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小夫人   作者: 一棵咸菜   文案:   林家四爷林怀鹤,是太康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商。   再加上他相貌堂堂,温文尔雅,城中有不少姑娘想嫁给他。   可惜他已过而立之年,却始终独身一人。   没有人知道,林四爷这么多年来,都在重复一个梦。   梦中他钟情于一女子,爱她护她,一心一意,倾尽所有。   可她对自己只有利用。   利用他的钱财权势,利用他的人脉,利用他的感情,利用他的家人。   只为了对付那个杀害她全家的凶手。   后来大仇得报,她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梦中的一切,犹如真实发生过一般,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记忆犹新。   有心想寻她,可惜他一直看不清她的面貌。   直到有一天,他多年不见的义兄带着家眷来到了太康城。   看到义兄护若心宝的女儿,林四爷的心,终于活了过来。   两人身份年龄相差太多,林四爷压下心中的悸动,只想尽力护好他们一家,避免梦中的情况发生。   可没想到有一天,她披着夜色,敲响了他的房门。   “小叔叔。”   含羞胆怯的声音,彻底扰乱了他压抑多时的心弦。   林四爷知道,他再也不能放开她的手了。   -----   面对大自己十三岁的林怀鹤,江望月一直把他当小叔叔看的。   后来,   她觉得嫁给他也不错。   毕竟老男人有老男人的好,知道疼她不说,“小夫人”这个称呼,放在她身上,那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望月林怀鹤 ┃ 配角:接档古言《皇后每天都想和朕...圆房》求收藏 ┃ 其它:《重生之被迫嫁前夫》预收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老男人重生宠女主   立意:珍惜眼前人 第1章 初见   马车进入太康城的地界之后,平稳了许多。   江望月把手搭在马车的窗户上,借着外面过往的风吹起的窗帘,百无聊赖地看着路边的风景。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江夫人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城门了。”   她的夫君江文在此次的朝廷官职调动中,升到了太康城的知府之位。原本计划是一家人走水路来太康城赴任,可江望月上了船之后身体一直不舒服,江夫人不得已才带着她换了马车,沿官道而来。   而江文则带着他们的幼子,已于三日前到达太康城。   江望月靠在江夫人的肩膀上,语气慵懒虚弱,“娘别担心我了,这会儿好多了。”   江夫人笑笑,岔开话题引走她的注意力,“这太康城到底是富裕之地,官道也是又宽又平。依依不知道吧,这里的首富林四爷,还是你父亲的义弟呢。因为有他在,你父亲才愿意离开安平城,来到这里上任的。”   依依是江望月的小名。   在江望月记事之后,好像从未听母亲叫过她的大名,都是叫她‘依依’。倒是父亲,经常乐呵呵慈爱地叫她‘月儿’。   江望月笑笑,“林四爷?怎么没听爹提起过啊?”   江夫人道,“你爹那人,有什么话都闷心里了,和咱们女人家都不肯多说一个字的。不过说起这个林四爷啊,我倒是听过他为人和善,又很有爱心,就这官道,也是他出钱修的呢。”   “那倒是个好人。”江望月随口总结道。   江夫人有些唏嘘,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道,“可惜好人未必有好福。”   说完察觉到江望月的目光,江夫人才慌忙解释说,“就这林四爷啊,已过而立之年,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江望月没注意到母亲的异常,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既然是首富,那他身边的女人应该很多啊。”   江夫人道,“不知道,你爹说是他不愿意找.....哎呀!”   前面车夫不知在躲闪什么,迅速的扭转了车头,车身也随着马车直接大幅度摆动。江夫人立刻把江望月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咚’的一声,狠狠地撞在马车上。   “怎么样依依,没摔着吧?”待马车安定下来,江夫人着急地问道。   江望月摇摇头,检查了两人都没受伤之后,她才掀开帘子,“发生什么事了?”   那车夫吓坏了,连忙指着地上的罪魁祸首,“小姐夫人,是他!都是他突然从路边蹿过来,老朽才没有看到的。”   宽阔的官道上,莫名出现这么大的阻碍,而且还刚好挡在她们的马车前。江望月疑惑地下了马车,等靠近了才看到地上那团被破旧脏乱的麻布包裹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   他屈膝窝成一团,头发上满是灰渍污泥,脸上和露出来的脖子上也是黑色的泥印,甚至还有浅红深红的伤口印,像是刚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似的。   紧皱的眉头下,一双眼睛闭的严实,只合不上的双唇中,透出一些微弱的呼痛呻|吟声。   江夫人拉住想上前的江望月,“依依,我瞧着他不像个好人,咱们别管了吧。”   江望月道,“先让人把他带进城救治一下吧。总归是让咱们遇到了。再说我爹初来乍到,也可以借他的口,向外传一些我爹的好名声。”   她都这么说了,江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让人把他抬起放到后面的马车上。   接下来的路途,倒也安稳。   临到城门的时候,前面车夫放慢车速,朝后喊道,“夫人,小姐,大人来接咱们了!”   车内两人相视一笑,江望月带上帷帽,在马车完全停下来时,才掀开车帘走下去。   城墙外,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最前面的,则是穿着便服的江文。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身材消瘦,因为经年的过度思虑,他的面容较为憔悴一些。   看到她们下来,江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向前走了两步,“夫人,月儿,你们终于到了。”   旁边有外人在,江望月只微微点头,站在了江夫人的身边。   顺着她们的目光,江文才看着身边人解释说,“忘了和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怀鹤,是我的义弟。按起辈分来,月儿你应当喊他一声‘小叔叔’呢。怀鹤,这是我的夫人,女儿望月。”   怀鹤,那应该就是娘方才说的那个大善人林四爷林怀鹤了。   江望月微微屈膝,正要听父亲的话唤他一声‘小叔叔’,却被林怀鹤伸手阻止,“别别别,这我可受不起。嫂夫人和江小姐一路辛苦,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   他的声音温润有礼,说话的时候似乎还含着笑。   江望月的帷帽是一层白色的细细的绢纱,一直垂到她的脖颈处。透过帷帽,她并不能看清他的样貌,只依稀看个大概。   他个子很高,眉目温和亲切,衣着昂贵不俗,举止文雅,又带着些淡淡的疏离。   看起来,倒像是个贵气儒雅的大人物。   不像是这太康城能养出来的人。   “叫什么江小姐,倒显得我们生分了,”江文笑道,“你是她的长辈,和我一样,叫她月儿就好。”   林怀鹤颔首,豪爽地道,“好,江小姐,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月儿’了。”   江望月点头,“是,小叔叔。”   听到她的声音,林怀鹤明显的僵了一下,呆呆地望着她一动也不动。   直到被江文轻轻拉了一下衣袖,他才像是刚醒悟过来,察觉到自己看江望月失了神,他脸上闪过尴尬的笑,“成明兄。”   成明是江文的字。   在他走神的时间,江夫人已经带着江望月离开了。   江文急着回家,并没有在意他的异常,“无碍无碍。家中还有幼子在等待,怀鹤你看.....”   林怀鹤忙道,“既如此,成明兄还是随着嫂夫人一起回去吧,咱们改日再叙。”   “也好。”江文并未多推辞,说完只带着人随江夫人一起回城。   留下林怀鹤依旧呆愣愣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方才听到的声音,和在他梦中那个女子的声音见识一模一样。   这事他从未和人说起过,自从多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他几乎日夜都能梦到她。梦中女子是他一见钟情之人,为了博她一笑,他花尽了人力物力财力。   可都无用。   直到有一天两人上街,看到了新任知府大人。她情绪波动,胸中恨意顿生。后来她才说,那个人杀了她的全家,是她的仇人。   可民不与官斗,她自知斗不过知府大人,只得忍气吞声苟延残喘地活着。   听到她哽咽的声音,林怀鹤心疼不已。为了帮她报仇,他倾尽了自己的所有。   最后大仇得报,她因为利用了自己而心存有愧,郁郁寡欢之中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看着梦中那股温热的触感慢慢变得冰凉透骨,林怀鹤每每想起时都觉得心如刀绞,生死难熬。   只是可惜,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浓浓的烟雾,让他始终都不得她的样貌。而且这么多年他走南闯北做生意,也从未寻到过有关她的蛛丝马迹。   可是今天,却让他再次听到了梦中的声音。   他的心里有些激动,隐隐的咚咚乱撞,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年一般。   可是细想之下,林怀鹤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不过是经年旧梦而已,他和江小姐从未见面,自然也没有听过她的声音。   要说是认错了人,也有可能吧。   林怀鹤放下心中的乱想,对身边的随从道,“走吧,回府。”   只是刚转身,他就看到面前经过的牛车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人。他本是不经意的一瞥,待看到那人的样子时,林怀鹤心中大惊,双腿发软的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不因其他,只因那人的样貌,和他梦中女子的仇人长相几近相同。   如果他的面色再红润一些,再意气风发一些,再潇洒得意一些,说是同一人也不为过。   林怀鹤的眼神闪了一下,随手拦下一个江家的仆人,指着那人问道,“这位是?”   那仆人答道,“回四爷,是我们小姐在路上救下来的人。他受伤昏迷了,小姐已经让人给他医治过了,这会还没醒呢。”   就是了!   林怀鹤心下大惊,梦中那女子说她仇人恩将仇报,灭了她全家之后又得人抬举做了官。现在看来,如今正是他受伤落魄,她对他施以援手之时。   一瞬间林怀鹤只觉得心慌意乱,他在原地忐忑地转了半圈,对身边的随从道,“江夫人初来太康城,想必应有许多不便之处。你回去告诉韩妈一声,让她明天去那里看看是否需要帮忙之处。”   然后到下午的时候他再装作顺道去接,不知道能不能和江小姐再见个面。   那随从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等回了府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安排了。   林怀鹤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将明,接近黎明时分,他才睡了过去。梦里也不安稳,他梦到了她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她在对他笑,眼中却带着泪。脖间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穿过他捂着伤口的手,染红了两人的衣服。   她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我一定...一定不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举高的手轻轻地落了下去。   那动静却像一道惊雷一样,砸在了林怀鹤的心上。   “依依!”   叫着她的名字,他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   侯在外面的随从听到他的动静,立刻推门走了进来,“四爷?”   林怀鹤摆摆手,待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才问道,“韩妈去江府了吗?”   “一大早就出发了,四爷安心吧。” 第2章 失态   次日一大早,江望月还在睡梦之中,就被丫环玉寒喊醒了。   江望月揉揉眼睛,迷糊地被她扶了起来。看外头天色还早,她撒娇着说,“这时候叫我干什么,昨天娘不是说今天要好好休息一下嘛~”   她们都坐了小半个月的马车,骨头都要散架了。   看她刚睡醒,白嫩的脸颊上还透着一丝憨厚的红晕。玉寒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温声道,“夫人刚才派人过来,说林四爷怕咱们刚来事情多,让他府里的掌事嬷嬷过来帮忙呢,这会儿人已经到了。”   江望月伸了个懒腰,软嗒嗒地倚在床背上,“既然是掌事嬷嬷,我去陪着也不合适啊?”   “当然不是让您去陪嬷嬷啊,”玉寒笑了下,“是那嬷嬷的女儿。奴婢听说这嬷嬷来头很大呢,她是林四爷后院的第一人,还有她当家的,是林家的大总管。她两个儿子也在林四爷身边干活。”   “那确实很得林四爷看重。”江望月不在意地说道。   玉寒点头,意有所指地说,“是啊,现在林四爷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那这个嬷嬷的女儿,想来也是唯一能接近他的人吧。”   江望月立刻就明白了玉寒的意思,这位嬷嬷的女儿,未来很有可能是林四爷的女人。   这件事不光他们知道,这太康城大大小小的人家估计都知道。   而自己初来太康城,要想尽快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必须先和这位未来的‘林夫人’打好交道。   想明白其中的原委,江望月有些泄气,抱怨道,“好烦啊玉寒,我最讨厌出去交际了。”   玉寒笑笑,她自小跟着江望月,自然也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只是随口说两句,便劝道,“夫人这也是为了小姐好嘛。”   果然,下一刻江望月就起了身。口中虽然在叹气,但穿衣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缓,“唉,也不知道这个‘林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这个奴婢去看过了,瞧着像是个温顺忠厚的人。小姐去看看就知道了。”玉寒说道。   知道玉寒是个善良的性子,看谁都是‘忠厚老实’。对她的话,江望月半信半疑。   等两人收拾好到了花厅,看到那位姑娘时,江望月才真的相信玉寒的话不假。   这人看起来个子和她差不多高,发髻梳的干净利落,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又克制地看着地面和旁边的桌椅。   看到江望月来到,她笑了一下,露出脸颊的两个小梨涡,对她微微福礼,“江小姐。”   只瞧着第一印象,倒是个敦厚温柔的人。   江望月忙伸手扶她起来,“不用客气,叫我月儿就行。还不知道这位姐姐是叫.....”   “江小姐客气了。我叫韩迎春,就是迎春花的那个迎春。我出生的时候是冬天,天太冷了,我爹说希望春天快点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迎春爽快地答道。   说完又看着江望月,像是被迷住了似的,呆呆地说,“江小姐好漂亮啊,看着像个仙女儿似的,真的,你比我们太康城所有的女人都漂亮。”   江望月被她如此直接的话逗笑,“谢谢。那我就不客气地叫你迎春了。迎春姑娘,你也很漂亮啊,也很可爱。瞧你这辫子,梳的真好看。”她伸手摸了一下迎春垂在肩前的小辫子,真心夸赞地说。   迎春虽然见识少,但还是能分清她的话是真是假,闻言激动地脸色微红,“是吗?别的不说,我在梳头这块绝对是一把好手。以后江小姐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让人叫我过来。”   “那我就先谢谢你啦。好了,咱们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你吃过早饭了吗迎春,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再吃些。”   迎春本想说自己吃过的,可看着江望月笑吟吟地问自己,她一时不舍得拒绝,遂附和地点点头,“好啊,多谢江小姐。”   “都说叫我月儿就行了,再叫我‘江小姐’,我可就生气咯。”江望月佯装生气道。   看她板下了脸,迎春有些为难,“这...迎春身份不够,直接叫小姐的名字怕是不合规矩。”   “这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初来这太康城,以后还要多依仗迎春姑娘你呢。”   身为太康城里唯一能接近林四爷的女孩,迎春一直没少受人恭维。每次她都觉得那些人很假,虽说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可瘆人的很。   可江小姐却不一样。   她说话的时候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嘴角有些许的弯着,语调末尾带着微微的上扬,像极了在对自己撒娇的样子。   让人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迎春笑了笑,保证地道,“月儿小姐放心吧,有什么事只管让人去林府喊我就是。”   这会儿玉寒和其她丫环都去安排早饭了,厅内只有两人在。   想到方才玉寒的话,江望月对迎春调侃道,“哦~~去林府啊?那下次我过去,你这个‘女主人’可要好好的招待我哦。”   看她眼中的笑意,迎春害羞地笑了笑,“不是的,月儿小姐误会了。四爷那样身份高贵的人,我怎么能配得上呢。只要以后能留在林府,哪怕是当个妾,我也满足了。”   听她话里的真诚,江望月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迎春看着她,语带羡慕地说,“四爷的夫人,合该是个同样身份的女子才对。”   江望月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身份才能‘配’的上他呢?”   迎春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突然道,“就像月儿小姐这样的身份,配我们四爷正好。”   “我?”   迎春点头,又猛然想到她和林四爷的身份地位和年龄的差别,又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小姐你这样的‘身份’,不是说小姐你。小姐这么漂亮,应该值得更好的男子。”   怕她误会,迎春还想再解释两句。恰在这时玉寒带着人端着早餐走了进来,而后又被江望月引开了话题。见她面色没有变化,迎春才悄悄放下心。   但内心还是有些不安。   就这么忍着,一直到下午两人在屋里说城里各户人家的小姐们时,玉寒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迎春姑娘,林四爷来了,正在前厅呢。”   江望月了然地看看迎春,打趣道,“是不是来接某个人的呀?”   迎春明白她的意思,吓的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四爷不会的。应该是找江大人有事情吧。”   玉寒道,“好像是找大人的。小姐,大人让您也一起去前厅看看。”   江望月站起身,“好啊,玉寒,帮我把帷帽拿来。”   玉寒却没动,“大人说四爷不是外人,又是长辈,在家里带帷帽不太好,让小姐您直接过去就行。”   “也好。”江望月说罢,和迎春一起向外走。   看她一直不安地盯着地面,江望月笑道,“我爹说按照辈分,四爷可以算是我的‘小叔叔’呢。不知道这将来,我这‘小婶婶’会落到谁的头上呢。”   迎春回应地笑笑,眉目间倒是放松了下来。   两人逐渐靠近府里前厅的位置,听到里面传来江文的大笑声,江望月率先走进去,“好远都能听到爹的笑声了,发生什么事让爹你这么开心啊?”   “月儿来了,”江文敛住笑意,朝她挥手,“昨日在外面有些不方便,快来,见过你小叔叔。”   江望月顺道站到江文的身边,朝坐在下首的人屈膝,温声道,“月儿见过小叔叔。”   厅内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许久等不到他的回应,江望月好奇地抬头看了一下。   只见此时林四爷已经从原来轻闲的坐态,变成了紧张激动地站着。   他的双眼红红地盯着她看,一双手茫然地向前伸着。   察觉到她抬起了头,林四爷急促地向前走了两步。   厅内有不少人在,虽说都是府内的,但林四爷如此,已算严重的失态了。   许是看到她皱起的眉头,他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局促不安地叫了一句,“依依?” 第3章 确定   他的声音并不大,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身处梦中,怕声音大了吓到她。   所以那两个字一出口,除却早已站到他身边的迎春之外,并无他人听到。   迎春今日一直和江望月待在一起,中间她的母亲也随着江夫人来过,她自然听到了江夫人曾经喊江望月‘依依’。   她自幼就在林府生活,稍大一些之后就到了林四爷身边伺候,不说十分了解他,但他的脾性,她也能摸索个大概。   这么久了,她还从未见过四爷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迎春悄悄看了一眼江小姐,只觉得她和四爷站到一起,两人不光是身份地位还是样貌才能,都是极其相配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据她观察,江小姐脾气温柔,性格很好,对身边丫环也很好。   如果来日她成了林夫人,那应该会宽容身为四爷妾室的自己吧。   既然如此,那她就先把‘一定要比夫人先为四爷生个孩子’的想法放下,好好的伺候江小姐。等她生下四爷的孩子之后,自己再生。   一瞬间,迎春的脑中闪过许多想法,却没有注意到面对林四爷的异状,江望月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江文的身侧。   江文也有些不喜林四爷的做法,但这种场面,他也见过很多次,早已见怪不怪。   江望月自小就容貌出众,长相上完全继承了江夫人雪肤玉貌和他的儒雅温和,说她是个出身高贵教养极其好的公主,江文觉得也不为过。   怕外出引起有心人,他让江望月每次出门都带着帷帽。   也是想着林四爷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应该对江望月的容貌有些许抵抗力。现在看来,商人就是商人,再怎么富裕,也抵挡不了那些俗套的气质。   他为官多年,虽心中的不喜,却掩饰的很好,面上依旧是一派的亲切。   “怀鹤你.....”江文脑中飞速地为他找着理由,话未出口,只见江望月转首望向了门边。   门边站着一个粉衣小丫环。是江望月的丫环玉寒。   看到众人的眼光都看着自己,玉寒抬脚进了门,“小姐,咱们在路上捡的小乞丐醒了,小姐要过去看看嘛?”   江望月正愁没有机会离开,闻言立刻道,“自是要去看看的,走吧。”   她说要走就直愣愣的转身离开,也没对江文和林怀鹤行礼。江文并未阻拦,笑眯眯地看她跟着岁寒离开。   倒是林怀鹤听到她们的话,忽然想到了那个乞丐的身份和日后的作为,张口想要拦下江望月。   却被迎春扯了下袖角,无声地对他摇摇头。   林怀鹤瞬间反应过来,默默地吞下了自己的话。   他方才的行为已经越矩惹她不喜,如果现在再生出乱子,让江文再不满的话,那自己就再也别想登上这里的门了。   想到这里,他敛了心思,和江文告了别。   江文也没有多留他,客气地把他送到了门口。   回程的路上,迎春挤开母亲,独自上了林四爷的马车。等车平稳地离开,迎春说道,“四爷,奴婢今天听到江夫人叫江小姐的小名了,就叫‘依依’。”   林四爷顺即抬眸看了她一眼,“确定吗?”   迎春点头,“奴婢还特意问了,江小姐说是‘依依不舍’的‘依’,叫这个名字是为了显出江大人和江夫人的恩爱。”   林四爷闻言没再说话,沉默之下,他轻轻地,长长地呼了口气。   掩下的眼眸中,那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混杂,让他的心渐渐湿润起来。   自小的经历让他从不信神佛,但这一刻,他却深信上天怜他,给了他生活的勇气。   喜意还未来得及爬上心头,想到梦里她诉说的结局,林四爷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他对迎春道,“回府之后让你二哥去书房找我。”   迎春的二哥在林家的地位并不高,他生性顽固愚钝,又独来独往,平时并不引人注意。有时候他出府大半个月,除了韩家父母之外,也无人知晓。   正因为如此,他成了替林四爷在外打探消息之人。   江夫人和江小姐来太康城时走的官道,过往之间肯定引人注意。如果此时那个乞丐就盯上了江家,顺着线索,肯定能查出一些东西来。   马车经过一个拐角,借着被风吹起的车帘,林四爷回头看了一下逐渐远去的江家府门,心中决定不管如何,定然不会让梦中的情景在现实中发生。   ***   江望月跟着玉寒来到了安置那小乞丐的院内。   看到两人进来,那小乞丐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朝她们跪下,“参见小姐。”   “先别动了,大夫说你腿骨快断了,现在不宜乱动。”江望月忙道,等他重新坐稳,她才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啊?可还有家人能过来接你回去?”   小乞丐迷茫地摇摇头。   旁边玉寒解释道,“小姐,奴婢刚才都问过了,他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大夫说他磕了脑袋,里面有淤血,所以想不起来了。”   “他家人找不到他肯定会着急的,这可怎么办。”江望月皱眉道。   见她着急,玉寒小声嘟囔,“奴婢看他衣服那么破,还被人打成这样,估计以前过的也不好,能有什么家人在。”   她这话挡着那人的面说,已是有些不妥。江望月拦下她的话,“既如此,你去问问管家,咱们府里可还缺人,让他先留下吧。”   那小乞丐一直看着她,见她松口立刻抢在玉寒前面道谢,红着眼哭道,“多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我...我给小姐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江望月笑道,“行啊,那你就快些好起来,早点给我‘当牛做马’哦。不过你一直没有名字也不成,你想叫什么名字,可以再起一个。”   看着她笑得开心,眉眼弯弯,像是天上漂亮的女神仙一样,小乞丐愣了一下,“我,我不知道。小姐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那也不能这么随便吧,要我说,就叫.....”江望月想了一下,道,“叫遇心吧。希望因为你和江家的遇见,能让你忘记前尘,重新打开心情,过好以后的生活。”   遇心重重地点头,“嗯。多谢小姐,遇心以后一定会好好的报答小姐的。”   “好啦,我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这几天就好好的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再出去做事吧。”   又和管家安排好遇心的事情,江望月才和玉寒一起离开。   随着众人的离去,在房门关上的时候,遇心敛下了嘴边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躺到了床上。   ***   太康城说大不大,在次日午时,林四爷就收到了关于遇心的消息。   “说是一个多月前出现在城门附近的。乞丐嘛,都有自己的地盘。他一来就打破了大家的规则,所以就经常挨揍。而且有一点,四爷.....”   察觉到他的停顿,林四爷道,“说。”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从大家的描述中我总觉得这个人是故意去挑衅别人的,他知道自己会被打,但是换个地方换个时间,他依旧去做那些事。而且我也问过,他精神状态绝对没问题。”   换句话说,他是有意识的去做这些事。   所以从头到尾,从出现在太康城,到被打,到官道上晕倒在江家的马车前,到进入江家,都在他的计划中。   可是为什么呢,他的目标是谁?   梦里依依说他害了江家全家人,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让他对江家这么阴狠。   他的目标是江家的某个人,还是全部人?   一个多月以前,那时候朝廷刚换了一批官员,江文在此次调遣中来到了太康城任知府之位。   这其中会不会和江文的升职有关?   之前林四爷也问过江文升职的事情,不过江文含糊其辞,并没有说清楚。林四爷以为事关朝廷机密,江文不便详谈,就没有再多问。   现在看来,这里面应该有些蹊跷。   如今掌管官员调遣的是吏部,林四爷想到这,提笔给在吏部谋职的熟人写了封信,拜托他具体查一下江文的事情。   旁边他的长随鸣玉把事情从头到尾听了遍,他出主意道,“四爷是不想那个乞丐继续住在江家打扰江小姐?”   林四爷没说话,看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鸣玉道,“这两天我一直打探着江家的消息呢。听说那个乞丐醒来之后失忆了,赖在江家不走。江小姐给他起了名字叫遇心,如今他正成天的巴结讨好江小姐呢。”   说着看林四爷的眉头越皱越紧,鸣玉忙说,“四爷别急,要我说他不是说自己失忆了嘛,咱们就‘成全’他,找一对可靠的老夫妇假装他的爹娘,大张旗鼓地去江府认他。反正江府也有咱的人,让他暗中偷看一下遇心身上有什么印记之类的,到时候肯定能成功把他带走,看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赖在那里。”   是个好办法。   但林四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细想之下,他又觉得鸣玉的话说的对。他靠在圈椅上,思忖片刻,决定就这么办,“你去安排吧。”   “好嘞,四爷您就等着吧。”鸣玉得意地笑了下,回应道。 第4章 假父母   江夫人觉得她们初到太康城,合该办个宴会,请一下城里的各个达官贵人的家眷们,顺便也让江望月尽快的和各家闺秀们认识。   江望月却持不同的意见,“虽说是这样,但爹到底还是太康城的知府。如果直接下帖子请各位夫人来,娘,咱们难免会落个强人所难的名声。还是再等等吧,看看风声再说。说不定那些夫人们比咱们还着急呢。”   江夫人想想也是,如今太康城里属他们江家最大,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地自降身份去和别人交际。   成功说服江夫人之后,江望月得意地出了她的房间。   结果就看到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姐,门外有一对老夫妇,说是遇心的父母,要来接遇心走呢。”   江望月停下脚步,“遇心的父母?确定吗?你可问清楚了?”   管家摇头,“老奴正想去找遇心呢。”   “这样也好,当面对质还好说一些。我先去看看。你去把遇心带过来吧。”江望月道。   等和丫环玉寒一起到了门口,远远的她就看到门口正站着两位拘谨的老人。江望月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说是遇心的父母?”   这两位老人看起来四五十岁左右,身上穿着灰色的麻衣,两人神情扭捏惶恐,面色枯黄,脸上布满了皱纹。衣袖下露出来的手上也有大大小小的茧子和裂开的硬皮。   “是,是的,小姐。”旁边那男人低着头不敢说话,还是那个看起来胆子稍大一些的女人回答的。   这会儿管家已经带着遇心过来,江望月道,“既然是他的父母,那你们对他应该很了解吧。都说说,遇心身上有什么印记,或者习惯吗?”   他们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问题,自然地答道,“小姐,我娃儿右边的腰上有个黑痣,喉咙下面有一个圆圆的疤痕。唉,可怜我儿一片孝心,月余前我家老头子生了病没钱抓药,我娃儿说他念书知道草药的名称,背着个竹筐就去山上采药了。从那以后就没再回来。我们找了他一个月啊,也就前两天才听说知府家的小姐在城外捡回个人,我们老两口才决定过来碰碰运气的。”   短短的一段话,却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甚至连他们夫妇老态龙钟步履蹒跚,而遇心身上胳膊手上的皮肤却很白皙干净的原因都说了。   远处姗姗来迟的遇心听到她的话,瞬间明白过来事情原委。看到江望月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遇心连忙摇头,“小姐,我不认识他们!”   “啊!我的娃儿!”江望月还未说话,就听到那老妇人大声哭喊道,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遇心的面前,哭着拉他的手,“我的娃儿,是娘啊,你不认识娘了吗?”   她说着,扒开遇心脖子处的衣服,露出他喉咙下的疤痕让江望月看,“小姐!小姐你快看,这就是我娃儿啊!”   遇心甩开她的手,委屈地走到了江望月的身边,可怜巴巴地祈求,“小姐,我真的不认识她。她不是我娘。小姐你不要赶我走。”   证据属实,江望月有些为难地看看两人。   那老妇人见她是主事者,直接到江望月身前跪了下来,“大小姐啊,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老人家吧,家里实在是离不开我娃儿啊,求您放他走让我们一家团圆吧。老身...老身给您磕头了!”   江望月被她这么一喊,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让玉寒和管家扶老妇人起来,回身问遇心,“你真的对他们没有一丝印象吗?”   遇心摇头,挺起胸膛,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小姐,遇心命是你救的,遇心哪里都不去,这辈子就跟着小姐。小姐要是想赶遇心走,那干脆杀了遇心吧!”   两相僵持,江望月对那对老夫妻说,“既然遇心想不起你们,那不然这样吧,先让他在这里住着。反正你们知道他在这里,等什么时候想他了,直接过来看他。这两天我也在找大夫给他看病,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能想起你们了呢。”   看她和遇心态度坚决,那对老夫妻也不好再坚持,又不舍地叮嘱了遇心许久,才不放心地相携离去。   等他们走远,遇心说道,“小姐,我觉得不对劲。”   “怎么,你想起他们了?”江望月忙道。   遇心摇头,“就是觉得这件事很突然,他们...方才他们那些话,好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感情,像是故意过来试探我一样。”   江望月看着他,突然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一般遇到这种失而复得的儿子,哪怕他现在身处的环境条件比之前好上很多,为人父母的也不会那么爽快的就离开的。如果是真的想让儿子过上好生活,那他们也会在附近待两天,夫妻商议之后才会这么决定。   而方才这对老夫妻之间,并没有这么做。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似的。   江望月示意玉寒跟上去,“看看他们去了哪里。注意安全。”   玉寒点头,混在人群中悄悄地跟了过去。   看她远去,遇心低着头跟在江望月的身后往回走,口中小心不安地道歉,“小姐对不起,遇心给你添麻烦了。”   “他们不是针对你,”江望月道,“江家初来太康城,我爹又是那样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性子,恐怕暗中得罪了某些人也不知道。呵,现在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了。”   “小姐,大人他...”遇心斟酌了两下,迟疑地道,“是不是大人此次来太康城任知府,无形中阻碍了别人的路啊?”   江望月也有这个想法,但此事却是不益和遇心多说。   她走到厅里主座上坐下,“官场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且等着玉寒回来,看她怎么说吧。”   遇心没再说话,安静地候在一边。   玉寒回来的很快,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小姐!”   看她额头带汗,似是走的急了,江望月好笑地倒了杯水给她,“慢些说,到底怎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玉寒咕咚咕咚地喝完一杯水,随便抹了下嘴角,“小姐你真是想不到,你猜奴婢出去碰到谁了?”   “谁啊?”   “是鸣玉啊!”玉寒大声说道,说完看江望月有些不解,玉寒解释说,“就是林四爷身边的长随鸣玉啊!他上次还来过这呢。”   听到林怀鹤的名字,江望月皱眉道,“林四爷?这事和他有关系?”   她父亲江文很欣赏林怀鹤这个义弟,当时也是因为太康城里有林怀鹤在,江文才决定来这里任职的。   如果这一切背后是林怀鹤在搞鬼,那她父亲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好了。   玉寒点点头,“我离得近,还听到鸣玉让那对夫妻拿了银子赶快走呢,说这几年都别进城了,免得被咱们认出来。小姐你说,这林四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怎么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看她直接把背后的主使者定到了林四爷的身上,遇心张张口想为他辩驳几分。可看到江望月正低头想着事情,又闭了嘴。   江望月确实在想林四爷做这件事的可能性。   大家都说他是太康城的首富,为人善良又乐善好施,在城里和周边的乡镇县省里,很有威望。难道说是她爹的到来,阻碍了林四爷是太康城‘龙头’的地位,才让他决定对江家‘小惩’一下?   看来下次有机会,她还是得亲自会会这林四爷。   察觉到她表情的松动,遇心立刻有些委婉地说,“小姐,应该不是林四爷吧。他这么忙,怎么会注意我这个小人物呢,说不定是谁在给我开玩笑呢,小姐不要再为遇心烦扰了。”   “哎呀遇心你不知道,”玉寒说道,“大人毕竟是他的义兄,又是新上任的知府。他要是想对咱们江家动手,肯定先挑不起眼的人,这样才能一步步的搞垮我们。百丈之堤,溃于蚁穴。小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江望月对她笑笑,“玉寒最近进步很多了,都能看透表面击中实质了,不错。”   玉寒憨厚地笑笑,得意地瞥了遇心一眼,然后乖巧地站到了江望月的身后。   看着江望月的背影,玉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小姐,我刚才离开的时候,那个鸣玉看到我了。”   江望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现在可能林四爷也知道了我知道那对老夫妇是假的这件事?”   玉寒自责地点点头,“都是我不小心。”   “没事,你能查出这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江望月劝道,“林四爷既然能做出这种事,就应该知道后果。玉寒,你去问问我爹今天都做什么去了,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玉寒问道,“小姐你要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吗?”   “总要让爹多注意一些吧。”江望月说道。   “还是不要了吧。”遇心突然出声说。说完看她们俩盯着自己,他脸色一红,“大人刚来这里,还不熟悉周围的情况。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是真得罪了林四爷,恐怕他会为难大人啊。”   江望月也顾虑着这件事。   虽说江文和林四爷曾结拜,但毕竟他们之间已多年未见,彼此性情早已违背结拜时也说不定。如果林四爷真的暗中给江文使绊子,那他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该如此莽撞。江望月道,“先别去了,我再想想。”   最起码也要看看林四爷的表态。 第5章 外室   送走那对老人之后,鸣玉一路忐忑不安地回了林府。   林怀鹤正在书房内处理账本,听到他敲门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鸣玉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磨蹭着站到了桌前。   他不说话,林怀鹤顿时就明白了,这事儿是没办成。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鸣玉,“没办好?”   暗含疑惑的目光让鸣玉羞愧的无地自容。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遇心不愿意走,江小姐也没办法,就让那对老夫妇走了。我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银子,让他们这几年都不要进城了。四爷放心,他们很可靠,这点绝对没问题。”   “没走就没走吧。”林怀鹤道。如果遇心真的这么容易就离开江府,想来也不会是未来那个会害了江府的人。   他重新低头去看账本,还未来得及细瞧,又听到鸣玉的声音有些着急,“本来很顺利的,可是在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玉寒了。她一直偷偷跟着那对老人,也看到我给他们银子了。四爷,你说这是不是江小姐指使的?”   林怀鹤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鸣玉,一字一句地重复,“玉寒看到你们说话了?”   “是。”   林怀鹤放下账本,以手扶额,叹了口气。   良久之后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该这么鲁莽的。”   他本可以考虑周全再去做的。   他是林怀鹤,是林家四爷,是太康城林家的掌事者。   他应该稳重,镇定,冷静,自持。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冲动的像个少年。   听他自责,鸣玉连忙道,“都是我的错。四爷,我太粗心了,是我没看到玉寒。四爷,我...”   林怀鹤疲惫地靠在圈椅里,头顶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无力地说,“你先出去吧。”   鸣玉有些犹豫,在原地踌躇了两三步,看林怀鹤态度坚决,才不甘地向外走。   只是手刚碰到门边,他又转回来走到桌前,“四爷,我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件怪事,可能是有关江大人的。”   林怀鹤的注意力立刻被他的话吸引,“什么事?”   鸣玉道,“就是在路上,我拐小道回来,看到一个偏僻的路上,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正在辱骂殴打一个老妇人。老妇人说要去知府告他,那个少年口口声声说他爹就是知府,他不怕别人去告他。四爷您说,这个‘知府’会不会是江大人啊?”   毕竟前任的太康城知府,早已接到调任离开了。   可是不应该是江文啊,林怀鹤心想,据他观察江文和江夫人的感情应该很好才对,这点从江小姐和江小公子的身上都可以看出来。   “你还查到什么了?”知道鸣玉的话没有说完,林怀鹤继续问道。   鸣玉拍了个小小的马匹,举起大拇指恭维道,“四爷真是慧眼。我找人打探了一下,那个院子的户主是个女人,也是月余前租下来的,听说出手很是阔绰,一下子交了三年的租钱呢。而且她带了一双儿女,儿子不知道,她那女儿看起来十五六岁,也叫月儿,其它暂时还没有查到。”   林怀鹤思忖片刻,“还能找到那个老妇人吗?去问问怎么回事。”   鸣玉道,“应该能,那我现在就让人过去找找。”   却没有找到。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鸣玉带着人翻遍了周围的巷子,甚至连周边城郊的破庙都找了,就是没找到那妇人的身影。   接二连三的在林怀鹤面前失了脸,鸣玉垂头丧气的回了林府。   而被他寻了大半天的老妇人此时正住在城中的客栈里,自在悠闲地吃着满桌的美味佳肴。   酒足饭饱之后,她放下手中啃的溜光净的鸡腿,用袖角随手抹了下嘴巴,对站在一旁的男人道,“大爷你就放心吧,明天我肯定把这件事闹大。”   那个男人背对着她,留下一锭银子,声音低沉嘶哑,“不用那么大动静,注意别伤着人。只把这件事告诉她们就行。”   听出他话里的担心,老妇人眯着三角眼,笑嘻嘻地道,“大爷您放心,老身做事有谱,绝不会伤着您的‘江小姐’的。”   她的语气太过越矩,引得那个男人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让老妇人只觉遍体生寒直发抖。她颤颤巍巍地躲开他的目光,低头佯装吃菜。   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在他离开房间之后,她才放下筷子,使劲儿咬了一口银子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放到了怀里。   次日一大早,她来到那个男人事先说过的地方,蹲在街角的地上,瞪大眼睛用力地盯着街角拐弯处。   等了大半个时辰,她才看到那边缓缓出现一辆马车。   马车在对面的首饰铺子前停下,老妇人活动了下手脚,脸上突然变成悲戚的神情,朝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冲了过去,边哭丧地叫道,“江夫人救命啊!”   这两人正是今日出来散心的江夫人和江望月。   看到她冲过来,玉寒立刻挡在她们面前,朝一旁被吓呆了的嬷嬷喊道,“还不快拦住她!”   老妇人推开拦着她的小厮嬷嬷们,直接跪在了江夫人的面前,哭得鼻涕横流,“夫人求您救命啊,有人要草菅人命了,求夫人救救老身吧!”   江夫人被她这番动作惊的懵了一下,等人把那老妇人拉起来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仔细答话,是谁要害你?”   此人既然知道她是江夫人,又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她们,定然是事先已经打听好了她们的身份。哪怕为了江文这个新上任的知府的名声,她今天也必须问清楚来龙去脉。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老妇人跪在地上朝她磕着头,大着嗓门看看左右,拼命地高声喊道,“是江公子啊,他要杀了老身啊。要不是老身跑的快,可能就看不到夫人您了啊。他说他爹是知府大人,杀人不用偿命的。老身知道您是知府夫人,肯定能救老身的,老身求求您了!”   听到她的话,附近听到的人顿时低声议论了起来。   新任知府江文家里虽说也有一子,但江小公子如今只有五六岁大,根本说不出那老妇人口中那样的话。   江夫人的脸色变了一下,看到旁边有这么多人在,她又努力恢复正常,抿了抿唇,端足了官夫人的架子,“既然这样,那进去说吧。掌柜的,店里可有空闲的房间?”   那首饰铺子的掌柜早就跑出来看热闹了,闻言立刻道,“有有有,夫人这边走。”   江望月跟在她身后,疑惑地看着被玉寒扶起来的老妇人。   她并没有忽略掉江夫人方才神色的异常。   一行众人进了铺子里,那掌柜小心地帮她们关上门,才好奇地离开。   房内只有三人在,江夫人沉着脸,“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江公子’是谁?”   老妇人被她冷漠的语气吓的抖了一下,低头怯懦地嘟囔道,“是我们街上刚搬过来一个月的邻居,她们老娘叫陈娇,生了个儿子长的人高马大的,一脚踢过来,恨不得能要人命。还有个小丫头,叫什么月儿,那手指甲尖的像针一样!”   江夫人顿时明白过来。   她忽略掉老妇人的话,只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质问道,“是谁让你过来找我的?”   老妇人被她严厉的眼神盯着,莫名地瑟缩了一下,“没,没人。”   江夫人垂眸,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桌面,在谁也看不到的桌下,被掩在衣袖下的双手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失态。   良久的沉默之后,江夫人拿出银票放到老妇人面前,示意她收下之后才朝外喊道,“来人,送她回去。”   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但想着那个男人让自己说的事情,她已经说出口了。那老妇人也怕真的惹了官夫人,到最后自己也没有好下场,遂并未多纠缠,抢过银票后迅速的站起身就向外走。   玉寒把那老妇人带走之后,看江夫人和江望月似乎还有话要说,又贴心地为她们关上门,安心地守在外面。   江望月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两人,自然也看到了江夫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有的只是往日丑事被揭开的难堪和愤怒。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小心地伸出手,握住了江夫人的胳膊,喉间酸涩地叫了声,“娘?”   江夫人不敢看她,扭头压抑着眼中的热泪,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说的是真的。你爹养了外室,他们也有了一对儿女。”   情绪有了突破口,江夫人再也忍不住,在自己女儿面前,彻底抛掉穿戴了十八年的面具,转身抱住了江望月,压低声音,哭着嘶吼,“是真的啊,当年我嫁给他还不到半年,他就在外面养了人,还生了一双儿女。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会什么,不就是会生儿子吗,我也能生!”   江望月环抱着江夫人的背,心中情绪激烈,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轻抚着她,让她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   江夫人的语气渐渐狰狞疯狂起来,“我天天喝药,到处去看大夫,花了十二年的时间调养身体,我终于怀孕了!我生了你弟弟,他是江家的嫡子!他才是江家唯一的嫡子!那个贱人生的,什么都不是!” 第6章 挑衅   有些意外的是,江夫人的情绪很快平静了下来。   她抽出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又成了那个冷静镇定,雍容尊贵的江夫人。   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江望月,江夫人放慢呼吸,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的和女儿说一下日后到夫家可能遇到的问题。她道,“你猜的没错,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通过母亲方才的那番发泄,江望月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亲口听母亲承认,她还是不可置信地叫道,“娘,爹他...”   江夫人像是一个想通了的过来人似的,无所谓地说,“男人嘛,总是不满足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就要想办法把事情转到对我最有利的地方。趁现在江家的势力还在,只要我不提,你爹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人接回来。他给我装傻,那我也给他装傻。”   她看着江望月,一字一句地说,“于是我买通了那个女人的邻居,不动声色地影响着她。这些年也有了些成就,她生的那对私生子女,早就被养成了一对无礼跋扈,目光短浅的草包!就连那个女人,也是个庸俗至极,只知道穿红戴绿的庸俗之人。这样万一将来他们进府,在我们面前,也只是鱼目而已。”   江夫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得意。   可江望月的心里,却涌起阵阵的悲哀和难过。   恍然之中,她突然明白了母亲从不叫自己‘月儿’的原因。   因为爹那个外室的小女儿,也叫‘月儿’。就是不知道在府里爹这么叫自己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自己,还是外面的那个‘月儿’。   “为什么,娘,”江望月看着母亲,说出了心中的话,“为什么要别人,爹只有娘一个不行吗?”   “傻孩子,虽然不能说的这么绝对,但这世间的‘有情郎’却是少之又少的。当初娘也以为你爹是不同的,可是到头来,他.....”   江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娘这辈子运气不好,没能遇到那个满眼都是娘的男人。”   接触到她掌心的温热,江望月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里面的热泪顿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趴在江夫人的怀里,撒娇依赖地叫了声,“娘。”   “哭什么,‘江家大小姐’可不许随随便便就掉‘小珍珠’的。”江夫人抹掉她脸上的泪,笑着说。   江望月在她怀里蹭了蹭,“娘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进府的。”   江夫人伸手搂着她,“娘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胡思乱想的。娘是想让你知道,要相信这世上会有那个一心一意待你的人。但你也要做好准备,如果以后发生了不如意的事情,一定要冷静下来,为自己打算。对你来说,这辈子没有人能比你自己更重要,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耗费心神去挽留他,包括你的丈夫和孩子,知道吗?”   江望月自小就被她护在羽翼之下,接触的也都是单纯的环境。乍听闻江夫人的这番话,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她茫然,江夫人叹口气,“没关系,以后娘慢慢和你说。时候不早了,你弟还在家里,咱们先回去吧。”   想到孤单在府里的小弟,江望月连忙站起身,“那我们赶快回去吧。”   看她的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江夫人无奈地笑了下,跟她一起走了出去。但心里却打定主意,该把一些为妻之道讲给她听了。   江望月这一路,内心却不平静。   虽然母亲这么说,但她自始至终都不能相信父亲是这样的人。   自她记事以来,江文在她的生活中,一直充当一个慈爱顾家又睿智忠君的父亲形象。她喜爱他,崇拜他,梦想以后也找个和父亲一样的丈夫。   可是事实却告诉她,父亲有了外室,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比自己还早出生。她不是父亲唯一的女儿,甚至也不是他心里唯一的‘月儿’。   直到下车进府的时候,江望月的脸色依旧沉沉的,还有些发白。   见她如此,江夫人心里默叹口气,暗中碰了一下江望月,“别让人看出来。”   江望月回过神来,这才看到父亲江文正和林四爷一起从正厅里出来。   看到她们回来,江文的神色亮了一下,“夫人,月儿,你们不是出去看首饰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可是没遇到称心的?”   江望月还没调理好心情,实在是做不到再如从前那般对江文亲热。   江夫人也看出来了,正准备为她找个理由,就听江望月冷淡地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就和娘先回来了。”   江文听到,立刻着急地问,“好好的怎么不舒服呢,有没有看大夫啊,月儿别怕,爹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江望月轻轻摇了摇头,婉拒道,“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爹和...四爷先去忙吧,娘,咱们走。”   “这怎么能行呢,小病不医恐成大患。月儿,爹和你说.....”   “爹!”听他一直关心的絮叨,江望月转身大声叫了他一下。   看江文因自己的异状而有些呆愣,微张的眼睛里装的都是自己的身影,她心中的气不知为何发不出来,江望月有些不甘又无奈地说,“谢谢爹。”   “哎,这就好,爹这就去啊,月儿先回房休息。”江文立刻应道。   回身看到林四爷还站在原地,江文有些歉疚,“不好意思啊怀鹤,让你看笑话了。月儿平时很乖巧听话的,今天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才心情不好的。你看这.....”   他们本是约好要一起去看望城中贫民区的地形的。   “无妨,”林四爷道,“月儿的身体要紧,成明兄,我认识明善堂的康大夫,她是专门看女子病的,医术很好,要不请她过来给月儿看看?”   江文想着他居住太康城多年,自然了解这城里各个大夫的特长,于是应了下来,“好,那就多谢你了。等月儿好了,我一定带着她亲自给你道谢。”   林四爷笑着摇摇头,当即让跟自己出来的鸣玉去请人,才回道,“成明兄不必客气。月儿是你的女儿,自然也是我...我的亲人。成明兄还是先去看看她吧,等康大夫来了,再让她过去诊治。”   “好,那我就不送了。”江文说道,叮嘱管家送他们出去之后,就匆匆去了江望月居住的小院子。   林怀鹤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打听那日遇心认亲的事情的。只是看江文不知道这件事,他才一直没有提起。   看周围并无其他江府的人,林怀鹤对江管家道,“那日嫂夫人和月儿进城,听说还带回来一个病人?”   江管家本身对林怀鹤的印象就很好,听他还关心这事,话头自然就打开了,“四爷是说遇心啊,那是我们小姐心善,在城外救下来的。当时遇心被人打的就剩一口气了,幸亏遇到了我们小姐啊,不然他这条命,可就没咯。”   林怀鹤点头附和他,“那这个叫遇心的,现在醒了吗?”   “醒了,他说要报恩,就一直留在府里干活了。前几日他父母寻过来,他都没走呢。不过也是可怜,他这儿不行了,”江管家指指自己的脑袋,可惜地说,“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就认得我们小姐一个人。”   “倒也是一个可怜人。”林怀鹤意有所指地说,又郑重地拜托江管家道,“以后还要劳烦您老人家多多照看他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这是老奴分内的事情。”听他尊称,江管家害羞地摆摆手,余光正好看到不远处墙下的回廊中,有人影闪过。江管家朝他叫道,“遇心!”   遇心手里正捧着一盆花,听到他叫自己,又端着沉重的花盆朝他们走过来,憨厚地笑笑,“江管家,你叫我吗?”   江管家让他把花盆放下,“这么重,你一直端着多沉呀,先放下。来,见过四爷。”   遇心听话地朝林怀鹤鞠了躬,也不抬头看他,只叫道,“四爷好。”   林怀鹤暗中打量了他许久,如今他还没长成,不是后来那个升为知府后春风得意的人,只那脸上青涩又不甘的神情就把他出卖了个彻底。   他一直不说话,遇心才把目光慢慢地转到林怀鹤身上。   四目相对,一种只有两人懂的,名叫‘挑衅’的情绪悄悄萦绕在他们周围。   林怀鹤知道,那对前来认亲的假父母事情,遇心已经知道是自己做的了。   他不在意地笑笑,仿佛丝毫都没把遇心放到眼里,看着花盆里盛开的紫色花朵,口中平常地问道,“这是六角荷吧?”   “四爷眼力真好。”江管家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异样,兴奋地点点头,“往日的六角荷都是粉色和黄色的,这紫色的六角荷,可真是少见。遇心,你从哪里寻来的?”   遇心道,“方才在门外遇到一个花农,从他手里买来的。听说小姐今日身体不舒服,我就想着看能不能让小姐一笑。”   “说不定可以,小姐往日里最喜欢的就是紫色了。你有心了。”江管家夸奖道。   遇心抿唇忍住笑,“谢谢管家。”   说完,还不忘不动声色地朝林怀鹤露出得意的眼神。   “嗯,快去吧。”江管家朝他说道,之后又把林怀鹤送到了门口的马车边,“那老奴就送到这里了,四爷一路小心。”   林怀鹤颔首,平静地上了马车。只是车夫刚放下车帘,他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梦里他和依依相处多年,又爱她至深,自然对她极为了解。方才她那样子,分明不是生病,而是在生气。   江夫人很是宠爱她,两人一起出门回来,江夫人的脸上却没有怒气,想来让依依生气的事,不是关于她自己的,而是某个让她很在意的人。   会是谁呢。   他掀开帘子,对身边人安排道,“去查一下江夫人今日出门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 第7章 上门   江家初到太康城,江文又担任知府之位,如今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   想来上午在街上发生的时候,不到半日就能遍布整个太康城。   看着江文正在询问康大夫江望月的脉搏,江望月靠在床柱上,小声地问,“娘,怎么办,要和爹说吗?”   如果现在不说,等他出去之后,也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   江夫人也在想这个问题。   不过和他多年的较劲,江夫人并不想如此轻易地认输。她摇摇头,“先静观其变吧。”   这件事,她必须要先从江文的口中听到。   她倒要看看他是用何种脸面,来说在他们成亲不到半年,他就忍不住纳了外室,还隐瞒这么多年的。   这么一耽误,江文已经拿着药方走了过来,皱眉对两人道,“大夫说咱们月儿没什么时候,就是身体有些虚,得好好养养。夫人,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问康大夫吗?”   虽说是生着他的气,但毕竟事关自己女儿的身体,江夫人点头,“我去看看。依依,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就让玉寒去找我。”   江望月点头,看了父亲一眼,道,“娘别着急,慢慢问慢慢说,为了我和弟弟,千万别生气。”   江夫人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沉默地点点头。   见她如此担心,江文笑了笑,佯装生气吃醋地道,“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都不担心爹吗。”   江望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看她如此调皮的样子,江文无奈地笑笑,和江夫人一起出了房间。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半天的时间,玉寒来来回回府里府外跑了十几趟,最后累的瘫倒在椅子上,“小姐,你饶了奴婢吧,外面真的没有什么关于咱们江府的流言呐。”   江望月有些不解。当时事发突然,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又那么大,肯定有不少人听到了。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们肯定会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渲染出去。   这都过去三个多时辰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除非,有人刻意拦下了这件事。   在太康城有这个能力,又恰巧知道此事的人,并不难猜。   想到下午见过的林四爷,江望月心中生疑。如果遇心的假父母真的是他安排的,那这次他为什么又要帮父亲。毕竟流言一旦散发开来,那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还是说,他最开始的目的,她就猜错了。他不是对江府不满,而是在帮助江府。   父母寻过来,那失忆的遇心就会被带走。难道说遇心在江府,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江望月的眼神闪了一下,看玉寒又要站起来向外走打听消息,她说道,“别去了玉寒,应该是我猜错了。遇心呢,他在哪?”   玉寒摇摇头,“不知道,应该出去了吧。之前那盆紫色的六角荷让您笑了,他估摸着又去弄别的稀奇的花了,我听他提起过这么一嘴。”   “嗯,那就让他去吧。他毕竟不是咱们府的人,日常出行活动也别束着他。他要出去,就让他出去。”江望月道。   玉寒有些不满地应了声,“是。不过小姐你也太偏心了,干嘛对他这么好。”   江望月笑笑,“你不懂。以后再解释给你听。我累了,先休息一会。等遇心回来了,你再和我说。”   看她面色有些白,玉寒连忙站起来,帮她盖好被子,看江望月闭上了眼睛,才悄悄地关门出去。   ***   夜幕降临,浓厚的黑色逐渐把整个太康城盖住。   遇心悄悄地避开众人出了府。   他脚步轻快,似是对周围复杂的路况极为熟稔。   最终,遇心在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小木门前停下。他仔细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确定没人跟着自己之后,才抬手轻敲了敲门。   院内似乎有人正等着他。敲门声刚响起,木门就被人打开了。   哪怕身处昏暗的夜里,仍旧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打扮的极为妖艳的女人。看到遇心的身影,她不满地说,“我不是说过了,不让你过来找我了吗?”   多日前她在外逛街的时候遇到这个人,他知晓自己是江文的外室,说有办法能让自己光明正大的进江府。   她做江文的外室这么多年,自然也想过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江府,而不是只做个为人唾弃的外室。   可她每次提起这件事,江文都会生气,责怪她不懂事,不为他的官途着想。而且她每提起一次,江文来她这里的间隔就越长。   刚开始她还有恃无恐,毕竟江文唯一的儿子可是自己生的。可没想到江夫人那个不中用的肚子竟然怀孕了,又拼命给江文生了个嫡子。   江夫人是有背景的,而自己只是个出身低贱的人,和她斗,以前的自己还有些许胜算。现在却是没有半分都没有的。   这次就是听了这个人的话,她在跟着江文来太康城的时候,狠狠地和江文闹了一场。结果这都快大半个月了,江文再也没有见过她的面。   遇心笑笑,“江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忙的脚不沾地的,没时间过来看你。怎么,这就气馁了?陈娇,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的儿子女儿着想吧。你难道就真的想让他们一辈子都名不正言不顺的活着?”   看她表情有些许松动,遇心接着说,“据我所知,金钊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吧,还有梦月,一个孤女的身份,一个知府之女的身份,这两者哪个重要,你自己掂量吧。”   江金钊和江梦月,就是陈娇为江文生的一对儿女。   陈娇瞥了他一眼,周围太暗了,他又站在墙角下,让她一时看不到他的影子。   她想了片刻,终是再次认输,“可是我不想文哥讨厌我。”   知道自己说服了她,遇心说道,“大人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是没有接触过江夫人,那就是个高傲无礼的女人,又没有你长的漂亮善解人意,要不是为了江家的势力,你以为大人对她还会有好眼色!”   此话算是说到了陈娇的心里,她笑了笑,得意地扬起了头,“那自然是。大人和我说过,等他的地位稳了,江夫人就什么也不是。”   看她无知自得的样子,遇心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那是。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而且金钊毕竟是大人的第一个儿子,感情自然是不同的。”   陈娇这才放心,“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现在夫人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我可不知道她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所以咱们必须赶在她之前,先下手为强。”遇心说道。   陈娇却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惊呼道,“什么!你要杀了江夫人?”   蠢货!现在这时候杀了江夫人,那必会引来无数的麻烦。遇心在心中腹诽道。   他忍下心中不满,解释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化被动为主动,先找上门去,打她个措手不及。”   一旦出手,就没有回头路了。陈娇虽然反应慢,但这点她是知道的。她道,“这个决定太大了,我要先想想。”   遇心也没打算一次就成功,见状道,“行,你好好想想。我得赶紧回去了。今天小姐有些不开心,大人和夫人都在陪着她呢,我不能出来太久。”   陈娇却抓住他的话,直直地问道,“大小姐不开心?”   “是啊,”遇心回答道,“就因为这个,大人和夫人都愁了一天了,整个江府都在想办法逗小姐开心呢。”   陈娇的眼神闪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她的月儿已经一个月没见到父亲了,可江府那个自出生就受到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只是简单的不开心,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是因为她娘是正经的江夫人,而自己却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不管文哥说的有多么好,陈娇也不得不承认,外室这个身份不光连累了自己,也连累了她的儿子和女儿,永远都见不得光,永远都比不上府里的那两个。   她气的握紧了拳头,忽然抬头看着遇心,坚定地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遇心无声地笑了笑,“其实不用那么复杂,明日大人要去城里贫民区查看地貌,到时候估计一整天都不会回来。府里只有夫人在,你就带着金钊和梦月,大张旗鼓地到江府。她不让你进门,你们就哭,哭的越大声越好。为了大人的名声,夫人肯定会让你们进去的。只要进去了就好办了。”   到时候想不想出来,还不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陈娇点头,“好,就这么办!”   ***   第二日一大早,在暗处看江文带着人离开江府之后,陈娇带着儿女,背着大包的行囊,坚定地朝江府的门口走去。   看儿子江金钊有些不好意思,陈娇知道他是个男儿家,不适合做这些耍赖的事情,便对他道,“钊儿,等会你就在娘后面,低着头就行了。月儿,咱俩上。以后咱们的生活,可就靠今天了。”   江梦月嘟嘟嘴,不满地说,“为什么,娘你偏心。哥比我大,为什么要我在前面?”   陈娇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你哥是个男人脸皮薄,再说他以后是要做大事的,这脸可不能丢。你还想不想见你爹了,想不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了?想就给我闭嘴,好好的给我哭!”   江梦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母亲,便低着头跟着她,两人一路哭着到了江府门口。   接到管家递过来的消息时,江夫人正在哄小儿子吃东西。   小公子江旭阳今年刚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一顿饭吃的整个大厅都是他的身影。   江管家的脚步有些蹒跚和犹豫,江旭阳眼尖地看到他,直直地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笑嘻嘻地叫道,“管家伯伯~”   江夫人跟在他身后,看管家脸上为难,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要找大人?”   江管家点点头,又摇摇头,“夫人.....”   看他这样子怕是有事。江夫人让人把江旭阳抱下去,“发生什么事了,你有话直说。”   这时厅内除了江夫人和江望月外,只有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在。江管家斟酌着用词,小心地说,“府外来了一个女人,还带着一双儿女,说...说大人...说她跟了大人好多年了,那两个孩子都是大人的。”   江望月手中的勺子一时没拿住,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三截。   此时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了。   江夫人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她身边的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她坐下。   “呵,”江夫人冷笑道,“昨日刚把这个消息散出去,今日她就带着人来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江管家不知道其中原委,只被江夫人突然的冷冽震惊到。   印象中夫人一直都是温柔贤惠的,不管是对小姐公子还是他们这些下人们,从未冷过脸色。这还是他在江府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冷蔑的夫人。   在厅内寂静的这片刻,江望月道,“娘,叫爹回来吧。”   江夫人本想着打发人走,听她这么一说,又立刻改了主意,“去,照小姐说的办。”   是啊,既然江文敢做这些事,那后果凭什么要自己承担。   合该让他去愁去烦去处理。   江管家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夫人,那他们在咱们府门口又哭又闹的,万一传出去,会不会对大人的名声有碍?”   要不要先让他们进来?   这句话他想了一下,看着面无表情的夫人,江管家没敢说出口。   江夫人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第8章 拜佛   江夫人冷笑一声,讽刺地道,“名声?他要是还在乎名声的话,就该听到消息,早早的赶回来。你去吧,把事情从头到尾和他说一遍,其它什么也别说。”   江管家有心想再劝劝她,但看她不容他人置疑的样子,只得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江望月站起来站到江夫人的身后,“娘。”   江夫人搭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依依别怕,娘在这呢,他们谁都不会动摇你和阳阳的地位。不过今日府里可能要闹一场呢,乖,你带着他先出去转转,等到晚上再回来。”   阳阳是江望月的弟弟江旭阳,今年刚五岁。   江望月摇头,“我不走,我要和娘在一起。”   “傻话,”江夫人斥道,遂即又轻声哄劝,“娘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呢,不怕他们三个。再说你也要为阳阳着想,他还那么小,万一被人吓着了怎么办。要不你们先去城外帮娘给佛祖上柱香,求他保佑咱们母子三人一切能够顺遂。”   江望月还是不肯走。   “你这孩子,”江夫人有些无奈,转瞬间就红了眼睛,无奈地说,“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她这一示弱,江望月没了办法,“娘别急,我和阳阳一起去就是了。”   “行,快去收拾一下吧。”江夫人见她点头,立刻说道。   她催的紧,江望月又想着早早的去迅速的回,于是也没准备多少东西,便牵着江旭阳的手,带着玉寒和遇心一起从江府的后院离开。   在玉寒带江旭阳上车的间隙,江望月瞥了遇心一眼,示意他上前,“前面怎么样了?”   遇心早在她们准备出行要用的东西的时候,就接到她的示意跑去前院门口看了看。他回道,“不太好,那三个人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周围聚集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夫人也不让人开门,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好啊?先不说别的,就怕事情闹大了,大人的名声坏了,也会影响你和小公子啊。”   不管是陈娇和那两个孩子,还是身在江府的他们,都和江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江文倒台了,那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的后果。   不过比较陈娇,他们还是有些底气的。毕竟京都她的外祖家还在。   江望月知道,哪怕母亲已经有了十多年的准备,但在事发的这一刻,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看玉寒和江旭阳已经上了马车,她道,“先这样吧,咱们下午争取早点回来。”   遇心想再劝劝,又想着自己的身份,只得低下头扶她上了马车。   车内江旭阳懵懂地看看两人,小心地趴在江望月的腿上,仰头担心地叫道,“姐姐~”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两人的脸色,也知道现在她和玉寒很不高兴。   江望月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姐姐没事。一会儿到了寺里,咱们帮娘上柱香好不好啊,求佛祖保佑娘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江旭阳点点头,“好~也给姐姐上,姐姐也如意。”   听他奶声奶气的回答,江望月笑笑,伸手刮了下他肉嘟嘟的小鼻子,“我们阳阳真乖,还会担心姐姐呢。”   江旭阳害羞地抿了下唇,低头窝在了她的怀里。   马车一路平稳地到了西郊的清和寺里。遇心掀开车帘请她们下来,“小姐,到了。”   清和寺是京郊附近最大的寺庙了,据说有上百年的离世。听说清和寺求来的平安符很是灵验,为此不管什么时候,过来求神拜佛的人都络绎不绝。江望月也是想着这里应该很热闹,香火最能抚慰人心,便选择了这里。   可是走进庙里,她却发现今日过来上香之人很少。   早在她们进来的时候,遇心已经很有眼色地打探了一下,见状解释说,“小姐,是林四爷来了。听说他每年的今日都会来这里上香,一待就是一天。他在太康城威望很高,所以大家就把今日留给了林四爷一个人。”   可是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江望月看到这里面仍有一些身着朴素的人在。   遇心接着说,“是林四爷说这样做不好,会让他在佛祖前有罪名。让大家不要在意他,该来就来。哪怕这样,今日过来的人也不是很多。”   江旭阳这一路被马车晃晃悠悠的有了睡意。这会儿正趴在江望月的肩头睡的正香。看她的胳膊已经有些颤抖,遇心伸手道,“小姐,我来抱着小公子吧。”   “没事。”江望月答道,伸手小心地拍了下江旭阳的背部,“阳阳醒醒,咱们到地方了。”   被她喊醒,江旭阳也没哭闹,而是迷茫地揉揉眼睛,“姐姐?”   江望月蹲下来把他放到地上,接过他的嬷嬷递过来的湿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求佛祖保佑娘嘛,阳阳忘记了?”   江旭阳想起了这件事,连忙摇头,嘟着嘴道,“才没有!”   江望月被他可爱的表情逗笑,牵着他的手往里走,“那咱们走吧,等会阳阳一定要帮娘求一个大大的平安符才好。”   “嗯!”江旭阳重重地点头,牵着她的手,走路一蹦一跳地上了台阶。   江望月逗他,也学着他的样子,两人嘻嘻哈哈地拾级而上。   等到了大堂门口,她才看到林四爷正和一个寺庙主持模样的人在说话。两人听到声音转头看着她的方向。   她今日虽说也带着帷帽,但毕竟也和林四爷见过几次面,此时遇到了不打声招呼属实说不过去。想到这,她和江旭阳牵着手朝他走了过去,“林四爷。”   本想着和他点头而过,没想到江旭阳和林四爷很是熟悉,见状挣脱开江望月的手,直接朝他跑过去,“小叔叔!”   林四爷直接弯身抱起了他,“哟,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呀,长得这么俊俏!”   听到他夸自己,江旭阳骄傲地挺起胸膛,指着江望月道,“我姐姐家里的。”   林四爷看了她一眼,“月儿...依依也来了。”   听到他两个称呼,江望月愣了一下。   如此来看,他必是已经知道那个‘月儿’的存在了。那昨日的流言,应该也是他派人拦下来的。   不管他是否已经知道今日的事情,能拦下流言瞒过一天,江望月心里对他也是感激的。她微微一笑,朝林四爷颔首,改变了称呼,语气也热络了起来,“小叔叔也来上香吗?”   林四爷‘嗯’了一声,给她介绍道,“这是寺里的主持,了然大师。”   能得到林四爷如此有礼的对待,了然知道眼前此女的身份非富即贵。果然,下一刻只听林四爷说,“大师,这是江知府家的‘独女’,江小姐。”   听他着重强调‘独女’两字,江望月和了然都惊讶了一下。   不过两人都是见过不少世面之人,只一瞬便反应了过来。彼此见礼之后,江望月就想带着旭阳离开。   旭阳是极其喜欢林四爷的,见状趴在他身上不愿意离开。   林四爷好笑地抱住他,对江望月道,“左右我也无事,你先进去吧,我和他在这玩一会。”   江望月无奈,又想着早些上完香好回去,遂让玉寒和嬷嬷留在此,她则和遇心一起去了大堂求拜。   又因讲解签文耽误了些时间,等两人再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堂前的场地上,了然大师已经离开,旭阳和玉寒嬷嬷也不知所踪,只留林四爷一人站在院中的树下,仰头看着密密麻麻缠绕的树枝,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林四爷回过神来,朝她解释说,“方才旭阳说肚子饿,玉寒去马车里拿吃食了。我怕他再闹,就让嬷嬷带着他去四周转转,好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麻烦小叔叔了。”江望月道,又回身让遇心去找,“去看看阳阳在哪里,把他带回来,咱们得回府了。”   林四爷见状,以为她担心旭阳的安全,忙解释说,“你别担心,这周围都有我的人在,旭阳不会有事的。”   江望月摇头,想着今日在江府门口发生的事情是瞒不住他的,便说道,“今日父亲走后,陈娇就带着她的儿女来府门口哭闹,娘怕吓着阳阳了,就让我带他出来。刚才我给娘求了签,签文...怕是不好。”   林四爷闻言,眉头当即皱了起来,“此事可告诉成明兄了?”   “娘已经让江管家去找他了。算算时间,现在爹应该已经回府了。”江望月说道。   林四爷看了一眼寺庙大堂,继而对江望月道,“那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江望月摇头,“多谢小叔叔,只是不用了,我和阳阳一起回去就行了。这毕竟是我...”   林四爷却是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   这毕竟是她的家事。就算他过去了,也没有多说话的余地。   不过林四爷坚持道,“没事,我就送你们回去。等你们进府了我再回来。”   看他如此,江望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听他话里的意思还要回来清和寺,她张口想问他为何如此,就看到遇心带着一脸胆颤的嬷嬷跑了回来,“小姐不好了,小公子走丢了。” 第9章 失踪   江望月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说什么!”   今日出门的时候,江夫人还怕她和玉寒两个丫头带不好旭阳,特意让自小照顾他长大的嬷嬷也跟了出来。   方才江望月去拜佛时,也让嬷嬷和玉寒留在了旭阳的身边,只带走了还不知是敌是友的遇心一人。   嬷嬷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整张脸涨的通红,结巴着解释,“我让小公子站在门口,就去旁边的小堂里求了个签。真的小姐,我很快就出来了。结果,结果...就一眨眼的功夫,小公子他就不见了。怎么办啊小姐?”   遇心也是一脸着急,抢先在林四爷开口之前说道,“小姐,咱们赶快去找吧!”   林四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劝道,“别着急,清和寺我熟,这么短的时间内旭阳应该走不远,先把寺门关门,咱们分两队,寺内寺外同时找。”   他的声音冷静沉稳,带着一种奇特的,让人不自觉想依赖的力量,让江望月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关寺门,可以吗?”她问道。毕竟寺里还有不少前来上香的人。   林四爷无谓地道,“可以,这点面子大家还是会给我的,放心吧。你和嬷嬷,还有遇心先在寺里找找,我也会请主持安排其他师傅们帮助你的。我去寺外,别怕,一定能找到的。”   江望月点点头,和他定好各自要负责的地方,就立刻沿着江旭阳失踪的地方,一点点地找过去。   林四爷则带着人去了清和寺的各个出口,开始盘查痕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等江望月把清和寺的各个角落都找完之后,依旧没有看到江旭阳的身影。   她的面色越来越沉,手脚也开始颤抖起来。   “小姐,”玉寒扶着她,安抚道,“要不咱们去外面看看吧,说不定四爷已经找到人了。”   她这话也是在安慰江望月,毕竟半炷香之前,林四爷已经派人过来询问过。   江望月的手扶着廊柱,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从她的身体里跳出来。   她不敢去想旭阳不见了的后果。   尤其还是在如此节骨眼上。   “小...”看她脸色越来越白,遇心想劝她先休息一下,却见江望月站直身体,冷静地道,“继续找。”   她留下玉寒众人留在寺里,自己则让清和寺的师傅们带着出了寺。   此时林四爷已经检查过清和寺的四个出口,正在一点点地扩大搜索的范围。看她帷帽也没戴,身上的衣服因为路边野草树枝的剐蹭而微乱,在她不小心踩空身子一歪时,林四爷伸手扶住她,“小心一些。”   江望月也顾不得礼节了,抓着他的胳膊问道,“小叔叔,怎么样了?”   林四爷摇了下头,“还没有消息。按照目前这情况,恐怕不是旭阳自己走丢的,他是被人带走了。”   “现在不说这些,关键是要尽早找到他。”江望月说道。   “我知道,”林四爷说,他看看周围的环境,清和寺是建在京郊一处山脉的半山腰上,因着香火旺盛,这山上丛林密布植被富裕。看着山顶上整片浓郁的绿黑色,他的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如果不是为财,那就只剩下寻仇了。   那旭阳此刻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这些猜测他没有说出来,只道,“按照嬷嬷的说法,咱们反应的时间很快。他们带着个孩子,是走不了那么远的。依依,我建议咱们还是在各个出口处再检查一遍。”   江望月此刻并没有想那么多,对于林四爷的话,她第一直觉选择了相信,“好。”   林四爷见状,先安排了一批人按照原来的计划,慢慢的向外延伸去寻人。他则带着江望月和清和寺的师傅,向寺里的出口处走去。   清和寺的北门,临着一个巨大的深沟。   深沟的两边,铺了一层厚厚的藤蔓。藤枝上深绿色的肥厚的叶子一片片地依偎在一起,完全遮盖住了地面的颜色。   经过沟边时,林四爷突然停下了脚步。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江望月看到沟里的斜坡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处,有一些新鲜的折痕。   看透了他的想法,江望月的心瞬间如冰凉一般,她绝望地抓住林四爷的胳膊,求证地问,“不可能。”   林四爷回身看了她一眼,“别怕,我就下去看看。”   江望月无助地摇着头,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动,嘴里重复着,“不可能,不会的。”   林四爷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的,你在这等着,我就下去看一眼。”   江望月看着他,又看看下面不知道有多深的沟壑,猛然松开了他的胳膊,坚定地道,“我下去!”   她的动作很快,手上刚松,脚下已经迈了出去。   林四爷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因着担心她语气有些重,“不行,下面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你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好好的在这等着!”   江望月却没在意,挣脱了一下见他不松手,便反驳道,“那是我弟弟!我必须去!”   时间紧急,林四爷也深知她温柔下执拗的脾性,见状只得认输,“我和你一起。但是你得答应我,你要跟在我身后,一切听我的。”   江望月点头,“好。”   深沟坡度并不大,只是因为常年生长野草藤蔓,在它们遮住的地面,则布满了干枯腐败又湿润的落叶,让人稍有不慎就会滑落下去。   江望月双手握住林四爷的胳膊,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小心地向下走去。   藤蔓上的折痕范围越来越大,间距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彻底消失在沟底。   突然之间,林四爷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愣愣地向地上倒去。   察觉到自己这样会压倒江望月身上,他右手迅速地抓住旁边一个带着荆棘的枝条稳住身体,左手拉住快要倒下的江望月。   只是力度没有把控好,江望月只觉得被他左手碰到的部位,肌肤生疼起来。   但是此刻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确保她站好之后,林四爷迅速松开手,“没事吧?”   江望月摇摇头,“你呢?”   林四爷把正在流血的右手藏到身体一侧,“没事。快到沟底了,这附近可能会有一些毒虫毒草的,你跟在我身后,沿着我的脚印走,知道吗?”   “好。”   林四爷暗中把右手掌心的血迹擦干净,才掰了跟粗壮的树枝当做拐棍,一点点地向前摸索。   有了这次险些摔倒的经验,两人的动作默契的许多,很快就来到了沟底。   折痕已经消失,他站定,把棍子递给江望月,“就是这里了,先看看,小心一些。”   江望月接过棍子,小心地拨开长到腰间的野草,仔细地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两人以背相抵,慢慢地向两边扩散。   刚走了五六步,江望月就看到江旭阳正闭眼躺在一处隐秘的藤蔓下。 第10章 察觉   他身上被套了一个浅色的麻袋,可能是因为过程中的颠簸,麻袋口散开,露出了他的脸。   只是原先白嫩洁净的脸颊,此时被刮了数十条细小的伤口,显的他颇为狼狈。   江望月只觉得自己的双腿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只要一动,她整个身体就会没有支撑地倒在地上。   她张着口,想叫林四爷过来。可喉咙里却像是被塞满了干涩的棉花,让她发不出一个字。   还是林四爷长久听不到她的动静,转头来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才紧张地走到她身边,“依依?”   江望月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江旭阳躺着的地方。   林四爷见状,立刻朝他跑了过去,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林四爷惊喜地朝她喊道,“还活着,快!”   说完,他把江旭阳从麻袋里提出来,背着他向坡上走去。   江望月也反应了过来,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护着两人。   只是在伸手推他向上走的时候,江望月不小心看到林四爷背在身后的双手。其中右手掌心因为背着江旭阳需要使力,上面的伤口已经狰开,正在不断地向外浸着鲜血。   而在他的走动中,腰间外套的衣衫下,一片血染的衣角也露了出来。   他何时受伤的,伤口深不深,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筋脉,她全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双手护着旭阳,高大的身影微微弯着,脸上额间也露出了汗水,甚至头上的发髻中,还有一片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树叶。   整个人看起来和外界威风凛凛,呼风唤雨的林四爷完全不同。   可却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不知为何,江望月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不过她又很快恢复过来,佯装没看到一般,专心地护着两人的后背。   上面清和寺的师傅们早就找到了寺里会看病的大夫,待把两人拉上去,迅速地检查了一下江旭阳的身体。   “万幸,小公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骨头也没有伤着,待回去喝两副安神的汤药就好。”   江望月松口气,看着沟壑里浓厚的藤蔓,心想应该就是它们缓冲了旭阳向下的力道,才护住了他的身体的。   见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林四爷轻抚了一下她的肩,“没事了,带着旭阳先下山吧。”   江望月没有躲,只低头看着那只被他藏起来的右手。   林四爷见状,右手僵硬了片刻,又不自然地把它掩在了背后,招呼众人,“麻烦大家了,先把江小公子送回去吧。”   清和寺里有不少供香客们休息的厢房,江望月让大夫先为江旭阳脸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处理,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其它部位,确保都没受伤之后才放下心。   这时玉寒提着一个青色的包袱走了进来,“小姐,换身衣服再回去吧。”   江望月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上面沾了不少泥土,甚至膝盖处还给树枝蹭出了一道裂口。如此下山也是不妥,她接过衣服,“你在这里看着旭阳,我自己换就行了。”   玉寒也心有余悸,点头之后便专心地守在江旭阳的床边。   等她在隔壁换好衣服再出来时,才看到林四爷也换了身衣服,正站在门边等她。看他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江望月走过去答谢,“今日多谢小叔叔相助。小叔叔大恩大德,依依来日做牛做马,定会相报!”   林四爷摆摆手,“不用挂在心上。我来是告诉你山下的消息的。”   “山下的消息?是我娘的?”江望月问道。   林四爷点头,“我让人下山去通知成明兄和嫂夫人。结果回来的人说成明兄和官衙的人出城了,去了城北的荒山区查看地形,估计需要两三日才能回来。所以江管家过去,并没有找到他。”   也就是说,陈娇带着儿女在江府门口哭闹的事情,她爹到现在都不知道。   江望月问道,“那我娘呢?”   “听到消息已经赶过来了,现在正在看旭阳呢。”   江望月闻言,抬脚就往隔壁的厢房走,却被林四爷的下一句话拦住,“依依,陈娇他们,已经进了江府了。”   江望月惊讶地看着他,“为...”   为何?   自然是因为母亲担心她和旭阳,想早点过来清和寺查看他们安危,才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陈娇耗下去。   江望月思忖片刻,肯定地道,“带走旭阳的人,是陈娇安排的。”   先是等爹离开之后,再带着人大张旗鼓地在江府门口闹,想借着围观群众的舆论压力,迫使娘打开府门,让他们进去。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看此事无望之后,又让弟弟出事,分走娘的注意力,让她急着从府里抽身,这样他们也能进府。   这两件事联系的太紧密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林四爷道,“咱们还没有见过陈娇,不了解她的性格和为人。所以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为今之计,你最好还是带着嫂夫人和旭阳,先回府。”   他和她并排向旁边走,又不放心地叮嘱,“我在外面不好插手这些事。依依,你记住,你是江家的大小姐,是旭阳的长姐,江家除了成明兄和嫂夫人之外,就属你的地位最高。现在,到了你该当家做主的时候了。”   他的话说完的时候,两人的脚步正好停在隔壁厢房的门前。   江望月抬头看着他,经过今天的遭遇,她只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同于往日,对于他的这番话,她也并未觉得越矩。   离得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草味和血腥味。   江望月低头看了一下他的手,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他,“小叔叔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她不信只是因为他和父亲结拜的关系。   林四爷的神情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明显地慌了。   他左右看看,就是不敢再看她。到最后干脆转身看向别处,“自然是因为成明兄。你是他的女儿,算起来也是我的小辈。长辈关心小辈,有什么可奇怪的。”   江望月却没有放过他任何的异状,步步紧逼地问道,“那我们第一次在城外见面,你听到我的声音为何会失神?还有第二次在我家里,你看到我的样子,为什么会那么失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乳名叫依依?”   接二连三的问题,打的林四爷措手不及。   他从未有过如此为难的时刻。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可是不可以。   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紧紧地绷在他的脑海里,时时刻刻地提醒他,他们之间相差太多,一旦说出来,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的面了。   甚至还会惹她厌烦恶心。   那就这样吧,就当一个和她关系熟稔的长辈吧,这样能时常见到她,偶尔还能得到她的笑脸相迎。   想到这,他扭过头,冷硬地说道,“没有,你想多了。”   听到房内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门边,江望月放弃了追问,淡漠地垂眸答道,“我知道了,谢谢四爷。” 第11章 回府   她突然陌生的语气,让林四爷有些惊慌。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下一刻,两人旁边厢房的门被打开,江夫人抬脚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江夫人脸上悲戚的表情瞬间转为镇静。   她只听玉寒讲述了事情的大概,并不知道原委。但即便是这样,她也知道今天是林四爷救了旭阳。   江夫人朝林四爷微微屈膝,“今日之事,多谢四爷相助。”   林四爷连忙扶她起来,“嫂夫人不必客气。那你们先说话,我去外面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   他说完,朝两人示意之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江望月回过神来,看着江夫人那张平静的面容,心里的慌乱无助再也忍不住,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娘。”   江夫人拉着她的手走进房,“依依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江望月摇摇头,“旭阳醒了吗?”   “还没有。大夫说还要半个时辰。”江夫人道。   等两人进了房间,江夫人才细细地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旭阳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   江望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她,末了还加上自己的分析,“娘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陈娇安排的?等下了山,一定要告诉爹,让他看看那是个怎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江夫人摇摇头,肯定地说,“这件事不会是陈娇做的。”   “为什么?如果和她没关系的话,那这两件事也太巧了吧。”江望月道。   江夫人回身坐到椅子上,“我和陈娇认识这么多年,自然了解她的性格。她虽然庸俗无知,但却是个直肠子的人。不管是她还是她生的那一双儿女,都没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如果说这件事和她有关,那肯定是她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在。”   “还有人在?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让陈娇进江府吗?”   江夫人思忖片刻,“应该不只是这些。”   如果只是为了陈娇以后的生活,完全有很多其它的方法。让她公然在江府门口哭闹,这样哪怕江文和自己真的迫于压力让陈娇等人住进来了,可江文为官的名声却是真的坏了。   万一被有心人告发到京都的御史台,那江文的仕途,以后定然不会再顺畅了。   往深一点想,这个背后之人是利用陈娇,来达到扰乱江文名声的目的。   江夫人把自己的想法完全告诉了江望月,“你爹虽然在作风方面有问题,但他为官方面,却是实打实的公正廉洁,真心为民着想。再加上他性格又耿直,不会圆滑,可能这次的升迁被人盯上了也说不定。依依,以后你出门的话,也要多加小心。”   江望月点头。   江夫人也不想她过多担心,便转移了话题,“今天的事多亏了林四爷了。等回去了,咱们要好好谢谢他。他在这太康城有钱有势,也不知道能送些什么礼物过去。你上次和他身边的那个迎春姑娘相处,可能探出他喜欢什么?”   江望月仔细地想了一下,“没有。迎春姑娘虽说好相处,但不该说的她一句都没说。”   江夫人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打起精神,“能在林四爷身边待这么多年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算了,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让你爹出面吧。”   想到方才林四爷说的陈娇已经进府的话,江望月问道,“娘,你把陈娇他们安排到哪里了?”   江府不大,除开他们住的院子之外,并没有多余的空院子可以住得下他们三人,以及以后要伺候他们的嬷嬷丫环们。   江夫人此时并不想提起他们,“交给管家安排了。他已经办砸了一件事,要是这件事再办不好,想来这江府他也别待了。”   “办砸了一件事?忠叔他怎么了?”   江夫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爹真的去城北查看荒山了吗?就算是临时起意,一去两三天,他会不让人回府通知一声?不过是提前得到了信,不敢回来面对罢了,这才找个理由,让大家都冷静两天再说。”   “那爹他...”   “现在旭阳出了这事,等着吧,他要是还有一丝良心,到晚间肯定回来的。”   江望月想了一下,赌气地说,“那咱们就住在这里,让爹处理好陈娇的事情再下山。”   江夫人笑着看了她一眼,“傻孩子,这种事情仰仗的不过是你爹心里对咱们还有情有愧。可如果他没有呢,如果他碍于某些原因不过来呢,那咱们还真的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江望月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   江夫人说道,“不要因为不喜某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而丢了事关自己的‘大东西’。娘是正经的江夫人,你是江家嫡出的大小姐,那里是咱们能当家做主的江府,咱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主子,为什么不回去?不但要回去,还要大气地回去,这样才能对比出到底谁,才是那个尊贵的人。”   江望月有些想不通母亲的做法,但见她主意已定,也没有多劝,“娘,那咱们收拾一下,这就回去吧。外面应该都准备好了。”   “嗯。你先去看看,我带着旭阳稍后就到。”江夫人道。   江望月出了房间向外走。   因为知府的小公子在清和寺出了这等事,住持了然大师早已清空了寺庙,就连里面的师傅们也都回到自己的厢房不能出来。院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经过的飞鸟鸣叫。   林四爷正在门口看着,江望月走到他身边,看玉寒和遇心正在收拾马车,便叫道,“玉寒,去里面帮母亲把旭阳抱出来。”   玉寒应声,转身匆匆地向里走。   林四爷听到她的话,问道,“这就走吗?”   江望月点头,“娘说爹晚些会回来,我们总不能让他扑个空吧。”   “早点回去也好。”林四爷道。   想到母亲方才的话,江望月忽然朝他道,“四爷,我想请你帮个忙。”   林四爷有些意外她的话,“你说。”   “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下,我爹今日决定去城北查荒,是不是听到了某些‘消息’,才临时决定去的。”   林四爷顿时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成明兄是故意去的,好把陈娇这个‘难题’,丢给嫂夫人解决?”   起风了,不远处浓密的树林被风一吹,树枝摇摇晃晃见,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望月平静地看着它们,心中仿佛已经有了答案,她沉默了一下,道,“是与不是,依依就等四爷的消息了。”   林四爷被她满含悲情和失望的语气刺的心尖一痛,他强迫自己的目光离开她的脸庞,保证道,“好,最晚明日,我告诉你。”   后面玉寒已经抱着还在昏睡的旭阳出来,江夫人紧随其后。   来到林四爷身边,江夫人道,“今日麻烦四爷了,府里还有事情,妾身和依依就先回去了。等来日在府里设宴,还请四爷屈尊前往。”   “嫂夫人勿要客气。这边马车已经备好,嫂夫人先上马车吧,我送你们下山。”   和他打完招呼,江夫人带着玉寒和江旭阳,率先上了马车。   江望月留在最后,看了林四爷一眼之后,也紧跟着走了上去。   下山之路好走了许多,从清和寺到江府,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江望月坐在最外面,等遇心掀开车帘之后,也最先下了车。   双脚还未踏到地上,她就听到府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哎呀,是姐姐回来了!”   声音矫揉造作,明明没有惊喜,却还要装作喜悦的语气,让人反感至极。 第12章 江梦月   江望月的脚一顿,整个人几乎要从马车上倒下去。   还是遇心反应快,迅速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才让她平稳地站到了地上。   江望月看了遇心一眼,不动声色地从他手中抽回胳膊,这时才看到在江府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紫衣的曼妙少女。   看到江望月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兴奋地挥挥手,像只紫蝴蝶一样朝江望月飞过来,“姐姐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好久呢。听说姐姐最喜欢紫色,我特意穿上了这件衣服,怎么样姐姐,我好看吗?”   “月儿!”   这时府门口传来一声娇蛮的轻斥声,“不得对大小姐无礼!”   听到这声‘月儿’,江望月本能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待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叫自己之后,江望月只觉得一股羞愤之心流过心头,让她的脸开始红起来。   身后马车上传来‘吱吖’一声,接着江望月的肩上被人轻抚了一下,温柔的力量让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江夫人道,“冷静下来,不要失态。”   江望月轻轻点头,挺直脊背站到了江夫人的身侧。   随着府门口那个女人的走近,一阵微弱的香风开始靠近她们周围。   睡梦中的江旭阳闻到这股味道,不适地打了个喷嚏,又砸吧着嘴趴在玉寒的肩上睡了过去。   江夫人拿起一个小薄被包住他的脑袋,对玉寒说,“先进去吧。”   玉寒调整了一个姿势,让江旭阳趴的更舒服一些,见状便带着夫人院里的嬷嬷们,绕过走过来的两人,一起进了府。   ‘香风’最终停在江夫人和江望月的面前,她故作媚态地福了福身,“参见夫人,参见大小姐。妾身陈娇,是老爷的...呵呵,是老爷的妾室。”   行的礼正不正,歪不歪,颇有种东施效颦的感觉。   这是江望月第一次直面陈娇。   她的年纪看起来和母亲差不多大,脸上皮肤还算干净,眉目中透着一丝娇媚和春意。只是她身上穿红戴绿的,手腕上脖子上头发上也挂了不少的珠宝首饰,身上浓郁的香气熏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尤其是她此时还和母亲站在一起,两人的差别,哪怕是个瞎子也能感觉的出。江望月一时不懂父亲是如何想的,还是说当年的陈娇和现在大不相同,才让他迷了心智的。   看她们没有反应,陈娇又拉过旁边的‘紫蝴蝶’,眯着眼笑嘻嘻地介绍,“这是妾身的小女儿,老爷说她和大小姐毕竟是姐妹,所以承了大小姐的‘月’字,叫梦月。月儿来,见过夫人和大小姐。”   江梦月扭了一下身体想挣脱陈娇的手,她不自在地嘟嘟嘴,不满地说,“我也是爹的女儿,凭什么叫她‘大小姐’。”   陈娇看江夫人和江望月都没有反应,有些尴尬地笑笑。   江夫人抬头看看天色,淡漠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既然进府了,就在里面好好休息。一切等大人回来了再说。”   说完,她率先向府里走去。   江望月看也不看她们,也跟着江夫人的步伐向前走。   留下江梦月抱怨道,“娘你瞧她神气的,等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和他说说。对了娘,刚才我去看江望月住的地方了,那里好漂亮,我也想住那儿。”   陈娇恨其不争地点了下江梦月的额头,“你这个死丫头,眼光就不能放长远一些。等你成了江家的二小姐,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江梦月嘟着嘴,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夫人的背影,“那现在怎么办嘛,她都不认我们。”   “她认不认没有用,得你爹认才管用。走,咱们先进去。”陈娇说完,拉着她的胳膊向里走,边走边叮嘱,“我可告诉你,这几天在夫人和大小姐面前装的乖巧一些,要是坏了我的事耽误了你哥的前途,我可饶不了你!”   江梦月被她狠狠地扯了一下,脚步踉跄着向前快走了两步,嘴里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但脚步到也安分了下来,跟着陈娇在府门关闭之前,快步走了进去。   像是当她们三人不存在一样,江夫人进门之后,就开始着急江旭阳的事情。看江望月忙了一天,又让她早早的回院子休息。   江望月却不想走,“等爹回来再说吧。娘不是说爹今晚肯定会回来的吗?”   江夫人道,“他就是回来,那也是和娘,还有陈娇三人之间的事情,和你们这些小辈没关系。听话,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事情,娘会让玉寒叫你的。快回去吧。”   江望月拗不过她,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虽说这样,但她一直记挂着这边的事情,就连睡觉都不能安稳。   直到在她将睡未睡的时候,玉寒掀开帷帐悄声说,“小姐,大人回来了。现在已经回了夫人的院子。”   江望月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个干净,她问道,“是去娘那里了?”   玉寒点头,仔细地帮她盖好被子,“是的,去夫人那里了。小姐担心了这么久,现在该安心了吧。很晚了,小姐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是啊,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江望月放了心,躺在床上慢慢地睡了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江文进去没多久,就灰溜溜的从他们的院子里出来了。   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为官多年,心思谋略自然不同与刚成亲的少年时期。   这些年哪怕陈娇不私下找他闹,他也想过很多次要把她和孩子们接进府里。   可是时机总是不对。   刚开始在陈娇有孕时,他就有过这种想法。可他刚想和夫人提起,府里就传出夫人也有孕的消息。那时他势单力薄,夫人娘家背景雄厚,对他的仕途生涯也很帮助。在这个节骨点,他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后来在岳家的帮助下,他的官职越做越稳,依依也慢慢的长大了,夫人的身体也恢复如初。看着陈娇和金钊一直在外飘荡,他又起了心思要把他们接进府。   可这时候岳家又传出消息,御史台最近要对他在职期间的表现进行考察。如果考察结束得了佳绩的话,岳父有信心让自己官升两级。   连升两级,那是正常官员熬五年并且在职期间做出功绩才能有的待遇。   面对此等诱惑,江文再一次的退缩了。   再到后来,每次他有接陈娇进门的想法时,总会被各种不同的事情打断。   等到最后一个理由——膝下无子也不成理由的时候,江文把自己的心思压下,再也没有提起过。   夫人温柔贤惠,女儿漂亮乖巧,小儿子可爱聪慧,岳家为他仕途助力,让他升了知府,一切都朝着他最好的期盼而来。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陈娇会不顾他的警告,带着儿女直接闹到了江府门前。   一旦这事传到京都御史台,再被御史参到圣上面前的话,那他的仕途生涯,可就止步于今了。   如此想来,陈娇真是妇人之见。   别说和自小被精心培养的夫人相比了,恐怕就连依依,他们都比不过。   想到这,江文回身看了一下灯火通明的房间。那里面夫人正在等着小儿子醒来,无暇顾及他和陈娇等人。   他也担心小儿子旭阳,想陪在儿子身边,可夫人说她现在心很乱,不想看到自己,不然她怕她自己会忍不住生气,怕儿子醒来吓到他。   她什么都说了,却没说让他怎么办。   江文无奈,只得低着头,踱步出了房间。   夜已深,府里慢慢的安静下来。   他在府里转悠许久,不知何时来到了后花园处。清冷的夜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让江文一直烦躁的心,逐渐的清净下来。   他呼口气,刚想转身回去再探探夫人的口风,就听到花园里假山后,传来一句女子的哭声。   那声音他熟悉至极,是陈娇隐忍的哭声。   现在思绪仍然繁乱,江文抬脚想默默地离开。   可听着陈娇的哭声,他终是忍不住,朝她出声的地方走了过去。 第13章 调侃   江文靠近一看,果然是陈娇正躲在假山的石洞里哭。   她应该哭了好大一会儿了,此时她眼睛微肿,眼白红彤彤的,蹲在地上仰头抬头瞧人时,像极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文哥!”看到来人是他,陈娇哭着叫了他一句,起身就要去抱他。   可惜因为长时间的蹲着,她并没有站起来,而是腿一软,整个人扑在了他的腿上。   手中拽着他衣裤的下摆,陈娇干脆直接坐在了他的脚上,伸着胳膊抱着他的腿,哽咽着撒娇哭诉,“文哥也不来看娇娇了,娇娇好想你。”   此时虽说是夜里,但难免会有巡夜的下人在。江文伸手想拽她起来,哪想陈娇铁了心要坐在他脚上,他弯着腰又不好使力,拽了两下没拽动,便直接放弃了。   他抬了一下脚,颠的她晃了下身子,冷斥道,“快起来,成什么样子。”   陈娇却不怕他。她扭了扭屁股,更加抱紧他的腿,拉着嗓子耍赖,“我不!之前文哥你不最喜欢我这样嘛,我不起来!”   看她越说越过分,江文再次拉她起来,温声哄道,“听话,这里有外人在,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这里是江府,我看谁敢说闲话!”陈娇道。不过虽然是这样说,她还是顺着江文的力道站了起来。   只是刚站定,她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向江文的身上倒去,双手也不闲着,抱着江文的腰身不放松,“文哥,娇娇好想你,你是不是把娇娇给忘了?”   江文忙去拉她的手阻止她的行动,口中敷衍道,“怎么可能,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娇娇的。乖,先站好。”   陈娇噘着嘴,肩膀被他扶着站好,她不依地说道,“那文哥去我房里说。”   她知道两人见面,江文肯定会质问她为何不听他的话,私自跑到江府。这事陈娇早就想好了托词,实在不行她就来软的,缠的江文没时间想这些。   可这些东西,必须得在私密的空间内进行。   怕她再闹下去,万一引来夫人就不好了。江文无奈地点头,“好,你先起来吧。”   陈娇欢天喜地地站起来,搂着他的胳膊向一侧走去,“文哥你出去一天累了吧,娇娇给你按摩。”   江文几乎是被她拖着走。他挣脱不开,又有种做贼心虚之感,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被陈娇拉到了房间。   房内较外面明亮了一些,陈娇含泪欲洒我见犹怜的模样便映入了他的眼前。   江文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陈娇跟着他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因着外室的身份,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也跟着见不得光。梦月还好,尤其是金钊,在外上课时经常被人嘲笑身份。   是他对不住他们三人。   只看他的眼神,陈娇就知道江文心软了。她心中得意,娇俏地窝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文哥还在生娇娇的气吗?对不起,可娇娇实在是太想文哥了。来太康城这一路,不论什么苦什么难娇娇都能忍下来。可唯独见不到文哥,娇娇真的活不下去了。娇娇就是想在死之前,能把孩子们交到文哥手里。这样就算马上去死,娇娇也死而无憾了。”   江文抚着她的肩,笑骂道,“胡说什么,有文哥在,谁能让你死。”   陈娇蹭了蹭他的胸膛,依恋地道,“就是文哥呢。文哥不见娇娇,娇娇就活不下去。是文哥想让娇娇死。”   被她倒打一耙,江文气的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背,“不许胡言乱语。现在你不是进府了吗,这样每天都能见我了。听话,以后不准再说什么死不死的。”   陈娇抱紧他的腰,仰头笑着看他,“那文哥不生娇娇的气了?”   灯下观美人,尤其还是如此娇媚,泫然欲泣,惹人怜惜的美人,江文叹口气,“不生了。以后在府里,要好好听夫人的话,不许耍脾气,知道吗?”   陈娇点点头,安心地窝在他怀里,“文哥放心,娇娇知道大局的。”   ***   因着心中记挂着事情,江望月夜里睡得并不安稳。   次日天灰蒙蒙的刚发亮,她就醒了过来。   外间玉寒还在睡着,江望月悄悄经过她,推开门走到了院中。   想到林四爷昨天答应她的事情,江望月避开众人,从府院的后门走了出去。   江府的后门开在一条并不热闹的街道上。此时还早,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唯有斜对面的一个小巷子里,鸣玉时不时伸出的黝黑的脑袋。   看到她出来,鸣玉悄声喊道,“小姐!江小姐!”   见左右无人,江望月直接朝他走过去。   鸣玉的身后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他指了指车上,“江小姐先上去吧,四爷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江望月没想到林四爷会亲自过来。   她摘下帷帽,上了马车。车内空间很大,正中间甚至还放了一个小方桌。上面摆了五六个精致的小盘子,里面盛着各式的早餐。   都是江望月喜欢吃的。   等她坐下,林四爷递给她一套碗筷,“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   江望月默不作声地接过,“四爷吃了吗?”   林四爷摇摇头,等她开口邀请他一同用餐。   哪想江望月问完这一句之后,就低头自顾自地吃着粥,再没有开口说过话。   她不说,他的手怎么都不好意思再去端碗,只好靠着椅子正襟危坐,安静地等她吃完。   察觉到他的局促,江望月趁着低头的时候暗中笑了笑,再抬头依旧是平淡认真的表情。等吃到半饱的时候,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佯装惊讶的模样,“咦,四爷为何不吃?是嫌弃和依依一同用餐吗?”   林四爷:“...”   呵呵,你高兴就好。   “不是,我不饿。”他抿着唇‘咬牙切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江望月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些积压了一夜的烦郁情绪好像也随着消散许多。她道,“旭阳说一日之间在于晨,早饭是一定要吃的饱饱的。四爷多少还是吃点吧。”   林四爷笑笑,听话地拿起了筷子。   只是看她眉眼弯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筷子放下了。   “依依,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的。”   江望月脸上的笑意一下子顿住,“是我爹的事情吗?难道真如我娘说的那样,他是听到陈娇的消息之后,怕面对此事才逃避去了城北?”   林四爷看着她,眼中不忍,却还是点了点头,并说道,“这是其一。”   此事经过一夜的发酵,江望月心里已经有了准备,闻言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有些好奇林四爷的话,“还有第二件事?”   林四爷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是遇心的事。” 第14章 安慰   “遇心的事?他怎么了?”江望月问道。   林四爷从一旁拿过一封信递给她,“这是我托吏部的朋友查的。成明兄这次能升职调到太康城任知府,是因为他在半年前朝堂盘查的行贿案中立了功。”   江望月听的一知半解,“我父亲立功,和遇心有什么关系?”   “他举报了荆州刺史在去年的科举案中行贿受贿。科举出的学子未来都是国之栋梁,丝毫揉不得沙子,圣上为此大怒,命令御史勘察此案。后来又牵扯出不少大臣私下联络各皇子的势力,圣上为了杀鸡儆猴,判荆州刺史斩首,全家流放边关。”   林四爷的语气有些沉重。   如果遇心真的和荆州刺史有关的话,那按照他三代不得入朝为官的惩罚,遇心又是如何在江家覆灭之后,年纪轻轻的就得了太康城知府的位置。   或许在遇心的背后,还有背景更加资深的人,在为他出谋划策。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江家,还是这太康城的知府之位?   江望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很快明白了他话中的原委,“你的意思是,遇心是荆州刺史的人?他想尽办法潜入我家,是为了找我爹寻仇?”   “目前还不肯定。荆州刺史的两个儿子已经斩首,他身边也没有和遇心年龄相仿的人,我还在找人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江府,动机不纯。而且我怀疑昨天旭阳失踪的事情,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林四爷说道。   这一点江望月也怀疑过,昨天趁着下车的时候,她还故意试探了遇心一下。   可遇心身上没什么功夫在,他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避开清和寺所有人的目光把旭阳带到寺北。   “那现在怎么办,要是把遇心赶走,会不会打草惊蛇?”江望月问道。   “没事,别害怕。现在敌方在明我们在暗。你回去之后不要表露出什么,也别和任何说,以免泄露出去。先看遇心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江望月点头,看到林四爷镇静自若的眼睛,她自责道,“都怪我。当初来的路上,娘说遇心来路不明,不该收留的。可我想着,爹初来乍到,如果收留遇心的名声传出去,对他也是好的。可没想到,竟是留了条毒蛇。”   看她眉目中的愁绪,林四爷心尖一痛,右手伸出去就想握她的手安慰她。   可就在那一瞬,江望月忽然抬起了头,双眼发亮地看着他,肯定地说,“四爷会帮我的,对吗?”   他的手只得在空中转了个弯,落到了桌上的筷子旁。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都是对他的信赖。   林四爷无奈地笑了笑,保证地点头,“嗯。”   江望月的嘴角扬起,亲自夹了块桌上的蛋饼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撑着下巴殷勤地说,“四爷快吃饭。”   小调皮!   和梦中的她一样,只有在求自己的时候,她才会这般笑脸相迎。   不过,真好。   他们又能这般安静地坐在一起吃着饭,不是她为了报仇费尽心机地利用自己,也不是自己为了博她一笑绞尽脑汁。   林四爷夹起那块蛋饼细细地嚼着,只觉得早已凉掉的蛋饼异常香甜美味,沁人心脾。   吃了饭后,他又细细地叮嘱好所有的事情,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江望月戴上帷帽,笑着下了马车。远处的主街上已经传来喧闹声,唯此偏远街道依旧安静如初。她避开行人,悄悄地进了府院后门。   刚关上院门,江望月脸上的笑意就敛了下来。墙外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直至慢慢远去。她的眼中逐渐蕴染出一种冰凉的情绪。   林四爷对她的感觉不一般。   这一点在他们见第一面的时候,江望月就察觉到了。   昨日在清和寺她的那番质问,还有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无一不印证着她的猜想。   这种特殊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她出众脱俗的外貌。还掺杂着一种,好似能翻天覆地,深入人心的羁绊。   江望月却不懂为什么。   她和林四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现在这些并不重要。   他人脉广,甚至远在京都的吏部都有他的朋友在,只要他对自己还有兴趣,那他就会为自己查清楚遇心的身世,更甚者还能解决到遇心这个麻烦。   想到这,她又回头看了一下院门。   墙外马车的声音已经远去消散,只剩下偶有行人路过的脚步声。   江望月的心却慢慢地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对林四爷是否公平,但想着来路不明的遇心,她又打定主意,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一定要解决掉!   江望月把帷帽摘下,正欲回房,就看到玉寒匆匆而来。   她小跑到江望月的身边,气喘吁吁地说,“小姐,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出事了!”   “怎么了?”   玉寒看看左右无人,小声说,“昨晚大人回来之后,夫人不知说了什么,大人就出来了。后来不知为何,又去了陈夫人的屋子里。今早才出来呢。小姐你说,这外室的手段就是不一样,小公子身体还不舒服呢,她都能把大人给勾走。”   江望月的眼神闪了一下,把手中的帷帽递给玉寒,然后不经意地说,“把这件事传出去。”   反正娘很快就会知道。倒不如利用这个事情,好好地败一下陈娇的名声。   玉寒应声,跟着江望月的脚步向前走,“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去会会她。”江望月平淡地说道。 第15章 伺候   行至半路,远远的江望月就看到了小路对面那三个正晃荡的身影。   看着陈娇脸上的笑意,江望月暗自皱眉。   还未来得及说话,陈娇就率先看到了她,弯腰低头打招呼道,“大小姐。”   江梦月不忍心看母亲在江望月面前伏低做小,见状脸上扬起单纯的笑意,朝江望月跑过去,伸手就要牵她的胳膊,并亲热地叫道,“姐姐~”   江望月向左移了半步,面无表情地避开了江梦月的动作。   玉寒见状,讽刺道,“我们夫人可没有给小姐生什么妹妹,现在这什么世道啊,见人就叫‘姐姐’,真是不知羞!”   这番话说的,让陈娇的笑都无法维持住,明显地僵了一下。   旁边江金钊见母亲和妹妹都吃了哑巴亏,他性子急,直接扬起手朝玉寒的脸扇了过去,斥责道,“死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玉寒仰头躲过,挑衅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躲到了江望月的身后。   看着江望月淡漠审视的双眼,江金钊的手却是怎么都打不下去。   再怎么说,她作为江家的嫡女被母亲和外祖家精心培养多年,这点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有的。   更何况面对的,还只是空有外表,毫无权势根基可言的江金钊。   陈娇见状,佯装刚反应过来,伸手把江金钊拉到了一侧,朝他肩膀打了一下,轻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和大小姐的人说话的,还不给老娘滚回来。”   江金钊气的努努嘴,默默地站到了一侧。   等他回来,陈娇又恢复那副笑呵呵的表情,“大小姐,老爷一大早就被府衙的人叫走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忙。老爷临走前吩咐了,让妾身好好的伺候夫人和大小姐吃饭。这不,妾身怕伺候不周,就把金钊和梦月都叫上了。”   听到父亲又走了,江望月的眼神有片刻的晦暗。不过她今日也算了解到他是个爱逃避的性格,便把他抛到了脑后,她轻飘飘的看了陈娇一眼,冷漠地道,“既如此,那就走吧。”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话,直接转身就走。   这副无视的模样,让江金钊忍不住又握起了拳头。   陈娇暗中拉了他一下,“你给我注意点!要是不想吃这顿饭,就回你的房间去!”   江金钊咬着牙,颇为不服,“凭什么,娘,她不过是个女人,早晚都要嫁出去的,凭什么我们要如此伏低做小!”   “你知道什么,”陈娇轻斥,“他们越是这样,等你爹回来看到了,就越是心疼我们。只要你爹站在我们这一边,管她娘生了多少个儿子,都抵不过你。听话,等会不管她们说什么,都给我忍住,听到没有!”   江金钊不满地‘哼’了一声,在陈娇的威胁中,点了点头。   “还有你,”说完他,陈娇又把目标对准江梦月,“刚才做的很好,对大小姐和夫人一定要热情,尤其是大小姐。夫人给你爹生了个儿子还算有些情分,可大小姐对你爹来说,只是个女儿而已,还不是唯一的。他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在他面前,你对大小姐越热情,你爹对你就越满意,对大小姐就越厌烦,知道吗?”   “知道了,娘你放心吧,我肯定比哥做得好!”江梦月挽着陈娇的胳膊,保证道。   江金钊方才受了江望月的气,这会儿正憋着呢。闻言他朝江梦月扬了扬拳头,威胁道,“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   江梦月朝他吐了吐舌头,“你就会对我凶,有种你去打姐姐去啊!给我凶算什么本事!”   “你!”   这话气的江金钊就要打她,却被陈娇拉开,“好了!都给我闭嘴!时候不早了,要是耽误了给夫人请安,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江梦月得意地朝他扬扬眉,挎着陈娇的胳膊向江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   江望月去的早,比他们早到了一会儿。   她到的时候,江旭阳刚醒来,正眯着眼睛让江夫人给他穿衣服。   看他窝在江夫人的怀里撒娇,白嫩无暇的脸蛋上,红色的小血印显得尤为明显。江望月的眼神暗了一下,尽量用笑着的声音逗他,“都多大了还让娘给穿衣服,阳阳羞羞脸哦~”   江旭阳本来没注意到她,听到她打趣的声音,他害羞地笑了笑,拿衣服遮住自己的脸,转身撅着屁股趴在了被窝里。   江夫人好笑地拍了下他的屁股,“阳阳多大都是娘的孩子,对不对?”   “对!”江旭阳大声地答道,撩开衣服看到江望月正笑着盯着自己,他朝她张开双手,“姐姐抱~”   江望月走过去坐在床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配合母亲给他穿外衣。   看母亲眉目平静,江望月道,“昨天爹回来了?”   江夫人看出她眼中的担心,好笑道,“放心,这点事娘还撑得住。”   江望月闻言松口气,看屋里昨天伺候江旭阳的嬷嬷不在,便问道,“陈嬷嬷呢?”   “昨夜就送走了。”江夫人说道,看江望月不解,又解释说,“你爹的意思。旭阳失踪的事说到底和她也有关系,但她毕竟在江府伺候旭阳五六年了,如果传出去的话,大家会说咱们江家不顾昔日情谊,落个苛待下人的名声。”   江望月闻言,冷笑一声,“爹到现在,顾念的还是他为官的名声。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声,现在烂到什么程度了。”   “啧,不许胡说!”江夫人说道,示意她去看怀中正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她们的江旭阳,“阳阳还在这呢,别在他面前乱说什么。”   江望月见状,伸手捂着江旭阳的耳朵,仰头朝她撒娇道,“就说!”   江夫人无奈地笑了笑。   看她们笑了起来,江旭阳也乐滋滋地歪在江望月的怀里,摸着肚子叫道,“姐姐,饿!”   江望月抱着他站起来,朝江夫人道,“她们都在外面呢,说是我爹一大早安排的,过来‘伺候’您老人家吃饭呢。”   看她不饶人的样子,江夫人道,“行吧,伺候就伺候。你娘我这些年还没人特意‘伺候’过呢,今天就尝尝这味道怎么样。”   江望月站定,认真地说,“娘,这顿饭之后,那就是承认了陈娇的身份了。你真的要接受吗?”   江夫人苦笑了一下,又恢复平常,“不接受又能怎么办。事实已经存在,我也无力改变。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   “那昨夜娘为何要让爹出去?昨夜是陈娇进府的第一夜,爹住在她那里的话,不是助长了她的气焰吗?”   江夫人道,“你以为我是‘赌气’的?傻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如果昨夜你爹住在我这里,那今早就不是他天不亮就出去,陈娇来伺候我吃饭的场景了。”   “那是...”   “是你爹可怜他们孤儿寡母,在外面无依无靠这么多年,求我大发慈悲,发扬当家主母的大气风范,让他们住进来的场景。反正家里也不缺那些房间,只添三双筷子而已。”   听到母亲模仿的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江望月几乎可以看到父亲说这些话的样子。她的心中一阵哽塞,噎的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娘是在利用爹的‘摇摆不定’,来引起他的愧疚?”她总结道。   江夫人点头,伸手抚了下她的脸,“我儿聪慧。”   摇摆不定,犹豫不决,这是江文的缺点。却也是因为这些缺点,才让她能拿捏住他。   门外响起丫环的敲门声,江夫人应声,朝江望月道,“走吧,去尝尝被人‘伺候’的滋味。” 第16章 出气了   他们到厅堂的时候,陈娇带着江金钊和江梦月已经到了。   见他们进来,陈娇连忙站起,笑着叫道,“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说着,眼睛余光看到两人没动,陈娇还暗中拉了他们一下。江金钊和江梦月这才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江夫人瞥了她一眼,走到主座上坐下,对候在一旁的厨房管事说,“摆饭吧。”   那管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   一般人家中,妾室正式拜见当家主母时,为了表示主家接纳,主母都会让府里各个管事的人出来见个面,如此这个妾室才算是正式的进入了此家。   可眼前此番,倒显得应付了许多。   不过看陈娇脸上并无任何不喜,那厨房管事暗中诧异。又看他们母子三人的行事作风颇为小家子气,想来应该是不知道这些规矩吧。   随着他的离开,厅内一时安静下来。看着江望月抱着江旭阳,陈娇讨好地笑笑,“这就是小公子吧,长的真好,一看就是很有出息的人。”   江望月暗中冷哼一声,现在旭阳脸上有不少细碎的小伤口,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不过江旭阳并不认识陈娇,听到她夸自己,便又是害羞又是得意地朝她笑了笑。   这一笑,让陈娇的尴尬少了些许。   她朝江旭阳伸出手,“小公子,要下来玩吗?”   江旭阳刚动了下,就被江望月抱着站了起来,“阳阳你方才不是还说肚子饿吗,咱们在这等着英嬷嬷把饭菜端过来好不好啊?”   被这么一打岔,江旭阳又想到自己饿瘪的肚子,注意力又回到了饭桌上。   留下陈娇独自站在原地,再说话也不是,回去坐着也不是。   好在早饭很快就端了过来,陈娇脸上再次恢复笑容,“妾身来帮忙吧。”   等她摆好碗筷餐盘,回身去请江夫人的时候,江夫人才默默起身,坐在了餐桌主座上。   这时厅里只剩下无人招呼的江金钊和江梦月,陈娇咬了一下牙,又立刻大声道,“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坐着吃饭啊。”   她是妾室,除非有人提出来,否则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可金钊和梦月不同,他们一个是庶长子,一个是小姐,自然是可以和江夫人等人坐在一个桌子上的。   接到母亲的信号,江梦月站起来朝餐桌走过去,来到江望月的身边,单纯地笑着问,“姐姐,我能坐到你旁边吗?”   江望月给旭阳舀了一个馄饨,闻言问身边的丫环,“玉寒,母亲老说你规矩不好,那我今日就考考你,她这句话说得可对?”   玉寒立刻挺胸抬头,一字一句地回道,“回小姐,说的不对。‘姐姐’是一母同胞的弟妹才可以有的称呼,以示兄弟姐妹之间的亲密和血脉。如果是妾室所出的子女,应该称呼您为‘长姐’。”   听完她的话,江梦月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低头恭敬地叫道,“长姐。”   江梦月没听出来这对话中的讽刺,陈娇却是听出来了。连‘不懂规矩’的玉寒都知道的规矩,梦月却不知道,这是在说梦月‘不懂规矩’呢。   说梦月,不就是在说她嘛。   为了孩子们,为了文哥,她忍!   陈娇假装没听出来这些话,招呼道,“傻愣着干什么啊,快坐下。金钊,来,你坐这边。”   一张圆桌,配了六把木椅。此时除了正中间那把属于家主的椅子还空着之外,余下的每一把都坐上了人。   陈娇自然不敢也不能去坐那把空椅。   这一点,江金钊和江梦月都看出来了。江金钊忍了许久,正想发火,又看到面无表情一派威严的江夫人,只得忍气吞声,朝旁边的下人道,“再去准备一把椅子。”   没眼力见的家伙,等他在这里熟悉了,一定好好的整治一番!   那个下人犹豫了一下,看着正低头喝粥,头也没抬的江夫人,然后像是没听到江金钊的话似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你!”江金钊斥了一句,又被陈娇打断,“好了好了,先吃饭吧金钊,等晚些娘再吃。”   看着她眼里的祈求,江金钊默默地忍下了。   哪想江望月突然冷笑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看了玉寒一眼,示意她去说。   玉寒点头,来到陈娇的身边,“妾身是没有资格直呼公子小姐们的名字的,只能称呼为‘大公子’,‘二小姐’。还有,妾室也没有资格自称‘娘’的,只能自称‘妾身’。府里公子小姐们的‘母亲’,只能是夫人。这一点,希望您能记住,并且以后不要再犯。毕竟咱们江府也是官宦人家,结交的也都是各达官贵人们的家眷。万一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那失的可是大人的面子。”   被她这么一‘提点’,陈娇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她从未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的规矩。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后悔,又想什么都不管,先撒泼一顿出了气再说。   可是看着金钊和梦月,陈娇又强迫自己忍下去。不就是后院规矩嘛,现在她不懂,回头让文哥给她请一个教规矩的嬷嬷,她好好学就是了!   只要孩子们的身份能保住,多大的屈辱她都能受!   陈娇抿了抿唇,笑着说,“是,玉寒姑娘教训的是,妾身记下了。”   玉寒这才满意,背着手又回到了江望月的身后。   江望月无声地扬了下嘴角,又给旭阳舀了三个虾仁馄饨,“今天准许阳阳多吃一些。”   江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江旭阳一口一个馄饨,看娘也没有反对,立刻笑嘻嘻地举起手中的饭勺,“吃多多,长高高!”   江望月伸手擦掉他嘴角的菜渣,还未说话,就听到江文的声音自外而内,“是吗,阳阳要长多高啊?”   江旭阳两日未见他,见状跳下凳子跑到他面前,抱着他的大腿,“比爹还要高!”   江文弯身抱起他,“那就听你娘和姐姐的话,好好吃饭,争取早日超过爹。”   “嗯!阳阳听话!”   江文抱着他到主座上坐下,目光不经意看到陈娇,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这个动作发生的很快,但还是被一直紧盯着他的江梦月看到。她以为江文是心疼陈娇了,忙撒娇道,“爹,娘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爹就可怜可怜娘,让娘坐下吃饭吧。”   江文暗中窥了江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反应,才冷脸斥责江梦月,“胡闹,刚才玉寒说的你都没听到是不是?看来这些年在外面把你养野了,等明日我找个教养嬷嬷回来,好好的教教你规矩。”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么一说,倒是把自己‘偷听’的行为出卖的一干二净。   陈娇忙打岔,“老爷别生气,为她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江文瞪了江梦月一下,回头又看到陈娇红着的眼,他也觉得方才夫人和望月有些过分了,再怎么说娇娇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也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在这么多下人面前,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娇娇。这让她以后在府里还怎么生活嘛。   “你没事就跟着望月好好学一下如何接人待物,别整天只讲吃喝玩乐首饰衣服的,多学点实在的东西。”江文朝江梦月说道。   陈娇闻言,心中闪过一计,她笑着对江文说,“既然如此,老爷,妾身想要不让二小姐住到大小姐旁边的院子里,这样也有利于培养她们姐妹们之间的感情。如果传出去的话,也说她们姐妹情深,对您也好呀。”   江文有些为难。   但是听到娇娇话中的小心翼翼,他又有些不忍。   梦月自小被娇娇养在外面,不像是望月,一直被精心教养。现在梦月大了,再过两年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如果外出交际的时候出了岔子,那外人也只会说是他江文不会教女儿。   可是望月,明眼都可以看出来,她是极其厌恶娇娇和金钊梦月的。他心疼望月惯了,现在也不想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两相犹豫之中,没想到江望月直接同意了,“好啊,正好我旁边的房间还空着,就让她先住下吧。”   江文有些惊讶,又带着感动,“月儿你...”   他这么一叫,江梦月正走神,直接给了反应,“爹你叫我?”   江文顿时尴尬了起来。 第17章 利用   江望月嘲讽地扬了下嘴角,讽刺地朝江梦月道,“当然是叫你啊。既然吃完了就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江梦月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见她起身了,忙放下手中的汤勺,站起来跟她向外走,讨好地叫道,“姐姐...长姐等我。”   江望月的院子距离主院有段距离,不过好在周边环境精致,院内还有一片翠绿的小湖,被她精心装扮了一番,倒也显得精巧别致。   院内遇心正在给那盆紫色的六角荷浇花,看到江望月带着梦月进来,有些好奇,“小姐?”   江望月看着他,解释说,“遇心,这是梦月,以后就是府上的二小姐了。我安排她住东边那个房间,你带她去看看吧。”   江梦月正好奇地看着院内的布置,听到她的话后,从江望月的背后伸出头来,笑嘻嘻地说道,“谢谢长姐。那叫麻烦...”   待看到遇心,她的话顿时停了下来。   看他眉目清隽,淡漠如山水墨画,但眼底又深藏浓厚的情绪,仿佛在他的身上,有过一段复杂的往事。江梦月好奇地问道,“你叫遇心吗?”   遇心颔首,“是,二小姐。”   江梦月的表情太过于明显,惹的江望月朝她看了过来,‘警告’道,“这是我的人,就住在西边靠外的房间。他来我这里帮忙的,可不是府里的下人。”   听到她的话,江梦月的眼睛默默地亮了一下,手指院西的一排院子,“长姐,这边有空房间吗?我很喜欢这个湖,想每天一睁眼都能看到它。”   江望月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又佯装不满,“有是有,只是房间靠水,有些阴凉。”   “没关系的,算命先生说我自小就是火的命格,一点都不怕水。”江梦月连忙说道,怕她再拒绝,她又连忙答谢,“谢谢长姐,长姐对月儿真好~”   江望月面露无奈,“行吧。遇心,你等下去二小姐那里,帮她把随身衣物都抬过来。”   “是。”遇心应道。   待两人走后,玉寒才疑惑地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要让二小姐住过来啊?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不烦,奴婢也要烦死了。”   江望月并不想把心中的怀疑告诉她,只道,“我有别的打算。你就等着吧,以后咱们院子,可有的热闹了。”   说着看到脚边紫色的六角荷,她笑道,“你去盯着点,等她把房间收拾好了,再把这盆花送过去。话里强调一下她昨日的穿着,还有这盆花的来历。”   玉寒回想了一下,江梦月昨日穿的像个紫蝴蝶似的,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这盆花,是遇心为了讨小姐开心,特地从花农那里买来的。   她脑中的想法一闪而过,“小姐,你...想把遇心推到二小姐这边?为什么啊?”   虽然她很讨厌遇心老是在小姐眼前晃悠,把本该属于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抢走了。但说到底,遇心可是她们的人啊!   “你盯着他们就是。我有些累了,先进去休息一会。”江望月道。   相比这些不解,玉寒更担心江望月的身体。见状连忙把它们抛到了脑后,扶着她向房里走,“小姐早上起得早,现在怕是有些困了。不过小姐还是先等等,之前康大夫开的药马上就送过来了,喝了药再休息吧。”   说起这个,江望月就后悔,好好的当初干嘛装病。现在被把出身体虚弱,母亲就让人遵着医嘱,每次喝药都要让她喝个干净才肯罢休。   不过好在,那副药再有两天就喝完了。   “行吧。”她叹口气,坐着等药送来。   ***   江梦月的东西并不多,再叫上些下人小厮帮忙,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搬了个干净。   趁着这段时间,江梦月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打听到了遇心的来历。看他额角带汗,她递给他一条手帕,“先休息一下吧,别累着了。”   遇心看着那条手帕,并未伸手去接。   江梦月笑笑,解释说,“你是长姐的人,万一累着你了,长姐可是要找我的麻烦的。”   遇心瞥过头,捻起衣袖擦了下脸,冷硬地说,“多谢二小姐,不过不用了。”   江梦月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帕,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转身说话打破沉默,“娘,哥哥,我来搬东西。”   江金钊手晃悠着腰间的玉佩,吊儿郎当的走进来,“都搬什么了,这我得检查一下,免得你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了。”   陈娇直接朝他的脑袋打了一下,开口斥道,“胡说什么呢,你和你妹妹还分什么彼此。哪儿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老娘这儿碍眼。”   江金钊有些委屈地揉揉被她打疼的地方,不满地嘟囔,“娘你就会窝里横。刚才那两个女人那么说你,你都不吭声的。光打自己儿子算什么本事!”   陈娇被他这话气的,右手又扬起。江金钊见状,朝她吐吐舌头,急忙弯着腰蹿了出去。   陈娇被他气笑,无奈地摇摇头,看到江梦月还在,她道,“可都收拾好了?大小姐那边怎么样,房间够住吗?”   江梦月点头,跑过去挎着陈娇的胳膊,兴奋地说,“长姐那个院子很大呢,里面还有个小湖。我挑了靠湖的房间,这样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湖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陈娇点了点江梦月的胳膊,又不放心地叮嘱,“住到大小姐那边,咱们母女恐怕就不能时时见面了。记着,要听她的话,把你那臭脾气也收一收。现在咱们寄人篱下,得懂事,知道吗?”   江梦月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你都说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陈娇无奈地笑笑,看到不远处站在阴影下的遇心,“他是?”   江梦月道,“是长姐身边的人,过来帮我搬东西的。他叫遇心。”   看她们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遇心微微弯腰,“娇姨娘好。”   陈娇本是没在意他,只是回过头来又觉得不对劲。他的声音,以及站在暗影处的身形,怎么那么像那个给她出主意进江府的男人。   她朝遇心一本正经地道,“你出来,让本姨娘看看。”   如此失礼荒诞的话,引得房外正看热闹的下人们一阵嗤笑。   陈娇和江梦月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两人一起盯着遇心的动作。   待他全部露在阳光之下,熟悉的面容让陈娇心下大惊。她转过头对江梦月道,“你不是喜欢娘那个翠玉手镯吗,就在娘的梳妆台上,你悄悄去拿吧,别让你哥看到。”   那个镯子是她和文哥当年定情的时候,文哥送给她的。听说是什么传家之宝,陈娇一直很珍惜,平时连摸都不让江梦月摸一下。   现在突然听说要送给自己,江梦月欢呼道,“好,谢谢娘~”   等她跑远,陈娇立刻走近遇心,低声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遇心疑惑地看向她,“娇姨娘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给我装蒜了。月儿说你是大小姐的人,那为什么你要帮我进江府给她添堵?”陈娇追问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带你去见文哥。我就不信到了他面前,你还什么都不说。” 第18章 灭口   她的话刚说完,遇心脸上的神情整个就变了。   变得愤怒不甘,变得吓人恐怖,变得阴沉狠辣。   他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恨柳萱儿!恨江望月!我要让她们此生都痛不欲生,我要她们每天都活在痛苦里,我要她们郁郁寡欢直至到死!”   柳萱儿,是如今江夫人的名讳。   “你!”陈娇被他的气势吓到,说话也带着些结巴,“你...她们怎么惹你了!”   遇心轻蔑地瞥她一眼,“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你知道我和你是站在一边的,都不想柳萱儿她们母女好过就是了。不过现在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以后见到我,就装作没见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陈娇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有些不喜自己的事情被他拿捏。她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文哥?”   遇心挑眉,“自然是怕的。”   他虽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怯意,似是在无声地挑衅。   是啊,他不怕。   他吃定了自己刚进府两天,还没有站稳脚跟,不是生事的时候。吃定了她想要借他憎恨江夫人和大小姐,来给她们下绊子,好在江文的面前显出自己和金钊梦月母子三人。   陈娇没再说话,屋内也沉默了下来。   站在屋外的江梦月猫着腰,悄悄地向后退去。   又等了两三息的功夫,她才重踏着地,小跑着进了房间,手里拿着那根桌子,确认道,“娘,这个真的给我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陈娇脸上恢复笑容,“当然给你了。快戴上试试。”   江梦月兴奋地戴上去晃了晃,翠绿的玉镯映的她的手腕更加白皙纤细。她把手伸到遇心的面前,“好看吗?”   遇心弯腰提起地上的木箱子,冷淡地道,“二小姐,该走了。”   听他这么叫自己,知道他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江梦月心间涌起喜意。她和陈娇挥手告别之后,便跟着遇心一起去了江望月的院子。   ***   有心想在江望月的面前表现一番,和她分别之后,林四爷便开始安排人手去查探清和寺的事情。   事情很快就有了进展。   当天下午,鸣玉就带着一个小和尚去见了他。   “四爷,这个是忘尘师傅,他说是了然大师让他过来的。”   林四爷很少去清和寺拜佛,每年也就在家人忌日的时候去待一天。每当这时,接待他的也是寺里的住持了然大师。论起辈分来,忘尘算是了然大师的徒孙,林四爷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忘尘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浓眉大眼,身形消瘦,站在身高体壮的鸣玉身边,像个拘谨的孩子。   林四爷挥手让鸣玉站远些,慈祥地朝忘尘说,“了然大师让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忘尘双手合十朝他行礼,“是昨日江小公子的事情。贫僧曾经在后山看到过一个男子扛着麻袋路过。住持说林施主应该在查这件事,就让贫僧过来告诉林施主一声。”   林四爷闻言,急忙道,“小师傅您说,可是江小姐身边的那个男人?”   忘尘摇摇头,“他的动作很快,贫僧并没有看清。不过在他离开之后,贫僧在他经过的地方,捡到了一个东西。”   他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个扳指放到了林四爷的面前,“就是它。”   林四爷接过扳指,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忘尘见状,再次双手合十,低眉顺目,“阿弥陀佛,林施主先忙,那贫僧就先回寺了。”   “鸣玉,去送小师傅。”林四爷道。   看两人走出房间,林四爷才拿起扳指,仔细地检查着。很快,他就在扳指的内侧底部,看到了一个刻痕——宋。   前不久被斩首的荆州刺史宋冶的宋。   林四爷在吏部的好友曾写信告诉他,这个宋冶极好风雅,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喜欢模仿古时的文人风气。在随身的扳指和玉佩上刻下他家族的标志,只是其中之一。   现在看来,这枚扳指很有可能是宋冶的人留下的。   想到这,他朝外喊道,“春雷,进来。”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有些憨厚愚钝的青年从外敲门而入,“四爷,您找我?”   此人正是迎春的二哥,负责帮林四爷打探外界消息的韩春雷。   林四爷道,“你跑趟荆州,去打探一下荆州刺史宋冶家里,还有什么人在。尤其是和宋家关系亲密的男子,大概十七八岁左右,看起来很...病态的男人。”   韩春雷点点头,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四爷,什么叫‘病态’?是‘有病’的那个‘病’吗?”   想着遇心的样子,林四爷道,“差不多,就是体弱多病的样子。”   把细节一一确认好,韩春雷才放心地离开。   留下林四爷静静地看着那枚扳指,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送完忘尘师傅之后,鸣玉回府看到韩春雷背着包袱向外走,知道林四爷在想事情,他也不着急回去,“怎么了春雷,四爷又让你出去啊?”   “嗯。”韩春雷闷声地点头,“我先走了,你回头帮我和爹娘说一声。”   “那还是别了,每次我去后院,总要被你妹拉住问东问西的,她不烦我也烦了。”鸣玉嫌弃地说。他和韩春雷的妹妹迎春一起长大,自然了解迎春的想法。对她甘愿为四爷妾室的事情,鸣玉很不看好,私下也劝过迎春很多次。   可迎春那一根筋的性子,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时间长了,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四爷一点都没有收她的意思。现在迎春成了个老姑娘,仍然也没有要说亲的意向。   “要我说啊,春雷,你赶紧劝劝你妹,让她找个人嫁了得了。趁着咱夫人还没进府,四爷说不定还能给她出个丰厚的嫁妆。不然万一未来的夫人小肚鸡肠的,迎春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韩春雷瞪了鸣玉一眼,没好气地说,“管你什么事!我妹妹就算嫁不出去,我和大哥也会养她一辈子。哪像你,孤家寡人一个,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哎你这臭狗,不识好人心啊!我这不是为你妹着想嘛,她天天守着后院,还说什么三从四德守妇道的,你看四爷看过她一眼没有!”   韩春雷知道他说的对,但妹妹迎春早就被娘教成了那样子,现在再改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年不止他看出来了,府里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四爷对迎春根本没那意思。可唯独迎春意识不到,她还单纯地以为四爷要等着未来夫人进门之后,才会收她进房。   想到这韩春雷就觉得烦,他不耐烦地拧眉,“再说吧。”   反正迎春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   “行吧,那你出去注意安全。”鸣玉叮嘱道,“等回来请你去喝酒。”   韩春雷点点头,“嗯。”   等他从后院门口离开,鸣玉才转身回到林四爷的书房。   房里林四爷依旧呆呆地盯着那枚扳指,看他手边的茶杯已经空了,鸣玉端起茶杯正欲给他再换一杯热茶,就见林四爷‘蹭’的站了起来,“鸣玉,忘尘呢?”   鸣玉被他吓了一跳,“已经回清和寺了。”   “他自己一个人回去的吗?”林四爷问。   鸣玉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愣愣地点头,“是啊。”   不是一个人还能让林府出人送他回清和寺?   林四爷忙向外走,“快去,快看看他回去了没有。”   见他这么紧张,鸣玉也反应过来,“四爷的意思是,有人要杀忘尘灭口?不能吧,在太康城还有谁能这么嚣张,敢杀咱们林府的客人?”   他的话很快就被掀翻。   派出去寻找忘尘的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一同带回的,还有忘尘的尸体。   他被人一剑封喉,用麻绳吊在了山路上。   据寻他的人说,找到忘尘的时候,因为被吊着,他脖间伤口处的皮肉被撕裂开,甚至都露出里面的骨头。嘴里的舌头也被人割下,又重新放到了他的口中。   尤其是那双眼睛,正大大地,惊恐地盯着前方。   他目光所及处,正是太康城内,知府江文的府邸。   林四爷伸出微颤的手,沉默地帮他合上了双目。   凶手应该是在忘尘出林府之后盯上了他,然后在忘尘独自上山的时候才动的手。   如果是忘尘来林府之前盯上他,那凶手定然不会让忘尘活着来到自己面前,并拿出那枚嫌疑人的扳指的。   想到这层原因,林四爷阴沉地看向四周,然后对鸣玉道,“府里的人不干净了。给你一天的时间,要是找不到人,你也不必待在这里了。”   一瞬间,鸣玉只觉头皮发麻,他认真地保证,“是,四爷。” 第19章 二姐姐   鸣玉跟着林四爷多年,平日虽说爱插科打诨耍小聪明,但办起事情来,还是雷厉风行的。   不到两个时辰,他就提着人去了林四爷的书房,“四爷,就是他,把咱们府里的消息卖给了外人。”   是府里负责花草的周老头。三年前他晕倒在外面,是林四爷看他可怜,才让他来府里做活的。   林四爷平静地看着周老头,“周叔,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完全可以提出来。为何要背叛我?”   周老头跪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说,只不停地摇着头,像是觉得无颜再面对林四爷等人。   林四爷见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狰狞,“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早说早干净,周叔,你别逼我动手。”   周叔在林府做活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林四爷不只是表面上表现的这么和善。能做到太康城首富的位置,他的手上也绝不会像外面传说的那么干净。   只是...,只是他实在是说不得。   好在他当初来太康城时,说的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只求他离开之后,林家的人能放过他的家人。   他朝林四爷恭敬地磕了个头,看准一旁的柱子就要撞去。   哪想鸣玉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见状直接提着后衣领把他又拽回了地上。   周叔毕竟有这么大年纪了,被鸣玉这一摔,他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右腿膝盖撞到地面,传来一阵刺痛。   鸣玉抱手站在他面前,居上临下地俯视着周叔,口中道,“四爷,交给我吧。”   林四爷没有回答他。   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鸣玉转动了一下手腕,弯腰提着周叔的衣服,直接把他拖到了房外。   很快,外面的院子里就传来周叔的呼痛悲鸣声。   林四爷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手中不停地转动着那枚翠绿的扳指。   大概一炷香后,鸣玉从外面推门而进。他看了林四爷一眼,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表情有些为难。   林四爷抬头瞥他一眼,“说。”   鸣玉走近他,“都招了,是有人在背后安排的。这其中也包括他三年前来太康城。”   此话引来林四爷的诧异。   鸣玉犹豫片刻,接着说,“是京都林府的人。”   听到他的话,林四爷转动扳指的手瞬间停了下来。京都林府,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语了。久到他已经忘了,太康林府,出自京都林府。   而如今京都林府的家主,是他的亲生父亲林业。   “他派人过来干什么?”林四爷生硬地说。   鸣玉道,“说是大人不放心您,让周叔过来‘看’着的。”   林四爷讽刺一笑,“我就说他这几年怎么不找我的事儿了,原来是安排了眼线过来。”   说完,他的笑容忽然僵住。如果周叔真的是林业派过来的,那他为何要和宋冶的人合作,来对付江文?林业的目的是江文本人,还是这太康城知府的位置?   可是如今林业官至内阁朝臣,如果不是此次调任,恐怕他连江文是谁都不知道。最有可能的,就是林业看中的太康城知府之位,被江文占走了。   按照林业这种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性格,很有可能来阴的,来迫使江文退位。   如果他猜的是对的话,林四爷想到这,心中一阵慌张。   如果他猜的真的是对的话,那他和依依之间,恐怕会因此生出很多嫌隙。   “四爷?”看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鸣玉小心地叫道。   别人不知道,鸣玉可知道四爷和京都林府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好。不然他也不会每年只回去一次。而且还是为了他母亲的忌日。   “说不定是误会呢,大人是...”鸣玉想劝劝,可他实在是找不到有关林业任何的好处,“大人毕竟是您的父亲,应该是在担心您吧。”   这话还不如不说呢。鸣玉说完,只想扇自己的嘴。   林四爷对林业从未抱过什么期待,他现在只想着既然有个周叔在,按照林业的习惯,他府里应该还有别的被林业安插过来的人。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行为都被林业监视着,林四爷只觉得阵阵恶心。   他朝鸣玉道,“把府里的人再好好的过一遍。”   鸣玉应声,“四爷,那周叔...”   林四爷道,“找辆马车,把他扔到林府门口去。记得,等林业上朝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扔。”   “...是。四爷,那忘尘小师傅的事情,要告诉江大人吗?”   毕竟江文现在还是太康城的知府,发生命案之后,通知他也应当。   林四爷却拒绝了,“不用,先瞒下来吧,告诉他也没什么用。”   既然他发话了,那这事基本上就算到这里了。   还未等鸣玉说话,林四爷又说道,“到底还是要给清和寺一个交代。你安排一下,晚些我亲自去趟清和寺见了然大师。就这样,去办吧。”   让鸣玉出去之后,林四爷有些疲惫地靠在圈椅上。   现在就等春雷回来了,如果他真的查到遇心和宋冶之间存在某种关系的话,那这件事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只是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相都查清楚之后,他该如何和依依交代。   ***   江旭阳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没过两日,他又变得活泼乱跳起来。   这天下午,趁着江夫人还在午睡,他偷偷的跑来找江望月玩。   午间天气有些闷热,江望月带他在房里玩了会,看他额角跑的闷汗,怕汗水浸到他脸上的伤口,她让玉寒布置了湖边的小亭子,带他出去吹风。   江旭阳围着小亭转了两圈,见江望月一直坐在亭椅上,便笑嘻嘻地跑过去,像个小炮弹似的靠在她怀里,“姐姐!”   江望月拿出手帕给他擦脸,“慢些跑,再出汗滴到你脸上伤口里,回头又闹着说蛰疼。”   江旭阳嘿嘿笑了两声,仰着头让她擦汗,“阳阳不怕!”   他边说边举着胳膊显示自己是真的不怕,却正巧撞到江望月另一只拿着水杯的手。   水杯倾倒,里面流出的水洒在了江望月的腿上。   幸好天气炎热,杯里的水并不热。   但被水打湿了的衣服黏糊糊地粘在腿上,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江旭阳捏起那片被打湿的衣服,不住地朝它吹起,着急地说,“姐姐去换衣服,烫!”   江望月摇摇头,“不烫。阳阳摸摸,是不是不烫?”   江旭阳试探性地碰了一下,发觉真的不烫之后才放心,“姐姐换衣服,湿了,难受。”   “好,”江望月拍拍他的头,“那阳阳先在这里和玉寒姐姐玩,姐姐换了衣服就过来。”   “嗯!”江旭阳乖巧地朝她挥手,“姐姐快些哦~阳阳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安排好玉寒在此守着江旭阳,江望月才转身回房。   等她走远了,一直躲在房间观察他们的江梦月才悄悄地出来,笑眯眯地朝江旭阳道,“阳阳~”   见她过来,玉寒立刻竖起警戒心,并侧着身子站到了两人中间。   江梦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玉寒你什么意思啊,再怎么说我还是府里的二小姐,你算是什么,竟敢阻挡我和小公子亲近?”   玉寒忍了忍,终是后退了半步。   她说的对,两人身份的差别,让玉寒无法再这么敌视她。   江旭阳靠在玉寒的腿边,好奇地看着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他认识江梦月,也知道她是府里新进的姐姐。但江夫人管得严,他始终都没有和江梦月单独相处过。   这会儿看她凶凶的和玉寒说话,江旭阳的心间生出一些不喜来。   江梦月却是没看出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她蹲下来和江旭阳平视,温柔地说,“阳阳,你在这里玩什么呢?”   江旭阳歪着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你是谁啊?娘说外人不许这么叫我!”   江梦月‘温柔’地笑笑,“我是你的二姐啊。望月姐姐是你的大姐,我是梦月,是你的二姐姐呢。”   “可是娘就生了我一个姐姐啊!”江旭阳迅速地答道。   要不是看到他眼里的单纯无知,江梦月都要以为他是装的了。她吸口气忍了忍,“咱们不是一个娘,不过是一个爹哦。我是娇姨娘生的,你知道娇姨娘吗,就是每天早上.....”   “哦我知道!”江旭阳抢答道,“是那个早上我们吃饭,她站着不能吃饭的女人!可是娘说是她犯了错才不能吃饭的,二姐姐,她犯了什么错呀?是和阳阳一样,不听话才被罚的吗?”   江梦月被他噎的哽了下,“她没有犯错。她是因为和咱爹认识的比较晚,如果比你娘先认识爹的话,那她就能坐着吃饭了。”   “那二姐姐的意思是,我娘才是该被罚不能吃饭的人吗?二姐姐你好坏啊!明明是你娘的错!”江旭阳仰着头,不屑地说道。 第20章 罚跪   “我...!”   一时之间,江梦月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   “看吧,你心虚了!”江旭阳见状,伸出手指指着她,小嘴叭叭地说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她们说得对,你想让你娘取代我娘的地位!你想把阳阳和姐姐还有娘赶出去!你个坏女人,你不是阳阳的二姐姐!”   他说完,气恼的伸手去推江梦月。   江梦月正在想着他话里的‘她们’是谁,看到江旭阳伸过来的手,她想也不想的直接推开。   哪想江旭阳太过矮小,被她这一推,整个人就向一边倒去。   幸好玉寒离得近,迅速地扶住了他,才没让他磕在地上。   “二小姐!你干什么!”她斥道。   这一幕正好被想好好和江望月谈一谈顺便联络一些父女感情而过来的江文看到。   他快步走过来,站在江旭阳和江梦月两人的中间,怒视着她,“月儿,你做什么呢,阳阳可是你弟弟!你这样也太让爹失望了!”   江梦月咬着唇,不服地看着他,“爹,刚才明明是他想打我呢,我就轻轻地碰了一下他,根本就没使劲。”   “阳阳他还是个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就是被他推一下又能有什么,你做姐姐的何必要和他个小孩子计较。”江文训斥道。   这么些年,每次江文去陈娇那里时,对江梦月总是宠溺耐心的,哪怕她有些过分的举动,江文也是笑呵呵地教她,从未如此大声地和她说过话。   一瞬间江梦月心间涌上无数的委屈和难过。她瞪了一眼躲在江文身后的江旭阳,然后抹着眼角的眼泪,向外跑了出去。   等跑到亭外,看江文没有丝毫要追过来的模样,反而正在安抚江旭阳,她忍无可忍,又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台,便直接去了陈娇的住处。   听完她的哭诉,陈娇没有安慰她,反而也和江文一样,“那毕竟是个小孩儿,又被人宠惯了,脾气肯定不好,好好的你去招他干什么。”   江梦月一听,只觉得更加委屈。   “我还能干什么,我去讨好他啊,不然你以为我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啊!”她反驳道。说完又不甘心地抱怨,“要是娘你在爹面前得脸一些,我还用这样做嘛。”   “哼,”旁边的江金钊听到这里,冷笑一声,“要我说就是妹妹你太蠢了。你在别人面前和他说话,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你想收拾他还不容易啊,等到没人的时候,他个小崽子还不是任你拿捏。”   江梦月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在这给我说什么风凉话。有种你就去‘拿捏’一个试试!”   江金钊扬眉,“你还别激我,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哥就去给你出出气!”   话音刚落,他脑袋就被陈娇打了一下。江金钊不满地回头,“娘!你打我干什么!”   陈娇认真地盯着两人,“我可警告你们,不准私下做什么小动作。现在咱们根基还不稳,不是生事的时候。至于江旭阳,月儿你放心,不用咱们动手,且等着吧,会有人收拾他的。”   听她话语中的自信,江梦月忽然想到了那天陈娇和遇心的对话。   听遇心话里的意思,他接下来还会做很多事情,来让江夫人和江望月痛不欲生。而能同时牵连到她们俩所珍重的东西,除了江旭阳之外别无二物。   果然是她看中的人,连心都是和她一起的。   江梦月暗中得意了一下,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就被陈娇拉着胳膊向外走,“跟我去和夫人道歉去。”   她站在原地不肯走,“我不!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我道歉!”   陈娇劝道,“就凭小公子的母亲是江夫人,你的母亲只是个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乖听话,跟娘走。”   江梦月被她拉着,哪怕一路都在抵抗,但还是被陈娇连推带拉的去了江夫人的院子。   这会儿江文已经抱着江旭阳回来了,江夫人正在内室给江旭阳脸上的伤口换药,江文则待在外室,“进来吧。”   陈娇满脸歉意地走了进去,“老爷,夫人和小公子呢?”   江文指指旁边的屏风,不耐地说,“在给阳阳换药。怎么了,有事吗?”   陈娇回身看江梦月一直躲在门外,又走过去拉她进去,想直接去内室见江夫人,又怕自己的行为越矩,到最后脚步几经犹豫,还是停在了外间,“听说月儿惹了小公子,妾身是来给夫人和小公子道歉赔罪的。”   说完,她悄悄地看了一瞬里侧。   内室里只有人来往动作时衣服的摩擦声,并无其它任何声音传出。   江文见状,吭了一声,嫌弃地说,“此事是我亲眼所见,确实是月儿太过分了。说来还是她的规矩没学好,这样吧,今晚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自己错在哪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说完,静静地等了一下,看内室还是没有反应之后又接着说,“出来之后就回房去抄《女德篇》,抄个三五遍再过来见我和夫人。”   这惩罚是有些过了,光是跪祠堂,就得让月儿吃不少苦。陈娇有些心疼月儿,她也知道江文这么做就是给江旭阳出气,顺便让江夫人听着。   可是再罚下去,月儿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陈娇见状,拉着月儿向外走,“是,老爷,那妾身现在就带着二小姐去祠堂。”   江梦月有些不情愿,但看着江文和陈娇都这么说了,她也无奈,只得跟着陈娇向外走。   说是江家祠堂,其实只是江府后院一个简陋的小房子,里面放了江文从老家带过来的牌位。   陈娇本想着让江梦月随便跪跪装个样子,但看自从夫人的院子出来后,两人身后就有个嬷嬷一直跟着,知道是夫人的眼线,陈娇无奈,只得让江梦月跪了下来。   这一跪,直到两个时辰之后,那个嬷嬷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她刚走,陈娇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祠堂里,心疼地拉着江梦月起来,“快歇歇,我的儿,你受苦了。”   跪了这么久,江梦月的双腿此时已没了感觉,好像整个下半身都不是她的了一般。她瘫在陈娇的身上,哭也哭不出来,只是麻木地,可怜兮兮地道,“娘~”   陈娇搂着她,看她脸色发白,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心疼的直掉泪,“月儿别怕,娘在这。走,娘带你回房。”   她身体本就柔弱,但此时的江梦月因为长时间跪着,此时已没有任何力气去支撑自己站起来,走回去。陈娇拼着劲,拉着江梦月的肩膀,背着她慢慢地向外走。   一步一挪,三步一停。   花了好大一会儿,陈娇才把江梦月背出了祠堂。   听她累的直喘气,江梦月有气无力地说,“娘,把我放下来吧,我歇会就能走了。”   “还走什么走,”陈娇心疼的哭道,“你那膝盖肯定肿起来了,再走路肯定要磨着,得疼成什么样啊。”   不过虽这么说,陈娇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力气,她把江梦月放下来,“月儿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你哥过来。”   江梦月摇摇头,看着右前方的树下,“娘你看。”   陈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才发现树下站着一个黑影。她和遇心已见过多次,只凭着简单的轮廓她就认出了,那人是遇心。   她嘟囔道,“他来干什么,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江梦月碰了她一下,提醒道,“娘你小点声,他能听到。”   话音刚落,遇心就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不远处。他的神情冷漠,仿佛对她们漠不关心,只冷硬地道,“大小姐让我过来问,二小姐什么时候回去,她要把院子落锁了。”   江梦月看着他,直言道,“不可能,长姐才不会关心这些事呢。遇心,是不是你自己想来的?”   遇心的表情愣了一下,略带着心思被戳破的羞恼,和故作心口不一,“我才不是呢,我就随便问问。”   江梦月抿唇笑了下,行动间又牵扯到膝盖上的痛处,疼的她吸了口气。   引的遇心立刻朝她看了过来。察觉到她注视自己的目光,他又马上转回头看向别处,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   看到遇心的小动作,江梦月心中有些得意。她换上可怜柔弱的表情,“遇心,你背我回去吧?我腿疼的厉害,走不了路啦。” 第21章 偷看   “这.....”遇心脸上带着明显的为难,“男女授受不亲,二小姐您...”   他话说到一半,江梦月就挣脱开陈娇的手,双手放到遇心的肩膀上,压着他放低身体,然后趴在了他肩上。   她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在眨眼之间发生,陈娇阻拦不及,再回神时遇心已经背着她向前走了。   自家女儿的德行,陈娇还是清楚的。隐约间,陈娇好像明白遇心这么做的意图。   想到这,陈娇也顾不得什么,匆忙地跟了过去。   一直等到遇心把江梦月背回了房间,遇心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放到桌上,低头平淡地说,“这是治於伤的药,劳烦娇姨娘帮着揉一下二小姐的膝盖,一定要把淤血揉开,这样明天膝盖就能轻一些。”   江梦月拿起药瓶握在心口,抬头朝他笑吟吟地道,“谢谢遇心~”   遇心对她的笑容好似不为所动,淡漠地摇摇头,“我去厨房找些吃的拿过来。”   陈娇在一旁沉默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离开之后,她抢过江梦月手中的瓷瓶,拧眉道,“这个遇心不安好心,你以后离他远一些。”   “我才不呢,”江梦月伸手就要去夺瓷瓶,却被陈娇躲过,她不满地道,“娘,你干什么呀,这是遇心给我的药!”   “谁知道他这药有没有问题,我看还是别用了。等娘去给你找大夫。”   “这都大半夜了,去哪找大夫啊,娘你把药给我。你要是不帮我涂,那我让遇心给我涂!”   听她赌气的话,陈娇有些无奈,想着在江府这么明晃晃的,遇心也不敢生出什么乱子。她道,“行了,我给你涂。不过这个遇心啊.....”   “哎呀娘你烦不烦啊,我以后注意点还不行嘛。”江梦月掀开裤腿,露出她已经红了一片的膝盖,伸到陈娇的面前,“快点吧,看我这都已经肿了。”   “你这孩子,”看江梦月的膝盖上已经成了一片紫色,陈娇心疼地‘啧’了声,也顾不得说教了,倒出瓷瓶的药水放在掌心轻揉,“以后离他们远一些,娘现在还保护不了你,给娘少惹点事吧。”   江梦月撇撇嘴,正欲说话,那边陈娇已经把搓热的药水狠狠地揉在了江梦月的膝盖上,疼的她猛然张大嘴巴,动了动嘴唇,眼泪瞬间从眼睛里成行地流下,但整个人却说不出一句话。   “忍忍啊,月儿,忍忍就好。”陈娇心疼地说。   江梦月咬牙,点了点头,“娘你快些。”   可是还是忍不住。   在陈娇揉第二把的时候,江梦月的腿哆嗦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向后缩。   陈娇拉住她的脚腕向外伸,她的掌心带着浅褐色的药水,让江梦月只看着,仿佛就已经感受到了它落在自己膝盖上能噬骨的痛意。   她本能地蜷腿,见陈娇的手抓着自己的脚腕,她着急了,直接踢着陈娇的腿让她远离自己。   陈娇冷不防的,被她踢中大腿,整个人从椅子上向后倒了下去。   外面一直隐在角落里的遇心见状,端着手里的托盘抬脚走了进去,“二小姐,娇姨娘,饭来了。”   房内见陈娇突然倒下,正想伸手去拉她的江梦月看到他进来,想到自己的裤腿还掀着,她又连忙收手去拉自己的裤腿盖住双腿。   陈娇就这么直愣愣的摔在了地上。   江梦月又站起来想去扶她,只是双腿绷直,膝盖的痛意传来,让她双腿一软,整个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倒在了陈娇的身上。   看到她们的惨状,遇心双眼透着嘲弄和嫌弃,脚步向后退了两下,抵在了门边。   等了会儿,陈娇才扶着江梦月站了起来。看到刚放下托盘,准备走过来扶她们的遇心,陈娇眼眸微冷,让江梦月坐好之后,她对遇心道,“你跟我出来!”   遇心‘懵懂’地看了江梦月一眼,跟着陈娇走出了房间。   两人来到房外,陈娇紧紧地盯着他,逼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遇心,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目标不是柳萱儿和江望月母女吗?你缠着我的月儿干什么!”   “娇姨娘你说什么呢,遇心听不懂。”   “你不用给我装什么单纯,”陈娇斥道,“我不管你要对他们母子三人做什么,但你要想动我的儿女,还有文哥,遇心,我绝对饶不了你!”   遇心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无谓和挑衅。   “你!”陈娇气急,扬手就想朝他的脸打去。   房内江梦月久等不到遇心回来,双手撑着腿一点点地挪到了门口,正巧看到这副场景,她大喊道,“娘!你干什么!”   陈娇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再说什么,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   遇心叹口气,回身看到江梦月站在门边,忙过去扶她,口中解释道,“看来娇姨娘对我有些误会。”   “不碍事,我娘就是那样,遇心你不要放在心上。”江梦月说道,“遇心你吃饭了吗,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咱们一块吃吧。”   “多谢二小姐。”遇心说道,扶她坐好之后,又去收拾被陈娇弄撒的药瓶。   只是在收拾倒下的药瓶时,他随口嘟囔了一句,“这个可要收好,万一碰到了伤口,可就糟糕了。”   江梦月听到他的话,好奇地问道,“什么,遇心你还认识药啊?”   遇心点点头,又摇头,“认识的不多,不过这个我知道,这里面含有一种叫露颜浓的东西。听说这露颜浓一旦碰到伤口,会让伤口溃烂流脓呢。”   “是吗?”江梦月好奇地伸头看了一眼,遇心怕是被她看到似的,急忙把药瓶揣到怀里,“二小姐别看了,这种肮脏东西,再污了您的眼睛。”   江梦月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又觉到膝盖上的痛意,她皱眉道,“遇心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腿好疼,胳膊也好算,我爹还让我抄《女德》。你说那东西有什么好抄的,我不想去写字,好烦。”   遇心起身坐到她的对面,劝道,“我觉得二小姐还是趁夜抄好。”   “为什么,遇心你都不帮我啊?”江梦月不满地反问。   遇心解释说,“如今夫人的气还没消,大人面对她和娇姨娘可谓左右为难,今日这般惩罚你也不过是为了小公子出气罢了。如果你连夜抄好,明日天不亮就送过去,想来大人肯定会觉得二小姐很懂事的,这样就显得夫人那边有些强势了。”   江梦月仔细地想了下他的话,“你说的很对。我听你的,遇心,我等会吃了饭就去抄。”   遇心笑了下,“那就希望二小姐这次能成功。”   等两人吃了饭,又把笔墨给江梦月准备好之后,才重新端着餐盘出来。   随着他身影的消失,江望月隐在自己黑暗的房间里,悄悄关上了窗户间的一个小缝隙。   现在看来,林四爷的话说的没错,从陈娇出现到她成功进府,这一切果然都和遇心脱不了关系。清和寺上旭阳发生那样的事情,背后应该也是遇心安排的。   江望月又向外看了一眼,院内静悄悄的,只有江梦月的房间里还闪着明亮的灯光,其它地方均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方才她瞧的真切,遇心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惩罚一下陈娇和江梦月,才设计让两人都摔了一跤。而且后面也是故意把陈娇气走,好和江梦月独处的。   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帮陈娇进府,现在又和陈娇反目,难道真如娘所说一般,遇心的目的是扰乱爹的名声,以此来影响爹的仕途吗?   夜空中明亮的月光穿过云层,在院中洒下一片光亮。江望月呆呆地坐在房内,看着院中树木花草的暗影,心中渐生不安。   也不知道林四爷那边查的怎么样了,遇心是否真的是荆州刺史宋冶的亲近之人。   这么一想,时间在不知觉中,一点一滴地过去。   直至天色将亮,远处鸡鸣声响起,她才觉得自己一直浑噩迷糊的脑袋,逐渐清醒起来。   玉寒从外面推门而入,看她僵硬地坐在窗下,惊讶地快步靠近她,“小姐,你怎么睡在这里了?” 第22章 四爷约她   江望月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风吹了一夜,哪怕隔着衣服,也能觉得胳膊和肩膀处隐隐的传来一阵凉意。   她摇摇头,接过玉寒递过来的衣服披上,“我没事,夜里睡不着在这吹会风。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玉寒道,“还说呢,二小姐一大早就叮里咣当的起来了,还说抄了一夜的书,眼睛都熬红了,现在趁着大人和夫人都在,捧着书去表功了。要我说啊,这纯粹是苦肉计,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出的这个主意。”   江望月冷笑一声,还能是谁,除了遇心再无二人了。   其实这祠堂都跪过了,抄《女德》也不过是个幌子,如果江梦月窝在房间里花两三天抄完,谁也拿她没办法,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偏遇心给她提了这个建议,也不知道是在帮她,还是在惩她。   她还竟然都信了。   看江望月没有反应,玉寒接着说,“小姐,你说大人和夫人能‘原谅’二小姐吗?”   “不知道,应该能吧。”江望月随口答道。她扶着桌沿站起身,“去盛点水吧,我洗漱一下去见爹娘。”   玉寒应声,转身向外走去。   等她离开之后,房外有个小丫环鬼头鬼脑的跑了进来,往江望月的手心里塞了个纸条,低声说,“四爷让我送来的。”   说完之后,也不等江望月回话,又直接跑了出去。   江望月怀疑地打开了纸条,只见里面写了一句话:事情有变化,出府详谈,时间地点均可。   她没见过林四爷的字迹,也不知道这纸条是否是他写的。不过既然送到她手里了。江望月决定前去赴约试试。   她把纸条销毁,佯装无事地坐在原地,等待玉寒回来。   玉寒回来的有些晚,她放下水盆,神秘兮兮地走到江望月身边,“小姐,二小姐回来了,看着她挺高兴的,估计是夫人原谅她了。”   江望月的眼神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阳阳到底没事,娘也不好说什么。好了,你去准备一下,过会我要出门。”   “出门?小姐想去哪里啊?”   “去...”江望月停顿了一下,“去听云茶楼吧,听说那里有唱曲儿的,最近发生的事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情太多了,我想去散散心。”   听云茶楼,是林家的产业。   玉寒对她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好,那我现在就去叫马车。”   等她回来之后,江望月简单收拾了一下,戴上帷帽向外走。哪想刚出门,就碰到江梦月从房内出来,“哎长姐,你是要出门吗?”   江望月拉住要说话的玉寒,笑对江梦月,“是啊,去茶楼散心。你要一起去吗?”   江梦月本想回来睡个回笼觉的,见江望月大张旗鼓的出来,才凑热闹随口一问。现在被江望月这么邀请,她张口就想拒绝。   江望月见状,脸上略带些失望的神情,“没事,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的话,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吧。”   看她这样,江梦月口中的‘拒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如果拒绝她的邀请,会不会传出去她们姐妹不合的消息?娘说他们刚进府,此时不能生事,如果不合的消息散出去,那外人肯定会说是她做的不对。   而不会说江望月不顾她一夜未睡,还邀请她出去喝茶。   再有甚者,如果有好事者追究她一夜未睡的原因,那她欺负弱弟的事情,也会流传出去。   不管怎么分析,这趟门,她是必须和江望月一起出去了。   念及此,江梦月故作单纯地笑了笑,“好啊,月儿最喜欢和长姐一起出门了。长姐等我片刻,月儿去换身衣服就来。”   “去吧,我在门口等你。”江望月道。   她要出门,自然是遇心随行驾车。看到江梦月也跟着出来了,遇心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玉寒,得到她同样也疑惑的目光,等两位小姐进了车子,他才问和他一起坐到车外的玉寒,“怎么回事啊,二小姐她...”   玉寒摇头,“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   遇心回头看了一眼,行驶途中被风吹起的车帘下,江梦月似乎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话,而坐在她旁边的江望月摘下了帷帽,眉目间都是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说话。   如果是不知详情的人,见此情景恐怕会以为两个人是感情很好的姐妹。   据他了解,江望月不像是会委屈自己,来讨好一个不如她的人。那她带江梦月出来,到底是藏着什么动机。   听云茶楼是林四爷的产业,坐落于太康城最大的街道上,旁边各式店铺酒楼林立,异常繁华热闹。   现在时候还早,茶楼内的人并不多。问清楚唱曲的时间之后,江望月就要了二楼的隔间等着。   周围环境安静下来,江梦月的睡意来临,双眼似睁未睁的盯着前方。   玉寒从外面端了茶水进来,见房间内空气有些闷,转身打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吹进来,打散了萦绕在众人身边的沉闷之气。   也把窗下街上的叫卖声传了进来。   江望月示意玉寒下楼,“去买些绿豆冰糕过来,问问有没有红豆的,顺便也带些。”   “我去!”江梦月闻言,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她兴奋地站起身,“长姐,我去吧。”   江望月看她一眼,“好,那就先谢谢妹妹了。不用着急,也挑些自己喜欢的。”   “嗯!”江梦月点头,提着裙摆就快步跑了出去。   她其实是有私心的。方才进入茶楼的时候,她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在茶楼的斜对面,有一家药铺。她昨夜熬了一夜,现在又不能睡,脑袋浑浑噩噩的,让她打不起丝毫的精神。   她需要一些外界的刺激,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到了街上之后,她回身找了一个楼上房间看不见的角度,拐进了那家药铺。   药铺内大堂宽阔而明亮,哪怕是在早上,堂内也有不少前来看病拿药的人群。江梦月来到包药处,“给我来点药膏,能醒神的。”   包药的学童看她穿戴不凡,立刻从桌下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笑嘻嘻地说,“这位小姐,这是睁眼丸。别看它名字不好听,那效果可是特别的好,只要您问一下,别说醒神了,就是死人那也能给熏醒。”   江梦月将信将疑地打开了盒子的小口,把它凑近鼻间闻了闻,刹那间只觉一阵刺鼻的味道涌了过来,辣的她眼睛都无法睁开。   她咳嗽了两声,迅速地把那盒子盖上扔到学童的怀里,又极其嫌弃地拿帕子挥了挥,“这什么臭东西,赶快拿开。”   不过臭归臭,江梦月发现自己倒是被熏的精神了许多。等会出去散散味道,估计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瞌睡了。   江望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之间,她的目光落在了小学童身后的药柜上。   在药柜的角落处,一个名叫露颜浓的药屉映入了她的眼前。   露颜浓,是治疗淤血肿胀的佳药。但是却不能碰到伤口,否则将会侵蚀伤口边缘,造成伤口处皮肉发脓溃烂。   遇心的话顿时在江梦月的脑海里回响起来。她看看周围,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之后,江梦月又回到药柜前,对小学童道,“给我拿点药,就那个。”   小学童愣了一下,“小姐,要拿药就的有药方,您的药方呢?”   门外又有三四个病人进来,看脚步好似在朝药柜的方向走来。江梦月顾不得什么,匆匆撂下一块碎银子,“快!”   见了银子,小学童的态度好了许多,他迅速的捏起桌上的一张粗纸,从露颜浓的药屉里抓了一把,包好之后递给了江梦月。   第一次做这种事,江梦月有些心虚。她抢过药包,用手帕包好,急忙向外走。   却和身后的一个姑娘撞了个正着。   江梦月手中的药包没有拿紧,直接掉了下来。她慌忙捡起,这时身后小学童直接从药柜里跳了出来,冲两人跑过来,笑着逢迎道,“哎呀是什么风把迎春姑娘吹来了。”   看小学童对她和那姑娘的态度完全不一样,江梦月怒机,张口斥道,“干什么啊你,走路没长眼吗?”   小学童闻言,立刻转身反驳,“这位小姐,明明是你撞到迎春姑娘了,你怎么还耍赖啊!”   “我耍赖?”江梦月被他的话气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堂堂...”   “我管你是谁,你撞了迎春姑娘,就要给她道歉!”小学童挺着胸膛掐着腰,颇为正义地说。   “我倒你娘的屁!”江梦月说完这句话,重重地推了他一下,然后疾步走出了药房。   刚走到街上,对面遇心就从茶楼的门口出来,“二小姐,您怎么用这么长时间?”   江梦月慌忙地把药包藏起来,“没,没什么,我就随便逛了逛。你怎么出来了?”   遇心答道,“是大小姐见你久不回来,让我出来看看。既然没事,咱们赶快回去吧。”他总觉得今日江望月带他和江梦月一起出来,别有意图。现在又像是故意把他们支开似的。   江梦月看看左右,那个卖绿豆冰糕的小摊贩已经走了。她有些为难,“可是我还没有买长姐要的绿豆冰糕啊。”   “我买了。”遇心扬了一下手中的纸包,“绿豆和红豆的都有,等候你就说是你买的,大小姐不会看出来的。”   江梦月的眼睛亮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纸包抱在怀里,“遇心你真好。” 第23章 依依   遇心离开房间之后,江望月又借口想吃茶点,支使玉寒下了楼。   房内一时只剩下了她一人。   这时旁边的墙壁动了一下,发出沉重的摩擦声,一个暗门从墙下巨大的古画之后出现。   林四爷推开古画,从中走出,“依依。”   “四爷?”江望月惊讶的站起来,“那个纸条真的是你写的?”   林四爷点头,“查到了些消息,我不放心他人,所以就亲自过来了。”   既如此,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江望月道,“是遇心的事?”   “对。我派去荆州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那边说荆州刺史宋冶还有个小儿子。只不过他小儿子在出生的时候,因为体弱多病,请了大师看命。那大师说他身子弱,不宜养在刺史府。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偏远的道观了。这么些年,一直没接回来。”   见他停顿了一下,江望月直接接话,“你的意思是,遇心就是荆州刺史的小儿子?”   “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我的人已经去道观查验了。”   江望月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如果遇心真的是荆州刺史小儿子的话,那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他是有预谋有计划地接近江家的。   他想为荆州刺史报仇。   不光是父亲,还有她和母亲弟弟,陈娇和江金钊江梦月,江家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目标。   “那怎么办,要告诉我爹吗?”江望月急道。   林四爷的表情顿了一下,遇心和周叔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查清楚,如果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那保不准背后就有他父亲林业的因素在。   万一这件事被江文知道,那自己和江家就变成了敌对的关系。他和依依之间,也必会变成敌人。   听到江望月的话,林四爷急忙反对,“不行!”   说完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林四爷又解释说,“我的意思是现在敌暗我明,遇心的背后说不定还有他人,告诉成明兄容易打草惊蛇。要不就等咱们这边查清楚了再告诉他,这样好一网打尽。”   江望月有些犹豫,“可是这样,遇心会不会对我娘还有阳阳他们下手啊?”   “不会的。”林四爷肯定地说,“遇心现在根基还不稳,他不会轻易动手的。而且江府内也有我的人在,她会保护你们的。”   想到早上给她送纸条的小丫环,和此时林四爷坚定的双眼,江望月点了点头,“好。”   林四爷心中松了口气。   可是看她信赖的目光,林四爷莫名的有些心虚。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又担心她以后在江府的状况,一时之间矛盾不已。   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鸣玉透过门缝朝里说道,“四爷,该走了。”   林四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小心他一些,有什么事就去找翠儿。她有功夫在,为人还算机警,你可以把她提到你身边。”   翠儿,就是早上那个小丫环。   “我知道,四爷不用担心。”江望月说道。   “嗯。再有别的消息,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的。你...”林四爷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走了。”   他说完,掠过古画,又进入了暗门。   暗门通往另一个房间,房内鸣玉正等着他,“四爷。”   林四爷的眼神沉了一下,他回头紧紧地盯着那个暗门,道,“回府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京都。”   鸣玉惊讶地看着他,“四爷?你要回去找大人?”   林四爷没有回答他的话,“去安排吧。”   看他面色不好,鸣玉也不敢再多问,应声之后回府开始准备。   每次他外出,行李都是韩妈和迎春收拾的。这次也不例外,等她们叠衣的功夫,鸣玉催道,“韩妈迎春,你们俩动作快一些,四爷这次有些着急。”   “着急着急,你就知道着急。”迎春不满道,“每次四爷去哪里,去多久,去干什么你都不说。这行李让我和娘怎么收拾嘛。”   看她张口就发火,鸣玉扬眉,悄悄把脚步挪到了一侧,“你闺女吃枪药了?”   韩妈点头,“早上出去给我买药,回来就这样了。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   “不应该啊,这太康城还有人敢惹这大名鼎鼎的迎春姑娘?”鸣玉摩挲着下巴,疑惑地道,“该不会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吧?”   她大龄未嫁,又是能近四爷身唯一的女人,说她是四爷的人吧,府里人都知道四爷从未碰过她。   说她不是四爷的女人,如今这情况,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再这样下去,四爷名声倒没有什么影响,在众人口中也不过是添了一道风流的名声而已。可对迎春来说,那影响的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韩妈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   迎春叠好包袱送到鸣玉的面前,“你们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这世道有些不公平罢了。”   “哪里不公平,比如呢?”鸣玉问道。   迎春噘了一下嘴,“就早上我去药铺啊,看到知府家的二小姐江梦月。你们知道她吧?”   鸣玉点头,八卦地说,“这谁不知道啊,整个太康城都传遍了,江大人娶江夫人的当年就养了外室,她生的大儿子比江小姐的年龄都大呢,啧啧,就前阵子他那外室带着一双儿女在知府门外哭诉这事,当天我要不是跟着四爷上清和寺了,那我肯定也得去瞧个热闹。”   “我说的不是这个,”迎春说道,“我见江二小姐也去药铺买药,那气势可嚣张跋扈了。想想上个月她还是一个外室的女儿,身份卑微低贱。现在摇身一变,竟成了知府家的小姐了。”   话音刚落,林四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江二小姐?江梦月?她去药铺买什么东西?”   迎春回道,“是露颜浓。”   江梦月昨晚被罚跪的事林四爷是知道的,买露颜浓回去估计也是为了消肿。林四爷没有多想,对鸣玉道,“走吧。”   ***   遇心和江梦月回来的时候,江望月已经带着玉寒下了听云茶楼的二楼。   江梦月把绿豆冰糕递给她,“长姐。我刚才去附近转了转,这是我买给阳阳的翡翠白玉糕,掌柜说也很好吃,长姐带回去给阳阳尝尝吧。”   遇心站在江梦月身后,静静地看着两人。   江望月一时有些不敢看两人,她示意玉寒接过,头也不抬地向前走,“多谢妹妹。我有些累了,回府吧。”   见她如此‘高傲’,连看也不看自己买的东西,江梦月掩在衣服下捏着药包的手,慢慢地攥紧。   回府的路程有些沉闷,几人像是各有心事一般,俱都沉默不言。   刚踏进江府的大门,江望月看到远处躲在角落里的翠儿,她想了一下,对玉寒道,“你去和娘说一声,我回来了,让她好放心。”   玉寒想着她们都进府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应声之后就去了江夫人的院子。   倒也真没什么事,江望月找理由打发走江梦月和遇心之后,一个人坐在了湖边的石头上吹风。   此时正值中午,就连微风都是暖的。   但江望月还是感觉到了肩上被人披了一件衣服,“小姐当心着凉。”   她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你就是翠儿?”   翠儿点头,“是,奴婢‘就是’翠儿。”   这话环绕在两人身边,也算是印证了林四爷的话。   江望月扬唇,“我身边还缺个大丫环,你可愿意过来?”   翠儿闻言,立刻朝她跪下,恭敬地说,“翠儿多谢小姐!”   江望月弯腰扶她起来,“在我身边不必客气。以后我们...说不定还要你多多照顾呢。”   翠儿摇摇头,“翠儿不敢,翠儿只是听命行事。”   看远处玉寒的身影渐近,江望月道,“以后要和玉寒好好相处。对了,我娘对丫环要求比较严格,翠儿这个名字你是不能用了,那你就从‘寒’字,改名叫岁寒吧。”   岁寒道,“是,多谢小姐赐名。”   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江望月好笑道,“都说让你不要这么客气了。你就看着玉寒如何做,你仿照就行。”   话音刚落,走到两人身边的玉寒讨巧道,“哟,小姐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啊?”   江望月瞥她一眼,“你之前不是还抱怨事情多,一个人忙不过来嘛。我给你找了个帮手,喏,叫岁寒。以后你要好好教她啊。”   玉寒挑眉,“果然还是小姐心疼我。小姐放心吧,我肯定好好教她,这样她早些学会,我也能轻松一些了。”   翠儿是府里原本就有的下人,在她和江望月刚来太康城的时候,翠儿就已经在了。江望月是大小姐,自然不用在意这些。但玉寒作为江望月的大丫环,心思自然仔细谨慎,可是早早的把府里各处的下人摸了个透彻。   这翠儿原先是院里花草房的,因为年纪小,长得又瘦弱,再加上性格迟钝,平时没少受其他人的不耐白眼。   不过好在,她够老实,够忠心。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入了小姐的眼,竟然让小姐直接提拔她为大丫环。   玉寒看看两人,心想应该是小姐一时心起吧,毕竟从茶楼出来,她就看出小姐的心情不太好。如果这翠儿能让小姐开心,提拔就提拔吧。   反正怎么提拔,也不会动摇她玉寒的地位。   收了岁寒之后,江望月的心情终于松了些许。就连晚上江旭阳过来找她玩时,江梦月过来掺和许久,她也没有在乎。   直到第二天上午,玉寒听到消息匆匆走进来,“小姐不好了,小公子脸上的伤口忽然发脓了!” 第24章 自乱阵脚   夜里睡得熟,江旭阳身边跟着的丫环嬷嬷们都没有发现,因为伤口处的痒意,在睡梦中江旭阳的手不自觉地抓了伤口出的痂。   直到早上丫环伺候江旭阳起床时,才发现他脸上早已结痂的伤口,又被他抓破了。   并且伤口处,隐隐的还在发脓,上面鲜红的血肉有部分已经被白色的脓液覆盖,变得极为吓人。   江夫人闻之极为担忧,已请了城里的大夫前来检查。   江望月赶过去的时候,大夫已经帮哭哭啼啼的江旭阳检查完伤口,“夫人小姐不用担心,小公子是伤口感染了,所以才发痒流脓的。只要控制住不让他再抓伤口,配上药很快就会好的。只是...小公子可能要受些苦了。”   江夫人忙问道,“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睡前他还好好的呢,怎么会感染呢。”   那大夫看看左右,小声说,“小公子脸上被人抹了一味药,和他伤口处原本抹的药相克,才会导致伤口发痒流脓的。”   江夫人的神色立刻冷漠了下来,“什么药?”   “此药名为露颜浓,是消肿的良药。但是却是伤药的克星。哪怕之后伤口用药康复,但中间也会受很多罪,更何况小公子年纪还很小,这中间...恐怕要受的苦会更多。”   江夫人闻言,掩下眸中的狠意,“我知道了,多谢大夫提醒。还要劳烦大夫开些药,让我儿少受些苦难。”   “夫人客气了,在下这就去写药方。夫人请留步。”那大夫说完,带着学童写了药方,又叮嘱熬药的丫环一些细节之后,就匆匆离去。   行至院门外,又看到一穿着粉衣娇俏的小姐向他们走来,“大夫请留步,我是府上的二小姐,想和您打听一下我弟弟的病情,他到底怎么了?”   江府江大人的外室带着一双儿女浩浩荡荡认亲的消息,早已流传了整个太康城。这大夫立刻就知道眼前这位二小姐,就是那个外室带来的女儿。   他年纪一大把,自然也能看出眼前这二小姐脸上很‘假’的关心。   只是又想到虽然她身份来的极为不堪,但到底还是知府家的二小姐,也不是他一介大夫能惹得起的,于是就把和江夫人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都告诉了江梦月。   说完看到江梦月脸上慌张的神情,这大夫也不敢多猜,带着学童迅速离开了江府。   留下江梦月一脸惊慌,她昨天是想给江旭阳下药来着,但是临到关键时候却退缩了。   她不敢。   毕竟上次江文护着江旭阳的样子还在眼前,她不敢这么快就对江旭阳下手。而且万一事发,自己下毒的事被江文查到的话,那她和娘,还有大哥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是现在,江旭阳却真的中毒了!   现在江梦月也不敢确定,他脸上的毒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如果要说在昨天她摸那露颜浓的药粉时,沾到了自己的指甲上,后来又落到了江旭阳的脸上,虽说有些牵强,但也说得过去。   江梦月有些慌,尤其是看到江文和陈娇听到消息,也匆忙赶过来时。   她悄悄挪动身体,藏到了路旁的树后,手上指甲紧紧地扣着树皮,就连指甲断了也没有发觉。   直到遇心出现在她眼前,江梦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的衣袖进了树后,“遇心怎么办,我可能害了江旭阳了!”   遇心有些意外她这么说。   昨晚看她临到关头竟然退缩了,他心中有些失望,就瞒着所有人把露颜浓洒在了江旭阳身边的丫环身上,想以此看能不能在那丫环和江旭阳接触时,把药粉沾到江旭阳的脸上。   没想到竟然成功了。一夜过去,江旭阳脸上的伤口真的溃烂了。   而且江梦月这个蠢货,还以为这件事是她自己做的。   真好,现在替罪羊也有了。   真是痛快!   遇心佯装不解,“二小姐你说什么啊,怎么会害了小公子啊?”   江梦月小声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这露颜浓就这么厉害吗,我就指甲缝里沾了一点,就让他的脸全烂了?”   “二小姐你怎么!”遇心表现的有些着急,又有些生气。   看他这样,江梦月一下子就慌了,整个人六神无主,“那怎么办啊遇心,我是不是闯了大祸了?完了完了,这下爹他也会生我的气了!怎么办,对了,我要去找我娘!”   “不能去!”遇心急道,“不能去!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二小姐不能告诉娇姨娘!”   “那怎么办啊?”   遇心站在原地思考片刻,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死不承认。只要二小姐不承认,并且别露出马脚,他们就查不到二小姐的身上!”   “对对对!我不能承认!”江梦月肯定道,“我现在不能去,我得回房间,我不能露馅!遇心,遇心你帮我!”   遇心点头,“二小姐你赶快回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最好别出来了。”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江梦月说完,低着头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看到远处走过来的两三丫环,遇心默默地笑了。   下一刻他又肃起表情,一脸担忧地向里走去。   江夫人听从大夫的话,和人一起拉住江旭阳的胳膊,不让他去挠。江旭阳忍不住脸上的痒意,又抓不到,只得愤愤地哭了出来。   不远处外厅里,听着儿子的尖叫哭声,江文的脸色越来越沉。   候在一边的陈娇看着他逐渐阴沉的神情,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等抹了大夫开的药膏之后,伤口处的痒意逐渐冰凉下来,江旭阳才哭着渐渐地睡了过去。   看他熟睡过去,江夫人松口气,这才发觉因为担心和惊怒,她的背上已出了一层冷汗。之前一直在担心江旭阳,她没有发觉,直到现在,江夫人才觉得背上黏糊潮湿,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肩膀。   “娘,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看着阳阳。”江望月道。   江夫人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你去歇着吧,等会再过来。”   江望月摇头,“不,我在这陪着你和弟弟。”   江夫人却向外看了一眼,透过屏风,两人可以看到陈娇正端着一杯茶,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江文的手边。江文却没接,他正担忧地望着里间。   江夫人收回目光,看着江望月,“回去吧,好好的看一看院子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江望月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想法。   她点点头,“是。”   她起身走到外间,看她出来,江文立刻站起来朝她走来,“依依,你弟弟怎么样了?”   江望月道,“刚哄睡了。娘怕他再抓,在一旁陪着呢。”   “那我进去看看。”江文说罢,直接朝里走了过去。   留下陈娇也想进去看看,可在江望月嘲讽的目光下,那脚步却是怎么都挪不动。她有些尴尬地朝江望月笑笑,“小姐这是回去吗?”   江望月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门外遇心正在候着,“小姐?”   江望月点头示意,“遇心,你在这等着,看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些再过来替娘。”   遇心正有此意,“是。”   今日是岁寒陪着江望月出来的。等出了遇心的视线,江望月道,“等会回了院子之后,你想办法去江梦月的房间里搜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好。小姐,”看她脸色发白,岁寒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江望月有些无力,只觉得心里烦躁的厉害。不过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不碍事,回去坐坐就行了。”   却没有坐成。   两人刚回到院子没多久,玉寒就进来禀报,“小姐,林府的迎春姑娘来了,说是找您说话。”   听到她的话,江望月有些奇怪,以为是岁寒私下和迎春联系了,便朝她看过去。   岁寒无声地摇摇头,示意此事和她无关。   江望月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接待外人,不过迎春身份特殊,她还是打起精神道,“去请吧,直接来我这里就好。”   玉寒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岁寒依旧等在原地。江望月道,“等会迎春过来,你找机会出去宣传一下。江梦月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她肯定会过来的。”   趁她房里没人,正是去搜查的好时机。   岁寒道,“好。”   迎春脚步匆匆,来的很是迅速。她面上带着焦急,来到房里之后看左右无他人,迎春直接道,“江小姐,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就想着过来和你说一声。”   见迎春的神情不似作假,江望月有些好奇,“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迎春道,“说出来还请您别怪。我今日上街碰到陈大夫,平时我和他比较熟悉,唠嗑的时候他就顺嘴说了小公子的症状。小公子脸上伤口发脓,是中了露颜浓吧?”   江望月虽是不喜那大夫随口就把阳阳的病情说出去,但看迎春是真的有事情,也没有计较,“是。”   “我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凑巧,还是我多想了。昨日我出去,在一家药铺碰到了府上的二小姐,当时看她买了一包药,我就好奇地问了下药铺里的人。听说二小姐买的,就是露颜浓!” 第25章 负荆请罪   江望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迎春也不是很确定,“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听说之前二小姐被江大人罚跪了,这露颜浓是治疗於肿的良药,说不定她是买来治膝盖的。”   江望月闻言冷笑一声,神色冰冷至极,“她最好是买来治膝盖的。”   看她这样子,恍惚之中,迎春好似看到了那个在指点江山的林四爷。   可惜江望月的表情只有一瞬。说完之后她又立刻换了神色,“迎春,你能帮我这个忙吗,帮我指证江梦月买露颜浓这件事?”   两人离得近,近到迎春几乎可以从江望月可怜祈求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她不自觉的就答应了,“好。”   见她答应,江望月激动地握住迎春的手,“谢谢你迎春,你真是帮了我的忙了。”   她的手温热细腻,像是四爷珍藏的那块冬暖夏凉的白脂玉一样,温暖人心。迎春有些害羞,她抿了一下唇,“小姐不必客气。”   江望月没注意这些,匆忙起身,“那迎春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母亲说。”   迎春道,“好,小姐不要着急,今日我就在这里等着,哪都不去。”   江望月满含谢意紧紧地握了一下迎春的手,然后起身去了江夫人的院子。   正好和陈娇相对而来。   看江望月朝自己走来,陈娇立刻后退到路边,等她过去之后才走到路中间。   回想方才江望月看向自己时,那目光中透露的一丝审视和厌憎,陈娇的心里越来越不安。   之前哪怕不喜他们的身份,江望月身为江家的大小姐,又是万众瞩目之所在,最起码看在身份上还会和陈娇等人保持明面上的和平。   可是现在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是带着针一样,恨不得把她扎碎。   想到这,陈娇的脚步也进了江梦月的房间。   江梦月正坐在房里惴惴不安地等着,看到陈娇进来,她起身慌张地叫了声,“娘。”   对于自己亲生的女儿,陈娇何其不了解她的性格。见状便知江梦月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她不可置信地问道,“别和我说小公子那事,是你做的。”   听到她明着询问实则肯定的语气,江梦月摇摇头,又点点头,一瞬间把遇心的叮嘱全都忘了个干净,快步走到她身边无助道,“娘,他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把露颜浓抹到指甲上了。我没想到那药这么厉害,就一点就把他脸上伤口全毁了。娘,怎么办,爹会不会打死我啊?”   陈娇气的伸手捶了她一下,无奈地道,“你个不省心的,早晚有一天得害死我和你哥!”   “我哥我哥我哥,你就知道我哥!”   江梦月害怕极了,听她又偏心江金钊,这会儿什么也不管,只想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她哭着说,“从小你就疼我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明明我也是你的孩子,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却从来都不替我考虑!你一点都不公平!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偏心,是你害的我!”   她哭诉着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只有爹疼我。可爹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他更疼的是另一个女儿,你们都不喜欢我!既然这样,那我就把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消失,这样你们就只有我了,就都会疼我喜欢我了!”   话音刚落,江梦月的脸上就重重地挨了陈娇的一巴掌。   她被打懵了,脑袋里嗡嗡的响,耳边还重复着陈娇无法抑制的怒气,“你个混账!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可是看到江梦月嘴角流出的血迹,陈娇又有些不忍,她咬牙解释道,“你以为他们出事了,你爹和我们就能独善其身了?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要是真这么容易,你爹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敢接咱们进府?还不是因为柳家如今正盛,要是柳萱儿和江望月她们出了事,你爹的官位也坐到头了,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还疼你?他气得都恨不得杀了你。”   这几日江文和她细细地分析了如今的局势,陈娇也算略微明白了些。   知道自己带着孩子贸然进府已经给江文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她自己一直都谨言慎行,在江夫人和江望月面前伏低做小,期待她们能容纳自己和孩子们。   可眼前这个臭丫头,不说帮自己,竟然还在后面扯后腿,一切努力全都白费,这让她怎么能不气。   被陈娇打了一巴掌,又听她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江梦月也逐渐的清醒过来。   她顶着被打肿的脸,哭着问,“娘,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爹会对我失望的,他会杀了我吗?娘你救我啊,我不想死啊娘。”   看着她脸上的血印,陈娇心疼极了。   她有些懊悔自己下手太重,又不停地安抚她,“没事啊,别着急,让娘想想办法。娘来想办法,别害怕。”   她虽是如此劝江梦月,但其实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房内安静下来,此时屋外猛然出现的,树枝被踩断的‘咔吱’声就特别明显的出现在了她们的耳边。   陈娇立刻警戒地喝道,“谁在外面!”   而房外隐藏着的岁寒心惊胆战地缩着身子,她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努力不发出一丝声音,把自己隐藏在茂密的花丛里。   不远处陈娇已经打开门,慢慢地走了出来,正一点点地检查着院内所有的隐蔽处。   她和岁寒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下一瞬,她就要发现岁寒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遇心向里走了过来,“娇姨娘。”   看到是他,陈娇警惕心顿生,“你怎么在这?”   遇心道,“进去说吧,有些事情在外面说不方便。”   陈娇有些犹豫,门内江梦月见她迟迟不归,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开口劝道,“娘,让遇心进来吧,他能给咱们想办法。”   陈娇看着两人,质问江梦月,“露颜浓的事,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江梦月小心翼翼地看了遇心一眼,正欲说话,却被遇心抢先,“娇姨娘这是在怀疑我咯?”   “难道不是吗?”陈娇反问道。   遇心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旁边的花丛,侧身挡住了它们,“既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恕我无法奉陪了。”   “别!”江梦月慌忙拉住他,“别走啊遇心。娘,你别说话了!”   陈娇直直地盯着遇心,一动未动。   两人针锋相对之中,最后还是她败了下来。陈娇叹口气,转身进了房间。   而在三人没注意的时候,玉寒在花丛灌木的掩饰下,悄悄地出了院子,问清楚江望月的所在地之后,直接向江夫人的房间走去。   房内江望月已经把迎春的话全部告诉了江夫人。   江夫人面色沉沉,在岁寒跑进来的时候,双眼蓦然抬起,不耐地直视着她。   岁寒被她突然发起的气势吓了一跳,悄悄地走到了江望月的一侧,把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小姐,他们现在在二小姐的房间里商量事情呢。”   江望月闻言,转头看着江夫人,“娘?”   江夫人猛然坐了起来,“都跟我走!”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向外走去,刚到院门,众人就看到陈娇手举荆条,跪在了院门口。看到她们,陈娇痛哭道,“妾身犯了大罪,求夫人严惩!” 第26章 有救了   三人刚走进房间,江梦月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遇心,咱们该怎么办呀,夫人会不会查到我身上?”   遇心看了陈娇一眼,道,“事到如今,我觉得还是不要等到夫人查过来了。”   “你什么意思?”陈娇轻蔑地问道,“不让她查,难道还要月儿主动去和夫人说,是她下毒害了小公子?”   遇心道,“对,主动。但不是二小姐,而是夫人您去。”   “我去?你什么意思?”   遇心反问道,“难道您想让二小姐还未出阁,就背上残害幼弟的名声吗?她还这么小,如果传出去,她这辈子就完了。”   江梦月闻言,害怕地看向陈娇,“娘?”   看着女儿眼中的无助和怯意,陈娇只思考了片刻,“行,我去!我跟着你爹快二十年,小公子也没出什么事,想来他最多惩治我一下,也出不了什么事。”   她认为江夫人不敢动自己,但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看到陈娇手执荆条,江夫人面色未变,“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她身后立刻涌出来三个粗壮妇人,手拿着绳子朝陈娇走去。   陈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跪着向后挪去,“夫,夫人。老爷不在,您不能动我!”   江夫人闻言冷笑一声,“不能动?那就看看江文不在,我能不能动你!还等什么,给我绑起来!”   那三妇人闻言,立刻把陈娇捆了起来。   陈娇挣扎不得,大声喊叫起来,“你们都给我滚,别碰我!等老爷回来了,绝对饶不了你们!都放开我!”   此番喊叫,引来了不远处正躲着的江梦月和江金钊两人。   看到母亲的惨状,江金钊气的就要冲上去,却被江梦月拦住,“哥别急,再等等。娘让咱们先忍着。”   这时陈娇被其中的一个妇人推了一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江金钊怒气,双眼发红,他挥开江梦月的手,“忍你娘个头!”   他跑过去,推开了围在陈娇旁边的妇人,“都给我滚!别碰我娘!”   他长得高,力气又大,那三个妇人被他狠狠一推,几乎全都摔在了地上。   江金钊解开陈娇身上的绳子,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江夫人。   一边蹲着跪着,一边站着,上下的高度让双方的气势顿现。   面对他的眼神,江夫人不为所动,“好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可真是精彩。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儿子呢,他现在在做什么?他现在是否在受苦难?”   江金钊早已从江梦月的口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他质问道,“不就是伤口流脓了嘛,又不是治不好,他受点苦怎么了,我娘已经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金钊!”陈娇拉了他一下,劝道,“你给我闭嘴。”   江金钊的注意力被陈娇吸引了一下。趁着这个时间,江夫人快走两步上前,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江金钊的身上。   “我还想怎么样?我能让你们进府,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在这里不学着你老娘夹着尾巴好好做人,竟然还敢害我的儿子!”   江金钊被她踢懵了,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的手狠狠地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直接朝江夫人的方向撒过去。然后在她转头躲避的时候,他起身朝她扑了过去,“贱人!竟然敢踢我!老子杀了你!”   江夫人被他推倒,身边人立刻上前拉开两人。眼看江金钊被欺负,陈娇也顾不得其它,叫嚣着冲进了团战。   双方人群拥挤乱成一团,也不知是谁推了一下,江夫人身体失控,摔在了一旁灌木丛旁的石块上。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江望月呆呆地看着江夫人,立刻蹲下来去扶她,“娘?”   她的手静静地托着江夫人的脑袋,手心湿润温热,江望月僵硬地抽出手,分散的手指间,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向下流着。   “娘!”   江望月怒然哀嚎一声,向周围喊道,“快去叫大夫!”   人群散开,穿过她们的身影,江望月看着被陈娇拉住的江金钊,怒然喝道,“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一时之间,江家大小姐的威严尽现。   赶来的下人小厮们,直接团团围住了陈娇和江金钊。   躲在暗处的江梦月看着这一切,她想和哥哥一样冲过去保护母亲,想去反抗江夫人和江望月,想勇敢地挡在母亲和哥哥的前面。   可她不敢。   她害怕。   她怕疼,怕受苦,怕肮脏困难的环境,怕狼狈地倒在众人的眼前。   她退缩了。   江梦月藏在树后,哭着蹲了下来。   余光之中,她看到不远处静静地站着的遇心。听着眼前糟乱热闹的人群,他笑的得意,放肆,又嚣张。   他是故意的。   她们之间越是不满憎恨厌恶,他越是开心愉悦。   众人逐渐散去,周围也开始安静下来。江望月顾不得其它,让人抬着江夫人回了房间,又急忙催着大夫过来。   江夫人一直昏迷未醒来。   接到消息的江文从官衙疾速赶回来,又带来了太康城最好的两位大夫。   江夫人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只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到现在几乎双唇也没有了一丝血色。   两位大夫检查了伤势,又私下商量了一番,才决定下笔开出药方,“大人,小姐,夫人流血过多,才导致神智迷乱醒不过来的。等喝了药再休养一段时间,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江望月放了心,“谢谢大夫。”   “江小姐不必客气。老朽和陈大夫会留在这里,等夫人醒来再离去。只是夫人身边,还需要一位贴身照顾之人。今夜很是关键,一定要仔细观察夫人的情形。”   “我来吧。”江望月道,“玉寒,你去看着熬药。”   两位大夫和玉寒相继离开,房内只剩下江文和江望月,以及还在昏迷的江夫人。   江望月看了江文一眼,“爹还有事吧,去忙吧。娘有我在这里就行。”   江文担忧地看着江夫人,“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萱儿醒来。”   看着他神情的样子,江望月冷蔑地笑了下,“不用。爹还是用你断案的心思,去查查娘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吧。”   江文有些尴尬,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又恢复原状,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还查吗?”   “当然要查了,为什么不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爹到时候可要大公无私,不得徇情啊。”江望月道。   江文没再说话,他知道现在夫人还在昏迷着,望月的情绪不太好。因为是娇娇和金钊的原因,她现在肯定记恨着自己,“好,那我先出去看着。有什么事你随时让人去叫我。”   江望月没搭话,面色冷硬,转身坐在了江夫人的床前。   当夜她亲自守在江夫人的床前,一夜安稳,江夫人没有发热呓语,伤口也没有复发流血。   但江望月始终都没有松口气。   因为接连灌了三次药下去,江夫人一直都没有醒来。   两位大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脉搏都把了好多次,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复。   到最后还是江望月无法忍耐,“有话您就直说,我娘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其中的陈大夫犹豫片刻,谨慎地说道,“小姐,老朽已经检查过夫人的身体和脉搏,完全没有问题。至于她醒不过来的原因,老朽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   陈大夫说,“怀疑夫人是得了离魂之症了。可能是在事发的时候,她情绪有了比较大的波动,让她失望伤心至极。所以在潜意识里,她才不愿意醒来,不想面对现实。”   江望月愣了一下,她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扭头看着床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江夫人,垂眸冷静了一下。再抬头时,依旧是那个高贵沉静的江大小姐。她朝陈大夫问道,“那要怎么治?”   陈大夫道,“要想治疗失魂之症,其它还好说,唯有药引难寻。此药名为聚魂草,极为珍贵。现如今整个太康城里,只有林家四爷藏有此药。” 第27章 挑明心思   江望月和陈大夫打听好聚魂草是唯一能救醒母亲的药之后,直接去了林府求药。   可四爷此时却不在府。   门内的鸣玉有些为难,“四爷去京都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江小姐要是不着急的话,就先回去等着吧。等四爷一回来,属下就把您过来的事告诉四爷。”   江望月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甘心。   太康城距离京都有数百里,林四爷这一来一回,中间还要办事情。等他回来的话,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她解释说,“实不相瞒鸣玉,是我母亲患了病,现在昏迷不醒。大夫说她的病唯有聚魂草才可以救治。听说四爷珍藏的有此药,我才过来求药的。还请你行个方便。”   “这...”鸣玉不知该如何处理。四爷看重江家和江小姐的程度,鸣玉是知道的。但聚魂草又是很珍贵的东西,他实在是没有权利给。   “要不这样吧江小姐,您先回府等着。我现在就把这件事飞鸽传书给四爷。等他看到了,很快就会回复的。聚魂草是四爷的珍藏,请您恕罪,我实在是...”   江望月也理解他的难为,她朝鸣玉正式地拜了一礼,“那就麻烦你了,鸣玉。如果四爷有回信,请务必第一时间让人告诉我。”   “江小姐您不用客气。那我派人送您回去?”   江望月摇头,“不用了,我想走走。你忙着吧,不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向远处走去。   哪怕神色憔悴,状态枯槁,但她的背影依旧身姿绰约,一举一动之间满是世家子女的贵气。   看着她慢慢地走远,再加上最近在四爷身上发生的事情,鸣玉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不,不可能。   鸣玉拍拍自己的脸醒神,他绝对是昏了头了,怎么会生出四爷对江小姐有意的想法!这两人不说年龄上的差别,光是四爷和江大人结拜成义兄弟,两人的辈分在这里,就不容许此事的发生。   四爷绝对是因为江大人的关系,才会这么关注江家的事的。   绝对是!   可是他跟着四爷闯南走北这么些年,都没有见过如江小姐一般的美人。四爷要是动心的话,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像他家四爷这样英勇睿智的人,也只有江小姐这样身份家世气质的人,才能配得上。   鸣玉的脑海里一时闪过各式的想法,他哭丧着脸,提笔给林四爷写了封信。   飞鸽传书,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此信就送到了已行至半路的林四爷的手上。   从收到信到快马加鞭的回到太康城,也不过半天的时间。   此时已经入夜,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骑马回到了林府。   他本想着直接去江府的,可想到聚魂草还在林府,便转了弯,准备先回府里拿了药,再去江府给江望月送过去。   看到他如此迅速就回来了,就连身上的风尘仆仆都来不及洗去,拿着药就想向外走,鸣玉此刻已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他大着胆子拦下四爷,“四爷,现在不能走。”   林四爷看他一眼,“赶紧让开。”   鸣玉张开双手挡在门边,面对威赫的四爷,他完全不怯,“四爷为何这么着急,还把聚魂草全都拿出来送给江小姐?”   看出他有话要说,林四爷有些不耐,“有事就说,别拐弯抹角的。”   鸣玉直接道,“四爷帮江家,恐怕不是看在江大人的面子上吧?”   林四爷本没在意他的话,闻言面上一惊,直直地朝鸣玉看过去。   果然!   如果说方才鸣玉心中还有些许确幸,那现在几乎肯定,他道,“四爷是为了江小姐!您对江小姐有想法,是不是?”   被他这么突然和直接地说中心事,林四爷顿时恼羞成怒,“闭嘴!再胡言乱语传出去辱了依依的名声,我饶不了你。”   鸣玉道,“四爷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我。四爷既然有这个想法,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   说完看到林四爷疑惑的目光,鸣玉道,“让江小姐亲自过来求药。这样对她来说,四爷可是有救命的恩人。这样以后万一林大人利用遇心扰乱江家的做法暴露了,江小姐也不好怪到四爷身上。”   林四爷审视地看着鸣玉,最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想让依依为难。”   鸣玉怒其不争,直接下了猛药,“那您不顾众议独身到现在,一直不娶妻生子,不就是在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吗?现在这个人出现了,难道您真的甘心江小姐嫁给别人?让她和别的男人圆房,给别的男人生孩子?”   林四爷也不知是听到了哪一句,瞬间气的涨红了脸。他抬脚朝鸣玉踢过去,暴怒道,“给我闭嘴!”   鸣玉被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身子一下没扶好,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不过他丝毫没有在意,依旧直直地盯着林四爷,继续劝道,“您在顾虑些什么?身份?地位?还是年龄?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这次对江小姐有恩,等以后您摊牌了,念在此次送药,江小姐也会慎重考虑您的话的。而且她能被您看上,不也就证明她不是那种世俗之人吗。”   一连串的话,上下左右紧紧地围绕在林四爷的耳边,压得他胸膛上下起伏,一双眼睛慌乱不安却又期待地顾着左右。   鸣玉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今天我都打听清楚了,也找大夫问过了,江夫人不碍事,等半个时辰完全不是问题。四爷,这林府以后能不能有女主人,就在今晚了。您在这等着,我现在就派人告诉江小姐,说您回来了。”   说完,他等了四爷一瞬。见他没有拒绝,鸣玉这才放心地跑走了。   听着他‘噔噔’的脚步声跑远,林四爷的手轻微颤抖着,扶着门框慢慢向里挪。   胸中那颗心脏还在激烈地叫嚣着,仿佛它体内一直压抑的情感,有了爆发的机会。   林四爷拼命告诉自己,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趁火打劫,是可耻的。   往日美名在外,潇洒恣意,善良温和的林四爷最不屑做这样的事情了。   可是他真的不想再等了。   她不是别人,是他寻了十多年都不得见,是他每夜的梦里都出现的依依啊。   天色逐渐变得浓厚,遮天蔽日的黑夜开始降临在太康城。林四爷坐在客厅的主座上,房门紧闭着,屋内却一盏灯都没有点。   江望月来的很快。   鸣玉带着她停在房门外,把手里的灯递给了她,“江小姐,我们四爷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说完,他带着其他下人,立刻离开了院子。   远处夜风呜呜地刮着,掀起了江望月的帷帽帘子。冰凉的纱布拂在江望月的脸上,让她的神智渐渐清明。   她抬手轻轻地敲了下房门。   房内一片静默,好像无人在一样。   她不死心地又敲了两下。   等了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林四爷略带疲惫的脸色映入她的眼前。   灯光朦胧,照着两人的周边。看到他,江望月只觉得满腹的心思和委屈再也忍不住,她的眼立刻就红了,语带哽咽和亲近,“小叔叔。” 第28章 委屈   听她话里的泪意, 林四爷的心都要碎了。   他抬手想拭去她眼角的泪。   可是触到她信赖单纯的目光,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进来说吧。”他的嘴张了张,到最后, 也只能这么说。   房内被他重新燃了灯,待她安稳地坐下之后,林四爷才问道, “嫂夫人怎么样了?”   江望月低着头, 声音略带些哭涩的嘶哑,“还好, 就是一直不醒。”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江府父亲面前, 旭阳面前,下人丫环面前,她一直都坚强地应对着。   可是看着林四爷满含关怀的眼睛,她的情绪就再也忍不住, 只委屈地想哭,想发泄, 想把一切都交给他, 然后什么也不管地躲在他的身后。   江望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么荒唐的想法, 她之前明明是想利用林四爷的人脉, 好查明遇心的身份的。   不过此时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抬起头朝林四爷说,“今天我过来是有件事想求您, 四爷,听说您收藏的有聚魂草, 不知可否给我一些。我母亲的病很是需要聚魂草当药引。”   看她眼中的可怜和祈求, 林四爷空口咽了下喉咙, 心中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道,“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声音发沉,似是在妥协,又像是在认命。   很快,他去而复返,手中拿过一个药包放到了江望月手边的桌子上,“这是我全部的聚魂草,你赶紧带回去吧。如果不够的话,你再和我说,我再从其它地方调过来一些。”   江望月想伸手去拿那个药包。   可是手指伸出,放到药包上时她却停顿了一下。   从陈大夫和鸣玉的口中,她知道聚魂草是何其珍贵的药草。   可是只听她一言,林四爷就拿出了他的全部收藏。   她直接抬头看向林四爷。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让林四爷眼中的情谊来不及隐藏,全部进入了她的目光中。   哪怕之前已经有了怀疑,也做好了准备,但江望月此时仍有些震惊,“小,小叔叔。”   突如其来的称呼犹如一场冰冷的大雨,浇灭了林四爷心中火热的情愫。   他转过头移开目光,“你母亲还在等着呢,快回去吧。”   江望月的眼神闪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拿过药包向外走了出去。   ***   有了聚魂草在,江夫人的病情很快有了好转。   次日清晨,在江望月趴在她床边睡着的时候,江夫人的双眼慢慢的睁开了。   看到江望月眼下的乌青,江夫人满眼疼惜。她知道自己昏迷这几日,一切大事小事都压在了女儿的身上,定是累着她了。   许是感觉到江夫人的目光,江望月迷蒙着醒来。   看到江夫人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江望月不可置信地叫了声,“娘?”   江夫人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傻孩子,娘没事了。”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双眼清明,隐隐的还透露出一丝光亮,江望月知道,母亲是真的没事了。   念及此,江望月瘪了下嘴,眼中的泪直接流了下来,“娘!”   她手中紧紧地攥着江夫人身上的锦被,整个人扑到了江夫人的怀里,哭得不可抑制。   江夫人没有劝她,只轻拍着江望月的肩背,不住的安抚她,“没事了啊,我的依依,娘回来了。”   门外候着的玉寒岁寒两人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进来。待看清她们,两人相视一笑,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江望月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止住泪意。看到母亲眼中的调笑,江望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撒娇地叫道,“娘~”   江夫人好笑地擦掉她脸颊处一滴晶莹透明的泪,哄劝道,“好了,快去洗洗。等会被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江望月皱了皱鼻子,不依地撒娇道,“娘嫌弃依依。”   江夫人轻抚了下江望月的脸,“竟说胡话,娘怎么会嫌弃依依。你是娘的女儿,无论什么样娘都不会嫌弃依依的。”   “这还差不多~”江望月歪头用脸蹭着她的手,不舍地道,“那娘先休息,我去给您准备些饭食。”   “好。”   ***   用完早餐之后,江夫人就打发江望月回房休息。   而她收拾整顿好自己,专心地等着江文的‘交待’。   两日未睡安稳,江望月的精神有些迟钝。明明大脑是混沌迷茫的,可是她的眼睛却是极其清醒,没有丝毫的睡意。   几乎她一闭眼,都能想到昨夜里,林四爷看向她时的眼神。   深情,痛苦,为难,郁结,羁绊。   每一个,都让江望月不解。   她躺在床上翻了翻身,低叹口气。不管怎样,四爷能拿出聚魂草给她,那就相当于救了她的命。   这恩,她必须要还。   屋内值守的丫环是岁寒,江望月掀开被子起身,“岁寒,四爷那边有消息传给我吗?”   岁寒摇摇头。   江望月拢着被子坐在床上,“岁寒,你认识四爷多久了?”   看她似乎有话要说,岁寒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大概有十多年了吧,四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本来我一直在林家的花草房里,后来听说这里招人,四爷就安排我来了。”   “有这么久了啊。”江望月喃喃地道,“听说四爷今年三十多岁了?那他为何一直没娶妻啊?”   岁寒道,“三十一岁了。下个月十二就是四爷的生辰。至于为何没娶妻,这点大家都不知道。听府里的老人说,四爷少年时期从京都来到这里,吃了很多苦,生意才慢慢做起来的。而且啊,大家都说四爷背景很神秘,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呢。”   下个月过生辰啊,江望月的眼皮动了一下,“那你觉得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岁寒低头笑了笑,崇拜地说,“自然是太康城里最厉害最善良的人。”   江望月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好了,这两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也躺一会儿。”   岁寒服侍她躺下,又掖好被子,才小心地退出了房间。   而被两人议论的林四爷,此时正坐在书房的圈椅里,手拿着从京都林府寄来的书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又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   信是他大哥林怀远寄来的。   林怀远在上次的官员调任中升到了太史院的院正之位。而之前林四爷联系的在吏部的好友,曾是林怀远的手下。自然的,他打听江文升迁的事情,也被好友告诉给了林怀远。   信中林怀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周叔的事情是林怀远自己一手安排的,因为林四爷少年离家,和家中的关系一直很僵持,家里长辈们担心他,林怀远才安排周叔隐瞒身份藏在林府,这样万一林四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林怀远和林家也能及时知道好帮上忙。   但是关于江文的升迁是否和举报荆州刺史宋冶行贿受贿有关,以及宋冶的小儿子是否去了太康城,林怀远一概不知,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林四爷叹口气,手里紧紧地捏着信纸,身子则像是失力一般,软软的倚在了圈椅上。   他和林家人的关系不好,家里的兄弟们也不例外。但这大哥林怀远的脾性自己还是了解的。他被林业教的固执腐朽,做事刻板,平时最不屑的就是撒谎骗人。   所以林怀远的话,林四爷信的有九分。   如此看来,周叔的背后应该另有隐情。想到这里,林四爷张口喊道,“鸣玉,进来。”   鸣玉一直守在房外,闻言立刻转身推门进去,“四爷。”   林四爷问道,“上次周叔的话怎么说的,可都问完了?”   鸣玉有些不解他突然的问话,但还是答道,“都问完了。他坚持说自己是受了林大人的命令。”   林四爷思忖片刻,如果不是林怀远的话,那想必真的和林业有关了。   “上次‘送’周叔回去,林业什么反应?”他问道。   鸣玉仔细地想了一下,“没有任何异常。大人只让人把周叔带回府里,然后就去上朝了。其他什么也没说。”   想来也对,林业那个老狐狸,是不会轻易在外失态的。   送周叔回去,他也没指望能改变林业什么,不过是暗中警告一番,让他稍微收敛一些罢了。   “春雷那边回信了吗,道观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目前还没有线索。”鸣玉道。   林四爷有些着急,但想着此事要查明也不会那么容易。遇心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那他身后的那些事估计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   要查出点什么,应该很费时间和精力。   “让春雷仔细点,别被人发觉了。”林四爷安排道。   鸣玉点头,“是。春雷办事一向是最稳妥的,四爷您放心吧。”   “但愿如此吧。”   ***   江府的情形,在江夫人醒来之后,逐渐恢复了热闹。   先是江旭阳脸上伤口中毒发脓,后是江夫人被推摔倒险些失命。两事并重,这让江文不得不重视起来,连番审问陈娇和江金钊两人。   而此时被关在房间里的江梦月则急的团团转。走投无路之间,她忽然想起了夫人昏倒时,遇心脸上那个奇怪的笑容。   之前她偷听到遇心和娘的对话,知道遇心此番作为,是为了报复江夫人和江望月。   可是现在却连累了她娘和哥哥,想来想去江梦月还是觉得这件事遇心必须负责。最起码也要帮助她把娘和哥哥救出来。   想到这里,江梦月看房门口有人把守,但到底江文和府里众人还念及她是二小姐,把守并不严格。   她不费任何力气,就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遇心的房间就在她的斜对面,她避开众人,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遇心正坐在书案前看书,眼睛余光看到她进来,头也不抬,冷淡地道,“不知二小姐找我何事?”   江梦月在他面前站定,俯视着他高傲地说,“遇心,你帮我把娘和哥救出来。现在爹还关着他们呢。”   遇心挑眉,“哦?为何呢?”   “因为我知道你进府的目的!”江梦月自信地道,“你和我娘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费尽心机接近长姐,其实是别有目的的对不对!你是为了报复夫人和长姐!”   遇心翻书的手顿了一下,又立刻恢复正常。他也不装了,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那又如何,如果露颜浓的事情败露出去,你以为还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吗?”   说完他满意地看到江梦月的脸色僵了一下,又继续道,“娇姨娘甘心替你顶嘴,你可不要让她的牺牲白费才好。”   “再说,”遇心看着她的神色,慢条斯理地道,“让江望月和柳萱儿倒霉,不也是你期望看到的吗?”   “可是我没想牵连到娘和哥哥!”江梦月怒道。   “怎么会是‘牵连’呢,毕竟小公子也没有什么大碍,柳萱儿如今也醒了,大人不过是对娇姨娘和大公子小惩大诫罢了。过两日就会放出来的。”   被他说服,江梦月‘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可我还是觉得太便宜她们了。你看长姐,她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遇心的眼神闪了一下,静静地说,“既然这样,那就想个办法,趁乱让她‘出点事’吧。”   江梦月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我娘和哥哥受了这么多的罪,一定要让长姐也好好的吃点亏才行。”   “那就找她最在乎的事情下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击中。”   “对。”江梦月点点头,有些发愁,“可是她最在乎的是什么,旭阳吗,还是夫人?难道是她大小姐的身份和地位?”   遇心看了她一眼,冷飘飘的道,“女子最在乎的,自然是关于自身的。”   “名节!”江梦月瞬间答道。   对啊,堂堂江府大小姐,如果在婚前失了名节,那传出去可要笑掉大牙了。到时候别说嫁出去,恐怕就连江府,她都待不下去。   不过此事要好好的筹谋一下,别因为这件事,再影响了自己的名声。 第29章 求婚   听到江梦月的回答, 遇心暗笑,“那就静候二小姐的佳音了。”   “那可不行,”江梦月当机立断地回道。   前面的事情都没把遇心牵扯进来, 那这件事就绝对要让遇心也参与。这样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遇心想独善其身都不行。   江梦月道,“兹事体大, 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办成嘛。这事还要遇心你帮忙才行。”   遇心看她一下, 只见她眼中的算计明晃晃的冒出来,让他直觉恶心。   他道, “二小姐想让遇心怎么做?”   “失名节,总得有个男人吧。这江府把守这么严, 我去哪给长姐找个男人。遇心你又是被她从外面‘救’回来的,此事由你去做,合情合理,再合适不过了。”   遇心闻言冷笑一声, “二小姐思虑倒是周全,遇心甘拜下风。”   他这话听着是夸奖, 但江梦月却从他的‘咬牙切齿’中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不过她却没有计较, “我也舍不得让你去啊, 可现在不是没办法嘛。再说事情要是办成了, 你也不亏。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回去,免得被下人们发现我溜出来, 回头再告诉爹就不好了。等我弄到了药,再过来和你说。”   看她蹑手蹑脚的关门离开, 遇心讽刺地扬起一侧唇角。   都是蠢货, 看来过不了多久, 他就完全可以把江家拿下了。   他呼口气,目光慢慢地转向窗外,转而变得哀痛悲怜起来。   江文为了一己私利害了宋家二十余口,自己也是因为从小养在外面才逃过此祸。现在倒好,他的亲人死的死伤的伤,流落在大魏的各个地方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这江文倒好,升官发财,儿女齐全,受百姓们的拥护,倒是春风得意。   遇心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阴狠起来。   江文从宋家身上得到的东西,他必须让江文再一点点的还回来!   脑中想着这件事,遇心的左手拇指不自觉的轻柔着食指指根的位置。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那里原本有一个扳指在。   只可惜此时却一片空荡荡的,指根处的皮肤因为常年藏在扳指下不见阳光,而隐隐的有些发白。   遇心看着那片白,眼前忽然回到了清和寺的那天。   江文有两个儿子,先不说身份如何,就江金钊那个德行,这辈子登不上大雅之堂,算是没救了。   唯有江旭阳还没有长成,不过从江望月身上来看,江夫人教育孩子还是很上心的。再加上她娘家柳家在京都和朝中的势力在,这江旭阳以后长大了,难免会成为一个栋梁之才。   他绝不允许江文的后代有出息,再养成大患。   所以在清和寺的后山,他把江旭阳打晕,装进麻袋里扔到了北门不远处的深沟里。   可惜了,可惜江旭阳福大命大,那么深的沟,他竟然只受了皮外之伤。   还有江夫人,脑袋磕上石头都流了那么多的血,昏迷了这么多天竟然也捡回了一条命!   上天真是不公平!   遇心狠狠地捶了一下书桌,为什么江文这个背地里给同僚插刀的阴险小人,能得到上天的福佑!   还有林四爷那样的大人物拿出聚魂草来帮他!   想到林四爷,遇心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他实在是没想到会有人看到清和寺后山他扔江旭阳的事情。还是接到了别人暗中报信,他才知道此事已经被那个小和尚告诉给了林四爷。   而且,他还捡走了自己的扳指!   不过好在,知道他身份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即便是林四爷派人去荆州查探,估计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哪怕这样,他也是不想放过那个小和尚。于是他偷溜出去,藏在小和尚的背后,趁他不注意偷袭杀死了他。   一刀毙命,他很久没尝过杀人的滋味了,猛然下手,还有些手生。但是手中那把匕首够锋利,哪怕自己分了心,那小和尚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后来他拖着小和尚的尸体,把他藏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也不知道被人发现了没有。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知府报案,恐怕还没人发现吧。   想到这,遇心的手不自觉的又摸了下左手食指指根的位置,只觉得空空的极为不习惯。扳指在林四爷手里,始终是个隐患。看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尽快把江家解决为好。   遇心站起身向外走,江梦月那个笨蛋被关在房间里,等她弄到要迷惑江望月,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这件事,还是得他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他刚走到门边,就看到江望月头戴帷帽,带着玉寒和岁寒向外走。   那两个丫头手里还提着不少包装精美的礼盒,看样子像是要出府拜访某位大人物。她来太康城的时间不大,也并没有什么关系非常好,并且地位高到需要她亲自这么做的人。   唯有...林府的林四爷,和那个叫迎春的姑娘。   遇心猜的没错,江望月就是要去林府。   她趁着这段时间冷静了许多,想着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林四爷既然愿意倾尽所有拿出了聚魂草,她就必须亲自上门答谢他。   能坐到如今的地位,想来林四爷也是一个有故事有过去的人。关于他和自己的事情,他如果不愿意说的话,那她也不强求。今日这趟就算名义上的道谢,待往后她也会尽量减少和他的联系,剩下的就交给爹去处理。   她心中是这样打算的,见面之前甚至都在心里打好了草稿。   可是见到林四爷的时候,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看到他憔悴的面容,看到他强撑着身体的样子,江望月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叔叔,你身体怎么了?”她关心地问道。   林四爷摇摇头,“前几日吹了冷风,老毛病犯了,不碍事,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呢依依,嫂夫人的身体都好了吧?”   “都好了,现在也能下床走动了。今日我过来,就是为了答谢小叔叔的救命之恩的。我...知道小叔叔这里什么也不缺,这些薄礼还希望小叔叔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呢,”林四爷虚弱地笑笑,“你送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我怎会嫌弃。”   旁边鸣玉有心不忍,插嘴道,“四爷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江小姐要是有心的话,就给四爷送些吃食也好。送这些冷冰冰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鸣玉!”林四爷厉声斥道,“不许多嘴。”   鸣玉噘着嘴,有些不甘地退到了他的身后。   江望月见状,岔开话题,“正好前阵子我跟着母亲学着做糕点,最近没做手还有些痒了。不知道四爷能否借个厨房给我,让我练练手?”   “当然能当然能,”鸣玉立刻抢在林四爷前面答话,“江小姐随我这边来吧,我们林府的厨房特别大,各种食材应有尽有,江小姐随便做,做什么都行。”   江望月立刻起身,跟着他向外走,“那好啊,谢谢鸣玉。”   “江小姐不必客气,咱们走吧。”   看他们话语之间就走出了房外,丝毫没有顾忌他的想法,林四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劝他们,而是靠在椅背上,耐心地等着江望月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江望月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走了进去,“让小叔叔久等了,这是我做的白玉糕和荷花酥。不过听鸣玉说小叔叔已经多日未用餐了,直接吃这些糕点可能对胃不好,所以就下了碗阳春面。小叔叔尝尝看吧。”   白玉糕洁白如玉,状如五瓣梅花,而荷花酥层次分明,浅红深红交错相叠,中间竟然还带着浅黄色的花蕊。阳春面根根分明精细如龙须,汤色清淡,上面撒着青绿的细细的葱花,颜色搭配甚是讨巧,让人一看就觉得胃口大开。   江望月先是端了阳春面到他面前,“小叔叔先吃些吧。”   林四爷接过筷子,尝了口面条,又喝了口汤,点头称赞道,“味道很好。”   “小叔叔喜欢就好。快吃吧。”江望月坐到他的对面,看着他说道。   林四爷神色一暖,只觉得之前还衰败腐朽的心,如置身火海一般,变得热腾腾的,“好。”   方才一直没吃饭还好,现在吃到了暖洋洋的食物,林四爷才觉得胃里饿的厉害。他快速地吃完了面,才觉得胃里好受了一些,这才放慢速度,夹起了一块白玉糕。   见他如此,江望月好笑地递给他一块手帕,“擦擦吧。”   林四爷疑惑地接过来,“擦什么?”   江望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林四爷将信将疑地擦了下自己的嘴角,这才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个细小的葱花沫。他有些尴尬地笑笑。   江望月见状,笑的更加开心。她眉眼弯弯,笑声清脆如铃声,眼中的笑意也几乎要溢出来,是他不论在梦里还是在现在,从未见过的畅怀欢悦。   他看呆了,连手中的白玉糕都来不及吃,只愣愣地看着她的笑容。   迟迟不见他说话,江望月才回过神来,看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她的脸色微顿,慢慢的变得粉红,“小叔叔,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林四爷的脑海只觉得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到,也什么都不想去管。他顺从自己的内心,也把心中藏着许久的话,直接说了出来,“依依,我想娶你。”   江望月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   林四爷眨了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的神色立刻变得通红,说话也结巴起来,“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个...依依.....”   他实在是找不到别的理由,到最后只得硬着脖子,自欺欺人地说道,“你听错了。”   江望月并不准备轻易地揭过这个话题,“我没有听错,小...林四爷,你说,你想娶我。” 第30章 坦诚   “那天在清和寺上, 我并不满意你的回答。林四爷,我现在想请你认真的回答我,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 像是我们之间有过一段不平凡的往事?”江望月接着问道。   林四爷的眼神里翻天涌地,掀起阵阵的海浪,似乎要让她沉溺进去。   “没有, 你想多了。”他道。   看他如此坚持, 江望月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道, “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可是四爷,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要是不说, 我就回林府,以后会恪守我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再和您多说一句话,我的事, 我们家的事,也不需要你再插手。”   “还是说, ”她停顿了一下, 慢悠悠地说, “你赌一把, 看我知道你的‘过往’之后,会不会摒弃世俗,好好的和你‘相处’?”   林四爷闻言, 心中犹豫为难,只觉得这个决定将关乎他的一生。他不敢去赌, 他输不起。可是他又无法想象, 万一依依真的如此心狠, 自此以后和他划清界限,不再见他一面的话,那他的余生,将再也没有光彩。   他了解,她的心很冷很硬。   就如同在梦里一般,他们三年的相处时间,她从未给他一个真心的笑。到最后,也狠心地放弃所有,死在了他的怀里。   会不会,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希望,梦里她在弥留之际,说如果和他有下一世,她定会好好珍惜的话,是她真实的想法?会不会她并不会觉得这段感情是恶心的,不容于世俗的?会不会她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心在?   要不要赌?   他徜徉商海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在未知的情况下去赌一把。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毒辣的,是正确的,每次他都赌赢了。   说不定这次,老天也会站在他这一边,让他赢了呢?   看他还在犹豫不决,江望月直接下了狠招,她站起来佯装向外走,“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我说!”见她站了起来,林四爷立刻祈求道,“我说,你别走。”   江望月暗中得意地笑了下,接着又装模作样地坐下,“那你开始吧,我听着。”   林四爷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长远,“这件事应该追溯到我少年时期。那时候我几乎每夜都会做梦,每天的梦竟然还都是连起来的,仿佛那里面的场景,是我真实经历过一般。梦里我和你相识在一个夏日,你在乘舟泛湖,我从湖边匆匆走过。偶尔一瞥,得见你的模样,我便失了心智。”   “第二夜我梦到把你接进了府,可你每日愁眉不展,经常无故落泪。我心疼至极,每次问你,都被你用理由逃过。整整两年的时间,我费尽所有的心思,都未得到你的欢颜。”   “第三夜我梦到带你一起上街,你突然情绪崩溃,看着一个路人,哭得不能自己。后来我打听到那个人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当夜回家,你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我,说你全家被这个知府大人所害,你在下人的掩护下侥幸逃脱。可民不与官斗,你自知身份微薄,不能为家人报仇,所以才失礼哭了出来。”   “第四夜我们开始商量着,怎么为你的家人报仇。”   “第五夜你终于大仇得报,那个知府死了,你为家人报了仇。你非常的开心。”   江望月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表面平静无异常,但心中却掀起轩然大波。   想到以前林四爷平白无故的针对遇心的事情,她问道,“那个新任知府,是遇心?所以你才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下,就知道遇心要对我和家人不利?”   林四爷点头,“是他。只是时间长了,许多细节我记不清了,现在也想不到他的身份来历,和为何要对江家不利的原因。依依,对不起。”   江望月看着他,“你说的事情太离奇了,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的相信你。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遇心的确想要搅合我们家的事情。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是那个荆州刺史小儿子的话,那此事应该基本可以确定。”   遇心要为他的家人报仇,定会害的她们也家破人亡才肯罢休的。   只是结合林四爷的话,江望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细细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所以只是为了梦中那个不确定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我,你就这么一直...单身到现在?”   方才她在厨房和众人旁敲侧击,他们都说四爷从未有过任何女人。哪怕是韩妈的女儿迎春,四爷也只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从未越矩。   林四爷深深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存在。只是...,不等一等寻一寻,我不甘心罢了。这一等一寻,时间也就这么过来了。往后余生,也不过数十年而已,再多等等多寻寻,一辈子也不过眨眼的时间。”   像是要把她刻到心里一般,他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你呢,现在你知道了我所有的故事,你的想法是什么呢?你愿意...愿意嫁于我吗?”   江望月看着他,“四爷这算是携恩求报吗?”   林四爷宠溺地笑了笑,“算是吧。”   “那我要好好想想。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府了。”江望月站起来向外走,临到门边又回头道,“四爷可不能因为这个,就不管我的事了。遇心的身份,我还等着你的回复呢。”   说完,她打开门,带着玉寒岁寒径直离开。   门外候着的鸣玉掂着脚步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空了的碗筷,和脸色已变得红润的四爷,明知故问地问道,“四爷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林四爷正想着江望月走前的那句话,闻言笑骂道,“臭小子,就知道耍滑头!快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鸣玉夸张地道,“四爷这‘卸磨杀驴’的功夫真是修炼到家了。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啊,刚刚对江小姐还笑嘻嘻的呢,这对着奴才们,又冷冰冰的了。”   林四爷气的直想踢他,“油嘴滑舌,给我滚蛋!”   鸣玉撇撇嘴,收拾好桌上的托盘碗筷,把那碟还没吃完的荷花酥放到桌上,然后麻溜地跑了出去。   林四爷被他此番流利的动作气笑,又想到江望月的那句话,让他查遇心的身份,就证明让他管江府的事情。那是不是就证明,她并没有觉得这段感情是违背伦理的,是不齿的。   林四爷低声地笑了出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又忍不住加大,到最后竟放声大笑了出来。   笑出了眼泪,也把他心中的顾虑和担心,全都笑了出来。   ***   而此时早已出府的江望月并不知道他突然迸发的情绪。   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正在回想着林四爷的话。   她其实并不信这些,但如果他的话是真的,江家的人真的死在遇心手里,只留自己存活的话,她一定变成他说的那样,心如死灰,像个活死人一般。   可是怎么会呢,在江文没有来太康城之前,林四爷应该对江家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怎么会做这些奇怪的梦?   难道真如娘的那些佛经里写的,人真的有轮回之说?林四爷梦到的,是她的前世?而今世因为他有了准备,她也开始提防遇心,江家才没有重蹈旧辙?   那她,和他之间,是不是也不会走上和前世那样的老路?   江家不倒,她依旧是身份尊贵的大小姐,而他也是太康城内人人敬佩仰望的林四爷。   想着他那双满含深情和不舍得眼睛,江望月的心中有些不忍。   因为一个可能不是真实的梦,一个只生活在梦境中的人,他无怨无悔地等了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己却因为世俗的观念,和那些莫须有的身份地位等理由而否认他,拒绝他。   他.....会失望的吧。   马车在江府的门口停下,看到有大夫从府里出来,江望月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娘和阳阳...”   门口正送大夫离开的江管家闻言,解释说,“小姐不用担心,不是夫人和小公子。是大公子,他涉嫌谋害夫人和小公子,被大人请了家法,打了二十多板子呢。”   江望月的心放了下来,“二十多板子?娇姨娘呢,她没管?”   “哪能啊,在旁边都哭死过去了,还是丫环把她拉下去的呢。现在二小姐在伺候着她,大公子那里打完也送回去了,两人都还没醒来呢。”江管家幸灾乐祸地说。   江望月倒没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只是说道,“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希望挨了这次教训,他们日后也能老实一些。”   她说完,又听说母亲没有找自己,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过多久,岁寒避开众人悄悄进了她的房间,“小姐,在咱们出去的时候,二小姐去了遇心的房间,两个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之后不久,遇心就私下出府了。”   “他出府都做了什么?”   岁寒提了下手中的食盒,“听说小姐胃口不佳,他去买点心了。这是方才他送过来的。”   江望月却不信遇心是真的如此。   岁寒看出她的想法,说道,“奴婢已经把这件事传给四爷了,他会查清楚的。小姐不用担心,任他遇心多嚣张,都躲不过四爷的眼线。”   江望月点头,看着那个食盒,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恶寒。   遇心如此恼恨江家,明面上又如此‘真心相待’,倒是难为他了。   “等四爷传过信来,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她说道。   岁寒把食盒拿到一边,“小姐要休息一下吗?”   “不了,我去看看阳阳去。”   ***   江金钊挨了打,倒是安分了许多,每日里除了在房间里养伤,顺带暗地里骂骂江夫人之外,也没有别处。   陈娇心疼他,更是日日都陪着。江梦月也被她叫着,经常往江金钊的院子跑。   这日江金钊换了药,又在床上骂骂咧咧,低声诅咒着江夫人等人。   陈娇有些无奈,“你可别乱来啊,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她要是真生气起来,你爹也拦不住她。”   江金钊‘哼’了一声,“难道咱们以后都要处处看她的脸色过日子?娘,我可忍不下这口气。”   陈娇还想再劝,就听江梦月说道,“哥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给你报。最多三五天,你就能看到长姐被万人唾弃的样子了。”   拿到见她自信的样子,陈娇质问道,“月儿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   “哎呀娘,”又听陈娇絮叨,江金钊拦下她的话,“妹妹一个女儿家能做出什么事,不过是教训江望月一顿罢了。再说你不也想看着柳萱儿难过嘛,既然她把江旭阳护这么紧,那咱们就从江望月身上下手。妹妹,尽管去做,出了什么事哥给你兜着。”   江梦月点头,“谢谢哥。你们放心吧,我准备的很好,绝对不会失败的。等着瞧,到时候江望月可就再没脸出来招摇了。”   陈娇自治劝不动他们,“别太过分,不然你爹生气了,娘也保不住你们。”   江梦月自是没把她的话放到心上。   到时候江望月成了残花败柳之身,对比自己还是冰清玉洁的模样,看爹还怎么舍得动自己。   没过两日,江梦月就从外面弄来了一味药,叫醉生梦死。   从这药名就可以看出,这是个迷惑人心智,让人变得‘热情’起来的药。   送药的人很谨慎,脸上还蒙着面巾,“姑娘,这分量可要把控住。要是下多了,这无论对男还是女,可都是有害的。”   江梦月不想听他说这么多,抢过药丢给他银子之后,转身就走。   她没敢把这个计划告诉陈娇,只让她在在子时前后,大张旗鼓地去敲江望月的房门。   “如果不开,你就带人撞进去。相信我,娘,我保证里面能让你看到终身难忘的画面。”   陈娇有些半信半疑,“不行啊月儿,娘还是觉得有些冒险。你到底想干什么,给娘透个底。”   “你就别管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今夜子时,最好带上爹和江夫人,记得去撞门啊。”   江梦月说完,匆匆跑开。她都计划好了,把药下在江望月的晚餐里,反正负责她晚餐的小丫环已经被自己买通了。   而在江梦月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小丫环已经把药交给了岁寒。   听完岁寒的话,江望月冷笑一声,“她心思这么阴毒,要是咱们不做些什么,还真对不起她这份心思。岁寒你去,药正常下,只是把我和她的饭菜对调一下。对了,遇心那边也做好准备,别出了岔子。今夜,就让大家好好得看一出戏吧。” 第31章 中药了   因为对今日之事胸有成竹, 再加上接收到遇心的信号,江梦月松懈了很多,并没有发现饭菜的异常。   再加上江望月的暗中相劝, 江梦月不自觉的,就吃喝了许多。   黄昏日落,夜色降临。   岁寒把同样中了‘醉生梦死’的遇心抗进了江望月的房间, 又把同样处在‘亢奋’状态的江梦月也带了进去。   然后她从里面插上门栓, 翻窗跳了出来,“小姐, 接下来怎么办?”   听着房间里传来急不可耐的男声,江望月无声地笑了出来, “去看看咱们二小姐的房间吧。告诉院里的下人,今晚我和二小姐换了房间,想欣赏一下这湖上的夜景。二小姐‘舍己为人’,成全了我。”   岁寒点头, “好。”   房内战况逐渐激烈起来,似乎中间还夹杂着布锦撕裂的声音, 和女子若有似无的呢喃声。   江望月走进江梦月的房间, 略带些厌恶地说, “岁寒, 把窗户都关严实。盯着外面的动静,等人来了,咱们再出去。”   玉寒正在置换床上的被单, 闻言有些担心地问,“小姐, 咱们这样做行吗?要是传出去了, 这影响的也是你的名声啊。”   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玉寒还是觉得不划算。   “行与不行,都是这样了。”   江望月歪在窗下的小榻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你们也略微休息会,等夜深,估计还有一场大戏呢。”   江梦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给她下药,背地里肯定做全了准备。最有效的,也是江梦月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带人来‘捉奸’。能带的人,无外乎陈娇,爹和母亲。   现在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就等着时间到了,等他们过来就行。   果然,子时前一刻,江望月被岁寒推醒,“小姐,大人和夫人,还有娇姨娘,带着好几个嬷嬷过来了。现在正在敲门呢。”   江望月起身披了衣服,悄悄推开窗户缝隙,看到江文等人面色难堪地站在她的房门前。   她道,“怎么样,房里还有动静吗?”   岁寒轻视地笑了下,“还有呢。不过二小姐受不住了,一直哭。但是倒也配合遇心。”   怪不得江文的脸色那么难看。   见陈娇敲门不行,江文直接让人上手去撞。   不过他到底还考虑脸面,让院里的男丁都离开了,只留下下粗壮的嬷嬷们。   岁寒在上门栓的时候,故意留了个缝。所以没被撞两下,那门就被打开了。   陈娇见状,率先冲了进去,口中震惊地喊道,“大小姐啊,你这是.....月儿?怎么是你!你个混蛋,快放开她!”   陈娇一心只顾着给江梦月披上衣服,并没有察觉到身后跟着的人,相继随着她的脚步踏入了房内。   众人刚进去,就闻到空中那股膻腥的味道,再向床边看去,床上的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哪怕陈娇用尽全力去拽,都没有让遇心移动分毫。   陈娇气急,直接提起床边的脚踏,整个往遇心的脑袋上砸去。   遇心闷哼一声,身子抖了两下,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江梦月的身上。   而此时的江梦月双眼眯着,眼角的泪水不住的向下流。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般,脸色潮红,双手搂着遇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陈娇见自己搬不动遇心的身体,朝站在一旁的嬷嬷喊道。   那两个嬷嬷反应过来,和陈娇一起搬开了遇心的身体。   两人被迫分开,陈娇立刻拿过一边的被子,不顾它上面白色的污渍,盖住了江梦月的身体。   看到床上的惨状,江夫人这才舒展眉目,她佯装不知,“大人,这.....”   江文还未说话,那边陈娇用被子裹住江梦月的身体之后,哭着跪在了江文的脚边,“文哥,文哥,月儿是被人陷害的啊,月儿是无辜的!肯定是遇心不安好心,他想对大小姐图谋不轨,月儿才替大小姐挡了灾。这里是大小姐的房间,肯定是这样的!文哥,你一定要为咱们的月儿报仇啊!”   江文本就生气,这会又听她哭诉中带着‘月儿’,还把责任推到了望月的身上,江文一时气的怒火攻心,他瞪大眼睛,朝陈娇狠狠地踢了过去,“贱人!你自己没教好就罢了,竟然还污蔑我的依依!”   陈娇被他踢的直接躺在了地上,又快速的跪好,抱着江文的大腿,“文哥,求求你救救月儿吧。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月儿可活不成了。”   江文把自己的腿从她怀里强硬地抽出来,冷脸道,“她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承担此事的后果。”   陈娇有心想为江梦月再分辨两步,恰在这时,江望月披着外衣,满脸不解地靠近门口,“爹,娘,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夫人事先已经得到江望月的消息,此时也配合她把戏演全套。   看江望月的脚就要抬着迈过门槛,江夫人忙身手阻止,“依依站住!现在先别进来!”   她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在场众人。   江文喝道,“都给本官出去!”   江夫人抬手却制止众人,劝向江文,“大人,还是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江文气的胸口直喘,他挥挥手,咬牙切齿地说,“你安排吧。另外把遇心给本官绑起来,本官要让他生不如死!”   这时其中一位伺候江梦月穿衣的嬷嬷小声说,“老爷,夫人,依老奴看,二小姐这是中了药了。”   此话成功地把江文的注意力转回,“中药?”   那老嬷嬷点头,“不敢瞒老爷,老奴的邻居曾经在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做过工,也和老奴说过一些这其中的腌臜事。老奴看二小姐这症状,倒像是中了‘醉生梦死’了。”   醉生梦死,只听这名字,江文就知道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文在厅中的主座上坐下,等屋内被人清理干净,他才叫江望月进去,“依依,你跟爹说,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江望月看看左右,“晚上我和二妹妹一起吃饭。听说我夜里睡不着,二妹妹就和我换了房间,说让我夜里吹着湖面的风,会好一些。然后我就过来住了。其它,我就不知道了。”   “你胡说!”陈娇闻言怒斥道,“月儿怎么可能主动给你换房间!”   江望月疑惑地看着陈娇,“二妹妹自从和我住到一起之后,我想着我们始终都是江家的小姐,若是传出去我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们姐妹感情不和,那外人也只会说江家没有礼教。所以我们也在尝试慢慢的融洽。她想让我夜里睡得舒服一些,和我换个房间又有什么不妥吗?”   “你!”陈娇气冲冲地指着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月儿在暗地里打什么主意,只可惜月儿始终太过年轻,做事没有考虑周全,这才让江望月捡了漏。   还有江夫人,看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陈娇恨恨地想,这件事应该也和江夫人脱不了关系!   只是可惜,自己现在还找不到证据。   僵持之中,江管家带着人提溜个小丫环走了进来,“老爷,老奴看这个丫环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很是可疑。”   说完,他右手一挥,那小丫环被人一甩,直接趴在了江文的面前。   江文瞪着她,极具威严地道,“说。”   小丫环被江管家带进来之前,已经挨了不少揍,这会儿鼻青脸肿的,哭得泪涕横流,“老爷,老爷饶命。都是二小姐指使的,她让奴婢在大小姐的饭里下药。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饭就送到二小姐这里了。”   “你胡说!你胡说!”陈娇跪在地上,揪着小丫环的头发四处扯着,“我让你胡说!你给我闭嘴!闭嘴!”   她这模样,众人只当她是心虚,想要替江梦月遮掩过去。   尤是江文。   他纵横官场多年,和许多朝臣来往时,也听说过一些后院里斗心思争宠爱的事。他了解陈娇,知道她虽然愚蠢,但却是根直肠子,只凭她自己,是想不出这样恶毒的主意的。   但是也绝对不会是夫人和依依。这么多年,他后院里一直清静,再说陈娇和梦月金钊也不会动摇夫人的地位,她没那个必要去做这些事情。   依依就更不会了。   所以小丫环的话,江文基本上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遇心,“把他带到府衙里,本官要亲自审问他!”   见他要走,陈娇拉住他的裤腿,“文哥,求求你救救月儿吧,娇娇求你了。她是你的女儿啊!”   江文怒视着她,“先带回你那,等她能清醒了再说。”   这话,算是给了陈娇一个保证,他还没有放弃月儿。   江文完全不想再留在这里,他转首对江夫人说,“夫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江夫人颔首,“是。大人尽管去忙吧。”   送走他之后,江夫人回首看着还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陈娇,语带不耐,“还跪在这干什么,不赶快带着你的‘好女儿’离开!怎么,还要我亲自送你不成?”   陈娇抬头,目带恨意,指着她和江望月,“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们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的月儿在这么多人面前受辱,你们好狠的心!”   “哼,”江望月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坐下,居上临下地俯视着她,轻蔑地质问,“我狠心?江梦月当初要给我下毒的时候,她就不狠吗?你带着这么多人来看,想让我出丑,你就不狠吗?怎么现在事情换到了你们身上,就变成我们狠了呢?” 第32章 宋今世   陈娇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只恨恨地瞪着江望月。   “行了,”江夫人冷漠地说道,“回去吧, 等事情都水落石出了之后,大人会处置的。依依,跟我走。这地方脏了, 你先住到阳阳那里。等以后娘再给你挑个‘干净’的地方住。”   江望月点头, 意有所指地说,“是, 女儿都听娘的。”   两人前后脚走出院子,江望月回头看了看, “娘,就这么让她们待在这里?”   “管她们做什么。等夜深人静了,陈娇自己会想办法的。”江夫人不在乎地说道,又转念认真地盯着江望月, “不过依依,你实话告诉娘, 你是怎么知道江梦月买了那个什么‘醉生梦死’的?”   看着母亲的眼睛, 江望月莫名的有些心慌。   不知为何, 从未对母亲撒过谎的她, 此时却不想说是因为林四爷的关系。   江望月想了下,说,“我院里新添了个丫环, 叫岁寒。娘你知道吧?”   江夫人点头,关于自己一双儿女身边的人, 她一向把控的很严。除非家庭背景查的一清二楚, 否则她是不会让外人近他们的身的。   江望月解释说, “岁寒为人机灵,又会些功夫。我之前看江梦月鬼鬼祟祟的,就让岁寒去盯着了。没想到,她还真的想打什么坏主意。”   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江夫人也心有余悸。   她拍拍胸口,“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这陈娇也是个不顶用的,怎么能教出这么狠毒的女儿。希望今日之事不要传出去,不然影响了你的名声,娘和她们没完!”   “好了娘,”江望月挎着她的胳膊撒娇,“女儿这不是没事嘛。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吧。”   江夫人安抚地抚了下江望月的手,“乖依依,你先去你弟弟那里迁就一下。晚些恐怕你爹要找我,我回房等着他去。”   毕竟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又被那么多下人看到了,江文又是极好面子的人,万一传出去,丢的可是他的脸。所以办完事之后,他肯定会去找江夫人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江夫人的话说的没错。   江文原本是解决完遇心之后,就回院子找她商议的。可现在他坐在府衙里,看着被泼了两桶冰水,仍然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遇心,无奈地起身。   “把他捆起来,单独关押。等明天本官再来审他。”在离开之前,江文安排道。   旁边的衙役立刻用粗绳子捆住遇心的手脚,然后把他扔到了一个单人间的牢房。   听到外面牢门上锁链的声音,确信衙役们都离开之后,遇心糟乱的头发下,那双迷蒙的眼睛立刻变得清明。   身体的冰冷掩不住他内心暴怒的火焰。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攥紧拳头,以发泄怒火。   棋差一招,再一步说不定他就能把江望月拉下神坛玷污了她。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了药,而江梦月那个蠢货也是。   到底是谁,是谁看出了他的计划,是谁调换了她们!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和江梦月的事被那么多看到,不管是为了江梦月还是其它,江文都不会放过自己。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手,他恐怕就是想问出这件事得前因后果。   一旦知道了缘由,那等待自己的,肯定是死路一条。   得逃!   他得逃走!   也幸亏江文把他单独关押,除了房门口之外,周围并没有什么看押的人。   而此时过了子时许久,江文也离开了一段时间,正是衙役们松懈下来,犯困打瞌睡的时候。   遇心穿好衣服,悄摸的爬到了房间的门口。透过门缝看去,负责看押他的那四个衙役已经趴在了桌上,看着好似熟睡的模样。   他扶着牢门站起来,动作熟稔的打开了门锁。幸好小时候住在道观里,他和前来借宿的一些江湖人士学了不少手艺。开锁,对他来说不足一提。   遇心小心地走出房门,踮着脚尖从那些衙役身边经过。   只是刚做了那么激烈的运动,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双腿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只得尽量扶着墙壁向外走。   一个不注意,他的脚踢到了地上的酒壶。酒壶倒地,成了五六个瓷片,同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遇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动作僵在原地,双耳警觉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也不知是那些衙役们睡得太死了,还是酒壶碎掉的声音太轻微,他们依旧趴在桌上,呼噜声响起,睡的昏天暗地。   遇心只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见他们没醒来,他迅速的向外走去。   一路顺畅,今日的府衙似乎看守很是松懈,哪怕路上遇到五六个巡逻的衙役,他也很容易就躲了过去。   走出监牢的侧门,遇心轻呼了口气。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先藏起来,避开江文明日发现之后的搜查。幸好他在太康城里还有产业在,暂时藏起来并不是问题。   此时夜已深,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影,只有不知谁家传出来的两声犬吠。   遇心沿着主街拐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小胡同里,再往前不远就是他的私宅了。   他松口气,提着的心刚想放下,他的脖子旁,就被人放了一个冰凉的,泛着银光的匕首,“别动!”   他的动作刚停下,双脚就再次被人用粗绳子捆住。   他心下慌忙,在挣扎的时候,那匕首直接刺破了他脖间的皮肤,留下一丝血迹。   “阁下何人,为何要如此?”遇心问道。   那人轻笑一声,“不要着急嘛,等会你就知道了。”   接着遇心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的脸上,头上再次被泼了一桶凉水。   遇心甩甩头,把眼前和鼻子里的水甩掉,余光中他看到面前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林四爷?”他笃定地说道。   林四爷微微一笑,“我是该叫你遇心,还是叫你宋今世呢?”   宋今世,荆州刺史宋冶的小儿子。因为出生时身体柔弱,被算命大师提议,送到郊区的道观养着。   因着年代久远,所以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遇心被捆住手脚,狼狈地躺在地上。闻言他轻蔑一笑,“我不知道四爷在说什么。”   “不知道?”林四爷把那枚刻着‘宋’字的扳指扔到了他面前,“那这个东西,你还认识吗?”   那扳指是用翠玉做的,被他这么一扔,扳指直接碎成了三截,叮叮灵灵的滚到了遇心的面前。   正好带着‘宋’字的那一截,滚到了他的面前。   一瞬间遇心气的目眦欲裂,他的手脚被捆住,整个身体弯曲着,不停地在地上蠕动,“林怀鹤!我杀了你!杀了你!”   林四爷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了遇心的面前。他蹲下来,右手捏着一枚完好的翠玉扳指在遇心的眼前晃了晃,“骗你的,这个才是真的。只是它是不是像方才那般,碎成三截,就看你的了。”   遇心气的胸膛上下起伏,“你!”   林四爷见状,右手食指松开,翠玉扳指在遇心的目光中,慢慢地向下掉。   “不要!”   在接近地面的时候,扳指又被林四爷伸手接住。他道,“你是不是宋今世?只要你说,我就把它给你。你应该也知道,这东西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林怀鹤答应的事情,从不反悔。”   遇心打量着他,犹豫片刻,似是在思考他的话。   林四爷默不动声,任他打量。   良久之后,遇心认命地点点头,“我是宋今世。”   林四爷闻言,无谓地轻笑一声,把戒指扔到了他手里。既然证明了遇心就是宋今世,那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遇心背后的人。   他问道,“是谁安排你接近江府的?”   遇心没有说话。   房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远处传来鸡鸣声,地上冰冷的石砖透过凉透的衣服,传到他的皮肤之上。遇心打了个寒颤,最终还是出了口,“我不知道。”   说完看到林四爷的眼神看过来,遇心立刻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每次来见我,都戴着面具,我从未见过他的脸。”   “他和你说什么了?”林四爷问道。   遇心想了想,讽刺一笑,“也没有什么,就是告诉了我,我家为何会变成这样。”   “是吗,”林四爷反问道,“只凭他的一面之词,你就相信宋家发生这些事,是因为江文的检举?”   遇心眼神一变,朝林四爷吼道,“为何不相信?而且我暗中问了吏部的人,江文检举了我爹,然后我爹被砍头,他就升官了。我凭什么不信?”   吏部。   又是吏部。   林四爷暗中握紧拳头,朝鸣玉道,“把他带下去,让人看着,绝对不许出任何差错。”   鸣玉应声,喊人把遇心抬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天色微微亮。鸣玉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四爷,大爷来了。这会儿已经到城门了。”   林大爷,林怀远,是林四爷同父异母的大哥。   也是在林家中,林四爷为数不多的,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但是,他们的关系却也只是‘能说得上话’。   林四爷皱眉,想来林怀远是因为之前他给自己寄信,又没有收到回信的缘故。他道,“来了就来了,让他住客房里去。就说我现在没时间见他,让他等着!”   鸣玉应声,小心地迎了林怀远进府,又委婉地说了林四爷没有接待他的原因。   林怀远却是没有任何介意,笑道,“正好我路上舟车劳顿,还真是有些累了。既然四弟现在在忙,那我就偷个懒,先休息一番再去见他吧。”   他笑的亲切,仿佛是一个关怀下人的慈仁之士。   可鸣玉看着,心里直发毛。比起那个阴晴不定的林业大人,鸣玉觉得眼前这个像笑面虎一般的大爷,才是最可怕的。   他不敢多说什么,安排好下人伺候林怀远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鸣玉前脚刚走,林怀远脸上的笑立刻就敛了去。他挥手让自己的贴身随从上前,“去查一下四弟身边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 第33章 她犹豫了   天刚灰蒙蒙发亮, 江望月就醒了。   昨夜睡得晚,可她此刻却没有什么睡意。   这场仗明明是她赢了,江梦月和遇心也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但是江望月的心里, 却没有丝毫的喜意。   她在床上翻了翻身,睁眼瞪了半个时辰之后,到最后干脆坐了起来。   外面是岁寒在守夜, 听到她的动静之后掀开床帘, “小姐,是睡不着吗?”   江望月点头, 蜷腿靠在膝盖上,语带迷茫, “岁寒,梦月买‘醉生梦死’的事情,是四爷告诉你的吗?”   岁寒帮她掖好被角,确认没有漏风之后, 才放心地坐在床边,“是的。遇心做事很隐秘, 我怕查不出来再耽搁了, 就拜托四爷去查。”   江望月叹口气, 这次又是他救了自己。加上母亲一共两条命, 她要怎么还呢。   想到上次见面时他说要娶自己的话,江望月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要么,嫁给他?   下一刻她又自顾自的摇摇头, 转首看向床里侧。   不行啊,先不说她自己是否愿意, 光是爹娘那边肯定就不会同意的。   可是.....   她咬了咬唇, 眼前又想起在清和寺的时候, 他背着旭阳走在前面,背影高大威猛,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让她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好像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她的心思有些动摇。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向最得她信赖和敬仰的父亲,半路她救下可怜兮兮的遇心,接二连三的事情给她的打击可谓翻天覆地。   好像一下子,她的人生就像是湖面上随风飘荡的落叶一样,没有了方向。   是他的出现,让她慌乱无主的心停顿了下来,也让她有了面对这糟糕现实的勇气。   可是那也不行。   他今年都三十一岁了,比自己大了一轮还多,虽说他是太康城的第一人,对她也好,也很善良,脾气也很好,权势也很大,但他们两个人,也太不相配了。   不能嫁,还是不能嫁。   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岁寒紧张地问道,“小姐?”   江望月回过神来,看着岁寒清澈单纯的眼睛,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一样,她有些慌不择言,“我没事。对了岁寒,你帮我约一下四爷,就说他做的事我知道了,我想‘亲自’感谢一下他。”   岁寒应道,“好。那小姐,咱们要准备些什么礼物吗?可是四爷那里,也没什么缺的。”   “他能缺什么,他就缺个夫人。”江望月小声嘟囔道。   岁寒没有听清她的话,“小姐,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江望月反应过来,羞的脸色微红,她迅速扯过被子躺下来盖住脸,“我...我困了,再睡一会。你去忙吧。”   听她撒娇的语气,岁寒无奈地笑笑,帮她放下床帘之后才退了出去。   ***   虽说和林怀远的关系没有那么僵持,彼此还能说得上话。但想到每次他来时都劝自己回京都的话,林四爷还是不想和他见面。   安排好遇心的事情之后,林四爷就带着人出了府。   这招他以前用过很多次,林怀远也了解他的性格,只安静地在府里等着他回来。   这次也一样。   听到林四爷出府的消息后,林怀远无奈地笑了下,和旁边的侍从打趣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行事还像个孩子似的,永远长不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管理生意场上的那些事情的。”   他的侍从唐申附和道,“四爷这样,那也只是在您面前。他是仗着您宠他,不和他置气罢了。”   林怀远闻言,叹口气,“连你都知道我在迁就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真心听我一句话。”   唐申道,“四爷这样,恐怕心里对老爷还是有怨的。”   “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再说当时父亲也不是...”林怀远想解释,却也无能为力,“算了,那毕竟是老四的亲娘,他对父亲有怨也是应该的。让你查的东西都查到了吗?”   听他说起正经事,唐申也严肃起来,“查到了。果然如您所料,四爷最近和江文走的很近。听说是四爷在少年时期出去跑生意,江文曾对他有恩,后来两人就结拜成了异姓兄弟。”   “那依你看,老四对这个江文,怎么样?”   “非常好,而且对江家的事情,也很上心。”唐申道。   听完他的话,林怀远喃喃自语,“这可不好办了。”   当时从京都出来之前,他特意去见过父亲。   对于江文的事情,父亲林业毫不隐瞒,“是我做的。怀鹤现在待在太康城不出来,这太康城知府之位我早就看中了,想让你过去待两年,看能不能和怀鹤缓和一下关系,再劝他回来。可没想到吏部那帮人,竟然问也不问我,直接把江文托了上去。我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后来我听说宋冶还有个小儿子,就派人告诉了他,宋家之所以出事,全都是因为江文的功劳。然后我就让太康城里林家的人暗中助他,最好把江文从知府的位置上拽下去,这样你才好去赴职。”   林怀远有些惊讶,“所以江文的升职,和荆州刺史宋冶的受贿案,并没有关系?”   林业冷笑一声,“没有又如何。本官说他们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   看着自负的父亲,林怀远没再解释,而是带着这个秘密,来到了太康城。   却没有想到,江文是老四的义兄,还是因为老四在这里,他才选择来太康城的。   如此看来,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   如果被老四知道一直在江家作祟的宋家小儿子,是父亲派过去的,那他和父亲的关系,恐怕又会恶化。   可纸里包不住火,老四和父亲又都是那样的性子,这件事早晚都会被老四知道。   林怀远叹口气,“唐申,荆州刺史宋冶的那个小儿子,现在有没有消息?”   唐申点头,“已经得到消息了。那个人叫宋今世,化名遇心到了江小姐的身边,最近这段时间他是搅的江府不得安宁。但是这事也是江文自己的问题,要不然也不会被遇心抓到小辫子。”   “那这个遇心,现在何处?”   唐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和江家二小姐白日厮混,被众人‘捉奸在床’。后来江文把他抓到了牢里,又被遇心逃走了。现在...现在被四爷截走,关在了府里。”   林怀远有些意外,“是老四查到了什么吗?不然他为何会管这些小事?”   “是查到了一些,之前四爷还派人去过荆州。不过具体查到了什么,属下也不清楚。”唐申道。   林怀远垂眸,“那个遇心,现在关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唐申有些犹豫,这里毕竟是四爷的地盘,现在他人不在,要去看他重点关押的人,恐怕会有些困难。   看出他的迟疑,林怀远笑道,“无事,这点面子老四还是会给我的。走吧。”   两人避开林府的众人,来到一处偏远罕有人迹的院子前。   院前站着四个身形粗壮的男人,正虎视眈眈警戒地看着四周。   他们是林四爷的人,肯定不会听林怀远的安排。想到这,林怀远停下了脚步,“还是再等等吧。”   他们没有等太久。   不过半个时辰,林四爷就带着鸣玉一起来到了院前。   看到林怀远和唐申在,林四爷想了想,还是单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眉目淡然,语气不带丝毫的感情,“大哥。”   林怀远颔首,示意唐申走开,“老四,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   林四爷抬头淡笑,毫不留情地说,“大哥却是老了许多。怎么,是太史院太忙了吗?让你这个院正都累出白发了?”   林怀远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抬头摸了摸鬓边露出的一缕白发,“眼神这么好,就这点白发都被你看出来了。”   林四爷不理他这一茬,直言道,“林业让你过来干什么?”   听他这么直接,林怀远的眼神闪了一下,脸色有些许尴尬。不过他了解林四爷的性格,又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林四爷无所谓地回道,“得了吧,大哥,在我面前,你还是别整那一套了,没用。”   看他话中的笃定,林怀远认命道,“好吧,是上次你说的周叔的事情。我怕信中解释不清楚,就亲自过来和你解释一下。”   林四爷不说话,只静静地盯着他。   没过两息林怀远便坚持不住了,他道,“是父亲让我来的,他想让你回京都。怀鹤,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父亲他...很想你。” 第34章 你耍我   “想我?”   林四爷讽刺地笑笑, “我娘病危那天,我哭着去求他请大夫,他怎么不想我?还有我娘下葬的时候, 只有我一个人去扶灵,他怎么不想我?现在倒是想我了,大哥, 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吗?”   林怀远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他有心想为父亲解释一番, 可这么些年,各种各样的话他都说了无数遍了, 老四就是油盐不进,一心只抓着当年的事情。   “父亲他也有难言之隐, ”林怀远结巴着说,看着林四爷依旧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林怀远心一热,想把这些年父亲私下为老四做的事情都说出来。   可是毕竟为官多年, 林怀远很快冷静下来,沉下心思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心里也是有你和你母亲的。”   林四爷嗤笑, “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宁愿他心里从未有过我们。”   “你!”林怀远有些生气,可眼前此人又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他有些无奈, “怀鹤,何必要如此呢, 爹为了和你缓和关系, 苦心经营想要调我过来太康城, 就是想让我劝着你些。要不是被江文捷足先登,我早就.....”   听到他的话,林四爷立刻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林怀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事已至此,再说其它已是无用。林怀远道,“我也是来的时候才知道的,那个遇心,是爹安排的人。不过爹他原是不知你和江文的关系。若是他知道...”   “若是他知道,也阻挡不了他的决定。”话未说完,就被林四爷抢去,“这一点咱们都知道,不是吗大哥?”   林怀远想不出话来反驳。   因为他知道,老四的话是对的。   在林府,没有人能动摇林业的决定。   没有人。   可是林怀远又不想老四这么明晃晃的质问父亲的一生。   和林四爷不一样,林怀远自小被林业带在身边教养,他对林业的崇拜是从内心里发出的。他也知道,林业一心扑在朝政上,为国为民,所以忽略了他们这个小家庭。   也知道经过这么多年官场的周旋,林业早已养成了刚愎自用,顽固传统的思想,这也引发了林业和老四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想到这,林怀远道,“若非他如此,你以为只凭你个人的力量,能打下这么大的生意场?没有京都林家的帮助,当年你一个毛头小子孤身闯荡,早就被商场的那帮老狐狸啃的渣都不剩了。”   说完看到林四爷的目光,林怀远继续说道,“这一点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正好我也不想来这穷乡僻壤的太康城,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局面了,你就收拾一下,跟我回京都吧。”   林四爷顿了一下,道,“大哥,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林怀远直接反驳道,“是你在逼爹,在逼我。怀鹤,你不小了,不应该再这么逞强下去。而且林家,也不会让你再这么逞强下去。”   看他们说着就要吵起来,旁边鸣玉犹豫着走上前,“四爷,有急事。”   林怀远见状,对林四爷说,“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林四爷看也不看他。   待他走远,鸣玉才走到林四爷身边,小声道,“四爷,江小姐那边传话来,说想见您一面。人已经出府了,正往咱们茶楼去呢。四爷您看,现在要不要过去?”   听到江望月的名字,林四爷的神情僵了一下,方才林怀远的话还回响在耳边,这一刻,林四爷竟没有勇气去赴约。   “四爷?”鸣玉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没回应,又提醒道,“江小姐还等着呢,咱们该走了。”   林四爷的脚步向前挪了两步,又停下来,“算了,告诉江小姐,我有事,不去了。”   鸣玉有些惊讶他的话,不过也没有多问,“好,那我现在就派人过去回话。”   林四爷呆呆地点点头,听着鸣玉的脚步声渐远,他的心思逐渐回神清明。   他揉了揉沉重的眉心,这一刻什么也顾不得,朝外喊道,“鸣玉!你给我站住!”   等在院门外的鸣玉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江小姐能主动找四爷,四爷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拒绝见面。   他就知道四爷肯定忍不住。   等林四爷跑出来鸣玉才佯装不解地迎上,“四爷?”   看他还没走,林四爷舒口气,“别去了,说不定依依找我有事情呢,还是我亲自过去吧。”   “好嘞,四爷这边走,马车都备好了。”   ***   江望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让岁寒通知四爷过来。   等她醒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上次他们见面的茶楼包间里了。   窗外街上商贩来往人声鼎沸,微凉的清风穿过打开的窗户透进来,落在她有些发烫的脸上,让她的神思有些许镇定。   看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江望月起身,犹豫道,“岁寒,要不咱们回去吧?”   岁寒不知她为何会改变主意,想着四爷快到了,便准备劝上两句,又觉得自己现在身为江望月的丫环,再为四爷说话有些不妥,“好。小姐,既然出来了,咱们去品味居转转吧,上次您不是说要为小公子做糕点,还差些配料嘛。”   想到江旭阳,江望月笑了下,“嗯。”   她的话音刚落,房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江小姐。”   是林四爷身边鸣玉的声音。   他到了,那就是说林四爷也到了。   江望月的心忽然就慌了一下。   趁她走神的时间,岁寒已经走了出去,林四爷顺着她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依依,听说你有事情找我?”   江望月抿了下唇,向后退了两步,直到整个身子抵在桌边,退无可退,她才停下脚步。   “没,没事。”   她的脑子现在很乱。但是府里的事情分明已经有了着落,母亲也下定决心要重振江府事宜,遇心也被父亲抓到了牢狱里,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   可江望月的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   好像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一个隐藏的更深的‘阴谋’在。   她想不出头绪,父亲无法依赖,又不想为母亲添愁绪,她找不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于是在冥冥中,想到了林四爷。   但是现在见了面,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谢谢你帮我。”江望月想了想,说道。   林四爷知道她说的何事,笑道,“不用谢。你知道我做这些事,并不求什么。”   江望月的眼神避开他的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墙上。   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古画。   上次他们在这里碰面,他就是从古画后面的暗门里过来的。   想到以前他们相处的点滴,江望月只觉得眼睛一热,她朝林四爷冲动地说,“你之前说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和我母亲说吧。”   她说完,羞涩地低下头,专心地等他的回答。   林四爷倒是懵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的话,“哪件事?”   只是话刚出口,他就猜到了所谓的‘事情’,是上次在林府时,他说的要迎娶她的话。   想起之后,林四爷只觉得有一团巨大的火焰在他的内心升起,热腾腾的,暖的他几欲落泪。   梦中他盼了多年,今世他想了多年的事情,终于要成真了。   他的眼皮动了一下,一行清泪从他的左眼中滑下。   他来不及擦去,就想起了大哥的话。   顿时,一盆冰水犹如泼天大雨一样,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焰。   灭的只剩下一团残渣,刺的他心疼。   他的肩背忽然无法挺直,微带着些弯曲,语带疑惑不解,“什么事啊?”   江望月有些惊讶他的话,抬头看着他,不可置信地说,“你忘记了?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   她有些着急的话,在触及到林四爷无谓的表情时,停了下来,又换成笃定的语气,“你没有忘记?你故意的?”   林四爷轻笑,“真忘了。”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那表情,却是十足十的‘记得,但是不在乎’。   江望月顿时明白过来,又不信地求证道,“四爷是在耍我?”   林四爷摇头,亲切的语气中又透出一丝疏远,“你是我义兄视若心宝的女儿,他不是说过吗,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小叔叔呢。作为长辈,我怎会耍你。”   听他提起父亲,想到父亲的作为,江望月怒从心生,“别说了!”   方才她的话已是严重越矩,再加上被他如此拒绝,江望月只觉得羞恼至极。她的脸色也因此涨的通红,眼中羞愤顿显。   “原是我妄想了。”   她撇开目光,似是嘲弄,冷淡地致歉,“望月失态了。还请四爷不要放在心上。” 第35章 小夫人   察觉到她话里的疏远之意, 林四爷茫然无助地朝她走了两步。   微风穿过窗户,扬起她的乌发,随着飘扬。   在空中飞舞的发丝落到他的手背上, 带来一波轻痒,让他停了脚步。   “我,”他结巴了一下, 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一样, 艰难地开口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望月反问道, “难道说是我误会了吗?那些话是你‘随口一说’?聚魂草是你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才给的?你做了这么多,都是因为我爹是你的义兄?林怀鹤, 你说!”   她有些生气,美目怒睁,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借着这势,要看穿他的内心。   林四爷扭头避开她的目光, 只说,“我有我的理由。”   江望月冷笑一声, 话不再说, 推开门向外走了出去。   门外正和人唠嗑的鸣玉见状, 立刻小跑进来, “四爷四爷,怎么了,江小姐怎么怒气冲冲地走了?你们吵架了?”   听她混乱的脚步声渐远, 林四爷松口气,挺直的脊背慢慢的软了下来。他毫无礼仪地弯腰坐在椅子上, 摆摆手, “没事, 回府吧。”   鸣玉小心翼翼地说,“我看江小姐挺生气的,四爷,要不要买些礼物送过去?”   “不用。”林四爷道,而后又直盯着鸣玉,警告他,“你不准私自做主,去给依依送东西。否则我饶不了你。”   鸣玉暗中撇撇嘴,倒也没敢真的做什么。   两人直接下了楼,从茶楼后院出来,径直上了林府的马车。   马车内狭小封闭的空间,让林四爷彻底放下心扉,无力地躺在了座椅上。   鸣玉没注意车内的异状,坐上车辕之后开始赶车回府。车轱辘压过地上的青石板,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听着这个声音,林四爷只觉得内心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开始缓缓回升。   他的眼皮像是压了千斤般的石头一样,压得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双眼。   终于,眼前成了一片黑暗。   耳边也渐渐热闹起来,鸣玉哀恸的声音突然出现,围绕在他身边,怎么都赶不走,“四爷!四爷您节哀!小夫人也不希望看到您现在变成这样的!四爷您振作起来,要为小夫人报仇啊!”   他尽力睁开眼睛,看到鸣玉悲痛地蹲在他前面,“四爷?”   林四爷看看四周,场景像是在他林府的房间。不过又好像有些不同,这里多了许多女子的衣物和首饰,装扮风格也像是大家小姐的闺阁。   “鸣玉?”他疑惑地道。   鸣玉抹掉脸上的泪,“四爷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您都三天没吃喝了!”   “三天?”   “是啊,自从小夫人离开之后,您就这样不吃不喝不说话,连床都不起了。四爷,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夫人着想啊,她肯定不希望您变成现在这样的!”   小夫人,小夫人。   听到这个名称,林四爷忽然想起之前那些年,梦到过的场景。梦里他身边的人,也都喊她“小夫人”。一来是因为她始终不肯松口做他正经的‘夫人’,二来也是因为两人的年龄差别着实有些大。   可是,现在为什么鸣玉会这么叫她?难道是他又回到了梦中?   看他发愣,鸣玉撑着腿站起身,“四爷您等等,我去给您找些吃的过来。”   说完不等他回答,鸣玉就转身跑了出去。   不过林四爷还未反应过来,鸣玉又匆匆跑了回来,“四爷,岁寒来了。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林四爷正在想鸣玉方才的话,外面岁寒在鸣玉的示意下,已经走进了房间,“四爷。”   梦里依依是孤身到他身边的,岁寒就是他派过去贴身伺候依依的人。岁寒聪慧活泼,后面很得依依的信任。两人感情亲密,有时候连他都会嫉妒。   岁寒冲到他面前,“四爷,有些话小夫人不让说,但现在她都离世了,我是真的忍不住了!”   林四爷的眼神闪了一下,知道现在这时候是依依死在他怀里之后,他只觉得胸中细碎的疼痛迅速放大,浸透他的四肢和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缕发丝。   让他无法呼吸,甚至不能再活下去。   他艰难的抬起头,等有丝空气透过气管钻到肺里,让他能开口之后,才道,“你说吧。”   岁寒没看出他的异状,又好像看出也不在乎一样,“四爷不知道吧,小夫人心里是有您的。她很多次都想忘记所有和您终老的。可是...每当她看到您,都想到林业才是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他害了小夫人一家的,她就受不了。每次回去,她成夜的睡不着,一直哭一直哭。”   岁寒的眼泪也忍不住,她哽咽着继续说,“小夫人是爱您的,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对您无动于衷。可是她不舍得伤害您,只得选择离开了。四爷,她想让您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您不能再作践自己的身体了!不然小夫人她绝对不会安心的!”   林四爷的眼睛动了一下,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到岁寒的身上。   岁寒瘪着嘴,摇摇头转身向外走。   留下林四爷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岁寒!你给我说清楚!”   岁寒却并不理他,打开房门闪了出去。   房门大开着,天边刺眼的光落到他的身上,让他无法睁开眼睛,“岁寒!”   他大叫着醒来,马车外面鸣玉听到他的叫声,慌忙掀开车帘,“四爷怎么了?岁寒跟着江小姐走了啊,您找她有什么事?”   林四爷这才察觉他们还在马车里。   他又从梦中回来了。   他撩起袖子擦着脸上的冷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鸣玉也进来了的缘故,马车内憋闷的厉害。   林四爷大口地喘着气,“到了吗?”   鸣玉撩开帘子,让外面的空气随风进来,又扶着林四爷坐好,“到了到了,这就到府门口了。来人,快来扶着!”   马车在林府门口停下,鸣玉和车夫一起扶着林四爷下了车。   他还没有醒过神,脸色有些虚白。   穿过院墙,鸣玉让车夫离开,和林四爷一起去了内院。   他有些担心林四爷的情况,想让迎春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可是两人进内院许久,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他拦下一个下人,问道,“迎春呢?”   那人道,“好像在大爷那边的院子里。”   说着看林四爷走在前面,没注意他们,那下人悄声道,“鸣玉哥,最近你可得注意点,迎春姐姐和大爷那边可亲密了,我觉得她把目标换成大爷了。”   迎春的心思和地位在府里并不是什么秘密。鸣玉暗中瞥了一下,发现林四爷没发觉之后,才伸脚踢了一下那个下人,“滚蛋,胡说什么呢,该干嘛干嘛去,别在四爷这儿碍眼。”   教训完人,他才小跑着跟过去,“四爷,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林四爷这会儿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他想静下心来,却又静不下心。他怕自己一旦静下来,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失控的事情。   “汝州那边是不是有管事过来?”他道。   鸣玉点头,“一大早就过来了,说生意场有事情要和您说。”   “去看看吧。”林四爷道。   鸣玉有些担心他的状态,“四爷,要不咱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汝州那边没什么大事,那管事就是闲的,过来玩玩的。”   林四爷摇摇头,坚持道,“先去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   看他这样,鸣玉也不再说,“那管事现在在府里住着,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确实是件小事,本来不用林四爷,鸣玉就能解决掉。可没想到听完管事的汇报,林四爷对鸣玉道,“去收拾一下,我亲自跑一趟汝州。”   这话让鸣玉和汝州管事都吓了一跳,“四爷?”   “不用劝了,去吧。” 第36章 迎春害羞   江望月并不知道林四爷的作为。   离开茶楼之后, 她带着岁寒回了江府。   江夫人这几日忙着处理江梦月和陈娇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给江望月挑院子。所以江望月一直都和江旭阳住在一起。   刚回到院子还未坐下,一直守在府里的玉寒悄悄地来到她身边, 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小姐出大事了!”   “怎么,是江梦月那边.....”江望月问道。自从出事之后, 江梦月一直被母亲下令关在后院, 就连陈娇都不允许探望她。   玉寒摇头,“是遇心。他从监牢里逃走了, 听说大人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正到处抓人呢。”   江望月有些惊讶, 不过细想又似乎在情理之中。之前林四爷说过,遇心的背后还有别的人在。那个人可能有更深厚强大的背景。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的势力会强大到如此地步,竟然可以让遇心从知府的监牢里逃走。   “现在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呢, ”看她脸色有些红,玉寒以为她是被外面的日光晒的, 忙去拿打湿的手帕, “不过也快了, 听小虎说已经找到线索了。”   小虎是江管家的儿子, 一直跟在江文身边,算是他的亲随。一般从他口里传出来的话,能让她们信上九分。   “那就好。”江望月道,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叮嘱玉寒,“你去和母亲说一声, 我觉得遇心肯定还会再回来的。让母亲多派些人看着点四周, 我怕他会对母亲和阳阳不利。”   玉寒道, “好,小姐先歇息一下,我这就去。”   她说完,服侍江望月躺在美人榻上之后,就退了出去。   看到岁寒正在门外守着,玉寒看看左右,问她,“岁寒,你刚才和小姐出门,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看小姐的神色不对啊。”   “没有,就出去喝了点茶。”岁寒道。既然小姐不想让人知道她见了四爷,那自己就绝对不能多嘴。   好在玉寒也没有发觉她的异常,“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多了一些,唉,我也没想到遇心竟然是这样的人。他竟然敢妄想小姐?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配得上吗!”   岁寒立刻赞同地点头,“对对对。我早就看不惯遇心了,天天拿鼻孔看人,好像他鼻孔多好看似的。”   玉寒被她的比喻逗笑,“行了,小姐在里面休息呢。你在这守着,我去给小姐准备些吃食。”   “好,姐姐你去吧,我就在守着哪都不去。”岁寒仰着头,乖巧地说。   等她走远,岁寒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房门。   透过窗户的缝隙,她看到江望月正闭着眼躺在榻上小憩,清风拂面,窗边的白纱飘在半空中,阵阵清淡的香气传来,让人只觉得眼前好一副‘美人春睡图’。   只是她紧皱的眉头,不稳的呼吸,依旧在显示着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岁寒叹口气,又重新蹲下来坐在门口。   之前在茶楼里她并没有听到小姐和四爷之间发生了何事,但从两人的神情上来看,他们的谈话并不顺利。   这些日子她跟着江望月,自然一心为江望月着想。现在看她这么伤心,岁寒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去一趟林府,顺便打探一下四爷最近的行踪。   而此时林府内,随着林四爷和鸣玉的离开,林怀远带着人来到了关押遇心的院外。   院外依旧站着四个彪形大汉,林怀远看了一眼唐申,“解决掉他们。”   唐申点点头,带人从暗中绕过去,直接打晕了他们。   而后又打开门,让林怀远进去。   房内遇心正虚弱地躺在地上,他手脚被捆着,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被人泼湿,被这来回循环的温度也让他发了热。此时正迷迷糊糊,丧了神智。   朦胧中,他只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遇心眯着眼向上瞧了瞧,“林四爷?”   唐申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是我们大爷。”   遇心闻言,冷笑了一下,扭过头不看他。   看他不尊重林怀远,唐申伸脚就要去踢他。   却被林怀远拦住,“把他放了吧。”   这话倒是引起了遇心的注意,他转回头怀疑地问,“放了我?”   林怀远点头,“先前有人给你传递了假消息,让你心怀仇恨做出了这一切。如今我救你一命,也算偿还了。希望你出去以后,能离开这里,好好的生活吧。”   遇心嗤笑,“多么冠冕堂皇的话,怎么,你还想让我感谢你呢?虚伪!”   林怀远拦下要动手的唐申,无所谓地笑了笑,“随你吧。今日出了林府,以后再做任何事,就没人再帮你了。你好自为之。”   唐申接到他的示意,弯身给遇心解开了绳索。   身上有了自由,遇心转了转身体,其它还好,不过一些皮外伤。就是如今他受了寒,头脑昏沉,感觉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一些,看门外真的无人把手,他这才捂着肚子,在唐申的带领下,从林府后门逃了出去。   看他走远,唐申才让人关上后院的门,“大爷,咱们这样做可以吗,四爷回来会不会生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林怀远道,反正和老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在乎这一点。而且遇心这事,毕竟是父亲的错。   “那您为何不和遇心说清楚呢,刚才出去的时候我看遇心很是不服。恐怕他出去之后,还会继续找江府的麻烦。”唐申问道。   林怀远轻蔑地笑了笑,“算是江文倒霉吧。这点事撑不过去,他也不配当太康城的知府了。”   两人商议了片刻,再准备回去的时候,唐申敏锐地感觉到不远处的角门后有人。   他暗中提醒了一下林怀远,然后迅速的跑到了角门后,把那人提了出去。   是迎春。   看到是她,林怀远神色微变,由愤怒冷漠转为谦和温顺。他挥手让唐申放开她,“迎春?你怎么在这里?”   迎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探地说,“大爷,遇心可是四爷点名要看着的人。您就这样放走了,怕是不妥吧?”   林怀远温柔地笑了笑,“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和老四说的。对了,我房里有从京都带过来的暗香绿云粉,一直说要给你都没有机会。正好现在我有空,要不去我那看看?”   暗香绿云粉是一种胭脂细粉,听说是从宫里贵妃娘娘那里流出来的做法,擦在脸上之后,能让皮肤变得白皙细嫩,清透无暇。   不过因为它的配方用料珍贵,哪怕跟在四爷身边多年,迎春也是只听过它的名字,从未见过。   迎春温顺地笑了笑,“多谢大爷。”   “和我还客气什么,”林怀远走到她身边,轻抚了下她的肩膀,从上面捻下一片粉色的花瓣,“瞧,就连花儿都这么喜欢咱们迎春,我想这暗香绿云粉对你,是最配不过的了。”   迎春忍笑,脸色微红,娇嗔地躲开他的手,俏皮地向前跑去,“大爷说什么呢,迎春不理你了。”   看着她的背影,林怀远得意地看了唐申一眼,“去做事吧,这里交给我。”   唐申坏笑地挑了挑眉,“是该去准备了。大爷也和属下透个底,这次回京,府里是不是又要进一位‘姨娘’了?”   林怀远笑骂了他一句,“赶紧滚蛋。”   唐申嘿嘿笑了下,等林怀远回了居住的院子之后,才转身离开。   ***   等一连去了两个他暗中的落脚点,都得了闭门羹之后,遇心才知道林怀远那句“出了林府就再也没人帮自己”是什么意思。   整个太康城,好像再也没了能容身的地方。   遇心靠在小巷的角落里,头脑沉的厉害,口中呼吸的空气也逐渐滚烫起来。   他强迫自己要清醒,可身体却抵不过病痛,眼前也渐渐黑起来。   临近昏迷的前一刻,他听到一句老妇人惊讶的声音,“哟,老头子快来看,这还躺着一个人呢。”   遇心艰难地睁开眼,把怀里一直藏着的翠玉扳指拿出来递给他们,“救我。” 第37章 成全   江望月这一觉, 睡得很是安稳。   之前林四爷说的那些话,变成一个个场景,在她的睡梦中依次出现。   她和林四爷相识, 然后被他接到府里照顾。梦中他是真的喜欢她,一心一意,为了讨她的开心, 不顾所有。甚至愿意为了她夜里偶然的一个想法, 大半夜的去街上挨家挨户的找她想吃的小吃点心。   其实她心里也是感动的,只是‘大仇’未报, 她放不下。   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梦中都是他们相处的一点一滴, 全都是甜蜜。   可是梦,都是虚渺的。   再美好,也有醒来的时候。   岁寒的声音响在耳边,江望月迷蒙着醒来, “岁寒?怎么了?”   岁寒着急地说道,“小姐, 我刚收到消息, 遇心出现了。他就在咱们府西边的那个香君路上。怎么办小姐, 要告诉大人吗?”   听到遇心的名字, 江望月逐渐回过神来,“出现了?”   “是啊。不过他状态不是很好,好像生病了。”岁寒道, 看样子在监牢里吃了不少的苦。   江望月想了下,“娇姨娘最近不是在贿赂人想去看江梦月嘛, 想办法把遇心带进来, 扔到江梦月关押的房间里去。”   岁寒点头, “好,我这就去办。”   ***   “姑娘你看,都在这里了。他还给俺一个玉扳指呢。这么腌臜人的东西俺可不敢收。”江府门口,一位老妇人正小心地站在角落处说话。   岁寒接过她手里的扳指,又从袖口里拿出一袋银子给她,“和你老汉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以后别来太康城了。”   那个老妇人听话地点点头,领了银子就走了。   岁寒拿好戒指,趁着此时江府守卫正在换班,她让人抬着遇心昏迷的身体,进了江府。   几人来到关押江梦月的房前,岁寒对另外抬着遇心的三人道,“把他扔进去。”   自从那日中了‘醉生梦死’被人撞见之后,江梦月一直被江文和江夫人下令关在后院的房间里。   窗户全被钉死,门上也栓了大锁,只每次在送饭的时候才能打开。   守门的老妇早已得到了命令,在岁寒抬着人进来的时候,找理由走开了。   房门被打开,晕着的遇心被两个身高体胖的老妇人扔了进去。   也许是角度凑巧,也许是扔他的人故意的,他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了桌沿上,疼痛叫醒了昏睡的遇心。   脑中昏沉沉的,让他意志迷乱。   他难过的睁开眼,就看到江梦月狼狈地靠在床上,上面被子被揉成一团,她面色憔悴,发髻也乱了,整个人异常难堪。   看到遇心,江梦月也吓了一跳,“遇,遇心?你怎么在这?她们不是说你被爹杀了?”   遇心知道自己被那对老妇人骗了,他暗中咬牙,撑地艰难地坐着,胸口喘着热气,自嘲道,“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看他身上的伤口和脸上异常的潮红,江梦月想下床去扶他,又有些不敢。   脑海里又想起那夜两人发生的事情。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耳边还是他的低喘声,手边还是他劲瘦却有力的臂膀,唇边好像还留着那股奇异却又满足的触感。   是的,满足,她很满足。   仿佛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内心的空虚一下子被填满了,她的人生也被他充满了。   她一直不懂这是为什么,可是现在再次看到遇心,江梦月明白了,她的人生已经不能再离开他。   她要救他,然后嫁给他,和他合二为一,做一对恩爱亲密的夫妻。   想到这里,她立刻下床,去扶他坐起来,然后又倒了杯水,看他脸颊上还有刚蹭出来的伤口,她心疼地说,“怎么回事啊,爹他怎么对你这么狠。”   遇心靠在她肩膀上,心中默默有了主意。   他摇摇头,虚弱地说,“不碍事,我对二小姐不敬,受到些惩罚是应该的。”   听他这么一说,江梦月难过的哭了出来,“都怪我,要不是我把药弄错,你也不会这样。”   “不怪二小姐,是我没有思虑周全。”遇心劝道。   他这么说,江梦月立刻顺着台阶就下来了,长姐没中药正好。不然自己也不知道遇心是这么厉害的男人,让她心动,让她着迷。   她道,“遇心别怕,爹很疼我的,我出去就求他饶了你。”   房外正躲在窗下偷听的岁寒听到江梦月的话,嫌弃地站起身。房外守着的人已经回来了,岁寒避开她们,回了江望月的房间。   看到她回来,江望月淡淡地道,“办好了?”   岁寒点头,“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江望月冷蔑地笑了下,“娇姨娘呢?”   岁寒道,“在大公子那里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江金钊挨板子之后,身子突然虚弱了起来。背部的伤口一直不愈合,他又着急,脾气变得越发暴躁了起来。   可越是这样,他的身体就越是伤重。   江望月知道,这里面必然有她母亲的手笔在。   不过陈娇母子三人害母亲伤心这么些年,受这么些伤,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江望月道,“去,给娇姨娘透个气儿,最近光顾着照顾她宝贝儿子了,可别忘了她宝贝闺女现在还被关着呢。”   看出她的想法,岁寒暗中笑了下,“是,我这就去办,小姐就等着吧。”   她说完,又转身走了出去。   院中廊下玉寒正端着一份茶点进来,看到岁寒行色匆匆的离开,玉寒有些不甘地进了房间,朝江望月道,“小姐,岁寒这是怎么了?又去忙了?”   江望月点头,“随她去吧。”   本是无所谓地说,只是看到玉寒脸上的不开心,江望月笑道,“怎么了?岁寒惹你了?”   玉寒噘着嘴,手中的帕子都要揉成一团了。   几经犹豫之后,她开口道,“小姐,我就是不明白,明明她是后来的,我才是伺候您这么久的人。可最近你有什么事情都交代岁寒去做,你们神秘兮兮的,什么都不和我说。好像我才是那个外人一样。”   听出她心中的想法,江望月很认真地拉着玉寒的手,解释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咱们都十多年的情谊了,怎是旁人能比的。也是我最近太忙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情绪。我私下是让岁寒做了一些事,不过是看在她会些功夫,性格又比较泼辣,出府办事比较方便而已。哪是就把你排除在外了!”   玉寒看着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你是我最亲密最信任的姐妹,这句话永远都不会变。”江望月道。   玉寒这才笑了出来,得意洋洋地说,“我就说嘛,岁寒那个小丫头,怎么能比得上我。”   “好了,别多想了,你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我还真有些饿了,快拿给我看看。”江望月揉揉肚子,岔开话题说。   一听她说饿,玉寒也顾不得其它,献宝似的把自己新研究的茶点拿了出来。   ***   岁寒虽说年纪小,但办事很是牢靠。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陈娇就‘想’起了她的亲生女儿犯了错还被关着。   想到之前几次过来,都是被人拦下。这一次她暗中带够了足足的银票,想着江梦月这几日应该吃不好,又准备了一篮子饭食,才去看她。   只是她来到房外,却看到房门口空无一人。   陈娇有些怀疑地走进去,刚到门口,隐约间就听到房子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一瞬间,陈娇又想起那夜发生的事情,她怒不可抑,重重地推开了房门,果然看到江梦月正和遇心依偎在一起,两人正在说着‘悄悄话’。   “遇心!你个混蛋狗娘养的小杂种,竟然敢回来!”陈娇怒吼。   江梦月被她突然的吼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就立刻把遇心挡在身后,“娘!”   陈娇吼道,“你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你让开,我要带他去见老爷!”   “娘不要!”江梦月跪在地上,匍匐着靠近陈娇,哭着说,“娘,女儿的身子已经给了他,那就是他的人了。娘真的要让月儿成为寡妇吗?”   “你!”陈娇看着哭得泪流满面的女儿,气急攻心,大口地喘着气,手中的食篮也狠狠地摔向一边,“老天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要生下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啊!”   “娘!”江梦月跪在她脚边,紧紧地抱着陈娇的大腿,“娘可怜可怜女儿吧,女儿可就这一个男人了,娘!”   看陈娇的表情有些松动,遇心这才下了榻,来到两人面前,“娇姨娘,遇心保证,此后一定对二小姐好,求娇姨娘成全我们!”   好一对苦命鸳鸯,好像她要是不成全,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陈娇看着他们,脑中却在迅速地思考着。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江府,月儿是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按照往常,等待她的不是随便找个人嫁了,就是送到道观青灯古佛伴一生。   可是不论哪个,陈娇都舍不得。   但是要说遇心,陈娇也有些不放心。   可是遇心,却也是江梦月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她犹豫不说话,江梦月和遇心等得起,外面的江望月可是等不及了。   她此时已没了耐心,叫来岁寒,“去给小虎传个信,让我爹赶紧过来。”   岁寒一直等着呢,听她说完,立刻出去找小虎说话。   江文最近正漫天的搜寻遇心呢。可人都派出去了,一直都没有结果。整个太康城就那么大,他也是太康城的知府,说句不夸张的,在这里可谓万人之下了,可找一个人,却是这么难。   江文正感叹自己这官位做的极是不值,就听到了小虎的回话。他拍案而起,“好啊,真是好啊,本官这么费心去抓人,没想到却被家人拖累!走,都给我来!”   一行人怒气冲冲的来了后院,正到陈娇不忍心,想让江梦月和遇心带着银子远走高飞时,遇心却拒绝了陈娇的提议。   他道,“二小姐身份高贵,怎可跟着遇心一辈子隐姓埋名。遇心想留在这里,誓要闯出一个名堂来,让大人同意我们的亲事,也让二小姐得到她应得的身份和地位!”   江梦月被他的话感动,想也不想,转身就去劝陈娇,“娘,女儿觉得遇心说得对,我们情投意合,最多也就是私下没有控制住感情,这才睡在一起的。凭他外人怎么说,女儿问心无愧!”   听到这里,江文气的抽出小虎手中的刀,踢开房门就朝里冲进去,“我去你娘的问心无愧!今天要是不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贱人,老子就叫你爹!” 第38章 嘴硬   听到房里糟乱的哭闹声, 江望月站在暗处,笑了出来。   玉寒在她身边,担心地问, “小姐,大人会杀了二小姐吗?”   江望月摇头,“不会。再怎么说江梦月还是他亲生女儿, 他下不了手的。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 才道,“有他们难受的。”   果然, 没等多久,房内又有了动静。   江文率先走了出来, 接着是小虎,他身后两人夹着被打的满身是血的遇心,再之后是江梦月跪在地上,爬着出了房间, “爹,求求你饶了他吧, 爹, 他是女儿的命啊!”   江文被她的话的, 走到院门处又生生地转身, 快步怒着走到江梦月的面前,重重地踢了她一脚,并对陈娇喝道, “你要是不会管,本官就‘亲自’管教她!”   江梦月被他踢倒在地, 看到前面耷拉着身体, 像是毫无生机的遇心, 哀嚎道,“爹!求你...”   江文扯开被她拽着的衣角,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陈娇抱着江梦月的身体,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再说话。   看够了好戏,江望月一下子疲惫起来。她扶着玉寒,“你去和母亲说一下这里的情况,我先回去了。”   玉寒点头,等岁寒接过自己的手扶着江望月之后,才放心地离开。   岁寒跟着江望月一路回了院子,看着江望月疲惫的神情,她有些犹豫自己心中的话该不该说。   这边她还未决定好,倒是被江望月看穿了心思,“有什么事吗?”   岁寒沉下心,道,“小姐,我从昔日小姐们那里得到消息,四爷带着鸣玉出城了,好像是去汝州了。”   江望月的脚步顿了一下,倔强地道,“他去哪里,管我什么事。别说是去汝州了,就是天涯海角,都和我无关。”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那样子,分明是在生气。   岁寒解释说,“听说是汝州那边生意场上发生了急事,四爷不得已才过去的。”   说完怕她不信,岁寒特意强调,“真的,汝州那边的管事亲自过来请四爷去处理的呢。”   江望月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不过她还是不怎么相信,“真的?到底什么事,还非要他亲自过去处理?”   按照林四爷如今的身份,普通的事情基本上都由各个负责的管事处理了。要让他本人出面,除非汝州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岁寒摇头,“这个属于商业机密,好像只有鸣玉才知道。小姐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四爷肯定会处理好的。”   听到她的话,江望月‘哼’了一声,“我哪里担心他了,我是怕汝州出什么事,会影响到太康城。毕竟现在我爹还是这里的知府。”   岁寒笑道,“是是是,小姐一点都不担心。”   知道她是在笑话自己,江望月也没有生气,她借口累了,一个人躲在了房间里。   之前被林四爷的话气昏了,她一直在意气用事。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林四爷的身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他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而且这件事,肯定是和她有关。   可是要从哪里查起呢,能知道林四爷事情的,只有鸣玉。可鸣玉是他的亲随,自然不可能把林四爷的事情告诉自己一个外人。   对了!还有迎春!   她是林四爷身边的第一人,肯定知道他的事情。   想到这,江望月立刻起身,朝岁寒道,“你去林府问一下迎春什么时候有时间,就说我为了答谢上次她提醒我露颜浓的事情,想去府上拜访她。”   “好,小姐想什么时候过去?”   江望月想了想,“越快越好!”   ***   迎春很快给了回信,她一直在林府,随时恭候江望月过去。   时不多待,次日江望月准备好礼物,带着玉寒和岁寒一起去了林府。   因为提前传了信,迎春早早的在门口等着她来,“江小姐。”   江望月扶着玉寒的手下了马车,笑道,“不是说让你不要这么见外嘛,喊我月儿姐姐就行了。”   迎春憨厚地笑了笑,“礼不可废。”   说完看江望月带着帷帽不方便,忙请她进去,“先进来吧。四爷出城了,还没回来呢。要是迎春招待不周,小姐可别在四爷面前说啊,不然四爷又要怪我了。”   “哪能啊,你跟着四爷这么久,恐怕以后我也要和你多学学呢。”江望月道。   两人迈进门槛,亲热地向里走去。   哪想刚过院门没多久,迎春就看到林怀远带着唐申匆匆走来。她心下一紧,早上明明看到他们出府了,她才让人通知江小姐过来的。   怎么现在,他们又回来了呢。   迎春有些紧张,她刚和大爷的关系好一些,江小姐貌美,如果大爷见了江小姐,恐怕就再也看不到自己了。   可是事到临头,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们见面。   幸好,江小姐此时带着帷帽,大爷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   林怀远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江望月。   只凭她出现在林府,出现在林四爷的府里,就足够林怀远起了好奇心。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林四爷这个人,在过往的三十一年中对女人,可是毫不感兴趣的。   他端起温润的笑容,好奇地问道,“迎春,这位小姐是?”   看到他的反应,迎春有些失望,但还是鼓起勇气介绍道,“回大爷,这是江小姐,她父亲是新任知府江大人,是四爷的客人。江小姐,这是我家大爷,现在在京都太史院做院正。”   江望月知道林四爷背景雄厚,但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   她之前在外祖家时,跟着表哥表姐们也了解过京都各世家,自然也听过京都林家各位大人的英迹。   先不说当家大人林业,就是面前这位年纪轻轻就坐到太史院院正的大人林怀远,就足够表哥们惊叹佩服崇拜的了。   听着迎春的语气,这林怀远,好像是林四爷的大哥呢。   江望月的心中一时闪过万千心绪,但她面上不显,屈膝福礼,“望月拜见林大人。”   林怀远立刻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他虚手扶她起来,“江小姐不必客气。你是怀鹤的晚辈,自然也是我的晚辈。今日怀鹤不在,府里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江小姐勿要嫌弃。”   “望月不敢。”   林怀远颔首,对两人道,“我还有事,迎春,好好的招待江小姐。”   待经过迎春身边时,他的手还佯装不经意地碰到了迎春的手。   迎春抿着唇,压下嘴边的笑意。   等他们走远时,她又重新开心起来,“江小姐,这边请。大爷让我好好招待你,江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啊。”   江望月有些疑惑她情绪的反复,点头道,“我自然是不会和你客气。迎春走,咱们里面说话。”   林怀远没有被江小姐的美色所迷惑,迎春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对于江望月的问话,她也毫不隐瞒地全都回答了个遍。   不过却隐去了林怀远放遇心离开的事情。   “这件事府里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偷看到的。就是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遇心,四爷好像很不喜欢他,抓着他好好的审问了一番。具体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后来四爷没注意,被遇心给逃跑了。”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江望月道。   如果迎春的话是真的,那事情就对的上了。   遇心被关到府衙的监牢里时,身子都那样了,父亲又派了人把守,只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的话,是不可能从监牢里逃出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林四爷暗中帮助了遇心。   等遇心出了监考之后,四爷又暗中把他掳到了林府,拷问了一番之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才松懈下来,又给了遇心逃跑的机会。   所以在此期间,无论父亲怎么在太康城内搜索,都找不到遇心的踪迹。   然后遇心前脚刚出林府,后面就被江府的人发现了。   那林四爷和遇心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再加上这件事必定和她有关的话,就只剩下遇心是荆州刺史宋冶小儿子这个身份了。   她还记得之前听林四爷说过,在遇心的背后,有个背景深厚的人在。是他在指使着遇心做这些事情。难道说,林四爷知道了那个背后的人的身份。   又因为这个人的特殊身份,林四爷才变得和之前犹如两幅面孔的人。   想到突然出现在林府内的林怀远,江望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但她很快又抛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林怀远如今是太史院的院正,那官位比父亲的知府之位高多了,他怎么在意一个知府的位置。   “迎春,林大人过来太康城,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怎么都没听我父亲说起过他。”江望月道。   迎春摇摇头,“大爷说他身份要保密,这次过来也是为了探访四爷。四爷和家里关系一直都不好,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家里担心他,就让大爷过来看看。”   “这样啊,那我回去也‘保密’,不和我父亲说这件事。”江望月保证道。 第39章 做梦吧   出了林府之后, 林怀远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院内江望月等人的身影早已小时,他对唐申道, “你暗中去查一下,看看这个江小姐和老四私下有没有关系。”   唐申点头,以为林怀远是看上江小姐了, 想了想还是劝道, “大爷,这个江小姐还算有身份的, 带回去做个姨娘,怕是不妥啊。”   虽说他们林家地位尊厚, 但堂堂知府之女,弄回去怕是有些困难。   林怀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家大人我是个这个急色的人吗。”   唐申点头, 不过看到林怀远警告威胁的目光,又迅速的摇头, 哈巴着腰道, “爷您高风亮节两袖清风临怀不乱。”   “少拍马屁。对了, 过两天我要回京, 你去准备一下,我准备带着迎春一起回去。”   听他的话,唐申惊讶了一下, 之前他说府里要添姨娘的话完全是开玩笑,哪想林怀远竟然当了真。   “爷, 您真带她回去啊?”唐申问道。   他跟着林怀远多年, 之前每次林怀远去外地, 也不是没有收过当地的女子,不过都是事后给笔银子打发了。   要说迎春身份特殊不假,但也没特殊到要带她回京的地步吧。   只一眼林怀远就看出了唐申心里的想法,他道,“你懂什么,去做吧。”   他了解老四是个重感情的人,尤其是这迎春,跟着伺候他多年,而且迎春的父母兄弟又在他身边做事,哪怕为了他们,老四也不会对迎春不管不顾。   只要把迎春带到京都林府,那老四的心,就分了一分给京都林府。   而迎春,不过一个下人所出的女儿而已,带回去扔到后院交给夫人管教,以后也无需自己操心。   不过这些,和唐申也说不着。   但是这江小姐嘛,想起被风吹起的帷帽下,露出的白皙无暇的下巴。只那块白,他就可以笃定这江小姐必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林怀远的心痒了一下。   到底还是顾念着他的身份,林怀远也只想了一下,又出去忙别的事情了。   ***   江望月在林府并没有待多久。   和迎春侧面打听之后,她就带着玉寒和岁寒一起回了府。   不过在回府的马车上,她看了岁寒一眼。   之前她们进林府之后,江望月就让岁寒出去和丫环们说话了。   接到她的信号,岁寒兴奋地道,“小姐,我打听到一个大消息。”   江望月好奇地看着她,“什么?”   岁寒道,“就迎春姐姐啊,听说她要被大爷收房了。”   收房,就是抬为姨娘的意思。   江望月倒是真的惊住了,“迎春不是.....”   不是一直想做林四爷的人吗。   岁寒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看四爷没希望了吧。毕竟她都在四爷身边这么多年了。要是能成,还用等到现在。”   “也不知道林大爷是不是个可靠的人。”江望月有些客气迎春的选择,叹道。   她不知道为何迎春的目光一直都放在他们身上。按理说在太康城,除了四爷之外,那城里的人几乎都随迎春挑。不管嫁给哪个,未来有林四爷的庇佑,她也能过得恣意潇洒。   可到了林大爷这里,再怎么样,他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迎春去了他那,注定得不到这么多。   岁寒‘啧’了一声,嫌弃地说,“可靠什么啊,听说是个很花心的人呢。他后院里光是姨娘,就有三个呢。不过大爷脾气好,对姨娘和丫环下人们都很好,也很大方,大家也都乐意跟着他。可能迎春姐姐也是看中这一点吧。”   江望月摇头,“迎春自小生活的环境在这里,她不是贪图这些的人。”   怕就怕她想要的是大爷的感情,到最后落个伤心。   岁寒看出她的担心,劝慰道,“小姐别想了,既然迎春愿意,咱们也不能说什么。我还打探到大爷和四爷吵了一家,听说特别严重呢。吵完之后四爷就出府了,去了茶楼。”   去茶楼,是和江望月见面了。   这一点,岁寒看着江望月,用眼神告诉了她。   所以说在茶楼里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有可能不是四爷的本意。他或许是和大爷吵完架之后有些生气,才连累了无辜的江望月。   知道她的意思,江望月不再说话,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哪怕她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可能林大爷,真的和遇心有些关系。   甚至遇心在林府,很有可能就是林大爷趁着四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他放走了。   所以两人才狠狠地吵了一架。   想到这,江望月只觉得头疼。   江文那样的人,除了生活作风有些问题之外,为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他是贫苦学士出身,自然知道要为谁谋福利。这些年做的也很好,不然哪怕她外祖家再怎么使劲,吏部也不会给他升迁到知府的位置。   或许就是在之前的某个事情上,他得罪了林大爷,才被林大爷惦记上的。   “岁寒,林四爷和林大爷的关系怎么样?之前很要好吗?”江望月问道。   岁寒摇头,“也不算好。四爷少年离家,和京都林府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差,就大爷吧,也算勉强能说的上两句话。”   江望月闻言,问道,“我一直听说他和京都林府的关系不好,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属于四爷的私事,林府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就剩下几个知道的,也不会私下讨论这个。不过听说四爷的母亲才是正经的林夫人,大爷的母亲,是大人的青梅竹马,是侧夫人。但是林夫人死了很多年了,这侧夫人,估计也和夫人差不多了。”   听到林夫人的死讯,江望月的手颤了一下。   只岁寒这短短的几句,江望月都可以猜到林四爷的童年和少年,在京都林府必然过的极其不开心。所以才在有了自立能力之后,迅速的离开了京都,来到了离京都很远的太康城。   那京都林府和林大爷做的事情,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吧。   马车到了江府门口,岁寒和玉寒两人扶着江望月下了马车。   还未行到门口,三人就能到墙里传来一阵嘶喊的女声。   听着,像是江梦月的声音。   过来开门迎接江望月的是小虎,江望月问道,“小虎?怎么是你?”   小虎是父亲江文的亲随,平时只要他出府,小虎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我爹在府里吗?”   小虎点头。   进了府门之后,江望月看看左右,又听到江梦月嚎哭的声音,“小虎,这是怎么回事?江梦月怎么了?”   小虎关上府门,才解释说,“大人下了令,要把二小姐嫁到嵩县。二小姐不愿意,这会儿正和娇姨娘一起哭呢。”   “嵩县啊,那挺远的。”江望月感叹道。   “是。”小虎应道,又悄悄地说,“对方是个农夫。”   江望月了然,江梦月刚如愿成了知府之女,现在要下嫁给一个农夫,她肯定不愿意。   不过这件事,也由不得她不愿意。   听到她们糟乱的哭喊声,江望月皱眉道,“多久了,就让她们这么一直喊下去?”   小虎回道,“不会,大人说一个时辰内要送走,现在马上就要到时间了,我爹在那守着呢。”   小虎的爹,就是江管家,做事最是可靠。   “那就好。玉寒岁寒,咱们走西边回去吧。”江望月道。   眼不见为净,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她们两个人。   三人一路回了院子,江望月一直紧绷的心思还没有放下来,外面就传江夫人叫她过去。   江望月如今是和弟弟江旭阳住在一起,江夫人经常过来看望旭阳,自然和她的照面也就多了。   她换了衣服过去见江夫人时,江夫人正在和旭阳一起吃点心。   看到她过来,江夫人让人带走旭阳,朝江望月道,“你出府了?”   江望月点头,“这两天心里有些闷,出去转了转。娘,外面怎么回事,爹要把江梦月嫁到嵩县去?真到那里想再回来,可不容易。”   听她说起这事,江夫人冷蔑一笑,“还想回来?那个地方是我托人找的贫困山区,她要是进去了,三辈子都别想走出来。”   江望月有些惊讶,“娘?”   江夫人伸手拉着江望月,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半搂着她,“你和阳阳就是娘的命。娘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都无所谓,娘都可以忍。但是任何想伤害你们姐弟的人,娘就是拼尽这把老骨头,也要把他们挫骨扬灰。” 第40章 不见他   很快, 江梦月和陈娇哭喊求饶的声音逐渐降低,到最后府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女儿知道,娘受委屈了。”江望月倚在江夫人的肩膀上, 说道。   江夫人拍拍她的手,“没事,你爹就是那样的人, 这些年娘也过来了。不过依依啊, 娘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你可一定要明白, 所有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你能相信的, 只有你自己。”   江望月点头,想了一会儿才听出来江夫人是在借着这句话,暗示些什么。   看出她眼中的惊讶,江夫人道, “你最近和林四爷走的很近是不是?”   江望月抿了抿唇,含糊地‘嗯’了一声。   “说实话, 娘不是很同意。他比你大了十三岁, 真的大太多了。”江夫人平静地说道, “可是这些年娘是彻底明白了, 什么身份地位年龄差别,这些都是虚的,只要他人好, 对你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江望月被她说的脸色微红, 撒娇道, “娘说什么呢, 女儿和林四爷什么关系都没有。”   江夫人自是了解自己的女儿,只看她的反应,江夫人基本上能猜个九成。闻言她也不再问,只道,“娘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爹那里,可能会很困难。他一直是把林四爷当成弟弟来看的。”   江望月闻言,瞥过头不满道,“我才不管他呢。”   “说什么胡话,”江夫人娇嗔道,“再怎么样,名义上他毕竟还是你父亲。对你的终身大事,他还是有决策权的。”   当年她在知道江文在外面养了陈娇当姨娘之后,也是很生气很愤怒,恨不得冲进那个院子里把那对狗男女给砍死。   既然她不想活了,那大家干脆都别活了。   当时是她母亲柳夫人拦下了她,给她讲道理,分析,她这才隐忍了下来。并且一忍就是那么多年。   依依和阳阳不能没有‘父亲’,不然哪怕她带着孩子们回了柳家,孩子们也会受到别人的轻视。   幸好柳夫人给她出了主意,安排人住在陈娇的隔壁,这么多年下来,潜移默化之下她的一双儿女庸碌无为,骄纵暴躁,几乎成了废人。   可是即便大家现在撕破了脸,在依依没有成亲并在夫家站稳脚跟之前,在阳阳没有长大成人之前,江文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必须还在。   这个道理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懂得,今天江夫人也想把它讲给依依听。   听完母亲的话,江望月这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之前江夫人也不是没和她说过这些话,可江望月一直都只是听听,并没有仔细想过其中的细节和道理。   可是现在听着母亲的话,明明她一直都温声细语,但江望月的心里却是翻起波涛汹涌的海浪,一阵一阵,朝她席卷而来。   “娘。”她哽咽着叫了一声。   原来在过去这些年里,在她无忧无虑长大的时光里,母亲竟然一直躲在暗处伤心难过。   这个女儿,她做的不称职。   江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搂着江望月哄道,“娘没事,娘都熬过来了。现在娘就放不下你和阳阳。你们是亲姐弟,是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亲近的人,以后也要相互扶持相互关爱。”   江望月擦掉眼角的泪,撒娇地笑了下,“娘说这些干什么,我自然会照顾弟弟的。”   “好了,娘相信依依。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娘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细细想着,记在心上。”江夫人道。   看出母亲脸上的疲态,江望月点点头,“娘那我先回房间了。”   “去吧。”   ***   随着江梦月的离开,江府内众人惶惶的心思和议论声,也逐渐消失。   只剩下西院里,江金钊暴躁的吼声不时地传过来。陈娇忙着安抚和照顾他,也就偶尔剩下一点点心思记挂并向外打探被送走的江梦月。   这日没听到江金钊的吼声,江望月还有些奇怪,“他怎么不骂了?”   玉寒道,“听大夫说,大公子身上的伤好了。但是长时间用药伤了根本,如果情绪再激动,伤情严重会喘不过气的。大公子刚开始还不信,后来吃了两次亏,现在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   江望月笑了下,“这倒好了,咱们府里可算是真的静下来了。”   她虽是笑着的,但眉目间的愁绪,却是一点都没少。就连身子,也是一天比一天消瘦。   一连多日都是如此,玉寒有些担心她。   可是私下玉寒也劝过很多次,每次小姐都说没事没事,但她的心情还是一点都没有好转。   江望月看出玉寒眼中的担心,摸着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么下去不行,身体也会吃不消。可江望月的心里,怎么都放不下母亲的那番话。   她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明明娶了身为高官女儿的母亲,仕途也在外祖家的帮助下逐渐上升,可他私下却还养外室生孩子。   母亲能理解,她却不能理解。   可是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婚后也有了孩子,再发现丈夫有了别人之后,她会不会能容忍下去。   或许她不想忍,却不能不忍。   就和当年的母亲一样。   想着想着,江望月又忍不住想哭。   不管怎样,她不忍。   她就是不忍。   不管有多少孩子,她就是不忍。   看江望月这样,玉寒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解。左右为难之下,房外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岁寒回来了。   玉寒忙走过去接她,“岁寒你可回来了。”   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岁寒了然,“小姐又在伤心啊?”   玉寒点头,“是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小姐又不让咱们去告诉夫人。”   岁寒安抚道,“放心,我带回了好消息。走,咱们去告诉小姐。”   两人携手进房,看江望月眉目低垂,正忧伤地望着桌上盆里正怒放的花,岁寒笑着走到她身边,悄声说,“小姐,四爷回来了!”   江望月意兴阑珊地摘了朵花,放在手里捏着花柄来回转悠,口中无谓地道,“他回来关我什么事啊。”   岁寒有些意外她的反应,“小姐,四爷说想和您见一面,他说上次的事情没有说清楚,想和您再解释一下。小姐,咱们要去吗?”   江望月把花扔到桌面上,起身向外走,“他想见就见吗?他以为我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不去,该去给娘请安了,咱们走。”   得到她的回复,岁寒也知道她主意已定。在送她去了江夫人的院子之后,岁寒避开众人,去了江府的后院,“你回去吧,小姐不去。”   外面鸣玉愣了下,不死心地说,“岁寒你再去劝劝啊,四爷为了尽早和江小姐见面,熬了三个大夜处理完生意场的事情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怕耽误时间,连饭和水都没有多吃喝呢。”   岁寒摇摇头,“小姐话都出口了,基本上不会变了。你和四爷先回去吧,等以后我再探探小姐的口风。”   说完不等鸣玉回答,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鸣玉不甘心地拍了拍门,“岁寒!你别忘了你的谁的人!竟敢胳膊肘向外拐向着外人,还不帮四爷说话!”   墙内岁寒重重地踢了一下门,“我自然是小姐的人!反正小姐是不出去了,你让四爷再想别的办法吧!”   “哪还有别的办法,要是有办法,我还用过来求你!岁寒!”听不到她的回话,鸣玉怕在门上透过门缝向里看,才看到岁寒早就转身离开了。   鸣玉彻底没办法,只得回去和林四爷禀报。不过他换了别的理由,“说是最近被江夫人管得严,一时出不来。四爷,要不咱们等等吧?”   林四爷说道,“是她不愿意见我吧?”   “这...”鸣玉迟疑,到最后想转移话题,“四爷英明,鸣玉佩服!”   往日里鸣玉如果刻意讨好拍马屁,林四爷总会给他面子,把事情揭过去。   可是今日林四爷却没有配合,他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我就知道她是生气了,她生我的气了。”   看他意志消沉,鸣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林四爷摆了摆手,“无需多言,把账本都拿到书房,我再过一遍。”   鸣玉有些心疼,“四爷,您都累了这么些天了,先回房睡一觉吧。迎春该把房间给您收拾好了。迎春,迎春呢?”   他们都回府半个时辰了,怎么也不见迎春出来迎接。   旁边的小丫环道,“鸣玉哥,迎春姐姐在大爷的院子呢。她说大爷今天要写字,迎春姐姐去磨墨了。”   “她怎么回事,她不知道四爷都回府了吗,也不赶来伺候。算了算了,”鸣玉不想理她,又去劝林四爷,“四爷,先回去睡一觉吧,养足精神再说。不然以后见了江小姐,不是让她担心嘛。”   林四爷想了下,点点头,“也好。鸣玉你跟着我也忙了许久,也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独自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鸣玉让人守好房门,直接去了前院。   迎春的事情不能拖了,再拖下去,肯定要成大事。方才他们进府的时候看到迎春的二哥春雷在,他必须找春雷把这件事说清楚。 第41章 想见她   对鸣玉的话, 韩春雷持怀疑态度。   毕竟这么些年了,迎春对于林四爷的心思,大家可谓都心知肚明。   要说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移情别恋’, 韩春雷觉得有些不可信。   韩春雷性格简单,心里的想法基本上都在脸上显着。鸣玉大眼一瞥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道, “迎春现在就在大爷的院子里呢, 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进去看看。”   “看就看!”韩春雷留下这一句, 雄赳赳地走了。   他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暗里其实早就把林府的地形摸了个滚瓜熟。再加上林怀远过来时, 带来的人并不过,所以韩春雷很容易就到了林怀远居住的房外。   院里窗户打开着,窗内正对着一个书案,林怀远正站在书案前, 低头写着字,旁边并没有迎春的身影。   韩春雷松口气,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 耳尖地听到了房内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 “大爷写了这么久的字, 一定累了吧?迎春给您煮了茶水,还洗了些水果,大爷休息一下吧。”   韩春雷不可置信地回头, 就看到迎春捏着一颗紫色的葡萄,送到了林怀远的嘴边。   而林怀远目不转睛色色地盯着迎春, 笑着放下笔, 张口咬住了那颗葡萄。   然后在迎春的惊呼中, 伸手搂着她的腰,把那颗葡萄,用嘴送到了迎春的口中。   葡萄皮破,紫色的汁水顺着两人缠绵不休的嘴角滴下来。   韩春雷气的,简直没眼再看!   林怀远毕竟是四爷的大哥,又有那么高贵的身份地位,韩春雷不好直接冲进去。他恨恨地扣下一块树皮,转身守在院门的出口处,等迎春自己从里面出来。   等了一个多时辰,在天色将暗的时候,他才等到依依不舍从里面出来的迎春。   韩春雷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喝道,“迎春!”   他这么猛然蹿出来,迎春吓了一跳。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二哥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韩春雷冷哼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什么意思,”听他这讽刺的话,迎春反驳道,“不想理你,让开,我要回房了。”   韩春雷左跨一步拦住她,“四爷回来了,你知道吗?”   迎春惊讶地问道,“四爷回来了?什么时候啊?”   韩春雷瞪着她,“都回来两个多时辰了,你作为府里的下人,连自己主子什么时候回府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心思都用到了哪里去!”   被他接连的话刺到,迎春有些恼羞成怒,掐着腰反驳,“韩春雷!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就直说,这么拐着弯,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我还想问你想干嘛呢!大爷是什么样的人,四爷和他们关系怎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去‘勾引’大爷!”   “你说谁勾引呢!会不会说话啊你!”   迎春本来还有些心虚,但被韩春雷这么一吼,她倔强地说,“我凭什么不能!之前我说要做四爷的姨娘,你们都不说什么。为什么到大爷这就不行了?他是四爷的大哥,他们是亲兄弟,嫁给谁不是嫁!”   “你!”看她如此固执的模样,韩春雷吵不过她,只拽着她向后院走,“去给爹娘说去吧!”   “去就去!你别拽我!”迎春不满地道。   他们爹娘一直说亲兄弟姐妹要团结一致,是一家人,要相互谅解。她倒要问问爹娘,为何四爷要离家这么多年不回去,就连大爷找过来,他还坚持不走!   看到两兄妹怒气冲冲的身影,鸣玉有些担心。   四爷虽不说,但鸣玉也知道他是极其看中春雷他们一家人的。如果知道迎春上赶着给大爷做姨娘,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现在他正在为江小姐的事情发愁呢,鸣玉想着还是不要拿这件事打扰他了。   而且鸣玉也相信,迎春的爹娘,不是那么不知礼的人,他们应该能管得住迎春。   出乎鸣玉的意料,林四爷并没有消沉下去,他很快就精神抖擞的从房间里出来了,“鸣玉,去看看成明兄在做什么,就说我找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鸣玉点头,心道莫非四爷见走江小姐那条路走不通,想从江大人这里入手?   江文很是信赖林四爷,听说他有重要的事情找自己,连忙把手头的事情推掉了,应下了林四爷的邀约。   两人见面的地点是江府内江文的书房,借着这个机会,林四爷期盼着能不能找个机会见依依一面。   不过他有些失望了,听说林四爷过来了,江望月一直躲在后院,一步也不肯踏出去。   看林四爷面色沉重,又让他屏退下人,江文紧张道,“怀鹤,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林四爷收紧心思,平静地道,“成明兄,敢问遇心现在何处?”   听他提起遇心,江文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遇心和他二女儿江梦月被人‘捉奸在床’的事情私下已经传遍了太康城各处,这些日子如非必要的事情,他都不好意思出府。   江文冷道,“在监牢呢,就剩一口气吊着了。怀鹤,你提他做什么?”   林四爷道,“成明兄可知道这遇心的身份?”   江文冷笑一声,轻蔑地道,“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是月儿...依依在路上捡回来的一个小乞丐罢了。”   “并不是。成明兄,”林四爷认真地说道,“他是荆州刺史宋冶的小儿子宋今世,因为出生时身体不好,被寄养道郊外的道观中,所以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不多。”   江文无谓地说道,“这宋大人我知道,犯了贪污罪被斩头了。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看他像是真不知道,林四爷问道,“不是成明兄举报宋冶贪污官银的吗?”   他这么一提,江文又是混迹官场这么多年,立刻就想通了事情的因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果。   敢情这遇心是觉得自己害了他爹,所以隐姓埋名来报仇的。   江文皱眉,有些无奈,“不是我啊!我和宋冶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好好的我怎么知道他受贿贪污了!”   看江文的神情不似作假,林四爷道,“可是吏部...”   吏部传出来的消息就是这个。   但是这句话林四爷却无法说出口。   吏部里面有大哥林怀远的人,变相的说,吏部也有他爹林业的人。   散播一个无中生有的消息对林业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林四爷叹口气,“算了,反正现在遇心也被抓住了。成明兄,接下来你想怎么处理他?”   江文想了想说,“说实话,本来我是想让他在牢里自生自灭的。只要我不管,估计他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不过五六天吧。但是现在,我却不好办了。”   如果只是一个乞丐,江文弄死他简直易如反掌。可遇心又和荆州刺史宋冶有关系,算起来是官家人了。   虽然是个罪臣之后。   林四爷也明白江文的意思,“先放着吧,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余下的,过段时间再说。”   这话,基本上就判定了遇心的死。   前面江文明明说过只要置之不理,遇心不过再五六天的时间。   江文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抱不平,眼神立刻热络了起来,“行,那就这么办吧。对了怀鹤,今晚你可有时间?要不在我府上用个晚膳再走?”   林四爷很想答应,但他了解依依的性子,她要是不想见自己,如果自己真的留下的话,会惹得她更加厌烦的。   他摇头,“我那还有一些事情,今天就不打扰成明兄了。改日我亲自设宴,再给成明兄赔不是。”   “也好也好。”江文说完,又和他说了些近日城内的事情,才把林四爷送出去。   刚和江文告别,林四爷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等鸣玉上前后,他道,“让春雨去一趟知府监牢,把遇心解决了。”   春雨是春雷和迎春的大哥,因为有些功夫在身,一直在暗中出面,帮林四爷解决一些难题。他性格冷淡,寡言少语,但能力很强,是林四爷的左膀右臂之一。   鸣玉闻言,脸色也沉重起来,应声道,“是。”   他没有问为什么,知道林四爷私下虽非善人,但也不是什么爱草菅人命之人。   遇心和江家二小姐的事情鸣玉早就听说了,如果他们不动手,想来江大人也不会让遇心活多久。   可是四爷下令今夜就是遇心的死期,估计遇心真的碰到四爷的逆鳞了。   至于四爷的逆鳞是什么,鸣玉跟着他多年,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猜出。   可是他不想去猜。   回府之后,鸣玉就匆匆离去安排此事了。   而林四爷独自坐在房间里,等着春雨的回话。直到夜色降临,又凝聚浓厚,天边明星闪烁,照亮整片大地,春雨踏着月光,敲响了他的房门,“四爷?”   林四爷应道,“嗯?”   春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到林四爷的耳朵里,“办好了。”   林四爷松口气,“嗯。”   见他不再说别的话,春雨这才放松下来,转身踏步离开。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远,林四爷阴狠的眼神逐渐消散。他掀开被子,在床上慢慢地躺下睡去。 第42章 迎春哭诉   林四爷并没有睡着。   准确地说, 他还未‘来得及’睡着,房门便被敲的‘咚咚’作响。   房外韩妈边大力的捶门,边大声地哭喊道, “四爷啊,四爷您救救老奴吧。老奴活不下去了啊!”   她和韩管家是林四爷少年时期就结识的人,算起来有十多年的情分在。韩妈也心疼林四爷生意忙, 伺候他是尽心尽力。   而且一些小事情, 她也不会麻烦林四爷。   眼下闹的如此厉害,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听得没错的话, 旁边好像还有韩管家和迎春的吵闹声。   林四爷连忙起床,点亮房内的灯, 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看到他开了门,韩妈也顾不得其它,直接朝他跪了下来, 继续哭着说,“老奴活不下去了啊四爷, 求四爷救救老奴吧。”   林四爷立刻去扶她, 后面站着的春雷春雨两人见状也弯身去扶。   可韩妈就像是黏在了四爷身上一样, 抱着他的大腿就开始哭, 连她最看重的礼节和形象都不顾了,“老奴的脸都要被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丢尽了,老奴实在是不想活了啊!”   听到此事和迎春有关, 林四爷抬头去看她。只见迎春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正桀骜不服地睁大眼瞪着他们。   她的半张脸已经肿了, 再加上此副神情, 在夜色里看起来极为吓人。   林四爷脸色一沉, “怎么回事,谁对你动手了?”   看他为自己生气,迎春的心底莫名虚了一下。   前面韩妈已经承认了,“是老奴打的,老奴只恨自己狠不下心,不然一定将这个不顾脸面的女儿给打死!”   至此林四爷明白此事事关韩家私事,他看看左右,“春雨春雷,扶你们母亲起来,进屋说吧。”   闹到了他面前,迎春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吵,见母亲和两位哥哥都进去了,她才跟着父亲一起进了房门。   “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四爷坐在主座上,问道。   这话一出,原本还吵嚷的韩妈立刻低下了头,嘴巴动了动,似是羞愧难以出口。   迎春也是,只倔强地盯着他们。   韩春雨见众人都不说话,向前迈了一步,对林四爷说道,“是小妹迎春的事。她最近出入大爷的院子很勤奋,春雷就去看了看,正好看到她在和大爷‘说话’。他就问了两句,小妹说,想跟着大爷去京都。”   为了照顾迎春的名声,他这话说的极是委婉。   林四爷见多识广,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看向迎春,“春雨说的可是真的?”   迎春这些年一直都很听林四爷的话,所以韩妈见家人都劝不动她,才豁出老脸求四爷帮忙的。   听他话里的意思,也是不赞同迎春的选择的。   迎春的决定有些动摇了。   可刚有了些犹豫,韩妈就朝她骂道,“你看看你看看,有谁看好你。真不知道大爷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失心疯!”   听到韩妈这话,迎春气的什么都不顾了,固执地说,“我没有失心疯!我很清醒!我就要跟着大爷去京都!”   韩妈被她这话气的直胸疼,她狠狠地捶捶胸口,转身朝四爷求救,“四爷,您瞧她这个样子,不是得了‘失心疯’是什么!为了个男人,连自己老娘都不顾了!”   林四爷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朝迎春劝道,“不是我们不放心你。可是大哥那个人,他已经娶妻你知道吧?而且后院里也有三个姨娘了,你去的话,能落个什么好?而且京都那么远,你又是孤家寡人,要是受欺负了,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迎春似是想到了他的话,直接反驳道,“四爷要是带着我爹娘他们一起回京都的话,不就都有了吗?反正京都林府也是你的家,不是吗?您回家和父母团圆,我嫁给大爷,这不是两全其美吗?看在我爹娘哥哥们和我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四爷就成全我和大爷吧!”   林四爷被她说的噎了一下。   同时又意识到这些话,迎春是想不到也说不出来的。这必是林怀远私下教她的。   所以林怀远对迎春,也只是利用,并不是真心相待。   在场的人都知道,林四爷是不会回京都的。迎春这番话,说出来就是故意让林四爷两相为难。   韩妈气的扬手又要打她,“你个逆女!”   “打啊打啊你打啊,”迎春把脸伸过去,“要么你今天就打死我,要么我就跟着大爷去京都!”   “你!”   林四爷拦下她,没计较她先前的不敬,认真地对迎春说,“你也知道大哥来自京都,那里什么样的美人他没有见过,为何现在会对你钟情?是因为你的价值,你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   迎春被他说的脸色僵了一下。   这些年她被林府罩着,生活滋润,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太康城内的人都对她保留一分恭维逢迎,这也逐渐让她有些飘飘然起来。   要说真心的,光是太康城内,比她漂亮比她有才比她知书达理的女子多得是。大爷就算是眼瞎,也不可能挑上她一个下人。   尤其还是伺候过四爷的下人。   可是现在,迎春看着周围一个个对她愤怒不解疑惑的眼神,只觉得骑虎难下。   林四爷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接着说,“不说别的,你们闹出的动静这么大,就算大哥已经睡下了,也被吵醒了。为何到现在,也不见他出来帮你解围?他也怕觊觎自己兄弟婢女的消息传出去,脸上没面子。瞧,这才刚开始,你都没他的面子重要,你觉得以后还能好吗?”   面对他接二连三的话,迎春的表情逐渐有些松软。   林四爷见状,又趁机加了把火,“只要你留在这里,凭借林府的地位,何愁以后找不到一个可心的人?到时候做了正妻之位,有我在,他绝对不敢纳姨娘外室。而且你爹娘哥哥们都将是你的后盾,迎春,你未来的生活,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本以为这些话能把迎春劝下来。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迎春就直直地朝他盯了过去。   她苦笑道,“正妻?我哪敢奢望什么正妻。这么多年了,四爷,这么多年了,只要您一句话,我心甘情愿给您做姨娘,哪怕是个通房我也愿意。可是您呢,您一直对我不闻不问,让我像个笑话一样。您不知道吧,每次我出门,都能听到那些人在暗中对我指指点点,说我白日做梦痴心妄想,说我一个下人竟然肖想林四爷的夫人之位!”   说到最后,她捂着脸大声地哭了出来,“可是我只想当您的姨娘啊!我从未想过当正妻夫人!就连这个,您都不给我!”   成串的眼泪,不断地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迎春倔强地擦去,“是您耽误了我。您明明知道这些,不要我却也拖着我,直把我拖成了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现在大爷愿意要我,不管是姨娘还是丫环,我都愿意去跟着他!哪怕是死,我也不悔!”   “你胡说什么!”听她把责任都推到林四爷身上,旁边韩春雷呵斥道。   府里谁人不知,四爷对迎春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这些年也一直遵守礼节,只把迎春当个妹妹一样,直把她养的比其他府的正经小姐还要尊贵。   可是现在迎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推开一直抓着自己的父亲,抹着泪向外跑去。   刚至门边,她的额头就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这么多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林怀远。   看清是他,迎春立刻委屈巴巴地站到了他的身后,让他隔开了自己和林四爷等人的目光。   另一方面,也是想借着林怀远,打破现在的僵局。   她虽是想跟着林怀远离开,但也不想和家里闹的太僵。婚后娘家的重要性,她还是很了解的。   看到他出现,韩家的几个人想冲过去质问。可是又想到林怀远和他们身份的差别,只得蔫下来,把希望寄托到了林四爷的身上。   “大哥。”林四爷解释说,“是...”   林怀远抬手示意他停下,“看着情景,是迎春姑娘和我的事情?正好大家都在,我就趁这个机会和你们说了吧,这两天我准备启程回京都了。我和迎春姑娘情投意合,想带她回去。不知你们.....”   他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目带志在必得,“是否同意?”   再这样拖下去,只会让迎春和韩家的关系更僵,林四爷道,“晚些再说吧。大哥也不用着急走,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和大哥说呢。再说今天时间也晚了,要不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还佯装极困地打了个哈欠。顺带给了韩妈一个息事的眼神。   韩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对对对,四爷都累了三四天了,这么晚还来打扰四爷休息,是老奴的不是。当家的,老大老二,咱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迎春,跟我回去!”   迎春看了林怀远一眼,见他同意地颔首,才扭扭捏捏地从他背后出来,又被韩妈拽着离开。   等他们离开,林怀远才笑道,“迎春这丫头我很喜欢,老四你可不要心疼啊。”   林四爷盯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意图,林怀远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你再不回去,这辈子你就别想再看到迎春了。至于韩家人会怎么想,可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 第43章 郁郁寡欢   “老四, 你别怪大哥狠心,家里爹催得紧,他性格你也知道, 大哥是真没办法。”林怀远为难地道。   他摊开了说,林四爷也直接地回道,“所以这就是我憎恶你们的地方。为了自己的目的, 不顾他人的性命。林业是, 现在的你,也是。”   林怀远不在乎地笑笑, “既然这样,那随你怎么想吧, 大哥也不解释了。很晚了,你累了这么久,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正好也想想,到底该如何取舍。”   说完, 他不再多话,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林四爷眉头紧皱。   迎春的事, 怕是不能轻易解决。   韩家众人跟随他的时间, 早就超过了他一半的人生。林四爷也早把他们当做了亲人, 实在是不忍心弃他们于不顾。   只是林四爷不解,从前这些年林怀远也劝过他很多次回京,但只要林四爷冷脸下来, 他都很识趣的避开话题了。怎么这次,不惜和自己撕破脸, 也要让自己回去。   难道京都林府, 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四爷想着, 打算飞鸽传书去一趟京都,彻查一下府内的情况。   ***   林府的事情,江望月完全不知情。   也不知道是江夫人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她自己想通了。这几日她每日早起,雷打不动的去给江夫人请安,一起用了早饭之后她也不离开,而是留下来跟着江夫人一起,看她如何处理府里琐事。   江夫人怕她累了,让她去休息,江望月也不肯,“以前女儿不懂事,只想躲在娘的羽翼下逍遥地生活。可是现在女儿明白了娘一个人撑着江府的艰辛,女儿只是想早些学成,为娘分担一些压力。”   江夫人欣慰地笑道,“我儿孝顺。可万事皆过犹不及,学着处理家事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这几天你一直跟着我,也看过我处理一些事情了。要不这样,今日你就先回去歇着,好好的想一想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等明天再过来,听我给你分析。”   江望月有些犹豫。   江夫人接着说,“前不久还听你说认识了一些闺中密友呢,好长时间不见你出去了,也不去见见她们?”   江望月摇头,“都是普通朋友,没什么好见的。”   江夫人想了想,看江望月近日的脸色都是郁郁寡欢,心想着为了女儿豁出去了,便狠心道,“那要不让你爹把林四爷喊过来给你解闷儿?”   江望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娘您说什么呢,怎么搞的女儿像是去逛花楼的客人似的。”   她要是客人,那林四爷就是花楼里的‘姑娘’了。   江夫人回味过来,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妥,有些尴尬地笑笑,又觉得江望月的话有些不妥,“可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传出去有辱你的名声。”   江望月点头,“我知道了娘。”   “知道就好。”江夫人道,看到在远处花园里正扑蝶玩的小儿子,江夫人心里有了主意,“要不依依你去趟清和寺吧。上次你弟弟在那里出的事,后来得佛祖保佑才受了轻伤。娘一直说要去谢谢佛祖,可一直都没有时间。你替娘跑一趟吧。”   这件事江望月听江夫人提起过很多次,她也知道这是江夫人劝自己出去走走的借口,不想再让母亲担心,江望月点头应下,“好。”   “嗯,这次多带些人。对了,让小虎也跟着去,有他在,娘也安心一些。”江夫人叮嘱道。   小虎功夫不错,又是她看着长大的,江夫人对他很放心。   “行,我知道了。那娘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又得了江夫人的几句嘱托,江望月才带着玉寒岁寒一起回房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也就带了些香火钱,和一些路上可能用到的东西。从答应江夫人到出发,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马车旁小虎正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看他如此认真,江望月道,“小虎不用紧张,咱们就去上个香就回来了,路上没什么人的。”   小虎却不认同,“属下答应了夫人,一定要保护小姐安全的。”   江望月这才明白,在她回房准备的时候,江夫人又不放心地把小虎叫过去了。   她本来还嫌小虎是个男子不方便,只带玉寒和岁寒一起过去呢。反正岁寒会功夫,也能保护她们。再说监牢里传出消息,遇心已经病亡了,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人物了。   现在看来,此计划只能作罢。   三人在小虎的目光下上了马车,小虎才跳到车辕上,和车夫一起驾车离开。   车内的气氛并不好,岁寒撅着嘴,不满地盯着车帘。江望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用眼神询问玉寒。   玉寒摇摇头,伸手碰了一下岁寒,“你怎么了?从刚才就一直瞪着小虎,他惹你了?”   岁寒摇摇头,不甘地说,“我只是有些不服气。我也能保护小姐啊,凭什么要他个男人来保护咱们!”   看她气的脸颊鼓鼓的,玉寒没忍住捏了捏,“你啊,什么事都要争一争。”   江望月正觉得闷呢,见状调侃道,“那岁寒,等下了马车你和他比划一番。要是赢了,以后我出门就只带你,不带小虎了。”   岁寒双眼一亮,“真的?”   江望月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先说好,小虎要是不愿意和你比,你可不许强求人家。”   岁寒骄傲的挺胸抬头,“小姐放心吧,他肯定愿意。”   “哦?这么自信啊?”江望月笑着问道。   岁寒点头,“他不和我比我就缠着他。我娘小时候给我说过,烈女怕缠郎,这俏郎君,自然也怕咱们女子缠。早晚有一天,我能缠的他同意。”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她是真懂还是假懂。   江望月和玉寒相视一笑,也不准备点破,“行啊,那你就去吧。”   “嗯!”岁寒坚定地回道。再向前看时,恰好通过被风吹起的车帘下,小虎挺直的肩背。她的目光立刻变得亮晶晶的,似是燃着熊熊烈火一般。   在她们的说笑声中,马车一路平稳地向清和寺的方向前进。   直到临近半山腰快到寺门口的时候,在小虎的喝止声中,马车慢慢停下。岁寒立刻掀开帘子,头从窗户伸出马车外,兴致勃勃地道,“小虎,怎么回事?”   小虎跳下马车,把她的头按回马车内,对江望月道,“小姐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林府的迎春姑娘?”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江望月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下,一个身着浅粉色衣衫,发髻凌乱的女子正在地上躺着。   好像是经过一些波折,她身上的衣衫被树枝刮破,脸上也有一些细碎的伤口。   但确实是迎春没错。   “快,快,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江望月道。   似是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迎春艰难地抬头看。   待看到是江望月等人时,迎春好像一下子又有了力气,她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来,艰难地朝他们走去,“江小姐,江小姐救命!”   小虎快跑几步,接住她要倒下的身体,又把她抱到马车上,“小姐,现在怎么办?”   看迎春的气息有些虚弱,江望月担心地道,“下山吧,她这要去看大夫。”   “别!”迎春小声地道,“江小姐,别下山。大爷的人在下面找我呢,别下去!他要抓我去京都,我...我不想去京都!”   江望月不懂她后半句的意思,但也知道迎春此刻不能下山。幸好此地快到清和寺的门口了,她对小虎道,“赶车,去清和寺。”   寺里有会看病的师傅,上次弟弟出事,都是寺里的师傅帮忙看的。   小虎应声,待她们都上车之后,和车夫一起把马车架到了清和寺的门口。   让岁寒和玉寒一起扶着迎春下了车,江望月对小虎道,“你现在从小路下山,去林府找一下...找一下迎春的家人,告诉他们现在的情况。”   小虎不愿意离开,“小姐,万一那些追迎春姑娘的人找到这里了呢,属下留在这里保护您。”   江望月想直接让他走,但又想到小虎是个直脾气的人,又换了说法,“他们人多,你在这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你手脚快,赶快下山给我们搬救兵。要是来得及的话,说不定你们比那些坏人的速度还快呢。”   小虎想想也对,等亲眼看到她们都进了寺里之后,才转身向山下跑。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离开没多久,一队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就敲响了清和寺的大门。 第44章 救迎春   此时清和寺里正是前来烧香拜佛, 人最多的时候。   之前在马车上时,江望月和玉寒岁寒一起就帮迎春换了衣服,也梳好了新发髻。   迎春身上也没有大伤, 只是因为长时间的逃跑,再加上心惊胆战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有些疲惫虚弱。   又看她一直清醒着, 江望月这才放了心。   怕显露出异常引人注意, 她让玉寒岁寒都放松下来,佯装和寻常的香客一样, 找寺里的小师傅要了间厢房。   前不久江望月和弟弟一起过来,弟弟在后山失踪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那次为了找人,清和寺里几乎出动了所有的人。自然的,他们也都知道了江望月是知府家大小姐的身份。   那小和尚带她们去了后院最好的厢房,“江小姐就在此休息吧。”   江望月谢过他, 最后又叮嘱道,“还要麻烦小师傅一件事, 如果有外人问起, 小师傅就说我一大早就来了。因为身体不舒服, 才在此休息的。”   那小和尚也没有多问, 点头就同意了。   岁寒有些不解,把迎春放到床上之后,问道, “小姐为何要这么说?”   旁边玉寒解释道,“岁寒你傻啊, 万一那些抓迎春姑娘的人找过来, 听说咱们是一大早就来了, 不就证明咱们没有和迎春姑娘碰面的机会了嘛,这样就洗脱嫌疑了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姐可真聪明!”岁寒夸道。   江望月无奈地看着她们,“你们小点声,让迎春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她走到迎春身边,担心地问,“没事吧?这里很安全,你先睡一下吧。我已经让小虎下山找你的家人了。等你醒来,就能看到他们了。”   迎春眨了眨眼睛,低头委屈地哭了出来,“谢谢江小姐。”   “和我还客气什么,快躺着吧。”江望月道。   知道迎春必定是经历了什么大事,但她不说,江望月也不方便问,只让她休息一下,顺便等韩家的人过来接她。   迎春觉得自己此事有些丢脸,也不想说出来。本来她还害怕江小姐过问,见她对自己的遭遇没有半分好奇,便放松了下来,说话也轻松了许多,“我不累,我想在这等着爹娘过来。”   “好。那你渴不渴啊?玉寒,倒些水过来。”江望月朝玉寒说道。   玉寒点头,提着水杯的手刚扬起,屋内四人就听到外面传来糟乱的声音。   听到外面还有唐申的声音,迎春立刻抓紧江望月的衣袖,紧张地道,“是唐申!他是林大爷的人!他们是来抓我的!”   “没事,别怕。他们不敢随便进来的。”江望月安抚地劝道。   然后又冷静地朝玉寒说道,“玉寒岁寒,你们出去顶着。如果他们强闯,你们也别坚持,让他们进来就是,我自有办法躲过去。”   看她如此镇静,温声细语的声音让其她三人心中的紧张也逐渐放下。   玉寒点头,和岁寒一起出了房门。   院内唐申带着人正在和寺里的师傅们对峙。   玉寒走过去站到师傅们的后面,“小师傅,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在。”   “姑娘们怎么出来了,安心在里面待着就是。”那小和尚解释说,“他们想搜清和寺。”   说完他轻蔑一说,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声音冷蔑不屑,“也不想想我们清和寺,哪是什么人都可以撒泼的地方。姑娘还是进去吧,别影响了江小姐休息。”   上次江望月去林府时,和林怀远并唐申打过照面。唐申也记得她身边丫环的样貌。见到她们两人出来,他心里对小和尚‘江小姐很有诚心拜佛,一大早就来了。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在厢房休息’的话,信了大半。   本来他们准备带着迎春悄摸地离开太康城,现在半途被迎春逃走,大爷吩咐过不准闹大,最多也就找不到人,他们空手回去罢了。   要是闹大了,回头被人认出来告到京都,大爷的名声就毁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即将告老离朝的父亲林业。   尤其现在房里休息的是江知府的宝贝女儿,唐申想着便不再多问,带着人迅速离开了。   按照迎春的脚程,应该跑不了这么远。回去的路上再仔细搜搜,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   想到这,唐申挥手让身后的人退去,又朝岁寒玉寒拱手致歉,“是我府上有个小丫环走丢了,在下为了寻她有些心急。打扰江小姐休息了,还请见谅!”   说完,他带着人退离了清和寺。   玉寒松口气,谢过小和尚之后才进房间,“小姐没事了,他们都走了。”   怕唐申狗急跳墙进来搜查,江望月此时已经躺到了床上,佯装在睡觉。听到玉寒的话,她起身掀开床帘,让躲在床铺里侧的迎春出来。   想想又觉得不放心,“玉寒,你去外面再看看,别让他们留下什么人监视。”   玉寒觉得也是,反正有岁寒在这里守着,自己在外面不走远就行了。再说小虎下山多时,说不定带着迎春姑娘的家人上山了。   她得过去接应一下他们,免得再和唐申撞见。   待房间内再次恢复静默,江望月接过岁寒递过来的水杯,送到迎春的面前,“没事了,别害怕,这里很安全。他们顾念着我的身份,不敢随便闯进来的。”   迎春接过水杯,喝了两杯水才逐渐放松紧绷的身体。   察觉她有话要和江望月说,岁寒自动走远,站到了远处的门边。   迎春红着眼睛,低声哭了出来,“是我的错,都是我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江小姐,我...都怨我!”   江望月轻抚迎春的肩背,温声安慰,“不怨你,没有人怨你的。你也是有难言之隐,也很委屈对不对?”   迎春点头,觉得江望月这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上。   她的哭声渐大,继而不可自抑,“是啊,我就是觉得委屈。四爷自己不要我,难道还不准我去找其它出路么?大爷说的那么好,我一时迷了心智怎么了!我就不能犯了错误吗?他们凭什么打我骂我?呜呜,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我想要什么,他们只知道我让他们丢人了!”   听到她的抱怨,竟然和林四爷有关。江望月的心间不禁涌上一股烦躁之感。不过这些是对林四爷的,和迎春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没事,他们是你的家人啊,有误会说开了就好,不会永远都生你的气的。”江望月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滴,安慰道,“别哭了,等会他们来了,看到你这模样,不知道该多心疼呢。”   迎春抽噎了一下,倔强地说,“他们才不会心疼我呢。”   “说什么傻话。”江望月温声道,“好了,先吃些东西吧。寺里的东西你吃不惯,这些是我在家里拿过来的,你尝尝看。”   迎春的注意力立刻被她手中篮子里浅粉色的花形糕点吸引,“这糕点做的真精致,江小姐是你府里的大厨做的吗?我可以找他学一下吗?你不知道四爷最挑了,吃个饭都要色香味俱全...”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扭过头嘴硬地说,“我不管四爷了,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我也不想当他的姨娘了。”   听她断断续续说这么多,江望月大概也猜出了迎春身上发生了何事。   不过她也不准备提起,而是把糕点端出去放到迎春面前,“你闻闻香不香,这个是我最近刚研究出来的新搭配呢,快尝尝,顺便给我一些意见。”   “江小姐这是你做的啊?”迎春惊诧地说。   看她点头,迎春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口中,入口香糯,又软又甜,还带着一股浅淡的花香。待全部把它们咽下去之后,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那股花香味,还在喉间盘旋。   “好吃!江小姐你好厉害啊,会写字画画,也会绣花下棋,还会做这么好吃的糕点!江小姐你教我好不好?”   见她又恢复往日的活力,江望月点头,“可以啊,以后有时间,你去江府找我就行了。你先吃着,我去外面看看。”   迎春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很快。这会儿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江小姐去吧,我没事的。”   安排好她的事情,江望月才向外走。房外岁寒正蹲在地上玩,见状立刻起身,“小姐怎么出来了?”   江望月道,“算着时间小虎应该带着人来了,怎么现在还没到。”   如果半路上正好和唐申对上,就麻烦了。   “岁寒,你去寺门口看看去。顺便找找玉寒。”江望月道。   岁寒摇头,认真地说,“我走了就剩小姐自己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我得留下来保护小姐。”   江望月哑然失笑,顺从道,“行,那咱们就再等等?”   “嗯!小姐快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就好。”岁寒道。   而此时被她们念叨的玉寒正在院外,和人对峙。面对身高体壮,面色冷淡的男人,玉寒脸上没有丝毫的怯意,“你说是就是啊?你有证据吗?”   韩春雨有些无奈,可对面是个弱女子,他也不能动手,只得再解释一遍,“我真的是迎春的大哥,我叫韩春雨,是小虎叫我过来的。”   玉寒依旧是那句话,“你有证据吗?”   韩春雨暗中咬牙,也不再说话,直接伸手扭过她的双手,在她张口准备呼救时,低声威胁,“你要是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扭断你的脖子!”   玉寒立刻绷着嘴,一动不敢动。   韩春雨暗中推着她向清和寺的后院厢房处走去。   远远的岁寒就看到了过来的两人。不过她没有看到玉寒背后被捆住的双手,“玉寒姐姐,你回来了!”   玉寒对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赶快躲到房间去。   哪想岁寒下一秒面露惊喜,“春雨哥哥你怎么来了?对哦,你是迎春姑娘的大哥,自然是来接她的,是不是?”   韩春雨松开玉寒的手,对岁寒道,“是,翠儿,迎春呢。”   岁寒指指身后的房间,“和我家小姐在里面说话呢。对了春雨哥哥,我改名字啦,我现在叫岁寒,你可不许再交错咯!”   韩春雨点头,冷漠的脸上扬起淡笑,“好,我知道了。”   房内的两人听到声音,江望月起身打开门,“这是?”   韩春雨并不认得江望月,但从她的相貌和穿衣打扮上也知道她的身份,“江小姐好,在下韩春雨,是迎春的大哥。多谢江小姐今日救了舍妹。偶然在城门口碰到小虎,得到他的消息才上山的。小虎已经去林府找我父母了,他们晚些也会过来。”   听到后面迎春已经喊了‘大哥,’江望月侧身让他进去,“韩公子不必客气,迎春受了些轻伤,韩公子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韩春雨闻言,面露担心,立刻抬脚朝里走。   迎春坐在床上,有些不解江望月的话。她明明没受伤啊!   她朝江望月看过去,却见她眨了眨眼睛。迎春顿时明白,皱起眉头佯装身上疼。   江望月刚放下心,想给他们单独的空间,让他们说话,就见韩春雨停下了脚步,朝江望月道,“四爷也知道了这个情况,估计很快就到了。” 第45章 见面了   江望月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韩春雨的话。   林四爷要来了。   她抿了抿唇,佯装正常的神色,“我知道了。你和迎春先说话吧, 我带她们在外面等着。”   韩春雨不再多言,微微颔首送她出去。   房外玉寒正在揉着通红的手腕,江望月见状, 问道, “这是怎么了?”   玉寒憋的眼睛都红了,把胳膊伸到江望月面前告状, “小姐,那个韩公子也太坏了。我说不认识他, 怕他是坏人,就没让他进来。结果他还对我动起手来!小姐你看,我手腕都肿了!”   江望月仔细检查了一下玉寒的手腕,只是有些红肿, 并无大碍。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 “放心, 晚些我让他过来给你道歉。”   玉寒‘哼’了一声, “我才受不起他的道歉呢, 我怕折寿!”   江望月笑笑,“岁寒,你去找前面小师傅要些红花油过来, 给玉寒揉揉。我去附近走走,你们在这等我。”   听她要独自离开, 玉寒也顾不得手腕疼了, “小姐去哪里, 我跟你去。”   “不用,”江望月无奈地说,“就在寺里走走,不碍事的。你在这等岁寒回来吧。”   她如此坚持,玉寒也不好明着反驳她,只低头噘着嘴,“可是小姐...”   知道她也是担心自己,江望月道,“这样吧,我去门口迎迎小虎吧,他们也该来了。”   去寺门口,那里人多。玉寒点头,“嗯,小姐接了小虎就赶快回来啊!”   江望月笑着拍拍她的头,慢慢地向前走去。   只是在玉寒看不到的地方,她转移方向,来到了清和寺的后院角门处。   她本是不自觉的。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北门外面不远处的那个斜坡旁。   上次和弟弟江旭阳一起过来时,江旭阳就被人带走,扔在了这个斜坡的坡地。   这么长时间没人经过,之前被他们砍断的藤蔓此时又恢复了生机,密密麻麻,一片片肥厚的黑绿色的藤叶再次遮住了地面。   她又想起了林四爷带她和江旭阳离开坡底时,那个宽厚有力的背影。   可能就在那时候,在她的心底,就对他产生了特殊的情愫吧。   毕竟在得知信赖敬仰多年的父亲早就背叛了母亲,外室在房门口想依靠舆论压力迫使母亲同意他们入府,而弟弟生死未明的时候,是他站到了自己的身边,默默无闻地陪着她,帮助她,护着她。   他让她依赖上了他,也让她有了抛弃世俗,和他试一试的想法。   可就在她鼓足勇气告诉他,她同意了的时候,却又得到他冰冷的回复。   他永远都不知道,她到底犹豫了多久,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有了那么大的决心。   想到这,江望月随手揪下一片树叶,用指甲胡乱地划着树叶上的纹路。   拒绝就拒绝了,她可是江望月,这天下什么样的好男儿找不到,她还不想要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呢!   可是现在又算怎么回事,他这是又反悔了?不然还接二连三的想见自己?   呵,这种事也是可以如此随便的吗?   手中树叶的叶面被她的指甲一点点地划开,像是一排丝线似的,软趴趴地依在她的手指上。   树叶上绿色的枝叶浸在她的手指,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江望月扬起手,想把那片树叶扔出去。   也许是她的力量有些大,也可能是她脚下站着的位置正好靠近坡面,随着左手的挥出,她整个身体也向下倒去。   江望月惊叫一声,闭着眼睛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待抓住一个支撑点稳住身体之后,她才敢睁开眼查探四周。   面前是一片深蓝色的锦布,已经被她抓的皱了起来。   布的后面,是一块坚硬的胸膛。再往上看去,林四爷担忧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前。   看到是他,江望月立刻松手,“你怎么...啊!”   她忘记了自己此刻之所以没掉下去,就是因为抓住了他的衣服。现在松了手,她的身体自然要向下坠。   下一刻,她的身体却停在了空中。   腰后一双大手,静静地托着她。   眨眼之间的下坠,让江望月的双手虚握,抵在了他的胸前。   腰上被他碰到的地方,哪怕隔了多层衣衫,江望月扔觉得那片皮肤像是被火撩一般,烫烫的,麻麻的,连带着让她的心,也忽然软了下来。   林四爷一动不动,静静地,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浓郁的情愫似是要喷薄而出。   哪怕自小练舞,她的腰身比常人软一些,但也架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后仰。察觉到腰间传来的酸软,江望月不适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林四爷没说什么,托着她的肩背,扶她站直,又带她站到平稳的地面之后,才松开她,求饶似的说,“依依。”   江望月捋了下有些乱的衣袖,恢复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淡漠地道,“林四爷找我何事?”   “依依,别。”林四爷哀痛地说。   别这么对他。   见他露出这副样子,江望月冷笑一声,骄傲地说,“林四爷这又是做什么?当时不是你说的吗,从那天起,你就只是我父亲的义弟,而望月,也只是你的一个‘侄女’而已。林四爷以后还是喊我的名字望月吧。依依是我的乳名,我不想一个‘外人’如此叫我。”   她冷漠,她无情,她的心中只有复仇,从未有他。   眼前的依依,好像又变成了梦里的她。   林四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真诚地道歉,“对不起依依,是我的错。上次,上次我真的是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江望月语带讽刺,“你如果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这种打着‘难言之隐’的幌子,做一些伤害我的事情。之前你还说梦里咱们在一起好些年,现在看来,这话我也要好好的思量一下真假。”   “不,我不是!”林四爷着急解释,一时没了分寸,“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望月立刻追问。   “我...”林四爷语塞。他能怎么说,要他说当时因为怀疑遇心背后的人是林业,怕她知道了真相会难过,自己才拒绝她的吗?   如果真的这么说了,那她会不会像他后来梦里见到的那样,因为不想两面为难,而在他面前自尽了事。   “现在我都解决了,没事了,依依,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鸿沟,已经消失了。”他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说。   对,就是这样。   现在的江家还好好的,遇心也死了,梦里江家覆灭的惨状,再也不会发生了。   江望月的表现却不像他希望的那样。她冷淡地道,“可是在我的心里却生出了一道深渊,它挡在你的面前,无法逾越。”   “依依...”林四爷祈求地叫了声,又不肯放弃地说,“那你说,我要怎样才能填满它?”   江望月扭过身不看他,“都说了是深不见底的,你怎么能填满。”   林四爷跨了两步,又站到她面前,“一天不行那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填满的。”   看她不再答话,林四爷盯着她深情地说,“依依,我是真心的。从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说完恍然想起那天的事情,他立刻挽救,“当然,就那天拒绝你的不算。”   江望月抬头看着他,眼睛微红,恼怒地瞪着他,“可是我就记住那天了!”   两人在他的梦里相处多年,林四爷自是了解江望月的每一个小表情。看她这样子,他知道在她的心里,其实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他道,“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你说谎了,我保证每一句话,全都出自我的肺腑之言,好不好?”   “哼,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江望月道。   “没关系,以后我们的日子很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谁要明白你的心意!”江望月嗔怪道,怕出来的时间太长让玉寒担心,她转身向后走。   林四爷立刻抬步跟上她,小声附和,“我明白,我明白就行。”   江望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遇心的事情,是你做的?”   遇心死在监牢里的消息传过来时,她曾让玉寒去打听过,说是傍晚还好好的,入夜就不行了,就那个一小会的功夫,人就没了。   江望月决不相信,依照遇心那样的性格,会是个甘于认命的人。   除开她父亲江文,能让一个人悄悄地死在知府的监牢里的,整个太康城就只剩下林四爷一人了。   听到她的问话,林四爷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开口,“是。”   他怕说完之后,会让依依认为他是一个狠辣无情的人。但方才刚说过不再骗她,他也只得照实承认。   还好江望月闻言之后,脸上并无异色,“死了也好。他死了,咱们所有人都心静了。”   林四爷松口气。   但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他就看到江望月认真的询问,“不是说遇心的背后还有个背景深厚的人在为他出谋划策吗,那这个人是谁,还能查到吗?”   林四爷的眼神闪了一下,想要避开她的目光。   可是江望月正紧盯着他,让他无法移动分毫。   他艰难地移动了下喉结,“我...”   江望月叹口气,“遇心死了,这个事情可能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吧。”   她的表情有些遗憾,又带着些庆幸。   好像是真的在可惜,不能知道遇心背后的人。   林四爷的心底涌上一股歉疚,他张口想解释,而此时两人已经到了清和寺门口,守在那里的玉寒迎了过来,“小姐!”   看她好像是提前等在这里,江望月疑惑地望向林四爷。   林四爷心虚地笑笑,“方才玉寒一直闹着要找你,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就让她在这里等着了。”   江望月没计较此事,检查了玉寒的手腕,确认都抹了药之后才道,“岁寒呢,小虎来了吗?”   玉寒点头,“都来了,韩家人都在房间里和迎春姑娘说话呢。岁寒和小虎去门口架马车了。”   “嗯。我们去大堂吧,还要去还愿呢。”江望月道。   “等一下。”见她要走,林四爷急道。他好不容易见了依依一面,还想和她再多相处一会儿。   待她们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林四爷急中生智,“那个,韩家他们晚些估计想见你,他们还没有道谢呢。这样吧,玉寒你在这等着,我陪依依一起去大堂吧,正好我也要上炷香,感谢他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江望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对玉寒道,“那就这么办吧,在这等我回来。”   玉寒点头,“好。”   林四爷接过玉寒手中的小篮子,和江望月一起向清和寺的大堂走去。两相无言,林四爷找起了话题,“迎春她,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江望月歪头看他,“迎春和我说过很多话,不知林四爷说的是哪一方面?”   她的眼中升起一丝俏皮之意,让林四爷的心中有些放松。   他道,“说来话长,我出身京都林府,少年时期离开京都外出闯荡,这些年很少回去。家里人放心不下我,就让大哥林怀远过来找我。”   看她燃起兴趣,林四爷接着说,“韩家人陪我多年,韩父是我府里的管家,韩母是我府里后院的管家,春雨和春雷也在我身边做事,所以迎春自然也成了我身边唯一的女人。他们都有这个想法,想让迎春跟着我。可是依依你知道的,我从梦到和你的前世之后,就一直在寻你等你,对任何女人都没有想法。”   他眼中深情渐显,像是做了好事求表扬的乖宝宝,“我什么人都没有碰,一心只等着你呢。”   江望月瞥他一眼,压下心中的一缕欢喜,佯装冷淡地道,“既然不喜欢迎春,为何还要留她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整个太康城的人都在暗中议论她吗?”   怕她误会,林四爷连忙解释,“我可没有。不信你去问我府里的人,他们都知道我对迎春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的,而且她的嫁妆,我都准备了。”   “当妹妹?”江望月好笑地看着他,“你敢说你没有因为心软,而对她有所纵容吗?有的吧,因为韩父韩母,因为韩家两位公子,所以对她有时候的越矩,你没有理会吧?正是因为这些纵容和不理会,才给了她机会。”   林四爷被她噎了一下。   确实,有时候他忙于生意,把迎春的行为当成了一般姑娘家的心思,并没有怎么上心。他以为只要府里大家都知道,迎春就能明白。   “那后来呢?是迎春见在你身上没有了希望,转而把目光放到了从京都过来的,身份高贵的林大爷身上?”江望月道。   林四爷点头,“对。大哥原定的是今日离开,我没想到他为了避开我带走迎春,竟然提前到夜里卯时。”   所以应该是在离开的途中,迎春反悔了,而林大爷却不让她离开。是她想办法,从林大爷离开的队伍中偷跑了出来。   江望月想了下,问道,“可是为什么呢?林大爷出身京都,应该见过很多美貌的女子,为何对迎春志在必得?”   林四爷垂眸,“因为我。大哥想要用迎春和韩家人,让我回京都。”   他的情绪变化的太快,低落颓丧的神情让江望月有些担忧,“林四爷。”   林四爷苦笑,“我没事。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等我以后慢慢和你说,好吗?”   江望月点头,“好。”   两人在前殿上完香,回去的时候看到玉寒依旧站在原地,旁边站着不少人。   为首的韩妈看到两人回来,快步走过去,话中带着些哭声,“江小姐,江小姐啊,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女儿!”   说着她就要朝江望月跪下。   江望月忙扶起她,“韩妈您快起来。”   韩妈体形有些胖,又真心地想跪下来给江望月磕头。江望月应付不来,又扶不起她,只得求救的朝林四爷看去。   林四爷失笑,“好了韩妈,你快起来。”   听到他的话,韩妈这才在韩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抽搭搭地站到一边。   林四爷道,“去带迎春出来,先回府吧。”   两人闻言,转身回房间去叫迎春。   江望月却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叫住了跟在后头的韩春雨,“韩公子,请等一下。”   她扬手叫玉寒过来,对韩春雨道,“听说进寺的时候,你和我家丫环发生了一些事情?”   韩春雨了然,看到玉寒不满的目光,他后退半步,朝她拱手弯腰,“玉寒姑娘,之前在下因为着急舍妹的事情,对您多有得罪,请姑娘不要介怀!”   玉寒冷哼一声,抱手别过身体,不看他。   林四爷在这,看在他的面子上,玉寒也不好做的太过分,“算了吧,我可不敢生您的气。”   她这话说的,分明就在生他的气。韩春雨想再解释一下,看了看林四爷,又悄悄地退下了。   “好了玉寒,”江望月把林四爷手提的篮子接过来,递给她,“去准备一下,咱们该回府了。”   等玉寒接过篮子离开之后,林四爷朝江望月道,“一起吧,正好我和他们也要回城。”   江望月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好,那就麻烦四爷了。”   “你又打趣我。”林四爷笑道,“都说了不要和我客气,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依依?”   说完看四周无人,他弯身凑到她面前,语带一丝暧昧,“在梦里,你可是直接叫我怀鹤的。”   江望月看着他,不甘示弱地回道,“那是你的梦,我可没参与。再说谁知道你都梦见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啊,怀鹤哥哥~” 第46章 四爷身世   江望月的声音软绵绵的,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眼神几乎能拉出丝来。   林四爷心跳猛增,“依, 依依。”   江望月眨了下眼睛,挑眉笑着,转身朝远处的玉寒岁寒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 林四爷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就像在梦里那样, 无论他怎么努力,两人之间始终都隔着一层轻纱, 让他怎么都触不到她的内心。   不过好在,现在和梦里不一样, 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回应。   哪怕只有一点点一丝丝,他心底也是无法抑制的开心。   回城的路,走的很慢。可是哪怕再慢,也有到终点的时候。   江望月让小虎停下马车, 和韩妈迎春等人打过招呼之后,目光看向别处, “林四爷。”   林四爷驾马停到她面前, “依依。”   江望月抬眸看他, “四爷, 我先回府了。”   “嗯。”林四爷的手握紧缰绳,“路上小心。”   此时在外面,她又没有戴帷帽, 不便多说,“好。”   车帘被她放下, 隔绝了两人的目光。   目送她的马车逐渐远去, 鸣玉走到他身边, “四爷。”   林四爷跳下马,再往前就是城内了,驾马不太方便。   鸣玉牵着缰绳,“四爷,要去找辆马车吗?”   林四爷摇头,“走走吧。”   鸣玉把缰绳交给身后的下人,小跑着跟着他向前走。   可没走两步鸣玉就停了下来,看林四爷的脚步不变,他说道,“四爷,这条是去江府的路啊。”   林四爷停下脚步,向四周看了看,像是梦醒一般,转回身向主街走去。   虽说依依如今松了口,但成明兄和嫂夫人的态度,他还摸不太准。恐怕将来,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他得想办法,先从成明兄那里套套话。   ***   江望月回府之后,直接去了江夫人那里。   “娘,我回来了。这是我给您,还有弟弟求的平安符。这两个是被清和寺的主持了然大师开了光的,很灵验,你和弟弟一定要带上。”   江夫人收了平安符放到一边,面色沉重,“了然大师是得道高人,他怎会轻易帮你。听说他和林四爷是至交,这次出去,你是不是碰到了林四爷?”   江望月点头,再看到母亲的脸色更加难看之后,江望月连忙解释,“不是我们特意约好的。我是在到清和寺门口不远处,遇到了林府的迎春姑娘。她不知为何,一个人摔到了门口的山坡下,我把她带到了寺里,有让小虎去了林府报信。后来韩家人,和四爷一起去了清和寺。我们这才见面的。”   事关迎春的名声,她并没有说的很全。不过说完看江夫人依旧如此,江望月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她还说,自己如果考虑林四爷的话,她不会太阻止的。为何现在看她的意思,好像对林四爷很不满。   江夫人叹口气,从一旁拿过一个信封递给江望月,语重心长地说,“这是我托你外祖父查出来的,这林四爷出身京都林府,他父亲是内阁朝臣林业,还有他两个兄长和一个长姐,各个都大有来头。依依,林四爷的背景很雄厚,不是咱们家可以攀得起的啊。”   江望月打开信封,看过信纸上的内容,“这一点他之前和我说过,前不久我在林府还见过林大爷呢,看着不像什么坏人。”   “看着不像坏人就不是坏人了?你爹当年看着也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还不是早早的在外面养了女人。”江夫人激动地说。   见她又提起过往的伤心事,江望月劝道,“娘。”   江夫人放松心情,“娘不是那个意思。娘特意打探过,这林业的后院就不是个省心的。他和你爹一个德行,因为原配身体不好,没有心思管理后院,他就把他那青梅竹马接到了府里,名义上是帮原配处理府里事情,可实际上没过半年,他那青梅竹马就怀了孕。一连生了三个孩子,原配夫人才生下了林四爷。没几年他原配就生病死了,现在的林夫人就是那个青梅。现在京都的人,谁不知道林府当年这些糟烂事,只是碍于林业的地位,没人说罢了。有林业这样的父亲在,母亲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觉得这个林四爷,肯定也不简单。依依,你对付不了他的。”   只这几句话,几乎就概括了林四爷在京都的童年身世和过往。   江望月有些心疼,有关他母亲的死因,和林府内部发生的事情,可能还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江望月道,“娘你也知道,林四爷很早就离开京都了,林家人如何,应该和他没有关系。”   江夫人却不认同她这句话,“他们毕竟是父子,是兄弟。再加上他们的潜移默化和林四爷的幼年经历,我不相信在这样的生活中,林四爷能保持心性。”   她说完,静静地观察着江望月的反应,以试探目前江望月和林四爷之间的关系进展。   江望月道,“娘,可是我想相信他。恰是因为有了过往这段幼年的经历,他才会珍惜自己,才会珍惜未来的夫人和孩子,才会珍惜家庭。”   “可这,也只是你的猜想。”   江望月立刻反驳,“娘,那些也只是你的猜想啊。对于未来如何,咱们都是未知的,不是吗?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猜想而放弃了他,我会觉得有些遗憾。”   江夫人有些无奈,她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和自己一样,是个倔脾气。就像当时父母也不同意自己嫁给江文,可自己还是一腔孤勇地嫁给了他。   现在看来,父母当时的眼光是对的,江文于她,的确不是个良人。   可是如今,江夫人倒希望自己看错了林四爷。他会是个对妻子忠心,疼爱孩子的顾家男人。   “也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江夫人道,“不过依依,你要答应娘,不管林四爷如何说,你都要保持警戒心。不到新婚,在外面绝对不可以和他单独相处。”   江望月点头,“好,我答应娘。”   “你自小就是听话的,娘相信你。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江夫人道。   江望月把平安符又放到江夫人的手里,“娘,记得平安符,一定要戴啊。”   江夫人笑笑,“好。这怎么就两个,你爹的呢?”   江望月闻言面露不满,从随身的锦包里拿出四五个平安符,“在这呢。这些都是普通的,你给爹吧。”   看她孩子气的样子,江夫人好笑道,“娘都不记恨他了,你怎么还生他的气呢。依依,他是你爹。”   “他要不是我爹,我早就不理他了。”江望月生气地说,“我就是很失望,娘,他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行了,”见她越说声音越大,江夫人安抚道,“都过去了,以前的事不提了。现在陈娇他们也得到了应得的惩罚,我现在就想过平静安宁的生活,给你找个好夫家,然后好好的抚养旭阳长大,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可是爹呢?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什么还这么理所当然地面对你,面对我和弟弟?我不服。”   “你真是...”江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可又不能让她这么一直钻牛角尖,“那能怎么办,让他做不了官?让他受点伤?废了他的胳膊腿?真要这样了,你怎么办,让娘和旭阳怎么办?”   不管她们再怎么不满,江文始终是江家的一家之主。如果江文倒台了,她们也什么都没了。哪怕有外祖柳家撑腰,可她们的地位,也是大不如前。   倒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可我不想让娘就这么忍着。”江望月说道。   “也没什么可忍的,我和你爹过了大半辈子,也都彼此了解。他自是知道现在我不想见他。所以一般没事,他也不会过来找我。”   江望月也知道最近江文一直居住在前院书房,平时基本上不会过来后院,甚至连陈娇和江金钊那里也甚少去探望。   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江夫人。   江夫人拍拍她的手,“娘真的没事,不用担心。快回去休息吧。”   江望月这才不甘心地带着玉寒岁寒一起离开。   推门的时候,她看到玉寒的手腕还有些肿,江望月道,“玉寒,你去找个大夫看看吧,别以后再留下什么症状就不好了。”   玉寒活动了一下手腕,除了还有些疼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异常,“小姐我没事儿,晚些再让岁寒给我抹些药就好了。”   “还是去看看吧,林四爷说韩公子是个下手没轻重的人,让大夫检查一下,我也能放心些。”   见她如此坚持,玉寒道,“好。等明天红肿还不消,我就出去看看。”   玉寒本是不在意,可第二天起床之后,她发现手腕上的红痕还在,甚至里面还有些紫黑色的於肿。她连忙和江望月告了假,带足银两准备去平时相熟的医馆。   刚出府门不久,玉寒就被人叫住。   是韩春雨。   他今日换了一副装扮,身上的衣服也是浅色的,加上他略微冷淡的面容,凭白的让他有一种生人莫近的疏离感。   “玉寒姑娘,在下韩春雨,是来给姑娘道歉的。”   玉寒道,“不用了,你昨天不是给我道过歉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韩春雨看着她,“姑娘昨天并没有接受,不是吗?”   玉寒有些意外,学着江望月的样子,仰头抱手,佯装高傲地看着他,“真没想到,韩公子还是个这么认真的人。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生你的气了,你也是担心迎春姑娘嘛。再说当时我也有错,不该一直拦着你。”   韩春雨浅笑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递给她,“既然姑娘不生在下的气了,那这药,还请姑娘收下。”   “什么药?”   韩春雨指了一下她的手腕。   “哦这个啊,”玉寒揉了下手,毫不客气地说,“你也真是的,对姑娘家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这手腕昨天都抹了三次药了,结果今天更肿了。”   听到她的话,韩春雨担心地问道,“我能看一下姑娘的手腕吗?”   玉寒把手伸到他面前,指责地看着他,“看吧。”   看左右四邻无人路过,韩春雨伸手捏了一下玉寒的手腕。   玉寒没料到他的动作,疼的猛然收回手腕,“韩春雨!你干什么啊!”   韩春雨认真地回道,“姑娘的伤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消肿,是因为揉药的时候力度不彻底,药水没有浸到皮肤里侧。如果再这样下去,你这手腕就废了。”   玉寒怀疑地盯着他,“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在下绝不欺瞒姑娘。下次再揉药的时候,一定不要怕疼,力度大一些,把药水揉到里面,最多两次,就会有效果了。”   玉寒上下扫了他一眼,伸直双手,“既然我的伤是你造成的,那就该你负责。现在,你给我揉吧!”   韩春雨有些犹豫,“男女授受不亲,这...在下怕辱了姑娘的名声。”   “这又没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玉寒道,“快点,我还要回去伺候小姐呢。”   许是听到她话里提起江望月,韩春雨打开瓷瓶,从里面倒了些药放到手心搓热,然后毫不留情,上下夹击地按住了玉寒的右手腕。   “姑娘忍着些啊。”   可能是他的力度大,也或许是他的药油有效,玉寒只觉得右手腕间像是有数百根银针一起扎似的,疼的她的额间立刻冒出冷汗。   她左手握拳抵住嘴巴,怕自己一松懈,就会忍不住尖叫出声。   韩春雨揉了五六下才松开,“好了,你试试吧。”   玉寒松开嘴,喘了两口气才反应过来,她顾不得什么,抬脚狠狠地踢向韩春雨的小腿。   韩春雨被她踢的,单脚跳了两下,才弯身捂住腿。   玉寒转动了一下右手腕,发现伤口处的疼痛竟然真的消失了,“韩公子,你这药真有用啊!”   小腿上的疼还在持续,韩春雨龇了一下牙,“对,对啊。”   看他这样,玉寒没忍住笑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韩公子,我这就是本能反应。你怎么样,别动,我来扶你!”   见她向自己走来,韩春雨忙向后退了两步,“不,不用了,我没事。”   他说着,用一只脚撑着身体,站直,“既然有用,姑娘还是尽早回府,让人帮忙把左手也揉了吧。”   玉寒点头,“好,我这就回去。谢谢你了啊韩公子!”   “不必客气。”韩春雨道,而后又有些犹豫,“那个,玉寒姑娘。”   “怎么,你找我还有事啊?”   韩春雨点头,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四爷写给江小姐的,想拜托你转交一下。”   玉寒愣了一下,生气地质问,“好啊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你今天不是给我道歉和送药的,你就是给林四爷送信的是不是?”   “不是。”韩春雨即刻反驳,“送信只是顺便的,顺便。”   “哼,谁信你啊!”   虽是如此说,但玉寒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信,头也不回地朝江府走去。 第47章 江文发现   四爷写信过来, 是邀请她出去赏花的。   江望月把信放到一边,对玉寒道,“和他说, 我不去。”   昨日江夫人的话犹在耳边,她虽说和母亲说相信他,但父亲和母亲的经历让她对感情始终都保持一分保留。   而且林四爷的感情, 太过于奔放和激进, 让她觉得进展的过于快速。   玉寒应声,“是。”   江望月看她离开, 又叫住她,“玉寒, 就说我要照顾旭阳,走不开。”   玉寒不知她为何要加这句解释,但也没问,点头向外走。   既然说了要照顾旭阳, 江望月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带着旭阳去了府里的花园。   江旭阳被江夫人最近管的很严, 整日在房间里读书写字, 有时间了也不能出去玩。听说江望月要带他出去, 他喜滋滋地跑过去牵住了江望月的小拇指, “姐姐。”   江望月摸摸他的头,“姐姐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啊?”   听母亲说他最近不爱活动,小肚子上积了一层肉肉。江望月伸手摸了摸, 果然摸到他软乎乎的胖肚子。   江望月好笑地捏了捏。   江旭阳笑嘻嘻地躲过去,抱住她的脖子, 软软地说, “姐姐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娘。”   江望月趁势抱着他向外走, 佯装威胁,“好啊你这个臭小子,姐姐带你出去玩,你还要告姐姐!等下次娘再不让你出来的时候,姐姐就不帮你了。”   这个事情比较严重!江旭阳滴溜溜转了下眼睛,立刻讨好地靠在她肩上,撒娇地说,“姐姐最好了~姐姐最疼阳阳了,才不舍得阳阳被娘关着写字呢。”   江望月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小坏蛋。”   “嘿嘿。”江旭阳一脸地蹭了蹭她的脖子,“姐姐,我想放小蝴蝶的风筝。”   “好~那姐姐也放小蝴蝶的风筝好不好啊,和阳阳的一样?”江望月问道。   江旭阳摇摇头,“不要,姐姐放花花的。姐姐漂亮,是花花。”   江望月让玉寒去拿风筝,转头和江旭阳贴贴额头,“那在阳阳眼里,姐姐是不是最漂亮的啊?”   “嗯,姐姐最漂亮!”江旭阳大声地回答。   江望月找了块平草地,放他下来,“那在姐姐的眼里,阳阳也是最好看最好看的男人!”   玉寒和岁寒一人手里拿一个风筝过来,“小姐公子,风筝拿回来了,咱们开始吧。”   “好啊。”江旭阳接过玉寒手中小蝴蝶的风筝线,“我和玉寒一起,姐姐和岁寒一起,咱们比谁的风筝飞得高!”   江望月和他打商量道,“好啊。不过姐姐和岁寒不太会放,阳阳放风筝这么厉害,可得让着姐姐一些啊。不然姐姐输的太快,可丢脸了。”   江旭阳闻言,挺起骄傲的小胸膛,“姐姐放心吧,阳阳一定会给足你面子的...啊姐姐你耍赖!”   在他说话的时候,趁他没注意,江望月迅速接过岁寒手里的风筝线,两人配合地开始小跑起来。   江望月回头,得意地朝他吐了下舌头,“阳阳你要输给姐姐咯。”   江旭阳噘了噘嘴,但并没有气馁。他接过玉寒手里的丝线,“玉寒,咱们开始吧。等会我让你放,你再放哦。”   玉寒点头,“好的,公子。你放心吧,咱们一定能赢的!”   江望月想培养一下江旭阳的性格,并不准备赢他。她和岁寒装模作样地跑了几步,在江旭阳的风筝放起来之后,才佯装失败,“阳阳好厉害啊!姐姐输了,到现在都没有放起来呢。”   江旭阳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她走过去,“哼,我就说吧,姐姐你耍赖也没有赢过我。”   “那是咱们阳阳厉害。”江望月恭维他,“希望咱们阳阳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姐姐一般见识,教教姐姐怎么放风筝吧。”   江旭阳骄傲地仰着头,“我才不要呢。”   江望月让他看看天空,“那你看空中只有你的小蝴蝶,没有我的小花花,多孤单啊。阳阳有姐姐陪,小蝴蝶却没有小花花呢。”   江旭阳看看空中的风筝,又看看她,“那好吧,我教姐姐就是了。”   “真的吗?阳阳胸怀宽大,姐姐佩服!”江望月说道,和玉寒两人相视一笑,跟着他的指示,一步步地把风筝放了起来。   看到两只风筝依偎在一起,江望月道,“哇,阳阳好厉害啊,你看它们飞在一起,多好啊。”   江旭阳心中也高兴,他抿着唇,手中拽着丝线,“姐姐你别拽太紧,不然它会掉下来的。你要松一下,再紧一下,慢慢的放绳才可以。”   “好,都听阳阳的。”江望月听话地说。   两人在花园中笑闹的声音,透过院墙传到了前院。   看到林四爷有些好奇,江文道,“应该是依依和阳阳在花园里玩。怀鹤,要不要过去看看,你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阳阳了吧?”   江文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前院,再加上江旭阳被江夫人管得严,他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见儿子。现在有了林怀鹤在,想来这也是自己见儿子和女儿的一个机会。   林四爷也正有此意。上午收到依依拒绝他的邀请,他想尽办法,这才有了现在他过来和江文‘商议’事情的场景。   “好。”他答道。   以往如果他借用这种理由去见她,可能会引来她的不满。但林四爷心里有个直觉,这次不会的。   江文立刻站起身,激动地说,“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两人很快来到了花园处,江旭阳正被江望月逗得哈哈大笑。看到多日未见的父亲,江旭阳兴奋地放开手中的风筝线朝他跑去,“爹!”   江文接住他,抱着他站起来,“阳阳在和姐姐做什么啊?”   江旭阳皱皱小鼻头,嫌弃地说,“我和姐姐在放风筝啊,爹你怎么明知故问啊!”   说起风筝,他看看空空的手心,“呀,我的风筝呢。”   小蝴蝶风筝的线飘在空中,转转悠悠的逃脱了江望月和岁寒的抓捕。却没想到那丝线顺着风的方向,靠近了林四爷的身边。   林四爷伸手抓住丝线,“在这呢。”   江旭阳笑嘻嘻地接过风筝线,“谢谢小叔叔。小叔叔好厉害啊,随手一抓就能抓住风筝。我姐姐就不行,她耍赖都没有赢我,还是我帮她把风筝放起来的呢。”   “好哇你江旭阳,竟然说姐姐的坏话!”江望月提着风筝线走过来,自然地站到林四爷的身边,伸手要去捏江旭阳的脸颊。   江旭阳在江文的怀里乱扭,到最后干脆闹着要下来,拽着风筝线跑远。   江文有心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江旭阳多培养一下感情,见状也朝江旭阳跟了过去,“阳阳你慢些,小心摔跤!”   他越这么说,江旭阳越是调皮,向前噔噔的跑的更快。   岁寒也跟着他们跑去,江望月和林四爷身边只剩下了玉寒一人。   玉寒看着两人,佯装不经意地走远了一些。   林四爷看着江望月,见她脸上没有不满的情绪,他才敢放下心,“依依。”   江望月低头,略微有些不喜,“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你今天怎么又来了?”   林四爷道,“没事,我就是想见见你,没别的意思。”   他有些情不自禁,方才他从侧面和江文打探过依依的事情,也知道如果事发,江文肯定会成为自己的阻碍。所以他有些着急有些心慌,想迫不及待的见她一面,以来弥补内心的空虚。   江望月避开他明亮亮的目光,“林四爷,我是江家小姐,我的身后还有江府的名声,还会影响我外祖家。所以我做事不能太激进,得慢慢来。而且...,我觉得你做事太快了,让我有些接受不了。”   怕她再说出什么更严重的话,在她话音刚停顿下,林四爷立刻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江望月闻言,转首看着他,“我能理解你。你梦里的那些经历,让你对我投入了很多感情。现在的速度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但是我不一样,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对你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太康城外初见的‘林四爷’。所以,给我一些时间吧,也给大家一些时间。”   她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像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考,才下的决定。   林四爷看着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只是两人的注意都太过集中在对方身上,并没有发现江文不知何时,从别的地方绕到了他们身旁。   待林四爷发现他时,为时已晚。   江文瞪大眼睛,震惊地盯着他,语无伦次,“你,你们...”   江望月怕他过于动怒,叫他镇定下来,“爹。”   江文伸手制止她,“依依,你先回去。”   “爹。”   “回去!”江文喝道。   江望月看看两人,林四爷见状,示意她先回去。她没再说话,带着丫环和旭阳一起离开花园。   看江望月竟然听林四爷的话,而无视自己的话,江文心中怒气更盛,一时无法接受。   “成明兄。”林四爷着急道,“你听我解释。”   江文看着他,“林怀鹤,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却...你却...”   你却想娶我的女儿! 第48章 愤怒   “我不是。”林四爷着急地说。   见他否认, 江文以为他是想玩玩,气的胡子都扬起来了,“不是?我女儿那么漂亮, 你不想娶她?”   “不是!成明兄你误会了,我想,我当然想!”   “看吧看吧, 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吧!”江文指着他, 手指气的直颤抖,语气怒不可抑, 一副痛心的模样,“林怀鹤啊林怀鹤!你都多大年龄了, 再大两岁都能当依依的爹了吧。你简直为老不尊不知羞耻!你臭不要脸!”   事关自己疼爱多年的宝贝女儿,这一刻江文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用最朴实最普通的骂人的话来攻击林四爷。   林四爷平静地承受着他的怒骂,没有丝毫要分辨的意思。   江文骂了一通, 最后气的胸闷心疼。他捂着胸口,“你给我滚!”   “成明兄。”林四爷叫道。   江文怒视着他, “别那么叫我!林怀鹤, 我正式告诉你, 我们的结拜自此不再算数!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来我江府!”   看他此时在气头上, 林四爷怕再说会刺激到江文,只简短地说道,“不管您信不信, 我对依依是真心的,您想要我怎么证明都可以。今天事情有些突然, 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 您随时让人去林府叫我。”   林四爷说完, 平静地转身离开了江府。   此事被隐藏在暗处的岁寒瞧了个干净。她回去和江望月学了一遍,看她听自己说完之后非但没有生气紧张,反而笑的开心,岁寒有些不解,“小姐,四爷被大人这么狼狈地赶出府了,你笑什么?”   江望月忍笑,佯装无辜,“我笑了吗?没有吧,我很同情他呢。”   堂堂林家四爷,在太康城说一不二的林四爷,竟然被父亲赶出了江府。   真是遗憾,她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历史时刻。   她脑中想象这那副画面,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余光看到两个丫环不满的眼神,江望月摆摆手,“不好意思,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要想笑,就笑吧。”   玉寒没见过林四爷离开的样子,想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倒是岁寒,亲眼看到了林四爷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不忍心。   在她心里,林四爷是太康城乃至大魏南区最富有最有地位的商人之一,他为人谦和有礼,又富有爱心,做事公道,又是岁寒的救命恩人。   所以在岁寒心里,林四爷的地位一直都是高大雄伟,春风得意的。   不该是今天这样,小心翼翼,谨慎到就连对方一个皱眉,他都生怕被厌弃。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院内小虎从外面走了出来,“小姐。”   江望月止住笑容,“小虎来了,怎么了,有事找我吗?”   看到站在暗处的岁寒,小虎的眼抖了一下。这两天岁寒一直缠着要和他比武,导致现在他一看到岁寒,心里就发颤。今日如非必要,他也不想过来这里。   小虎道,“小姐,大人说最近外面世道不好,可能会有一些危害小姐安全的人在,让小姐好好待在府里,不要出去了。”   这话,算是变相的把她关在府里了。   乐极生悲,大概就是如今最能描述她此时情景的词语了。   小虎也知道大人这话的意思。怕江望月生气,他说完之后还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看到他们三个的神情,江望月笑道,“干什么呀你们,不出去就不出去呗,反正我也不喜欢参加什么大大小小莺歌燕舞的聚会。这次正好有理由拒绝了。”   从她刚到太康城到现在,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家富商之女,基本上都认了遍。   看她性格温和,又是知府之女,其她小姐们没事举办个宴会,经常邀请江望月过去。一开始江望月为了尽快和她们打成一片,基本上只要收到邀请的帖子,都会去参加。   可这样下来,不管哪家小姐,不管宴会聚会的规模大小,她们像是笃定了她会参加似的,都开始给她发帖子。   弄的她左右为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现在正巧,她也可以清静一段时间了。   江望月被江文下令‘关在府里’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个时辰,江夫人就过来寻她,“怎么回事,好好的你爹怎么不让你出去了?”   见母亲不知这回事,江望月估摸江文此刻估计还在气头上,没有来得及和母亲说。   江望月让玉寒和岁寒先出去,才对母亲道,“今日林四爷过来和父亲议事,我和阳阳在花园里放风筝。后来他们去了花园,我和林四爷说话,被父亲看出来了。”   江夫人的心一哽,半天才幽幽地叹一句,“他眼睛倒是毒辣。”   不过这事,江夫人还真是和江文站一条线的。目前来说,他们对林四爷的了解只是片面的,趁着这次机会,让他和依依少接触一点也好。   省的将来分开,凭白的让依依伤心。   江夫人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吧,也别出去了。”   说完怕江望月偷溜出去见林四爷,江夫人换了别的理由,“这男人就不能惯着,你得冷一冷他。尤其是现在你们的关系又是这样,依依你听话,该让他先急上两天。等他能过了你父亲这一关,才算是对你有些真情。”   “我知道,娘你放心。”江望月道。   知道母亲心里对林四爷依旧不满意,江望月也不做多解释,“爹那边,还要娘帮我劝着点。”   江夫人点头,“这个我自是知晓。行了,你也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孩子,娘也不多说了,只希望以后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多想想娘就行。”   她说完,又叮嘱了两句,才带着人离开。   一路想着该怎么和江文说,等回到主院时,江夫人才知道江文已经来了。她让下人嬷嬷们离远一些,一个人进了房间。   房内江文正站在窗前,皱眉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他转回身朝江夫人道,“回来了。听说你去看依依了?她怎么样?”   江夫人是真不想和他说话。   现在只要看到他的样子,她都能想到他和陈娇在一起的样子。但为了孩子们,她还是忍了下来,“她没事,在房间里待着呢。”   江文坐下来,“依依和林怀鹤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怎么想的?”   “我是无所谓,只要林怀鹤对依依好就行。”江夫人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说道。   “胡闹!”江文轻斥,看江夫人不满的目光,他又温声解释,“林怀鹤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江夫人看着他,反驳道,“那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文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还以为她是真的在问自己,便回答道,“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他能看上依依,无非是容貌和地位。地位他不缺,那就剩下容貌了。再说他今年都三十一了,比咱们依依大了一轮还多,一个老男人竟然敢肖想咱们依依,我看是痴人做梦!”   他义愤填膺地说完,看江夫人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继续说,“你要是真心疼爱依依为她着想,就不该同意。”   江夫人‘哼’了一声,“你现在是想到依依了想做她的主,早些年干嘛去了?依依能变得现在这样,我看都是因为你!”   看着她那双审视的眼神,江文有些心虚,他缩了下脖子,不甘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声音很低,让江夫人听得并不清楚。   不过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   她道,“要不是你早些年...,依依能对一个老男人产生依赖?你个当父亲的不作为,现在又想管她的事?我看你才是痴人做梦!”   江文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说道,“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们。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是...依依毕竟是我的亲女儿,又在咱们身边长大,我自是心疼她,想她以后的生活能够幸福。说实话林怀鹤他,确实不是依依的良配。她现在听不进去我的话,我怕再说会激起她的反骨,你就劝着她点。”   江夫人发了火,心中也好受了一些。   见他声音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一样枯朽,又带着哀求,为的还是她的女儿,江夫人也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林怀鹤的父亲,是内阁大臣林业这事,你知道吗?”   江文点点头,又摇摇头,“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太史院的院正林怀远来过,和我私下碰过面,我才知道的。说起来怀鹤也真是,竟然瞒了我这么久。夫人,从这也能看出吧,他是个心思很深的人,咱们依依跟了他,肯定要吃亏的呀。”   见他什么话都能拐到这事上去,江夫人道,“行了,你知道就行。这事也不是一两天能了断的,依依这里我会想办法的,你在外面也不要和林怀鹤对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太康城毕竟还是他的地盘。”   江文道,“我知道。那...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江夫人并没有留他。 第49章 迎春答谢   迎春在林府待了两天, 确定林怀远真的带人回了京都之后,才放下心。   这天她和韩妈在一起说话,想来想去, 她还是决定得去江府感谢一下江望月,“说来江小姐也算救了我的命,娘, 你说咱们要不要正式去江府一趟?”   韩妈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迎春这事不宜声张,不然传出去的话, 大家肯定会说迎春的闲话。本来迎春年龄就有些大了,如果再传出去她曾跟着林大爷, 那以后再议亲,就更难了。   她想了下,“这事我和你爹也商量过,如果咱们一起去的话, 恐怕会引人注意。要不这样,让春雨和你一起去吧。他是你的兄长, 也算是半个家长了。”   “好。那我去找大哥!”迎春说完, 跳下椅子就向外跑去。   林四爷最近没给韩春雨安排事情, 这会儿他正在后院里擦拭自己的剑。迎春跑到他面前, “大哥,你跟我去一趟江府呗,我想谢谢江小姐救了我。”   韩春雨放下剑, “去江府?”   “是啊,你赶快去找马车, 我去准备一下给江小姐的谢礼。”迎春安排完, 也不等他回答, 又急匆匆地跑走了。   看她又恢复了活力,韩春雨默默地放好剑,顺从她的话去了马房牵马车。   今日在江府门口看门的是小虎。江文被林四爷和江望月的事情气着了,一直在房内休息。他不出去,小虎自然也没事做,就帮忙过来守门。   迎春让韩春雨提着礼盒,走在前头和小虎解释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的事情,小虎从头到尾都知道的。虽说江文交代了不让江望月出去,但也没说不让人过来探望。再说迎春的事,小虎也能理解。   他点头,“迎春姑娘随我来吧。”   迎春叫上韩春雨跟他们进去,又从礼盒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精致盒子递给小虎,“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发现我,估计现在我还在那个山沟沟里躺着呢。”   听她这么郑重地提起这个,小虎憨厚地笑了下,“没事,这都是我该做的。”   “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来江府了。”   小虎只得收下了她的谢礼,前面不远处就是江望月的院子了,小虎停下脚步,“就到这里了。迎春姑娘进去吧,不过这位韩公子可不能进去。”   韩春雨属于外男,就算平时都不能轻易进江望月的院子。尤其江文还发过话,不让江望月出府,小虎就更加不能让他往里走了。   韩春雨把礼盒递给迎春,“进去吧,我在这等你。”   等她随着丫环进去之后,看韩春雨一个人等的无聊,小虎道,“韩公子,去旁边坐坐吧。”   听说他是林四爷的左膀右臂,功夫很是利落,小虎有心想和他切磋一下。但是他又不太好直说,人家第一次上门做客,总不能直接就打吧。   韩春雨点头,跟着他到一旁的亭下坐着,“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小虎,我有个事情想找你打听一下。”   小虎也很爽快地说,“那我就叫你春雨哥了。春雨哥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   韩春雨道,“也没什么,上次我不是把玉寒姑娘的手腕扭了吗,我想问下她的手好了吗?”   “这个啊,早好了。我早上还见她端着水盆去伺候小姐呢。”小虎道。   “那我就放心了。”韩春雨道,说完看他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韩春雨看看自己,“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小虎摇摇头,脑海中忽然想起岁寒求自己和她切磋时的样子。他决定套用岁寒的话,模仿她撒娇的语气,“没问题,是我听说你功夫非常好,春雨哥,我特别崇拜你呢。”   韩春雨没听出他的话,尴尬地回道,“谢,谢谢夸奖。”   “不客气不客气,春雨哥,我特别想和你切磋切磋。春雨哥,你能满足我这个小愿望吗?”   看他故作可爱地眨巴着眼睛,韩春雨感觉心中一阵恶寒,“不太好吧?这里毕竟是江府。”   见他有些松口,小虎忙道,“没事没事,这里位置比较偏,咱们动静小一些,惊扰不到大人夫人他们的。”   说是动静小一些,但毕竟是切磋比武,只有一墙之隔的院内,自然能听到他们对打的声音。   听到其中有小虎的声音,岁寒眼睛一亮,“小姐,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江望月也知道她最近一直在缠着小虎,见状道,“去吧,玉寒也跟着一起去吧,我和迎春在这也没什么事。”   她早就发现迎春似乎有话要说,一直碍于岁寒玉寒在,不好出口。现在正好有机会支走她们,她也好和迎春说些私话。   岁寒拉着玉寒一起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小虎和韩春雨两人纠缠在一起。她松开玉寒的手,朝他们叫道,“小虎!小虎加油!打败他!”   韩春雨余光中见玉寒来了,不想在她面前丢面子,就认真打了起来。   没过十来招,小虎就落了下风。   所谓切磋,不过点到为止。看自己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希望,小虎收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输了。春雨哥,你功夫真好,我江小虎佩服!”   见他真的认输了,岁寒‘哼’了一声,“看你整天跟着大人进出,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现在竟然被人这么容易就打败了,真丢人!”   “嘿你个臭丫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有种你去和他打啊!不是我看不起你,能扛过他五招,我叫你姐姐!”小虎不服气地说。   岁寒踮着脚尖,挺胸抬头,企图在身高上超过他,“我本来就比你大一岁,你叫我姐姐是应该的!没礼貌的臭小孩,竟然敢骂姐姐!”   “我呸!算上过年,就大了八天,你还好意思说!再踮脚也掩盖不了我只到我下巴的事实,臭矮子!”   不想听他们吵架,韩春雨来到玉寒面前,“玉寒姑娘,你手腕怎么样了?都好了吗?”   玉寒点头,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一动也不动。   韩春雨有些不好意思,刚想问她怎么了,就听玉寒说,“你什么意思,从林府打到江府,是不是想炫耀你功夫很好啊?”   韩春雨:“...”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他就是想在她面前...炫...   好像还真是,不然在她出现之前,他本准备和小虎随便比划两下,就佯装不敌的。   但是在看到她之后,他确实不想输给小虎,怕在她面前失了面子。   “哼,自大。”玉寒说完,骄傲地转回身,回了院子。   只是在韩春雨看不见的地方,她悄悄地笑了笑,大傻子,别以为她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   看江望月故意支走玉寒和岁寒,迎春就知道她肯定是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笑道,“江小姐真是冰雪聪明的妙人儿。”   江望月不敢接受她这话,“你还是别夸我了,不然我会骄傲的。”   迎春道,“小姐不会的。我相信小姐。”   江望月笑笑,“你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啊?”   “也没什么,”迎春看着她,心中突然释怀了许多,“我的事情小姐都该知道了吧,我原本是打算跟着大爷去京都的。想着哪怕当个姨娘也是好的,总能让这城里暗中嘲讽我的人看看,我迎春不是没人要的。”   她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我爹娘,还有哥哥,四爷全都劝我。可是我听不进去,我就觉得他们不想我以后有幸福的生活。原本计划很顺利,我和大爷一起坐着马车离开。可是在离城的时候,我看着城门越来越远,心中忽然有些不舍,我的脑子里一阵阵的闪过爹娘哥哥们,还有四爷的话。他们是我的亲人,怎么会害我呢。于是我就试探大爷,没想到真被我偷听到了。”   迎春说的有些快,喉间来不及咽下的唾液让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江望月倒了杯水递给她。   迎春接过,喝下之后,才继续说,“我偷听到大爷之所以要带我走,不是因为看上了我。其实也不对,他确实是看上了我,却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身份,和我背后的人。他想利用我,牵制我的家人们。我爹娘和哥哥们跟了四爷十六年了,牵制住了他们,四爷就肯定会答应回京都的。小姐应该知道,四爷是个重感情的人,他不会对我们置之不理的。”   听她说完,江望月道,“所以你中途想回来,林大爷不允许,你才偷跑的?”   “对。”迎春点头,“我一个人逃不过他们,就往小路上拐。后来实在是跑不动了,才遇到你们的。”   这些事算是属于韩家的秘辛了。林四爷作为他们的主子,又算是其中的主人公,知道这些事不足为怪。但为何迎春要特意过来,告诉她呢。   江望月想到,忍了两息之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迎春看着她,暧昧地笑了下,“小姐,我都听鸣玉说了。”   “说什么?”江望月问道。   迎春以为她是不想说,也没有点破,而是换了种说法,神秘兮兮地朝江望月道,“小姐,我实话告诉你,我和四爷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之前都是我一厢情愿,四爷对我压根都没意思,这一点我们林府的所有人都能作证。而且我在林府这么些年,可以保证四爷身边从来都没有别的女人,他一直洁身自好。以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她的话带着一种引诱的意味,让江望月不知觉的想跟着她的话走,“为什么啊?”   迎春笑了笑,“因为他在等小姐啊,小姐人美心善,像个仙女一般,配我们四爷最合适不过了。” 第50章 翻墙偷见她   被她这么恭维, 江望月难得害羞了一下。   “哎呀迎春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江望月脸红了一下,待话音落下, 才反应过来迎春的后半句话,“你知道了?”   迎春点头,骄傲地说, “鸣玉在我面前说大话, 不小心说漏嘴了。我早就说了,小姐身份高贵, 无论容貌才情还是身份地位,和我们四爷最合适不过了。”   看她这样子, 仿佛真的放下了要成为‘姨娘’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的执念。   迎春看出她的意思,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不适合那样勾心斗角的生活。四爷说的对, 这太康城内有无数个好男儿,无论选哪个, 我以后的生活都是无忧无虑的。四爷还说, 他给我准备了一大笔嫁妆。小姐, 这嫁妆, 以后你会给我吗?”   “这是他给你准备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江望月笑道。   迎春理所当然地道,“怎么没有关系呢, 以后小姐嫁给了四爷,就是我们林府的当家夫人了。到时候我嫁妆的多少, 可就小姐一句话的事。”   听她越说越夸张, 江望月连忙拦下她, “好了,这种事还没影呢,不许再乱说啊。”   迎春也知道这话传出去了,对江望月的名声有影响。她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小姐放心,我知道的。”   从今以后,小姐的名声,由她迎春来守护!   为了自己的嫁妆!   她一定会好好做的!   怕她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江望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听说他父亲在京都很有名望,是内阁的朝臣呢。”   迎春点头,“这事我也是从鸣玉那里听到的,当时四爷还是个少年,在他母亲和外祖母离世之后,京都也没了他记挂的人。干脆他就背着个包袱,离开了京都。现在林府当家的,是林姨娘。说是姨娘,但大家都把她当成主母来对待了。”   这事江望月已经从江夫人那里得知了。她问道,“那你知道他母亲,是怎么离世的吗?”   “不太清楚。”迎春皱眉道,“就是听说林夫人年轻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稍微累些都喘气。不然她也不能同意林大人接姨娘进府。后来林家先后有了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咱们四爷才出生。之后林夫人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有一天夜里旧病复发,四爷求医无门,林大人却忙着朝中的事情,顾不得回府。”   江望月想了下,有些不解,“所以说林夫人的离世,和林大人有关?”   迎春道,“这个不好说。四爷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在林府也没什么依靠,他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到了林大人的身上,一直恨他。再加上林大人性格也固执,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也越来越远了。”   “那那天晚上,林大人到底在外忙什么事情呢?”   重要到让他连家庭都顾不得。   迎春也不知道,“这件事在林府从没有人提起过。四爷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江望月也明白这种事情应该属于隐秘,迎春不知道也不为怪。说不定就连鸣玉都不清楚。   “没事,咱们不说这个了。”江望月说道,听到房外传来脚步声,接着玉寒走了进来,江望月看她身后没有岁寒的身影,好奇地道,“玉寒,岁寒呢?”   玉寒道,“和小虎在外面吵架呢。方才就是小虎和韩公子比划了两招,小虎输了,岁寒气不过,才和他吵了起来。”   想起韩春雨,迎春忙道,“哎呀,忘了大哥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江小姐,我得走了。”   “好。这几日我出不去,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和我说说话,正好咱们还可以一起研究一下新糕点。”江望月起身送她出去,边走边说。   迎春应下了她,“嗯,只要江小姐不嫌我烦就好。”   “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   一路把她和韩春雨送到了府外,江望月才停下脚步。小虎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好像她再往前一步,他就冲过来阻止似的。   余光看到小虎的眼神紧紧的跟着自己的脚步,江望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在他的目光下,她抬起右脚,迈过了门槛。   “小姐!”小虎叫了一声,跑过来张开双手挡在了她的前面,紧张兮兮地道,“小姐不能出去。”   江望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向里走。   留下岁寒不屑地看着小虎,“笨蛋,小姐在逗你玩呢,这都看不出来。”   “你!无理取闹,我懒的理你!”小虎气冲冲地说完,走向了一旁的门房。   岁寒朝他的背影扬了扬拳头,“你以为我想理你啊!大笨蛋!”   ***   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迎春觉得好受多了。   看着一旁沉默寡言的韩春雨,迎春笑道,“大哥,四爷最近在忙什么?”   韩春雨回道,“不清楚。好像在搜集砚台吧,听说要送给江大人。”   江文是文官,又是贫苦出身,最是喜爱一些笔墨纸砚的东西。林四爷自那日被江文赶出来之后,一直在想办法找理由和他见面。   不过,都被江文给拒绝了。   他的态度很坚决,现在林四爷想见江望月,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迎春过去找林四爷时,他正在对着一块砚台皱眉,“四爷,我回来了。”   林四爷是知道她今日去了江府的,闻言道,“怎么样,见到依依了吗?”   迎春点头,“见到了,我还和江小姐说了很久的话呢。她没事,状态很好,四爷您放心吧。”   “那就好。”林四爷说完,目光又落到了砚台上。也不知道这块砚台,能不能讨得他未来‘岳父’的欢心。   见他不再说话,迎春转身向外走。   刚到门边,她又回身道,“江小姐被江大人关到府里不能出来,四爷要是想见她的话,可以去江府呀。”   这话成功地吸引了林四爷的注意力。他抬眸看向迎春,“成明兄...江大人已经下令了,不准我再去江府。哪怕在附近逗留都不行。”   要不然他能这么多天,都见不到依依。   迎春笑了下,陷入爱情的人,果然都会变笨。哪怕聪慧如林四爷,在江小姐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为了她的嫁妆,这个忙她得帮。   想到这,迎春道,“白天不行就夜里。正门不行就侧门。您只有去了,才可能有机会见到江小姐。像您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有机会见面嘛。”   白天不行就夜里,正门不行就侧门。林四爷的脑海里一直都想着这句话,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江府的墙头上。   墙内江府的侍卫正在按部就班的巡逻,林四爷趴在树枝的阴影里,待侍卫们离开之后,他才翻进去。   落地的声音惊住了那些侍卫,“什么人!”   杂乱的脚步声在逐渐的靠近他藏身的地方,林四爷怕事情败露,缩在了墙角的灌木丛后。   就在他们即将要发现他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女声,“你们干什么呢?”   是玉寒。   她挎着小篮子,手中还拿着剪刀,“我在帮小姐摘花呢。听说这沾了露水的花瓣用来敷面最好了。你们去忙吧,我摘了这几朵就走。”   看到是她,那些侍卫们也没有多心,“夜深了,玉寒姑娘,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玉寒点头,“多谢几位大哥的关心。这也没几步路,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们快去巡查吧。”   见她如此坚持,侍卫们也不再劝解,“那好,我们先走了。玉寒姑娘摘完也早些回去。”   目送他们离开走远之后,玉寒松口气,走到林四爷藏身的灌木丛附近,“四爷出来吧,小姐在等您呢。”   林四爷有些尴尬地顺着墙角站起来,身上沾着的落叶从他肩膀身上不断的落下,他岔开话题,“玉寒,依依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   今夜月色不亮,玉寒并不能看清他的样子,“不知道。四爷有问题,还是去问小姐吧。”   林四爷把身上干枯的树叶和灌木枝节都摘干净,才跟着玉寒向院里走。   房内江望月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看到两人身影出现,她暗中得意地笑了下。   玉寒把林四爷带到房间之后,才关门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江望月站起身,走向他,口中调笑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林四爷吗?怎么今日倒成了我江府的梁上君子啊?”   房内有灯光,林四爷这才看到自己的衣服上,还沾了不少的泥土。   他左右拍拍,想把它们都拍下去。可他衣服是织锦的,一旦沾上泥屑,不清洗是绝对拍不掉的。   江望月站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伸头在他头顶的发髻上摘下一片树叶,在林四爷的眼前晃了晃,“还有这个呢。”   看她眼中的笑意,林四爷弯身,直接抱住了她的腰身,口中依恋地道,“依依,我好想你。” 第51章 老男人和小夫人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过来啊?”林四爷问道。   江望月拿出一块湿手帕, 帮他擦着脸上的污渍,笑道,“因为我和怀鹤哥哥心灵相通啊。”   林四爷被她这一叫, 心尖颤了一下。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到脸颊旁蹭了蹭,“依依。”   “哎呀, ”江望月娇嗔地抽回手, “你看,都把我的手弄脏了。”   林四爷低头, 拿手帕把她的手指一点点擦干净,“好依依, 别生气,马上就干净了。”   江望月伸着手,静静地等他把自己的手擦干净。   闪烁的灯光映在他的脸庞上,他的神情很认真, 仿佛此刻他在做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他的睫毛很长,但是并不算很翘, 一根一根地立在眼睛上, 被灯光一打, 照在他的眼圈处, 看起来很好看。   “好了。”林四爷捏着她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很干净, 一尘不染。”   江望月依着他的动作,并没有拒绝, 只是嘴上不满地道, “哼, 占我便宜的老男人!”   林四爷深情地看着她,佯装委屈,“怎么连你也这么嫌弃我,嗯?我的小夫人?”   江望月娇气地‘哼’了声,“难道不是吗,你可大了我十三岁呢。”   这话倒是事实。   林四爷笑了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含情,“老男人和小夫人,正好是绝配。”   江望月没拒绝他这话,“现在说这些还早着呢,你劝服我父亲了?”   提起江文,林四爷的脸立刻苦了起来,“还没有。你父亲疼爱你,对我自然要多考察。这点我理解。”   “那就行。我可警告你啊,不管他和我娘说什么,你都不准心生不满。”江望月威胁道,“不然下次,我就不让你进来了。”   “他们未来可是我的岳父岳母,我哪敢不满啊,我讨好他们还来不及呢。”林四爷保证道。   房外玉寒看时辰到了,不得不敲门打断他们的谈话,“小姐。”   江望月应声,朝林四爷说,“你该走了。再晚就不合适了。”   林四爷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不舍地说,“那我隔两日再来?”   江望月推他出门,“你还是先想办法过了我爹娘那关吧。”   也对,等他和依依的关系光明正大了,他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好,那我先走了。”林四爷行至门口,朝江望月道,“你别出来了,我和玉寒一起走就行。”   江望月也知道人多的话,容易暴露,“嗯,你们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在家里挺好。”   林四爷暗中捏了捏江望月的手,才不舍地松开,“好。我走了。”   玉寒带着他原路返回,站到原来的灌木丛前,“那就到这吧,四爷小心。”   巡逻的侍卫们刚走过,近时间内不会再出现。林四爷伸手利落地爬上墙头,“玉寒,你回去吧,好好伺候你们小姐,我走了。”   “我知道,四爷快走吧。”玉寒小声催促道。   林四爷点头,直接从墙头上跳了下去。   哪想到这位置和他之前爬墙的位置有些偏差,跳下去之后他的脚正巧落在墙角下一堆枯叶上。   枯叶底部已经腐朽了,林四爷的整个身子一滑,直接‘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尾骨,被坚硬的土地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甚至都听到了骨头上,出现裂纹的声音。   林四爷撑着地,想站起来。可刚动了一下,腰部骨头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此刻他有些后悔,没有带人过来了。   坐在原地休息了好大一会儿,林四爷才撑着地,忍痛慢慢地站了起来。   江府距离林府有段距离,他扶着腰,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在荒芜一人的大街上。   幸好鸣玉看他久不归,私下找了过来。远远的看到林四爷颇为狼狈地走着,鸣玉连忙跑过去扶着他,“四爷,您这是?”   他的发髻有些乱,身上衣服也沾了不少泥土,尤其是屁股上一团,还沾着一些腐烂的树叶。   看林四爷只低头不说话,鸣玉忍笑,“四爷,回府给您请个大夫吧?”   林四爷点头,想了想又叮嘱道,“别让人瞧见。”   “放心吧四爷,保证就你知我知大夫知。”鸣玉保证道。   大夫很快过来,给他检查完身体之后皱眉,“骨头摔裂了,四爷最近尽量不要进行大的活动,不然以后您这腰,可就不好用了。”   林四爷点头,“鸣玉,送大夫回去。”   鸣玉问好抹药的细节之后,才把人送出去,回来看到趴在床上正皱眉的林四爷,“四爷,您先躺着,我给您抹药吧。”   林四爷用左手挡着脸,右手默默地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薄棉被。   ***   和林四爷见过面之后,江望月稍稍放了些心。   她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正好最近她也不想见父亲,便放任林四爷去劝服父亲。   这天在和江夫人说话的时候,只见江夫人眉宇间隐隐有些愁绪,江望月问道,“怎么了娘,是陈娇和江金钊又出什么事了?”   江夫人摇头,看着江望月道,“林业来了。”   江望月愣了一下,林业,就是林四爷的父亲。   “他怎么来了?”江望月问道。   江夫人叹口气,“说是代天子巡守各州城的情况。你爹作为太康城的知府,自然要去接待了。”   “巡守啊,林业不是内阁朝臣嘛,怎么巡守还要他亲自过来?”   说完江望月反应过来,按照林业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代天子巡守这种事情,并不需要林业亲自过来。那如今他以巡守的名义过来太康城,肯定别有所图。   这图的,肯定就是他的亲儿子,林怀鹤了。   想来应该是林怀远在回去的时候,没有带走迎春,眼看林怀鹤回京无望,林业便亲自过来了。   江望月的心一沉,在告别母亲之后,来了前院。   江文此时并不在府,她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才见他醉醺醺的走了过来。   小虎扶着他,眼尖的看到江望月,“小姐,你在这等大人吗?”   江望月点头,“怎么喝的这么多?”   小虎回道,“和城里的其他几位大人,一起陪着林大人呢。林大人是巡守,敬酒的话大人躲不掉,就都喝了。”   话刚说完,也不知道江文听到了什么,大声反驳道,“我没醉!小虎你不要胡言乱语,我没醉。”   看他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话,江望月道,“先把他扶回去吧,让人注意点。”   江文此时却来了兴趣,拉着小虎的手兴致勃勃地道,“林大人可是个好官,他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小虎,你不要劝我,林大人给我敬酒了,那我必须得喝!”   江望月听到他的话,拦下小虎,朝江文问道,“林业,是个好官?”   江文并不知道是她站在自己面前,迷糊着眼,夸奖道,“好官!他为国为民,四十年来兢兢业业劳心劳力,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是个好官!他现在老了,我看得出,他力不从心了,还一直在教育我们,以后要做个好官,要为百姓着想!”   他说完,像是再也忍不住,直接蹲下呕吐。   酒腥味逐渐散开,江望月皱眉,“小虎,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小虎正在拍江文的背,让他好受一些,闻言点头,“好。小姐路上小心。”   江望月来前院并没有带丫环随行,好在此时虽说天色已黑,但她熟悉路途,闻言并没有怎么在意。   行至靠近后院的地方,她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再躲已来不及,她仰头看去,和江金钊碰个正面。   许久未见,哪怕在昏暗的月光下,她依旧能看出江金钊虚弱憔悴了很多。   虽然身形还是那么高大强壮,但他的精神气,却像个古稀老人一样,毫无生机。   猛然看到她,江金钊也吓了一跳。最近他每日都来这里散步,以平复心情修身养性。并没有看到有她人出入。   可是反应过来之后,又看到江望月身边并无丫环小厮跟着,江金钊放下心,一股邪恶的念头在他心间顿生。   妹妹被发卖出去,自己又是这副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母亲在父亲那里也失去了宠爱,整日以泪洗面。这些仇恨积压在一起,早以让江金钊迷失了心智。   所以哪怕之前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激动,以免病情复发,但江金钊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他冷笑一声,步步紧逼江望月,“哟,这不是咱们娇滴滴的大小姐吗?怎么落单了?”   江望月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让开!”   “那我要是不让呢?”江金钊冷笑一声,岔开双腿,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52章 江金钊和陈娇下线   听他话里的浊音, 江望月知道他此刻已心中带怒。   只要引起他情绪波动,引发他呼吸衰弱,到时候不用她出手, 他自己就不行了。   想到这,江望月冷笑,“怎么, 教训还没有吃够?还是说你这好日子过够了, 想和你娘一起体验一下,你那被卖到山区里的好妹妹的滋味?”   想到妹妹江梦月的遭遇, 江金钊的脸色狰狞起来,“贱人, 果然是你陷害的梦月!”   “我陷害她?”江望月眈眈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带着冰冷,“对啊,我就是陷害她。我知道她要给我下‘醉生梦死’, 所以故意调换了我们的饭菜。也知道陈娇会带人去捉奸,所以就促成了这件事。我故意让江梦月和遇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我要你们死都翻不过来身!”   “你!贱人!”江金钊吼道。   喉咙里似乎被塞了厚重湿沉的棉花一般, 在扯着他的嗓子向下拉。江金钊痛的掐住自己的脖子, 想尽力平静下来, 保持呼吸。   可江望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她继续道,“你不知道吧, 我在你的药里加了点‘调料’。它会慢慢的毒害你的五脏六腑,浸染你的气管, 糜烂你的心肺。可惜了你那好母亲, 日日亲自熬药, 却不知道就是这些药,把你送上了死路。所以江金钊,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没见识的母亲吧,连毒药都分不出来,能有什么用!”   江金钊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胸腹内,所有的器官开始混乱起来,他痛的弯着身子,还是坚持一步步的靠近江望月,“我杀了你!”   两人的体形有差别,哪怕此时他身带剧痛,哪怕江望月已经做足了准备,她还是很快被江金钊控制住。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不远处,玉寒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看到江望月被江金钊挟持住,玉寒立刻加速跑过去,狠狠地推了一把江金钊,“你放开我小姐!”   被她这么一推,江金钊浑浑噩噩的放开江望月,整个人后退两步,虚弱地倒了下来。   玉寒见状,连忙去扶江望月,“小姐,你没事吧?”   江望月摇摇头,除了脖子一直被江金钊掐着,有些痛之外,她并没有受伤。   “你怎么来了?”   看她艰难喘气的模样,玉寒心疼的眼都要红了,“我看你一直不回去,就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玉寒发现两人上空的月光被挡住。她迅速的转头看去,只见江金钊手举着一块大石头,朝她们扔过来。   玉寒立刻站起身,挡在江望月的面前,伸手接住了那块石头。   手掌小臂间传来一阵剧痛,玉寒顾不得它,有些惊诧自己竟接住了石头。   看着江金钊又在弯身寻找别的东西,玉寒心一狠,举着那石头朝江金钊扔了过去。   江金钊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石头砸中他的肩膀,打的他整个人直接躺在了地上。   等了下看他没有动静,玉寒转身扶着江望月,心有余悸地道,“小姐,咱们赶快回去告诉夫人吧。”   此事瞒不过母亲,江望月点头,也顾不得躺在地上昏迷的江金钊,“咱们走。”   两人相互搀扶着去了江夫人的院子,把事情一一详述之后,江夫人气的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我本想着让他们在后院自生自灭,到底还是不知足!你爹呢,他又在装死?”   事关江望月的人身安全,江夫人此刻什么都不想顾了,只想把那对母子赶出江府!   江望月道,“我就是从前院回来的。爹他参加林大人的接风宴,醉了酒刚回来。现在在前院睡觉呢。”   江夫人闻言冷笑一声,“睡觉?我女儿刚经历过生死之事,他这个父亲倒是落的清闲。去给我叫醒他,叫不醒就泼水!”   听到她的吩咐,江夫人身边的嬷嬷们早就看不下去了,带着两个人气冲冲地去了前院。   江文过来的时候,脸上和头发上还在向下滴着水。   他是被人架着过来的。   江文抹掉脸上的水,看江夫人正襟危坐,旁边江望月脸色微白,似是刚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遂担忧地问,“夫人,依依,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江夫人冷笑,“你女儿要被人打死了!就问你管不管吧。”   江文不满道,“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是管的。”   江夫人看也不看他,“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来人,把人抬进来。”   话音落地,外面进来三个小厮把江金钊抬了进来。他此时还没醒,左肩处靠近脖子的地方,隐隐的透露些红色出来。   后面还有陈娇哭哭啼啼的声音。   她在院中见江金钊一直不回去,出来寻人时才知道他竟然要‘杀’大小姐!   陈娇进来直接跪在了地上,“老爷,金钊是冤枉的,他怎么敢杀大小姐啊,求老爷查明!”   其他人并未说话,房内一时只有陈娇辩驳的声音。   江望月身边的玉寒却是忍不住,“大人,夫人,奴婢可以作证,奴婢赶过去的时候,大公子正掐小姐的脖子。奴婢跑过去推了大公子一下,他就捡起石头准备把我们砸死。奴婢...”   江望月立刻拦下玉寒的话,“我也捡了石头砸回去,结果他就变成这样了。”   玉寒知道江望月是要把这件事拦下去,不然一旦是玉寒砸的江金钊,那不管江金钊如何,玉寒自己以下犯上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她感激地看着江望月,默默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不可能!”陈娇反驳,看着玉寒和江望月相视一笑,陈娇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指着玉寒骂道,“贱人!肯定是你们串通好的。老爷,玉寒是大小姐的丫环,她的话不能算数的!”   看她披头散发的模样,江文心中一忍再忍,终是忍无可忍,“够了!陈娇,这些年本官待你够好了吧,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女!”   女儿不要脸面,和长姐的下人苟合,还被那么多人看到。   儿子不成气候,成天算计后院的母亲和妹妹们,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江文有些失望地叹口气,“子不教母之过,既然如此,那你就别待在江府了,好好的去反省吧。”   陈娇闻言,也顾不得替江金钊辩解了,她跪着爬到江文的脚边,“老爷!老爷你不能弃我啊,我跟了你十八年,十八年啊,为你生了一双儿女,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老爷你不能弃我!”   江文扯开被她拽着的裤脚,冷漠地站起身,“当年你求我照顾你,这些年我给了你这么多,咱们恩怨也算清了。从今之后,你好自为之吧。至于金钊,去给他请个大夫,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再出院子!”   江金钊是被肩膀上的伤疼醒的。刚睁开眼就听到江文如此绝情的话,他抬眼看到母亲正狼狈地跪在地上,哭得鼻涕横流,而江望月那对母女则高贵地坐在椅子上,身上不染一丝尘埃。   江金钊暗中握紧拳头,爬起来朝她们扑了过去,“贱人!我杀了你们!”   他体形大,拼尽一搏,带来的冲力不可阻挡。   眼看他就要冲过来,玉寒猛然上前一步挡在了江望月的面前,并伸开双手用力推他。   被她这么一阻,江金钊的力气被卸去了大半,守在门口的小虎立刻上前挟住了他。   江金钊还在不停地挣扎,“放开我!我要杀了这对贱人母女!”   江文见在自己面前,江金钊都敢如此行事,只怕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他还指不定怎么放肆呢。   想到这,江文上前,狠狠地抽了江金钊一巴掌,“妄想行刺当家主母和嫡小姐,来人,把他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棍,拉回监牢里关着去!”   “不能打了老爷,”陈娇哭着求饶,“金钊身子不好,再打就没命了。老爷,求您饶了他吧。”   看母亲还在为自己求饶,江金钊忍下胸腹处的剧痛,强硬地说,“娘!你别求他!江文我告诉你,你这个胆小怯懦、忘恩负义的小人,我看不起你!不就是二十辊吗,来啊,老子不怕!”   此话引的江文怒火中烧,他一下踢开抱着自己大腿的陈娇,怒吼道,“打!给我打!”   “不能打啊!老爷!”陈娇哭着求他,见江文一直无动于衷,外面下人已经架好了长椅,直把江金钊放在了椅子上,陈娇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他跑过去,“不能打啊,我的儿!”   她直接趴在了江金钊的身上,四肢张开,阻挡下人们的动作。   江金钊本就气薄,被她这一压,鼻尖的呼吸慢慢变得稀薄,他挣扎了一下,把陈娇从自己身上甩下去,“打!江文你个小人,虎毒不食子,我今天就看看你是否真的连畜生都不如,要把自己的儿子打死!来啊!”   被他甩到一边的陈娇哭声渐弱,到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江金钊看过去,只见她的脖子和脑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后面她脑袋的下面,渐渐的流出一片红血。   她的眼睛还在睁着,似是极不甘心。   “娘!”江金钊明白过来,从椅子上摔下去,跑到陈娇面前抱着她,“娘!你醒醒啊娘!”   陈娇身下的血,浸到了他的手上。   察觉到手背上的温热,江金钊不可思议地从陈娇的脑袋下抽出手。   看着那股温热的鲜血,江金钊再也忍不住胸腹中的剧痛,仰头朝前,吐出一大口鲜血。   见此情景,江文心中有些不忍。   可身后夫人和依依还在看着,此事又是江金钊引起来的。江文狠下心,对管家道,“把大公子拉开,带回院子去。”   管家应声,带着人拉走了晕过去的江金钊。   至于陈娇的尸身,江文道,“拉出去埋了吧。”   周围丫环嬷嬷们这才开始行动,又忙着把地上的血迹冲干净,一时之间房内只剩下了江文和江夫人,并江望月等人。   看着陈娇慢慢被人抬头,江文的背影有些萧索低落。江夫人慢悠悠地道,“原本...该是幸福的一家的。”   江文的身影一震,心中的懊悔自责一下子涌了上来。   是啊,他们原本会是幸福的一家。他和夫人还有依依,阳阳一家四口,会很幸福很快乐。   是他,都怪他。年纪轻轻的不干好事,不甘心,不满足,为了点虚荣心,收了陈娇。   就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害了两个家庭。   江文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再回身时江夫人已经带着江望月离开,房内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   就像他此刻的境遇一样,妻离子散,孤身一人。 第53章 去林府探病   和江望月一起离开江夫人的院子之后, 玉寒紧张的心思才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手腕上的疼痛也开始明显起来。   之前怕江金钊伤害到江望月和江夫人,她站到她们前面, 用手推开了江金钊肥胖的身体。当时玉寒就听到自己手腕处,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   不过因为当时她的注意力在别处,一直没想起来这回事。   现在回过神来, 玉寒被手腕处的伤痛的, 不禁小声呻/吟起来。   走在她旁边的江望月听到声音,又看她左手一直托着右手的手腕, 担心地叫道,“玉寒?”   玉寒咬牙, 摇摇头,“我没事小姐,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看她疼的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江望月担心地说, “你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正好管家去找大夫了, 等他来了, 我让他先给你瞧一下。”   她说完, 看到院前岁寒正站着等她们, 遂对岁寒如是安排。   看到玉寒的异状,岁寒也有些担心,当下就跑去府门口等着管家和大夫过来。   问题不大, 是手腕扭伤。因为上一次被韩春雨弄出来的愈伤还未痊愈,再加上今晚玉寒又用了两次力, 才造就的错位。   不过以防万一, 大夫还是给玉寒的手腕处系了吊巾, 好断绝它再发力。   “最好这半个月都别动了,不然再受伤,姑娘这手腕可就不能用了。”临走时,那大夫叮嘱道。   让岁寒出去送大夫离开,江望月对玉寒道,“那这半月你就先在房间里休息,我这边有岁寒在,不碍事的。”   “小姐!”刚被大夫抹了药油,玉寒只觉得手腕处的皮肤隐隐的有些发烧。玉寒坚持道,“我没事,大不了我用左手干活嘛,岁寒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的。”   玉寒是江夫人在外面捡的孤女,自小就每日陪着江望月,从未离过她一日。现在要让她休息这么长时间,玉寒隐隐的有些慌。   江望月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也没多说,“那行。不过你可要给我保证,绝对不能干一点活。只陪着我和岁寒说说话就行。”   玉寒点头,“我知道,谢谢小姐!”   忙到半夜,她们主仆三人才睡了过去。   江金钊的形势很不好,江望月也是偶尔听母亲说起,陈娇被拉到城外的山上埋了,江金钊无人劝解,每日里在院子里发脾气砸东西。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太过激动,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照这样下去,都不用外人做什么,他自己都能把自己作死了。   “管他怎么样呢,只要不吵到小姐就好。”岁寒洗了串葡萄,送到江望月的面前,“小姐,听说这个葡萄叫美人指,十分难得呢。小姐看,像不像小姐的指头?”   美人指是葡萄的一个品种,因颜色和形状似美人的手指而出名。   岁寒这么说,是在夸她呢。   江望月笑了下,“这是哪里弄来的?”   岁寒看了看玉寒,意有所指地说,“当然是某人送的啦~”   玉寒脸色微红,瞪着岁寒,“胡说什么!”   岁寒无辜地噘嘴,一本正经地说,“我哪有胡说,这就是别人送你的啊,是你自己想歪了吧?”   “你!”玉寒说不过她,转而向江望月求助,“小姐你看她!”   江望月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还是说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快快从实招来。”   见她起了兴趣发问,玉寒想躲过去,却见岁寒兴致勃勃,张口想要说话。   她刚想拦,不远处小虎跑了过来,朝她们说道,“玉寒,门外有人找你。”   “哦~~~~”岁寒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对江望月挤眉弄眼,一副‘我说的对吧’的骄傲小表情。   看着她俩面色各异,江望月笑着问小虎,“是谁啊?”   小虎不知道她们在笑些什么,如实答道,“是林府的韩春雨。他说找到了一味膏药,很适合玉寒的伤,就送过来了。”   江望月正好也想和韩春雨问下林四爷的消息,便让小虎把人带进来。   小虎有些为难。   江望月道,“父亲是不让我出去,但他也没说不让我见外面的人吧。我这可没出府,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小虎想想也是,便去府外把韩春雨叫了进去。   江望月把那盘美人指放到玉寒和岁寒的面前,“你们在这吃吧,我问他些别的事。”   说完,她起身走向凉亭另一侧等着。   岁寒想跟过去,又被玉寒拉住胳膊,“小姐应该找他有事,反正离得又不远,咱们在这等着吧。”   小虎和韩春雨两人很快赶到。玉寒又留下小虎,只让韩春雨一个人朝江望月走去。   江望月本想从他这打探一下林四爷是否见了林业,以及他们相处的如何。没想到韩春雨是一问三不知,“四爷身边一直是鸣玉跟着的,生意上也有春雷和其他掌事的,具体的我并不清楚。”   江望月也知道韩春雨身份特殊,见状也没有多问,“那行。你帮我约下四爷,明日午时三刻,我在茶楼老地方等他。”   韩春雨点头,“好。”   事情都交代完了,江望月看着在凉亭中等着她的三人,对韩春雨道,“走吧,去吃点水果,听说今日有上好的‘美人指’呢。”   韩春雨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不自觉的往凉亭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玉寒急忙撇开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   次日午时,怕身份不便,江望月特地换了衣服,带着岁寒一起出门。   江文还不准她出去,一直让小虎守着门口。她们不能从正门口出去,岁寒想了下,“小姐,咱们从偏门走吧。我知道咱们后院旁还有个小偏门。”   江望月应声,和她一起向后院处走去。   只是她们还未走到目的地,便被江文和小虎发现,“依依!”   江望月的身形一愣,她不知道自己都化了妆换了男式的衣服,怎么还会被父亲一眼就认出。   江文匆匆地走到她面前站定,“还真的是你?好好的你扮成这副样子做什么?”   江望月的眼神闪了一下,不自然地说,“随便转转。”   江文审视地盯着她,“依依,你从小就有个习惯,每次说谎都不敢看我。”   江望月冷笑,“那还有没有是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江文有些语塞,他知道江望月是什么意思,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反驳,只得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你和你娘一样,都在生我的气。可是依依,爹对你是真心的,那林怀鹤真的不是你的良配。”   “良配?当年我娘也自认为你是她的良配,可结果呢?”江望月反驳质问,“结果你在成亲的当年就在外面养了外室,一养就是快二十年。可怜我娘,忍了二十年,强颜欢笑二十年!这就是所谓的‘良配’?”   江文被她的话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是说?”   “对!我娘她早就知道!她为了我为了阳阳,一直在忍着!”江望月冷言道。   江文被她这番话打击的瞬间衰败,他像是老了十多岁一般,整个人有些无力,“算了,你去吧,如今我也...无法管你了。”   江望月没再说话,带着岁寒走了出去。   刚至茶楼下,两人就被鸣玉拦下,“江小姐。”   鸣玉是林四爷的长随,他如果出现在这里,那基本上就是说林四爷也在附近。   江望月道,“鸣玉,你们来了。”   鸣玉阻止她下车,“江小姐,四爷没来,他现在在林府,受了点伤,出不来。”   “怎么回事?”   鸣玉解释说,“小姐您别着急,四爷伤情不重,要不这样,您跟着我去林府看看他?”   “好。”   听她答应,鸣玉眼睛一亮,“那咱们这就走。四爷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   看她担心,鸣玉一路和她解释了林四爷的伤情。   听他受伤的时间正是那晚从江府离开之后,伤的又是那种地方,江望月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进了林府之后,鸣玉直接带着她们去了林四爷的房间。   他殷勤地打开门,对江望月道,“江小姐您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您喊一声就行。”   说着,他拉住跟在江望月后面,也要走进去的岁寒,在江望月进去之后,关上了门。   最近一直被鸣玉和大夫管着,为了腰伤连下床都不能,林四爷的心情正郁闷。猛然听到门响声,他还以为是鸣玉,便没好气地吼道,“你还过来干什么?闲的?!”   往日里他这样,鸣玉总会笑嘻嘻地过来讨饶。现在听不到他的声音,又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四爷怀疑地扭头看去。   待看清来人,林四爷惊喜地叫道,“依依?是你。你怎么...哎哟!”   他激动的向前爬去,动作间带到腰间,他‘嘶’的一声,双手向前伸着,以下半身留在床上,上半身僵在半空中的狼狈姿势,停在了原地。   想到半路上鸣玉的解释,再加上他此刻的样子,江望月问道,“你的腰,受伤了?”   看她眼中的担心,林四爷不知为何,忽然义正辞严地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好好保养,以后绝对不会影响它使用的。”   空中有片刻的沉默。   江望月似懂非懂,只觉得他这不像是什么好话,可又不确定是哪里不对,遂道,“最好是别用了,让你以后都只能这么趴在床上。”   知道她没有听出来,林四爷有些庆幸,同时暗中懊恼自己竟然在依依面前如此失礼。   往日在生意上,他也会听合作伙伴们聊一些房中事,再加上梦里他和依依在一起后,两人私下也会说些话,他一时有些放松,完全忘记了此时他和依依,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依依应该也不知道那些事。   他暗中警告自己要小心一些,面上佯装伤心,“好难过啊,依依你竟然如此愿我。”   江望月被他搞笑的表演逗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腰身,“别装了,太假。”   哪想此刻林四爷正扣着床板,准备把上半身挪回床上,他的身子微动,所以江望月这一巴掌,正巧落在了他腰身下面的...一块软肉上。   待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了何处,江望月猛然收回手,脸色像是被火烧一般,迅速的蹿红。   “你,你动什么啊?”她迅速转过头,红着脸低声道。   林四爷也懵了一下,这辈子他那个地方还从未被人打过。听她问话,他本能地回答道,“我,我想回床上来着。”   江望月站起身背对着他,小手不停地挥着催促道,“那你快回吧。”   “哦。”林四爷乖巧地回答完,迅速的蠕动着回了床上,然后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只留一个脑袋在外,“依依,好了。” 第54章 探病2   看江望月一直在走神, 林四爷想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啊?”   江望月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不含任何感情地恭维道,“四爷真聪明!”   林四爷伸手点了下她放在床边的手背,笑道, “少拍马屁, 有话就直说。”   江望月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说, “听我父亲说,代巡大人已经到太康城了, 好像是林大人。”   代巡是代天子巡守的简称,一般会是当今圣上很信任,但官职又不是很高的人。一趟巡守下来,能立功的话, 基本上回京都就可以升职了。   可是林业的仕途,也没有什么职位可以让他升的了。   再说按照他现在的官位, 一个巡守, 根本用不着他出马。   林四爷刚想问她‘林大人’是谁, 又看到她谨慎的样子, 林四爷立刻就猜到了。他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林业?”   他的话毫无温度, 仿佛林业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江望月点头,“他已经见过我父亲和其他太康城的官员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府里养伤, 没见过外人。”林四爷答道。   就连外面的掌事过来, 也是鸣玉接待的。   林业过来太康城这么大的事情, 鸣玉不可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私自拦了下来。就像今日,他拦下依依的约自己去茶楼的消息,又把她接过来一样。   江望月也想到了这一点,看林四爷神色有些不好,她劝道,“鸣玉也是为了你好,他怕你知道了为难。”   林四爷道,“我没怪他。”   “那就好。”江望月放了心,又问道,“不过他既然来了,你们之间见面是迟早的。你得做好准备。”   林四爷叹了口气,“我家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江望月回道,“多少知道一些。”   “其实我恨的不是林姨娘。我娘说过,她身子不好,林府地位在那里,后院不可能没有主事人。林业要娶别人,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与其找一个陌生人,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的,这样在我娘走后,我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林姨娘虽说不把我当亲儿子看待,但她还好,什么也不缺我的,我兄长姐姐有的,我也都有。”   林四爷平静地说着,慢慢的语气开始带着些情绪,“我恨的是林业。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我们,他心只放着朝堂和百姓。不管是我娘和我,还是林姨娘和别的孩子,几乎得不到他的注意力。他信任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祖母,于是就把府里后院大权交给了祖母。”   “祖母不喜欢体弱的我娘,处处明里暗里刁难她。依依你知道吗,我娘的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我祖母气出来的。我把这些事告诉林业,可林业只信祖母,不信我。我娘突发恶疾那一天,林业不在,我能请来的大夫医术一般,救不了我娘。于是我想找林业去请太医。可是他只顾着在府衙处理政事,并不见我。我在外面跪了一夜,等天明回去的时候,我娘已经走了。”   他的语气带着些哽咽,看着江望月委屈地说,“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依依,我连我娘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江望月挪动板凳,坐的更靠近床铺一些。她倾身半揽着林四爷的肩,轻拍了两三下,“没事啊没事,林夫人不会怪你的。”   林四爷摇摇头,“是我一直不能原谅我自己。”   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心结,江望月温声道,“林夫人如果看到你至今还是这般自责,她心里一定会很难过的。她苦心为你安排了以后的事情,肯定是希望你能生活的好,能快乐能幸福。而不是这样,为了此事郁郁寡欢,难过了大半辈子。”   林四爷许久没再说话。到最后喃喃地问道,“真的吗?”   语气委屈无助,像是在求证一个重要到关乎人生的问题。   “自然是真的。我们都是女人,我能懂林夫人的。”江望月认真地回答。   不想他再想这件事,江望月转移话题,“那林大人来了,你准备怎么办?他现在见了太康城内的官员,下一步估计就要见城内有名望的商人了。”   “没事,我会处理的。依依,”林四爷抬头看着她,“林业不好对付。万事有我和江大人顶着,你最好不要和林业直接见面。”   江望月点头,疑惑地问,“你以前不是叫我父亲为‘成明兄’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客气,还叫他‘江大人’?”   成明是江文的字。   林四爷这才真心地笑了下,伸手握住江望月的手,不让她逃脱,佯装伤心地说,“江大人说了,我和他的结拜关系作废,已经我不是他的义弟了。”   他语气虽是如此,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十足十的高兴。   江望月反问道,“那还真遗憾,要不这样,我回府和父亲说一下,让他收回这句话?”   “千万别!”林四爷立刻阻止,开玩笑啊,他好不容易摆脱‘小叔叔’这个称呼,要是再回到叔侄关系,那他和依依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啊!   “嗯?”   林四爷心虚地笑笑,“江大人最近够忙的了,这点小事还是不去打扰他了吧?”   江望月勉为其难的同意了,“那好吧,这事以后再说吧。对了,听迎春说过几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啊?”   林四爷已经许多年不过生辰了,闻言倒是没反应过来,“不用了,我不过生辰的。”   “为什么?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   林四爷苦笑一下,“小时候娘还在,有她和其他人和我一起过。娘走之后,我离开了京都,身边都是陌生人,也就不过了。”   看他强颜欢笑,江望月有些心疼,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没关系,以后我陪你过!”   说完看到林四爷嘴边得意的笑,她羞恼地伸手捶了下他的肩膀,“你耍我!”   这次倒是避开了特殊部位。   林四爷没有躲,而是握着她的手,“没有,我哪敢啊,我只是害怕。”   江望月立刻被他的话吸引,“害怕什么?”   林四爷答道,“害怕我的年龄。我比你大了十三岁,过生辰无时不刻不在提醒我,我比你大了这么多。等到以后我老了,你还年轻,还这么漂亮这么美丽,我却是个糟老头子了。”   看他发愁,江望月忍俊不禁,“这有什么,哪值得你林四爷烦恼。”   说完看他依旧如此,江望月猜道,“是我爹说什么了?”   想到江文的话,林四爷的脸色一黯。哪怕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江文的话说的很对,自己再大两岁,说不定就能当依依的爹了。他对依依来说,确实是老男人。   看他神色江望月就猜了大半,她道,“你不用在乎我爹的话。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他的话不管是我还是我娘,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你要是有心,就把目标放到我娘身上。偷偷告诉你啊,因为你出自京都林府,她现在对你有些不满意哦。”   林四爷立刻慌了一下,忘记了江文的话,紧张地问,“怎,怎么呢?哪里不满意?”   江望月见自己成功地转走了他的注意力,得意地道,“当然是你身份太高啊,我娘怕我配不上你,以后受委屈了也不敢说。”   “这我哪敢呢。”林四爷说道,“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们之间。”   “这种事你和我娘说去吧。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今日出来是和我爹吵了一架才出来的,不能离府太久,得回去了。”说罢,她就要起身。   林四爷却拉住她,“你和江大人吵架了?为何?严重吗?”   江望月无所谓地说,“没事,不用在意他。那我走了,你在这好好休养。至于林大人那边,你记得如果见了面,脾气不要太强硬,尤其是有外人的情况下。不为他,也为你的名声着想。哪怕是为了我们的以后。”   林四爷点头,“我知道。你等我一下,我起来送你。”   “不用不用,你还是好好躺...趴着吧。外面鸣玉和岁寒都在呢,不用担心。”   让他趴好之后,江望月才转身走出房间。院内远处的廊下,鸣玉正在笑嘻嘻地和岁寒玩猜拳。   岁寒输了,可怜巴巴地把头伸出去。   鸣玉弯着手指哈了口气,重重地弹在了岁寒的额头上。   岁寒被打的低声‘叫’了一声,有些不服气地撸起袖子,“再来!”   鸣玉正想接招,看她出来,他撇下岁寒立刻跑过来,“江小姐。”   江望月颔首,略带同情地看着鸣玉,“四爷让你进去。”   鸣玉被她看的心里直发毛,有些结巴地问,“为,为什么啊?”   “不知道,不过看他样子挺生气的,鸣玉,好自为之啊!”江望月感叹完,拉过岁寒的手向外走,还不停地催促鸣玉,“不用送了,我知道路。四爷让你赶快进去,你去吧。”   说完不顾鸣玉哭丧求饶的脸,江望月暗笑着,带着岁寒离开了。   岁寒跟在她身后,等上了回江府的马车才问,“小姐,四爷找鸣玉哥哥什么事啊?”   江望月坏笑了一下,“四爷没找他,是我骗他的。谁让他欺负你呢,来让我看看你的额头。”   知道她是为自己出气,岁寒乐滋滋地撩开发帘让她看,“小姐待我真好!”   她的额头上,被鸣玉打的地方已经有些红了,江望月道,“这小子下手可真狠!”   岁寒立刻赞同地点头,“他专挑一个地方打,气死我了。还是小姐好,给我出了气!”   江望月揉揉她的头,“等回府了,去玉寒那找点药抹一抹,不然会肿的。”   “嗯!” 第55章 誓言   江望月回府之后, 才发现府里又请了大夫。   正巧看到小虎在,她上前问道,“是谁生病了, 我怎么看到陈大夫又来了?”   小虎道,“是大人。上午小姐走之后,大人一直不舒服, 忍了一个时辰实在忍不住, 才请大夫过来的。”   江望月闻言,不在意地道, “哦?那他怎么样了?”   小虎欲言又止,最后才道, “大人不让说,不过小姐,大人最近身体很差,经常动不动就气喘心口疼, 大夫把脉他不让我在旁边,所以具体的情况, 我也不清楚。”   “那就是没事了。”江望月说完, 转身离开回院子。   小虎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这两位正经的主子都没说什么, 他也不好再多嘴。   余光中看到岁寒额头上一片通红, 他连忙拉住岁寒,“你额头上怎么了,谁打的?”   说完看着江望月的背影, 小虎不可置信地问道,“小姐对你动手了?”   听他在背后议论江望月, 岁寒不满道, “你胡说什么呢, 小姐怎么可能对我动手!”   “那你这伤是怎么了嘛?”小虎问道。   岁寒叹口气,“都是鸣玉了。我和他玩猜拳来着,谁赢了就弹对方一下。可能是我今天运气不好,老是输,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鸣玉?是林四爷身边的那个鸣玉吗?”小虎问道,他经常跟着江文,自然也认识鸣玉。   岁寒点头,“就是他!他下手可重了,小虎,你下次一定要替我报仇!”   小虎看了她一眼,“你们关系很好吗?还玩猜拳。”   岁寒没看出他的异状,解释说,“还好啦。在我小的时候,他和四爷一起救过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小虎,我看着你是自己人,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你可不许说出去哦!”   岁寒自觉自己是很真诚的想和小虎交换秘密的,这样他们的关系就会比和旁人更亲近了。   但是没想到小虎听完她的话,忽然生气起来,“谁是你自己人啊!少往你脸上贴金了!哼!”   说完还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留下岁寒一脸莫名其妙,不是自己人就不是自己人呗,干嘛生气啊。   不过现在好像有些不公平啊,小虎知道了一个她的秘密,可是她还不知道小虎的秘密呢。   现在小姐身边不能离人,那还是等下次再看到小虎,再问他要个笑眯眯吧。   岁寒决定好,小跑着跟着江望月回了院子。   ***   等大夫松口能下床之后,林四爷便带着伤,来到了江府。   本以为和以往一样,被江文下令拒之门外,没想到两人刚到江府门口,守在那里的江管家就开了门,请他们进去,“大人等您许久了,四爷,快随老奴进去吧。”   看他笑的满脸褶子,鸣玉朝林四爷侧身,小声说,“四爷,小心有诈!”   林四爷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就朝鸣玉的脑袋打去,“闭嘴!”   鸣玉委屈地揉揉脑袋,蔫着身子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一路被江管家带到了书房。   只是在书房门口,江管家拦下了鸣玉,“大人交代,他有事情想和林四爷商量,请闲杂人等暂时避开。”   现在是林四爷有求于江文,肯定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鸣玉闻言,不等林四爷发话,就自觉地站到了远处。   林四爷站在书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等里面传来江文的声音之后,林四爷才推门而入。看到江文正坐在书案后,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宗,林四爷弯身敬礼,“江大人。”   听到他的称呼,江文自嘲地笑了一下,把卷宗扔到书案上,僵硬的身体依着椅背,“从前你张口闭口‘成明兄’,热情地为我排忧解难,我还以为是我们结拜的情谊,才让你堂堂林四爷屈尊来我这江府。却没想到啊,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看重的不是我这个义兄,而是你的侄女!”   林四爷这时,才明白过来江文为何今日会放他进来。   他低着头,恭敬地听着江文的话。   看他态度越发的谦卑,江文心里就越生气。   他和林怀鹤认识多年,自然知道按照林怀鹤往日的脾气,那是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中的。就算是江文自己,也因有着青年事情的那段情谊,才得林怀鹤的真心相待。   可即便是这样,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是隐隐的有种高傲。   就像他当时带着旭阳来到太康城时,林怀鹤对他虽然是热情接待,但两人之间,还是处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界。   也是自己迟钝,自从和他一起在城外接依依和夫人进城之后,林怀鹤的态度一点点的软化,到最后甚至处处为江文着想,只要是有关江文和江府的事情,林怀鹤都处理的非常完美。   当时江文还以为两人多年未见,林怀鹤又到了而立之年,脾气比青年时期好了而已。   真是没想到,他林怀鹤所做的这一切,竟然是因为他看上了依依!   想到这,江文的心尖又生出一股怒气。他拼命压下,依依的性子倔,既然自己不能从依依那里入手,那就先从林怀鹤这里开刀。   所以他这才特意安排江管家在门口守着,等林怀鹤再来的时候,就让他们进来。   江文呼口气,带着些苦口婆心地说,“哪怕现在咱们结拜的关系作废了,可整个太康城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义弟,依依是你的侄女。你说要是你们的事传出去,你是个男人不怕,可你让城内别的人怎么看依依,指不定在背后说她什么闲话呢。依依从小心思就敏感,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她着想啊。”   林四爷的头,又低了一些。   看他一直不说话,江文接着说,“就算这些外界的条件都不存在,可你考虑过你们之间的差距吗?你了解我,我不是看重那种门第观念的人,我的意思是,年龄和身体。你现在已经三十一岁了,按照正常的说法,孩子应该都七八岁了。可是依依呢,依依她才十八岁啊。十八岁,她还是个孩子。再过十年,你们之间的差距不显。那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呢,你七十一都老掉牙了,她头发乌黑身体硬朗正值盛年。你觉得这样对她公平吗?”   林四爷的头,更低了一些。   连续说了许多话,江文喝了口茶润喉,继续说,“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应该为她着想。而不是这么自私的,想为了面子,把她禁锢在你的后院。当然,如果你不是真心爱她,又故意这么做,林怀鹤,相信我,哪怕我怕江文拼尽所有,也不会放过你。”   看着他眈眈的目光,林四爷没有丝毫的退缩,他直直的看着江文,“我知道您的顾虑,但是江大人,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多依依好的,用我的真心,爱她护她一生一世,不,我们已经两世了。我们的感情早已坚不可摧,还请江大人能够成全我们。”   江文脸上的肌肉狰狞地抖了一下,目光不善地盯着林四爷,“出去。”   林四爷张张口,想要再解释一下。   江文却有些不耐,伸手指着外面,厉声吼道,“给我出去!”   林四爷无奈,在他怒视的目光下,退出了书房。   书房外江管家和鸣玉依旧站在远处。看到林四爷出来,鸣玉连忙走过来,“四爷。”   林四爷回头看了一下书房,对鸣玉道,“回去吧。”   鸣玉立刻凑近他,小声说,“四爷,方才岁寒来了,说让咱们走西边花园旁那条路。”   他们来江府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依依,看这样子,应该是依依要找他。   林四爷看了看江管家,只见他头也不回,像是没听到鸣玉的话一样。   不过脚步,却是向西边的方向走。   江府的前院和后院之间,分界线并不明显。如果真要计较的话,走西边花园旁的路出府,也算说得过去。这样日后就算江文要追究,这件事也怪不到江管家的身上去。   三人一路来到西边花园处,看到前方出现小虎的身影,江管家对林四爷道,“还请四爷见谅,老奴就送到这里了。前面的路,小虎会带您过去的。”   林四爷拱手,“谢过管家。”   待江管家转身离开之后,林四爷才带着鸣玉,走向小虎。   小虎远远的走在他们前面,等来到一处假山旁,才停下脚步示意他们上前,“四爷,我家小姐有请。”   林四爷颔首,朝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   鸣玉跟在他身后,也准备跟过去,下一步却被小虎拦下,神情睥睨高傲,“小姐交代,只见林四爷一个人。”   鸣玉暗中挑眉,脚步却是随着小虎的话而停了下来。   看他一直盯着自己,小虎不自然地问,“你看我干什么?”   鸣玉依在身后的假山上,问道,“小虎,我没得罪你吧?之前四爷和大人一起出行,咱俩跟着他们,可是一起吃过肉喝过酒的。怎么你现在这么不耐烦看到我呢?”   小虎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你想多了。”   “是吗?”鸣玉反问他。见他不说话,鸣玉也没有在意,而是坏坏地看着小虎,“你说江小姐找我家四爷有什么事啊?”   小虎看他一眼,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鸣玉眼尖地看到了他的动作,指着他的脚,“看吧看吧,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是不是?”   小虎一本正经地说道,“私下议论主子,可是大罪。我不想以后事发了,连累到我。”   鸣玉的神情顿了一下,“那,那行吧。” 第56章 小情侣见面啦   “林怀鹤!”   林四爷刚绕过假山, 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喊声。   听到声音,他心间涌上一股欢愉。   林四爷暗笑,看到她叫了自己一声之后又躲到了角落处。他佯装没看到, 脚步拐向了相反的方向。   江望月在暗中等他许久不来,并且脚步声好似还渐行渐远。她悄悄伸出头向外看了一眼,假山旁的小道上已没了林四爷的身影。   她好奇地左右看了一圈, 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周围依旧没有林四爷的影子。   凭空突然消失, 江望月的心尖一慌,开始四下寻找起来。   不经意的一个转身, 她的额头撞上一处温热坚硬的胸膛。抬头看去,林四爷含笑的眼睛正看着她, “在找我吗?”   看到是他,江望月一直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委屈的眼睛发红,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四爷接住她的手,放到心口的位置, “依依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江望月想挣脱, 却无力挣脱。   她‘哼’了一声, 瞥开头不看他。   林四爷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指腹, “对不起, 我就是想开个玩笑,以后再也不会吓你了。”   江望月甩了一下他的手,“你走开啦!”   她本是轻轻甩了下, 哪想到顺着她的力道,林四爷的身子直接让路边的假山上倒去。   引得江望月立刻又去扶他。   林四爷眼中带着笑意, 直接牵着她的手躲到了假山深处, 抱着她的腰身, 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颈处。   “你又吓我!”江望月反应过来,趴在他胸口狠狠地捶了他几下。   林四爷抱紧她,脑袋依恋地蹭了蹭她。   江望月却是立刻感受到了他身上悲伤的情绪。她知道林四爷是从江文的书房里出来的,知道他这趟应是不太顺利,甚至受了江文不少的奚落。   她安抚地拍拍林四爷的背,“我爹和你说什么了?”   林四爷摇摇头,“没什么。”   他不想说,江望月也不再细问,只道,“我之前说过,他的话你不用在意,我也不会参考他的意见的。”   “嗯。”林四爷轻声回应了一下,她虽是这么说,但林四爷却无法忽视江文的存在。不管他和依依的关系如何,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毕竟还是江府的主人,是依依的父亲。   只是这些,还不用和她细说。   怕再抱下去会被人看到,再辱了她的名声,林四爷很快松开了她,“你怎么样,还好吗?”   江望月点头,“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林四爷抚着她的胳膊,“我不能待在这里太长时间,不然被人看到了不好。林业那里你不要多想,我会把他处理好的。”   江望月被他的话逗笑,“他是你父亲,你怎么‘处理’他?”   起风了,微风吹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他伸手把它们别到耳后,“我会让他离开这里的。如果无法避免你和他见了面,无论他说什么话,你都不要听不要相信。他那个人,太能言善辩了,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江望月应道。   林四爷又叮嘱了她两句,才离开江府。   出了府门之后,林四爷带着鸣玉,直接去了城内的驿馆。   林业极其看重他‘贤官’的名声,在代巡的过程中,绝对不可能去住到当地官员或者富商的府上。   果然,看到驿站门口的守卫,林四爷沉下脸色,“去告诉林业,我来了。”   那些守卫都是林府的人,自然也认得林四爷的身份。闻言也没多问,直接请他进去,“大人等您很久了,四爷快进去吧。”   林四爷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走进了驿馆内。   驿馆内金泰正安排林业的膳食,看到林四爷进来,金泰立刻激动地跑了过来,“四爷?四爷来了。大人啊,大人,四爷来了!”   他边说,边跑向驿馆内特意为林业收拾出来的临时书房。   房内林业正在翻书的手一僵,脸上顿显喜悦的表情,又立刻沉下来,“来就来吧,你是我林府的人,怎可如此失礼!”   金泰见状,立刻恢复如常,引着林四爷进了书房。   后面跟着的鸣玉,自觉的停在了房外。   算起来,自从上次回京都,因为他不想成亲而和林业大吵一架之后,林四爷已经有接近八年的时间没有回去了。期间也只有林怀远每隔一年来太康城,和他见个面,说一些林业的事情。   房内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腰背也不再停止,消瘦的身形中还微微有些佝偻。   他的脸上添了许多皱纹,眉目间也带着深深的愁绪。   但唯独不变的是,那双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像是一把利剑一样,能看破人的伪装,直击内心。   林四爷却并没有在乎这些,他径直地走到座位上,随意的坐下,直言道,“你来干什么?”   林业心中的怒气顿时积涌起来,他扔下书,不耐地道,“怎么,本官做事,还需要和你汇报?”   林四爷虽然能猜到代巡的事,肯定是林业暗中插手。但他没有明面上的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这是林业以前教给他的东西。   他站起来,走到林业的面前和他平视,“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也不管你在京都怎么样,但是在这太康城,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   林业也没有退缩,平静地接受他的挑衅,不屑地说,“那你尽管放马过来,看本官是否会害怕。”   林四爷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怕死,可这世上总有你在乎的东西。”   比如他为官多年的名声。   林业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声音开始软了下来,“怀鹤,我毕竟是你的父亲,而且当年你母亲的死...”   林四爷打断他的话,“住口!你不配提起我母亲!”   “林怀鹤!”林业喝道,“我顾念你当时年纪小,已经给了你很长时间去消化这些事,你别得寸进尺!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了,林大人!”林四爷拧着语气说。   “你!”林业被他讽刺的语气气的,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中,盘旋回荡,让他无法呼吸。他捂着胸口,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脸色也开始狰狞起来。   林四爷看到他的反应了,不过并没有在意,而是无所谓地说,“这里没什么好巡视的,看完了赶紧带着你那些人,滚出这里!”   说完,他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外面鸣玉见状,立刻小跑着跟过去。   留下金泰担心地走进了书房。书案后林业已经站不住了,他身体摇摇晃晃的想要倒下,金泰连忙过去扶着他,“大人。”   林业摆摆手,艰难地说,“不碍事,扶我坐下。”   金泰扶着他坐下,又倒了杯水服侍他喝下,“大人,您病情都这么严重了,要不我去告诉四爷吧?这样他知道了,或许能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不用。”林业喘口气,慢慢歇了过来,“夫人的死,说到底也是我的错。老四怨我也是应该的。”   金泰有些心疼,“这也不能怪您呢,当晚您也是被圣上留着,要商量出江北洪涝的解决方法。毕竟晚一个时辰,那些因洪涝死的,可是成百上千的百姓。”   说着看林业表情依旧有些僵硬,金泰劝道,“四爷的脾气真是随您了,一样的直。这些年您两位的脾气要是有一位稍微的冷静一些些,说不定这些误会早就没有了。”   “他要是会改变,也不会是林怀鹤了。”林业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   见他的心情好了一些,金泰劝道,“那您就和他好好说话。大人,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从朝堂上退下来,好好的颐养天年了。府里大爷和二爷已经站稳脚跟了,四爷如今也有成了,您不必这么累了,好好的和四爷缓和一下关系,不好吗?”   林业之前也这么想过,他叹口气,“这件事也不是说做就立刻能办成的,以后再说吧。我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情,你问的怎么样了?”   金泰点头,“四爷这么些年,身边还是只有迎春姑娘。不过自从上次大爷要带她走之后,她和四爷的关系就疏远了。不过我打听到,四爷最近和知府家的小姐江望月,走的比较近。”   “江望月?”林业问道,“是江文的女儿?”   金泰有些为难,说道,“是。”   林业曾不满吏部把太康城知府的位置给了江文,暗中利用荆州刺史宋冶的受贿案,把宋冶的小儿子宋今世对这件事的仇恨,引到了江文的身上。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们也知道,宋今世隐姓埋名,搅的江府极为不安宁。   如果四爷真的和江小姐来往的话,那他和林业的关系,可能会恶化的更厉害。   林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向金泰,“江文最近怎么不出来了?”   金泰早就问过了,闻言回道,“说是身体不舒服,在江府养病呢。”   林业思忖片刻,道,“去准备一下,晚些我去趟江府。”   金泰有些惊讶,按照林业的身份和性格,他是不会特意去探望江文的。金泰很快反应过来,“大人是想看一下这位江小姐?”   林业笑笑,不再说话。 第57章 怼林业   林业前脚刚进江府, 他到来的消息就被人送到了江望月的耳边。   想到之前林怀鹤的叮嘱,江望月对岁寒说道,“你去和小虎说一声, 如果他和我爹问起,就说我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顺便也和后门的守卫打好招呼。”   岁寒也知道她不想见林业, “可是大人说不让您出门啊, 万一被大人发现了?”   江望月想了想,说道, “如果林大人在的话,就让小虎这么说。如果只有我爹一个人, 就照实说吧。”   “好。”岁寒应道。   江望月猜的很准,林业和江文聊天中,无意谈起孩子们,江文知道他和林怀鹤之间的关系, 忽然明白林业此行,并不是真的来探自己的病的。估计是知道了林怀鹤和依依的关系, 过来给他们江府下马威的。   江文的脸色有些许的僵硬。林府地位是高, 但他的依依也不差, 又年轻又漂亮, 性情柔和多才多艺,配他林怀鹤,绰绰有余。   再说林业这么个外臣, 私下见未出阁的小姐,也极为不妥。他堂堂一个内阁大臣, 恐怕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 而是想借此, 来打击江家和依依。   想到这,江文朝小虎道,“早上我记得月儿说要出去买东西来着,现在回来了吗?”   小虎不知他为何这么说,但想到岁寒的嘱咐,还是顺从地回答,“回大人,小姐还没有回来呢。”   “这样啊,”江文故作无奈,朝林业笑笑,“我这个女儿啊,一颗心都扑在了我们家上,每天都是想方设法的孝敬我和她娘,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说东边的布庄来了一批新料子,要挑些回来给我们做衣裳。”   林业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江文这样的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只演戏还不成熟的小狐狸而已。他自然也看出了江文的不满,不过林业并未多说什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让金泰去打听了一下江望月今日的踪迹。   金泰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前门,他拐了弯去了江府的后门,暗中问了一下,又回来禀报,“大人,后门那些人说,江小姐的确是出门了,并且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林业应了声,等走出很远之后才回过神,朝金泰道,“你去安排个人,盯着江府的前门后门,看今天江望月是否真的‘出门’了。”   金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话,“大人的意思是,江小姐今日没出府,是江大人不肯让您见她?”   林业笑了笑,眼中含有一丝欣赏,“恐怕不是江文的意思。”   “您是说,这是江小姐的意思?她故意避着您?”金泰问道。   林业点头,“去吧。”   ***   都当面说江望月能出去了,待林业等人离开之后,江文让小虎去后院说一声,“以后别让人看着依依了,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唯一一点,就是带着人,别有什么危险。”   小虎很为江望月开心,闻言欢快地应了声,跑去后院告诉了岁寒。   这个决定对江望月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为了这个,她还是特意告诉了江夫人。   江夫人的反应和她一样。林业想见江望月的消息,江夫人也从下人的嘴里得知了,“既然这样,今天你就出门一趟吧,别回头让林大人查出来了,再心生嫌隙就不好了。”   江望月道,“没事,我都安排好了,后院的守卫也让他们说了。”   “去吧,带上旭阳一起。他被我关在府里许久了,带他出去散散心。”想到小儿子,江夫人笑道。   江望月这才同意,“那我带他去书肆里转转,去买点笔墨纸砚?”   “行。”江夫人点头,她看着江望月,试探地说,“听说再过几日就是林怀鹤的生辰了,依依,你是怎么想的?”   江望月低下头,手指头捏着衣角,脸色微红,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些撒娇,“我没什么想法。”   看她的反应,江夫人暗笑,又立刻绷直脸色,“林家也是一堆的麻烦事,等林怀鹤把这些处理好,你再表达态度。不然待日后,这些事都压到你身上,咱们身份也对不上他们,再让你左右为难。正好借着这些事,也看一下林怀鹤的能力。”   江望月羞涩地抿了抿唇,低声含糊地道,“嗯。”   见她如此,江夫人心中叹口气,语气开始认真起来,“依依,娘希望你记住,娘现在不反对,不代表就真的同意了这件事。所以在你们之间,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娘希望你心里能有个底。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江望月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点头保证,“我知道,娘你放心。”   “那就好,去吧,带上你弟弟好好散散心。”江夫人说道。   江旭阳此刻正被夫子看着念书,听到自己能出府的消息,高兴的原地蹦了两下,“真的吗姐姐,我能出去了?娘让我出去了?”   江望月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真的啊,姐姐怎么会骗你。快,去换身衣服,姐姐这就带你出去玩。”   “哇,姐姐好厉害!阳阳最喜欢姐姐了!”江旭阳欢呼了两句,又哒哒地跑回房间换上了外衣。   只是这种兴致高昂的情绪,在看到马车的目的地是一家书肆时,小脸垮了下来,“姐姐...为什么要来书肆啊?外面那个点心铺,茶楼不好吗,还能听说书呢!”   他的表情转变的太快,由高兴到失落,几乎只是一瞬间。   江望月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咱们挑完书,再去听说书吧?”   江旭阳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真的?那我们赶快走吧姐姐。”   他伸手拉着江望月的手腕,头也不抬地使劲拽着江望月向里走。   江望月站在原地,看他脸都涨红了,才配合他向书肆的大门迈进。   江旭阳把江望月的胳膊抗在肩膀上,只顾着使劲向里拉,并没有看到此时有人正从里向外出。   他向前一步走,小脑袋正好撞在那人的大腿上。   力度并不大,引的江旭阳好奇地抬起头,是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小老头。   江旭阳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口中惊呼道,“咦,姐姐你看,这个爷爷长得和小叔叔有些像哎。”   听到他的话,两人立刻看向对方。   只一眼,江望月立刻就猜到了眼前此人的身份。   她牵着江旭阳的手,屈膝福礼,“望月拜见林大人。”   林业抬手,示意她起身,“江小姐多礼了。”   江旭阳倚在江望月的腿上,好奇地看着林业。看她转头看自己,江旭阳也有模有样地学她,小身子歪歪扭扭的行了个女子礼,口中喃喃道,“旭阳也拜见林大人。”   这次林业倒是没有客气,他伸手摸了摸江旭阳肉嘟嘟的小脸颊,语气也温柔了起来,“你就是阳阳啊?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江旭阳,“这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以后好好读书,像你父亲一样,当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江旭阳有些迟疑,看到江望月点了头,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脸上荡着甜甜的笑容,“谢谢爷爷~”   “乖,自己去里面玩好不好?爷爷和你姐姐说句话。”林业笑道。   他笑呵呵的,说话的时候像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就像她的外祖父一样。   可是又是不一样的。   她的外祖父不会有那么冷锐犀利的眼神。   江望月示意岁寒带着江旭阳先进去,自己则留在了书肆的大厅。   待周围的人都远去之后,林业脸上的表情逐渐的冷淡下来,他审视地盯着江望月,不满道,“老夫听怀鹤说起过你,聪明温柔,美丽娴贵,老夫也和你的外祖柳大人打过交道,按照柳家的家风,绝对不会允许家中女子嫁于商人的,更何况还是大你十多岁商人。老夫想问你,你看上怀鹤什么了?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的眼睛带着汹涌的压力,一波又一波的向江望月袭过来。   江望月却是顶着他的目光,平视地看着他,听完他的话,江望月淡然一笑,“他在你眼里,或许只是你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也可能是最没有出息的一个。但是他于我,却是最特殊的,最独一无二的,也是最珍重的人。我不在乎他身后是否有林家,不在乎他是否有泼天的富贵,我在乎的是和他日常温馨的相伴,是在我有为难时,他的出手相助。是他时刻把我放在心上,是他认为我重于一切。”   看着林业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江望月想到林怀鹤之前给她讲的,他母亲离世时的事情,江望月只觉得心中一阵怒火。   她嘲弄地说,“您说呢,林大人?您说是我们这种平淡却真情的日子好,还是那种满嘴的‘仁义忠君为国为民’却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死去而无动于衷的日子好?”   听她的话,林业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银针一般,狠狠地朝她看去。   江望月心里有些颤,但面上丝毫不弱,依旧冷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第58章 吵架   两人对视许久, 见她气势丝毫不弱,林业终是移开了目光。   他收回了审视的眼神,淡淡地笑了下, 整个人的气质立刻柔和了下来。   江望月有些讶异他的变化之快,就见他看也不看她,笑着向外走了出去。   门外候着的金泰立刻过去扶着他, 不满地说, “大人,这江小姐也太过分了。那些都是咱们林家的事, 这还没怎么着呢,她就敢发表意见了。”   这府里的大少夫人, 二少夫人,还有那么多人,谁敢这么和林业说话。以后如果真的让江小姐进了府,那她还不是要翻天。   林业摆摆手, 笑道,“这脾气倒是和怀鹤很像, 随他们吧。”   听他话里的欣赏, 金泰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有些担心地看着林业, “大人,咱们一直住在驿馆也不是个事啊,要不我去林府一趟, 好歹咱们先住进去,再想办法和四爷缓和关系。”   林业知道金泰的打算, 他拒绝道, “不用。方才我和江小姐见了面, 你且等着吧,等他知道消息了,肯定又会过来的。”   金泰将信将疑,要说四爷往江小姐的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倒也有可能。   果然,在他们刚回到驿馆时,就看到林怀鹤正大刀阔斧的坐在厅中。   林业和金泰相识一眼,让他留在门外,自己则走了进去。   待他进了门,林怀鹤不善地盯着他,直言道,“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动江府的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挑战我的底线?!”   林业表现的满不在乎,“你的底线?那个知府家的小姐吗?”   林怀鹤起身朝林业冲过去,咬着牙说,“林业!你不要太过分!”   说完看着他,林怀鹤继续道,“宋今世的事情,我已经容忍许久了。”   林业语气平和,“我是你的父亲。”   “那又怎样,”林怀鹤冷蔑一笑,无情地说,“你该庆幸你是我的父亲,不然你连这太康城的门都踏不进。”   林业静静地看着林怀鹤,像他们之前见过的每一面一样,那双满含怒火的眼睛里,盛的都是对自己的恨。   不,这次的恨意更浓,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控制不住,一把刀了结自己的生命。   林业的心,在慢慢的变凉。他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大义,只要时光流逝冲淡林怀鹤心中的伤,他们父子两人总会和解的。   可是现在,林怀鹤眼中的情绪在告诉他,他们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他年纪大了,回顾前半生,他可以说对得起朝堂对得起百姓,也对得起府里的所有人。唯有这个小儿子,和早逝的夫人,是他心里唯一的遗憾。   所以在从太医处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他找圣上要了个代巡的官位,想借着这个机会,过来太康城看一看小儿子。   如果可以,再听他叫一声‘爹’,看着他成亲生子,就更好不过了。   可是,好像不能了。   哪怕如此,林业还是想尽力挽救,他道,“宋今世的事情,是我安排的。可是怀鹤,如果我早知道江文是你的义兄,我一定不会.....”   林怀鹤讽刺地笑了一下,抢过他的话,“一定不会那么做,是吗?林业,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虚伪。就像当年我娘病逝一样,她人都死了,你表现的再伤心难过还有什么用?哦对了,当然有用,毕竟那么多的人都看到了你为妻痛哭,三日不能上朝。爱妻的名声又让你受到了很多支持,官升一级,是吧?”   林业微怒地抿唇,话中带着沉甸甸的气势,“林怀鹤,你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的身份在我娘死的时候,早就没有了。我真的很不懂,我现在在这里活的好好的,也好不容易遇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为什么你又要过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针对我!”   他说着话,一字一句的质问林业,“你知不知道,宋今世会害死江家所有人!是所有的人!他们那么多生命,就为了你的私念死去!大家都说你是好官,呵,真是可笑,那是他们看不到在你的手里,流过多少人的鲜血!”   听他的话,林业脸上的肌肉狰狞的聚集在一起,他扬起手,朝林怀鹤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孽子!给我闭嘴!”   林怀鹤被他打的半边脑袋嗡嗡作响,他朝地吐出口中的血迹,“孽子?你还真拿自己当我的老子呢?”   林业突然笑了出来,带着泰然自若,“那不然呢,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是我的种。这一点,你怎么都摆脱不了。”   林怀鹤盯着他,“你这样子,真是让人恶心。林业,我永远都看不起你。”   他说完,绕过林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怕林业的身体不舒服,金泰一直在厨房看着师傅熬汤。等他端着汤水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林怀鹤怒冲冲的离开。而他和林业所在的房间之外,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也跟着离开。   金泰顾念着房里林业的情况,并没有追究他们。   房内林业已经平静下来,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什么。   今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地上一团湿润的血迹。金泰慌忙放下托盘,去拍林业的背,“大人,您咳血了?”   林业摇头,“是怀鹤的。”   “四爷的?”   林业痛惜地道,“是。是我打的。”   金泰有些吃惊,这么些年虽说林业和林怀鹤关系不好,每次见面必然大吵一顿,但两人之间从未动过手。林业感念林怀鹤的幼年经历,舍不得动手。   林怀鹤就更不可能打他的父亲了。   林业有些后悔,他扶着金泰的手想站起来,可是那双腿颤颤悠悠,僵了一下还是又坐了下去。他有些后悔,喉中干涸哽咽,“我和怀鹤,唉,可能就这样吧。”   金泰扶着他的胳膊,“不会的,大人,四爷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咱们再等等,再等等。”   林业慢慢地摇了下头,“等不到了。算了吧,可能我们,天生就是敌人吧。”   金泰不想他再想这些事,“大人,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偷听你和四爷的谈话,要不要把他抓过来?”   “不用,那个是江文的人,让他回去吧。”林业说道,宋今世的事情江家迟早都会知道,江望月早晚也会知道。与其到时候两人再生嫌隙,倒不如趁着现在,如果他们度过这道坎了,那自己也不会再阻拦。   如果度不过,那也是他们命里没有缘分。   听他的话音中似乎带着湿痰,金泰也顾不得其它,端着药放到林业面前,“大人,先喝药吧。”   ***   林业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那个人是江府的人,不过却是追随江望月的。   他叫石头,是江望月之前外出时,救下的一个苦命人。怕遇心的事情再发生,江望月就把他安排到了外面做事。   石头为人机灵,又会讨人欢心,便被管事送到了驿馆,想借着各位路过贵人的手,有机会再提拔他一下。   石头乍听闻这个消息,有些震惊。想着事关江家,就瞒着人,悄悄来到了江府的后门,想见江望月一面。   可是江望月,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守门的人不认识他,话都没听他说完,就把人赶了出去。   石头急的团团转,可是眼前高墙大院,凭他一人,却是怎么都进不去的。   有心想去前门看看,想到林业和金泰平时的作风,石头又有些胆怯。   他怕自己被人灭口。   如果平时死了倒也罢了,反正他这条命也是被人捡回来的。   但是现在却不可以。   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姐,免得她和江大人再被林业等人的外向迷惑。 第59章 真相   他不敢向外走, 在江府的后院门口附近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从街角过来。   石头兴奋地站起来,不顾麻掉的双腿,趔趄着朝她跑过去, “玉寒姐姐!”   陪在玉寒身边的韩春雨并不认得石头, 见他不要命似的冲过来,韩春雨手中握着腰间的佩剑, 仔细地盯着他的动作。   玉寒拦下他,朝石头道, “小石头,你怎么来了?”   石头喘了两口气,看有陌生人在,他也不敢说, 直问道,“小姐在府里吗, 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玉寒和石头见过多次, 也知道他的性格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 看他如此认真, 玉寒知道他必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见状道,“在呢, 我带你进去。”   说完她才想到一旁的韩春雨,“抱歉啊春雨哥,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听戏了, 下次吧。”   韩春雨摇头, “没事,我在这等你。你先带他进去见小姐吧。”   玉寒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好,那你去那边茶摊歇着,我等会就出来。”   “嗯。”韩春雨应了一声,亲眼看到玉寒和石头进了门,才向远处的茶摊走去。   有了玉寒的带路,石头的路程就顺利了许多,不多时就见到了江望月。   彼时江望月正在准备送给林怀鹤的生辰礼物。   他虽是说不喜欢过,但到底是个生辰礼,而且还是他们认识之后过的第一个节日,她想好好的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她思前想后多日,想到他什么也不缺,就决定送一份她亲手做的东西。   而且这个东西还必须时常伴他左右,能让他看到就能想到她。   她想到了,决定送他一个可以随身附带的香囊。   现在她刚选好了要绣在香囊上的花样,连花样的颜色都配好了,正在用绣绷子的时候,岁寒进房说小石头过来了。   小石头如今在城里驿馆做事,这点江望月也知道。见他过来,她以为是他自己有什么事情,并没有想到林业上面去。   石头进来之后,看她身边除了玉寒和岁寒之外,并无他人。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口,“小姐,我听到林大人和四爷在驿馆里,说遇心的事情呢。”   当时遇心和江梦月的事情,在太康城内传的很广。众说纷纭,那些人明明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却像是谁都见过一样。   江望月有些意外,她放下绣绷子,好奇地问,“遇心的事?”   林怀鹤曾经和她提起过,在遇心的背后,可能有个背景更深厚的人在为他出谋划策。不过当时遇心死的很急,他们并没有问出他背后的人是谁。   江望月的第一想法,就是林怀鹤在拜托林业去查那个人。   可是细想一下,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林怀鹤和林业的关系并不好,无论怎样,他也不会去找林业帮忙。   接着就听石头说道,“四爷说遇心的事,都是林业在背后策划的。因为他想让林大爷来当太康城的知府。可是不知道为何江大人坐了这个位置。林业有些不甘心,就顺手告诉了遇心一些事情。”   至于什么事,不用再问,江望月也都知道了。   江望月有些不可置信,接着是震惊,感情上她是极不想相信石头的话。   可是回想林怀鹤之前的异常,脑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却在告诉她,石头的话是对的。   怪不得林怀鹤对她的前后的态度会有那么大,怪不得遇心能那么快死在监牢里,怪不得她问起遇心背后的人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   当时她还以为他是因为帮不上自己,而心存有愧,才不肯面向自己。   结果他是有愧。   他的愧,不是因为帮不到自己。   而是无法帮自己。   因为背后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江望月的手有些抖,她的右手还捏着一根银针。   她挣扎着想要接着刺绣,可是手指头颤抖的厉害,歪歪扭扭的就把针刺到了绣绷子上。   银针滑了一下,落到她弯着的小指头指腹上。   岁寒看到,小声惊叫了一下,拿着手绢捂住了她的手指头,“小姐!”   倒是旁边的玉寒迅速恢复镇定,她朝石头问道,“石头,你的意思是遇心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四爷的父亲林业做的?”   石头点头,“是。”   玉寒吸口气,看看早已僵住的江梦月,又看看石头,“此话当真?你可知道在这里说谎的后果!”   石头发誓说,“我绝对不敢欺瞒小姐,我保证今天对小姐说的话,都是我从驿馆里听来的。如果有一个字不对,就让我死无全尸,天打五雷轰!”   “行了。”江望月制止他的话,“玉寒,送石头先出去吧。岁寒也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玉寒和岁寒不知道,江望月却是知道就连陈娇当初跪在江府门外,利用舆论压力迫使母亲让他们母子三人进门,后来看此计不行又在清和寺挟持旭阳,这些事都是遇心在背后安排的。   可是这些所有事情的缘由,都是她在来太康城的路上,因为善心而救了遇心,并看他孤苦无依,又让他留在了江府做事。   所以源头都在她身上。   这个认知在知道遇心别有目的之后,一直埋在她的心间。是母亲的劝说,让她暂时把它放了下去。   可是现在,石头的话像是一个个大力的巴掌一样,一下下落在她的脸上。   但是身体的痛,却抵不过心间的折磨。   自心尖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疼,顺着血液流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以手握拳顶在心窝处,期盼用外力的痛,来抵消它。   可是没有用。   到最后她终是放弃,趴在小桌上,低声呜咽了出来。   房外玉寒听着江望月压抑的哭声,愤怒地跺了下脚,“岁寒,你在这守着小姐,我去去就来。”   说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完,她怒气冲冲地从后门走了出来。   然后直接朝不远处正坐在茶摊歇息的韩春雨走去。   乍见她出来,韩春雨还以为她处理好了石头的事情,要和自己一起去听戏。他迅速起身,迎着玉寒走过去,“你来了,走吧。”   哪想玉寒脸上还留着方才的怒容,她拿着之前韩春雨送过来的的药瓶,扔到了韩春雨的身上,“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韩春雨,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韩春雨本能地接过她甩过来的药瓶,听她不管不顾的指责,韩春雨有些懵,“玉寒姑娘.....”   “别那么叫我!”玉寒吼道,“你真让我恶心!快滚,以后你们林家的所有人,最好别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我们江府一定让你们好看!”   看她说完就要走,韩春雨大跨步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你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为何说这些话。”   “为什么?”玉寒冷笑一声,想甩开他的手。却觉得那被他拉住的胳膊,像是被铁链箍住一样,让她无法移动分毫。   她讽刺道,“怎么,这次你又想把我的胳膊也弄伤吗?”   一听她这话,韩春雨立刻松开了她的胳膊,急忙道歉,“玉寒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有些着急了。要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你一定要说出来,我会改的。”   玉寒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最让我生气的事,就是跟了那么一个阴暗虚伪,狡诈心机的主子!”   说完,趁着韩春雨还没有反应过来,玉寒头也不回地进了江府的后门。   韩春雨再喊她已是不妥,他留在原地,脑海里立刻闪过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   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个叫石头的人了。   也是因为见了他,玉寒对自己的态度才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的。   石头刚离开没多久,韩春雨朝他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石头再怎么警惕,也不可能对的过特意受过培训的韩春雨。   尽管他再回驿馆的路上,特意绕过许多路,到最后依旧被韩春雨看到,他进了驿馆的门。   如今在驿馆住着的,只有林业。   想到这,韩春雨的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迅速的回了林府,找到林怀鹤,并把自己的怀疑据实已告,“四爷,你说会不会是石头偷听到了什么?”   林怀鹤和他的想法一样,不,甚至比韩春雨想的更多。   玉寒和林业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对韩春雨的态度,很有可能就是代表依依对自己的态度。而这中间只有石头来过,石头又是来自驿馆。   那必定是依依通过石头,知道了发生在驿馆内的某些事。   林业过来此地,名义上是代天子巡守,所以除开林怀鹤之外,他也经常接见太康城内的官员,和各界的代表人物。可是那些人,以及他们谈论的事情,和依依都没有关系。   唯一她感兴趣的,就是林怀鹤和林业了。   想到这,林怀鹤的心里立刻涌上一阵凉意。   石头必定是听到自己和林业吵架的内容了。   换而言之,依依知道了在遇心背后藏着的那个背景雄厚的人,是林业了。   哪怕他早已宣告和林业没有关系,可是在众人的心里,林业还是他的父亲。   依依也如此。   所以她把这一切,都怪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行。”林怀鹤起身向外走,“我得过去一趟。”   他不能任由她这么想下去。 第60章 让他进来了   从正门是进不去的。   他刚和江文闹过不愉快, 按照江文的性格,估计早就下令不准他进去江府了。   林怀鹤来到了江府的后院。   他直接敲了门。   因着江夫人的刻意引导,江府现在几乎一分为二, 前院由江文负责,她不会轻易踏入。与此同时,后院由江夫人负责, 江文的势力也浸染不到。   后门很快被人打开, 是个面生的小厮。   林怀鹤上前,和蔼地道, “在下林府林怀鹤,有事想要求见江夫人。”   那小厮自然是知道林四爷的, 闻言道,“还请四爷稍等片刻,容小的进去禀报。”   林怀鹤颔首,面容有些着急, 从袖中摸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在下的事很重要, 劳烦快一些。”   小厮暗中接过, 脸上笑容更盛, “四爷稍等, 小的这就去!”   他关上门,把银子藏好,小跑着去了江夫人的院子。   江夫人对林怀鹤的来意很好奇, 她再三问道,“从后门来的?找我的?”   小厮点头, “是的, 四爷身后也没有其他人跟着, 想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夫人,要去请四爷进来吗?”   江夫人抬手,“先等等。”   她想了一下,让小厮去外面等着,对身边的嬷嬷道,“你去依依的院子里问一下,看是不是她和林怀鹤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应声,去问了江望月。   江望月一口拒绝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想见外人,请母亲决断吧。”   嬷嬷自小照顾江望月长大,自然也知道这是她的婉拒。   她把江望月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到了江夫人的耳边,“看小姐的意思,应该是单纯的不想见四爷。”   对于这些事,江夫人也不违背江望月的意思,见状便把小厮叫了起来,“去回一下他,就说我手头有事走不开,有事让他去前院找大人吧。”   小厮应声离去。   待他走后,院里负责守卫的人进来回禀,“夫人,小姐听说最近城里有贼人出没,她有些担心您和小公子的安全,想加强府里的巡逻守卫。”   江夫人直接同意了,“那就按她的意思走吧,原来的巡逻是两队轮流是吧?现在改成三队吧,没事多去依依的院子附近转转,也让她安心一些。”   “是。”守卫长听到,遂下去安排。   房内一时只剩下江夫人和嬷嬷两人。她问道,“夫人,您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江夫人笑了笑,“没事,去叫阳阳过来,该练字了。”   虽是如此表现,但江夫人的心里却是有些担心。   江夫人知道依依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能让林怀鹤为了见她而求到了自己面前,等人来了又果断的拒绝,再加上加强府里巡逻,明摆着她就是彻底不想见林怀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依依如此的大动肝火。   ***   后门外听到小厮的话,林怀鹤的心中有一丝的失望。   不过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   他和江夫人在私下并没有什么来往,如今他这么大张旗鼓的避开江文,还特意来后面找她,江夫人如此聪慧之人,肯定能猜到自己是为了依依。   她不会越过依依替她做任何决定,所以肯定是询问过依依的意见,才让人拒绝了自己。   换句话说,是依依不想见自己。   林怀鹤有些着急,现在这情况越发验证了他的猜想。既然这样,他就更不能让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   天色渐暗,昏暗的天空就像是他和依依之间的关系一样,让林怀鹤的心也渐渐紧张起来。   慌不择路之下,他想也不想,又来到了那次翻进去的墙头之下。   只是此刻的墙头上,那些泛着冰凉的月光的尖锐的小石块似乎是在嘲笑他,想再翻过去,绝对不!可!能!   墙内还传来小声的说话声,“我怎么没听说城里有盗贼了?”   另一人回答道,“管他有没有,小姐说有就有,小姐让砌墙,那就砌墙。又不是不给你赏钱!”   先前那人道,“我又没说不干,你看我这不是砌好了吗。走,去下一个院子。”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墙外站在角落处的林怀鹤却是明白,依依此刻是真的不想见自己。   可是现在,不见的话,误会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他在外面着急,墙里的江夫人同样也很奇怪。   江望月这一连串的动作,算是隔绝了两人私下能见面的所有可能。待把江旭阳哄睡之后,江夫人来到了江望月的住处,仔细问她此番决定的原因。   江望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   看她眉目间的愁绪,和还没有完全消肿的眼睛,江夫人叹口气,也不再过问,反而劝道,“如果有什么误会,记得一定要说清楚,确定双方都没有误会之后再做决定。不然到了以后,娘怕你后悔,受伤的也会是两个人,甚至两个家庭。”   江望月点头,“我知道,娘你放心,我没事。”   江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那行,时候也不早了,娘不打扰你休息了。记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娘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江望月心中憋着泪,强忍着不让它流出。   一路送她到了院门口,江夫人才道,“行了,别送了,回去休息吧。”   说完,江夫人才带着嬷嬷离开。   行至半路,看到前面路上出现的灯火,江夫人走过去,“大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是江文。   江文让小虎走远一起,他则和江夫人并排走着,“我听说依依让人把院墙都砌上了小石块和硬荆棘条,是为了什么?最近我在外面也没有听说城里有什么盗贼啊。”   江夫人虽说能在私下出些小主意,但她到底也没有见过什么外人。又是事关林怀鹤和自己的亲女儿,她也怕自己的决定不对,再影响了依依的下半生就不好了。   于是就把林怀鹤到后门求自己见面,和依依拒绝见面又加固府里巡逻和砌墙的事情告诉了江文。   “说是为了防贼,可我想着,这事应该和林怀鹤有些关系。”江夫人总结道。   江文和她想法一致,他怒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这才多久啊,我还没同意他们呢,他就敢惹咱们依依不开心了。这要是到了以后,那还了得!”   “你小点声音。”听他越说越激动,江夫人斥道,“你想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啊!到时候还让依依怎么出门!”   江文立刻抿着嘴,最后低声询问,“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去给林怀鹤找点麻烦,让他忙的脱不开身,看他还怎么纠缠咱们女儿。”   江夫人瞪他一眼,“你别多事。我和依依都说清楚了,要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就让他们都说清楚,免得以后他们再后悔。”   “能有什么误会,”江文不屑道,“林怀鹤那样的人,精的给猴儿似的,要不然他能打下那么大的家业。他要是存心不想让人误会,早就过来解释了,还能让依依这么误会他。”   “他倒是想过来,那也能进的来啊。你们父女两人,一个牢牢的把持着前门,一个堵着后门,他就是飞也飞不进来啊。”江夫人道。   看着院墙上到处布满了尖锐的小石子,江文低头得意地笑了,“依依不亏是我女儿,生起气来可是一点退路都不给人。这下好了,我看他林怀鹤还有什么办法。”   江夫人不想搭理他这一茬,“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话我都和依依说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决定了。”   “也好。”江文道。看她面带倦意,他又接着说,“这两日林大人要带着我们去巡视周边山区,可能有些忙,我也不能陪阳阳一起读书写字了,你帮我和他解释一下。”   江夫人点头,想了想又问道,“这林业和林怀鹤,他们的关系真的和传说一样那么糟啊?”   不然林业来了太康城许久,也不能一直住在驿馆,而不去他亲儿子所在的林府。   “应该是,我也从未见他们提起过彼此。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咱们也不好多说。”   “未来的事情也说不准,你没事多观察一下林业的行事作风。万一,”江夫人斟酌了一下用词,“万一呢,是吧,知己知彼,咱们还是多了解一下为好。哪怕是为了依依呢。”   江文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许难看,不过又很快压制下来,“我知道了。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话点到为止,江夫人也不再多说,让嬷嬷提着灯,回了后院。   两人自此分开,江文虽说心有不忿,但再和林业接触的过程中,倒也真的听从江夫人的话,暗中注意林业的行事和性格。   这天他前脚带着人刚出府办事,后脚林怀鹤就来到了江府的大门。   他并不知道江文不在,还准备了正式的拜帖,想要再次和江文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林怀鹤也预想到了江文的各种反应,以及他反对自己和依依的各种理由。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想到,江文一早就出了府。   “说是和林大人还有府丞大人他们一起去了城西的山区,那里经常发生泥石流,大人们怕会威胁周边百姓的安全,想找办法提前预防一下。”江管家道。   城西泥石流的事情,林怀鹤是知道的。当初他也想过解决这件事,可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并没有把这件事做起来。现在由林业组织,估计应该会顺利很多。   没见到人,林怀鹤有些失落。不过他依旧不死心,“那江夫人在吗?我这件事找她办也可以。”   江夫人在府里。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是以前,江管家都可以直接把林怀鹤带进去。可是现在考虑到江文和林怀鹤三番两次的翻脸,江管家有些犹豫,“那四爷先等等吧,我去禀报一下夫人。”   “好,麻烦管家了。”林怀鹤说完,内心并不抱什么期望,但还是认真地等在一边。   江管家很快去而复返,他打开了大门,“四爷随我来吧,夫人在后院等着您呢。” 第61章 分手   林怀鹤跟着江管家一路进了后院。   待来到后院的主厅, 他才看到等着自己的人,并不是江夫人。   而是江望月。   林怀鹤心中惊喜,情不自禁地快步走过去, 站在江望月的面前,“依依。”   江望月让其他人都下去,厅内只留他们两人。   她问道, “林怀鹤, 我希望你诚实地回答我,石头的话, 是不是真的?”   事情已经过去多时,她相信按照林怀鹤的势力, 早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   林怀鹤也知道这件事必须摊开来说,不然以后也会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他道,“我不知道石头都给你说了什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都可以问我,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江望月看着他, “遇心之所以密谋那么多, 想搅散我家, 是因为他以为他父亲宋冶被降罪, 是我父亲告的密?”   “是。”   “我父亲并没有那么做,都是你父亲和遇心说的?”   “是。”   “因为他想让林怀远过来太康城任知府,好缓和你和京都林府的关系, 却被我父亲抢了先?”   “是。”   江望月久久没有说话,仿佛在等他的解释, 又仿佛在消化方才那短短的三句话。   良久之后, 她才道, “我想知道你梦中,上一世我们的结局。”   林怀鹤有些犹豫,但她紧紧地盯着他,让他没有丝毫可以退缩的余地。   “你说过的,只要我想知道,你全都告诉我。”江望月道。   林怀鹤垂眸避开她的目光,他艰难地动了下喉结,低声说,“那时遇心被你救了之后,就留在了江府。很快就取得了众人的信任,在某个夜里,他一把火烧了江府。只有你逃了出来。后来我们遇到了,因为记挂着江府惨案,你一直在想办法报仇。之后遇心恢复他的本名宋今世,成了知府大人。你在街上认出他,想办法杀了他报了仇。”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不敢看她,低头盯着脚下的地板砖,“本来报仇之后,你准备好好和我在一起。后来查到遇心的背后,是林业在指使。你放不下这段仇恨,又不想为难我,然后...自戕了。”   江望月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我怎么这么傻。”   不过想想她又能理解,府里她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好不容易报了仇,又遇到了一个知心爱人。但到头来自己这一切遭遇,都是爱人的父亲造成了。一时之间,万念俱灰,她没了活下去的动力,一把毒药离开这个世界,倒也是个解脱。   只是现在,她依旧不能接受。   江望月转过身背对着他,“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她话中带着的疏离和冷淡,和梦中的她一模一样。林怀鹤急道,“依依,我...我和林业没有关系的,真的,你不要把我和他联系在一起。”   江望月向旁边挪了两步,挣脱他的手,“可你身上毕竟流着他的血。你是他的儿子,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改变。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林怀鹤闻言,喉中哽了一下,“依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再重复那些话,你走吧,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她的背影绝情冷漠,不带一丝的感情。   就像是梦中一样,决绝地永远离开了他。   林怀鹤想挽留,却又无处下手。   “对不起,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从未出生,这样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他道。   林业做的这么多事,都是因为自己。   依依怪他,他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说完看她依旧没有反应,林怀鹤的心像是被钝刀刺挠一般,疼的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垂着头,“那我走了,依依,你多保重。”   江望月背对着他,没再说话。   林怀鹤一路出了江府的大门。   待看到守在门口的鸣玉和春雨时,林怀鹤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黑暗中,他只觉得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自己的身体,接着是春雨咬牙的声音,“鸣玉,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扶着四爷。”   林怀鹤整个脑袋都是昏沉的,但意识却还在。   他知道两人合着把自己送上了马车,然后又回了林府。   躺了这一路,他的精神终于恢复了些许。在鸣玉安排要找大夫的时候,林怀鹤依旧闭着眼,说道,“不用了,我就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鸣玉有些担心,“四爷,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林怀鹤的脸色白的可怕,整张脸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像是被人瞬间榨干了所有的精力一样。   他摇了下头,“不用了,你们出去。”   知道林怀鹤一旦决定,就听不进去外人的意见。鸣玉没办法,只得先把大家叫出去,准备等会儿再过来看看。   迎春早在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回来的时候,就跟过来了。见状问道,“鸣玉,哥,四爷到底怎么了,他是从哪里回来的?”   鸣玉没好气地道,“还能是哪,这太康城除了江府那位,还有谁能让四爷受这么大的气。”   作为林怀鹤最信任的人之一,韩春雨不相信鸣玉不知道这些事情,看他这时候还怪罪江小姐,韩春雨阻止道,“行了,都别说了,再让四爷听到。”   鸣玉也知道这件事是他们林府没理,也就是随口抱怨两句。看大家都聚集在房门口,他道,“都散开吧,迎春,你去和韩妈一起做点四爷爱吃的东西,别回头他醒了想吃还要现做。春雨哥,你去请大夫回来,让他在府里等着,说不定四爷醒来就改变主意了。”   两人应声,带着下人们各自去做事。   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鸣玉的意料。   林怀鹤睡了没多久就醒来了。只是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锁上了房门,把他们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   鸣玉在外面叫了半天,除了最开始的那句“都给我滚远点”之外,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   看他不放弃,还要再叫门,韩春雨拉了一下他,“行了,让四爷静一下吧。”   鸣玉叹口气,也知道目前只能这样了。   可是第二天,林怀鹤还是没有开门。   第三天,依旧如此。   接连三天,就连最稳重的韩春雨也坐不住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鸣玉,撞门吧。”   话音刚落,他们两个就听到房内传来一声吼,“你们敢!”   是林怀鹤。   知道他还清醒着,两人稍许有些放心。   只是听他话中的嘶哑和消沉,两人相视一眼,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鸣玉小声道,“你在这守着,我出去一趟。”   韩春雨拉住他,“你去哪里?”   鸣玉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去找江小姐。”   “行。那你见了她,和她好好说。毕竟这件事,算是我们求她。”韩春雨叮嘱道。   鸣玉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一定能把她请来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到了江府,他却是连江望月的面都没有见到。   小虎带着人拦下他,“小姐说了,最近她要在佛堂祈福,任何人都不见。”   鸣玉此行,也带了一些人。要说硬闯进去,也不是不行。但江文到底还是知府,他又有求于江小姐,鸣玉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硬闯的念头。   他软了语气,“小虎,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见江小姐。不然你帮我通禀一下,可以吗?”   鸣玉跟着林怀鹤,从来都是他高傲的看着别人。   哪怕在林怀鹤面前,小虎也没有见过他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   小虎愣了一下,有些为难,“鸣玉,不是我拦着你,真的是小姐早就传出话来,她这还是为城中的百姓祈福,不让外人打扰。昨天就连夫人想见,都被她拒绝了呢。”   见他如此,鸣玉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鸣玉想了想,问道,“那岁寒呢?你帮我叫岁寒出来,我这事和她说也行。”   岁寒倒是可以自由出入,但小虎却不想让她和鸣玉见面。   “她,她也忙着呢。”他道。   鸣玉只一眼就看出了小虎的想法。   他心中有股怒火,想不管不顾的和小虎拼一场。可是想到府里的四爷,鸣玉又把怒火压下去,“没事,我在这里等着她。她什么时候忙完,我再和她说。”   说完,竟然真的在门口找地方坐了下来。   看他像是真的有事,小虎道,“到底什么事?你直接和我说不行吗?”   鸣玉摇头,“不行,只能告诉岁寒,或者江小姐。这两个人,我今天必须见到一个。”   他如此坚定,小虎想了下,妥协道,“行吧,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岁寒愿不愿意出来。先说好,她要是不愿意,你可别再这里坐着干等了。”   鸣玉很认真地说道,“好。你就说我的事情非常紧急,事关别人的生命。我相信岁寒一定会出来的。”   小虎觉得他的话有些夸张,但他还是找到岁寒,一五一十地把鸣玉的话说了出来,“他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岁寒,你要出去见他吗?”   岁寒和玉寒不同,她是后来跟着江望月的。虽说现在她忠于江望月,但在岁寒的心底,还是记挂着林怀鹤和鸣玉对她的救命之恩的。   她想了想,说道,“你让鸣玉哥去后门等着,我给小姐送完东西就过去。”   “好。”小虎应声,看她挎着篮子,关心地问道,“小姐还是不肯吃东西啊?”   岁寒担心地说道,“是啊,说是祈福要保持诚心,不能吃东西。我还没听过这样祈福的呢,一般不都是吃素就行了嘛。可是小姐坚持,也不让我和玉寒告诉夫人,还说要是夫人知道了就把我们赶出去,你说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第62章 林业求原谅   岁寒挎着篮子来到后院佛堂门口, 看玉寒依旧无精打采的在门槛上坐着,她过去把食篮放下,“小姐还不出来?”   玉寒点头, 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嗯。不过祈福是三天,算着小姐也快出来了。”   “那就好。”   看现在无事, 她把食篮交给玉寒, “林府的鸣玉说有要紧的事找我,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姐有关, 我去看看。”   “好,你去吧。要是和小姐没关系, 你别对他客气。”玉寒气恼地说。   “我知道。”   岁寒说罢,径直来到了后院小门处。   门外鸣玉正等的急,看岁寒出来,连忙过来, “哎哟岁寒,我可见到你了。江小姐呢, 她在府里吗?”   岁寒应声, 没好气地说, “在呢, 到底有什么事啊?”   鸣玉也顾不得她的态度问题了,忙道,“有件事想找江小姐帮忙呢。岁寒你是不知道四爷回了林府之后, 就把他自己关到房间里了。这都三天了,也不吃不喝的, 连门都不愿意打开。好岁寒, 你去和江小姐说一声, 就说我林府所有人都求她了,拜托她去看看四爷吧。”   岁寒不满地看着他,“四爷不吃不喝三天了?你以为我们小姐这三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是吗?她不也是三天不吃不喝了。四爷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了,我们小姐可是跪在祠堂里呢。他一个大男人吃点苦怎么了,可怜我们小姐,一个弱女子被他伤的,我们这当丫环的都看不下去了。”   鸣玉有些惊讶她的话,“江小姐她...”   看他吃惊,岁寒立刻扭转话头,“你可别多想,我们小姐才不是为了某个人,她是为城中的百姓祈福呢,我们这是有诚心!”   知道她是怕传出去对江小姐的名声有碍,而胡乱编造的理由,鸣玉叹口气,“你说他们这是何必,糟蹋自己身体,也不知道是让谁心疼。算了,你回去好好劝劝江小姐吧,我也回府了。”   说完他又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转身回林府。   行至半路,他们刚好碰到刚从府衙出来的林业和金泰二人。   还是林业先认出了他,让金泰拦住他们,“鸣玉?你不在老四身边跟着,带这么人上街干什么?”   鸣玉心中早就做了打算,他准备回去把江小姐已经跪在祠堂三天不吃不喝这件事,添油加醋一下,好好的‘说’给林怀鹤听。按照他对江小姐的重视程度,听到之后肯定有反应的。   看到林业,鸣玉的心思快速转动,如果借着这件事,让林业去江府把江小姐请出来,最后让他们正式的去一趟林府,这样说不定四爷感动林业的行为,还能缓和两人僵持的关系。   想到此处,鸣玉面露担忧,“四爷在府里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我不知道他和江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就去求江小姐去一趟林府,好歹劝四爷吃点东西。可...”   林业立刻关心地问道,“怎么?”   “可我连江府的大门也没有做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对四爷的误会这么大。”鸣玉佯装不知情地说。   林业闻言,立刻就明白了。还能为什么,肯定是那天他在驿馆里和怀鹤吵架时说的话,被人听到了,然后又传到了江望月的耳朵里。   这两天和江文一起共事,林业还特意观察了一下江文的反应,发现他没有任何的异常,好像压根都不知道遇心的事情,是自己安排的一样。   现在想来,这江文有可能真的不知道,驿馆里那个下人背后的主子,应该是江望月才对。   她知道了这个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轻易告诉江文和江夫人,只得把所有的情绪都洒到了林怀鹤的身上。   林业垂眸,想了下和鸣玉说,“你先回去吧,好好伺候怀鹤,剩下的事情不用担心了。”   知道他心中打定了主意,鸣玉道,“是。”   ***   林业原本是不想管这件事的。   原本他也是这么打算的,把此事当做是林怀鹤和江望月之间最后的一道坎。如果他们顺利度过了,那他们之间的事情,林业也就不管了。   如果此事真的导致了他们关系破裂,那也是他们无缘。   可是现在听着鸣玉的话,林业的心中只觉得阵阵的不舍和心疼。   他已经亏欠怀鹤很多了,本来这次代巡之行,他是准备补偿怀鹤的。现在好像又做了和自己打算相反的事情。   罢了,到底是自己惹下的孽。   林业想到,对金泰说,“走吧,再去趟江府。”   江府内,江文此刻却不在。林业当然知道他不在,才坚持过来的。   门口的守卫不敢拦他,只得把林业恭恭敬敬的请到了待客的主厅,又让人去后院禀报江夫人。   江夫人来的很快,她也很奇怪林业的来意。不过却没有明着说,“还请大人先休息片刻,夫君他去府衙办公了,妾身已经着人去请了,他很快就能回来。”   林业接过下人送过来的茶,放到一边,“本官今日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见府上的江小姐的。不知夫人可否代为通传一声?”   听他如此直白,江夫人的眼神闪了一下,心中略带着些不悦。   她的笑容僵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林大人恕罪,这事还真是不巧了。听说城外发生了泥石流,小女心中担忧居民,自请进佛堂为居民祈福,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昨日就连妾身去看她,都没有见到人呢。”   此话一出,看林业还有什么理由!   你敢强制让依依出来,那就是弃百姓们的生命于不顾,对百姓的善心连一个弱女子都不如!   林业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过为了怀鹤,他佯装没听懂。算上怀鹤上次过来江府的时间,林业推算从怀鹤走后,估计没多久这江小姐就进了佛堂。   他笑道,“祈福三日,多一刻不行少一刻不得。这三日的时间,也快到了吧?”   说完成功地看到江夫人变了脸色,林业庆幸自己的推算是对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就见玉寒和岁寒一起,扶着江望月走了进来。   看她苍白的脸色,江夫人连忙起身,“依依?”   江望月虚弱地摇摇头,“娘别担心,我没事。林大人是来找我的吧?”   她刚出佛堂的门,就听到林业过来了。而且不顾父亲不在府,还强势地来到了后院。她就猜到了,林业此行,怕是为了自己,亦或是说为了林怀鹤。   林业也站起身,“江小姐。”   江夫人扶着江望月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江望月喘口气,才慢慢地说,“不知林大人找我是为了何事?”   林业看看左右,有些为难。   江望月不想遇心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便对着江夫人道,“娘,你先带着她们出去吧,我和林大人有事情要说。”   江夫人还是有些担心,不过看着江望月坚定的眼神,再加上此地是她江府,纵使林业想耍些阴谋诡计,也不敢如此明晃晃的行事。于是她顺从江望月的话,带着江府的所有人,退出了主厅。   等她们全都走了出去,江望月才道,“林大人,您说吧。”   林业让金泰去守着门,看着江望月,语气立刻就软了下来,“江小姐,老夫是过来给你道歉的。宋今世的事情,老夫很抱歉。当时老夫并不知道江家和怀鹤的关系,一心只想得到这里的知府之位,所以用了一些私心,对此给你和江家造成的伤害,老夫真的很内疚,也很抱歉。”   江望月撇开头,“我们不敢当,这种话还请林大人以后不必再说。”   林业摇摇头,“老夫知道你还在生气,只是老夫想说,不管你对老夫,还是对林家,生多大的气都行。可是怀鹤是无辜的,这些事他一点都不知道,都是我在背后做的。你能不能,不要怪罪于他?”   江望月依旧没说话。   只是林业眼尖,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动容。他继续说,“怀鹤的身世,估计他也和你说过了。他真的很不容易,小时候在林家,看到老大他们都有娘,我又为了国事很少在府,所以他一个人很是孤单。后来他很早就离了京都,一个人在大魏各地来回跑,虽说也建立了这么大的产业,但他内心里,还是孤单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孤身一人。”   “我记得之前为了让他成亲,我们还吵过一架。他说要是找不到他命定之人,哪怕终生孤独,他也会坚持下去。可是现在他对你...,他应该认定你就是那个‘命定之人’了。所以江小姐,还请你不要和他生气,他这一生真的很难。”   “听说上次和你见过面之后,他回到府里一直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这都已经三天了,江小姐,算是老夫求你,不知能不能去林府看他一眼?”   “只要你去了,宋今世的事情,老夫认打认罚,全都听你的,不知可否?”   江望月还是没有说话。   不过衣角下她紧攥着的手,显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林业收回注视的目光,换了一种语气,“江小姐还不知道吧,老夫的身体不行了,御医说最多不过一两个月的日子了。老夫厚脸皮地找圣上要了这代巡之位,就是为了想和怀鹤再见上两面,以弥补老夫心中的歉意。可是怀鹤心中认知已定,老夫自知做不了什么,也不准备抱什么希望了,就想着能在临死之前,为他再做成一件事,那就死而无憾了。江小姐,宋今世的事情都是老夫的错,你要怪就都怪到老夫身上吧。怀鹤他,真的是无辜的。”   他说完,扶着椅子的把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又艰难的走到江望月的面前,“老夫给你跪下了。”   江望月见状,立刻起身,走向一边,避开了他的方向。   门口守着的金泰直接跑了过来,在林业跪下来之前扶起了他,“大人,您这是干什么?”   林业推开他的手,“没事,不用管老夫。”   金泰劝不动他,只得求助江望月,“江小姐!您说句话啊!”   江望月背对着他们,“林大人,我没有怪过林怀鹤。只是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本就不应该发生。趁着现在刚萌芽,为了防止它长大以后,再伤了我们,还是趁早把它掐掉的好。我还有别的事,恕不远送了,林大人慢走。”   她都这么说了,林业也有些无奈,他制止住金泰的话,“走吧。”   金泰扶着林业,慢慢的向外走。   只是那双眼睛,在暗中狠狠地瞪了江望月一眼,在出门的时候,才有些不甘地收了回去。 第63章 开解   把他们送走之后, 江夫人才撇开众人,一个人来到了厅里。   看江望月正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夫人坐到她旁边, 伸手握着她微凉的手,有些担心地叫道,“依依?”   江望月抬起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积满了晶莹的泪珠。   她的眼睛刚动了下,眼泪就顺着脸颊向下流去。   江夫人有些心疼地擦掉, “没事啊,有什么事就和娘说, 娘给你做主。别哭了,看你这样,娘的心都要疼碎了。”   积压了三天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化成坚强, 却被江夫人的这句话给轻易的化解。   江望月扑到她怀里,呜呜地哭了出来, “娘, 我好难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夫人半搂着她, 轻轻拍了拍,“娘在这呢,娘给你出主意, 别怕啊。”   江望月哭了半晌,才抽噎着把林业指使遇心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夫人愣了一下, “你是说林业为了这太康城的知府之位, 才设计让遇心过来, 想利用他对你父亲的仇恨,来拉他下马,好把这知府的位置腾出来?”   江望月点头,悔恨自责地说,“都怪我娘。要不是我在城外把遇心捡回来,就没有这些事了。”   “傻孩子,”江夫人抹掉江望月脸上的眼泪,“你别多想,如果当时咱们不把遇心捡回来,那他和林业肯定也会想别的办法进来的。而且这些事的源头也不在你身上,要怪也该怪你父亲。”   哭了许久,江望月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爹?”   江夫人理所当然地说,“是啊,你想想,咱们当时待在安平城多好啊,是你爹非要换个地方生活,才选了这个太康城。如果他不选择这里,是不是就没有后面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了?所以你不该怪自己,就该怪你爹。”   江望月有些没反应过来,听着江夫人的话,她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本来就是嘛,娘说的都是事实。你是当局者迷,一开始就把自己困在了这个想法里面,才看不清事实的。”看出江望月的想法,江夫人劝道,“乖啊,以后这个想法可不许再有了。我女儿是善良呢,遇到可怜的人才会施以援手,这是好事,才不算什么罪恶呢。”   “嗯。”江望月乖巧地点头。   江夫人笑了下,想到她最近难过的原因,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林业的关系,你才和林怀鹤断了联系?”   江望月没说话,只是又重新窝在了江夫人的怀里。   江夫人无奈地笑笑,伸手捋着她的头发,“这些日子娘也仔细打听过林怀鹤,现在来说,他算是个真心人,值得托付。林业是林业,他是他,依依,不要因为一些虚无的想法,而弄丢了一段好姻缘。”   江望月闻言,喃喃地道,“什么算是好姻缘呢,他现在能为了林业瞒我,以后也会为了别的事情欺骗我。”   “善意的隐瞒,并不全是坏事。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怕像现在这样,你知道了真相会生气,会伤心,会离开他。”江夫人道。   说完又觉得依自己的立场说这些并不合适,她又严肃地说,“当然,这种事情也是不可取的。你该生气就生气,该让他着急就让他着急,也不能重拿轻放,要让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发生这么一回。”   江望月的嘴角扬了扬。   江夫人抱着她,看她眼睛越来越迷蒙,便挥手让玉寒和岁寒进来,“依依,回房间再睡。玉寒岁寒,快,带你们小姐回去。”   江望月一个人在祠堂待了三日,又是抄经又是拜佛,再加上没有吃喝,休息的并不好。现在被江夫人这么一安抚,她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整个人困的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玉寒和岁寒两人扶着她,一直把她送到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幔,才一起退出房间。   这一睡,从白天睡到傍晚,睡到午夜,中间玉寒和岁寒两人进去过多次,确定她只是睡着了之后,才放下心。   夜已深了,看玉寒熬不住打了个哈欠,岁寒道,“玉寒姐姐,你先去睡一会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玉寒也真是困了,见状也不和她客气,“那行,我去睡两个时辰,到了时间再来换你。”   “好。”岁寒答应道。   玉寒走了之后,岁寒一个人守在门口百无聊赖之间在院中和外间转了许久,才在外间的小榻上坐了下来。   周围早已安静下来,岁寒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一声轻微的‘啪’声,迅速叫醒了她的神智。   她机警地睁开眼,看到紧闭的房门下,扣着的门栓已经被人挑开。   岁寒立刻找到房里藏着的匕首,□□静静地站在门后,盯着慢慢移动的门栓。   就在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下一刻准备大喊叫人帮忙时,透过房门,岁寒看到院中火光大盛,同时还有小虎的叫声,“什么人!站住别动!”   岁寒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外面的人开始打斗起来,她有心想出去帮忙,又想着房内只剩下小姐一人,便决定留下来守着小姐。   糟乱的声音叫醒了江望月,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岁寒,外面怎么了?”   岁寒解释说,“小姐,咱们这进贼人了。刚才他们就像挑门栓进来了。幸好小虎在外面发现了,现在正和他们打呢。”   事情闹到她的院子,等会引来父亲母亲,少不得要过来问她情况。江望月起身,“岁寒,帮我找件衣服,我出去看看。”   岁寒也想出去看,闻言手脚迅速地帮江望月收拾好,并站在前面挡着江望月之后,岁寒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因着之前江望月曾让小虎加强府内侍卫的巡逻,所以在很快的时间内,小虎就叫来不少人,把那群黑衣人齐齐的围住。   不多时,就把他们一个个都捆了起来。   小虎走到为首之人面前,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巾。   待看清来人时,他有些吃惊,“金管家?”   正是林业面前的金泰。   江望月也有些意外,不过细想之下金泰能有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不,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应该说昨日,林业在她面前这么低声下气,求她去林府看一眼林怀鹤,到最后甚至到了要跪下的地步,她都不为所动。   从未见过林业有如此境遇的金泰,心中自然不满。   想趁机教训一下自己,也情有可原。   金泰也是这样想的,白日和林业回去之后,他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林业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当今圣上见了林业,那也是要尊敬的喊一声‘林爱卿’的。   更何况江望月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女,她凭什么能让林业弯腰。   直到现在被擒,金泰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站在高处,俯视自己的江望月,心中的不甘渐升,顺势喊道,“江小姐!你凭什么要那么对大人!他是指使遇心了,可是遇心这件事,除了江小公子受了点轻伤之外,你们家也没有遭受什么后果。陈娇母子这事,江夫人本来就知道,不是吗?要我说你们还要感谢遇心呢,要不是有他,陈娇他们说不定现在还在外面和江文潇洒的过日子呢!”   看他越说越过分,江望月挥手让小虎堵上他的嘴,“通知我爹了吗?”   小虎道,“通知了,大人马上就到。”   江望月点头,“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吧。岁寒,想来这事也惊动我娘了,你去和她说一声,深夜不必过来了,我没事。”   岁寒应声,送她进去房间之后,才向外走。   此番动静闹的有些大,声音和火光透过高墙,传到了墙外的几人眼中。其中一人道,“金叔肯定失守了,翔哥,咱们怎么办啊?要冲进去救金叔吗?”   “救个屁,现在都打草惊蛇了,咱们进去不是送死吗。”翔哥斥道。   先前那人委屈地道,“那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回去吧,就当今天没有这事。”   翔哥瞪了他一眼,“等大人起床找不到金泰,你去和大人解释啊?还是等江大人带着人去驿馆?”   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墙,“走吧,回驿馆,找大人。”   还是把事情和大人说一下,让他心里有个思想准备。   此时正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林业被他们叫醒的时候,听到翔哥的话还有些好笑,“阿翔,你莫不是还在做梦吧?金泰都那么大年纪了,哪来的精力半夜去劫人。”   他越是说笑,阿翔越是害怕。   看着灯火通明的驿馆,和房门大开的外面,院中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林业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朝他们扔过去,“不知所谓!”   “大人饶命!”众人连忙求饶。   林业被他们气的,心跳快的几乎要从肚子里蹦出来。他朝阿翔吼道,“金泰老糊涂了,你们怎么也跟着他一起糊涂?好好的去江府劫人,是你们太单纯还是觉得江文太单纯?”   他教训了片刻,才想起来,“金泰他们几个呢。”   阿翔的头埋得更低,“被江大人关到监牢里了,说夜深不宜打扰您,一早天亮了再过来请您。”   林业气的又摔了两个杯子,看他们跪在眼前,心更烦,“都给我滚出去,跪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阿翔等人立刻起身,出门跪到了院中廊下的角落处。 第64章 依依说   第二天天刚亮, 林业就带着阿翔到了江府。   江府大厅内,林怀鹤早已到了,正在等着江文出来。   因着多日未进食,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看到是他们,林怀鹤的眼神更加冷漠,只低头看着水杯中正随着水波而起伏的茶叶。   看林业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阿翔上前一步, 对林怀鹤拱手,“四爷。”   林怀鹤闻言, 放下茶杯,毫无感情地问道, “昨夜的事,你也有份?”   如果所有人都被抓住,林业不可能一大早就得到消息,匆匆来到江府。   阿翔低着头, 艰难地回道,“是。”   林怀鹤未起身, 直接抬起脚朝阿翔的大腿踢去。   他的力气发了狠, 阿翔被他踢得身体晃了好几下, 到最后扶着对面的桌沿才站直。   “行了, ”见他出了气,林业道,“这事是他们欠考虑, 我回去会教训他们的。”   林怀鹤抬头还要再说些什么,恰在这时, 江文匆匆的从后堂走来, “哎哟, 林大人,怀鹤,你们来了。”   林业并林怀鹤两人立刻站起来,“江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林大人,怀鹤,请坐。”江文在主座上坐下,“两位今日过来,是为了昨夜之事吧?”   林业道,“金泰的事是老夫管教不当,江大人,老夫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和江大人说,还望江大人秉公处理,不要因为金泰是老夫的管家,而有所偏颇。”   话音刚落,对面就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声,“虚伪。”   林业忍下他的话,看到江文的目光望过来,又恢复如常的笑容。   江文道,“林大人不必担忧,此事事关小女,不过小女也并未受到伤害。念及金泰侍奉林大人多年,小女今早就传过话来,不计较此事了。只是有一点,小女希望金泰能和两位说清楚他此举的目的。两位稍等片刻,我已经让人去带他过来了。”   听到江望月并没有受伤,林怀鹤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金泰很快被人带过来。   他身份特殊,江文也并未让人对他用刑拷问。但到底是跟着林业养尊处优多年,监牢里一夜的时光对他来说,仿佛磨难一般,让他精神萎靡,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多岁。   看到林业也在,金泰立刻走过去跪在他面前,“大人,大人啊,老奴对不起您,是老奴一时鬼迷心窍,行了错事,都是老奴的错。”   林业低叹一声,从他手中扯过自己的裤腿,“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金泰听到,即刻反应过来,跪着挪向江文,“江大人啊。”   江文抬手阻止他向自己靠近,想到江望月的叮嘱,江文道,“金泰,昨夜发生的事情,本官就不计较了。但是作为条件,本官希望你能说出,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泰看了一眼林业,又看向旁边淡漠的林怀鹤,“是为了四爷。昨天老奴和大人一起从府衙出来准备回驿馆,半路遇到鸣玉。他说四爷在林府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他来求江小姐去看一眼。可是江小姐不愿意。后来大人亲自来江府求江小姐,都给她跪下了,可江小姐依旧不为所动。老奴回去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就起了坏心思。想着这事如果办成了,说不定大人和四爷的关系就能好一点了。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不但没有抓到人,还被人给抓了。   哪怕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和林怀鹤父子不和,但听金泰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林业心里仍旧有些难堪。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林怀鹤抢先,“呵,这么说来,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金泰立刻伏地磕了个头,惶恐地道,“老奴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林怀鹤冷冰冰地道。   “四,四爷。”   “都别说了!”林业怒拍了一下桌面喝道。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林业朝江文问道,“江大人,可否借府上的笔墨一用?”   江文不知道他的打算,不过好在书房离的不远,他示意下人去取了一套笔墨纸砚过来。   宣纸平铺在桌上,林业取过毛笔蘸了墨水,开始在纸上写字。   不过片刻,一张写了半部分字的纸被他递到了江文的面前,“此事还请江大人做个见证。”   江文疑惑地接过,待看清纸上的字时,吃惊地念了出来,“分户书?”   分户书一出,那就代表林怀鹤正式脱离京都林府,自此和林业,和林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林业点头,在分户书上按了手印,对林怀鹤说,“正好江大人在这,今日也一并把手续办了吧。”   林怀鹤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   江文觉得兹事体大,想劝两人慎重一些。可看他们两人脸上均是一副轻松的表情,只得亲自来到府衙,为他们办了分户的手续。   自此之后,两人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金泰艰难地走在林业身后,看他的背影越来越萧索低落,金泰鼓起勇气,想把林业的病情和林怀鹤说一下。   下一刻却被林业拉住,“行了,别给他添麻烦了,咱们走。”   “大人。”金泰有些无奈,可还是跟着林业慢慢地离开了府衙。   林怀鹤江文两人站在府衙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两人的身影慢慢走远。眼睛余光看到林怀鹤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张分户书,江文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林怀鹤看着他,刚想认真地回答他这个问题,就听到江文咬牙的声音,“你要是说想娶我女儿,本官立刻就把你这张分户书作废!”   林怀鹤笑笑,“不是。江大人,我想说,听说江小姐在府里佛堂为城中百姓祈福,现在可还好?”   江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她好不好,她又不肯见我。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见她吧。”   听到他的后半句,林怀鹤心中一喜,“我能见她了?”   江文当即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能不能见到,就是你的本事了。”反正他可是早就听夫人说了,依依现在谁都不见。   不管怎样,还是要去试试。林怀鹤放好分户书,“多谢江大人。我还有事,今日就先走一步了。来日再备上谢礼拜访您。”   说完,他匆匆地下了台阶,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江文冷哼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林怀鹤在打什么坏主意。他离开的那方向,分明就是江府的方向。   不过依依现在正生林怀鹤的气,他要是轻易能见到人,江文才不相信呢。   但是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江文的意料了。   林怀鹤到了江府门口,未多等就被人请到了后院的正厅。   厅内江望月正等着他。   看到是她,林怀鹤急忙走过去,“依依,听说你多日未吃饭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你怎么那么傻,就算发生什么事了,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身体啊。你这样万一出事了,不知道我...江夫人还有江大人多担心啊。”   江望月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直接地说,“听说林大人给你写了分户书?”   知道她肯定会问这件事,林怀鹤点头,“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不管有没有发生这些事,我是真的无法和林业和平相处。”   从江文说让金泰说出‘他为什么要半夜挟持江望月’的时候,林怀鹤就知道这个问题,肯定是江望月在背后让江文这么问的。   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林怀鹤明白林业的苦,以缓和他和林业两人僵持的关系。   可是内心的芥蒂存在多年,早就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怎么能说缓和就缓和呢。   “我失望什么,”江望月嘴硬道,“你和林业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江望月看着他,“林业恐怕时日不多了。他得了重病,估计就是想着在死之前,好好的和你相处一下。这个心愿,你看着要不要帮他完成。先不要记着拒绝,我希望你能回去好好的想一下,免得以后再后悔。”   她这么说,林怀鹤也不再提这件事了。他向前走两步,靠近江望月,“那依依,你这么帮我,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当然生。”江望月立刻答道,这三日她在佛堂看了很多经文,也想通了很多,甚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甚至模糊的梦到过林怀鹤所说的‘上一世’的事情。再加上母亲的那些话,让她一直郁郁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开解。   可是她却不能如此轻易的原谅他。   “事情都说完了,接下来就看你如何对待了。”江望月又恢复那副如常的表情,“好了,你该走了。”   “别啊,”林怀鹤拒绝道,笑话,他好不容易见她一次,怎么肯如此轻易的就走。   看他挡着不让自己走,江望月气的身后去推他。   她本是没有用力的,可谁知被她一推,他的身体竟然摇摇晃晃的,虚弱的靠在了旁边的墙上。   “你.....”她担忧地问道。   看她着急,林怀鹤立刻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没事,依依别担心。”   哪知下一刻江望月皱眉,‘嫌弃’地念叨,“果然是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行了。看来娘说得对,老男人当真不可靠。”   这话可就严重了!   林怀鹤心中如临大敌,立刻站直身体挺直腰背,“不是,依依,我身体好着呢。真的,不信的话,过两日我带你出去骑马,你好好的检查一下。”   “呸,谁要检查。让开,我要回去了。” 第65章 全文完   撇下他之后, 江望月径直地回了后院。   江夫人还在等着她的回话,进房之后看到她在低头绣着一件小褂子,江望月问道, “娘,这是给阳阳的吗?”   江夫人点头,“天气越来越热了, 阳阳夜里睡觉老是掀被子, 我给他做个小褂,让他睡觉的时候穿着。”   说完看江望月眉目带笑, 江夫人好笑道,“怎么, 事情都解决了?”   “也不算解决。”江望月道,想了想又说,“也算是解决吧。林怀鹤和林大人彻底决裂了,连分户书都写了。”   江夫人低头又绣了两针, 才说,“这样也好。”   江望月知道她的意思。   林业所做的事, 虽说江夫人和江望月都表明不在乎, 但内心里还是有些芥蒂在的。如果江望月以后想和林怀鹤发展的话, 那林业的存在, 早晚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个引火线。   现在两人彻底断了关系,只要以后他们不在京都发展,基本上和林业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娘。”看她低头不再说话, 江望月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她不自觉的喊了一声。   江夫人抬头,看到她眼中的茫然无措, 江夫人安抚道, “别多想, 娘没事。现在事情都安定下来了,你就和林怀鹤多接触一下。只要日常相处了,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但是依依,娘还是那句话,不到成亲,你绝对不可以和他做些私密的事。如果要出去,娘也不拦你,带上小虎就行。有他看着,娘也放心些。”   她再而三的叮嘱,江望月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她点头应道,“我知道的。”   “知道就行,你自小就懂事,从不让娘操心。好了,昨夜你也没有休息好,快回房再睡一会吧。”江夫人道。   刚从佛堂出来没多久,再加上昨夜发生金泰的事,江望月还真觉得有些疲惫。   她起身告别母亲,带着岁寒玉寒一起回了房间。   只是脑袋虽然昏沉打瞌睡,但她的眼睛却是极为清醒,没有半分的睡意。   江望月在床上翻了翻身,终是坐了起来,“玉寒,把我的绣花筐拿来。”   上次她给林怀鹤绣的锦囊还没有完成。   玉寒应声,从侧间里端来了她的绣花筐。   江望月接过放到床上,左右上下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个锦囊。她忽地想到那时光顾着生他的气,那个锦囊被她一气之下给扔了出去。   想到这,她立刻起身,边下床边问玉寒,“玉寒,你见到我那个红色的锦囊没?那天我从窗外扔出去那个。”   玉寒想了下,认真地回答,“既然是从窗户扔出去的,想必应该是被院里的嬷嬷捡走处理了吧。”   “处理?怎么能处理呢。”江望月问道,“快去帮我问问,看是谁捡走了。”   看她着急的样子,玉寒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从背后拿出一个锦囊递到江望月的面前,“小姐看看是不是这个?”   江望月忙接过,仔细检查了一下,抬头正要回答她,却看到玉寒脸上打趣的笑。   她立刻朝玉寒扑过去,作势要挠她,“好啊你玉寒,竟然敢耍我!”   玉寒被她挠的哈哈大笑起来,“小姐饶了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江望月挑眉,佯装恶狠狠地威胁。   玉寒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抹掉眼角的泪,讨好地朝江望月道,“没有没有,再也没有下次了。小姐好好的绣花吧,我先出去了。”   她说完,转身快步地走了出去,丝毫不给江望月任何的反应时间。   看她背影颇为狼狈,江望月无奈地笑笑,低头从绣花筐里找出针线,坐在窗下认真地绣了起来。   ***   她用了心,绣起来自然不会太快。   在第二次拒绝林怀鹤的邀约之后的次日,江望月望着手中精致的锦囊,满意地剪下了最后一个线头。   看她收好尾,玉寒在一旁实时地提醒道,“小姐,林四爷今日又来了。”   江望月想了下,问道,“今日是初十吗?”   “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玉寒答道,“上次小石头过来,说那个林业,就是准备今天离开回京都呢。”   这么大的事情,林怀鹤肯定不会不知道。现在过来找她,想来是不会去送了。   江望月想到,对玉寒说,“去和他说一声,我想去城外骑马,他之前说过在那里有个马场的。”   玉寒点点头,喜滋滋地出去了。   看她娇俏的背影,江望月有些奇怪地看向岁寒,“出去一趟,她就这么高兴?”   “哪能啊,”岁寒笑道,“让她高兴的不是出去,而是某个人哦。”   江望月看着她,心中忽然明白了。   她笑笑,并没有点破,“外面的事情林怀鹤会安排好的,岁寒,去准备一些骑服。对了,给你和玉寒也准备一套。”   岁寒自己并不会骑马,她也知道玉寒同样也不会,疑惑地说,“可是小姐,我和玉寒都不会骑马呀。”   江望月朝她眨眨眼睛,“不会就去学嘛,又不是没人教。娘之前说要我出门都带着小虎,你记得和小虎说一声。”   岁寒不知道她在打算些什么,只是看着江望月嘴角坏坏的笑,岁寒心中就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到达马场,看到那匹高大的马之后,更加明显。   江望月被林怀鹤扶着上了马,对着她们道,“你们自便吧,韩公子,小虎,我把两个丫环交给你们了,可不准让她们受伤。”   韩春雨和小虎相视一笑,保证道,“小姐放心吧。”   旁边林怀鹤伸手虚扶着她的腰身,“行了,先顾好你自己吧。来,牵着缰绳,慢慢向前走。”   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四周,江望月的心里也有些紧张。闻言她再也顾不得其它,仔细地听着林怀鹤的话,小心地催着马儿向前走。   等他们慢慢的走远,韩春雨和小虎各自牵着一匹马走过来,朝玉寒道,“我扶你上去吧。”   看着那马巨大的身躯,玉寒紧张地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两步,“我不要,我不学。”   “别害怕,它脾气很温和的。你先上去试试?”韩春雨温声道。   玉寒依旧摇头,“不试不试。”   “哎呀你害怕什么,”旁边岁寒看不过去,朝小虎手中的马走过去,“玉寒姐姐,看我的。”   说完也不等小虎说什么,岁寒仗着有功夫,直接翻身趴到了马背上,还得意地朝玉寒挑眉,“哇,这么高啊!”   那马正在低头悠闲地吃草,被她这么突然一压,有些不满地扬身朝天嘶鸣。吓得小虎立刻跳上去,拉过它的缰绳,顺势朝前跑去。   被他们这一打岔,玉寒更加不敢骑了。韩春雨无奈,只得牵着缰绳,“那我们先走走吧,先和它熟悉起来,说不定你就不怕了。”   看前面江望月和林怀鹤已经跑得只剩个小黑点,岁寒惊喜的尖叫声也越来越远,玉寒点点头,有些委屈地说,“那,那好吧。”   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韩春雨劝慰道,“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你已经很勇敢了。慢慢来,说不定以后你骑马比她们都要好呢。”   玉寒被他说的,暗中扬了下嘴角,“那你害怕什么?”   “我啊,”韩春雨想了想,“我害怕的东西有很多,像我爹娘他们吵架,春雷太固执得罪人,还有迎春会成为一个老姑娘嫁不出去啊...,等等,反正非常多。”   话音刚落,他的身上就被人扔了一大块泥疙瘩,同时还伴随着迎春不满的叫声,“韩春雨!你才是老姑娘!你是老男人!你这么大年纪还没娶妻,你才...”   迎春本想说他将孤独终老单身一辈子,可看到他身边站着的玉寒,又转了话头,“反正你就是老男人!”   韩春雨没搭理她,甩掉衣服上的土屑之后,对玉寒笑了笑,“再走走?”   玉寒点头,好笑道,“迎春生你的气了,你不管她啊?”   韩春雨回头看了一眼,“不用管。咱们走。”   “哼!”看他俩头也不回地走远,迎春瞪了他们一眼,自己找了块坡地坐着。   真是无趣,早知道就不跟着四爷出来了。现在他们一个个的,都凑成一对跑了,就留下她自己孤家寡人的,在这看马车!   迎春揪了根地上的狗尾巴草,看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开满了野花,便兴致冲冲地走过去摘了些野花编花环。   只是编来编去,看着手中五颜六色的花环,迎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一朵硕大的红色的花朵,她接过之后把话插在了花环中央,再仔细看就顺眼了许多。   “就说你没有眼光,你选的这些花虽说好看,但形状都太小,这样就没有主次之分了。你得找出重点来,这样看是不是好多了?”旁边鸣玉絮絮叨叨的在她身边坐下道。   看他又要继续说教下去,迎春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就你有眼光,你眼光最好,天下第一好,行了嘛?”   鸣玉从她花环里捏出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叼着,闻言看了她一眼,颇为自得地说,“那当然了。”   “嘁,自大。”迎春不屑地应道。   说完才反应过来,“你留在这干什么,去看看四爷和江小姐走远了没,别出什么事。”   鸣玉闻言嫌弃地说,“你知道什么,四爷就是想和江小姐独处呢,我那么没眼色啊,还去打扰他们。也就你睁眼瞎,看不清现在的局势。”   迎春以为他又说自己死磕四爷的事,闻言怒道,“我瞎不瞎要你管啊,起开,臭狗!”   “我?臭狗?”   “好狗不挡路,你挡在我面前,不是臭狗是什么!”迎春踢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向马车走去。   见她是真的生气了,鸣玉吐出口中的狗尾巴草,又屁颠颠的跟上去,“说你两句,真生气了啊?”   迎春没理会,越走越快,到最后拿着花环向前跑去。   ***   林怀鹤只顾着照顾她的安全,和时刻观察着马儿的情绪,防止它突发情绪伤到江望月,所以并没有看到他们前进的方向越来越偏,到最后甚至到了马场的角落处。   马场地势高,再往外看去,几乎可以看到太康城的城门处。   看她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林怀鹤抬头问道,“怎么停下了,是不是累了?来,我扶你先下来吧。”   此时他们前面不远处有个陡坡,江望月也怕自己技术不到位,再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就得不偿失了。于是顺从林怀鹤的话,从马上跳了下来。   林怀鹤伸手接着她,待她在地上站定,才不舍地放开她的手,“怎么样,刚站到地上是不是还不太适应?腿酸不酸?”   江望月点点头,“像是站到棉花上一样,软软的。”   林怀鹤关心地扶着她的胳膊,“没事,这是正常现象,等会就过来了。”   “嗯。”江望月应声,假装四处看看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前面,‘好奇’地说,“哎?那不是.....”   林怀鹤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正看到金泰正扶着林业,两人站在林家的马车前,正和对面的人在说着什么。   林怀鹤的眼神闪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同时,也没有移开目光。   林业和对面的人说完话,又向四周看了看,最终低叹一声,和金泰一起上了马车。   车夫甩起马鞭,马车启动,逐渐远去,到最后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看他一动不动的,江望月轻轻地捏了下林怀鹤的手,“他不知道你在这里。”   最后一面没有见到,这对于林业来说,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惩罚吧。   林怀鹤的嘴角艰难地动了动,他回握住江望月的手,抬脚左跨一步,从后面把她抱在怀里。   “谢谢你,依依。”他埋在她的颈窝里,低声道。   旁边树叶微动,有凉风吹在脸上。   江望月靠在他怀里,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