车头而来。   丁柳握着方向盘的手直发抖。   “放过我,放过我...”丁柳转动着方向盘,神经质似得在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不想死,不想死。”   但不管他发出多惨烈的哭声,车前的那个人都听不到。   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人已经不在乎任何道德了,血债只有血债才能还,不死不休。   车子在缓慢的后退,丁柳已经踩上了刹车,他害怕了,他想跑,但是在他车前的人却跟着跑了起来,直接跳上了车头!   一个壮年男子跳上了车头,直接压的整个车子都跟着颤了一下,丁柳慌得直扭方向盘,车子扭得左扭右拐,但是他不管怎么扭方向盘,那满身是血的男人就死死的扒住了雨刷,伸出另外一只手凶狠的砸向了前挡风玻璃。   挡风玻璃被一下又一下的砸下来,血液已经糊在了挡风玻璃上,艳红色的血液刺激了丁柳的神经,在某一刻,丁柳突然“啊”的一声怒吼出声,一脚踩上了油门。   最后的一点血性被死亡的威胁所激发,丁柳不再想着逃跑,而是想和车外的那个男人同归于尽。   车子在左右摇摆,轮胎在转角的瞬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车玻璃的碎裂声和丁柳的怒吼声混在了一起。   直到某一瞬间,丁柳突然找准了方向。   他猛地调转车头,狠狠地向工厂的墙壁上撞过去!   车子撞上去,死也是沈耀东先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突然从丁柳的身后伸出来,一把抓住了丁柳的胳膊,猛地扯歪了丁柳的方向盘!   车子“嘎吱”一声响,硬生生扭转了车头,车子在原地左摇右摆,终于把车头上的人给甩下去了。   “谁!”丁柳大惊失色,回头一看,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又是何西!   何西已经从后座挤到前座来了,他一只脚踩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另一只脚踩在副驾驶座上,整个身子都压在丁柳身上,正在拼命和丁柳抢方向盘。   就这么大一个方寸地方,厮打起来都展不开手脚,丁柳还坐在驾驶座上,两个人手上也没家伙,没办法给对方足够的伤害,只能在这互相磨体力。   “丁柳,你现在停手还来的。”何西喘着粗气,努力的抓着方向盘,在丁柳耳畔喊道:“坦白从宽,抗拒——啊!”   丁柳收回了砸在何西脑袋上的拳头,一脚踩上了油门,在原地乱冲。   刚才沈耀东滚到地上之后就不动弹了,趴在地上一副晕过去的模样,丁柳想,反正何西已经发现他了,他也跑不了了,不如直接把沈耀东撞死!   沈耀东一死,一切死无对证,他可以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沈耀东的头上,他还有一线生机!   但偏偏,何西就死抓着他的方向盘,不让他去撞沈耀东,扭打之间,车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左扭右拐的开上了马路上。   他们已经开到了路上了,丁柳已经不可能再回去撞沈耀东了。   何西松了一口气,他这才一松懈下来,脑瓜子就嗡嗡的疼,刚才丁柳那一拳砸的他头昏脑涨,全凭着一股毅力撑着。   “丁柳。”何西又张口,他几乎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耳廓一直嗡嗡的响,他说:“警察都来了,你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你现在停手,回头是岸,我算你是自首,我可以给你——”   “你他妈知道个屁!”丁柳终于爆发了,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红着眼睛怒吼道:“我完了,去他妈的回头是岸,自首?自首他妈的也要坐牢,我这辈子就毁了!”   何西被吼得头晕眼花,挣扎着挤出来一句:“坐牢已经算好的了,死掉的那五个人才是被毁掉了,你不过是要坐牢罢了,你——”   “坐牢还他妈不如让我死!”在某一刻,丁柳整个人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人生,与其日后被人歧视,在监狱里痛苦度日,不如现在扯一个一起死了!   汽车轰鸣之间,丁柳“啊”的一声怒吼,拼死猛地一拧方向盘!   “咣当咣当”一阵响,星空之下,车子在公路上一歪,咕噜咕噜的滚下了公路。 第53章   冷冰冰的审讯室里, 有人推门而入, 沈肃北的手一动,手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强力的灯光晃到眼睛上,沈肃北微微闭上眼,就听见进来的人说:“沈先生, 您的律师来了。”   沈肃北这才抬起眼眸来。   打从被警察带到了这里开始, 沈肃北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直到他的律师过来捞人。   金牌律师的本事不是盖的, 沈总的名号也不是唬人的, 不过一个多小时, 板凳还没坐热呢,沈肃北就要被带出来了。   哪怕巨大的嫌疑扣在脑袋上,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最多拘留沈肃北二十四小时, 还得顶着天大的压力。   谁让人家有钱呢。   给他开手铐的小警察满脸写着不忿, 看向沈肃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丧尽天良却又能逃脱法律制裁的财阀, 以至于他开锁的时候把手铐甩的哗啦啦的响。   沈肃北也不在意, 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大跨步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 那风姿像是刚开完了一场国际联谊会, 把警察局走出了演唱会的感觉,才一出来,从秘书到律师就连忙迎上来, 围着沈肃北打转。   沈肃北挥手示意他们等一等,然后走向了警察局的某位警察。   对方显然不是很想跟沈肃北交流,但是人家走过来了,总不能当做看不见,只能扯着僵硬的笑脸跟人家说话:“沈总有何贵干?”   沈肃北仿佛听不出人家话里面的嘲讽似得,顶着一张斯斯文文的脸,和和气气的问道:“不知道贴身保护我的那位小警察在哪呢?我要回家了,现在天这么黑,没人保护怪害怕的。”   警察震惊的看着沈肃北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顺势回头看了一眼沈肃北旁边的律师,以及律师身后跟着的两位人高马大满身肌肉的保镖。   您怕啥呢?   怕年三十的祝福太多,您会看不到我们警察局的祝福?还是怕初一的鞭炮太吵,你会看不到我们警察局的问候?   要不要转身回审讯室多待会儿?我们满警局的警察全天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您放心吧,过了今晚,您就用不着我们的警察保护了。”说话的警察一时没绷住,面带冷笑的说道:“您安全了。”   沈肃北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旁边有人拉了那个警察一下,那个警察一把扯开了那人的手,抬高了下巴,意有所指的说道:“沈总,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您那个好弟弟现在已经落网了,连带着他的同伙一起,到时候等我们审过了,任何跟这个案子有关系的人、背地里对犯罪嫌疑人提供过帮助的人,都别想逃过法网!”   沈肃北轻“哦”了一声,并没有警察想象之中的慌乱或紧张,而是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打扰了”之后就走了。   才一出了警察局,沈肃北就立刻给自己认识的、能帮得上忙的朋友打电话。   但是一圈电话下来,没一个人敢接他的茬儿。   “不要急着拒绝我。”电话这头,沈肃北坐在车里,靠在副驾驶窗户上,迎着晚风点了一根烟:“我找你不是我弟弟的事儿,是跟你打听个小警察。”   挂了电话后,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市人民医院。   今天的市人民医院格外热闹,有提着枪的武警守着门,沈肃北到底还是没进去门。   他这个身份还是很敏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沈耀东的亲哥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可能去见任何和案子有关的人。   也就只能在人民医院门口转转。   小警察这时候是在抢救,据说是出了车祸,具体什么情况他也打探不出来了,他能从警局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冬日的冷风吹到身上,沈肃北随意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顺着亮着灯的窗户往上数。   一,二,三。   四,五,六。   他的小警察就在六楼躺着。   沈肃北从兜里掏出来跟烟,没点,就是叼在嘴里叼着,一边叼着,一边盯着那亮着灯的窗户看着。   烟蒂在嘴里被咬了几下,沈肃北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张圆嫩的小脸,埋怨着“你怎么还抽烟啊”,然后从他的嘴里抓走了烟蒂。   唇上一空,烟还真落下了,沈肃北一垂眸,就看到那烟掉在了地上。   “沈总。”旁边站着的保镖凑过来,大概以为沈肃北是在忧心沈耀东,踌躇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刚去问了一下,咱们之前给沈副总安排的偷渡的路子,沈副总没走,自己又跑回来了,然后在废弃工厂被抓了,被抓的时候还受了不少的伤,也不知道有没有性命之忧。”   沈肃北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又问:“其他的,打探出来了吗?”   保镖“啊”了一声,又说:“丁柳也被抓了,有个叫李灿峰的死掉了,还有两个女的也被抓了,只有一个叫程真的跑了。”   沈肃北把那根烟捡起来了,随便拿手把玩着,没说话。   保镖搜肠刮肚,也没想到其他的事儿,但沈肃北没发话,他也不敢走,只能在旁边硬着头皮戳着。   “算了。”沈肃北把烟揉碎,不指望从他的保镖这听到什么消息了,而是随手把烟扔在了地上,然后拿出手机,给自己名下的私人医院打了几个电话。   他让自己名下的私人医院的医生去联络一下人民医院的院长,问问人民医院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毕竟他的私人医院比人民医院在某些地方上要先进很多。   别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得先保证里面的人的安全。   校长很快就回他了,大意就是人家人民医院自己能解决,估计没什么问题。   沈肃北把玩着手机,几次想问一问是怎么个没问题法,又都没问出口,手机那头的校长显然感受不到沈总的纠结。   但保镖感受到了。   保镖在旁边杵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话题,他主动说起来了沈耀东:“沈副总说不定还不用被判死刑,之前不是说了么,沈副总也没杀人,说不定还有机会,说不定过几年他又出来了,又跟您阖家欢乐了呢。”   沈肃北终于不抬着脖子看头顶了,他垂下眼帘来看了一眼保镖,嗤笑一声:“那还是判死刑了吧。”   跟这种玩意阖家欢乐,他嫌命长了。   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免得他以后跟小警察还不好交代。   沈肃北搓着手里的手机边缘,越想越觉得沈耀东不知道是随了谁,在泥地里活了十几年,脑袋都活成石头了。   要不是看在他那个血缘上的父亲临死之前的哀求,他也不会冒着风险拉这个蠢货一把,谁知道这一拉反而拉出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说实话,他们沈家罗家两个家族,细往上数数,各式各类的人都有,有的坏的冒毒水,有的狠的自己亲姐妹都下得去手,就是没有这么蠢的。   硬是把自己逼成了一个杀人犯,怪有意思的。   “哈,哈,沈总说笑了。”保镖干巴巴的哈了一声,挠着脑袋走远了一点,在后面站着。   沈总不说话,他也不敢走,只能陪着吹冷风。   北风呼呼的刮,他们沈总就在那长椅上坐着,也不嫌冷,风吹的狠了,他就叼根烟,也不点,就一直叼着,叼一会儿又拿下来揉,一盒烟霍霍完了,满地的烟丝,风一吹,吹得人头发都跟着飞起来。   医院的灯就没有休息的时候,永远在暗夜里亮着,像是灯塔,悬着人的希望。   直到院领导的电话又打过来。   这回不知道传出来了什么好消息,沈总可算愿意动了,他从长椅上站起来,说:“不会为难你,我不看沈耀东,我就想看看那个警察,出车祸的那个。”   “是,放心,我就看一会儿,三分钟。”   “没问题,出差错了我会负责,是。”   一通电话打完,保镖一眨眼的功夫,他们沈总就不见了!   保镖吓了一跳,左右一看,发现他们沈总居然在跳医院的窗户!   “沈总?”保镖惊恐的跟过去,就看见他们沈总正一脚跳进医院的厕所里,单手撑着窗户往里面一跳,动作极为熟稔,贴身的西装都没限制住沈总优雅的身姿。   说实话,人民医院的厕所跟私人医院是没法比的,一进来满地都是脏脚印,一股尿骚味儿直冲人脑壳,沈总动作优雅的拍了一下手上的灰,然后回头,冲窗外目瞪口呆的保镖说:“在外面等着。”   然后,西装革履的沈总步履坚定、神态自若的抬脚从女厕所,在和一位大妈迎面相撞并且挨了一顿臭骂之后,沈总坚强的咬着牙硬着头皮快步跑了出去,并且暗戳戳的把这笔账算在了厕所头上。   总得有个玩意儿背锅嘛,沈总想,总不能是他英俊神武的沈总翻错了,肯定是这厕所的位置修错了。   天凉了,这厕所该拆了。   沈总出钱拆。   钱多烧的慌的沈总从厕所出来,一路走楼梯上了二楼。   武警守着的楼层是四楼,而何西住的病房是在二楼,因为不是病人的缘故,所以只有几个同事进来看了何西一会儿,病房很快就空下来了,沈肃北挑着一个没人在的时候,悄悄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头,傻乎乎的小警察正打着点滴昏迷着呢,对他人的到来毫无所知。   沈肃北在看到那躺着的人的时候,提了一晚上的心才算是落回到胸腔里。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心被人捏着,把呼吸都交由别人掌控似得,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另外一个人,哪怕明知道这个人不会出事,明知道有最好的医疗,但还是要冒着风险上来看一看。   当然了,嘴上说着看一看,实际上臭男人那能只看一看呢?   沈肃北小步走到了何西的旁边,低头摸了摸何西的额头。   摸上去没什么区别,看上去就像是在睡觉一样,医生说他伤了脑袋,可能得什么脑震荡,在床上躺几天就好了,当然,也有一种极端情况,就是何西又一次一睡不醒。   毕竟他之前有先例。   何西睡觉的时候很乖,瓷白的小脸蛋微微鼓着,拿手一戳,嫣红的小嘴儿就“噗嗤”的往外吐气,气儿吐完了之后,过一会儿小脸蛋又鼓起来了,又一戳,一会儿又鼓起来,跟吹气球似得,自己吹自己。   沈肃北一时没忍住,又捏了一把。   小脸蛋触感滑腻,兴许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了,何西微微晃了晃脑袋,但是又很快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丝毫察觉不到身边的危险。   就像是个毫无攻击能力的食草动物,除了咩咩叫几声之外也就只会拿脑袋顶人了。   沈肃北突然有点后悔了。   他也许不该把这个小警察掺和进来的,在他的计划里,本来没有小警察这一项的,丁柳和程真那帮人的计谋和沈耀东被冤枉的事儿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而且已经踩上了他的办事底线,为了一个沈耀东,还不至于让他涉险。   他本并不想管,按他原来的计划,沈耀东应该老老实实地被关着待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偷偷被人送出市,最后换个地方偷渡,然后在国外活一辈子,当然,如果沈耀东不服从他的计划,那就随沈耀东的意,他帮人也只帮一次,第二次也不会插手。   谁知道会突然窜出来一个何西。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似得,打从在医院里见到昏迷的何西的时候,沈肃北就总觉得这小家伙长得和他的眼缘,干脆命人给带自己医院去了,昏着的时候都让他放心不下,没想到醒了之后更让人招架不住,那任人揉捏的小模样,看着就招人疼。   这么软乎的一个小家伙,还嚷嚷着要来保护他,被拒绝之后还委委屈屈的蹲在走廊里耍小孩脾气,沈肃北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是警局那个马脸队长给他使的美人计。   但谁让沈总意志力不坚定呢?   不过沈总难得春心萌动一把,赔上个弟弟也无所谓。   可惜了,丁柳那帮蠢货暴露的太快了,要是再熬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把他的小警察吃干抹净了。   色胆包天的沈总又摸了一会儿何西的脸蛋,眼见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一点跳走,不得已,他终于起身了。   临走之前,沈肃北还低头,用自己的下巴蹭了一下何西的小脸蛋。   “要快点醒过来啊。”他在何西的耳边吹气:“快点来保护我,外面好黑,床上好冷,我好害怕。” 第54章 谈恋爱啦!   A市警局最近全局上下都喜气洋洋的, 赶在过年前办下来一个大案子, 还被上头表扬了,还上了媒体大肆宣扬了一翻,全局的人脸上都有光,连带着大冷天出去出勤抓小偷冲业绩都不觉得难熬了。   唯独一人觉得不痛快。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凭什么全局人都有就我没有!”马队长昨晚上出去熬夜抓了一批临近过年就开始四处活动的小偷,然后在警局直接一觉睡到十二点, 一睁眼发现全局的人都在吃豪华龙虾外卖套餐, 每个人都有,就他没有!   “马队, 您也不想想, 我们这帮工资三千五的矮穷挫哪吃得起这个啊?”有人笑着点了点豪华龙虾套餐, 意有所指:“这也是有人给我们点的,人家专门说了,没您的份儿。”   “你们!你们都被金钱给腐蚀了!你们可是人民警察啊!你们怎么能这样!人家买了你们就要吃?你们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警徽!”   马队长气的啪啪的拍桌子,在弥漫着龙虾味道的办公室里痛心疾首:“明明半个月前还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好队友, 现在却都变成了敌人的爪牙!你们对得起我吗!”   “马队, 话不能这么说, 咱们不是都审讯出结果来了么, 人家沈耀东也不能算是丧心病狂,再说了, 人家弟弟的事儿, 也赖不着哥哥啊,人家也是无辜家人嘛。”有人抬出个脑袋来,才说了一句, 就被马队给怒喷回去了。   “半个月前你们还说人家为富不仁呢!”马队怒道:“现在人家就成了无辜家人啦?”   愤怒的老马变成了人形喷子,冲着满办公室的人突突,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只管啃龙虾。   “马队?”突然间,马队长身后冒出来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对方捧起来了一个格外豪华的外卖盒子,小心翼翼的问:“我的还没吃,您...要不要吃?”   马队长怒而拍桌,本队长是那种被几只龙虾诱惑的人吗?   只见马队长一咬牙一瞪眼,一拉凳子一伸手:“吃!”   何西连忙把外卖盒子摊开,一边伺候着马队长用餐,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马队,我今天能早点走吗?我连着加班三天了,想休息休息。”   “走?走什么走?你以前不是天天加班的吗?”马队长出离愤怒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你那是要休息吗?是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沈肃北那么大一辆保姆车在门口等着你以为我看不见啊!谈恋爱谈到警察局来了?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何西低咳了两声,臊红着脸帮马队长开了可乐罐。   看着自家小徒弟跟个小媳妇似得小模样,马队长心痛的无以复加:“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去,你掉狼窝里了啊!那种有钱人是人吗?是吗?人家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就是馋你的身子!那是喜欢你吗?就是下贱!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啊!”   何西微微抿唇,没说话。   外人都以为是沈肃北先缠上他的,但何西自己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是他先缠上了沈肃北。   “马队喝可乐。”何西忙把可乐罐递过去。   马队哀叹着拍着大腿:“你这是被猪油糊了眼啊!你们都是啊!哎!”   挨了一通无差别攻击的同事们默默的为何西叹了口气。   摊上这么个老玩意儿,谁受得了吧。   又在办公室磨了半个点,何西终于在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出了警察局大门。   彼时已经是一月底了,A市这个时候冷的人头皮发麻,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直接踩到裤管上,一出门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呼的往脸上吹,从警局出来,一路走到马路对面的车前,才这么几步道就把何西吹得小脸通红,走到车边上的时候还加快了点步伐。   车上的人也等了很久了,从里面开了车门,把何西直接拦着腰抱进了保姆车里。   杵在警局门口的马队看的心如刀绞,恨恨的咬了一口龙虾。   保姆车后排空间极大,暖气熏得热腾腾的,何西被直接抱进了车里,一进车,冰冷的外套就被扯下来了,一只暖烘烘的大手摸上了他被冷风吹得冰凉凉的耳朵,来回搓了两下,问他:“你们马队又拖着你不放了?”   何西搓了一下冰凉凉的脸蛋,有点不好意思的躲了一下沈肃北的手:“你要是给他订外卖,他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闹腾了。”   沈肃北嗤笑一声:“他把你早放出来点,我就给他订了。”   何西被沈肃北看的耳朵一阵发烫,悄悄往旁边坐了一点,低咳了一声说道:“你,你下回别来我们警局门口接我了,被人看到不好。”   自打从医院出来到现在,沈肃北一连半个月都等在他家楼下和警局门口,能让沈总车接车送,他也算是第一人了。   沈肃北现在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了,怪不得马队长天天跟盯贼似得盯着门口看。   “有什么影响不好的。”沈肃北往何西的边上挪,沈肃北一过来,何西就往旁边挪,最后沈肃北都把何西挤到了车门边上了。   沈肃北离得太近了,何西的眼睛不敢乱看,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乖乖的垂着脑袋,露出光滑洁白的脖颈,从沈肃北的角度看,还能看到他一半锁骨,小孩儿又乖又软,缩在车门边上还不忘回答他的话。   “沈耀东的案子还没办完呢,你总往我这边跑不好。”一提起沈耀东,何西的话多了点:“后面那几个人虽然跟沈耀东没什么关系,但是李灿峰是真的死了,而且丁香的死还跟他有关系,就算是找了最好的律师,他也会坐牢,至于到底能坐多久...”   何西话还没说完,沈肃北突然一只胳膊从身后搂过来,揽住了他的腰。   “别坐车窗边儿上。”沈总一本正经的把他的小警察抱在了怀里,往自己腿上一放:“冷。”   冷!个!屁!   一股热气窜上太阳穴,何西一把推开沈肃北,像是有点生气,憋着脸拎起来警服外套抱在了怀里,拿衣服挡在自己跟沈肃北之间,死活不肯再搭腔了。   小孩儿还挺爱害羞。   沈肃北一时间都有点按捺不住,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就差直接扑上去把人连皮带骨吞了。   这时候,在车前装了十几分钟死人的司机终于忍耐不住了,低咳了一声,示意他们家总裁收敛一点,还有外人在,不要这么急色。   “走吧。”沈肃北这头终于放话了:“回家。”   司机松了口气,一脚踩上了油门,一路冲向了沈肃北的住处。   沈肃北住的还是之前跟何西一起住过的房子,A市比较偏北方,一到了冬天全员暖气,从电梯到家门口,一路走进了房里,热的人鼻尖都冒了热汗。   这还是何西打从住院出来、结束保护之行之后,第一次来沈肃北的家里。   半个月没过来,这里好像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何西的拖鞋还摆在鞋柜里,衣架上还挂着他之前没来得及收走的外套,就好像他不是来这里作客的客人,而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主人,只不过刚回来了而已。   而且,何西一眼扫过去,居然在阳台的架子上看见了自己小黄鸭的内裤!   沈肃北把他之前丢在这里忘记拿走的内裤给洗了!   还给挂起来了!就挂在客厅阳台里,挂老高!旁边还都是沈肃北的内裤!   什么人啊这是个!   何西羞恼的鼓着脸蛋,恶狠狠地看向了沈肃北。   沈肃北装看不懂,拎着一兜子菜就往厨房走,临进门之前还没忘跟何西说:“冰箱里有给你买的零食,一会儿自己拿着去看电视,不过记得少吃点,一会儿记得要吃饭了。”   何西眼睁睁看着沈肃北走进了厨房,沈肃北上一次炸掉他家厨房的事儿还近在眼前,他现在看着沈肃北进去,总有一种沈肃北要把这个厨房炸了的感觉。   “看什么?”沈总洗菜的时候,发现他家小警察直勾勾的在门口看着他,那小表情,震惊中带着不可思议。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全能的好男人。   沈总美滋滋的拎起了一根黄瓜,想了想,又放下了。   沈总决定了,他要全方位展示一下自己的优秀,区区一个炸酱面并不能体现出来沈总的优秀,他决定搞一个满汉全席,让何西对他刮目相看。   只见沈总拿起了一大块猪肉,开始横批竖切,猪肉的大小全都严苛的按照百度资料上的来,盐粒都是一颗一颗撒的,一碗红烧肉被沈总做的色香味俱全,堪称红烧肉中的精品。   沈总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了勺子,准备做下一道菜。   沈总肉眼可见的飘起来了。   百度百科草草扫了两眼,沈总就敢下手了,用手掂量一下,沈总就敢撒盐了,铲子落下的时候颇有一种签下合同时的潇洒。   如果何西在门口看着的话,大概能帮沈总数一数。   他这一锅豆芽炒肉撒了三回盐。   不过何西现在不在厨房门口,他跑到了客厅的挂钩哪儿,悄悄的把自己的小内内扯下来,揣在了自己的兜里。   把小内内扯下来了之后,他才放轻松了些,慢慢的在屋里踱步。   他还惦记着沈肃北给他买的零食呢,他瞧瞧磨蹭到冰箱前面,伸手打开了冰箱。   沈肃北是典型的能在外面吃绝对不自己做,所以冰箱里干干净净,只有一盒巧克力放在上面。   何西把那盒冰凉的巧克力捧下来,端着坐到沙发前面叩开盒子,打开一看,全都是那种用金纸包着的巧克力球,何西本来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巧克力,没多想,打开就吃了,谁知道金纸一剥开,在金纸包着巧克力球的那一面上居然还印着画儿。   何西的腮帮子里还含着巧克力球呢,鼓鼓的凸出来那么一小块,他抓着那纸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居然是他睡觉时候的画像!   何西赶忙把这巧克力球吞下去,又打开了另一个。   另一个巧克力纸上也有他的画像,不过这个画像上是何西穿着警服笑着的模样,简笔画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张和何西七分相似的脸,生动灵活。   何西看的一阵脸红心跳,他悄悄瞥了一眼吵杂喧闹的厨房,心想,这该不会是沈肃北画的吧?   巧克力在腮帮子里咕噜咕噜转了两圈,何西觉得这点糖味儿顺着嗓子往下滑,一路滑到了心尖儿上,忍不住频频去看厨房。   怎么还没做好呢?   沈肃北这一顿饭做了足有一个小时。   等沈肃北端着饭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何西捧着一大堆糖纸,吃糖吃的直打嗝儿,这他都不肯停,还瞪着眼睛,想跟桌上还剩下的十几颗金球球作战。   沈肃北看的微微挑眉,把餐盘放下,从他手里把巧克力盒子扯走了些:“这是给你一天吃一个的,谁让你都吃了?”   何西立刻探身,扒过盒子不肯松手。   他还没把画都看完呢!   “以后一天吃一颗。”沈肃北蹙眉把盒子抽回去,搓了一把何西的脑袋:“坐好,尝尝我的手艺。”   何西这才把注意力挪到饭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沈肃北这菜烧得还真挺不错,一看就挺有食欲的。   何西夹起来一块肉,低头一吃,嚼了几下,随即神情严肃的放下了筷子,问:“家里还有盐吗?”   沈肃北尾调上扬的“嗯”了一声:“还有,怎么,要加盐?”   “不是。”何西硬着头皮咽下了那块肉,说:“我还以为你把所有盐都放进去了呢。”   沈肃北:...   沈总不服,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沉默了三秒,沈总服了。   人无完人嘛,英俊神武的沈总肯定也有点不完美的地方,一个成熟男人,就是要勇敢接受失败,接受自己的缺点。   “出去出吧。”沈总放下筷子,风轻云淡的站起身来:“我知道一家餐馆不错。”   “不用了。”何西端起来桌上的菜:“你坐着吧,我去重新炒。”   在何西从沈肃北身旁经过的瞬间,沈肃北突然伸手,在何西的兜上拽了一下。   何西偷偷藏着的小内内一下子被拽了出来,在沈肃北的手里来回晃荡。   何西一惊,“啊”的一下猛地回身,手上的菜没端稳,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沈总猛地抬高了自己的手。   豆芽炒肉砸在了沈肃北的大腿上,红烧肉从何西的胸脯上滚下来,一路砸在了何西的小腿上,把何西的白袜子都给浸上了色。   沈总晃悠着自己手上劫后余生的小黄鸭,轻吸了一口气,颇为庆幸的说道:“幸好没弄脏,我手洗的呢。”   何西顿时的脸都跟着涨红,一把夺过沈肃北手里的内裤,团吧团吧重新塞回自己的兜里:“你瞎拽什么!”   “我以为你偷偷藏糖吃了呢。”沈肃北一脸无辜:“我怕你吃出蛀牙来。”   何西一向不太会生气,也不太会发火,哪怕明知道沈肃北就故意扯这一下的他也不会跟沈肃北吵架,只会鼓着脸,懊恼的盯着地上碎掉的餐盘和满地的狼藉看,一边在肚子里说沈肃北的坏话,一边想着怎么收拾残局。   沈肃北看着他那小脸蛋鼓起来的模样,一时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把何西戳的愣愣的抬起脑袋来。   “地板我来收拾。”沈肃北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飘乎乎的在空气里飘着,一点点钻进何西的耳朵里,他说:“你身上都脏了,去洗个澡好不好?”   洗个澡...   何西的耳朵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某些不健康的东西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转的何西眼晕。   落到小腿上的菜本来没那么热,也许是何西身体变得敏感了点,他突然觉得小腿上一阵烧得慌,这股烧得慌的热劲儿顺着小腿冲上了何西的腰,又顺着腰一路爬上脊背,何西的整条脊背都跟着发热发烫,烫的何西一颤,条件反射似得躲了一下沈肃北的手。   “我不用洗,我——”   “乖,脏,去洗一下。”沈肃北一把捞住了何西的腰,兴许是怕吓到何西,他没抓何西的腰肢,而是抓着何西牛仔裤的裤腰带,轻轻地用两只手指头勾着,把要跑的何西给勾了回来。   何西一对上沈肃北那张脸就觉得眼晕,只觉得沈肃北是真长大了,高中时候沈肃北还只会扑着他往床上摁呢,现在居然都这么会撩了。   就沈肃北那双桃花眼一挑,谁看谁都软,真要是在这洗了,不得洗到床上去啊。   沈肃北可不是那种放着葡萄舍不得吃的人。   说到床,何西忍不住看了沈肃北的卧室的门一眼。   沈肃北的卧室里摆着一张很大很软的大床,够两个人在上面...   察觉到何西那贼兮兮的小眼神,沈肃北低笑一声,用手拉着他裤腰带轻轻晃了一下:“想什么呢?”   何西脸上热的都快冒烟了,他的嗓子都被烧得发干,一张口就是又绵又软的小奶音,手心发湿,虚虚的扒拉了沈肃北的胳膊一下,想把沈肃北的胳膊扒拉下去:“我,我是想,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穿我的。”沈肃北那能放手?他两只手指头勾着何西的腰带,把何西推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不大,也就几平方米,一个马桶一个喷头,外加一个镜子和一个梳妆台,很简单,地上的瓷砖被暖气烘的温热,何西一脚踩进去,小脚趾头又开始缩在一起,踩着袜子乱挠。   “我的衣服在柜子里。”沈肃北用下巴指着梳妆台下面的柜子,说:“洗好了自己换了出来。”   彼时他俩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沈肃北堵在门口,一手握着门把,用额头顶了一下何西的额头,把何西顶的倒退两步,乖乖的站在了莲蓬头下。   “脏了的衣服就放在旁边的衣篓里。”沈肃北说着,慢慢的关上了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叫我。”   然后就是“啪嗒”一声,门一关上,洗手间里就只剩下何西自己了。   洗手间里的温度比客厅的温度要低上一些,空气还有些潮湿,何西站在莲蓬头下,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儿来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热水开关。   真要...在这洗啊? 第55章 流氓反击战   洗手间水流声响起来的时候, 沈肃北刚换上一条干净裤子, 正在拖地。   沈肃北从小就没干过家务活,小时候有保姆,成年了雇钟点工,就连衣服都有专门的人来上门收走,洗干净了又送回来, 说实在的, 今天沈肃北这十根手指头碰的阳春水实在是有点多,导致沈肃北的心情很不平静。   大概是满地污渍不好收拾, 菜味儿熏得人发腻, 屋里地热太热了, 热的人心绪不宁的,反正说来说去,肯定跟洗手间里正在洗澡的人没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给收拾完了,沈肃北把客厅的窗户打开通风。   外头的冷风吹上来, 把沈肃北那涨热的脑子吹的一阵清醒, 冷风一吹上来, 沈肃北才发现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被风一吹,皮肤都跟着战栗起来了。   沈肃北就在窗口站了一会儿, 听着外面的风声, 眯着眼睛看着A市的夜景。   A市的冬夜很美,远处是万家灯火,头顶是皎洁月光, 再往下看,橙色的路灯站在马路边,映亮了几处光,地上铺了一层银白色的雪,一阵风刮过来,鹅毛似得雪花在空中飘飘忽忽的落下,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菜香,耳后传来哗哗的水声,一切都现世安稳。   有那么一瞬间,沈肃北品出了几丝“家”的味道。   在沈肃北沉浸在这新奇的感觉里的时候,何西正满脑袋泡沫、眯着眼睛四处摸毛巾。   他洗个澡都洗的提心吊胆的,生怕沈肃北突然开门进来耍流氓,直到他摸索上毛巾,平平安安的把脸上的水擦干净时,他才放松了些。   沈肃北还真没进来。   他疑惑的瞥了一眼身旁的门,心说想不到沈肃北还真改邪归正了。   伸手关上热水开关,何西低头打开柜子,低头一看...   改邪归正个屁!   柜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伸手一捞,就是一件宽大的睡袍!   再一摸,摸出来一件沈肃北的内裤来,还是穿过的!   一摸到那绸缎的质感,何西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手指一甩就把那内裤甩回去了,“啪”的一下关上了柜子,扭头冲门外喊:“沈肃北!你把我的...我的那个给我!”   谁要穿你的东西!   但他喊了两声,外面的沈肃北一点反应都没有。   何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那宽大的浴袍裹在了身上,然后闭着眼睛往柜子里面摸。   总好过真空出去。   绸缎一样的质感贴在身上,何西突然觉得有几分羞耻,他两只手抓着浴袍,轻轻地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门一开,一股细小的凉风就钻了进来,浴室里的水蒸气瞬间被吹散了些,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悄悄探出来个小脑袋往外看,发现客厅里没人。   哎?沈肃北跑哪儿去了?   何西探出身子来四处一看,发现卧室的房门也开着,沈肃北不在卧室里,他小心的踩着拖鞋从洗手间里出来,左右没看到人,又高声喊了一句:“沈肃北?”   还是没人回应。   何西打开了偏卧的门。   偏卧里还维持着原先他住过的模样,连被子都在床上团在一起,环顾四周,何西倒是看见了枕头旁边放着一瓶牛奶。   哎?   哪儿来的牛奶呢。   何西上前转悠了两圈,心说他之前也没在偏卧里喝过牛奶啊,顺着枕头看了两圈,他又在枕巾上捏下来一根较硬的头发丝儿,比何西的头发长一点,他再在偏卧的床上一翻,他又在被子下面翻出来一个穿过的内裤来。   和他身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材质。   何西在床前伫立了片刻,小脑袋瓜里突然灵光一闪。   沈肃北每天晚上该不会就住在偏卧里吧!   这念头一窜起来就像是引燃了燃料的火星一样,把何西烧的大脑宕机,脑袋冒烟儿,半天都动不了。   直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开门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北风卷进门的声音。   沈肃北回来了。   何西脑袋嗡的一声,他以自己想象不到的速度把手里的内裤塞回被子里,把被子团成原先的模样,然后冲出偏卧,如同乌龟缩壳一般缩回了洗手间,然后“唰”的一下打开了莲蓬开关,躲在水流之外,藏在水汽之中,竖着红红的耳朵听外面的人的动静。   沈肃北进门之后,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何西听见了塑料袋哗啦啦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等脚步声靠的近了,又是一阵“笃笃笃”的声音。   近在门外的“笃笃”声,沈肃北在敲门,问何西:“还没洗完吗?”   “啊,洗完了。”何西一惊,连忙关上了莲蓬头开关。   水流声一停,何西就听门外的沈肃北摁了一下门把手:“那我进来了?”   门把手“啪嗒”一声响起来,吓了何西一跳,人虽然没进来,但是那种惊慌感几乎刺到了何西的皮肤上。   怎么能乱拉门!   他带着点羞恼的一把抓住门把,猛地拉开,气鼓鼓的跟外面的人对视,本来他还想凶沈肃北的,结果门一打开,一对上沈肃北的脸,他那点气儿又都泄了。   偏偏沈肃北还一点自觉都没有,见何西开了门,还自以为很隐蔽的瞥了一眼何西的下半身。   但是能隐蔽到那里去啊!两个人都面对面站着的!   王八蛋,看哪儿呢!   何西忍不住捏上了浴袍的一角。   “衣服穿上了?”沈肃北明知故的问了一句:“大小合适吗?”   何西的脑袋最近烧的有点多了,已经有点来不及反应了,被调戏了一句之后都没来得及害羞,就傻愣愣的回了一句:“有点紧。”   沈肃北听的微微挑眉,在意识到自己男人的尊严被挑战了之后,垂下眼在何西身上那宽松的浴袍上转了一圈,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慢悠悠的回了一句:“噢,想不到何警官如此深藏不漏啊。”   顿了顿,他又抬起眼来,神情真挚的说道:“那天让我见识一下?”   天花板上有一滴水珠落下来,兴许是洗澡洗太久了,头顶都结雾了,一滴水正好打在何西的脸上,冰凉的水珠打在何西的脸上,何西被这滴水凉醒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沈肃北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被沈肃北这样撩拨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何西还是会脸红,并不会因为沈肃北的耍流氓次数的增多而逐渐习惯。   就像是一捧含羞草,你戳多少回,他还是会缩回去。   果不其然,在含羞草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并且还无意识的反调戏了”的瞬间,何西一下就缩回去了。   是那种眼睛不敢看人,脚趾抓着拖鞋,手上还攥着浴袍的羞涩,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忿,让含羞草抬头,半怒不怒的瞪了沈肃北一眼,那眼神大概是在说——怎么能有这么坏的人呢?   沈肃北轻笑一声,见好就收,往后退了些,用下巴点了一下客厅茶几上放着的袋子:“你衣服脏了,给你买了新的,去换上吧。”   他让开了,何西才从洗手间出来,经过沈肃北的时候都没敢看人,快步奔向了茶几上的袋子。   外面都这么黑的天了,估计也不会有商场营业了吧?这衣服是哪儿买的呢。   何西把装着衣服的盒子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打开呢,就看到了盒子底下压着的一样东西。   精致小巧的小盒子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直晃晃的刺进了何西的眼睛,那光泽似乎是在跳舞一般,雀跃着在灯光下闪耀,似乎是在诱惑着何西。   ——小主人快看我,快打开我快打开我,我又润又滑可好玩啦!   怪不得刚才在洗手间门口的时候那么轻易的就让开了,原来还有这么个东西等着他“发现”呢,他敢保证,沈肃北现在一定抱着胳膊杵在后头,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这人真是坏到家了。   何西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当做没看见。   才不会让沈肃北得逞呢!   手指上用了点力道,何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了盒子。   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件深黑色的,绸缎似的睡衣。   睡衣?   何西抱着睡衣,诧异的回过头,正看到沈肃北靠在洗手间的墙上冲他笑:“不好意思啊,外面的店都关门了,就剩下个卖睡衣的。”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的话,但脸上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模样,甚至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还弯出了一个狡黠的弧度,只见他大跨步的往侧卧门口挪了一步,然后“啪嗒”一声打开了侧卧的门。   “衣服都脏了,都是菜汁儿也不好出门。”沈总理所应当的说出了下一句:“要不然,今晚在这儿睡?”   顺便,沈总又格外真诚的强调了一句:“你的偏卧我都没动过,还是你离开时候的模样呢。”   何西抱着那套睡衣,沉默良久,确定了。   沈肃北每次使坏的时候都显得格外真诚。   而且这个老骗子一开始把他骗进来就没打算让他出去,光明正大的冲他耍流氓。   “不太好吧?”沉默了一会儿,何西终于开口了:“我睡了偏卧,你睡哪儿啊?”   何西保证,沈肃北被他狙到了。   因为沈肃北不说话了,甚至还有些诧异的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想到何西会知道,他足足五秒钟都没开口,可见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何西。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一直睡在偏卧的吗。”何西歪了歪头,带着点刻意的天真,问沈肃北:“是抱着我的被子睡的吗?”   见沈肃北不说话,何西突然间觉得自己居然也有做流氓的潜质,他心情大好,乘胜追击:“是因为被子上有我的味道吗?我的味道很好闻么。”   足足过了半分钟多一点,沈肃北才有点反应。   不过沈肃北也没脸红,只是带着点诧异似得笑了两声,脸上带着几丝明晃晃的笑,那笑容的意思大概是——没想到兔子也会咬人。   “那当然了,我每天晚上都要抱着那个被子,闻着你的味道才能睡。”站在偏卧门口的沈肃北突然站直了身子,慢腾腾的向何西走了过来:“你知道,我每天晚上抱着被子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吗?”   何西在打嘴炮这方面一向不如沈肃北,他才怔了那么一会儿,沈肃北已经一边走过来,一边慢条斯理的开讲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钻进你躺过的被窝里,闻着你的味道,把被子当成是你抱着。”他走过来了两步。   何西退了两步。   “最开始的时候,被窝里都是你的味道,被子很软,我抱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你的身子是不是也有这么软。”   何西又退了两步。   “期间有一次,我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你了,醒过来的时候,把被子弄脏了。”   何西小小的瞪大了眼,慌忙又退了两步。   “被子弄脏之后,你的味道就很淡了。”沈肃北的声音吹到了何西的耳边上,他突然吹了一下何西的耳朵,低着嗓音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把被子弄脏的吗?” 第56章 倒数第11颗   何西猝不及防, 何西始料未及, 何西意想不到,何西匆忙倒退,何西...何西大腿一软,“啪”的一下坐沙发上啦!   身下是柔软的沙发,身前是火热的胸膛, 何西的脑袋又烧宕机了, 他在一片燥热中想了片刻,茫然的摇了摇头。   怎么弄脏的呢...   沈肃北被何西这小模样逗笑了。   不大的小脑袋抬着, 黑色的眼眸在客厅的灯光下闪耀着玻璃的光泽, 盯着沈肃北看的时候那漂亮的眼睛满是疑惑, 像是真的在想一样,怎么弄脏的呢。   这副小模样,真的让人很想弄脏了。   沈肃北的眸光暗了暗,他的手指在身后碾了几下, 过了几秒还是没有忍耐住, 终于伸出手来, 轻轻地揉了一下何西的耳垂。   很软, 也很烫。   “好了,不闹你了。”才捏了一下, 沈肃北就收回了手, 甚至还主动退远了些,站在两米外,手掌插着兜, 笑着看何西:“等你把巧克力吃光了,我就告诉你,现在起来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等何西抱着一兜睡衣傻乎乎的进了偏卧里,呆呆的看着床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沈肃北刚才说的是什么。   床单上有一道小小的水痕模样的东西,床上的痕迹,肯定是那个了!   把巧克力吃完了之后就告诉他是怎么弄的,该不会是说把巧克力吃完了之后就要那样了吧!   他之前吃的还剩下几块巧克力来着?   何西宕机的大脑都快烧废了,他抱着睡衣,一步三晃悠的晃到了床边,突然间,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悄悄的碰了一下那床单上的痕迹。   有一点点硬。   仔细看,轮廓还有点发白。   何西快站不住了,他颤着手把那块被单用被子盖住,掩耳盗铃似得当自己看不见了之后才喘出来一口气,脸色潮红的坐到了床上。   讨厌死了!   让人家在这张床上怎么睡啊!   最终,何西还是在床上睡了,反正他是不可能出去让沈肃北换个床单的。   当然了,他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那痕迹。   时隔半个月,他又一次躺在了这张床上。   床上还是很软,只是他有点睡不着。   他无数次在床上辗转反侧,在这浓郁的夜色里,总是会记起来关于年少时候的沈肃北的事儿。   很久没想起来那些了,自从回来了之后,原先那些经历过的事情就很快被抛在脑后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只是偶尔在看到沈肃北的时候,他会记起来一些。   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沈肃北过的怎么样,或者,他都不知道有没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在想这些的时候,何西的脚无意间抬起来,蹭到了床单上的东西,略显得粗糙的触感滑过肌肤,何西顿了两秒后,猛地收回了腿。   这一回,何西是真的把脸都埋进枕头底下了。   当天晚上折腾了许久,何西才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何西还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躺在病床上,年少的沈肃北就在他的病床旁趴着,用一只手摸着他的脸,在他的耳边说:“醒醒。”   醒醒。   醒醒。   “啊!”一声低呼,何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了。   入眼之处还是柔软的大床,黑白灰的色调,何西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沈肃北的家里。   之前只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虽然之前的只是一场梦,但是心里面那种沉重的感觉依然在,他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从床上爬起来。   快到上班时间了。   他从沈肃北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现实,等他走出了这间偏卧的时候觉得更不现实了。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些早餐,牛奶面包鸡蛋,还冒着热气儿呢,何西一出来,还听见厨房里叮叮当当的一阵响。   何西穿着睡袍,诧异的走向了厨房,正看到沈肃北在厨房忙活。   在看着沈肃北忙活的时候,何西身上那种在睡梦中的不安和沉闷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甜甜的味道,连带着身上都多了几分力气,何西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悄悄看着沈肃北。   说实话,沈总跟厨房怎么看都不太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做菜,特别是现在,沈肃北穿着一身西装,跟一大堆食材作斗争的时候。   何西看了片刻,刚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菜不能这么切”,就被沈肃北摁着脑袋推回去了。   “在客厅等着。”他说:“快好了。”   何西就耸着小鼻子又回去了,沈肃北这回倒是没让他久等,很快就端着一盘看不出来是什么菜的炒菜过来了。   何西决定给沈肃北点面子,吃上两口。   等何西吃上一口之后他就放下了筷子,心说算了,沈肃北的面子就值这一口。   还是吃烤面包吧,白水煮蛋都比这菜强。   兴许是昨天就被打击过一次,所以今早上沈总并没有显得很在意,而是风轻云淡的把吃剩的盘子往洗水槽里一丢,然后带着何西就上班去了。   这一回沈肃北是自己开车的,大概是因为早上刚睡醒的缘故,两个人都有点昏沉沉的,在车里都没怎么说话,沈肃北一路把何西送到了警局门口,何西临下车前,他一把捞过了何西的腰,问他:“中午回家吃饭吗?”   何西被问的耳朵一阵发麻,“家”这个字儿在这种时候格外温暖,他的耳尖又烧起来了。   “回不来吧。”他说:“中午警局肯定有事儿。”   “那我晚上来接你。”沈肃北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何西的手心里。   “别忘了这个。”他说:“倒数第十一颗。”   躺在何西的手心里的,是一个圆圆滚滚的小巧克力。   想起了昨天那点事儿,何西的脸一下变得烧红,他握着那巧克力,红着脸就想跑,却又被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住了离开的步伐,回过头来看向沈肃北。   沈肃北挑眉看向他。   何西鼓足了勇气,闭眼,抬头,在沈肃北的脸上重重的啃了一口之后,跑了。 第57章 小心眼的沈总   这一口啃下来了之后, 何西久久没回过神来, 在局里上班的时候公然开小差,被马队长弹了个大脑瓜崩。   “想什么呢?”马队长这几天跟个炮仗似得,他昨晚上逮了几个半夜偷工地建筑钢材的农民工,今早上又抓了个在火车站偷东西的小偷,把他给累够呛, 现在看谁都来气, 更何况何西打从早上进门,一直到现在十一点, 四个多小时动都没动一下, 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时不时还嘿嘿乐一下,乐的马队长又狠敲了一下何西的脑袋。   “还不起来去做笔录!”   眼见着何西刚回神似的懵懂眼神,以及“啊啊哦哦”的扭头就跑的背影,马队长愁得长叹一声, 打人都没力气了。   瞧瞧, 沈肃北把他的小徒弟给祸害成什么样了!   这些有钱人真不是东西!   马队长这头正生气着呢, 外头突然跑进来了个小同事, 左边拎着一大串食盒,右边拎着一大捧塑料袋, 一边跑一边喊:“来来兄弟们, 开饭了开饭了!”   刚才还爬办公桌上累得不行的老油条们立刻生龙活虎的爬了起来,一帮人你一个我一个,把这些食盒都分完了, 只剩下马队长在后面幽幽的站着,一双眼里满是哀怨。   平时这个时候同事肯定装看不见,扭脸赶紧跑了,但是今天不行。   两手空空的同事低咳了一声,回身从自己的桌位上拿出了一桶老坛酸菜方便面,想了想,又咬牙加了两根火腿肠,一路捧着,献宝似得送到了马队长前头。   “马队,凑合吃点?”   马队长的小眼睛往下瞥了一眼。   往日警局同事们的最爱就放在面前,但马队长完全提不起兴趣。   因为其他同事们在吃狮子头卤鸭掌酱牛肉和大排骨啊!   整个警局里都是金钱的味道啊!   这手里的方便面还怎么香的起来!   “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马队长冷笑着抱着胳膊,说:“在吃山珍海味的同时也没忘给你年近四十的老领导送一桶方便面过来,哦,还外加两根火腿肠。”   最后,马队长还没忘记加上一句:“真是令人感动,这就是我们浓郁的战友情啊。”   捧着老坛酸菜面的同事低咳了一声,求救似得看向四周,与此同时,所有吃饭的同事们都安静的低下了头去,仿佛像是一个怕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连啃骨头的动静都变得小了不少。   “那个什么。”同事舔了舔嘴角,决定豁出去了,硬着头皮挤出了一丝讪笑来:“何西呢?外头有人找呢。”   说完之后,同事放下老坛酸菜面,扭头就回了工位上。   他的大餐得抓紧时间吃掉!免得一会儿马队又回来发疯。   “谁找?”果然,马队一听到这俩字立马跳起来了,天天来送餐还不够,还跑到警局来找人来了!   同事也没搭话,而是赶忙拉开椅子低头开吃,他才咬上一块红烧肉,就看到他们马队气势汹汹的扑向了门口。   警察局的办公室门口是有一个走廊的,因为警察局不方便放人进去,所以一般来警局找人的人都会在走廊里面等着。   马队长冲出门口的时候,正看到沈肃北在和他们局长面对面的聊天!   马队长胸口的一口恶气硬是吞了回去,脚下一个急刹车,还没来得及回身走回去呢,就叫局长看见了。   “小马啊,过来过来!”局长冲马队长挥手,笑眯眯地说:“正好,沈总来找你们队的小何了,把你们小何叫出来。”   马队长哼哼唧唧的挤出来一句:“何西审人呢,估计得等一会儿。”   “等什么等!”局长一瞪眼睛:“还不把人叫出来?人家沈总忙着呢。”   “不着急。”这时候,站在旁边的沈肃北轻轻一笑,反倒显得很儒雅似得:“我还有点时间,一会儿才回公司呢,对了,局长你刚才说除了空调还有什么器材老化了?我这边能提供的就一起提供了,省的您再去别人家买,麻烦。”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胖子,笑起来跟尊弥勒佛似得,嘿嘿的肚皮都跟着抖,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开始算:“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电脑都是很久以前的老机子了,用起来一直卡顿,热水器也不咋好使了,总是出冷水,这破桌子倒是还能凑合一下,但是——”   “要不您给我列个表?”沈肃北贴心的说了一句:“全都记上,到时候让何西转交给我就行。”   局长一拍大腿,激动得肥肉乱颤:“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小马你还不把何西小同志叫出来?那个什么,我回去列表,不是,我回去还有个会呢啊,沈总咱们下回再见。”   沈肃北目送局长离开之后,回过头,跟一脸便秘的马队长轻声问好:“马队,好久不见啊。”   马队长沉着一张老脸,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都年关了,沈总这时候不好好上班,跑来找我徒弟有什么事儿?我们警局,可不欢迎闲杂人等。”   “我徒弟”这三个字儿,被马队长咬的很重,那模样就差扯着沈肃北的领带喊“离我徒弟远点”了。   “也没什么事儿。”沈肃北笑容温和,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食盒:“这不是中午了么,我给何西做了点饭送过来了,而且我也不算是闲杂人等。”   “按身份算的话。”说着,沈总伸手扯了一下领带,挺直胸膛,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应该算家属。”   马队:...   久闻沈总皮厚,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家属也不能来警局送饭!”马队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说道:“何西多大的人了,自己不会吃饭吗?还用得着你送?没人送他就不会吃了吗!我们警局里面,从没有人接过别人送的饭!”   外卖小哥除外!   “嗯?”沈肃北似乎是有些没想到,诧异的回道:“马队的妻子没给您送过饭吗?”   单身了快三十年的马队如遭雷劈。   “哎,那真是太可惜了。”沈总真诚的为马队叹息:“没尝过爱人做的饭,一定很孤独吧?”   马队:...   我要不是警察我现在就揍你了。   “您真是太可怜了,一生都在为抓小偷事业做贡献,都没谈过恋爱吧。”沈总一脸担忧:“要不我给您介绍几个?我们公司有几个不错的保洁大妈,虽然比您岁数大了点还生过孩子,但好歹知道疼人,不至于让您饿着,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马队深吸一口气。   克制,马卫国,克制。   我他妈的是个警察!杀人犯法,犯法!   “马队!”正当马队处于暴走边缘的时候,何西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一出来,就赶忙把马队连推带哄的送回了办公室,等马队长回了办公室,何西才转过身来,半带着点埋怨似得轻推了沈肃北的胳膊一下。   “你还气他干什么。”何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那么大岁数了,你跟他一样见识呢?”   何西刚审完人,一出来就听同事说马队出去找沈肃北了,他乍一听见的时候可吓了一大跳,沈肃北就是看着成熟稳重,其实骨子里还是原先那个小屁孩,记仇着呢,要跟马队对上,肯定又要作妖!   瞧瞧他给马队气的!   “我那是关心他。”沈肃北当然不肯承认,且理直气壮的回了一句:“等他也成了家,就知道什么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了。”   “瞎说什么呢。”何西红着脸掐了他一下,低声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们警局最近要采购一批东西,正好我这有。”沈肃北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跟地下党接头似得,在何西耳边吹着热气,低笑着说:“顺便来看看我家小警察,再给我家小警察送点饭,我亲手做的饭哦。”   说着,一个有点烫手的食盒就从沈肃北的身后,塞到了何西的怀里。   手指摸到那食盒的边缘,何西觉得他的脑袋也跟着手指头一起烫起来了,把他脑袋都给烧糊涂了,他那不太理智的大脑现在就一个念头:沈肃北今天做的就算是红烧萝卜皮,他都得全吃了。   “好了,回去吃吧。”沈肃北趁着何西宕机的时候伸手掐了两把脸,占了不少便宜,还没忘又塞了一个东西在何西的手里:“别忘了这个,第十颗。”   何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在警局里,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做什么,何西通红着脸瞥了一眼沈肃北,心说这一口回家再亲,然后抱着食盒就跑回了办公室里。   虽然没亲他一口,但何西还是羞得没好意思回头。   他抱着食盒,一路回到座位上,才一把食盒放下,旁边就聚集了一帮人,男女都有,都八卦的围着他。   “哇,沈总亲自给你做饭哎?”   “他对你真好,天啊,快打开看看!”   “哇,这么体贴的男人上哪里找啊!快打开快打开!”   无数双眼睛看过来,何西突然压力山大,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将食盒打开了一条缝,一边打开还一边替沈肃北挽尊:“他不怎么做饭的啦,可能做的不太好。”   但食盒一打开,里面的香味儿立刻冒了出来,何西剩下的话就吞回去了。   红烧肉,土豆丝,酱猪蹄,还有一小盘油焖龙虾。   何西在一众“何西你太谦虚了”,“沈肃北做饭也很厉害啊”的感叹声中,幽幽的吸了口气。   明白了。   只有饭是他做的。   沈肃北好像就跟做饭这俩字儿杠上了,真是奇妙的自尊心啊。 第58章 玫瑰花和银素圈   一顿“爱的午餐”还没吃完, 何西又被马队长支使出去了。   马队长把之前在沈肃北那里受的气全都发到何西脑袋上了, 一会儿让何西泡茶,一会儿让何西跑腿,偏偏何西这傻小子一点都没察觉到,傻呵呵的跟个陀螺似得转来转去,半点没察觉到马队长是在拿他撒气。   马队长看的直犯愁。   这傻小子, 以后不得让人把皮扒了。   马队这头愁得直挠头皮, 正挠着呢,外头突然有同事跑进来, 跟马队长喊:“马队马队, 有程真的消息了, 这小子跑到隔壁市去了,隔壁市那边刚传来消息。”   马队没等同事说完,站起身来就开始点兵:“走走走,跟我去隔壁市!”   何西这时候正好凑上前来, 端着给马队刚泡好的茶杯, 见他们要走, 一双澄澈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您要去哪儿啊?”   马队犹豫了一下。   这种出差的活平时都轮不到何西的脑袋上, 但马队给沈肃北添麻烦的想法太强烈了,强烈到马队都想一闭眼睛把何西带隔壁市去了。   这一趟行动起码五六天, 如果抓不到程真说不定还有十几天。   “你收拾一下。”马队低咳一声, 试图让自己的这个决定显得没那么突兀:“和我们一起去隔壁市。”   “啊?”何西捧着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回了一句:“我, 我可以参加抓捕计划了吗?”   马队一句“还不快去”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外头有个小同事跑过来,指着何西喊:“何西何西,局长让你过去一趟。”   何西刚把茶放下,闻言顿了一下,诧异的问了一句:“局长叫我做什么?”   他打从入职那天起,除了开大会之外,他就没见过局长。   “得了,别出差了,去吧找局长去吧。”马队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暗骂了一句“这他妈就是命吧”,然后带着几个同事直接出了门。   何西就跟着小同事去找了局长。   他们局长是个老好人,说起话来也是如沐春风,把何西哄得团团转,迷迷糊糊地进去,拿了一张纸,又迷迷糊糊地出来了。   纸上记了好多东西,何西打眼一看,大到冰箱电脑,小到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局长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何西后知后觉的记起来了,局长当时说,要他把这张纸给沈肃北。   不知为何,何西在捏着这张纸的时候,心里有一点不大情愿,明明不是跟他要东西,但他还是觉得肉疼,有一种穷娘家大讹老公一笔的感觉。   何西这一疼就疼了一下午,因为局长后来又叫人送来了一张纸,看的何西心尖儿都跟着抽,连忙吃了个巧克力球压压惊。   不过托局长的福,今晚何西下班下的特别早,早到他下班的时候,沈肃北还没来呢。   因为最近过年的缘故,小偷也跟着猖獗起来了,警局的实习生都得出去蹲人,所以警局一直都没有消停下来,加班是常态,平时基本上都是七八点才走,五点半就出门的日子简直跟放假没什么区别,何西一个人从警局出来,站在路边上,看着空荡荡的路边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呢。   沈肃北这时候,应当还没下班呢,他一般都是六点半才下班。   何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突然雀跃起来,从原地蹦跶着往路边上走。   今天轮到他来接沈肃北下班啦。   从警局到沈肃北的公司打车也就十几分钟,但是最近快过年了,车都少得很,前几天刚下过雪,今天又下了雪,薄薄的雪往地上一落,地上的冰都很滑,出租车都不爱往出跑,何西半天也打到车,就一路自己走过去。   A市的冬天很冷,寒风呼呼的往人脸上吹,何西穿着厚厚的冬天警服,小脸埋在厚围巾里,踩着新下的雪,“嘎吱嘎吱”的往沈肃北的公司走。   他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沈肃北的公司楼下,本来想着赶紧上去的,但是在途径一家花店的时候,又顿住了脚步。   花店里头暖烘烘的,从店门外往里面看,能看到花朵们鲜嫩的枝桠,何西的脚就怎么都迈不开了。   这花儿怎么看都好看,何西也说不上来哪儿好看,他就是觉得如果沈肃北要是看见了,应该会很喜欢。   “小伙子,进来看看花啊?”老板娘见他站的实在是有点久,就主动拉开门喊了一声:“快到情人节啦,送女朋友也好啊。”   何西微微红了脸,在老板娘的推荐下,挑了一束玫瑰。   这束玫瑰不大,也就七朵,但包裹的很精致,老板娘一边把玫瑰递给他,一边说:“你女朋友一定会喜欢。”   何西“唔”了一声,低低的说了一声:“是男朋友。”   “什么?”老板娘没听清。   何西不好意思再说第二遍了,谢过老板娘后,抱着玫瑰就出了门。   花店就在沈肃北的公司楼下,他走两步就能进门,但是一进门,里面都是沈肃北的职员。   他这么抱着花进去,好像...   何西搓了搓被冻的冰凉的脸皮,舔着嘴唇把玫瑰塞进了自己的大棉服里,因为害怕压坏了,所以何西显得小心翼翼的,连带着走路的速度都跟着变得慢了不少。   说起来,何西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来沈肃北的公司了,进门的时候还稍微有一点紧张,不过没想到他一进门,门口的前台就瞧见他了,远远地就和他打招呼:“哎?何西,来找我们沈总啊?”   何西抱着棉服,慢腾腾的挪到门口,有点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是啊。”   前台的目光顺着何西的浑身扫了一遍,最后落到了何西艰难挪动的大腿上,不知为何,前台的视线突然促狭了不少。   何西进电梯的时候,恍惚间听到了前台低声叹了一声:“年轻人,要注意节制啊。”   电梯“叮咚”一声响,电梯门打开,门一打开,何西就听见了外面一阵喧腾的声音,好像很繁忙的模样。   何西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走出来的瞬间,四周的吵杂声都跟着一顿。   何西诧异的抬起眼看了一眼四周,四周又立刻热闹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何西的错觉一样。   何西犹豫了一会儿,缓慢踱步,往沈肃北的办公室里走。   沈肃北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意味着何西要一路穿过员工区。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何西感觉到每个人似乎都在悄悄看他,但是他每次回头,四周的人又都立刻转头过去。   何西:...   你们真以为我看不见吗!   你们满脸写着八卦你们自己知道吗!   何西就这么一路踩着众人的视线,进了沈肃北的办公室走廊。   因为是何西进来了,所以秘书也没去通报,只是远远地跟何西说了一句:“沈总自己忙着呢,你不用敲门,直接进去就行。”   何西冲人家点了下头。   一进走廊,外面的世界都被隔绝,何西顿时好受多了,他慢腾腾的挪到了沈肃北的办公室外。   沈肃北的办公室是没有百叶窗的,从外面看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何西想给沈肃北个惊喜,就悄悄的拉开了门缝。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一点声音的,但是沈肃北似乎真的很认真,而且何西只是将办公室的门推开一点点,所以沈肃北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他。   从何西的角度看,正好看到沈肃北在低头用铅笔画些什么玩意儿,在他面前还摆着一个铁盒子,桌上摆着一叠糖纸,何西一看就知道了,沈肃北这是在画他的小象呢。   而这时沈肃北终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他蹙眉抬头看,一眼看到何西,第一反应就是用手盖了一下铁盒,把上面的费力罗球都给盖住了,盖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已经来不及了。   “你怎么来了?”沈肃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往门口走。   何西也推开门,慢慢的踱步进来,奔着桌上的巧克力伸手:“来接你下班嘛,今天我下班下得早。”   谁料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沈肃北攥住了。   “回头再吃。”沈肃北伸手扒拉何西的脑袋,见他胸口鼓鼓囊囊的,还伸手摁了一下:“这什么?”   何西被摁的猝不及防,几乎都跳起来了,他心说“有这么明显吗”,眼见着都被发现了,只好顺着沈肃北的话说:“你闭眼,我给你个礼物。”   沈肃北微微挑眉,嘴角勾了勾,然后闭上了眼。   彼时他们俩正站在沈肃北的桌子前,何西见他真的闭了眼,就悄悄伸出了罪恶之手,一把从桌上捞起来一颗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哼,小气鬼,就吃你的巧克力。   一颗巧克力进了嘴儿,然后何西才从胸口处掏出来了那束玫瑰,在沈肃北的眼前晃了晃。   包裹着玫瑰的塑料包装发出了哗哗的声音,沈肃北一睁眼,就看见一束鲜艳的红色玫瑰在他的眼前晃着,灿烂的颜色撞进眼睛里,玫瑰的香气扑到脸上,让他有片刻的眩晕。   就像是被灌了一口蜂蜜,从嗓子眼儿甜到了心里,沈肃北的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暂停了,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那张小脸从玫瑰后面探出来,小白牙一露,嘻嘻笑着问他:“喜不喜欢?”   他一张口,一股甜甜的巧克力的味道就从他的嘴里冒出来,沈肃北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桌上,铁盒子里少了一颗巧克力。   “你偷吃我..”   沈肃北一句话没说完,何西已经“哎呦”一声喊出来了,他吸着气伸出手,在自己的嘴边一接,接出来了一个裹着巧克力酱的小玩意儿。   “这什么啊。”何西被这玩意儿硌的牙都疼,委委屈屈的拿着手指头扒拉。   “你吃的倒挺准。”沈肃北轻叹一声,伸手从桌上纸抽里抽出来两张纸,把何西手里的那东西擦干净,褪去一层薄薄的巧克力的皮,里面的素圈就露出了银色的光泽。   是一枚简单的男士戒指。   “这是最后一颗巧克力。”沈肃北抬起何西的手来,在冬日六点的余晖里,在玫瑰淡淡的香气里,将这枚戒指举到何西的眼前来。   “这位偷吃了我的巧克力的警察先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做好被我终身逮捕的准备了吗?” 第59章 霸道校草爱上我   当二十三岁的何西戴上戒指、沉迷恋爱无法自拔的时候, 在另一个世界里、今年才十七岁的何西正好刚刚醒来。   小何西醒过来的时候, 浑身难受的不行,又痛又虚,嗓子干的难受,他一睁眼,眼睛就被光芒刺得生疼, 他赶忙闭上眼。   身体缓慢的恢复了知觉, 何西感觉有人压在他的身上,他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了一颗脑袋趴在他手边。   也不知道是谁。   这是哪儿?   他眯着泛着眼泪的眼睛看向四周, 蓝色的窗帘, 白色的床,这里是...医院?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上语文老师的课吗,怎么上着上着, 就上到医院来了?   “何西?你醒了!”而恰在此时, 床边儿上趴着的人被何西的动作惊醒, 惊喜的抬起脑袋来看向他, 还主动探身过来摸他的脸。   对方动作太快,何西尚没反应过来, 一张俊脸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张青春洋溢的脸,大概十七八岁,头发乱糟糟的, 正满脸欣喜的看着他。   对方伸出一只手来,在他的头发上胡乱的揉了一把,哑着声音跟他说:“心疼死哥哥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几天吗?再晚点我就要送你转院了。”   脸上被摸了两下,头发被对方抓了好几把,对方尤觉的不够,还凑过脑袋来,用额头顶着何西的额头,一副要凑过来亲人的模样!   就算你长得帅也不能乱来吧!   何西终于反应过来了,惊慌的推开了对方的肩膀,颤着声喊出来了苏醒过后的第一句话:“你是谁啊!”   站在床旁边的那位顿了顿,不可思议的盯着何西看了两秒钟后,转头就去找了医生。   经过短暂的医生检查和医学科普之后,何西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令人崩溃的事实。   “我失忆了吗?”   在平淡生活里泡了十七年的何西,头一回发觉原来自己的人生居然这么戏剧化,他掰着手指头,双目失神的捋着时间表:“我记着的语文课,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现在都是十一月了。”   何西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   A市的深秋已经来了,北风卷着落叶,鼓足了劲儿拍在了窗户上,带着几丝冷意,何西呆呆的看着,又掰下了第二根手指头:“我是在出去参加诗词大会的时候出事儿的,从天台上掉下来,摔坏了脑袋,然后昏迷了将近小半个月。”   然后,何西终于掰下了最后一根手指:“因为伤到了脑袋的缘故,我失去了将近两个月的记忆,忘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就是这样。”温柔的女医生坐在旁边,轻轻地叹了声气:“好孩子,你会慢慢想起来的,你现在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可以办理出院了。”   说完了之后,女医生起身便离开了病房。   何西坐在床上,艰难的消化着这些消息。   说起来...不管怎么想,他还是觉得十分难以置信。   语文老师上课时候讲的东西还鲜活的在他的脑海里跳跃着,一切都像是刚刚发生一样,可是他一闭眼,一切就都来到了两个月之后。   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何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下意识地一摸自己的枕头底下,摸了个空。   他的小手机不见了。   对,这里是医院,不是家,应该是丢在家里了。   没关系,回家给妈妈再打个电话吧,这么大的事儿,妈妈为什么没回来看他呢。   何西轻叹一声气,走下床,脱下医院的衣服,换上了医生还给自己的校服,耷拉着脑袋往门外走。   虽然事情太过荒谬,但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也只能接受,只是那种围绕在身边的不安和排斥感却一直存在。   但当何西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他往旁边躲了两下,对方就跟着他走了两步,何西耷拉着脑袋,就看到那双脚一直堵在他前面,怎么都绕不开,直到他抬起脑袋来,才又看到了那张脸。   说实话,这人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何西现在没心情看,他只想快点回家给妈妈打个电话。   他澄澈的眼眸茫然的打量着来人,带着三分疑惑似得问道:“请问,你找我有事儿吗?”   站在他面前的人静默了几秒,竟然红了眼圈。   何西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西西,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你,你谁啊!”何西下意识地抽了一下胳膊,没抽出来。   他往后退,那人就跟着他往前走,一脸难过悲伤的抓着他胳膊,用一种垂泪欲滴的语气说:“我,我是你老公啊,你怎么能忘了我!当初是你对我一见钟情、主动追求我的,我不答应你,你还对我死缠烂打,还偷偷亲我,还毁我清白!现在你倒是不认识我了,你这个渣男!”   何西:!!!   你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西西听不懂啊!!   “你,你不要胡说!我跟你根本不认识!”何西惊慌的甩着胳膊,试图把这人甩下去,但对方就牢牢地抱着他的胳膊,一路紧贴着他。   “是我啊,沈肃北啊。”那人还在旁边悲愤的喊道:“你都忘记了啊西西,不信你去问问这里的医生和护工,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是我贴身照顾你的,我还给你擦身子了呢,你身子我都见过了,你怎么能不认我呢!”   神经病啊!   人家男主角昏迷了醒过来都有美女相伴,我怎么是个男的啊!   骗人的吧!   “放开我!”何西羞恼道。   “不放!你不能离开我!你说了爱我一辈子的,西西,我——”   那人的话越说越羞耻,臊的何西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而且他声音大了些,引来了不少人的视线,何西的脸在听见“爱我一辈子”这几个字儿的时候,他的脸色顿时烧的通红,也不肯再和沈肃北争辩了,只管拼命甩胳膊,甩开沈肃北。   甩开沈肃北后,何西头都没敢回,一路低着头狂往家里奔。   妈妈救命,有坏人在追我啊啊啊啊啊!!   何西一路跑出了医院,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出去打个车,叫司机赶紧开。   司机一路开车回了家之后,何西立刻冲进了家门口,从鞋柜底下翻出来钥匙,打开门冲进去,冲到客厅,拿起座机电话就给他妈妈打过去了。   因为跑了太久,何西打电话的时候双腿都在抖,他的胸膛不断地剧烈起伏,呼吸间都是火辣辣的空气,偏偏他越是急,电话那边的“嘟嘟”声就越是慢悠悠的,半天都没有人接,直接自动挂断了。   何西愣了几秒钟,又一次拨了过去。   这一回,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接通了。   “喂?”那边有炒菜的动静,接电话的女主人似乎正在挥动锅铲,抽油烟机嗡嗡的响着,所以女主人的声音也格外的大:“谁啊!”   “是我。”何西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瞬间安心了不少,刚才遭受到的所有慌乱和惊吓全都冒出来了,他吸了吸鼻子,低声喊了一声:“妈妈。”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何西会打电话过来,愣了几秒才回了一句“啊”,又在油烟机的声音中回道:“是何西啊,这个月的生活费我不是给你打过去了吗?”   “不是生活费。”何西的手指扣着座机电话的边缘,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原本堵在喉咙里的一大堆话也都说不出来了,过了几秒钟,他才说了一句:“妈妈,我生病了。”   “噢,不是已经去医院了吗。”电话那头,炒菜的女主人似乎有点烦躁了,说话的语速也更快了些:“不是有你的朋友照顾你吗,沈什么来着?你老师给我打过电话,怎么,你这是出院了吗?”   “是,我出院了,但是我...”何西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主的话迎面砸了一脑袋。   “出院了就好,以后照顾好自己,妈妈没时间多回去,你都这么大了,就不要再让妈妈操心了好吗?乖,好好学习,妈妈还要做饭呢,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   女主人一句话说完,尾音还在空气里飘着呢,她就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何西蹲坐在地板上,看着挂断的电话,过了许久,才垂着眼帘把电话给放了回去。   安静的客厅里,何西在茶几旁边蹲坐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时间,确定电话不再会响起来之后,他才慢腾腾的站起来,有点茫然似得在自己家里巡视。   他真的失去了两个月以来的记忆吗?   唔,冰箱里多了很多他不喜欢吃的水果,还冰着可乐。   嗯?厨房怎么被烧了!   客厅沙发上全都是零食碎屑,何西还从夹缝里抠出来一颗吃剩的怪味花生,还有一箱子薯片,全都塞在茶几下面。   何西在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家里来回转悠了几圈,最终转悠到了他的卧室里。   万幸,他的卧室里没什么变化,何西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得,坐回到了床上,顺手往枕头底下一摸。   哎,没摸到手机,但是摸到了他的小本本。   他的小本本上是记录英文单词的,偶尔会背一背,也会往上面随手写一些事情,如果他真的丧失记忆了的话,那这本本上面应该有记录吧?   带着最后一点庆幸,何西打开了那个记录本。   前面几页还都挺正常,他都记得,但是越往后翻就越不对劲了。   笔记本上的记录如下:   沈肃北。   十七,辣,咸,吃肉,一米七八,后背有伤,一百三,百达翡丽。   何西的觉得自己的手在抖。   沈肃北,就是刚才他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个人吗?   不,不可能!   年幼的何西遭受到了太多打击,颤抖着手捏过一张纸,硬着头皮翻了一页。   下一页是一个跪着哭的小人,看的何西一阵口干舌燥。   不,这肯定是有误会!   再下一页是个大大的爱心,里面包着沈肃北三个字,字写的很重,何西的手摸上去,只觉得手指尖都一阵灼热。   这还真的是他的字!   何西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再往下一页看,下一页是一个大大的笑脸,以及罗列的一系列生日礼物的清单。   给,给沈肃北送生日礼物吗?   何西捂着自己的胸口,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怦怦的几乎要从他的胸腔里跳出来了!   所以,这两个月里,他真的跟一个男孩子谈恋爱了!   还主动追求人家!还偷偷亲人家!还毁人家清白!   何西抱着这个本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原来我居然是这种人! 第60章 失忆西西的艰难生活   正当何西怀疑人生的时候, 门外突然有人开始敲门。   “西西?”门口的人喊了一声, 声音清亮,是个男孩。   何西一哆嗦,小心翼翼的挪到了门口。   该不会是沈肃北追过来了吧!   “你,你要干嘛啊!”何西躲在门里面,欲哭无泪的喊:“我不认识你, 你不要敲我家门了!”   “西西,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门外的人似乎很难过,情绪激动的喊:“既然你不要我了, 那我就不活了, 我在大马路上随便找个车撞死得了!”   门外的人越说越激动, 一副真的不想活了的模样,何西被吓到了,急忙打开门,一句“不要冲动”还没说出来, 外面的人已经从门缝里挤进来了。   一副守着他开门似得模样。   何西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呢, 已经被人一个熊抱给抱住了。   “我好害怕你醒不过来。”身前的人抱他抱的好用力, 还一直在用下巴蹭他的脸,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耳垂上, 隐约好像带着一点压抑的哭腔。   何西顿时手足无措, 他的手在半空试探性的碰了两下,第三下终于碰上了来人的背。   “沈...同学?”何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声说:“那个, 我,我还好,我没事,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不!”抱着他的人更用力了,一边抱着他竟然一边哭了起来!   哭的哇哇的,老大声了!比隔壁三岁小孩哭起来的动静都大!   何西被吓坏了,心说看人家伤心成这样,估计还真有可能是他男朋友,连忙拍着人的后背哄,生怕把人给哭坏了。   但是偏偏何西怎么哄都哄不好,这人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姑娘似得,抱着他就不肯松手,何西实在没办法了,把人拽到沙发上好一顿哄。   “不要再哭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儿吗?”何西挠着头皮,哄来哄去,在恍惚间理解了为什么他的同学们都说“女朋友难哄”了。   男朋友也是一样的难啊!   “可是你刚刚都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抱着他的沈肃北还在控诉,把何西的所有毛病都数一遍,末了还抓着他的胳膊,跟个被欺负了的小姑娘一样,红着眼睛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何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啊!   他这两个月里脑袋里是不是进水了!!   “没,没有。”形势所逼,何西只能硬着头皮哄着:“我...没想跟你分手,我只是不记得了,我这不是,我这不...我这不是脑子坏了嘛!你别哭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真的吗?”“小姑娘”红着眼圈,抓着何西的胳膊:“那我等你想起来,好不好?”   何西犹豫了一下,眼见着沈肃北又要哭,连忙点头答应下来了。   何西如果知道这一点头的后果是什么,那不管当初沈肃北哭成什么样,他都不会点头的。   不,应该说,他最开始就不会让沈肃北进门。   打从何西点头开始,沈肃北就变成了一个何西的小尾巴,何西走哪儿他就跟哪儿,但凡何西那点满足不了他,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张口就是“你不爱我了”,闭口就是“我不活了”,后来还多出来了一句经典台词:“何西你忘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了吗!”   何西:我真忘了啊!!   “我不管我不管!当初你说过会疼人家一辈子的啦——”   又开始了。   彼时何西正在客厅跟老师打电话,沟通明天上学的事情,他把电话打完,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饭,才一出来就看见沈肃北靠在客厅的墙上,把身子拧的跟个麻花似得,在墙旁边又拧又转,嗷嗷的嚎:“人家脚脚痛啦,要西西亲亲才能好。”   何西抿唇,小脸憋得通红,想忽视沈肃北,但沈肃北又高又壮,何西不答应他就直接挂在何西身上,就“西西亲亲”这几个字他都已经念叨了十几次了!   用沈肃北的话说,他们两个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同居了将近一个月了,放在茶几上的零食和这屋子里面多出来的东西确实可以证明这一点。   而且沈肃北还说,从他们刚开始交往开始,两个人每天都会亲亲。   这点绝不可能!   何西在心里暗道,那不是他!那是前两个月的何西,不是他!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他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全都忘记了的小孩子啊!   他绝不亲!   “西西都忘记了。”沈肃北又开始摆出来了一张委委屈屈的脸,何西走到厨房去准备晚饭,他就靠在门框上,自怨自艾似得叹气:“以前西西每天都要亲我好多下的,现在一下都不肯亲我了,肯定是外面有人了,西西不爱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给我过来!”何西气急了,一菜刀剁在菜板上,一句“再敢胡说八道我剁了你”还没喊出来,脸上就结结实实的被人“bia唧”了一口。   “怪不好意思的。”一口亲完了之后,刚才还哭哭啼啼的人突然换了一张脸,捂着脸蛋娇羞的挪到了门口,嘟囔着“怎么可以让人家一个男孩子过去亲你啦,害羞死了啦”,然后扭头跑了。   留下何西一个人呆愣愣的盯着菜板看。   不过,打从被沈肃北亲了一口之后,这人还真是罕见的消停了半天。   直到何西做完饭时,沈肃北都没有再过来打扰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他呢,沈肃北自己闻着饭香就过来了。   何西发现了,只要满足了沈肃北,他就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比如,沈肃北说要让何西喂饭饭吃,何西要是不喂,他就不肯好好吃饭了,但是如果何西喂了,他就会一直安安静静的吃饭。   沈肃北安静下来的时候还像是个正常人,而且仔细看两眼,他还长得怪帅的,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除了他时不时的撒娇和哭诉之外,还都挺正常的。   何西忍不住悄悄打量他,一边打量一边想,他喜欢沈肃北什么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女孩子来着,原来他是喜欢男孩啊。   何西苦闷的想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决定向沈肃北求问。   “那个...”何西干巴巴的嚼了一口饭之后,在经过一系列天人交战之后,终于硬着头皮开口了:“我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啊?”   正在吃饭的沈肃北顿了顿,然后抬头看向何西。   沈肃北的眼睛很好看,是有点上挑的丹凤眼,看人的时候总显得带着几分笑,墨色的眼珠在灯光下一闪,像是有几分促狭的意味。   “你看我干嘛。”何西有点窘迫,拿着筷子杵了两下饭,鼓着小脸蛋垂下了脑袋:“我就问问。”   “咱们认识的那天啊...”沈肃北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很值得怀念的事情一样,放下了筷子,十分感动的描述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偶像剧男男主见面之大型英雄救英雄的事件。   “那天,我在下课去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个隔壁班同学的胳膊,这位隔壁班的同学就把我拎到了厕所里,要打我,被你撞见了,你毫不犹豫的救下了我,并且对我一见钟情,然后就开始主动追求我,天天给我送早餐,给我写情书,还偷看我打篮球,有其他女孩子追求我,你还不高兴。”   沈肃北低叹一声,满脸幸福的回忆着原先的事情,越说越感叹,越说越动容,一副随时要拉着何西亲两口的模样。   旁边的何西越听越害怕,筷子都拿不稳当了,哆哆嗦嗦的说:“你,你说我还上论坛给你表白过?现在全学校都知道咱们两个谈恋爱了?你,你,我?全校都...”   “是啊。”沈肃北扭过头,一张俊脸上恍惚间浮现了几分羞涩:“其实我最开始没想答应你的啦,人家也没谈过恋爱呢,但你天天这样给人家表白,人家一时间没把持住了啦。”   说到这儿,沈肃北似乎太不好意思了,他单手捂着嘴,起身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到了洗手间里去了。   留下何西一个人在餐桌上消化这个令他震撼的消息。   他跟一个男同学,在学校论坛上表白了,全校学生都知道了。   全校,学生,都,知道,了。   而他,明天,要去,上学。   这一天里遭受了太多的打击,何西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神游似得站起身来,收拾了碗筷,又去洗手间里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晃晃悠悠的从洗手间出来,进了卧室,关了灯,撩开被子...盖上被子,撩开被子,再盖上被子。   最后,清醒过来了的何西一把掀起来了被子。   “沈肃北你躺我床上干嘛!还不穿衣服!”   “西西,你都忘了呢。”躺在床上的人毫不羞涩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一脸理所当然:“过去的半个月里我们都是一起睡的呢,你也是光溜溜的哦。”   谁光溜溜!闭嘴!   何西:我他妈才是不想活了! 第61章 爱情战争   当晚, 何西和沈肃北来了一场爱情战争。   一个大喊着“你不爱我了你居然要把我丢到客厅里去睡”, 一个大喊着“你快把衣服穿上别在我床上乱蹭”,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最终以何西的胜利告终。   沈同学还是被赶出了房。   哪怕沈同学又哭又闹拉绳上吊,也没能阻挡何西把他撵出来的决心。   最终,沈同学抱着被子, 孤独寂寞冷的回了沙发上。   而何西同学则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冷哼一声,气势十足的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 何西捂着胸口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靠在门板上直喘气。   他直到现在, 耳朵还是烧的热热的,刚才在和沈肃北吵架时还不算明显,沈肃北一走,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何西这股闹心的热劲儿就压不住了。   他被烧的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一闭上眼全都是沈肃北躺在被窝里, 拍着被窝让他上去的模样。   他居然跟沈肃北一起这么睡过好久了!   那他们, 他们会不会那个过啊!   何西顿时一阵恐慌,男孩子和男孩子, 会怎么那个啊!   是这样那样, 还是那样这样?然后再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不,不能再想了!   何西一把捂住脑袋,飞快窜上了床, 裹着被子把脑袋插在枕头底下,两只脚狂蹬被子,在床上叽里咕噜无声尖叫一通之后,终于泄力了,委委屈屈的抱着被子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西就被沈肃北喊醒了。   做了半宿“这样那样”的噩梦,何西现在看见沈肃北就心尖直抽,被沈肃北敲开门的时候,他开门的手都在抖。   门一开,何西就看到沈肃北那张俊脸在门缝中放大,要不是何西关门关的及时,沈肃北整个人都要钻进来了。   “干嘛啦,你都起来了,还不让人家进去吗?”沈肃北嘟着嘴,低着脑袋跟何西卖萌。   何西一想起来昨晚上的梦,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连忙推开沈肃北的胸膛:“你大清早的干嘛啊你!”   “这不是快到上学时间了么。”沈肃北一脸委屈:“人家给你买了早餐呢,你都不夸夸人家。”   何西看着沈肃北奶声奶气撒娇的模样,心里头突然冒出来个想法来。   两个男生谈恋爱,总得有一个是比较柔弱,比较需要被保护的吧?看沈肃北这样子,他应该是那样的?   一想到此,何西心中突然对沈肃北升起来点说不出的怜惜来,突然真切地浮起来几分“女朋友”的感觉,连带着看着沈肃北那娘们唧唧的模样都跟着顺眼了不少。   要怜惜他。   何西在心里想,他一个男人,不能一失忆了就不负责,沈肃北既然是他那两个月里惹下来的债务,他最起码得熬到记起来,记起来之前,他都要照顾些。   “知道了。”何西的脸上浮出来一丝近乎是“温柔”的笑容来,他试探性地轻拍了一下沈肃北的胳膊,轻声说道:“下回我去买,你在家歇着就行。”   沈肃北微微挑眉,仿佛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一个...嗯,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一顿早餐吃完,何西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学校。   当然了,他记忆里挂着盛夏尾巴的学校还鲜活的在脑子里转悠,但一扭头,已经处处是秋了。   打从踏进学校开始,何西就觉得四周一直有人在看他,他被看的一直吞口水,下意识地往沈肃北的身边躲。   但是他躲了一下之后,又立刻清醒过来了。   不可以!   他怎么能让那么柔弱的沈肃北区面对这些!   他应该走在前面的!   何西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抬着下巴,挡在沈肃北面前一路往班级里走。   彼时沈肃北尚沉迷演戏不可自拔,拉着何西的胳膊撒娇台词儿都不带重复的,比如“一节课见不到你人家好难过了啦”,还有“人家下课要喝水水你要给人家送过来哦”,还有“人家要上厕所所要你陪着啦,不然四周都是臭男人人家好害怕”。   总之撒娇撒了一路,到了台阶上,俩人终于要一左一右的分开了。   何西扭头去了自己的一班,沈肃北去了十八班。   临进班级之前,何西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硬着头皮进了班级。   才一进班级,四周的人立刻安静下来了,何西察觉到不少人都在看他,他就顶着这些如芒的视线,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才一坐下,就听见旁边有同学问:“何西,听说你去参加诗词大会的时候受伤了?好点了没啊。”   何西心想,看样子班级里的同学也没怎么排斥他,他放心了些,点头回了一句:“好了已经,就是脑子记不太清楚事儿了,偶尔会疼一会儿。”   他又跟同学说了几句话后,悄悄管同学借了手机。   “你自己手机...啊,我忘了,你手机被语文老师没收了。”旁边的同学笑了一下,挤眉弄眼的说道:“可别拿我这个手机给沈肃北发短信啊。”   何西顿时后背都跟着冒起来了冷汗,满脸惊恐地问:“你你你你的意思是,我的手机是上课跟沈肃北发短信,所以才被语文老师没收的?我说了什么啊?”   “你自己说什么了你不记得啊。”同学调侃道:“你当时可盛情邀请沈肃北去你家吃饭呢。”   何西双目发黑。   没想到我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黏糊!   “哎,对了。”说到这儿,同学突然往何西旁边窜了两下,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你跟沈肃北住在一起了?”   何西当时正是意识朦胧的时候呢,闻言傻乎乎的点了点脑袋。   同学低低的“哇”了一声,然后凑过来问何西:“那你们俩,谁是那个啊?”   “什么?”何西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回头就看到同学比着两个手,一个竖起了个手指头,一个攥出了一个“零”,挑眉看着他。   何西一脸茫然:“什么啊?”   “哎呀,就是你们俩,住在一起的时候,谁是经常撒娇,喊疼的那个?”   何西毫不犹豫:“沈肃北啊!”   我何西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旁边的同学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上下看了何西两眼,然后回头猛的冲出了班级。   十分钟后,十八班扛把子沈肃北是个“那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校。   消息传到十八班的时候,沈肃北正在心情甚好的看书,他这几天便宜占多了,人都有点飘了,那双常年挑着的丹凤眼带着笑,看谁都是一副笑模样。   这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他的小弟憋着笑,把今早的坊间传闻传过来的时候。   “我?”沈肃北叼着笔,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何西说的吗?”   小弟憋笑憋的很艰难,强忍着点了点脑袋,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他们沈哥只是发了会儿愣,然后竟然笑了!一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该不会...   小弟咽了口唾沫,突然有点想见见这个一班的班长了。   “他说是就是。”沈肃北把嘴里的笔拿下来,用手指头磋磨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扭头和旁边的人说:“以后见了何西叫大哥,知道吗?”   小弟愣了一下:“叫他大哥,叫你啥啊?”   沈肃北微微一笑:“以后,叫我,大嫂。”   沈肃北亲口发话了之后,半个学校的人都疯狂了。   何西在上早自习的时候明显感觉气氛不对,他身边的同学们一个个看他的视线跟看大熊猫似得,好不容易下课了,一位女同学主动坐了过来。   何西瞬间紧张了起来,身为一个有男人的男人,何西下意识的不敢离这位女同学太近。   这要是被沈肃北看到了,他能从晚上作到早上。   “何西,我刚刚听说同学们说你是这个,真的吗?”   那位女同学比划了两个手势,何西有点儿茫然地看着这位女同学,蹙眉问道:“你在说什么啊,是哪个呀?”   女同学用“我们都懂”的眼神看了一眼何西之后,主动趴到何西的耳朵边儿上,低声说了两句话。   何西在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脑子都跟着嗡的一下炸开了。   上课之前那位同学问他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不到啊,何西,可以呀!”女同学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何西的胳膊一下,啧啧称奇。   何西的脸色瞬间爆红,他连头都不敢抬了,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之后扭脸直接跑出了教室。   他本来只是想冲进水房里去洗把脸冷静一下的,但是没想到他在冲进水房的下一秒,水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边锁上了。   何西一惊,猛地一回头,没想到却正对上一双带着几丝玩味的丹凤眼。   和他原先看见的沈肃北不太一样,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也在笑,但是脸上看不出任何撒娇的模样,那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泽,像是随时都要把何西吞掉一样。   “我就知道你要往这儿跑。”沈肃北双手插兜,唇边勾着笑,一步一步的往何西的身前走,一边走一边慢悠悠的问:“现在全校人都知道了,何西,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何西通红着脸退后了一步:“不,不是,我解释,我就是,就是...”   “你是什么?”沈肃北走近了,用额头顶着何西的额头,低笑着问:“是大一,是猛男,还是金枪不倒?”   热气喷到脸上,何西下意识的想跑,到却被沈肃北一把摁住了肩膀。   “好老公。”沈肃北沙哑的少年音放缓,慢慢地钻进何西的耳朵,他说:“让我见识见识?”   何西被沈肃北这三个字喊得腿都软了,他喘着发抖的气音,在潮湿冰冷的水房里,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恍惚中明白自己到底喜欢沈肃北什么了。   恣意妄为的少年,滚烫热烈的爱意,如一团明火,跨过艰难险阻,直奔他而来。 第62章 大结局   打从何西升级成“老公”了之后, 很多事情就开始跑偏了。   沈同学天天以“美娇娘”自称, 有事没事儿就跑来撩拨何西一下,天天晚上不遗余力地跟何西宣传邪教,在沈肃北的荼毒之下,何西同学很快就了解了男孩子之间的那种事情。   男孩子,原来是这样的。   最开始何西还表露出一副“我不看我不管我不听”的模样, 但被沈肃北说得多了, 难免升出来点兴趣,但不好意思在沈肃北面前表露, 他就压着忍着, 终于有一天, 他找到了个机会。   那天是周末,沈肃北说是要回家看妈妈,一大早就走了,就何西一个人在家里, 据说要第二天才能回来。   沈肃北一走, 何西的老房子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何西早上起来的时候, 一拉开门就看见了空荡荡的门口。   何西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门板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何西才反应过来。   沈肃北不在了。   他小小的舔了舔嘴唇, 在四周看了几眼,然后才走出来。   说来也怪,以前沈肃北在的时候, 他看沈肃北一眼都觉得烦,但现在沈肃北不见了,他还...   还怪不自在的。   不自在的何西在家里不自在了一天,觉得干什么都像是缺了点是什么,做饭做多了,洗碗也总分神,白天学习都学不进去。   明明之前沈肃北在的时候,何西最希望的就是找个沈肃北不在的地方好好学习,结果沈肃北现在不在了,何西反倒都学不进去了。   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戳了几下,戳出了几个深蓝色的小圆点,何西胡乱的画了几个图形,百无聊赖地把笔放下之后,突然想到了某个东西。   是他“小弟”给他的。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的一些男同学都管何西叫老大了,何西搞不懂,问过几次,人家只说是“大家都这么叫”,搞的何西莫名其妙的。   而前几天,某个小弟突然给何西塞了个影碟,说是“上供”,让何西拿回去看。   何西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当时义正言辞的说自己没兴趣,转手就给丢了,但后来...他趁没人的时候,又悄悄给捡回来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小事。   何西跟沈肃北混久了,脸皮都给混厚了,当即风轻云淡的一起身,拿着偷藏已久的碟片,悄悄地奔向了客厅。   彼时正是下午两三点,兴许是正午的太阳太躁了,何西总觉得浑身热得慌。   关门拉帘开电视,塞碟搓手坐沙发,片头曲响起来的时候,何西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搓了搓手。   我们可爱的小何西,今天终于要长大了!   片头曲播完了之后,碟片就是一黑。   何西呼吸都屏住了。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但恰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何西一惊,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了沈肃北的声音。   “老公,开门!”说着,沈肃北还敲起门了!   “老公,西西,宝贝儿?”门外的人越来越大声。   何西活生生打了个哆嗦,这要是让沈肃北看见...   何西的脑袋都懵了几秒钟,正想冲上去关碟片,就听门外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何西一惊,猛的从沙发上跳起来了冲向了门口,拼命把刚进门的沈肃北往门外推:“出去出去!你怎么回来了?”   但他哪能推得动沈肃北啊,他才一抬手,就被沈肃北一把拦住了,沈肃北把何西拦着腰抱起来,抱着往客厅里带:“神秘兮兮的干什么呢?窗帘还给拉上了,怎么,背着我藏人了?”   “没没没没有,站住!不准进去!”何西小脸涨得通红,手舞足蹈的挣扎着,但这屋子就这么大,客厅的动静门口听得一清二楚,沈肃北自己听着动静,硬抱着何西的腰,把人给抱到了客厅。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宁静。   何西被沈肃北抱着,双脚离地,下巴枕在沈肃北的肩膀上,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动都不会动了,像是块木头似的。   直到旁边的人回过神来,低笑一声,抱着他就往卧室走。   “你,你干嘛啊!”何西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但因为脸上太热了,连带着嗓子也跟着发紧,一说话,又细又轻,跟猫咛般。   而这时,沈肃北已经走到卧室了,他手上箍着何西的腰,就用脚往回磕,“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还能干嘛。”再一张口,耳畔传来的是低沉沙哑,压得极低,甚至有些发颤的少年音:“老公都想了,我这个做老婆的,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再往后,床褥翻飞,枕头落地,唯独何西的小本本凭借着体积小的优势留在了床上,偶尔还会被颠簸的翻个身,纸页被颠开,露出了一颗大大的爱心。   纸上是何西亲手写的,沈肃北的名字。   不论是阴差阳错,还是命运跌宕,你我终会汇聚于此,藏在一颗心里。 第63章 霸道总裁在线拆门   当十八岁的沈同学软香温玉在怀时, 二十六岁的沈总正揉着老腰, 呲牙咧嘴的在偏卧门口敲门。   “何西,西西?”沈总软言相劝,沈总低声下气,沈总悔不当初,沈总抬手发誓:“我保证再也不乱摸了好不好?放我进去嘛。”   门里面的人没什么反应。   沈总在门口可怜巴巴的站了半天, 抱着自己的枕头, 幽幽地叹了口气。   打从给何西套上戒指开始,俩人才算是正式交往, 迄今为止已经有了一个星期了, 但他们家何西还是太害羞了些, 别说那个了,亲一口都得红半天脸。   沈总这颗老树好不容易结了花苞,早就压不住一枝头的春了,暗地里用尽了手段去爬何西的床, 好不容易爬上了床, 太兴奋了点, 一时没压住, 枝头越墙了。   然后就叫隔壁家的小娘子连打带踹的给踹出来了。   沈总捂着老腰,掷地有声的竖起了三根手指头:“何西, 我保证, 你放我进去,我今天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不姓沈,跟你姓何。”   隔着一个门板, 何西回了他一个看透世间男人的冷笑。   沈总再三保证,沈总敲门求饶,沈总折腾来折腾去,这扇门还死死的关在他们两个之间,就像是拦在织女和牛郎之间的天河,可惜,沈总没有牛。   看来何西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开门了。   沈总舔了舔唇角,回头看了一眼卧室,虽然进不去何西的偏卧,但沈总又不甘心回卧室去,最后只能折中一下——睡客厅沙发了。   万一何西晚上起夜呢?说不定还能钻进去。   沈总扶着被何西踹的生疼的老腰,趴到沙发上去窝着,抱着抱枕,在夜色下哀叹一声,等着他们家何西起夜。   谁料何西还没起夜呢,沈总先睡着了。   沈总罕见的做了个少年时的梦。   说实在的,沈总很少做关于过去的梦,年少时的记忆不大好,他一般都不爱去回想,但这回,他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过去。   他梦见自己上高中时,遇见了一个不一样的过去,和年少时的何西。   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年少好友没有被水淹死,他还没和朋友们因此吵架散伙,一切都变得格外美好,而且他还和年少时的何西相爱了。   年少时的何西又乖又软,虽然也是一样的害羞,但明显脑子不太灵光,好骗的很,说什么就是什么,比现在好骗多了,被占了便宜也不会翻脸,哪怕是被欺负狠了,最多也就是含着眼泪咬一口肩膀,绝不会像是现在一样抬脚踹人。   沈总这一个梦做的气愤难当,活生生被气醒了,在沙发上被气的咬牙切齿,腮帮子都咬的疼。   凭什么!   凭什么人家能又抱又亲,他只能在屋里挨踹!   他本来可以很快活,都是家里的门害了他!   沈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拍案而起,怒拨电话。   “喂!物业吗!”愤怒沈总,在线喷火:“明天来我家把我家门都给拆了,一扇不留!” 第64章 大丈夫   沈总在拆门的时候, 沈同学才刚刚转醒。   沈同学也做了个梦, 但不是啥美梦,是个让人腰疼的噩梦。   梦里,他的小西西变身成了个蛮不讲理的小兔子,硬是把他从床上踹下来了,让他在客厅里度过了一夜。   乍一回想起那个梦, 沈同学嗤笑一声, 暗道:他才不至于混那么惨呢,被自家老婆, 不, 老公踹下床去, 简直让人同情。   因为梦中太过凄惨,导致沈同学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腰有点疼。   当然了,人家的腰是被踹的,他的嘛, 嘿嘿。   彼时正是黎明时分, 沈同学一醒过来, 就对上何西一张娇嫩的小圆脸。   昨晚上的事儿一股脑地冒上脑子, 沈肃北混沌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怀里的小何西眼尾发红,是因为昨晚上疼哭的, 沈肃北刚一动, 何西就被他吵醒了。   小何西哼哼唧唧的一睁眼,就看见一张放大了的俊脸,对方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含着笑, 见他醒了,笑眯眯的喊了一声:“老公,早啊。”   何西的脑袋在懵了一会儿,炸了。   犹如火山喷发一般,何西揪起枕头狂砸沈肃北,期间因为动作太大,还疼的何西红了眼眶。   “西西,老公,宝贝!”沈同学一通乱叫,左右挪闪,但一个床上就这么大点地方,他也不敢真还手,只能任由何西狂砸他的脸。   反正也不是很疼,沈同学想,打是疼骂是爱嘛,忍着吧。   别看何西是打人的那个,打完了之后还先委屈,跪在床上不敢坐,委委屈屈的冲沈肃北喊:“你骗我!你骗我!”   沈同学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拖着软绵绵的声线,一脸茫然的摇头:“老公在说什么啊,人家听不懂呢。”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何西气的眼眶又开始发红,小拳头一握,恨不得砸沈肃北脸上:“电影里不是这样的!你叫我...你叫我老公,昨晚应该我那个!”   “你那个啊?”沈同学更茫然了:“说清楚点嘛,人家不懂啦。”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何西知道沈肃北肯定明白,但沈肃北就是不承认,他又不好意思讲的那么清楚,就更生气了,气急了就不理沈肃北了,他抱着被子站起来,堪堪围在腰上,连推带搡的把沈肃北给推出门去了。   沈同学被推出去门去了后也不急着进去,反正他是把何西的小脾气捏的死死的,别看何西现在把他推出门去,今天晚上他照样能爬上何西的床。   想着,沈肃北搓了搓手,扭头就奔向了厨房,准备给何西大展身手。   做老婆的嘛,就是要让老公“吃饱”嘛。   而那头,何西在卧室里生够了气后,决定必须跟沈肃北严肃探讨一下关于“老公老婆”的问题,沈肃北要是再不听话,他就把沈肃北撵出去,不准他再住进来了!   何西暗暗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揣着满肚子的说辞,穿上衣服,艰难的从卧室挪到厨房,一抬头,正看见沈肃北在炒菜。   沈肃北做菜不好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极为迷恋给何西做饭,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不如何西,但现在也勉强能入口了,何西杵在厨房冲着菜板上看了一眼,沈肃北做的全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小何西吸了吸鼻子,小手指头扣了一会儿门框,心说,算了,我是个男人嘛,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这种小女子计较,饶他一次,允许...嗯,以后允许他住客厅好了。   小何西想了又想,自认为沈肃北虽然在床上时候不听话,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懂事的,还知道主动做饭,随即十分满意的点了点脑袋。   那便再留他几天好啦。 第65章 都去死吧   13年11月, 深秋, A市。   某个不知名的黑夜里,柔软的公主床上,睡得正熟的丁香突然从床上惊醒,“啊”的一嗓子坐起身来,在短短的三秒钟后, 她尖叫着从床上扑了下来, 连滚带爬的冲下了楼。   他们家是住在一个二层别墅里,她的卧室和舞蹈室都在楼上, 爸爸妈妈都住在楼下。   当丁香从楼梯上连滚带爬的滚下来的时候, 她的父母们正在吵架。   丁香的父亲是个粗狂的利己主义, 和精致的利己主义不同,丁父粗狂到丝毫不掩盖自己的行为,也毫不在意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自私自利的性格。   比如现在。   年近五十的丁父是个粗矮黑胖的中年男人,对外一直都是一副胡搅蛮缠的黑心老板形象, 对内在家打女人的时候也是孔武有力, 一巴掌就把丁母拍地上了。   丁母是个保养极佳的贵妇人, 虽然岁数不小了, 但还是风韵犹存,一巴掌被掀倒在地上的时候, 丁母的脸砸在了地板上, 额角浮起了一片淤青。   丁母已经不再年轻了,似乎是被岁月磨没了棱角,她倒在地上的时候, 也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落泪。   然后就是丁父的一阵臭骂。   丁香跑下楼的时候,正对上丁父指着丁母臭骂的时候的场景,丁父骂人是很随心所欲的,能从丁母穿的鞋太高,显得他个子矮,骂到丁母生了个女儿,让他后继无人。   这个时候,丁香正迎面撞上她的父亲。   虽说明面上是她的父亲,但实际上,丁香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很陌生,他们丁家全是靠着这个男人起家的,整个丁氏家族,只有她的父亲一个人有出息,所以丁父在丁家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   就像是现在,丁香明知道她的父亲又在打她的母亲,但她不敢说话,甚至怯懦的想要往回跑。   但这时,丁父开口了。   “又在乱跑什么!”丁父冲丁香瞪着眼睛,黝黑的皮肤,铜铃似的眼睛,凶恶的神情,让丁香瑟缩了一下。   “没,没跑什么,我就是做了个梦,梦见了我...”丁香低低的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梦见我死了。”   但最后这几个字都淹没在了丁父的怒骂里,大概就是说生了个女儿也不像样,简直丢他的脸,还不如去大街上捡垃圾。   在发泄完一腔怒火之后,丁父终于神清气爽的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丁香和丁母。   丁父走了之后,空气里那股让人窒息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丁香这才敢悄悄地凑到丁母的旁边,伸手去扶:“妈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好害怕,梦里——啊!”   身前一股大力袭来,丁香跌坐在地上,一抬头就看到丁母通红着眼,狰狞的脸吼她:“你有什么用啊!做个噩梦还要来找我吗!你都多大了,为什么不能懂点事儿!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孩,为什么啊!”   吼完之后,丁母看着丁香瑟缩的样子,似乎有些后悔,她伸出手来,想要摸丁香一下,但却又猛的缩回来,扭头捂着脸哭着跑了。   丁香愣愣的坐在地上,直到保姆从厨房走过来,小声的问她:“小姐,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要吃点东西吗,厨房里还有——”   “滚开!”丁香猛的一个哆嗦,一把手挥开保姆的手,从地上跳起来,凶狠的喊着:“用不着你管!”   吼完之后,丁香又赤着脚,一路踩着台阶,冲回了卧室里。   什么噩梦不噩梦的,都去他妈的,都去死吧! 第66章 丁柳篇   暖阳午后, 丁柳窝在沙发上, 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阳光透过玻璃照下来,沙发上暖洋洋的,丁柳摸着手机打开屏幕看了一眼,已经十二点半了。   “李灿峰!好了没啊!”他拔高了音量,冲着烟火缭绕的厨房喊:“我要饿死了。”   厨房里就传来了一阵狂剁菜板的动静, 然后就是一阵咆哮:“不做饭就别吱声, 消停儿等着!”   丁柳顿时来了脾气,手机一丢, 赤着脚跳下沙发, 咣咣的跑向厨房。   一进厨房, 一股混着辣椒味儿的烟雾迎面就扑过来了,丁柳被呛的直打喷嚏,眼睛也直冒眼泪,还没等反应过来呢, 就被李灿峰推着肩膀搡出厨房了。   “你进来嘎哈!”李灿峰顶着满头大汗出来, 他短短的发茬立着, 被汗水都浸透了, 一边咳一边骂:“让你在外面老实一会儿怎么就这么难?”   丁柳本来是来耍脾气的,但一看李灿峰满脑袋热汗, 顿时就有点心疼了, 伸手过来腰摸李灿峰脑袋:“这么热吗?炒个菜而已啦。”   他手还没摸到,就被李灿峰挥开了,“啪”的一下打在了丁柳的胳膊上:“一脑门汗, 别乱摸。”   丁柳被带着点湿汗的粗糙大手拍了一下,手背有点疼,但他也没翻脸,而是转头冲到洗手间,拽下来了一个毛巾,又冲回到厨房门口,踮起脚尖来给李灿峰擦脑袋。   李灿峰长得壮,浑身腱子肉,个高的很,丁柳给他擦脑袋都要伸长胳膊踮着脚,丁柳擦了两下就不耐烦了,拍着他脑袋让他低下脑袋来。   李灿峰又骂骂咧咧的低下脑袋。   低下脑袋来丁柳也没耐心了,别看李灿峰头发短,但这汗怎么都擦不干净,丁柳擦的胳膊都酸了,擦到一半儿就想丢毛巾去打游戏,谁料他才一转头,就被李灿峰拎住后脖领拽住了。   “往哪儿跑?”李灿峰沉着嗓门问:“还没擦完呢。”   “擦完了擦完了。”丁柳硬着头皮扯谎:“多干净啊你看你,一滴汗珠都没有。”   “一滴汗珠都没有?”李灿峰眼睛一眯,伸开俩胳膊往丁柳身上压:“那抱抱。”   “不抱不抱!”丁柳顿时扭头开跑,但哪能跑的出李灿峰的掌心?   李灿峰一伸胳膊,拉着丁柳腰把人拽回来,嗤笑着往自己怀里塞:“不是都擦干净了吗,怎么不给抱?”   丁柳左扭右扭,俩人你拉我扯,最后滚到沙发上,丁柳眼看着势头不对,连忙告饶:“大哥,锅里炖着菜呢!”   李灿峰一句话都不说,把人往沙发上一压,也不管丁柳怎么蹬,压着他的腰就开始挠。   丁柳就开始在沙发上哈哈笑着滚,一边滚一边蹬,冷不丁蹬了两个空,他一睁眼,入眼处是昏暗冰冷的牢房。   他倒在一张单薄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个薄薄的被,梦里的笑还挂在脸上,但睁开眼,过去的一切已经变成了过眼云烟,留给他的,只有铁窗寒床。   以及,背负着罪恶的残生。 第67章 马队篇   S市, 寒冬, 深夜,老山。   S市是一个山城,整座城市依山而建,交通建筑和住房结构十分魔幻,你坐了十几层的电梯, 自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楼顶上了, 一出电梯,有可能你才刚到一楼, 你在高速公路上按着导航前行, 一个没反应过来, 错过了一个下路口,那你今晚就别想下来了。   在高速公路上盘旋的第三个钟头,马队长现在就三个念头。   一:找到程真。   二:揍他一顿。   三:再他妈揍一顿!   “马队,前面那个路口, 对!这次别下错了!”后座上, 坐了几个小时车的同事惨白着脸, 指挥着脸色铁青的马队下高速公路。   他们下了高速公路之后还不算完, 又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 一车人除了马队全吐了。   S市分局的人正蹲在不远处看着呢, 等着他们都吐完了,才上来说一句:“人现在就在这树林子里面了,马队, 等支援吧,这林子后头是我们山城最大的山,开车进去都得开上一整天,有些地方还没路,根本走不了,就咱们这几个人,况且现在天黑,恐怕抓不着。”   马队一肚子火儿,打从来了S市他就一直没顺利过,就等着抓程真泻火呢,现在越是不顺,他就越要进。   “不用,现在就进山。”马队扯了一通官话,比如什么“赶紧抓捕罪犯”,“不畏艰难险阻”,然后搓了一把冻的发僵的手,招呼着身后那几个惨白着脸的同事,气势汹汹地进了山。   寒冬深山,夜色昏暗,手电筒根本顾不过来,脚下一脚一个碎石块,走一步歪一下,除了马队之外,其余人都是踉踉跄跄地。   “所有人都分散开,两人一组,有任何消息都直接鸣枪示警。”马队叮嘱了几句后,一行人四散分开,马队带着一个老搭档,踩着一地的石头往树林子里摸。   说起来,山城处处都极为魔幻,山路和高速并驾,高山和大楼齐驱,人一走进去,很容易迷失在这崎岖的钢铁山路,绿色城市里。   马队就和他的队友一起迷失了。   队友知道马队爱面子,就没说话,一直跟在马队后面,马队自觉面子挂不住,所以硬着头皮掰扯:“我觉得犯罪嫌疑人很可能会选择这条路。”   队友很给面子的点头:“没错,很快我们就能找到了。”   马队就这样,和他的队友里,在寒冬腊月里,找累了就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俩人互相鼓励,互相取暖。   队友是个性格很好的人,还没忘给马队点了根烟,跟他说:“不着急,慢慢找。”   在某一刻,马队似乎突然在情感上和何西产生了共鸣,他深吸一口烟,轻叹一声:“这么一瞅,男的其实也还不错。”   递烟的队友僵了一下,在“辞职回家啃老”和“出卖自己上位”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屈服在了马队的淫.威之下,真诚回答:“马队,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把何西叫过来?”   马队:...   操。 第68章 沈耀东篇   何西他们班级里转过来了一个奇怪的学生, 坐在学校最后一排。   是个很高的同学,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挺帅的,人也蛮好的。   虽然这位同学学习不好,但很听老师话, 上课从来不捣乱, 还抢着干重活儿,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后座的男生都叫他“东子”。   唯一奇怪的是...   “何西, 这是我今天早上买的早餐, 你要吃吗?”   “啊,不用,我吃过了。”   “何西,一会儿体育课打篮球, 你要和我组队吗?”   “不了, 我不喜欢打篮球。”   这位同学总是莫名其妙的往何西的面前凑。   最开始何西还没太在意, 但有一回被沈肃北撞见了, 醋坛子顿时就炸了,跟何西闹了好几天的别扭。   何西这才知道, 加入班级的新同学“东子”大名叫沈耀东, 是沈肃北的弟弟,有一半血缘的,本来是在乡下地方生活的, 压根没上过学,据说本来是要在家请人教导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到了他们的班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跟沈肃北闹别扭的滋味儿实在是难受,何西便离沈耀东远了些。   其实他本来跟沈耀东也没什么牵扯,沈耀东这人看着人高马大的,实际上却是个极内向的人,平时来跟何西说两句话都要鼓起勇气,何西刻意远离之下,他也就没凑上去了。   更何况,打从见了沈耀东的那天开始,沈肃北有事儿没事儿就去河西班级门口蹲着,生怕他一个不注意,何西就被沈耀东给叨走了。   男人和男人之间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对方的意图。   就像是沈耀东转校过来,下意识地不想告诉沈肃北,而是悄悄地缩在班级里,上厕所都小心翼翼地。   他听说何西掉下楼之后脑袋出了问题了,有点不认识以前的人了,他跟何西打招呼,果然,何西都不认识他了。   沈耀东有些沮丧,还有点难过,为什么何西不认识他了,却还跟沈肃北那么好呢?   提到沈肃北,沈耀东轻叹了一口气。   打从前几天发现他转来何西的班级开始之后,沈肃北就天天跑来何西班级里宣告主权,有事儿没事儿送早餐,课下送零食。   沈肃北送零食也不会只送何西一个,他每次来都是提着一大兜,顺着何西旁边挨个发,高中时候,学生们都没多少钱,沈肃北送的零食又贵又多,所以每次同学们都很欢迎他过来,几天下来,几乎成了文科班半个人了。   当然了,有意无意的,沈肃北都绕开了沈耀东,沈耀东也会避开沈肃北,他们俩默契的不再看向彼此,像是陌生人一般。   每次沈肃北跑过来的时候,沈耀东都会坐在最后面,低着脑袋,看着手上的书,一字一句地背。   他一边背着那些理解不了的文字,一边想,其实沈肃北大可不必这样的。   沈耀东抬起头,坐在班级的最后,遥遥的看着前面热热闹闹的扎堆儿的同学,看着何西的背影,心想,我就这样看着他就够了。 第69章 小气包   北风呼啸, 寒冬腊月, 天冷,心更冷。   因为何西今天没吃到沈肃北送来的饭。   打从恋爱开始,沈总天天风雨无阻,简直是二十四孝男朋友,连马队都哼哼唧唧的骂不出来什么话了,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送饭过来的是外卖小哥,何西晚上下班的时候, 沈肃北也没来接, 微信上问过去, 他就回了一句“在公司加班”。   马队又来劲儿了,在何西旁边叨叨:“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平时马队叨叨这些的时候何西都不太在意,但大概今天没吃到沈肃北亲手做的饭的缘故, 何西今天心烦意乱的, 被马队说的都有点生气了, 沉着小脸不理人, 自己出了门,打了车回家了。   打从跟沈肃北住一起了之后, 何西的脾气都被养大了, 以前不太在意的小事现在都没办法不在意了,现在如果沈肃北跟何西说一句“我上班很忙以后你自己下班打车回家”,何西都能气的三天不理人。   外人看来看何西跟沈肃北, 总觉得何西会是吃亏的、妥协的那一个,而沈肃北却是被纵容的、惯坏的哪一个,但实际上,何西才是被惯坏了的那个。   就像是以前的何西,觉得沈肃北来接不太习惯,还会害羞,但今天的何西没被人来接就已经生了一肚子的闷气了,可见这段时间何西被沈肃北给惯成了什么熊样儿了。   何西一路气鼓鼓的打车回了家,又在小区楼下等了一会儿,给沈肃北发了个微信,沈肃北没回,他又一路耍着小脾气回了家门。   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之前还说了以后不加班了天天陪他,结果才几天啊,就不理他了!再来几天就该让他一个人独守空房了!再再来几天说不定就不和他好了!   何西搓着手指头上的小指环,满肚子怨气开了门,谁料大门一开,何西就看见沈肃北正满头大汗,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玩意儿。   被何西的开门声所吸引,沈肃北猛地回过头,顺便把自己的手藏在了后头,何西沉着小脸,气鼓鼓的迎上来,问:“你干什么呢!不是说在公司加班吗?”   “没干什么啊。”沈总悠然自在的又把手拿出来了,甚至还举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拿,什么都没干。   何西绕到沈肃北身后去看,但他动一下,沈肃北就动一下,摆明了后面藏得玩意儿不让何西看。   何西更生气了,像是只充了气儿的河豚,鼓着腮帮子不肯再理沈肃北了,他心想,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看,你求着我我都不看,以后你休想再进我的门儿!   然后何西又气鼓鼓的奔向了自己的偏卧,伸手去摸门,打算把门重重的甩上来宣泄自己的不满,谁知道这一伸手,何西摸了一个空。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何西一怔,定睛一看。   偏卧门口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床。   门...门呢?   那么大那么厚一大木门呢!! 第70章 小贝壳   六月毕业季, 同学们都热热闹闹的堆在一起, 女孩子三五成群的牵着对方的手,男孩子几个人扛着一个人,把人家两只腿分开,把人扛着往树上撞,旁边的女生叽叽喳喳的围绕成一圈, 笑着看着, 整个操场里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声。   在这一群热闹的人里面,林杏显得格外安静。   她抱着胳膊, 安安静静的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和以前一样, 不出头,不爱热闹,也不太爱和别人说话,哪怕是在今天这个日子里, 她似乎也没什么好伤感难过的, 就像是一朵幽静的莲花, 在阳光底下绽放出属于她的独特色彩。   当然了, 偶尔,她也会去看看别人。   大多数时候, 她的目光都跟着人群里最高的那个人走, 偶尔还会往下看。   那是沈肃北。   虽然已经毕业了,但沈肃北还是原先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永远不好好穿衣服, 外套要搭在肩膀上,后背靠在树上,两条腿交叠搭着,双手抱着胳膊,脸上带着一点笑,看着男生们闹。   虽然沈肃北也是个男的,但是显然没人敢把沈肃北扛起来撞树,虽然这位爷自打谈恋爱了之后脾气好多了,但也绝不会好到那个地步。   不过他们不敢去作弄沈肃北,倒是有人敢。   沈肃北靠在树上等了将近两分半钟,说实在的,打从跟何西在一起之后,沈肃北觉得他的耐心都好了不少。   何西就像是一块难撬的贝壳,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磨,磨的沈肃北现在都脾气好了不少,打架都懒得打了,只想天天跟他的小贝壳腻歪着。   当沈肃北靠在树上的时候,有人从旁边突然窜过来,跳起来从后面用校服盖住了沈肃北的脑袋,然后从后面一锁胳膊,直接把沈肃北从后面给抱住了。   来人是谁,沈肃北自己也能猜出来。   他也不着急,也不挣扎,而是顺手往后面一捞,两只胳膊反手抱住了何西的腰,然后一扭身,直接把何西摁在了树上,借着自己的后背和树把何西困在之间,然后伸出手在何西的腰上一阵抓挠。   何西一下子就怂了,被挠的吱哇乱叫,两个人就在一棵树下笑闹着,林杏远远的瞧见了,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灵动,嘴角都不由得轻轻地勾了勾。   真是两个很好的人呢。   林杏的两只手交握着,似乎是鼓起了点勇气,她正准备走上去,身前却突然多了个影子。   “林,林杏同学。”郝胖子搓着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凑上来,白白胖胖的脸微微垂着,带着点拘谨的模样问道:“林同学,你打算考那个学校啊?”   林杏前进的脚步一顿,抬头看了郝胖子一眼,然后又退后了半步,伸出手柔柔弱弱的撩了一下发丝,低声说道:“没想好呢,不过,大概率是Q市的律师学校吧,我毕业了之后想当一名律师呢。”   “律师?”郝胖子一怔,似乎没想到柔柔弱弱的林杏居然会选择这么一个职业,律师听起来光鲜亮丽,但实际上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难免受委屈。   “嗯。”但林杏显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而是柔柔的点了点脑袋。   郝胖子的嘴巴动了动,显然还有话要说,但是他把脸憋红了都没说出来,反倒是他身后晃荡的几个朋友等不及了,冲上来在郝胖子后面喊:“林杏!他想问问你能考多少分,他想跟你去一所大学!”   郝胖子呲着牙把这几个捣乱的同学推开,脸上是嫌恶的,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盯着林杏看。   林杏还是没什么反应。   她还跟原先一样,神情淡淡的,也没害羞,也没什么反感,就那么平静的看着郝胖子,然后微微摇头,说道:“不清楚呢,具体的等出了分再说吧。”   郝胖子察觉到她不高的情绪,微微抿了抿唇,点了头,让开了路。   林杏就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直奔着何西和沈肃北过去了。   他们两个还在闹,打从跟沈肃北在一起了之后,何西也活泼了不少,林杏走过去的时候,正听见他们两个说以后要考那个大学,何西的分数据说很高,沈肃北就差很多了,林杏过去的时候,何西正听见沈肃北说话。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呗。”沈肃北笑嘻嘻的:“这么好的老公,不看着不得跑了啊。”   何西红着脸伸手砸他脑袋,俩人又闹起来了,见林杏来了,何西跟沈肃北才堪堪停下来。   “林杏。”何西都“忘记”了原先那点事儿了,现在再看林杏,跟看一个普通同学没区别,反倒是沈肃北,跟林杏多说了几句话。   大概也就是祝福和关于以后的生活的一些寒暄,临走之前,林杏还送了他们俩一人一个礼物。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就是两根笔,不过已经是林杏能够拿的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和他们告别之后,林杏一个人漫步走在这所熟悉的校园里,一草一木皆是她熟悉的模样,她随便找了一个树下坐着,享受着树下的宁静,在心中默默地和这所学校告别。   而在这时候,树旁边突然冒出来一双红色小皮鞋,林杏听见有人问她:“喂,刚才你去跟他们俩说什么了?”   林杏一抬头,就看到了丁香的脸。   丁香的脸色不太好,像是来找麻烦似得,但林杏似乎并不太在意她的态度,而是温和的笑道:“也没说什么,就和他们告了个别,怎么了吗?”   丁香的唇颤了了两下,像是要说什么似得,但最终,她只是垂下脑袋哼了一声:“算了,反正我也要出国了,不问了。”   说着,丁香自己就走了。   林杏也没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她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拍了照,然后慢慢踱步,走向了校门外。   校门外汇聚了很多来接孩子的家长,林杏从人群之中穿行而过,在一个街角转头时,远远的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车。   车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见她来了,对她微微一笑:“拍完了?走,上车吧。”   “拍完了。”林杏的耳朵突然微微泛了红,她伸出手把耳后的头发撩拨下来,挡住耳朵,低声的叫了一声:“谢谢你了,赵律师。” 第71章 小牙印1   打从家里的门被卸了之后, 沈总的好日子就来了。   家里没门, 也就没什么能挡得住人的了,沈总出入自如,沈总得意嚣张,沈总拔腿就进,沈总...沈总又被踹出来啦!   嗯...也算是好日子吧, 起码能看见人了。   “西西!”这回没了门了, 沈总也不需要在门外苦守了,而是光明磊落的站在门口, 掷地有声的说道:“求求你了, 让我上床吧。”   何西抱着个被子坐在床上, 沉着小脸,也不肯说话,也不看沈肃北,就抱着被子在床上坐着, 沈肃北过来, 他就一脚丫踹回去。   沈肃北好话说尽, 哄得何西高兴了, 沈肃北才终于被准许上了床。   其实也不是何西被他哄高兴了,而是他不开口, 沈肃北就一直在门口晃荡, 也不肯睡,何西也睡不消停,还不如松口让他上来。   才一上床, 沈肃北就颇为识趣儿的钻到了床的另一头,跟着何西两个人隔开,表明了自己绝不会半夜偷袭的态度。   何西这才抱着被子躺下了——不是他非要这么严防死守,实在是沈肃北花招太多,何西一不小心就能中枪。   果然,何西晚上一两点钟,睡到朦朦胧胧的时候,就察觉到沈肃北凑过来了。   这人耐心也真是好,硬是等到这个时候。   何西脑袋晕乎乎的,眼皮子也睁不开,他就在心里想,沈肃北要是敢对他干什么,他就一脚踹上去,帮沈肃北长长记性。   但偏偏,沈肃北什么也没干。   月光之下,那人凑过来,趴在何西的枕头边儿上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在何西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何西被亲的心头一软,缓缓地睁开眼来。   沈肃北早就在何西睁眼的时候躲开了,爬回到自己的被子里窝着,呼吸沉稳,好像是真的没睁眼的模样。   何西也不困了,他躺在床上,扭头看了沈肃北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脸。   他把被子拉起来,盖在自己的脑袋上,装作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然后从自己的被子底下探出脚。   莹白圆润的小脚趾头钻到了沈肃北的被子底下,轻轻地碰了一下沈肃北的腿,然后又猛地收了回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干的样子。   躺在旁边的沈肃北浑身一僵,随即就像是听到了号角的战士,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被子一掀,不管不顾的扑向了何西的被窝。   然后就是一场硬仗。   何西也是这么大人了,早就知道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儿了,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难免有抵触心理,被碰一下都哆嗦,但凡沈肃北哪里冒进了,他就会拼命反抗。   沈肃北在床底下没什么脾气,由着何西作,但一上了床,脸还是那张脸,人却不是那个人了,死活摁着何西就不撒手,闹到最后何西嗓子都喊哑了都没挣开沈肃北,只能咬着枕巾骂人。   沈肃北就抱着他哄,什么好听说什么,手上却又暗戳戳的加了把劲儿,还得寸进尺的想把何西抱到客厅沙发上去。   然后成功得到了何西的牙印一枚,咬在了肩膀上。   沈肃北也不喊疼,就是在何西咬他的时候,轻轻地吻了一下何西的耳朵,就把何西吻的浑身发软,松口了。   一夜未眠,枕巾的边角被咬的润湿,沈肃北抱着昏睡过去的何西,捏着枕巾邪魅一笑。   瞧瞧!我就说是门害了我! 第72章 婚礼   沈肃北和何西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 马队收到了何西的婚礼请帖。   还不是何西送来的, 是沈总在给他们送饭的间隙送来的。   沈总那点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送请帖的时候还热情洋溢的跟马队介绍了一下他公司里面各个保洁大妈的电话,把马队气的当场翻脸,中午都没吃饭。   值得一提的是,马队打从前年开始, 中午也能吃上沈总供的饭了。   当然了, 这还是何西专门提过的,要不然就沈肃北那个记仇的样儿, 马队这辈子都吃不上沈肃北的外卖。   吃了人家的饭, 马队也没见嘴软过, 依旧天天像是个碎嘴的老巫婆似的,围着何西在何西旁边念叨“男人靠不住”,偶尔出去出警,碰见什么“渣男出轨”“宾馆捉奸”的事儿都要带着何西去, 试图让何西经过现场教育, 然后大彻大悟, 彻底远离男人。   男人, 是穿肠的毒药,男人, 是刺心的刀枪, 男人,不能碰啊!   最开始何西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还会敷衍马队几次, 但是后来次数多了,何西就懒得搭理马队了,马队见何西明显不吃这套了,就换了个说法,总在微信上跟何西分享各种微信公众号的文章。   “惊!嫁进豪门之后,公公居然做这种事!”   “可怕!恋爱三年,男朋友出轨,居然在外面还有一个小家!”   “令人震惊的富二代言辞:我不过就是玩玩而已。”   其实也怪不得沈肃北还要把请帖亲自送上门来,这换了谁,谁都想上门来添堵。   不过除了马队之外,别的同事接到了请帖都很高兴。   因为沈肃北把结婚的地点定在了国外,而且包了他们所有食宿,几乎就相当于一次免费旅游了,而且还可以带家属和女朋友,一切行程沈总都包了。   到了这个时候,警局里面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上了请假表。   这请的是假吗?   是一次奢华旅游啊!   因为竞争实在是太过激烈,最终成功请下来假的也就只有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何西。   毕竟是婚礼男主角,总不能不去吧。   不过没请下来假的同事们也都得到了沈肃北的伴手礼,沈总在这方面一向大方,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买下全城的大喇叭,二十四小时广播:老子今天要娶何西了!快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而另外两个幸运儿,就是马队和隔壁法医的一个女同事。   这位法医女同事今年也四十多岁了,一直未婚,局长为了给她和马队创造一点机会,所以特意把名额留给了他们俩。   第二天一大早,何西早早的就和沈肃北先坐上了出国的飞机,他们俩得先到地方去安排一下,虽然沈肃北已经把所有事情给办妥了,但是何西也得走一遍流程。   因为昨晚上熬了夜,所以今天何西就没什么精神,躺在椅子上,披着一层薄毛毯,眯着眼睛倒着。   沈肃北就亢奋多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流程本,坐在椅子上挨个儿对流程,对完了流程还对名单,挨个儿勾画出客人来。   因为是去国外结婚,所以沈肃北也没请什么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请的全都是一些好朋友,也没几个人,沈家人丁凋零,也没什么亲戚,这场婚礼人数也不多。   但沈肃北还是力求做到最完美。   婚礼定在海滩上,沈总花了大手笔,包下了海滩附近的一家别墅,还专门请了最好的婚宴团队,颇有一种“为美人一掷千金”的派头。   此时,美人还躺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哈欠。   “别折腾了。”何西小小的翻了个身,伸手扒拉了一下沈肃北的胳膊,低声说:“我妈那头,跟你说什么了?”   沈肃北正在勾画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说:“阿姨的孩子最近正在考大学呢,需要照顾,飞国外也太远了,就没空过来了,不过送了咱们礼金呢。”   何西“唔”了一声,把脑袋缩回到毛毯底下,不说话了。   沈肃北就凑过来,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回去继续摆弄他的小流程本,那模样,比他公司开会还要认真。   何西就乖乖在椅子上继续缩着。   飞机一晃荡起来,何西就觉得一阵脑袋晕,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期间沈肃北给他喂了两口热水,又给他塞了两粒晕车药,他才觉得好受一点,躺在椅子上渐渐地睡着了。   等何西一觉醒过来之后,他们已经到国外了。   沈总一落地,就带着何西直奔了别墅,因为在飞机上睡太久了,所以何西一点都不困,还挺有精神的在这四周看。   这里是一座小岛,四面环海,他们包下了一栋别墅以及这附近的海域,因为其余的宾客都是后天才来,所以这里暂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算起来何西还是第一次出国,看什么都挺新奇的。   他们是冬天从A市出发的,但这边的岛屿上却是炎热的夏天,何西换上了沈肃北给他准备的沙滩裤,踩着小拖鞋,在沙滩上来回逛。   沈肃北还惦记着结婚流程的事儿呢,捧着个小本本,就坐在椰子树下的阴凉地儿坐着,一直在低头看着手里头的本本,看会儿本本,又抬头看会儿何西,看完了何西,又低头看会儿本本。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沈肃北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他一抬头,一捧海水直接摔在了他脸上,惊的他猛地闭上了眼。   “哈哈哈,沈肃北,我给你看个宝贝。”   沈肃北刚把脸抹干净,就看见何西滚过来,坐在他旁边,捧起来了手里头的一个大海螺。   原来何西刚才是用海螺装着水,然后泼在他脸上的。   沈肃北就把本子放下,然后跟何西玩儿海螺。   何西这辈子都在北方城市长大,不仅是头一次出国,也是头一次看海,见到什么玩意儿都觉得新鲜,一个海螺都能玩儿的爱不释手。   沈肃北就教他:“你把海螺贴在你的耳朵上,你就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何西就往自己的耳朵上贴。   沈肃北就凑近何西的耳朵,在他耳朵旁边说:“大海说,我爱你。”   何西“咯咯”笑着把海螺丢向沈肃北,沈肃北就把海螺捡起来,贴在自己的耳朵旁边,神情严肃的说:“给我解释一下,大海是谁,他为什么爱你?”   何西笑着往起爬,想要去海边上玩儿,但是被沈肃北一把抓着腰摁住了,俩人就在沙滩上滚来滚去,何西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左扭右扭的躲,实在躲不过去了,就拉着沈肃北的胳膊喊:“别闹了你,这是在外面。”   “这里没人。”沈肃北早就习惯了何西“临阵逃跑”的习惯了,前几年他还会抓不到人,现在何西只要一抬腰,他就能一抬手直接把何西给摁住了,沈肃北摁着何西的腰,顺势把何西的裤子往下拽:“这一片有专门的人看着,没人能进来。”   “不行不行!”何西还是受不了白天,他脸皮薄,平时换个客厅沙发都得让沈肃北哄半天,换个厨房都得让沈肃北磨两天,更何况是海滩上这种空旷地方。   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但沈肃北就是不松手,何西不松口,他就抱着何西满海滩乱滚,摸摸那儿挠挠这儿,亲亲耳朵亲亲手,就跟何西一直磋磨着。   这是沈肃北后来发现的秘诀,何西耳根子软,只要一直哄着他磨着他,他早晚会松口。   “别闹了,回别墅去,这儿没有东西。”何西被磨的没办法了,硬着头皮找理由。   “我带了。”沈肃北伸手往回一掏,掏出来了之后当着何西的面儿就要开盖。   “你怎么随身带这个!”何西一惊,起身就往外跑,但他才刚起身,就觉得腰上一紧。   他奶奶的,沈肃北把他裤子给扯下来了!   何西本来就没穿上衣,这下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光天化日的,这么诱惑我啊。”沈肃北也跟着爬起来,追在何西后面撵,一边撵还一边脱衣服,那场面,辣眼睛。   四周都是沙滩,无处可逃,何西捂着眼睛嗷嗷的冲向了海水里,心说实在不行游泳游远点。   一见何西下了水,沈肃北微微挑眉,直接把手里的小玩意儿给扔了,心说这下好,就地解决,都不用上东西了。   沙滩上阳光明媚,沙子被晒的温热,头顶是碧色蓝天,耳边是浪花的声音,何西和沈肃北在海面上纠缠在一起,透过蓝色的海水,撞向彼此的胸膛。   年轻的身体,滚烫的灵魂,相拥的臂膀,少年郎啊,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爱情里,什么都不能拆散他们。   蓝天之下,一阵微风吹过,拂过沈肃北的头发,也吹动了椰子树的树叶。   树下,沈肃北的小本本被风吹动纸张,露出上面关于婚礼的流程。   以及沈肃北亲手写的请帖。   诚挚邀请您出席我们的婚礼,为我们献上祝福。   ——沈肃北,何西。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