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愿》全集 作者:风纤素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穿越 清晨的薄气四处漫延,面前巍然屹立的玉龙雪山突然划下一道绚丽的彩虹。 二十六岁的傅清玉的心脏猛然紧缩,因为面前的彩虹在面前不断扩大,浮桥般横跨水面,巨大的彩色方块,如五彩的霓虹灯在她眼前狂啸而过,她所乘坐的旅游巴士竟然开进了彩虹里。 彩虹猛然迸射出眩目的光华,傅清玉被闪耀得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好久好久,傅清玉想那样的漫长应该至少有两天三夜吧。然后,后脑勺碰在了地上,发出“呯”然巨响。 着地的声响如何巨大,吓了傅清玉一大跳,她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应该是从地上摸索着站起来,因为目前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眼皮很沉重,仿佛很多年没有打开似的。 手掌里传递进入脑海里的信息很奇怪,地面很潮湿,粗糙不平,有些地方还坑坑洼洼,有些小小的积水,因为她感觉到她的手是湿的。然后,怎么回事,地上还有稻草? 她努力睁开了眼睛。 她所处的位置,是一间简陋的小茅草屋子。上面千疮百孔,透射些阳光下来,驱散了小屋子里的一些昏暗。难道呢,地上为什么会湿漉漉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刚刚下过雨。 这个解释合理,刚才她还看到彩虹了呢。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地板上。黑不溜秋的地面,还是黄土的,看起来十分泥泞,她感到刚才挨着地面的手掌也一阵粘乎乎。 地上还落了不少稻草,稻草有些是干的,有些是湿的,被地上的黄泥混杂着,十分的脏肮不堪。 这么说,巴士失事,掉到了玉龙雪山下的原始森林里了?傅清玉搜索着脑海中仅仅可以想得出来的唯一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仰头朝屋顶看了看。可是,屋顶并没有被砸个大窟窿呀。 就在这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还有滴滴答答似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淌下,钻入她的鼻孔的,除了周围一些污臭的味道外,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好!她慌忙用手去捂后脑勺,真是运气太不好了。这个时候把脑袋磕破了,看情形这种原始的地方缺医少药的,要是有救援的话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梁大夫正站在屋子外面,以一种无能为力的神态摇了摇头,满脸愁容对村中富户胡大为的老婆江氏道:“夫人,你先节哀顺便,去做后事准备一下,这么小的孩子没了,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待会儿请光华寺的和尚过来诵一天经,超度一下,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说人没了?”江氏不相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昨天上午她还用扫帚撵着这个孩子上山割猪草呢,那时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呢,怎么才过了一天的时候,这孩子说没就没了? 她要是死了,她家的那些猪怎么办?还有,她家每年都有人送上门来的银子岂不要断了? 她的心里这么一想,更是着急,紧紧攥着梁大夫的手,再也不肯松开,混浊的眼中,两颗大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呸呸呸,梁大夫,你在说什么呢?你无论如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她给救过来,一定要把她给救过来……” 梁大夫的手被她铁钳似的大手抓得生疼,无论如何用力,也挣脱不下来。以为她死了养女,心里难过。行医多年,他也遇到过许多这样的苦主,死死拖住他,甚至把他绑起来,不让他走,死活都要他把人救活的都有。 当下他长叹一声道:“夫人,请恕老朽医术浅薄,无能为力啊!” 旁边站着的胡家三小姐胡三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丧啊,老娘还没死呢。”江氏听着三女儿的哭声,一时气不顺畅,一个巴掌拍在十一岁的女儿的头上。 十一岁的胡三娇受了责打,不敢再哭,只是,一边眼泪珠子似地顺着瘦瘦小小的脸颊淌了下来,一边拿眼睛偷偷瞄了一下里面。 死人的概念在她这个年纪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那间破败的小茅草屋子静得碜人。 就在这时,只听得屋子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胡三娇吓得“啊”地一声惊叫,攥住了母亲的衣角。梁大夫与江氏面面相觑,江氏猛地松手,一推梁大夫:“还不快进去看看!” 一群人一窝蜂地挤进了那间狭小的茅草屋。 傅清玉睽口结舌地望着面前这一群突然涌进她屋子里的“怪人”。一个,两个,三个,……整整十个人,怎么衣饰这么怪异?首当其冲一个慈眉善目,背着个药箱,正奇异地望着自己。她的脑海中突然飘过“村头小诊所梁大夫”这几个字眼。 他旁边站着的另一位,体形稍稍微微发福,堆云髻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几枝金光闪闪的簪子,耳朵上垂着的耳坠也是金光闪闪的,白白胖胖的手腕上也各套着两只金黄的镯子,整个人显得富气兼俗气。她正用一种仿佛看到一座金山又重新出现在面前的惊喜目光死死地盯了过来。 很奇怪地,傅清玉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几个字眼:“胡大为的老婆江氏”。 傅清玉的眼睛再朝他们两人的身后瞟了一瞟,呵,她不禁笑了起来。有两个婆子是农妇打扮,以一条靛蓝色花布巾缚了头发,然后在头发上插了一支银簪,其余的两三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小媳妇,还有四五个很壮实的乡下汉子。 这些人一律穿的都是些乡下的粗布衣衫,颜色单一,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梁大夫看了傅清玉半晌,愣愣道:“姑娘你……你竟然活过来了?” 那个胖夫人更是夸张,冲上去一把抱住傅清玉:“你这个死丫头,你没死啊,你吓死老娘了……” 被人抱在怀里透不过气来,再加上后脑勺疼痛得厉害,傅清玉的眼前直冒星星。 古人,古言,古代服饰,再看看自己只有十一岁的小身体,她再也笑不出来了。电石火闪间,傅清玉的脑海中蹦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难道,她碰到了一百万年都难遇到的——穿越? 最后,她的眼前一黑,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新书上传,求收藏包养~~~此书架空,不要细究,不要细究,嘿嘿。) 第二章来人 三天的时间,在傅清玉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中过去了。这其中,似乎有哭声,有说话声,还有前世今生的场面与片断,连续的,零碎的,相继闪进了她的脑子里。 第四天,当一缕晨光穿过穿窗棂投射到覆在她身上的那张打了无数补丁的被子上的时候,她终于真正醒了过来。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环境,再在脑海中回旋过一遍曾经的记忆,她明白自己是谁了。 有了三天时间的思绪的痛苦挣扎,她的心绪开始平复,并镇定下来。既来之,则安之,不过,不安之也不行啊。 她侧身坐了起来,以一个稍微舒服的姿态将身子斜斜地靠在几块破木板拼凑而成的床上。这床是挨着墙安置的,她这一靠上去,便靠到了墙壁上,骞地,一股安全感传遍全身。 这样,便不会掉下去了,她的心也定了下来。 她有由于巴士失事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大梁朝的后遗症。 头上后脑勺的地方被人用纱布粗略包扎过,应该上了药,所以只感觉到一丝丝微微的疼痛。身上是稀薄的稻草,身下的床板磕得身上的肌肤很不舒服。傅清玉往里挪了挪身子,尽量忍着从残破的被子发出来的陈年霉味。 这时,有马蹄声传来,门口处的平日城村民们拿来晒谷子的大坪子上,忽地出现了一辆富丽堂皇的的马车。马车刚一停下,赶马车的小厮便快速地跳下车来,拿了车上的矮凳下来,垫在马车下。 傅清玉马上把瘦弱的身子缩回被窝里装睡。她以为来的是夫人太太之类的,她都成这个样子了,在阎王爷那里转了好几圈才转回来,为了表示关心,那边也不来看望一下吗? 来的却不是那边的太太小姐,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婆子。穿着暗蓝绸缎镶灰兔毛皮边棉裙袄,微白的鬓边压着两只暗色的夹子,把鬓发压得服服妥妥。头上插着一股金簪,耳边挂着银色耳环,朴朴素素,简简单单,饶是如此,也把那个满头金光闪闪珠翠的汪氏比了下去。 傅清玉从半开的门缝里望出去,她认得这个老婆子,每年的某一个固定的时间,这个傅府大夫人身边的张婆子就会带些银子来给胡大为夫妇。傅清玉想,她每年这样不辞劳苦地奔波而来,多半是来看她死了没有。 这么辛苦何苦来呢,难道她真的这么重要,要这样的话,把她接回府里在眼皮底下看管着不就得了?傅清玉冷哼了一声,很有些鄙夷。 张婆子并不进来,嫌恶地透过半开的柴门朝里面看了一眼。江氏会意,马上把张婆子让到了自己屋子里喝茶,并吩咐胡三娇把家里存着的专为款待张婆子这些贵客的果脯枣饯拿过来。 江氏谄笑着以期待的眼神看着张婆子,这种眼神让胡三娇很受不了,她再不看她娘一眼,转身去寻傅清玉去了。 张婆子看了江氏半晌,方才掂起一颗干果脯,吹了吹,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又端起茶盏来浅啜了一下,觉得味道还可以,这才把紧绷的脸皮松了一松,轻声斥道:“你多大的年纪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夫人平日里有多少事情要忙,这点小事你还要劳烦她?不过是感染点风寒,发了高热,如今她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你还要找人禀到府上去……” 江氏的脸微红了一下,堆着笑容,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都是老身糊涂了,那死妮子装死,吓了老身一大跳,这不是想着怕她死了不好交待吗?” “你给我看紧点。”张婆子的脸又绷上了,“这个可是夫人暗地里养着的,迟早要接回府里的。交给你,你就要负全责,要是真的出了事,拿你的命来抵换!” 江氏初初吓了一大跳,后来转了一下眼珠又笑了:“那张妈妈把她接回府里好了,这傅府的小姐,在我这里糟踏了。” 张婆子狠狠地瞪她一眼:“你少来试探我!夫人让你养着你就养着,银子不想赚了?你要是不愿意我让别家养去。”说着作势要走。 “别,我这不是开玩笑吗?”江氏嘿嘿堆笑着,把张婆子拽回到椅子上坐上,“张妈妈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别家养还不如她来养呢,反正都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以便宜了别家呢。 “你就这点心思,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张婆子气咻咻道,语气缓了下来,“凡事上点心,反正亏不了你的。” 江氏连连称是,虽然不明白傅府的夫人搞什么名堂,但是既然有银子给她,她又管那些大户人家的闲事做什么呢。 说起来,她家与傅府也是有源渊的。她的夫家,也就是胡大为的父亲曾是傅府的家生子,后因头脑灵活,办事勤快,得到了傅老爷的赏识,脱了奴藉,还赏了一些田地,渐渐就成了这城郊水边村的富户,在山脚下圈出一大片空地来,盖了带院子的几间大屋子,让村中的人眼红得不得了。 好言好语送走了张婆子,亲自看着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绝尘而去,江氏摸了摸怀中揣着的二十两银子,眼睛笑成一条线。待会得叫大儿子胡东哥把胡大为叫回来,一大早溜什么鸟,抓条鱼,买些肉回来加加菜才是正经。 “东哥,东哥。”江氏使足了劲叫了起来。 “娘,你找我有事?”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自江氏身后响起,把江氏吓了一大跳。 “你在我后面那么大声干什么,想吓死老娘啊!”江氏没好气地骂道,一看到啃着根玉米棒子的大儿子就来气,劈手夺下儿子口中的玉米棒子,骂道:“都快十四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吃,胖得跟只猪一样,你还想不想娶媳妇啊!” 胖胖的胡东哥无所谓地用他那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条线的小眼睛斜睨着江氏:“那我不要玉米棒子了,我要媳妇!” 江氏无奈地低叹了口气,想她夫妻俩都是精明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傻子呢。她把玉米棒子重新塞回到儿子嘴里,吩咐道:“去村头把你爹叫回来,让他去抓条鱼,还有一只鸡回来,加加菜。” 一听到有好吃的,胡东哥马上高兴起来,也不想什么媳妇的事情了,快乐地边跑边叫道:“有鱼吃了,有鸡肉吃了……” 江氏再度摇头,想想儿子这副傻样子,村里头也没有几个姑娘肯嫁给他,只怕要多花些银两了。想到这,又想到什么似的,朝一个小小的瓦锅里抓了一把梗米,兑些水,放在炉子上煮。 (新书上传,打滚求收藏包养~~) 第三章三娇 小茅草屋离江氏的大院子有二十米的距离,那是江氏嫌弃傅清玉把病气过给她家那几个宝贝女儿和儿子,硬是在傅清玉高热昏迷的时候给腾到小茅草屋里去。那个小茅草屋子,说白了,就是平日里胡家堆放柴火的地方。 胡三娇蹑手蹑脚走近那间茅草屋子,从半开的门缝里闪身进去。虽然只是一些轻微的动静,傅清玉还是在被窝里瞄偷了出去,见是胡三娇,掀开被子重重地吐了口气,这些不知多少年未洗过的被子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来了?”傅清玉干脆坐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十一岁女孩子。记忆中她与这具身体的主人最玩得来,常常去厨房里偷些馒头来给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充饥。 胡三娇点点头,没有说话,果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冷馒头出来。 “谢了。”傅清玉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这三天,她除了吃药还是吃药,那股药味令她至今一想起来就反胃。 “你还好吧?”胡三娇怯怯地看着傅清玉后脑勺缠着的纱布,在小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下,仍可以看到上面有斑斑的血迹。 傅清玉又狠狠地啃了一大口馒头,摇摇头,含糊不清道:“死不了。” 胡三娇有些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她觉得傅清玉有些不同了,本来她以为死里逃生的傅清玉会抱着她哭的,但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如今泫然欲泣的人是她,而不是受害者傅清玉。 傅清玉朝她眨眨眼睛。这样的境遇对于她而言,应该是件喜事,人生可以重新来过,虽然命运对她不怎么公平,不过,对于她多赚来的几十年寿命,那就不算什么了,至少她要努力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 前世的她,父母离异,又各自组了新的家庭,有子有女,大概他们都已经忘了有她这一个女儿。从小到大,她一直与奶奶相依为命,半年前,七十高龄的奶奶离开了她,为了平复心情,她选择去云南玉龙雪山旅游散心,不想,这一趟旅游她把生命贡献给了玉龙雪山。 这就是她的命,她认了。 “那个人,走了?”傅清玉很快把一个不是很大的馒头吃了下去,意犹未尽地匝了一下嘴,才转头朝门外呶呶嘴。 “走了。”胡三娇有些垂头丧气,“这次,她又没说要带你走。”说完她盯着傅清玉看,她怕傅清玉会哭。 谁知道傅清玉却说:“不急。” 是啊,急什么呢。她不过是傅府里一个姨娘生的庶女而已,姨娘生她的时候血崩而死,所以她很不讨喜,一出生就送走。这么多年来,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甚至没有亲自来看过她。 如今她长到了十一岁,或许,再过三四年就会被接回去,迟早是要回去的。那边府里的大夫人总不可能在她身上花费了银两,不拿回去吧?庶女的命运,从来都是大夫人掌握下的棋子,或给父亲的前程锦上添花,或给大夫人利用了去加固家族利益,如此而已。 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就像是圈养在猪圈里的猪,待长到一定时候,就会有人上门沽价,好坏总归会有人要的。 付出了,总要索取回报,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很淡定地活着,不怕胡家会害死她,她是胡家的摇钱树,没有了她,胡家的收入会少一半有多,所以,是时候跟胡家做笔交易了。例如,把身上盖着的这床被子换成新的,还有这屋子,根子就不是人住的…… 这些都需要体力去做,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好伤,养好体力。 “三娇……死妮子,死哪里去了……”外面传来江氏的叫喊声,像喇叭筒一样。 胡三娇看了傅清玉一眼,很快跑了出去。 傅清玉笑笑,重新躺到床上。胡三娇,其实一点都不娇气嘛,怎么取个这么娇气的名字? 厨房里,江氏吩咐着自己的三女儿:“去,把灶上的粥给那个没死的端去,好歹她对我们有用处,她要死了我们便断了财路了。”江氏对自己的女儿说话一点忌讳都没有。 胡三娇感激地望着母亲,眼中亮晶晶的。 “别那样看着你老娘,我也不是发什么善心,反正,她要是活不成对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处。”江氏拍了一下三女儿的头,“还不端过去……小心别烫着……” “娘,为什么要对那个死丫头那么好?”大女儿大娇嘟着红红的樱桃小嘴,手里拿着一个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子走了进来。 “快出去,这厨房不是你来的地方,别让那些味儿熏了你。”江氏赶忙把大女儿推了出来。 说起这个大女儿,一直是她与胡大为的骄傲。不但长得明眸善睐,犹其那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仿佛两汪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另外,绣功也是整个村子里面最好的,就看那花绷子上才绣了一半的蝴蝶,但那活灵活现的样子,只怕等不及绣全就要飞出来了。 “娘,为什么要对那个死丫头那么好?”胡大娇不依不饶地问道,边用青葱般嫩白的手指掂着绣线给花绷子穿过去一针。 江氏很欣慰地看看大女儿手上的绣活,如此心灵手巧的女儿家,任嫁到谁家谁都会喜欢的。 “她现在不是刚从一场大病中醒过来吗?身体这么弱,连猪草都无法去割,她再不好起来的话咱家里那十几头猪要活活饿死了。”江氏说道,心里却想着,给她熬点梗米粥算什么,傅府里的张婆子不是说了吗,凡事亏不了咱们的,我大女儿的嫁妆还得靠她呢。 胡大娇脸色稍霁:“快点叫她好起来,我的衣服都没有人洗了。” “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不要去洗衣裳。”江氏慌忙捧过大女儿的手,仔细察看起来。为了女儿能有一双好手,她可是下了血本的,一瓶一两银子的香脂膏子,她狠狠心就买了好几瓶。为此,胡大为还骂过她,说她浪费。她才不管,女儿已经快十五了,就要谈婚论嫁,有一双好手才不会被婆家那边嫌弃。 “娘,您放心,我是坚决不会去碰那些脏衣裳的。”胡大娇很明白母亲的意思,坚定地说道。 江氏连连点头:“我等会去找一些村头的小媳妇,给些铜板,让她们过来几天帮帮忙,等那死丫头好起来之后一切都好办了。” 胡大娇这才满意,拿着花绷子回自己房里绣去了。 (新书上传,大家多多支持哈~~~~) 第四章觅亲 胡三娇捧起窗台上摊凉的梗米粥,想了想,再到橱柜里弄了一阵,然后再朝二十米外的那间孤零零的小茅草屋走去。 依旧是对着半开的柴门侧身而入,胡三娇小心冀冀地不惊醒床上睡着的人儿。但傅清玉已经把被子蒙在头上,从被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三娇,快把那可恶的药拿走,我已经好了,不想喝了。” “不是药,是梗米粥,我娘特地为你熬的。”胡三娇老老实实道。 “你帮我捧过来。”傅清玉倏地掀了被子坐了起来,眼睛望着那碗粥,亮了起来。 香滑的梗米粥,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吃过了。记忆中好像都吃些硬绷绷的菜团子,和着井水就送了下去。 胡三娇小心冀冀地捧了粥过来,把汤匙塞到傅清玉手里。傅清玉贪婪地嗅了一下,真的好香,是旺火熬制出来的粥特有的清香。她用汤匙搅动了一下,见洁白的粥里有些红色的东西。 “你加了红糖进去?”她抬头问胡三娇。 胡三娇点点头:“你身子不好,我想这东西对身子有好处。” “多谢你。”傅清玉眨眨眼睛,心里洋溢着感动。 “你不要谢我。”胡三娇看了她一眼,咬一下嘴唇:“只要你不要恨我娘就成……我娘,我娘其实也是关心你的。”最后一句有些底气不足,胡三娇低下了头。 傅清玉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不会的。”她笑笑。人常说,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从她出生之后就一直呆在了胡家。江氏再对她怎么样,也没有弄死她,还供她吃穿,生了病也会请大夫,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活到现在,也不会活得手脚完整,活蹦乱跳的。 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再说,胡三娇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 胡三娇收了碗,让傅清玉睡下,给她理了理被子,然后才蹑手蹑脚地关上柴门,走了出来。 她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半山腰上一排青碧的灌木丛,若隐若现地露出两个身影,正把目光齐齐投射到她身上。 “二公子,看来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这么年多了,那只老狐狸的尾巴还是被咱们给抓住了。”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绀蓝色的暗花圆领箭袖衫,袖口处各钉了整整两排细小圆润的东湖珍珠,腰间系着富贵紫织锦腰带,悬挂着一枚张牙舞爪的麒麟玉佩,脚下踏着鹿皮靴子,手上搭着一件紫地缂丝貂毛大氅,看着像是官家子弟。 此刻,他正用一种接近于献诌讨好的神情看着身边的另一个少年。另一个少年比他还小一两岁,服饰没有他那般繁复,只不过穿了一件月牙白的织锦绣袍上衬上一两株翠竹,却把整个人的挺拔姿态展现了出来。再往脸上看,容颜俊美,却有些苍白,眼神锐利却冷漠如冰,薄唇轻抿,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流溢出来,转瞬间凝固在唇边。 他看也不看那个稍高的少年一眼,冷冷道:“丰之,你以为,是咱们的运气好吗?要不是事出突然,她直直奔这里而来,没像往常那般绕圈子。不然……哼,你以为那只老狐狸那么好对付的?” 那个叫做丰之的稍高少年马上敛了笑容,躬身连连称是。 不过,追踪了整整三年,如今终于有了眉目,林丰之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之后,又情不自禁让得意的神色流露在眼眸之中。 “二公子,你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二公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紧拧了眉头,暗自沉吟:“这个五姨娘生的女儿,真的对她那般重要?千藏万藏把她藏到了这里来?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害咱们找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就藏在咱们的眼皮底下,真是……”林丰之有些懊恼,这事对于向来自信满满的他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找到就好,现在也不迟。”二公子略抬了一下眼眸,如初晨天边的第一道阳光般,绚烂夺目,迸射出略显喜悦的目光。 “恭喜二公子,找到了六小姐。”林丰之马上笑道。 二公子这时才真正露出笑颜。不管怎么样,娘亲的心愿总算了结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十一年前,躺在病榻上的母亲死死抓住他的手,喘着气道:“……你姨娘也是个可怜的人,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如今连女儿也不见了,她临走之前托付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的女儿找到……所以,你一定要答应娘亲,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你妹妹找到……” 娘亲说得惶急,居然连六妹妹的“六”字也忘了,五岁的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冰雪飘飞的夜里,母亲的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眼睛里充满渴求地盯着他,直到他重重地点下头,应允了母亲,母亲才欣慰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如今,六妹妹已经找到,也算是了结了母亲的最后心愿了吧。 二公子再度把目光投到胡三娇身上。此时的胡三娇已经把碗拿去了厨房,然后又从厨房里跑出来,去了二十米外的那个傅清玉住的小茅草屋子。 “看来,胡家的小姑娘对六小姐不错。”林丰之顺着二公子的目光看过去,得出一个结论。 “患难之中见真情,就看这份真情有多真。”二公子说得冷漠,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喜怒莫辨。 林丰之有些把握不准二公子的脾气,试探地问道:“要不要试探一下?” 二公子微微颌首,算是点头赞同他的话:“我们要选的是盟友,当然要慎重。” “这事还是我来吧。”林丰之殷勤道,看看手中那件二公子的紫地缂丝貂毛大氅,再关切地望了二公子一眼:“二公子,你身子才刚刚恢复过来,不宜过于劳累……” “不用,还是我来。”二公子作了一个手势,打断了林丰之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见他的心中有多么深的恨意。 (新书上传,求收藏,大家多多支持啊~~~) 第五章往事 今天年头的四年一度的“春闱”,他这个乡试第一的才子,居然在大考之前上吐下泻,昏迷不醒,白白错过了大好的前景。 三天之后,等他恢复意识时,“春闱”已过。等他有些许气力能下床行走的时候,考榜已经公布。乡试落于他后面的大公子居然蟾宫折桂,夺得了殿试第二名,荣登榜眼之位。 而那位生了大公子的梅姨娘,子凭母贵,以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被傅老爷抬升成了正室,正式在族谱里定了下来。从此,在傅府里,再没有梅姨娘,有的只是“母亲”,所有傅府的公子小姐们俱称这位新夫人为“母亲”。 当然,为了他误考一事,傅老爷也大为光火,本来期待着双喜临门,如今却一支独秀。盛怒下的傅老爷把厨娘及一帮烧火丫头统统打了三十板子,打发出了府去,卖的卖,配小厮的配了小厮,此事方才平息了下来。 傅二公子表面上云淡风清,心里面清明得很。这一招,难道不是那位新夫人捣的鬼?新夫人能脱得了干系?他一直以来都压在大公子头上,压得他永无出头之日,如今,扫清了他这个障碍,大公子便可畅通无阻,青云直上。 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他还年轻,他才十六岁,还有许多机会,但要等上四年。四年的时间对于他而言漫长了一些,但如果要彻查母亲的死因,揭露新夫人的真面目,这四年又显得有些紧迫了。 这时,身旁的林丰之扯了他一下,示意他往下看。 山脚下的小茅草屋里,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胡三娇,一个就是傅六小姐。 两个小人儿说了一会话,然后走二十米,进了一个大院落。出来的时候,胡三娇手上多出一把割草的镰刀,而傅六小姐,除了手上多出一把镰刀之外,背上还背了一个半人高的萝筐,似乎要她瘦小的身子压弯下去。 一个衣着光鲜整洁,手里轻轻松松拿把镰刀,看样子是用来做做样子的;另一个却衣裳蓝缕,满布补丁,背着个大箩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一个大小姐领着个粗使丫头。 胡三娇伸手去拉傅清玉,傅清玉不动,她站定身子,环视了四周一圈,才跟着胡三娇,顺着山路上山割猪草。 看着傅六小姐头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上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林丰之有些恻然,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傅府里有身份的小姐,怎么流落到这般田地?转头问道:“二公子,你什么时候把她接回府去?” “接是要接的,但不是现在。”二公子很肯定地说道。至少,这个人要通过他的考核。 林丰之便不再说话。二公子的目光却追随着傅清玉,多看了两眼。他不在乎她的伤势,他在乎的是她刚才那个动作。那么个小人儿,站在风中,目光静静地巡视了一下四周,那种神情,竟有着母亲身上的那种娴静。 是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记忆中的母亲是一位大家闺秀,曾经的户部尚书林贵则的独生女儿。府里面的人都说,当年母亲是下嫁,下嫁给当时还是一个没落家族子弟的爹爹,这门亲事是母亲的父亲,他的外公林贵则尚书安排的,双方家长都觉得很满意。后来爹爹不负重望,夺得“春闱”头名,被皇帝钦点为状元,母亲顺理成章成了状元夫人。 府里的人都说,母亲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娴静温柔,成亲之后,母亲和爹爹从来没有红过脸。成亲之后爹爹便上京赶考,三个月之后爹爹高中,回来的时候家里多了一个梅姨娘,但母亲一点气恼的话也没有说,依然与爹爹相敬如宾,与梅姨娘姐妹相称。至于后来,因了什么事情,母亲与梅姨娘闹翻,谁也不清楚,家里的老人们,死的死,送走的被送走,新进府的根本不知道十一年前傅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奇怪的是,父亲并没有因这些事情影响了前程,反而官越做越大,从五品知府,至四品参政,再到三品御史,长驻京城,顺风顺水,这一切不用说得益于梅姨娘的运作。更奇怪的是,梅姨娘也不居功,韬光养晦,隐忍不发,直至前不久她生养的大儿子,也就是傅府的大公子中了榜眼,她被封了二品诰命夫人,才在族里人的强烈要求下,勉为其难升了正室。 梅姨娘在傅府经营十多年,树大根深,又深得父亲的宠爱,要想扳倒她,谈何容易。二公子微蹙一下浓浓的剑眉,所以,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里应外合的帮手。 最后,在转身之前,他不由再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能表现出这样的冷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起他的计划,或许,这个六妹妹可以跟他合作。 “我们走吧,她们过来了。”二公子转过头扯了一下林丰之,绕过另一条山道下山去。 “二公子,如果六小姐符合你的所有要求,你就那么肯定,她会跟你合作?”林丰之口中又冒出另一个疑问。 二公子顿住脚步,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就凭她与我母亲一样,都是血崩而死这一点,我敢肯定,她绝对会与我合作。” 林丰之讶然地瞪大眼睛:“难道她的亲娘,也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被人害死的?” 二公子再不说话,扯住林丰之,片刻功夫便消失在山下。 行至半路,张婆子这才记起,如此华丽的马车,行走在僻远的山路之上,不引人注目才怪。“停车,停车。”她急急把身子探出车厢,大声喊叫道。 赶车的王五不明就里,猛地大力一拉缰绳,马匹被勒住脖子,一声长嘶,前蹄凌空,生生顿住。车子顿住了,车厢里的人仍然有朝前冲的的惯性,张婆子一个没留神,保养得极好,白晰且没有一丝皱纹的额头猛烈撞击在厢的硬木上,顿时隆起一个又青又亮的血包。张五一看自己的干妈的额头,吓了一跳,知道自己又闯了祸,坐在车上不敢动,嗫嚅道:“干娘,你,你没事吧?” (新书上传,各位亲们多多支持哈~~) 第六章孝敬 张婆子眼前金星乱冒,头一阵晕眩,即使在晕眩中,她也不忘朝王五头上拍去一掌,狠狠骂道:“你这浑小子,停得这么急干嘛?差点要了老娘的老命!” 王五吃痛,摸摸头,委屈道:“我不是听到干娘那么着急喊停车吗?怕误了事,所以就……”张婆子气结,知道跟这个傻小子说不清。这傻小子什么优点没有,就是听话,老实,叫他什么做什么,不像其他人那么多花花肠子,所以她做这些隐蔽的事情才让他一起跟了来,做个车夫。但实诚的人也有缺点,那就是太实诚了,不会转弯,气得人无话可说。 张婆子决定不与一个傻子计较,她用手捂住额头,一边轻轻揉着,闭了闭眼,再睁开,平静一下眼前的晕眩,再伸出头到车厢外,问道:“这是哪里?” 王五很老实地答道:“干娘,您每次去那个地方不是要经过林家布店吗?这里就是了。”张婆子忙睁大眼睛朝前看去,可不是,前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林记布店”的招牌迎风飘扬。“你这浑小子,也没有真的全傻。”张婆子貌似赞扬了王一句,站起身来,似要下车。 王五得了句赞扬,嘿嘿地笑着,见干娘要下车,忙抢先一步跳下车来,取下马车里的矮凳,把张婆子扶下车来。 张婆子直直走进林记布店里。林老板的娘子,一个三十上下,穿着艳丽衣裳的妇人迎了上来。一见到张婆子,林家娘子眉眼一挑,现出一个笑容来:“张妈妈,来取东西?”说得极其隐晦,看来是多年的老熟客。 “嗯。”张婆子点点头,“我现在就要,麻烦林家娘子帮我取来。” 店里有几个帮忙的伙计与媳妇,林家娘子也不叫人,亲自扶了梯子,上到二层阁楼的边角处取了一个半旧的车蓬布出来,交到张婆子手上。张婆子满意地点点头:“林家娘子办事就是让人放心。” 林家娘子笑笑,她当然看到了张婆子头上肿起的血包,但有些事情,就如张婆子为什么每年都要从她店子里取半旧的车蓬一样,并不是她应该问的,所以她很懂得分寸地笑着,凑到张婆子耳边,低声问道:“张妈妈,上次我托你那事儿,问过夫人了吗?” 张婆子这才记得,上次林家娘子托她那件事情,为此,林家娘子还特意送了她五十两银子。她脸色一端,尽量不让林家娘子看出破绽:“我探过夫人的意思,夫人说要再思量思量。” 林家娘子没明白就里,只当这个傅府夫人眼前的红人嫌孝敬的银子少,忙转身进了里间,瞬间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来,塞到张婆子手中,讪笑道:“张妈妈,这个你拿去喝茶,还望张妈妈多费些口舌,在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我那当家这些日子急得饭都吃不下呢。” 张婆子暗自掂量了一下银子,约莫有四五十两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林家娘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这事老婆子准帮你弄妥当。” 林家娘子笑笑,眼角眉梢虽谄却有一丝不屑。张婆子能说出这样打包保票的话,那还不是看在孝敬的银子的份上!傅府夫人在外面偷偷开了好几间铺子,这林记布店就是其中的较大的店子。铺子之间也有好有坏的,好的铺子开在交通要道上,就好比这林记布店,交通便利,周边村村落落众多,又没有几家像样的铺子可以与他们竞争,这生意就是兴隆,不用怎么招揽生意,那些客人络绎不绝地跑过来。西北边的那个铺子就不行,每天零零落落上门没几个客人。一年下来,利润整整比林记少了好几千两银子。那个西北边铺子的何家娘子眼红得不得了,听说孝敬了好些东西,林家娘子一听,怕自己的好风水被抢走,赶忙给张婆子送银子。 张婆子也不是一个没眼色的人。常年跟在傅府身边,早就学会了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收取辛苦费。西北边那间铺子的陈家娘子送了几次礼,硬是没从她身上打开缺口。张婆子也知道收人钱财就要替人办事的道理,若收了银子却没帮人办成事,万一那求的人反了水,告到了傅夫人面前,那她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至于现今,一向谨慎小心的她竟然如此放肆地敲诈林家娘子,也是有原因的。上段时间她就听傅夫人说起铺子的事情,旁敲侧击,再加上这些年跟在夫人身边,也大概了解夫人的性子。夫人欣赏一些有实力的人,对于林家娘子能把生意做得如此红火,夫人当然不会把铺子委与他人,毕竟做熟客生意好过做生客的生意,林家娘子经营布店多年,也有一定的人脉。如果不是得罪了夫人的话,夫人是不会把铺子易主的,何况林家娘子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得罪了夫人呢? 张婆子也算是有些小心思的。自从得知夫人不会将铺子易主之后,就打起小算盘,要敲林家娘子一笔,于是,故意将此事捂得一丝风也透不出去,任凭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就是秘而不宣,让一伙人干着急。这不,短短半个月,林家娘子就送了好几百两银子过来,让她狠狠地赚了一大笔。 马车早早被拉进了后院,再赶出来时,已经易了装,原来的华丽近于奢华的车蓬已经消失不见,取代的是一副半旧的藏青色车蓬,乍看起来似一些小户人家雇用的马车。 张婆子满意地点点头,投给林家娘子一个赞赏的目光。她就喜欢这样的人,懂得审时度势,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最重要的一点,懂得守口如瓶。这样的人,难怪夫人会与他们长年合作。 王五又取过矮凳,扶着张婆子上车。平日在夫人面前点头哈腰的张婆子忽然神气起来,理理鬓边的碎发,颇有些当家主子的风范。 (新书上传,打滚求收藏包养~~~~顺便推荐一下自己的完结文《福气安康》,嘻嘻) 第七章揣测 “五哥儿,等一等。”林家娘子忽然急急奔了出来,拿了一件精细绸子的衣裳,披在王五身上,再退后一步,边看边频频点头:“看我们这儿的手艺,没说的,这不值几个钱的绸布穿在五哥儿身上,竟然还这般耐看。” 张婆子只瞟了一眼,便心知肚明。这哪里是什么“不值几个钱的绸布”?分明就是从景州运过来的纱绸,好几十两银子一丈,一般人还穿不起。她们府里也不过一些小姐公子太太才穿得起,她这个在府里十多年的老人,还没这样的资格穿呢。 王五是个不识货的,他小心地将手在腰间蹭了几下,才用长满老茧的粗糙的手抚摸了一下披在身上的绸衣,傻傻地笑着,嘴巴里中有一句话:“好衣裳,好衣裳。” 张婆子一个巴掌打掉王五摸在绸衣上的手,轻声斥道:“你这孩子,手这么粗糙,要是起丝的话那就可惜了这么块好绸子了。”俯身前去拿过绸衣,收了起来:“这么贵重的衣物,不要蹧踏了,干娘给你收起来,等过年的时候给你当新衣换上。” 王五见干娘把新衣收走,也不恼,可见是十分信任张婆子的:“干娘,你帮我收着。” 林家娘子暗暗摇头,想不到贪得无厌的张婆子居然收了这么个实诚的干儿子,也算是她的造化。这世间的事多半如此,两个精明过头的人会惺惺相惜,但绝不会长久在一起,总要一个精明一个痴傻才能相处,就好比她那当家的,也是一个实诚的人。她就喜欢实诚的人。 林家娘子妩媚的狐狸眼眯了起来。有张婆子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看来几百两银子没有白砸。她的娇艳欲滴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心下暗道:西北边那间铺子姓陈的,想跟姑奶奶我斗,还差得远呢! 她一点也不担心傅府那位新夫人会断了她的营生。就拿这半旧的布蓬来说,都借出去有十年的光景,她虽然明白缄口的好处,但心中也猜得出,这新夫人做的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跟她家合作,大不了一拍两散,大家都捞不到好处。不过,她更明白,傅府的新夫人与她都是精明人,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 能不撕破脸皮最好,林家娘子笑笑,以后要仰仗傅府的地方还很多。但是,她家那几百两银子也不能打了水漂,她要谋的可不是这间处于富庶村落间的林记铺子,她要的是在京城闹市中那间最大的绸缎庄。这间林记铺子算什么,京城那间“华锦坊”才是百里挑一的铺子。单看那上下两层阁楼式的气派,就把京城众多零零散散的布店压了下去,又建在闹市,想不兴旺都难。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目的,她才把银子使劲朝这方面砸。这次听张婆子的语气,此事八九不离十,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关于傅府的新夫人,市井坊间皆传说那原来是傅老爷的大姨娘,今年年初,她生养的大儿子摘取了殿试第二,荣登榜眼之位,她也母凭子贵,晋封为二品诰命夫人。如此殊荣,族里人也不好让一个二品诰命夫人屈居姨娘的位置,便劝说傅老爷将其扶正。傅老爷也顺水推舟,把梅姨娘抬了正室。至此,正室空缺了数十年的傅府终于又有了一位正室夫人。 当林家铺子附近的婆子媳妇把这些传闻学舌给林家娘子听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相信,谁的心里没有小九九?她就不信了,这位傅府新夫人竟是那么与世无争,淡漠荣华富贵与权势利益的人。 后来有一次,她因帮府里的丫头婆子量身裁制换季的衣裳,一进垂花门,便看到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神色有些慌张地朝四周看看,躲躲闪闪地进了正中的一个大屋子。她认得这人是京城明珠玉器行的沈家娘子,进去的时候沈家娘子的手里捧着一只捂得严严实实的木箱子,出来的时候手上空空,脸上已经换上了得意的笑容。后来,听说沈家娘子的亲弟弟补了通政使司的右通政,至此,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看着覆着半旧藏青布蓬的马车绝尘而去,林家娘子冷哼一声,她早就计划好了,等把铺子搬到京城去,她赁下的全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一定要出全国最贵的货,镶金丝银钱的绸缎最好,一定要狠狠地赚一笔,把她送出去的银子统统赚回来…… 按照张婆子的提示,马车直直驶进城郊边上一个院子里,王五跳下车来,手脚麻利地将半旧的藏青色布蓬撤去,显然是做惯了这一活计的。而那马车剥去了伪装的“外衣”之后,便露出了本来的华丽面目。 这处院落也是傅家的产业,张婆子的丈夫张大力原本是傅府里赶马车的,后来得到提升,替傅府看管几处农庄的收成。并且,当时还是梅姨娘的新夫人特地分了这一处院子给她。平日里张婆子与丈夫住在傅府的后街,传唤起来方便,这处院子便给了儿子与儿媳妇居住。 此刻,院子里,屋子的大门半敞开,旁边的厨房升起炊烟,里面传来瓢勺撞击的声音。张婆子知道那是新雇来帮忙带孩子的李氏媳妇正在厨房里忙乎。伸手把半扇门推开,便看到自家媳妇一边摇着摇篮里只有三个月大的孙子,一边在打盹,小家伙静静地睡着,微微嘟起的小嘴边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媳妇是个勤快的,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屋子里正面的墙壁上,有一处凹了进去,做成类似橱窗的样子,里面供着观世音菩萨,香炉中香烟袅袅。 正前方是一套桌椅,模仿了大户人家的摆设,正中两个主位,底下一溜的靠椅,颜色虽光鲜并不华丽。若细心一看不难发现,这是上好的花梨木家具,小户人家一般是用不起的。 这个时候,儿子自然是不在家的。当年她参与了一桩大事,一家三口都受了恩惠。丈夫升做农庄管事;儿子由于身体强壮,又遗传了他爹的几分力气,通过傅府的关系进了公门,在京城刺史名下谋了份差事,中午一般都不回家,就在公门里用饭;而她,更是由一个粗使婆子荣升为傅府新夫人身边的红人,被府里其他的丫头婆子眼红了许多年。 当年那件大事……若不如此,怎么会有她今天的荣华富贵? 可是,人常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保得了她十年富贵,能保得了她一世的富贵吗?她算了一下,如今是第十一个年头,这好日子恐怕也快到头了吧? (新书上传,打滚求收藏包养~~~~顺便推荐一下自己的完结文《福气安康》) 第八章心惊 张婆子心头微凉,看到橱窗里供奉的观音菩萨,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快步走了过去,取出三支线香,点上插在香炉中,再虔诚地拜了几拜,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如此一番动作,有些响动弄了出来,把旁边打盹的媳妇惊醒过来。媳妇抬眼一看,见到婆婆回来了,慌忙松开扶住摇篮的手,起身道:“娘,您回来了?” 然后又道:“娘要在家里用饭吗?我让李嫂子多下一勺米……” 张婆子道:“不用,我和五哥儿待会就走,大夫人还等着回话呢。”张婆子深知在大夫人跟前当差,最讲究的就是办事利索,怠慢了,延误事情的话以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媳妇正要说什么,旁边摇篮里的小婴儿忽地“哇”地哭了起来。媳妇也顾不上与婆婆说话,慌忙俯下身子,把孩子抱在怀里哄。 不知为什么,小婴儿的哭声出奇地大,使劲地蹬脚,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小脸憋得通红,泪水四溢。 “哄孩子不能这样……”张婆子见媳妇哄孩子不得章法,又见孙子哭得凄惨,不由一阵心疼,伸出手来就要把孩子接过来。 孙子憋得通红的脸在她的面前一晃,不知是因为心中存了些事,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脑海中忽地现出当年那个场景来,伸出去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当年,那个极黑极尽混乱的夜晚,窗外的梧桐树被急促的秋风吹得“沙沙”地响。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初生的新生儿,那个新生儿虽未足月,却十分强壮,浑身通红,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不哭也不闹,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张婆子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娘,娘你怎么了?”媳妇转过头来,见婆婆停在半空的手,还有苍白的脸,有些讶然叫道。 “啊,哦没事,没事。”张婆子尴尬地收回手,抚了一下脸,脸上凉浸浸的,有冷汗。 张婆子有些慌张地朝外走,不敢再看孙子一眼:“媳妇你先张罗着,看这天转凉了,待天成回来,让他多带件衣裳到衙门去。还有,孩子得慢慢地哄,别让他哭岔了气……” 媳妇莫名其妙地看着外面。最后半句她没听清,张婆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外面。天成是她丈夫的名字,前两天她已按婆婆的嘱咐送了衣服过去,不明白婆婆为何又重复再提一次。还有,关于如何哄孩子,婆婆也没讲清楚,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张婆子走得急,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她心情不大好,正要发作,对方已一把拉住她,笑嘻嘻地朝她展开笑脸:“张妈妈,走得这么急,要到哪里去呀?” 张婆子抬头一看,认得是经常给京城几个大户人家输送丫头的陈牙婆。这牙婆子虽然年逾半百,但精神未见委顿,一身宝蓝色暗花绸子衣裳,加上一两枚华而不艳的簪子,就把自己修整得神采奕奕。尤其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张婆子与她,也算是老熟人了,这几年为了昭显府里的宽厚仁慈,到了一定年龄的丫头全部放了出去,再让陈牙婆招一批亲的进来。这牙婆子做惯这种生意,眼睛极其锐利,包揽了京城几个大户的丫头生意,经她手培训出来的丫头,能被主人家挑出错处的极少,被主人家退回来的更是没有的事情,所以在京城一带,这个牙婆子的口碑极好。 平日里,张婆子会与她闲磕几句,但是现在,她没空。 张婆子见不远处马车上的王五正在东张西望,加上要赶回去复命,也不想与陈牙婆多费口舌,直截了当道:“陈牙婆,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办。你上次说的事我都记下了,待寻到机会我一定跟夫人说说。”说完便甩开陈牙婆直直朝马车急行而去。 身后,陈牙婆犹自叫道:“张妈妈,你可要记住了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啊……” 张婆子没有回头,一路急走,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这个陈牙婆可真会招揽生意,这十年来,专给京城几个大户人家输送丫头不知赚取了多少银子。就拿她所在的傅府来说,这十年来,丫头换了一批又一批,只要她能想到的,知晓当年那件事情,或者可能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的,都被她统统放了出去。如今府里的丫头婆子,只是隐约知道傅府当年发生过一些事情,至于细节是一点也不知晓的。 再无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她应该放宽心,高枕无忧的。 登上马车的时候,张婆子微微停顿了一下,看向不远处正朝西北方向走去的陈伢婆。那个老婆子的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刚才她与陈婆子擦肩而过的时候,随意瞟了一下,看到她的身后怯怯站着一个约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年纪虽小,但长得尤其水灵,那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顾盼生姿。 张婆子笑了一笑。这个陈牙婆,真会找儿媳妇,以她那挑拣丫头的独到眼光,给她那独生儿子找了个标致的准媳妇。 快到傅府的时候,张婆子又喊了声“停车”。这次王五学乖了,稳稳当当拉住缰绳,把车子停下来:“干娘,又有什么事?” 张婆子一脸严肃:“五儿,待会进了府,回大太太的时候,知道该怎么说吧?”她怕王五太老实,说漏了嘴。 “知道。”王五点点头,“我就照干娘教我的说,说我们七兜八拐才拐上那条道,一路上没有停留,办完事情马上就赶了回来。” 张婆子盯着他,指住自己的额头:“我额头上这个,怎么说?” 王五看看张婆子,忽然变聪明了:“是孩儿心急赶路,没看到地上的石块,车子簸了一下,让干娘撞到车厢了。” 张婆子紧绷的脸顿时舒展开来,笑呵呵地抚了抚王五的头:“乖儿子,回头干娘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桂花蜜钱。” 新书上传,打劫所有票票~~~~ 顺便推荐一下刚刚完结VIP文《福气安康》。 第九章初见 傅清玉看着前方。半山腰的坡地上,四处疯长着半人高的野草,还有带刺的灌木丛。时值深秋,野草多半枯黄,从枯黄的野草丛中突兀地窜出一根狗尾巴草,一枝独秀般在风中摇摆。 这个人,就立在一枝独秀的狗尾巴草的旁边,闲闲散散地站着,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些戏谑。饱满光洁的额头,阳光在上面跳跃,一双丹凤眼,毫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脸上。再往身上看,一身靛蓝的圆领箭袖衣衫,衣衫是嵌了银线的上好锦缎,银光灿灿,随风摇摆,宛似碧蓝湖面波光粼粼。胸前挂着一个八宝璎珞项圈,悬一块长命金麒麟,闪着耀目金光。腰间系着银白色的富贵织锦腰带,上面镶着几颗指甲般大小的锤形蓝宝石。一块紫色蝶形玉佩悬挂于腰间,紫气氲氤,有隐约的光芒闪现。脚下蹬的是褐色的鹿皮靴子,手上执了把墨玉骨扇,扇子下方坠一枚方形的碧绿清透的翡翠石。 这人,浑身的珠光宝气,眉宇之间更显露出一种天然的富贵之态,仿佛与生俱来,便是这一身的贵气与傲气。 傅清玉暗暗惊讶:此人,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怎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少年直直穿过狗尾巴草丛,一枝独秀的狗尾巴草被他急走带出的风晃到了一边。他一直走到傅清玉跟前,侧了一下头,看了看她脑后包扎着的凝了暗红血迹的纱布,皱一下眉头,喃喃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几天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一边说着,一边竟伸手朝她额头上抚去。 傅清玉一惊,本能的反抗与躲避,她伸手挥掉就快要抚上她额头的毛手,瞪着他:“你这个人,我又不认识你,干嘛动手动脚的?” 少年并不在意被挥落的手,只是脸上的神情十分愕然,气咻咻道:“你不认识我?我救了你,你居然说不认识我?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少年的表情很气愤,脸色有些涨红,是一副被人误会的受伤神态。傅清玉怔了一下,她以前有个表弟,被人枉冤时也是这副神情,急得直跳脚的样子。 “哦,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傅清玉缓了一下语气,表示愿意相信他的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个少年,浑身珠光宝气,富贵得令人抓狂。这种人,会伸出他那富贵异常的手救她如此一个穷苦的小丫头吗? “你不信?”少年看出傅清玉眼中的怀疑,怒气更炽,直直问到傅清玉的脸上,“你总该记得你落水的时候,有人在水中托了你一把吧?” 傅清玉微闭了一下眼睛,几天前的记忆自她眼前掠过。几天前,由于胡大娇吵着要吃新鲜的莲子,江氏便逼着她出去采莲子。时值深秋,冬天快要来临,哪里还有什么新鲜的莲子?她一个人四处晃荡,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天然湖泊,湖上碧波荡漾,艳丽的莲花开得正盛。她心中欣喜,看到湖边停了只小船,想也没想就划了过去,谁知道湖上突然起了大风,暴雨倾盆,小船经受不住风浪,竟然被狂风骤浪掀翻,然后她落入冰冷的水中,迅速沉了下去。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朦胧感到有一双手稳稳地托住她,一直升了上去。莫非,就是这少年出手相助? 只可惜,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是一缕芳魂飞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她这个异时空的孤魂。 “你真的不记得了?”少年看着傅清玉脸上的神情由怀疑转向迷茫,很是沮丧。 “我发了三天高热,记不清了。”傅清玉轻轻道,对于一个刚住进这具身体的人而言,失忆是最好的借口。她不确定在这之前是否认识这个少年,话说得越多,露出的破绽也越多。 “算了,算本公子我白救你了。”少年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看看傅清玉,“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本公子救了你,居然连你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这也太说不过去了。还有,你这头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他指指傅清玉头上缠着的纱布。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故意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还一个劲地自称“本公子”,傅清玉有些失笑。在听到他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原来这个少年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么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罗? “我叫傅清玉。”傅清玉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解释一下自己头上带伤的原因,“我这几天发高热,烧晕了头,不知怎么就从床上掉了下来,撞破了头。” 少年点点头。他跳下湖去,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除了昏迷,毫发无损,这伤势,不用说也是她自己不小心弄出来的了。 “傅清玉。”少年重复一次,似乎没有心思考究她这个名字的好坏,很快转到她落水的原因上来:“你这个丫头,干嘛选这么个大冷天跳到水里去?害得本公子被你累得差点得了伤寒。” “我是去采莲子的。”回想起清晰的往昔,傅清玉的脸色黯淡下来,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真是个不受待见的,为了那个胡家大小姐的喜好,居然把性命也丢了。 “难怪呢,我把你救上岸的时候,你的手里死死抓住一把莲子……”少年顿了一下,“我家的湖你也敢进去,你没看到湖边竖着的石碑,写着‘皇家重地,闲人免入’吗?” 那么大的天然湖泊,居然是他家的……傅清玉微微愣了一下,那片湖泊,辽阔无边,湖上的莲花盛开无数,若是无人管理,恐怕也不会成为这番样子。傅清玉暗暗点头,那的确有些像私人财产。 可是,那少年却说,湖边的石碑写着:皇家重地,闲人免入。难道他是…… 傅清玉不由多看那少年几眼。除了逼人的贵气外,似乎找不到一丝皇家的标志。 “算你运气好,碰到本公子,要是别人,肯定要杀无赦的。”少年又开始居高临下地向她展示他的恩惠。 “多谢你。”傅清玉诚挚道,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胡三娇,回头问那少年:“你说那片湖是你家的,你家……在哪里?” 那少年用手一指远处:“那片林子过去,有一个庄园,就是我的家。” 傅清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越过树林,果然看到一个偌大的庄园,良田百亩,亭台楼阁,院落连着院落,自有一番浑雄的气势。隐约有朗朗的读书声传来。 少年看到傅清玉眼中的惊叹,心中甚是得意:“这不算什么,只是一处避暑的园子,我家在京城的府邸比这豪华百倍呢!” 少年眼中有自得,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这处庄园不算什么,只是个避暑山庄,我家那房子才叫真正的大呢! 第十章交锋 原来是一个爱夸耀的富贵小公子! 傅清玉在心底笑出了声,展现在脸上,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溢出唇边:“嗯,你家的房子大,我家的房子小。”语气一转,“你家那个庄园里不是有个书院吗?怎么你不去上学?难不成你是逃学出来的?” “什么叫逃学?本公子哪里是逃……”少年涨红了脸,后来毕竟底气不足,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傅清玉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半年来,自奶奶去世以后,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原来,逗逗小朋友也是这么开心的事情。 听到笑声,少年脸上有些挂不住,使劲拿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瞪着傅清玉。傅清玉也不理他,只管嘻嘻地笑得没心没肺。 少年败下阵来,懊恼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救你了。”说完甩甩袖子扭头就走。 “那人是谁?”胡三娇从那边走过来,只看到那个少年远去的背影。 傅清玉笑笑;“一个曾经救过我的人。”她冲着那袭小小却挺得极直的背影喊道:“小公子,多谢你救了我。”语气真挚。 那少年似乎听见了,回过头来,扬扬手,眼睛晶晶亮。 “清玉,我们回去吧。”胡三娇手中抓着一小撮刚割下的猪草,放到箩筐里,再看看箩筐里只有半筐的猪草,“我们走吧。”说着伸手去拉傅清玉。 “这样能行吗?你娘她……”傅清玉看着箩筐里的半筐猪草,皱皱眉。若在平日,若不把猪草割满筐,江氏是不准她吃饭的。 “我说行就行。”认真起来的胡三娇目光坚定,差点失去玩伴的阴影仍在她的心底徘徊,她看住傅清玉:“你放心,我跟我娘说,说是我让你不要去割猪草的。你都这个样子了,应该好好养伤才对。” “不行,你娘会骂你的。”傅清玉说什么也不听胡三娇的,抓起箩筐就到旁边的灌木林中挥了镰刀割草。她用力过猛,一阵晕眩,镰刀自手中跌落,用手捂住头部,由于长年营养不良,瘦弱如豆芽般的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 “清玉,你怎么了?”胡三娇忙扔了镰刀,上前扶住她。 傅清玉脸色苍白:“我头好晕。” “我扶你下山吧,这猪草,我们不割了。”胡三娇什么也不管了,亲自把箩筐背了起来,拾起两刀镰刀丢进箩筐里,一手扶着傅清玉,走下山去。 斜靠在胡三娇的身上,傅清玉有些过意不去。胡三娇其实大不了她几岁,而且身子也不比她强壮多少。要不是因为江氏,她也不会利用胡三娇。 凭着过往的记忆,她知道,江氏是一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她头上这点小伤对于江氏而言,根本无足轻重。除了割猪草,还有家里一大堆脏衣服,还有劈柴,烧水……只要她活蹦乱跳的,江氏就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这副身子,再经不起这般折腾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的首要任务,是要养好身子,这样才能够想其他的办法脱身。 “傅清玉,你干什么?”她们才一进院子,胡大娇就冲了出来,指着傅清玉的鼻子大骂起来,“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指使我妹妹帮你背箩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长年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待遇养就了胡大娇不可一世,娇纵跋扈的性子。刚才她在闺房里拿个花绷子绣花,歇眼睛的功夫,抬头朝窗外望去,竟然看到她的亲妹妹背着箩筐,还扶着那个不值一钱的粗俗丫头!她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 傅清玉微眯眼睛,朝胡大娇看去。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胡大娇。这位胡家大小姐,年方十五,皮肤白晰,体态窕窈。明若秋水般的大眼睛,笼烟眉,十指如葱,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即使气得脸色煞白,那模样还是个美人胚子。 傅清玉朝她的巧手看去,这双手,江氏可是下了血本的,保养得白白嫩嫩,青葱水嫩。只可惜,现在这双手,派错了用场,不去穿针引线,偏偏指住了她的鼻子,趾高气扬地向她示威。 胡三娇慌忙放下背上的箩筐,去拦胡大娇:“大姐,清玉刚摔破了头,现在还头晕呢,你就让她多歇两天吧。” “多歇两天?那这两天家里那么多的衣服,还有喂猪,劈柴,烧水……这些活谁来做!”胡大娇恶狠狠道,“不就是摔破个头嘛,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死了废了一点也动不了……”口吻像足了江氏。 傅清玉的眼睛再度眯了一下。果然是个刁蛮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年纪小小竟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这家人的教养,也太…… 胡三娇有些听不下去:“大姐……” “三妹,你少罗嗦,闪一边去。”胡大娇撩开妹妹,也不管她修剪得极好的指甲,伸手朝傅清玉身上推去,“别装死,快给我洗衣服去!那两个媳妇我让娘不用请了,家里有个现成的,干嘛还浪费钱……” 她的手招呼到傅清玉身上,尖尖的指甲如利刃般刺得傅清玉生疼。傅清玉也气了,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 胡三娇正要想上去阻拦,便看到傅清玉正朝她这个方向倒了下来,而胡大娇则倒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下意识地扶住傅清玉,还没有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就听到大姐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竟敢推我!你这个死蹄子,你这个死丫头……”气青了脸的胡大娇又张牙舞爪地朝傅清玉扑了过来。 “大姐……”看到大姐尖尖的指甲就要戳到傅清玉的脸上,胡三娇赶忙拉傅清玉转开身子。 胡大娇扑了个空,站立不稳,竟直直地摔了下来。 “大姐……”胡三娇惊叫。 胡大娇摔下来的方向,有一张条形长凳,长方形凳面的一个角正好对着胡大娇的额头。 傅清玉闭上眼睛:恶有恶报。 瞬时,院子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响声。有长凳被砸翻的巨响,有人重重摔在地上的闷响,还有,就是胡大娇凄厉的尖叫声:“娘啊……” 新书上传,打劫所有票票~~~~ 顺便推荐一下刚刚完结VIP文《福气安康》。 第十一章大祸 胡三娇与傅清玉坐倒在地上,口呆目瞪地望着面前的胡大娇。 面前的胡大娇,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娇美的胡大娇。她那晶莹秀丽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凳子上,顿时血流满面,样子狰狞恐怖。剧烈的疼痛,殷红的鲜血,使她忘记要用手去捂住伤口,阻止汩汩而出的鲜血。鲜血流到眼睛里,眼前一片血红,在极度的恐惧下,胡大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后,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娇——我的女儿啊,你怎么了?”另一声尖锐的尖叫声自院子门口处响起,接着一个硕大的身影冲到胡大娇身边,一把抱起胡大娇,惊慌得手足无措:“大娇,你不要吓娘啊,你快醒醒……我可怜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出门的时候你还是好好的……” 江氏哭得一塌糊涂,她这个精雕细琢的女儿,用银子调养出来的女儿,竟然成了这副样子,就好像一只精致的花瓶,竟然被人打破一个缺口,令她又惊又怒又心痛。她慌乱中扯了手帕捂住胡大娇额头上的伤口,过了好一会才记起要请大夫,忙转过身来扯着脖子直叫道:“二娇,快去把村头的梁大夫请过来!要快,不然你姐活不成了。” 旁边一个长得粗壮、肤色黝黑的约摸十四五岁的姑娘快步跑了出去。傅清玉这才注意到胡家的二小姐胡二娇,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十足像个假小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那身肌肉,根本看不出一丝姑娘家的细致婉约,倒像一个屠夫。傅清玉咋咋舌,一个女儿家长成这个样子,也真够为难她的了。 江氏把大女儿抱起,送回闺房里。起身的时候目光阴厉地盯了傅清玉一眼。傅清玉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这个老太婆的目光,赶得上杀人了……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胡三娇忧心忡忡地望着傅清玉,傅清玉不自然地笑笑,她明显感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胡大为则叹了口气,轻抚了一下傅清玉的头:“都进去吧。” 胡二娇很快把村头的梁大夫扯来了,也就是傅清玉刚从这个异时空转醒时看到的那个老大夫。 老大夫有五十岁的年纪,上气不接下气地被胡二娇拽来,还没有缓过气来,就被胡二娇直接塞进了大姐的房间里。 胡二娇很利落地做完这一切,“啪啪”两下拍拍手,然后看看正从窗子朝里张望的胡三娇和傅清玉,直直地朝她们走去。 看着铁塔般的二姐逼将过来,胡三娇连忙把傅清玉护在身后,哀求道:“二姐……” 胡二娇硕大的拳头越过胡三娇在傅清玉的脸上晃悠:“你这个死蹄子,你把我大姐害成这个样子,你死定了。” 胡三娇满眼担忧地望着傅清玉,傅清玉却望着胡二娇高大健硕的体形出神。她在想,以她跆拳道黑带三段的功力,在五招之内能不能把这个大块头撂倒? 过了一会,江氏大声地哭着把梁大夫送出门来:“梁大夫,你说,这孩子的额头上,会留下疤痕吗?” 梁大夫的声音带些无奈与无力:“这……难说啊,伤口这么深……好好养着吧,时间久了就会淡的……” …… 胡三娇看着傅清玉一副愣愣的样子,眼中的担忧更深了。趁胡二娇不注意,悄悄把她拉到一边:“清玉,你快逃吧,待会我娘出来肯定要拿你撒气的。你……你快走吧。” 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胡三娇很紧张,拉住她的的在微微地抖。“为什么要走呢?”傅清玉苦笑,如果要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这个地方,方圆百里之内,都是重重山峦,峻峭的陡峰,逃进深山老林里去,过不了两天就会饿死。即使有机会出逃,这小身体小腿的,又能逃出多远?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胡三娇急了:“你不跑……我娘会打死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那脾气……”急切之下,胡三娇什么也不管了,急急地推着傅清玉就往外走。 “你们两个,给老娘站住!”平地炸起一声雷响,把就要跨出门去的两个小人儿当场震住。 暴风雨来临了。 马车辘辘前行,穿过闹市,就快到傅府了。 大梁朝的首都名为盛京,又称天都。繁华的都市,客商南来北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全国近一半的商货交易都在此都,其繁荣昌盛可想而知。 张婆子挑起一侧窗帘子,透过车厢的窗户看了出去。 时值正午,街市上热闹非凡。这是“花灯节”前最盛大的一个庙会。 天都人祟尚花灯,因为花灯有“光明”、“美好”的寓意,再加上灯火在传统观念之中有“火光驱邪”的意味,因此,天都人于每年的三月初三,都会举办盛大的“花灯节”,青年才俊、风流公子哥们喜欢风花雪月,免不了提灯游湖,而久居闺房之中,摆弄女红的深闺小姐们也可以放松一天,带着丫环婆子们出来观灯,放灯。 至于有没有才子佳人,于灯前月下,眉目传情,私订终身,那就不得而知了。 经过一个制作花灯兼出售的店面时,一个丫头尖利的嗓门大得出奇,远远地从那边传到了这边。 “……你这死糟老头子,你这是拿话来糊弄我啊?上次不是说好,你店里新出这一批最好的宣纸,我家小姐全包了吗?你竟敢卖给了别家……你不想活了……” 花灯店的老板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半百老头,此刻躬着身子,连连作揖:“香巧姑娘,实在对不住啊,这批新货刚到,工部侍郎家的李大小姐就过来了,一看到心中喜欢,拿了就走,老朽是挡也挡不住啊……” “你一个大活人挡不住?”那名叫做香巧的丫头尖尖的手指都快戳到他长满皱纹的脸上去了,“你是死人还是怎的?我们小姐好歹也是你的老主顾了,哪年的宣纸不是从你店里买的?就图你这小店出的货色比别家的新颖别致些,如今连订金都交了,你这个死老头,竟敢吃里扒外……” 花灯店蔡老板慌忙让老伴取了作为订金的十两银子出来,双手捧上,陪笑道:“香巧姑娘,实在对不住,这批新货是给府里的三小姐预备的,谁曾想,那个工部侍郎的李大小姐……” “香巧,别听这糟老头诡辩!我们走,告诉小姐,下次换另一间店子去!”另一个与香巧年纪相仿的丫头一把抓过银子,狠狠地瞪了蔡老板一眼,气咻咻地拉着香巧出门去了。 蔡老板苦笑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些名门贵秀,真是得罪不起呀。好好的一个花灯会,怎么就成了京城里富家小姐们相互攀比,你争我斗的场所了呢? 新书上传,打滚求收藏包养~~~~ 顺便推荐一下刚刚完结VIP文《福气安康》。 第十二章心思 香菱拽了香巧跨出店门,从旁边凑过来一张讪笑的脸:“两位,不是三小姐房里的香巧与香菱姑娘吗?” 香菱侧了一下身子,转头望去,是一个极其眼生的精瘦妇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石青色儒袄,鲛绡镶边的暗色牡丹花褙子,两支淡黄色的梅花芯心的银簪子压在鬓边,整个人显得干净利索,尤其一双锐利的眼睛,闪耀着精明的光,一看就是个生意人。 香菱与香巧对望了一眼,这个妇人,如此脸生,她们不认识。 “难怪两位姑娘会不认识,我也不常在府里走动。”精瘦妇人笑得极不自然,“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领着几个媳妇儿进府给姑娘妈妈们裁制冬衣,三小姐还夸过我的手艺呢。” 香巧一扬眉,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她记起来了:“哦,你不就是去年府里请来的华锦坊的岑大婶子吗?”香巧快速地打量了面前的妇人一眼,眼中闪着疑惑。“华锦坊”这几年在天都火得很,就看那气派的上下两层阁楼式的铺面,就足以吸引众多京城里的富人们了。天都的人都以穿着‘华锦坊”出品的衣饰为荣,这在当下已经成为一个流行的风尚。 香菱也翘起嘴角,对岑大嫂子笑笑,算是打过招呼。她记得去年深秋府里给每个丫头婆子订制新衣,拿了好几十种各色的料子过来。她看中了一款春水色有朵朵蔷薇花的料子,谁曾想做出来的衣裳却成了桃红色梅花扫边的褙子。后来听说是七小姐房里的春兰要去了,不就是一个嫡女屋里的大丫头而已,仗着二公子作为保护伞,竟敢欺压到她头上来了。为了此事,她还呕气了半个月,见了春兰脸色也不友善起来。 “岑大婶子,你不去招揽你那边的营生,怎么到花灯店里来了?”香菱笑道,“难不成大婶子也有这闲情雅致,来买花灯来了?”她朝不远处二层楼阁的“衣锦阁”望去,那边客商络绎不绝,一派兴旺的景象。 岑大婶子嘿嘿笑了两声:“我家那华哥儿,看到隔壁的翠姐儿提着个花灯在玩,非闹着要买一个来玩,不给他买就赖在地上哭闹,他老子娘都管不了他!今天都哭了一早上了,我拗不过他,寻思着上这来拣个好玩的给他带去,止了他的哭闹。” 华哥儿是岑大婶子唯一的孙子,才五六岁,淘气顽劣得不行,从不惧怕他老子的棍子,再加上有个把他当成心肝宝贝的祖母,更是越发的无法无天起来。看到喜欢的东西,非缠着大人买给他,不给买的话就在地上打滚,又哭又闹的,吵得一家不得安宁。 香菱也笑道:“这有什么!小孩子都是爱哭闹的,我记得我那个比我小两岁的小弟,也是这般光景,看到喜欢的东西得不到手,就闹得不停,不知被我们姐妹几个取笑了多少回,如今长大了,反倒变了个人似的……” 香菱还待要说下去,只觉手臂一紧,抬眼时见香巧一个眼色瞟了过来,正愕然间,见香巧朝她示意了一下,再把尖尖的下巴朝岑大婶子微扬了一下。 此刻的岑大婶子,人虽然是一副在听别人讲话的样子,但神色有些恍惚,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马车自她们面前急驰而过,朝傅府方向去了。马车过时,桔黄色的流苏迎风飘扬。 香巧微微怔了一下,拉住香菱退了一小步。这是傅府的马车,难道车上坐的是新夫人?新夫人素来治家严谨,虽然她们两个是奉了命出来办事的,心中也难有些惶然,唯恐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扣月钱挨板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旁边神思不知游往何方的岑大婶子却“咦”了一声,茫然的眼睛瞬时睁大,在看到车窗子里闪过的面孔时,先是惊讶,然后便有些羞愧的神色显现在脸上。 张婆子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窗帘子放了下来。遮蔽住光线的车厢内有些昏暗。张婆子在昏暗中扯扯嘴角,暗自得意地笑了一声。看到刚才岑大婶子愕然望住她的那副神情,她就忍不住从心里笑出声来。 那个“衣锦阁”的老板娘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吧,坐在马车上的不是什么傅府新夫人,而是她这个一直不被人看在眼里的粗使婆子! 几年前,如今傅府里的新夫人当时还是一个姨娘,而她,只不过是姨娘身边一个较为亲近的人而已,在傅府没什么地位。那年,她的儿子看上了岑家的二闺女,她狠狠心,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买了聘礼上门去提亲。谁曾想,那家人嫌她是个粗使婆子,连门都不让进,直接就把礼品扔了出来。那些两根手指粗的人参散了一地,她气得心口发疼,忍气吞吐声弯下腰去拾。回来后儿子听了此事,第二天就病倒了,好几年都避而不谈婚娶之事。眼看着年纪渐渐大了起来,又入了公门,好说好歹,才让他应了一个小户人家的亲事。幸好媳妇也勤快懂事,家里收拾得妥妥贴贴不说,才过门一年就给她家添了个大胖孙子,她心中这口闷气才慢慢散了开去。 再看看拒婚的岑家,二闺女倒是嫁得好,嫁了个从四品布政使司参议的小儿子,可惜几年下来无所出,那个布政使司参议一家急得不行,给小儿子张罗了一堆的妾室,几年下来连生了三四个孙子,眼看她那二闺女少奶奶的地位即将不保。 张婆子冷哼一声。幸好当时没有娶她家的二闺女过门,要真娶了,这不得让她张家断子绝孙吗? 张婆子眼前晃过香巧香菱的样子,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岑大婶子仗着“衣锦阁”的响亮名声,这些年下来,眼高于顶,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如今居然去巴结傅府一个庶生的小姐屋里的丫头……张婆子兀自笑笑,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新书上传,打滚求收藏包养~~~~ 顺便推荐一下刚刚完结VIP文《福气安康》。 第十三章反击 江氏的大手一把扯住傅清玉,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她提进院子里,急得旁边的胡三娇一路追着一路叫道:“娘,你放手,不是清玉的错,是大姐她自个儿……” “你还帮着外人,你看你大姐现在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一个姑娘家,脸上留了疤,以后还怎么嫁人……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越大胳膊肘儿越往外拐……”江氏恨恨地骂道,一甩手,把胡三娇甩在了一边。 江氏揪住傅清玉的衣襟,把她提到院子里,重重一顿,傅清玉站立不稳,跌到在地上。 江氏怒不可遏地瞪着地上的小人儿,想到她千辛万苦调养出来的娇滴滴的大女儿从此可能毁容,火气更盛,看到靠墙角放着的一把大苕帚,一手抓了过来,朝傅清玉身上便招呼了过去:“你这个死蹄子!我白白养活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是只白眼狼,竟连大娇你也敢害……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你娘不说,现在又来克我们家大娇……” 傅清玉刚从地上爬起来,躲闪不及,身上便挨了好几下。 胡三娇哭着跑去里屋拉胡大为:“爹,你快去救救清玉啊,娘要打死清玉……” 胡大为叹口气,望望院子里的场面,抚了一下小女儿的头,自己的老婆在教训孩子,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插手,再说大娇伤成这个样子,总该让自家老婆消消气吧?他寻思着等等看,等老婆的气消了一些以后再去劝阻。 可是,院子里忽然静了下来。 胡大为有些诧异,透过窗子望了出去,外面的场面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院子里,一个瘦小如豆芽菜般的小人儿死死抓住了大扫帚的一头,麻杆般细小的手臂十分有力,扫帚被抓得十分牢固,江氏口瞪目呆地望着扫帚那头的小人儿。 这个自襁褓之中就被送到她们胡家的养女,从来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性子,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今天怎么…… 江氏连拽两下,没把苕帚拽过来,不由恼羞成怒:“你这死蹄子,看来是要造反了!” 傅清玉不亢不卑,迎向怒火冲天的江氏,清晰的话音自院中响起:“娘,你要是打死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无端端的自断财路,这又何必呢?”她说完停顿了一下,目光冷冷地掠过院子里的人。就连就要跨步出去,帮忙母亲一起教训傅清玉的胡二娇也被她眼中的冷冷的寒意给震住,伸出一半的脚又缩了回去。 江氏愕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面前的傅清玉:这小人儿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娘,我知道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忘本,我会记着你的恩情。不过,你能养着我,也是冲着每年傅家送过来的那三四十两银子吧?” 一闻此言,江氏的脸难看地抽动了一下。利字当头的她怎会白白养一个别人府上的孩子?这些年来,在水边村,她家日渐发达富裕,邻居们明里不说,私下里少不了议论,都说她在家里养了一株摇钱树,才一举成为水边村的富户的。 站在屋子门口的胡三娇又咬咬嘴唇,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而胡大为,则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有些惊奇地望向院子里的养女。他觉得这个他养了十一年的懦弱的女儿,忽然有此不同了。 “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扫帚星。”傅清玉笑了笑,她才不是什么克人的命呢。“至于我的身世,我是打哪来的,娘,不用我说,你也心知肚明吧?” 江氏的脸又难看地抽动了一下。这事她是极力隐瞒的,想必是三娇偷听了她与张婆子的谈话,学给傅清玉听了。 这个死丫头!江氏暗暗地把自家三女儿骂了一顿。 “我今年十一岁,或许过个三五年,我也该回去了。”傅清玉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预示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娘,你想想,如果万一到时傅家来接人,找不到我的话,你拿什么交出去?!” 江氏瞬时瞪住傅清玉,她听出了傅清玉话语中的威胁。面前这个死丫头的话挑得很明白:对她不好,她有可能逃走,躲到深山老林里或是其他一些让人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傅府来要人,她交不出人的话,不仅这近十年来的所有花费,算起来也有几百两银子全部要还回去不说,严重点还可以会落个弄丢大户人家府里的庶小姐的罪名,锒铛入狱的下场。 这事,她从来没有想过,如今仔细想来,才觉得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冷汗浸湿了手心。 屋子里边,胡大为已经紧紧地拧紧了眉头。 “娘,我这些话说得在不在理,你仔细想想罢。”傅清玉吁了一口气,该说的已经说了。而对愤怒得面目狰狞的江氏,这时,她才感到有些后怕。 傅清玉握住苕帚一端的手一松开,江氏没留神,随着抢夺扫把时身体的惯性,连连往后倒退几步,差点跌倒。她好容易稳住肥硕的身形,抬头看去,傅清玉已转身朝胡大娇的闺房走去。 江氏吓了一大跳。这死丫头要干什么?她那宝贝女儿才刚刚醒过来……她赶忙追了过去。 房门被推开,在看到傅清玉的那一瞬那,头上缠着纱布的胡大娇的脸“刷”地白了,不由自主地把身子朝床里缩了缩。 傅清玉并没有打算放过她,指住她,迫使她面对着自己:“胡大娇,你给大家说清楚,你头上这伤是怎么弄的?是我害的你吗?” 胡大娇有些慌乱地看着蜂拥而入的一屋子的人,躲闪着傅清玉锐利的目光,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胡大为明白了怎么回事,重重地哼了一声,吓得胡大娇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抬起来。 江氏这才知道女儿对自己说了谎,见女儿一副窘迫兼惊慌的样子,而自己的丈夫满脸怒容,生怕丈夫再追究女儿的不是,忙连推带搡把丈夫推了出去。走出房门时还听到胡大为对自己老婆恨声道:“都是你惯的!” 新书上传,打滚求收藏包养~~~~ 顺便推荐一下刚刚完结VIP文《福气安康》。 第十四章贵客 张婆子感到马车忽然放慢了速度,缓缓地向前移动,想必傅府差不多到了。 奔波了一个上午,张婆子这才彻底松懈下来,顿时感到饥肠辘辘。她斜斜地半靠在车厢里边上,心想等回了新夫人以后,也不下厨了,就与王五到附近的食肆吃一顿,犒劳一下自己。 马车驶入一条宽阔的街道,两旁绿树如荫,街道两旁零零星星聚了些小贩,正在摆放些针线器皿等杂货,也有些农家的孩子把地里种的东西挖出来拿到街上摆卖。 再往前,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傅政的府邸,高大威峨地矗立于街道的正中央,雄壮肃穆。由于前不久府里的大公子高中探花,新夫人又被封为二品浩命夫人,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大门前张灯结彩,就连朱门前的两头汉白玉石狮子,也披上了鲜红的绸带。 张婆子瞬时坐了起来,一扫刚才慵懒散漫的样子,整整衣衫,抚平皱褶,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脸上的神色严肃起来。 马车忽然靠侧边停下了,张婆子听到前面驾车的王五传来“咦”的一声。 “五儿,怎么停下了?”张婆子颇觉得诧异,忙伸手撩开帘子,探出头来询问。 王五却不回话,只把头转了过来,然后再转过去,示意张婆子看前方。 张婆子举目一瞧,不由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哪个府里的轿子,竟如此气派? 只见两顶华丽的轿子正从傅府徐徐而出,当前的一顶轿子更显奢华,凸起的轿顶,一颗晶莹璀璨的淡蓝色夜明珠镶嵌其上,轿门前五彩珠子织就的珠帘晃晃荡荡,轿子四周垂下的缨穗随风轻摆,轿子四角挂了寓示吉祥的三角形玉坠子,随着轿子的摆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两旁陪侍的丫头婆子更是不同,身着华贵的绸缎,丫环们均是宫装打扮,庄严静肃,竟连一丝吵杂之声也听闻不到。 后面跟着的那顶轿子稍微逊色一些,但跟着的丫头婆子也华衣丽服,静穆严谨。 张婆子心中暗自诧异,想是有客人到访,临近中午却并不留下用饭,就这样去了。 等那些人走得远了,张婆子才让王五把马车开到后门,在后门里下了马车,整好衣襟,理好鬓发,方带着王五朝垂花门行去。 过了垂花门,便是内宅了。张婆子让王五在垂花门处候着,自己先进去回夫人。 这傅府的新夫人娘家姓梅,因自幼喜爱梅花,在做姨娘的时候就在居所四处栽满了腊梅,抬为正室之后兴趣不减反而更浓,特意设了一个梅园,于寒冬时节折梅插瓶,既显端庄又暗显主家的高雅气节。 如今严冬刚过,春天刚在枝头上冒个头,寒气未完全散尽,这枝头的梅花依然鲜艳,红瓣黄蕊,飘散着幽幽的香气。 张婆子一进到琼梅院,就闻到这么一股沁人心沛的香气。 她深深吸了一口,顿觉心旷神怡,整个人也清爽不少。抬眼望去,见院子东边角上的一株梅花树下,一个穿着翠绿色襦袄的十三四岁的丫头正在跟另一个穿着桃红色褙子的丫头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几声零星的笑声。语音虽不大,但也能听得一句半句。 她认得那个穿翠绿色襦袄的丫头叫冬梅,另外一个丫头叫冬蕊。 “……听说刚走的那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一位是新任川陕总督任大人的夫人,另一位是……”冬梅故意吊冬蕊的兴趣,说到这突然顿住了,睨着眼睛看身边的冬蕊。 冬蕊急得要跳脚:“姐姐你倒是说呀,专挑些不重要的说了,偏偏到了紧要关头却卡住,这是存心在让我难受吗?” “什么叫做不重要的?”冬梅敛了笑容,“妹妹好生记着,这话可不能乱说,说不定不久之后这川陕总督府与我们府里联姻也说不定……” 冬蕊看到冬梅一副严肃的神情,方知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噤了声。但还是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复又去拉冬梅的手:“好姐姐,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这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只不过,我看另一位好像更有气派些,看那些随侍的宫女,莫不成是宫里的贵妃娘娘?” 冬梅不由笑了:“宫里的贵妃娘娘能有那位那么大的面子?你没见那仪仗队,气势大得吓人……” “那姐姐你快说说,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冬蕊急不可耐道。 “你附个耳朵过来,我悄悄告诉你。”冬梅得意地笑道。 冬蕊果然附了个耳朵过去。 “张妈妈,您回来了?夫人刚才还在惦念着您呢!”冬梅正要说,却远远地见到张婆子跨进了院门,忙一正颜色,笑着问好,同时暗暗推了冬蕊一下。 冬蕊吓了一跳,这张婆子可是新夫人跟前的红人,新夫人新近刚抬为正室,掌管全府上下,规矩早就讲得明明白白,她如今这一私底下议论主子的行为,就犯了其中的一条忌讳。如果张婆子在新夫人面前“随意”提一句两句的,她往后的日子就不好混了。 当下堆起笑脸,亲亲热热迎上去道:“张妈妈可是夫人跟前倚重惯了的,一刻也离不了,离了这一上午的,夫人都问过好几回了。这不,差我们几个在外面看着,一见到妈妈就赶快通传进去。” 冬蕊这样一说,院子里的丫头们果然马上恭敬起来,都以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张婆子。 张婆子当然听得出冬蕊这话多半是奉承的话,当然,也有一些可信的。就好比这夫人问过好几回之类的,此事如此关系重大,新夫人关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办的事情。 张婆子笑笑,笑得面容亲切和谐:“我也正急急忙忙赶了回来,有事要禀了夫人呢。那就麻烦冬蕊姑娘帮我通传吧?” 冬蕊看了一下堂屋,低声道:“张妈妈,夫人正在与大公子在里面说话呢。您暂时且先等一会……” 张婆子笑笑:“那是自然,夫人与大公子在谈正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去打扰?”心里却想:那些贵客前脚刚走,夫人就把大公子召了去,莫非那些贵客的来意与大公子有关? 新书上传,各位路过给张票票吧~~~~ 第十五章拒婚 大公子傅光义一回到府里,就听自己屋子里的大丫环翠巧说府里来了贵客,大夫人正在后院里与她们相谈正欢,心下便有些明了。 待贵客们前脚一走,冬蕊后脚就来传话,说大夫人找他。他的眉头便皱了一下,没有说什么,随着冬蕊来到大夫人屋子里。 今天的大夫人显得格外神采奕奕,她虽已年近四十,但由于保养得极好,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风霜,反而更添成熟的韵味。大红的二品浩命夫人的礼冠霞帔装饰下,竟显得她犹如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般,别有一番风,流。 大夫人一看到儿子来了,本来洋溢着笑容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待丫头上了茶之后,便摒退了屋子里的人,自己则与大公子到屋子里面的暖阁说话。 大夫人轻啜了一口茶,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打量了儿子一番。她亲生的儿子就是不同凡响,继承了她与傅老爷的聪明才智,在殿试中技压群芳,夺得了殿试第二,荣登榜眼之位,让她这个做了十几年姨娘的母亲挣足了面子。在这些荣耀下,竟能使族里那些老人们改变观念,极力劝傅老爷将她抬为正室,掌控了傅府一切事物。 即使,没有了正室这个头衔,她也无所谓,毕竟傅家近十年来的经济命脉还不是一样掌握在她手中? 不过这个正室的位子……能够坐上还是好的,至少府里的人看她的眼光不同了,府外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也对她有所忌顾,义儿在府里的地位也有所提高。这不,就连新任川陕总督任大人的夫人也亲自登门而来…… “义儿,你今天早上随你爹上朝,可曾见着皇上?”大夫人关切地问起儿子的前程。 “孩儿见到圣上了。”大公子恭声道。 “皇上有说什么没有?”大夫人极其妩媚的眼睛突地亮了起来,落在儿子脸上的目光带了热切的探询。 傅大公子微微摇摇头,神色平静,不喜不悲,只是眉宇之间似有一股难以挥去的忧郁:“下朝后,爹爹说这几天会有消息。” “哦。”大夫人这才感到自己的失态,用保养极好的水嫩青葱般的玉手擎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刚才,新任川陕总督任大人的夫人,还有忠靖侯爵夫人一起过来……”大夫人缓慢地说道,一边细心地观察着儿子的神色。可惜,令她失望的是,儿子的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们的来意我就不说了,那个新任川陕总督任大人的夫人与忠靖侯爵夫人是金兰之交,此番前来她们特意提到了任府三小姐,她们说任府三小姐温柔娴静,又知书达礼,”大夫人特意停顿一下,看到儿子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情,这令她不由有些泄气,“义儿,你也不小了,都十九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以前你总推说要先立业后成家,娘也不拦你,可如今你功成名就,也该考虑考虑为傅家继承香火才是。娘也老了,子孙承欢膝下的日子娘也很期盼……” 大夫人说得很柔和,隐隐透着作为一个母亲的关怀,但大公子依旧没有反应。 大夫人皱起了修饰得极好的弯弯柳叶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夫人觉得这个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与她疏离了好多,她渐渐摸不着他在想些什么了。若不是为了功名,那这几年来夜夜挑灯夜读为哪般?若是为了功名,对自己的仕途却又漠不关心,如今有个送上门来的绝好机会也视而不见…… “义儿!”见孩子还是不出声,大夫人不由脸上有愠色。 “母亲别生气,孩儿只是想此事还是缓一缓,等任职文书下来以后……”大公子站了起来,眉头依然深锁。 “等文书下来……”大夫人有些气结,“非得要等文书下来才定吗?这等好事天下难找,最是等不得的,那三小姐听说早已及笄,上门说媒的人都挤破了门槛……” 大公子望向自己的母亲,目光中忧郁更是深重。母亲这是单纯地为自己考虑,还是看上了任家的有利可图?虽然任家与傅家,一个是新任川陕总督,一个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尤其对于他这个由于母亲的关系而在府里地位高升的庶子而言,这门亲事应该十分称心如意的,没有半分委屈了他。可是,凭着他对自己的母亲多年的了解,他觉得母亲的谋划不仅仅在于此,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义儿?”大夫人见大公子低头沉思,以为他正在思量刚才自己说的话,不由暗暗高兴。这个孩子,虽说憨厚一些,但一点就通,也不愧是她梅丽华生的儿子。“娘不想瞒你,就跟你直说了吧,今天上午新任川陕总督任大人的夫人携了忠靖侯爵夫人同来,就是来打探我的口风的,说了那么久,任夫人的意思就是想要一个榜眼作女婿……” 忠靖侯爵夫人!傅光义脑海中电光一闪,猛然抬起头来,望定面前的大夫人。对,母亲的目的是忠靖侯爷府,听说侯爷府上的大公子年方十八,尚未婚娶,而傅府大小姐,也就是他的亲妹妹傅清芳已到十六岁…… 如果他这头的婚事能成的话,那么母亲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桥搭到忠靖侯府…… 傅大公子忽然觉得有些心头发凉,即使是他的亲生母亲,这婚事还是可以做成交易的,而他作为傅府的公子,理所当然地为府里的利益牺牲,以保住傅府上下几百口人的福祉与安康,还有满足母亲那无穷的欲望。 傅大公子忍下内心的不舒服,低声道:“母亲,我不想娶川陕总督的三小姐。” 大夫人有些讶然地望着躬身而立的儿子。这个孩子,虽然沉默寡言一些,可从来没有忤逆过她的意思,为什么今天…… “义儿,你是看不上任家三小姐?”大夫人皱眉,判研的目光在儿子脸上来回巡梭,“这三小姐虽说姿色平庸了些,但也不失端庄大方,温婉贤淑,这娶妻最重要的是要娶贤,何况她怎么说也是任府的嫡出小姐,对得上你这个榜眼……” 大夫人话未说完,大公子已经“豁”地站了起来,脸上极不自然:“母亲休再提榜眼二字!” (走过路过,给张票票吧。) 第十六章盘问 大夫人明显地愣了一下,从来,大公子就没有这么大声跟她说过话…… 大公子的脸上有窘迫,有无奈,还有些隐忍的愤怒,看得大夫人心惊。 “义儿,娘知道你心里有事,自从你高中榜眼以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茶饭不思……娘也不是外人,你今天就跟娘直说了罢,到底你心里藏着什么事!” 大夫人的目光逼视着大公子,逼得他无处躲闪。他咬咬牙,沉声道:“那母亲告诉我,二弟误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人瞬时瞪大眼睛。她担心许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终究还是怀疑到她的身上!她站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指住儿子:“你怀疑是我做的手脚?你爹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 大公子薄唇微抿,眼中有无可奈何的悲凉:“爹爹一向清正,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草率,只把几个厨娘及一帮烧火丫头统统打了三十板子,打发出府去。是爹爹突然糊涂了,还是家丑不可外扬?” 只听“啪”的一声,大公子的脸上挨了一下,长长的指甲带过去,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这是近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动手打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厉声道:“你这个逆子,你怀疑你母亲已是不孝,现在反倒怀疑起你父亲来了?难道傅家亏待了你不成?” 大公子低下头,慢慢跪了下去,神色漠然:“傅家是对我不错,供我吃供我穿,可是,我在傅府的日子哪一天安生过?虽然府里的人明里不说,可看我的眼光都是异样的。私下里难免不议论,都说我不是爹的亲生儿子!” 大夫人心中猛然一窒,差点喘不过气来。大公子的话宛如一把利刃直直洞穿她的心扉,那早就结痂的伤口仿佛又被撕裂,鲜血淋淋。她踉跄地倒退一步,正好撞在茶几上,桌子上盛满热茶的茶盏承受不住剧烈的撞击,朝前倾翻,整杯热茶朝前飞去,“当”地一声巨响摔碎在地上,喷溅了大公子一身的茶水。 而跪在地上的大公子,一动也不动。 在外面低声说笑的丫头婆子一听到屋里传来的巨响,不由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大公子向来温文有礼,什么事情竟惹得大夫人大发雷霆? 但大夫人之前已发了话,没有传唤不得入内,想必正与大公子正谈及秘事,院子里站了数十个丫头婆子,个个都不敢动。冬梅看看四周,想找一个能进去劝架的,忽见面前人影一闪,张婆子的身子迅速闪进了屋子里。 冬蕊一呶嘴:“看,就她是个能人。” 冬梅笑笑不说话。 张婆子进入到暖阁,便看到大夫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盯着大公子:“说,是谁这样说的?!我非把那些嚼舌根的千刀万剐不可!” 而大公子淡青色的袍子大半被茶水溅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如老僧入定一般。 张婆子也对当年府里上上下下的议论记忆犹新,如今一看到大公子如此执拗的样子,便明白了几分,忙上前笑道:“大公子今天怎么了,听到了哪个多嘴婆子的鼓躁?我拔了她的舌头!” 上前去亲手扶了大公子起来,殷勤地用帕子擦去大公子身上溅着的水珠:“大公子,老婆子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您信得过老身不?老婆子敢打包票,这府里暗底下的一些流言,纯粹是那些爱嚼舌的婆子媳妇们闲着无事胡谄出来的!”见大公子仍是不言不语,又加上一句:“这些年来,老爷是如何对待大公子,大公子心中总有数吧?” 大公子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望着张婆子。傅老爷的确对他视如己出,从小到大,虽为庶子,却一直享受着嫡子的待遇,虽然当时还是梅姨娘的大夫人暗地里曾劝阻多次,但傅老爷并没有改变半分,这份喜欢是出自内心的。这是他在这个家里唯一感到温暖的地方…… 只是,十一年前,已过世的祖母对着年仅八岁的他,说出的那一句冷冰冰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时一向疼爱他的祖母的眼神是冰冷的,里面森寒,如一座长年冰封的雪山。 他站在祖母面前,两人之间相隔一米的距离,饶是如此,他仍能感到来自祖母眼中的森森寒意。 如果没有祖母那句话,或许,他的人生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他会在疼爱他的父母双亲的庇护下,在家人的祝福声中,快快乐乐地成长。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愁肠百结,满怀心事。 偏偏在十一年前,祖母说:“你不是我傅家的亲孙儿!” 一句话便打碎他的所有期冀,如遭雷击般他愣在原地动弹不得。一句话便把他从天堂打下地狱,那种愤恨与屈辱来回撞击着幼小的胸膛,窒息得几乎要爆炸。 他至今仍记当时的情景,他手脚冰冷,孤立无援地呆立在原地,周遭的丫头婆子在窃窃私语,似乎都在嘲笑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 他的记忆有过一段空白,后来,府里发生了几宗大事,府里的丫头婆子全换了,全是陌生的面孔。 随着这些面孔变得熟悉起来,时光已经悠悠晃过了十一年。 但是,祖母冰冷的话语仍会时常响彻在耳边: “你不是我傅家的亲孙儿!” 语气冰寒彻骨,清晰可辨。 傅府老夫人是府里德高望重的人,极有威信,没有十成的把握不会指控自己的孙子,不会当面说出他非傅府子嗣的话。 除非忍无可忍。 如今想来,张婆子的话与祖母的话较之,简直不堪一击。况且张婆子乃是母亲身边的红人,行为举止看母亲的眼色,又怎会把实情告之? 大公子低叹一声,知道自己硬着性子一闹,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弯下身子,躬声道:“孩儿不孝,让母亲伤心了。”说罢头也不回,踉踉跄跄地出门去了。 张婆子有些讶然,大公子这算是道歉吗?只廖廖一句就走了,这也太不恭敬了。看来大公子的疑惑并没有消除,难免以后还要自己的身世上继续纠缠…… 她担忧地望着大夫人,见大夫人脸色青白地呆呆地望着消失在门边的大公子的背影出神。 (走过路过,顺手收藏一个吧!) 第十七章险胜 傅清玉回到自己的小茅草屋,坐在“吱吱呀呀”的床上发呆。刚才忍无可忍,闹了一场,震住了江氏,如今才静下心来考虑这事的后果。 记忆中,这具身体的主人,一直是个忍气吞声的乖乖女,但凡人的忍耐总有个极限吧,总有个爆发的时候。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是病猫啊? 傅清玉不知道如果按着这具身体原来的轨迹走下去,会是怎样一个结局?被欺凌至死?还是一辈子童养媳的命运? 至少,她傅清玉并不想继续当病猫的命运,反抗也正是时候。 后果呢,会不会被遣送回傅府?或是送到其他更恶劣的人家那里去? 她正在胡思乱想间,木门忽地“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小缝。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懒洋洋地躺下:“三娇,进来吧。” 果然是胡三娇。胡三娇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站在床边看着傅清玉。她的眼神不同往日,有些许惊奇,有些许讶然,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却不说话。 “怎么了,三娇,为什么不说话?”傅清玉坐了起来,面前这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有着往日没有的局促。 “我娘,还有我大姐,她们,她们太过份了。”胡三娇又习惯性地低下头,这个小女孩就是善良,总是充当事后赔礼道歉的角色。 “这不关你的事。”傅清玉呼口气,看着胡三娇。一个势利的家庭,居然能生出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女儿,真是奇迹。 “清玉,你跟以前不同了。”胡三娇的眼睛晶晶亮,带着敬佩与,祟拜吧,看得傅清玉不好意思。 “我怎么不同了?”傅清玉一惊,难道这个小女孩看出破绽不成? “我也说不清,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和以前不同了,至于哪里不同,我也说不上来。”胡三娇有些羞涩地笑笑,“以前你是最怕我娘的,被大娇欺负了以后也总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傅清玉摸摸脸,“呵呵”地干笑两声,以前那个人,可不是她。 “以前我是什么样子的?”傅清玉对这具身体以前的言行很好奇。 “以前的你,可听我娘的话了,胆子又小,村头李二家的大狗你都害怕……”胡三娇正说着,忽听外面江氏扯着着喇叭嗓子在叫:“三娇…死丫头死哪去了?” 胡三娇看看傅清玉,赶忙跑了出去。傅清玉复又躺下,心想着:连村头李二家的大狗也害怕,“我”以前怎么这么胆小? 过了一会,茅草屋子的门又被推开,胡三娇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由于屋子简陋,没有什么像样的桌子,只有一个表面比较平整的树墩,胡三娇就把东西放到了树墩上。 傅清玉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忽然闻到一阵蘑菇的清香,忙翻身坐起,举目望去,见树墩上摆着一个描着简陋花纹的粗瓷汤盅,汤盅上热气腾腾,胡大娇正蹲在旁边轻轻地吹气。 听到傅清玉坐了起来,胡三娇回过头来,朝她招手:“清玉,汤快凉了,趁热喝了吧。” 傅清玉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呵,一个汤盅的鸡汤,香气扑鼻,上面飘浮着十几朵切成两半的蘑菇。 难不成是经她这么一闹,江氏开始反省,意识到她这棵摇钱树的重要性了? 胡三娇仿佛看穿了傅清玉的疑惑;“清玉,我爹刚才把我娘数落了一顿,又把大姐骂了一顿。今后,没有会再欺负你的了。” 傅清玉目光明亮。能把江氏说得转变态度,这个胡大为除了有些同情心之外,也是有些能耐的,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诸事不理,毫无主见。但凡能把江氏说动,就要抓住江氏的心理,从利字出发循循善诱,那就不怕攻不破她的防线了。 傅清玉快快乐乐地喝着胡三娇吹凉的蘑菇鸡汤,这个家,除了胡三娇站在她这一边之后,现在又多了胡大为这一个中立者了。虽说胡大为不理事,整天只知道闲逛溜鸟,但关键时刻却能起到相当大的作用。这一局与江氏的对抗中,她算是险胜了。 这一次,胡三娇专门把自己色彩鲜艳的细瓷碗捧了过来,然后又端来一小粗瓷盆米饭,一小碟洒了葱花姜丝的蒸鱼,和傅清玉一起用饭。 有鸡有鱼的日子,记忆中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有,还是些残羹冷炙,是胡家那些少爷小姐们吃得撑了,吃不下的,才给她端过来,像施舍给门前的小狗似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没人要的鸡脚,还有鸡头,鸡屁股什么的,一盆汤水零零星星地飘浮着一点油星,以前的自己竟然吃得那么开心。 傅清玉想到这鼻子便有些发酸,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太可怜了。换作是她,绝不能这样让人苛刻自己。 张婆子小心冀冀地偷偷瞄了大夫人一眼,自大公子摇晃着身子出去以后,大夫人就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式站着,足足站了有一刻钟之久。 “夫人?”她小心地探问一句,诚惶诚恐道:“老婆子唐突了,未经夫人传唤就闯了进来……”她斟酌着词句,当然不能说得太严重也不能说的太轻浮。大夫人最不喜的就是邀功讨好的人。 大夫人回过头来,看了张婆子一眼。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瞥,却让张婆子感到一阵寒意,大夫人的眼光,似乎可以洞穿人的内心…… “叫丫头们进来收拾吧。”此刻大夫人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根本看不出刚才被气得差点晕倒吐血的样子。 “是,夫人。”张婆子忙躬身应道,转身朝门外喊道,“冬梅,领几个粗使丫头进来,把里屋扫一扫。” 自屋子里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后,冬梅和一群丫头婆子纷纷聚拢到窗子下面听里面的动静。 但时光仿佛静止了,好久都没有发生声响,直到大公子颓然地走了出来,大家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散了开去。 冬梅却不敢走得太远,她觉得过些时间里面总要传唤的。果然,过了一会,里面便传出了张婆子的声音。 (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八章问话 冬梅赶忙应了声,招了招手,叫来几个在外面候着的粗使丫头,跟着她一起进到里屋。 傅府家规严格,一般而言粗使丫头只能在外面打扫提水什么的,没有主子的传唤是不能进里屋的。 几个粗使丫头拿来苕帚,很快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扫了出去,然后将地拖干净。其中有个穿桃红色的小丫头,年纪不过十一二岁,长得很是乖巧,一双手尤其灵活,三两下便将地上的地上的残渍扫了个干干净净。那丫头脸孔陌生,张婆子不由多看了两眼,蓦地想到了陈牙婆。 粗使丫头们很快退了出去,大夫人也出到外屋来。张婆子见大夫人脸色不佳,忙陪笑道:“夫人,已近午时,可先要厨房那边传饭过来?” 大夫人忽地回头,问冬梅;“大公子朝哪个方向走的?” 冬梅答道:“朝西南方向走的。” 大公子的书房在东南方向,而不是西南方向。 大夫人的神色果然紧张起来:“冬梅,你唤个小厮跟着去,看看大公子是不是出了府去,说什么也要跟紧点,还有,别让他喝太多的酒。” 知子莫若母,大夫人一下就猜到儿子极有可能出府去了,买醉消愁。 冬梅也紧张起来,这大公子可是大夫人亲生的,如今心情抑郁出府而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夫人能不心焦?当下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去找大公子的贴身小厮兴儿去了。 大夫人吁了口气,重新回到了里屋的暖阁,张婆子知道夫人肯定有事要问她,也跟了进去,外面的丫头婆子很识趣,自动自觉地守在屋外。 茶已经换了新的,大夫人看了看,这才想起方才她恼怒之下,把一盏热茶全洒在儿子身上了,也不知烫着没有。这样一想,便有些揪心。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瞟了张婆子一眼,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婆子马上换上警慎的神情,点点头:“托夫人的福,有惊无险。” “哦?”大夫人微微挑起修整得极为细致的眉毛,“那个胡大为的婆娘不是差人来说,那个丫头快死了吗?” “那婆娘讹人的,多半是想要多些银子。”张婆子有些不忿地说,害她白白辛苦跑了一趟。“我看那个小丫头也没怎么的,高热也退了,睁着两只乌溜的眼睛四处张望,蛮精神的,根本不像有病的。” 大夫人沉思片刻:“给了银子了吗?” “按夫人的吩咐给了二十两银子,够这一两年开销的了。”张婆子讨好地看看大夫人,“那个小丫头片子能用得了多少钱,给多了只给那个胡大为的婆娘贪了去。” 大夫人朝椅背靠了靠,闭上眼睛:“有病就找大夫给她看!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那个丫头可是她最后的王牌。 张婆子讪笑着往前一步:“这个夫人绝对可以放心,我已经把利害关系跟胡大为那个婆娘说了,她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弄死那个丫头。” 大夫人“嗯”了一声,微睁开眼睛,才注意到张婆子额头上的乌青:“你这额头,怎么回事?” 张婆子用手轻抚了一下额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赶路赶得急,王五没留意到路上的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撞到车厢边上去了。” “赶路赶那么急干嘛?我不是让你……”大夫人忽然凌厉地盯住张婆子。 张婆子早就料到大夫人会有这番质问,但对上大夫人的眼光不免觉得有些心虚,忙堆笑道:“夫人请放心,老婆子谨慎的很,一切都照以前的路子走,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大夫人仍旧盯着张婆子,沉默不语。张婆子暗暗心惊,想不到这么多年来,夫人依旧谨慎小心。幸好她早有对策:“夫人,老婆子与王五同去,一路上兜了好长一段路,才抄另一条小路过去的,如果夫人不相信的话,可以把王五叫进来问个清楚。” 没想到大夫人竟然点点头,对身边侍候的冬蕊道:“去,把王五叫过来。” 冬蕊似乎觉得张婆子要栽了,脸上有一丝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娉娉婷婷地走了出去。 张婆子神色自若,她知道这府上嫉妒她的人不少,但像冬蕊这样明目张胆地向她示威的人不多,这个小蹄子,迟早没有好下场。 冬蕊很快带了王五过来,然后退了出去。王五是个赶车的,没见过夫人几次面,见了这偌大的傅府的女主人,不免心里打颤,腿脚发软,“扑通”就跪在了外屋里。 大夫人看了张婆子一眼,从暖阁里踱步出来,很详细地盘问了王五一番。王五心中虽惊,但不忘张婆子的嘱咐,把张婆子教他的那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大夫人挑不出什么破绽,便赏了些碎银子,把他打发了出去。张婆子当然也有功劳,大夫人也赏了他一锭五两的银子,并让厨房里拿出两样别致的菜式打赏给张婆子。 张婆子虚惊一场,心中暗暗高兴,想不到自己在大夫人面前的地位依然还是很重要的。冬蕊见状,不由撇了一下樱桃小嘴。 张婆子暗自思量一下时辰,如今恐怕已过晌午了吧?透过半开的窗子掠了一眼在院子里候着的一个穿嫩黄色衣衫的小丫头,那是厨房的贺大娘手下的跟班烧火丫头,想必开饭的时候到了,主子这家不开饭,其他房里的小姐少爷们也是不敢开饭的,更别说各个房里的大小丫头们了。所以,贺大娘才派了跟前跟班的小菊过来看看。 张婆子顿时有了主意,笑着走上前去,说道:“夫人日理万机,这傅府上上下下,大小琐事都需夫人劳心劳力,老爷又政务繁忙,时常不在府上,夫人更应该注意身子,要是累坏了身子,倒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是了。” 大夫人见张婆子朝外面张望的时候,便顺着她的目光着落的方向看去,见烧火丫头小菊,知道是来等消息的,想想也到晌午了,自己不开饭的话,整个府里的人都得挨饿,于是淡淡道:“传饭吧。” 第十九章捣乱 晚饭依然有鱼有肉,傅清玉觉得十分开心,虽然在前世中这种鱼啊肉的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个异时空,在现在的这具身体上,根本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傅清玉开心之余也有些担心,伙食能改善当然是好事,就是不知道这种“优待”能持续多久。 不过,管它呢,明天太阳升起又是美好的一天。傅清玉把被子蒙在头上,居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傅清玉很早就醒了过来,拿了屋子里缺了个小口的瓷盆,到外面的溪水里盛了水,再取了条灰灰的看不出颜色的毛巾,就着瓷盆的水洗了一把脸。 回到茅草屋子的时候,见胡三娇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见到傅清玉,便把其中一个塞给她。 傅清玉咬了一口,一阵清新的麦香扑鼻而来,满口余香,想必是江氏一大早就蒸出来的。江氏虽然从钱缝里看人,但对子女从不苛刻,不然的话大娇二娇不会被她养得一个水水灵灵,一个壮壮实实。傅清玉记得以前吃些尽是些又冷又硬,又黄又黑的不知留了多少天的馒头。能吃上这么又香又甜的刚出炉的馒头,还是第一次。傅清玉又咬了一口又香又甜的白面馒头,眼睛笑成一条线,真的好吃。 两人正在屋子里开开心心地吃着馒头,忽然门“砰”地一声被人用脚踢开,其实门并没有上锁,用手轻轻一推便开了,但来人仿佛是用惯脚的,所以懒得出手。 傅清玉与胡三娇愕然抬头,便看到一个粗壮的姑娘大大咧咧,旁若无人般走了进来。 “二姐!”胡三娇惊呼,下意识地挡在了傅清玉面前。 傅清玉越过胡三娇瘦弱的肩膀看过去。又黑又壮的胡二娇如铁塔般矗立在狭窄的空间内,使本来就狭小的小茅屋子更显得拥挤。尤其她那又高又壮的身躯,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傅清玉暗暗摆好架式,寻思着以自己的跆拳道黑带三段去搏一下,看能不能扳倒这尊黑铁塔。 胡二娇却连正眼也不看她们,直直走到屋子的一角,伸出她的大象腿,“哐当”一声把瓷盆踢翻。只见那只缺了口的瓷盆在地上滚了两滚,倾刻间碎成四五瓣,盛装着的半盆水洒了一地,地上的黄泥又出现粘乎乎的状态。 傅清玉与胡三娇惊呆了。 傅汪玉攥紧了拳头。胡三娇已经惊呼着拦了上去;“二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胡二娇也不理她,用粗粗的手臂一格,胡三娇被带出三四步,又气又急地望着二姐。 胡二娇根本没把这两个瘦小的人放在眼里,她撇了一下厚厚的嘴唇,走到用几块砖头撑起的木床前,飞起一脚踢去,正中床架子的正中央,又听“哗啦”一声,本来就不牢固的木板床经受不起如此强劲的外力侵袭,生生从中间折断,木床失去支撑,倾倒在地上。床上千疮百孔的被子,连同灰不溜秋的枕头,全部翻落在地上。 傅清玉肺都快气炸了,这个胡二娇……猛然转念一想,难道,这就是江氏的报复手段,要将她扫地出门? 傅清玉瞬时冷静了下来。回想一下昨天自己说的话,难道说自己没有抓住江氏的弱点,自己的那番话对江氏不起作用?江氏对自己的威逼利诱不为所动,她决定不再向傅府拿钱供养她,所以让胡二娇前来摔盆拆床的,不给她一片容身之地了? 胡二娇看着整间茅草屋子被自己弄得一片狼籍,很是满意,居然从嘴角扯出几分笑意,还示威地朝傅清玉与胡三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然后,胡二娇居然转身走了,留下屋子里口瞪目呆、身体比例与她相差悬殊的两个小人儿。 “二姐,你站住。”胡三娇拉着傅清玉追着胡二娇理论,“二姐,你太过份了,娘不是说了,从今往后都不准再欺负傅玉了吗……” 胡二娇不置可否,只顾走自己的路。她长得身材高大,手长腿也长,三两下就跨进了院子里,把胡二娇二人甩在了后面。 等她们进到院子的时候,胡二娇正斜斜地靠在院子里最边上的一个杂物房旁边的墙壁上,见到她们进来,眼睛看了傅清玉两眼,再瞟了一眼旁边的杂物房,有些不甘心道:“那间就是你的房间。” 傅清玉有些不敢置信,胡三娇却已松开她的手,兴奋地跑了进去:“清玉,快进来,这真的是你的房间呢,收拾得多干净!” 傅清玉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果然是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雪白的墙壁,还可以看出刚刚涮过的痕迹;地下铺有颜色浅淡的地砖,打扫得很干净;正中央放了一张木床,但比傅清玉原来睡的那张随时会崩塌的木床好太多了;床上是一张半旧的碎花棉被,由于是洗过放好再拿出来的,被子上散发着放置在樟木箱里带来的淡淡木香。房间的一角,有一个木架子,放着一只瓷脸盆,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挂钩,挂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这,这不是她原来住的房间吗?怎么看起来不同了? 她记得原来她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那时什么镰刀锄头箩筐等农家用具装了一屋子,只在角落里给她搭了个床,就是她的窝了。谁知采了一次莲蓬后,她掉到了水里,风寒加高热,烧得她神志不清。江氏怕她把病过给她的那四个宝贝子女,就硬是趁她高热得昏迷不醒之际,把她从这间房间挪到那间堆放柴草的小茅草屋子里去。至此,这间房间她再没有进来过。想不到如今,这房间又还回给她了,而且,那些什么镰刀锄头箩筐等农家用具全不见了,收拾得比原来还要干净许多。 “清玉,这不是你原来的房间吗?”胡三娇惊喜地叫了起来,把脸转向胡二娇:“二姐,难道娘把这个房间还回给清玉了?” 第二十章归还 站在门口处的胡二娇抬头看天,对三妹的提问不予回答。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以胡二娇那么傲慢的性子,回答了就等于服输了。傅清玉当然知道她极爱面子,凡事不肯轻易低头,尤其是向她看不起的人低头。不过,既然人家都把房间还回给她了,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下来,做个顺水人情,同时搞好一下双方关系也是好的,毕竟她不想在这个家里冷着脸过上三四年,然后才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去。 “二姐姐,谢谢你哦。”傅清玉地朝胡二娇笑了笑,不排除有讨好的嫌疑。 胡二娇斜着眼睛看着傅清玉。这个鬼丫头,刚开始看她的时候一副眼睛要喷出火来的样子,现在脸上居然笑得绽开朵大红花出来。 “我娘说,对你好一点,才能从你身上捞到更多的银子。”胡二娇为了撇清与傅清玉亲近的嫌疑,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胡三娇的脸上不由有些尴尬。 傅清玉暗中好笑,这个胡家二小姐,真是一个实诚的人,把江氏教她的话说了出来。看来,江氏真是被自己说动了,看在银子的份上,开始对自己好一点了。 傅清玉紧绷的神经也暂时松懈下来,既然自己抓住了江氏贪财的弱点,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应该会比以前过得舒服一些。那好吧,就趁这个机会养好身子,顺便观察一下周边环境,找个机会逃走吧。 “清玉,还有一套衣裳呢。”胡三娇又在惊喜地叫。床边上放着一套衣衫,虽然是半旧的,但比傅清玉身上的破破烂烂的衣裳好太多了。 胡三娇忽然不出声了,她看出这套衣裳是她穿过的,上段时间不要了,就压在箱底下,不想居然被江氏翻了出来,做了送给傅清玉的礼物。 “清玉,这衣裳……”胡三娇看看那衣裳,支吾道,“这衣裳,这衣裳不好,我房间还有新的,刚做的,我给你拿一件过来。”说着伸手去拿那放在床边上的衣裳。 “这衣裳怎么不好了?新着呢。”话音一落,傅清玉已经先胡三娇一步,把衣裳抢到手上,摊了开来,看了看,点点头,“挺好的衣裳,这里还很新呢!应该只穿过一两回吧?” 其实傅清玉早就看出来了,这是胡三娇的衣裳,也想到胡三娇看到自己穿过的衣服被江氏拿来送人,肯定会不好意思。所以她才先胡三娇一步抢到衣裳,然后编出一番话来安慰胡三娇。 果然,胡三娇的脸上现出感激的神色来。 其实衣裳的确不是很旧,至少也有七八成新,像胡家这样水边村的富户,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穿得寒酸,所以,大概每隔一年都会做几套新衣,旧的就压箱了。据说,这胡家里最多衣裳的是胡大娇,衣裳都装满了两个大木箱子,年初的时候江氏还特地请了一名木匠专门为她多打造一个箱子来盛装衣裳。 “要知恩图报,你懂不懂?”门口处的胡二娇突然粗声粗气地冒出一句。 知恩图报?应该是你们胡家知恩图报我才对! 傅清玉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走上前去:“那就多谢二姐姐的恩赐了。不过,现在可否请二姐姐回避一下,我要换衣服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傅清玉“呯”地把门关上,把胡二娇挡在了门外。 “你这个死丫头!你不想活了?”胡二娇大怒,那扇迅速合上的房门差点撞到她的鼻子。她怒极,抬起大象腿就要朝门踢去。快踢到门板时反而顿住了,她记得娘说过,踢坏了自家的东西,还得自家花钱去买。于是,她极不情愿地把大象腿撤了回来,恨恨地朝门口吐了一口唾沫,才气咻咻地大步走了。 傅清玉附在房门边上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一早就料到胡二娇绝对不用拿自家的东西出气,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等胡二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傅清玉欢呼一声,拉着胡三娇跳到新床上。被子柔软舒适,散发着阵阵香气,两个小女娃娃嬉笑着在床上闹成一团。 半山腰的灌木丛中,闪现出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穿着酱紫色锦袍的青年男子撩开遮挡在面前的树叶,转头对另一个神色冷峻的人道:“二公子,看,她们过来了。” 二公子“唔”了一声,目光顺着林丰之手指的方向看去,山脚下,两个小人儿已过了断桥,正朝山上行去。他的目光落在前面走着的那个小女娃娃身上,忽地皱了一下眉头。 林丰之适时地捕捉到二公子的神情变化,也朝山下看去。然后,他也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二公子,我觉得六小姐的衣裳,好像有些不同了。” 正顺着山道朝上走的傅清玉,已换上胡三娇穿过的半旧衣裳。较之她原来身上那套缀满补丁、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裳而言,这一套衣裳显得她明丽干净,整个人居然焕发出一种恬静的美丽出来。 林丰之暗叹,富贵之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即使明珠蒙尘,也无法完全遮掩住她本来眩目的光华。 “事情办好了吗?”二公子清楚地问道。今天的二公子一件白狐皮斗蓬,内着一件暗花圆领箭袖衫,手执一把白玉骨扇,几天前苍白的脸容回复了些许红润,使本来显得有些清冷的他看起来有一丝平易近人。但眼睛依然冷峻锐利,直直地看着在山脚下割着猪草的两个小人儿。 “二公子,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林丰之看着身旁站着的二公子,由于靠得近,他闻到了旁边的人散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二公子,你昨晚喝酒了?”林丰之有些讶然,傅府二公子大病了一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怎么反倒喝起酒来了? “光义来找我喝酒,不好不陪吧?”二公子淡淡道。说也是巧,昨天他刚回到府里,就在门口处碰到大公子傅光义,一向滴酒不沾的大公子居然提出要到城郊的太白酒坊喝酒。然后两人从下午喝到第二天天色泛白,地上的酒坛子多得数不过来。而傅大公子,趴在酒坊的桌子上醉得不醒人事。 “大公子?”林丰这差点惊叫出来,大公子可是新夫人所出,一直以来,傅府这两位公子视若陌路,从不互相往来,今天怎么反倒有这等闲情逸致一起喝起酒来了? “大公子为什么找你喝酒?他想要做什么?”林丰之警惕道。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包养~~) 第二十一章醉酒 “纯粹喝酒罢了。”二公子露出一丝笑意,“我那位大哥还真是倔强,偏偏不能喝却非要强灌下去,在太白酒坊醉得一塌糊涂,身边带着的福儿禄儿都抬不动他。冬梅看着不行,又差人回府里多叫了两名小厮来,才把他架回去,看来,今天全府上下有得折腾了。” “不会喝酒那么简单吧?”林丰之目光闪了闪,“我听我娘说起,说你们傅府新夫人与川陕总督府走得很近,在年初忠靖侯爵夫人举办的百花宴上,傅府新夫人与川陕总督府的苏夫人相谈甚欢,大有结为金兰姐妹的意思。”说到这,林丰之特意顿了一下,“二公子,你说,你府里那位图的会不会是这个?” 二公子沉吟了一下:“极有可能。年初的时候爹爹露了口风,说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虽说天都人不兴太早婚娶,但大哥的婚事府上那位不可能不操心,特别如今大哥功成名就……”说到“功成名就”四个字时,二公子加重了语气,冷哼了一声,缓缓语气,又道,“不过,傅府与川陕总督府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结亲理所当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利益在里面,如果是忠靖侯府那就不同……”话语至此猛然顿住,他浓眉一扬,冷峻的脸庞现出一丝探究,“丰之,你在今年皇太后的寿宴上不是见过那个忠靖侯府大公子一面吗?” 今年的皇太后六十大寿,就在“春闱”之后的第三天。一场寿宴办得可谓是热闹非凡,皇太后本来就是个极爱热闹的人,于是便让皇上把全天都大小官员的公子小姐们全宴请进宫来,近百个青年才俊与名门淑媛汇集一堂,事后皇上还笑皇太后是否有为他人搭桥牵红线之意。 皇外祖母大寿,作为皇外孙的忠靖侯府大公子怎么可以缺席?据说当时的忠靖侯府大公子就立于皇太后身侧,挽扶着皇太后徐徐而出,丰颜俊雅,气度非凡,当时全场静鸦无声,不知有多少怀春少女心中都在情不自禁地打着鼓。 这位未来的爵位继承人,可谓人中龙凤。长得俊逸秀美不说,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并深得皇上倚重,是当今皇上跟前的红人。只可惜,当时的二公子正处于病中,出不得门,白白错过了与那位贤明的公子相识的机会。 不过,林丰之做为京城京畿卫林守成的二儿子,倒是跟随父亲赴了这一场盛宴。 “不错,人品与远播于外的名气相符……”林丰之点点头,正纳闷二公子为什么无端端地提起这个,忽地脑中一个念头骞地升起:“难道你府上的新夫人,图的是这门皇亲……”他记得傅府大小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二公子笑了一笑,严肃的脸上忽然有些放松下来:“我猜这就是我府上那位‘母亲’的意图。” “这可不妙。”林丰之紧皱眉头,沉吟道,“如果她此举成功的话,那我们以后想要扳倒她,可谓难上加难。” “放心,不会如她所愿的。”二公子笑笑,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忠靖侯府的侯爵夫人那么一个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来?” “可是,我担心……”林丰之真的有点担心忠靖侯府的大公子会看上傅家大小姐。毕竟傅家大小姐傅清芳的美貌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而这世上又有几个英雄能通美人关? 二公子微笑着看向林丰之。他是一个清冷的人,平日里不拘言笑,除了对自己的亲人与朋友之外。“放心吧,过段时间不就是花灯节了吗?听说宫里新年会弄些新巧的玩艺出来,到时候,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林丰之还待要问,二公子已经指住山脚的一块地方:“有好戏看了。” 冬蕊远远地看到冬梅指使着福儿禄儿兴儿还有两名小厮正七手八脚地把醉成一滩烂泥的大公子傅光义抬进后院,便飞奔去禀报大夫人去了。 “什么!”大夫人“豁”地站了起来,“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不是叫冬梅看着点的吗?去,把冬梅给我叫过来!” 冬蕊还待要走,又被大夫人叫住:“算了,先叫厨房弄点醒酒汤送过去,这个不省心的!” “老婆子去看看大公子。”张婆子马上接口道。 大夫人点点头,复又缓缓坐下,她手头上还有几桩事务要处理。 张婆子得了乖,兴高采烈地出去了。大夫人却忽地抬起头来,望着张婆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冬蕊却趁机走上前来:“夫人,我听说,大公子昨天是和二公子出去喝的酒。” 大夫人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账册差点落在桌子上。她蹙紧细致婉约的柳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巧拉过冬梅,看着床上一身污浊酒气,醉得不省人事的大公子,蹙紧柳眉问道:“怎么回事?昨天出门时不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后却弄成这个样子?”语气里颇有埋怨冬梅没有把大公子照顾好的意思。 冬梅知道她是个实心眼的,一旦跟了谁,就把谁当成了主子,忠心得不得了。于是便低声解释道:“翠巧妹妹,你可别怨我,我昨天可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连走开一步都不敢。看着他们喝得这么痛快,我还以为以为大公子与二公子和解了,谁知道,喝了半宿,我怎么看也觉得他们越喝越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翠巧心里“格登”一下,她想到早些日子关于大公子高中与二公子误考的传闻。 “反正是觉得不对劲,你想想,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公子与二公子素来不和,昨天竟然携手去喝酒了。而且,大公子从来就是滴酒不沾的,居然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不太奇怪了吗?”冬梅低声道。 “这么说,那些传闻是真的了?”翠巧心中惊疑,细细咀嚼一下冬梅的话语,越来越觉得可疑。大公子无端端地找二公子喝什么酒?虽说是巧遇,但不排除有示好的嫌疑。再细细推敲下去,就不难想到新夫人身上了。 “你可不要乱说出去,会惹祸的。”翠巧抓紧了冬梅的手。如果新夫人连二公子都敢动的话,那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用说了。她素来与冬梅交好,她怕冬梅说漏了嘴招来祸事。 “翠巧,你放心吧,我知道的。”冬梅笑笑道。 就在这时,门外有丫头高声叫道:“张妈妈,你怎么来了?” 第二十二章考验 山脚处有一个斜坡,晃晃荡荡走来几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孩,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长得又粗又壮,三角眼,吊梢眉,怎么看都是一副**的样子。 傅清玉自一片碧绿的芳草丛中抬起头来,身边的胡三娇悄悄抓住了她的手:“小清,这是隔壁河谷村的小霸王陈鼎胜,惹不得的,我们还是走吧。” 傅清玉的记忆中,是有一个叫做河谷村的村落,就是她所居住的水边村的隔壁。几年前,两个相邻的村子曾经为了稻田放水灌溉的问题大打出手,不过这几年,倒也相安无事,就是出了个小霸王,扰得邻里不得安宁。 傅清玉有些恋恋不舍地望一眼身后碧绿油亮的青草地,再看看自己身侧放着的小半筐青草,觉得有些可惜。难得找到这么一块肥沃的青草地,还有,再等一会,就可以装满筐回去了。 见傅清玉有些迟疑惑,胡三娇有些急了:“清玉,我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们都是这么欺负人的吗?”傅清玉一边收拾箩筐一边问道。像胡三娇一家在水边村也算得有些名气的富户,居然也害怕这么个隔壁村的恶霸,看来,这个人还不是一般的蛮横。 忽然,身边的胡三娇挨了过来。傅清玉一惊,抬头看时,那几个小屁孩已经来到了跟前。 刚才还远远的,现在一下子功夫就到了眼前,这伙人,明摆着是冲她们来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傅清玉倒是淡定了。既然人家是冲着你来的,那么就是想躲,也不一定躲得开的。 傅清玉正正衣衫,举目望去。见来人不过三四个,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的肌肉,看上去很有些力气。 “是这两个人吗?”陈鼎胜向身边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一个少年问了句,眼睛却上上下下打量了傅清玉与胡三娇一番。 “不错,就是这两个人,左边的那个就是水边村富户胡家的三女儿。”那个“麻杆”显然是个军师,微眯了一下眼睛,便将面前这两个女娃娃辨认得清清楚楚。 “那我们如果向那个胡家的三小姐敲一笔的话,想必至少也有十两八两银子罗?”陈鼎胜邪邪地笑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胡三娇身上转了几圈,吓得胡三娇畏惧地退到傅清玉的身后。 见此情景,陈鼎胜不禁有些得意。这些怯弱的小姑娘家最好下手,胁迫几句定能乖乖地交出几两银子出来,即便身上没有银子也无所谓,这姑娘家身上挂着的金锁玉佩、手镯耳环金簪银簪的,也值个十头八两的。 他昨天手气背,几盘赌局下来,居然赔了个精光,要不然的话,他哪能一改雷打不动的“让每天从中午开始”的生活习惯,一大早的带着弟兄们出来寻觅目标。 更难得的好事是,竟然还有个买家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条件仅仅是把胡家三小姐抓来。一百两银子!这相当于他起早摸黑,带着弟兄们觅整整一个月的食,才能寻到这个数。区区举手之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侧一下头,挥挥手,手下的弟兄便呈扇形朝四周慢慢逼将过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胡三娇抖颤着声音道,准备拉着傅清玉夺路而逃。 似乎早料到她们会有这一举措一般,小恶霸陈鼎胜一步上前,挡住了去路:“小美人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人要定你了。跟爷去,包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然的话……” 他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记。他愕然抬头,对上傅清玉怒目相向的眼睛:“无耻之徒,休要说这些话来玷辱我们的清誉。” 四个马仔面面相觑,一个弱小女娃娃挥手打自己的老大,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陈鼎胜恼羞成怒,他一个堂堂的大哥何时吃过这等暗亏。当下重重一拳击出,要置傅清玉于死地。 傅清玉灵活地躲开,她还记得以前的招式,幸好这个身体虽小但也蛮灵活,一个侧身居然躲开了。 “快走,去村子里叫人来。”傅清玉看到胡三娇傻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忙推她一把。 水边村离这有一里地远,如果使劲跑的话,几分钟就能跑到村子里,再扯着嗓子喊的话,肯定能把村子里的人招来,到那时不愁这些人不被吓跑。 胡三娇这才惊醒过来,奋力奔跑,可是小霸王手下的马仔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弱小女孩怎么跑得过四个人?胡三娇才跑出不过五步就被抓了回来。 那边,情势也转危急,傅清玉的这副身躯毕竟太过弱小,拳脚施开不开。一个破绽,竟被对方扼住脖子,差点喘不过气来。 傅清玉急了,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吃亏,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管了,她张口狠狠地朝勒住她脖子的手臂咬了下去。 小霸王惨叫一声,想甩开傅清玉却甩不脱,两人扭打成一团,双双滚下山坡。 “不好,六小姐有危险……”刚刚还在为六小姐的舍己救友生发感慨,如今一见六小姐被人钳制住,不由有些失色,“那小子,不会对六小姐下狠手吧?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麻烦了!” 二公子冷哼一声,无所谓道:“通不过我的考验的,不是我要的人选……不过,”他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他惯有的冷漠笑意,“丰之,好像你找来的人也不咋地。” 林丰之微微愕然,用力拨开挡在面前的枝叶,朝山下望去。山下的形势突变,刚才还处于下风的傅清玉已把那个恶霸牢牢地压在了地上,反剪着他的双手,并随手抓起一把野草塞进他的嘴里,堵得他“唔唔”直叫。 脚底下的家伙还在乱动,傅清玉一脚踏上去,再把旁边长长的野草撸了几撸,当成绳子把恶霸捆了起来。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看来自己的跆拳道黑带三段还是挺管用的,关键时刻能帮自己一把。 四个马仔见老大被人擒了,顿时急了,纷纷冲下山坡,向傅清玉逼了过去。 阳光下寒光闪现,胡三娇急叫:“清玉,小心!”山下,四个马仔齐齐亮出短刀,朝傅清玉刺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送药 话音刚落,张妈妈已经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翠巧马上放开握住冬梅的手,含笑迎了出去:“张妈妈,你怎么来了?快,往屋里坐。” 旁边早有小丫头拿了张缎面杌子过来,张妈妈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四周看了一阵:“大夫人打发老婆子过来看看,大公子现在好些没有?” “好多了。”冬梅看看里屋,见张婆子已站了起来,要朝里屋时,赶忙拦住,道:“张妈妈,我刚看过出来,大公子灌了一夜的酒,刚才回来的时候又吐了一地,酒气薰天的,张妈妈你就别进去了吧。” 听到冬梅这么说,张婆子便顺势停下脚步,其实自打她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了浊人的酒气,假装进去探望只不过作作样子而已,如今有人给个台阶,当然顺势下了。 张婆子脸色一端,忽然怒道:“冬梅,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昨天竟犯糊涂了?夫人不是交待你要看好大公子的吗?你怎么就让大公子弄成这个样子回来?” 冬梅抿了一下嘴,觉得有些委屈。昨天她也是一宿未睡,在太白酒肆辛辛苦苦守了一宿。但这是府里的大公子与二公子相邀喝酒,谁敢拦啊?尤其那个二公子,冷口冷面的,平日里全府上上下下都不敢招惹他。 翠巧正要替冬梅说几句话,这时,门帘忽地一挑,两个俏丽的身影走了进来。 “哟,张妈妈,一大早的,来兴师问罪啊?”很悦耳的女音,出自一位容颜娇好,华衣丽服的女子口中。那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云鬓高耸,身材妖娆。新做的鲛绡镶边的芍药宽袖长衫戈地,八幅黄罗嵌银线长裙下露出一双精致小巧的缀满珍珠的绣花鞋。走起路来裙摆张扬地飘摇,绣花鞋的珍珠绚彩夺目,很是惹眼。 此人,正是傅府的四姨娘,在傅府的姨娘中是出名的美貌,听说出身也很好,算是良妾,如果新夫人不被抬正的话,下一个抬正的可能就是她了。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人,比四姨娘稍年长一些,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柔和,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麻姑献桃的彩绘茶盅。不用说就是傅府里素有“慈悲心肠”的三姨娘了。 “四姨娘,您说哪里话呢?”张婆子慌忙站起来,陪笑道,“底下的丫头不会看顾主子,老婆子说她几句。三姨娘,四姨娘,快请坐。”张婆子说话间,早早有丫头们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分别请两位姨娘落了座,还有乖巧的丫头献上茶来。 四姨娘一进到屋子,便闻到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朝里边的暖阁瞧了一瞧。 “三姨娘,您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冬梅指指托盘上的茶盅。 三姨娘登时醒悟过来,笑道:“看我这记性,手里托着东西,也忘了放下来。”她把托盘放在梨木桌上,掀开茶盅盖,道,“这是醒酒的药丸,我已经用温水和开,待会儿给大公子喂下,过一个时辰酒就解了,很有效的。当年老爷应酬多,常常酩酊而归,就是用这个法子醒酒的。” 翠巧忙伸手接了过来,感激道:“三姨娘,真是多谢您了。我们正愁着怎么给大公子解酒呢,你就及时把这东西送过来了。”说着招来两个在屋里侍候的丫头,端着托盘进暖阁去了。 四姨娘看了三姨娘一眼,笑笑,没有说话。 三姨娘倒是说了:“昨天府里是不是来了贵客?听说华车锦衣,尤其有一顶轿子的轿顶居然嵌了一颗龙珠般大的夜明珠,把府里的丫头婆子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今天一整天都在私底下说着这事呢。可惜了,我与四姨娘正好到寺里给老爷烧香请愿去了,白白错过了这个机会。”说完还叹息了一声,大有惋惜之意。 张婆子忙笑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老婆子也刚打府外回来,就看到从府里抬出两顶轿子,看前面那顶轿子的气势,我就知道府里真的来贵客了。”顿了顿,想起刚才三姨娘说的话,又忙道:“三姨太太真是菩萨心肠,和四姨太太一样,都是为府里着想的人。请愿是何等大事,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傅府的风水,以后子子孙孙的福祉的。我听大夫人提过,为了请愿这事,大夫人还特地去请了天恩寺里道法高深的大师算过,府里只有三姨太太与四姨太太的命格是占了贵字的,要换了别人,还不能去呢。” 四姨娘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什么命格占了贵字,只不过是府里来了贵客,特地打发她们离开的借口而已,要不然的话,哪天不能去,偏偏要在贵客盈门的这一天让她们去还愿!这个大夫人跟前的张婆子,还真会打擦边球,三姨娘这么问了,她连个字也不肯透露,还特地东拉西扯,岔开话题,看来,还得她出声试探才行。 “我倒听说,是忠靖侯爵夫人携同川陕总督夫人一起过来的。这事确实有些奇怪,按理说,这忠靖侯府与川陕总督府和我们交情不深,平常也少走动,这段日子怎么跟我们热络起来了?”她笑了笑,神采飞扬,“说不定,我们府里要办喜事了。听人说,花灯节是个有缘人相会的节日,不如就在花灯节这日,把喜事一并办了……”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砰”的一声瓷碗坠地的声音,接着传来翠巧惊慌失措的话音:“大公子,你怎么了?这是三姨太太送来的醒酒药,你怎么把它打翻了……” 张婆子的脸色变了一变,三姨娘的神色一窒,四姨娘已经站起身来,大家齐齐朝里屋的暖阁涌去。 暖阁里,翠巧正蹲在地上,忙乱地收拾着地上打碎的茶盅。抬头见三姨娘等人进来了,脸上露出惊惶愧疚的神色,一不留神,手指被茶盅碎片扎了一下,顿时一颗红豆般的鲜血溢出指尖,她慌忙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一下,站起身来,懦懦道:“三姨太太,我,我……” 张婆子的脸已经黑了。这个翠巧,怎么毛手毛脚的,如何侍伺主子?等过会回了夫人,把她从大公子屋里撵出去,换个乖巧点的过来才行。 第二十四章救兵 傅清玉看着朝自己的身上招呼过来的闪着寒光的四把匕首,没有临敌经验的她顿时傻住。远在山坡上的胡三娇已经吓得惊叫起来,捂上眼睛,不敢看傅清玉身上被戳出几个血淋洒的窟窿的血淋淋的场面。 时光沉寂下来,甚至,四个歹徒的狞笑清晰地划过天际。可是,笑声未歇,空中又传来几声“扑通扑通”的声音。胡三娇觉得不对劲,瞬间又睁开了眼睛,山下的情景让她吃惊不已。 山下,四个歹徒均抱着手腕滚在地上嗷嗷直叫,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傲然屹立于他们中间,一双丹凤眼笑意流散,看着瘫在地上的四名歹徒,嘴角微微一抿,流露着极端的不屑:“这点绣花拳脚的功夫就学着别人来打劫了?简直是找死!” 少年的傲气并没有激起四名歹徒的愤恨,他们捂着手腕,惊惧地看着面前这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少年,不知道他是打哪来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的手,就伤了他们四人的手腕。 傅清玉瞪大眼睛。面前这位少年,依旧以他惯用的闲散姿态站着,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些揶揄。饱满光洁的额头,阳光在上面跳跃,一双丹凤眼,毫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脸上。胸前挂着一个八宝璎珞项圈,原来悬挂着的长命金麒麟已换成一块雕刻精湛的翠绿宝玉,腰间依然挂着一块紫色蝶形玉佩,紫气氲氤,光芒隐现。 她认得这位少年,就是前不久救她出湖面的富贵小公子。救了她两次,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恶霸陈鼎胜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四个马仔被打倒在地上,怪叫一声,就扑将上来。那少年的背后似乎长了一双眼睛,只见他侧身一跃,转到小恶霸的背后,把他的双手反剪过来,往前一送。小恶霸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直直摔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半天爬不起来。旁边那四个马仔见老大吃了亏,再也不敢上前,爬过去拖起小恶霸,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华服少年哈哈一笑,也不追赶,只冲那些人喊了句;“滚远点,别让本公子再看到你们!”整整身上的翠蓝折枝茶花纹亮地纱曲领锦袍,看看呆傻中的傅清玉,皱皱眉,把扇子从右手交到左手。天,他对敌的时候居然还拿着枚墨玉骨扇装风度!他腾出右手,张开手指,在傅清玉面前晃了一晃:“傻了?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 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听到这么挑衅的话不禁有些气结,自己好歹也两世为人,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看低了。不过,心里面还是有些感激他的,也有些佩服他,小小年纪居然有一身武艺,实在难以想像。难道这个时空的人从小就学武的? 胡三娇从山坡上踉踉跄跄冲了下来,顾不上绣美的绣花鞋踩在泥泞上,脏污一片,一把抱住傅清玉,哭了起来:“清玉,你吓死我了,我刚才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 “没事,她命大得很。何况,还有本公子在呢!”旁边的贵公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喂,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傅清玉顶了他一句。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看到那个盛气凌人的小贵公子,她就有与他吵架的冲动。 胡三娇已经把傅清玉拉开,毕竟是有教养的胡家三小姐,胡三娇朝小贵公子行一个礼:“多谢公子相救!” 小贵公子脸色一端,再无刚才嬉笑无赖的神色,端端正正地回礼:“姑娘无须如此,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傅清玉有些讶然,刚才她还以为撞上一个毫无教养的纨绔子弟兼无赖,肯定会敲上一笔,没想到对方正经的时候居然如此彬彬有礼,说起话来竟有名门望族的气韵,与刚才的形象判若两人。 胡三娇看向小贵公子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可否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赵子宣。”小贵公子不假思索道,“我就住在山那边,只因家母身体不适,这几年一直都居住在这里。” 胡三娇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原来赵公子住在山那边,难怪公子如此面生。” 赵子宣点点头,转头看了傅清玉一眼:“不过,你这位妹妹一定不会觉得我面生。” 邀功吗?傅清玉瞪他,他朝她笑着,露出无辜的笑容。见胡三娇把不解及质询的目光投了过来,傅清玉只好说道:“三娇,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把我从湖里救起来的那位公子。” “真是这位公子吗?”胡三娇又惊又喜,屈身又要致礼答谢。赵小公子忙侧开身去:“胡小姐无须多礼,刚才我已说过,举手之劳,无须挂齿。” 想起这位小公子刚才的壮举,胡三娇不由笑道:“公子真是武艺超群,三下两拳就把那群恶徒赶跑。”刚才那番激斗,她从捂住眼睛的手指缝里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少年从天而降,威风凛凛,也不知他如何出的手,竟将那群恶徒打得东歪西倒。她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要跳起来鼓起掌来。 “胡姑娘,你招惹了这伙人了吗?”赵小公子看向胡三娇。水边村这一带虽然远离京师,但并不是什么荒芜之地,各个地方也设有里长,民风一向淳朴,很少有聚众抢劫斗殴的事件发生。像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恶劣事件,算是极为罕见的。故而赵公子才有这样一问。 胡三娇摇摇头,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哪敢去招惹这伙地痞?傅清玉也摇头,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是听家里的江氏说起过,村里人也这般说,说隔壁村出了一个小恶霸,聚集了两三个不务正业的少年,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惹得乡邻怨声载道。因有个瘫了的老爹常年卧病在床,所以杀人放火的事情是不敢干的。说到底,这个叫做陈鼎胜的小恶霸身世也可怜,自老爹瘫了以后,娘跟别人走了,一个好好的孩子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幸好他也有些孝心,不管偷了什么,都给老爹留了一份,所以尽管陈老爹瘫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饿过一餐。 一个从不杀人放火的人,突然开始杀人放火起来,就好比一个温驯乖巧的兔子突然咬起人来,让人觉得既讶异又诡异,傅清玉的心突然沉重起来。 第二十五章掩饰 三姨娘看着地上的茶盅碎片,还有倾洒了一地的药,不禁有些心疼。这药方,可是她好不容易从一个老大夫那里讨来的。制作醒酒药丸的过程十分麻烦,她花费了三天两夜才制成。傅老爷近来应酬多,多半不在府里,即使回来也喝得半醉才回来。所以,她就留了一个心思,制作醒酒药必备不时之需。现在派上用场了,却被一个毛手毛脚的丫头给摔了。 翠巧惊恐得快要哭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大公子转了一下身子,就把药,把药……”翠巧说到最后不敢说了,因为张婆子的眼神已经瞪了过来,阻止了她下面要说的话。 张婆子喝道:“一屋子的人,都柞着作什么!还不把这屋子打扫干净!” 冬梅赶忙上前,把翠巧拉到一边,又叫了几个丫头进来,把暖阁给弄干净。 张婆子陪笑道:“三姨娘,真对不起,你看这丫头毛毛躁躁的,竟然把药给洒了……” 三姨娘勉强笑笑:“没关系,只不过一副药而已,我回去再制一副就好了。”制作醒酒的药丸最快也要两天的时候,到时候,大公子酒也醒了,哪需她的什么醒酒药?! 四姨娘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大公子,眼睛微眯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抿,反倒露出一丝笑意来。 张婆子忙笑道:“那就有劳三姨娘了。”看看四周一片忙乱,又道,“两位姨娘还是到外屋去吧。” 四姨娘伸出玉臂捋了下飘落额前的碎发,仪态万千:“即然事情办完了,我们也该走了。我差点忘了,昨天菲儿身边的香巧跟我说起过,买了些新奇的花灯样式回来,我顺便过去看看。” 四姨娘口中的“菲儿”是傅府的三小姐傅清菲,四姨娘所出。这个三小姐,禀承了母亲的优点,长得十分美丽,兼又聪明乖巧,深得傅老爷的喜爱。 既然四姨娘如此说,冬梅与翠巧忙道:“恭送三姨娘,四姨娘。”一直把两位姨娘送到院子门口方才折回。 看着三姨娘娉婷而去的背影,张婆子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送药?笑话!大夫人那里有的是药,用得着她这般无事献殷勤! 说起这送药,还是一直以来大夫人的一块心病。那年,大夫人怀了大小姐,无法侍奉傅老爷。不想被这个姿色平平的三姨娘钻了空子,给傅老爷送了一回药,就让傅老爷看到了她的温柔体贴,经常到她院子里去。后来,三姨娘便生下了二小姐。 按理说,三姨娘性子懦弱,在府里这么多年,也知道大夫人的忌讳,断不敢冒然前来送药的。莫不是受了三姨娘的唆使不成?想想也是,三姨娘生下的二小姐傅清婵今年也及笄了,虽说天都的人不兴早早婚娶,但及笄之后也是该好好议一门亲事的时候。或许,三姨娘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即使明知送药是大夫人的忌讳,也不惜犯了忌讳来向大公子示好,以讨好大夫人。 想到这,作为大夫人跟前的红人的张婆子,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陡然觉得自己的傅府里的地位又抬升了许多。 “张妈妈,张妈妈。”旁边有人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回头一看,对上翠巧哭得通红的眼睛。 翠巧可怜兮兮地哭求道:“张妈妈,不要撵我走,我哥和嫂子要是知道我被撵了出来,非打死我不可……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婆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翠巧,没有作声。翠巧“扑通”地跪了下来,哭了起来。旁边,冬梅迅速把一块银子塞到张婆子手里面:“张妈妈,你看翠巧也怪可怜的,父母早亡,家里只有一个哥哥作不得主,嫂嫂又如狼如虎的,如果把她撵出府去,她嫂嫂肯定把她卖了。所以,张妈妈你就行行好,在大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留下翠巧吧。” 张婆子皱了一下眉头,长叹一声:“说起来,这件事也不能算是你的错。你也是不小心,不是存心要打翻三姨娘送的药。好吧,我这就跟夫人说说,留与不留就看夫人怎么说了。”话虽这样说,手却暗暗把五两银子攥紧,放进了兜里。 冬梅心中暗暗冷笑一声,知道张婆子这样卖关子,便是应了。转身拉起翠巧向张婆子致谢:“多谢张妈妈了。” 见张婆子走远了,翠巧忙止住哭声,问冬梅;“你又给了多少银子那个老婆子?” 冬梅伸出五个手指。 翠巧心疼道:“五两?给这么多?真是便宜那个老婆子了。” “那老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听说上次二小姐屋里的丫头素言不留神打破了一只花瓶,正好被这个老婆子撞到,不仅赔了花瓶的银子,还被这老婆子敲去了十两银子。”冬梅慢悠悠道,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这个死老婆子。”翠巧气道。 冬梅忙去捂她的嘴:“你这丫头,小心隔墙有耳,这事过去就算了。不过,”冬梅忽然盯着翠巧,目光也锐利起来,“你一向谨慎小心,做事稳重,怎么突然把药给打了?偏偏在四姨娘就要说出那件事情的时候?” 翠巧朝冬梅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件事情,冬梅也是知道的。 “冬梅,我也不瞒你,自从去年的花灯会后,我的心就一直没有安稳过。”翠巧把冬梅拉进屋里,又把打扫的丫头遣散,才悄悄对冬梅道,“你说,那么大一个灯会,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可去可玩的地方,四姨娘身边的杏儿怎么就出现在湖边呢?” 冬梅心里一惊:“你真的看清楚了?是四姨娘身边的杏儿?” 杏儿是四姨娘的陪嫁丫头,对四姨娘忠心耿耿,她倘若看到什么,肯定会对四姨娘说去。今天四姨娘说的那番话就别有深意,看来多半杏儿把事情都告诉四姨娘,四姨娘此次是专门来试探的。 翠巧无力地靠在墙边上:“真的是她。她就站在离我们那条船不到十米的地方,我怎会看不清楚?当时她还很得意地笑了一笑。”翠巧一想到这就觉得懊恼,她当时要是不走出船舱就好了,偏偏当时…… “这可麻烦了。”冬梅紧蹙了眉头。这事要被大夫人知道,不仅大公子会有麻烦,就连那位主簿的女儿也会…… (新书冲榜中,有票票的投一张吧,谢了。) 第二十六章赠莲子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打哪里来的?”二公子紧拧着剑眉,目光落在赵子宣身上。虽说是一个小小少年,但看得出有些功底,而且那招式,一眼就可看出是经过名师指点。 林丰之搔搔头,有些纳闷:“这个人,我也不知道啊,我的计划里没有他的……” “这件事情,我不想节外生枝。丰之,你把这个少年的身份调查清楚,哪个府上的公子哥,如何与六小姐认识的,交情如何,一一报与我知道。”二公子冷声道。 “我马上去。”林丰之应道,转身要走。 “还有,丰之,那个你找来的人,给他一百两银子吧。”二公子叫住了他,吩咐道。 “要给一百两啊?他都还没把人给掳来……”林丰之不解地望着二公子。那个小恶霸并没有完成他们指派的任务啊. “不用把人掳来,我们已经得到所需要的答案了。”二公子微微一笑。经过此次试探,六小姐交给他的答卷,比他想像中的还令他满意。 今天一大早,林丰之来找他,带给他一个令他很奇怪的消息。说是江氏一夜之间,对六小姐的态度大为改观,待遇也改善了许多。他觉得微微诧异,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如何能令视财如命的江氏态度改观?至此,他已隐约觉得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试探。 如今,这样的试探结果令他相当满意。至少,他知道了,面前的这个六妹妹,并不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而他,正需要这样的人与他合作。 之前他说过,患难见真情,但要看这份“真情”有多真,如今他知道了。 林丰之看看二公子,确信他已经得到了所要的答案,转身离去。 小恶霸一伙人抱头鼠窜,忽然从天而降一个包裹,小恶霸惊兢着上前打开,居然是一百两银子,还有一张纸条:“好好拿着银子干些正当的营生,别再丢人现眼了。” 小恶霸沉默半晌,就在四个马仔以为老大入定的时候,小恶霸把银子平均分成四份,全部给了四个马仔,然后一声不响地走了。从此以后,河谷村再无恶霸扰民的事件发生。 要走的时候,赵小公子忽然叫住傅清玉,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塞到她的手上。 傅清玉低头一看,是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堆莲子,一颗一颗如珍珠般晶莹剔透。 “这是干什么?”傅清玉不解地看向赵小公子,无端端地送她莲子干什么? “给你的。”赵小公子似乎不习惯被人这样追问原因,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把目光从傅清玉的脸上移开,投向前方,“我看你那天溺水之后还不忘死死攥住一把莲子,以为莲子对你很重要,所以,我今天去了一趟仙女湖,采了些莲子,也算是还了你那天丢的莲子。” 傅清玉想起来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因采摘莲子而溺水身亡的,那个小女孩临死之前还死死攥住一把莲子,怕是因为害怕没采到莲子回去以后挨骂吧。没想到竟被这个小贵公子当成另一回事了。 “多谢你了,赵公子。”傅清玉看着赵小公子,诚挚道。不管这些莲子有没有用,她总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而且,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傲慢兼盛气凌人的小贵公子,居然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走在前面的胡三娇回过头来叫她,赵小公子无所谓地挥挥手,示意她回家去。 傅清玉走了两步,想了想,回过头来:“赵公子,你也快些回去吧。还有,这么逃学可不成,下次别再这样了,会被夫子发现的。” 虽然戳到了他的短处,但毕竟是关心他的话。赵小公子想生气却又无从生气,只好赶她:“快走快走,待会你娘见你久久不归家,又要骂你了。还有,如果有事的话记得到三生书院来找我。” 听冬梅这么一说,翠巧的脸色顿时变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堂堂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大公子,居然跟一个县丞手下主簿的女儿私通,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肯定会认为是那位主簿的女儿勾引了大公子,倘若闹到那位主簿的家里去,不要说主簿的面子全无,那位小姐更是名誉全毁,难以在这个世上立足了。 更何况,现在连四姨娘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四姨娘一向与大夫人不合,好不容易抓住了大夫人这边的把柄,可能在不久的将来…… 翠巧越想越懊悔,都怨自己,那天不知怎么的就吃错了东西,肚子痛才忍不住到船后舱去解手,才会被杏儿撞到…… 大公子与杨主簿家的三小姐杨芊芊是在去年三月初三的花灯节上认识的。天都有一个民俗,花灯节这天,要将花灯从河的这一头放到那一头,谁接住了谁的花灯,谁就是谁的有缘人,所以花灯节又叫做放灯节。当时杨家小姐在河的这头放了灯,巧的是大公子也来河边放灯,刚打算放下去的时候便截住了顺着河水从上流飘下来的杨家小姐的花灯。杨家小姐带着丫环顺着河道下来找花灯,这样便认识了。 缘份有时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仅仅一面之缘,便让彼此记住了对方。后来,大公子发愤苦读,翠巧猜想,多半是为了这个杨家小姐。 这些事情翠巧曾经告诉过冬梅,冬梅都知道,她不知道的是,大公子与杨家小姐相会是如何被杏儿看到的。“你说,你们怎么就被杏儿看到了呢?” 翠巧懊悔地叹口气:“不过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前几天,大夫人让大公子到光华寺还愿,我提了香烛随行。巧的是,杨家小姐也来上香,双方便交谈几句。回来的路上突然天降暴雨,杨家小姐好意邀大公子到船上避雨,谁知道,竟让杏儿撞见了……” 冬梅沉吟片刻:“天有不测风云,路上偶遇也是常事,要是大夫人问起,解释清楚就好了。”她看了一眼翠巧,翠巧毕竟沉不住气,被四姨娘一试探,就乱了阵脚。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四姨娘是如何知道的?她为什么无端端会提起什么花灯节……”冬梅蹙眉。现在的问题是,四姨娘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忽然,冬梅心中一沉,盯着翠巧:“翠巧,你老实跟我说,大公子的双鱼玉佩是如何丢失的?” 大概没有料到冬梅竟然会提起丢失的双鱼玉佩,翠巧有些茫然,也有些慌乱:“双鱼玉佩?我,我不知道啊。” (推荐票推荐票……) 第二十七章欲盖弥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瞒我!”冬梅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声音里明显透着严厉,“快说,双鱼玉佩到哪里去了?” “双鱼玉佩被,被大公子送,送给了……”从来没有见过冬梅如此声色俱厉的样子,翠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紧张起来,连说话也不利索了。 虽然翠巧没把话说完,冬梅已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由长叹一声:“你呀,怎么这么糊涂,大公子胡闹,你也不劝劝,反而跟着胡闹!你也不想想,那双鱼玉佩是什么东西?那是傅家的传家宝玉,老太太在的时候只传给大公子与二公子。你竟然由着大公子拿去送人!什么东西不好送,偏偏要送这个!”冬梅又气又急,“那么明显的信物,如果大夫人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去向那户人索取,再诬赖那户人家窃取了傅家的宝贝,那岂不害了人家,也害了大公子吗?” 翠巧一听,不由惊惧交加。她心实诚,一心为大公子着想,也一心帮着大公子,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如今听冬梅一说,自己这个做法不仅不得当,反而害了大公子和杨家小姐,急得要哭了:“好姐姐,你快教我一个法子,要怎么办才好啊?” 冬梅正想说,忽然暖阁里传来一些响动,还有梦呓般的话语。冬梅看看翠巧,两人赶忙到暖阁里侍候着。 大公子还未醒,吐了一地的污秽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整间屋子里仍迷漫着浓烈的酒气,旁边的香鼎燃烧着的熏香,也驱散不了难闻的酒气。 翠巧看看沉醒中的大公子,因酒气上头而熏得酡红的脸颊,已渐渐转为常色,看得出酒气正慢慢散去。三姨娘的醒酒药还是有一定功效的。她刚才为了阻止四姨娘说的话,作势把药洒了,但大部分还是给大公子灌了进去。 大公子的梦呓还在继续,断断续续,好像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冬梅听了一会,脸色有些发白,翠巧更是连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大公子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芊芊。” 翠巧求救地看着冬梅,这院子里人多口杂,万一大公子酒后吐真言的话,这院子里一众丫头婆子,就算只有一两只耳朵听到,传了出去也会引起大夫人的猜疑,到时候,不仅这屋子里的丫头们个个脱不了干系,恐怕还会连累那一位…… 前几年天都里就有一位御史大人,其女儿喜欢上一个寒门公子,两情相悦,也曾相约待那位公子考取功名之后便下嫁于他。谁知,这事竟被御史大人知晓,御史大人大怒,不仅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富甲的儿子,还利用手中权势寻了个借口革去了那位公子的功名,生生把一对苦命鸳鸯拆散。 这事一直被名门望族当作教育子女的典范,那些教引嬷嬷更是声泪俱下教导其手下的名门淑媛:“切不可学了那名女子,做出这些伤风败俗、给父母家人脸上抹黑、使家族蒙羞的事情出来。” 联想到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翠巧便感到心都揪紧了。 冬梅反倒是镇定下来:“翠巧,你出去把外面的丫头婆子遣散,让她们各干各的去,就说大公子喝醉伤了身子,需要静养,谁也不许到这屋子里来。”冬梅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待会等红绫回来,你叮嘱她一番,这屋子里就只许你与她进出,其他的人都不许靠近,一切都大公子醒了酒之后再说。” “还有,”冬梅又道,“我待回去回了夫人,就说公子尚未醒酒,夫人必定不会这么快过来。你与红绫商议一下,看谁去把那枚玉佩要回来,免得落人口舌。” “这……”翠巧有些犹豫,送出去的东西怎好要回来?何况是大公子亲手送给杨家小姐的,这么贸然要回来,那杨家小姐会怎么想?还有,大公子知道了会不会发怒? “还磨蹭什么?难道你真的想被撵出府里去,让你那个恶狠的嫂嫂把你卖到别家去?”冬梅有些气结,点了一下翠巧的额头,“你呀,怎么不长脑子?” 翠巧赶快点点头:“待红绫回来,我就立马跟她说。” “你把玉佩要回来以后,先不要声张,也别告诉大公子,知道吗?”冬梅认真地叮嘱道。 翠巧不明所以,但很用力地点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冬梅这才放心下来,又叮咛几句,便回大夫人那边去了。 不巧的是,刚步出院子,一阵风吹来,冬梅的帕子居然吹落到院子里侧的一排花丛之上。冬梅只得停下脚步,俯下身子去拾。 “冬梅姑娘,我来帮你拾吧。”一个硕大的身子撞了过来,把她撞倒歪在一旁,同时,一个声音自头顶响起。在倒地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花丛的那一头,一个穿着红裳的身影迅速地缩了下去。 硕大的身子见撞到了人,也顾不得拾手帕,忙伸出双手来搀扶冬梅:“哟,看我这个粗笨的老婆子,笨手笨脚的,连拾个手帕也把姑娘撞到了,姑娘没事吧?” 身子硕大的人果然有力,伸手一扶就把冬梅扶了起来。冬梅定睛一看,认得是守后院东门的李婆子。 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规矩,一般守护后院院门的老婆子是不得随便进出小姐少爷们的院落的。冬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似乎害怕冬梅责怪她乱了规矩,李婆子忙陪笑道:“冬梅姑娘,你先别怪老婆子,老婆子的衣裳破了,自己没有针线,听说大公子屋里的红绫的针线是最好的,所以就来找红绫姑娘借针线缝补一下。” 冬梅笑笑;“衣裳破了自然是要补的。”眼角随意一瞟,果然看到李婆子前襟的衣裳破了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的里衣,甚是难看。不过,那道口子,边缘那么整齐,好像不是被什么划破的…… 而且,东门离大公子的住所也不近,怎么就想到要到这里来借针线呢? 很明显的欲盖弥彰啊,冬梅不由微微一笑。 第二十八章山洞 傅清玉拾起箩筐,满满一箩筐的猪草,是那个赵小公子割的。一个富贵小公子居然会干这样的体力活?傅清玉不由回过头去多看了那位小贵公子两眼。 不远处,赵小公子立于半人高的野草丛旁边,如她初见他那时的情景一般,斜斜地站着,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山风吹起他锦绣的衣袍,悬于腰间的紫色玉佩随风轻晃,有淡淡的紫气流淌。 傅清玉忽然觉得一股感激涌上心头,心里暖暖的,眼前阳光下那个人儿的身影也瞬间温暖起来。 怀着暖烘烘的心情,揣着那一包晶莹剔透的莲子,傅清玉追上了胡三娇,走到村口的断桥边,她再次回头看去,山脚下的那个温暖的身影已渐渐远去,消失在万道阳光之中。 经过断桥的时候,胡三娇忽然攥紧了傅清玉,指住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清玉,你看,断桥那头有个山洞。” 傅清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断桥的另一侧尽头处,果然有一个山洞。山洞前芦苇丛生,白白的芦苇又高又直,遮住了大半个洞口,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山洞。 这样偏远的村落,居然会有山洞,那里面会不会有宝藏?傅清玉顿时来了兴趣。打小在农村生活,钻山洞的游戏她自小就玩惯了的,难不倒她。尤其是在光线昏暗的山洞里,她还可以分辨出进来与出去的路线,因此,从来不会在山洞里走失。 刚跨出一步,准备去山洞里看个究竟。胡三娇就紧紧抓住了她:“清玉,别去。” 傅清玉侧头看她:“为什么?”钻山洞可是一项非常好玩的游戏,傅清玉正要解释给她听,便看到胡三娇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清玉,我们回去吧。这断桥边的山洞,千万不能进去,我听村子里的黄阿婆说,这山洞……”说到这,胡三娇的话音开始发颤,手不由自主把傅清玉抓得更紧,“黄阿婆说,这山洞,自上辈的上辈人开始,就没有敢进去过。老一辈的人说,曾经有人听到里面传出一些凄厉的叫声,似野兽,又似人的惨叫,大家都说这里面有……”胡三娇脸色有些发白,不敢说下去,显然惊惧异常。 “你是说有鬼吗?”傅清玉笑笑,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鬼魂?多半是世人瞎编出来自己吓唬自己的,再不就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告诫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再世为人,胆子也大了不少。即使有鬼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是不怕的。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进去看看,弄清楚是究竟怎么一回事。多好的一个山洞,竟然被世人说得如此寒碜,实在有些暴殄天珍了。 “三娇,我们回去吧。”看着三娇在听到她说出“鬼”这个字后刷地变白的小脸,傅清玉不忍心再吓她,拉住她的手,一起走回村子。 经过一间土黄的毛坯小屋子的时候,突然从里面冲出一条大黄狗,立在石子路中间惊天动地地狂吠起来。 这条狗足足有半人高,立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张着血盆大口,吐着舌头,喘着粗气,样子十分吓人。傅清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条狗,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清玉,这是李二家的狗,很凶的,你千万不要跑,你一跑它就追你的。”胡三娇神色紧张道,双手死死拽住傅清玉的胳膊,好像真的害怕她随时会撒腿就跑似的。 傅清玉愣了一下,跑?为什么要跑?遇到这种恶犬,你越跑的话这畜生追得越紧啊。 一愣神的功夫,她想起来了,难道胡三娇会说这样的话呢。这具身体的小主人原来是很怕李二家这条狗的,每次见了这条大狗撒腿就跑,所以胡三娇才会说那样的话。 狗眼看人低,这畜生还有另一个特性,就是恃强凌弱,欺弱怕硬。她傅清玉难道会怕这么一只畜生? 这样想着,傅清玉一低头,瞥见墙角处有一块青砖,马上伸手过去抓在手上,举过头顶,一跺脚,朝那条巨大的畜生连挥几下。 那畜生似乎早就习惯了傅清玉的惧怕与逃跑,正打算迈脚去追,忽见眼前这人忽地举起什么东西要砸过来,不由吓了一跳,连吠了几声。 傅清玉看出这畜生在虚张声势,毫不退让,挥动着手上的大砖块,对着那畜生喝斥几下。 对峙几秒,那畜生终于知道今天遇到强中手了,灰溜溜地拖着尾巴败下阵来,乖乖地退回屋子里。一旁的胡三娇早已看呆了。 傅清玉扔下砖块,拍拍手上的泥土,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清玉,你不怕那大狗了?”胡三娇惊奇地问道。 “不怕。”傅清玉摇摇头,“这畜生在发穷恶,你越怕它,它就会越凶恶,越跑来欺负你。只有你比它凶,它才会怕你,才不敢来欺负你。” 胡三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觉得傅清玉真的变了,变得令她惊奇,而且惊喜。 冬梅正色道:“李妈妈,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样子,怎好随处跑?要是被夫人看到,又怪你仪容不整了。” 李婆子陪着笑:“冬梅姑娘说的是,你看老婆子我……我这不心里着急吗?想这一道口子,拿些针线缝上,只怕不好看,所以,我就寻思着找红绫讨教些法子……” “唉,真不巧,红绫不在屋子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连大公子喝醉了都找不着她来伺候,这个死蹄子,等我回了夫人有她好看的!”冬梅佯怒道,眼角却偷偷地瞟着李婆子。 果然,李婆子根本没有一丝懊丧,似乎早料到红绫肯定不会在屋子里一般,反过来替红绫说起话来:“冬梅姑娘,你先别生气,这事不怪红绫,是老婆子来的不是时候。这破了的口子,老婆子自己缝上好了。唉,给冬梅添堵了,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像开水烫脚般,一溜烟跑了。 冬梅再朝四周看去,刚才花丛边上的那个红衣的丫头已经不见了。冬梅笑了笑,虽然没有看到正面,但那个丫头的身材体型都记了个大概,不愁在府里找不出这个人出来。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新书上传中,票票啊,砸过来吧。) 第二十九章支开 冬梅回去禀了大夫人,说大公子酒醉未醒,尚在沉睡之中。大夫人也没有细问,显然早回来的张婆子已经将大公子的具体情形禀告给大夫人了。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一个年纪稍大的丫环追上冬梅:“冬梅,夫人说了,让你到库房拿些醒酒的药,用水和开给大公子送去,还有,厨房熬了醒酒汤,也给大公子端去一碗。” 冬梅抬头一看,来人是大夫人的陪嫁丫环,叫做梅香的,于是便应道:“有劳姐姐了,我马上拿药过去。”她犹豫了一下,看看梅香,“方才在大公子房里,三姨娘过来送醒酒药,不想翠巧毛毛躁躁的,竟然把药给洒了,这事,夫人不会怪罪吧?”说罢低下头去,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 梅香看她这般神情,知道她与大公子屋里的翠巧一向交好,这怕算是为好姐妹说情的,于是便笑道:“这事张婆子方才已经跟夫人说了,这么些小事,夫人是不会怪罪的,以后叫翠巧小心点便行了。” 冬梅于是很开心地露出笑容:“多谢姐姐,我这就去取药给大公子送去。” 从梅香那里探得口风,冬梅一颗心也稍微安定下来。张婆子抢先把事情说了,多半看在那五两银子的份上,也会替翠巧说好话。再者,夫人即使再宽厚,与几个姨娘之间也难免有些隔阂,翠巧这样误打误撞,正好替夫人挡了这个人情,夫人没有承三姨娘的人情,自然就不会替三姨娘办事,这正合夫人的心意,夫人又怎么会怪罪翠巧呢? 到厨房拿醒酒汤的时候,正好碰到张婆子。张婆子朝冬梅得意一笑,大有“事情我已经替你办妥”的意思,冬梅也朝她笑笑,算是致谢。 正在这时,厨房外面有一把脆生生的声音叫道:“小菊姐姐,大公子屋里要的莲子薏米粥熬好了没?” 小菊赶忙跑出去;“小红,怎地来得这么早?这薏米刚淘干净,还未下锅呢。这不,贺大娘又不在,又要准备各房的饭食,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呀。”小菊也知道大公子醉酒的事情,夫人所出的公子,谁敢怠慢?刚才忙乎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把丫头婆子的伙食朝后押了一押,腾出一个灶来熬大公子要的粥,这不,莲子薏米刚下锅,大公子那边就来人催了。 “那快点啊,大公子一会醒了要喝的。”小红怏怏不乐地走了。 冬梅从里屋的窗子里看出去,看得清清楚楚,是一个圆脸的丫头,长得还算清秀,浅红色窄袖小袄,系湖蓝色百褶绣花裙,背影很熟悉,正是那个在大公子的院子里,突然沉下身子躲藏的丫环。 冬梅笑笑,看来翠巧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辰,把小红支出来,说明红绫已经回来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特意把小红支开。 自她把这件事情跟翠巧说了以后,翠巧也起了疑心,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呢,就在大公子与杨家小姐刚上船,四姨娘房里的杏儿就到了湖边? 想必红绫已经去了杨家,希望她能快点把事情办妥,要不然的话,还真的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波出来。 张婆子看看小红,微皱了一下眉头。冬梅凑过去问道:“这个丫头看起来很面生,张妈妈可识得此人?” 张妈妈冷哼了一声:“看来陈牙婆的手脚还挺快的。昨天夫人刚把大公子屋里的粗使丫头倩儿送出府去,她那边就得了信儿了,飞快地把一个丫头送进府来。” 冬梅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问道:“倩儿,好端端的为什么把倩儿送出府去?” 张婆子回头看了冬梅一眼,这才记得昨天下午冬梅追着大公子出府去了,并不在府里,这才缓缓语气道:“那个倩儿,不知怎么回事,出麻疹了,脸上冒出几粒,人也有些烧,大夫也来诊断过了,是麻疹。夫人急得不得了,马上把她家里人叫来,带了她出府去了。还熬了药,让家里的每个人也喝一碗,免得传染上。你不在府里不知道这回事,待会进里面把药喝了罢。” 原来是麻疹,虚惊一场。冬梅暗暗呼了口气,她还以为大夫人听到什么风声了呢。不过这个叫做小红的丫头……刚进来很快也被送出府去了,她觉得有些可惜。 张婆子的脸上有些愤愤的神色。她昨天见到陈牙婆的时候,陈牙婆带着的那个小丫头比这个送进府来的漂亮十倍!看来陈牙婆是藏私,那个小丫头她暗地里留下来了。 “那我得先把药喝了。”冬梅很乖巧地说道,快快走进里面问药的事情。 张婆子一个人觉得无趣,到外间跟炒菜的几个媳妇聊了几句,就回大夫人屋里去了。 四姨娘从大公子的院子里出来以后,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要去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傅府三小姐傅清菲的房里看花灯样式,而是直接兜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四姨娘,怎么样?大公子那边……”她一进门,贴身丫头杏儿就迎了上来。 四姨娘微微一笑,径直走进了里屋。摒退了屋里的丫头之后,四姨娘才道:“杏儿,这事我得记你头功一件,大公子这次醉酒果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四姨娘,你试探出来了?”杏儿惊喜地问道。 四姨娘妩媚的双眼满是笑意:“我只不过才说了花灯节三个字,大公子屋里的翠巧就把三姨娘送来的药给摔了。”四姨娘冷哼一声,“还说什么是大公子翻了个身,打翻的。我看那个大公子睡得跟死人一样,哪有什么力气翻身!简直是一派胡言!” 杏儿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新夫人一向行事谨慎,很难抓到她什么把柄,如今,她的亲生儿子闹出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出来,要是被老爷知道的话,我看她们娘俩吃不了兜着走……” 四姨娘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今天晚上,等老爷回来的时候,无论如何她也要把老爷留下来,趁晚上的时候吹吹枕边风,把这件事说了。被新夫人打压了这么多年,也该反击一下了。虽然老爷信任新夫人,一下子难以扳倒她,但给她一人重创也好,至少让她知道,她们这些做姨娘的,也是不容小觑的。 四姨娘从头上拔下一枚金簪,那枚金簪由五珠连环相织而成,十分细致精巧,价钱一定不菲。四姨娘看也不看一眼,随手“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杏儿,这枚金簪赏你了。以后好好给我办事,有什么新情况赶快向我禀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杏儿一看这金簪,眼睛都睁大了,拿了过来揣入怀中,自然又是千恩万谢一番。 (新书上传中,求收藏推荐包养~) 第三十章和平共处 傅清玉与胡三娇回到胡家大院里,江氏出去给大闺女寻求伤口痊愈不留疤的秘方去了,胡大为也提了鸟笼出去遛鸟,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今天厨娘有事没有来,临近中午时分也听不到瓢盆碗筷的响声。 傅清玉放下箩筐,飞快奔进厨房,从一个米缸里舀了一瓢梗米出来,放在锅里,加入刚打上来的井水,淘过几次,把白色的米水倒掉,然后生火劈柴做饭,一切做得麻利迅速。 等火烧旺了,把盛了洗干净的梗米的锅放到灶上,加了水,盖上盖子。做完这一切,傅清玉满意地呼口气,忽然怔了一下,自己从来就没有生过火,怎么一切做得这么顺手?难道又是这具身体原有的记忆在起作用? 外面的胡三娇在铡猪草,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体力活的胡三娇一下子没铡准,一下子猪草全部掉到了地上,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傅清玉不由笑了,知道这个胡家三小姐在帮她干活。她走了出去,叫住胡三娇:“三娇,还是我来吧。”说着走到胡三娇身边,替下她。不一会功夫,一堆堆铡得整整齐齐的猪草就出现在地上的木板上。 “清玉,”胡三娇有些懊恼,“这活儿看起来不难啊,为什么我就学不会呢?” “你没有把握住要领,当然铡不好,这样子就可以把猪草铡得好。”傅清玉做了一下示范,胡三娇很认真地在旁边看着,然后高高兴兴地按着傅清玉教的法子练习去了。 傅清玉又到厨房里看了看灶上的米饭的情况,把火拨得旺一些,添了柴火,出来的时候,一转头,便看到了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房间的窗子半开着,露出胡大娇的半个身影。 胡大娇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碎花小袄,小小的年纪身段很窕窈,头上缠着雪白的纱布,鬓发有些蓬松,脸色有些苍白,但反而更显得娇怯无力,天生一股怯弱的柔美。她的手上执着针线,看来对于自己颇为自得的一门手艺果然十二分爱好,就连头部受了伤,也不忘穿针引线。 这时,胡大娇也恰好抬起头来,她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会在外面,正朝她望了过来,目光一对碰,她蓦地显得十分慌乱,手一抖,“哎哟”一声俯下身去,显然被绣花针扎到了手。 傅清玉也怔了一下,要在往常,胡大娇早就冲了出来,指住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今天看她见到自己那副神情,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怎么反倒怕起自己来了? 她想了一想,便已明了是怎么一回事。胡大娇见到自己,多半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也许是羞愧心理作用,所以见了她才会不好意思,急着想要躲闪。一个人还有羞愧心理,证明这个人本质还是不坏的。 既然目前她还不急着走,至少还要在这个胡家住上三两年吧,傅清玉不想与胡三娇冷了关系,毕竟她们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 傅清玉想起自己怀中还揣着一包莲子,于是走回厨房,把莲子洗净盛在一个瓷碗里,又生了一个炉灶,拿过另外一个锅,把莲子放进去,加水加红枣加红糖,然后放在灶上煮。 当傅清玉把一碗熬得香甜可口的红枣莲子糖水放到胡大娇面前的时候,胡大娇放到嘴里吮吸的手指怎么也放不下来,她讶然地望着傅清玉,眼神中还带着一些畏惧,一些不相信的神色:“这糖水是你给我做的?我,我……” “是啊,我给你做的,我知道你喜欢喝莲子糖水。”傅清玉看着胡大娇,前不久这个胡家大小姐还逼着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去采莲子呢。“喝吧,没毒的,我不会害你。我只不过,不想我们这样冷冰冰地继续过下去,毕竟我们是姐妹,对不对?” 胡大娇看了傅清玉好一会,低下头去,低声道:“对不起……” 一向娇横的胡家大小姐能当面认错,这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傅清玉也开心起来。没有胡家大小姐的处处刁难,她在胡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目前她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休生养息,将养好身子。 “大姐,这红枣莲子糖水已经放在窗台上搁凉了,你喝了吧,对你额头上的伤口有好处,如果还要的话,厨房的锅里还有。”傅清玉交待完走了出去。 “清玉……”胡大娇看着傅清玉从房间里走出的背影,眼睛有些发亮。 午时,大夫人听下人回报说,傅老爷外出办差回来,已经入了天都的东城门,很快就回府了,忙命丫头们摆饭。谁知左等右等,等回的消息却是傅老爷直奔皇宫覆命去了,按往日的规矩,皇上肯定会留饭,这样的话,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大夫人不由觉得有些气闷,再加上大公子醉酒未醒,不能陪她一起用饭,心中更是不快,草草吃过午饭,正准备歇午觉的时候,忽听外面的丫头来报:“华锦坊的岑大婶子来了,就在后院里候着。” 大夫人听到脸色有些不好看,挥挥手:“就让她在院子里候着吧。” 张婆子察颜观色,马上明白大夫人的意思。大夫人多半是为了那个华锦坊的岑大婶子少上缴银子的事情怄气。那个岑大婶子早不来迟不来,非得挑夫人午休的时候来,多半是有些心急了。 张婆子心中有数,陪笑道:“夫人,这个岑大婶子在这个时辰过来,恐怕是有急事的。我听底下的丫头说,岑大婶子那个绸缎庄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款式好,穿出去也体面。毕竟要长期打交道的,夫人何不过去看看?” 大夫人看了张婆子一眼,张婆子笑得卑谦,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好吧,梳妆更衣吧。”大夫人从贵妃榻上支起身子,坐到了梳妆台前。马上有几个丫头捧了铜盆毛巾过来,贴身丫头梅香马上走了过来,帮大夫人梳了一个流云鬓,斜斜插了十二枚珠钗,正中是一只嵌了猫眼石的金步摇,庄重气派。 张婆子偷偷瞄了一眼,心道:坐上了大夫人这个位子,连穿戴也不同凡响。要是普通的姨娘,谁敢拿十二色珠钗上头,喧宾夺主呢?可见新夫人对于正室这个位置还是在意的。 (求票票求收藏~~) 第三十一章冲撞 “冬蕊,叫那个岑家的在东花厅候着。”大夫人吩咐道。 冬蕊应了声,转身去了。 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大夫人终于站了起来,朝外走去,张婆子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大夫人踏上抄手游廊,一路上垂柳依依,池中鲤鱼相互嬉戏,一派盎然生机。 游廊转角处,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小公子,你慢点,奴婢追不上了。”听得出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 张婆子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语音刚落,斜刺里竟冲出一个朱袍的小男童。小男童不过六七岁的年龄,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侧身晃过游廊的拐角处,跑得飞快,直直朝大夫人撞了过来。 冬梅的神情不由紧张起来。这抄手游廊本来空间就不大,只容三两个人通过,栏杆外就是一池绿幽幽的池水。偌若冲撞到夫人的话……又或是掉到了外面的池子里,这个责任谁都负不起的。 那个朱袍小公子似乎这时才看清走过来的人是谁,叫了声“姨母……”,急忙想收住脚步,无奈惯性作用下的身子哪里听从他的摆布?整个小身子如一颗炮弹般朝大夫人身上撞去。 大夫人脸色已经变了。这个她的妹妹生的儿子,怎地这般顽劣…… 所有人想要阻拦已是不及,正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人儿朝大夫人撞去的时候,冬梅只觉得眼前一花,张婆子精瘦的身子在她面前一闪而过,竟朝前扑了过去。 冬梅惊讶地捂住嘴角,才反应过来,原来张婆子是阻止那个小人儿去了。 只听“扑通”两声响过之后,地上摔倒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小男童,一个是张婆子,小男童摔倒后叠在张婆子身上,看起来似乎没有受伤,双手一撑地,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看到大夫人投射过来的严厉眼神,马上垂下头规规矩矩地侧立一旁不敢作声。 张婆子可没有那么幸运,做了人肉垫子,再加上那个男童年纪虽小,但也有些份量,冲力又大,小脑袋撞在她的肚子上,立马把她撞了个四脚朝天,哼哼叽叽的半天爬不起来。 梅香见状,赶忙走过去把张婆子扶起来。张婆子呲牙裂嘴,用手捂着肚子,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大夫人看到张婆子这副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梅香,你把张妈妈扶到后堂去,叫个大夫过来,替张妈妈诊治一下,看伤着哪里。” “夫人,不用了,老婆子身子骨硬着呢,挨这一下没什么。”张婆子还想要逞强,硬是挺直身子,不想从肋下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不由得“哎哟”叫了一声,立马又把身子弓了下去。 大夫人朝梅香轻扬一下下巴,梅香会意,道:“张妈妈,你还是下去歇着吧。这伤筋动骨的最难医治,要是留下什么后患可就麻烦了,你就听夫人的,好好找个大夫来看看。” 张婆子刚才一用力,便觉得剧痛无比,心下也有些惊慌,想必是那个小男童的头骨太硬,把她的肋骨撞断了。想着这次她舍命保护了夫人,夫人总会记得她的好,于是再不坚持,呻吟着让梅香把自己扶下去。 大夫人转过身来,脸色一端,厉声道:“湛儿,不是说过在府里不许乱跑吗?怎么不听了?管你的人呢?” 马上有一个丫头连滚带爬地从游廊转角处出来,“扑通”地跪在大夫人面前:“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小公子跑得太快,妈婢使劲追也追不上……” 冬梅从大夫人身后看去,地上跪着的是三姨娘屋子里的荷花。荷花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在三姨娘面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拿的是府里小丫头的份例,跟冬梅、香巧等等大丫头是没法比的。 此刻的荷花吓得身子簌簌发抖,脸色惨白,虽然跪在地上,但身子缩成一团,似乎这种方式更让她觉得安全一些,去抵御即将到来的惩罚。她低垂着头,连看一眼大夫人的勇气都没有:“夫……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方才照看小公子的黄妈妈内急,才托了我照看,我,我不会照看……才,才冲撞了夫人……” 旁边的小公子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不远处一个老婆子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假山之后了。 大夫人似乎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小事,挥了挥手:“梅香,你去账房说一声,下个月荷花的例钱全扣了,算是惩戒。” 冬梅看在眼中,听在耳里,觉得有些心寒。这做下人的,就是这个命,照看不好小主子,只有受罚的份,即使那本来就不是你份内的事。而那个真正应承担责任的人,却躲得远远的,事后再寻个借口说事不关己,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荷花呆呆地跪着,整个人都傻了,脸上还残存着泪痕。冬梅不由同情地多看了她一眼。 冬梅知道她家里穷,现在年迈的老父又卧病在床,正等着她把例钱拿回家救命,这样一来……对于这家人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梅香折了回来,在大夫人耳边低语几句,大夫人点点头:“没什么大碍就好,让她好好养着,这几天就不用到上房来了。” 说的是张婆子的事情。 大夫人再不看荷花,一把抓过小公子,拎到一边,斥道:“湛儿,你又逃课偷跑出来贪玩是不是?学院的夫子教不好你,难不成要告诉你爹去,让你爹来管教你?” 那位叫做王湛的小公子显然是极为惧怕他爹的,一听到大夫人这样说,马上哭闹起来,抱住大夫人的脚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姨母,我听话就是,我再也不逃课了……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我爹……” 这一招果然奏效,大夫人满意地笑笑,示意身边的丫头把这个小孩子从地上拉起来。 冬梅与冬蕊齐齐上前,把小公子从地上拉起来。冬梅细心地替小公子拍拍身上粘着的灰尘,就在这时,只听夫人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推荐票、收藏统统都要啊……) 第三十二章交银 (新书冲榜中,大家多多支持新书,顺便投张票票吧!谢了哦。) 冬梅不明所以,顺着大夫人目光落下的方向看去,不由大吃了一惊。小公子身上穿着的袍子,竟然破了一道口子!其实也不能算是一个口子,是裁制衣裳时布与布之间的接口处缝合得不够紧凑,绷裂开来,然后又用蹩脚的针线缝了上去。 梅香看得真切,低声道:“夫人,湛小公子的衣裳好像是今年初春的时候才裁制的,是华锦坊亲自来量的尺寸,亲自做出来的。” 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按理说,一件加厚御寒的袍子,无论如何也要做得做得宽松一些,因为里面还要多穿几件衣裳,即使窄小一分,人的身体就会被紧紧裹着,显得难看,所以衣裳如何才能做得既合身又好看,那是最考究裁剪功夫的。而如今,湛小公子便是这种情形,上身略显窄小,而下身则即为宽大,相比之下,这位小公子就好像一只棕子般被裹得紧紧的,使人一眼看去有一种被紧紧扼住的感觉,很不舒服。 明眼人一下子便会看出,这明显的是华锦坊在敷衍了事,随随便便做出来的效果。 冬梅皱了皱眉头,她也看出这件衣裳是今年初春时做的。那时,大夫人的两个妹妹各带了自家公子小姐到傅府来玩,正好赶上傅府给赴考的大公子裁制新衣。大夫人为向娘家人显示自己的友善,也一并给湛小公子与筠小小姐也各做了一套新衣。 她纳闷的是,如此蹩脚的针线,真的是华锦坊做出来的衣裳吗? 冬蕊也看出是怎么一回事,再思及正在东花厅里焦急候着的岑大婶子,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梅香神色冷漠,一副喜怒不辨的样子。 大夫人在抄手游廊里,望着栏杆外的池子站了好一会,四周顿时寂静下来,旁边的丫头婆子连一声都不敢吱,都把目光落在大夫人身上,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终于,大夫人一甩袖子:“冬蕊,你到东花厅去,跟岑家的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客了。”她转过头来,对着仍在地上跪着的荷花喝斥道,“荷花,你把湛儿带回去,好好看着,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绝不轻饶!” 吩咐完,大夫人转过身子,径自回她居住的落霞轩去了。 冬梅心中震惊,仅仅凭一件衣裳,大夫人就断了与华锦坊几年来的合作,也未免太……难道说,华锦坊的岑大婶子得罪了大夫人了? 冬蕊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连忙应了,心花怒放地去东花厅传话。冬梅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看着冬蕊远去的掩不住喜形于色的身影,暗暗叹一口气,冬蕊性子如此外露,迟早是要吃亏的。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身穿米黄色暗花褙子的身影闪进傅府后边的院落群中。这些院落里居住着傅府里面有些头面的婆子媳妇,目的是方便主子的传唤。 米黄色暗花褙子的身影在最里边的一个稍大的院落前站定,环视一下四周,确信无人看见之后,伸出手来拉住门环轻叩两下。 有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传来,居然是张婆子过来开门,米黄色暗花褙子身影迅速闪进屋子里,张婆子飞快地掠了一眼四周,马上关上了院子的门。 “事情办妥了?”里屋内,张婆子满面笑容地望着来人,那张脸上哪有刚才被湛小公子撞到的痛苦神色? 来人点点头,也露出笑意:“张妈妈交待的事情,我哪敢不给妈妈办得稳稳妥妥的?”阳光从窗台照进来,照在那张含着得意的笑容的脸上。这是一张圆圆的脸,不漂亮,普普通通,是放入人群之中便会找寻不到的那种模样。 这种模样的人,是不是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注意,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人怀疑呢? 荷花就是拥有这样一副貌不惊人模样的人,而她所做的事情却无法不惊人。 “张妈妈,我的酬金呢?”荷花笑意盈盈,直直朝张婆子伸出手来,哪有半点刚才雨带梨花,楚楚可怜的样子?! “放心,看你这副猴急的样子,哪能少得了你的!”张婆子嗔怪道。 “那不同,可不是我心急,是我那死鬼老爹等着我拿钱回去救命呢!刚才你没看到,大夫人把我下个月的例钱全扣了,你再不把酬金给我,我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去了。”荷花撇了一下嘴,有些无奈。 “看你这丫头说的,好像老婆子会赖你的账似的。你等着,你帮了老婆子的大忙,老婆子这就给你拿银子去,按事前说好的,给你双倍的银子。”张婆子嘿嘿笑道,转身进房间拿银子去了。 张婆子果然没有食言,银子想必事先就备下了的,一会的功夫,就拿了一个包裹出来,递到荷花手上:“数数,看够不够。” 荷花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包裹,惦量了一下,约莫也有五十两银子,便笑了,把银子揣在怀里:“张妈妈,你的为人我又怎么会信不过呢?我走了,还要请大夫去,再不回去的话,我那死鬼老爹恐怕要断气了。” 张婆子也没有留她的意思,替她开了门,看看四周没什么异常,便招呼她出门。 张婆子在院子门口倚了许久,直至荷花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才慢慢踱回房中。想着自己算计许久的事情终于办成了,心情也不由舒展开来。一来报了私仇,二来对陈家娘子也有了交待。至于那五十两银子算什么呢,事成之后,还怕陈家娘子不孝敬更多的银子过来? 她揉揉胁下被撞出一大片淤青的地方,,狠狠骂了句:“小王八蛋,骨头还真硬!”刚才她“舍身”替大夫人挡湛小公子撞过来那一下子的时候,还真没有料到那个死小孩的头骨居然会那么硬,竟然差点就把她的肋骨给撞断了。 说到“舍身”,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为了避免日后大夫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她之前一昧替华锦坊说好话,然后又借负伤离了开去,即使有人要怀疑,也怀疑不到她的身上。 不管做什么事情,她总要为自己将来考量一下,是不是? (新书冲榜中,求推荐求收藏求长评~什么都要,嘻嘻。) 第三十三章暗议 (快要冲进新书榜了,亲们多多投票支持啊。谢了!) 平静如镜的湖面上,飘过来一叶不起眼的小船,船蓬有些破旧,低矮的舱门,需要弯下腰弓着背才能进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划着船浆,水声哗哗,湖面被划出无数涟漪,一层一层荡漾开去。 较之船舱外而言,船舱里面相对宽敞许多,空间也高阔许多。两侧是榻,中间放置一张小桌子,桌上有酒有肉,酒香扑鼻,肉香引人垂涎欲滴。 傅家二公子傅光烨斜斜地倚在榻上,丝毫不介意暗花织锦绣袍拂在陈旧不堪的木榻上,修长干净的手指正执着一个白玉酒杯,全神贯注地品着窑藏三十年的“女儿红”。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棂映照在他刚毅的脸上,他那冷峻的脸上,似乎现出些许阳光下冰雪初融的迹象。 坐在他对面的,是林丰之。此刻的林丰之正在对付面前的酱板鸭,用手撕下一块鸭肉,嚼得津津有味,全无平日斯文形象。 二公子狭长的眼眸微合,目光透过长长的睫毛穿过船舱落在外面划桨的小厮身上:“划得挺不错的,哪里找来的?” 林丰之咽下嚼碎的鸭肉,执了白玉酒杯,灌下一口酒,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好酒,果然是窑藏了三十年的女儿红,我磨了太白酒坊的那个老顽固许久,他才肯松口,出让我一坛。” 二公子笑笑,把酒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这个林丰之,读书是读不成的,说起吃喝玩乐起来,却是最在行的,例如全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一打开话匣,便如滔滔江水般,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二公子暗暗摇头,这样无心求学的人,能通过乡试已经不错了,怎么舅舅非得逼着他考“春闱”呢? 林丰之是他一个远房舅舅的儿子,虚长他两岁。他的那个远房舅舅是个富商,家中什么都不缺,就是没有一个功名在身的人,于是想在儿子身上实现他的夙愿。无奈这个儿子对读书不感兴趣,只想把一生寄情山水,逍遥自在。远房舅舅气急了,也曾鞭苔了几次,无奈依旧是老样子,由于是独子,舅母心疼得要命,死命地阻拦,远房舅舅从此也死了心,任由他去了。 林丰之并不理会二公子的概叹,又喝了一口酒。才想起二公子刚才的问话,转头看一眼船舱外面:“你刚才说的是外面摇浆的吴应?他是我在南方游历时捡回来的。” 见二公子露出探究的神色,林丰之有些得意地笑了:“那年南方闹蝗灾,饿死了好多人。当时他就饿昏在江边,是我把他捡回来的,做了贴身小厮。他自小在江边长大,水性很好,这摇桨的技术也一流,最重要的是,”林丰之看看二公子,仿佛能看穿二公子在想什么般,郑重地低声道:“这人靠得住。” 二公子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他要与林丰之谈一此重要的事实,他不希望隔墙有耳。 “今天早上的那个少年打探清楚了吗?”二公子很快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跟忠靖侯府有很大的渊源。”林丰之正色道。 “哦?”二公子微一扬眉,近来他们傅家怎么了,净跟忠靖侯府扯上关系。 林丰之凑近二公子,低声道:“说来也真是巧了,六小姐到仙女湖采莲子,不慎落水,恰好忠靖侯府的二公子经过,跳下水去把六小姐救了上来,不然的话,那个湖那么深,六小姐又不识水性,肯定没命了。” 忠靖侯府共有三位公子,大公子是赫赫有名的贤明公子,常伴君王左右。二公子与三公子相差一岁,而救傅清玉的,便是这忠靖侯府的二公子。 或许是忠靖侯府的大公子名声在外,又是未来的侯爵继承人,一下子便成了大家热议的对象,相反,对于其他两位公子,世间传闻甚少。 “难怪呢。”林丰之自言自语道,“小小年纪,气韵就与众不同,身手也不凡,原来是忠靖侯府的人。”语气里全是羡慕赞叹。 二公子傅光烨看着林丰之没有说话。看来忠靖侯府真的是人人挤破头都想挤进去的地方。女儿家想的是如何登上忠靖侯府大奶奶的宝座,男的则思量如何结交那位贤明的大公子,好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就连自家里头的那位,也是削尖了脑袋,通过种种关系搭桥,要朝别人家挤。 这样一想,二公子便想到了那夜与大公子喝酒的情形,那种豪饮,明摆着心里有事,难道就是为了这桩婚事? 忽然之间,他觉得大公子有些可怜。 “仙女湖那个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可以进去的,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六小姐好端端的会跑去了那里?而且就那么凑巧遇到了忠靖侯府的二公子?”林丰之又钦羡又纳闷道。仙女湖那个地方,连一向喜欢游山玩水的人都没有机会进去,听人说是一个绝美的地方,一年四季莲花盛开,莲子晶莹剔透,香甜可口,极具滋养功效。湖水夏天是碧绿的,冬天则是碧蓝的,湖岸边杨柳依依,枫叶片片,形成京城地区独一无二的风景。 但是,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听说那里有重兵把守,湖边立了一个石碑:“皇家重地,闲人免入。”单单这块石碑,就让多少寄情山水的人士顿足于此。 “巧虽然是巧,但也没什么。”二公子沉吟片刻,“虽说是有重兵把守,但是整天守着这么一个湖子,无趣之极,这天然的地方,对于在附近居住的人而言,总会寻到潜进去的地方。”二公子显然对于六小姐傅清玉是如何能潜入仙女湖疑虑不大,“我担心的是,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与我这个妹妹走得太近,对于我们的计划不利。” 林丰之马上明白了二公子的意思。如果六小姐有了更好的去处,比如进入了忠靖侯府,那么她目前的困境自然而然就会消弥。一个人一旦过上安逸的生活,必然会忘却曾经受过的苦难,那她还会与傅二公子合作,共同对抗新夫人吗? “我觉得,这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好像对六小姐很感兴趣。”林丰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向二公子看去,果然,二公子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新书上传,求各种票票,顺便推荐一下已完结文《福气安康》。) 第三十四章阻止之策 (就差一点点就进入新收榜了,啊啊,亲们多多投票支持啊 “忠靖侯府的公子哥儿怎么会跑到那个小村子里去的?”傅府二公子傅光烨看着酒杯,沉声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林丰之叹一口气,目光有些悠远,“这仙女湖一直就是皇家避暑消遣的地方,是皇家的圈地。先皇在时,由于宠爱三公主,就把这片地方赏赐给三公主做了嫁妆。”似乎怕二公子不明白,林丰之又补充道,“后来,三公主嫁给了忠靖侯。这片湖区,便成了忠靖侯府的地方。但是,除了忠靖侯府与皇家的人之外,没有邀请的话,谁也不能进去的。” 三公主下嫁忠靖侯赵冀,这是全天下都知晓的事情。先皇在时,天下初定,万物待兴。为表示皇家恩泽,先皇把最宠爱的三女儿,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下嫁战功赫赫的忠靖侯,在当时轰动一时,家谕户晓,传为佳话。 世间传闻,当年的三公主目若秋水,衣袂飘飘,美丽非凡,宛如仙子下凡尘。忠靖侯初见,便惊为天人。后来,先皇把这片湖区改了名字,赐名“仙女湖”,也寓含了赞誉女儿,对女儿的喜爱之意。 长期以来,世间竞相传诵三公主的贤良惠德,与忠靖侯相敬如宾,忠靖侯也十分尊敬三公主,二人感情坚定如一,从来就没有红过脸。而三公主也一直住在京城的忠靖侯府,为什么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赵子宣却会住到了湖区里? 林丰之看看傅光烨,想到这事说出来是别人家的隐私,而作为君子是不好随便妄议他人的事情。他忍了一下,终究还是一吐为快:“这事说起来,还是因为忠靖侯府三公子赵旭的原因。” 二公子一挑剑眉,没有出声。别家的隐私,听听也无妨,知己知彼,方能抓住对方的弱点。 “忠靖侯府三公子赵旭并非三公主所出。”林丰之说出一道惊人内幕。 傅光烨手执白玉酒杯的手瞬时顿住了。这个外人看来风光无比的忠靖侯府,怎么也这般复杂?外边的人不是一直传闻忠靖侯与三公主的感情坚贞如一吗?怎么无端端地弄出个私生子出来? 林丰之看出二公子傅光烨的疑惑,笑笑道:“这是忠靖侯府里极其隐私的事情,一般是不外传的。即使在忠靖侯爷府里,那些丫头婆子们也不敢拿这些事情来说事,所以知道的人极少。”说到这,林丰之得意地笑笑,“这事也奇了,正好我屋里那个大丫头兰香的表妹,经伢婆子引进了忠靖侯府,那天她从窗台下经过,正好听到三公主与川陕总督夫人在说这件事情。她觉得诧异,回家的时候就把这事跟兰香说了,正好我打探忠靖侯府二公子赵子宣的事情,兰香也就把这事说了出来。” 傅光烨微笑着摇摇头,显然对于林丰之这种不光明磊落的行径表示不认同。但从林丰之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屋里的兰香大丫头对于这位林大公子倒是忠心耿耿的。 不过,私不私生子的,好像与他傅府没多大的关系吧? “丰之,”傅光烨冷了神色,“我们这个计划不应出现的人,你去设法阻止,不要让他影响了我们。” 林丰之闻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果然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冷面才子,说出的话都是冷冰冰的。可是,对方可是堂堂忠靖侯爷府的二少爷啊,他一个小小的京城京畿卫统领的儿子,如何去阻止? 林丰之沉默半晌,才憋出一句:“二公子,要如何去阻止?” 傅光烨狭长的眼眸微眯着,透过半开的窗子眺望着两岸连绵起伏的群山。山脚下是密集的村落,此刻,夕阳西下,家家户户已经升起了炊烟:“那边是什么地方?” 林丰之起身仔细地看了一会:“河谷村。” “河谷村过去就是三生书院了吧?再过去应该就是仙女湖湖区。”傅光烨思量片刻道。 林丰之有些惊讶地望着傅光烨,真不愧是傅家二公子,记性还真是好,他只说一遍就记住了,难怪读书读得那么好呢。只不过,二公子问这个做什么呢? “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赵子宣在三生书院就读吧?那我们今天见到他的时候,正是三生书院开课的时候吧?”傅光烨微微一笑。 林丰之恍然大悟:“你是说……” “去吧,把事情做漂亮一点。”傅光烨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喝起窑藏三十年的“女儿红”来。 胡家这一顿晚饭很丰盛。由于胡大娇摔破了头,需要好好滋补,江氏特地去了一趟集市,买最好的乌鸡,最鲜嫩的鸽子回来,熬汤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喝。还有,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养颜药方,也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了回来,看得胡大为一阵接着一阵地皱眉头。 “大娇年纪还这么小,又不是什么大病大痛,需要这么滋补吗?”看着自己的老婆正把一大把的高丽参塞进炖鸽子肉的炖盅里,胡大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走开一些,别净知道瞎打岔。”江氏把自己的丈夫推出厨房,“这可是我跟四叔婆求来的方子,最养颜的了,去疤也有特效,还是祖传秘方,要不是我们是亲戚这重关系,人家还不肯给我呢。” 一听到四叔婆的名字,胡大为便不出声了。这个四叔婆,别看实际年纪都有五六十岁的,但凡见过她的人都以为她只有二三十岁。年轻的时候入过宫,听说在宫里的一个什么局里当了一个女官,专门研究养颜配方的,名声很响,从宫里出来之后还有许多官家夫人小姐富家太太们上门讨教养颜的秘诀。 江氏厚着脸皮去她,多半是为了胡大娇额头上的伤口不留下疤痕吧? 晚饭的时候,胡大娇当然理所当然地喝江氏亲手熬制的乌鸡、鸽子等滋补汤,其他的人则津津有味地吃着鸡肉。江氏一碗水端平,即然大女儿有好东西吃,其他两个儿女也不能怠慢。 厨房里,傅清玉孤单的身子缩在灶边吃饭,饭食比以前好多了,有肉汤喝,只是,不能与胡大为一家人同桌吃饭。 “娘,把清玉叫过来一起吃饭吧。”胡三娇收回不住朝厨房张望的目光,抬头对江氏道,“清玉一个人吃饭,好可怜……” “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少废话,吃你的饭!”江氏轻斥道,又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大女儿的碗里。 胡三娇看看母亲,知道说不动母亲,只好闭上嘴低头扒饭。而胡大娇,看着碗里的鸡肉,还有旁边的乌鸡鸽子高丽参的滋补汤,目光开始闪烁起来。 第三十五章求情 (新书榜啊新书榜,为什么我总是只差一步进不了呢?各位亲们,多多投票支持啊,拜谢了哦。) 晚饭后,江氏到大女儿胡大娇房里帮她换药。 拆开女儿头上的绷带时,江氏略微讶异了一下。伤口愈合得很好,并且重新换了药,包扎得十分工整。 想到自己的女儿总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换药,于是江氏便问道:“大娇,是你自己换的药吗?” 胡大娇摇摇头,忽然道:“是清玉帮我换的,今天下午你不在的时候,清玉过来给我换了药,说是向四叔婆讨了不留疤痕的特制药方,娘,你看看我的伤口,是不是好很多了?” 江氏的手便停在女儿的头上了。她没有想到,这愈合极好的伤口,还有那包扎得有条有理的绷条,都是那个在她眼中一向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养女做的。 这个她一向看不顺眼的死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有用起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那个一直以来眼高于顶的四叔婆,对谁都没有好眼色,难得的一二次请她来做客,对她的三个女儿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对这个傅家送来的不明来路的丫头另眼相看。好说歹说非要这个小丫头做她的徒弟,要不是她以家里的衣服没人洗耳恭听,家里的柴火没有劈,家里的猪草没人割等等借口推脱开去,不然的话早就被那个厉害的四叔婆挖走了。 早知道这个死妮子还有这本事,轻轻松松就把药方讨来,那她就不必厚着张老脸去求人家了,还被人家挖苦一番才肯让出一张药方来。 “清玉帮我换药时很小心的,一点也不疼。”胡大娇又道。 江氏暗想;这个死妮子难道背着她偷偷去跟四叔婆学艺去了? 说起来,她们家的这个亲戚,不仅是一个美容师,还是一个大夫,对于一些疑难杂症也很拿手。 江氏的心中难免有些落差,枉她还是四叔婆的亲戚呢。对一个她看不顺眼的小丫头这么好,偏偏对她的三个宝贝女儿看也不看一眼。要是她能念及亲戚关系,调教一下她的大女儿,说不定她的大女儿都可以进宫选妃了。 “娘,清玉还到仙女湖采了莲子回来给我熬莲子糖水呢。”胡大娇又道。一想到那香甜可口,喝了以后神清气爽、唇齿留香的仙女湖莲子,她不由笑了,“娘,我真的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莲子糖水呢。” 仙女湖?那个地方对于附近的平民百姓而言,无异于是一个神仙住的地方,是可望不可及的。而那个死妮子,竟然不仅进去了,还能采到莲子,这真是一件令人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样一想,江氏的心理落差更大了。 “娘,其实清玉也是那么讨厌,我们就对她好一点吧。”胡大娇仰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江氏,“还有,那件事情,”胡大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额头上的伤,是我自己冲过去打她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凳子,摔倒才弄伤的,不关清玉的事情。” 江氏有些惊讶地望着女儿,这个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真的是自己把额头弄伤的吗?还有,她从来没有见过女儿认错的样子,甚至,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儿也有错的时候。 “等你额头上的伤好了再说吧。”江氏闷闷道,“如果伤口处不留疤,我就原谅她,否则的话,没得商量。” “娘……”胡大娇还想说什么,见江氏神情有些低沉,不知在想什么,也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傅二公子傅光烨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梳璃灯晶莹闪烁,星星点点,整府傅府一派静谧的景象。 想起今天早上答应过妹妹的事情,要淘一个别致的鸟笼子给她。最近,他这个妹妹迷上了养鸟,川陕总督府的五小姐送了她一只金丝雀,她高兴得不得了,直嚷嚷要他这个做哥哥的送一只鸟笼子给她养鸟。 一想到自己在这个府里唯一的亲人,傅二公子的心瞬时柔和起来,就连脸上也带上了少有的微笑。他答应过母亲,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妹妹的,他一定要实践自己的诺言。 经过山湖石堆砌而成的嶙峋的假山,穿过垂花门,他正打算绕过香花小径去秋芜轩,傅家的七小姐傅清敏,也就是他亲妹妹的居所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了了傅府的大老爷,他的父亲傅政迎面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傅光烨肃立一旁,低垂了眼眸,静静地叫了声:“爹爹。” 傅政似乎没有料到会在此处碰到自己的儿子,讶然了一下,只“嗯”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身边跟着的丫头急急忙忙地提着灯笼紧追其后。看那个方向竟是朝上房去的。 傅光烨不禁有些愕然,平日里父亲公务繁忙,平日里早早上朝,很晚才回来,父子俩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每次见面,做父亲的难免会训诫几句,而做儿子也会是一副俯首听训的姿态。 但今天却不是这番情形。那只能说明这中间有变故了。 究竟是什么变故呢?傅光烨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望着傅老爷消失的方向。上房,那是新夫人的居住的院子,傅老爷到那里去,肯定是找新夫人去的。可是,方才那个掌灯的丫头秋碧明明就是四姨娘屋子里的人。难道说,大老爷是从四姨娘的屋里出来的,然后直奔上房而去? 看刚才大老爷那副神情,冷峻中带着愠怒,难道说内宅又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傅二公子正思索着,忽觉手臂一紧,转头去看,见是自己屋里的大丫头雪雁。 雪雁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丫头,很是乖巧,提着灯笼,想必是出来寻自家公子的。一见到二公子,雪雁便笑道:“二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呀,害我找了一个晚上。方才七小姐来过了,直吵着要鸟笼子,一直追问您回来了没。现在又差奴婢出来看看,看来要不到鸟笼子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了,您就快点过去哄哄她吧。” 一想到那个十一岁的妹妹嘟着嘴吵要东西的样子,傅二公子便觉得整颗心都要融化掉。他自认是个冷面冷心的人,却禁不住妹妹的软磨硬磨,一次次在那个小人儿面前败下阵来。想必在这个世上,他这个妹妹就是他唯一的克星吧。 第三十六章挑拨 “唔,那个小人儿又淘气了?”傅二公子笑意中带了无奈,更多的是宠爱,“晌午的时候去了趟集市,正好淘了个银篾编织而成的鸟笼子,待会让思雨拿过去吧。”思雨是二公子屋里的另一个大丫头。 二公子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要是把鸟养死了,可不许哭鼻子,要不然的话,以后可都不许再养鸟了。” 话虽这样说,但二公子脸上一点生气的神色都没有,敢情这种威胁的话语说过了无数遍,也被某人忽略掉无数次。 “二公子放心,这次七小姐专门托三姨娘请了个养鸟的师傅,每隔三四天就入府一趟,给鸟诊断。这次有师傅跟着,决不会再发生像上几次的情形了。”雪雁笑嘻嘻道。 三姨娘?傅二公子的心忽然“格登”一下。三姨娘是府里出名的老好人,对傅府里的各个公子小姐都好,就是对屋里的丫头婆子,也没有大声喝斥过。所以,府里的公子小姐都爱跟她亲近。这请养鸟师傅的事情,自己的妹妹会去找她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何况,自己的妹妹是用自己的月钱请的养鸟师傅,三姨娘只要跟新夫人说一声就行了,这种动用不到傅府公库里银子的事情,新夫人一般是不插手的。 “请的是哪里的养鸟师傅?”二公子似是随意地问道。 “是看门的林伯的胞弟,现年也有四十多岁了,听说养鸟技术一流,在当地也有些名气。”雪雁笑道,忽又皱了一下柳叶眉,“这件事情说起来都要怪那个川陕总督府的五小姐,好端端的送什么鸟,还说是她父亲任职那一带的名鸟,叫做金雀王的。弄得七小姐也紧张起来,生怕把鸟养死了,对不起人家。” 二公子笑笑,没有说话。这个川陕总督府的五小姐,与他的妹妹年纪相仿,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个爱玩爱闹的年龄,养个鸟或猫啊狗的,本属常事。不过,最近他刚得知府里要与川陕总督府联姻,这前脚在商议婚事,后脚就送只名雀过来,这中间的缘由,不由得人不深思。 那个林伯的胞弟……希望他能规规矩矩地做自己份内的事情,不要给他的亲生妹妹带来任何‘麻烦”,不然的话……二公子的眼眸瞬时冷了几分。 “刚才老爷过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难道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二公子一边走一边问道。 朦胧的灯笼发出的光亮的映照下,雪雁神情有些愕然,再看看二公子望过来的似乎能洞穿人的内心的锐利目光,不由尴尬地笑道:“二公子的眼睛真是厉害,府里发生的事情都瞒不过二公子。” 二公子薄唇微抿。刚才他看雪雁过来时的方向,分明就是从四姨娘的听雨轩过来的,想必刚才是到听雨轩那边听动静去了。 “二公子,我刚才特地绕了个大圈,绕到四姨娘那边去。”雪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听那里的打扫的丫头们说,老爷与四姨娘在屋子里说着话,不知怎的就发了火,摔了茶杯,然后就急冲冲地往大夫人那边去了,想必是去找大夫人质问去了。有好些好事的婆子丫头们都跟过去看究竟。” “摔茶杯?什么事情会让老爷发那么大的火?”二公子心中一动,大老爷从四姨娘房里怒气冲冲而出,不用说也是四姨娘在大老爷面前挑拨什么事情了。 雪雁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旁边的丫头说,四姨娘是死命地拉住老爷,阻止老爷过大夫人那边去的,后来,被老爷甩在了地上,哭个稀里哗啦的。” 二公子冷哼一声。先是挑拨,后是假意地阻拦,四姨娘最会使的就是这种伎俩。 “雪雁,你不用跟着我了。”二公子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到底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去七小姐那里一趟,去给她拿个鸟笼子,要不然的话,今后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雪雁点点头,转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落霞轩里,大夫人听得丫头汇报,大老爷一下朝回来就去了四姨娘的院子里,并在那里用过饭,想必不会再过来了。于是吩咐冬梅熄灭了烛火,只留下一盏小小的蜡烛,然后让梅香铺好丝被,解了外衣,准备就寝。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冬蕊去开门,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傅老爷怒气冲冲地跨进落霞轩,也不用丫头们打帘子,自己用手把帘子撩起来,直直地朝大夫人就寝的内室走了进去。 大夫人正要就寝,就听到外屋的冬梅惊慌地叫道:“老爷,这么晚了,您,您怎么过来了?” 大夫人心中一喜,连忙披衣而起。大老爷在四姨娘那里逗留了半宿,竟然还回转到落霞轩来,想必还是念着旧情的。 大夫人欣喜地迎了出去,一边吩咐丫头们掌灯,一边柔声道:“老爷,您劳累了一天,怎么不早早歇下,反倒来妾身的院子里……”抬头看到对面的傅老爷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不由怔了一下,后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老爷的神色看起来十分不善,难道不是专程来看她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大夫人正胡思乱想间,傅老爷已经发话了,语气是冷的:“看看你掌管内院,都掌管成什么样子了,竟然会出这种有损家风的事情出来。我看,这内院还不如让四姨娘来掌管呢。” 大夫人的脸色瞬时变了。傅老爷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这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而且,老爷还提及了四姨娘,那就是说,是四姨娘在老爷面前般弄事非了? “老爷,你先消消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先让妾身弄清楚,才好去处理……”大夫人陪上笑容,把傅老爷扶到太师椅上坐下,又示意冬梅端茶上来。 傅老爷这才缓缓神色,坐了下来。 大夫人看看傅老爷,拣些高兴的事情说:“昨天川陕总督府夫人来过了,还是携了忠靖侯爵夫人一起来的,总督夫人相中了我们家的榜眼了……” 不提还好,一提到大公子,傅老爷的火气按捺下去的火气瞬时冒了起来,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连连抖了几下,向大夫人怒道:“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要是被川陕总督府知道我们府里的公子竟是花名在外,四处留情之人,他们还会与我们联婚吗?” 第三十七章责问 (新书榜啊新书榜,为什么我老是差一点点进不了呢?各位亲们多多投票啊,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吧!拜托了!) 见提及自己的亲生儿子,傅老爷的神情都变了,大夫人不由心都颤抖起来:“老爷,义儿出了什么事情?好端端的,老爷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傅老爷直直地盯着大夫人看,看得大夫人心里愈加的七上八下。半晌之后,确信大夫人不知情,才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今天我上朝的时候,皇上对川陕总督很是器重,还大大嘉奖了一番。朝堂上下纷纷猜测,不久之后可能调回京师。川陕总督也很看重这门亲事,下朝的时候还向我问起义儿的近况。如今倒好,这么紧要的关头,居然传出义儿跟别家女儿私通的事情来,你说,你这个做母亲的是如何管教儿子的?” 大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失声道:“义儿与别家女儿私通,竟有这样的事情?老爷切不可道听途说,枉冤了义儿。” 傅老爷再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枉冤了他?双鱼玉佩都赠与他人了,两人还在船上幽会!如果没有这样的事情,府里上上下下会有这样的传闻吗?” 大夫人惊得脸色煞白。全府上下都在流传这么个传闻?她居然不知道! “那枚双鱼玉佩……”大夫人颤抖道,“义儿也曾向我说过,说是前几天京城举办了个什么诗会,义儿喝醉了酒,不慎遗失了……难道,他是在骗我?” 大夫人越想越心惊,这双鱼玉佩可是祖传之物,要是真的落到了哪家姑娘的手里,这个罪名可就坐实了。 傅老爷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老爷,咱们现在马上到义儿的房里去,问个清楚。义儿一向温驯纯良,平日里不出书房半步。多半是受屋里那些丫头婆子的挑唆,才会做出这些下作的事情出来。”大夫人越说越生气,“那帮小蹄子,把一个好好的爷给教坏了,我非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说完吩咐冬梅掌灯。 冬蕊刚才被傅老爷踹了一脚,正踢在肋骨上,疼得她歪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如今一看到屋里面吩咐掌灯,看样子是要去问罪了,也顾不得疼痛了,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紧跟了上去。 傅老爷看看大夫人的神色,焦急中带着愠怒,想撇清自己的成分居多,极力想维护一家女主人的颜面,重肃家风。心中的闷气便消了消,甩甩袖子,与大夫人一起朝大公子的松涛馆行去。 大夫人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不得。按理说,公子与小姐私会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自己当年不也这样做过吗?对方还是现在的傅老爷呢。可是,这事是在四姨娘那边揭发出来的,傅老爷又今时不同往日,维护家风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的确有其事的话,那这事的后果……大夫人不敢再想下去。维护儿子吧,怕从此会被四姨娘抓了话柄,失了老爷的信任。不维护儿子吧,那可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何况又那么听话和争气…… 从大夫人的落霞轩到大公子的松涛馆,这一段其实并不遥远的距离,大夫人却走得极其漫长。最后,在快到松涛馆时,大夫人的眼眸微眯了眯,作出了一个决定。如果传闻真成事实的话,那就在大公子屋里寻个替死鬼,乱棍打死也罢,逐出府去也罢,总之要把这件事情遮掩下去,绝不能让川陕总督府那边听到任何的风声。 大公子屋里的丫头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个个还算规矩。就是那个红绫,这一两年出落得漂亮了些,便开始轻浮起来。大夫人暗暗咬了牙,如果大公子真的被人教唆的话,那肯定是她无疑。 冬梅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祖传的双鱼玉佩给了那个主簿家的小姐作订情信物,那枚双鱼玉佩一看便知是傅府之物,这不等于明摆着让人抓到证据吗?大公子糊涂倒也罢了,翠巧也真是的,怎么不知道劝一下呢? 如今四姨娘把这事揭发了,告到了老爷那里,老爷夫人一起追查,不管是怎样一个结果,大公子屋里的丫头都难逃厄运。想到这,冬梅的心不由揪紧了。 她与大公子屋里的翠巧与红绫交好,她不希望看到她不想看到的结果。 一到大公子的院子,几个腰圆膀粗的仆妇就把住了大门,不放任何一个人进出。由于早早听得了风声,其他院子里的丫头也涌了来,悄悄地隐没在院子外面的大树下,花丛中,在迷茫的夜色中竖起耳朵聆听院子里边的动静。 夜,更深沉了,月牙儿早已隐没在厚重的云层中。 门外,敲门声响得跟锣鼓一般,大公子屋里人丫头婆子全被惊醒了,急急忙忙披衣而出,打开院子的门,看到潮水般涌进来的一大帮人,当前的竟是脸色铁青的老爷与夫人,顿时个个呆若木鸡,立在院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把院门关了,不准放出去一个!要是谁敢滋事,也不用跟我讲,直接乱棍打死!”大夫人厉声吩咐道。 大夫人带来的人四下散开,数十盏灯笼把本来就不大的院子照得亮如白昼。傅老爷首先进入屋里,大夫人跟随其后,冬梅与冬蕊也急忙跟了进去。 睡了整整一天,大公子的酒也醒了,见外面人声鼎沸,也赶忙披了衣裳出来,看到屋子上首端坐着自己的爹爹与母亲,不由愕然道:“爹爹,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到孩儿的屋子里来?” 傅老爷脸色极不好看,看了儿子一眼,冷哼了一声。 大夫人缓缓语气,柔声道:“义儿,娘与你爹到你这来,是想问清楚一件事情,你身上挂着的双鱼玉佩哪去了?” 大公子的心“格登”一下,犹自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神情,故作讶然道:“母亲,早几天我不是跟您说了吗?那枚玉佩,我在一次宴会上失落了……” 傅老爷瞬时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紧盯住儿子:“真是这样吗?” 通明的烛光下,冬梅清晰地看到,翠巧与红绫的脸色,在傅老爷说出那一句话之后,刷地变白了! 第三十八章追查 (哦哦,终于挤进了新书榜,挂在尾巴上,呵呵,好高兴。各位亲们,多多投票支持,就让我在新书榜多挂一会吧,拜托了哦。) 冬梅的心忽地沉了下去。难道说,翠巧让红绫出去找杨家小姐,没有把双鱼玉佩要回来?她的手心渗出冷汗,甚至可以预见到这个院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翠巧与红绫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大夫人看在眼里,心里一震,想不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敛住心神,痛心地看着儿子:“义儿,你怎么这么糊涂,一个读书人最注重的什么,你怎么都不记得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情出来!你一向品行敦厚,不用说也是被你屋子里那些小蹄子给教唆坏了。”说着转过头来,狠狠地盯住红绫翠巧二人,厉声道,“你们这些死蹄子,平日里不好好劝爷读书,竟教爷做出私会的事情出来,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翠巧与红绫吓得“扑通”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求饶。 大公子掩饰不住惊慌失措:“母亲,这,这私会一事,从何说起?” 大夫人肺都快气炸了,这个儿子,真是个不省心的!她有心替他推脱责任,他倒好,反倒装起糊涂来,真的不到黄河不死心吗? 大夫人狠狠地盯住儿子,怒道:“你还狡辩!方才四姨娘在你爹面前将你告了,说你与杨家小姐私会,还私赠信物!” 翠巧身子猛地一震。四姨娘……看来今天早上四姨娘拉了三姨娘过来探望大公子,明摆着就是来试探的。事已至此…… 翠巧把心一横,俯下身子,重重叩了一个响头,额头上瞬时隆起一个青紫的大包,还渗出血丝。她咬咬牙,抬起头来,迎上大夫人凌厉的眼神:“夫人明鉴,夫人的确是冤枉了大公子。大公子一向循规蹈矩,勤于诗文,平日里连书房都不出半步,何来私会一说?四姨娘所说的事情,其实是一个误会,望夫人让奴婢把事情细细说清楚。” 大夫人微微一怔,她没有料到一向温驯的翠巧居然站出来替大公子说话,再看看翠巧额头上的伤,青紫一片,渗出了血珠,一丝血线婉娫而下,有些狰狞,想必是急于表示自己的清白,把头磕得过了。 大夫人似有些恻隐,缓了缓语气,看了傅老爷一眼,再瞥了跪在地上的翠巧一眼:“你说。” 翠巧喜极而泣,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谢谢夫人。”她面前磕过头的地板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看得大夫人有些于心不忍,挥了挥手:“好了,不用再磕头了,好好说清楚便是。” 有鲜血流了下来,渗进眼睛里,翠巧也不去擦,定定地看着大夫人,清晰道:“四姨娘所说的私会一事,可是前几天大公子去上香还愿的事情?” 大夫人点点头,不错,四姨娘说的就是那天的事情。 翠巧神情镇静,清楚道:“那天,奴婢提了香烛篮子,按了夫人的吩咐陪大公子去天恩寺上香还愿。从寺里下山的路上,忘了拿伞,突然天降暴雨,奴婢无奈,只好与大公子一起到一旁的丛林避雨。正好杨主簿家的大小姐的船经过,她们也是来上香还愿的。奴婢想老爷与杨主簿同朝为官,关系亲近一些,再加上这暴雨下起来没完没了,不知何时能停住,于是便斗胆上前向杨小姐借伞。”翠巧说完又磕了一个响头,“奴婢说的句句是实,不敢有所欺瞒,望老爷夫人明察。” 翠巧说得句句诚挚,再加上血流满面,大夫人的脸色稍有缓和。借伞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真是一个误会。至今她也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见经传的小户人家,主簿算什么,连个正式的官职也算不上。 冬梅是越听越心惊。这个翠巧也真是大胆。上午的时候她追问的时候,翠巧明明说是杨家小姐邀大公子上船的,而且大公子也上了船。如今反说成是去借伞,八成是赌四姨娘身边的杏儿没有看到大公子在船上,虽说有些侥幸,但这个赌注也未免太冒险了,弄不好那是罪加一等的。 即使把事情说成另一番情景又如何?那枚双鱼玉佩的下落又如何解释?这事到杨主簿家一问,难保不问出端倪来。 果然,傅老爷发话了:“翠巧,照你所说,你是到杨家小姐船上借伞的,那双鱼玉佩又在哪里?”不愧是史部尚书,目光锐利,一语中的,翠巧一时语塞,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冬梅不由闭了闭眼。这个翠巧,真是自作聪明,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大公子终于按捺不住道:“爹爹,双鱼玉佩的事情就不要追问了,真的是孩儿前几天在诗会上喝醉了酒,遗失在宴席上,不知被哪个拾去了。” 大公子的话并没有说服傅老爷,傅老爷看了大公子一眼,脸色阴沉下来。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砰”地磕了一个响头,道:“老爷夫人不用再逼问大公子了,奴婢知道双鱼玉佩的下落。” 冬梅抬眼看去,见说话的人是红绫,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想必是在老爷凌厉的追问之下,红绫知道瞒不下去,索性全部供了出来。 傅大公子呆了一下,看看红绫,长叹一声,目光落寞萧瑟。旁边跪着的翠巧则狠狠地剜了红绫一眼。 大夫人的心不规则地跳动起来。这个红绫,这个坏事的死蹄子,她到底要说什么?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到红绫身上,尤其傅老爷,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红绫。她不由懊悔地叹了口气,早知这个死蹄子会坏水,刚才就应该先下手为强,让人拖到外面去乱棍打死,永绝后患。 红绫低垂着头,不敢看身边的翠巧与大公子,嚅嚅道:“我说出来之后,老爷夫人可否饶我一命?” 傅老爷沉声道:“你照实说,若有半句虚假,我即刻要了你的狗命!” 红绫的身子抖得厉害,她又俯身磕了一个头,然后直起身来,双手抖抖索索地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一个物件来。 第三十九章收场 (各位亲们多多支持,多多投票。就让这本书在新书榜上多挂一会吧,拜托了。) 红绫的神色有几分虔诚,有几分害怕,把物件捧在手心,高举过头顶。 众人举目细看,在她的手心中,躺着的是天然翡翠阳绿紫罗兰三彩玉石,雕刻成双尾鲤鱼的形状,碧透清澄,隐约有荧光闪现。只是令人惋惜的是,双尾鲤鱼的尾部竟断成了两截。 红绫低垂了头,,连声音也抖个不停,显然害怕之极:“这玉佩,是,是我前几天在帮大公子串穗子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碎了……当时大公子,大公子说没什么,不就是一块玉石,从那之后大公子就不戴这块玉了。怕我受罚,大公子才到夫人那里说,是大公子自己喝醉了酒失落的。这事真的不关大公子的事,是奴婢不小心,请老爷夫人责罚。” 傅老爷目光微微一顿,落在红绫手上。真是这么回事吗?他伸手拿过玉佩,举目细瞧,虽然鱼尾处断成两截,但真的是傅府的传家之宝,双鱼玉佩。在鱼身上还纂刻着一个小小的“傅”字。 大夫人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难道方才大公子在低声叹气。自己的儿子就是生性纯良,对下边的人也极好,红绫打碎的是傅家的传家之宝,出了这样的大事,义儿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也是善良性格所致。 只是,这么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居然摔碎了,真是可惜了。大夫人望着傅老爷手上的碎石,眼里带了惋惜。 “起来吧。”傅老爷把碎玉放到了案几上,挥了挥手,让翠巧与红绫起身。傅老爷这样说,就是默认了红绫的解释。 翠巧与红绫双双谢过傅老爷,站了起来。 傅老爷发了话,屋子里沉闷压抑的气氛有了些许缓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刚才探着脖子目不转眼地看着,如今脖颈处酸痛起来。 冬梅惊诧得合不拢嘴。本来以为这屋子里的丫头们肯定逃不过被责罚的厄运,谁料到红绫竟然拿出双鱼玉佩。这场变化也实在太大了,令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她原本以为红绫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谁想到竟有如此心细的一面。 大公子的表情更是惊讶。他怔怔地望着桌上的双鱼玉佩,身子晃了一下。旁边站着的翠巧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扶住他。 大夫人的神情并不轻松。她斜睨了站在下边的红绫一眼。这个死蹄子,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在一群丫头中很是抢眼。正是这出众的模样,这些年也愈发骄纵起来,时不时有些传闻传到她的耳朵里。如今更甚,居然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诱引大公子替她遮掩,才会被四姨娘抓了把柄,闹出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出来。要是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今天无论如何也得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一念至此,大夫人的眸色便冷了下来:“双鱼玉佩是什么东西!那是傅家的传家之宝,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从来没有损坏过,岂容你们这些死蹄子任意践踏!红绫,刚才老爷说饶你一命,但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来人!把这个死蹄子拖下去,重重打三十板子,以示惩戒!” 红绫闻言大惊,哭叫道:“夫人饶命!” 连大公子也不由愣了一下,看向大夫人:“母亲,红绫……你就饶了红绫吧。” 大夫人见自己的儿子居然替一个下贱的丫头求情,想必是这个死丫头在自己儿子身边挑拨,才导致自己与儿子的感情日益淡薄,不由怒意更炽,看看四周,厉声道:“你们还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拖下去!” 两旁腰圆膀粗的仆妇得令,哗啦冲上几个,拖起红绫就朝外走。这些仆妇都是大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平日里只看大夫人的眼色行事。如今见夫人决定要责罚红绫,又素闻大夫人一直以来都对红绫颇有成见,何况大夫人刚才发话了,要“重重”地打,于是再不容情,板子下得又狠又重,直把红绫打得哭爹叫娘,院子里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傅老爷似乎没有料到大夫人会来责罚这一下,微愣了一下。不过这内宅之事,一直是大夫人在打理,他一个大老爷也不好插手,于是端坐着,沉默不语。 大公子几次想要出声制止,均被翠巧死死拉住。她怎么会不明白大夫人的用意?这举无非杀鸡儆猴,告诫大公子屋子里的人,以后要循规蹈矩一点,少给大公子惹事。否则的话,便是和红绫一般的下场。 不一会,院子里的惨叫声弱了下去,只有板子响彻着整个夜空。外面看热闹的那些好事之徒不由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早早就悄悄散去了。 板子打完,听了仆妇的禀报后,大夫人盈盈起身,向傅老爷福了一福:“老爷,妾身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了。”说完竟不看傅老爷一眼,径自带着一群人步出院子而去。 傅老爷讪讪起身,伸手想拉住大夫人,不想却拉了个空。不由苦笑一声,想必是夫人生自己的气,想想今晚发生的事情,自己是枉冤了夫人了。想到今晚府里闹得天翻地覆,都是那个四姨娘作的祟,好端端的生出些事来,害他在夫人面前失了面子。如此一想,对四姨娘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傅老爷来到落霞轩,刚进门,便听到大夫人嘤嘤的哭泣声,隐忍压抑,听得他心头一软。 落霞轩里灯火通明,似乎早就料到傅老爷会过来一般。 冬梅正立于夫人身边,悄声劝慰着,抬头见傅老爷撩了帘子走了进来,正要回禀大夫人,忽见老爷朝她挥了一下手,知道是叫她退下去的意思,于是便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大夫人哭得悲切,傅老爷的心都被快融化掉了,忍不住双手抚住她的双肩,柔声道;“好了,别委屈了,是我不好。” 大夫人回过头来,用一双哭得通红的妩媚的眼睛望着傅老爷:“老爷变了,有了那么多姨娘之后,就忘了当年的梅丽华了。” 当年?当年的事情可是傅老爷的死穴,他顿时长叹一声,在床边坐了下来,揽住大夫人,轻声道:“委屈你了。” 第四十章对策 一提及当年的事情,灯光下的大夫人更是泪如雨下:“老爷可还记得当年梅丽华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吗?” 傅老爷微微叹气。当年……往事不堪回首呵。 “当年老爷高中,风光无限,我却身怀着义儿被家里人逼上尼姑庵,要不是老爷早一步赶过来,我们母子早就被娘家的一杯毒酒毒死了……老爷如今可还记得当年之事?”想到过往种种,大夫人又悲又痛。 “我怎会不记得?”傅老爷轻拍大夫人耸动的肩膀,好言劝慰道。 大夫人猛地抬起头来:“既然老爷还念旧情,为何偏偏听信四姨娘的言语,非要逼我们母子于死地?” 傅老爷苦笑着说不出话来。他一入府便被四姨娘请了过去,况且四姨娘又说得头头是道,有人证又有物证,不由得他不信。正值傅家与川陕总督府联姻的关键时刻,所以他才气昏了头,什么也没想就直接找大夫人兴师问罪去了。如今细细一想,四姨娘的话也确实有许多漏洞,是他疏忽,听信别人挑拨,错怪了大夫人。 大夫人又哭了起来:“想当年我怀了义儿,早已万念俱灰,要不是顾及腹中的孩子,还有想再见你一面的话,我早就从尼姑庵后面的悬崖上跳下去了……我受了那么多的苦,还不是为了老爷您?老爷您即使不念旧情,也该看在义儿身世坷坎的份上,多多担待他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从今往后,一切内宅事务夫人做主便是。”见大夫人哭得雨带梨花,不胜娇怯,傅老爷的心都软了。想到她当年的付出,今天自己的这般闹法,也确实有些过了。 听到傅老爷这样说,大夫人这才展颜一笑,拭干了脸上的泪水;“老爷请放心,义儿的婚事,一定不会再生变故。川陕总督府那边,明天一早我就过去,早早把日子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傅老爷心中一暖,拥紧了大夫人:“知我者,夫人也。” 四姨娘的听雨轩,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四姨娘站在院子门口,借着院门前的灯笼的火光不住地朝外张望,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外面的动静。 终于,夹竹桃小道上有脚步声传来,然后,秋碧提着灯笼的身影越走越近。 “秋碧,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杏儿赶忙迎了上去,看着秋碧的目光闪烁着兴奋。 秋碧点点头:“大公子院子里今天可热闹了,老爷和大夫人都过去了,听说是追查双鱼玉佩的下落。” “送了人的东西,怎么找得回来?”杏儿得意道。她甚至可以预见到大公子屋子里的丫头的凄惨下场。“大公子屋子里的翠巧、红绫都被卖出府去了吧?” 四姨娘也有些得意地笑了。这下总算给大夫人一个重创了。 “哪有卖出府去?”秋碧莫名其妙,“后来双鱼玉佩找了回来,是红绫拿出来的,老爷也亲自验过,是咱府里的传家之物,只不过可惜的是,鱼尾巴断了,大夫人很是恼怒,让人把红绫拖出去责打了三十板子。” 杏儿讶然地张大了嘴巴。双鱼玉佩找回来了,这怎么可能?就连四姨娘也失声道:“双玉鱼佩不是让大公子送给了杨主簿家的那位小姐了吗?不可能找得回来啊?” 秋碧也有些纳闷:“我也觉得奇怪,这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回来了?可是大公子屋子里的丫头都是这么说的,再说老爷也亲自看过,如果是假的话,能逃得过老爷的眼睛吗?” 四姨娘紧蹙着秀眉。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杏儿急了,一把抓住秋碧:“你快说说,这双鱼玉佩到底是如何找回来的?” 秋碧的手被杏儿抓得生疼,她用力抽回手,杏儿这才发觉自己焦急过头了,忙松开秋碧的手。 “我听大公子屋子里的粗使丫头说,当时红绫拿出玉佩时说,是她在给大公子的这块玉串穗子的时候,失手打碎的。后来大公子怕红绫受责罚,就到大夫人那里去说,是自己前几天在宴席上喝醉了酒,不小心遗失了……” “不可能!”杏儿叫道,“我明明看到翠巧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杨家小姐的船上,她发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慌,不用说,大公子一定也在船上。” “那杏儿姐姐有没有看到大公子出现在船上?”秋碧问道。 “当时天色有些暗,我看不清楚……”杏儿有些语塞,“不过,我听大公子屋子里的小红说,大公子的玉佩就是那天不见了的。还有,后来小红也偷听了几次翠巧她们与大公子的谈话,的确提到了杨家小姐。” “可是,翠巧跟老爷说的是,那天下暴雨,所以她才上船跟杨家小姐借伞的。”秋碧有些无奈,“杏儿姐姐,你当时又没有看到大公子在船上,这样是做不得数的……” 杏儿这时才觉得懊悔,真是功亏一篑啊。当时她怎么就那么急着赶回府里来呢?要是多待一会,看到大公子从杨家小姐的船里出来的话,那大公子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后来呢,老爷去了哪儿?”四姨娘闷闷道。 “大夫人先走,后来老爷也跟了过去。”秋碧道。 “不好!”四姨娘脸上有些惊慌,“老爷去了上房,大夫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免不了在老爷面前添油加醋告我们的状。” “四姨娘,我们该怎么办?”杏儿也惊慌起来,此刻的她又急又悔,本来是想帮四姨娘一把的,不想反倒弄巧成拙了。 “要不,我们寻个机会跟老爷解释一下,说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秋碧急道。如今是大夫人掌家,如果连老爷也偏向大夫人的话,那她们以后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不用。”四姨娘很快镇定下来,“去找老爷解释无异于画蛇添足,徒增老爷的厌恶。”四姨娘想了一下,吩咐秋碧:“你现在去一趟牡丹阁,把三小姐请过来,就说我旧疾又犯了。” 秋碧不明所以,但见四姨娘一副凝重的样子,也不敢再问,连忙应了声便出去了。 见杏儿用疑惑的眼睛望着自己,四姨娘长叹一声:“现在只有看菲儿的了。希望菲儿不要令我失望,只要她在花灯节上表现出色,为傅家争回面子。老爷就会顾及到我们,不会对我们坐视不理的。” 第四十一章善后 (新书榜啊新书榜,各位亲们多多投票支持哦,拜托拜托!) 大公子的院子,经过了一阵喧嚣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大夫人走了,傅老爷走了,一群腰圆膀粗的仆妇走了,还有外面隐没在花丛树丛间的好事之徒也走了,院子里里外外的人才吁了口气,点着灯笼收拾院落。 翠巧顾不上额头上的伤,用帕子往脸上抹了两下,急急忙忙奔出去看红绫。 院子的一角,红绫静悄悄地趴在地上,了无声息。翠巧心中惊惧,忙用手去推她,一边推一边叫道:“红绫,红绫!” 过了好一会,红绫才虚弱地应了一声,原来是被打得昏过去了。翠巧把灯笼拿近了些,见红绫身着的翠绿色长裤已被鲜血洇湿,不由“啊”了一声惊叫出来,想不到那帮仆妇竟如此心狠手辣,连大公子屋子里的大丫头也敢往死里打。 “翠巧,扶我起来,我起不来。”红绫声音弱弱的,刚一挪动身子便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 “翠巧姐姐,我看这样不是办法。还是从屋里拿一张藤凳出来,把红绫姐姐抬进去,这样方便一些……”旁边一个红裳小丫头怯生生道。 翠巧抬头一看,见是小红,想到冬梅的叮咛,暗想若不是这个死丫头反水,与外院的人暗通消息,哪会招来这般祸事?当下便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叫过院子里的几个粗使丫头小桃和小月,把屋子里的一张大藤椅搬出来,然后一起把红绫抬到藤椅上,抬是屋子里去,独独把小红晾在一旁。 小红似乎有些心虚,低垂了头不敢作声,有泪珠凝于眼睫之上。 屋子里,大公子仍然呆滞地坐在花梨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案几上断了尾巴的双鱼玉佩,似是痴了一般。翠巧也顾不得他,指挥着小丫头们把藤椅放到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然后又打发一个小丫头去请在傅府后面的四合院里住着的一个女大夫过来,自己则亲自帮红绫把浴血的长裤换下来。 由于伤得太重,一碰到伤口红绫便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翠巧也由不得她,让几个婆子按住,狠狠心把长裤脱下来,直把红绫又疼晕过去。这时女大夫也赶来了,清洗伤口,上药,熬药,折腾了半宿。 待大夫离去,红绫昏昏沉沉睡去,自己的额头也上了药,已是四更天时分。翠巧打发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各自去睡,一转头,看到正屋里还是刚才那番灯火通明的景象。 翠巧悄悄走到门边,望了进去,见大公子仍然维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不动,宛如老僧入定般。她轻叹了口气,收住准备迈进去的脚。这种事情,还是等大公子自己好好静一下吧。 天微明时,翠巧睡不着,跑过看了几次红绫,红绫有些低烧,看来养好身子需几天的时间。 红绫也醒了,侧头看着替她掖被子的翠巧,轻声说道:“多谢你。” 翠巧眼睛一热:“你这又是何必,自讨苦吃,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红绫虚弱地笑笑,“不这样说,大夫人能放过我们吗?还有四姨娘她们,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一听到“四姨娘”这几个字眼,翠巧心中便有些恨意。这些府内大老婆小老婆的斗争,波及的总是她们这些最底层的丫环。 翠巧忍住心中的怨恨,疑惑道:“红绫,你真是吓死我了。先前你不是跟我说,你去杨主簿家要玉佩的时候,杨小姐刚好不在家吗?怎么一会的功夫你就把玉佩拿出来了?莫不成是你蒙我的?” 红绫不由笑了,笑得用了力,牵扯了伤口,又痛得弓下身去,蹙紧眉头:“我哪敢蒙姐姐?我去的时候杨家小姐的确出去了,我便给她的贴身丫环留了话,说是府上出事了,要暂且先把双鱼玉佩拿回去,等风头过后再送过来。” 她顿了一下,轻轻挪动一下身子,她是趴在床榻上的,这样的姿式十分的辛苦。翠巧忙拿过一个软绸枕芯,替她垫在下面,红绫感激地笑笑。 红绫又接着道:“本来我都以为这事准会东窗事发,谁料想晚饭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外面有人找我。我出去一看,正是杨家小姐的贴身丫头苹儿。苹儿拿了玉佩给我的时候,玉佩的鱼尾巴已经断了,苹儿说是小姐的意思,并教我要如此说来着,或许逃过这一劫。于是我就照着杨小姐教的说了,果然真把这事给蒙了过去。” 说到这,红绫的目光闪着喜悦的光。虽然吃了苦头,但能使这个秘密永远隐瞒下去,能使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们不受到牵连,能保住大公子,尤其是大公子心仪的姑娘的名声,这几十板子,说什么也值了。 “红绫,你的心意,大公子会明白的。”翠巧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如何不明白红绫的心思?她们虽然身份低微,但对温文儒雅的大公子,总是心存一份爱慕的。 大公子才情横溢,如今又高中榜眼,不久的将来,一向爱惜人才的皇上就会委派重任,前途一片光明。而她们这些地位卑微的丫头,最好的归宿,便是被主子纳为妾室,抬为姨娘,那便是出头之日了。 红绫一心一意地对大公子好,可是,大夫人那边通得过吗?看昨天夜里的情形,大夫人明显就是拿红绫来开刀的……翠巧心中一紧,不由替红绫担忧起来。 两人正说话间,只听有轻微的响声,外面的帘子一挑,穿戴整齐的大公子走了进来。 见大公子竟然自己挑了帘子走了进来,红绫脸一红,急忙道:“大公子,您还是快些出去吧,这里药气熏天的,熏到了您可不好。还是等奴婢好些了……” “不碍事。”大公子摇摇头,打断了红绫的话,他寻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目光投向红绫,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承蒙公子挂念,好多了。”红绫的脸更红了。 翠巧抬着看大公子。见他衣衫整洁,眼睛里却血丝密布,想必是昨晚一宿未眠。不禁有些恻然,大公子的失眠是为了杨家小姐吧? “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红绫,当时你取回双鱼玉佩的时候,杨家小姐是这样说的吗?”大公子问道,神情悲伤落寞。 第四十二章借刀 (各位亲们,中秋节快乐啊 红绫点点头。 “那么,是杨家小姐把这双鱼玉佩的鱼尾巴打碎了,然后再让丫头拿与你的?”大公子再问,眼中的落寞更深重了。 红绫再次点点头:“晚饭的时候苹儿来找我,她是这样对我说的。并转告了杨家小姐的话,说需如此方能渡过这个劫。” 翠巧想起桌上那不再完全的双鱼玉佩,忽地从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一般而言,定情信物需要好好呵护保管,这么轻轻易易把它弄碎了,这个兆头,似乎不太好…… 连红绫也看出大公子神色不对,连忙宽慰道:“大公子你不要担心,我跟苹儿说了,待这件事的风头过了以后,再让大公子送个更好的玉佩给杨小姐。杨家小姐如此善解人意,她定能明白公子的难处,也会明白公子是为她好。” 在红绫看来,大公子要回玉佩,既帮了自己也保护了杨家小姐。要不然的话,大夫人万一追查起来,两人都难脱干系,特别是杨家小姐,一个闺阁中的小姐,竟然与别人私会,传出去的话,什么名节也没有了。 “善解人意……”大公子喃喃道,心中一阵疼痛,就是因为杨小姐的善解人意,才让他心痛无比。玉碎在有情人之中,意味着什么!想她在弄碎玉佩的时候,心情是何等悲痛。玉断,情也断了。 他的命运尚控制在别人手中,无法摆脱,却要时时兼顾着她,怕她被牵连,受到伤害。她定是不忍心他如此,才会助他渡过难关之际,也向他寓示,断了这份情谊。 大公子眼中噙了泪水,站起来蹒跚着朝外走去,留下屋子里一脸愕然的红绫,与心生恻然的翠巧。 傅二公子立于半山腰间疯长的野草丛中,神情冷漠地看着下面的胡大为家的院落。 今天一大早,胡大为的院落便开始忙碌起来。原来堆放柴火的小茅草屋子,也就是六小姐傅清玉住过的地方,已经拆除干净。胡大为可能打算在原来的空地上再建一间房子,正指挥着几个长工模样的人进进出出搬运泥砖。 林丰之凑了过来,随意瞟了一眼下面的情形:“这个胡大为,听说也是你们傅家的,脑子很活络,这么些年来经营得不错,是水边村的富户。他把那间小茅屋拆了,看来是要建一个猪舍,雇几个人专人伺弄,也可以有很丰厚的收入。” 傅二公子冷冷道:“这么说,我那个妹妹,今后又有得忙了?” 林丰之一愣,这才想起这个胡家的猪草一向是那个被他们当成丫环差使的傅家六小姐割的,于是便讪讪地笑笑,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林丰之再看二公子的神色,见他神情如常,并无恼怒怨恨,想必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六妹妹并不上心,这才道:“自那件事情以后,胡家的人对于六小姐的态度似乎好了很多,也没有逼着她去割猪草,活儿也没那么多了,胡家还专门请了个媳妇来洗衣裳……”林丰之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头,“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呢。昨天,六小姐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十分的有名。” “谁?”二公子的眼角微扬,看住林丰之。 “宫里的薛大娘。”林丰之道,“想当年,薛大娘在宫里是多么的有名气,她家祖传的养颜驻颜术,让宫中多少妃子找她寻求驻颜秘方。就连皇后也一直把她以贵宾相待,养在宫里好吃好住,还专人给她请了专门伺候着。” 二公子颌首,对于这个薛大娘,他也曾听父亲说起过几次。父亲说,宫廷晚宴上,一个妙龄女子端坐于皇后身侧,美艳不可方物。问及,居然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众人一片哗然,视为仙人。 “后来,薛大娘出了宫,就住在仙女湖附近的湖区里,忠靖侯爵夫人有时也派人请她过去,讨教养颜秘方。”说到这,林丰之笑了笑,“难怪忠靖侯爵夫人容颜常驻,如今年岁大了,依然美丽异常,看来还是薛大娘的功劳呢。” “我那个六妹妹去找她做什么?”二公子突然问道,“难不成也去讨教驻颜术?” 一个小小的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娃娃,如果也学旁人,去讨教什么养颜秘方,难免令人失笑。 谁知林丰之竟然点了一下头:“不错,六小姐真的是去讨教养颜秘方的。” 二公子冷漠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惊讶:“真是如此吗?” “也不尽然。”看到自己竟能令一向对所有事情都无动于衷的二公子有了小小的讶异反应,林丰之得意地笑了一笑,“六小姐确实是去跟薛大娘讨教养颜秘方,但不是为了自己,为的是胡家的大女儿。” “为了胡家大女儿额头上的伤?”二公子冷冷一笑,“妇人之仁!” “我倒不这么看。”林丰之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二公子的看法,“举手之劳,讨个药方回来,就能令胡家的人态度改观。昨天听说被褥也换了新的,今天早上胡家的大女儿还拉着六小姐一起上炕吃稀饭呢。这个六小姐,小小年纪,竟能有这等心思,真令我刮目相看。”言语之间,竟有赞赏之意。 二公子转头看了林丰之一眼:“那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林丰之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情,点点头:“二公子放心,一切都办妥了。” “你直接去找他?”二公子凝视着林丰之。 “不会。”林丰之笑道,“二公子难免小看林某了。林某说什么也在二公子身边这些年了,二公子的行事方法林某也学了点皮毛,怎会冒然去找他呢?”林丰之眨眨眼睛,“我找的是忠靖侯府的三公子赵旭。”他压低声音道:“听说他与赵二公子赵子宣素来不和。” 傅二公子点点头,给林丰之一个赞许的目光:“做得不错。” “那当然了。”得到了二公子的赞许,林丰之掩饰不住得意的笑意:“二公子,如果你有空的话,就描摹一卷岁寒四友图送我吧。” 二公子看看林丰之,目光闪了闪,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好。” “多谢二公子。”林丰之喜不自禁道。傅家二公子的岁寒四友图,世间难求。世面上只有四幅,是二公子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描绘而成,精雕细琢,技艺精湛,外面已经拍卖到了每幅五十万两银子。傅家二公子跃居京城四大才子之首的名气便由此而来。 第四十三章让步 (再祝一次,祝各位朋友,各位亲们中秋节快乐!要吃月饼哦!) “二公子,听说昨天晚上府上闹腾得很厉害?”林丰之问道。 二公子目光一沉,看来这个林丰之真是耳目众多,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 “唔。”二公子点头道,“大公子那边出了点事情,说是双鱼玉佩不见了,不知道四姨娘在中间说了什么,老爷便说要追查,后来双鱼玉佩找了回来,但损坏了,大夫人追究了大公子屋里一个丫头的错处,打了几十板子,这事便算告一段落。” 林丰之惊讶地睁大眼睛。二公子说得可真简洁,他打听到的要比这个详尽多了。但是既然二公子不想多说,他也不便再继续追问下去。 林丰之心情舒畅,整个人也松懈下来,他大大伸了一个懒腰:“这些天可把我累坏了,天天派人在这里蹲点,还得亲自看着,生怕出什么漏子。”他朝二公子嘻嘻一笑,“回去的时候要不要过我府里看看?上段时间我跟一个波斯商贩购得一只蓝色的波斯纯种猫,他要价八千两银子,被我砍杀到六千两银子,才不情不愿地放手卖给我……” 一提到他的宝贝,林丰之立刻换上一副宠溺的神情,二公子不禁摇头。六千两银子买一只长毛猫,未免太奢侈了。 见二公子的眼中颇有责怪之意,林丰之忙道:“二公子,我这猫可是物有所值,漂亮,纯种,蓝色,最重要的是,它颇具灵性,过目不忘,不管是谁,只要看过一眼,它准能记住……” “过目不忘?”二公子的心一动。 大夫人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大公子半晌,方道;“义儿,你想通了?” 大公子肃立着,身形笔直得有些僵硬,恭声答道:“一切但凭母亲作主。” 大夫人仔细看了几眼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日未见,大公子明显憔悴了下去,容颜委顿,胡须密匝,双眼血丝密布。她的心中有些疼痛,也有些疑惑,只不过是一桩婚事,何况听说那边川陕总督府的三小姐行为端庄,品行良好,性子温顺,没什么恶名在外,自己的儿子怎么就那么抗拒呢?难道说四姨娘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是真的…… 大夫人晃了一下头,极力撇掉这个想法。如今一切都定了下来,川陕总督府那边也送了贴子过来,还请赫赫有名的忠靖侯爵夫人,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姐作了保山。忠靖侯爵夫人也笑言要让皇上赐婚。促成这桩婚事。这个紧要关头,她可不容许出什么乱子,败坏了傅府的名声。 “义儿,我待会让翠巧送份礼给杨家小姐,多谢暴雨那天她出手相助。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也一并请她来观礼,既是你父亲的同僚家的女儿,过来大家熟识一下也没有什么。”大夫人语意双关,彻底断了大公了的念头。 大公子浑身震了一下,抬头望了一下大夫人,再垂下眼去,恭顺答道:“是。” “你也下去忙吧,过几天赐婚的圣旨可能会到,到时不要失了礼数。”大夫人又道。 大公子神色木然,机械地点点头。 “下去吧。”大夫人心中纵有些不忍,也很快消散了开去。只要大公子这边的事一成,傅府操办完这桩喜事,又该操办另一桩喜事了。 那桩喜事,对方可是忠靖侯府的大公子,一代贤公子,未来的侯爷。此事若能成,那傅家,必定富贵异常。 至于大公子的喜庆日子,她与川陕总督夫人已经选好了,就在花灯节之后。办过喜事之后,大公子的任职文书也快下了。 “母亲。”大公子抬头望着大夫人,欲言又止。 “义儿,有什么事情吗?”大夫人柔声道。 “孩儿恳请母亲放过红绫,红绫一向做事仔细,这一次失手……”大公子的言语有些晦涩,“失手打碎了双鱼玉佩,也不是什么大的过失。就请母亲原谅她一次,不要撵她出府去,还让她留在我屋子里侍候吧。” 大夫人看着大公子,暗自沉吟。如今她硬塞给他的这桩婚事明显是大公子不愿意的,这使到本来就冷漠的母子之情更加冷淡,如果还不顺从儿子一下,只怕以后……如今在婚事上大公子已经让了步,况且红绫只不过是轻浮了些,只要不影响到她的计划,她也不好太拂了儿子的面子。 当下含笑道:“义儿,母亲答应你,就让红绫留下来,叫她以后规矩一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仔细掂量清楚。以后若有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可怨不得我不讲情面了。” 见大夫人已经答应下来,大公子再无其他的话,便起身告辞。大夫人想想也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便叮咛几句生活上要注意的事情,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倚在窗边,看着大公子孤寂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外面,大夫人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儿子是恨自己了,但是,为了傅府,为了傅老爷的前程,她这个做母亲的,有时也是身不由己。 院子外边,一个穿着嫩绿芊草扫花裙,外面覆了件蜜合色绣花锦袄的年约十六七岁的姑娘蹦蹦跳跳走了进来,抬起秋水般的眼眸,皱着眉头看着大公子的背影好一会,才回头过来,朝院子里一边行走一边道:“娘,哥哥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大小姐来了?”听到如此甜美的声音,冬梅赶忙笑着走过来掀帘子,“大小姐快快进屋去吧,夫人刚才还在念叨着小姐呢。” “念叨我什么?”傅府大小姐傅清芳嘟起小嘴,凑近冬梅:“冬梅,你老实跟我说,娘是不是又要问我女红?哎呀,烦死了烦死了,一天到晚在绣花啊,绣什么的,无聊死了。” 见一旁的冬梅在偷偷掩着嘴笑,大小姐一瞪眼:“不许笑。”活脱脱一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的模样。 “芳儿,你又在外面嘀咕什么呢?”屋子里传出大夫人的声音,“还不进来陪陪娘?” “来了。”傅清芳吐吐舌头,朝冬梅扮了个鬼脸,进去了。冬梅不禁摇头,这个大小姐,养尊处优的,傅府的家教也是好的,教引妈妈就有好几个,怎么就没把她调教成一个端庄的名门闺秀呢? 第四十四章教女 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蹦三跳地走了进来,大夫人的脸色便有些发暗。大小姐傅清芳一看,知道母亲在恼什么,赶忙把露在裙摆外面的牡丹缎面的绣花鞋缩进裙子里,笑嘻嘻地挨近大夫人,亲热地叫道:“娘。” 大夫人脸上灰暗。 傅大小姐揣摸透了大夫人的脾气,也不紧张,挨着大夫人坐下,伸手揽住大夫人,撒娇道:“娘,怎么又生芳儿的气了?若娘看到女儿生气,那女儿以后都不来了。” 大夫人被这个女儿弄得没了脾气,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你呀,都快嫁人了,还这么像个小孩子似的跟娘撒娇,以后嫁到婆家去,还能这样吗?” “嫁人?”傅清芳愣了一下,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为什么要嫁人,我才不要嫁人呢。” “如果是忠靖侯府的大公子呢?”大夫人不露声色道。 “啊!”傅大小姐用手掩住嘴。忠靖侯府的大公子赵子恒?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全京城女子心仪的对象,常挂在嘴边悄声议论的人,是能令所有女子心跳加速的风姿仙骨的人物,不要说嫁给他,就连能跟他说句话,也让人想起来兴奋得睡不着觉! “娘,这,这是真的吗?”傅大小姐全无刚才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脸居然蓦地红了,心在咚咚直跳,差点连话也说不出来。 大夫人在心里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怎么自己这么精明的人,生的女儿竟是这般样子呢?八字还未有一撇,只不过透了个风,就高兴成这个样子,要是真的见到本人,那还不惊慌失措,洋相百出? 四姨娘的那个三丫头,性子虽然娇横了点,但也的确有几样是拿得出手的,如绣花,弹琴,模样也不差。想必四姨娘也卯足了劲,想要那个三丫头在花灯节上好好表现一番,好给忠靖侯府留个好印象。 前些天她听下边的丫头说,三丫头在四处找上好的宣纸,准备做一个与众不同的花灯,在花灯节上出风头。 “你看看你,这副猴急的性子,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即使真的见到了赵大公子,也不见得会喜欢你!”大夫人拉着女儿坐下,数落了一番,“看看这链子,不是叫你不要戴出来吗?”大夫人伸手捋了一下大小姐胸前戴着的牡丹花样式的玉坠,这玉坠虽然精致,但样子大块了些,戴着显不出女儿家的柔顺风雅,是以大夫人一直不喜。 “这不好看吗?”大小姐皱着摆弄着胸前的坠子,她素来偏爱牡丹,什么东西都是牡丹形状的,就连绣花鞋面也绣了两朵硕大的牡丹,如今见母亲说牡丹不好看,一张脸顿时灰暗起来。 “算了,你喜欢就戴着吧。”大夫人微叹了口气,帮女儿整理一下身上艳丽的衣裙,这套衣裙,她看着就有气,大红大绿的,未免太俗气了。 “府里雇请的那几个教引妈妈也不知怎么教你的,怎么教成这个样子?不是说女儿家要打扮得清雅一点就好吗?再说今天也不是什么喜庆的日子。”大夫人心里有气,想着回头把这几个不尽职的教引妈妈换了,再请些好的来。 一想到方才女儿像只猴子似的蹦了进来,没有一丝大户人家小姐的端庄淑仪,大夫人更是生气:“你不是学过《女论语》吗?上面是怎么写的?‘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说的就是笑不露齿,行不摆裙,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娘,您就别挑剔我了。还是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让赵大公子喜欢上我……”傅大小姐不耐烦道。 大夫人有些气结。看来这门亲事还真是有些难办。京城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多得数不清,个个都想攀高枝,可这高枝只有一株。自己的女儿容貌虽然靓丽些,但在京城里也不算是最出众的,能拿出手的东西也不多。幸好的是,自己府里马上就要与川陕总督府结亲了,那样的话,比别人家就多了一条捷径。只要自家女儿不出什么纰漏,不弄出些不雅的名声,这门亲事在她的努力周旋之下,也是有希望的。 想到这,大夫人的心才微稍放宽了些,抬头见大女儿已经嘟起了嘴,脸扭向一边,一副受伤委屈的样子,不由笑笑,扳过女儿的身子:“怎么,被娘打击两下,就泄气了?” “娘不是说赵大公子是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了吗?那我还打扮做什么?”傅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一把拔下头上戴着的攒珠翠玉簪子,用力朝地上摔去。 只听“啪”的一声,翠玉簪子顿时断成两截,镶嵌着的红宝石也摔了出来,滴溜溜地在地上转着。 “大小姐,这可使不得。”在一旁的冬梅吓了一大跳,忙俯身去拾,看到地上摔得乱七八糟的簪子,脸上一片惋惜。 “你这孩子,尽知道遭踏东西!”看到摔碎的玉簪,大夫人心疼不已,再看到一脸泪痕的大小姐,也顾不得心疼地上的玉簪,一把揽住女儿,柔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的乖女儿,娘不是那个意思,其实,芳儿也有很多别的姑娘家没有的东西,就好比……”大夫人怔了一下,一时之间还没有想起自家女儿有什么别人没有的优点。 “骑马啊,射箭啊,舞剑啊。夫人您忘了?”冬梅飞快地接道,“在京城的女子中,这些可都是大小姐的独一无二的优点呢。” 天都人祟尚武治,朝堂中,上至皇家,下至个个大臣家里的公子哥们,全都是从小习武。女儿家习武的虽少,但也有那么几个,在每年的隆重节日中,表演箭术、武艺也是其中一个娱乐项目。 但南方地区就不同,南方重文,与北地的天都在文化传统、风俗上有很大的不同。大夫人乃南方人,难怪一时想不起自家女儿的特长来。 “对对对,我怎么就忘了呢?芳儿的骑术在京城里是有名的,”大夫人急忙道,含笑望着女儿,“还有舞剑,那真是出神入化……”当然舞剑并非那种战场上的殊死博斗,而以姿态优美,剑法行云流水,极具美感而闻名。 说到这,大夫人心中一动,舞剑?对呀,如果在花灯会上,让大女儿舞剑一曲,定会出尽风头。 第四十五章放灯 (这两天特忙,要考试啊。哦哦,先一更吧,明天再补更,呵呵。) 清晨的水边村白雾缭绕,傅清玉把猪草铡好,拿到猪圈里去。被圈着的十几头猪一见有吃的,一拥而上,一只只硕大的猪头争相抢着把嘴拱到食盆里。傅清玉呵呵一笑,伸手抚摸了一下肥硕的猪肚子,前世根本没有碰过生猪的她,忽然觉得养猪也是一件十分好玩的事情。 “清玉,清玉。”外面的胡三娇在叫她。 傅清玉洗净手,走出猪圈,见胡三娇正站在不远处的断桥边上,不知在看什么。 “清玉,你快来看,有一只蓝色的猫。”胡三娇转身朝傅清玉招手。 “蓝色的猫?”傅清玉眼睛一亮,赶忙奔过去,问道:“在哪里?让我看看。” 胡三娇一指前方,傅清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蓝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敏捷地掠了过去,看那形状,真是一只猫,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猫,长长的毛,显然是一只波斯猫。 傅清玉一下子瞪大眼睛,在这种地方能看到名贵的波斯猫,真是太奇怪了。 “哪来的猫?会不会是从别人家里跑出来的?”傅清玉道,“附近有波斯人居住的地方吗?” “波斯猫?”胡三娇显然很喜欢这个名字,“原来这种漂亮的猫叫做波斯猫啊,真有趣。”胡三娇呵呵地笑了,“刚才它还跳到我的怀里来,好柔软的毛哦,像天空一样的蓝色,真好看。” 真的是蓝色的猫吗?那可是波斯猫中的稀有品种。傅清玉摇摇头,看看四周,这是一个稍显富庶的小山村,即使有波斯人在此居住,料想也没有能力养这么名贵的猫。恐怕是些无聊的人士,好不容易买个波斯猫来,嫌它毛色不好看,故意拿染料把它染成蓝色,以抬高其价位的吧? “走了。”傅清玉去拉胡三娇,见她仍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清玉你说,我们也养一只波斯猫好不好?”胡三娇道。 “不好。”傅清玉很干脆地拒绝,“一只波斯猫的价钱,抵得上几十只,几百只,甚至几千只家猫的价钱,谁买得起?这些东西,只有京城那些游手好闲的绔纨公子哥才养来玩玩的,我们哪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去伺弄它!” 胡三娇的小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小孩子心性。傅清玉望着面前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孩,无可奈何地摇头,只好捡些有趣的话题来哄她:“三娇,你不是说今年的花灯节,胡大叔要带你们去京城看花灯吗?还有放灯什么的,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会做花灯,还有孔明灯,还有……” 胡三娇果然是小孩子,被傅清玉三言两语就转移了注意力,一门心思全想到花灯节上面去了:“嗯,我爹说,今年一定会带我去看京城的花灯。爹说京城里的花灯节可热闹了,满街都是灯,满河都是灯,非常好看。清玉你也一定要去,我待会就跟爹说一声,让他也带你去。” 傅清玉笑了笑。本来她并没有打算去看什么古时的花灯节。不过,既然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再加上她也从来没有逛过京城,去去也不妨。 “好啊,到时你一定要记得跟你爹说。”傅清玉故作认真道。 “我现在就跟我爹说去。”胡三娇说着一溜烟地跑远了。 答应了小孩子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傅清玉站了一会,凭着记忆想到院子的堆柴火的角上埋有一个瓦罐子,于是找到那个院子角落,挖了一会,果然挖出一个灰不溜秋的罐子,里面装有十几枚叮咚响的铜板。 想必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留下的,过年的压岁钱吧。 傅清玉掂量了一下这几枚铜板,钱虽然少,但购买一些低廉的彩纸和笔墨,绰绰有余了。 傅清玉的家乡就是一个花灯之乡,每家每户都会制作花灯,形成以每家每户为单位的小家庭作坊。由于手工精湛,制作出来的花灯形式各样,颜色鲜艳美丽,每年上门订购的人络绎不绝,花灯也成批成批地远销全国各地。 待胡三娇推门而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面:傅清玉跪坐在一张简陋的矮桌子前,双手正在上下翻飞裁剪出一些图案,旁边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皱纹纸,十几根削得尖尖细细的竹蔑子,还有一些铁丝。桌子的另一边,放着三两只花灯,一只是椭圆形的西瓜形状,黄绿颜色相间其中。另一个微像锤形,黄黄的如雪梨般的样子。还有一只是半开的莲花,粉红粉红的,很招人喜爱。 胡三娇欢呼一声扑了上去,一把捧起莲花形状的花灯,眼中闪着惊喜的光:“清玉,这么漂亮的花灯,是你做的吗?” 傅清玉点点头:“嗯,只做好这几个,你手上那个用来放灯的。” “那我放到水里看一下。”胡三娇笑嘻嘻道。傅清玉这么一说,她的心顿时痒痒的,马上就要拿出去试验一番。 “你们在做什么?”门口处,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声音,铁塔般的身形矗立在房门口处,不用看也知道是胡家二小姐胡二娇来了。 “二姐,我们去放灯。”胡三娇一脸的兴奋,笑眯眯地看着手上粉红色的莲花灯,再看了一眼胡二娇,把灯举到胡二娇面前:“二姐你看,清玉做的花灯,可漂亮了。清玉的手真巧,做出来的花灯比外面卖的都好看呢。” 胡二娇盯着妹妹手上的花灯,眼中也慢慢有了兴奋的神色。的确,住在这么个小山村里,她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花灯呢。 “真的可以放到水里去吗?”胡二娇不确定地问道。 “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胡三娇快乐地拉起二姐,一手托着花灯,到村口断桥处的河边放灯去了。 没有了旁人的干扰,傅清玉真正静下心来做花灯。终于在接近午时的时候,把五六个各种形状的花灯做好。 她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来回走动几下活动筋骨,这才发觉,胡三娇姐妹俩已经去河边放灯去了好长时间了。 按理说,去河里放灯,一个人在上游,一个人在下游,上游的人把花灯放到水里,流水的水势把花灯送到下游,下游的人接着了,这便算完。傅清玉皱皱眉头,这水边村只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上游与下游的距离并不长,放个灯似乎不应耗费这么长的时候。 正在这时,住在胡家附近的小胖子冲进院子里,大声叫道:“胡大娘,胡大叔,不好了,三娇不见了。” 傅清玉大吃一惊,心猛地一沉,胡三娇不见了……难道掉到水里去了? 第四十六章找人 (终于上来了,考试好辛苦啊,终于考完了,幸好成绩不错,拿了全场第一,呵呵。抱歉抱歉,来晚了。) 晌午时分,厨娘在厨房里做着午饭,江氏正在大女儿闺房里,与胡大娇闲聊着,闻此言不由大吃一惊,脸色瞬时都变了,“蹭”地一声,从凳子上蹦起来,三两下冲到院子里,一把抓起小胖子的衣领,大声道:“朱小胖,你说什么,什么不见了?” 十二岁的朱小胖被揪住衣领,又被拉过去半步,衣领勒住脖子差点喘不过气来,只得连声叫道;“江大娘,你放手,待我把话跟你说清楚。” 江氏这才松开揪住朱小胖的手,连声催促道:“快说,我家三娇怎么了?” 朱小胖连呼几口气,又咳了几声,这才缓过气来:“江大娘,你别急,是二娇姐叫我过来报信的。说是她与三娇在河边放灯,不知怎的,三娇追一只……一只猫跑到断桥下面的山洞时去了!” 江氏倒吸一口凉气。断桥边的山洞……那可是水边村最忌讳的地方,自祖祖辈辈就流传下来不可擅入的祖训,说是谁进了那个山洞,必死无疑。几十年前有些小伙子不相信老辈们的话,也曾三三两两结伴入洞去探个究竟,却没有一个能够回来。后来村里的人不时听到洞里传来一些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进去过。 但是,三娇怎么就跑到了那个鬼地方去了呢? “朱小胖,你快带我去看看。”江氏慌得方寸大乱,连手中的绣花绷子也来不及放下,一迭声地催促着朱小胖带路,跌跌撞撞地朝断桥方向跑去。 在房里的胡大娇也赶紧招呼着弟弟胡东哥一块过去看看。 江氏赶到断桥边,见黑铁塔似的二女儿胡二娇站在洞口不远处的地方,似乎不敢走近。而那诡异的洞口,洞口四周生满的野草被人压倒了一片,似乎有人动过。以胡三娇一个人的力量,绝不可能弄倒这么一大片野草,江氏的心猛然一惊,难道说,胡三娇之前,这个山洞曾经有人进去过?这进去的,是人还是鬼? 朱小胖的一声呐喊,惊动了村子里的人,很多人都跑了过来,其中不乏青壮汉子,拿了火把,砍了木棍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壮汉了,皮肤被太阳晒成铜色,只穿一件小褂,掩不住健硕的肌肉,一副很有气力的样子,正是朱小胖的大哥朱业。他转向旁边站着的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道:“老村长,救人要紧,我带几个人先进去探探情况。” 胡子皆已花白的老村长捋着胡须,犹豫地沉思着该不该让青壮的村民们进洞去救人。 旁边的一个老婆子巍颤颤地拄了根拐杖走了过来:“吴村长,你真忍心让这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去送死?咱们水边村本来人丁就不旺,要是再出些什么事情,那全村只剩些老幼妇孺,你说以后这村子……”老婆子用手指住老村长的鼻子,气愤得手在不停地颤抖,正是水边村最老的婆子黄阿婆。 被人指住鼻子责问,老村长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道:“黄阿婆,你先别着急,我不是在考量着吗?”毕竟说这句话有些底气不足,老村长看看江氏,然后朝黄阿婆使眼色。 “还用考量?!”黄阿婆根本不理会老村长的眼色,一把嗓音又尖厉又高亢,“吴邦,你难道忘了你叔公是怎么死的吗?这山洞那么邪门,里面肯定有鬼魂,让这些人进洞,就是去送命!” 黄阿婆的丈夫,是水边村村长吴邦的叔公,几十年前,由于不相信闹鬼的传闻,也曾约了几个正值青年的小伙子拿了火把一起进洞去探个究竟,结果一去不返。后来,在后山的一个山涧里发现了几具尸体,被水浸泡得高度腐烂,根本辨认不出本来的面目,只从衣裳可以断定出正是黄阿婆的丈夫和几个与他一同进洞探险的小伙子。 见此情景,黄阿婆当场昏了过去,从那以后,见有人撑不住好奇心要进洞,黄阿婆必定要去阻挡,并以身说教,老泪纵横地劝告来人,莫要以身犯险。 不忍见老村长为难的神色,朱业忙上前道:“黄阿婆,你说得太严重了,这世间哪有什么鬼魂?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们是去救人,无冤无仇的,即使有鬼魂也不会找上我们,你就放心好了。” “朱业,你真的想去送死?你就不想想你那媳妇还挺着个大肚子,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她怎么办?”黄阿婆用浑浊的目光狠狠地盯了朱业一眼,恨声道。 不远处,朱业的媳妇挺着快七个月的肚子,站在树荫下,满脸担忧地望着丈夫。 “这……”朱业望望树下的媳妇,再看看满脸哀求却不敢出声相求的江氏,狠狠心道:“这邻里之间就该相互帮助,村里人有难,难有不相帮的道理?” 旁边一个拿着火把的小伙子也道:“朱大哥说得对,这村里人不相互帮忙,别的村子里的人还不欺负到我们头上!这里面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黄阿婆你就别危言耸听了,我早就想进去看看了,什么鬼东西,弄得我们水边村人心惶惶的!” 黄阿婆抬头一看,正是村子里号称“李大胆”的李铁,顿时“哼”了一声,说了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便不再作声。 “好吧,你们就进去吧。”见面前的几个小伙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老村长脸色凝重地拍拍朱业的肩膀:“朱业,你带几个小伙子进去。记住,火把一熄灭马上退出来,还有,看好你带的这几个人。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别逞强,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老村长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很小心的。”朱业郑重点点头,招呼身边几个小伙子拿着火把,随他一同进洞里去。 江氏看了一眼身边的二女儿,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素来胆子大,说不定会帮上什么忙,于是悄声道:“二娇,你也随他们一起进去找找你妹妹吧。” 二娇闻言,愣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朝后缩了一缩,低声道:“娘,我……我就不进去了吧,有朱大哥他们就行了,我,我今天不舒服。” 第四十七章意外(补更) (补更送到,呵呵。) 江氏心头一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畏缩后退的的女儿。现在失踪的可是二娇的亲妹妹呀,村子里的人,与她家一星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别人都那么热衷帮忙,而作为亲人,至少也要…… 幸好朱业他们并没有听到,只见朱业和七八个小伙子矫健的的身影一闪,随即消失在黑漆漆的山洞里面。 围观的村民们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里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惨叫声。山洞幽深,能从里面把声音传出来,想必当时的场面必定十分骇人。围观的村民们有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村下的朱业媳妇忽然捂住肚子半蹲了下去。 “看,我这个老婆子说得没错吧。这洞里就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在果然出事……”黄阿婆有些记恨刚才村民们均不听她的劝告,现在不失时机地来一句。 不过,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老村长瞪了回去。老村长神色凝重,一把拿过旁边一个人举着的火把,转身面向众人道:“看来事情不太妙,大伙跟着我一块进去救人吧。” 众人此刻的心情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有些胆小的自然是不敢去的,而那些进去了人的家属,则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想要救回亲人。 马上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道:“吴老爷子,管他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现在就去请个道士来,大伙儿一边寻人一边捉鬼,岂不更好?” 另一个人也接口道:“此计甚好!我现在就去请何道士过来,回头大家一起进去!” 老村长抬眼看去,见都是进去的人的兄弟,一个叫做蔡二,一个叫做伍军的,当下赞许地点点头:“好。伍军你马上请村尾的何道士过来,越快越好。大伙儿帮帮忙,多准备一些火把,多带一些火折,务必要保证火把不能熄灭。”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站在树下的朱业的媳妇也赶了过来:“老村长,俺也要进去寻我的夫。”说着眼神急切地望着老村长。 刚才她在树下听到坏消息时,心中一急,肚子顿时疼痛起来,她以为要提前生产,谁知肚里面的孩子折腾了一会,又没事了。所以,她才临时决定,不管怎么样也要进洞寻找夫君。 “这个……”老村长为难地看着朱业媳妇鼓起来的肚子。这么大的肚子,万一有什么闪失…… “老村长,你就让我去吧。”朱业媳妇急道,“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才六个月,牢固得很,不碍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大伙的。” 老村长很犹豫,里面的朱业的情况不知如何,说不定已经遭遇不测了,如今如果他的妻子孩子再出事的话,那他如何担当得起这份责任? “朱家媳妇,你就别去了。”江氏急忙拉过朱业媳妇,“看看你这个样子,都快要生产的人了,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我,我真是……”江氏说不下去,拿出手帕抹眼泪,心里是既感动又愧疚。 “对呀,胡家媳妇说得对,你呀,就别操那个心,有我们大伙在,准保帮你把丈夫找回来。”老村长也出声劝道。 “不,我一定要进去看看,是生是死我也要亲眼看到。”朱业媳妇固执道,抬脚就要朝洞里迈进去。 江氏忙伸手去拉她,正争执间,忽听洞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老村长喜道:“好像是他们出来了。” 脚步声沉重,一声接一声,传到洞门口处犹为明显,果然是李业他们几个。 不过,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是,去时的小伙们均志气高涨,出来时个个都垂头丧气,陈旺崴了脚,被两个人搀着,疼得吡牙裂嘴;宋喜的手臂被尖利的东西划破了,用自己的上衣包扎着,鲜血渗了出来,濡红一片。李铁伤势最重,浑身鲜血淋淋,被朱业背了出来,脸色苍白得厉害,气息微弱。 老村长一看这番情景,心都揪紧了,忙吩咐请大夫,又忙着安顿伤员。 黄阿婆撇了撇嘴,一副“看吧,吃亏了吧”的解气模样。 江氏的心再度沉了下去。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进洞去,弄成这般模样出来,想必自己的三女儿肯定早已遭遇不测了。想到自己含辛如茹养育了十一载的三女儿,乖巧听话,就这样没了,不由泪水夺眶而出。 江氏茫然地望向四周,见头缠纱布的胡大娇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惧地望着那个吃人的山洞;胡二娇神情木然,一副傻掉的神情;儿子胡东哥被自己的丈夫拽着,一副不让儿子去送死的样子。 朱业媳妇急忙把丈夫拉到一旁,上上下下仔仔检查了一遍朱业,见李业浑身上下虽然血迹斑斑,但并无损伤,想必是刚才背伤员时蹭的,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问道:“老村长不是让你照顾好进去的人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出来了?” 朱业搔搔头,一副颓废的样子,垂头丧气道:“这个山洞,真是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得多,弯弯曲曲,像迷宫一般,我们差点就迷路了。山洞里有水声,还有成群的蝙蝠,见我们进来,纷纷朝我们扑来。我们一边驱赶蝙蝠一边急退,然后,意外就发生了。” 说到这,朱业深深吸口气,方才洞里发生的情景令他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那些蝙蝠,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飞虫,蜂涌着朝他们扑过来,火把被扑灭了,他们如瞎子般在洞里退走,相互喊着对方的名字。然后,他听到耳边传来几声惨叫,心顿时紧缩,知道出事了。可那些可恶的飞虫仍在干扰着他,他气极,抽出磨得蹭亮的镰刀,刷刷地向四周连砍了数十刀,砍下了数十只硕大的蝙蝠,这才把那些飞虫镇住,渐渐散了开去。待他点了火把,逐一寻到其他的小伙子的时候,大伙儿都成那副样子了。 朱业媳妇同情地看看哭泣中的江氏,再看看地上或坐或躺着的几名伤员,悄声对丈夫说:“这事你帮不了,你就别逞强了。” 江氏抹干眼泪,走到老村长面前:“老村长,三娇连累大家了。还是大家的性命要紧,我们家三娇就不要再找了,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吧。” 老村长看看江氏,再看看伤痕累累的一班伤兵,深深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瘦弱的人影,快速越过众人,倏然钻进了山洞里面去了。 老村长愣了一下,转身对江氏道:“胡家媳妇,那不是你那个养女吗?她怎么跑进山洞里去了?” 江氏顿时愣住。傅清玉?她跑到这个诡异的山洞里做什么?! 第四十八章入洞 (推荐收藏统统都要啊~~~~~) 谁也没有看到,傅清玉是拿了一碗水进去的。自听到胡三娇在山洞里失踪的消息之后,傅清玉就开始着手准备东西。 临近午时,肚子也饿了,要面对挑战,食物当然是最重要的。傅清玉跑到厨房,在早上的蒸笼里拿了两只馒头,一只填饱肚子,一只留作备用。 傅清玉三两下把馒头塞进嘴里,开始了原始指南针的制作。首先,她钻进胡大娇的房里,在绣架上拔下一枚绣花针,又找来一段铁丝,用铁丝缠住绣花针,然后去厨房的灶上烧红.厨娘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清玉,纳闷地问道:“清玉丫头,你在做什么?” 傅清玉笑笑:“做辨别方向的指南针。” 厨娘更讶然了:“清玉丫头,难道你要出远门吗?” 傅清玉摇摇头,再点点头:“算,算是吧。” 说话间绣花针已经烧红了,灼人的热度顺着铁丝传导到她的手上,她咬咬牙,迅速从火中把铁丝取出来,然后立刻把绣花针放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一瓢冷水中,让绣花针的两头各指住南、北方向。只听“咝咝”几声响之后,有少量的白烟冒出来,绣花针很快被冷却了。傅清玉笑笑,知道小磁针制成了,她把缠在绣花针上的铁丝解下来,用纸小心地把绣花针包好。 接下来她拿了一个碗,盛了半碗水,找来几片树叶。火折子与松树枝是必备的,越多越好,傅清玉一连拿了好几小捆。随手捡了一个装米的布袋子,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最后,傅清玉想了想,把平日割猪草的镰刀拿出来,磨亮,再钻进厨房,拿了些盐,以备不时之需。 做好这一切,傅清玉把布袋子勒紧袋口,用绳子扎实,打一个结,挎在肩上,然后来到山洞旁,趁众人不注意,拨开草丛钻进了山洞里。 一进到山洞里,傅清玉便感到一阵森冷的寒意,无边无际的黑暗涌了过来,瞬时将她淹没其中。凭着小时候常常在家乡的山洞里穿梭来穿梭去捉迷藏的经验,傅清玉一点也不惊慌,而且很快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她看了看四周,并非完全黑暗得密不透风,外面有些光亮传了进来,依稀可以看到山洞的内壁凸凹不平,有很多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有在石壁上生长着,有在头顶上悬挂着,一副未被人工破坏过的天然形态。 适应了四周的环境,借着微弱昏暗的光线,傅清玉取出火折子,点亮一条松树枝,然后取出先前做好的小磁针,扎在树叶上,放到碗里的水中。 树叶在碗里轻轻晃动,待平复下来后,树叶上的小磁针很快确定了南北的方向。 “出发了。”傅清玉对自己说。她偏爱南向,所以选择最南边的一条幽深的小道,举着火把朝山洞深处行去。 一路上很沉寂,如死般沉寂,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没有传说中的凄厉的惨叫声,没有如刚刚朱业所说的硕大的蝙蝠飞虫,只有沉寂,沉寂得傅清玉只能听到自己平静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地面潮湿,想必这附近有山泉之类,渗了水过来。长着青苔的地方有些打滑,傅清玉小心冀冀地用穿了草鞋的脚跨了过去。遇到有尖利石子的地方,她也尽量绕过去。她明白,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前无来者,后无来人,一切只能靠自己。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受伤,否则的话,只有坐以待毙。 偶尔间,有一两条蟒蛇飞快地自她的脚背上滑过去,她稳住心神,前世的记忆与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都告诉她不要乱动。那些蟒蛇也似乎极其惧怕她一般,快速地蜿蜒而去,连一丝一毫的停顿也没有。傅清玉稍觉诧异,鼻端处闻到一股淡淡的硫黄气味。 这样人迹罕至的幽深山洞里,不应有硫黄的气味,即使附近有硫矿,但也没有这么巧吧?傅清玉忍住心中的疑惑,一直走了近半个时辰,待看到洞壁边上一块稍微平坦的石块下放着一颗发着淡淡光晕的光滑的石头时,傅清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夜明珠!天然的通透的玉石是夜明珠的质材,但打滑得如此光滑,绝非是天然的力量。珠子虽小,上上下下都能看到人工的痕迹,那只能说明,这洞里有人来过,来人想必对此处山洞也不甚熟悉,所以以罗盘定位,用硫黄熏染,用夜明珠作装点照明或标志,目的是什么呢? 傅清玉的心更加安定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走错方向,换句话说,她现在正一步一步朝着对方布好的陷阱走去。来人以蓝猫为饵,以夜明珠引路,难道目标仅仅是像胡三娇那样毫无利用价值的小女孩吗?不大可能。 那些夜明珠,傅清玉并没有取下来,她知道这些标志有助于她出洞,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慌不择路之际,看到夜明珠她便知道自己有生还的希望。 换了好几枝松树枝,傅清玉节约着使用火把,仅使火光能照亮自己面前的路即可。她需要节约能源,以备万一。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她听到了水声,很湍急的水流,拍打着四周的岩壁,发出轰隆的声响。前方有光亮投射下来,仿佛山洞顶上被人劈开一条缝隙,从缝隙处倒下一束光亮,使人瞬时眼前一亮,精神马上振奋起来。 傅清玉瞪大了眼睛,她看到,湍急的水流在半空中倾泻而下,形成一幅巨大的珠帘,水沫四溅。在湍急的水流回旋处,有几具森然的白骨,均双手上举,似乎极力想抓住周边的岩石,攀援上去,无奈力不从心,只能活活饿死在回旋的地方。 傅清玉的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长这么大,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人的白骨,白森森的,一条一条清晰得令人窒息。 看来水边村关于这个山洞的传闻也有些真实的依据的。这个山洞里果然有死人,看来应该是几代以来那些热衷于探险的人。还有,先前她听说的关于黄阿婆的丈夫的死因也可以在这里得到诠释。想必那些人到了此地之后,想涉水过河,不想却掉入湍急的水流之中,一直冲到了后山。 傅清玉定定神,沉思着要不要过河。然后,她一抬头,看到了河岸的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坐着一个人。 第四十九章安抚 (考完试了,呵呵,恢复正常双更,各位亲们要给力支持啊,我才有无限动力写下去~~~~~) 胡三娇坐在湍急的河流边上的一块巨大岩石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前面不知名的某处,似乎已经傻掉了。 “三娇!”傅清玉轻声呼唤道,见胡三娇一点反应都没有,料想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孩哪里见过什么死人的骨架?如今乍见之下,一定被吓得失了魂了。 想到失魂的人最受不住的就是再次的惊吓,于是傅清玉熄灭了火把,放下手中的碗,轻轻地走过去,伸手揽住胡三娇的肩膀,柔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三娇,不用害怕,我马上带你出去。” 胡三娇茫然地转过头来,望着傅清玉,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依然没有一丝反应。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蠕动着,并闪着淡淡的光晕。傅清玉警觉地转头看去,见离她约五米的距离,在一个稍显昏暗的角落里,蹲着一只蓝色的波斯猫。 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长毛猫,公主般优雅地坐在地上,如一朵盛开的蓝莲花。碧蓝的毛发,一双杏黄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傅清玉看,竟是一点也不畏生人。 最让傅清玉惊讶的是,这长毛波斯猫的脖子上竟挂着一串小小的夜明珠串,光晕淡淡围绕着猫的全身。难道是这猫身上的夜明珠引得胡三娇紧追不舍,然后来到这条河流边的? 这猫绝不会是一只野猫,不说其品种的名贵,就它脖子上的那一串夜明珠就可以断定这猫的价值不菲。不然的话这猫的主人断不会把一串这么贵重的珠子挂于它的脖子上,丝毫不担心被弄丢后自己会损失多少银子。 来人以蓝猫为饵,以夜明珠引路,难道目标仅仅是像胡三娇那样毫无利用价值的小女孩吗?傅清玉想起之前心中的疑惑,摇摇头,这个疑问她暂时找不到答案。 她回过头来,握住胡三娇的手。胡三娇的小手冰凉,目光涣散,身子一动不动,她似乎在无意识地以这种方式在抗拒自己心中的恐惧。傅清玉叹了口气,看到胡三娇干裂的嘴唇,想到现在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吧,一天没进水,难怪嘴唇会干裂成这个样子。 她放开胡三娇,转身取过那只带进来的半碗水,捞起树叶和小磁针,然后在水里加一些盐,做成生理盐水,然后端给胡三娇。 胡三娇是真的渴了,瓷碗一碰到她的唇边,她马上“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三娇别急啊,慢点喝。”傅清玉看得有些心酸,这个小女孩说什么也是富庶人家的女儿,竟落得这副样子,真是可怜。 待胡三娇喝完,傅清玉把碗端开,拿手帕替她擦擦嘴角的水珠,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只先前准备好的馒头出来。那馒头在她的怀中捂的时间长了,被她的体温暖和着,在森冷的山洞里一经拿出来,竟散发出一股天然的麦香。 傅清玉掀开油纸包,把馒头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收起,另一半一块一块地撕成片状喂给胡三娇。 胡三娇机械地张着嘴巴,傅清玉喂多少她就吃多少。 快喂完的时候,傅清玉觉得脚下毛茸茸一片,低头看去,见不远处那只蓝色长毛猫再也不装什么公主形象了,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如今正立了起来,用爪子蹬着傅清玉的膝盖,两只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傅清玉,流露出一种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你这只馋猫,饿坏了吧?”傅清玉大胆地拍拍蓝猫的头部,它居然不躲闪,也不咬人,只是极其温顺地低声“喵喵”连叫几声,听这意思似乎在哀求傅清玉的施舍。 傅清玉不由笑了:“你这只馋猫,平日里一定养尊处优,没有饿过吧。好吧,剩下的就赏给你了。”说着拿出刚才吃剩的半个馒头,也撕碎了喂给蓝猫。 蓝色长毛猫居然不挑食,显然也是饿坏了,张嘴把傅清玉喂给它的馒头全吃了,还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舔嘴,然后把爪子轻轻搭在傅清玉的腿上,一副示好的模样。 傅清玉也不理它,转过头去看胡三娇。洞内森冷,尤其在河岸边,水流散发出的冰凉渗透到人的身体里面,浸入心脾,侵入骨胳脉络。傅清玉想了想,起身把身上仅仅穿着的一件褙子脱下来,给胡三娇穿上,然后拥紧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她冰冷的身子。 慢慢的,胡三娇的身子暖和了起来,不如初见她时那般冰冷了。不知过了多久,胡三娇终于回过神来,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哇”地一声抱着傅清玉哭了起来。 “三娇乖,三娇不害怕,不哭啊。”傅清玉哄小孩子一般哄着她。其实也对,胡三娇不过十一二岁,还处在小孩子的成长阶段。 终于,胡三娇以眼泪的方式渲泻完内心的恐惧,抬起两只哭得如桃子般的眼睛,望住傅清玉:“清玉,这是哪里呀,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看看四周,除了河流这一处有些外来的光亮之后,其他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不由惊惧地朝傅清玉身边缩了缩。 傅清玉看看头顶,头顶上那一线天导入的光线似乎不再光明,想必已近黄昏。 傍晚了哦,如果出不去的话,她们只能在这个寒冷的山洞里过夜了。洞内森冷,尤其在初春时分,没有被子,没有火堆取暖,即使不饿死也会冻死。 傅清玉当机立断,马上出洞去!她站起身来,望住胡三娇探询地问道;“三娇,能走得了吗?走不动的话我背你出去。” “不用,我走得了的。”胡三娇不肯,她试着尝试自己站起来,或许是坐的时间太长了,长期没有活动导致了血液循环不畅,胡三娇还没走出几步就要摔倒。 傅清玉眼明手快,及时地扶住她:“三娇,算了,还是我来背你吧。” 胡三娇倔强地摇摇头:“不用,还是我自己来,我要自己走。如果要你背的话会拖慢我们的速度的,那我们天亮也走不出去。” 傅清玉看看胡三娇,她没有想到三娇还是一个如此坚强固执的小姑娘,于是她不再坚持,俯下身来替三娇搓揉手足关节,尽量使那些僵硬的关节温暖起来。 找到三娇了,呵呵。 第五十章庆贺 (多推荐,多收藏啊,我需要动力~~~) 三娇终于能走了,傅清玉拿起放在地上的碗,把收好的自制指南针放在水面上,定好方向。然后,点了火把,让三娇执着,两人相互扶持着朝来路走去。 临走的时候,傅清玉想了想,把嵌在石壁上的夜明珠用镰刀挖下来,兜入怀中。这些宝贝,既然不是什么机关按钮之类的,不拿白不拿。拿出去卖了,还可以赚到一笔钱,就算是暗处里那个居心叵测的人把她们这些弱小女孩子引入这种鬼地方的代价。 前面传来两声“喵喵”的叫声,原来之前立于傅清玉脚下的那只蓝色长毛猫,居然跑到她们前面去了。 那只猫走走停停,似乎有意要引她们出去。望着前方那团淡淡的光晕,傅清玉知道那是蓝猫脖子上的夜明珠串发出的光亮,她用火把照了一下碗里指南针的方向,居然和蓝猫带领的方向吻合。 傅清玉眼中露出惊喜的光:“三娇,那只猫好像要带我们出去哦,看来,真是一只颇具灵性的猫。” 胡三娇点点头,她也很喜欢那只猫,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追这只猫追到了山洞里迷失了方向。 蓝猫指引的方向果然是正确的,一路上傅清玉又看到了那些夜明珠标记,依样画葫芦,她全部都用镰刀挖了出来,这样一路过去,竟被她挖出数十颗夜明珠。 走走停停,走累了就歇息一会,蓄养体力,前方那只蓝猫也不急,傅清玉停下来它也停下来,所以傅清玉总能看到前方有一团淡淡的光亮在晃动着。 终于,前方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有些疏散,有些密集,那是水边村的灯火。傅清玉心中一阵惊喜,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拉紧胡三娇加快了脚步。 出到了洞口,傅清玉笑眯眯地看着胡三娇,胡三娇眼中噙了泪水,一把抱紧傅清玉,两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三娇,是你吗?”一声颤抖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声音里带着激动,带着惊喜,还有不敢置信。 傅清玉转头望去,清冷的洞口,月光下,一个体形稍稍微微发福、鬓发散乱的中年妇人立于洞前不远处的位置,正瞪大着眼睛看着她们。 “娘,是我呀。”胡三娇转身扑到江氏的怀中哭了起来。 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江氏也泪水盈眶。傅清玉熄了火把,收拾好东西,理理肩上的包裹,这样竟外重逢,喜极而泣的场面就留给江氏母女吧。 走过断桥,傅清玉这才想起刚才引路的那只蓝猫,举目四处搜寻。可是,在凄冷的月光下,四周一片寂廖,哪里还有半点蓝猫的影子? 她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断桥的另一侧,有两双眼睛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二公子,怎么样?”林丰之探询地看向身边的傅光烨,一边急忙拿出猫食,喂给趴在他怀里的蓝色长毛波斯猫。 二公子“唔”了一声,月光余辉下,他那冷峻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目光,嘴唇微微上扬,似有一丝笑意流淌而过。 看到二公子这般神情,林丰之知道事情办妥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抚了抚怀中蓝猫的背部,心疼道:“真是可怜我这只宝贝,都饿了一天了。”见怀中蓝猫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又加了一句:“乖,宝贝慢点吃啊。” “你这猫不错。”二公子的目光落在林丰之怀中蓝猫上。 “那当然,我早说了,这猫颇具灵性。”林丰之有些得意,继而纳闷道,“这山洞我走过,九曲十八弯,那些珠子放置的位置相隔十分遥远,按计划,她们也没那么快能找得到出口啊,怎么这一会的功夫就出来了……”林丰之看看怀中的蓝猫,想起之前那位卖猫的波斯人跟他说过,这猫记忆力特好,再联想到刚才出来时,这猫还在山洞门口张望了那两位小姑娘好久,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难道,是这猫儿带的路?”林丰之失声道,不禁有些失神:“我这猫儿,似乎跟你那位六妹妹很投缘啊。” 二公子看看林丰之,一副明了的样子,这种情形他早就猜到了,考验的结果出奇的好。 “是时候该见见这位六妹妹了。”二公子沉吟片刻道。 “我去安排。”回过神来的林丰之马上道。 “光华寺的慧觉你认识吗?”二公子忽道。 “慧觉?”林丰之怔了一下,马上想到那个眼珠滴溜溜乱的小和尚。 “你让他去通知吧。三天之后,光华寺背后,我要见见这位六妹妹。” “好,我这就去办。”林丰之精神一振,马上应道。 “还有,绝不能让忠靖侯府的二少爷介入此事。”傅光烨叮嘱道。 “二公子,你就放心好了,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素来漫不经心的林丰之一下子沉稳起来。 寻回了失踪的三女儿,胡家大院欢腾一片。梳洗完毕的胡三娇被按坐在梨木椅子上,胡大娇特地把自己刚绣好鞋面的崭新的绣花鞋拿出来,说什么也要给胡三娇换上。胡二娇则拿出珍藏许久的弓箭,一把塞到三娇怀中,豪爽道:“三娇,这副弓箭你不是一直向我要吗?现在,送你了。” 胡大为亲自下厨,杀了一只鸡,做了白切鸡,给女儿压惊。由于太高兴了,剁蒜蓉的时候不小心剁到了右手食指,胡大为也顾不了那么多,随便包了一下伤口,就用受伤的右手把一盘鸡肉给自己的女儿端过去,亲自放到了女儿面前,笑道:“三娇,看,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白切鸡,快,趁热吃了,补补身子。” 相反,一向嘴碎的江氏居然出奇地沉默。她含笑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胸脯肉,沾了姜蓉放到女儿碗里,柔声道:“饿坏了吧,慢慢吃。” 看着三女儿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江氏的目光扫过大女儿,二女儿,唯一的儿子,最后,落在坐在最边角的傅清玉身上。 傅清玉淡淡地笑着,不居功,也不夸耀,如湖面上一朵恬静的莲花,悄悄地绽放,静静地散发着自己的芳华。 江氏的目光瞬时深沉起来。 第五十一章光华寺 (还是老话,求收藏推荐票票~~~)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傅清玉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依然每天要上山打猪草,砍柴,但江氏看她的眼光已经有些不同,态度也在无形中慢慢转变,眼前这个令她讨厌的,害她的大女儿差点毁容的养女不再那么憎恶了,反之,竟有了一点点喜欢的意味在里面。 江氏对于大女儿、二女儿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她辞退了洗衣裳的媳妇,开始有意识地教自己的女儿做些家务活,也不再给大女儿买那些几两银子一瓶的蜜膏,并且,开始一碗水端平地对待家中的所有儿女。 胡大为注意到了妻子的变化,在第二天的夜晚熄灯睡觉的时候,他既惊诧又惊喜地低声问自己的老婆:“怎么回事,这两天对大娇二娇的态度明显变了?” 江氏叹了口气,朝床里头侧了侧身子:“想我们两个都是精明的人,才在这水边村闯了些名头,成了富户。这子女也算衣食无忧。可是,这生活好了,亲情却淡漠了……” 胡大为很快明白了妻子的意思,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想劝妻子的地方,没想到三娇的失踪事件竟能令一向冥顽不化,见钱眼开的妻子改变了看法。 “三娇的事情之后,我看清玉那丫头,也算个不错的孩子,以后咱就对她好一点吧。”黑夜里江氏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有些后悔。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胡大为含笑拥紧了妻子。江氏的身子轻微震动了一下,她觉得丈夫比以往热情了许多。 “桂花,”胡大为轻轻附在江氏的耳边道,桂花是汪氏的小名:“我看东哥也是个不济事的,要不,我们再要个儿子……” 听闻此言,江氏显现多年来未曾出现过的羞涩模样,脸也瞬时红了,用手轻轻捶打了一下丈夫的胸膛。下一秒钟,就被胡大为紧紧地拥在怀中。 “……二十一级,二十二级,二十三级,二十四……”光华寺门前的台阶前,胡三娇一边朝上走,一边小声地数着。 傅清玉背着装有猪草镰刀的箩筐,跟在胡三娇后面。经过了一天的休息,胡三娇彻底忘掉了山洞里见到的恐怖情景,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这让傅清玉放心了不少。于是在割完猪草之后,傅清玉建议到光华寺还愿,算是多谢菩萨的保佑,顺便替胡三娇求个符啊、挂坠什么的,小孩子不经吓,讲大道理自然是不懂的,求些开过佛光的东西也好让胡三娇的心更安定一些。 “三娇小心,前面第三十级台阶的青石块松动了,不要踩上去,跨过去就好。”傅清玉猛然抬头,朝前面越走越快的胡三娇喊道。 胡三娇猛然收住就要踩上第三十级台阶的脚,低头仔细看去,果然,脚下的青石块松松垮垮的,有随时松塌下去的危险。 胡三娇感激地朝下面的傅清玉笑笑,轻快地跨了过去,站在第三十二级台阶上,转头问道:“清玉,你怎么知道这阶梯的第三十级台阶松动了?” 傅清玉怔了一下,是啊,刚才只不过是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记忆,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看来,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记忆告诉她的,记忆中也确实有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到光华寺前玩耍的情形。 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傅清玉觉得有些讶异,按理说一个小女孩不可能只呆在寺门前玩耍,好奇心也会驱使她跑到寺里去。但傅清玉极力搜索了一下残存的记忆,根本没有关于光华寺的任何记忆片断。那只能说明,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从来没有进过光华寺,她每一次只不过经过光华寺而已。 既然她的目的地不是光华寺,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傅清玉的眼前闪现出一个芳草园出来,那里面种着各种各样草药。傅清玉笑了,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条路之所以这么熟悉,是因为十一岁以前的“她”常来光华寺背后的园子里采草药,而这些草药正是江氏家那位有名的亲戚所需的。 想不到这身体里的原主人与她前世一样,都是学医的,想到这,傅清玉觉得十分开心。 “清玉,你在想什么呢?”站在上面的胡三娇纳闷地望着下面陷入沉思中的傅清玉,又连叫了两声,“清玉,清玉。” “哦,”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是在跟薛大娘拜师学习的时候,薛大娘要求采撷一些药草。偏偏那些药草对地势气候要求极高,我寻了好久,也只有光华寺后面那片坡地上才长有。为了采药,这阶梯我走多了,也就知道哪块砖松动了。” 胡三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呢,我有时会找不着你,原来你去采药去了。”她看看下面那块砖,“清玉,这光华寺人来人往的,虽说现在尚早,上来的人少了些,但等日头升高的时候,上香还愿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人踩到摔下去,那可就麻烦了。” 傅清玉赞同道:“好,我们这就告诉寺里的住持去。”说着跨前几个阶梯,与胡三娇并肩而行,一起进到了寺里。 光华寺位于水边村最近的一座山的半山腰间,清晨山间的白雾环绕其中,迷迷茫茫,朦朦胧胧,令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是位于半山腰的一座寺院,但绝非破败没落,反之香火还十分鼎盛,这从气势浑雄的寺门,还有大殿里塑了金身的佛像可以窥测一斑。 有几个穿着灰布衣衫的和尚在打扫寺院,见了傅清玉二人连忙合掌见礼。 “师父,请问住持在吗?”胡三娇急切地问道。她还记挂着寺院前的第三十级台阶损坏的事情。 “施主,住持在佛堂里做早课。”一个和尚答道。 “那快带我去找住持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住持讲。”胡三娇又道。 光华寺的寺规严厉,对待任何人都必须一视同仁,所以即使是一个小孩子的请求,寺里的和尚也不敢怠慢。刚才那位答话的和尚认真地打量了胡三娇一番,见她那副神情不似装出来的,于是便带她去找住持。傅清玉也急忙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寺院里的佛堂离寺门约有一公里的距离,在经过一个拐角处的时候,落在后面的傅清玉忽地觉得有人从侧里拉了她一把,把她拉进了旁边的一堵矮墙后面。 “你这个和尚怎么如此轻狂……”傅清玉用力甩开那人的手,怒意冲冲地瞪着面前一位突然冒出来的人。 是一个小和尚,年纪与她相仿,不过十一二岁,“轻狂”这个字眼用在他身上的确不合适,但他的行为却十分准确地诠释了这两个字。只见这个小和尚一点避讳也没有,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傅清玉:“你姓傅?你就是傅清玉?” 第五十二章传话 傅清玉看着前面的胡三娇越走越远,绕过了一个拐角处,就快看不到人影了,想也没想,撩拨开面前挡路的人,迈开步伐正要追上去。 面前那人却是不依不饶,傅清玉走向哪,他竟然快上一两步,挡在那个方向,迫使傅清玉不得不仰起头来正视着他。 胡三娇已经消失在转角处,对这所偌大的寺庙一点也不熟悉的傅清玉来说,即使让她自个儿去寻,也很难找到胡三娇。 傅清玉不由又惊又怒,看定面前死皮赖脸的小和尚,冷声斥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慧觉有些讶然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微微扬了扬眉,这就是京城的傅府的二公子要找的人吗?倒是出言不逊的!嘴上却依然紧追不舍:“你真的姓傅?叫做傅清玉?” “是又怎么?不是又怎样?”傅清玉已是恼怒异常,“出家人怎会做此等强迫之事?” 这样说便是了。慧觉笑笑:“施主请放心,刚才那位小姑娘去见住持去了,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呢,强迫施主情非得已,只因受人所托,有要事与施主相商。” “小和尚,借过一下。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傅清玉瞬时警觉起来,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小和尚。想她身世隐秘,情况未明之前,当然是越少人知道她越好。 况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隐隐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在她还未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之前,她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 她不再看那个小和尚一眼,伸手推开他,朝前方跑去。后面,传来小和尚悠悠闲闲的一声轻叹:“傅六小姐,慢走。” 傅清玉登时呆住,慢慢转过身来,看到慧觉眼中带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一个寺庙的小和尚怎么知道她不为人知的身世?傅清玉慢慢看定慧觉:“我……”她缓和下口气,“我这个身份,是托付你的人告诉你的?” “我猜的。”小和尚笑得有些捉狭,“我这光华寺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寺院,但在城郊一带也享有盛誉,香火一直久盛不衰,前来上香的官府小姐、大户人家的太太们也有不少。还有些人喜欢舍近求远的,就拿京城的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傅大人府里的二公子来说吧,每年的这个时候,傅二公子必定到我们这个庙宇来上香,求签,次次求的都是寻人的签。说是府上六妹妹自小失踪,十多年来音讯全无,但就在昨天,他突然派了人来寻我,说是想见一个亲人,让我代为通传。” 停顿了一下,慧觉继续道:“来人说,要我在水边村寻一个人,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材偏瘦小,大眼睛,玩伴是水边村胡富户的三女儿。”说到这,慧觉嘴边露出一丝的笑意,来人说是让他去寻人,其实只不过让他传个话罢了,“我以前常在水边村化缘,所以,他这样一说,我马上就猜到了你。” 傅清玉看了看自己,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材瘦小,大眼睛。这些特征与自己还挺吻合的。再搭个胡三娇,不用说就是自己了。这个小和尚,常在水边村里走,对于村里的传闻定有耳闻,知道她的身世并不出奇。 他说是受了京城的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傅大人府里的二公子所托,傅府?而她也姓傅,这么说,京城那边终于有人注意到她这个落魄的六小姐的存在了。奇怪的是,来人让这个小和尚来寻她,所为何事?为什么不直截了当来找她,而选择这么个隐讳的方式?这样的做法,与张婆子每年偷偷摸摸地来看她,有什么区别呢? 傅清玉的瞳孔微微收缩一下,镇静地问道:“好吧,你说,那人托你来,所为何事?” 慧觉有些讶然傅清玉的平静,忽然觉得面前这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有些不简单。不过,他是为了丰厚的佣金才送信的,至于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的浑水,他可不想去趟。 “来人说,让六小姐三天之后,来光华寺一趟,有个人想见你。”慧觉传达着来人说的话。 “见我?是傅府二公子吗?”清玉沉默了,素未谋面的哥哥前来寻她,来者不善啊。 如果来人真的顾念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何必如此隐晦来见她?直接禀明了傅老爷,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说失踪在外的女儿终于找到了,那她不就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直接回到京师,做傅府的六小姐了吗,何必费如此大的周折?除非,她本来就不受欢迎…… 如此一想,似乎傅二公子与那个傅府的新夫人不是一派的。一方千方百计把她藏起来,别一方却千方百计要找到她,这其中似乎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傅清玉想了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有些闷闷道:“如果三天之后我没空呢?” 慧觉笑了笑,还是被来人猜中了,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早慧了许多,处事宛似大人一般。不过,来人也有交待…… “傅姑娘,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别错过了机会。”慧觉再一次转达来人的原话。 “机会?”傅清玉盯着面前的慧觉。 慧觉无所谓地笑笑,他想到了即将到手的跑脚费:“傅姑娘,去与不去,全在于你的一念之间。不过,若是我的话,我一定去,说不定,见了面之后,你就真的是傅家六小姐了。还有,”他凑近傅清玉,“今天我所说的话,切记不可告知他人。否则的话……”他用手做了一个横刀抹脖子的动作,似是提醒,又似警告,然后,拍拍手,扬长而去。 傅清玉心中一凛,这个和尚口中的傅府二公子,倒不似一个善类。杀人灭口的威胁都出来了,那样的人,能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待她吗? 她慢慢靠在了矮墙边上,极力思索着一切尽可能想得到的应对之策。虽然,她是傅府失踪的六小姐,但是,她不想这么早就把命运交到了别人手上,任人摆布。可是,如今这么个紧要的关头,谁能救她呢蓦然,她想到了一个人。对,看那人的衣饰,绝对是一个显贵的人,即使暂时无法伸出援手,也会替她想个法子的。 第五十三章学院 三生书院前,傅清玉抓住了步出书院的一名学子:“这位小哥,麻烦你通传一下,我要找一个叫做赵子宣的人。” 被傅清玉拉住的人是位瘦高个,年约十五六岁,头戴儒士方巾,身着灰白暗花相间的校袍,挑着眼睛看傅清玉,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还用力甩了甩被傅清玉拉过的袍子:“你这个小姑娘,好生无礼!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再说,像赵公子这等人品贵重的人岂是你这等衣着蓝缕的小民可以找的?” 傅清玉呆了一呆,不怒反笑:“读书人不是应该礼贤下士,心情平和对待万众吗?怎么读了圣贤书,反成了目中无人了?” 傅清玉的一番嘲讽令那位学子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住傅清玉,却又发作不得。傅清玉也不理他,在这个视读圣贤书为求仕途唯一途径的时空里,读圣贤书把自己读得如此清高,以后还如何亲民?如何受天子之托,为黎民百姓谋福祉?在为自己寻回面子之后,傅清玉断了对这个人的念想,她举目四处搜寻,准备寻找第二个问话的对象。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婉清朗如天籁:“小姑娘,你在找赵子宣吗?” 傅清玉回过头来。见一人静立于不远处的石狮子旁边,清风白衣,风姿悠然,目光徐徐地朝她看过来,眼中有春光般的暖意,宠罩着她全身。 傅清玉有一瞬的恍然,这人,仿佛自天际处飘然而来,踏着祥云,披着霞光,刹那间光华万丈,照亮这一片净土。 这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让傅清玉一瞬间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人行至跟前,看着傻愣住的傅清玉,好看的唇微微上翘,弯成一道极完美的弧线。下一秒,傅清玉发觉自己的小手已被握住,整个人拉到了他的身边。 傅清玉呆呆地望着他,这一瞬间竟觉得心跳得无法控制,近在咫尺,那人身上飘散着的淡淡薄荷香气,令她的手心微微沁出汗珠。 一边的那个被傅清玉抢白的学子,猛然瞪大了眼睛,躬身作揖道:“赵大公子。” 傅清玉一下子清醒过来,朝四周望去,见远远近近的人,无论学子,夫子,还是看门的老伯,都把恭敬的目光投到了她身边的这个人身上,躬身向他行礼。 而这人的身后,站了一排侍卫,垂手肃立,面无表情,静静不发一言。 这人,竟是如此大的排场!傅清玉踮起脚尖看他,想从他俊雅的脸,还有他英挺的剑眉上看出端倪。 赵子恒颔首向周遭的人还礼,低下头,见傅清玉仍是直直地盯着他,不由笑了。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一个如此强悍泼辣的小女孩,也是第一次,有这么一个小女孩如此肆无忌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说得很好。”赵子恒含笑道,“你要找赵子宣,是不是?今天他没来学堂。” 傅清玉有些讪讪地收回目光。她居然把此行的目的忘了。避开面前这名男子注视她的眼神,悄悄地抽回自己的手,傅清玉小声问道;“赵子宣,他,他今天为何不来学堂?” “这……”赵子恒笑着摇头,真是一个爱问问题的小女孩,“他因逃课被王爷惩罚了。” “王爷?”傅清玉惊讶抬头,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又问道:“他……严重吗?” “歇息几天就能好。”赵子恒轻笑,他那个弟弟,自小顽劣,所受的惩罚数不胜数,可依旧改不了他逃课打闹玩耍的性子。 明显感到被自己拉着的小手抽了开去,而身子也离了他一步之遥。赵子恒微微怔了一下,凝视朝傅清玉看去。 明明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在身上的衣裳是半旧的,还打着补丁,脸上带着羞涩,目光却镇定坦然。赵子恒有些恍惚,他怎会觉得面前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代为转告。”赵子恒神色凝重,并没有把傅清玉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 傅清玉朝赵子恒会心一笑,不用了,这么隐秘的事情,她不想假他人之手代为传达。在她看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赵子宣。”她在心中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这个男孩,给了她来到这个陌生时空后第一缕温暖的阳光。可是,却无法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一把。一切,要靠自己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朝这个在这异时空里给予她第二缕阳光的人挥手告别。这个男子,哪怕有翻云覆雨的能耐,她不愿在他面前有软弱的表现。 这种亢奋的情绪持续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清晨分崩离析。傅清玉开始怀念那个清风白衣傲然而立的身姿。赵大公子,一听称呼就是个有能耐的人,自己怎么不去求他呢?为了所谓的面子,把自己置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在床上赖了半晌,傅清玉最终还是决定去赴约。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说不定那位傅家二公子看在共同拥有一个生身父亲的份上,不会太为难她的。 胡三娇跟随母亲姐姐们赶集去了,临走前也叫了她,她假意推脱了一下,说偶感风寒,头有些沉重,身子有些乏力,不想打扰了她们的兴趣就不去了。胡三娇信以为真,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让她好好歇着,回来给她带好吃的,这让傅清玉很是感动。 待整座院子寂静无声之后,“头痛”中的傅清玉爬了起来,洗涑完毕,随便从锅里拿了个馒头,放到嘴里咬着,心情七上八落地朝山上的光华寺走去。 霞光万道,打在傅清玉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她的额头渗出汗珠,冷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这一次会面,对方会不会揭穿她这个冒牌的傅六小姐的身份?毕竟,她仅存的记忆中没有“傅二公子”这个人的一丁点消息,他知道她的事情有多少,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待会还有一更。) 第五十四章谈判 (二更到~~~) 光华寺的背后,就在那个被傅清玉戏称为“百草园”的地方,有两袭身影背对着静静伫立着,似在欣赏光华寺背后的悬崖边上的无限逶迤风光。 傅清玉犹豫着,心跳开始加快,思量着这便是她听得耳朵出茧的傅府里的二公子了。 听到脚步声,两人都转过身来。一个略高,一个身形偏瘦,都是华衣锦服,暗示了富贵的出身。这两人,齐刷刷地把目光都投射到她身上,绝不是善意温和的目光,而是带着好奇、冷漠,还有判研的目光。 尤其是左边那个稍高的男子,怀中居然还抱着一只猫,碧蓝如水洗般海蓝色天空般的纯净的蓝色,而这种颜色,令傅清玉浑身的血液直冲向脑门。 罕见的蓝色长毛波斯猫!那猫一见傅清玉,竟伸了伸爪子,仰起头来对傅清玉“喵喵”连叫两声。 刹那间,傅清玉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以猫为诱饵,把胡三娇引入山洞,果然是一个圈套,说不定原定的目的是她,却让胡三娇误打误撞给撞进去了。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认识这猫吧?”林丰之饶有兴趣地瞧着面前这位十一岁的小姑娘。半蹲下来,一松手,那长毛蓝猫居然一下子蹭到了傅清玉的怀中,讨好地朝她的怀里蹭过去。 “你们把猫作饵,目的是什么?”傅清玉冷声问道,随手把蓝猫抱了起来:,“人心叵测,但猫是无辜的,我有些时候,会觉得人不如猫。” 林丰之猛然怔了一下,看向傅清玉 的目光带些惊奇。连堂堂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二公子也敢如此嘲讽,这小妮子也未免太大胆了。 “有胆识。”傅二公子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一个考验。” 傅清玉在说出方才那一番话之后马上有些后悔,对方是些什么人她还没有摸清摸透呢,怎么可以这般沉不住气呢。她稳住心神,极力不在这两位不速之客面前露出讶然慌乱的神色,淡淡问道:“考验什么?” 傅二公子似乎很欣赏她:“考验你是否能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如果,你跟我们合作的话,我们可以满足你提出的任何合理的条件。” “这么说,我通过你们的考验了?”傅清玉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真是她的亲人吗?怎么世上会有如此狂妄自大的人,无需尊重他人的想法,完全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根本不过问他人,就断定全世界的人都会跟他合作似的。 林丰之点点头,傅二公子却微眯了眼睛。 傅清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跟你们合作,可以向你们提出任何合理的条件,嗯,”傅清玉点点头,“很诱人的条件,我都有点心动了,不过,”她猛地拖长了声音,“跟你们这些没有诚意的人合作,我不愿意。” “为什么?”林丰之失声道,他还真的没有料到面前这位小姑娘会拒绝。 “不为什么。”傅清玉笑笑,笑得有些凄然,眼眸深处却隐约闪现深切的寒意,“素未谋面的哥哥来找寻自己的妹妹,问的不是妹妹的近况,救妹妹于水火之中,而是一见面就谈条件,谈合作。”傅清玉俯身把蓝猫放了下来,冷声道:“我没有这样冷血的哥哥。”说罢头也不回朝山下走去。 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你终究是要回傅府的,那个把你送到这个地方隐藏起来的梅氏,你宁愿去迎合她,也不愿考虑与我们合作吗?” 傅清玉怔住,她慢慢回过头来。傅二公子的语气里有浓重的忧伤,这股忧伤打动了她,她不知道这么冷漠的人,也是有感情的。 至少,目前她弄清楚了一些事情:二公子口中所说的梅氏,应该就是傅府的当家大夫人,与傅二公子是绝然相反的两个派系的人。一方想藏匿她,另一方却想把她找出来,看来,她真是个挺受欢迎的人。 扭头就走只不过是对这种任人摆布的命运的抗议,跟这些自命不凡能掌控她的命运的人的抗争。其实,细细想来,她还能有什么抉择呢? 傅府大夫人把她藏匿起来养了十一年,对于大夫人而言,她一定还有利用价值,回傅府,摆脱不了被大夫人早已安排好的人生。可是若不回去,她又能逃到哪里去?不要说对于这个异时空,她人生地不熟的,就算熟识了,依这个冷漠的傅二公子的性子,即便寻遍全国,掘地三尺也会把她寻出来的。大夫人藏得如此隐蔽都能被他查出来,那她一个弱女子,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傅清玉问道。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既然迟早会走进傅府,目前还有选择,那证明还有希望,人生还不至于太糟糕。 “我有一个妹妹,和你年纪相仿,今年也正好十一岁。”傅二公子的声音透着柔和,脸上的神情如冰雪初融,这种神情只有在谈及他的亲生妹妹的时候才会出现。傅清玉抬头看起,正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 “我的母亲在生了我妹妹没多久就去世了,她临去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如今妹妹一天一天长大,我也一天一天在担心,担心大夫人会对我妹妹下手,我必须在她们动手之前把一切安排好。”傅二公子看向远方,声音在半空飘散。这一带是光华寺的最僻静的地方,一般人不会到这里来,所以说话可以不必顾忌。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我与你合作,协同我们共同的力量,扳倒你们口中的大夫人,救你妹妹出魔掌,是吗?”傅清玉冷冷道。 傅二公子不否认。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唯一的亲妹妹。 傅清玉静静地看着这个她名义上的二哥:“那件事,河谷村的地痞前来闹事,也是你们的主意吧?”她一直觉得纳闷呢,怎么一直与水边村相安无事的地痞居然跑到水边村来闹事,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林丰之现出愕然的神色,傅二公子一颌首:“你很聪明。” 第五十五章拒绝的理由 傅清玉决然地转头便走。 “站住。”林丰之忙喝住,“话没说完干嘛急着走?至少把话说清楚,合作还是不合作?” 傅清玉转过身,微微一笑:“这位爷,难道是我表示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的动作如此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面前这位聪明人不可能看不懂,是没有料到吧? “看清楚了。”傅二公子笑笑道,“你的意思是,不合作。” “话已至此,我告辞了。”傅清玉冷冷道。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傅二公子在背后淡淡道。 傅清玉转过头来,侧头看了他一眼:“不错,阁下风姿绰约,提出的条件又如此丰厚,可以满足我提出的任何合理的条件。”她轻笑,“即使我提出,说我帮了你之后,放我自由遨翔于山水之间,你也会答应吧?”见傅二公子微微点头,她话题一转,“可是,你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你的亲妹妹,你可以让任何人作你的工具,听你使唤,视天下人为草芥,而不顾任何人的生命,包括……像我这个与你还有一丝血缘关系的人。” 林丰之瞬时睁大了眼睛。这个小妮子,居然敢用这种质问的口气跟堂堂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二公子说话,还想不想活了?傅二公子冷漠地看着傅清玉,脸色喜怒莫辨。 “所以,你的提议我不会考虑。”傅清玉微微摇头,她算是自己去把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推掉。 “好一张犀利的嘴!”傅二公子忽道,“如果不是看到站在我前面的真真切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娃,不然的话,我真是不敢相信小小年纪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傅清玉一惊。糟了,她一时嘴快,这些话没经过思索脱口而出,难道,被这个眼神锐利的傅二公子看出破绽了? 傅清玉顿时紧张起来。知道她是冒牌的不要紧,要是知道她是来自异时空的,她会不会被当作娇怪活活烧死? 不过,接下来傅二公子说的话让傅清玉彻底把心放下来。傅二公子看向她,不怒反而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你很泼辣,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胆识,实属难得,如果清敏有你一半的勇气,也不会我这个做哥哥的如此操心……” 这话中的清敏,应该就是这位傅二公子的亲妹妹吧,傅清玉怔了一下,傅二公子已经转头吩咐:“丰之,把银子拿过来。” 林丰之眼中闪过不解,停顿了一下,他依言走到附近的从林中。这时,傅清玉才发现,在离她不远的一个茂密的丛林中,竟藏着一辆马车。繁茂的枝叶覆盖下来,如果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林丰之钻进车厢里,出来的时候手心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他从来路折回,把包裹交到傅二公子手中,惊疑的目光从二公子的身上转到了傅清玉身上。 “我现在回想你的话,你说得很对,我是一个凉薄的人,除了我的亲生妹妹,这个世上,我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东西都入不了我的心。不过,我们毕竟是兄妹,同父异母。”傅二公子掂了掂包裹,然后把包裹往前一送:“即使你不能帮我,我呢,也无法帮助你,但是,念在我们兄妹一场,这三百两银子给你,留个纪念。” 傅清玉脸上浮起冷笑:“这三百两银子买断我们兄妹之间的血缘关系,从此,各凭天命吗?” 傅二公子淡淡道:“随你怎么想。”摆明了从此以后,各走阳关道或独木桥,再不管她的死活。 傅清玉倒是无所谓,她一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依靠别人,以后,以后也要靠自己努力好好地活着。 她伸出手,拿过眼前的那包沉甸甸的银子,眼睛斜睨了名义上的二哥一眼:“二公子,你对我真是关照,我正想着怎么去弄银子呢,你就雪中送炭了,呵呵。谢了。” 三两银子真是沉,傅清玉私下里在抱怨,怎么不给银票呢?给银票多好,又轻便又极易收藏。 把沉甸甸的一个大包裹扛在肩上,傅清玉朝若有所思的二公子,还有呆若木鸡的林丰之挥挥手:“后会无期。”说完转身朝山下走去。 “二公子,你就这样让那个小妮子把三百两银子拿走了?”林丰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气呼呼道:“我刚才见她一番言辞铁骨铮铮的,甚至胜过男儿,还以为有着什么高风亮节,没想到居然如此贪婪如命。” 目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扛着一包银子缓慢地顺着山路走下山,傅二公子摇摇头:“我并不觉得她是个贪财之人,反之,她很聪明。她懂得目前她需要什么,懂得为自己考虑,做出铮铮铁骨的样子也要分清形势,不为五斗米折腰,讲的是读书人的迂腐。你我虽为读书人,但不能与那些迂腐的人一样。” 林丰之点点头,他生于官宦之家,对自己父亲及一些叔叔伯伯的为官之道看得很清楚,知道不能一味地死读书,仕途要懂得变通方能保一世平安。 傅二公子又道:“之所以说她聪明,是因为她心里很明白,她要活下去,没有钱是不行的,有了钱,她就不会再受气,而且,还可以摆脱我们的控制。” “至于她为何如此坦然接受了我们的钱财,丝毫没有受挫概叹亲情淡漠的样子,那是因为,”傅二公子有些自嘲地笑笑,目光有深思,“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是她二哥,当成是傅府的二公子,傅府里的荣华富贵,或许她根本就不稀罕。三百两银子对于她而言,是断了她与傅府的亲情牵连,她居然很高兴,看来,真是一个特别的小姑娘。” 林丰之有些唏嘘,傅府这几年深受皇恩,府里锦衣玉食,富贵无限,不要说那些平头百姓,就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都羡慕得要死。这位小姑娘居然不稀罕做有身份有地位光华荣耀的傅府六小姐,也真是太奇怪了。 第五十六章抢劫 (求支持求收藏~~) “二公子,原来你叫人拿三百两银子出来,就预料到了她会回绝我们呀。唉,真是准。”林丰之摇摇头,既钦佩又叹息。 “不意外,我这个六妹妹不能以常理论断。”傅二公子忽地叹了口气,这样的人选,却不能与他合作,可惜了。 “那为什么不把银子换成银票?”一想起那一大包银子,林丰之就觉得有些不解。 “乡野之人,哪里会看什么银票?给她的补偿,也得看她自己会不会用。”傅二公子淡淡道。 林丰之朝山下看了一会,回过头来朝傅二公子神秘地笑笑:“二公子,你不是说你那六妹妹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吗?看,现在就看她如何聪明了。” 二公子浓眉一拧,把目光投向林丰之看去的地方,忽道:“不好。”一拉林丰之,从丛林中一跃而起,朝山下掠去。 傅清玉背着一大包银子,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她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么一大包银子,如果就这样招摇过市,难免被有心之人跟踪,然后,再来个杀人劫财,她这条小命就算埋葬在这个野郊野外了。 这个傅二公子,是存心害她的是不是?干嘛不给银票呢?傅清玉一边发牢骚,一边举目环顾四周。当今之计,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把这些银子藏起来,待以后再一点一点地搬回到家里去。 很快,她找到了一棵大榕树,长长的根须,在风中四下飞散,树干很粗壮,看来应有好几十年了。她在榕树下挖了一个洞,取了几锭银了出来,然后把沉甸甸的包裹放进去,再埋上土,用脚踩平,弄到看不出一丝痕迹,傅清玉才满意地呼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声窃笑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过来,在如此寂寥的山上如同鬼魅般,令人毛骨悚然。 即使在大白天,傅清玉也觉得从内心深处传来一股寒意,流遍全身,侵入心肺,双脚冰凉,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 “谁?别装神弄鬼的,我可不怕什么鬼呢。”傅清玉壮着胆子大声喊道,为自己助威,也为吓走对方。 “小姑娘,做得不错,把一大包银子埋进去,又要做得不能被人看出破绽,花费了不少心思吧?”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旁边的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三角眉,吊梢眉,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他的大半个身子隐没在枝叶与野草之中,难怪傅清玉没有看到他。他的右手提着一把弯刀,阳光在刀刃上一闪而过,在傅清玉的脸上晃动着。 傅清玉的心“咚咚”直跳。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她遇上劫匪了。而且这个劫匪居然还暗中窥视她,竟连她把那包银子藏在何处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么说,是为劫财而来罗? 傅清玉心中暗暗懊恼,都是这个傅府二公子惹的祸,好端端的干嘛不给银票专给银子,难不成她这个名义上的二哥,生来就是害她的? 心中惊惶,脸上却镇定如常。她知道,越是惊惶失措,那人就会越得意,说不定,除了劫财,还要劫色。虽然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可自古淫贼哪管别人多少岁的! 稳住心神,傅清玉朝那个劫匪绽出一朵笑容:“这位爷,既然你看到了,那好,银子就归你了,反正这些银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说着俯下身子,在刚才那个埋包裹的地方把银子全挖出来。 一看到庞大而沉重的包裹,劫匪的眼中瞬时露出贪婪的神色。傅清玉不禁有些心痛,如果守着这包银子,省着点,也够她在这里一世的用度了。但是,她更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只要人在,何愁银子不滚滚而来? 她笑靥如花;“这位大爷,我这包银子,少说也有两三百两,归你了。”竟是一点儿也不留恋般,银包脱手而出,形成一条抛物线以极快的速度朝那位中年男子砸去。 中年男子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傅清玉瞅准机会,拔脚就跑。那个中年男子接住包裹,再看到傅清玉居然跑了,马上提了刀就追,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架式。 傅清玉当然没有奢望这种亡命之徒会放过自己,她主要是争取时间,只要她跑快一点,跑到山下人多的地方,相信光天化日之下,那个劫匪也没有如此包天的胆子吧。 可惜,她忽略了自己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孩子,即使跑得再快,又如果及得上那些四肢强壮,专人烧杀抢掠为生的强盗? 情势越来越危急,傅清玉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闪着寒光的刀锋不离她的脖劲左右,那股寒气让她从心底升腾起对死亡的恐惧。 不行了,再如何努力跑也跑不过的!傅清玉紧张地思量着,看着自己跑到了一处悬崖边,离山下还有一段距离,目测应该有五六层楼的距离。傅清玉咬咬牙,跳吧,下面是草丛,应该不至死,最大的可能是断手断脚,只要不伤到脊椎,总好过被那个恶魔“非礼”。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扑通倒地”的巨响。傅清玉愕然回头,见赵子宣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这里,正与持刀的劫匪扭打在一起。赵子宣自小习武,武艺精湛,但那个作案多年,经验丰富的劫匪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弯刀上下狂舞,赤手空拳的赵子宣渐渐迟缓下来,竟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一个不小心,竟被刀锋划过左手,顿时一缕殷红的鲜血显现在他那春绿色的暗花锦袍上。 傅清玉的一颗心瞬时悬了起来。 劫匪似乎不想逗留太久,一个转身,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猛地拔掉瓶塞,对着赵子宣喷了过去。 赵子宣根本没有料到奸诈的劫匪会使诈,躲闪不及,正好喷在脸上,只觉得一股粉末扑面而来,想闭气已来不及,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一阵晕胀,头皮发麻,意识竟开始模糊起来。 傅清玉“啊”的一声捂住嘴巴。她看到赵子宣全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那名劫匪手上的刀正举在他的头上,就要剁下去。 潜意识里,傅清玉想了没想就冲了过去,用身子去撞那名劫匪的手。那名劫匪没有料到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妇竟有这般力气,在势如炮弹冲撞而来的撞击下,劫匪手中的刀“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人也被连连撞退好几步。 第五十七章自救 撞倒了劫匪,傅清玉忙着去看赵子宣,幸好没伤着,只是被迷药迷晕过去。她正想扶起他,正在这时,眼角余光瞄到了那个劫匪俯身下去拾掉落地上的刀。 傅清玉急了,蹭地跳了起来,也扑过去抢刀,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就在她的手刚碰到刀柄,整把刀已经被人夺走,头顶上响着劫匪的狞笑声:“你这个死妮子,倒是有几分气力,做个粗使丫头倒是可以的。不过,大爷现在没有心情了,你就等死吧。” 傅清玉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她看到阳光下那把明晃晃的刀刃,闪着寒光,刮风而下,直直地朝她砍了过来。 傅清玉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升腾起一种对生命稍纵即逝的恐惧。车祸发生时只是一瞬眼的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惊惧就已香销玉陨,而现在,这把明晃晃的刀锋就在头顶,傅清玉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刀刃迸发而出的寒光,一寸一寸地朝她逼近。 “住手!”一个声音蓦地响起,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却使劫匪手中的刀明显地滞了一下,停在了傅清玉的脖子旁边。 傅清玉侧目朝四周看去。见离他们十多米的地方,走来两个人,一个略高,一个偏瘦,一个脸目温和,一个神色冷漠如冰。 是刚才在光华寺背后,与她谈条件的那两个人。 傅清玉一下子警觉起来。有了两次“狼来了”被人捉弄的经历,傅清玉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个人不知又是不是那个傅二公子弄来的把戏。 “你的人来了。”傅清玉忽道。中年汉子一愣,抬眼看了看林丰之二人,觉得陌生得很,马上想到这一定是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救兵,想也没想快速地环过左手,在傅清玉的脖子上一勒,把右手的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威胁道:“死到临头,你还敢耍花招。活得不耐烦了?” 闹到这个份上,如果是他们设下的套也该结束了,而那个劫匪居然还不放手,看来这绝不是傅二公子他们整弄出来的事情。 傅清玉定定神,尽量不去看脖子上泛着寒光的刀锋,她死而复生没几天,正打算人生难得重来,无论如何也得好好享受人生。谁料竟会险象环生,难道,天不遂人愿?不行,她要活下去,要好好活着,活出自己的精彩! 如此一想,傅清玉的目光慢慢坚毅起来,心神也安定下来。她冷冷道:“死到临头,究竟是谁死到临头?瞎了你的狗眼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本小姐是堂堂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六小姐,也是你这种贱民敢劫持的?我倒是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转头看向傅公子,喊道:“二哥哥,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哥哥,但好歹我们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何况我们失散了那么多年,你难道忍心见死不救吗?” 林丰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个六小姐还真是胆大,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说出来,难道以为把自己的身份地位挑明,那些亡命之途就会放过她吗?说不定还更会激发劫匪的灭口之心。 傅二公子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当然看出傅清玉这番话是别有用意的。这鬼丫头,怕他不出手,所以…… “不错,她是我妹妹,而我,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的二公子,傅光烨。”傅二公子淡淡道。 劫匪果然愕了一下。傅光烨的名字,京城四大才子之首,不要说在京城,就是在城郊,他的名气也传得很响。相传往来无白丁,结交都是名门贵胄,就连皇上,也在数次京城青年才俊的宴会中对其称赞有加,说其颇有其父之风。 很好的时机,傅清玉一点也没犹豫,右手猛地抓住劫匪握刀的手,左手手肘提出,使出全身力气猛烈撞向劫匪的心口处。 劫匪猝不及防,吃痛松开了手,傅清玉转身就跑,而这时,林丰之的飞刀如期而至,钉在了劫匪的喉咙上,劫匪顿时气绝身亡。 傅清玉慢慢转过身来,攥紧的双手皆被细密的冷汗浸湿。她看着倒地而亡的徒,小小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 这是一个真实的杀人场面,无论前世今世她都没有见过这般骇人的场面。那个坏事做尽的歹徒,横躺在地上,喉咙处插了一把飞刀,刀柄没入,眼睛突出,脸上的神情愕然惊惶,似乎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人杀了。 没有大量喷涌而出的鲜血,只在喉咙处流出少量血迹,令人很难想像这个人居然死了。傅清玉捂住嘴,忍住一阵阵的反胃,没想到真实的死亡与那些影片上演的竟然是如此大的反差。她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尖叫出声,但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却差点要跳出胸腔。 “怕了?你刚才不是很大胆的吗?”林丰之似笑非笑,走过来俯下身子拔下飞刀拭干上面的血迹,放回兜里,然后拍了拍手,那神情轻松淡然,仿佛他方才斩杀的不过是一只野鸡或野猪之类的畜生,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傅二公子拧了一下眉头:“丰之,会有麻烦吗?” “不会。”林丰之笑笑,“此人名叫向景天,江南人士,后因犯案累累,官府追查得紧,逃窜到京城,仍不知收敛,频频骚扰城郊百姓,烧杀抢掠,**妇女,我爹对此人深恶痛绝,曾多次画像悬赏,无奈此人生性狡猾,做事不留痕迹,追捕数月廖无消息,不想此次栽在你家那个六小姐的手里了。”说着朝傅清玉望了过来,颇有一点讥讽之意。 “好。”傅二公子点点头,“这样就好。丰之,你去报官,让官府来验明正身,这桩案子也算了结。” 林丰之应道,转身而去。 “原来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之徒。”傅清玉捂住嘴狠狠地踢了那具死尸一脚,“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妇女之徒。” 就在前两天,水边村出了一桩事情。村头一家丈夫外出打工的媳妇天蒙蒙亮就到河边洗衣裳,无缘无故失了踪。等找到的时候,人被水泡得肿胀不堪,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年迈的老父老母亲哭得昏了过去,双双病倒在床上,只剩下一个呦呦待哺的婴儿饿得哭声凄惨。看到这幅人间惨剧,傅清玉对于那些**妇女的恶徒更是深恶痛绝。 第五十八章协商 “怎么,这会又不怕了?”傅二公子踱到傅清玉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傅清玉不置可否,对上他的目光:“为什么出手救我?” “我能不出手吗?”傅二公子神情森冷,“你对着这名恶贼大喊,我是傅府六小姐,自暴身份,然后顺带连我的身份也暴露出来,若还留他活口,岂不坏了我的大事?”傅二公子点点头,“你这一招借刀杀人,不错,用得很好。” “借刀杀人?”傅清玉呶呶嘴,“说得太严重了吧?小女子的本意呢,只不过是想借你们的名气,吓吓这个恶贼。”她的目光炯炯,就在方才一瞬间的功夫,她已看到朝她迎面而来的林丰之手中寒芒乍现,她也料定他会出手。“这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只不过是让你们立下头功,为民除害而已。” “油嘴滑舌!”傅二公子想起方才她的举动,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若稍有差池,刀下之鬼可不是他,而是你了。” 傅清玉暗暗吐吐舌头,回想刚才情景,的确是够后怕的。 傅清玉俯身拾起包裹,这可是她拼命保护的东西。幸好包裹只沾了些灰土,并没有沾染血迹,包裹的结头还在,一锭银子也没有散落出来。 “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傅二公子探询地盯着她,“说你贪财吧,你方才又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把整个包裹都扔了出去。说你不贪财吧,现在又抱着这个害人的黄白之物不肯松手……” 傅清玉不理会他的嘲讽,斜睨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可是我安家立命的根本……”话题一转,眼睛也变得有些迷蒙,“你,很疼爱你的妹妹吧?” 傅二公子微微点了一下头。 “做你的亲生妹妹真好,有这么个处处为她着想,为她打算的哥哥……”傅清玉自嘲地笑笑,如果她能有这么个疼她爱她的哥哥,又何愁前路茫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看在你对亲生妹妹如此疼爱的份上,你的忙,我帮了。” 傅二公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傅清玉笑笑:“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不帮你的忙,说不过去吧。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我懂。” 傅二公子有些动容,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太早慧了,懂事得令人心疼。如果为了保护他的亲生妹妹,也许,他不忍心去利用这个小女孩。 “你能这样想最好。”傅二公子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他不是一个容易被亲情左右的人,“你懂医术吗?”他忽然问道。 傅清玉怔了一下:“会一点。不过,村子里有梁大夫,村里人但凡有个头痛发热的,找到梁大夫,要来几副药剂,准能好。”她疑惑地看着傅二公子,他问这个干什么?她前世是学医的,再加上脑海中的记忆,以及这几天薛大娘教的,应该算是半个大夫吧。 “会就好。”傅二公子似乎并不想深究她到底会多少,马上转过话题,“你不是很想读书吗?过几天你就有得忙的。” “听你这么说,过几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傅清玉听不懂。 “到时你就会明白了。这几天你要尽量呆在家里,不要随意出门。还有,昔日太子太傅曹大人,如今已经解甲归田,他的家眷过几天会到光华寺上香,可能会顺便到你们村子里来。”傅二公子吩咐道。 “过几天解甲归田的太子太傅曹太傅的家眷会到水边村来?”傅清玉十分讶然,看向傅二公子,见他一副凝重的样子,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份在里面。“她们来,所为何事?”傅清玉再问道。 傅二公子没有说话,一副不打算回答她的提问的样子,只是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道:“你这个样子可不行,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端庄贤淑的样子,即使被你进了傅府,也是死路一条。” 傅清玉皱了一下眉,这个傅二公子真是挺能损人的。自己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又怎么了,还不是一样活得开心快乐、自由自在的? “既然答应了帮我,凡事就要听我的。”傅二公子的声音清冷,给这初晨的空气凭添了几分寒意。“首先你要学会改变自己。” 傅清玉怔了一下,瞬时明白了傅二公子是为她好。想起那些大户人家里面不是勾心斗角的,她这样胸无城府、只凭着“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的心态进去,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现在我已答应了你的条件,那你,可否也答应我的条件?”傅清玉想了想,是该自己提条件的时候了。 “好,你说。” “我要……”傅清玉想了一会,要什么呢?如果说什么金银钱财,这位傅二公子不会给不起,可是,她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她想起小时候读过的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如果我帮了你,你能答应放我自由吗?”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放我离开傅府,还有,让我自主决定自己的婚姻。” “自由?这很重要吗?”傅二公子拧了一下眉头。他原本还以为她会提出要几处房产,要几箱金银珠宝,谁想到居然提出这么个要求。 “很重要。”傅清玉慎重地点点头,“没有了自由,即使再多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会食不甘味,夜不成眠。”她转头去看傅二公子,笑了笑,“你不会明白的。” 只要有了自由,不受到任何束缚,那她在这个异时空里,依然可能游山玩水,长酒当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活得潇洒自如。 其实答应傅二公子,最大的目的也是为了重获自由。权衡傅二公子与傅府的新夫人,傅清玉相信,面前这个傅二公子更能满足她的愿望,这也是她答应合作的原因之一。既然命运无法更改,她终究是要走这条路的,那她无非想自己走得好一点。 傅二公子沉思一会,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我虽然不明白,那个什么自由,为什么对你这般重要,但是,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那就没事了。”傅清玉笑笑,看向远处缥缈的青山,“一切,你安排吧。” 第五十九章疗伤 看着傅二公子的身影隐没在密密匝匝的丛林中,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世事无常,不知这条路走下去,是对还是错。 “赵子宣。”傅清玉一声惊呼,和傅二公子说了那么久的话,竟把跑过来舍命救她的人忘记了。 草丛那边,赵子宣一动不动地躺着。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左臂上,被那名匪徒的刀刃划过的地方,一道血痕现在春绿色的暗花锦袍上,清晰可辨。 “我与你素昧平生,干嘛要接二连三地救我?”傅清玉轻轻叹气,俯下身去,伸手把赵子宣扶坐起来,侧靠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即使再小也是有一些份量的,傅清玉以一个十一岁小女孩瘦弱的身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好。 傅清玉坐倒在草丛中,看着耷拉着脑袋,仍未醒过来的赵子宣,连喘了几口大气,真是重啊。摊开手,骇然看到自己的手心里殷红一片。 傅清玉心下惊疑,扳过这个小男孩的身子,见他背部一片濡湿,暗红一片。伸手撩开赵子子宣背部的衣袍,傅清玉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镇住。 这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的背上,竟全是累累鞭痕,斑驳交错,令人触目惊心。有几处较深的伤口已经崩裂开来,殷血的鲜血涌了出来,染湿了身上春绿色的暗花锦袍衣袍。 傅清玉倒吸了口凉气。难怪方才见到他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全无前次见他与那个恶霸交手时那副干净利落,神情潇洒的姿态,原来是受伤了。 傅清玉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从他说过的话中不难推测出他绝非平民家的孩子。何况在三生书院见到的赵大公子已经身份不凡,他的弟弟又岂能差到哪里去? 蓦地,她想起三生书院初遇赵大公子时,赵大公子对她说的话,他说:“他因逃课被王爷惩罚了。” 这就是他逃课的代价吗?这样的惩戒也未免太重了点。傅清玉有些唏嘘,她不知道这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究竟生活在怎么一个家庭里? 这野地里应该有可能疗伤的草药吧?傅清玉看看四周,脑海中闪现出各种草药的名字,这是这具身体带来的记忆,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傅清玉飞快地朝半山腰上的光华寺跑去。光华寺背后的那片荒草地,就是被她戏称为“百草园”的地方,有着她需要的用来止血消肿的草药。 采来锯齿叶边的草药,薛大娘说这种草药对于止血化淤最有特效。傅清玉使劲地拔,捋了一大把,飞快地跑回去,生怕赵子宣被山上的野猪什么的野兽给伤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子宣悠悠转醒。一恢复意识就不停地“哎哟”叫疼:“疼死我了。你这个死丫头,我救你,你倒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害我。” 好心反当驴肝肺了。傅清玉不由有些气结,把手中捣好的草药忽地拿到他眼前:“赵二公子,你看清楚一点,我现在可是在救死扶伤,普渡众生。一丁点的痛就叫得惊天动地的,你狗熊啊你。” 赵子宣脸上一红,讪讪道:“本公子最狼狈的样子居然给你这个小丫头看到了……我好歹也是病人,你就不可以对我温柔一点?” 傅清玉怔了一下,有些歉然,刚才她的语言太冲了。看看手中捣成碎末的药团子:“还敷不敷了?真的受不了的话,不敷也是可以的。” 赵子宣并没有回头,只低声道:“反正痛得痛过了,你就敷了吧。” 傅清玉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手上的动作不停,把药团子均匀地敷在了绽裂的伤口处。 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赵子宣不由咬紧了牙关。傅清玉见他攥紧拳头,背部肌肉紧绷,知道这草药具有刺激效果,想必一定疼得厉害,不由放缓声音道:“怎么样,疼得厉害是不是?” 赵子宣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还好,现在没刚才那么疼了……哎,你一个小女孩,怎么懂得这些草药的?” “我跟薛大娘学的,薛大娘说,我们这一带的水土,最适合生长一种止血去淤的特效草药,叶呈锯齿状,长于涧边,不仅能消肿止痛,不留疤痕,而且还可用来美容……”说到这,傅清玉停住了。自己跟一个富贵家的小贵公子说这些做什么呢? 赵子宣很认真地倾听着,见她忽然打住,不由转过头来:“为什么不说下去了呢?” “没有,”傅清玉停顿了一下,“草药这东西,要讲的话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哦对了,你饿了吧?” 已过晌午,傅清玉肚子已经敲起了边鼓。她擦干净手,拿出早上包好的两只粗粮馒头,递一个给赵子宣:“要吗?” 赵子宣此刻也饿了,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大口;“嗯,没想到这种馒头虽然难看一些,但挺好吃的。” 傅清玉笑笑,也坐了下来,天然没污染的谷物制成的面做成的馒头,当然好吃过那些用硫黄熏过的。她边吃馒头边问道:“你为什么会挨打,是因为逃课吗?” 这话问得赵子宣有些难堪。他狠狠咬了一口馒头,含糊不清道:“真是阴沟里翻船,居然会栽到赵旭那小子手里。” “赵旭是谁?”傅清玉问道。 “我家里的人。”赵子宣没好气道,“那小子使坏,不然的话我哪能一溜出学堂迎面就撞见我爹?真是倒霉透了,居然被抓了个正着。白白挨了一顿鞭子不说,还被拘禁了三天……” 傅清玉看着他想笑。明明是自己做错事情了,居然还赖到别人头上!敢情他是逃堂逃惯了,次次都能安然无恙。这次被抓了个正着,是因为那个叫做赵旭的给告了密。 “我上次不是叫你别逃堂了吗?你怎么就不听呢,落到这个下场还不是自作自受!”傅清玉忍不住数落他,“养不教,父之过。你爹也没有做错,只不过是太严厉了点。哦,你府上的家规很严吧?”她记得三生书院门前赵大公子提到过他们的父亲是“王爷”。 第六十章道别 赵子宣沉默不语,脸上露出一丝惧怕的神色。半晌,方道:“我爹人称黑脸关公,对我们兄弟几个相当严厉,就连大哥那么出色,也时不时受到他的训斥。”他站起来看看天色,“好了,我要走了,今天我爹伴驾出游,天黑之前应该就回来了,若被他发现我又偷偷溜出府来……”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却让傅清玉感到一阵温暖。是啊,面前这个小男孩,拼着被父亲责打,也要跑出来救她,为了她还弄得一身伤痕,怎么不令她感动? 她仰头看着天边的彩霞。黄昏下的夕阳总是令人无限遐想,而山里的黄昏总容易让人忆起旧事。看着余辉万丈,她幽幽道:“这样的黄昏,总让我想起我奶奶。那时奶奶身体还很好,常常在黄昏时分的路口等我回家,有时候我贪玩,等天色完全黑透,还看到奶奶站在村口等我的身影。后来,后来……” 傅清玉低下头,眨眨眼睛,眨掉泛上眼眶的泪珠。黄昏总是寓示着别离,像奶奶,像赵子宣,这些她身边的人,总要一个一个地离她而去。 “傅清玉,”赵子宣看住她,“我明天就要随我爹回京了,以后……以后都很少有机会再到这里来。今天,就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你要好好保重。”说完,他想了一想,解下腰间悬挂着的一枚紫色玉佩,“这块玉佩是香罗国进贡的宝玉,皇上赠与我母亲,我母亲又转赠与我。我现在把它送给你,记住,好好收着。”他看了一眼傅清玉,疑惑道:“你不会把它卖掉吧?” 傅清玉差点笑出来,这个人,要送就送,干嘛把东西送了人还担心人家会不会把他的东西卖掉? 他交到她手上的,是一块蝶形紫色玉石雕刻而成的玉佩,每次见他,总见他随身戴着,想必是极其宝贝的。若不是非一般的情谊,断不会把这枚价值连城的宝玉送人。 她心中感动满满,没有再逗他。她想起不远处那棵槐树下埋着的二百多两银子。“放心吧,你给的东西我会好好收着的,即使是穷得沿街乞讨,也不会卖掉的。” 这是对馈赠的物品的尊重,也是对朋友的尊重。 赵子宣立起身子:“我走了。” 傅清玉点点头。 “以后,你还会想起我吗?”赵子宣似乎有些不甘心,再问一句。 “会的,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记得有这么一个男孩子,在湖里救过我,在村子里替我打跑恶霸,在山上替我挡住劫匪的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会记得你,记得你给过我的温暖,和快乐。”傅清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郑重说道。 黄昏桔黄的夕阳下,赵子宣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成了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苍茫的暮色慢慢漫延过来,淹没了她。这天、地之间,除了她一个之外,便是这无边无际的苍茫暮色。 她想起一句话,这世上,终将有些东西终将要离你而去。不管你抓不抓得住。你抓不住,更显示你的无力,你抓住了,也不过是苍白的两手空空…… 她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朋友她曾经拥有过,最终又失去了。今后的路,还是得她一个人走。 到了傍晚,江氏才带着三个女儿回来,从胡三娇兴奋的神情来看,她们玩得很尽兴。胡三娇还给傅清玉带回来很多好东西,有冰糖葫芦,红糖糯米糕点,水晶梨片干果等。江氏还给她扯了一块紫色碎花布,说是等初夏的时候给她做件衣裳。傅清玉谢过,随手拿了一串冰糖葫芦,咬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但她的心却突然沉重起来。 傅二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个解甲归田的太子太傅曹太傅,他的家眷到光华寺进香,那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可傅二公子怎么就断言那家人会到水边村里来?还有傅二公子凭什么断定她很喜欢读书?她前世已经读了那么多的书,来到这里还要从头再来吗? “清玉,你在想什么?” 傅清玉回过神来,见胡三娇正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她,她不由笑笑;“没事,我只不过想,可不可以和东哥哥一样去学堂读书。” 胡三娇兴奋道:“我也想去学堂。”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娘说了,女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学堂?那是男子去的地方,我们要读书,得请先生到家里来教……” 胡三娇的声音小了下去。其实对于学堂,她们是可望不可求的,自古就有女子不能到学堂与男子一起读书的规定。如果说要请西席,那是有钱有地位的大户人家才做的事情,江氏断没有为了几个女儿去请西席的道理。 “那让你哥教吧。”傅清玉出了一个主意。聪明如胡三娇,如果一世文盲,那真是可惜了。 “我哥……”胡三娇撇了撇嘴,“前两天他还被夫子罚堂呢,这事我听村东的吴木子说的。”满脸一副别指望他的神情。 傅清玉不由笑了起来,对于那个不成器的哥哥,胡三娇明显表现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十分可爱。 “我教你吧。”傅清玉毫不思索道。 “清玉,你识得字?”胡三娇惊奇地望着她看。 傅清玉怔了一下。糟!她又说漏嘴了,看来真的要像傅二公子所说的,改变自己了,让自己变得有城府一些,守口如瓶一些,不然,这样处处露破绽的话,胡三娇好糊弄,那些削尖了脑袋的名门大宅院里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会一些。”傅清玉含糊道,“我不是经常去薛大娘那里学东西吗?薛大娘有时也会教我识几个字。” 胡三娇顿时露出羡慕的目光:“清玉,薛大娘对你真好。你可要教我识字,我不想长大以后,跟村子里那些媳妇一样,连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 傅清玉点点头:“放心,我会把薛大娘教我的全部教会你。”心下却在暗自思索,要教什么好呢?如果尽教些三从四德、女训女戒之类误人女儿的,那倒不如不教。 第六十一章对峙 第二天早上,啃了个馒头,傅清玉转身去拿箩筐与镰刀,与胡三娇一起上山割猪草。 刚走到村口,胡三娇忽地一把拉住傅清玉,神秘道:“清玉,我看今天我们先不忙去割猪草,去一下三生书院看看吧。” 傅清玉判研地看看她。今天的胡三娇怎么了,居然对那个只允许男子进去读书的地方感兴趣? 胡三娇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羡慕他们可以坐在明亮的学堂里读书,村里的书塾哪能及得上书院宽敞,我想去看看书院的样子。” 原来是昨天她说的话起了作用,她说要教胡三娇读书识字,胡三娇马上把心中久藏对书院的羡慕心情表露无遗。 “好吧,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傅清玉很爽快道。心中忽然有些期冀,希望能再看到赵子宣,他仍在那个书院读书,并没有回京城去。 后面出现胡东哥的身影,胡三娇拉着傅清玉闪到了一边,待他过去之后,才悄悄尾随他而去。 胡东哥背着江氏给他缝制的书袋,走路走得漫不经心,一会踢踢路上的小石子,一会儿扑过去逮麻雀,一条路竟走得比蜗牛还慢。 傅清玉不禁摇头叹息,看这个胡东哥,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无心上学,真是白白浪费了江氏一家的心血与金钱,毕竟,要到那么大的一间学堂读书,要花上比私塾好几倍的银子。 磨磨蹭蹭,那只“蜗牛”终于爬到了三生书院,胡三娇满脸兴奋,正要抬脚进去,忽听旁边有人一声断喝:“你们两个小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胡三娇被唬了一大跳,见是同村的吴木子,于是便陪笑道:“木子哥哥,我想到学堂里面看看,你就我们进去吧。” “去去去,姑娘家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吗?”吴木子傲慢道。 的确,这所书院在城郊极富盛名,也算是一所名校,来这里读书都是邻近一些富豪乡绅或退役官宦人家的孩子,来往衣着光鲜,不见蓝缕之人。 “木子哥哥,求求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胡三娇眼中噙了泪水,任由傅清玉拖着,却怎么也不肯走。 “哪里来的野狗,在学堂门前呔个不停?”迎面走来三两个满身绫罗绸缎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但神色倨傲,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吴木子,”其中一个穿着酱紫色银杏叶暗条纹圆领衣衫,脸上有几颗痘痘的少年,居高临下地喝斥道,“是你把这两个小丫头带进来的吗?”他斜睨了傅清玉与胡三娇一眼,尤其是傅清玉,在看到她身上穿着的半旧衣衫,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两个小丫头,是你同村的吧?” 吴木子脸色瞬时变了,狠狠地盯了傅清玉、胡三娇一眼,转过身去讨好地对那名酱紫色衣衫的少年讪笑道:“贺公子,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呢?这两个小妞……哪里是我同村的?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们!”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献谄神色。 “和你没有关系,那最好不过。”酱紫色衣裳少年冷哼一声,走前几步,竟是伸手用力去推胡三娇;“快滚,你们这些死妮子,这个地方是你们能来的吗?快滚快滚,不要弄脏了爷的地方!” 胡三娇猝不及防,被他狠力一推,脸朝下仆倒在地,双手撑在沙地上,被沙子磨出几道血口子。胡三娇何时受过这般欺负?“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傅清玉气极,冲过去推搡那名少年:“你干什么你,干嘛动手动脚欺负人?” 酱紫色衣衫的少年狠命甩开傅清玉,还在被傅清玉碰过的衣裳上拍了好几拍,一副生怕被弄脏的样子。他转头扯着脖子朝那两位围观的少年喊道:“伯义兄,长里兄,你看,这死妮子撒起泼来跟只母老虎似的,哼,什么东西,竟敢在爷的地面上撒野!” 傅清玉怒极,跨前一步,冷冷一笑:“什么叫东西!你才不是东西呢。拿着娘老子的钱,耀武扬威,作恶多端,竟连一个小姑娘也要欺负!标准的啃老族!堂堂男子竟然做出这等恃强凌弱的事情,真不是东西!” “你,你说谁不是东西!”酱紫色衣衫少年似乎没有料到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竟然不把他这个富绅子弟放在眼里,当时肺都气炸了,捋起衣袖上来要打傅清玉。 傅清玉尖尖的下巴一扬,目光无惧地望着酱紫色衣衫的少年。如此品行低劣的人,也配在这个闻名城郊的名校读书!傅清玉从心里透着鄙夷。 谁怕谁啊,傅清玉也暗中拉开架式,好歹她也学了几年的跆拳道,目前水平是**三段,她就不信对付不了这些个花拳绣腿、虚张声势的纨绔子弟! “清玉,清玉。”胡三娇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得也不哭了,爬起来拉着傅清玉的手;“清玉,算了,我们走吧。” 旁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扬明兄,算了,何必跟这些贱民一般见识。孔老夫子不也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一个野丫头罢了,若动手的话只怕弄脏了你的手!”说话的是围观的其中一名少年。 这个人更可恶!傅清玉锐利的目光扫过他,见他穿着梅花暗格的绫绸,一把纯金长命锁悬挂于胸前,腰间悬了好几枚玉佩,神色冷漠,富贵之气少一些,暴发户的气韵倒是很足。 一个暴发户的儿子,来这片净土读书,真是玷污了这块地方!傅清玉怒视着他,冷声道:“贱民又怎么了,女子又怎么了?你没读过木兰辞吗?谁说巾帼弱于须眉?女子凭什么不可以堂堂正正地来到这里?阁下自问能及花木兰万分之一吗?还有,这学堂里夫子教的圣贤书,不是教导你们礼贤下士,孝廉,尊老爱幼,尊重社会公德的吗?怎么阁下读了几本圣贤书之后,竟把自己从何而来都不记得了?轻贱女子,夫子们真是如此教导你们的吗?” 傅清玉口中所说的“竟把自己从何而来都不记得了”,暗指这些读圣贤书的人,竟然把自己从娘胎里出来的都忘记了,暗讽他们不孝敬母亲,违背孝道。 如此大的罪名,谁承受得起?那名叫做李长里的少年登时脸色由白转成猪肝色,死死地盯着傅清玉,眼中快要冒出火来。 第六十二章解围 背后传来一阵鼓掌声,有人轻声道:“讲得好!” 声音清和悠扬,宛若天籁。 四周寂瘳。 傅清玉好奇地转过头,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捧她的场,而那些被蹊落的人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这倒是奇了。 她好奇地回头,突然看到一个人清风白衣立于她的面前,隽秀的脸庞,一双含笑的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芒,眼里暖意流淌,投在傅清玉身上,令她感到春天般的温暖。阳光在他身后暖洋洋地照着,他仿佛自这万丈阳光中走来。 傅清玉张了张嘴,突然说不出话来。自己这副样子……这样张牙舞爪、全无贤淑惠德的样子竟给这样美好的男子看了去,真是太失态了。 半晌,那三名少年方作揖道:“赵大公子。”眼睛竟不敢朝赵大公子望去,脸上微微发红。 “你们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将来的天子门生,怎么反倒欺负起一个弱女子来了?”赵大公子说得轻轻飘飘,并没有着力加重责怪的字眼,却让这几名少年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嚅嚅道:“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出来。 赵大公子笑了,挥挥手:“下去吧,要做一件事之前多想想夫子的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才不会失掉分寸。” 几个少年涨红了脸,拼命点点头,抱头鼠窜而去。 傅清玉低着头,小声说了声:“多谢。”再转头去看胡三娇。 胡三娇捂着手,脸上泪痕犹存,但神情却是愣愣的,似乎有些不明白这场即将暴发的恶战怎么一下子弥散得无影无踪。而且,怎么多了一个如仙谪般的男子。 “三娇,你还好吧?”傅清玉关切地问道,掰开她的手,见她的手掌上娇嫩的皮肤被粗砺的沙子刮出一道道口子,渗出一颗颗血珠,不由惊道:“三娇,你的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疼不疼?” 胡三娇摇摇头。旁边的赵大公子看到,好看的剑眉微拧一下,马上叫过一个人:“阿昭,去向夫子要些创伤药来。” 阿昭马上应道,转身飞快而去。不多一会,就拿来一个药包,取出创伤药粉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伸手接过,先将胡三娇手掌上的伤口清理干净,然后将创伤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再接过阿昭递过来的纱布,细细致致地包扎好。 胡三娇咬着嘴唇,尽量忍痛,道:“清玉,多谢你。” 赵大公子注视着傅清玉做的这些简易活儿,微笑不语,目光中隐约有赞赏的神色。 待傅清玉包扎妥当,他忽然问道:“小姑娘,你来这里,是来找我二弟的吧?不巧得很,他今天没来学堂,以后都不会来了,王爷已经打算把他接回京城里,今天就出发。”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傅清玉还是感到一阵失望。这世上难得有交心的朋友,她原本希望他能多留一些时日的。 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失望神色,赵大公子看在眼里,他沉默片刻,忽地招手让小厮把马牵过来。然后,傅清玉看到他飞身上马,衣袂飘飞,动作干净利落,潇洒之至。 马蹄声“哒哒”,瞬时来到傅清玉面前,他俯下身子,朝傅清玉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上马。” 傅清玉惊疑地望着他,见他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朝她伸过来。那是一双艺术家的手,干净颀长,略显苍白,但不失温润之色,有祥和的光泽。 少时,那只手已经来到跟前,时间上已不容她细细思量。她想也没想便把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 只感到手臂一紧,身子已经离开地面,傅清玉刚想惊呼,身子便已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上,坐在了赵大公子前面。 傅清玉感到脸上一阵燥热。这还是第一次,她与一名男子一起坐在马上。赵大公子一只手环着她,生怕她从马上掉下去,另一只手去拉缰绳。有风吹过,那人身上好闻的紫兰花薄荷香飘了过来,成熟男子的特有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冀,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起来。 赵大公子低眉看她。他的脸近在咫尺,眉眼弯弯,眼中笑意晏晏:“骑过马没有?没有骑过的话就紧紧抓住我,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傅清玉没有骑过马,她当然害怕掉下马去摔死或摔个残废什么的,眼前的亏她当然是不吃的。赵大公子的话一说完,她便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衫。 “清玉,清玉,你要到哪里去?”胡三娇急叫道。 “阿昭,”赵大公子吩咐道,他用手指指地上的胡三娇,“照顾好这位小姑娘,我去去就来。” 吩咐完,赵大公子看了看怀中的傅清玉一眼:“抓牢了吗?” 傅清玉紧张地点点头,她不知道赵大公子要带她到哪里去,目前的情形好像她逃脱的机会太渺茫。 “坐稳了,我们现在就去追人,应该追得上的。”赵大公子简短道,一挥马鞭,白龙马风雷电驰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两边的景物急速朝后倒去。原来神骏的马奔跑起来的速度也是十分神速的,不亚于现代的交通工具。傅清玉闭上眼睛,眼前的景象令她有些晕眩。赵大公子侧头瞧怀中的小人儿,见她眼眸微闭,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竟如小娃娃般可爱,不由唇角微微上翘,笑意更深了。 “到了。”赵大公子轻声道,勒住了缰绳,马的速度顿时缓慢下来。 傅清玉睁大眼睛,眼前的景象不再令她晕眩。前面是一列浩浩荡荡的车队,马蹄声声,车轮蹗蹗,旗帜飘飞,竖得最高的旗帜上一个大大金丝银线绣成的“赵”字迎风飞扬。 这般浩大的排场……就是赵大公子说的王爷的家眷了? 赵大公子叫过随行的一个小厮:“阿列,你去前面,把二公子叫来,说有个人要见他。” 那小厮马上应声而去。 至此,傅清玉才明白,赵大公子原来是带她来找赵子宣,不由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第六十三章别离 赵大公子把傅清玉抱下马来,他的手温暖干燥,沉稳有力,傅清玉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与赵大公子并肩站在大风中,大风吹起他墨色的斗蓬,在身侧轻摆。傅清玉暗暗挺直腰板,微微低垂了眼,在覆下来的长长睫毛里偷偷地打量着他。 的确是个美男子,脸色沉毅,目光睿智而通透,仿佛能直直看透人的内心。只是,为什么英挺的剑眉会时不时微拧一下,似有些忧郁难以排解,为什么呢? 像他这样伟岸的男子,受到世人的尊重,有名望有地位,不应该是忧郁的。这若有若无的忧郁似乎显出一丝他的软弱,软弱得令人有些心疼。 发现身边的女娃娃在打量他,赵大公子不由笑了起来,用手抚了一下傅清玉的头。他的弧度完好的唇角微微上扬,一缕笑意便倾泻出来,如潺潺溪流,缓慢而平和。他竟连笑容也这般美好。 傅清玉咬了咬嘴唇,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还是十一岁的女孩,十一岁的身体,看起来豆芽似的。若是她是现代的那个真实的年纪,就可以替他排解一些心中的忧愁与烦恼了。 一阵狂风吹过,傅清玉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恍觉这初春的早晨,天气还是冷的。 一袭斗蓬轻轻覆在她的身上,浑身顿时暖和起来。她蓦地回头,对上赵大公子清泉般的目光:“披上吧,你身子单薄,冻坏可不好。” 于是她不再推辞,这披风,还留有他的体温,一直暖到她心里去。 有马蹄声“跶跶”由远而近,不见阿列,却是一个头戴紫金冠的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策马朝他们奔了过来。 行至跟前,少年猛地一勒缰绳,马儿一声长嘶,竟直立地竖立起来。少年没有理会,翻身下马,几步冲到傅清玉面前,气喘吁吁道:“清玉,你真的来送我了?刚才阿列说有个小姑娘找我,我还不信呢。”说完便看着傅清玉傻傻地笑着。 “二弟,跑那么快干什么?背上的伤刚好,现在这般颠簸,肯定又绽裂开了。昨晚王妃都已说你半宿了,就是不听!”赵大公子无奈地数落着弟弟。 “没事。”赵子宣满不在乎道,“昨天清玉给我敷了草药,好多了,也不疼了。”他朝她眨眨眼睛,“你的那些特效草药果然有奇效,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赵大公子不禁莞尔,讨好女孩子是这样讨好的?昨天夜里又是谁在上药时疼得哭的? 他摇摇头,转身走开,让这两个小人儿好好说说离别的话。 傅清玉瞪大眼睛看着赵子宣,她才不相信那些药会有这么厉害的效果,说好便好了。这个小男孩多半在说谎。 “你昨天那么晚才回家,没撞到你爹吧?”傅清玉担忧地问道。 “没有。”赵子宣狡狤地眨眨眼睛,“凡事有我哥替我挡着呢。哦对了,你怎么来了?” “我想送送你。”傅清玉实话实说,“朋友一场,总要送别一下的。嗯,这个送你。”傅清玉从怀中掏出一枚珊瑚象牙日永琴书簪,递到他手上。 他伸手接过,目光在簪上一落,随即抬眸看住傅清玉。 傅清玉有些赫然,脸上微红,垂下头,低声道:“这枚簪子很普通,是不是?当然比不上你府里的金啊,银啊,翡翠什么的……”她猛然抬起头来,看住他,“我的箱子里最贵重就是这枚簪子了,你可不准笑话它,也不准把它扔掉!” 赵子宣微微愕然,随即笑了:“谁看见我笑话它了?谁说我要把它扔掉?我看着就很好啊,纹理古朴,简单大方,嗯,我会好好收着的。”他真的取出一方丝绢,包好簪子,小心冀冀地放入怀中。 傅清玉愣愣地看着他:“其实你也不必这般慎重,只不过一枚普通的簪子,收好便是了。” 赵子宣摇摇头:“你认为是一枚普通的簪子,对我而言,却不普通……” 他还待说下去,这时,走过来一个宫装打扮的丫头,对着他行了一礼道:“二公子,王妃等得急了,让奴婢来催一下,说再不走,晌午也到不了京城。” “知道了。”赵子宣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让那名丫环离开。 “我真的走了。”赵子宣加重语气道。 “嗯,再见。”傅清玉点点头,阿昭已经把马牵了过来。 “你要好好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傅清玉觉得自己啰嗦得像个老太婆,“反正,一切都要好好的。还有,不要再逃课了,不要再惹你爹生气,自己找罪受,何苦来呢?” 赵子宣点点头,深深看了傅清玉一眼,转身上马。小小年纪,骑术却十分了得,那动作和赵大公子一样,干净利落,潇洒漂亮。 傅清玉的眼眶瞬时湿润了。这是真正的别离,如果说昨天她还未能明白什么是别离,今天,她终于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酸甜苦辣,俱上心头。 赵子宣纵马奔驰,在傅清玉的视线中越行越远。忽地,他再次勒住马头,转过身来,朝远处的傅清玉大喊:“花灯节那天晚上,京城南门的凌云桥上,我等你一起放灯。” 声音一波一波传来,傅清玉听清楚了,他在说:“花灯节那天晚上,京城南门的凌云桥上,我等你一起放灯。” 傅清玉朝他拼命点头,大声喊道:“我一定会去的。” 赵子宣也听到了,他笑了笑,回头去看。远处那个小人儿被宽大的半蓬包裹着,更显瘦弱。他挥挥手,算是别过。 转过身子,策马奔到队列前面,下了马。那里,一辆马车早早停下,两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掀起帘子,他坐了上去,方感到一番马上颠簸,背部伤口疼得厉害。 皱紧眉头,赵子宣把痛楚忍了忍。伸手入怀,掏出小心冀冀收好的簪子。是一枚极其普通的象牙日永琴书簪,充其量不过值一二两银子。赵子宣仔细端详一阵,忽地伸手在簪头处拧了一下,簪头被取了下来,原来里面是空心的。 赵子宣略侧了一下簪子,从里面倒出一张卷成小圆筒的纸来。摊开纸张,一行娟丽的梅花小楷现于纸上:“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保重!珍重!” 赵子宣忙掀开车厢后面的帘子望出去,远处的那小小的身影渐渐成了一个黑点,慢慢消失不见。 第六十四章梦靥 见二弟走远了,赵大公子也向傅清玉告别,他望着面前这位十一岁的小姑娘,唇边噙了笑意,吟诵道:“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从兹去,萧萧班马鸣。”他朝傅清玉微微一笑,伸手轻抚着她的鬓发,“小姑娘,我也要走了。” 傅清玉深呼一口气:“赵大公子,”你要保重。还有,多谢你。” 赵大公子笑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没再说话。转身潇洒上马,招呼阿列、阿昭过来,三人策马而去,一时之间,尘烟飞扬,消失在远处。 傅清玉朝远方挥手,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朝前跑去,边跑边喊:“赵大公子,等一下,你的,你的斗蓬……” 尘烟渐散,哪里还有赵大公子的身影? 傅清玉呆呆立在原地,双手轻轻抚摸着斗蓬。柔软而温暖的皮毛,像是用贵重的水貂皮制成,上面有他的温度,他的气息,而他,却消失了。 胡三娇走上来,轻轻扯了扯傅清玉:“清玉,我们回家吧。” 傅清玉有些落寞,她轻轻点下头,把斗蓬解下来,挽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拉着胡三娇慢慢朝水边村走去。 对于胡三娇手掌受伤的事情,江氏的反应出乎傅清玉的意料,她只是心疼地看看,拿过药酒给三女儿擦上,只道一句:“小孩子摔几下才能更快长大。”再没有像胡大娇前次额头受伤那般,又是求不留疤痕的秘方,又是采购什么大补的药材。 傅清玉飞快地从房间里拿出三四个瓶瓶罐罐出来,一一指给胡三娇看:“三娇,你听着,这个瓶子里的红色药丸,每天清晨服一粒,可让你的伤口好得更快;这个白色的药粉,是外用,均匀地洒在伤口上,保证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这个黄色的……” 胡三娇听得头大,她苦着脸朝傅清玉挤眼睛:“清玉,你怎么懂这么多?不用这么麻烦吧?再说了,这手上留了疤,也没有什么……” “不行!”傅清玉坚决道,作为一个医者,她当然苛求完美,同时,跟着薛大娘学东西,多多少少也学到了她的一些严谨的作风:“薛大娘说了,女孩子是水做的,生来就是美的,不仅美在脸上,全身都是美的,宫里的那些贵人们每天还都采了花来泡澡呢!薛大娘还说了,”傅清玉故意吓她,“手上留了疤,难看死了,以后没有哪家王孙公子会要你的。” 胡三娇嘟起了嘟,傅清玉最后一句起了作用,她不情不愿拿起桌上的瓶子,按傅清玉讲的倒出一些药丸,和水吞了下去,再把一些粉末洒在伤口上。 傅清玉满意地赞道:“真是乖孩子!” 胡三娇不满道:“清玉,你与我同年出生,你不也是个孩子?怎么说话总是老气横秋,像个老头子似的?我们之间是不能乱说谁乖不乖的!” 傅清玉怔了一下,对呀,她又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了。她尴尬地笑笑:“是哦,我们都是乖孩子。” 胡三娇瞪她,她也瞪胡三娇,最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傅府这段时间特别忙碌,因为花灯节过后就要操办大公子傅光义的喜事了,而花灯节对于傅府里那些闺阁里的小姐们而言,又是一个特殊的节日。 夹竹桃小道上,迎面走来张婆子,一张不再年轻的脸上精神很足,今天在傅府背后的四合院里,她刚跟城郊的林家娘子见了面,告诉她最新消息,新夫人已经决定把“华锦坊”赁给她了。林家娘子听后,顿时喜逐颜开,亲手奉上五百两银子做为酬礼,并约定从今往后,“华锦坊”的收入中分两成给张婆子。 张婆子不禁有些得意。她张翠花有哪件事情办不成的?如今有了这一条财路,她觉得从此的生活更有保障。虽然目前她是新夫人的红人,但新贵之人多喜怒无常,而且把柄被她抓住,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个杀人灭口,她要留一手,及早打算才行。 有银子就不怕事情办不成,这几天她的儿子办事卖力,常受到嘉奖,升职指日可待。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银子来周旋。人不是常说吗?有钱好办事,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 她一想到岑大婶子失望落魄的那副神情,忍不住从心底笑出声来,多年来的积怨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暮色沉沉,夜幕降临,左侧的夹竹桃丛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动。张婆子吓了一跳,看看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原来旧夫人林氏居住的清波阁。 清波阁十多年前因林氏的亡故已经废弃了,多年来无人居住,前些年传出些闹鬼的事情,说是一个小丫头偶尔路过,居然看到一个形若夫人的鬼魂出现在窗纸上,当场吓得昏了过去,醒来后胡言乱语,被当时还是姨娘的新夫人奏报了老爷,打发了出去,还专门请了一班和尚道士,念经超度,这些年都不见有什么动静。难道,这会又闹鬼了? 张婆子脸刷地白了。作贼心虛,她居然又想起了那个场景:一个极黑极尽混乱的夜晚,外面的喧哗吵闹声刚过去,窗外的梧桐树被急促的秋风吹得“沙沙”地响。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初生的新生儿,那个新生儿虽未足月,却十分强壮,浑身通红,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不哭也不闹,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张婆子不禁打了个冷颤,那个小女婴的眼睛,黑得彻底,却冷意逼人,如两把利刃直直地刺到她的心脏里去。 张婆子不由弓下身子,仿佛真的被那两道利刃般的目光刺中般,就在这时,她明显感到全身动不了,脚踝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抓得紧紧的,一声飘忽的声音慢慢随风飘进她的耳朵里:“救我,救我……”声音微弱,却清晰可辨。 是五姨娘的声音!五姨娘临死前就是这样求她的!她仿佛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斑斑的人一步一步朝她行来。 张婆子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嘶声大叫起来:“你们,你们不要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第六十五章点醒 这一处是偌大的傅府的僻静之处,白天里即使非得经过这里,很多丫头婆子也自觉绕道走,更不用说晚上了,前后五十米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张婆子只觉得身上的寒毛根根竖起,头皮发麻,空旷的四周只是寂廖地回响着自己发颤的呼喊声。 “张妈妈,别喊,是我,我是小红。‘夜色中那声音虽然飘忽,但相对清楚了一些。 “小红?哪个小红?”张婆子不叫喊了,极力稳住心神,颤声问道。 “大公子屋子里的小红啊。”地上蜷缩着的黑影忽然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 小红?她记得有个新进府的小丫头叫做小红,尤其喜爱穿红衣,后来被分到了大公子屋子里做粗使丫头。张婆子的紧张情绪稍微安定了些,只是不是旧夫人林氏,还有已故的五姨娘就好。 她弯下身去,用手试图掰开那黑影紧紧抓住自己脚脖子的手。轻触之下,她感到那黑影的手虽然冰凉,但是还是有一些温度的。她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人常说,鬼是没有体温的,这个黑影还有体温,那就不是鬼魂。 借着半空中投射下来的淡淡月光,张婆子靠近了些,细细地打量面前的黑影一番。那人虽然披头散发,形状有些可怖,但整体来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大公子屋里的粗使丫头小红。 张婆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手拍了拍胸口,踢了小红一脚:“你这个死蹄子,想吓死我这个老婆子吗?来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干什么,装神弄鬼啊?” “有鬼?哪里有鬼?”一听到“鬼”字,小红更显惊惶,身子缩了缩,眼睛惊惧地望四周看看,“张妈妈不要吓我,我怕啊。” ‘怕?怕你干嘛还赖在这里不走?”张婆子没好气道。无缘无故蹲在这里,不是吓人那是干什么? “我不敢走……”小红又哭了,边哭边道,“我一直是在大公子屋子外面侍候的,今天上午的时候,翠巧姐姐叫我过去端碗参汤给大公子喝。我不知道那碗底抹了油,拿不住,碗就掉在地上摔了,翠巧顿时生起气来,说是要禀了夫人撵我走……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家还有老老小小靠我拿了例钱去养活他们……翠巧姐姐就说,说如果我能够在旧夫人的居所边上跪上一晚上,就饶了我,不然的话,就让我自己走人。” 听了半天,张婆子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底下的丫头们私下里闹起矛盾。大丫头欺负小丫头那是常有的事情,身份地位高一些的,自然手中的权力会大一些,就好比她自己,以前在府里是个人人瞧不起的粗使婆子,如今身份地位变了,府里那些平日里看低她的人,不一样对她点头哈腰,唯恐礼数不周的? 见张婆子沉默不语,小红以为她不肯帮忙,越发哭得伤心:“张妈妈,我求求你,你菩萨心肠,好歹帮我这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行了,别嚎了。”张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厉声道。 被张婆子一喝斥,小红马上止住哭声,用两只红肿的眼睛满怀期冀地望着张婆子。 张婆子心想,大公子屋子里的翠巧,说的什么要撵小红走的话,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小红罢了。一个大公子身边的大丫头,还没有轮到她说撵谁走谁就得走的地步,至少得过她这个老婆子这一关吧。再说,现在为了大公子的婚事,大夫人与四姨娘明争暗斗,弄得焦头烂额的,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小事情。如果闹到上面去,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好了,你也不用跪在这里了,这里阴森得很,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救不了你!”张婆子吩咐道,“小红,你现在就回屋子里去,如果翠巧问起,就说是老婆子点了头准你回去,她要闹让她到我这里来闹。” 小红也听说了前几年清波阁闹鬼的事情,如今听张婆子这么一说,心下更是惊惶,脸都白了。感激地朝张婆子磕了个头,爬起来慌慌张张就要回去。 “站住!”张婆子忽道,目光忽然锐利起来,“翠巧这几年在府里,也算是安守本份,并无做出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来,也不是狭隘偏执的人,今日她这般待你,一反平常的性子,这其中必有什么缘故吧?” 张婆子紧盯着小红,目光如炬,盯得小红惊慌失措。她懦懦道:“没有啊,可能是因为我是新来的,笨手笨脚,翠巧姐姐看我不顺眼……” 张婆子叹了口气,小红来府的日子尚浅,她以为这番说能骗得过她这个在府里呆了十几年的老婆子吗?最近,冬蕊常常有意无意透出口风,说大公子屋子里的小红与四姨娘身边的杏儿走得很近…… “小红,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也不用老婆子来说教,你自己掂量着办。”张婆子似提醒又似警告,“大夫人最憎恨各房互通消息,老婆子能帮你这一次,下一次,也许就没这么好运了。”说完看了小红一眼,再看看阴森森的清波阁,转身快步走了。 张婆子言下的意思,她是决定帮小红了。对于张婆子而言,这样举手之劳之事,她最乐意去做,不用自己花费多少力气,又能让受惠的人记住自己的恩情,张婆子深知做人需要八面玲珑,这样自己万一倒了,还有别人会扶自己一把。俗话不是说,做事留三分余地吗?她的前半生把坏事做绝,这几年以来一直在思量着报应会不会来,寻思做几件事情来消除自己造下的孽。 小红愣了半晌,张婆子的话让她心惊胆颤。张婆子的神情,似乎已经勘破她私下里做下的事情。而她给四姨娘那边通了风,报了信,害红绫挨打,而四姨娘那边呢,见她跪了半宿,也没派个人来看看她。她这时方感到人情淡漠,世态炎凉,不禁后悔为四姨娘做的那些事。 见张婆子走得远了,小红方才慢慢站直身来,揉揉麻木的双脚,跚蹒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六十六章推脱 (各位手中有多余的票票就投过来吧! 张婆子快步走出老远,方才摆脱心中那个阴影,站在烛光明亮的抄手游廊里,来往的丫头婆子都对她恭敬备至,笑脸相迎,使她又找回了在府时的感觉,她依然还是大夫人的红人,府里最受尊敬的人。 她叫住一个正低头匆匆走路的小丫头:“春兰。” 春兰是七小姐傅清敏的大丫头,见有人喊她,抬起头来看,看到张婆子,忙道:“张妈妈好。” 张婆子见她情绪低落,眼圈微红,不由讶然道:“春兰,你怎么了,七小姐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春兰闻言,眼圈更红了,眼泪差点落下来,忙掏出手帕来擦:“张妈妈,七小姐又病了。” 七小姐因是未足月出生,自小落了病,身体孱弱,吹不得风,平日里极少出门,在屋子里也是窗户关得紧紧的,生怕冻着她。 张婆子“哦”了一声,心想又找到一条可以向大夫人传递的消息了。脸上却关切地问道:“请了大夫没有?这病可拖不得。” 春兰垂泪道:“刚才三姨娘来过,也让人请了大夫,大夫说是受了风寒,上次没调理好,这番愈发加重了。” 张婆子唏嘘一会,心中暗想,真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连一点风都经受不起。要这般三天两天头的请大夫看病,七小姐自己那些例银哪够这么个耗法?幸好还有二公子这个亲哥哥关照着,时不时拿些银子出来。二公子性子刚硬,绝不会向大夫人伸手要银子,多半是旧夫人婆家接济着。一想到旧夫人林氏,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忙快快撇开这个想法,不敢再想下去。 春兰向张婆子行礼告退:“张妈妈,我还要去厨房看药熬好了没,还有,熬了些红枣桂圆米粥给七小姐,我怕厨房的人照看不周全,我过去看看。” 张婆子颌首:“你去吧。” 春兰走两步又转回来:“张妈妈,七小姐方才说了,她身体不适,过两天的花灯节她就不进宫去了,” 早些时候,大夫人换上了二品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与朝中一些大臣的太太们都被皇太后召进了宫里。皇太后生性喜爱热闹,年纪越大,这个性子倒是从来没有变过,遇到什么喜庆节日,总要召一大帮子人围在身边热闹一番。如今花灯节快到了,皇太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不过,年年放灯没什么意思,今年皇太后突然想弄些新巧的花样出来,于是便授命给当今天子,让他召集翰林院那些文人们想出些好玩的点子,就连“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府里的二公子傅光烨也被召入宫中,商议此事。 后来,皇太后给各位朝中大臣的家眷们下了口谕,让各位官太太各带自家女儿前来赴宴,共享佳节。 京城的官家太太接到凤谕,各自私下准备,暗暗摩拳擦掌,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让自己的女儿在皇太后面前赢得头彩,给皇太后留下好印象。这才有了后来的花灯店里为了制花灯用的宣纸各府丫头互相抢夺的事件发生。 此次前去赴约的有年方十六岁的大小姐傅清芳,十五岁的二小姐傅清婵;十四岁的三小姐傅清菲和五小姐傅清莹。四小姐傅清滟早早夭折,六小姐傅清玉失踪在外,七小姐傅清敏体弱多病,无法赴宴。如此一来,就只有四位小姐前往宫廷。 早些日子,大夫人就让张婆子去请了京城里有名的舞剑大师与书法大家到府里来,分别授艺两个女儿。至于其他两位小姐,张婆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动静,想必私底下也暗暗较劲吧。 “春兰,转告七小姐,让她大可放心,老婆子一定把话带到。让七小姐好好养病,平心静气,不要被琐事牵扯绊,病才好得快。”张婆子连忙道,脸上却掩饰不住喜悦的神色。七小姐不去赴宴,这让各房小姐无形中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这个七小姐,别看身子弱不禁风,才情却是出奇的好,跟她哥哥二公子傅光烨一样,在京城闺阁之中小有名气,要论吟诗作对,傅府这几个也许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春兰又道了谢,转身走了。 远处灯火明灭,张婆子的眼睛微眯,想了想,步履匆匆地朝上房走去。 待张婆子走远了,躲在暗处的春兰笑了笑,低声对身边一个人道:“小姐,你看,她去大夫人那里了。” 黑暗中传出一声细柔的声音:“春兰,她去大夫人那里,定会把我们的话带到,这下,我放心了。”是傅府七小姐傅清敏的声音。 “小姐,我就不明白了,二公子干嘛不让我们去参加宫里的宴会呢?多好玩的事情呀,小姐才情那么好,肯定能夺得头魁的。”春兰纳闷道。 “二哥哥之所以那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想必是因我年纪尚小,他不想我惹太多的事情,能避则避吧。”七小姐说得有些气喘,忍不住连咳了两声。 “小姐,我们回去吧,你的病还未好呢,不能再加重了。”春兰忙扶住七小姐,轻声劝道。她明白小姐的意思,如今在这个傅府里,哪个小姐不是有娘亲在身边的?偏偏这个嫡出的七小姐没有母亲作依靠,像个孤儿似的。如果再强出风头,成为各房的眼中钉,那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二公子虽然天天过来,嘘寒问暖,生活上也照顾得极为细致,但毕竟男女有别,不可能一天到晚在身边照应着。所以二公子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顾及亲妹妹在府里的安全。 七小姐点点头:“我们走快点,待会,大夫人请的大夫要过来了。”她用丝帕掩了口,又咳了两下,方才在春兰的搀扶下,回房去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果然传来一阵喧杂的脚步声,大夫人带着张婆子、冬梅冬蕊,还有经常过府给内眷看病的姜大夫过来了。 例行公事把了脉,姜大夫开了方子,让下边的丫头拿去煎药。然后大夫人又说了些宽慰的话,一行人方才离开。 第六十七章兄妹 (这书书都十多万字了,犹豫中的亲们就勇敢跳坑,把它宰杀了吧,呵呵。继续求支持推荐收藏动力~~~~) 大夫人一走,七小姐傅清敏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春兰拿了个松软的半旧茶花图案的靠枕放在她身后,然后扶了她靠在床边。 “把帐幔挂起来吧。”傅清敏道,“还有,窗子打开一些,透些风进来。” “七小姐,你病才好转一点,要是又受了风的话……”春兰担忧地看着七小姐,犹豫着该不该把窗子打开。 ‘我哪有这般娇弱?”七小姐仰起小小的脸庞,在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有了同龄人没有的成熟,“这个病怏怏的样子是做给她们看的,方才屋子来了那么多人,空气浊得很,放些风进来,吹散这些浊气。” 春兰可不懂什么“清气浊气”的,她素知七小姐向来有洁癖,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喜欢人多吵嘈,所以想了想,还是依言开了一半窗子。 七小姐觉得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这晚上凉得很,敏儿又不听话了是不是?这窗子这么大开着,这病怎么能好呢?”随着话音一落,二公子傅光烨清冷的脸庞便出现在门口处。 春兰忙向二公子行礼,并道:“二公子说得是,奴婢方才也是这般劝过小姐,可小姐就是不听,说什么非得把窗子打开,好吹走屋子里的浑浊之气。” 二公子笑笑,挥手让春兰退下,走上前去,侧坐于床上,轻轻扶住妹妹,把旁边一个架子上挂着的银鼠斗蓬取了过来,披在妹妹身上,脸上颇有责怪之意;“你看你,手凉得跟冰似的,这病刚好,也不知道好好保重自己,要是万一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跟死去的娘亲交待……”说到最后,声音沉了下去,一股悲怆的意味流泻出来。 傅清敏虚弱地笑笑,伸出小手去抚平哥哥紧皱的眉头:“哥,你干嘛老说这些伤心的话?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我好好的,哪来的什么好歹不好歹的?再说,这大夫是一批一批地来,你还担心你妹妹会有什么不测不成?” 的确,她这个哥哥把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即使一点小小的风寒,也大惊小怪的,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惟恐她会出事似的。这让她在这个清冷的傅府里感到十分的温暖。 其实,她的身子哪有那般娇贵?在这个偌大的傅府时,没娘的孩子,即使是嫡子嫡女,也像根草般无人看顾,所以自打小时候开始,她的亲哥哥就有意识地提醒她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只不过,她毕竟是早产儿,身子比府里其他小姐是差了好多,一点风寒就引发不适,也让自家哥哥急得跟热锅的蚂蚁一样,处处为她打点照应着。 “你呀,听话一点,哥哥就少操心一些。”二公子轻抚着妹妹的鬓发,叹了口气。 说话间,春兰已经去了大厨房,把红枣桂圆梗梗米粥捧了过来。二公子亲自接过,试试温度,亲自喂妹妹喝下。 梗米粥熬得香甜润滑,散发出阵阵红枣与桂圆的清香与甜润。傅清敏喝了一口,眼眶顿时湿润了:“哥……” “别说话,好好喝粥。”傅光烨轻声道,一口接一口地喂给妹妹。 傅清敏愣愣地看着哥哥。在这个傅府里,只有他们兄妹俩相互依靠,明里毕恭毕敬,光鲜得很,暗地里冷言冷语的哪里少得了?就拿这碗红枣桂圆梗米粥来说,她的小院子里没有小厨房,要熬粥只得到大厨房里去,而大厨房里的人是专看大夫人脸色行事的,她能吃到大厨房里专门为她熬制的梗米粥,不用说哥哥肯定使了不少银子。 喝完粥,二公子让春兰把碗撤下去,又从?子里取出一封银子来,递给妹妹;“敏儿,这银子你收着,该用的时候就用,别舍不得。” 傅清敏推辞着不要:“哥,你平日给的已经够多了……这么多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方才她掂量了一下,这封沉重的银封,少说也有十多二十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她这个哥哥从何处取来的? “放心,我自有办法。”傅光烨潇洒地笑笑,看出妹妹心中的疑惑,又道,“敏儿你放心,这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哥哥哪里屑于去干这些勾当?” 见妹妹仍盯着自己,一副十二分担忧的样子,只好道:“敏儿,你忘了,娘临走的时候不是给我留了个锦盒吗?一直在远房舅舅那里收着,这两年见我可以独立掌事了,舅舅便把这个锦盒给了我,里面居然有几处田地和房产……” 傅清敏惊喜道:“真的?” 傅光烨含笑抚了抚妹妹的头:“哥哥什么时候骗过敏儿?” 以前在这个人情淡漠的傅府里,二公子一直凭着一副狠劲强撑着保护自己和妹妹,可今年年头出了自己食物中毒误考的事情之后,他意识到,光凭一股狠劲是不行的,新夫人有的是手段,她一样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去陷害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把魔爪伸到自己在世上唯一的妹妹身上。所以,他也学乖了,知道如何去笼络人心,不让误考事件重演。正因如此,他那个远房舅舅,也就是京城京畿卫林守成,才会把这个装有近十处亩与房产的锦盒,还有林氏留下来的所有珠宝全部交给他。 想到自己的母亲林氏,临走前仍对他们兄妹俩念念不忘,连以后的生活所需都替他们安排妥当,而且还隐秘地避开了新夫人的耳目。想到这,二公子不由觉得有些心酸。林氏也还真是没有看错人,他那个远房舅舅,并非正式的科考出身,由于颇具才干,被林氏的父亲赏识,推荐为官,从此官运亨通,在心里一直对林氏一家感恩戴德,对于林氏所托,当然义不容辞。 “敏儿,哥不让你进宫赴宴的事,你不会埋怨哥哥吧?”二公子问道。 傅清敏懂事地摇摇头:“敏儿不怨哥哥,哥哥这样做,也是为了敏儿好。” 二公子叹口气,看着早慧的妹妹:“敏儿放心,等哥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就让敏儿把以前的一切都补回来,让别人知道,我傅光烨的妹妹,绝不输给任何人!” 第六十八章准备 (各位手中有多余的票票就投过来吧,也算是一种动力,呵呵。) 傅清玉坐在一张半旧的桌子旁边,面前摆了好些编制花灯的工具与材料,还有一些成形的灯笼。她的手在灵巧地上下翩飞,思绪却不知飞到了何方。 那天在山上,傅二公子对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那天,傅二公子说:“……到时你就会明白了。这几天你要尽量呆在家里,不要随意出门。还有,昔日太子太傅的家眷会到光华寺上香,可能会顺便到你们村子里来。”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不,就是傅二公子糊涂了。昔日的太子太傅,也就是当今皇帝的老师,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他的家眷去光华寺上香那是为了求签还愿,无端端的干嘛会“顺便”到破败的水边村来?这也太奇怪了。 不要说水边村并不是什么闻名富庶的村落,即使是的话,那也没有理由要到她这个小村子里来,又不是钦差大臣,弄些什么“代天巡狩”的名堂出来。何况还是那昔日太子太傅的家眷…… 还有,傅二公子从哪里看出她“喜欢读书”?真是太太奇怪了。 “清玉,你在想什么?”一个人连蹦带跳跑了进来,着实把傅清玉吓了一大跳。 “三娇,你干什么?这样吓人会吓死人的!”傅清玉抚了一下心律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这个三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稳重了? “清玉,我看到你拿根篾条出了半天神,不知道你在看什么,这根篾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值得你看上老半天的?”胡三娇好奇地看着傅清玉手中执着的一根竹篾,似要从竹篾中看出花来。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她不想再谈自己,转过话题问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开心得跟只兔子似的,有什么喜事吗?” “兔子?”胡三娇很喜欢这个比喻,“嗯,你是说我养的那两只兔子吗?兔子很好啊,眼睛红红的,耳朵长长的,毛毛滑滑的,我喜欢兔子。” “我不是问你兔子的事。”傅清玉有些懊恼,“我是说,你今天这么兴高采烈的,捡到宝了?” 胡三娇神秘地眨眨眼睛,凑近傅清玉的耳朵道:“清玉,我告诉一个好消息,保准你也会很开心的。” “什么事?”傅清玉无精打采问道,她现在烦死了,刚才那个问题想得她十二分郁闷。 胡三娇在她耳边悄悄道:“清玉,我求过我爹了,我让他在花灯节那天,带我们去京城看花灯。”她看着傅清玉睁大了愕然的眼睛,笑得更开心了,“我爹,他答应了!” “真的吗!”傅清玉“豁”地站了起来。到京城去观灯,这可是她来到这里以后一直的梦想啊。京城,那个富得流油的地方,花灯节一定热闹非凡,而且,全城的人都涌出来观灯,那是怎么一个浩大的场面?说不定还可以看到传说中的真命天子,当今皇帝呢!她心中一直期冀的事情,终于可以实现了! 胡三娇也站了起来,看看地上各式花灯:“清玉,再过一天就是花灯节了,你快点把花灯做好,我们到京城最高的凌云桥上去放灯,传说在凌云桥上放灯,来年一定会遇到一个如意……”说到这时,胡三娇的脸上红了一红。 傅清玉并没有留意到胡三娇的神情变化。她在兴奋地想,能看到古时文明,这是多少令人激动的事情。到时要带些什么东西去呢?要不要带本笔记本,把沿途所见所闻记下来?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相机,要是有相机的话,那“咔嚓”一声把什么东西都留念下来,多好啊。 见傅清玉又一个人在出神,胡三娇又不依了,她用力摇着傅清玉:“清玉,你又在发呆了,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听到了听到了。”傅清玉朝胡三娇翻翻白眼,她又没有失聪,怎么听不到胡三娇的说话声? “胡三小姐,你别这样晃我,晃得我头晕。你也准备一下,要穿什么衣裳去,要穿哪双绣花鞋去,还有,要带什么小吃去,你趁现在好好想想,到了京城就没那么容易回来拿了。”傅清玉提醒她,毕竟从水边村到京师也有二三十里的距离,胡家虽是水边村的富户,但没养什么丫头,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丫环成群,漏了什么东西让丫环或小厮回去拿来就行了。 经傅清玉一提醒,胡三娇果然紧张起来,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和鞋子,转身跑出去找江氏去了。 傅清玉看看桌子上的一大堆的材料,想到要尽兴,肯定要多做几个花灯,这样才好玩。于是复又坐下来,专心致志地做起花灯来。 一转眼间,就到了花灯节,这一日,胡家人起了个大早。江氏与胡大娇留在家里,二娇这个假小子早早就跟着胡东哥,还有村子里一大帮小孩子出去玩了。胡三娇与傅清玉则跟胡大为到逛京城,看花灯。 胡三娇早早就换上了她新做的那件蓝色印蔷薇花的褙子,内穿一身粉红色彩蝶百折裙,鬓发上戴了几只铜镶珠翠花蝶发夹,还有胡大娇亲手做的牡丹花缎面的绣花鞋,显得小模样娇俏可爱。 傅清玉倒没那么多讲究,她主要是出去观灯的,对自己身上的衣着倒没那么介意。最后还是胡三娇硬塞给她一件刚穿过一两次的湖蓝色迎春花纤草扫花裙,非要她穿上去,她才勉为其难穿了上去。 胡大为看着身边两个女儿,一红一蓝两朵花,“红花”娇俏艳丽,“蓝花”清丽脱俗,这样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脸上增光不少。胡大为今天也穿上了崭新的暗纹交领衣裳,特地执了把山水泼墨扇,提了只鸟笼。他总是不会忘记他的那两只别人送的宝贝鹦鹉。 两只训练有素的鹦鹉小小的红色嘴巴很甜,一张口便叫道:“胡大爷好,胡三小姐好,清玉姑娘好。”叫得一干人等心花怒放,洒了谷子,然后盖上帘布,怕它们怕生,被人群惊扰了。这才登上早早套好的马车,带上一堆花灯,胡大为坐在车头,两个小女孩坐在车厢里,胡大为一挥马鞭子,马车便迎着朝阳,稳稳当当地朝京城方向驶去。 第六十九章赠香 (说一下加更条件吧,推荐票满200加一更,收藏满100加更,各位亲们多多支持,给点动力吧。) 花灯节的傅府也十分的热闹,依照礼俗,大夫人早早就吩咐下去,在凌晨天微明的时候就要把花灯挂在府门前和各个院子里。所以,当傅府里的小姐太太姨娘们都在沉睡中的时候,那些护院的家丁,还有后宅的丫头婆子已经早早起得床来,把灯笼用竹竿子挂上。 当然,挂上了灯笼以后,那些各院的丫头们还不能闲着,得趁着天边朦胧的月光,到后花园采摘新鲜的玫瑰花,一瓣一瓣地掰开来,放到锦盒里,供府里的小姐太太们沐浴时用。 天一放亮,大夫人便吩咐准备热水,把凌晨的时候新鲜采来的玫瑰花瓣洒下去,给各个进宫的小姐们沐浴。 沐浴是必不可少的,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沐浴之后,便开早饭。厨房里的厨房也得早早起床,做好早饭等各房的丫头来领回去给各自的主子。有个新来的丫头困得睁不开眼,想赖在床上再合一会眼,被贺大娘揪了耳朵提了起来,怒吼声便在耳边响起:“想被撵出府去是不是?识相的就快起来,惹恼了大夫人,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用过早饭,各个屋子里的丫头便开始给自家主子进行精心的梳洗打扮,换上新裁制的衣裙,戴上新打造的金银玉器,施了香粉,抹了脂胭。 一切打扮停当,各房小姐这才施施然地领了各自的丫头,跟随着换上二品诰命夫人服饰的大夫人,一起登上富丽堂皇的马车,朝宫中方向驶去。 行在最前面的是大夫人的马车,大夫人带了冬梅。按照惯例,丫环是不能与主子并肩坐在车厢里的,所以,冬梅很自然地与车夫一起坐在车头。 跟在后面的几车马车也是如此,丫头坐在车前面,小姐们都坐在车厢里。不同的是,各房小姐表现得各自不一:大小姐活泼好动的性子,在车厢里坐不住,不停地掀开窗帘子,把俏丽的脸庞探出窗外,朝外面张望着;二小姐傅清婵是三姨娘所出,生性跟三姨娘一样,喜静,爱参禅,端坐在车厢里拿本《金刚经》在默默吟诵;三小姐傅清菲是四姨娘所出,年方十四岁,遗传了父母的美好遗传因子,年纪小小出落得一副小美人儿的模样,粉面桃腮,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如今点了唇,描了眉,更显艳丽无双。她正在绣一个花绷子,马车虽稳,但毕竟有些颠簸,但她居然能丝毫不乱,针针俱绣在应该落下的位置上,这绣功可谓炉火纯青;五小姐傅清莹虽然与三小姐傅清菲同年,是大夫人所出,但相较之下,整整小了半岁,发育明显跟不上三小姐,整个人像个小孩子似的,根本看不出袅娜柔美之态,是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女孩儿。 马车约行走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宫门口。大夫人下得车来,又招呼四位小姐们下车。 宫门口早早就聚了好些人,大夫人放眼望去,都是些熟识的面孔,是朝中各大臣的家眷,各自携了女儿来。一时之间,宫门前,衣香飘飘,人影交错,华衣丽服,每家的女儿们都如斑斓的彩蝶般,十分的惹人注目。 三小姐傅清菲眼波流转,便瞥见工部侍郎家的大小姐李绮娘正朝她得意地笑着。傅清菲瞬时把脸绷了起来,她记得大丫头香巧向她汇报过,就是这个李绮娘,抢了她在花灯店里预订的宣纸,害她只得另找其他的店铺预订,差点就误了大事。 一想到这,傅清菲就觉得心头有一股怒火,要在平日,她早就发作了。今天碍于在宫门前,她只好狠狠地瞪了李绮娘一眼,心道,先得意着吧,等会在宴会上我一定会赢过你!抢我的宣纸有什么用,有能耐拿出真本事出来! 见傅清菲掷过来的白眼,李绮娘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依旧脸带微笑,带着贴身大丫头丝雨娉娉婷婷走了过来,先是给大夫人见礼,再给各位姐妹见礼。 大夫人看得欢喜,忙亲自伸手扶来,夸赞几句,便让她与自己府上的几位小姐叙话去了。 李绮娘今天打扮得十分亮丽,一件鹅黄色小袄配银红半臂,系碧绿撒花裙,她本来身材就高,这一身衣着使得她更如出水芙蓉般亭亭如玉,竟把在场的大部分名门媛淑都比了下去。 五小姐傅清莹看看李绮娘那丰满的身材,再看看自己似个小孩子似的完全没有发育的样子,暗自咬了嘴唇,恨恨地瞪了李绮娘一眼。 二小姐傅清婵静立一旁,朝李绮娘友好地笑笑;大小姐傅清芳自己长得美貌,对于同样漂亮的女子免疫,此刻她正在摆弄她随身带着的用红绸裹着的两枚舞剑用的宝剑,对这边暗中发生的变化一点也没有注意;三小姐傅清菲则带着大丫头香巧准备走开。 李绮娘一点也不介意傅府这边的小姐们各自的表情,笑吟吟地迎上来,竟一把拉住三小姐傅清菲:“三姐姐,你可不要不理我,之前的事情我听说了,都是我的丫头不好,没点规矩,我已经吩咐过下人杖责她们了,三姐姐你就别生气,好歹原谅妹妹这一回吧。”语气里竟是一副低声下气,乞求原谅的样子。 傅清菲有些讶然,似乎没有料到李绮娘会这么说,警惕地看看她,并没有出声。香巧偷偷朝李绮娘身后看看,果然不是平日里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大丫头丝竹,而是换了另一个丫头丝雨。 “好姐姐,你就原谅我一次吧。”李绮娘越发地低声下气,竟伸手拉起傅清菲的手,来回地晃,一副耍赖的模样。 傅清菲甩开她的手,冷冷道:“这事过去就算了。” 李绮娘顿时高兴地笑了起来:“三姐姐能原谅我最好不过,为了给三姐姐赔罪,我今天特定带了一样东西过来送给三姐姐。”她转身看看身边的丝雨。 丝雨马上会意,从手中捧着的一个匣子里取出一个圆状的描金羊脂玉瓶递给李绮娘。 “三姐姐,这是香罗国的幽兰檀香,是我娘花了高价专程让人从香罗国带回来的,京城这里还没有人用过呢。”李绮娘将玉瓶旋开一个小口,把下瓶拿到傅清菲面前,“三姐姐,你闻一下,多香啊,把京城里边的香粉全都比下去了。” 傅清菲转开身子,似乎一点也不想承李绮娘的礼:“李大小姐的好意我受了,只是我府上多的是这些东西,就不劳李大小姐费心了。”语气冷淡,带了些骨子里的骄傲。 李绮娘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笑,正准备收好玉瓶,旁边的大小姐傅清芳转过身子,闻到一丝沁人心肺的幽香,一下子心清气爽起来,不由睁大眼睛看看那只玉瓶:“绮娘妹妹,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第七十章入宫 (说一下加更条件,推荐票满200加一更,收藏满100加更,票票砸过来吧。) “这个……”李绮娘犹豫了一下,“这个是我送给三姐姐的礼物,我娘特地让人到香罗国买回来的香粉,可香了,可是三姐姐……” “我闻闻。”大小姐傅清芳果然凑了过来,伸长脖子就要去闻那玉瓶里的香粉。 李绮娘明若秋水的双眸微微一眯,朝身边的丫头丝雨一使眼色,身边的丫头丝雨马上把玉瓶拿到她面前,往她手里一放,“大小姐,这幽兰檀香名贵着呢,香味浓郁持久,搽过以后,三天都散不去呢。” “真有这么神奇?”傅清芳的好奇顿时被勾了起来,“傅府里什么东西都有,还真没有见过这么个能让香味如此持久的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挑了一下,抹在手上,放在鼻子下面,一连闻了好几下,啧啧赞道:“不错,果然香味浓郁清洌,真是不可多得的香料。不知绮娘妹妹府里还有人到香罗国去吗?如果方便的话也帮姐姐带些回来。” 李绮娘让丝雨把玉瓶收好,掩着口笑道:“大姐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房里还有好几瓶呢,本来就是留着送人的,如今姐姐喜欢,我就送姐姐两瓶吧。等宴会散了以后,我让人送到大姐姐府上去。” 傅清芳当然心花怒放,连声道谢。李绮娘紧捂着樱唇,吃吃地笑着,眼神中分明闪现出几分莫测。而丝雨则有些担忧地看了傅清芳一眼,回头见自家小姐凌厉的目光扫射过来,慌忙低下头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远处走来几个手持拂尘的公公,皆是暗红色太监服,面色白净,无须。当前一位约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堆着笑,目光颇为威严地扫了扫宫门前的百官家眷一眼,含笑道:“各位久等了,请随老奴前去玉寰宫,皇太后正等着各位呢。”正是皇太后身边最得宠的老太监福顺子。 两边的太监倾刻闪出一条通道,人群马上肃静下来,各家带了女儿丫环,依秩站好,鱼贯而入。 站在旁边的福顺子忽然皱了皱眉头。他奇怪地看看穿梭而入的群,心中暗想,刚才的确是闻到了幽兰檀香独特的香味,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消失了? 旭日高升,金碧辉煌的玉寰宫沐浴在金黄的日光之中。皇太后年逾半百,但风姿不减当年,保养得极好,皮肤滑嫩,手指水嫩如青葱,除了额角的鬓发有些花白之外,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 此刻,皇太后正坐于正殿之内,凤冠微颤,珠玉满头,身上也换上了喜庆的礼服,显得雍容华贵,不容渎獬。旁边坐了一位穿一袭水蓝色刻丝水纹织锦缎广袖宫装,三千青丝用一支白玉镂空蝶形簪子挽成堕马髻的年轻女子,同样凤冠珠翠,却在富贵中显出一丝清雅,想必就是独掌六宫的当今皇后娘娘赵氏了。 殿内已经摆好了桌椅,瓜果糕点一应俱全,宫殿四周张灯结彩,各式各样、新奇艳丽的花灯挂满了整府宫殿,使人看得眼花缭乱。 众人进得玉寰宫,不敢四入张望,只向上座的皇太后与皇后齐齐行礼:“皇太后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千岁!” “在我这个地方,就不用这么多礼了,多礼反而显得生分了。大家彼此都是熟识的,就当在自己家里,随意些,不要拘束。”皇太后呵呵笑着,挥手让众人起来。皇后赵氏也面含笑意,朝众人点点头,算是还礼。 众人又谢过,方才入座。两侧的宫女上了香茶,又退了下去。 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外面有个尖细的嗓音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众人顿时慌了神,赶忙站了起来,就连皇后也从椅子上起来,眼睛朝殿外望去。 片刻,一个身穿明黄的男子步入大殿,四周顿时山呼万岁,齐齐跪了下去,就连皇后也赶忙走下来,朝明黄色衣衫的男子盈盈下拜。 “梓童请起。”年轻的君王伸出手来,扶起皇后,然后挥挥手,让众人起来,随后执了皇后的手,一同步上阶梯。 众人谢恩起身,陆续入座,早早有一些府里的小姐们偷偷朝皇上身后张望了一眼,不见那个丰神俊朗的身影,不由情绪上有些怏怏。 “皇上,你来了?”皇太后呵呵笑着,“皇上的到来,为母后举办的这个花灯会,可增色不少啊。” “母后亲自操办的宴会,做儿子的哪有不来的道理?”皇上薄唇上聚了笑意,含笑望着皇太后,皇太后也瞧着皇上笑,一派母慈子孝的融洽场面。 皇上坐了一会,命人献上贺礼,便离开了。皇太后深知他怕扰了众人的兴,毕竟当今威严的皇帝在此,大家难免行事循规蹈矩,说话也小心冀冀,生怕一不小心惹怒龙颜。 “御花园里的台子已经搭了起来,大家随我看戏去,是京城最有名的吉祥戏班。各府的小姐们就不用在跟前侍候着了,高兴哪玩就到哪玩去吧。”皇太后笑呵呵地吩咐完,带着一群诰命夫人朝御花园子搭建起来的戏台走去。 有了皇太后这句话,各府的小姐们可高兴了,马上一窝蜂地朝外面拥了出去,转瞬间便散了开去。 初春时分,御花园已是百花怒放,争奇斗艳,一派绚丽的景色。正中央,搭了一个戏台子,最前边设了贵宾座位,那是专为皇太后与皇后娘准备的。 皇太后与皇后娘娘分别入了座,招呼各府的太太们坐人。那些太太们哪敢坐?皇太后脸一板:“刚才在殿里已经说了,今天不兴讲什么规矩,只管尽兴,各位是不给我这个老太婆面子罗?” 众太太这才谢了恩,笑嘻嘻地坐了下来,陪着皇太后看戏。 傅三小姐傅清菲随着其他府上的小姐们一起,顺着香花小径一路猜灯谜。灯谜是每年的花灯节必备的老套节目,临行前一个晚上傅三小姐在四姨娘的督促下恶补了一下,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一下子夺得了满堂彩。就连在场负责校对的两名宫女也不由多看她两眼,露出赞许的神色。 李绮娘不知从什么地方转了出来,轻轻拽住傅三小姐傅清菲的衣袖,陪笑道:“三姐姐,我们去下棋如何?” 第七十一章斗棋 这个工部侍郎家的李大小姐,怎么总是阴魂不散?香巧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她素知自己小姐性子高傲,向来与这个李大小姐不和。而李大小姐这个人为人阴险,就比如前段时间,竟然暗中去抢别人早早预订的制作花灯的宣纸,做人也做得太不厚道了。当时小姐听了,气得脸色煞白,挽了袖子非得要出府去找她算账。好不容易被四姨娘劝住,好说歹说才让三小姐把心中的怒火平息下来,再花上多一倍的价钱,让另一家花灯店火速前往南方地区运货过来,才没有耽误自家小姐的大事。 如今可好,千避万避,那个不识相的李大姐居然又厚着脸皮挨了过来。这两个冤家碰在一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事情呢,要是惊扰了皇太后,那罪名……香巧不敢再想下去,心中七上八下,想到临行前四姨娘的千嘱咐万嘱托,只好寸步不离,一眼不眨,死死地盯着自家小姐,以备在万一发生冲突时冲上去把小姐拉开。 傅三小姐傅清菲微微一笑,居然说道:“好啊,我也许久没有和绮娘妹妹较量过了。” 棋盘早已摆好,傅清菲执了黑子,李绮娘执了白子。别看是一盘小小的棋局,表面上平静无波,其实暗地里厮杀得轰轰烈烈。李绮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傅清菲则笑得越来越开心。最终,傅清菲赢了,香巧这才松了一口气,奇怪的是,李绮娘居然也不恼,很快调整好情绪,又换上一副笑脸;“三姐姐的棋艺高超,做妹妹的甘拜下风,今后,三姐姐一定要常到妹妹的府里来,我们姐妹俩好好切蹉一下棋艺。” 傅清菲的笑容淡淡的:“好说。” 其他府里的小姐们也围了上来,有几个跃跃欲试者也跟傅清菲比试了一番,无奈傅三小姐的棋艺着实是高人一筹,几位小姐们纷纷不敌,败下阵来。 傅清菲赢了也不洋洋得意,只说是各家姐妹谦让了,这话让其他败下阵来的小姐们听着舒服,又连连夸赞傅三小姐谦虚。 桂花树后面,一位老宫女静静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目光落在傅清菲身上停顿了一会,便闪出桂花树后,朝戏台那边走去。 戏台上,正是休息时分,各个府里的官家太太们也没有像先前那般拘谨,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唠着家常,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顺便不忘夸自己儿郎有出息,以及自家女儿孝顺温良。 皇太后则在闭目养神,一名宫女执了扇子在轻轻地扇着。老宫女刚走上前去,皇太后瞬时睁开了眼睛:“婉儿,有事吗?” 老宫女婉儿走近皇太后,低声道:“太后娘娘,我看傅家的三小姐挺不错的。” “傅家的几个女孩子都不错,模样也长得好,也挺知书达礼的。”皇太后微眯了眼睛,“这三小姐,好像是个庶出……” 婉儿点点头:“奴婢打听过了,这傅家三小姐,是傅大人的四姨娘所出,今年十四岁,还未及笄。生得既漂亮又聪慧,方才我见她在猜灯谜,十有八九都猜中了,其他的小姐十个未必有一个猜得中的。” 皇太后摇摇头:“再看看吧,毕竟是个庶出,如果指婚的话,那就有些委屈恒儿了。” “太后娘娘是要给赵世子指定一门婚事吗?”婉儿有些讶然,她只是奉了皇太后的命去观察各府的小姐,没有想到居然是内定指婚名额。 “恒儿也二十有多了,这几年一直勤于政务,挂了个八府巡按的虚衔,天南地北,东奔西走的,把自己的婚事都耽搁了。三公主都跟我提过好几次,如今连皇上也有些着急,前两天还跟我说起,让我借操办这个宫廷花灯会,给他物色个好姑娘呢。”皇太后说到这,便笑了,这个赵子恒,可是众多外孙中,最有出息的,也最受她疼爱的。平日里的一些什么寿诞及隆重的节日,这个出色的外孙一准出现在她身边陪伴着,今天刚好有些政务要忙,要迟一些才过来,即便如此,她方才也看到那些名门淑媛的目光里,明显地带着失落。 皇太后的神情忽然有些黯然,问身边的婉儿:“婉儿,三公主呢,还未到吗?” 皇太后口中的三公主,并非是皇上的三女儿,而是皇上的嫡亲皇姐,因排名第三,又深受先皇宠爱,所以宫中一直呼其为“三公主”,即便出嫁多年,这个称谓一直没有改变。 婉儿低声道:“方才已经着人去忠靖侯府去请了……”抬头看向远处,忽然惊喜道,“太后娘娘,您看,三公主来了。” 不远处,衣着华丽的三公主在一众宫女的拥簇下,娉婷而来。一袭深紫色春水纹织锦缎广袖宫装,十二色绚丽迎春花金簪齐齐散开在云鬓上,正中一只金碧辉煌的凤凰傲然立于鬓发之上,垂下的珠坠绚烂夺目。再往脸上看,如花的容颜,虽然年近三十,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副沉鱼落雁般的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反倒在岁月的沉淀下,更显出成熟的丰韵。 三公主的出现无疑带了一种威慑力,全场似乎都静了下来,人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天之骄女,容颜绝世,身世显赫,看她仿佛自云端飘然而下,带着高傲,带着冷艳,翩翩般朝戏台方向行去。 三公主仿佛对这种注视早已习以为常,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与欣喜,好像这一切本该如此。的确,在这个时空,三公主算是身价最高贵的人之一,与当今圣上是同一个娘亲的肚皮里出生的,皇帝的嫡亲姐姐,就算是独掌六宫的皇后,也要惮忌她三分。更不要说她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有着先皇赐予的无限特权,即使全京城戒严,也无人敢拦她的车舆。 至于她的夫君,战功昭卓的忠靖侯,打天下有他的一半功劳,一直为先皇器重,也受到了当今皇上的尊重。她的大儿子赵子恒赵世子,也十分出色,年轻有为,一直替皇上打理朝中政务,整斥吏治,安抚民众,是朝野称讼的一代贤公子。 如此一个雍容华贵,集全天下美貌与财富于一身的传奇女子,众人又怎敢有一丁点的不敬与轻视?! 第七十二章内定 (推荐收藏,统统都要啊~~) 三公主登上戏台,在皇太后身边坐下,叫了声:“母后。”然后呵呵笑道:“母后亲自操办的花灯宴,玉容岂有不来的道理?只不过耽搁了一阵子的功夫,母后就等不及要派人来催,若是不能来,那母后岂不要恼我了?”玉容是三公主的小名,三公主这样说着,望着皇太后捉狭地笑。 皇太后宠溺地拍拍女儿的手,望着女儿绝美的容颜,女儿还是这般顽皮的性子,即使已为人妇,已为人母,还是一副爱在自己娘亲面前撒娇的样子。 “怎么,肯回忠靖侯府了?”皇太后想起方才婉儿所说的,“已经着人去忠靖侯府去请了……”之类的话,一下子便猜到这个女儿可以回到了忠靖侯府。 三公主瞬时脸色黯淡下来:“母后,忠靖侯府,不提也罢。” “还在怨恨驸马爷?”皇太后看着女儿,不由笑了,“瞧你,都做了母亲十多年了,怎么性子还跟小孩子似的,连点小事也看不开?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驸马爷也算是用情专一的人,这么多年也只不过错了那么一次,你就恨他恨了十年?” 三公主眼中有怨恨,还有一丝痛苦:“娘,错了便错了,平日里夫妻俩哪有不拌嘴的?问题是这种错,错得让人痛彻心肺,冷入骨髓,还弄个什么野种……”三公主说到这,也觉得说出这两个字眼有失她的身份,便打住话头,脸上依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皇太后含笑微微摇头,她这种宝贝女儿,显然是被她惯坏了,生就一副刚烈性子,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试想,她当年哪有这般的权利?还不是任着皇上三宫六苑地纳妾,还要笑脸相迎,替他管理他的那帮妾室。也只有公主这样出生于帝王家的天之骄女,才有这样的特权,有权力明令驸马不准纳妾。 “你呀,应该向母后学习,有母后这般涵养才是。”皇太后笑道。 三公主微扬了扬柳眉,心中暗想:向母后学习,还是算了吧。小时候见多了新人笑,别的宫里欢声笑语,自己的母后却偷偷哭泣的情景,她可不想有一天这种情景出现在自己身上。 皇太后似乎看透女儿的心思,宽容地劝道:“容儿,这事都已经过去十年了,这几年那个驸马爷的远房表妹不也郁郁而终了吗?驸马爷也求了你不下二十次了,你就暂且放下心结,好好跟驸马爷好好过日子,好好把宣儿抚养成人吧。” 听闻皇太后这般说,三公主这么舒缓一下紧绷的脸。的确,那个什么忠靖侯的远房表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居然借探望表哥的名义,在忠靖侯府做下苟且之事,而且还趁着她刚生下宣儿,身子不适外出休养之际,这太可恶了。她堂堂三公主的尊严岂容别人如此轻贱?她当即二话不说,抱了孩子搬离忠靖侯府,数十年不踏进侯爷府一步。 “这是虽过去十年了,毕竟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扎我一下。”想及往事,三公主的眉头微锁。谁说富贵之人没有烦恼?如她这般富极贵极之人,也有不同于常人的烦恼。 “你那咳血的毛病好了没有?”皇太后关切地望着女儿,“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以后像母后这般年纪可就有你受的了。” “好多了,这几年都没有再犯。还是多亏母后请的好些太医,不然的话,女儿十年前就去了。”三公主含笑着母后。 皇太后仔细地看看三公主:“前些年的时候,脸色还有几分苍白,显得有些气血双亏的样子,这几年脸色好了许多。”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三公主笑道:“太医说了,只要平心静气,这咳血的毛病就不会再犯。这几年太医开的药方药量也减了不少,平日里只要注意调养就可以了。女儿也正好借了这个病因,不回忠靖侯府。” 皇太后不禁叹气:“你呀,什么时候改改这个刚烈的性子。”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那个忠靖侯的远房表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居然抱了孩子跑到仙女湖区,跪着求三公主看在她所生的孩子也是忠靖侯的骨肉的份上,让忠靖侯给她一个名份,纳她为妾。当时的三公主愣愣地看着那个孩子半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从此落下咳血的病根。也正因为如此,忠靖侯一直不敢把他那个表妹纳为妾室,怕再度刺激三公主。 皇太后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忽觉三公主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母后,你看,台上那位是谁家的姑娘?” 皇太后举目朝戏台上望去,此时休息时间已过,却不闻戏台子出场特有的锣鼓声,而换上了一曲悠扬的琴声。随着琴音,一位身着束腰箭袖骑装的年约十五六岁的姑娘,英姿飒爽地立于台上,手持两股剑,竟然舞起剑来。 天都人祟尚文武兼治,官宦之家中家家习武,女子中也有几个舞剑是有名的,所以对于女子舞剑,家眷都是见怪不怪的。 女子舞剑,当然比不得男子在战场上讲究的快速奇绝,招招致命。女子舞剑,讲究的身姿柔美,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如今台上这名女子,容颜美丽,体态婀娜,两把剑舞得行云流水,顿时博得台下阵阵喝彩。 皇太后见三公主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名女子,眼中颇有喜爱之意。心下顿时明了,转头问随侍一旁的婉儿:“婉儿,可知台上正在舞剑的是谁家的姑娘?” 婉儿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答道:“回皇太后,台上的姑娘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傅政傅大人府上的大小姐,今年刚满十六岁,是京城小姐里面,舞剑舞得最好的。” “傅府的大小姐?”三公主不由笑了,“这可巧了,前些日子川陕总督府的惠兰妹妹还托我给她的三女儿做保山呢,说的说是这吏部傅尚书府的大公子。” 皇太后细细地看了看三公主,见她脸上流淌着笑意,显然对于傅家颇有好感,那恒儿的婚事算是成了一半了。只不过不知道台上这位傅大小姐是谁所生,若是正出那就十分完美了,如果是个庶出的,只怕要费些周折。 第七十三章赏识 (要推荐,要收藏,要支持~~~~~) 一曲舞罢,傅大小姐傅清芳已经香汗淋漓,娇喘微微。她收起宝剑,反执在身后,朝台下致谢。三公主率先鼓起掌来,众人见三公主带了头,也纷纷效仿,一时之间,台下掌声雷动,惊得园子里的小鸟四下飞窜。 远远的一个亭子里,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迅速出手,抓住一只自他面前惊飞而过的小鸟,右手却根本不停歇,依然在画布上泼洒笔墨作画。不一会儿,一棵久经风霜的苍劲寒梅便现于画布之上。 在他的身边,傅府二小姐傅清婵也执了画笔,在同一张画布上作画。没有人知道她的画功如此了得,与那名男子配合得天衣无缝,并且各具特色,底下围观的小姐丫头们都不由暗自发出赞叹声,当然,也有几个显出不耐与嫉妒,那自然是技不如人又不服输的侯爷府的小姐们。 皇太后这次亲自操办的花灯节,所有习俗均与民俗看齐,所以,除了邀请各个官宦的小姐们之外,也邀请了一些出身名门的青年才俊前来列席,以示普天同庆。 也许只有在这一天,少男少女们才可以冲破隔阂,以诚相待,尽情说话玩笑,而不必顾忌礼俗的束缚。 作画完毕,早有宫女把画收起来,交到一个女官的手中。女官呈给一个宫廷画师模样的人,让他对此次参赛的作品进行评分。 有宫女献茶上来,那名男子坐于亭子旁摆设着的椅子上,执起茶盏浅茗。他的容颜不凡,举止更是优雅至极,惹得旁边的小姐们频频注视。就连傅二小姐也不禁芳心微动,偶尔从睫毛下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这一局,赵世子与傅二小姐胜出!”女官宣布画师们的评议结果。 赵世子!人群中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都齐齐把目光聚集在这个冷静淡定的男子身上。这世上赵世子只有一个,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花灯会上! 傅二小姐也不禁红晕暗生双颊,没想到自己竟可以和一代贤公子共同一展画技,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冥冥中注定的缘份? 赵大公子明显地发觉周围的眼光的汇聚,他移开茶盏,淡淡地朝众人笑笑。 正在这时,一名老宫女行至跟前:“赵世子,请随奴婢来,皇太后要见你。” 赵世子立起身来,含笑道:“有劳了。”转身朝众人笑笑,云淡风轻而去。留下恋恋不舍的众人,就连傅二小姐傅清婵也把目光放得很久,许久才收回来,看得身边的贴身大丫头素言掩口偷偷地乐。 赵世子行到戏台前,给皇太后见礼。皇太后笑着说:“免了。”吩咐身边的宫女赐座。 赵世子刚刚坐下,一眼瞥见自己的母亲居然坐在皇祖母身侧,不由有些愕然,赶忙起来给母亲见礼。 三公主笑笑,让儿子坐下。 赵世子抬眼看着三公主:“母亲何时回来,恒儿也好派人去接。” 皇太后笑道:“不用了,你母亲是放心不下你们这两个宝贝儿子,所以自己回来了。” 三公主冷“哼”一声:“你父亲把我的宣儿捉了回去,我能不回来吗?” 这回轮到皇太后有些愕然,赵世子则心知肚明地笑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好端端的,忠靖侯怎么把我那个宝贝外孙给捉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皇太后神情紧张起来,看来对于这个小外孙也是极为疼惜的。 “这段日子宣儿玩心又起,越发的野了,也不好好在学堂读书,非要逃堂跑出来玩。这可好,正好撞上了他爹,赏了一顿鞭子,这下乖了许多,连花灯节也不出门,在家乖乖地温习功课呢。” 这话让赵世子听来颇为奇怪。他那个顽劣成性的二弟的性子他岂能不知?说是在家温习功课,怕是又背着父母跑哪儿玩去了。 他那日送别二弟之后,便被皇上委派公干,去了外地数日,所以对于家中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此次见母亲回来,自是欣喜异常,正想着要用什么话好把母亲留住,别再住到仙女湖区去了。 这时,只听皇太后紧张道:“不行,我得去把我那乖孙接过来,好好的花灯节,你们这些做大人的干嘛非逼着一个小孩子温习功课?要是憋坏了怎么办?该玩的时候还是该放松一下的嘛。”说着竟站了起来,一幅要亲自到忠靖侯府把外孙接来的架式。 三公子忙笑着把皇太后拦下:“母后,你糊涂了?哪有外祖母去接外孙的道理?随便派个人到忠靖侯府说一声不说得了,那只猴子你能圈得住他?一听到这里有得吃,有得玩的,心早就不在书本上了。” 皇太后笑道:“小孩子心性,本该如此。”一边催促着宫女们快快去把外孙找来。 傅大小姐一番卖力表演,博得满堂喝彩,傅府大夫人脸上有光,笑意更深了。刚才她已观察到皇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大女儿看,就连一向傲慢的三公主,也似乎对于大女儿的表演颇为赞赏。她心想,只要女儿把这种良好势头保持下去,不愁不引人注目,不愁嫁不到一个好人家。 傅大小姐把两枚剑转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接过身边大丫环巧燕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汗,又随宫女们到后面去换了衣裳,方才拿了剑回到座位上。 李绮娘早早瞥见傅清芳,见她朝这边走来,赶忙走上前去,一把扯住她,恭维道:“姐姐真是才艺过人,出神入化的剑法让我们这班姐妹们都大开眼界。皇太后对姐姐的才艺才颇为赏识呢,还问是谁家的姑娘。姐姐这下可是芳名远播了。” 傅清芳笑笑,这话还真是中听,尤其提到了皇太后,这让她的心暗暗惊喜了一下。能得到皇太后的赏识,那今后的路子,说不定就是锦绣前程…… “姐姐,我们这边正在行酒令呢,你也过来一块玩吧。”李绮芳不由分说,拉了傅清芳就入席,还偏偏把她安排到三小姐傅清菲的对面坐下。 傅清芳有些不悦,再加上行洒令又不是自己的强项,正打算寻个机会退出去,不想李绮娘把她抓得紧紧的,还十分热心地教她如何行酒令,这让她推脱不得,只好定下心来,慢慢学起来。 第七十四章出手 (欢迎投票,欢迎推荐,欢迎收藏,条件满了一定加更!!) 李绮娘果然是行酒令的高手,三两下的功夫就赢了好几场,傅清芳在她的指点下,也免喝了不少的酒。 在场中喝酒喝得最多的是大理寺少卿的小女儿何月娥,喝了半坛子从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整张俏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一迭声嚷着“不行了不行了”,最后婉儿走了过来,让几名宫女扶着她到后边休息,其他人继续玩。 皇太后举办的这个花灯会,为了使来的人玩得尽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开正席,如果需要进膳的话,知会在旁边伺候着的宫女一声,自然有人将膳食端过来。御膳房也早早接到命令,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所以,根本无须担心会饿着宾客。 眼见一坛新开的葡萄酒又见了底,李绮娘借故闪了开去。傅清芳没人指点,局势立变,那些在座的各府小姐们仿佛存心整蛊她似的,次次都是她倒霉。特别是那些方才眼红她博得皇太后赏识的小姐们,更是联合起来暗地里捉弄她。这样一来二去,又一坛葡萄酒见了底。 看着自家小姐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庞转成深红色,酒气上头,人也有些摇晃。巧燕急了,连忙朝三小姐傅清菲使眼色。傅清菲即使与大小姐傅清芳如何不合,也知道此刻若是大姐醉酒出丑的话,失掉的是傅家的面子,被嘲笑的也是傅家。所以,她马上站了起来,笑道:“尽兴便好,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各位姐妹们想必也饿了,进些膳食吧。”说罢朝身边的香巧使眼色。 香巧果然很聪明,马上转身去找旁边侍候着的宫女。不一会,宫女们便把菜肴一碟一碟地端了上来。 傅清芳已觉得头昏脑胀,意识中似乎听到三妹妹傅清菲在招呼上菜,正想向三妹妹道谢。忽然,眼前的景象突变,三妹妹突然凶神恶煞地盯着她,指住她的鼻子骂道:“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姨娘生的。而你娘也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如今借了儿子中了榜眼上了位,抬正成为正室,就以为自己是嫡出的小姐,身份百倍了?居然摆起架子来,连酒也不喝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傅清芳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在她身边,居然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大群人,个个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的神色。有的在窃窃私语,边低声说着话边拿嘲笑的目光看她;有的干脆把脸扭向别处,有的像躲瘟疫一般对自己躲闪不及。而她的三妹妹傅清菲,则居高临下地侧着脑袋,斜睨着眼睛冷笑着。 傅清芳突然觉得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可名状的烦躁,这股烦躁愈扩愈大,竟演变成无名的怒火。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噌”地一声把放在身侧的宝剑抽了出来,举剑便朝面前不远处的三妹妹傅清菲刺了过去。 四周一片惊呼,只听碗碟跌落的“乒乓”之声不绝于耳,还有几声尖叫,似乎有人嵗了脚。 傅清芳努力睁大眼睛,无奈眼前一片混乱,人影重叠,无论她如何努力都看不清楚。就在迟疑片刻间,她突然觉得后背脖颈处传来一记重击,眼前一黑,手一松,宝剑“当啷”落地,身子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惊慌失措的人群四下逃散,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就看到眼前人影一闪,傅大小姐傅清芳如一瘫烂泥般倒了下去,正中央,站了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 婉儿似乎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扶起傅清芳,见她满脸涨红,紧闭双眼,虽然在昏迷之中,但神情十分痛苦。再看看四周,一片狼藉,桌子被慌乱中逃走的人群撞翻,桌子上的菜肴倾洒了一地,还有一地的瓷碗瓷碟的碎片。不知哪个府里的小姐嵗伤了脚,正扯着脖子大声地嚎叫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赵世子正待开口,忽地微皱了一下眉头。他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幽兰檀香独特的气味,正是从这位昏迷的傅大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香味极为独特,即使浓烈的酒味也掩盖不住。饶是他嗅觉敏锐,也是直到此刻才闻到这股香味。 幽兰檀香,加上酒精,很好的计谋。十年前,曾有人用这种独特而浓郁的香味,弄得忠靖侯府天翻地覆,气得身为三公主的母亲离家出走,十年不归。十来年,这香料已成宫廷禁物,就连民间也禁止从香罗国运入贩售。如今,又是何人,竟然不顾天朝禁忌,窥探此香味的秘密,拿来害人呢? 赵世子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况,傅大小姐眼睛通红,神志处在涣散癫狂状态,而手中的利剑,直指站在对面的她的妹妹。是了,肯定是有人不怀好意,借此香料的特有效用,使傅家姐妹自相残杀,一箭双雕,一举毁掉傅家两姐妹的名声。 一念至此,赵世子的眉头愈发拧紧了。是谁,如此歹毒呢? 他沉思片刻,挥手招来阿列,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阿列顿时显出讶然的神情,看了赵世子一眼,没说什么,转身领命而去。 这边,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婉儿已经在整顿混乱的场面。桌子已经叫来太监撤了下去,一地的佳肴也派人收拾干净。只是那个崴了脚的,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娇娇小姐比较难办一些,哭个不停,劝也劝不住。 其实那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可能在刚才混乱的场面中,奔跑不及,崴了脚,又摔了一跤,正好跌在碎瓷片上,在脚脖处划下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一个打小娇生惯养,有爹疼有娘爱有姥姥捧在手心里当宝的千金小小姐几何见过血?当场就吓哭了,而且还哭得越发不可收拾,非闹着要回家找妈妈。 婉女正束手无策间,忽见一名姑娘走上前来,也不知她拿出个什么东西,在那个小女孩面前拨弄了几下,那个小女孩居然不哭了。婉儿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木匣子,不知装了什么机关,一抽一拉之下,居然有一只可爱的金碧辉煌的蝴蝶显现出来。那个小女孩见十分好玩,居然不哭了,非闹着要那只蝴蝶。 那名姑脸带微笑,又哄了那个小女孩一阵,然后让人取药箱来,亲自替那名小女孩将伤处清理了一下,旁边有个丫头想过来帮忙,她说不用,亲自拿了湿布擦拭伤口,连血污脏了手眉头也不皱一下。 婉儿暗暗赞许,这才记起这姑娘就是方才那个猜灯谜打通关的,傅家的三小姐傅清菲。 第七十五章暗涌 香巧有些讶然地望着三小姐,平日里傅三小姐的眼里可是一丁点的脏污都容不下的,尤其喜爱干净,即使是冬天厚重的衣裳,穿过一次都要换洗,更不要说帮别人清理什么血腥狰狞的伤口了。 如今,眼前这个好像不是她一直以来所认识的三小姐,少有的面带微笑,性情温柔,全无往日那高傲冷漠,什么都看不顺眼的样子,反而温声软语,活脱脱一个贤良惠德的女子形象。香巧不由看得有些呆了。 这边刚处理完伤口,太医也赶过来了,仔细看了一下处理情况,点了一下头,道:“虽然伤口处理得粗糙一些,好歹及时止住了血,现已无大碍。我再开两副方子,回去好好上药,调理一番,三头五天便能好。”说完便打开药箱,就着附近的石桌石凳开了两副药方。 这时那个小女孩的母亲也赶过来了,原来是平远侯家的小女儿,那位侯爵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端庄贤惠,见女儿受了伤,固然心疼,但也不忘向周遭人们致谢。 她一边拉着女儿,一边疑惑地看看站在身边的傅清菲。人家的大女儿害得自家小女儿受了伤,如今又是人家的三女儿救了自己的小女儿,平远侯爵夫人有些犹豫,不知是该怨恨人家还是该感激人家。 那位小姑娘却已伸出稚嫩的小手,一边指着傅家三小姐,一边拽着母亲的手:“母亲,是这位姐姐救了我,这位姐姐对我可好了,还送我蝴蝶呢。” 平远侯爵夫人感激地朝傅清菲笑笑,上前致谢。傅清菲赶紧回礼,笑得温熙而谦和,并说了改日亲自上门道歉的话。平远侯爵夫人推脱了一阵,这才带了小女儿先行离去。 “清菲,你大姐刚才怎么回事?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吓死我了。”惊魂未定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出了声,是一个平日里和傅家三小姐比较玩得来的,登州知州贺明详的二女儿贺晓芙,知州大人一家世居京城,此次外派三年,也不过带了个小妾去照顾生活起居,至于全府上下一大家子人,全都留在京师。 这贺晓芙长相普通,一双眼睛却极不安份,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她正坐在石凳上,看着带来的丫环替她擦拭裙边的脏污。方才人群混乱,不知谁在暗中踩了她一脚,在她刚做的蓝色蔷薇花百折裙摆上留了一个脚印,她差点气晕过去。如今见丫头们弄了近一刻钟的光景,还没有帮她弄好,不然心中不愤,便出声讥讽起罪魁祸首来。 在场的众小姐们也是一片狼狈不堪,有的鬓发散乱,有的衣裙皱成一团,有的被泼洒了半身汤汁,有的……如今见贺晓芙问及,都把怨恨的目光投向傅家三小姐。 傅清菲环视了一下众人,竟是一丝慌乱的神色也没有显现出来,含笑向众人道:“各家姐妹,实在对不住,这次事件是个意外。我大姐最近一直感染风寒,如今病情愈发重了,这才病魔上头,失了心智。本来我们几个姐妹都劝她不要来,谁知她要强,硬撑着病体说要来看看,我们也不好太逆了她的意,就让她跟来了。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对不住大家了。” 傅三小姐一番话说得诚恳之至,谦劣之至,何况她本人也是最大的受害者,方才傅大小姐还拿了剑要诛杀她呢。如今最大的受害者都能有这样的大度胸襟,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还是病魔乱了心智,并非她本人的意愿,所以,众人即使心中有些怨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在附近指挥现场清理工作的婉儿听闻此言,眉头猛地皱了一下,不由多看了傅家三小姐两眼,先前对于这个姑娘的美好的印象便打了折扣。 赵世子却笑了笑,现出意味深长的神情出来。傅家三小姐还真不是吃素的,这一番话表面看来说得大方得体,合情合理。细细推敲,却不难发现,这是在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一来撇清自己与自家大姐的关系,排除自己的嫌疑;二来又借机打击了一下自家大姐。让人觉得这个傅家的大女儿真是不识相,明明有病却要硬撑着前来出风头,这下可好,把所有人都害苦了,无形中给傅家大小姐树敌无数,也借机毁了傅家大小姐的闺誉。 又是一条一箭双雕的计策! 赵世子暗暗摇头,看来那些看起来温柔娴淑的名门之后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婉儿处理完狼藉的现场,安抚好众人的情绪,便直接去回复皇太后。 经过这一折腾,众位小姐也没有了再继续玩闹的心情,相继散了开去。傅三小姐面带微笑带着香巧一路行过,一边与路上遇到的各府小姐打招呼,笑得仪态万方,端庄美丽。 待行至走到一处僻静的树林,傅三小姐马上敛去笑容,吩咐道:“香巧,你看看附近有没有水源,给我打些水来,我这满手沾了血污,脏都脏死了!”说着嫌恶地看着自己纤细颀长的玉指。虽然擦了手,但上面隐约有些红色,何况血腥味是擦不掉的。 香巧愣着没动。 “你死人呀,怎么还不去?难道要本小姐脏死啊?”没人处,傅三小姐叉了腰,狠狠地数落自家丫环。 香巧慌忙应道,跑出去找水。心想,这才是自家小姐的本性,方才那副样子,还真是不习惯。 皇太后这边,早就得了消息。众家眷也着急起来,各自散了去寻找自己的女儿。傅大夫人一听到是自己的大女儿惹出的祸事,惊得三魂失掉了一魂,跌跌撞撞地让丫头们扶着去看自己的女儿去了。 等婉儿到皇太后那边时,皇太后身边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即使有一两个在座的,也显得心神不宁,寻了个借口便闪了出去。皇太后神色凝重,隐约有些怒意。刚才她已经听了身边最得力的太监福顺子的汇报,说是宫廷里出现了幽兰檀香,如今听来人汇报出事情形,明显就是幽兰檀香与酒精相混淆出现的迷失本性的特有现象。想不到这种在宫廷、甚至在民间禁止了数十年的香料竟然又出现了,居然还出现在她所操办的花灯会上,这怎不令她又惊又怒? 第七十六章赴约 “去,把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傅政傅大人给哀家请来。”皇太后吩咐道,想了一想,觉得不妥,又叫住正要出去的宫女。出事的是傅家大小姐,如今傅尚书还哪有什么心情去办这桩案子?不管傅大小姐是有意而为之,还是被冤枉的,傅大人都理应避嫌。 婉儿在旁边道:“太后,何不请赵世子过来呢?赵世子聪明能干,皇上大为倚重,如今正好办完差回京休整,何不让他代您这个外祖母好好查探一番?” 皇太后顿时喜逐颜开:“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外孙呢。看来,真是岁月不饶人,老糊涂罗。” 婉儿含笑道:“太后您这哪里是老了,怕是舍不得这上心肝宝贝孙儿劳累,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皇太后呵呵笑着,着人去请赵世子过来。 皇太后办完一件事,想起另一件事情来:“我刚听前来告辞的平远侯家的说,傅家三小姐倒是挺不错的。” 婉儿犹豫片刻道:“这人,有时候也不能完全看表面。” 皇太后微微讶异,看向婉儿。婉儿便将方才看到的情况,还有傅三小姐说的一番话向皇太后复述了一遍。皇太后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这些姑娘家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各个府里的家规啊……” 少顷,赵世子到来,皇太后将此事与他一说,他不由笑了:“皇外祖母何须忧心?孙儿已经着人前去查探了,不久此事就会水落石出。” 皇太后呵呵笑道:“好,皇祖母这几天专候你的消息。” 傅清玉、胡三娇与胡大为父女三人逛了一天的集市,又在路边摊吃了爽口水饺、黄金煎饼,还有沾了香芝麻的麻花。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灯火通明,花灯一个接着一个,各色各样,要多奇巧就有多奇巧,原来,华灯初上时分,繁华京都的观灯赏灯才刚刚开始。 胡三娇自乡下来的,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灯,笑着跑在了前面。傅清玉则在后面紧紧跟着,一路看过去,她是越来越有信心了。看来这个时代的花灯样式虽然奇巧,但并没有现代她所看过的那般复杂,她的家乡可是花灯之乡呢。这些难不到她,她只看了几眼,便把制作花灯的原理弄清楚了个大概。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灯笼,新样式新做法,准能把这个时代的人给吸引住,这不由使她突发奇想:如果实在穷得活不下去了,做花灯卖也是一条好的谋生路子。 胡三娇小孩子心性,一下子便跑没了影。傅清玉不由有些着急,这花灯节人多又杂乱,要是发生贩卖小姑娘的事件那就麻烦了。可这人来人往的,怎么去找胡三娇那个小人儿? 傅清玉看了一会四周,再看看前面,瞅准正前方有最漂亮最明亮的花灯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搜寻着胡三骄的身影。 果然,在一座气势磅礴的雕龙画凤的石桥边上,她看到了胡三娇。令人不解的是,此刻的胡三娇似乎并没有对面前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灯感兴趣,而是一个人呆呆地站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面前人流来来往往,她却仿似看呆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三娇,你在看什么呢?这人来人往的,也值得你看得这般入迷?”傅清玉顺着人流来到胡三娇身边,在她身旁站定,莫名其妙地朝前后左右看了好几眼,“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花灯……” “嘘”胡三娇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低沉下声音,小声道:“清玉,你看,那边两个人在做什么?” 傅清玉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过去,不远的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男子背对着她们,模样看不真切,在老槐树上的花灯的辉映下,只看到他那一袭一袭宝蓝色的暗纹杭绸通袍显得华贵异常。他似乎在与他身边站着的一个女子说着什么,那名女子时不时用帕子抹着眼睛,想必是在流泪。 灯光下,那名女子样貌不俗,穿着华丽,头上戴了几支价值不菲的簪子,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远处还有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在不住地朝这边张望着。 傅清玉心想,这天都的花灯节,本来就是男女之间最为放得开的一天,这一天里,男子可以结伴出游,可以与街上的女子互相问候,互问姓名。而女子,可以携丫环出来,大大方方地与男子交谈,而不用避忌太多世俗的礼节。 至于那名女子为什么要哭,多半是情郎薄幸,喜新厌旧。而那女子情深似海,死守一片不属于自己的寸土,才会这样悲悲切切。傅清玉看了一会,甚觉无趣,这世是薄情郎君多的是,要是这样哭法,只怕是长江的水也会被哭干的。 傅清玉伸手去拉胡三娇:“三娇,别看了,还是到这桥上去看灯吧,在桥上往下看,一定很美。” 胡三娇不动,依旧看着那边,眼睛里闪现着对那名女子的同情。 正在这时,那名哭哭啼啼的女子竟朝那名男子跪了下来,扯住那名男子的衣袖不肯松开。还是那名男子的侍卫走上前来,拉开了那名女子。那位冷面公子一声不吭,拂袖便走。 亲眼看着一副活生生的抛弃旧爱的场景在自己前面上演,傅清玉心中多少有些嘘唏,怒其不争,才会这么被动,被人像丢根野草般无情抛弃。 换成她,绝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方,至少,不会像乞讨一样去求一份早已死去的感情。 “走吧。”傅清玉拽着胡三娇离开。身后,传来那名女子的哀哀哭泣声,转瞬间变成干嚎声,那位女子竟也不顾街上行人众多,一味地大声哭泣,哭声宛如杀猪般,十分难听刺耳。 傅清玉与胡三娇愕然转头,见那名姑娘挣脱身边丫环的搀扶,一味地大声哭泣着,一改刚才雨带梨花楚楚可怜的样子。 傅清玉暗暗摇头,谁说那些富贵人家什么都要注重形象?那不过是未到伤心时罢了。如果到了伤心处,哪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远离那片杀猪的哭声,傅清玉心情也好了起来,跟后面跟过来的胡大为说了一声,两个小女孩儿便到桥底下放花灯。 天时尚早,在桥底下放花灯的人并不多。这座宏伟的桥,桥身极长,桥底下就有好几十个桥墩,那些来来往往挂着花灯的画舫来来回回穿梭于桥墩之间,倒成了一处美丽的夜景。 “清玉,你说刚才那个男的为什么要欺负那个大姐姐?”胡三娇仍然纠结于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这个……”傅清玉迟疑惑片刻,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或许是因为那位大姐姐想要某样东西,但那位大哥哥不肯给,所以两人才吵了起来。” “这样啊。”胡三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嘀咕一句,“那男的也未免太小量了。” 傅清玉心中暗暗好笑,这感情的东西岂能是说给就给的?她把手上提着的花灯放下来,取出火折子,点着了蜡烛,分几只给胡三娇,然后俯下身子把花灯放到水里。 漂亮的花灯在水中如盛放的莲花,一朵比一朵绚烂,旁边已经有人在轻声惊叹起来。傅清玉不禁笑了,看来她这门做花灯的手艺并没有荒废,以后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一种谋生的手段。 她直起身子来,伸伸懒腰,转头,瞥见桥身雕刻着的几个大字:“凌云桥”。 凌云桥,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脑中火光激闪,她记起来了,在前不久那个寒冷的初春早晨,她去送别赵子宣时,那个小男孩曾远远的朝她大喊:“花灯节那天晚上,京城南门的凌云桥上,我等你一起放灯。” 凌云桥,没错,他说的就是凌云桥。天她怎么会把这事给忘了傅清玉急急朝正在河岸边上全神贯注看灯的胡三娇扔下一句话:“三娇,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说完不顾胡三娇的呼喊声,匆匆忙忙就往桥上跑。 这座凌云桥是京城最大最高的一座桥,横跨两岸,总长有十几公里,高有几丈高,台阶多得数也数不过来。一路上彩灯装饰着桥梁两边,灯火辉煌,照得整座桥面明亮如白昼。 时候还早,走上桥来的人并不多。傅清玉一口气冲到了桥面的最高处,歇了口气,再朝四周望望,并未见到那个小男孩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我来早了?还是那天我听错了?”傅清玉有些不肯定。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零零落落的几个人。一袭宝蓝色的暗纹杭绸通袍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那袭身影有些熟悉,她想了一下,好像就是上桥之前见过的那位拂袖而去的冷面公子。 那袭宝蓝色的暗纹杭绸通袍的身影转了过来,一张俊雅的容颜在她面前不断放大。那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居然带着微微笑容,声音清晰可辨:“小姑娘,你来了?” 第七十七章对话 傅清玉呆了半晌,才十分不情愿地叫道:“赵大公子,怎么是你?”想到刚才这名卓然出尘的公子竟然与那名女子纠缠不清,最后还冷漠地甩袖而去,心中对这位赵大公子的好感便陡然降了一半。 赵世子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含笑道;“我二弟进了宫陪外祖母去了,他惦记着与你之间的约定,俗话说,君子应当信守承诺。所以,他托我前来,无论如何得跟你说一声。” 傅清玉“嗯”了一声,觉得胸口有些闷。还君子呢,刚才那副喜新厌旧的样子明明就不是君子行径啊。她抬头看他,见他脸上笑意晏晏,好像刚才在桥下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明显地感受到身边这位小女孩低落的情绪,赵世子有些讶然,他凝视着她:“怎么了?不舒服?”说着用手抚上她的额头,摇了摇头:“没有发热啊,是不是这桥顶上太凉了?” 傅清玉侧侧头,躲避着他的手:“我没事,我只不过……”傅清玉咬咬牙,她这个人眼中就是揉不下一粒沙子,尤其是对一些美好的事物,问就问吧,总好过一直憋在心里难受死吧。 她“豁”然抬头,目光清澈地盯着赵世子:“赵大公子,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女子始乱终弃呢?” “始乱终弃?”赵世子一扬眉,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这种负面的评价,尤其对于他这么一个赫赫有名的贤公子来说,未免太严重了点。 “为什么这样说呢?”赵世子颇觉好笑,他并不生气,只是好玩地看着傅清玉,“小姑娘,我赵子恒一向不是寻花问柳之人,况且至今尚未婚娶,何来始乱终弃之说?” 傅清玉看着这个男子这副神情,想到那名女子杀猪般的嚎叫声,更气了:“你还笑?刚才在桥下,我都看到了,那位姑娘死拽着你的手不放,你还叫人把她拉开,你这样未免太……” “太冷酷无情?”赵世子笑意更深了,“你说的可是刚才在桥下发生的事情?这是今天宫中发生的事情,那名女子,”赵世子目视远方,淡淡道,“她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罪有应得。” 傅清玉顿时语塞,这才感到自己身边站着的不仅仅是她所认识的赵子宣的大哥,可能还是朝堂上的重臣,代表的是国家的律法,所以处事铁面无私,不循私情。 “可是,那位姑娘哭得那么凄惨……”傅清玉低声道,那名女子的哭声犹如响在耳边,那种不顾脸面绝望的干嚎……“赵大公子你并没有把她提交官府,这不就证明,这事还没有到非常严重的地方,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何不先放她一马?这次算是警告,下次若是再犯,绝不宽待” 赵世子敛去笑意,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傅清玉只觉一阵紧张,不由低下头去,脸也微微发红。她这样说,算不算是在让别人循私舞弊? 终于,赵世子开了口,声音很平静,很和煦:“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不过,有些时候,善良会害了自己的。” 傅清玉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位男子。他这样说,算是警告吗?只可惜,她出生自和平年代,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大家和平相处,以诚相待。她前世从事的是救死扶伤的工作,面对的是各种神情痛苦,都把希望寄托于医者的病患。她怀着的是一颗仁爱的心,不泛滥,但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你会医术吧?”赵世子笑得很温和,这样的笑意打破了她心底最后一丝疑惑,“我看过你给二弟包扎的伤口,很老道,还有,那些特效草药,真的很有用。是跟谁学的?” “跟薛大娘学的,她以前在宫里侍伺过。”傅清玉老老实实回答。对于这样清澈如水,至诚相待的男子,她也不想瞒他。 “宫里做过的薛大娘?是薛心如吗?”赵世子笑意更深了。这个薛大娘,以前可是他忠靖侯府的常客,自母亲搬离忠靖侯府之后,她又成了仙女湖区公主庄园的常客。 “薛大娘是个不错的人,医术高超,驻颜有方,你有空的话就好好跟她学学吧,对你以后有好处的。”赵世子的口吻里充满对那个薛大娘的赞赏。 傅清玉点点头,赵大公子这样说也是为她好。然后,她再想起方才桥下那位姑娘来:“赵大公子,那位姑娘……”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个人突然朝他们喊了过来:“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害得我好找”话音一落,一个小男孩的脑袋冒了出来。那个小男孩一身暗红色的刻丝团纹锦袍,领口、袖口皆以素绫压边,上面再用金线刺绣,形成连绵不断的藤蔓花纹。胸前依旧戴着金麒麟长命锁,一双丹凤眼落在傅清玉身上,脸上嘻嘻地笑着。 “既然二弟来了,那我的使命完成了,先走一步。”赵世子含笑看着赵子宣,再看看傅清玉,挥挥手,踏级而下。那样子在傅清玉看来,一片云淡风轻,仿佛应了那句话:“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傅清玉的目光朝他追去:“赵大公子,那位姑娘的事情……”赵世子似乎闻所未闻,不一会便消失在远方。 傅清玉懊恼地瞪着远方。 “我大哥已经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呢?”赵子宣大大咧咧地跃上桥两边的围栏,在一处较为宽阔的平台上坐了下来,然后,转身招呼傅清玉也坐上来。 傅清玉看看他,站着没动。 “你是在埋怨我没有及时赶来吗?”赵子宣忽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本公子也没有办法,本来我已经打算好了在家时装病的,等晚上好与你一起放灯。可是没想到外祖母派人来催我入宫,所以弄到这个时辰才脱身出来。”说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像这番从皇宫里逃脱出来也费了好大功夫一般。 傅清玉不由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没有这么想呢。” “没有就好,过来坐。”赵子宣高兴起来,竟然半俯下身子去拉她,桥栏颇高,底下便是深不见底碧幽幽的深水区。他倾斜着身子,突然猛烈地晃了两下。 “行行,你别动。我自己上去就行了。”傅清玉吓了一大跳,这坐在桥栏上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这个小家伙竟然还侧着身子去拉别人,要是万一摔了下去…… 她赶紧上去,稳稳当当地在他身边坐好,转头,见他投过来捉狭的目光。 “你……”她气极,竟然有人在利用她的同情心,太可恶了她瞪住他,怒道:“你怎么和你大哥一样可恶?” 赵子宣马上端正了面容,冷声道:“我大哥怎么了?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大哥。” 傅清玉怒道:“我有说错吗,你大哥连一个姑娘都不肯放过……” 赵子宣愕了一下,很认真地看着傅清玉:“什么姑娘?”他刚跑上来就听到傅清玉追着他大哥在说一个姑娘的事情,想必这就是她说他大哥可恶的原因了。 “反正就是桥下那位姑娘。”傅清玉觉得理亏,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毕竟这是人家执法的事情,不可能为了她的同情心无缘无故循了私。只是,她心中仍觉得愤愤不平,如今面前这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又来捉弄她,这令她更加气愤,把刚才的怨气都洒在了这个小男孩身上。 赵子宣这才明白过来:“你说的是桥底下那位哭得鬼哭狼嚎似的,那个工部侍郎家的……”他冷哼一声,“哭得这么大声做给别人看的吧。要是真的害怕,早前干什么去了?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有料到这个后果?” 傅清玉十分惊讶:“这事你也知道,难道说宫里面传开了?”她暗想,如果那位姑娘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宫里又传开的话,那在这个时代,这位官宦小姐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本公子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赵子宣斜睨了傅清玉一眼,“你很同情她啊?放心,此事也没几个人知道,我大哥还未将此事报给外祖母知道。” 傅清玉暗自吁了口气,勉强笑笑:“我也不是同情她,只是眼睁睁看着一个花季少女……”医者天性,她还不至于冷血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去送命。如果不是触犯了律法规定的重罪,给别人一个重生的机会也未尝不可。 “好吧,这事我去跟我大哥说说,只要能过我外祖母那一关,就什么事都没有。”赵子宣想了想,转头看她,皱了皱眉头,“幸好你生长在乡下,要是长在那些大户人家里,就你这副同情心,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傅清玉很奇怪地看着他,有些讶然一个娇生惯养的富贵小公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面前这位小男孩的经历也不同于常人呢。 “行了,这事暂告一段落,就别想了。还是说说你的愿望吧。”赵子宣望着江中,问道。 这时月悬中天,桥下的人群也多了起来,绚丽多彩、大大小小的花灯布满了整个江面,如一条发光的锦缎,十分的好看。 第七十八章愿望 傅清玉在花灯节前夕,就听胡三娇说过,花灯节的时候,要对着花灯许愿,来年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本来刚才在桥下与胡三娇一起放花灯的时候,她还记着这件事情的,谁想到她突然记起了与赵子宣见面的事情来,就把许愿的事情给忘了。 她想了一下,没有想到什么现实一点的,明年就可以实现的东西。目前她这副样子,命运不是捏在京城里傅府的大夫人手里,就是捏在傅二公子手里,所以,一丁点想法都没有,完全是任人摆布的命。 “你呢?”她侧头问他。对于愿望这个东西,面前这个小富贵公子的想法更令她感兴趣。 “我啊,”他清清嗓子,挥一下胳膊,颇有战场上的将军振臂疾呼的豪气,“像我哥那样聪明能干,为皇上所倚重,光宗耀祖……” 傅清玉点点头:“你的想法很好。”是这个时代的男子通俗的想法。 谁知他却语音一转;“像我哥那样活得多累啊,我才不想那样呢。寄情山水,及时行乐,才是本公子的最大志向……” 傅清玉惊讶得差点跌下桥去。这个赵子宣,未免太没有志向了,长大以后准是个纨绔子弟。 “你这话最好别在家里说。”傅清玉撇撇嘴,“你上次逃课你爹都大发雷霆,要是知道你就这点志气,他非打死你不可。” 赵子宣拧紧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家里我哪敢说?只有对你,我才偷偷说一说的,就连我大哥,我也不敢说给他听。” 他自顾自又叹息了一番,然后看向傅清玉,问道:“我的愿望说了,你的呢?” “我能有什么愿望……”傅清玉自嘲地笑笑,见赵子宣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说道,“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自己能够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的钱,也不需要什么身份地位,更不要别人管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有一片湖,然后在湖中心建一幢房子,再起个名字,叫做……” 傅清玉侧头正思索着该取什么名字好,赵子宣马上接口道:“神仙居” 傅清玉眼前一亮:“对,就叫做神仙居,像神仙一样过快乐逍遥的日子。然后,在湖上种上一大片莲花,夏天可以采摘莲子,钓鱼,还可以摇着小舟穿梭于碧绿的荷叶之中,晚上观看莲塘月色……” 傅清玉说得眉飞色舞,心驰神往。待她说完,见赵子宣正亮晶晶地望着她。她不由有些尴尬,借着笑意掩饰道:“我在痴人说梦是不是?” 赵子宣很严肃地摇摇头:“不是,你有这个想法,就一定能够实现。” 这是鼓励的话语了,傅清玉当然能听得出来,想她过不了多久也许就要回到京城傅家去了,侯门一入深似海,到那个时候如笼中小鸟,还有什么自由可言?这样说说无非给自己一些对未知的未来的一些希望罢了,好让自己有一个可以撑得下去的理由。 傅清玉诚挚地望着他:“你的愿望也一定可以实现的。”想他并非独子,上有一个得力能干的哥哥,光宗耀祖的大业当然会寄托在大哥身上,而他这个二公子,尽可以做他的二世祖去。 赵子宣笑了起来:“你说得这么胸有成竹的,我就信你一次。” 又坐了一会,赵子宣忽道:“我该走了。”说着跳下桥的栏杆。 傅清玉知道他府上家规森严,于是点点头,也跟着跳了下来。 “我会记着你的。”他从怀中小心冀冀地掏出簪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见他如此郑重兼小心,一副把草当成宝的样子,傅清玉不由笑了:“我也会记住你的。” 赵子宣越走越远,傅清玉朝他挥手,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忽然,赵子宣又折了回来,跑到傅清玉面前,把两样东西塞到她手里:“今天晚上我从外祖母赏赐给三妹妹的礼物里随便挑两样出来,你收好,如果没钱的话就拿去换些银子用用。” 傅清玉看自己的手心,是一个玉镯和一串玉珠子串成的手链,样式精巧,拿到当铺去少说也值个几十几百两银子的,绝不是随便挑挑就拿出来给她。傅清玉看着觉得心里暖暖的。 不过,想到她埋在山上的那二百多两银子,傅清玉不好再收别人的东西,忙推脱道:“不用了,我不用什么银子的。” “拿着,你不用的话就留着,以后可能会用到。”赵子宣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 傅清玉笑笑,她也不好太拂这个小男孩的好意,便勉为其难收下了。 “我走了,我去做我的二世祖去了。”赵子宣戏谑地笑道,然后真的是走掉了。 傅清玉看看手中的东西,不由笑了。这不是二世祖的行径是什么?年纪小小的就开始败家了。 这时,胡三娇已经走桥下走了上来,见到傅清玉便道:“清玉,你说去去就回,怎么去那么久?我已经帮你把花灯全放到江里去了,而且,我还帮你许了愿……”她看看四周,有些纳闷,“清玉,你难不成是跑到这桥面上来吹风的?” 傅清玉伸了个懒腰:“是啊,三娇,你站在这个位置看下去,风景多美啊,不是有句诗这样说的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说话间已经悄悄把手中的玉镯玉链子藏好,这些东西并非她不肯让胡三娇知道,如果要是让江氏知道,追问这些东西的来源,那就有些麻烦了。目前她的处境,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些佩饰的东西,在古代都有私相收授的嫌疑。 胡三娇有些疑惑地看看傅清玉,她听不懂傅清玉口中说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但站在这里风景确实是美,整座天都的美景一览无遗。光顾着看风景,她也忘了去深究傅清玉话里的含义了。 “你爹呢?”出来这么久了,傅清玉想胡大为一定等得着急了。 胡三娇这才想起来:“爹爹在桥下边等着我们呢,我们走吧。” 两人拉着手走下桥去。每走一步,傅清玉都会觉得这离别的气氛浓烈了一些,那个小男孩留在这桥面上的气息慢慢淡了。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聚于此,缘散于此”吧,她与那个小男孩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此以后,再无瓜葛。他继续做他的纨绔子弟去,而她,还要应付未来不可预测的变数。 傅大夫人一回到府里便病倒了,没了主事的人,傅府一下子乱成一锅粥。 算起来,这次进宫参加花灯会,傅府大房这边可谓损失惨重,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损了名声,还得罪了平远侯。傅大夫人撑着病体,带着张婆子,拿了最贵重的礼品去了一趟平远侯家,好话说了一罗筐,才求得平远侯爵夫人的谅解。 四姨娘所出的傅家三小姐傅清菲也算收获颇丰,她那一招临危救人,不仅赢得了乐于助人,温良贤淑的好名声,还笼络了一片人心。名气一传出来,上门提亲的人也多了起来。 说到底,得到最多好处的还是傅二小姐傅清婵,这二小姐是三姨娘所出,与赵世子合作一幅画作,顿时名声大振,大家纷纷猜测二小姐极有可能未来的侯爵夫人。 傅府里,四姨娘笑得开心,傅老爷也摈弃前嫌,在她院子里留宿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对她们母子的态度也大为改观,赏赐也多了一些。 三姨娘依旧一副谦逊的样子,吃斋念佛,比以往待人更加和气了。 起风了,大风把窗子吹得乒乒乓乓地响,张婆子看一眼床榻上歪着的,一脸病容的傅大夫人,起身去关窗子。 “别关得严严实实的,留一扇窗子出来,好透透气。”大夫人微微动了了一下身子,刚说完,又咳了起来。 张婆子担忧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夫人,你可要保重身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靠你操持着呢。这大风,关上窗子免得受凉,你身子虚……”张婆子还想再说,见大夫人瞪过来的目光,只好乖乖地打开了半扇窗子。 “我胸口闷得慌。”大夫人有气无力地说。从窗子里传来那边院子的欢声笑语,听得大夫人的心头更是烦躁。 “四姨娘那边也真是,知道大夫人病了,经不起吵闹,也不知收敛一些。”张婆子嘟噜道。 “她巴不得我死呢,想得美我绝不会遂了她的意”大夫人喘了口气,昔日容光焕发的容颜,如今形容委顿,蹶蹶不振。但那深陷的眼眶里却放出光来。 冬梅拿了熬好的药进来,张婆子亲自接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摊凉,然后把大夫人扶起来,在她身上垫一个泼墨山水软枕,低声劝道:“夫人,您就放宽心,安心养好身子,还愁斗不倒她们这一大家子的人和事,还有大公子大小姐他们几个,都还要靠您呢。” 大夫人叹口气,正要说话,就见冬蕊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夫人,不好了,外面大小姐身边的巧燕过来说,五小姐到大小姐房里去,不知何事两人打了起来,丫头婆子们劝都劝不住……” “什么?”听到两个亲生女儿竟然大打出手,大夫人急忙想坐起来,眼前一黑,又倒在了榻上。 第七十九章大打出手 “夫人”张婆子与冬蕊同时冲上前去,扶住大夫人。两人的手碰在一起,随即缩了开去,目光对视片刻,因是各怀心事,所以眼神里便多了几分防备。 大夫人心里着急,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马上道:“冬蕊,你马上过去,多带几个仆妇去,无论如何要把她们姐妹俩拉开两位都是小姐身份,在家里居然大打出手,成何体统要是传了出去,傅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还有,芳儿房里的那些丫头婆子是干什么用的,平日里好吃好住地养着,关键时刻倒懒惰起来了?养这些人有什么用,倒不如全撵了出去,换些好使唤的来” 见大夫人发了怒,冬蕊也不敢说什么,马上应了声就快步走出去找仆妇劝架去了。张婆子则赶忙叫梅香进来,给大夫人梳洗打扮。 梅香才把大夫人的头发挽起来,梳了个流云髻,还没来得及插几枚簪子,大夫人就已站了起来,抓起一件银灰色貂皮斗蓬披在身上,就急急忙忙奔了出去。 还未到大小姐居住的沁芳阁,远远的便听到了一阵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巨响,间杂着一些惊叫声,和一些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大夫人更急了,三步想并作两步走,无奈身子虚弱,一个摇晃,就要摔倒。张婆子赶紧冲上前去,大力地托住夫人,叫道:“夫人你好生小心些可要保重身体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夫人气喘吁吁,“张妈妈,你把我拖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要造反了” 张婆子迟疑惑片刻,见大夫人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只好叫几个婆子过来,连拖带拽把夫人弄进了沁芳阁。 大夫人刚在门口站定,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朝自己飞了过来。她本能地侧了侧身子,不明物体越过大夫人,越过张婆子,直直地朝张婆子身后的冬蕊砸了过去。 冬蕊没有防备,待想要躲闪时,已是不及,那个坚硬的黑色物体迎着她的面门而去,直直砸中她的额头,她惨叫一声,眼前一片星星乱冒,一股热乎乎粘稠的液体自伤口处流了下来,她用手抚了抚,满手鲜血,登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仰面“砰”地倒了下去。 众人举目去看,方才看清原来砸人的是一方砚台,砚台有多坚硬,而人的脑壳又有多坚硬,这本来就不能比的,只是可怜了冬蕊,那么一个容颜如花的姑娘,如今额头上被砸了个窟窿,只怕要毁容。 大夫人又气又心疼,冬蕊被砸伤毁容她倒不怎么上心,反正这丫头生性轻佻,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隐隐约约好像有要爬老爷的床的意思。这一砸,毁了她的容颜,倒是帮了大夫人的忙了。 她气的是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被弄得天翻地覆?心疼的是这一屋子里里外外,都是破碎的瓷片玉器。白玉托盘、官窑出道的上好的茶具,玛瑙石筑成的天马雕像,还有珍珠链子,玉镯子……金簪银簪玉簪子,书藉纸张也散了一地。 整间屋子一片狼籍,大小姐傅清芳披头散发站在屋子中央,叉着腰,喘着粗气,而五小姐傅清莹则捂着脸,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似乎吓傻了,连冬蕊带去劝架的几个腰圆膀粗的仆妇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夫人也顾不得冬蕊了,厉声喝道。不管怎样,先把这群人镇住再说。 眼见大夫人动了怒气,整个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噤若寒蝉。 “芳儿,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屋子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大夫人转向刚才拿砚台砸人的肇事者,傅家大小姐傅清芳。 傅家大小姐眉是横的,眼也是横的,口中在呼呼地吐气,一言不发。 大夫人再转向傅家五小姐傅清莹:“莹儿,你说。” 傅清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仰起头来,朝大夫人哭诉道:“母亲,大姐她打我” 傅五小姐仰起头来,这时,众人不由“啊”了一声,五小姐的左脸上有明显的五个指印的痕迹,清晰可辨。 大夫人心疼地奔过去,搂住自己亲生的小女儿,转头盯着大女儿:“怎么学礼教学成这个样子了,连妹妹也敢出手打了” “谁叫她诬陷我来着,说我故意要杀三妹妹……”傅清芳愤愤不平道,“我跟三妹妹平日里又无怨仇,我干脆无端端的要找她的晦气我当时昏昏沉沉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凭什么诬赖我”傅清芳说到气愤处,也哭了起来。 “谁说的?”大夫人快气疯了,这把火烧到后院里来了,她紧紧盯着小女儿,“莹儿你说,是谁这样对你说的?” 傅清莹害怕地回避着母亲像要杀人的目光:“我,我是听下边的丫头说的,她们都说,三姐姐屋里都传开了,说是大姐姐技不如人,看着三姐姐不顺眼,就拿了剑要砍杀三姐姐……” 大夫人气得脸色发白,这明显着就是落井下石啊。看着大房这边落了难,不忘来踩上一脚她恨恨地想,这笔账慢慢再算,四姨娘那边想女儿嫁得好,没门此次不过小小占了上风,竟得意成这个样子,好戏还在后头呢。 眼下,先把这混乱的局势收拾好了再说。本来她这边已经够乱的了,偏偏这两个不懂事的又弄出些事情出来,要让傅老爷知道的话,给她一个管教无方的罪名,那她以后在这个家里可就不那么好混了,说不定那个四姨娘在她落魄的时候,趁机上位,那她们母女几个的命运就握在别人手里了。 对于命运这东西,当然是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最好,如果能把别人的命运也一并掌控过来的话,那就是好上加好了。她梅氏这几年的运作,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当下,大夫人不再迟疑,目光凌厉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她不再是那只病怏怏的病猫,她又恢复成傅府里那个持家威严,作风凌厉的傅大夫人。 “张妈妈,你找几个人,把冬蕊抬回我屋子里去,然后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银子从帐面上扣。还有,让人把这屋子里打扫打扫。”傅大夫人吩咐道。 张婆子赶忙应了一声,找了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地把昏过去的冬蕊抬回去,然后,再让外面候着的粗使丫头进来打扫。 大夫人脸色一端,目光锐利地看着大小姐和五小姐:“芳儿,莹儿,你们两个,一个听信谗言,误会自家姐姐,一个粗莽行事,对自己的姐妹大打出手,两个人都给我到祠堂跪一个时辰去。” 傅清芳倒没说什么,傅清莹已经叫起来了:“娘,祠堂里好黑,我害怕,再说,地板那么凉……” 大夫人喝斥道:“这难道由得你挑了?再多嘴,把你关到柴房里关一宿看看。”转头朝张婆子吩咐道,“还不快把两位小姐带过去” 张婆子知道大夫人真的发怒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罚,不知道这一屋子的丫头婆子怎么处置呢。想到这,不由心头有些发凉,赶忙拉着两位姑娘出去。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眼看着大夫人把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两个宝贝女儿都罚了,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大夫人转过身来,众人只觉得一道森冷的目光从身上掠过,大夫人冷冷的话语便响了起来:“你们厉害啊,帮我教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女儿来。一个屋子里,每个小姐身边两个大丫头,两个教引妈妈,我银子照给,就指望你们把小姐们服伺好,教导好,如今好好的两个大家闺秀,现在怎么被你们这些人教成这个样子?不懂规矩也就算了,还给我添乱,我要你们何用” 两个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吓得脸都白了,“扑通”全跪了下来,哭求道:“夫人饶命” 大夫人彻底冷了脸色,对那些哭求声闻所未闻,扭头对那些腰圆膀粗的仆女下命令:“去,把这些丫头婆子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然后把陈伢婆叫过来,把这些人全卖出府去,换些好使唤的过来” 张婆子听得心里凉意嗖嗖,这才是她认识的大夫人,仅仅因为大小姐五小姐的口角,就把两个屋子里的人都撵出去。这种做事狠绝的方式,像极了当年。 冬梅同情地看着屋子里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丫头们,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仆女反剪了双手,拖了出去。不一会,板子响了起来,院子里一片凄惨的哭叫声。 处理完这一切,大夫人这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宛似要虚脱一般。张婆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把手里的银灰色貂皮斗蓬披到了夫人身上:“夫人,您可千万别动气,两位小姐年纪还小,还需你好好调教。回屋吧,待会我去看看两位小姐怎么样了。” 大夫人疲惫地点点头,微微合了合眼,让梅香搀扶着,慢慢踱回落霞轩。 陈伢婆很快就过来了,看着一院子里都是些挨了板子的“伤员”,也没有什么表情,显然对于这种现象已经司空见惯,到了大夫人那里拿了卖身契,点清人数,叫了两三辆马车,就把这两屋子里犯了事的丫头婆子全运走了。 第八十章冷落 大夫人回到落霞轩,觉得疲累异常,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屋子里点了灯,张婆子轻轻走过来,问道:“夫人,刚才见您好不容易睡着,没敢打扰。您要不要传饭?” 大夫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在旁伺候着的梅香马上过来扶起她,让她斜躺在床榻上。大夫人看着窗外,幽幽地叹口气:“大小姐和五小姐怎么样了?” 张婆子马上显出一副愁苦的样子:“大小姐倒没什么,只是一口气郁在心中,一时半会恐怕散不了。五小姐细皮嫩肉的,跪了一个时辰祠堂,把膝盖都跪青了,现在一直在哭,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唉,真是可怜。” 大夫人觉得胸口有些疼,毕竟是她亲生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这个母亲的心里也不好受的。最令她难受的是,通过大公子与忠靖侯府结亲的这个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即使宫里查出大女儿是被人迷惑,才会拿剑杀人,但事实已经发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众口悠悠,大女儿的名声总会受到影响,想结一门好亲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冬梅。”大夫人叫道,“去拿些活血散淤的药酒给大小姐与五小姐送过去,如果实在不行,就请大夫过来看看。” 冬梅应声而去。 “忠靖侯府那边恐怕不能成了。”大夫人深深叹口气,目光忧郁地望着窗外。 “夫人不必担心,”张婆子仿佛看出大夫人的心思,“即使忠靖侯府那边有什么变数,凭夫人与川陕总督夫人的亲家关系,让她在侯爵夫人前面说几句好话,侯爵夫人一向人脉广宽,说不定会给我们大小姐说不门好亲事呢。” 大夫人的眼睛亮了一下。 张婆子想了一下,又道:“五小姐年纪还小,还没有完全长开,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说不定以后长成个大美人也说不定。退一万说,”张婆子看着冬梅走出去换茶水的背影,凑近大夫人,低声道:“夫人,你忘了,水边村那边的六小姐……” 大夫人猛地盯住张婆子,张婆子并不闪避大夫人的目光,继续道:“那个小姑娘我上次去看过,虽然营养不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但那小模样,那身段,长大以后准是个美人胚子。夫人暗地里养她也养了这么些年了,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大夫人沉吟不语,养着那个小姑娘,是她对付二公子的最后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亮出来。如今的情形对她明显不利,大女儿失了利,小女儿怎么看,以后都不大可能会长成一个大美人。如果到了最后,她生养的子女都无法替她取得荣耀,那也许这个张婆子说得对,该走这一步棋了。 何况张婆子说了,那个小姑娘,那小模样,那身段,长大以后准是个美人胚子……她的娘亲长得就很美,想必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样一想,又觉得一阵气闷。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大美人儿?大女儿倒跟自己像,也出落得极其标致,就是这个小女儿,既没有秉承傅老爷的俊雅,也没有秉承到她的美貌,难道是送子观音送错了,本来要送个儿子给她,却送了个女儿过来,所以就长成了这副样子? “那边你好生看着,没什么意外不要先不要去动她。芳儿这头婚事,我无论如何也得去给她周旋周旋,不然的话,她以后会怨我这个做娘的。”说到这,大夫人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桩明显看来不成的婚事,要如何去周旋?唯有期望忠靖侯爵夫人即使不能与她傅府结亲,也请指一条明路,好让她的大女儿嫁得风风光光,了结她的一桩心事。 “老爷下朝了吗?”大夫人看看时辰,这个时候,老爷也该回来了吧?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脸色有些犹豫:“老爷他早回来了,现在……现在在三姨娘的院子里。” 大夫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般,猛地一痛。 张婆子连忙道:“可能是老爷担心夫人的病需要好好静养,所以这两天也少到这里来……不过,等夫人大好了,老爷自会过来的。” 大夫人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张婆子这话说得空泛,一点根据也没有。如果老爷真的心里有她,担心她的病情,难不成连走多几步,过来看她一眼都不肯吗?人就是这样,得了势人人都来巴结你,你要失了势,别人是连躲都躲不及的,即使是结发夫妻也是如此。 张婆子有些不愤,闷声闷气道:“我看那三姨娘整天吃斋念佛,也不像有好斗之心的人,这回却是她的女儿出尽了风头,真是令人不解。” 大夫人唇边露出一丝冷笑。这三姨娘伪装得真是好,她倒是小觑这个人了。俗话说女儿像娘,如果没有三姨娘的暗中唆使,她那个女儿会一反常态,在皇太后的花灯会上积极表现,拨得头筹,成了个大赢家?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只要傅二小姐一日在傅府里,那她的命运就掌握在傅大夫人的手里,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休想翻出如来佛的五指山“睡吧,我累了。”大夫人合上眼睛,看上去真是一副疲累至极的样子,梅香赶过来铺好床衾,放下帐幔。 “张妈妈,等我睡下后,你去吩咐厨房,做几样精致小菜,给四姨娘那边送过去,就说我身体不适,有劳她照顾老爷了。”帐幔里,传来大夫人的声音。 张婆子心存疑惑,但还是依命退下去照办。 江面上返航的小船上,船里的灯火跳跃如豆。狭窄的船舱里依旧坐着傅二公子与林丰之,外面掌舵依然是那个风口把得很严的吴应。这一次,林丰之斯文许多,没有全力对付桌面上那盘酱板鸭,而是用筷子一颗一颗地夹着花生米吃,左手执了一个小酒壶,在轻斟浅饮。 “听说,这次进宫,你府上的大小姐闯了大祸?”林丰之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朝嘴里倒酒的手,抬着看向傅二公子。 傅二公子神情如常,只淡淡地“唔”了一声。 “真是奇了,你前不久不是说什么,宫里今年的花灯节有些什么新巧的玩艺,还说什么傅大小姐也未必能如愿的话。我当时就觉得你话里有话,如今细细想来,即使神仙也不可能那般料事如神,你那个时候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不成你事先打探到什么了?”林丰之目光灼灼地盯着傅二公子,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个究竟出来。 “这事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我经营的一个铺子,是专卖胭脂水粉香料的。那日,那个铺子的掌柜找到我,说有一个姑娘前来问有没有幽兰檀香出售。”傅二公子淡淡道,“你也知道,这幽兰檀香一直是朝中禁品,民间也严禁贩卖,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明知朝廷明令禁止的物品,居然还有人上门来问。” “所以,我就问清那个姑娘的相貌,派了几个得力的人前去跟踪。果然,被我追查出些线索来。这姑娘是工部侍郎家的李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在傅府里,个个人都知道工部侍郎的李大小姐素来与傅府的三小姐合不来,明争暗斗斗了这么多年,如果她要害人的话,首先害的肯定会是我那个三妹妹。” 说到这,傅二公子不由笑了:“不过,我那个三妹妹也不是吃素的,精着呢,所以我猜李家那位大小姐肯定从她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而我那个大姐好大喜功,说不定李家那位报复三妹妹不成,会把矛头转向我那个大姐。反正花灯会无非就是各府小姐在皇太后面前极力表现的机会,对手如云,除去威胁最大的,自己才会多一分胜算。” 林丰之有些懊恼道:“果然被你猜中了。” 傅二公子摇摇头:“我不是神仙,不可能料事如神,我仅仅是推测而已,没料到还是被我猜中了。看来,这个工部侍郎家的李大小姐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说到这,傅二公子不由笑了。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天遂人愿呢? “恭喜二公子,暗中又胜了傅夫人一局。”林丰之拿过一个小酒壶,递给傅二公子,“此事值得庆贺一下。” 傅二公子没有推辞,接过小酒壶来,仰头倒入口中。 “你接管的那些田产、店铺怎么样?”林丰之关切地问道。 “一切刚刚起步。”傅二公子轻叹一声,“有些铺子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模式,只亏不赚,看来要好好修整一番才行。如果要有银子入账,怕要等个三两年,看来这一时半会要摆脱梅氏的控制也非易事。” 林丰之点点头,诚挚道:“我明白,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何况你还有个妹妹需要照应着。如果周转不过来的话,尽管开口,跟我爹说也行,再远的关系我们也是亲戚,何况你母亲娘家那边对我家有恩,我爹不管怎么样也会帮你的。” 傅二公子眼神柔和,伸手拍拍林丰之:“没事,我挺得住。” 第八十一章大事化小 林丰之想到他这几天忙些别的事情,倒把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于是便问道:“二公子,你与你那六妹妹谈得怎么样了?” “唔,还好。”傅二公子道。 “这么说,是她答应你的条件了?”林丰之笑了起来,“我看你那个六妹妹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你用什么法子逼她就范的?”话语里颇有嘲讽玩笑之意。 傅二公子不理会他的玩笑之意,淡淡道:“我那个六妹妹不同于常人,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权衡利弊,哪边更有利,她心里清楚。” “她心里清不清楚我不知道,不过,她在你的威逼利诱之下,不答应帮忙想必也很难吧?”林丰之打着哈哈,“以二公子的钢铁意志,你要做什么事情,又有哪个人能抗拒得了你的要求?” 傅二公子笑笑,不去反驳他,他执起酒壶,倒了一口酒在口中,喝下,然后道:“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我与我那位妹妹淡判顺利,那个忠靖侯府的二小子也没有来打扰我们。你说,你是如何让那个侯府的二小子三天出不了门的?” “父母的望子成龙,还有兄弟之间的隙怨忌恨,我只不过利用了这两点,而且,是向二公子你府上学的,”林丰之有些得意道。 “胡扯!”傅二公子笑骂道,“我当年何曾做过这等事情?” “其实认真说来,是向你大妹妹学的。”林丰之眨眨眼睛,“你忘了,你大妹妹当年是如何对你的?” 傅二公子微眯了眼睛。当年,傅大小姐为了帮大公子,不惜利用各种手段给他使绊,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想不到,这一招,倒被林丰之利用来,去对付那个忠靖侯家的二小子。 “这些阴招不错,你有我大妹妹的能耐和风范。”傅二公子调倪他。 “得了吧,我可没有你大妹妹那份能耐,在皇太后面前居然提剑追杀自己的亲妹妹,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上第一人啊。”林丰之的话语里不无调倪。 “不过,我那个大妹妹运气还真是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落到什么不好的下场。看来,恶有恶报这话不是能大信的。”傅二公子微微叹了口气,“我本以为,这事能给梅氏一个重创,看来,梅氏也许命不该绝。” “时辰未到吧。”林丰之摇摇头,他不同意二公子所说的话,“一个人坏事做尽,总会有报应,不然的话,那就是老天不公道了。”林丰之想了想,扬一扬眉,“这么说,你大妹妹闹出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傅二公子点点头:“宫里传出消息,皇太后本欲重重惩处肇事之人,但念在工部侍郎家的大女儿年幼无知,受人唆使,所以从轻发落,只让李侍郎带回家去,好生管教。而那个主使之人,也就是李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好像叫做什么丝雨的,听说被皇太后罚了五十杖刑,打得昏死过去,眼见活不成了。这事也就算是告一段落。” 林丰之叹口气:“李家的人为了洗清罪名,推了个丫头出来顶罪,又怕那个丫头说漏了嘴,日后翻案,就暗中贿赂掌刑的人,暗中下死手,好做得死无对证。然后再拿重金去安抚死者家属。唉,李家的人真是狠毒。” 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疑惑:“我听闻赵世子一向清正廉明,执法严正,眼中揉不下一粒沙子,这么些伎俩,能瞒得过他吗?” “他是故意而为之,或许是皇太后授了意,又或许是……我那六妹妹求了情。”傅二公子不确定道。 “你六妹妹!”林丰之眼睛瞪得老大,“你六妹妹何时见过赵世子?” “我也不大清楚,听下边的人说,有两次看到赵世子与我那六妹妹在一起,一次在三生书院,一次在河谷村口的大道边上。看样子,我那六妹妹跟忠靖侯府混得很熟。”傅二公子有些纳闷,不过随即笑了笑,“我那六妹妹跟他们走得近,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你那六妹妹还真是有些本事,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机。”林丰之有些感慨,“说不定她此番故意与忠靖侯府走近,是为了摆脱你的掌控也说不定。” 傅二公子想到那位六妹妹跟他提的条件,她什么也不要,只要自由。“嗯,你的推测也有些道理。不过,我那六妹妹是个聪明人,她应该知道,除了向我们这边靠拢,她别无选择。”傅二公子唇上浮上淡淡笑意,“因为,只有我,这才满足她的条件。” 小船稳稳当当地停靠在岸边,傅二公子放下酒壶,外面,吴应已经把踏板架到了岸上。 傅二公子站了起来,整整衣衫,走上了踏板。林丰之追出船舱:“二公子,话还没说完呢。她提的条件是什么?她说她要什么东西?” “自由。”傅二公子头也不回道。 “自由?”林丰之愣了一下,“自由是什么东西……” 一大早,傅清玉就被外面的的喧闹声吵醒。她睡眼朦胧,半睁着眼睛,趿了鞋子打开门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整个村子狗吠个不停,原来是来了生人。在河岸边上,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坐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似乎十分不耐烦,大声地吆喝着,喝斥的声音响彻在半空,整个村子就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被吵醒了。 一群大夫模样的人提了药箱,急急忙忙地小跑到马车前,一个接一个慌乱地上了马车。傅清玉认出其中几个,有河谷村的李大夫,有向阳村的陈大夫,还有…… 一个老头从她面前匆忙走过,她一把抓住,问道:“梁大夫,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梁大夫跑得满头大汗,一脸着急的样子,见傅清玉紧拽住他不放,不由生气道:“你这个小女娃娃,快快放手,不要误了老夫的正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一个一个大夫都朝那辆马车跑?难道有人要死了吗?” “差不多了。”梁大夫拉开傅清玉的手,一边疾走一边丢下一句话:“不知哪个县太爷家的宝贝儿子要死了,非得把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全召了去……” 傅清玉摇摇头,这个县太爷也未免太腐败了,儿子病了,难道要把全县的大夫们都叫去给他的儿子治病?天下有这个理吗?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了,有钱有什么做不来的?”旁边站着的黄阿婆说了一句愤世嫉俗的话,把手中的拐杖朝地上重重顿了一下,回屋去了。 傅清玉自嘲地笑笑,她步出社会好几年了,对这些现象从不接受到淡然旁观,心中已经波澜不惊,生活还得要继续,她没有时间做愤世小青年。 “清玉。”胡三娇在背后叫她。 她转过头去,见胡家一家五口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她不由奇怪地问道:“三娇,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胡三娇点点头,有些懊恼道:“清玉,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吗?花灯节后第一天,是要到寺里上香还愿的。你怎么都忘了?” 傅清玉张了张嘴。天!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昨天晚上胡三娇是跟她说过这事,还千叮嘱万叮嘱要她第二天早上要早点起床。 傅清玉看看自己这副样子,还看看准备出门的胡家五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三娇,你们去好了,我这没准没备的样子,还是不去了。反正不过是上香,什么时候去也是一样的。” “那好吧。”胡三娇无奈道,“我们去上香,然后去一趟四叔婆家,可能要到晚上才回来。清玉你就不用等我们了,馒头还热在锅里,你饿了就去拿来吃。” “好了,快走吧,再罗嗦就成老太婆了。”傅清玉推她,“你爹你娘你哥你姐都在等着呢。” 胡三娇又嘱咐她要注意安全,锁好门之类的话,然后才随胡大为江氏他们出了门。 看着胡家五口远去的背影,傅清玉想着胡三娇方才说的话。四叔婆?薛大娘?傅清玉笑了,看来江氏这趟拽了胡大为一起出门是有缘由的,多半是为她大女儿的婚事去麻烦薛大娘的。她不去也正合江氏的心意,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外人,江氏有些事情是要忌讳着她的。 原来这里的风俗是花灯节过后要去上香还愿的,难道那个冷漠得令人讨厌的傅府二公子说了,“……这几天你要尽量呆在家里,不要随意出门。还有,昔日太子太傅的家眷会到光华寺上香,可能会顺便到你们村子里来。”她还以为他神机妙算呢,想来也不过是仗了这里的民俗做出的推断罢了。 第一句话说得还有些道理,第二句话纯粹是无稽之谈了。 “好,本姑娘就一天不出门,在家里坐上一天,以论证你所说的话是错的。”傅清玉指着空中不确定的某处,信心十足地大声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住在隔壁的小胖子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清玉姐,不好了,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说着一把拖起傅清玉就走。 (看看好像够了加更的条件,待会12点前会有一更。) 第八十二章救人 (今天第三更送到好累哦,睡觉去也,呵呵。) 小胖子年纪不大,力气倒是蛮大的,瘦小的傅清玉被他连拖带拽,一下子就到了水边村外的山下。 这座山是离水边村最近的一座山,其实,水边村就建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傍山吃山,这里的人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优良传统。傅清玉也经常光顾这座山去割些猪草,捡些柴火什么的。还有,她一生的积蓄,那傅二公子给的二百多两银子就埋在这座山半山腰的地方。 山下有好几个地方通向山顶,山上有一座寺庙,也就是这一带最出名的光华寺,常年香火鼎盛,前来烧香拜神的人络绎不绝。不过想来怕是时辰尚早,上香的人还不是很多,但从山下望上去,仍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一些香客。 “小胖子,你拉着我干嘛呀?要去上香是吗?我今天有事,等明天有空的时候姐姐有空的时候,再陪你去好不好?”傅清玉一边用力甩开小胖子,一边尽量用哄小孩子的口吻去哄他。 这个小孩子真是添乱,她这一天都不能出门的,她要等人呢。 “清玉姐姐,我不是拉你去上香,是去救人。”小胖子说得极其郑重,他指了指山上,对傅清玉说道,“清玉姐姐,山上有个人受伤了。你以前救我的小黑猫的时候,不是说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那救人一命,应该加倍,可以造十四级浮屠了。清玉姐姐,你就过去看看吧。” 傅清玉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叫做“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奇怪的话?想必是她这具身体的善良的原主人说的。还有,什么十四级浮屠?救猫七级,救人就加倍,成十四级了? 傅清玉被面前这位小男孩弄得哭笑不得。这救猫怎么可以与救人同语而论?就好像一个兽医怎么可以去救人呢? 傅清玉这样想着,脚步却停不下来,一直被小胖子拖着朝山上走去。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远远的,便听到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慌乱的脚步声,渲沸的说话声,还有哭声,呻吟声。 走到近前,见旁边停了一顶不太华丽的轿子,比起普通人家用的青衣小轿又好了一些。轿子旁边围了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不知在争执着什么,哭泣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这四周的环境怎么这么眼熟?傅清玉一抬眼,便仰望到了建在山上的光华寺。 “清玉姐姐,快进去吧。”小胖子用力拨开人群,还不忘喊了句:“让开让开,大夫来了。” 傅清玉慌得连忙去捂小胖子的嘴:“小胖子,别乱说。”她已经明显感到周边的眼光齐齐汇聚到她的身上。 小胖子睁着天真的眼睛,认真道:“清玉姐姐,上次我家的那只小黑猫脚摔断了,你不是把它治好了吗?所以,你就是大夫,这位姐姐的脚也摔伤了,你一定能治的。” 傅清玉差点晕倒。这个比喻未免太……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是对伤者不敬呢。 果然,人群中已有人投来愠怒的目光。一个管事婆子模样的人冷冷地把目光在小胖子身上一扫,“哼”了一声道:“哪里跑来的野孩子,一点规矩也没有。” “你说什么,死老太婆”小胖子不依了,乡下孩子可不兴讲什么斯文,见那个婆子在瞪他,他也毫无畏惧地瞪了回去。 傅清玉没空理那两只“斗鸡”在互瞪眼,她走近几步,举目看去,见光华寺门前的层层台阶下面,一个丫环半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抱着一个姑娘,正在哀哀哭着。在她怀里,躺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脸色苍白,气弱游丝,似乎神志已经昏迷,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一些细碎的呻吟声。 傅清玉把目光落在她的下半身。她身上穿着一条葱绿色的长裤,裤脖子的地方有一大滩殷红的鲜血,裤管的地方微微隆起,如果小胖子所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位姑娘肯定是摔断脚,断裂的脚骨岔了出来。 傅清玉正要上前看个究竟,那个管事模样的婆子已经伸出手来推他们:“去去去,闪一边去。两个小毛孩,在这里瞎捣乱,没看到这里乱了套了吗?”转头朝旁边喝道,“尽柞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两个野孩子轰走。” 马上哗啦啦出来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用力推搡着傅清玉和小胖子就朝外走。傅清玉用身体护着小胖子,避免他摔倒,心里不由有些不愤:“好心没好报,活该受罪。” 此话被旁边轿子里边的人听了去,轿子里的人微皱一下眉头,撩开窗帘的一角朝傅清玉徐徐看了过来。 傅清玉走出几步,就听到刚才那个管事模样的婆子在气急败坏地骂那些小厮:“大夫怎么还没来?你们这群饭桶,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其中一个小厮低着头,低声道:“这附近几个村落我们都找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大夫都找不着,都说是被县太爷请去给他儿子治病了。” “一个小小的县太爷的儿子病了,请那么多大夫干嘛?要死的话,请再多的大夫也没有用。”管事婆子似乎不解气,又骂了几句。 “何妈妈,腊梅,腊梅不行了,怎么办啊?”刚才一直抱着伤者的丫头哭道。 管事婆子何妈妈看到腊梅脚上的破损的创口涌出越来越多的鲜血,半条葱绿长裤已被泅湿,再这样下去,即使不活活痛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指住几名小厮,命令道:“你们几个,一起把腊梅抬下山去,再找辆马车来,要快,我们尽快到镇上去找大夫。” 傅清玉闻言大吃一惊,伤成这样还乱搬乱动?她赶忙转过头来,喊道:“不要动” 但是,已经来不及,那些小厮已经冲了过去,依了管事婆子何妈**吩咐去搬动腊梅的手脚。 傅清玉眼疾手快,迅速拉过小胖子,捂住他的耳朵。随即一声凄厉而尖锐的惨叫声响起,震得在场的人耳朵嗡嗡直响。腊梅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这下连管事婆子也慌了起来,急得直搓手,在原地直打转。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她狠狠心,再吩咐道:“不管那么多了,先抬下山去。” 傅清玉气了,那个老婆子明显的不懂装懂,放着她这个好好的骨科大夫不用,偏偏还在乱指挥山路这么颠簸,即使那位姑娘能捡回半条命来,恐怕一条脚也要废了。 当下,她想也没想,一句话就冲出口来:“住手你们都住手” 管事婆子身子震了一下,转过头来,用满怀希望的目光朝傅清玉这边望了过来,看清叫停的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时,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去去支,你们这些野孩子还不走?老娘现在没心情管你们,再不走的话我让人撵你们。” “何妈妈。”一声细细柔柔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声音虽然温柔婉约,但听得出有些先天不足。 何妈妈马上抄着小碎步走到轿子旁边,恭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就让这位小大夫看看吧。”依然是那细柔的声音,说完之后还带些喘息。 何妈妈愕了一下,转头看看傅清玉,迟疑道:“大小姐,这些野孩子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万一……” 只听轿帘一掀,众人眼前一亮,一个纤细的身影轻盈地走出软轿。是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极瘦,脸色苍白,带着病态,却掩饰不住那卓约的风姿。恬静的面容,淡淡的蛾眉,盈盈的秋水,宛似这荒野的一朵奇葩,绚丽绽放。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这荒郊里风这么大……”一个丫头走上前来,扶住这位少女,低声劝道,“你的病刚刚有了起色,要是受了寒,老爷夫人又该担心了,还是回到轿子里去吧。” 少女笑笑:“无妨。”她抬眸看向管事婆子:“何妈妈,现在咱们也没了办法,看这情形,腊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方才这位小大夫两次叫停,想必有过人之处,我们不妨让她试试。如果万一……”少女低叹一声,“那也是腊梅的命。” 她娉婷前行,来到傅清玉面前,俯下身子,柔声道:“小姑娘,你是个大夫吧?难道你也懂这歧黄之术?”见傅清玉点点头,她不由笑了,“那好,就劳烦小大夫亲自动手,救救我的丫环,日后定当重金酬谢。” “姐姐见外了。”傅清玉冲口而出,“医者父母心,哪需什么酬劳?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就试试吧。” 说着傅清玉大步走到那位受伤的丫环腊梅身边,半跪下身子,仔细察看了创口一番。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一用力,把腊梅的一截裤管扯了下来。 “你这个野丫头,你要干什么?”管事婆子何妈妈怒道。 傅清玉没理她,冷声道:“我在救人,你这个老婆子给我闪远点,别误了大事。” 何妈妈何时受过这番话语,眼睛一瞪,正要发作,瞥见自家小姐投过来的严厉的目光,不敢造次,只好乖乖缩到一边去了。 第八十三章接骨 (今天不用加班,去了趟超市,更晚了些,见谅。) 腊梅的长裤的裤管被撕裂扯了半截下来,狰狞的景象立刻显露在众人眼前。小腿骨从中折断,断骨创面不整齐,扎破皮肤里直直刺穿出来,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鲜血不断溢出,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众人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料到竟会如此严重,人群里有些胆小的把眼睛转到别处,不敢再看。 再看腊梅,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人已经昏厥过去。 傅清玉招手让小胖子过来,说了几句话,小胖子点点头,飞速地跑下山去。 一会的功夫,小胖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些木板。把手中参差不齐的木板木块朝傅清玉面前一放,上气不接下气道:“清玉姐姐,村口做木工的李老爹说了,就只有这么多了。” 傅清玉点点头:“这些够了。” 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傅清玉撩起自己的衣角,撕下一大块布来,再撕开做成几条布条,用两条布条扎在小腿断骨处上一寸的位置,勒紧。由于动脉受到压制,血流量缓慢下来,溢出的血也少了起来,这样子起到一个阻止失血过多的效果。 再次在众人的讶然目光中,傅清玉用手抚了一下断骨的位置,形态,沉吟片刻,转身对身边立着的几个小厮道:“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拉住这位姐姐,不要让她乱动。” 那些小厮都把目光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位小姐,那位小姐点了点头,小厮们才走过去七手八脚地抓住腊梅。 “抓紧了!”傅清玉轻喝一声,双手抓住腊梅受伤的脚,用力朝后一扯。 “啊————”一声惨叫惊天动地,昏迷中的腊梅竟是活生生痛醒过来。 痛醒的人难免痛苦挣扎,幸好丫环们与小厮们抓得紧,让腊梅动弹不得。傅清玉沉着冷静,凭着多年骨科大夫的经验,只见她双目炯炯,双手把断骨朝刚才测量过的地方一送,吻合在原来的断骨创面上,然后迅速拿起布条把伤口包好,再从小胖子拿来的木板中,挑了两块,夹在断腿的两侧,然后再用布条扎紧。等一切完成妥当,傅清玉这才站了起来,吁了口气。 腊梅呻吟得有气无力。众人看到创面已经处理过了,鲜血也不像方才那般汹涌流出,不禁松了口气。见傅清玉沉稳不乱,处理得有条不紊,都对面前的这位小姑娘投来钦羡的目光。 刚才那位叫做何妈妈的,此刻也不嚣张了,讪笑着走上前来,赞道:“老身眼拙,没看出小姑娘竟然真是小大夫呢。” 傅清玉笑笑,她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小大夫医术真是高明,这样子可以了吗?”在旁边一直观看的小姐走了过来,看着腊梅,轻声问道。 她的目光落在傅清玉身上,见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身上的衣衫被撕去一大块,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不由眉头微蹙了一下。 傅清玉可顾不上什么衣冠不整的问题,她脸上的神情一点也不容乐观:“请问姐姐,大夫请来了吗?我做的只不过是些应急的措施,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这位姑娘的腿也有可能保不住……” 大小姐皱眉道:“这下有些难办,附近几个村落的大夫都被召走了,我派到镇子上去请大夫的人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奏报道:“大小姐,镇上的药馆全都关了门,说是一大早的,让人给请走了。” 大小姐“啊”了一声,失声道:“这该如何是好?”看向腊梅的目光更是忧心忡忡。 傅清玉惊讶之余,更多的是觉得奇怪。附近几个村子的大夫请走也就罢了,如今连全镇上的大夫都不见了,这个县太爷的架子,怎么这么大? 虽说天下的事无奇不有,但这个事情,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那么凑巧,反倒像有人故意设了套子一样。 时势紧迫,傅清玉也顾不得细细思索,当即道:“姐姐,如果没有及时给药的话,那位姑娘的脚就会坏死,眼下这个情形,如果赶去京城的话,时间上赶不及,何况这姑娘的伤势不宜长途颠簸。”她停顿了一下道,“如果姐姐信得过我的话,就交给我处理。我认得一个薛大娘,就住在附近,她对于断骨接续很是精通,如果她能帮忙的话,也许能挽救得了那位姑娘的脚。” “那就麻烦小大夫快快把薛大娘请过来吧。”大小姐忙道,“只要能把腊梅的腿治好,花多少银子都行。” 傅清玉不由看多两眼这位柔弱的大小姐,心想,这世上,有一个能为丫头们着想的小姐,还真是难得。她点点头,叫人借来一副担架,把腊梅抬上光华寺,自己则去请薛大娘。 小胖子一看到傅清玉离开了,赶忙跟了过去。 “小大夫,等一下。”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叫住了傅清玉。 傅清玉转过头来,见那个丫头手里拿着一件蝴蝶兰嵌了银线的褙子快步走过来,把褙子放到她手上,“小大夫,我家大小姐说了,您的衣裳破了,换上这个吧。” 傅清玉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由笑了,原来这样啊。她伸手接过来,笑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回头替我多谢你家大小姐。”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的,没想到这大户人家的小姐真是心细。 不一会功夫,傅清玉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和一大堆药材,就连小胖子手上也抓着好几副药膏。薛大娘不在家,守门的大伯认得她是薛大娘的关门弟子,没多加盘问便放了她进去。她凭着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知道这个薛大娘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夫,不仅懂得美容之术,对于接骨续筋,更是有祖传秘方。她凭着前世多年的骨科大夫的眼光,第一次去薛大娘家里的时候,第一眼就识别出她房里放着的正是接骨奇药:“八仙接骨膏。”当时想着用不上,也没去问,不想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腊梅的呻吟仍在继续,傅清玉将药膏烤热,让上面的膏状药物融化一些,小心冀冀地贴在断骨处。再把蒸热的续骨药酒淋上去。然后取出几粒云南白药保命丸,让腊梅服下,最后,把草药拿出来,让大小姐身边的婆子去熬药。 光华寺里,那个先前傅清玉的小和尚慧觉,探头探脑出现过几次,每次一碰到傅清玉的目光就低头闪避开去。 这样一折磨,晌午已过,光华寺也按了吩咐,上了斋饭。由于有病人,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胡乱吃了一些就撤了下去。 在厢房里喝了一会茶,傅清玉这才想起该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小姐蹙紧眉头,初春的天气,气候转暖,但她仍裹着厚厚的锦袄,披着名贵皮毛的披风,看来身子真的不是很好。她喝了一口茶,道:“没想到上完香,要走的时候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想天有不测之风云这话也说得有些道理,谁能料想到,一出寺门就出了这样的事。” 傅清玉细细一想,光华寺建得高,一出寺门便是几十个层级的台阶,这样的话,腊梅应该是不小心摔下台阶,以致摔断腿的。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站在光华寺门前的第三十级台阶上,傅清玉惊愕地望着四周,她明明记得,自上段时间她与胡三娇把第三十级松动的事情告诉住持之后,光华寺曾在这里竖了一块铁牌子,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心第三十级台阶。”如今这块铁牌子被人拔去了,难怪那个叫做腊梅的丫环会摔断腿。 真的仅仅是意外吗?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带着几名家丁匆匆匆忙忙地走上台阶,抓住傅清玉就问道:“小姑娘,你看到我家小姐了吗?” 傅清玉有些茫然:“你家小姐是……”这个老头或许是急昏头了,有这样不说姓名找人的吗? “哦哦,是老头我糊涂了,我们是太子太傅曹大人府上的人,今天一大早小姐带了几个丫头婆子去光华寺上香还愿,晌午过了还未回来,我家老爷夫人担心得很,特地让我这个老头子过来看看……我家小姐有没有在寺里?” 傅清玉的心瞬时沉了下去,愣愣地看了面前的老头半晌:“你家小姐是不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带了个丫头叫做腊梅的?” “对对对,”老头忙不迭地应道,“小姑娘,你见着我们家小姐了?” “在寺里。”傅清玉指指寺庙,有气无力道。 老头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连声多谢后便带着一群家丁“咚咚咚”地跑上台阶去了。 傅清玉慢慢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又掉进了一个套圈里,一个傅府二公子设计好的套圈里。 光华寺旁侧茂密的丛林里,一群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光华寺门前发生的一切。 “二公子,我可以走了吗?”一个大夫模样的人看着傅二公子,低声问道。 他是京城有名的大夫,这几年返老还乡,在京城开了间医馆,谁知一大早的,就被二公子请到这里来,看了半天,竟然没让他插手去医治病人,这令他纳闷不已,百思不得其解。 第八十四章曹家的谢意 二公子忽道:“李大夫,你看,那个摔伤腿的丫头,如此治疗方法是否妥当?” 李大夫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应急之法,首先正骨,固位,再引药施治,小姑娘心灵手巧,方法很正确。如今救治及时,如果调理得好的话,那摔伤的姑娘的腿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二公子点点头:“有劳李大夫了。”转头朝身边的林丰之示意。林丰之会意,取出一封银子递到李大夫手中:“今天辛苦您了,这二十两银子算是酬金,走好。” 李大夫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也不推辞,把封银揣入怀中,笑呵呵道:“二公子客气了。今后还要用得上老夫的,尽管开口,老夫一定极尽所能,在所不辞。” 待大夫走远后,林丰之“哼”了了一声道:“说得好听,一个早上什么都没做,就赚了二十两银子,这么好的买卖谁不想做?” “他也陪我们站了一个早上了,给些辛苦费也是应该的。”二公子并不太计较那二十两银子,他拧了拧眉头,纳闷道:“我这个六妹妹,何时学会断骨续接之法的?” “你看,你六妹妹怎么了?”林丰之指指坐在寺院门前台阶之上的傅清玉。 二公子举目望去,见傅清玉坐在刚才那个太子太傅曹大人家的丫头摔下去的地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动:“我这个六妹妹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可能已经猜到……”他没有再说下去,转头对林丰之道,“丰之,去把慧觉找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他。” 傅清玉觉得气愤难平。一切她都明白了。先是水边村及邻近几个村落的所有大夫离奇被人请走,接下来是镇上的所有大夫集体被人请走,再就是太子太傅曹大人家的丫头腊梅离奇摔伤,最后,她莫名其妙地帮人家诊治。一切的事情终于有了头绪,幕后指使者竟然就是傅府二公子。 难怪呢,难怪他说什么“太子太傅的家眷会到光华寺上香,可能会顺便到你们村子里来。”之类的话,原来一切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还有,那个小和尚为什么看她的目光躲躲闪闪的,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傅清玉烦躁地在台阶上走上来,再走下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个心狠手辣,视别人的生命为草芥的哥哥呢? 素樱在寺门前站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在台阶上上下下的傅清玉,出声叫道:“小大夫,我们家老爷与夫人要见你。” 傅清玉心里“格登”一下,脸色白了一下。昔日的太子太傅曹老爷和曹夫人要见她,难道事情被发现了? 有些作贼的心理活动在内,傅清玉低着头跟在素樱后面,走得有些缓慢。一个小和尚自傅清玉身旁经过,傅清玉没有防备,只觉得手中似有什么东西塞了进来,她吓了一跳,扭头朝身后看,慧觉在不远处朝她挤眼睛,示意她看手中的东西。 傅清玉瞪他一眼,低头去看手中的东西,原来是一张纸。趁素樱不注意,她摊了开来,上面潦草地写了一行字:“若有人问起,你说你喜欢读书。” 这话恐怕又是傅府那个二公子托他传递过来的吧?傅清玉的怒气又被提了上来,瞅个空,把纸揉成团朝慧觉扔了过去。 慧觉嘻嘻地笑着,转身跳开,躲远了。 东边厢房里,远远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说话声。傅清玉跟着素樱进到房里,抬头见到屋子里一大堆人,正中央坐着一个中年老头和一个中年妇人,一下子有些发愣。 何婆子见状,便笑着对上面坐着的曹太傅曹夫人说道:“老爷,夫人,你瞧这孩子,毕竟是乡下孩子,没见过这个场面,一下子竟给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连礼也不会行了。” 在一旁坐着的大小姐忙道:“何妈妈,这孩子怕生,你可不要吓她。” 何妈妈呵呵笑道:“老爷,夫人,我没说错吧,老婆子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大小姐就护上了,可见真的是对这个小姑娘喜欢得紧。” 傅清玉这才醒悟过来,正要给上头的老爷夫人行礼,就听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夫人笑道:“既然出门在外,也不必拘束于那些礼节了。小大夫,你过来,让我瞧瞧。” 傅清玉依言走了过去。曹夫人仔细瞧了一会,转头朝旁边的曹老爷笑道:“老爷,你瞧这孩子,虽然穿着朴素,但长得乖巧可爱,倒与我们家莹儿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呢。” 曹老爷静静地看看面前的这位小姑娘,抚须点点头:“果然有些像。” 曹夫人再看看傅清玉,神色便有些黯然。如果自家女儿能有这个乡下孩子身子这么结实,也许他们二老就不会那么操心了。 曹老爷明显感到夫人的神情变化,伸出手来,在夫人的手背拍了一下,以示安慰。曹夫人这才调整好神色,笑道:“瞧我,我一见这孩子,也是喜欢得紧……” “娘。”大小姐曹可莹叫道。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担心什么。 “小姑娘,刚才你弟弟说你叫做……叫做什么来着?”她转头看向屋子的一侧,那里,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正坐在椅子上剥香蕉吃,吃得津津有味。 “我姐姐叫做傅清玉。”小胖子含糊不清道。 傅清玉这才发现,小胖子居然也在这个屋子里,还被当作上宾看待。她赶忙走过去,拿下小胖子捧在怀中的一梳香蕉,责怪道:“小胖子,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样不礼貌。”见满屋子的人都拿眼睛看她,不由有些尴尬地笑笑:“老爷夫人请不要见怪,我这个弟弟不懂事,看见有吃的……” 曹夫人含笑道:“无妨,小孩子嘛,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不用拘束。说起来。你弟弟也是腊梅的救命恩人呢,要是没有他把大太夫你请来,我们家腊梅的腿可能保不住了。” 傅清玉又想起傅二公子来,只好尴尬地笑笑。 曹老爷端起一盏茶,呷了一口,道:“小姑娘,你救了我府上的丫头,我们得好好谢你一番,你要什么,尽管说。” 曹夫人也接口道:“老爷说得对,小姑娘,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只要我们府上有的,我们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傅清玉愕然抬头,这么说,这曹氏夫妇是把她当作腊梅的救命恩人了?天知道这个救命恩人当得多么的名不正言不顺,如果别人能原谅自己就差不多了,怎么还能要别人的东西? 她慌忙摆手:“不用了,老爷夫人,真的,我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 曹老爷与夫人对望一眼,均露出赞许的笑容来。他们哪里知道傅清玉的心思,只道这个乡下女娃娃为人实诚,谦虚又识大体。 小胖子终于把手上的香蕉吃完,抹抹嘴,大声道:“老爷,夫人,清玉姐姐喜欢读书” 傅清玉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慌忙去捂小胖子的嘴,低声喝斥道:“不许乱说,姐姐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读书了?” 小胖子用力甩开傅清玉的手,固执道:“清玉姐姐你就是喜欢读书。我听三娇姐姐说的,三娇姐姐说,她喜欢读书,清玉姐姐你也喜欢读书,你们前几天还到三生书院去了一趟呢。三娇姐姐还说,过些时候,她与姐姐你要到学堂去读书……” 小胖子天真地说着,旁边已有些丫头婆子吃吃地笑了起来。 傅清玉的脸有些红,她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是不能到学堂里与男子一起读书的。私底下她与胡三娇只不过胡乱说说罢了,想不到三娇竟跟这个八卦的小胖子说了,更想不到,这个小胖子竟然八卦到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这徒然惹人笑话不说,不也遂了傅二公子的愿吗? 她这个时候忍不住要怀疑,这个小胖子是否也是傅二公子派来的暗探。 曹夫人眼神一扫,底下顿时寂静无声。 傅清玉再也呆不住了,她红着脸,低头匆匆朝曹老爷与曹夫人行了一个礼道:“多谢老爷夫人,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曹老爷曹夫人点头,拉起小胖子像过街老鼠般飞快地逃了出去。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口瞪目呆。这两个乡下小孩子,也太没规矩了吧。 曹老爷一点也不气恼,望着离去的两个小背影笑道:“这个小姑娘有些意思。” 曹夫人点点头,拍拍身边坐着的女儿的手:“莹儿放心,娘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愿望的。” 一路小跑,终于逃到寺院外面,傅清玉长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草丛中,盯了小胖子一眼,恨恨道:“小胖子,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姐姐差点被你害死。” 小胖子有些不高兴:“清玉姐姐,我是在帮你呢。你与三娇姐姐不是很想上学堂吗?里面的老爷夫人说了,他们能满足你的愿望。” 傅清玉耐着性子道:“姐姐当然知道你是为了姐姐好,可是,可是,”她顿了一下,想了一下措词,“这么说吧,这读书的兴趣也是一个一个时段的,姐姐上个时段很喜欢读书,这个时段不想上学堂了,明白吗?” 小胖子摇摇头:“不明白。清玉姐姐,你为什么上个时段很喜欢读书,这个时段又不想上学堂了呢?” 傅清玉头痛欲裂地盯着面前的小胖子半晌。她终于发现自己做错一件事情。这个兴趣的问题,的确不能跟小胖子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说的,他们怀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心思,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坚决意志,迟早有一天会把你问死。 第八十五章登门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傅清玉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个叫做腊梅的丫头,她的腿伤应该不要紧了吧?反正她已经留了药,还说清楚了敷药的方法。薛大娘那边的银子她也付了,合计一共是三十两银子,她一边在心中暗骂薛大娘居然剥削她这种无产阶级,一边十分不情愿地跑到山上,挖出三十两银子交到薛大娘手上。 也好,算是偿了太子太傅曹老爷的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至此,她总算明白傅二公子的意图了。他大概觉得像她这种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人,即使进入傅府也是死路一条,根本帮不了他的忙,所以临时来给她做一个培训,借助昔日的太子太傅的手,调教她一番,让她改头换貌吧。 那个已解甲还乡的太子太傅曹大人,曾是昔日太子的老师,也就是当今皇帝的老师,教人做事自有一套,她能进入他的府里读书,对于今后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当然受益匪浅。只不过,她一向不喜欢别人强迫她做事,何况,她也不想让那个嚣张妄为的傅二公子得逞经过这事一搅和,傅清玉突然无比怀念起以前的岁月来。现在想来,即便是与胡大娇打打杀杀的,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还有,跟着胡二娇去打鸟、抓鱼、捕蝉……如果没有那个可恶的傅二公子硬插一脚的话,她的小日子该是多么的舒坦惬意啊。 傅清玉躺倒在山边的草丛中,手里拿根狗尾巴草,望着天空的蓝天白云,思绪正在神游间,就听到胡三娇在叫她:“清玉,我们快回去,娘在叫我们呢。” 村口处,传来江氏特大号嗓门:“三娇,清玉……”叫得果然是她们两个。 傅清玉赖在草丛里不想动,天气渐渐暖了,山里的空气无污染,异常清新。她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正把自己想像在天际间自由遨翔的小鸟。 “走了。”胡三娇过去拉她,连拖带拽把她拉起来。 “你母亲一大早的,叫我们干什么呀,这刚吃过早饭,吃中饭也没这么快吧。”傅清玉有些不耐烦,拍拍身上的尘土与露水,胡三娇帮她拈走一根沾在发丝上的青草。 “我也不知道。”胡三娇摇摇头,“娘叫我们叫得这么急,肯定有什么事情。” 在走回村子的路上,胡三娇忽道:“清玉,昨天娘到寺里送子观音前求了一枝签。” 在送子观音面前求签,傅清玉眼前一亮:“你母亲说什么了吗?” 胡三娇道:“我娘说了,等年底的时候我就多一个小dd了。”说着便笑了,眼神里竟然十分欣喜,看来胡三娇做家里的老幺做厌倦了,也想当当姐姐的款。 傅清玉点点头。她这段时间就觉得江氏有些与以前不同了。说话也不那么粗声粗气了,笑容也多了,发脾气的时候也少了,原来是……有喜了。 这样也好,胡家那个胡东哥看起来就是个不中用的,胡家争下的这一份家业,总要个正常一点的儿子来继承吧。再说,这对傅清玉她们来说也是好的,江氏有了身孕,当然要修身养性,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管束她们了,她们的日子会更轻松一些。 走到胡家院子门前,胡三娇忽地“咦”了一声,就连傅清玉也睁大了眼睛。胡家院子门前,正正当当地停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几名小厮在马车旁立着。 傅清玉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傅府那个大夫人来接回去了吗?她还没有准备好…… “清玉,你的手怎么那么凉?”胡三娇拉着傅清玉的手,看到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瞬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胡三娇抓紧她的手,道:“不会的,一定不会是来接你回去的人。如果是的话,我就让我娘跟她们说,你上次摔伤头,还没好呢,还要调养个一两年……” 傅清玉勉强笑笑,握了一下胡三娇的手。胡三娇的话不过在安慰她罢了,哪有摔破个头要调养个一两年的?说出来别人也不会同意的。 她正要说话,就听到江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你们两个,还在外面柞着干什么,快进来呀。” 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是迟早要面对的,那迟来倒不如早来的好。 她稳住心神,和胡三娇一起迈进院子,只觉每迈一步都似乎要使出浑身力气。好不容易走到正厅门口处,还未看清屋子里的人,江氏就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一把把她与胡三娇拉进屋子里,笑道:“曹老爷,曹夫人,您们可不要见怪,我们这些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怕生,见了有生人来都不敢出来……” 曹老爷?曹夫人?这么说不是要接她回去的,京城傅府来的人罗?她马上惊愕地抬起头来。 屋子首位,端坐着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与一个中年妇人。中年男子短须,目光睿智威严,中年妇人满头珠翠,一双眼睛慈详地望着她。 正是前几天在光华寺见到的,昔日太子太傅曹大人与他的夫人。 傅清玉呆了一呆,一下子无措起来。 胡三娇乖巧地叫道:“曹老爷,曹夫人。”回头见傅清玉一副失魂落魄呆愣的样子,赶忙暗下扯了一下她。 江氏看了傅清玉一眼,皱了一下眉头,连忙走过来打圆场:“曹老爷曹夫人莫要见怪,我这个女儿生性木讷,见了生人更是连话也不会说了……” 曹老爷笑意更深了,如果没有事先见过这个小姑娘的话,他或许会信了江氏的话。可如今,他就是为了这个小姑娘而来的,总不可能找来找去,却找了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人去陪他的宝贝女儿吧。他之前听下人们说了,这个小姑娘不仅医术高超,还是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就连一向话多的何婆子也被她抢白得说不出来话。这会子沉默不语,恐怕是紧张吧。 于是他放缓了神情,含笑道:“小姑娘你不要紧张,我们此番来,并无恶意,我们是要跟你们商量个事情。” 曹夫人也笑道:“对对对,刚才我们已经与你们的母亲商量过了,过几天你们姐妹几个就到我们府里来,我们府里请了西席。这些年莹儿一直是一个人读书,身边也没兄弟姐妹,玩伴也少,性子一直郁郁郁寡欢,你们来的话,一定十分热闹。” 江氏忙道:“还不快快谢谢曹老爷和曹夫人?” 胡三娇一听到可以读书了,顿时大喜过望,赶忙拉着傅清玉一起跪下磕头多谢。 傅清玉机械地随着胡三娇磕了一个头,她心里有多不情愿,多次想开口拒绝这份好意。可话到嘴边,看到胡三娇充满殷切的眼神,还有因兴奋而涨红的小脸,这番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曹夫人亲自走了下来,扶起傅清玉,抚了傅清玉的小脑袋,低叹道:“你叫清玉是吧?你跟莹儿真是有缘,长得跟莹儿小时候像极了,不要说莹儿,就连我第一眼看到你也喜欢得紧呢。” 傅清玉低声道:“多谢夫人抬爱。”心想这个曹夫人多半是非常疼爱她的女儿,爱屋及乌吧。 曹夫人看看何婆子,何婆子马上拿了一个包裹放到桌子上。 曹夫人笑着对傅清玉道:“小大夫,多亏了你救治及时,我家那腊梅丫头的腿已经好了许多,京城里的大夫来看过,说是多亏了小大夫你那些药材,再耽误个一两个时辰的话,就是神仙再世也救不回她那条腿了。这五十两银子,你收好,就当是酬金。” 傅清玉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夫人,这如何使得?那些草药不值几个钱,何况,何况……”她说不下去了,腊梅那条腿,怎么说也是因她而起吧,她心中已经十二分过意不去了,怎么还好意思收别人家的银子呢? 夫人回头看曹老爷,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没猜错吧,人家小姑娘不会收银子的曹老爷正色道:“这银子必须得收下。不管怎么说那些药材也是稀罕之物,京里的大夫说,这是祖传秘方,一般人还开不了这样的药。”口吻里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意味。 江氏连忙道:“我们收下,我们收下就是了。”虽然她不明白曹老爷与曹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有银子送上门来,岂有不收的道理? 曹老爷这才满意地笑了。 见事情已经谈妥,江氏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缝,她有了身孕,再无更多的精力去照顾女儿们。况且,女儿们眼见一天一天长大了,尤其是胡大娇,出落得跟一朵花似的,如果连知书达礼都不会,那怎么能攀上一门好亲事呢? “曹老爷,曹夫人,您们来尝尝这个。这是山野的枣子,大而甜,京城里还不一定买得到。还有这个,这个叫甜瓜,也是我们这里的特产……”江氏把平日珍赏着,专门招呼傅府张婆子的果脯全端了出来,还泡了上好的西湖龙井。 曹老爷与曹夫人笑着应道,一一尝试了一些,然后客套了一番,便告辞了。曹夫人的眼睛一直不离傅清玉,一直盯着她看,可见真的是打心眼里喜欢。 傅清玉心中暗叹,难道,她这个命里真的是跟曹家有缘?人家不惜亲自上门,也要请她去陪那个大小姐读书? 可是,对于这个靠不正当手段弄来的“镀金”机会,傅清玉一想起来就觉得十分别扭。她决定抽空去找傅二公子,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八十六章算账 一整天里,江氏高兴得什么似的,笑不拢嘴,还特地叫隔壁的小胖子把外出溜鸟的胡大为叫回来,又赶着去布店买布,给几个姐妹做一身漂亮衣衫。毕竟是要到有名望的太子太傅府上去读书,总要穿得体面一点。 这次买的是统一的绸缎,并没有把傅清玉特别区别开来,这说明,在胡家,傅清玉的待遇已经上升到与胡三娇她们姐妹几个同一档次了。 然后是镇上的裁缝前来量尺寸,这样折腾了一个上午,终于在临近晌午的时候,把该量的量好,把需要裁剪的裁剪好。 吃过中饭,傅清玉瞅了个空,溜了出来,直直朝光华寺走去。 哪怕慧觉藏得再好,傅清玉也能找得到他的藏身之处。她傅清玉怎么说也在乡下呆过那么多年,小时候那些捉迷藏的把戏她哪样没玩过,所以,这些根本难不倒她。 慧觉懊恼地从后院的茅草堆里直起身来,顶着几根稻草,瞪着傅清玉,有些颓丧道:“真没劲,这样都能被你找到。” 傅清玉不理他,直直问到他脸上:“说寺院门前台阶边上的那块铁牌子是不是你拔掉的?” “什么铁牌子,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慧觉躲避着傅清玉炯炯的眼神,一边匆忙扔下一句话,一边疾走。 傅清玉一路追过去:“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守清规的小和尚你到底收了那个傅府二公子多少银子,竟然帮着他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慧觉站住,回过头来,仍然是一副死不认账的表情:“谁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我不过帮人传个话而已。你可不要诬赖好人,再说了,你能到那个曹大人府上读书,那是多大的好事呀,我替你办成了,你居然不多谢我,还要找我的晦气,是何道理呀?” 好事?傅清玉一听不由怒气被提了上来。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糊里糊涂的就答应到太子太傅府上念书。这下,又遂了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心愿了。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老实说,寺院门前台阶边上的那块铁牌子是不是你拔掉的?”傅清玉怒意冲冲地问道。 慧觉拼命摇头。 “好,你不承认是不是?”傅清玉一扬眉,“人做事,天在看,我就不信老天能放过你。我找你们住持去,我就不信不能撬开你的嘴。”说罢她转身就走。 要解决问题,当然要找管事那个,这个道理傅清玉懂,所以她不再打算跟这个冥顽不灵的小和尚再磨菇下去。 去向这个寺院的最高管事的人兴师问罪,最好给这个寺院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昔日太子太傅虽然如今告老还乡,没什么实权,但威望还在的,想必这个寺院的住持也得罪不起。况且这关乎这个闻名郊野的寺院的声望,谁敢拿寺院的名声开玩笑?到时候一顿板子下去,不怕这个刁滑的小和尚不招认。 傅清玉这话一撂出来,慧觉顿时慌了,慌忙去拦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没什么跟你说的。”傅清玉冷声道。 慧觉哭丧着脸,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也是一时财迷了心窍,贪恋那些黄白之物,你千万不要告诉住持,不然的话,我的屁,股,准要开花了。” 傅清玉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小和尚。钱财之物,这世上谁能不爱?即使是六根清静的和尚也不能幸免,更不要说这个才入道不久的小和尚。所以,对于这一点她倒是挺能理解的。她最不能容忍的是,竟然是为了贪图银子,去做些伤害别人的事情,这样,太丧失天良了。 所以,傅清玉再次冷着脸,不去理会面前这个小和尚特意装出来的可怜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脚下步子不停,走向的方向真的是光华寺住持的寝室。 慧觉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死死拽住傅清玉不放,带着哭腔哀求道:“好姐姐,你千万饶过我这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也是一时糊涂,才受人唆使,犯下了大错……” 傅清玉看出慧觉真的怕了,想想自己想要的恐吓效果也差不多达到了。这才转过身来,像摸小狗一样摸摸慧觉光溜溜的脑门柔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姐姐相信你真的是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等事情。只要你能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还是好和尚的。现在,姐姐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你能答应姐姐吗?” 慧觉抬起眼睛,茫然问道:“什么事情?” 终于转到正题了。傅清玉笑得妩媚:“我想见见傅二公子,当面多谢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多谢他帮了我的忙,使我能到太子太傅家读书。” 慧觉看着傅清玉,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不知道啊,通常都是他来找我的……” 傅清玉依旧笑着:“那好,那我自己去找好了。不过,我现在想想,还是先找一下住持……” 慧觉脸色顿时变了,忙道:“我现在想起来怎么才能找到二公子了,姐姐你要什么时候见他?” “明天上午,老地方,光华寺背后的园子。”傅清玉满意地看着慧觉,“孺子可教也。” “这么急啊。”慧觉嘟噜道,“时间上来不及。” 傅清玉可不管他:“你现在还有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用飞鸽传书也好,让人快马加鞭也罢,反正明天上午,我看不到二公子,你的屁,股,就等着开花吧。” 再看慧觉又换上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傅清玉从心底笑出来,看来这个慧觉也是不禁吓的。 “我的话说完了,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傅清玉轻松地拍拍手,转身就走。 “真是个母夜叉。”慧觉怨恨地盯着傅清玉的背影,小声地嘀咕一句。 “你说什么?”傅清玉倏然回过头来。 慧觉吓了一大跳,忙展现出一个笑脸,双手乱摆:“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傅清玉也不跟他计较,知道他嘴巴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话来。母夜叉不好吗,她看着就很好,起码够泼辣。 第二天上午,傅清玉坐在被她命名为“百草园”的那个地方,对着面前一汪潭水,百无聊赖地把一颗一颗的石子扔进水潭里。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脚步声,转瞬间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身边,一个身影在身边不远处站定。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是谁。 傅二公子傅光烨一身宝蓝暗纹锦袍,外披一件黑色斗蓬,更显得身姿挺拔,冷漠得让人不敢亲近。 令人有些奇怪的是,平日他那个跟班林丰之这次并没有跟来。 傅清玉转头看向在她不远处站定的傅二公子。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傅府二公子长得还挺俊美的,算是美男子一枚。那脸庞分明的脸庞,分明就是高超雕刻大家手下的作品,精致完美,毫无瑕疵。如果少些寒意,多些温度,那就更好了。 她是该为拥有这样一个美男子哥哥感到自豪,还是该为拥有这样一个冷血的哥哥感到悲哀呢? “你费了那么大的周折,约了我出来,不是仅仅是为了看你的二哥哥长什么样子吧?”傅二公子看着碧绿的潭水冷冷道。 傅清玉收回目光,自嘲道:“我刚才在想,我不知道有你这样的哥哥,是应该感到自豪呢,还是应该感到悲哀。” 傅二公子微皱眉头:“此话怎么讲?” 傅清玉正色道:“光华寺院门前的那块铁牌子是你命人拔去的吧?水边村和邻近几个村落,还有镇上所有的大夫也是你借故支开的吧?” 见傅二公子并不否认,傅清玉目光炯炯地盯住他:“昔日太子太傅府上的丫头腊梅因了你的缘故,从台阶上摔下,由于这一带的村落里已没有大夫,我就逼不得已会出手,可是,如果我不会接骨呢?你岂不害了人家?那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 傅清玉眼中的怒气闪现:“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没有如果,你做得很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还有,不这样做的话,你怎么进入太子太傅的府里去念书呢?”面对傅清玉的质问与指责,傅二公子竟然不生气,反而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傅清玉狠狠把手中的石子朝他面前的水潭扔过去,激飞而起的水溅湿了傅二公子一身。 傅二公子毫不在意,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伸手拂去身上的水珠,淡淡道:“一个改变你自己的机会,你自己好好把握。我不需要一无是处的盟友。还有,你这个性子得改改,别什么事情都沉不住气。”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傅清玉气极,搬起身边的石头就砸了过去。一声闷响,石头砸在傅二公子的背上,在他那漆黑如墨的斗蓬上印上了一个泥印。 傅清玉“啊”了一声,失声道:“你为什么不躲?” 那块石头有些份量,被怒意冲冲的她用力砸过去,至少也应该会内伤。 傅二公子的身姿有些摇晃,静静站了一会,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无声地走了。 这算什么?傅清玉颓然地坐倒在草丛里,傅二公子受了她这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定了下来,他是雇主,而她是雇员,命运把握在雇主手上的雇员。从此以后,她必须在他的安排下,进入太子太傅曹老爷的府第,读书写书,学习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然后,进入傅府,与傅二公子一起,扳倒大夫人,寻回自己渴望的自由。 第八十七章伴读 傅二公子一回到船舱,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林丰之大吃一惊,忙起身扶住他:“二公子,怎么回事?出门时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时弄成这副样子?” 他看着傅二公子一身濡湿,眼中闪过惊疑的目光,把傅二公子扶到木榻上,拿出水袋倒了一杯水,递给傅二公子漱口,关切地问道:“回来的路上遇到劫匪了?” 林丰之觉得自己的这个假设实在站不住脚根,依傅二公子的身手,一个人对付十个劫匪也不在话下。 傅二公子摇摇头,极力平稳住紊乱的气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跟你六妹妹言语不合,打起来了?”林丰之急了。 然后,他万分惊愕地看到傅二公子居然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林丰之惊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凭你的身手,打不过那个小姑娘?”天都官宦子弟自幼习武,一个会武功的少年竟然打不过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小的小姑娘,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 “她生气了,搬起大石头砸我,我没躲。”傅二公子调息一番,待气息平稳后才缓缓道。 林丰之看了他半晌,终于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心中内疚,可也不用这样作践自己。” 傅二公子侧靠在木榻上,闭上眼睛:“这样我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林丰之无言,看着傅二公子深陷的眼眶,想他定是因了这事忧心忡忡,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吴应。”林丰之朝外面叫道,“把船划快一些,送傅二公子回府。” “不必。”傅二公子睁开眼睛,尽管神情倦怠,但目光炯炯:“还是送我到赛马场吧,今天皇上召集京城各官宦子弟前往赛马。”他看看天时,“时辰差不多了,让吴应划忆一些。” “二公子。”林丰之担忧地望着傅二公子苍白的脸色,“你大病初愈,又受了内伤,这赛马的事就不要去了……” “不行。”傅二公子意志坚决,“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这点内伤算什么何况这皇命之事,岂容得你我抗旨不遵?” 林丰之知道劝不了他,只好吩咐吴应,把船划到城郊的赛马场。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江氏早早就把几个女儿们叫了起来,给几个女儿梳洗妥当,换上新做的衣裳,就连傅清玉也穿了一身崭新鲜艳。 然后,江氏下了一锅龙须面,加了葱花,还打了几个蛋下去,打发姐妹们几个吃了。 最后,江氏拿出做好的几个布袋子,算做是书包,分别派给几个女儿。 傅清玉这段时间针线手艺见长,也能做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荷包,做书包自然不在话下,她做的书包花式巧妙,前面嵌了一只蝴蝶结,俏皮可爱,让胡氏几个姐妹羡慕不已。江氏看看,也觉得新奇可爱,赞了两句,便把姐妹们几个带到了外面早就停好的马车上。 来的马车是昔日太子太傅曹大人家的,曹夫人想得妥当,早早就派了马车过来接,并说好了中饭在府上吃,晚上才把姐妹们送回来。 曹夫人年过四十,膝下只有一女,自然是十分疼惜。无奈曹老爷那边人丁单薄,亲戚又全都在南方,曹可莹自小也没有几个玩伴,养成沉默寡言的性子,再加上是早产儿,身子一直不好,一年的时间倒有半年不出房门,在房间里呆着。 曹夫人看着女儿形只影单,也觉得可怜,这几年也陆续在自己娘家那边找了些人过来陪读。一来找的人不合曹大小姐的意,二来曹大小姐经常小恙不断,特别最近一段时间,冷暖不均,大病了一场,西席那边彻底断了课,陪读的小姐妹们觉得无趣,也不来了。 如今一向挑剔的曹大小姐好不容易跟一个小姑娘投缘,曹夫人当然会尽量满足女儿的愿望。她开出的条件很优惠,跟江氏约好,一切学费全免,只让姐妹几个做个伴读,陪自家女儿说说话。 包吃包接送,再加上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这样的乐事江氏当然不会放过,当时就满口应承下来,并在约定的时间里,把姐妹几个送到了曹府。 曹府不是一座很大的院落,但布局精巧,假山流水,奇花异草,曲栏围绕,相映成趣,看得出在此居住的人是十分讲究的。 入了曹府,先拜见曹老爷与曹夫人,然后再拜见老师,开第一堂课。从此,傅清玉的读书生涯正式开始了。 曹府开的课程十分广泛,除了一些基本的读书断字之外,天文地理,针线女红,琴椹书画,甚至风水之说,击剑射箭之类男儿才开的功课,也有猎及。 刚开始的时候,傅清玉还以为只单单读女训女戒之类的,本无多大兴趣,没想到竟开了这么多的课程。想必是曹老爷曾为太子太傅,膝下又只有一女,把女儿当成男儿教养了吧。再有一个原因就是,江氏要求开的。江氏的二女儿胡二娇,长得人高马大,根本就不是读书写字,拿捏针线的人,要她拿刀拿枪还差不多。可能为了女儿的出路,江氏就提了这么一个稍稍过分的要求。没想到,曹老爷曹夫人居然应承了。 其他的小姐妹是怀着开心喜悦的心情来读书的,而傅清玉,做为知道整件事情始末的人,是怀着愧疚的心情来伴读的。人与人之间的缘份便是如此奇怪,有些人,第一眼就知道不合眼缘,免不了以后的磕磕碰碰;而有些人,只看一眼,便打心底里喜欢,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默契。而傅清玉与曹可莹,便属于后者。 傅清玉的愧疚心理,让她觉得亏欠了曹家的人情,于是在生活起居上对曹大小姐照顾得十分上心,无微不至。再加上她是薛大娘的关门弟子,既懂医术,又懂美容护肤之道,曹大小姐孱弱的身子也被她调养得有所好转,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也有了一丝红润。曹老爷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竟隐隐约约有把傅清玉认作干女儿的心思。 时光如梭,一转眼的功夫,三年过去了。 曹府的后花园,桃花开得正艳。 桃花丛林中,摆了一副躺椅,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躺在上面。云鬓高挽,一支玉兰簪斜斜地插入鬓发之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物。再往身上看,一身柳绿的百褶儒裙,配了鹅黄色半袖小袄。面上覆了一本《括地志》,看不清面容。袖口挽了一半,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皓臂,纤细白嫩的纤纤十指随意搁在躺椅的扶手上。片片桃花飘落,萿在她的头上,身上,手臂上,竟成一副极美的画面。 “清玉姑娘,清玉姑娘。”身着松花色镶边褙子的腊梅在桃花丛中穿行,一边走一边叫道,眼睛不住朝四周搜寻。 躺椅上的姑娘纹丝不动。 腊梅终于找到这一片桃花地来,看着躺椅上以书覆面的姑娘,又好气又好笑道:“清玉姑娘,我都叫了你那么久了,你怎么不应一声呢?” 躺椅上的姑娘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拉下覆面的书,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来。她微扬细细的柳叶眉,唇边浮起一丝揶揄的笑意:“腊梅,你怎么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看着面前的这副容颜,腊梅呆了一呆。这样的容颜,妩媚惊艳至极,即使同为女子,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腊梅,今早的露珠采集了吗?”傅清玉站起身来,把书放在一边,拍拍身上的桃花花瓣。 腊梅这才醒悟过来,忙道:“采了,一大早我就叫上素樱,珍珠一起,架了梯子爬上桃花树,在桃花瓣上采的,装在玉瓶里,搁在你房里,就等你制作脂胭了。” 在这里伴读的姑娘们都有一个小房间,以作午间休憩之用。平日里闲着无事,傅清玉便摆弄一些脂胭膏子,打发光阴,也好让自己的手艺不致于生疏了。 傅清玉点点头。腊梅走了过来,帮忙把她鬓发上的花瓣拿下来,见她半挽了衣袖,露出一截粉臂,一点也不畏寒冷的样子。忽然间就想到了自家小姐,不由有些感慨。要是自家小姐能有面前这位姑娘的身体一半那么好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那些采集来的露水要分开来放,不能混了,不然制出来的胭脂就不纯了。”傅清玉仔细地叮嘱道。 “清玉姑娘放心,我都一一记下了,前两天大小姐还亲自嘱咐了一遍呢。如今,夏天采到的荷花露水都还存放在冰窖里,姑娘什么时候得空,做几瓶荷花香膏吧。”腊梅笑着道。 傅清玉点点头,心想薛大娘的护颜秘芨真是管用,用荷花露水调制的香膏子,厚重滑润,兼有荷花的清香,做冬天用的护手霜最好不过了。 “不过,要在往年,都是可莹姐姐替我打下手,如今姐姐又病了,我这荷花香膏可能做不成了。”傅清玉故意作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那让奴婢来给姑娘打下手如何?”腊梅马上笑嘻嘻道,“奴婢虽然手脚笨些,比不上大小姐心灵手巧,只要姑娘说清楚怎么做,奴婢一定会用力去学的。” 傅清玉不由笑了:“腊梅,你真的那么喜欢荷花香膏啊。” 腊梅呆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被捉弄了,不由跺脚道:“清玉姑娘,你,你又在捉弄奴婢了。” “是谁又在捉弄我们家腊梅了?”一个婉约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一袭清丽的身影出现在桃花丛中。 第八十八章比较 “大小姐。”腊梅叫道,走了过来,“这么冷的天,大小姐怎么不在屋子里?”朝大小姐曹可莹手上看了看,板着脸对在后面跟着的一个穿着淡青比甲的丫头斥道:“紫荷,跟你说了多少次,大小姐出来的时候要带上手炉,这会子怎么又忘了?” 紫荷避开腊梅的责备的目光,低下头,嚅嚅道:“我忘了……我现在就进屋去拿。”说完转身就要跑。 “算了。”曹大小姐制止道,“今天也不算太冷,就不必拿了。你看,清玉还挽着袖子呢。” 含笑走了过来,替傅清玉捋下半挽着的袖子,嗔怪道:“真的这么热啊,非得撸了袖子?” “也不是。”傅清玉笑道,“刚才看了会书,有些倦了,想采集些桃花上的露珠,嫌这袖子碍事,索性撸了上去,方便一些。”说完笑着看曹可莹把她的袖子打理平整。 众人看看旁边,果然有一只玉瓶,装了半瓶透明的水。 腊梅笑道:“清玉姑娘真是好兴致,说什么在看书,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覆着本书睡觉呢,还说奴婢扰了她的清梦。” “妹妹看什么书?”曹可莹含笑走到躺椅边,伸出纤纤玉指拈起书来,看到书的封面上的《括地志》三个字时,眉头便皱了一下。 傅清玉知道面前这个曹大小姐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平日里只读些女训女戒之类的书籍,对于这些天文地理的书一向不喜,并从来不看。她连忙走过去,拿过书本,笑笑道:“姐姐,我闲着无聊,看着解闷儿。”随即岔开话题道:“昨天先生布置了课题,不知姐姐完成了没有?” 腊梅道:“昨天大小姐写功课写得很晚,今早才起迟了……” 傅清玉仔细打量曹大小姐,果然见她眼底有一道隐约可见的藏青色。 傅清玉知道这个曹大小姐一向好强,没想到她撑着病体通宵熬夜写功课,不由痛惜道:“姐姐,这功课的事情,放放也未尝不可,身体最是要紧……” 曹可莹摇头笑笑:“无妨。”她怎么说也是昔日太子太傅家的女儿吧,怎好被人说借病偷懒? 傅清玉摇头:“姐姐就是这副不认输的性子。要是我呀,胡诌几句就交上去了。” 曹大小姐含笑摇头,戳了傅清玉一下,嗔怪道:“你呀,这点小聪明可不要用在这里。” 傅清玉撇撇嘴,正要答腔,就听到腊梅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天,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见曹大小姐与傅清玉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她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夫人叫我来找清玉,说是早饭备好了,就等着大小姐和清玉姑娘入席,我这里只顾着说话,居然把这事给忘了,如果因此误了上早课的时辰,奴婢那就大大的罪过了。”说完急急地催促两人快快过去。 傅清玉吩咐丫头们把躺椅和书、玉瓶统统搬到她房间里去,这才随着曹大小姐一起,朝正房走去。 从后花园走到正房那里,要穿过一个抄手游廊,约摸半盏茶的功夫。 傅清玉跟随众人一路走过,眼前景象翠绿依旧,和三年前进府做陪读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杨柳依依,太湖石堆积的假山灵秀奇巧,但物是人非,人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了。 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江氏生了个大胖小子,遂了心愿;胡大娇一年前就出嫁了,由于在曹府受了“高等教育”,出脱成了一个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嫁得极好,居然嫁进了京城一个从四品布政使司参议的家里,虽然对方是一个庶子,但好歹也是正室,对于胡家而言,算是十分风光的事情。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薛大娘的帮忙。 胡二娇在学了一年击剑拳术之后,就到一家镖局当了一名女镖师,也算是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 胡三娇比傅清玉大半岁,今年刚好及笄,订了一门亲事,对方不是官宦,是一个做正经买卖的生意人。如今,胡三娇整天窝在家里绣她的嫁衣,也就不到曹府上来了。 而她,她又该如何?担心了三年的事情,再躲也躲不过去了。 她不知道江氏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张婆子三年来对她不看不顾。是傅府那边忙着办什么大事,所以对她不闻不问,还是张婆子欺上瞒下? 奇怪的是,就连傅二公子也似乎把她给遗忘了。 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让她很不安,她不知道这种忽视是短暂的,还是长期的。如果是短暂的,那她还得为自己的命运继续忐忑下去,如果是长期的,好像老天又不可能这么厚待她。 至于其他人么,京城离这里不近,消息不灵通。她不知道昔日的玩伴,那个叫做赵子宣的小男孩怎么样了,赵子恒的消息倒是听到了一些。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午后,她正站在敞开的窗子前面画外面一枝傲雪的寒梅。有丫环在窗前跑来跑去,传递着一个消息:赵世子成亲了迎娶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四品知府的女儿。 然后,她看着沾满墨汁的毛笔自手中滑落,浓重的墨汁滴淌在桌面上的宣纸上,晕染开来。在旁边的小丫环玉梅惊叫着说:“可惜了这一幅画,画得这么好……” 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要可惜的话,就可惜她为什么穿到了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的身体里。如果能穿到一个十五六岁,或是十七八岁的成年姑娘的身体里,或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 有些事情便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这些现象归纳起来,就叫做:“有缘无份。” 那个时候,她曾有一度十分憎恨这具只有十二岁的小身体。 后来想想,也释然了。人们常说,一见钟情的事情总是不能成的,那是一种遗憾美。就好比她与赵子恒。 曹府内的学堂上,只有她与曹大小姐两名学生,上交的是昨天布置的课题。 胡子花白的老学究坐在学堂正前方,面前摆了两份答卷,他随手拿起一份,是曹府大小姐曹可莹的作业。 这次的课题是“咏冬”。老学究看了一会,眉头便皱了一下,看了台下的曹大小姐一眼。曹大小姐的脸色有些潮红,正在轻轻地咳着。 再拿过一份作业,看罢,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不由多看了傅清玉几眼。 老学究正要说话,傅清玉站起身来,向老夫子匆匆告假,曹大小姐已经支撑不住,咳得喘不过气来。 傅清玉忙叫丫头们进来,亲自把曹大小姐扶回房里。 在窗边看着的曹夫人心疼地绞着丝帕,跟曹老爷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跟过去看望女儿去了。 曹老爷并没有走,而是踱进了学堂里,含笑跟老夫子打了个招呼。 老夫人似乎没有料到曹老爷过来,忙过来见礼。 有丫环奉了茶上来。 曹老爷看到案几上的诗作,心动一动,拿了起来,看了一会,问道:“梁先生,依你看,这两副诗作,何为上呢?” 而这个老夫子,又岂敢在这个昔日太子太傅面前班门弄斧呢? 曹老爷含笑道:“但说无妨。” 梁老夫子沉吟半晌,方道:“大小姐这篇诗作,砌词精巧,实为上乘之作。只不过,言辞之间过于阴暗晦涩……”他顿了一下,才道,“清玉姑娘这篇诗作,激扬向上,大有一种‘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欣欣向荣之感,催人奋发,寄希望于这冬雪寒梅之中……” “多谢梁大夫。”曹老爷把两篇诗作揽入袖中,又说了一会话,方才告辞。 曹老爷转入后堂,见夫人正在垂泪,不由讶然道:“怎么好端端的,竟然哭起来了?难道莹儿……”心突地往下一沉,“大夫说什么了?” “大夫说,莹儿这病,只怕,只怕难好了……”曹夫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曹老爷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长长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曹夫人哭了一会,忽地想起一事,抬起泪眼问道:“江南谭家,找到了吗?” 曹老爷摇摇头。 曹夫人咽哽道:“刚才我去看莹儿,莹儿跟我说,她一直挂念着当年谭家那个宇哥哥……也不知道如今谭家破败成什么样子,竟然音讯全无……”说着不停地拿帕子拭泪。 江南谭家的谭老爷当年与曹老爷是同科进士,两家互订了娃娃亲,许诺待孩子长大以后,谭家大公子将会迎娶曹家之女。而两个小孩子也是从小玩到大,可谓青梅竹马。谁知道五六年前,谭老爷被人参了一本,丢了官,举家迁回江南去了。开头一两年还有书信来往,后来渐渐音讯全无,曹可莹本来先天不足,又忧思过重,一下子病倒了。此后,缠绵病榻,总不见好转。 曹夫人见女儿总不见好,也曾暗暗问过几个大夫,大夫的诊断意见一致,说是要保持心情舒畅,这病方能好转,倘若一直郁郁郁寡欢下去,最多也只得十年的寿命。 曹夫人听到如五雷轰顶,连哭都不会哭了,夫妇俩长吁短叹了一夜,终于决定花重金全天下搜寻谭家的下落,以期让女儿开怀,延长寿命。 第八十九章折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曹老爷的重金悬赏果然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这日,曹老爷兴冲冲地直奔后堂,还未喘过气来就扯着嗓子喊道:“夫人夫人” 曹夫人急忙从内室出来,曹老爷一把抓住夫人的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夫人,谭家找到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竟然就在咱们的眼皮底下。” “真的?”曹夫人抑制不住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谭家谭老爷自被人参了一本,丢了官,在京城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就举家迁回江南去了。开头一两年,还靠一些往年的积蓄支撑着,后来老太太病重,谭老爷病重,并先后亡故,家里渐渐入不敷出,能变卖的都变卖了。谭家也是好面子的,这等凄惨潦倒的景况当然不想让亲家那边知道,所以也就断了书信。后来,谭夫人依靠娘家那边做了些小生意,日子渐渐有所好转,后托了谭老爷的一些旧友,帮大儿子在京城谋了份差事,这才全家又迁回了京城。 说到昔日亲家谭老爷亡故了,曹氏夫妇又伤感叹息了一番。然后让人把消息传到曹大小姐那里去,曹大小姐本来就为此而沉积了病,闻听谭家那边有了消息,不由大喜,这病竟好了一半。 “姐姐,你真的那么喜欢谭家的大公子啊?”傅清玉不以为然道。 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怎么能算数?中间这么多年的空白,不要说感情,人都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她看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色,正在绣着花绷子里的鸳鸯的曹大小姐,忍不住提醒她:“姐姐你那时不过十岁左右吧,如今隔了整整五年,那昔日的小男孩会长成什么样子,是肥是瘦,是高是矮?是举止温尔的翩翩公子还是眠花宿柳的花心大少?姐姐这些你了解吗?” 曹可莹脸上带着笑意,就连弯弯的眉梢也晕染了笑意,她摇摇头,是一副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幸福表情:“不会的,宇哥哥不是那样的人。那个时候,他可喜欢欺负我了,老拿毛毛虫吓我,吓得我哇哇大哭,然后他就在旁边哈哈大笑。旁人告到谭伯伯那里,他回家之后就得吃他爹的棍子。不过,过几天,他依然这样闹我。”说到这,曹可莹掩了口吃吃地笑了起来。 傅清玉抚额轻叹。难不成这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都是打打闹闹玩出来的? 以她的观点就是:小时候那些青梅竹马的感情,最不可信了。 过了一会,曹可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后来,他家出了事,搬出了京城,听说回了江南。刚开始的时候,还给我来了一些信。后来,后来有一次,他给我来了一封信,说…” 曹可莹放下花绷子,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封纸给傅清玉看。 傅清玉接过来,信封是牛皮纸制成的,边上有些起毛,取出信来,信纸都泛了黄,但折叠得相当工整,想必是经过精心收藏的。一封信竟能如此珍惜,傅清玉不禁有些动容,不由看了曹可莹一眼。 信上只有廖廖几行字,但字迹很漂亮,无非说家境贫困潦倒,无颜前来提亲。他日若有出头之日,定会亲自登门,备下厚礼前来迎娶。 傅清玉看得皱眉,她当然明白在这个时代,一个曾经历经过富裕,后因家败而贫困不堪的公子,自尊心比别人要强些。但是这样,又算什么呢?难不成一辈子功不成名不就,那名女子就要等你到老不成? 她有些怜悯地看着曹可莹:“姐姐还在等他?” 曹可莹脸上浮出羞怯的笑容,脸上飞上两片红霞,轻轻地点了点头。 傅清玉忽然想起“从一而终”这四个字,看来用在曹可莹最为合适不过了,这明摆着就是古代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的典范嘛。 那位谭大公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竟值得这么聪明美貌的女子思他想他,落得个望穿秋水,病魔缠身,残败飘零。 傅清玉的心中升起一丝想见识这位传说中的谭大公子的念头。 过了两天,傅清玉就把这事给忘了。看到曹大小姐好好的,整天洋溢着笑容,她的心也放了下来。她是大夫,她怎么看不出曹可莹的病情?只是她一直隐忍不说,她想,只要她能陪曹大小姐能快快乐乐地过完有生之年,也算是她对好姐妹,对曹家的一点补偿吧。曹家对她实在太好了,她唯有尽心尽力地让曹可莹开心,她心中那点往昔对腊梅的愧疚才能慢慢淡去。 “腊梅,桃花露水好像不够了。”傅清玉正在制胭脂膏子,摇了摇空空如也的玉瓶,转头问在旁边打下手的腊梅。 腊梅“啊”了一声,吐吐舌头:“清玉姑娘,前几天小姐病了,我们几个丫头忙着熬药,都把这采集露水的事给忘了。” 她拎起一只瓶子,飞快道:“我马上去采。” “算了。”傅清玉叫住她,“还是我来吧,你帮我在这里看着。” 傅清玉拿了玉瓶,叫玉梅帮忙拿出梯子,架在桃园的东北角上,然后挽了袖子,亲自爬上去采露水。 采满了一个玉瓶的露水,傅清玉看着这满园的芬芳桃色,忽然灵机一动,这桃花单单长在桃园里,还要人移步去看,多浪费啊。要是采摘下来,让每个屋子都摆放一束,宜情宜景,那也是不错的。 说干就干,傅清玉干脆把两只袖子都挽了起来,在架着的楼梯上再往上爬高几步,吓得在下面看着的玉梅连连叫嚷:“清玉姑娘,快下来吧,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啊。” 傅清玉颇为自得地摇摇头:“没事。你家姑娘自小是爬惯了树的,折几枝桃花算什么。” 说得也是,小时候的傅清玉可是长在农村的,农村里哪家孩子不会爬树? 远远的抄手游廊那边,一个家丁领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团花圆领袍子的青年公子款款而来。 那青年公子不过二十,剑眉朗目,薄唇,唇边挂着一丝笑意。 带路的是曹府的曹老四,因在家中排名第四,所以起了个名字叫做曹老四,如今是曹府的管家。 两人绕过曹府正堂,连着穿过两处角门,正穿过抄手游廊,直直朝后宅的垂花门行去。 曹老四脸上堆着笑,使他那张久经风霜的老脸更加的沟壑万千起来:“谭大公子,真没想到,五年前一别之后,昔日那个小娃娃如今长成一表人才的俊秀公子哥了。” 从前的曹家与谭家,来往不断,曹老四是看着谭家大公子长大的,对于五年前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印象深刻。 “曹管家过奖了。”谭靖宇谦逊道。 “说起来,谭家与我们曹家还是亲戚呢。”曹老四年纪大了,见着昔日旧人,话语也多了起来,“我听夫人说起,说她的一个亲妹妹就嫁到了你们江南的曹家,算起来也是你的舅母。夫人还说,以前不知道,通过这次的找寻,才发现,里面竟还有亲戚关系呢。” 谭公子温和地笑笑,很耐心地听着。 有一片桃花花瓣飘落下来,紧接着,两片,三片…… 谭大公子诧异地伸出手,接住一片粉红的桃花花瓣,抬头朝侧上方望去。 不远处的院墙边上,露出一个穿着葱白小袄的姑娘的半个身影。她正探出身子去摘伸出院墙外的桃花。半挽的衣袖,露出雪白的皓臂,纤纤十指在摘折之间,震得桃花树上的花瓣纷纷而落。粉雕玉琢的脸上,目若秋水,眉如远黛,红唇娇艳,配上这纷纷而落的桃花,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谭靖宇不由看呆了,只觉得沉寂多年的心湖竟然被撩动了,那是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吟道:“人面桃花相映红……” 曹老四转过头来:“谭大公子,你在说什么?”他年纪大了,耳朵有些失聪,没听清谭大公子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谭大公子定定神,再抬头看时,那院墙上的女子已经不见了,只听到丫环在叫道:“小姐……” 他心中暗想,这曹府中,只有一位曹大小姐。难道,刚才在院墙上折花之人,竟是他多年未见的曹可莹? 他心中一阵惊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想不到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像影子一样粘着他的那位小姑娘,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 “清玉,你看你,没一点庄重的样子,又爬到树上去了,要是摔下来,那怎么得了?”曹可莹走过来,一边帮傅清玉拍掉身上的花瓣,一边责备道。 “没事,我爬惯了。”傅清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把手中满满一把桃花递给玉梅,“去找几个花斛插起来,送一些到夫人的房间里,前两天夫人还说起,要是能有几枝插在房里,那该多好……” “就你会讨好夫人……”曹可莹点了一下傅清玉的额头,嗔怪道,“母亲对我好像越来越不及你了,上次做春衣,每个样式都让人做了两套,说是留一套给你。我看,我这个大小姐可是做得越来越没有意思了。”话虽这样说,语气里却是一点埋怨也没有。 傅清玉嘿嘿地笑着,毕竟是在别人屋檐下啊,不讨好怎么行? 第九十章撞见 腊梅兴奋一步三跳地走了过来:“大小姐,难怪今天一大早我就看到屋檐下喜鹊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呢。你猜,谁来了?” 曹可莹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攥紧手中的丝帕:“难道,难道是……”心情激动,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恭喜大小姐。”腊梅嘻嘻笑道,“是谭大公子来了,现在在夫人那里认亲戚呢。”说着把听来的消息跟曹可莹说了一遍。 “快,快帮我换衣服,待会母亲可能要差人过来请我们过去。”曹可莹急得手足无措,抬脚就急匆匆地朝房间走去。 要是认了亲戚,那谭公子也算是内亲,与曹大小姐见见面也不是不可以的。依曹夫人对女儿的了解,哪能不让女儿见见多年未谋面的心上人呢。 “我的那件银红半臂呢?”曹可莹嫌丫环们手脚慢,竟走过来亲自翻柜子,把一箱子的衣衫翻得乱七八糟,“还有,那条八幅黄罗嵌了银线的长裙放到哪里去了?” 腊梅与素樱暗暗摇头,她们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慌乱成这个样子。 “裙子在这呢。”傅清玉走过去,在被曹大小姐扔在床上的一堆衣裙中找出一条八幅黄罗嵌了银线的长裙,然后,看看曹可莹手上拿着的银红半臂,微皱眉头,“这春头天里,天气还是寒冷的,怎么能穿这银红半臂呢?”说着把她手上的银红半臂夺过来,心想这个曹家小姐真的是要漂亮不要命了。看看箱子,拿出一件五星淡紫宽袖长衫,“姐姐,看看这样搭配好不好?” “妹妹的眼光一向比姐姐好。”慌乱中的曹可莹顿时笑了起来。 傅清玉让腊梅给曹大小姐换上新衣衫长裙,再重新梳洗衣一番。上妆的事情当然由傅清玉来做,描眉,扑了脂粉,掩去苍白的脸色,再贴上京城东正街的富贵坊制造的翠钿,鬓发插上西直街的福鑫坊制造的镶了七色宝石的九曲灵芝簪,再挽上单丝红底银泥披帛,这样,一个美女就打造好了。 曹可莹立起身子,在镜子前转圈了,不确定地看着傅清玉。傅清玉点点头:“姐姐这样很好看。”旁边的腊梅玉梅素樱已经忍不住赞不绝口了:“看大小姐这身打扮,要多美有多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这春天里的桃花仙子下凡了呢。” 就在这时,外面曹夫人房里的书琴在外面叫道:“大小姐,夫人让小姐过去一趟。” 腊梅赶忙应了,望着曹大小姐嘻嘻笑着。曹大小姐的脸又飞上了两道红霞,身子已经从妆奁镜子前站了起来,竟是第一个跨出房门。 傅清玉笑了笑,招呼腊梅素樱,留珍珠、紫荷、玉梅在屋里,一起跟出去了。 她本来是不去的,可曹大小姐非要拖她去,说不露面也行,只看看那个谭大公子,回头说说印象如何。 想必是曹大小姐真是对那个谭大公子爱得极深,心中毕竟有一些忐忑,才会让好姐妹帮忙看看。看来,恋爱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的。 曹大小姐带着腊梅、素樱进去了,傅清玉躲在门边,透过门缝看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侧坐着,正与上座的曹夫人说着话,言谈甚欢,看不到全貌,单从侧面看,应该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谈吐大度,不急不躁,举止温文尔雅,即使从侧面看去,也能看到他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 应该是曹大小姐心中的理想夫君。 傅清玉看了一会,悄悄退了出去,在外面的园子站定,忽然心中升起一股怅惆。她无法掌控的命运,还有,她的美满婚姻,又在何方呢? 谭大公子正在与夫人亲切攀谈着,只听到精致的湘妃竹帘晃动的声音,一个姿容秀丽的姑娘款款行来,行至跟前,朝上座的曹夫人盈盈一拜:“见过母亲。” 谭大公子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举目细瞧,见此名女子桃面粉腮,一双眼睛似蒙了一层水雾,蛾眉微蹙我见犹怜,樱桃小口,唇色一抹艳红,一副楚楚动人之态。 谭大公子觉得有些失望,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淡了。面前这位女子并非是他刚来时见到的那位倚在院墙上折桃花的那位姑娘,看来是他弄错了。 曹夫人没有注意到谭大公子的神情的变化,她笑意吟吟地让女儿起来,并笑道:“莹儿,过来,见过你的靖宇哥哥。” 曹可莹抬眸望去,见眼前是位神情俊朗的少年公子,虽然年纪见长,但从脸上轮廓上依稀可以找寻到当年的痕迹,不由脸色更红了,不敢再看,低了头,娇娇柔柔道:“见过宇哥哥”。 谭大公子也赶忙起身还了礼。 曹夫人让女儿在旁侧坐了,笑道:“贤侄,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把你们找到。昔日我们老爷与你爹有过约定,依我看,这事就不要再拖下去了,回头我跟你母亲商量商量,选个黄道吉日,把这事给操办了吧。”曹夫人说完不住地看谭大公子,可见对于这个女婿是喜欢的。 谭大公子躬了躬身子:“我回去马上禀明母亲。”语气恭谦,看不出刚才的丝毫不快。 曹夫人顿时眼开眼笑,曹大小姐脸更红,头垂得更低了。就连在一旁侧立着的腊梅素樱也露出喜色,暗暗替自家小姐高兴。 然后,双方又谈及一些陈年旧事,一番言谈下来竟也其乐融融。 半个时辰后,谭大公子说衙门内有事,要回去处理,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曹夫人知道他在衙门里谋了份文书的差事,男儿也应以公事为重,耽误了也不好,因此也没强留,让书琴领他出去。 走在来时走过的抄手游廊,谭大公子看看高耸的院墙,眼前浮起那位挽了半袖的折桃花的姑娘绝美容貌,心中不免有些唏嘘。看看书琴,随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见未来的姑爷问起,书琴顿时眉眼弯弯道:“回大公子,这是桃园,夫人一向喜欢桃花,便开辟出一个园子种桃花,如果桃花开得正盛,可美呢。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谭大公子下意识地点点头。 书琴马上殷勤道:“大公子请随我来。”说着把谭大公子带到桃园的入口处。 果然满目桃花,整座偌大的园子里头,栽种了几十株桃花,正值桃花盛开时节,桃花开得极其娇艳,满园洋溢着桃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谭大公子在桃花林中漫无目的地穿行。远远的,似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吟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谭大公子心中疑惑,心想这桃林,何以有女子的声音?循声而去,拨开丛从桃花的枝条,只见桃园的西北一角,摆了一张木桌子,桌子摆着各色水彩,一副支起的画架前,一个穿着葱白小袄的姑娘正在画架前作画。画架上,一株怒放的桃花现于纸上。 谭大公子不由屏住呼吸,待最后一笔落在宣纸上时,他终于忍不住道:“此画甚妙” 话一出口,他自知失言,想收回已来不及。被惊扰的姑娘瞬然回头,一双如湖水般的明眸朝他徐徐扫来。 谭大公子觉得呼吸窒了一下。那位姑娘,竟然就是来时看到的那位在院墙上折桃花的姑娘。 精致的湘妃竹帘动了一下,书琴进来回话:“回夫人,谭大公子已经回去了。” 曹夫人正在榻上假寐,听到回报后“嗯”了一声。 书琴想了想,又道:“谭大公子在回去的时候,看到我们府上的桃花开得漂亮,就进去看了会。然后,碰到了正在画桃花的清玉姑娘。” 曹夫人“哦”了一声,坐了起来。她知道傅清玉有去桃花现场摹的习惯,“有说什么吗?” “奴婢看谭大公子与清玉姑娘言谈甚欢,谭大公子对清玉姑娘似乎很是欣赏,谈论了很多关于绘画的事情,还指出了清玉姑娘画中的几处不足。看来,谭大公子对于水墨画也有相当的造诣呢。”书琴眼中流露着祟拜的神色。 曹夫人没有说话,目光却深沉起来。 曹可莹一从母亲那里出来,就直接到桃园来找傅清玉。刚才自谭大公子走后,母亲又留了她很久,说了很多话。都是关于打点嫁妆的事情,具体到做什么样式的嫁衣,该到哪个绸缎铺子去裁衣,该请哪个裁缝,该到京城打造什么样式的镯子,陪嫁的丫头该选哪一个……都细细征询了她的意见。照此看来,这桩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 一出得门来,腊梅与素樱便争先恐后地向曹大小姐贺喜。看来,谭大公子的风华气度把这两个小丫头片子都征服了,曹可莹惦念着傅清玉对谭大公子的印象如何,便急匆匆地赶到桃园这边来了。 “清玉,清玉。”一入桃园,曹大小姐远远地便叫了起来。 桃园里,傅清玉正在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经过谭大公子提点之后,她又修改了几处,果然不同了许多。她怎么说也是跟着画师学了几年画画的,想不到谭大公子竟比画师更胜一筹。 “清玉,原来你在这里呀?”曹大小姐一路急走,走得喘气微微。 “来了?”傅清玉微笑,早知道她会找到这里来的。 第九十一章陪嫁 傅清玉收了画作,曹大小姐一向只对女红感兴趣,对于诗文也有兴趣,琴也弹得极好,只是对于绘画一事,却是丝毫提不起兴趣。所以,对于这现场写生的画作,傅清玉也很少拿给她看。 果然,曹大小姐一眼也没有看傅清玉手中的画作,满怀期待地问道:“清玉,你觉得那谭大公子,如何?” 傅清玉沉吟片刻,正色道:“不好说。” 旁边的腊梅、素樱都吃了一惊,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傅清玉。 曹可莹顿时花容失了色,神情落寞道:“妹妹此话怎讲?” 腊梅见自家小姐紧张的样子,怕一时着急又犯了病,忙朝傅清玉使眼色。 傅清玉装作没看见,叹了口气。这让曹大小姐更紧张了,抓住傅清玉的手紧张地催促:“好妹妹,你就快快说了吧,宇哥哥……那个谭大公子哪里不好?” “我哪里说谭大公子不好了?”傅清玉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看那位谭家大公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又会吟诗又会作画的,好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呢。我说姐姐,你可要抱紧点,不要给人抢去了哦。” 傅清玉说完便跑,一边嘻嘻笑个不停,一边不忘朝腊梅眨眨眼睛。旁边,腊梅与素樱已经笑得弯下了腰。曹大小姐这才明白被捉弄了,不依不饶地追着傅清玉打闹。 曹夫人正从园子边上经过,看到园子里追追打打的情景,也没去拉着。她许久没有看到女儿这么开心了,看到这里未免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沉积的一些事情也化开了一些。站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还有正经事情要找老爷商量,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曹夫人折回后院,过了好一会,曹老爷才过来了。一进屋里就问夫人对谭大公子的印象如何,毕竟夫妻俩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女,疼爱有加,对于她的婚事当然紧张得很。 曹夫人含笑点头,宽了曹老爷的心。 曹老爷这才道:“上午的时候,皇上召集了一些老臣,说了一些事情,让我们几个老臣给拿拿主意。说的是对一些曾打下江山的老臣论功行赏的事……” 曹夫人看着曹老爷满脸兴奋的神色,心中已然猜到几分:“难道是谭家……”她早就听说谭家的先祖为江山曾立下汗马功劳。 曹老爷眼睛都发亮了:“正如夫人所料,此番进宫,我特意看了一下,果然有谭家先祖的名字,看来,这谭家封侯一事,就在不久之后了。谭老爷已经离世,这侯爵的封号,恐怕是要落到谭大公子的头上了。”说完一脸的欣喜。 侯爵之位一直是世袭,由嫡长子继承,这样推算的话,谭大公子继承侯爵之位毫无悬念。 曹老爷这边是满心欢喜,曹夫人那边却是既欢喜,又忧愁。 “老爷,以前是谭曹两家门当户对,所以才订了这门亲事,如今谭家落魄,我们不嫌弃,所有谭家才急急忙忙要与我们重议婚事,莹儿嫁过去也不致于受委屈。将来谭家封了侯,升了地位,这亲事恐怕……” 曹老爷摇摇头:“我看谭家贤侄不像是那样的人。” 曹夫人忧心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谭贤侄虽有这番心意,但谭夫人那边……”说罢微微叹了口气。 自从打探到谭家的下落之后,她曾去看探望过一次谭夫人。她觉得谭夫人变了,昔日的官家太太遭逢多重变故,改做小生意,完完全全成了市井的生意人,追逐蝇头小利,这很让她看不惯。 要是谭夫人知道自家会被封侯,说不定…… 也许,该给莹儿找个强有力的人,一要真心实意对莹儿好,没有二心的;二要貌美的,这样才能固宠,不致于被其他的妾室挤了去。 接着曹夫人话题一转:“老爷,你说清玉这丫头怎么样?” 曹老爷一时没明白夫人的意思,呷了口茶道:“清玉这丫头不错,性子稳重又识大体,对于莹儿照顾得无微不至,事无巨细,均亲力亲为,难得的是没什么心机,也不居功,做人踏实。还有,”他从袖中拿出两副诗作,递给夫人,“你看看这两首诗。” 曹夫人摊开细瞧,看完之后,心事更重了:“我看莹儿这诗里行间感怀身世居多,可能莹儿怕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了,我可怜的女儿。”说着又掏出帕子抹泪。 曹老爷拍拍夫人的肩膀,以示安慰:“夫人不必过于悲伤,幸好找到了谭家,也算了结了我们的一桩心事。” 曹夫人又伤心起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莹儿嫁入了谭家之后,以她的这样的身子,在谭家又能熬几年?毕竟在别人家里,比不得自个儿的家,样样不可能遂了心意,莹儿那个性子,又是受不得气的,要万一有个好歹,身边也没有照应的人,这如何是好?” 一番话说得曹老爷沉默下来,半晌无言,只在不住地叹气。 曹夫人于是趁机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老爷,我看清玉姑娘乖巧可爱,又知书达礼,对待莹儿又尽心尽力,我看不如认了她做干女儿,让她与莹儿一块嫁过去,今后莹儿身边也有个贴心的人照应着。” 曹老爷眉头一皱:“清玉这孩子比不得我们府上的丫头,她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这陪着嫁过去……于情理不合。” 曹夫人道:“我知道清玉这丫头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可是她毕竟不是那胡家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从外面抱回来的养女,中间隔了这一层关系,即使是养母,也不可能对她的婚事上心。与其胡乱嫁个不见经传的人,倒不如跟了我们莹儿……” 曹夫人与江氏也有来往,知道这几年她的几个女儿的情况。嫁个从四品布政使司参议的庶子,还有一个嫁给小商贩,这些对于曹夫人来说,都是看不上眼的。 曹老爷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也默认了夫人的说法。 曹夫人又道:“虽然有些话我不想说,但是我们也知道,依莹儿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这,曹夫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认了清玉做干女儿,好歹我们下辈子也有个依靠。这几年,我们待清玉也是不错的,虽然不是小姐,但享受的却是小姐的待遇,也该是她报答我们的时候了。再说,这不久的将来,谭贤侄承了爵位,将清玉抬为平妻,与莹儿也就不分大小,也不算是太委屈了她。” 曹老爷点点头。封了侯爵的人有权利抬平妻,这对于傅清玉这样人家的姑娘,也算是顾及了她们的面子。 “老爷要是点头的话,我回头跟莹儿说说,看看莹儿的想法怎么样。”曹夫人抬眼望住自家老爷。 “你费心了。”曹老爷不再说什么,只是再次拥挤妻子因日夜操劳而日渐消瘦的身体。 入夜,曹大小姐邀傅清玉秉烛夜谈,并让丫头去水边村知会了江氏一声,这对于江氏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有时逢上大风大雨闪电打雷的天气,傅清玉也常常留宿在曹大小姐的房里。 腊梅与素樱拿了熏香的被褥出来,铺好。 傅清玉调了临睡前的护肤水,让曹大小姐洗了脸,再让腊梅帮忙搽秘制的桂花香膏,然后自己才洗脸。 这时,曹可莹开口了,她已从一整天亢奋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语气中有些落寞:“清玉,过些时候我就要嫁到谭家去了,我们姐妹俩就要分开了……唉,你说这人啊,要是不要分离那该有多好。” “人生哪有这么顺风顺水的?”傅清玉觉得曹可莹真是多愁善感,“像姐姐这样,嫁到京城去,好在离这城郊也不远,也能随时来探望父母,对于曹老爷和夫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 曹可莹本来是躺着让腊梅搽护肤膏的,突然“忽”地一声坐了起来:“要不,清玉,你与我一块嫁到谭家去吧。” 傅清玉正把脸沉入水中洗脸,闻听此言,呛了一下,“嗖”地把满是水珠的脸从铜盆里抬起来:“你说什么?” 曹可莹很认真道:“我是说,你和我一起嫁到谭家去,那样,我们姐妹俩就可以不分开了。” 傅清玉看着曹可莹,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曹可莹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有些不甘,又有些委屈,一副很受伤的神情,“昔日的娥皇女英不也一起嫁给帝舜吗?多么美好的故事啊,到现在还在流传呢。” “那是古人,我不是古人。”傅清玉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闷闷道。开什么玩笑,她一个现代人,在现代社会活了二十多年,受过高等教育,骨子里浸透了独立自强的意识,难不成穿到这古时候来,仅仅为了做一个妾?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二女共侍一夫?她想她目前的状况还算清醒,不可能会沦落到接受这样的命运的地步吧。再说,京城傅夫人与傅二公子那边…… “可是……”曹可莹还想在说什么,傅清玉已经倒了水,打发腊梅素樱到外屋去,吹灭了烛火道:“没什么可是,这婚事历来就是父母之命……”她现在这个境地,真的是父母之命啊,不然就是长兄如父,要遵循兄长的…… 回头见黑暗中曹大小姐仍坐起来不睡觉,她不由笑道:“待嫁的新娘子,晚睡对皮肤可不好哦。” 第九十二章劝说 夜深了,曹可莹已经睡了过去,傅清玉却彻夜无眠。看到别人的幸福光景,当然避免不了会想到自己的凄凉境地。她不知道京城的傅夫人会把她安排给什么样的人,是个肥头大耳的好色之徒,还是一个垂危的病痨,还是直接就成了傅夫人与傅二公子之间斗争的炮灰? 第二天之后,曹大小姐并没有因傅清玉的拒绝而对她有所冷淡,依然如往昔一般亲亲热热。 傅清玉在没有功课的时候,也回家帮忙江氏带带孩子。江氏生的儿子已经两岁了,长得粉嘟嘟十分可爱,取了个名字叫做“家乐”。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傅清玉微微诧异了一下下,她以为江氏会给儿子取名为什么“光宗”、“耀祖”之类的名字。江氏说,不要给孩子太大的期望与压力,只要他能快乐成长,使一家人快快乐的,那些功名什么的就不去计较了。 傅清玉忽然觉得,江氏好像有些改变了。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曹夫人把曹大小姐叫到房里,把心中的想法跟女儿说了。曹大小姐听后十分高兴,说自己前几天也试探过:“……不过,母亲,清玉说这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她自己是做不得主的。”随后幽幽叹息一声,“母亲,我视清玉如亲生妹妹,我也不想与她分开,如果能一起嫁到谭家,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万一我以后,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清玉也可以帮我侍奉双亲……” 说到这,语气哽咽起来。曹夫人忙一把揽过女儿:“快别说这些丧气的话,这好好的,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心里却明白,女儿可能是在交待以后的事情了。 送女儿出去的时候,曹夫人又叮嘱女儿再跟傅清玉说说,如果傅清玉同意的话,这事她会去跟江氏说。 女儿走后,曹夫人想了想,把腊梅叫过来,仔细问了最近女儿的身体状况。腊梅一一如实回答,曹夫人很仔细地听着,末了,说道:“这段日子好好照顾好小姐的身子,忌躁忌嗔。还有,这未来的姑爷,很快就要升为继承爵位了,这事暂时不要让小姐知道,免得她又多思多想。” 腊梅点点头,她知道小姐是个多心的人,知道未来姑爷高升,而自己又病魔缠身,会认为配不起未来姑爷,闷闷不乐之下,这病又会沉重起来。 从窗外看着腊梅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面,曹夫人低叹一声:“但愿她能把这个消息带给清玉……” 曹大小姐回来的时候,傅清玉正在绣一朵牡丹花。这些年学的女红,请的师傅是宫里退役了的嬷嬷。这个老婆子以前在宫里教导那些公主及贵族小姐们绣花,制花样,绣功一流。只要有一流的师傅,再加上善于教导,能用心学的话,绣出几朵出彩的牡丹那是绰绰有余的。 曹大小姐的眼睛看着傅清玉,身子便倚了过来,含笑道:“妹妹的绣功,差不多要赶上姐姐我了。” 傅清玉笑笑:“姐姐过谦了。我这蹩脚的功夫,哪能跟你这个名满城郊的美绣娘相比呢?” 曹大小姐也没有否认,这女红可是她最自负的。她想了想,又道:“可是妹妹的画功姐姐那真是大大的比不上了。我听书琴说,宇哥哥在桃园里看到妹妹的时候,赞不绝口呢,说妹妹天赋高……” 傅清玉知道她要扯到谭家大公子身上去了,眼珠一转便猜出她的意图,忙用其他的话语岔了开去。曹大小姐笑笑,也没有再往下说,却向腊梅使了个眼色。 晌午时分,吃过午饭之后,曹大小姐照例午睡。傅清玉睡不着,便让玉梅在桃园里摆了桌子,支了画架,画春风中的桃花。 画画能驱散心中的烦闷,这是傅清玉一向的自我开解的方法。不然的话,这几年的担惊受怕,她怕早就崩溃了。 画到一半,傅清玉不经意的抬头,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出现了腊梅穿着石青比甲的身影。傅清玉朝四周看看,在她身边候着的玉梅不知道跑哪去了。 傅清玉搁下画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客来了。 傅清玉重拾画笔,侧转身子道:“腊梅,如果你是来说服我与大小姐一起嫁给谭大公子的,我看,这话就不必再说了吧。” “清玉姑娘。”腊梅并不走,“清玉姑娘既然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就不重复说招人嫌了。不过,我有几句体己话是要对姑娘说的。” 她说得诚挚,傅清玉不由停了笔,转过身来:“你说吧。” “清玉姑娘,奴婢一直感激姑娘三年前救了奴婢的腿……”腊梅说道这,傅清玉神色不由有些尴尬,这种“救助”,是傅二公子特意安排好的,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救助。 腊梅没有注意到傅清玉神情的微妙变化,继续说道:“这几年来,姑娘对我们这几个奴婢一直和和气气的,有什么赏赐也分匀开来,没有厚此薄彼……”说到这,腊梅停顿了一下,眼睛亮晶晶,“一直以来,奴婢一直想报答姑娘,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姑娘面前有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奴婢不得不要多一下嘴劝劝姑娘了。” “大好的机会?”傅清玉目不转睛地望着腊梅,她听出腊梅话里有话。 “姑娘,这桩婚姻,对于姑娘而言,并不算是太吃亏的。”腊梅低声道,“姑娘,可曾听说,谭家要封侯了?” “封侯?”傅清玉的目光闪了一下,无功无德凭什么封侯?这未免太天方夜谭了吧。再说,曹大小姐夫家那边的事情,曹大小姐怎么像一点也不知道的样子? 见傅清玉似乎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腊梅忙道:“上午的时候,夫人留下我,说了谭家即将封侯的事情,并让我暂时不要把这事告诉大小姐,怕大小姐又多思多想起来。”她看看傅清玉又道,“这事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以为是夫人是为了让姑娘随大小姐嫁到谭家去才找的借口。临近晌行的时候,有个曹老爷的旧友来寻老爷,我端茶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在说这事,还说一连封赏好几个爵爷,诏书马上就要下来了。” 傅清玉心下暗思,看来这事是真的了。如果谭家真的封了侯爵,那如今谭老爷不在了,爵位又是世袭的,那做为嫡长子的谭大公子,理所当然就成了侯爷,这么说,曹大小姐就是侯爵夫人了…… 腊梅又道:“我们家大小姐,”语气随即黯淡下来,“其实我们家大小姐的身子,她自己最是清楚了,可能没有几年……” 腊梅话未说完,便被傅清玉厉声打断:“腊梅,不要乱说。” 腊梅看着傅清玉,笑得有些苦涩:“大小姐一直说姑娘心地好,什么事都瞒着她,其实自身的病自己哪能不清楚呢?”她幽幽叹息了一声,“即使姑娘瞒得过我们家大小姐,又岂能瞒得过我们这些常年在身边伺候着的丫头?” 傅清玉叹息了一声,她没有想到腊梅是如此心细之人。 “其实小姐什么都清楚,她甚至连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好了。只是,她一直舍不得老爷夫人,总觉得没有尽过一天孝,还要让老爷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这,腊梅的话音哽咽起来。 “不会的,你们家小姐一定会好起来的。”作为一个大夫,连傅清玉都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多么苍白无力。 “姑娘不必说安慰的话,我听大小姐说起过,说年前的时候,她曾偷偷到附近的村子找过一个以前宫里退役的嬷嬷,好像叫做薛大娘的,那位嬷嬷给大小姐做了很详细的诊断,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说是小姐最多只能再活三年。”腊梅说到这,泪珠潸然而落。 傅清玉听着五雷轰顶。薛大娘曹大小姐曾经去找过薛大娘而薛大娘的诊断,无非给曹大小姐判了死刑。 这个诊断,竟与她的判断相差无几。 腊梅用丝帕擦擦眼睛继续说道:“大小姐一度心灰意冷,却又不能被老爷夫人看出来,每天还要强颜欢笑,说多辛苦有多辛苦……后来,谭大公子找到了,大小姐本来想见了谭大公子一面,了结心愿从此再无牵挂。不想,这一见之下,牵挂反而多了起来……” 傅清玉默然,她明白曹大小姐的心思,是不想那个风度翩翩的谭大公子一世孤单吧。还有,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沉浸在长年的丧女之痛中…… “后来,小姐想到了姑娘你。”腊梅的眼睛又开始亮了起来,“小姐说姑娘聪慧,漂亮,是她最好的姐妹,她也一直视你为亲生妹妹。如果姑娘能跟她一起嫁过去,等两三年后她去了,她会要求谭大公子将姑娘抬为平妻,让姑娘代替她相夫教子,伺奉公婆一父母,那样的话,她的心愿就了结了……” 平妻?傅清玉知道侯爷都有这样的特权,平妻的地位应该是在正室之下,又比妾室高出许多。如果正室去了以后,那平妻的地位,就应该相当于正室了吧?可是,这个平妻的身份……怎么说都让人觉得尴尬。 第九十三章来客 夜晚,曹可莹又邀傅清玉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半夜时分,傅清玉听着曹可莹均匀的呼吸声,悄悄地爬了起来,在窗前的藤椅上坐下,抱膝看窗外悬挂中空的清冷月光。 这样的清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浮想连翩,就好比傅清玉想起晌午时候腊梅说过的话。 老天总是如此拖沓,给了她一个的机会,却如此的名不正言不顺。 腊梅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的确,这是一个让她知恩图报的机会,也是一个让她夹壁求生的机会。 作为曹大小姐的陪嫁姐妹嫁入谭家,最多隐忍三年,便可抬为平妻,地位相对而言,要比那些妾室高许多。即有可能成为当家主母,主管谭府一切,婆婆和丈夫之下,便是她了,一生的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 退而求其次,这也是逼傅夫人与傅二公子对她放手的方法。封侯诏书一下,谭大公子便是堂堂正正的爵爷。虽然这个侯爷新鲜出土,但其祖上曾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朝堂上也有不少旧部,其关系枝枝蔓蔓,像傅夫人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自然不会轻易为了她这么一个庶女而去得罪一大群人。而傅二公子那边,就更不在话下了。 只要能逼迫傅夫人与傅二公子对她放手,那她就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从而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从一个平妻起步,开始奋斗。这样想来,似乎这种附有条件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为了她想要的自由,一切牺牲都值得。不是有首诗这样说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她记起在桃园初见谭大公子的情形:一树桃花掩映下,谭大公子拨开桃枝徐徐而来。落英缤纷,他的唇边带了淡淡笑意,温文儒雅,如一块璞玉。 如此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应该可以托付终身吧。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谭大公子能对她动心吗?自古男子多风,流,三妻四妾自不在话下。所以,她要的不是一时的动心,而是一辈子的动心,这样才能保住她在谭家一世主母的位置,保住她的尊严。 这条路注定会很艰难。 还有,腊梅转达曹大小姐的话,说什么让她代替曹大小姐她相夫教子……教子?谁的儿子?如果日后曹大小姐生了个儿子,而她也生了个儿子,那么,她这个做后妈该如何权衡这爵位的继承人?是给别人的儿子还是给自己的孩子? 天傅清玉想得头痛欲裂,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也没想到会这般复杂。可想而知,像她这样简单的人,万一真的走到这一步,指不定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一个乱七八糟傅清玉想得整个人都凌乱了,直到天微明时才稍稍合了一下眼。幸好她年轻,又护肤有道,熬个一夜两夜,也不会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神情稍显困倦而已。 梳洗完毕,去给曹夫人请了安,开了早饭,吃过后,傅清玉照例朝曹府的学堂走去。 刚迈出几步,玉梅便笑道:“清玉姑娘,你忘了今天西席不开课了吗?” 傅清玉愕然望着玉梅:“什么时候说的,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玉梅嘻嘻笑道:“昨天下午说的呀,大小姐都听到了,姑娘昨天的心思好像不在学堂之上……” 傅清玉脸上一红,难道,她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因了腊梅的话而失神了? 昨天晌午,腊梅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姑娘,为了你自己,你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傅清玉折了回来,随意问道:“到底是因了何事不开课了,难道先生病了吗?” “看来姑娘真的没听到。”玉梅笑道,“待会儿谭家小姐要过来串门,昨天已经差丫环过来说了,曹夫人便让西席那边停课一天。今天一大早的,夫人便起来了,吩咐厨房做这做那的,看来是要留谭家小姐在府里吃饭呢。” 玉梅口中所说的谭家小姐,就是谭大公子的亲生妹妹。说起来,谭家也是人丁稀薄,谭老爷在世的时候,做的官不大,再加上谭夫人娘家那边财势强大,谭夫人本人也十分强悍泼辣,竟是把谭老爷管得服服帖帖,一个妾室也不敢娶进门来。所以,至今为止,谭家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是谭大公子谭靖宇,女儿便是今天要来串门的谭小环了。 这样简单的家庭关系,也是合傅清玉的意的。 果然,厨房那边叮叮咚咚的响,有一些手艺的丫环,如腊梅,也被叫到厨房里帮忙。看来,对于这个未来的小姑子的到访,曹夫人很是紧张。 本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贩之女来访,本不必如此紧张,但想到对方可能是不久将来的侯爷的妹妹,那就不可怠慢了。 “清玉,清玉。”曹可莹从后面走了上来,“清玉你帮我看看,今天该穿哪身衣裳才好呢?” 傅清玉挑了一件鹅黄色的压边对襟褙子,又挑了一条月白色百褶裙,说道:“姐姐身子单薄些,这身衣裳更显清雅一些。” 曹可莹笑着点头:“妹妹真有眼光,这正合我的意呢。” 傅清玉暗想,那些教引嬷嬷教了那么多年,曹大小姐不可能连搭配衣服都不会,想必是未来的小姑子要来,这心情紧张,自信心不足吧。 接着又挑了几件首饰,头上戴的,腕上挽的,均是足金打造出来的各式花样,并嵌了宝石的。京城那几间首饰行就是厉害,硬把一些多彩的宝石镶在一起,偏生还不花俏,不显凌乱,搭配得异常巧妙,厚重中显出一种庄重之感来。 最后梳了个堕马髻,散了一绺碎发下来,娇俏又可爱。曹大小姐当然是十分满意的,最后,就连绣花鞋也让傅清玉挑拣一番。 最后是扑香粉,描眉,点唇。 打扮停当,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傅清玉正要起身,曹可莹从一只描金盒子里拿出一枝满池分心的步摇来,示意傅清玉戴上。 傅清玉摇摇头,这枝金步摇贵重的很,京城福鑫坊的杰出之作,黄澄澄的足金打成簪身,顶头做成满池分心的花样,中间嵌了一粒猫眼祖母绿,绿光流离。外圈,累金丝巧妙的绞出三个小孔,挂着三串米粒大小的彩色宝石串,末端以一颗上等松香石押尾。 看得人眼花而不缭乱,的确是一流制饰坊的上乘之作。 傅清玉连忙推辞,这可是曹大小姐十五岁及笄时特地去京城的福鑫坊打造的,平日里也没舍得戴,一直放在妆盒里。 再说,这么贵重的饰物戴在头上,未免有喧宾夺主之嫌。 她分得清形势,今天的主角不应该是她。 “妹妹就戴上吧。”曹可莹容不得她推辞,亲自走上前来帮她插在鬓发上,然后转头朝素樱吩咐道:“从箱子里拿那件新裁的春装出来,给清玉姑娘换上。” 她们身材相仿,曹大小姐的衣裳,傅清玉也正穿着合身。 “这,这怎么行?”傅清玉慌忙推让,“这是新做的春衣,姐姐还未穿呢。” 曹大姐姐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熙:“妹妹,今天的来客可是我未来的小姑子,妹妹总不好太下姐姐的面子吧。” 如此一说,傅清玉便不好再执意拒绝。 换了衣裳,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玉梅一阵风卷进来:“谭小姐来了” 傅清玉朝后退了一步,这样曹小姐便突显出来。举目朝外望去,见熙暖的阳光下,一个沐着阳光的约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娉婷而来。 这位姑娘圆脸,脸上带着笑意。鹅黄色锦袄,配一条天蓝色纤草扫花裙,青葱鲜嫩得如水葱般。她不是走过来的,而是一步三跳蹦过来的,一进门还未等丫环们撩起竹帘来,就径自将竹帘挽起,大声嚷道:“可莹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曹可莹朝傅清玉笑道:“你看,这个小妮子的性子可是跟小时侯一模一样哩。”说着径直拉起傅清玉的手,一起迎了上去。 谭小环一眼就认出曹可莹,笑嘻嘻地拉起她的手:“这么多年未见,姐姐可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难怪哥哥说曹家有个天仙般的人物……”转头看到旁边的傅清玉,忽然怔住了。 前面这位姑娘,正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带了浅浅笑意,眼眸浩如烟海,宁静无波。 静处若闲花照水的绝美女子,谭小环张了张嘴,竟移不开眼睛。 莫非哥哥说的天仙般的人物,竟是面前这位…… “谭小姐。”傅清玉向她施礼,她觉得面前这位姑娘真是可爱,居然看她看到失了神。 谭小环这才醒悟过来,笑道:“这位就是可莹姐姐的闺中密友清玉姐姐了吧?我听哥哥回来说起过,说可莹姐姐认了个干妹妹,想必就是面前这位漂亮姐姐了?” 谭小环的小嘴很甜,当场把众人逗得笑了起来,气氛也缓和下来。 “姐姐打扮得真是好看。”谭小环看着曹可莹精致的衣衫,还有精美的饰物,啧啧赞道。虽说她也曾是官宦小姐出身,但落魄了这么多年,这两年才稍有好转,吃穿用度自然是比不得曹家这样的人家。 第九十四章推销 “这些都是清玉妹妹给我挑的。”曹可莹笑意盈盈道,“我这个干妹妹好眼光,又会装扮又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姐姐我都给比下去了。” 傅清玉看了一眼曹可莹,曹可莹这话说得……这久别的人终于见上了面,说些久别重逢的话,回忆往昔的话都行,怎么无端端扯到她这个无关人士身上呢? 谭小环看傅清玉的眼光里果然露出祟拜的神色。 “姐姐的这双绣花鞋好别致哦。”谭小环忽然盯住曹可莹的脚。曹可莹的脚面上,一朵绣得极好的红莲花正徐徐盛开。 傅清玉微闭了一下眼睛,这是她前两天应曹可莹的请求,给她做的一双鞋子,没想到她竟穿了出来。傅清玉记得,刚才她帮忙挑绣花鞋的时候,是拣了对牡丹鞋面的绣花鞋。 那么,接下来,曹可莹该说…… 果然,曹可莹又在笑眯眯地说道:“看,我这干妹妹的绣功可以吧?”见谭小环盯着她那别致的鞋面看,便又加了一句:“这样式可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我与清玉只去了一次京城,清玉便记住了,还专门临摹下来。如果小环妹妹喜欢的话,改天我让清玉也给小环妹妹做上一对。” “真的?那太好了。”谭小环可没有一点女儿家的谦虚,一听到有人送鞋子,马上欢呼起来。 站在一旁的腊梅看得直皱眉。这个谭家小姐怎么说也曾是官宦小姐,怎么几年不见,就变得如此轻浮张狂,沾染了井市里贪小便宜的俗气?跟她的哥哥,谭大公子比较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傅清玉倒没觉得什么,小姑娘心性,总爱些新鲜奇巧的东西,当下便应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一定帮小环妹妹做一双精巧的。” 谭小环高兴得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生怕傅清玉反悔似的,又急急忙忙叫过身边跟着的丫头,报自己的脚的尺寸上来。 傅清玉笑着应了,并很用心地用笔记下。谭小环看着很是受用,对傅清玉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然后,曹可莹又问起了谭大公子的近况。谭小环撇撇嘴道:“我那个哥哥呀,自从你府上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起来……”忽又觉得这话不妥,忙道,“可莹姐姐,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哥哥自你府里出来之后,又去了知府衙门,可能是衙门的事情多吧,哥哥回来之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整天长吁短叹的,有时候还借酒浇愁,可把我娘吓坏了。问了好几遍,他只说是衙门有些事较难处理,让我娘别担心……一家人的,哪能不担心呢?”说着竟深深地叹了口气。 曹可莹一听,心里忽然有些疼痛起来,恨不得早些嫁进谭府里,好替他分担一些烦忧。可这话又不好说,呆了一会,讪讪道:“你哥因了衙门的事情心情不好,你这个做妹妹的可要多开解开解他。” “我哪会开解他?”谭小环嚷道,“可莹姐姐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可是尽告他的状的。” 这话说得曹可莹不由笑了起来。说得是呢,小的时候,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尽是帮她,当宇哥哥拿毛毛虫吓得她哇哇大哭的时候,谭小环准去告诉,这挨打受责的事情宇哥哥没一次能逃得掉。 谭小环眉眼弯弯地看着曹可莹终于展露笑颜:“可莹姐姐,你笑的时候可比你老是蹙着眉头的样子好看多了。”显然,这个小妮子是故意用话逗曹可莹开心的。 “可莹姐姐,我哥这人就这样,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面,你也别担心,过两天就好。”谭小环一副老成的样子在开解曹可莹,还说了一些陈年旧事。 说到童年往事,说到曾经站在同一阵线,曹可莹与谭小环的话便多了起来。正聊得起劲的时候,曹夫人的书琴来催,说是夫人那边开饭了。 一行人便停了说笑,朝夫人这边行来,分别落了座。由于曹老爷外出,这席上就只有谭夫人母女、傅清玉,还有谭小姐共四个人。 一入席,曹夫人便伸出手来,亲热地一手拉一个,左边拉着谭小环,右边拉着自家女儿,并让两人靠着自己坐。傅清玉则坐到了曹可莹的侧手边。 傅清玉一坐下,便感到夫人那道探询的目光朝自己扫了过来,抬头,见夫人正看着自己头上的戴着的那支满池分心的金步摇。 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想想不知道如何解释,伸手就要把金步摇拔下来。 她的手刚一抬起,就被按住,曹可莹含笑向着曹夫人道:“母亲,您看清玉戴这步摇,可好看?” 曹夫人看着傅清玉的目光透着慈爱,点头道:“好看。”回头看女儿一眼,顿时明了女儿的意思。 另一边,谭家小姐正在很认真地对付前面放着的一碟桂花糕,一边吃一边赞叹有声,对于曹夫人这边说的话充耳不闻。 其实,谭家小姐虽然历经变故,不可避免地带了些市井之气,但性子不失率真可爱,兼且妙语连珠,逗得曹夫人笑不拢口,自然,她身上那些小缺点也就被忽略掉了。 丫环们陆续地把菜肴端上来,果然是十分丰盛的一场家宴,这算是给足了谭家小姐面子,曹家也许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地请人吃饭了。 吃过午饭,丫环们把席撒了,一群人又到外间喝茶聊天。曹夫人有午休的习惯,便先进里屋去了。谭家小姐闻着曹可莹身上散发的幽香,问是什么香,曹可莹自然而然又把傅清玉的拿手技艺推介一番,让傅清玉颇觉尴尬之余,也让谭家小姐惊奇不已,看傅清玉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佩,不停地嚷着非要到傅清玉房里看看最顶级的胭脂膏子是怎样淘成的,看看最顶级的香粉香膏是如何制成的。 傅清玉也无所谓,反正好东西是要大家分享的。带了谭小环进房间,一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各式各样、奇致精巧的玉瓶子和玉盒子,谭小环的眼睛便发亮了,不停地问道:“清玉姐姐,这个小瓶子可以给我吗?“那个小瓶子我好喜欢啊……”等她问完,傅清玉停止点头,桌上的瓶瓶罐罐已经少了一大半,腊梅正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谭家小姐。原来谭小环刚刚拿走了一瓶荷花香膏,而那瓶荷花香膏,是她哀求傅清玉专程给她做的。 傅清玉看着好笑,而谭小环浑然未觉,大呼小叫地叫丫头去找一个布袋子,好把她手上捧着的全部装回家去。 终于在一阵阵高音间杂着低音的吆喝声中,还有马车轰隆隆声过后,四周重归平静。 腊梅扶额轻叹:“我怎么越看那个谭家小姐,越像个女土匪呢?” 傅清玉知道因了荷花香膏的事情,心里呕了气,便笑笑拍拍腊梅的肩膀:“放心,回头我给你做上好几瓶,让你用上一个冬天。” 转头去喊玉梅:“玉梅,帮我把桌子,还有画架摆到桃园里去。” 腊梅看看天时,皱眉对傅清玉道:“姑娘,我看这日头快偏西了,你还要画吗?” 想不到谭家小姐竟然在曹府里玩了这么久。 傅清玉深深呼了口气,还是觉得心中郁闷:“我都被人当作商品摆了一整天了,该出去透透气,不然,会闷死的。” 腊梅不由笑了起来,小姐的意图那么明显,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 傅清玉花了两天时间,给曹大小姐未来的小姑子做一双绣花鞋,款式当然选的是当前京城最流行的款式。看着芍药花样鞋面的绣花鞋,她微微叹了口气,别人家的小姑子,怎么反倒让她去讨好了? 绣花鞋送过去的两天之后,谭家小姐派人来下帖子,说是为答谢曹家,特地请人过去赏花。 谭家这几年做的都是花卉古玩的生意,最近这两年生意做得越发风生水起,家道也殷实起来。富裕的商贾之家最讲究文雅,因此,这谭府的花会是年年都举办的。 当然,这花会不可能单请曹家,但凡与谭家夫人有生意往来的,不论是官宦的女儿,还是商贾之家的女儿,一并在邀请之列。 举办花卉的地方是谭家的花场。一大早的,洒水净地,打扫得干干净净。里边的人,除了几个年迈的花农之外,全部禁止入内。里面,台凳桌椅,瓜果糕点,早就安置妥当,就等各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前来赴会了。 这天一大早,曹府就喧闹起来。曹大小姐打扮得光鲜靓丽,便盯上了傅清玉。这次,傅清玉抱着死活不能再当第二次展示商品的心态,坚决不让曹大小姐再次装扮自己。只是薄施粉黛,淡妆即可,穿的也不过是平日穿的衣裳,不出众,不抢眼,平平常常就行了。 到了时辰,坐上了早早备好的马车,朝谭家花场驶去。 到了谭家花场,刚下马车,她们还未站定,就听到后面一阵喧哗,一辆华丽耀眼的马车横冲直撞而来,车夫大声地吆喝:“闪开快闪开” 第九十五章冲撞 此次来赴花会,曹大小姐带了腊梅、素樱,傅清玉本来不想去,被曹大小姐拖了去,顺便把玉梅、紫荷塞给她做使唤丫头。赴这样的花会,身边没一两个使唤丫头哪行?那些人都是通过这些来判断人的身份的。 这马车一冲过来,旁人纷纷闪避,腊梅已经护着曹可莹退了一大步,退到了安全区域。傅清玉快速朝侧边一闪,而紫荷,一则年纪小,二则极少出府,哪里见过这般阵势,见那辆马车直直撞了过来,竟呆愣在原地,忘了闪避。 傅清玉转头一看,见紫荷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那马车眼看着就要辗压到她的身上。来不及多想,傅清玉扭过身子,凭着练了几年跆拳道,还算敏捷的身手,猛地冲过去,伸出手去把紫荷扯过来。 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眼看着马车就要从两个花季少女身上压过去。 再跑来不及,傅清玉拽住紫荷朝前仆去,两人都跌在地上,而此时此刻,那辆马车突然长嘶一声,前脚腾空,像人一样直直立了起来,马车里传来一些尖叫,还有“砰”的一些轻响,想必是马车急刹,里面坐着的人由于惯性动作,身子朝前俯冲,撞到了马车的车厢上。 曹可莹和腊梅几个连忙奔过去,扶起傅清玉。幸好是松软的草地,又没有下过雨,傅清玉双膝跪在地上,只是膝盖处的裙子沾了些灰土,人并无大碍。 腊梅转头便骂紫荷:“你这个死蹄子,怎么回事,看到马车过来你也不会躲一下啊?” 紫荷还未从刚才的那场惊吓中回过神来,目光茫然,脸上一副要哭的神情。 傅清玉连忙说道:“算了,反正人没事就好。腊梅你就不要再骂她了。” “你们没事,我们可有事。”旁边一个声音冷冷道。 傅清玉转头去看,见是刚才马车上的那名车夫,此刻已经跳下车来,正拧着眉头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刚才他凭着高超的赶车技术,紧勒了缰绳,才使傅清玉她们堪堪避过了这一劫。不过,华丽马车里面的人可就没有好么好运了。 马车上陆续跳下两个人,稍微辨认一下,便可以看出是两位小姐,穿着不俗,只不过由于刚才的急刹与撞击,如今是鬓发有些散乱,特别是额头,各带了一片青紫。不用说,就是刚才马车急刹的时候撞到车厢的缘故了。 紧接着后面又来了一辆马车,陆续跳下四个人,分别朝那两位小姐跑过去,嘴里着急地喊道:“小姐,没事吧?” 看来这些人的排场不小,弄了两辆马车来,主子与丫头们分开坐。 那四个丫头一看到主子们头发也乱了,额头上还撞了个包,不由大呼小叫起来。 两位小姐中一位年纪稍小的,用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气急败坏地朝傅清玉这边指了过来:“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竟然拦本小姐的马车,还把本小姐弄成这个样子,快点赔我。” 傅清玉唇边露出一丝冷笑。这倒是奇了,明明是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横冲直撞,还差点把人撞了,如今却来个恶人先告状,这天理何在啊。 当下微眯了眼睛,正色道:“我们不是什么东西,这位小姐请把话放尊重点。方才大家都看到了,是你们的马车不顾这里有这么多人,横冲直撞过来,还惊吓了我的丫头,我不找你赔偿损失倒也罢了,如今你反倒恶人先告状,是何道理?” 群众关系一定要搞好,这是最重要的。何况刚才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傅清玉可不怕那位盛气凌人,不知何方的小姐敢胆抵赖。 果然,人群里有些骚动。来的都是京城及城郊有头有脸的人物家的姑娘。这女儿家之间,可比不得在朝做官,要看别人的脸色,官高位重得罪不起。于是,当下有几个衣饰靓丽的姑娘脸上露出不愤的神情来。 那位站在傅清玉面前的车夫,忽地眼睛亮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傅清玉看了过来。 年纪稍大一些的小姐眼看情势不对,赶忙扯了一下那位年纪稍小,正欲使泼的小姐,低声道:“明珠妹妹,我看算了,你也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赵明珠还想要再说什么,那位“车夫”说话了:“好了,明珠妹妹,你就别闹了,是哥哥不对,哥哥没及时刹住马车,回头我淘个新奇好玩的玩艺给你。” 傅清玉倒是没有想到那个“车夫”会替自己说话,不由多看了那个“车夫”一眼。见他身形挺拔,容颜俊朗,鼻梁挺直,一双丹凤眼深遂明亮。身上穿着一件酱紫暗花锦袍,腰间悬一块荷花鹭鸶纹玉佩,明明是一副贵公子哥的打扮,怎会是一个“车夫”? 傅清玉心下讶然,这是个素未谋面的公子哥,怎么心里会有一种旧时友的感觉? “二哥哥”赵明珠脸上的神色愤愤不平,似乎还想说什么。 “车夫”笑道:“怎么,二哥哥的彩玉挂坠你也不想要了?”明摆着一副威胁利诱的样子。 赵明珠嘟着嘴,虽然极不情愿,但明显地在那个叫做什么“彩玉挂坠”面前屈服了。 年纪稍大一些的姑娘忙道:“好妹妹,你就别气了,回头让二哥哥把挂坠给你。那个玉坠子可是我要了好久,二哥哥也不肯给我呢。” “静仪姐姐别取笑我了。”赵明珠娇嗔道。这一番话说得她转怒为喜,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回头我把玉坠子拿给你。”车夫样子的贵公子替赵明珠捋了一下散乱的鬓发,回头对赵静仪道:“静仪妹妹,你把明珠带进去,跟里面的人说一声,让丫头们给明珠梳洗打扮一下。我还有事情。”看到两个妹妹额头上的青紫,略皱了一下眉头,“跟谭夫人说一声,找些药酒搽一下额头。” 他这样当场替妹妹捋头发,非但没有一丝尴尬与做作,反而神情坦然,眼里有着浓浓的溺爱,这让周边的小姐丫头们羡慕不已。 赵静仪低声应了,拉着赵明珠进去。赵明珠恨恨地瞪了傅清玉一眼,转身走了。 傅清玉转身笑笑,她这个样子算不算是跟这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姑娘结下梁子了。管他呢,反正自己平民一枚,与这些官家小姐没什么利益冲突,以后说不定老死不相往来。这事一过,那位姑娘那么繁忙,也顾不上跟自己计较吧。 曹可莹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眉头蹙得紧紧的,傅清玉少不了安慰一番。 看着两个妹妹进了谭家花场,“车夫”整整衣衫,转头看看傅清玉,淡淡道:“这次,算便宜你们了。” 傅清玉微一扬眉,这算是恩惠还是施舍?抬眼对上那双丹凤眼。那深遂明亮的眼眸里不嗔不怒,似笑非笑。弧度完好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揶揄的神情。 傅清玉心中有些茫然,这说话的语气,这神情,怎么像极了她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 “车夫”说完这句话后,径直朝一旁的肇事马车走去。寂静的人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句:“二公子,果然是二公子”然后,有七八个衣着靓丽的姑娘马上迎了上去,把这个“车夫”团团围住。 人群顿时渲沸起来,有的人朝“车夫”那边涌去,有的比较羞涩的,虽没有上前,但眼睛却一直朝那边瞟过去。 那边,喧闹得如闹市。一个眼睛圆圆的姑娘,是袁通判家的小姐,生性活泼大胆,一把拽住二公子的衣袖道:“二公子,你上回在寒江诗社题的那副字,可否再给我题一副?” 另一个正四品参议家的,生怕吃了亏似的,也赶紧道:“二公子,你上回可是应承了我的,要给我淘一个新巧的鼻烟壶的,可不要忘了。” …… 傅清玉看得瞪大眼睛。这些姑娘家,看那通身的打扮,不是富贾就是官宦家的小姐,平日里教导也是十分严格的,怎么见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二公子,竟然什么庄重啊,斯文啊,面子啊,全都不顾了,一窝蜂地扑了上去,唯恐迟了一步的话就会被别人领了先似的。 看着这位二公子脸上带着笑意,轻松自如地在花丛中应对自如,左右逢源。傅清玉不由有些慨叹,看来这个二公子不仅是个身份地位显赫的二世祖,而且,还是个多情种子,情场高手,撩拨得那些富贾、官宦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芳心荡漾。 对于花场门前发生的意外,早就有守在花场门外的丫头婆子们进去作了通报。不一会,谭小环带着几个丫头急急忙忙赶了出来,一眼瞥见曹可莹傅清玉她们,便走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曹可莹一番,担忧道:“可莹姐姐没受伤吧?” 曹可莹摇摇头:“我没事,只是马车差点撞到清玉。” 紫荷马上又显出后怕的神情,愧疚地看着傅清玉,嘴唇动了动,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傅清玉知道紫荷是个胆小怕事的,忙故作轻松,拍拍身上的尘土道:“没事,本姑娘身轻如燕,这点小事故伤不了我。” 第九十六章怠慢 那边,不知何方神圣的二公子已经摆平了一众姑娘们,风淡云轻地挥了马鞭,驾车而去。那些或富贾或官宦之家的小姐们也陆陆续续领着各自的丫环进入了谭家花场。 这边,不爱看热闹的曹可莹和傅清玉一起,在谭小环的带领下,也进去了。 谭家的花场果然很大,近两千平米的空地上,摆满了各色奇花异草,时值春天,各式各样的花开得正艳,香气袭人,引得蜂蝶翩翩。 傅清玉抬眼望去,见整个花场彩旗飘飘,熙熙攘攘全是人,鲜花怒放,而彩装艳服的人流连于花丛之中,竟也成了这万花丛中的一朵。 当中有一个长方形的大平台,是用十几张桌子拼出来的,上面堆满了瓜果糕点、花酒果浆,以便旁边的客人随意取用。 每隔一段距离,还支了一些桌子,是方便那些小姐太太们打牌用的。 谭小环知道曹可莹喜静,便带她们在稍远的位置上坐下。这个位置既不惹眼,又能看清四周的情况。 很快有丫环拿了水果糕点过来,摆在了她们面前的小桌子上,再看看附近其他人,并没有这样的待遇,想必是谭小环不想怠慢了自己未来的嫂子,特意让丫头们拿过来的。 曹可莹见谭小环如此关照,心中过意不去:“妹妹如果有事就先去忙碌吧,姐姐这里就不用陪着了。”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就在这陪姐姐说说话。”虽然是自己的花场,但来的人多且杂,也不是谭小环自己能认得全的,再加上年年如此,也没个新意,谭小环也有些倦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朋友,她就索性坐下来陪曹可莹聊天,让那些人自个儿闹去。 曹可莹有些不好意思,谭小环倒是落落大方得很,一拨一拨的小姐妹过来约她去赏花,她都含笑拒绝,真是一心一意坐下来陪未来的大嫂说话。 眼见过来打招呼的人一拨一拨地来,又一拨一拨地走了,曹可莹不由概叹,这商贾之家的人面真是广泛,竟连个女儿家也可以认识这么多人。 傅清玉的目光落在正前方不远处的一位体形略显发福的妇人身上。这个妇人眉目端庄,脸上堆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外罩一件重莲紫的团纹褙子,下着墨绿的百褶绣裙,整个人看起来亲切和蔼。旁边的人不停地在叫她“谭夫人。”跟她打着招呼,她也笑着一一回应。 见了每个人都端着笑容,这是生意人最惯用的表情,这样可以拉近人的距离,抓住商机。但生意人也是最会做人的,这未来的儿媳妇来了,过来看一下,说上些话也应该吧。 退一步说,即使是谭夫人真的忙得不可开交,没有看到未来的儿媳妇来了,谭小环也会告诉她。但她却自己忙自己的,根本连个眼神也没有朝这边瞟过来。 傅清玉的心沉了一沉。 见傅清玉的眼睛瞟着自己的母亲,谭小环忙道:“清玉姐姐,你可别见怪,那头全是平日里与谭家有生意来往的人,母亲忙着跟她们叙话,等过一会,我把母亲请过来……” 曹可莹慌忙摆手:“不用了。既然是谭伯母那么忙,我们这样唐突地请她过来,反而误了她的正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她看看满场的姹紫嫣红,“我们先坐一会,待会再去赏花,这满场的花多美啊,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花呢。” 素樱的脸色显出稍许不愤,显然对自家小姐遭受冷落颇有怨言。傅清玉忙朝她使眼色。这未来的媳妇总不好挑婆婆的不是,这样的话,日后的日子就更难相处了。 谭小环这时也感到礼数上有些怠慢了,连说了几句:“可莹姐姐别见怪……”然后又有些为难道,“哥哥本来是要来的,不知何故迟迟未来……要不,我叫个丫头去府里催催他……” 曹可莹忙道:“这怎么能行?宇哥哥公事繁忙,因这点小事去烦他,这不太好……” 这时,有个女子风风火火冲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嚷道:“小环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呀。害我好找我们那桌打牌正有个空缺,四处找人找不着……”这话是冲着谭小环说的,抬眼看到这边的一群人,不由愕了一下,讪讪道,“我还想拉着你去打牌呢,原来你这里有新客……”说着朝傅清玉看了几眼。 谭小环笑道:“兰姐姐,我这里有客人呢,我就不陪你们了。” 转头朝曹可莹道:“可莹姐姐,这是梅同知家的四奶奶。”然后又补上一句,“这个四奶奶,平生最大乐事就是打牌,一天不开牌局心里就不舒坦。” 梅四奶奶也没反驳,嘻嘻笑道:“小环妹妹说的是呢。我们不比那些当官做将军的,要保家卫国,要正朝纲,要关心黎民疾苦。我们这些人,相夫教子,伺奉公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平日里打打小牌,也算是打发一下时间……”见谭小环真的不去,便道:“我去那边看看,再找找……” “妹妹,你跟她们玩去吧,不用专程陪我,我待会自己走走就行了,你这样专程陪我,我更过意不去了。”一边说着一边推谭小环起来。 既是如此,谭小环也就作罢,站起身来,叫过身边的丫头彩蝶,细细叮嘱一番之后,便随梅四奶奶去了。 彩蝶是个十二三岁的丫头,既是自家小姐嘱咐了的,说是曹家小姐不喜人多的地方,便带了曹可莹她们朝人少的地方走。 傅清玉起身时看看不远处的谭夫人,见她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拨,是几个穿着大方稳重的妇人,正相谈正欢。 傅清玉随意问彩蝶:“谭夫人左手边那一位是哪家的太太?” 彩蝶看了一眼,笑道:“是李家的大太太。” 傅清玉点点头,看那个妇人头上零零散散几枚簪子,身上也穿着素雅,没有大红大紫,一点也不像暴发户之类的人家,于是再问道:“是与谭家生意上有往来的人吗?” 彩蝶摇头说不是。 傅清玉微微有些讶异,指着其他几个再问彩蝶。彩蝶均摇头说不是。这下傅清玉不由觉得奇怪了,刚才谭小环说谭夫人忙于应酬,没空过来打招呼。生意人嘛,这可以理解,可是现在这几个,并不是与谭家有生意往来的人,也不是什么官宦一流的,谭夫人似乎对她们极为热情…… 傅清玉正思索间,那个叫彩蝶的丫头却自顾自说开了:“这几位太太,先前跟我家夫人并不熟,是近段时间来有往来的。那个李家的大太太,虽然李家现在没落了,但其祖父那一辈,可是打过江山的……还有那一位穿着浅绿衣衫的陈家太太,其夫家祖上也是……” 傅清玉的脑子里在琢磨着一些诸如“最近”、“没落”、“祖辈”、“打江山”之类的字眼,猛然间,脑海中电石火闪,她明白了。 这些李家,陈家,还有其他几位,既不是官宦,也不是富商,但她们的夫家都有着与谭家同样的境地。同样是没落的家族,同样是祖父一代为朝廷打过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又是最近来往才密切起来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家,就是不久的将来,与谭家一起封侯的。 傅清玉的心揪了一下。这些人当然不会是那么巧,单靠一个花会都聚到一会去了。那只能说明,关于封侯一事,消息肯定在这几户人家之间传遍了,而谭夫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看今天谭夫人的态度,无形中肯定了她的推断。 不知道封侯之前,两家来往热切,知道封侯之后,谭夫人的态度就有所改变了,这说明什么?傅清玉不禁为曹可莹的婚事担忧起来。 一桩婚事,牵扯到两个人,她与曹可莹的命运。况且,这桩婚事是她摆脱傅府大夫人与傅二公子的掌控的跳板,她不得不小心。 眼下,只有看谭大公子的态度了。 既然看清了谭夫人的意图,傅清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反倒安定下来。她转过头去看曹可莹,见她神情安详恬静,一副被蒙在鼓里尤不自知的神态,不由暗暗叹息。 “那边种的是什么花?”曹可莹指了指溪流边上的一株五色花,眼里闪着新奇的光。这株植物如一棵小树,开的花却是五彩的,显然是经过精心培育,怪异的是这花只长在溪流边上,不然的话,挪动花场中央去的话,早就被那些喜欢新鲜事物的太太小姐姐们围上了。 彩蝶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她朝左右看看,想找个花农来问问。 “多漂亮的花啊,我们过去看看吧。”曹可莹顿时来了兴趣,抬脚就朝溪流边走去。见自家小姐过去了,腊梅也忙紧走几步,跟了过去。 这时,腊梅只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一晃而过,吓了一大跳,正要细看,就听到走在前面的曹大小姐低哼了一声,整个人竟然蹲到了地上。 第九十七章被咬 “银环蛇”看到那条黑白相间的“带子”飞窜而过,转瞬消丛在水这的草丛之中,傅清玉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银环蛇,是含有毒性的蛇种之一,傅清玉在乡下居住的时候也见过,那种带着黑白相间呈环状花纹的毒蛇,咬起人来绝不含糊。 她看到曹可莹吃痛蹲了下去,再看看逃逸而去的银环蛇,马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曹可莹捂着脚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腊梅看着自家这副样子,叫声里都带了哭声。旁边的素樱、玉梅眼眶也红了,胆小的紫荷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素樱哽咽道:“小姐,你忍着点,我这就扶你回去。”转头朝带路的丫头彩蝶喊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 彩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见素樱花吆喝她去找大夫,这才醒悟过来,拔腿就跑。 “站住”傅清玉喝道,把刚跑出两步的彩蝶给喝了回来。傅清玉已经镇定下来,她冷静吩咐道:“这里地处偏远,等大夫过来的时候恐怕毒性已经漫延全身。这样好了,彩蝶,你去附近的屋子里找找,给我拿一把切水果的刀和一把火折子过来。” 来的路上她已经看到,附近就有几间零零星星的房子,想必是花农的住所,这样的话,屋子里一定会有刀和火折子。 彩蝶拼命点头,这时的她慌得不知道该做什么,现在有人指示她应该怎么做,她马上得了指令似的飞快地跑了出去。 看着曹可莹挣扎着要起来,傅清玉连忙按住她:“姐姐切不可乱动,这蛇毒剧烈,如果乱动的话,毒性流到全身各处,那就难以诊治了。” 曹可莹不敢再动,傅清玉撩开曹可莹的衣裙,果然,在离脚踝约一寸的地方,有两个极深且发黑的黑洞。 傅清玉迅速撕下衣裳里衬,做成布条的样子,然后在伤口稍上的地方用布条扎紧,避免蛇毒随血液流走全身。 见旁边稍干的地方有块大石头,傅清玉让腊梅、素樱、玉梅几个把曹可莹抬到大石头上坐下,然后汲了水过来清洗伤口。 这时,彩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狭长的水果刀和一把火折子,正是傅清玉要的东西。 傅清玉取过火折子,点着,对曹可莹道:“姐姐忍着点。” 曹可莹不知是蛇毒的原因,还是伤口痛楚,神志有些模糊,听了傅清玉的话,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事不宜迟,傅清玉把火折子凑到水果刀的刀刃上,把刀刃烤灼一番,算是消过毒。然后,她手起刀落,在两处伤口各划了一个“十”字,这是扩创疗法,目的在于放出蛇毒。 曹可莹痛得尖叫,纤纤十指紧紧抓住腊梅,十指关节皆尽泛白。几个丫头惊恐万状地看着傅清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姐姐忍着点,我给你放毒,我在乡下的时候被蛇咬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傅清玉朝曹可莹解释道。曹可莹脸色成了一张白纸,她紧咬了嘴唇,点了点头,对于傅清玉的医术她是信任的。 “去取些水来。”傅清玉吩咐道。 划开的伤口流下黑乎乎腥臭难闻到的血水,傅清玉用清水反复冲起之后,看到曹可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怕她支持不住,猛地俯下身子,用口替她吸起毒来。 彩蝶等几个丫头差点惊叫起来,她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治疗方法。 傅清玉把蛇毒一口一口吸出,再一口一口吐掉,直到吸出的血水呈清红色为止。 这时,住在附近的花农也赶了过来,看到傅清玉的处理方法,赞许地点点头:“这位小姐的命算是保住了。” 曹可莹对傅清玉展现出一个虚弱的笑颜:“清玉,多谢你。” 傅清玉摇摇头,这不过她力所能及罢了。解下了曹可莹脚上绑着的布条,她就着溪流的水漱了口后,转头问花农:“老伯,可有蛇药?” 鬓发皆白的花农为难道:“我们这些种花的,一年也没有见过几次这种毒蛇,更别说被它咬了,哪里想到备些什么蛇药呢?通常都是请大夫过来。” 傅清玉心想,现在唯有这样了。幸好自己先做了一些紧急措施,暂缓了蛇的毒性,否则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傅清玉看看曹可莹,见她脸色依旧苍白,精致的妆容掩饰不住毫无血色的嘴唇,知她身子一向赢弱,如今又遭蛇毒侵袭,必定不堪重负,不宜剧烈挪移。再说一个昔日太子太傅家的小姐,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抬出去,面子上也不好看。眼下之计,唯有请大夫过来诊治,开了药方,服了解药,再让轿子进来,把人送回曹府。 于是,傅清玉向花农讨了一间屋子,做为曹可莹暂时歇息之用。再让彩蝶去请大夫过来,顺便把这个意外告诉曹夫人一声。 彩蝶应声去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曹可莹抬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子内。花农早早把这个小屋子收拾出来,众人把曹可莹放在一张藤椅上,这时,谭夫人带着大夫,还有几个丫头婆子赶过来了。 看到谭夫人,曹可莹支起身子,想起身行礼,谭夫人忙按住她:“贤侄女受伤,这些虚礼就免了。” 谭夫人一脸焦灼,忙着催促大夫给曹可莹诊治,一边又把彩蝶骂了一顿。傅清玉看看这个中年妇人因了紧张和快速赶过来而有些泛红的脸,总觉得她关心的成份居少,推缷责任的成份居多些。 大夫很快做了诊治,开了药方。征得大夫同意之后,谭夫人让人找来一顶轿子,把曹可莹抬到花场里专供客人休憩之用的屋子里。 此刻,曹可莹因劳累呈昏昏欲睡之态,谭夫人也不多留,说了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留下些丫头婆子,叮嘱她们要好生看着,自己便走掉了。 素樱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这谭家怎么回事呀?小姐都病成这样了,连个看顾的人都没有,尽让些丫头婆子在旁边伺侯” 傅清玉也暗叹这人情淡薄,又不好在曹可莹面前多说什么,免得她的心事又多一重。于是便把素樱支开,让她到外间去熬药。 傅清玉翻捡了一下大夫开的解毒药包,见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草药,解毒效果缓慢且作用不大。 突然,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一本《医通》,上面写着:“欲解蛇毒之剧毒,应辅以了刁竹、八角莲、七叶一枝花、三叉金……外敷兼内服,疗效奇佳。”她知道是这具身体的原来记忆在发挥作用了。想不到这具身休的原主人酷爱医术,竟然连毒蛇这一类也有猎及。 傅清玉当即吩咐腊梅玉梅她们好生照顾曹大小姐,自己则到外面去采摘记忆中的草药。 光华寺后面的被她戏为“百草园”的那块荒地长有各式草药,但路途远,时间上来不及。人常言,毒蛇出没的地方,附近必定有解毒药草。傅清玉当机立断,朝刚才银环蛇出现的地方走去。 顺着刚才的溪流,果然找到了几味《医通》上所描述的草药。傅清玉放一些草药在口中嚼几下,吞咽下去。刚才情势迫人,她才用口吸毒。这种方法危险极大,弄不好自己也会跟着中毒,所以,先用一些草药,以备后患。傅清玉一路走,一路采摘,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一阵宝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声音清脆,尖锐,与飞溅而下的巨大水声合在一起,隐隐有千军万马的雷霆之势。 傅清玉抬眼望去,发现自己立于一处涧水前,从山际飞流直下的水柱喷溅在下边碧幽幽的深潭里,而潭边的草坪上,一袭宝蓝绸衣的男子正执着一把长剑在上下翩飞。 天都人自幼习武,就连女子也不例外。傅清玉也曾见过做了女镖师的胡二娇摆弄着长剑长枪,但能把一枚长剑舞得如此精湛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那个身影竟是那般熟悉。 长剑划破长空,龙吟隐隐。那男子反手刺出,忽地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傅清玉心中震憾,转身急走。这一声响惊动了那名男子。他倏然收起宝剑,脸上也是一片震憾的神色。缓了一下,他低沉地叫道:“清玉,是你吗?”声音竟抑制不住的激动。 傅清玉猛地顿住脚步,背对他呆立,不动,也不转身。 他忽然低叹一声:“初次见卿,满树桃花,扑眼迷离;再次见卿,丹墨画卷,惠质兰心。如今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声音更是低沉,“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后面吟诵的,竟是汉代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傅清玉动容,慢慢转过身来,对上谭大公子谭靖宇明亮的眼眸。 第九十八章信物 傅清玉看着面前的男子,宽阔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唇,后面是飞流直下三千尺,而他整个人在水墙之前,凛冽而落拓。 谭靖宇也在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娇容绝世,却又沉静安宁,仿佛平静的海洋,没有汹涌澎湃的浪潮,却能容纳百川。 他走了上来,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不确定地问道:“清玉,是你吗?真的是你?” 傅清玉脸上蕴含着微笑,点头,再点头。 谭靖宇再也忍不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厚实,有一种她久违的温暖,甚至,她能感觉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我是不是在做梦?”他有些惊喜过度而无措,“我在梦里会经常梦到我这样拉着你。” “那好,我掐你一下试试,如果真能感觉到痛那就不是做梦。”说着傅清玉果然使劲掐了他一下。 谭靖宇吃痛,皱着眉头看她。而她,已经笑弯了腰。 “你笑得真好看。”谭靖宇看着她说道。 傅清玉敛了笑容,该说正事了。谭夫人那边靠不住,眼下,只有看这位谭公子的态度了。她与曹可莹的命运,就握在面前这个男子的手上。 面前这个男子,她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她与他爱好相同,兴趣相投,一定会很好的相处,会是一对很好的伴侣。 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她,非常喜欢她。如果这种喜欢能长长久久的话,那她也就无所求了。 现在,她明白了他的心意,但是,他真的会救自己脱离苦海吗?他真的会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吗? “你什么时候来提亲?”见他有些茫然,于是便特意提点他一下,“你如果提亲的话,一定要提两家,一家是曹家,一家是胡家。” 谭靖宇呆了一呆,随即眼中露出惊喜的目光:“清玉,你是说……” 傅清玉笑着点头:“可莹姐姐一直当我是亲妹妹看待,她不想单独嫁过去。昔有娥皇女英姐妹同嫁帝舜,可莹姐姐说,不想与我分开,想我与她一起嫁过去。” 这话尽管说得别扭,但傅清玉想,这样一方面能借此摆脱傅府那边的掌控,别一方面能找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这是两全齐美的事情,她决定试一试。 “那就太好了。”谭靖宇神情激动地望着傅清玉。这个女子,能在不为难他的情况下,又能成全他的心愿,令他对她的爱意又多了一分。 如果傅清玉要求他不娶曹大小姐而娶她的话,他或许会觉得为难。毕竟这是自小订下的亲事,悔亲对于他而言,是另一种性质的背信弃义。特别是对方是与他青梅竹马的人儿,他无论如何也做不来。 如今傅清玉似乎能勘破他的内心般,提了一个最不会让他为难的要求,这怎不令他心中激荡难平? 他再次执起她的手,慎重道:“清玉,你放心,我绝不负你。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住的。待日后我成了侯……”他自知说漏了嘴,马上改口道,“等日后我家重振家风之后,我一定会让你做这个当家主母的。” 这话的意思像是承诺。其实傅清玉一听说明白他的意思,她与曹可莹嫁过去之后,曹可莹的身体状况不宜操劳,那么未来的侯爷府上上下下的管事之人,自然就是她了。 傅清玉含笑点头,现在的她,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摆脱傅府那边的控制不过是第一步,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她。而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天空,也等着她去打拼。 “订情信物呢?”傅清玉侧头看他,神情娇俏可爱。 “怎么想到要订情信物?”谭靖宇拉着她的手在草丛中缓缓穿行,看到她俏皮可爱的神情,不由心里某个地方柔软起来。 “订情信物,每个姑娘都要的啊。”傅清玉瞅着他笑,“拿个订亲信物套住你,免得日后你反悔了,不娶我了。看,这就是我们曾经订过亲事的证据。” “你呀,”谭靖宇失笑,“你这话虽然说得顽皮,心里却是怕我x后会反悔,故意拿话套我是不是?” 傅清玉脸上一红,这样也被他看出来了?其实她的确对这桩婚事没有太足的自信心,所以要拿件信物来打打气。 “好吧,我答应你。”谭靖宇把左手执着的宝剑拿出来,递到傅清玉手上,斩钉截铁道,“这是我祖传的宝剑,锋利无比,现在我把这个给你,就当是我们的订情信物,他日我上门迎娶,以此剑为证。” 傅清玉把宝剑接过来,沉甸甸的宝剑,代表沉甸甸的情谊。她看着剑鞘上错综复杂的纹理,正色道:“谭大哥一诺千金,日后上门迎亲,此剑再行归还。” “这下放心了吧。”谭靖宇含笑瞅着她。 傅清玉神色庄重:“谭大哥,请一定要记住,三天之后一定要上门来提亲。” 她昨晚得了消息,说是皇上会在未来的三天内,对几位祖上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后辈进行论功行赏,赐封爵位。那么三天之后,谭大公子就是新鲜出炉的侯爷了,那时,等谭大公子上门提了亲之后,就算傅夫人不答应,也不容她不答应了。再者,傅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怎会为了她这个庶女而去得罪侯爷呢? 谭靖宇含笑点头,目不转睛地望住她。 傅清玉觉得脸热得发烫,不由羞涩地低下头。看到草丛中生长的草药,不由惊呼道:“糟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谭靖宇被她的大呼小跳吓了一跳,拧了眉头问她:“怎么了?” 傅清玉拍拍自己的脑袋,她真是健忘啊,居然忘记曹大小姐现在身上余毒未清,正等着她回去救命呢。 “可莹姐姐被蛇咬了,我居然把这事给忘了……我还有几味药要采,你等会,我先采药。”傅清玉说完转身朝草丛深处行去。 一听到曹可莹被蛇咬了,谭靖宇也紧张起来,“我帮你,对于草药我认识一些,你告诉我,你要的是哪种……”谭靖宇捋了衣袖跟了过来。 傅清玉知道他关心曹可莹,便把草药的样子告诉他,两人一起采,这样速度快一些。 看着谭靖宇弯着腰在草丛中认真搜寻的身影,傅清玉有些感动,对一个幼时玩伴尚能如此体贴,那对于深爱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傅清玉的心这才觉得踏实了。 采了草药,两人急匆匆地折回谭家花场,去休憩之所看望曹可莹。 曹可莹喝了大夫开的解毒药,精神好了许多,侧靠在榻上,看到傅清玉与谭大公子走了进来,不由笑了,招呼二人坐下。 “姐姐觉得好点了吗?”傅清玉仔细地看看曹可莹的脸,并没有发黑,看来蛇毒制住了,余毒要慢慢清,像曹可莹这般赢弱的身躯,没有三五天恢复不过来。 “我没事,喝了药之后感觉好多了。”曹可莹笑道,意思是让周边的人放心。 “可莹,你没事吧,好些了吗?”谭靖宇看着曹大小姐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曹可莹眼中蕴含着感动,觉得这一整天所受的委屈,都因他的这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傅清玉悄悄地退了出去,拿了草药到厨房里熬药。素樱走进来帮忙,悄声道:“谭大公子对小姐真是好,跟小姐说话温温柔柔的,又细心又体贴,刚才我都看到小姐哭了……如果这未来的姑爷能一直对小姐那么好的话,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也不用看他老娘的脸色了。” 傅清玉笑笑,给炉子添了把柴火。是啊,如果谭靖宇一直对她这么好的话,那她也就不用怕什么傅夫人啊,傅二公子等人的威胁了。而她是傅府庶出的六小姐这个事实,她总有一天会告诉谭靖宇的。 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傅清玉从厨房的窗子望出去,见从花场里边走出两个姑娘的身影,一个高挑窈窕,一个略显矮小。高挑身形那个穿着水红锦袄,系一条湖蓝百褶裙,而身形矮小的则是一身草绿的衣裙。那个身材矮小的人似乎在抱怨什么,心中不愤,走起路来步伐跨得很大。后面,谭夫人紧紧跟在后面。 那个身材矮小的姑娘嗓门很大,声音又尖细,听起来像鸟叫:“……我说大姐,干嘛无端端地要来这个什么鬼花场,人又多,又没什么看头,烦都烦死了……” 高挑窈窕身形的姑娘微侧着头,似乎在低声劝解着。 谭夫人一直面带笑容,亲自把这俩姐妹一直送到花场门口停放着的马车上。 这两姐妹,想必又是哪个高官家的女儿吧。 素樱见傅清玉正看着窗外某处,以为有什么新鲜事情,也把头朝外探了探。待看清那两个身影时,不由冷“哼”一声道:“我道是谁在这里像只乌鸦一般聒噪个不停,原来是吏部尚书傅大人家的……” 傅清玉的心“格登”一下,漏了半拍,她紧盯着素樱,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第九十九章耽搁 “这两人是京城正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傅政傅大人家的小姐,穿红色锦袄的那位是大小姐傅清芳,年纪已经不小了,这几年挑挑拣拣的挑花了眼,至今还未嫁出去。那位小的叫做傅清莹,是傅府的五小姐傅清莹,人长得不怎么样,可那蛮横劲儿,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素樱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能对各府小姐如此了解,想必以前一定曾参加过无数次这样的花宴。 天都人祟尚晚婚,女子十六岁,男子十八岁方谈婚论嫁。尤其是男子,讲究的是立业,因此,男子二十岁以上婚配的,是很平常的事情,而像傅清芳这样的十九岁的姑娘还未嫁出去的,则有些过了。 傅清玉压抑住心中的惊疑,极力搜寻那两个与她有着一些血缘关第的身影。很快,那两个身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转眼便消失了。 这是傅清玉见到的除了傅二公子以外的第二、三个傅家的人,看那两位姑娘,尤其是稍小的姑娘那副傲慢的样子,傅清玉想,也许傅府,真的是一汪不好轻易去试探的浑水。 药熬好了,傅清玉端进屋子里,服侍曹可莹喝下,三人又说了一会话。一个丫头跑了过来,说是谭夫人找大公子,把谭靖宇叫走了。 曹可莹撑起身子,轻声道:“我好多了,清玉,去把马车叫过来,我们现在回家吧。” 傅清玉明白她的意思。曹可莹一向小心谨慎,她不想在夫家这边让人嫌恶,非但帮不了夫家这边,还要拖累他们。如果有好事者传出去,说得难听了,便是未来的媳妇侍宠而娇,摆着个身份装病不肯做事,反让婆婆忙东忙西的。 “好,我们这就回去。”傅清玉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她的事情办完了,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接下来便是等待了,所以,再在谭家花场逗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那些丫头婆子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的。 于是,傅清玉便吩咐腊梅去把马车叫来,一行人扶着曹可莹上了马车,回到了曹府。 直到曹可莹她们走时,那个谭夫人再没出现过。 曹老爷与曹夫人听说女儿被在谭家花场被蛇咬了,急得不得了,又重新请了大夫过来看,又急急忙忙地打发底下的丫头婆子熬药,给大小姐沐浴,整个曹府乱成一团。 待一切收拾妥当,曹夫人转到女儿房间,问起今天在花场的情况。素樱撇撇嘴,正要说话,傅清玉忙抢先道:“夫人放心,可莹姐姐在花场里,跟各府小姐玩得很开心,谭家那位小姐谭小环也一直陪着我们,照顾得很是周全。还有那位谭大公子也来了,陪了可莹姐姐一个上午。”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并隐去了在花场所受到的冷遇。亲家与亲家之间的熟识,无非通过这些走动来了解对方。如果把今天在谭家花场受到冷遇的事情说出来,曹老爷与曹夫人必定会对谭家心存不满,产生隔阂,双方的关系就会受到影响。那样的话,曹可莹嫁过去之后,谭夫人必定会给眼色她看,那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果然,曹可莹朝傅清玉投来感激的目光。 素樱似乎也明白过来,又在旁边说了不少谭大公子的好话。曹夫人听后,觉得未来的女婿能对自家女儿如此体贴,心中十分高兴,又说了一会话,曹夫人便走了。 曹夫人一走,曹可莹便显出困倦疲累的样子来,显然刚才她是强打精神与母亲说话的。傅清玉忙让她睡下,并让腊梅在旁边看着,然后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打发出去。 傅清玉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绸子,取出在涧边谭大公子所赠的宝剑出来。抚摸着剑鞘上错落有致的纹理,古朴庄重,眼中又现出谭靖宇在水涧边舞剑的飒爽英姿,翻腾跳跃,每一招每一式,都焕发着迷人的风采。 情不自禁,她抽出宝剑,慢慢挥舞起来。她虽然不会搏斗用的那种凌厉剑术,但曹家也开了舞剑的课程,平日里傅清玉闲着无事,也尝试学一些,就当是强身健体。今天细细舞来,竟是另一番感受。 接下来的三天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朝廷果然对几家祖上对朝廷有恩的人家进行了封侯,谭家也在其中。曹老爷携夫人送了贺礼,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自然。尽管他们在女儿面前极力掩饰,但傅清玉还是从曹夫人紧蹙的眉头里看了出来。 她与曹可莹在谭家花场所受的冷遇,想必也漫延到了曹老爷与曹夫人身上。 曹夫人极力地表现出愉悦的心情,说谭家那边是如何如何的热闹,谭家夫人与儿女们是如何如何的热情,曹可莹含笑不住点头。傅清玉看得有些心酸,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呀,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把所受的委屈都忍下了。 三天的光阴,在每个人看似平静无波的神色过去了。三天里,由于曹大小姐病了,学堂停了课,傅清玉依然如往常一样陪曹可莹聊天,然后去桃园画画,神情宁静安详。 三天时间一过,傅清玉的情开始忐忑不安与紧张起来。她与谭靖宇约定到了,在花场外的水涧边,她让谭大公子三天之后来提亲,不知道他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把这事跟那个态度已经改变了的谭夫人去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日出日落,谭家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傅清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而曹府里,除了在谭家封侯的那两天,谭夫人笑着对曹老爷说,该提醒一下谭夫人前来提亲之后,曹老爷与曹夫人的脸就一天比一天阴沉起来。 整个曹府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这日,傅清玉告了假,没有到曹家那边去。江氏身体不适,胡三娇又去了京城采办嫁妆,她在家帮忙照顾那个只有两岁的小dd胡家乐。 胡家乐很可爱,长得胖嘟嘟,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很是好玩。傅清玉常常忍不住用手去捏他的小脸,他也不哭,只用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瞪着她,气鼓鼓地扁着嘴,让傅清玉从心里面乐出来。 但是大多时候,胡家乐还是喜欢和这个姐姐一起玩的,因为这个姐姐可以变出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出来,所以,每次傅清玉要出门,那个小不点都死拽住她不肯松手。 屋里传来江氏的咳嗽声,傅清玉放下胡家乐,让他一个人搭积木玩,从厨房倒了杯热茶,进屋拿给江氏。 江氏不久前吹了风,着了凉,得了高热,请了大夫来看过,如今烧刚退,浑身无力,在床上斜斜地歪着。 江氏接过傅清玉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喘了口气,示意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清玉,”江氏把水杯放到旁边的茶几上,轻轻地叹口气,“我虽然非你生母,但你自出娘胎便抱来让我抚养,这么多年来,也算有了感情,这几年来,我也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傅清玉点点头,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这几年来,江氏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清玉,有些事你该为自己早做打算。”江氏的声音柔和起来,“入了秋,东哥就要成亲了,接下来就是二娇和三娇……” 傅清玉愕然抬头看着江氏,胡三娇要成亲了,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可胡二娇,那个黑铁塔似的人物,她也要成亲了吗? 江氏对于傅清玉的惊讶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她笑笑:“你二姐自入了镖局,做了一名女镖师后,认识了镖局里另一个镖师,是个壮实的小伙子,看起来靠得住。” 傅清玉看到江氏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看来对于准二女婿很满意。 江氏接着道:“自古这婚娶之事讲究长幼有序,我寻思着等东哥的喜事一办完,就操办二娇与三娇的婚事,这几个儿女的事情办完之后,我的心愿也了结了。”江氏看看傅清玉,“然后,就是你了。” 傅清玉心中一跳,她知道对于自己的婚事,江氏也许无能为力。 果然,江氏再深深叹口气:“清玉,我对不住你,我答应过那边的,你的事情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如果,如果,”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傅清玉,“如果那边一直都不来接你,你也不要踣蹉跎了岁月,自己早做打算吧。” 傅清玉苦笑,她不是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可是天不从人愿啊。 夜深了,看着窗外悬着的明月,傅清玉翻来覆去无法安睡。那边的消息断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去争取自己的未来? 曹可莹似乎也预感到什么,神情也带上忧郁起来。本来身子就不好,再加上被蛇咬伤,身上的余毒没有清除干净,如此一来,整天病怏怏,竟瘦得只剩皮包骨。 曹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夫妇俩轮流过来劝慰女儿,背地里两老长吁短叹,相对无言。 慢慢的,有消息打探回来,原来是谭家封了侯,便在京城购置了一幢大宅子,这段时日正为搬家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曹老爷把这个消息告诉曹夫人的时候,曹夫人的眼睛里又露出一丝希望。她想,原来是这样啊,谭家一定是因了搬家的事情所以耽搁了前来提亲,等他们那边忙完了一定会过来商议婚事的。 这个消息在曹府里传开,大家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就连曹可莹,病情也似乎也有一丝好转。 第一百章变故 (不好意思,更迟了些,因为有个饭局,刚爬回来,抱歉抱歉) 桃园里,桃花开得十分烂漫。傅清玉在边角上摆了桌子和画架,对着一株快要开败的桃树作画。这是她排解心中烦忧的唯一方法。 她执起毛笔,沾了墨,画了一段枯枝,耳边响起他的话:“……别看是一段枯枝,但要画出意境,却十分的难……”当时的他就是在宣纸上画了一段神形俱全的枯枝,从而突破了她的心房,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隔阂,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如今想起,似乎有些茫然,为什么要画枯枝呢?多不好的预兆…… 那边,曹大小姐正由腊梅搀扶着,远远行来。腊梅的话飘散在园子的角角落落:“小姐,天气这么好,你一定要经常出来走动,这样才能恢复得快。过些日子等侯爷忙完了,他一定会来迎娶小姐,到时,小姐还是这副样子的话,未来的姑爷可要怪罪我们伺候不周了。” 曹可莹淡淡地笑着。 全府上下的人都相信谭家是因为搬家的事情把婚事耽搁了,所以延误了前来提亲的时间。傅清玉可没有这么乐观,她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在曹府的人期待而略带失望的等待中,七天过去了。谭家那边依然没什么动静,曹府的人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熄灭了一些。 曹可莹的身体有了好转,西席那边的课也重新开了。这天,傅清玉一大早乘了马车来到曹府,刚下马车,正抬脚准备跨进曹府,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清玉姑娘。” 傅清玉转过头,朝后面望去,见路的那头,一个梳着双罗髻,身穿嫩绿色衣衫的丫头急匆匆地朝这边奔了过来。 那个丫头她认得,就是那个拿了个布袋子,把她房间里的大部分装着胭脂膏子、香脂香粉的瓶瓶罐罐全“抢劫”走了的,谭小环身边的贴身丫头香草。 香草气喘吁吁地跑到傅清玉面前,塞给她一封信,很简短地说了句:“我家小姐要我把这个给你。”然后又急急忙忙道,“我要走了,在那个路口买山货的许妈妈还在等着我呢。我家小姐说了,这封信一定要交到你手上,你看了信之后就明白了。” 香草说完转身要跑,傅清玉一把拽住她。谭氏举家迁到了京城里,这个丫头来城郊一趟不容易,她总没理由什么都不问就把这个丫头放走吧。 “清玉姑娘。”香草见傅清玉拽住她,不让她走,不由急道,“清玉姑娘你快放手,我要赶回去了,回去迟了许妈妈是会起疑心的。” “我只问一句,侯爷在哪里?”傅清玉冷了脸色,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她不能相信,那个前不久在谭家花场水涧边信誓旦旦的男子,竟然是一件薄情寡义的人。 香草以为傅清玉是在为曹家小姐鸣不平,忙辩解道:“清玉姑娘,你千万别怪侯爷,侯爷心里也不好受,这些天,侯爷一直都喝得醉醺醺的,都没有一天清醒过呢。” 傅清玉愕然松手。酗酒,那样的话,谭夫人一定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了?她也知道这个时代,最讲究孝道,如果不孝的话,那仕途也会受到影响的。 但是,酗洒……傅清玉最讨厌以酗酒来逃避现实了。 傅清玉想也没想,一句话就冲口而出:“酗酒,酗洒有什么用啊” 香草被傅清玉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傅清阴晴不定的脸色,不敢再说什么。 “算了,你走吧。”傅清玉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让那个丫头离开。 走进曹府,傅清玉心绪难平。酗酒她真的想马上冲到京城去,找到那个谭靖宇,用锤子敲他的脑袋,让他从酒精里清醒过来,想想办法如何救她出苦海。他可以酗酒,可以拖延日子,曹可莹也可以等,可是她傅清玉等不起呀她现在十四岁了,很快就及笄,一及笄的话她的婚事就会被提上日程,那边的傅大夫人留着她,不就是要拿她来换傅老爷仕途顺畅吗?到时候,说不定她就会被迫嫁给一个什么糟老头子,或是一个什么妻妾成群,还要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或是…… 一想到这,她就不寒而栗。 走了许久,她才想起手中还有一封信,想起刚才丫头说的,说是谭小环交待,一定要交到她本人的手上。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拆了开来,信中的字迹很潦草,可能是谭小环没有料到府里有人会到城郊买山货的,所以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让自己的贴身丫头带过来。 信的大意正如傅清玉所料,自封侯之后,谭夫人忽然不同意这门亲事,谭小环猜测可能是母亲嫌曹家小姐体质虚弱,无法为谭家开枝散叶,怕会绝了谭家的后。 谭小环还在信中说,母亲生性固执,哥哥也是态度强硬,两人一直僵持不下。她托付傅清玉安抚好曹可莹的情绪,说是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等事情过去了,母亲的态度缓和下来,哥哥一定会说服母亲,让母亲前来提亲。 傅清玉快速拐进自己的房间,取出火折子,将信笺烧了。这封信当然不能让曹可莹看到,免得心事更沉重了。 她看着火盆里的灰烬,心下一片苦涩。这个节骨眼上,只能等了。 可是这种等待,又能持续多久呢? 谭小环相信她的母亲是可以被说服的,只要有时间。可傅清玉不那么认为,她见过谭夫人,那是一个作风强硬的妇人,这场谭家内部无声的战争,谭靖宇不大可能会是赢家。 调整好情绪,傅清玉走出房间,朝曹大小姐的房间行去。还未踏进曹可莹居住的院子,腊梅就迎了出来,笑道:“清玉姑娘快进来,小姐正在等着你呢。” 掀开湘妃竹帘,傅清玉努力笑道:“姐姐找我何事?” 曹可莹在半敞开的窗边坐着,脸上含着笑朝傅清玉望了过来。 傅清玉连忙过去关上窗户:“姐姐真是越发不爱惜自己了,这么大的风,要是吹着了头,那可又要喊头疼了。” 腊梅也接口道:“我刚才已经劝了好遍了,可小姐就是不听,非得说要到窗边透透气。” 到窗边透透气,难道曹大小姐已经猜到什么,所以多思多想之下,身体不适起来,才会感到透不过气来? 傅清玉装作无意地瞅了瞅曹可莹,后者神色淡然安详,并无异样。 “玉梅说,刚才远远的看到妹妹在门口跟一个丫头说着话,是谁家的丫头?”曹可莹淡淡地问道。 傅清玉心中猛地一跳,想起信中谭小环的嘱咐,于是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事,不知是谁家的丫头迷了路,过来问路的。” “哦,这样啊。”曹可莹淡淡地笑着,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下。 “姐姐去不去学堂?今天不是重新开了课吗?”傅清玉忙岔开话题。 “对呀,今天是重新开课的第一天,小姐早就起来了,一直在等姑娘你呢。”腊梅笑道,手却不停,在帮自家小姐收拾要拿去学堂的东西。 “姐姐走吧,去迟了先生可是要生气的。”傅清玉故作轻松,去挽曹可莹的手。触及之下,忽觉曹可莹的手竟是异常的冰冷,不由惊讶道:“姐姐的手怎么这么冰凉?莫不是病了?” “我好端端的,哪有什么病?”曹可莹抽回了手,掩饰道。 傅清玉看着曹可莹,心忽然沉了一下。 谭家那边的事情,曹大小姐可能猜到了。 半个时辰的授课,曹可莹听得很认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她全神贯注地听着,脸色异常的苍白,瘦骨嶙峋的十指在微微地颤抖,她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傅清玉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她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曹可莹,心一点一点地疼痛起来。她多希望曹可莹可以哭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好过这样,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把什么情绪都隐藏起来,把自己憋成内伤。 回去的时候,曹可莹走得很快,不知绊到什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腊梅慌忙奔上前去,扶住自家小姐,傅清玉也赶忙上前帮忙。曹可莹苍白着脸,歉然对傅清玉说道:“妹妹,这明天的课暂且不开了,姐姐……姐姐觉得病好像又犯了。” 傅清玉眼中蕴了泪:“姐姐身体不适就该好好歇着,干嘛那么逞强要上什么学堂呢?” 曹可莹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过。 傅清玉在灶前,用扇子扇炉子里的火。灶上,一只熬药用的沙锅正冒着热气,满屋子是浓重的药味。 日子又过去十天,谭家那边依然如死水般寂静。不过,傅清玉已经不再去想那边的事情了,也不想去追究那个新鲜出炉的侯爷到底要在酒坛里泡到什么时候。如今,她心中最惦记的,是曹可莹的病情。 “清玉姑娘,你快过去看看,小姐,小姐不好了”玉梅匆匆而入,脸上的神情惊慌失措,看到傅清玉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拼命地拖着傅清玉往外走。 第一百零一章赴京 一路朝曹可莹的院子走去,傅清玉的心揪得紧紧的。越走近曹可莹的院子,她的心越慌,作为一代名医薛大娘的关门弟子,她也曾给曹可莹诊过脉,知道她来日不长。 在院子外面,傅清玉就听到里面传来嘤嘤的哭声。她不由慌了,急步冲了进去。 一掀开湘妃竹帘,她就被面前的景象震住。曹可莹披头散发斜斜地歪在床榻上,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厥过去。白得如纸的唇边,一缕血线蜿蜒而下。在床前的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见傅清玉进来,正在哭泣的玉梅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道:“清玉姑娘,你快过来看看,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端端地呕了血。” 傅清玉心中狂跳,曹可莹这个样子,难道,难道大限到了?她忙走上前去,抓过曹可莹的手,替她把了一下脉,心便跌到了谷底。 “快,去通知夫人,请大夫过来。”傅清玉有气无力道,在床前坐下来,掏出丝帕拭去曹可莹唇边的血迹,并替她覆上锦被。 玉梅也过来帮忙,哽咽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去了一趟夫人那里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傅清玉惊疑问道:“姐姐去了夫人那里?难道夫人对小姐说了什么吗?”想想也不可能,以曹夫人对女儿的疼爱,又怎么会拿话伤女儿,把女儿害成这个样子呢? 玉梅摇摇头,哭道:“我也不知道,小姐不让我跟着,说她自己进去就行了。然后,我看到小姐在窗边站了好久,然后一回来就吐血了。” 曹可莹去夫人的院子,却不进去,而在窗边站着,会不会她听到了什么?这个世上,能伤得了曹可莹的,就是谭家那边的消息了。难道,那个作风强硬的谭夫人有所行动了? 傅清玉还要再问,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曹夫人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见到女儿这副样子,差点昏厥过去,身子晃了几晃,好不容易站稳,直扑了过来,哭道:“莹儿啊,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般模样?你可不要吓娘啊。” 大夫很快赶了过来,替曹可莹诊了脉,无奈地摇头,开了方子。但傅清玉看得出,他无非是在尽尽人事罢了。 外面的粗使丫头进来,把屋子清理干净。腊梅把自家小姐扶躺在床上,盖上锦被,再拿了药方去熬药,曹夫人仍在女儿的床前哀哀哭泣着。 傅清玉把曹夫人拉到外面,低声问道:“夫人,我听玉梅说,可莹姐姐去了一趟你的院子里,然后回来就吐血了。难道,谭家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曹夫人呆了一半,泪又流了下来:“我与老爷千瞒万瞒,没想到还是让莹儿知道了。”擦了擦眼睛又道;“今天谭家那边着人来退亲,老爷气得不行,在我屋子里大声地咒骂谭家那边的人,没想到,没想到莹儿就站在外面……” 傅清玉心中叹气,谭夫人果然有所行动了。事情怎么那么巧,曹可莹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夫人的院子…… 她再问道:“谭家那边怎么会无缘无故退了这门亲事?” 曹夫人恨声道:“我真是看错人了,那个谭氏,亏我与她还是手帕交呢,谭老爷生前应允了的亲事,她也敢反悔。”顿了一下又道,“无非是封了侯,今非昔比,看不起我们曹家,攀附权贵去了。” “那谭家那边订的是哪家?”傅清玉抑制住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谭靖宇背叛了这份感情,她必须知道他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 “我听老爷说,这次谭家订的是正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傅家的大女儿,忠靖侯爵夫人做的保山,聘礼都送过去了。”曹夫人恨恨道,语气里透着无奈,毕竟人家有权有势,何况还求了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当今皇上的亲皇姐做的保山,谁得罪得起? 正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傅家的大女儿傅清玉彻底呆住。 她的眼前闪现过一身水红锦袄的窈窕身影,这个在这个时空与她有一些血缘关系的人,竟然公然跑来与她争夺男朋友她一直想摆脱傅府的纠缠,一直想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不想陷进傅府的恩恩怨怨之中。不曾想,傅府那边是越来越嚣张了,剥夺她身为傅府六小姐的身份不说,如今还插一脚进来,伤害她与她的姐姐,简直是太可恶了孰可忍,孰不可忍 “清玉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在这时吹冷风?还有,你的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紫荷在摇着她的手。 傅清玉转头看看四周,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子里,凛冽的风吹得她的衣裙飘飞,而她的手,一片冰冷。 “紫荷,你去跟夫人说一声,说我有事先走了。”傅清玉猛地抓住紫荷,“还有,好好照顾小姐,我很快就回来。” 交待完,傅清玉转身疾步走出曹府,她要去找谭靖宇,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清玉姑娘……”紫荷叫道,但傅清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垂花门外。 傅清玉在路上拼命地走着,奔跑着。她的心乱蓬蓬的,一团糟。脑海中来来回回地回荡着这样一句话:谭靖宇要成亲了,但新娘子却不是她。 谭小环托人送信来说,说让她们等待,难道这望眼欲穿的等待,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吗? 明知道结果无法改变,她也要走到谭靖宇面前,问个明白,好让自己死了这份心。 一辆马车从街道口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傅清玉身上。现在的傅清玉,眼中一片空洞,根本看不到面前的事物,仍直直地朝前走着。马车刹不住,急转一个方向,车轮碰了傅清玉一下,傅清玉便在马车旁边倒了下来。 马车上的人吓坏了,马上跳下两个人,把傅清玉扶起来,叫道:“清玉姑娘,你没事吧?” 傅清玉茫然地看着面前熟悉的两个人,是住在胡大为家隔壁的小胖子和他爹大胖子。 三年后的小胖子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稚嫩顽皮的小孩子,而是一个壮实的少年郎了。由于长年帮着家时做农活,皮肤被晒得油黑发亮。 他睁着圆圆的眼睛,担忧地问道:“清玉姐姐,你没事吧?” 大胖子王大叔则皱紧了眉头:“清玉姑娘,你这么失了魂似的,要到哪里去?” 傅清玉张张嘴,道:“我想去京城,找个人。” “清玉姐姐,我们也正好准备到京城去卖些山货,你就坐我们的马车,跟我们一起去吧。”小胖子马上道。 傅清玉这才注意到,马车装了好些布袋,有些布袋口没有扎紧,露出野山菇,风干的野鸡等山货。 傅清玉点点头,她听清楚了小胖子说的话。她迫切地要到京城去,坐马车当然快过用两只脚走路。 小胖子跳上车,伸出手来拉她。傅清玉借助他的手劲,也不用凳子,就上了马车。大胖子也跟着上来,坐到了车头的位置,一挥马鞭,马车便“哒哒”地朝京城驶去。 “清玉姐姐,你要到京城去找什么人?我去京城多了,对那里很熟悉,我可以帮你找。”小胖子热心道。 傅清玉摇摇头,这种事情,还是她自己来吧。 小胖子没有再说话。他看着傅清玉,眼中闪烁着担忧的神色。此时的傅清玉,神色恍惚,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确定的某处,呆呆地出神。 小胖子忽然老气横秋地微微叹了口气。 从城郊到京师,十几公里的路途,马车走得快,不用一个时辰便到了。傅清玉拍拍小胖子的肩膀,勉强挤出丝笑容:“小胖子,五大叔,多谢你们了。” 大胖子王大叔有着庄稼人的憨厚,嘿嘿地笑道:“清玉姑娘,客气什么。” 小胖子忽道:“清玉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过来接你。” 傅清玉摇摇头,总不好一直麻烦别人吧。“没事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们不用等我。” 天都有的是马车,雇一辆马车也不过是十几二十文钱的事情。于是小胖子不再坚持。傅清玉跳下马车,挥手朝他们告别。 大胖子王大叔把马车调了头,朝闹市驶去。而小胖子,却掀开车窗,望着傅清玉远去的背影,呆呆出神起来。 繁华的都市,人如潮涌,傅清玉站在人群之中,觉得自己好像被淹没了。 她抓住一个路人,问道:“北承侯府在哪里?”她记得曹夫人说过,谭家前不久封了北承侯。 那个路人疑惑地看看傅清玉,指了指东北边:“朝这条街一直走,尽头处那个大宅子便是。” 傅清玉朝前方望去,见前面的房子一幢连着一幢,尽头处似有一座高大的房屋在这些建筑群中有些突兀地显现出来。 傅清玉拨开人群,朝前方直直走去。她的步伐坚定,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去问出一个答案,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那个在床榻上病得奄奄一息的,她的姐姐曹可莹。 第一百零二章找人 (加班回来,又更迟了些,抱歉) 北承侯府果然是一座气势浑雄的一府大宅子,里面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外面,两只汉白玉狮子张牙舞爪,盛气凌人,显示着高人一等的傲气。 朱色大门上方,是金光灿灿的几个大字“北承侯府”。门外,各站了三名家丁,一色的服饰,眉目之间带着傲慢与不屑。见傅清玉站在大门口处朝里面张望,马上有一名家丁过来赶人:“去去去,你干什么呢走远点,别在这碍事” 真真是狗仗人势 傅清玉忍下一口气,道:“这位爷,麻烦你通传一声,告诉北承侯爷,就说外面有人找。” “你这个姑娘好生无礼,北承侯爷也是你这种人可以见的”那名家丁横眉怒目,推搡着傅清玉朝外走,“走开,走开,别在这胡闹” 傅清玉气极,拼命挣扎,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力道有限,一转眼的功夫就被推搡到了石狮子的外边。 这时,另一个家丁朝他的同伴招手:“快过来,忠靖侯府那边快来人了。” 推搡傅清玉的那名家丁连忙走了回来,在北承侯府的朱门前站好。 约过了一刻钟,远远的走来一个轿队。凸起的轿顶,一颗晶莹璀璨的夜明珠镶嵌其上,轿门前五彩珠子织就的珠帘晃晃荡荡,轿子四周垂下的缨穗随风轻摆,轿子四角挂了寓示吉祥的三角形玉坠子,随着轿子的摆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两旁陪侍的丫头婆子侧行于轿子两旁,均是一身华贵的绸缎,丫环们更是宫装打扮,庄严静肃。朱门前的那些家丁站得笔直,竟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朱色大门瞬时敞开了,那顶奢华的轿子就那样晃悠悠地抬进了大门里。 傅清玉看得两眼发直,想不到谭家鲤鱼跃龙门之后,来往竟然这样的客人。 待整个轿队进去以后,朱色大门又关上了。那些站得笔挺的家丁才缓了口气,松懈下来。原来那个赶人的家丁一眼瞥见在石狮子后边站着的傅清玉,不由怒了起来,喝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还不走,难道真的要大爷动粗不成?”说着竟挽起袖子来。 傅清玉呆呆地望着朱门上方的横匾,呆立不动。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家丁有些看不过眼,忙拉着那位要动武的:“贺武,别莽撞,等我来吧。” 他看看石狮子旁边立着的姑娘,见她年纪不大,但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如今神情涣散,鬓发有些零乱,目光空洞,神思不知游至何方。不由低叹了口气,想必是侯爷不知在哪里惹的风流债,如今人家姑娘找上门来了。 “姑娘,你还是回去吧。”年纪稍大的家丁走至傅清玉跟前,看着她的眼神有一丝同情,“侯爷如今是今非昔比,他不会见你的。” 傅清玉看着他,想起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曹可莹,她猛地抓住面前这个家丁的手,恳求道:“大哥,我求求你,你帮我通传一声,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侯爷。” 如果谭靖宇真的不肯见她,那至少该见见曹可莹吧,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痴情女子,他总该满足她的最后心愿吧。 年纪稍大的家丁脸上的神情十分为难:“姑娘,不是我不肯通传,是侯爷,他现在不在府里。” 傅清玉心头一阵失望:“那他在哪里?” “姑娘你来得真不巧,侯爷被皇上派到外地公干去了,最早也要下个月月底才能回来。”年纪稍大的家丁叹口气道。 傅清玉的迅速沉了下去。谭靖宇要到下个月月底才能回来,可是曹可莹等得了那么久吗?为了逃避责任而借口去外地公干,的确不是君子行径。 既是如此,她还要在这个冷冰冰的侯府门前等下去吗?可她又能等多久? 傅清玉失魂落魄地往回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暖和的阳光,在人群里,傅清玉觉得异常孤独,异常寒冷,心底冷风嗖嗖吹过,冷得浑身颤抖。 那个额头宽阔,鼻梁挺直,薄唇的男子,她一度以为,他会是她终身的依靠,傅清玉苦笑,以前看书时看过,薄唇的人薄幸,不想真是如此不知走了多久,傅清玉觉得双脚如灌铅般,再也拖不动了。浑身似要虚脱般,腹内饥肠辘辘,却一点食欲也没有。终于,她坐倒在一处台阶前。 侧靠在墙壁上,傅清玉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很多声音在里面叽叽喳喳叫嚣个不停。天空很蓝,有洁白的云朵,不远处那座高大的宅子正冷冷地望着她,嘲笑着她。 她闭上眼睛,浑身虚脱无力,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睡过去,从此不要再醒过来。或是得一场失忆的病,把这一切都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她还得撑下去,为了她自己,这样的人生,她不甘心。 正对面的“太白居”酒楼二楼的外边围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栏杆上,看了傅清玉半晌,忽地匆匆走进一个包厢里。 包厢里,酒杯交错,几个华贵衣饰的人正在相谈正欢。那个高大的身影走近一个相貌俊美的公子身边,低语几句,那位俊美的公子的脸色瞬时变了,借故向席上的人告个假,随那名男子走出包厢。 走到栏杆前边,顺着那名男子指的方向看过去,俊美公子顿时剑眉拧了起来,沉声道:“丰之,怎么回事,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丰之摇摇头,脸上也是一片迷惑不解:“二公子,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走出来,随意看下去,就看到你这个六妹妹在那里坐着。” “她来做什么?”傅二公子的眉头拧得更紧,“你昨天不是还说她一直在昔日太子太傅曹大人的家里做伴读,一切如常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林丰之搔搔脑袋,他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或者,她跑来京城,是来找你的?” “荒谬”傅二公子低声斥道,“你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来找我的吗?” 林丰之摇摇头,他也觉得不像:“看你六妹妹的样子,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会不会曹家小姐不大好了?” 傅二公子沉吟片刻:“这倒是有可能,不过,”他话题一转,“我这个妹妹留在此处终究不是办法,要是被我府里那位知道的话,那我们这些年的辛苦也就白废了。” 他转过头来,吩咐道:“丰之,你想个办法,让人把我这位六妹妹弄回去,别让她呆太久,免得坏了我们的事情。” 林丰之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他的神情变了一下,失声道:“二公子,你看” 傅清玉闭着眼睛,神情颓废而疲倦。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个人在她面前站定。她不动,甚至懒惰地想,那人干什么,为什么要站在她面前?也罢,喜欢站多久就站多久吧,反正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这位姑娘,你打算在这里守到天亮吗?”一个清朗平稳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很年轻的声音,甚至带了一些戏谑的成份在内。 傅清玉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容颜俊朗,鼻梁挺直,一双丹凤眼深遂明亮,正似笑非笑地朝她望了过来。 傅清玉看到他腰间悬着一块荷花鹭鸶纹玉佩,很是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少年公子看着傅清玉一副茫然的神情,忽然觉得十分有趣。 “你刚才说什么?”傅清玉不明白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姑娘,你在这里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少年公子伸出两根手指,朝她比划一阵,故意提醒她坐的时间太久了。 傅清玉看看天时,果然,都已经过了晌午了,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坐了那么久。 面前的少年公子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像在看……看一只流浪的小狗,目光中竟透着怜悯。 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些气愤,狠狠地瞪回去。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她有这么可怜吗? 少年公子不说话,也不气恼,只用眼睛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 傅清玉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不由怔住。想必自己离了北承侯府,一路跌跌撞撞而来,袖口处不知磨蹭到什么地方,脏污一片。垂下来的几绺头发也在提醒她,此刻她的鬓发一定散乱不堪。再看绣花鞋,不知什么时候踩到污水里,黑乎乎一片…… 难怪面前这位公子会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此刻的她,就好像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她叹口气,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以这样一副尊容坐在别人家门前,也难怪别人要误会她是来向某位公子哥讨要风流债的。 她在面前这位公子哥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公子呶呶嘴,示意她朝上看。 她抬头,果然看到上方的横匾,几个大字龙飞凤舞,缭缭草草,她辨认许久才看清楚,原来上面写的是:“寒江诗社”。 她再看看面前这位公子,似曾相识的俊朗容颜,丹凤眼,腰间悬着一块荷花鹭鸶纹玉佩,还有寒江诗社,她终于记起在哪里见过他了。 第一百零三章神秘的少年公子 (由于今天要下乡,所以二更可能会迟些。) 他就是那位在谭家花场门前被或富贾或官宦家的小姐围在中间的那个人,那个神秘的“二公子”。 依她的推断,应该是一个身位地位显赫的“二世祖”。 而“寒江诗社”四个字”,是她听一位看似官宦家的小姐说的,好像是向他索要字画什么的。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寒江诗社”碰到他,她不由再看大门的横匾一眼。 少年公子见她抬头看横匾上的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却故作不动声色问道:“你觉得那几个字怎么样?” 傅清玉蹙着眉头,没好气道:“有什么怎么样,乱糟糟像一堆草似的,小学生都写得比这端正。” 旁边有个小厮端了一盏茶给少年公子,少年公子刚呷了一口,就听到傅清玉说出来的评价,一口茶呛在喉咙,半天没缓过气来。他决定不再跟面前这位姑娘谈论关于草书的事情。 “你有银子吗?”傅清玉闷闷问道。 少年公子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 傅清玉很颓废道:“我饿了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少年公子再次被茶水呛到。 傅清玉无辜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公子,她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跟他借银子,是因为她来时走得太匆忙,忘了带银子,而她浑身上下又没哪件东西值钱的。 至于什么形象问题,她已经不想顾及了,现在晌午已经过了好久,而她如今饥肠辘辘,她不想因了那个负心的人而把自己饿死,所以她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少年公子看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对旁边的小厮道:“阿海,把我的钱袋拿过来。” 看着傅清玉居然跟着一名陌生男子走了,林丰之惊诧得嘴都合不拢:“二公子,你六妹妹竟然跟一个陌生男子走了。” 傅光烨一扬眉,冷哼一声:“陌生男子?我这个六妹妹屡次接受他的恩惠,怎会是陌生男子?你着人去查一下就知道他是谁。” 林丰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明白傅二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寒江诗社的“赵二公子”,是近段时段崛起的后起之秀。听说此人琴棋书画自成一绝,曾在“寒江诗社”摆下擂台,很多前来挑战的人都败在他的手下,从此名声大振,直逼京城“四大才子”之首的傅光烨。 此人更绝的地方在于,对于古玩有着极高的赏鉴能力,有消息传闻此人乃京城最大的古玩市场的幕后操纵之人。 此人身份莫测,出入皇宫如履平地,出入自如兼畅通无阻,因此,又有人猜测此人或许是皇亲。 此人长得风,流倜傥,挥金如土,“飞樱楼”的花魁李飞雪就因跳了一支别出心裁的曲子,这个少年公子大喜,当场赏了十万两银子,惊得那位花鬼魁娘子呆立在原地,连多谢的话也不会说了。 这样的人身份背景神秘莫测的人,怎么会是傅家六小姐的旧相识? 林丰之不想再花费精神去细想这个问题,反正只要把人派出去,总能打探些消息回来。他手下人办事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 “那还要不要把你这位胆大妄为的六妹妹送回去?”林丰之看着傅光烨,问道。 傅光烨沉吟片刻,居然说:“不用了,自然有人送她回去的。” 看着傅二公子如此肯定的神情,林丰之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又皱了一下眉头,想起摆在心里很久的一件事情来。 “二公子,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憋在心里好久了。”林丰之压低声音道,“对于你这个六妹妹,你府里的那位,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他的声音里透着纳闷与不解,“按理说,你的六妹妹也大了,有十四五岁了吧?你府里的那位也该接她回去了……” 傅光烨看着林丰之,没有说话。 林丰之继续道:“你府里的那位,把这位六小姐藏了那么多年,总不能一直这样对她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吧?” 依林丰之的揣测,像傅府大夫人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做这种浪费银子,却没有回报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府里那位对于我这个六妹妹不闻不问?”傅二公子斜睨林丰之一眼,冷哼道。 “问了?”林丰之不由讶然,“那她打算怎么安排你的六妹妹?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的确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从面前这位姑娘能莽莽撞撞跑到京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 “我不是吩咐过你,一直盯着我府上的举动吗?最近,那位有没有与府外的什么人,有什么密切的来往?” “也没有什么。”林丰之摇头道,“据派出的人回报,近段时间你府里往来的人都是些平日来来往往的官宦之家的官太太,忠靖侯爵夫人也来过一两回,来往密切一些的就是那位以前也有过往来的京城商贾大户陶家,有一次一天来了两回……” 林丰之心中一动,抬头去看傅光烨,见傅二公子正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他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道:“难道说……” “不错,正如你所料。”傅光烨点点头。 林丰之脸上仍然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自古官宦之家鲜有与商贾大户结亲,你府里的那位也未免太大胆了吧?” 也难怪林丰之会觉得十分讶异,一般而言,在古时代,有头有脸的朝廷大员一般是不与商贾结亲的,免得被人拿作笑柄,面子上过不去。 “你府上那位如此胆大,意欲何为?”林丰之再问道,他实在想不通。 “为了银子。”傅二公子很干脆道,“这个京城大户陶家,一直想巴结傅府,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如果我府的那位答应的话,想必以陶家那么有钱的富户,谢礼一定少不了的。” 这一点,林丰之也猜测到了。商贾之家,攀上与朝廷二品大员这样的贵亲,以后做事会方便很多,这其中的利益就不用说了。所以,傅府大夫人要是能把此事做成的话,那个谢礼绝对在一万两银子以上。 这么大的数额,也怪不了傅府大夫人不动心,这么好的机会,那位精明的大夫人当然不会放过。 “傅大人会同意吗?”林丰之又想到一个问题。傅大人身为朝廷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如果要他同意与一个商贾大户结亲,即使是庶女,想必他也不会同意的。 “到时候,我府里的那位有的是办法让我爹不得不同意。”傅光烨冷冷道。 林丰之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傅光烨说的时什么意思,这种逼迫的方法当然不会用正当手段,要毁一个姑娘的名节,让她不得不嫁给命定的人,林丰之都可以想出很多种龌龊的方子,比如下**。 “不过,”傅光烨语气一转,“目前我爹还不知道有这个六妹妹的存在。”他的声音有些黯淡,“对于我爹而言,我这个六妹妹是早就死了的。” “啊”林丰之张大了嘴巴,“难道,难道我们撞到鬼了?” “正经点”傅光烨没好气地瞪了林丰之一眼,后者的夸张表情实在过于丰富,“自十几年前那场祸乱过后,我这个六妹妹就失踪了,爹爹也曾找寻过,一直未果,也就当我这个六妹妹没了。” “那你府上的那位是如何找到你六妹妹的?”林丰之问道,“你爹身为吏部尚书都无法把人找到,想不到你府上的大夫人反倒把人找到了,难不成,那位大夫人真的如此厉害?” 傅光烨冷笑。被歹徒掳去的婴儿她都能够找得到,除非她与那伙歹徒…… “还有,”林丰之终于想起一个问题来,“为什么你府上那位把人找到了,却一直迟迟不肯让她回到傅家?以此邀功,从而使傅大人对她更加倚重,这对她也有好处呀。” 傅光烨摇摇头,看着远方,目光有些悠远:“我府上的那位,是不可能把这个六妹妹接回来的。即使要认亲,也不过走个形式,知会我爹一声,然后把我这个六妹妹迅速嫁掉。”他略叹一口气,“我记得,十多年前,当时我的母亲还在世,并怀了我的妹妹,那年,五姨娘也怀了我这个六妹妹。一天,我经过五姨娘的院子,看到五姨娘正与当时还是姨娘的那位在吵,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五姨娘像炸了毛的猫儿一样,怒斥那位,零零碎碎的,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五姨娘说了一句,当时她说,你这个贱人,你自己做下的事情总会有报应的。当时我府上的那位,脸色很难看,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目光似乎要杀人般……” 傅光烨再次摇头:“我府上的那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五姨娘如此羞辱她,她岂能愤气?况且,听五姨娘的语气,似乎抓着了她的什么把柄,所以,即使五姨娘死了,对于她生的女儿,我府上的那位,也不会放过的。怎么还可能让她回到府里呢?” 有些话傅二公子没有说出来,府里人多,那位大夫人想要做什么事情施开不开来,如果有些事情在府外做了,然后再“告知”傅大人一声,生米煮成熟饭,不由得傅大人不答应。 林丰之觉得有些惋惜,可惜了那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因了上辈人的仇恨,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如何难过呢。 第一百零四章恨意 听完傅二公子的话,林丰之思索了一下道:“如此看来,如今你六妹妹也大了,你府里的那位也有所行动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傅光烨,想从后者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但傅光烨的神情一如往昔,平静如春日无风的水面,一点涟漪也没有。 他甚觉失望的时候,傅光烨开口了;“好了,别问了,如果我要做什么,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那个毕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六妹妹,五姨娘生前也没怎么亏待我,我傅光烨也不想做强迫他人的事情。” 林丰之倒是有些愕然。一向冷口冷面,行事风行电掣的傅家二公子,居然谈起兄妹之情来了? 少年公子把傅清玉带到了“寒江诗社”附近的一家酒肆。一进门,店里的伙计就迎了上来,只看了傅清玉一眼,便含着笑意,朝少年公子点头哈腰:“赵公子,您来了?还是老地方,翠兰居?” 翠兰居是酒肆包厢的名字,在京城,高档一些的酒肆都有包间,装潢精美,环境雅致,房里还有休息的地方,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还摆放些奇花异草,古玩字画等,专供那些好附风雅的人玩赏,还可作南方客商洽谈生意的地方。 赵公子微微一颌首,那名伙计马上便招呼他们二人上二楼。 傅清玉心想,这位赵公子想必是这里的常客,不仅如此,每次来这里身边肯定少不了莺莺燕燕,那位伙计想必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只瞧了她一眼。 上到二楼,放眼望去,果然与下面完全不同。格局别致,包厢与包厢之间互不干扰,莫说一点动静听不到,就连上下楼梯也有专门的通道。如果有人想要跟踪的话,并非易事。 在桌子旁边坐定,傅清玉马上道:“小二哥,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全端上来,要快” 店小二疑惑地看着傅清玉,再看看赵公子。这是他第二次看傅清玉,他心中暗道,难道,这位长相美丽的姑娘不是陪赵公子来的,而是自己来要吃的? 赵公子一点也不介意,唇边含着笑意,对店小二道:“就照这位姑娘说的做,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全上了,要快” 然后看着傅清玉暗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饿得发慌的小猪。 傅清玉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研究别人的眼光,她现在要化悲愤为食欲,把心中的郁闷与愤恨全部消化掉。 少年公子叫了一壶茶,坐到了傅清玉的对面。他一边品铭着香茶,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傅清玉如风卷残般,把桌上的美味佳肴袭卷一空。 “这是苏州有名的红烧狮子头,吃的时候要……”少年公子刚指住一盘苏杭的名菜,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傅清玉筷子朝这边伸了过来,夹起一一个,放入口中,嚼两下,吞下去,再夹一个……少年公子苦笑着微微摇头。面前的这位姑娘果真饿得慌吗?那副神情,就好像面前的菜肴是她的仇人似的,恨不得全部吃光它。 终于,傅清玉吃饱了,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没有品尝的心情,那种感觉,形同嚼蜡,但好歹填饱了肚子。 然后,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天啊,她在这里化悲愤为食欲,却不知城郊的曹家那边,生命危在旦夕的曹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曹大小姐这种症状,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任凭扁鹊再世,也无能为力。 本来,她想为曹可莹讨回公道的,却不想跑了一趟京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一想到曹可莹,她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她突然强烈而迫切地想要赶回去。她怕迟了的话,她连曹可莹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她再看看面前坐着的这位,正在悠闲地品着香茶的少年公子,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问道:“赵公子,你可不可以再雇辆马车送我回去?等我回去以后,我一定把车钱,还有饭钱一并归还于你。” 赵公子看着傅清玉,有些啼笑皆非。面前的这位姑娘,真是当他是大善人啊?请她吃一顿倒也罢了,居然还得寸进尺提出要让他送她回去,难道她就不怕他是采花大盗?这位姑娘,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傅清玉心里惦记着曹可莹,她可没想那么多。即使她真的有心思去想这个关于非礼不非礼的问题,她也不会想到这位少年公子身上。怎么会想到他身上呢,对身怀跆拳道黑段三带的傅清玉来说,像面前这位少年公子高高瘦瘦的身材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在傅清玉的“逼视”下,少年公子选择屈服。他唤来小厮阿海,叫了辆马车过来,就像那天去谭家花场傅清玉所见到的那般,他自己亲自跳上车去,当起了车夫。 “上来”他朝傅清玉唤道,见傅清玉的眼神中闪着疑惑的目光,不由笑笑,“放心,本公子驾车技术一流,那天的事情,纯属意外。” 好吧,就信他一次。傅清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要赶时间,所以下一秒,傅清玉也上了他驾的马车。 少年公子一扬鞭子,马车便风驰电掣地朝前方驶去,颇有点横冲直撞的意味。傅清玉心想,这或许就是他的作风吧,幸好,这次没有发生意外。 马车在水边村路口停下,少年公子探出半个头,朝四周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就住在这里吗?……我以前,有一个朋友也住在这里。”语气里颇有些感慨。 傅清玉没时间理会他,她朝他致谢:“赵公子,多谢你了,我有急事,我要走了。车钱与饭钱……我该去哪里找你?” 赵公子朝她挥手:“去吧去吧……要找我的话,就去寒江诗社……” 傅清玉侧过头去看他,心中滑过一丝迷茫。这种情景像极多年前的那个上午,那个小男孩也是这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朝她挥手:“走吧……以后有事,就到三生书院找我。” 事隔多年,即使再见,恐怕也是面目全非,相见不相识了吧? 傅清玉朝曹府全速跑去,气喘吁吁地冲进去,刚到垂花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片哭声。她的心突地一沉,难道,曹可莹她…… 跌跌撞撞跑到曹可莹居住的院子,旁边的腊梅就奔跑过来,两眼哭得像桃子,哽咽道:“清玉姑娘,我家姑娘不大好了,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快过去吧。” 傅清玉的心彻底凉了,身子如遭电击般,颤抖个不停,竟然连脚步也迈不开。还是腊梅哭着过来搀扶着她,才一步一下挪到曹可莹的病床前。 床榻的边上,坐着曹夫人,哭得整个人似乎要昏厥过去。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似乎一点生命的气息都没有。 “可莹姐姐,我来了。”傅清玉用手抚上曹可莹苍白如纸的容颜,一颗泪珠坠落在她的脸上。 似乎听到她的呼唤,曹可莹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她嚅动一下毫无血色的嘴唇,努力挤了一丝笑容:“清玉,你来了?可是,姐姐要走了。” 傅清玉拼命摇头,泪水汹涌而下:“不会的,姐姐别胡说,你会好好的。” “别哄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曹可莹看着傅清玉的眼中,饱含着歉意,“清玉,对不起,姐姐无法给你选一门好的亲事……” 傅清玉含泪摇头:“不是的……”是那个人的错,一切都是因那个人而起,一切都是那个人造成的。 “母亲……”曹可莹在虚弱地呼唤。曹夫人赶忙俯下身子,抓住女儿的手:“莹儿,娘在这……” “母亲,女儿不孝……”一行清泪自曹可莹的眼角滑落。 曹夫人用丝帕捂着嘴失声痛哭。 “小姐,你想要什么?”腊梅看到曹可莹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锦盒,忙捧了过来。 “那只簪子……那只……”曹可莹断断续续道。 腊梅马上明白过来,打开妆盒,取出一支梅花八宝簪,递到曹可莹面前,低声问道:“小姐,是这一支吗?” 曹可莹伸出瘦得如鸡爪般的手,巍颤颤地接了过来,用手抓着,手指抖得厉害。她把簪子递到傅清玉面前,无神的眼神充满哀怨:“清玉,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见到宇哥哥,你一定要替我……你替我问问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 曹可莹的目光热切而绝望,傅清玉感到一种痛彻心扉的痛楚,她拼命点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帮你问的” 曹可莹欣慰地笑了,手一松,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簪子“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小姐——” “女儿——” 屋子里顿时哭声震天。 傅清玉呆立不动。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簪子,那是一枚铸刻得十分精巧漂亮的簪子。是曹可莹曾经说过的,五年前那位薄情郎送她的订情信物,一直以来,视若珍宝。 傅清玉俯下身子,拾起簪子,攥在手中。她攥得那样紧,尖利的簪头刺破手掌,流出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簪身,她却浑然未觉。 可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枚簪子拿到他的面前,问他,不是有过山盟海誓吗?怎么这么轻轻易易就背叛了誓言? 心中,慢慢也有了恨意,那个傅府大夫人,她都已经躲得够远的了,怎么还不放过她,还要伸出黑手来迫害她的姐妹 第一百零五章质问 黑夜寂寂,傅清玉倚着窗户,望着月亮慢慢隐没在层层乌云的背后,毫无睡意。空前的压迫感紧紧扼制着她,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前世的她,父母离异,又各自组了新的家庭,有子有女,他们都似乎忘了有她这一个女儿。可她并不埋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寻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不要伤害他人就好。她所认定的伤害,是致命的那种。 大学毕业后,凭着优异的成绩与实践经验,她进了市级医院,作了骨科主治医师。虽然单位里免不了的勾心斗角,但那无伤大雅。 可是现在,不一样。 曹可莹去了,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消逝了。如果不是傅大夫人横插一脚,又如何会活生生拆散这一对美好的鸯侣?又如何会活生生逼死这么一位只有十五岁的姑娘? 傅清玉眼中恨意交炽。 想她为了改变自己这个傅府六小姐的身份,为了摆脱傅大夫人与傅二公子的双重胁迫,千方百计,另辟蹊径,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做陪嫁。可是为什么,终究还是不能改变什么为了不陷入与她无关的恩怨之中,她一味地退让,如今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可是,那个傅府的大夫人还是对她身边的人下了手这一次是曹可莹,下一次就是她 空前的危机感袭卷了她,她心下一片寒意。以前总觉得京城的傅府,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所以一直自欺欺人,自得其乐。如今她才深切地感到,那个傅府,那个傅大夫人,无刻不在,随时会向她伸出魔爪她开始有点相信傅二公子所说的,关于她母亲与傅府原夫人,也就是傅二公子的亲生母亲的真正死因的那些推断。 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急促转身,摊开一张信笺,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沾满浓墨,刷刷地在信笺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把笔一掷,心中的抑郁悲愤才缓解了一些。 明月不知何时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案几上的一行漂亮而凌厉的梅花小楷上:“傅二公子,请于明日午时到光华寺背后的百草园一议。” “清玉,可莹姐姐走了,你也要想开点,保重身子。”一大早,胡三娇看到从房里走出来的傅清玉,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红,想她一定又是一夜未睡,不由有些心酸,忙劝道,“我知道你与可莹姐姐的感情最好,你也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她都走了十天了,你还这个样子,她泉下有知,也不会心安的。” “我没事。”傅清玉笑笑,挤出一丝笑意,她不知道,此刻她笑着比哭还难看。 “三娇,我听说可莹姐姐下葬了,我们去她的坟前看看吧。”傅清玉举举自己手中提着的竹篮子,那里面,有冥纸、香烛等拜祭的东丁,是她昨天就准备好了的。 胡三娇看看傅清玉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想出声劝阻,想她肯定不会听自己的,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低声叹息一声,也跟了出去。 曹可莹葬在水边村附近的另一个山上,半山腰一块向阳的坡地,地势很好。 傅清玉把祭品摆好,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冰冷的石碑。一座石碑,阻断了两个世界,就如她与一直相依为命的奶奶。她在心里默默道:“可莹,你一定要保佑我,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三娇,你的嫁衣不是还未绣好吗?你回去忙吧,不用陪我了。我想到光华寺给可莹许个愿。”下到山脚,傅清玉转头对胡三娇道。 胡三娇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清玉,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再说,光华寺我都去了那么多次了,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迷路不成?”傅清玉故作轻松道。 胡三娇想想也是,光华寺离水边村是最近的,傅清玉不过是去许个愿而已,当然不会迷路。这么近的距离,即使人没有回来,再去找也找得到的。 她最近实在太忙,婚期将近,很多事情要办。于是她仔细嘱咐傅清玉一番,便折回家去了。 傅清玉摸摸怀中揣着的信笺,一步一下迈上台阶朝光华寺走去。她的神情从容,步伐坚定,眼中却冷意森寒。 光华寺门口,她已经看到慧觉在寺院门前东张西望。三年了,那个鬼和尚一点也没变,还是那副贼头贼脑的模样…… 珠帘响动,林丰之一个箭步跨进书房,见到傅光烨正在案几前,手执书本,正在认真研读,不由愕了一下:“准备科考?” 傅二公子傅光烨放下手中的书,点点头:“现在已经是第三年了,明年就是四年一度的春闱了,我不抓紧点怎么行?” “你还用抓紧点?”林丰之摇头,再摇头,“我们堂堂的京城四大才子之首,还用得着看书?你就是临时抱佛脚,考前啃上一两个月的书,也比那些人强” “你少捧我”傅光烨笑骂道。 “难道我一直找你找不着,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林丰之看看四周,口中啧啧有声,眼中闪着羡慕的光,“这样一处雅致的别院也被你买下来了,你真是好眼光。我看我府里的景致也比不上这里。” 傅光烨笑笑,这几年潜心经营,那些房产与田庄均收入丰厚,买下这座别院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要是眼红的话,就搬过来住吧,反正这里有的是地方,足够你这个花心大少金屋藏十头八个娇了。”傅光烨笑道。他知道林丰之这段时间跟那个怡倩苑的花魁正打得火热,他那个远房舅舅在家,林丰之又不方便把那名女子带家里来,所以,常常长吁短叹人生如何如何不如意。 林丰之脸一红,马上道:“哎,你先别说我,我猜一下,你为何要买下这处别院,敢情是怕你府上的那位也像三年前那样,在考前给你下绊子,所以……” 林丰之说了一半,收口已来不及,他看到傅二公子的脸色迅速阴暗下去。 “好了好了,算我口误,把不该提的事情提出来说。”林丰之赶忙岔开话题,摇摇手中用两只手指夹着的信笺:“给你一个好消息,你六妹妹给你来信了。” 傅光烨的眼睛一亮。 “怎么样?你六妹妹在信中跟你说了什么?”林丰之注视着傅二公子的神情变化,见他脸露欣喜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也没什么,她约我在光华寺背后面议。”傅光烨把信笺递给林丰之。 林丰之打了开来,看到信笺上只有廖廖一行字,颇觉失望,他不明白傅二公子因何会那般高兴。 傅二公子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我说过,我绝不会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光华寺背后那个被傅清玉命名为“百草园”的地方,傅清玉坐在草地上,对面前一汪潭水,一颗接一颗地把石子扔进水潭里。 这样的情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只是今天这份等待的心情,再没有了三年前的百无聊赖。现在的她,有很多话要问傅二公子。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脚步声,转瞬间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身边,一个身影在身边不远处站定。 傅清玉并没有回头,直到扔完手中最后一块小石子,她才侧过头来。 三年不见,这位傅府二公子,她的同父异母的二哥哥,似乎比以往更加俊美挺拔了,但浑身透出的那份冷漠,依然使人不敢轻易接近。 她悠悠叹了口气。 傅二公子微微愕了一下。三年不见,昔日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长大了,也变了好多,变得沉静内敛,变得让他有点……有点看不透了。 傅清玉看着他,脸上喜怒莫辨:“傅二公子,拆散昔日太子太傅曹家小姐与北承侯的亲事,你参与了多少?” 傅二公子微微扬了一下眉:“三年不见,果然应该刮目相看。想不到,你竟然会猜到我身上。”话虽这样说,眼中闪现的却是欣赏的目光。 这样敏锐而直接地判断出结果,这才是他一直要找的盟友。 傅清玉垂下眼帘:“不用抬举我,这也不是难事。曹大人说过,封侯之事属绝密,那天皇上召见曹大人的时候,是在狩猎场上召见的。天都的人谁不知道,最近皇上迷上狩猎,每次均要傅尚书家的二公子作陪,所以,我就猜到了。” 傅二公子点头:“不错,封侯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露了口风给大夫人。” “然后,傅大夫人就行动了。”傅清玉微闭了下眼睛,心中划过一丝隐痛,“傅大公子与川陕总督府的亲事,是忠靖侯爵夫人做的保山,这次,傅大夫人也去求了忠靖侯爵夫人,让她去跟北承侯府说这门亲事。”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那天,她冒然跑去京城找谭靖宇,在北承侯府看到的那顶奢华异常的轿子,里面坐的想必就是忠靖侯爵夫人了。也唯有当今皇上的亲姐姐,先皇最宠爱的三公主,才敢如此铺张,招摇过市。 “不错。”傅二公子再次颌首。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傅清玉猛然抬起头来,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傅二公子,眼中寒意闪现。 第一百零六章针锋相对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心里应该清楚。”傅二公子冷冷道。 傅清玉看着他,他的目光扫射过来,锐利通透,似乎能看穿人的内心。她的内心不由一惊,难道,她之前所做的谋划全被面前这位傅二公子窥探到了? 那个关于做陪嫁,以摆脱他们掌控的事情。 果然,停滞了好一会,傅二公子开口了,唇边噙着冷笑:“我堂堂尚书府的六小姐,居然去给别人做陪嫁丫头,亏你还真做得出来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我们傅家颜面何存?还不被全京城的人传为笑柄?” 傅清玉气极而笑:“我的好哥哥,你对我不问不闻了十多年,怎么这会子居然开始关心起我来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何需你来插手?再说了,我就喜欢做陪嫁……”这话不能说这么说,谁喜欢平白无故去做陪嫁丫头,与另一个女人共享一夫啊?傅清玉收住口,想到自己无奈出此下策,还不是面前这位与她同父异母的二公子逼的想到这,不由恨恨地瞪他一眼。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此时的傅二公子完全是一个兄长的口吻,“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六妹妹,我母亲临去的时候也嘱咐过我,务必要找你找到。长兄如父,我怎么就插不得手了?” 傅清玉瞪着他,她觉得这世上脸皮最厚的人,她总算见着了。十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形如陌路。如今找着她,也不过拿她当作对付傅府大夫人的棋子罢了,却还在这里堂冕堂皇谈论什么兄妹之情傅二公子也在看着她,他觉得他的这位六妹妹真的变了,会利用他提供的机会来反击他。本以为设计安排她进入昔日太子太傅曹大人的府里,至少可以改头换面,把她改造成一个大家闺秀,没想到却被她钻了空子,差点坏了他的计划。幸好他从林丰之的禀报中听出端倪,否则的话,他这三年算是白等了。 他冷冷警告她:“你心里面最好什么都别想,收起你心里面那些小九九,乖乖地按照我的话去做。至于你的要求,事成之后我会遵守诺言,放你自由,绝不会再管你。” 傅二公子重提往昔的条件,傅清玉不由又想到曹可莹,她咬着嘴唇,脸色也冷了下来:“难道傅二公子为了达到目的,就是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的吗?” “那是一个意外。”傅二公子的脸色黯了一黯,声音有些低沉。 “那二公子的这种意外,想必是数不胜数了吧?”傅清玉反讥道,她接受不了傅二公子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况且像他这般凌厉冷酷的作风,又怎么会只此一件呢? “我说只是一个意外,就仅此一次。我堂堂七尺男儿,何需欺骗你一个姑娘家?”傅二公子冷声道。 “好吧,就当那一个意外,一个沉重得无法负荷的意外。”傅清玉吐了一口气,“那为什么是曹可莹呢?你要对付我的方法,有很多种,干嘛一定要拿曹家这桩婚事作赌注?” 她不相信傅家二公子已经被她逼得穷途末路。 “你以为我不向大夫人透露风声,事情就会有不一样吗?”傅二公子走近几步,俯下身子,看住她的眼睛,沉声道:“你不要想得太天真。大夫人这些年在谋划什么,你应该清楚。她甚至不惜利用她的亲生儿子的婚姻,为了她的大女儿搭桥。虽说桥没搭成,傅府无法与忠靖侯府结成姻亲,但她与侯爵夫人的关系却大大密切起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退一步而言,即使我不把消息透露给大夫人,以她广泛的人脉,以她这几年的经营,你会认为她打探不到消息吗?别忘了,她现在与当今皇上的亲皇姐,忠靖侯爵夫人走得很近” 傅清玉默然,她相信傅大夫人的手段。虽然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是谭家悔了婚,但其中的内幕,又有几个知道呢? 傅二公子继续道:“虽然傅大小姐前几年闹出一些事情,闺誉受损,但过了这些年,事情已经淡化了,何况,事实的真相已经查明,忠靖侯爵夫人反而对傅大小姐疼爱有加,笑谈中也时常提及会为傅大小姐谋一桩好的婚事。” 他冷哼一声,“如此大好机会,大夫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去?换句话说,莫说这桩婚事是在谭家封侯之前提议的,即使在封侯之后,只要忠靖侯爵夫人点头同意帮忙,北承侯与别家姑娘的亲事,一样做不得数。” 傅清玉心下默然。这世上有些人,像傅大夫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而有些人,就好像忠靖侯爵夫人,无须费什么周折,她只需在她那个当皇上的亲弟弟面前,或是在皇太后面前,夸哪个府上的公子是如何如何的一表人才,哪个府上的小姐是如何如何的贤惠,再让皇上赐婚,或是让皇太后出头,请皇上赐婚。那么,一桩众人眼中的美满婚姻便形成了。 只要圣命一下,那些什么自小订下的娃娃亲,也就被击溃得烟消云散了。 傅清玉甩甩头,她讨厌这种连皇上都参与在内的包办婚姻。 “所以,不管你想改变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谁叫大夫人与我的大妹妹同时看上了那个出众的北承侯呢?” 傅清玉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是,大夫人看中的是谭家的侯爷爵位,而傅大小姐看中的是谭靖宇这个人。 傅二公子看看傅清玉,想到自己的两个妹妹居然在争夺同一个男人,不由有些嘀笑皆非:“所以,我只不过,推波助澜了一下。” 傅清玉死死地瞪着他。说得这么轻松,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这么“推一下”,推走的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过千次万次了?”傅二公子笑道。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傅清玉紧盯着他,眼中怒火正炽:“我三年前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疯子,三年后再见你,你还是一个疯子” “我本来就是一个疯子”傅二公子并不否认,站起来转身离去。 傅清玉死死盯着旁边的许多大石头,她真想像三年前那样,拿起一块大石头朝他狠狠地砸过去。 傅二公子走得不徐不急,仿佛在专门让她砸石头似的。 但是,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冲动的小姑娘了。 傅清玉深呼吸,尽量平缓语气,叫道:“二公子,三年的等待你不觉得有些太长些吗?或者你还要继续等下去?” 傅二公子满意地转过头来,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他与这位六妹妹,为了同一目的,终于结成同盟。 走到山脚的时候,傅清玉看到在水边村村口站着的腊梅。腊梅一见她,忙跑过来,说道:“清玉姑娘,我刚到你家找你,没找着你,他们说你上了光华寺,没想到在村口碰上了。” 傅清玉淡淡笑道:“有事吗?”自曹可莹去了以后,她就不再到曹府去了,一则去了干什么呢,二则也不想曹老爷与曹夫人见了她,触情伤情,想起自己过世的女儿来。 如今,曹老爷与曹夫人找她,所为何事? 随着腊梅,傅清玉跨进了曹府大门。十天没来,她不敢相信曹府变成了如此一副破败的样子。昔日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均呈现出枯黄,地上落叶片片,房梁处依稀可见蜘蛛织就的网。整府曹府静悄悄,管家,一干丫头婆子均不见人影。 见傅清玉面带疑惑,腊梅解释道:“老爷祖籍通州,这些年来,为了给小姐治病,老爷与夫人一直留在京城。如今,小姐去了……”腊梅说着又要哭,傅清玉忙拍手拍拍她的后背。 腊梅缓了口气,看看傅清玉,继续道:“夫人说,如今小姐去了,再留无益,所以想与老爷一起回转通州。这个宅子也不留了,曹管家,还有一些丫头婆子全都遣散出府去了。夫人说,你的房间还没有收拾,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没有动过,就等你过来收拾。” 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也对,卖掉也好。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她的房间只是在曹府陪读时,中午暂时歇息的场所,并没有放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一些游记,从薛大娘那里借来的一些医书,几枝纱花几枚簪子,剩下的就是一些瓶瓶罐罐了。 她把书本收好,再拿过一个花绷子,取下绣了一半图案的绸布,把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全撸在一起,包了起来,打成一个包裹的样子。 “腊梅,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傅清玉落寞地问道。 “夫人让我自己选。”腊梅低头用帕子拭眼睛,“我自小就跟着小姐,这么多年来,小姐一直对我极好,所以,我想过了,跟书琴一起,随老爷夫人回通州去。夫人把府里所有人都遣散了,身边也应该有人照顾。” 傅清玉点点头,真是一个忠仆。她把包裹连同簪子放到腊梅的手上,想了想,再把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腊梅,如今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你把这些东西全典当了吧。那些瓶子,好歹也是玉器,还有这对镯子,也值几个钱。你当了它,当作路上的盘缠,还有日后的索费吧。” 腊梅推辞着不肯要:“清玉姑娘,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拿着吧。”傅清玉不容她推辞,想了想,从床底下取出一枚剑来,交到腊梅手上,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把这个也当了吧?” 第一百零七章试探 腊梅看着手中那枚古朴的剑,沉甸甸的,只一眼,她就知道这剑的价值不菲。不由犹豫道:“这把剑……” 傅清玉闭上眼睛,心中一阵钝痛。昔日的誓言犹响在耳边:“这是我祖传的宝剑,锋利无比,现在我把这个给你,就当是我们的订情信物,他日我上门迎娶,以此剑为证。” 可如今,那个男子已经转身,要娶别家的女子。 留有何益 傅清玉深深叹口气,口吻坚决:“当掉它”说完拎了包袱快步走出房间,再不看那枚宝剑一眼。 傅清玉穿过残败的花丛小径,最后一次去拜见曹老爷与曹夫人。 十天不见,曹老爷夫妇苍老了许多,曹老爷本来有些花白的鬓发更加花白了,曹夫人忧思成疾,一夜白头。看着两个巍颤颤的老人,傅清玉心中更觉得愧疚。 三年前,由于傅二公子的插手,她与曹家小姐曹可莹相识相知,成为姐妹;三年后,又由于傅二公子的插手,曹家小姐魂断城郊,香消玉殒。 一切,因她而起。 如今,面对着两个悲痛欲绝的老人,她即使说一句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也想过把这两位老人赡养终老,可是,如今她的命运似浮萍,自顾不暇,她又如何去赡养这两位老人她解开包袱,取出一包银子,缓缓走近两位老人:“老爷,夫人,你的恩情清玉会永世铭记在心的,只是,我的生身父母来接我回去了,清玉可能不能在身边伺奉了。”她把银子推到两老面前,“这是二百两银子,你们拿好,作以后宅子里的开销之用。” 这是藏在山上的银子,自从进了曹府做陪读之后,傅清玉便挖了出来,放在了曹家的临时居所里。 曹夫人看着她,又拿起绢子抹起眼泪来。 曹老爷忙摆手:“这如何使得?这是你的生身父母给你的,你留着用吧,我还有些积蓄……” 傅清玉微笑摇头,坚决让他们收下。她知道,这几年,为了给女儿治病,这两位老人一直省吃俭用,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如今要回通州,身上没有几十两一百两银子,连座宅子也买不起,那岂不让两位老人露宿街头?对于受过恩惠而满怀愧疚的傅清玉而言,又情何以堪傅清玉脸色苍白,眼中无泪,她再次朝这两位善良的老人拜别:“老爷,夫人,多多保重。” 最后一次走过曹家的抄手游廊,眼前熟悉的景致再一次灼痛她的心扉。她在心中默默道:“别了,曹家大院别了,曹老爷,曹夫人别了,可莹” 三天后,傅二公子托光华寺的慧觉暗中给她带来了消息,让她做好准备。 做准备,是做进入京城傅府的准备吗?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是的,她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她要回去,查明母亲的死因,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京城,傅府,上房的灯光通宵未熄。 门窗紧闭的琼梅院内,傅大夫人一脸怒气,把手中拿着的和田玉飘花玉镯子狠狠地掷在桌子上,逼视着张婆子,压抑着声音怒道:“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隐密行事吗?怎么让二公子把这只镯子找到了?” 张婆子一脸惊惶,躬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看桌子上的那只镯子。她心中暗思,这近十年来她一直是小心谨慎,唯恐出一点纰漏,怎么反倒越怕什么,就越会出事呢? 她认真想了一下,忽然脸色有些发僵。她记起了唯一一次例外,如果真的出事的话,就三年前那个小女孩摔破头那次出的事吧? 当然,这事绝不能让大夫人知道。 张婆子忙调整好脸上的神情,并偷偷瞄了大夫人一眼,见她并无察觉,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镯子,淡青色的和田玉,显出一种古朴雅致。果然是和七小姐傅清敏手上常年戴着的那只镯子一模一样。 张婆子的心沉了下去,她忙平稳住声音问道:“夫人,这只镯子从何而来,怎么平白无故的会到了二公子的手上?” 大夫人脸上怒气未息:“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昨天不是那个……还有五姨娘的忌日吗?二公子又旧事重提,说是想起他娘亲生前的嘱咐,他一直留心寻找六妹妹,最近在仙女湖区的当铺里看到这只死当了的镯子,便买了下来,说多年的搜寻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如果他的六妹妹还在人世的话,应该就在仙女湖区附近的村村落落里……” 张婆子心头一惊。她奉命常去看望的那个小姑娘就在水边村,水边村也在仙女湖区区域里。 “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二公子不直未尝放弃寻找六小姐?”张婆子试探地问道。 “这二公子绝对是个难缠的”大夫人恨恨道,“三年前我摆了他一道,想不到这些年,他反倒更加得势起来,连皇上也经常召他狩猎,俨然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 张婆子躬身听着大夫人的话,心里却在想,这位全府上下敬而远之的冷面二公子也真是有些本事,天资聪明,文武双全。不仅书读得好,武艺超群,狩猎更是一流,也难怪当今皇上如此倚重了。在府里,就连傅老爷,也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如果换成是大公子,大夫人就不会这么愤愤不平了。 “这么说,老爷已经同意去找六小姐了?”张婆子一惊。对于这个六女儿,傅老爷心中还是有一丝牵挂的,毕竟五姨娘生前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初初失踪的那几年里,傅老爷也派人去各地寻找过,由于大夫人瞒得紧,一直未有结果。后来时过境迁,这事也就慢慢淡忘了。 如今二公子旧事重提,怕又勾起傅老爷的念想了吧? “怎么会不同意?”大夫人的怒气又上来了,“那个丫头,我暗中养了那么多年,就是图她能帮我一把,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陶家那边……”张婆子看着大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陶家那边已经把钱划过来了,给了五千两银子,还说另一半……” 先给银子,下一步当然是要人了。大夫人不由觉得气闷,骂道:“急什么急他家那个三爷迟些娶正室会死人啊听说他屋子里不是有两三个通房丫头吗?外面那些什么飘香楼、怡倩院的,还不够他风,流快活” 张婆子有些想笑,大夫人难得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 “那件事情我还来不及着人去办。如今二公子那边既已探得那丫头的藏身之处,我要是迟一步,就要被抢了先了。”大夫人颇觉得烦恼地叹口气,“可是一入府,在老爷的眼皮底下,以后要想下手,也有些难了……” 张婆子明白夫人指的是什么,她想了想,劝道:“夫人,看来我们还是先顾了眼下的,如果这寻亲的事情我们抢了先的话,那老爷那边还可以邀功,如果被二公子抢了先,那他岂不更是得势了?”她看了看大夫人的脸色,见她脸色有些缓和下来,又道:“至于那丫头进了府,要磨圆搓扁的,还不是看夫人您的昔日的二公子那件事情,你都能做得如此天衣无逢,让老爷也查不出一丝蛛丝马迹来,难道今**还怕了那个黄毛丫头不成?” 大夫人点点头,眼下唯有先把那丫头接进府里来再见机行事了。 张婆子很殷勤地端了茶,递给大夫人,大夫人接过来,呷了口茶,叹了口气:“张妈妈,幸好有你在,不然的话,我真的乱了方寸了。” 张婆子心中得意,表面上谦逊地笑着,细细察看手中拿着的和田玉飘花玉镯子,忽地“咦”了一声。 大夫人瞬然抬起头来:“看出什么来了?” 张婆子像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凑近大夫人,把镯子递到大夫人面前,低声道:“夫人,我看这镯子有古怪。” ‘哦?”大夫人一扬柳眉,放下了茶盏。 “夫人请看,这镯子上下通透光滑,是不是一点刻纹也没有?”张婆子把镯子拿到烛光面前。 大夫人细细察看一番,点点头。烛光下这只镯子晶莹剔透,散发着淡青色光泽,果然一丝刻痕也没有。 “这便是了。以前我曾看过七小姐的玉镯子,上面刻着七小姐的名字。我记得当初那位与五姨娘一起生产,同一天添了两个女儿,老爷高兴异常,就命了打了两只玉镯子,分别刻上两位小姐的名字,让奶妈们给小姐戴上。如今这只镯子,怎么不见六小姐的名字?” 大夫人的目光闪了闪:“依你这么说,二公子寻了这只镯子来,是唬我们的?” “二公子刁钻奸滑,年纪不大,但城府极深。会不会是他这么多年来,寻访未果,故意伪造这么一只镯子出来,以试探我们的态度?”张婆子也紧张起来,“夫人,你要沉住气啊。” 大夫人心中一凛,二公子果然借此试探她的话,那表示他心中已有怀疑。可为什么偏偏牵扯到仙女湖区……不管怎么样,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再遇 傅二公子在城南别院的小亭子里看书看得正入迷的时候,林丰之趿了鞋子“噼噼啪啪”地走了过来,傅二公子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似乎要发作。 林丰之才不管他,反正这打探来的消息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他扬扬手中的纸条,笑眯眯道:“飞鸽传书,先看了再生气也不迟。” 傅二公子放下书本,接过纸条,摊了开来。纸条上清晰地写着:“傅府张婆子带了两个丫头,驾了马车,已出城门,正朝城郊而去。” 他的紧拧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颌首道:“嗯,不错,终于达到打草惊蛇的效果。” 林丰之笑嘻嘻道:“二公子,那只和田玉飘花玉镯子该还我了吧?昨天夜里怡倩苑的花魁小傅姑娘还跟我闹呢,问我把她的镯子给了哪个姑娘了。一个晚上哭哭啼啼的,烦都烦死了。”嘴上虽然说得很烦恼,但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烦恼的神色,反而自得其乐。 傅二公子看他一眼,知道他在皮不痒肉不痛的叫苦连天,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变相在向他要银子罢了。于是把钱袋掏出来,扔给他,揶揄道:“又没钱用了?堂堂的京城京畿卫林大人的大公子,竟也有没钱用的时候”暗喻他花钱如流水,真正一个败家的二世祖。 林丰之欣喜地把钱袋接过来,待听到傅二公子的话语后,马上苦着一张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对我管得有多严……” 傅二公子不理他的诉苦,径自拿起书本看了起来。这个林大公子,还说他爹对他管得有多严,竟敢在他爹的眼皮底下公然出入青楼,喝花酒,公然带青楼的花魁出来。如果换作是他,早就被傅老爷家法惩处了。 “二公子,”林丰之心满意足把鼓鼓的钱袋揣入怀中,想起刚才那件事情出来,“你说,这次你府上的那位,是要接六小姐回去了?” “唔。”傅二公子应了一声,眼睛仍停留在书本上。 “这下好了,你六妹妹终于回到傅府了,我姑母泉下有知,也安心了。”林丰之显得很高兴,“不过,你府上的那位,会同意吗?” “由不得她不同意。不过……”傅二公子放下书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前天把镯子拿给老爷看,并暗示了我那位六妹妹藏身的仙女湖区,昨天没见什么动静,今天倒是马上出动了。按理说也不应这么急……” 傅二公子又拧紧了眉头:“这么冒然就主动把我那六妹妹接回来,这难保傅老爷不会起疑,我府上的那位肯定不会这般明显地自露马脚。如果说她此番去接人,是为了怕我发现,抢了她的头功的话,这于理也说得过去,就怕她会……” 傅二公子豁地站了起来:“丰之,陶家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丰之被傅二公子的举动吓了一一大跳,见到二公子的神情严肃起来,也不敢再开玩笑,规规矩矩地答道:“陶家那家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 傅二公子的神情更加严峻起来:“事不宜迟,丰之,你马上去名扬镖局去一趟,拿我的帖子去,找那个姓徐,叫做徐谦的镖师,让他多找几个人手,听我调遣。事后一定重金酬谢。” 林丰之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愕然地望着傅二公子:“二公子,去找名扬镖局做什么,难道我们要保什么镖吗?” “比保镖还重要”傅二公子加重语气,催促道:“快去,待会我再跟你细说。” 林丰之从未见过傅二公子如此严峻的神色,当下不敢拖延,忙又趿了鞋子匆匆忙忙地去了。 傅二公子看看石桌上的书本,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心中划过一丝不安,希望他的那位六妹妹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 一大清早,傅清玉便起来了,提了竹篮子,朝水边村最近的山上走去。 自从知道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之后,她发觉,对于水边村,她心中竟有太多的不舍。 包袱她早就暗中收好,除了拿给曹氏夫妇的二百两银子之外,她还有将近一百两的银子,她全装进了包袱里。进到那样的府第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一些银子傍身的话,那定会寸步难行。 那枚玉佩……一想到那块蝶形紫色玉石雕刻而成的玉佩,傅清玉的眼前便幻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的面容出来,永远的那般漫不经心的神情,嘴角永远挂着揶揄的笑意,小小年纪总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话里总不忘说:“本公子……” 现在的他,一切都还好吧?不知道在她想起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到她这个旧时的朋友呢? 金簪换玉佩,这笔交易真是划算,她忽然觉得好笑,这亏本的买卖,那个赵子宣也肯做。 她一直遵守诺言,把那枚玉佩收藏好,如今要走了,她也把它从墙角隐密角落里藏着的罐子里取出来,放在身边做个想念,做为在未来不可预测的日子里,一个支撑她勇敢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朋友,应该是当她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中会觉得温暖的那个人,而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当然,还有薛大娘……她今天起得这么早,提了竹篮子上山,就是想为薛大娘采些草药回去,再正式跟她道个别。 半山腰的草丛里,有些轻微的响动。 如今已是春天,四处绿意盎然,野草疯长。在半人高的野草丛中,一个人手中拈了支狗尾巴草,拨开草丛,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傅清玉有些发愕,这样的情景,多么的熟悉。 三年前,也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立在一枝独秀般狗尾巴草前,一双丹凤眼徐徐朝她望了过来。 然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们成了朋友。 “在想什么?”赵二公子闲闲散散地走到她的面前,颇为好笑地看着她呆滞的模样。初次见她,十足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老虎;再次见她,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失魂猪;如今,第三次见到她,倒成了一只小呆鸡了。 “没有什么。”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反过来问他,“赵公子,你怎么到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来了?”她朝他身边看看,“怎么没把你的小跟班带出来?” “不带,带着碍事。”赵公子向简短道。 傅清玉正觉得奇怪,转眼瞥见半山腰停着的一辆马车,还有马车边上悬着的一枚长剑,不由笑了。 这位赵公子,初次见他的时候,他是一个车夫,如今见到那枚长剑,她知道,他除了会驾马车,还会用剑,那就是一名剑客了。剑客当然喜欢当独行侠,独来独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找人吗?我对这一带很熟,我帮你找。”傅清玉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还欠着你的车钱和饭钱呢。你等着,我马上拿钱还你。”傅清玉说完转身要走。 “哎,别走,我不是来要钱的。”赵公子有些啼笑皆非,敢情他这个堂堂的公子哥在这位姑娘眼里倒成了追债的了,追的还是那不起眼的十几二十文钱“那你来这里……”傅清玉停下脚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真的来找人的吗?” “找一个旧时的朋友。”赵公子点点头,望望四周,“这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老样子。” “当然,除非山崩,地裂,海啸,否则这里永远就是这个样子。”傅清玉俯下身子去摘一种叶子吴锯齿状的草药。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懂得这么草药的?你是大夫吗?”赵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举动。 傅清玉自顾自说道:“我跟薛大娘学的,薛大娘说,我们这一带的水土,最适合生长一种止血去淤的特效草药,叶呈锯齿状,长于涧边,不仅能消肿止痛,不留疤痕,而且还可用来美容……”说到这,傅清玉猛然怔住了,这样的话,三年前她对一个小小少年郎说过。 “止血去淤,嗯,效果不错,的确是特效草药。”赵公子看着她,唇边的笑意突然深了起来。 望着面前的赵公子脸上的笑容,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面前的少年公子,有着浓黑的剑眉,有着漂亮的丹凤眼,睫毛很长,覆盖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神情闲散,嘴角透着揶揄。 如果当初的小小少年郎长大以后,应该也是这副样子。 傅清玉心中一动,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赵公子,面前的这位少年公子也姓赵,而且也是排行第二.他说,他来这里找一位旧时的朋友,而且还来过这个地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更令她肯定的是,这位少年公子居然知道这种草药,还说什么这种草药的效果不错…… 莫非,面前这位少年公子就是当年的…… 赵公子站在坡地上,朝山下望去:“你住水边村吧,我要找一个人,她也住在水边村,是位与你年纪一般大小的姑娘,她叫做傅……” 他还未把话说完,就被傅清玉急急打断:“赵公子,你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我不住在水边村,而且住在附近的河谷村里。相邻的村子来往较少,你要找的姑娘,我可能不认识。或者你到村子里问问看。不过,这一带住着的人中没有姓傅的,所以,赵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是吗?”赵公子看着她,目光深遂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话别 她知道他是谁了,昔日美好的回忆又从尘封的记忆中复苏过来,昔日那位小小少年郎的面容逐渐清楚起来,幻化成面前这位少年公子。 只是,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拒绝相认,是为了保存这一份弥足珍贵的情谊。她既已作出了决定,答应了傅二公子,要回到傅府,要去赴汤蹈火,要闯龙潭虎穴,并且义无反顾,就不想别人心存念想。 曹可莹的教训深刻,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掩去心中惆怅,傅清玉朝他笑笑道:“赵公子,我今天要把薛大娘要的草药采完,我就不陪你了,你请自便。”这话已是明显下了逐客令了。 赵公子看了傅清玉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那好,就依姑娘所说的,我到附近的村落去问问看,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位姑娘。” 他果然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跳上车,挥动马鞭,马车便“哒哒哒”地朝山上驶去了。 看着马车上的宝剑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一闪而过,马车便消失在山野丛翠之中,傅清玉深深叹口气,心中暗道:“赵子宣,今天一别,你我便成陌路。” 薛大娘的院子静悄悄,时辰尚早,那些前来观摩学艺的人还未到来。 傅清玉把摘好的草药放在了后院里,再捣好,搁在瓦罐里。其他的一些则摆到院子的空地里晒。她把这些事情做得缓慢而细致,似乎想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在脑海里。 “你要回去了吗?”屋子里没有一丝响动,却传来薛大娘的声音。 “是,快回去了。”傅清玉答道,她没有觉得讶异,薛大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能窥测出人心底所想。况且,对于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师傅,她并不想瞒她。 “终究是要回去的。”屋子里依然不见任何响动,但薛大娘的声音在继续,“我跟桂花说过多少次,这个女儿不是你的,迟早要回去的,可她偏偏不听,执意留下来抚养,唉,看吧,养大了迟早要还回去的……” 傅清玉微微觉得讶然,这么说,她不是傅府那边硬塞给胡家的,而是江氏硬要留下的? 只微微停滞了一下,她便恢复常态,继续手中的活计。 屋子传来索索悉悉的声音,不一人儿,一个穿戴整齐的老妇人掀了珠帘走了出来。 这位老妇人保养得极好,光滑白晰的肌肤没有一丝皱纹,眼睛雪亮,透着精明锐利的光。妆容精致,衣着淡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傲慢清高的气势,看样子竟和江氏差不多的年纪。 在她出来时,傅清玉就已经恭敬地站了起来,叫了声:“薛大娘” 薛大娘径直走到她的面前,伸出青葱白嫩,没有一点皴皱的手,用纤细的手指拈起一封信,递给她:“要走的始终留不住,我的技艺你也学得差不多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封信你好好收着,以后或许用得着。” 傅清玉依言接过信,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薛大娘。 薛大娘却不看她,又径直朝屋子里行去,边走边道:“我在宫里的时候,与宫里另一个姓史的女官交好,她如今在文思院任职,她的家在宫外南直街的第二个胡同,隔三岔五会出一次宫。详细情况我已经在信里说明,以后万一遇到棘手的事情,可以找她帮忙。不过,我当然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去麻烦她。” 傅清玉感激地望着薛大娘。她明白薛大娘的意思,所谓棘手的事情,当然是那些意料不到的天大的祸事,薛大娘说不希望她去麻烦那位女官,也是为她着想,希望她以后永远不要碰到这种灾祸。 “薛大娘,多谢你。”傅清玉说道,把信小心冀冀地收好。 快到门边的时候,薛大娘忽然顿住脚步,转过头来:“别怨桂花,有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她。虽说她以前对你不怎么样,但她还是始终把你当女儿看待的。当年,家里也不富庶,脚下又是一堆的孩子,那个张婆子把孩子抱来的时候,我那侄子死活不肯把你留下。桂花什么人的话都不听,执意要把你留下,说在别家反而更受罪,倒不如留下来养着。唉,她一个人奶两个孩子不容易。”说完,薛大娘再没说什么,转身进屋去了。 傅清玉怔了怔,随即笑笑,薛大娘以为她因以前的事情记恨江氏吗?怎么会呢,江氏怎么说也是她的养母,把她从襁褓里的婴儿拉扯成人,江氏也不容易。 做好手中的活计,傅清玉再把院子打扫一遍,前来学艺的学徒们陆陆续续来了,傅清玉最后望了一眼这个熟悉的院子,收起恋恋不舍的目光,走回水边村。 村子里很平静,村里人下地的下地,在家里做活计的做活计,没有任何陌生人来过引起的骚动。看来那位赵公子真的信了她的话,没有在附近的村落搜寻,而是到别处去找寻了。想到这,不由心中一阵惆怅。 支起绣架,给绣架上大红的嫁衣添上最后一针,一件喜庆的新娘嫁衣总算完工了。这是她自从得知自己快要离开江家的消息之后,日夜不眠不休赶工为胡三娇赶出来的。 “清玉,是给我做的吗?”胡三娇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绣架上的嫁衣,忍不住走过去,伸出手来摩挲起来。 大红的嫁衣,图案繁复,纹理复杂,金银丝线穿插而过,几乎花光了傅清玉的所有积蓄。 傅清玉点点头:“准新娘子,快穿上吧,试试合不合身。” 胡三娇欣喜地取了下来,穿戴起来。傅清玉过来,帮她抚平裙摆。胡三娇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任何准新嫁子,都会如此吧。 嫁衣很漂亮,衬托得胡三娇更加娇俏可爱。傅清玉忽然想,如果曹可莹还在的话,她也会为可莹做一套漂亮的大红嫁衣的。 只可惜,曹家小姐没有这个福份。 曹可莹殒后的第五天,胡大为刚好去京城鸟市买鸟,带回的消息是:傅府那边办喜事了,大红的花轿进了傅府迎亲,傅家大小姐如同天仙般,覆了红盖头上了北承侯府的喜轿。 真真是这边旧人哭,那边新人笑。 傅清玉心中的恨意又凭添了一重。 “清玉,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胡三娇看出了她的异样。 “没什么。”傅清玉掩饰地笑笑,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一对刚打造好的玉镯子,给三娇戴上:“三娇,你要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 这个时候把贺礼先送了,她怕来不及。 胡三娇坦然受了,笑得羞涩,像一朵花。 “二娇姐从镖局回来没有?”傅清玉问道。预感到自己离开的日子越来越逼近了,她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我那人二姐啊,如今是女镖师,现在忙得很,整天跟那个徐姓的镖师天南地北,东奔西跑,简直比县太爷还忙乎,哪里还有时间沾家?”胡三娇嘟噜道,回头去看傅清玉给她做的新绣花鞋,朝傅清玉莞尔一笑:“清玉,你的手艺真好,做得真好看。” 黄昏的时候,有一辆奢华的马车驶进了水边村的青石板路,“哒哒哒”的马蹄声一直延续到胡家大院门前。车门跳下一个老实木讷,长得十分壮实的小伙子,拿过马车放着的一张小矮凳,放在地上,然后掀了帘子,把一个老婆子搀扶下车来,然后,马车里又陆续走下一两个年约十三四岁的丫头。 来人正是傅府的张婆子和她的干儿子王五,还有两个从傅府带来的丫头,一个叫做彩蝶,一个叫做碧纹。 张婆子遵了傅府大夫人的指示,一大早出发,一路上磨磨蹭蹭,终于在临近日暮的时候,抵达了水边村。 黄昏的余辉给水边村踱上了一层金黄色,家家户户炊烟四起。有几个还未归家的小顽童,远远地站在树下,把好奇的目光朝这辆豪华的马车望了过来。 这次,张婆子一改往常萎萎缩缩的形象,仰首挺胸跨进了胡家大院。张婆子心想,这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她到水边村的胡大为家来。完成了使命,从此以后,她就不用每年车马劳顿,大老远从京城跑到这穷乡僻野里来看望那个小丫头了。 张婆子站在院子里,扯开嗓子喊道:“胡大婶子” 正在房里为二女儿做着嫁衣的江氏听到外面的喊声,眉头皱了一下,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 一看到来人是张婆子,江氏微微愕了一下,随即脸上马上堆起笑容:“张妈妈,原来是你呀,你好久不来了,怎么越活越年轻了呢?我都差得认不出来了。” 张婆子知道这是恭维话,笑笑。 江氏亲亲热热地走上前来,把张婆子让到里屋去,并亲自将封藏好的名茶出来,泡上茶,端给张婆子。还有那些瓜果糕点,也一并端了上来。 张婆子悠闲地坐在上位,品着清香扑鼻的西湖龙井,看看四周,心道,这个胡大为还真是有些本事,三年不见,这屋子又添置了许多新奇的东西。 江氏朝张婆子殷勤地笑着:“张妈妈,今天吹的是哪阵风,居然把张妈妈给吹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接人 张婆子用茶盖撩拨一下茶碗里漂浮的茶,啜了一口,方道:“今儿我可是奉了大夫人的命过来的,要把六小姐接回府里去。” 虽然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江氏的脸色还是黯了一黯。 好像早就料到江氏会有这般反应一般,张婆子朝身边侧立一个叫做碧纹的丫头示了一下意,那丫头随即把手臂上挽着的一个包裹取下来,递到张婆子手中。 张婆子掂了掂包裹,向江氏显示包裹的份量,“这是大夫人给你的谢礼,这些年来,也为难你了。不过大夫人说了,这孩子毕竟是傅家的正经小姐,即使她有克死亲人的命,但终究是要接回府里去的。不然的话,有人可要说闲话了,我们家夫人也很难做。” 这些话算是为大夫人辩解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江氏笑着点点头,表示相信张婆子的话,大户人家里的是是非非,谁说得清楚里面的原委呢?保不准对里面是一套说辞,对外面又是另一套说辞。 往往这些有身份地位的人,把子弟送到乡下去,总会先说关于什么克命的言论,然后,又会说关于改命的言论。 果然,张婆子呷了一口香茶,又说话了:“当初我家老爷可是不想要这个女儿的,也多亏我们夫人心慈,偷偷把这个六小姐送到你们这里,然后这十多年来一直替她寻访高人改命。如今好了,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高僧说六小姐的命改过来了,近日就可以接回府里。所以夫人这才禀明了老爷。听了夫人的劝告,老爷好歹也同意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才敢把六小姐接回去。” 江氏不住点头:“张妈妈说得是,大夫人一向慈悲为怀。”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要笑,这样的谎言唬哪个呀?自己那个当家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会不把事情的内幕打探清楚,以好早做准备吗? 正因为打探出这六小姐沦落民间,纯属傅府里那些夫人姨太太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挤兑对方的受害者,极力反对留下孩子的胡大为这才同意把这个可怜的孩子留下来抚养。因为,他们知道,等傅府里的内讧一过,傅老爷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女儿,迟早要把她接回去的。 张婆子谎言瞎编完了,四处张望了一下:“胡大婶子,六小姐现在在哪里?” 江氏忙让张婆子稍等,进里屋把傅清玉叫出来。 张婆子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拈了块糕点放进嘴里,一抬头,门口处立了两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姿容俏丽,后面稍高的那个比前面那个更美艳。 张婆子含着糕点愕住。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想不到三年未见,傅家六小姐长大了,出落得越发的亭亭玉立,风姿卓然,她都分不清哪个是六小姐了。 三年的时间里,她听从了江氏的建议,偷了懒,瞒着大夫人,不再到水边村来。银子她也让江氏每年定期到她家里去取。 三年前,江氏托人送信给她,说六小姐也到了认字的年龄,问她要不要请私塾。 她很自作主张地同意了,然后拐弯抹角地去试探大夫人的意思。没想到大夫人也没有意见。依大夫人的话,能识几个字,弹几首曲子的,就不同于那些乡下孩子,大字不识一个。这样有些教养,有些气度,给那些大户人家做妾室也不会太下面子。 三年前,就有二个与傅老爷同样官阶的死了老婆,大夫人就萌生了把府里的那些姨娘生的女儿们打发到别人家里做妾室的念头。 就拿前不久的事情来说,傅大小姐的花轿一抬出傅家的门,傅大夫人就开始张罗起二小姐傅清婵与三小姐傅清菲的婚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积极。 三年前宫廷的赏灯宴上,三姨娘所生的二小姐傅清婵与四姨娘所生折傅清菲可谓出尽了风头,把她的女儿生生压了下去。这个事情,大夫人一直记恨在心,终于,在三年之后有了报复的机会。 二小姐傅清婵嫁了肃静王爷的侄子,一个整天游手好闲,在外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竟把如出水芙蓉般清雅的傅清婵折磨得不成人形。三天后回门的时候,那个女婿的狂妄态度让府里的人咋舌,而憔悴不堪的二小姐则让府里的丫头婆子唏嘘不已。三姨娘更是背地里天天哭,暗暗后悔让女儿在宫廷灯宴上出什么风头,如今反倒害了女儿了。 而三小姐,原本打算定给当今相国做妾室的,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这个消息被四姨娘听了去,三小姐当场昏了过去,四姨娘天天晚上不眠不休,专门候在傅府大门外等外出公干的傅老爷回来。终于在大半个月之后,盼到了傅老爷回府的身影。四姨娘当即扑了上去,顾不得什么面子,马上哭嚎起来,恳请傅老爷给三小姐另订一门亲事。这才使大夫人的报复计划没有得逞。不过,后来傅三小姐嫁得也不太好,寻了个名不经见传的小家小户嫁了过去,好歹也是个正房,比给相国府那个老头子做妾算是好多了。 至此,傅府上下这才见识到大夫人凌厉的手段。 而大夫人,一副风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主张府里府外事务,笑得比以往都开心。 张婆子吞了一口茶,把糕点咽下,看向江氏:“江大婶子,这两个姑娘都长得如花似玉的,到底哪一个才是傅府六小姐?” 江氏含笑招手让傅清玉过来,转头对张婆子道:“你看,我把你府上的六小姐养得不错吧?要不是你府上夫人执意要回去,我还不肯给呢。” 张婆子笑了起来,直说道:“那是,那是,这么水灵的姑娘,任谁都不肯给呢。”眼睛却直直看着傅清玉,移不开眼光。 傅清玉微微一礼,声音婉转如天赖:“张妈妈。” 张婆子这才醒悟过来,慌忙侧身道:“不敢当。六小姐你这可是折杀老身了。”拉起傅清玉的手,把傅清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本来以为,府里的几位姑娘已经够清丽脱俗的了,想不到在这穷乡僻野养大的,竟然超脱凡俗的艳美,瞧那通体的气派,宛如一位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把府里那几位比下去了。” 想到不久的将来,这个姑娘的命运,不由有些觉得可惜。 旁边的胡三娇看看傅清玉,转头朝张婆子道:“张妈妈,我这个姐姐现在还给你们了,如果她过得不好,我可是要到傅府上要回来的。” 傅清玉知道胡三娇在替她说话,不由朝她感激地笑笑。 江氏佯怒道:“女儿家家的,说话也不知轻重,怎么对张妈妈说话的”转身朝张婆子陪笑道,“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张妈妈不要往心里去。” 张婆子打着哈哈:“这位玉姐儿出落得如芙蓉花儿一般,我家大夫人疼还还不及,哪会过得不好了?即便是老爷,这么多年才把亲生女儿寻访到,不知要有多开心呢。” 心中却想,没想到这胡家里看似柔弱的一个女儿,竟也这般泼辣。 然后把彩蝶、碧纹招来,让她们给傅清玉见了礼。 天色暗了下来,厨娘已把饭菜准备好,张婆子一行便在胡家用过晚饭。江氏看天色已晚,要留张婆子住上一宿。张婆子推辞说,大老爷大夫人盼着见六小姐心切,不敢偷懒误了正事。于是江氏也不勉强。 傅清玉到房间里收拾东西,东西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给胡家每个人的礼物都送出去了,只有胡二娇的还没送出去。她把礼物放到了桌子上,嘱咐胡三娇等她二姐回家,一定要交给她,胡三娇笑着应了。 江氏走了进来,默默地看了傅清玉半晌,最后,掏出一个红绸布包着的一个物件,递到她的手上:“要走的终究留不住……这是张婆子当初抱你来的时候,在你手腕上戴着的,我怕遗失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帮收着,如果你要回去了,这个东西就还给你,当是物归原主吧。” 傅清玉看了一下,是一只和田玉飘花玉镯子,想必是傅府的五姨娘临死前留给女儿的,于是便小心地收好。 江氏想了想,捧出一个浮雕红彩描金的盒子来,放到傅清玉面前:“一娇成亲的时候,我特地到京城的福鑫坊打造了四套金银饰物,你们姐妹四个一人一套。你这一套,我留着本想待你成亲的那天给你的,不过……”江氏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现在就给你吧,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往后在府里也许用得着。” 傅清玉感动地看着江氏,她没料到江氏真的会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居然连她的嫁妆都准备好了。 “走吧,入府后凡事多个心眼,那些富贵人家的府上,可比不得我们这些小家小户这般简简单地过日子……”江氏起身走了出去,声音消失在房门之外。 外面,张婆子已经在催了,彩蝶与碧纹进来帮傅清玉拿东西。胡三娇把盒子放进傅清玉随身带的小箱子里,转身拥住傅清玉,轻声道:“清玉,保重。” 第一百一十一章遇袭 夜色深沉。 碧纹拿了傅清玉的小箱子,她的全副家当全在这里了,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四季衣物,还有一些医药方面的书籍罢了。不沉,碧纹的脸色便好看了些。 江氏看在眼里,暗地里叹口气,转身塞给两个丫头各自一个小荷包,荷包里装了一锭银子。彩蝶碧纹笑笑,没吱声,收了起来。 看来这两个丫头是靠不住的,两只眼睛只看在钱的份上。傅清玉在后面跟着,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也好,能用银子打发的最好不过,但要收为己用就不行,迟早会因为银子而把主子卖了。 又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原来张婆子一共带了两辆马车过来,豪华的那辆马车当然是留给傅清玉这位傅家六小姐坐的,张婆子与两个丫头挤到另一辆稍小的,也不怎么起眼的马车里。 傅清玉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她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并不是说这个时代的等级观念如何强烈,那是无法更改的。而是在这样的夜晚,要走那么僻静的山路,张婆子居然让她乘坐一辆如此奢华的马车,招摇过市,说得难听一点,不就是把她当箭靶竖起来,招贼吗? 她不相信像张婆子这样阅历丰富的人,竟然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或许是疏忽吧,这也只能用疏忽来解释了。 她再认真看了一下,发现驾车的不是张婆子的干儿子王五,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名男子……戴了一顶毡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夜幕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傅清玉明显感到那名男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 江氏看到傅清玉上了那辆豪华的马车,眉头也皱了起来。胡三娇想要说什么,江氏伸手扯了一下她,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毕竟傅清玉是傅府里的人,而至于这个用什么马车接人的事情,也是人家傅府里的事,江氏做为一个外人,不太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苍茫夜色中急驰而去,后面,江氏母女眼中的担忧渐深。 山路有些颠簸,车厢晃动着,傅清玉用手抓住马车车厢的边缘,极力稳住身形。 车厢里漆黑一团,傅清玉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望出去,外面,也如泼墨般黑乎乎一片,蕴育着不可预知的变数。清冷的月亮时隐时现,使前方更加迷蒙一片。 这样的夜晚,的确不适宜走山路。 傅老爷与傅夫人要见她,这也并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大可以等到明天。为何偏偏要如此火烧眉毛般,火急火燎地赶山路呢?如果要给这种不循常规的行为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傅清玉的警惕心马上提了起来。 不过,城郊离京城不过几十公里的路程,如果马车跑得快的话,安全系数会高一些。 傅清玉正暗自想着,就听到后面的马车喊停。碧纹下了马车,走到傅清玉所乘坐的马车前,行礼道:“六小姐,张妈妈好像吃坏了肚子,现在肚子疼得厉害,要去方便一下。” 傅清玉点点头:“山路上常有野兽毒蛇出没,你和彩蝶陪张妈妈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碧纹马上领命而去。 张婆子这一方便,竟用了两刻钟的时间。然后傅清玉看到碧纹与彩蝶搀扶着她,从浓密的丛林后面转出来,上了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时间,张婆子又喊停,说要去方便。这样折腾了几次,傅清玉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一个人这样拉稀下去的话,会严重脱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名大夫,应该过去看看。 “碧纹,我去看看张妈妈。”傅清玉下了马车,朝另一辆张婆子她们乘坐的马车走去。 “六小姐……”碧纹似乎想过来阻拦,“六小姐还是别过去了,张妈妈身体发虚,这会正冒冷汗呢。还有,那边人多味浊,怕会熏了小姐……” 碧纹东拉西扯,尽是一些不着边的话,傅清玉淡淡看她一眼:“无妨,我在水边村的时候,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小病小痛我还是可以看一下的。” 对上傅清玉的目光,碧纹不自觉地退了一下,让了开来,话也不敢再说下去。 这位傅六小姐的眼神,怎么那么冷呢? 见傅清玉走过来,王五赶忙取下矮凳,放在马车旁边。傅清玉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真的会过来,彩蝶脸上的神情有些慌乱,而张婆子,则捂着肚子,斜靠在车厢里边上,叫得更卖力了。 傅清玉俯下身子,柔声道:“张妈妈,你别担心,我在水边村的时候,曾拜过薛大娘,也就是从宫里退役的女官薛红英学过几年医术,我先给你把把脉看看吧。” 一听到“薛红英”这三个字,张婆子的脸色马上变了一下,连呻吟声也忘了,身子下意识地朝后面缩了一下。 月光下,傅清玉静静看着张婆子的举动,不动声色,猛地抓起张婆子的手,把起脉来。 张婆子拼命挣脱:“小姐这如何使得?小姐这样做,真是折杀老身了。老婆子没什么大碍,让小姐费心了。” 傅清玉的速度奇快,用三只手指迅速搭上了张婆子的手腕,待她挣脱时,她已经把脉象诊断得清清楚楚。 “张妈妈果然没有什么大碍,那我们继续赶路吧。”傅清玉轻松地从马车上下来,唇边挂着笑意。 这下,那个张婆子不会再瞎折腾了吧? 张婆子果然再不敢轻举妄动,只不过车子比之前慢了许多。 傅清玉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反而把神经绷得更紧。所谓平静的背后,孕育的是更大的风暴,她想,这风暴也快来了。 她迅速想着应对措施,凭她跆拳道黑带三段,对付张婆子与两个丫头不成问题,那个王五看起来木讷,除了长得粗壮之外,不像是身怀绝技的人。现在,最令她放不下心的,就是马车上替她赶车的这位车夫了。 借着月光,傅清玉掀起车帘子的一角,仔细打量起这位赶车人来。见黑暗中的他似乎穿了一身酱紫色衣衫,在月光下微微泛出光泽。傅清玉蓦地一惊,是绸缎的这个世上,穿着绸衣赶车的,她的印象中有一个人,那就是赵二公子。可是,面前这位赶车人,无论从相貌、还是举止来看,都不可能是他。 用银子打发吗?傅清玉想想自己手头上并没有几两银子,不由摇头苦笑。 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傅清玉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前方出现几点灯火,渐渐火光越聚越多,并有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涌了起来。 这些人在马车前一字排开,均是黑衣蒙面,手上执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傅清玉的心迅速沉了下去,该来的终究要来的。 那边传来碧纹的尖叫声,傅清玉透过窗帘望过去,见另一辆马车上,张婆子她们已经被赶下车来,彩蝶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抖个不停,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碧纹一边尖叫一边转身跋腿就跑,没跑几步,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王五倒是十分英勇,抄起地上的木棍跟那些蒙面匪徒搏斗起来。他虽然不懂什么招式,但由于人长得粗壮,也有几分蛮力,竟然被他打倒几个匪徒,最终寡不敌众,被砍倒在地上。 傅清玉看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这样激烈的场面,除了在水边村看到的,那次赵子宣与河谷村的恶霸打斗的那次之外,这算是第二次。而这一次,远比那次来得激烈。 傅清玉极力稳住心神,心想,看那两个丫头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张婆子的干儿子王五这样奋不顾身地迎敌,倒不像是知情的,难道,他们与那些蒙面匪徒不是一伙的? 车身突然强烈震动起来,傅清玉忙抓住车厢的边缘,后面,有一股歹徒执了火把朝她这边逼过来。这时,酱紫色衣衫的车夫猛地一挥马鞭,马车快速地朝旁边的小路急驰而去。 傅清玉吁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车夫并不是坏人。如今,也只有依靠这个车夫拼命赶着马车,突出重围,奔赴京城了。只要到了京城,那些匪徒也就不敢跟来,那样的话,再去报官,寻找张婆子他们几个也不迟。 马车跑了约一刻钟,又停了下来,傅清玉惊道:“为什么停下来?”话音未落,那名车夫闷哼一声,背上插了一把刀,斜斜地摔下车去。 傅清玉大吃一惊,脸色“刷”地白了。如今连车夫也死了,在这荒郊野岭里… 夜色沉沉,天上的弯月不知何时隐没在云层中。四周寂寥无声,傅清玉只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像打鼓一般,急促而激烈。 只短短过了几秒钟,四周喧沸声四起,火光冲天,马蹄声,叫喊声,交错在一起。 这个时候想要逃出去,已经来不及。 傅清玉极力平稳住呼吸,稳住心神,退到车厢里,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帘子被掀开了,一只大手朝她抓了过来。四周火光映照下,傅清玉看到那人蒙了面,酱紫色的绸衣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想也没想,猛地一脚踢出,狠狠地踹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劫后 一声惨叫声响彻夜空,那蒙面人朝后倒去,摔下了马车。傅清玉也不追赶,她退回车内,急速地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惨叫声把周围的火光引了过来。事不宜迟,傅清玉决定先折回水边村再说。 她掀开帘子,走出车厢,坐到车前,抓起缰绳,马鞭已经不见了,她抬脚正准备朝马屁,股踹过去。 “清玉——你在哪里?”一个极大的叫声传来,在这荒山野岭不停回响。 那声音低沉响亮,中气十足,但听得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傅清玉惊喜莫名。胡二娇她怎么来了? “二娇姐,我在这里”傅清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危急中突然遇到亲人,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她在马车上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前方不远处,火光涌动,一匹快马急驰而来,马上依稀可辨端坐着一名手执长剑的女子,手起剑落,连连砍翻几个黑衣人,急速地朝她这边奔了过来。 似乎没有料到那名女子会如此神勇,匪徒们吓住了,慢慢退了下去,隐没在浓密的丛林之中。 胡二娇驾马来到傅清玉面前,跳下马来,傅清玉也跳下马车。胡二娇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清玉,没吓着你吧?有没有受伤?” 傅清玉摇摇头,刚才的情势惊险万分,幸好救兵来了,一切都过去了。 “二娇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傅清玉对于胡二娇突然出现在这个荒野之地很是意料。她看看胡二娇,再看看胡二娇后面跟着的徐勇,还有一个十分面生的中年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位就是傅六小姐吧?”中年人爽朗笑道:“六小姐不用惊慌,我是名扬镖局二当家洪武光,受了傅二公子的托付,特来保你这趟镖的。” 名扬镖局?傅二公子?傅清玉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这事怎么又跟那个狂妄自大的傅二公子扯上关系了? 见傅清玉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胡二娇忙解释道:“清玉,我们昨天接到傅二公子,也就是你二哥哥的书信,说让我们走这一趟镖。我们来时见一切如常,还以为傅二公子料错了,没想到真的碰上了。”语气中颇有对那位傅二公子判断能力的赞赏。 徐勇,也就是胡二娇的未婚夫,也插口道:“幸好我们带的人多,不然的话……没想到这些歹徒不仅人多,武艺也不容小觑,看来像是训练有素的。” 训练有素的歹徒?傅清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她真是贵人出门招歹徒,一出门就差点把命丢了,幸好她福大命大,不然的话,真的要在这个古时代死第二回了。 “江总镖头,多谢你。”傅清玉朝中年男子行礼致谢。 “六小姐不必多礼。”江武光抱拳还礼,“以我们镖局与傅二公子的交情,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他看看四周,“眼下姑娘如何打算?” 傅清玉刚想回答,就看出远处忽又闪现火光,她不由“啊”了一声,心想,那些歹徒不死心,又反扑了回来? 二当家江武光也察觉出四周的异样,一挥手,手下十多个人便围聚上来,形成一个圈,把傅清玉保护在中间。 “清玉姐——”又有人在叫。这回傅清玉听清楚了,竟然是水边村里,住在胡家大院旁边的小胖子“小胖子,我在这”傅清玉连忙朝声音传出的方向招手。 不一会,一辆简陋的马车“哒哒哒”地驶到了傅清玉面前。驾车的是大胖子王大叔,小胖子坐在王大叔的身侧,马车里,坐着十来个拿着锄头的,水边村的壮小伙子。 马车停下,小胖子首先蹦了下来,几步走到傅清玉面前,看着她,紧张地问道:“清玉姐,你有没有受伤?” 傅清玉笑着摇头:“没事,名扬镖局的人来了,把那些匪徒赶跑了。” 然后再问道:“小胖子,还有王大叔,怎么你们都来了?” 王大叔晃晃手中的锄头:“自你走后,你母亲一直很担心,这论理不该走夜路的,怕你会出什么事情,就把村子里的几个壮小伙子都聚集过来,一路跟着,没想到还真巧,果然遇上匪徒了。” 说到“巧”字,王大叔特地加重了语气,目光中闪着疑惑,想必也是有怀疑的。 “原来是江氏。”傅清玉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清玉,”小胖子突然上前一步,连“姐姐”两个字也不叫了,“你还是不要回傅府去了,这一路上的凶险你也看到了,说不定以后还更加……” “小胖子,说什么呢”王大叔低声喝斥儿子,“说话没轻没重的清玉姑娘好歹也是傅府失散多年的千金小姐,做父母的十多年未见到女儿,急切盼着女儿回去,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一次,算是一个意外吧。”他看看二当家洪武光那边举着的“名扬镖局”的镖旗迎风舞动,叹口气道,“这一路上有镖局的兄弟护航,我们也就放心多了。” “可是……”小胖子还想再说什么,王大叔已经把他扯开了。看着王大叔招呼着村里人上马车,小胖子只好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傅清玉,说了声:“保重,一切小心。”便转过身去跟王大叔走了。 “清玉,傅府那边派来接你的人呢?”胡三娇收起长剑,朝四周看了看。 傅清玉这才记起,还有张婆子彩蝶他们呢。忙带了众人折回原路寻找。 早些时候,看到王五被砍倒,张婆子着实心疼了一把,暗恨王五怎么这么实在,还有那些人怎么那么心狠手辣,连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放过。待大刀飞过来的时候,张婆子两眼一闭,身子一歪,成功地装晕过去。 终于,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并有人在喊她。她这才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是六小姐吗?我在这里,老婆子的脚崴了,走不动了……” 傅清玉等人闻声赶来,再在周围找到了彩蝶、碧纹与王五。 碧纹额头撞在地上,隆起一个大包,王五肩上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名扬镖局二当家洪武光取出金创药,替他包扎伤口。彩蝶与张婆子没受什么伤,彩蝶胆子小,是被吓晕的,如今也苏醒过来。张婆子也不知是真的崴了脚还是假的,胡二娇替她拿捏几下,她杀猪般惨叫几声之后,倒也好了。 傅清玉再去找马车,她的行李箱,也就是那个小箱子,放在张婆子乘坐的第二辆马车上。 走到马车前,傅清玉不由呆了一下。马车前,小箱子被抛落在地上,里面的衣物全部被翻了出来,散了一地。 江氏给她的浮雕描金盒子也被翻了出来,有一两支簪子掉到地上,傅清玉拾了起来,放回盒子里,看了看,却是一支也不少。 一群奇怪的匪徒,不劫财不劫物,不杀人不灭口,难道是来吓唬她,陪她玩玩的? 这个假设未免太怪异。 但是,这些匪徒明显是在找东西,不然的话,不可能把她的小木箱子里的东西全翻了出来,但是,他们究竟在找什么呢? 想不通的问题,傅清玉决定不想,她转身去看王五的伤势。王五的伤势不重,即使被砍了一刀,还是砍偏了的,没伤到筋骨,名扬镖局的二当家给他上了药,撑到京城应该可以的。 只是,车夫无形中没有了…… 二当家洪武光看出傅清玉的忧虑,招来两个兄弟。那两个小伙子身手敏捷,“蹭”地跳上马车,当起了车夫。胡二娇不放心傅清玉,也跟着上了马车,拿了长剑陪她坐在车里。 其他人七手八脚把王五扶到另一辆车上,彩蝶碧纹与张婆子也坐了上去。 两辆马车在中间,名扬镖局的人骑马跟在两侧,就这样一直把傅清玉他们送回傅府。 回京路上发生的事情,名扬镖局二当家洪武光早早就飞鸽传书发给了林丰之。 林丰之当然第一时间找到了傅二公子。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傅二公子这才松了口气:“幸好赶得及时,要不然的话,我们的计划就要改变了。” 林丰之抬头看着傅二公子遍布血丝的眼睛,扬扬眉:“整天整夜不睡,我在别院那边都听到你踱过来踱过去的脚步声,你到底是在担心你六妹妹,还是真的担心我们这么多年的谋划会落空?” 傅二公子拍了一下他的头:“乱讲什么除了担心我们的计划会被迫改变,我还担心什么你那个什么小倩不是还在房里等着你吗,还不快点回去” 林丰之夸张地捂住头,转身走了。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傅二公子的脸上,现出一丝迷茫。 其实,连傅二公子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这一次,会有不安的感觉?按理说,他这个六妹妹,只不过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有好几个,像傅清芳,傅清婵、傅清莹。三年前,宫廷花灯会傅清芳出事那次,他根本没有什么感觉。怎么这一次,这种不安的感觉竟如此强烈?强烈到他直觉到一定会有意外发生,而且一定要去保护这个六妹妹。难道说,他的这位六妹妹与他的心灵更相通一些? 第一百一十三章入府 (第三更送到,各位亲们,多多支持哦) 听完梅香的禀报,傅大夫人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让那个姓张的婆子把事情办好吗?如今那个丫头反倒回来了,还毫发无损”大夫人气急败坏道,“去,把张婆子给我先叫过来,我要问个清楚还有那个梅天成,也一并叫过来” 梅天成是傅大夫人娘家那边的侄子,这件事情是大夫子特意嘱咐他去办的。 梅香犹豫一下道:“梅公子失踪了。” “失踪了?”夫人恨恨骂了句,“没用的东西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倒也罢了,如今连件小事也能办砸前两天不是在不断吹嘘他养了一群武艺高强的手下吗?……全是废物” 梅香等大夫人发泄完,方才问道:“大夫人,名扬镖局的人来报,六小姐她们已经到了城门口。” 言下之意是询问大夫人的意思,要不要出去迎接。毕竟回来的是傅府六小姐,虽然傅老爷外出公干不在府上,但是六小姐毕竟是府里的正经小姐,即便是庶出,这面子上也不能做得太绝,免得传出去,说什么大夫人怠慢庶女,挡在大门口外边不让进府,这有损大夫人贤惠名声。 这时的大夫人也只有忍下这口气,挥挥手,招了冬梅、冬蕊进来,让她们两个带几个小厮到城门口去接。 冬蕊自从上次被砚台砸中额头,好了以后在额头上留了道伤痕,破了相。自此以后,一向对容貌颇为自负的她再没有以往嚣张的气焰,老实本份了许多,大夫人才决定让她在身边多留几年。 冬梅应了,与冬蕊一起到城门口去接六小姐。 大夫人想了想,又叫了几个粗使婆子和粗使丫头过来,让她们到以前三小姐住过的院子收拾一下,让六小姐暂时住下。 傅三小姐嫁的是一个名不经见传的小家小户,又不在京城,回娘家的时候也少,所以房间一直空着。 傅府这边刚刚收拾妥当,那边马车已经到了门口了。冬梅把傅清玉搀下马车,换乘轿子,一直抬进了内宅里。 一路看去,傅清玉心下已经发出不下十个惊叹了。虽然是夜间入府,但这一路上,计算脚下的行程,以及透过轿帘望去那远远近近的星星烛光,就已经能估算出这个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府第有多大了。 一般的人,能住到这样宽敞的府第里,高兴还来不及,但傅清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现在,算是入了龙潭虎穴了吧?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江氏与胡三娇担忧的目光,在她眼前掠过;小胖子担忧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每个人都替她担心,认为傅府是个凶险的地方,而她却义无反顾地要回去。 回去,一是为了替曹可莹讨回公道;二是为了自己查明自己母亲逝世的真正原因;三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渴望的自由,永远不要被人掌握的命运。 这是她与傅二公子的交换条件。 傅二公子在信中说过:一入傅府,你我即成陌路。也就是说,入了府后,二公子只是傅府的二公子而已,而她,将孤军奋战,没有靠山,没有退路,一切,只能靠自己。 而她,居然答应了。 时值半夜,本来府里的丫头婆子早就睡了,忽然听说失踪了十四年的六小姐居然找到了,而且今天晚上入府,好事的全部睡意全无,除了当值的,其他的或在门外,或在花丛掩映之下,或透过窗子朝外张望着,都想看看这个在乡野之地长大的六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六小姐,到了。”冬梅说道,随之把轿帘掀了起来。好事的偷窥者们举目细瞧,见一双白嫩纤长的手伸了出来,随后一个年约十四五岁,容颜美丽的姑娘轻盈而出,唇边带着微微笑意,神情羞涩,轻移莲步,由冬梅冬蕊搀着进去了。 容貌不出众倒也罢了,竟然这个六小姐是个出众的,偏偏还是个庶女,以后避免不了与二小姐、三小姐同样的命运。众人暗自唏嘘一阵,悄悄散了。 傅清玉由丫头们扶着,一路走得平稳。心中暗道:“这就要见到传闻中的傅府大夫人了吗?也好,终归是要见的,迟见不如早见,早见早做打算。” 进了一个植满梅树的园子,行至门口处,冬梅叫道:“夫人,六小姐接回来了。”冬蕊把帘子打起来,帘子上的珠坠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美丽的乐声,平复了傅清玉心中的紧张。 里面有一个略沉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傅清玉依言移步前行,抬头朝前望去。见是一个偌大的正厅,上位上端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妆容精致,簪钗精巧,一切都精心修饰过。虽然已不再年轻,但脸上仍有半老徐娘的韵味,成熟而迷人。 此刻,她正端着茶盏,嘴角含着笑意,以一种见到亲人般亲切的眼光徐徐朝傅清玉望了过来。 傅清玉想像不出,这样一个亲切的妇人怎么是会杀死曹可莹的凶手早有旁边立着的丫环拿了布垫放在了傅清玉的面前,傅清玉盈盈下拜:温婉道:“给夫人请安。” 大夫人并没有立即让傅清玉起来,而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她打量了一番。傅清玉敏锐地感到大夫人的目光如探照灯一般在她的身上扫射,她的心不由一紧,更加恭敬地把头垂下,这在旁人看来是一副更加怯弱的样子。 大夫人笑着对旁边站着的张婆子道:“看,虽然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可礼数周全,没有一丝逾越,倒可以与我们府上养大的小姐们媲美了。看来这姑娘家读书断字还是有些用的。” 张婆子也笑道:“对呀,夫人说得是。幸好夫人早做了决定,这六小姐出落得…看这气度,跟大户人家的小姐没什么两样。” 傅清玉心想,她们说的无非是她这几年读书的事情。这事江氏跟她讲过,报给傅府那边的消息是:胡大为一家请了私塾,教小姐认字。为此,江氏不忘每年向傅府多要五两银子。 至于到曹家陪读的事情,那自然瞒下来了。而张婆子这几年被江氏逛得不来水边村了,对于她在水边村的情况不得而知,报上去给大夫人听的自然是江氏传给张婆子的消息。 大夫人这才朝张婆子使眼色,张婆子会意,一瘸一拐地走下去,把傅清玉扶起来。 “张妈妈,你的腿怎么了?”大夫人这才注意到张婆子的异样。 “夫人,我这腿……”张婆子看看自己的脚,“去接六小姐的路上,遇到了匪徒,老婆子我慌不择路,就……就把脚崴了。” 一听到遭遇劫匪,大夫人的神情马上紧张起来,眼神看着傅清玉:“怎么回事?我听老爷说起过,这些年重吏治,城郊一带平静异常,家家户户夜不闭户,怎么如今反倒乱成这个样子?” 傅清玉望着大夫人,神情平静:“夫人不用担心,只不过是一场意外。幸好半路上遇到了押镖的名扬镖局,我那个二娇姐也在,所以就护送我们回来了。” 名扬镖局?大夫人的神情变了一下,转瞬间恢复正常。但这一切没能逃过傅清玉的眼睛,她隐约知道这幕后的主使是谁了。 “既然是名扬镖局帮的忙,张妈妈,明天备份厚礼送过去,多谢人家。”大夫人含笑道。 张婆子笑着应了。 然后大夫人又详细问了伤员的情况,让梅香去找了大夫来,给王五看看。 最后,大夫人道:“六小姐一路劳顿,先下去歇着罢,过几天老爷公干回来,再让你正式拜见。” 傅清玉含笑应了。 大夫人让冬蕊、冬梅带傅清玉去三小姐住过的院子里,并吩咐另外的两名丫头,一个叫做雅翠,一个叫作雅苹的,暂时留在傅清玉那边听用。又叫了两名粗使婆子,把行礼包裹之类的一并搬过去。 临出门时,傅清玉快速地扫了一下四周,自此至终,未见到温文尔雅的大公子傅光义与那个可恶的二公子傅光烨。 一见傅清玉等人出了院子,大夫人马上摈退左右,朝张婆子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把事情办妥才回来的吗?这倒好,带了个如此漂亮的六丫头回来,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张婆子心想,这个大夫人,一定是看到六小姐的美丽容颜,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平庸的姿色。 这人比人啊,总要气死人的 张婆子心中暗暗好笑,嘴上却说道:“哎呀夫人,刚才你也听到六小姐说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名扬镖局的人,哪里还有下手的机会?况且那个胡氏的二女儿,叫做什么娇的,做了女镖师,勇猛得很,侄少爷带的人有好几个都被她的剑砍翻了,侄少爷下落不明,说不定也被……” “少胡说”大夫人厉声道,一想到自己的内侄可能受伤了,心中也有些不安,忙暗中吩咐几个小厮,出城一路搜寻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侄儿。 吩咐完,大夫人这才觉得累,靠在椅背上,抚着额头:“有一点,我倒不明白了,怎么这么巧,在我们的人下手的时候,名扬镖局的人出现了?” “会不会是二公子那边……”张婆子想了想,低声道。 大夫人的眼睛瞬时睁大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请安 “这两天二公子沾家的时日是越来越少了。”大夫人沉吟道,“自他跟老爷说了府里吵杂,眼见科考将近,要在外边寻一处僻静之所静下心来温书,老爷竟也答应了。” 大夫人说这些话时,语气是有些埋怨的。这样一来,关于二公子的行踪,她是掌控不到了。 二公子时常不在家,他居住的那个院子里,丫头们一个也没带走,想必是防着她。外面的丫头都是他亲自置办的,这样的话,大夫人想插一个丫头进去打探消息也无从下手。 张婆子陪笑道:“二公子少年才俊,眼见也大了,来往的人多,再加上皇上隔三岔五地召他陪同狩猎,住在府里有些不方便……前几天,下面的人听他的小厮阿宝说,上一次狩猎的时候,皇上还说要赐他一座宅子…这皇上也是这么器重他……” 近段时间,皇上迷上狩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爱屋及乌,那些陪同之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赏赐。二公子骑艺精湛,自然深得皇上的赏识。 大夫人皱着眉头沉吟不语:“我倒是奇怪他买别院的银子从何而来?” 大夫人掌管傅府内务,银子的提取不经她的手,根本拿不到。所以,二公子突然花巨资买下城南别院的事情,令她十分费解。 “你说,会不会是当初那位,暗地里藏下些私房银子?”大夫人疑惑道。 张婆子摇摇头:“不大可能。当初兵荒马乱的,整个傅府被翻个底朝天,那位住的院子更是被翻得……连床底下也不放过,即使那位手头上有几个钱,也被洗劫一空了。” 回想往事,大夫人的眼意有些恨意。那伙人也太贪婪了些,只叫他们的目标是那位住的清波阁,谁知道等她回来一看,到底乱成一团,衣物洒得到处都是,桌倒椅翻,连她居住的琼梅院也不放过。那些名贵的瓷器不见的不见,看到的是一地的碎瓷片,心痛得她三天三夜未合眼。 张婆子又道:“再说,当年,那位的父亲也解甲归田,家境败落,能有几个钱留给女儿的?我看那景致极好的城南别院,多半是皇上赐下的,怕别人说闲话,就让二公子对外面说是自己斥巨资买下来的。” 大夫人点点头,这样的解释也说得过去。她这几年最忌惮的就是二公子,那个冷口冷面的少年郎,平日里对她礼数周全,但神情冷峻,城府极深,她根本看不透他。 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自己生出的儿子竟然斗不过他。 最后,大夫人道:“张妈妈,你去好好嘱咐雅翠、雅苹,给我用心看着点。” 话说雅翠、雅苹这两个丫头,本来是大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在府里的地位可想而知。谁想到来了这么个六小姐,竟然被大夫人拨去伺候这个来路不明的主儿,以前的身价明显下跌。 再说看这个六小姐,大夫人只让她暂住在三小姐的院子里,平常小姐身边都是三个大丫头,而大夫人只拨了两个丫头给她,明显不打算把她久留的样子,说不定过了一段时日,待老爷回来认了亲,就把她嫁出去。 再看这位六小姐,虽然长得漂亮,可有什么用呢?一副怯弱的性子,就当她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当下两个丫头撅着嘴,阴着脸,把傅清玉领进三小姐居住的牡丹阁。傅清玉看在眼里,也不介意,顺手拿起两个装了银子的荷包,分别递给她们,含笑道:“这些给两位姐姐拿去喝茶。” 雅翠与雅苹接了,脸上没有丝毫好转,依然阴沉着脸去铺床。 傅清玉微微扬扬眉。这个荷包的银子是胡三娇放进去的,至少也有一二两。这两个也未免太嚣张了,竟连这些银子也看不上,难不成大夫人那边的赏赐是十两八两的? 十两八两银子作赏赐,莫说现在她没有,即使有,也不能给这两个如此势利的丫头,不值得。 她暗暗思量,这两个丫头,留不得。 由于三小姐傅清菲前段时间才刚出嫁,不算是长久无人居住。经过粗使丫头婆子的临时打扫,这屋子也算亮堂。 屋子里放着两个箱子,一个是傅清玉自己收拾的小箱子,装了随身衣物。另一个是胡三娇在临上马车的时候塞进来的。打开来看,原来是平日里用的笔墨纸砚,也有平日里的那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画架。傅清玉顿时开心起来,胡三娇想得还真是周全。只不过,在这个偌大的傅府里,不知道有没有桃园? 帐幔窗帘都换了新的,一个婆子过来说,大夫人考虑得十分周全,日常用的东西早就备下了,就等小姐回来了。傅清玉笑着谢了。 这个婆子是个嘴碎的,平日里嘴巴闲不住,偏偏这府里头又没有几个人愿意搭理她。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外府的人,当然就打开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这个老婆子把傅清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啧赞道:“看这六姐儿,瞧这身段,简直跟以前的五姨娘一模一样。可惜一出生就被歹人掳了去,如今终于找了回来,一家算是团圆了。等老爷回来,见到出落成一朵花似的六姐儿,不是该有多高兴呢。五姨娘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说完用袖子拭泪。 傅清玉有些触动。这个老婆子,看来像是傅府里的老人,说到她的亲生母亲一时情不自禁,说不定与她的生身母亲五姨娘…… 傅清玉正待要问,雅苹“登登登”走了进来,瞪了老婆子一眼,怒道:“胡婆子,这么晚了,你还在这时唠叨个不休,六小姐还用不用睡了?” 胡婆子见到雅苹,身子不由缩了一下,忙陪笑道:“是老婆子糊涂了,我这就走,这就走。”慌忙退了出去。 “这个死老婆子真是讨人嫌好好的北门不去守着,跑来这里干嘛”雅苹恨恨道,转头看傅清玉一眼,生硬道:“六小姐也该睡了,没事少跟这个满口胡话的疯婆子往来” 傅清玉微一扬眉。这个大丫头也未免太嚣张了,她好歹也是傅府里的六小姐,竟管到她头上来了。嘴上却道:“雅苹姐姐说的是。” 雅苹满意地看着傅清玉,心道,真是一个软绵性子的小姐。转身招呼雅翠进来服侍傅清玉睡下。 一夜无眠。半夜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雅翠竟然与雅苹吵了起来,先是小小声,后来越发大声起来,吵得不可开交,少不得傅清玉起来劝解一番。 第二天,傅清玉早早起来。见到她起来了,雅苹、雅翠这才慢腾腾地爬起来,服侍完傅清玉洗漱,就坐在一旁一动也不动。 傅清玉对着桌子摆着的妆奁镜子,取了荷花香膏出来。淡雅的香气立即把雅苹吸引了过来。 “六小姐,你这是什么东西?”雅苹凑近傅清玉,两只眼睛盯着她手上的荷花香膏。 “是荷花香膏,是薛大娘教的秘方,要用夏天荷花瓣上的露水,混和珍珠、人参等原料秘制而成。姐姐要不要试试?”傅清玉微微一笑,把香膏递给雅苹。 雅苹也不客气,拿过来,取出一些抹在手上,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很好用。哦,你刚才说的什么薛大娘,是宫里的女官薛红英吗?” 傅清玉含笑点头。 雅苹顿时露出羡慕的神色,看看傅清玉,再热切地看着手中的荷花香膏,有些结巴道:“六,六小姐,能把这瓶香膏给我吗?” “你要便拿去,我这里有的是。”傅清玉大方道。 那边的雅翠坐不住了,也凑了过来。傅清玉不厚此薄彼,也给她一瓶。 两个顿时欢天喜地起来,赶忙替傅清玉梳妆打扮。换上新做的鲛绡镶银边的淡紫色兰花外褂,鬓发上戴枝嵌了翡翠石的金簪子,贴了翠钿,便去上房给大夫人请安。 既然是作戏,当然要做最早的那一个。 果然,傅清玉是最早到的,大夫人还未起来,于是,她便领了雅翠、雅苹在外屋里坐着。 不一会,三姨娘、四姨娘也来了。三姨娘看到傅清玉,便想到是这两天府时传得沸沸扬扬的六小姐了,赶忙走上前来,仔仔细细地打量傅清玉一番,转头朝四姨娘笑道:“我看这六丫头的模样,倒是与昔日的五妹妹长得有几分相像呢。只可惜五妹妹福薄,孩子一出生便去了……”一想到故人,看着故人的女儿,不禁又想到自己嫁出府去的女儿,不由悲从中来,语音也开始哽咽起来。 四姨娘忙笑道:“三姐姐,你看你,这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六丫头能找回来是好事呀。夫人说自当年那场灾祸之后,这么多年来一直派人四处找寻你的下落。要不是前不久,二公子在仙女湖区的当铺碰巧看到一只玉镯子,夫人赶忙派人去附近的村落搜寻,不然的话,恐怕还不能把你找回来呢。” 这话,傅清玉听得很明白。她一直觉得奇怪,怎么傅二公子传给她的消息,那么确切地说,近日就要回府。果然,又是二公子在里面推了波,助了澜。 第一百一十五章早饭 四姨娘盯着傅清玉的手腕:“我听说那只和田玉飘花玉镯子是个稀罕物,是当年老爷亲自到福鑫坊命人打制的。当时老爷刚升了官,便认定是两个即将出生的小女娃娃带来的福气,所以府里只有六小姐与七小姐有,其他小姐公子都是没有的。六小姐可否让我们瞧瞧?” “四姨娘客气了,一只镯子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傅清玉说着把袖子捋起一些,把玉镯子取出来,递给四姨娘。她的手腕瘦小,镯子显得有些大,只一撸便出来了。 三姨娘与四姨娘忙举到眼前细细察看。 四姨娘想了一想,反转玉镯子,果然,在玉镯子的里侧目,透过光线细瞧,可以清晰地看到篡刻了几个小字。 “傅清玉。”四姨娘读了出来,然后把镯子还给傅清玉,笑道,“果然是傅家六小姐,这下不会有错了。” 傅清玉暗想,难道以前有弄错的?即使有弄错的,那证明这个傅府的傅老爷,也就是她的生身父亲,是有些惦记她这个女儿的。 这样一想,傅清玉便觉得那个印象中的父亲也不那么冷漠了,也许,这么多年来不接她回来,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也是不知情的。 四姨娘忽地“啊”了一声,歉然道:“六小姐,真的对不住,昨夜本来要相认的,可是这种认错亲人的事情闹过几回,后来大家都不那么相信了。我与三姨娘本来打算去瞧瞧的,后来大夫人派了冬蕊过来,说是不用我们过去,所以……” 四姨娘说得诚挚,傅清玉也笑得真诚:“四姨娘说哪里话呢。昨天我入府的时候都快半夜了,打扰到大夫人与姨娘们的休息,清玉到现在还过意不去呢。” “瞧这孩子,虽然是小家小户养的,可真会说话呢。”四姨娘笑着拉起傅清玉的手,坐了下来。 傅清玉羞涩地笑着,心里却在想,四姨娘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昨天她到了傅府,按理姨娘们是应该到场的。如今四姨娘反倒说是大夫人说不用她们到场,那这究竟是四姨娘的一面之辞还是大夫人真的这么做了?是觉得自己无关紧要,根本无须引见吗? 接着三姨娘又道:“这府里除了你大姐姐之外,还有两个姐姐,不过都已出嫁,不常回府里。如今府里就只有还尚未出阁的五小姐,想想莹丫头也有十六七了吧,也快了。” 关于这些基本常识,傅清玉早在入府之前就打探得清清楚楚,如今不过温习一遍功课。她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认真地听着。 一个穿着蜜合色绣了暗色蔷薇花,腰下系一条宫黄绫裙的姑娘娉婷而来,后面跟着一个丫头。行至跟前,朝三姨娘、四姨娘问好。一转身,看到站在一旁的傅清玉,不由愕了一下:“这位是?” 傅清玉也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这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这位姑娘中等个儿,极其瘦弱,明显的底气不足。脸色有一丝晕红,嘴唇也是淡色的,即使上了淡淡的脂粉,也掩饰不了脸上的苍白。 但是,即使这般弱不禁风,但容貌却是美丽的,花季少女的风姿任何病态也遮掩不住。若不是傅清玉真切地看到她的手腕上也戴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镯子,傅清玉真的会以为,自己遇到了第二个曹可莹。 有了手腕上的这只镯子就好辨认了,刚才四姨娘说了,和田玉飘花玉镯子是稀罕物,府里只有两位小姐拥有,除了她之外,另一个就是傅七小姐傅清敏,傅二公子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保护的,真正的亲生妹妹。 一时之间,傅清玉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有哥哥就是好啊,有个哥哥替她张罗,把她保护得跟温室中的花朵一样,哪像自己,身世飘零,还要孤军奋战四姨娘忙殷勤道:“这是你六姐姐。” 虽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傅清玉先出生,所以按排行,傅清玉为大,是六小姐。傅清敏居后,是七小姐。 “原来是六姐姐到了。”七小姐傅清敏很热情地扑了过来,抓住了傅清玉的手,她也注意到傅清玉戴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镯子,这无形中拉近了她们俩的距离。 “六姐姐,你终算回府了。”傅清敏的声音很温婉柔和,“昨天夜里我喝过药睡下了,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外面很吵杂,隐隐约约听不大清楚,我也没在意,没想到姐姐真的回来了。”说完,脸上是一副欣喜的神色。 傅清玉也拉住她,笑道:“我也没有料到呢。昨天绣了一天的花,傍晚的时候张妈妈就来了,说是老爷夫人等得急,不敢耽搁太久,连夜就赶山路,才在半夜时分进入府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半夜三更的,打扰到大家了。” “六姐姐说哪里话呢,”傅清敏嗔怪道,“姐姐能找寻回来,爹爹要是知道的话,不知道有多开心。这些年爹爹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六姐姐,如今姐姐终于回府了,爹爹也该放心了。” 这话说得贴心,傅清玉感激地朝她笑笑。这一番谈话中,傅清敏的脉像她已经诊断得清清楚楚,想必是早产体弱,再加上后天得不到及时护理,所以这小时候的病状就一直拖到现在,不过,只要加以有效的调理,这样的贫血虚弱的症状应该可以得到改善。 这种症状,比曹可莹好太多了。 这时,一个身穿绮丽春装的少女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上房的院子,见到屋子里的一群人一点讶然的表情都没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习惯了自己最后一个到来的特权。 不过,今天好像有些不同,无端端地多了一个人。她的目光在傅清玉的身上绕了两圈。看到傅清敏亲热地拉着这个人的手,眉头便皱了两下。 “你是谁?怎么到我母亲院子里来了?”她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质问傅清玉。 傅清玉微微扬眉。面前这位姑娘,十六七岁,容貌平庸,是扔到人群里马上消失不见的那种。但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并不是在这个规矩颇严的傅府里人人都拥有的。敢于这样并经常这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府里的天之娇女,五小姐傅清莹了。 傅清玉见过她,在谭家花场入口处,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疾走的那一位,就是这位傅五小姐。 傅清敏忙引见道:“五姐姐,这位是六姐姐,昨天晚上刚进府的。” 傅清玉朝傅清莹行礼:“五姐姐好。” 傅清莹并不还礼,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傅清玉一番:“哦,你就是那位被歹徒掳了去,大难不死的六妹妹呀?”语气里尽是不屑与嘲讽。 三姨娘与四姨娘的眉头皱了起来,傅清敏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里面一声喝斥声传了出来:“莹儿,休得对你六妹妹无理。” 这时候,傅大夫人已经穿戴整齐,并梳洗打扮好了。 傅六小姐傅清莹嘟着嘴进去了,三姨娘四姨娘进去了,傅清敏朝傅清玉安慰地笑笑,拉了她进了里屋。 请完安,喝了丫头们端上来的香茶,又闲扯了几句往事。有丫头进来道:“夫人,现在开早饭吗?” 大夫人点点头,命人开饭。 傅清玉原本以为,这大户人家的早饭,应该是清淡为主。谁想到,丫头们一个托盘一个托盘地捧了进来,竟有十几种之多。 傅清玉细细看了一下,桌上有小笼包,有水饺,有煎饼,有梗米熬制成的粥……这倒是有些像南方地区的早茶样式了。 傅清莹迅速地溜了桌上的菜式一眼,大呼小叫道:“我的炸鸡腿呢,怎么今天没有我要的炸鸡腿?” “鬼叫什么”大夫人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眼,“也不怕你六妹妹看了笑话。你六妹妹在外面历尽颠沸流离,生活一定相当艰苦。今天这菜式,都是依照你六妹妹的口味来做的。” 傅汪清心中暗呼:这个大夫人,也未免太……这不是在挑拨自己与这个傅府女霸王的矛盾吗?虽然无形中安抚自己的情绪,但在暗地里,却让五小姐对自己的误会更深。 果然,傅清莹的目光狠狠地朝她扫射过来。 傅清玉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坐着,微笑着,尽量不掺和到这无形的战局中去。 早饭在寂静而怪异的气氛中结束。 出了大夫人的琼梅院,傅清敏一把拉住傅清玉:“六姐姐,我到你房里坐坐。” 傅清玉笑着应了:“我这次来,备下些礼物给各位姐妹。”看到傅清莹从身边走过,忙叫道:“五姐姐,一起来吧。” 傅清莹走得极快,恍若未闻。 傅清敏蹙紧眉头。这个傅清莹,不待见六姐姐,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 她转头朝傅清玉歉然地笑笑,傅清玉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介意。 一边走,傅清敏一边道:“这府上有两位哥哥,一位是大公子傅光义,三年前成了亲,搬出府去,一年也难得回来一两次,恐怕很难见到他。另一个就是二公子,近段时间跟老爷说了要专心攻书,也搬了出去,不过隔三岔五会回来一趟,这个倒是不难见到的。” 傅清玉看着她,心想,这个二公子也挺重视亲情的,虽然搬出去住,但心中还是牵挂这个亲生妹妹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亲近 “听说六姐姐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傅清敏紧张起来,打量了傅清玉一番,眼中有担忧,“没伤着姐姐吧?” 傅清玉摇摇头,笑道:“多谢七妹妹关心,我福大命大,哪里这么容易伤着我呢?有个歹徒爬上马车来想抓我,还被我一踢下车去了呢。” 想起来不由好笑,谁想到那名车夫居然是歹徒呢?虽然蒙着脸,但那酱紫色的绸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么说,是内贼混进了接她回去的队伍里,还是张婆子一早就与那伙歹徒勾结好了呢?不管从哪方面猜想,大夫人与这件事情都脱不了干系。 傅清玉这话说得风趣,傅清敏这才轻松起来:“那伙歹徒也真够大胆的,竟敢连堂堂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的家眷也敢拦截姐姐当时没报出名号吗?” 报出名号?那不是死得更快?傅清玉苦笑着摇摇头。 “报官了吗?”傅清敏问道,这种事情发生在傅府里,的确有损傅府的威望,她气愤道,“让官府去办差,把那些狗胆包天的歹徒抓回来,好好拷问一番。” 傅清玉微微摇头:“张妈妈说,这种事情张扬出去,于傅府名声不利,再说,我也刚进府,就闹出这些事情来,别人看来,不知道会不会以为我是一个不吉利的人……” 傅清敏急忙道:“六姐姐说哪里的话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反正是不信的。”她晃晃手腕上的和田玉飘花玉镯子,“姐姐不要忘了,当年我们可是有福气的,父亲才命人打造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玉镯子,给了我们两个。后来虽然府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傅府不是越来越发达了吗?” 看着傅清敏焦急的样子,傅清玉不禁莞尔,她拥紧傅清敏削瘦的肩头,笑道:“对,我们是一对吉祥宝宝。” 说话间走到了傅清玉居住的牡丹阁,看着门口处嗑了一地的瓜子壳,还有一大滩水迹。傅清敏蹙了一下眉头,她的贴身大丫头春兰已经忍不住出声了,她指住院子里当值的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丫头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办事的?把院子弄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打扫一下” 那个老婆子与小丫头慌忙跑过来,看着地面,老婆子的嘴巴张了张,有些纳闷道:“这可不关我老婆子的事情,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说着拿眼睛去看屋子里的雅苹,被后者一个狠狠的目光瞪了回来,马上噤了声,忙与小丫头一起,拿了扫帚过来打扫。 春兰小心冀冀地扶了傅清敏,趟过水迹,朝屋里走去。 屋子里摆设简单,光线充足。 傅清玉让雅翠把木箱子打开,取出一套银制的碗碟出来,摆在桌子上:“这是水边村的江大娘让我带给太太姨娘们还有各位哥哥姐姐们的。” 话虽这样说,其实是她在入府之前向傅二公子提的要求。 傅清敏走过来,看桌子上摆了一套器皿,有银碗,银碟子,银汤匙,银筷子,做工精美,碗边、碟边、汤匙边、筷子边缘都有细致的花纹,银光闪闪,富丽堂皇。 她不由伸手拿起一只银碗,细细看了,欢喜道:“真是漂亮,没想到这器皿也能做成这个样子,真是好看。” 傅清玉暗笑,京城里闻名的福鑫坊的制成品,哪里会有不好看的?就连宫里的贵人们也常出来选购一二。 傅清敏让春兰把桌上的银器收了,想了想,从另一只手腕上撸了只玉镯子下来,套到傅清玉手上:“六姐姐,这是我上回我生辰时,二哥哥送我的玉镯子,虽然不是很名贵,但好歹也是我的一回心意。” 一听到是那个狂妄嚣张的傅二公子送她的生日礼物,傅清玉连忙推辞。把他送心爱的妹妹的镯子拿过来戴,不知道那个二公子看到以后会是一副什么神情,傅清玉不敢想像。 “六姐姐难道嫌弃我这只镯子低廉,不肯收下?”傅清敏目光闪闪,眼中分明有一丝委屈。 傅清玉苦笑摇头,她低头看手腕上那只镯子,通体碧翠,温润通透,哪里看出低廉了?说贵重不为过,以傅二公子对胞妹的疼爱程度,送东西当然是捡最贵重的送。 不过,她总不好说:“我不是不收你的见面礼,只是因为我怕你那个嚣张跋扈的二哥哥”吧? 见傅清玉摇头否认,傅清敏马上高兴起来,四处打量起傅清玉的新居。忽然,她惊呼一声,朝一个半人高的画架子奔了过去。 这个画架子是在曹府时,因为画桃花的需要,傅清玉特地画了图纸,让附近的木匠做的,一边放宣纸,边缘上有放水墨的地方,很是方便。 昨天夜里她初入傅府,路上发生太多的事情令她睡意全无,为平复烦乱的情绪特地起身掌灯作画。直至她把一整幅桃花图画完,外屋睡的那两个丫头仍睡得如死猪一样,连个转身都没有。 傅清敏奔过看的,正是她昨天夜里画的那幅画。 “六姐姐,这是你画的?”围着桃花水墨画转了两圈,傅清敏啧啧有声,“姐姐画的这幅桃花水墨图,真是传神,可以与我二哥哥的画技媲美了,改天让你们两个比比,看谁能比下去。” 傅清玉怔了一下,那个傅二公子,也会作画?随即又释然,这个二公子乃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画画,自然不在话下。 傅清敏仍盯着那幅画看,画画是她的弱项,不知为何,她虽然有个画技出色的亲生哥哥,听说她的母亲生前也是画得一手好画,但她并没有继承到母亲的优良基因,琴棋书画中,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画画了。所以,对于那些画技出色的,她自然而然又觉得亲近几分。 “六姐姐,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画一幅这样的桃花水墨图?”傅清敏收回羡慕的目光,转过头来,见到傅清玉的神情有异,不由讶然道,“姐姐身体不适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傅清玉深呼一口气,说到画画,令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隔了这么久,有些心里面的阴影还是无法消除。 “改天吧,等我安顿下来,就给七妹妹画一幅好的。”傅清玉笑道。 傅清敏点点头,又道:“要不,今天晚上我来姐姐屋里,姐姐教我画画好不好?”她的神情有些羞涩,“我老是学不会,二哥哥又忙,没时间教我。” 哦,原来这样。傅清玉刚才正想问她,怎么摊个画技高超的亲哥哥在那里,都不让他教,反而来求自己了,原来是那个傅二公子太“忙”了。 傅清玉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傅二公子这么“忙”,是在忙着盯着自己吧?不然的话,怎么这几年来,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这个二公子完全知晓呢? “那我晚上过来再与姐姐讨教。”临出门时,傅清敏特意又加重语气说了一次,看来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并非随意说说,而是真心要学习画画的。 这个府里,讫今为止,算是这个七小姐与自己最为亲近了,况且又有个厉害的亲生哥哥罩着。傅清玉心想,傍着大树好乘凉,自己有机会也傍一下这棵大树吧。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时,一个人影借着暮色,由一个婆子从后门引入,悄悄地朝上房去了。 冬梅走出门外,便看到梅天成用袖子捂着半张脸,遮遮掩掩地走了进来,不由讶然道:“表少爷,你怎么了?” 这个梅天成一向风,流成性,即使进出大夫人的院子,看到那些漂亮的丫头们,仍忍不住东望西望看个不停,明摆着是一个好色之徒。因此,一见到他到来,丫头们都避而远之。 如今见他一改常态,萎萎缩缩的样子,好像不敢见人般,冬梅不由觉得好笑,再看看他遮住的半张脸,隐约露出些青紫来,想必虽风流不成,反被人追打了,又觉得十分解气。 这时,屋子里传出大夫人的声音:“冬梅,让表少爷进来,你到外面守着。” 冬梅心中疑惑,但仍恭敬地应了,依言掀起湘妃竹帘,让梅天成进去,自己则在外面站着。 梅天成一进暖阁,就听到大夫人斥道:“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脸来见我” “姑母”梅天成声音带了哭腔,把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 光线从窗户透了进来,梅天成就站在窗子旁边光线最充足的地方。大夫人一抬头,大吃一惊,用手指指住他:“你的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张婆子也张大眼睛望去,待看清梅天成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生生憋着。 往昔风,流倜傥的梅天成,此时完全像一只猪头。半边脸颊青紫成片,肿得发亮,眼角青黑,鼻子也歪在一边,根本找不到以往清秀白晰的小白脸的模样。 “姑母,你要替侄儿做主啊。”梅天成干嚎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表少爷 张婆子慌忙走过去,近距离又把梅天成脸上的伤势仔细看了一遍:“表少爷,你怎么弄得这般模样?” 她再看看梅天成又脏又破的衣衫,再次惊讶道:“表少爷,你的衣裳……” 大夫人气愤难平,前几天这小子还在她面前吹嘘他养了一群打手,如何如何的了得,如今看来,都是纸老虎,一戳就破,一点用都没有。 心绪难平,大夫人端着桌上的茶盏狠狠地呷了一口。 “大夫人,表少爷这伤可耽搁不得,再延误下去破相就麻烦了。”张婆子转身朝大夫人,并刻意与梅天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个梅公子,不知是从哪个猪圈钻出来的,头发蓬松散乱,又脏又臭。 大夫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梅天成干嚎一阵,见没有什么效果,这才收起声势,哀声道:“姑母,侄儿前天夜里被人踢下山崖,在山崖下躺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爬上来,马上就来见姑母了。” 大夫人这才稍稍缓了脸色,让张婆子搬了张凳子给梅天成坐下。 “你的那些手下呢?不是说如何如何的骁勇善战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全成了饭桶了?竟然连一个十四岁的姑娘都搞不定”大夫人冷哼一声,语气里全是鄙夷。 “姑母教训得是。”此时的梅天成哪敢再说什么,忙一味地点头认错。他的那帮手下其实也不赖,他也尽心尽力训练了三个月,可是他们不好彩,碰到了威名远播的名扬镖局,也只有挨打的份了。 “说吧,怎么与名扬镖局的人杠上的?”大夫人盯着梅天成问道,她要搞清楚是不是傅二公子插了手。 梅天成茫然地摇摇头:“这……我也说不清楚,我的人一围上来的时候,我马上调转车头,把马车引到小路上,然后我就去抓马车坐着的六小姐……” 大夫人猛地坐了起来,厉声道:“那丫头有没有认出你来?” 梅天成忙摇摇头:“姑母,那丫头哪能认得出我?我是蒙了面的。再说,天色那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连盏烛火也没有……” 大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没有认出就好,要是认出来的话,日后会有一些麻烦。不管怎么说,这个六丫头,绝对不能在府里留得太久。 再说陶家那边,虽然明里不敢要人,可那么迅速地把钱划了过来,暗地里就是催促她快快把这事办妥。 对于京城陶家,大夫人本来就看不上眼,看中的无非是他家的财势罢了。这一桩生意做成,自己赚了一大笔不说,还能长期掌控这个傅府六丫头。 陶家急于攀亲,还留了正室的位置,当然是希望娶了傅府的小姐进门,以后商路上会畅通无阻。这嫁过来的六小姐只不过起一个桥梁的作用而已。 大夫人对于掌控这位六小姐有绝对的把握。陶家要通过六小姐看她的脸色。如果她对六小姐好,娘家那边靠得住,陶家自然会对这个六小姐好。如果她对这个六小姐不上心,弃之不理,那娘家这边没有靠山,陶家无利可图,六小姐的下场可想而知。所以,以后这个六小姐嫁到陶家后,她的生活处境,完全还是要看娘家这边,也就是看大夫人的脸色。 大夫人嘴边浮起一丝冷笑。她不相信那个六小姐看不清这层厉害关系。 梅天成继续道:“……我本来想假扮歹徒把她掳走,然后送进陶府去,让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怕那丫头以后不跟了陶家三爷。谁知待我一伸手进去抓人的时候,冷不防一只脚踹了出来,正中我的面门……”说到这,梅天成下意识地捂了捂脸,好像那神来之脚又朝自己踹过来一般。 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目光,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丫头踹的?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度? “张妈妈,你带表少爷下去,然后去找个大夫进来,给表少爷看看。”大夫人挥挥手,不再看梅天成一眼,显然对这个内侄失望之极。 梅天成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几句替自己辨解的话,见大夫人脸色不佳,终究不敢再说什么,跟着张婆子下去了。 过了一会,张婆子又转了回来,朝大夫人禀道:“何大夫来了,已经给表少爷看过了,夫人请放心,表少爷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她看了看大夫人,接着说道,“只是鼻梁骨断了一根,以后也许会破相……” “什么”大夫人“豁”地站了起来,“破相?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她这个侄儿,乃是她同胞弟弟的唯一独苗,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她这个弟弟对她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个侄儿不生性,如今又破了相,虽然她那个同胞弟弟不敢埋怨,以后少不了要多花费些银子去安抚她这个侄儿与她胞弟一家的情绪。想到这,她不由感到一阵心情烦躁。 说到底,都是那个无端端接回来的六小姐惹的祸。 大夫人一想到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那个陶府,那个六丫头是嫁定的了冷静了一下,大夫人沉吟道:“张妈妈,你说像那刚进府的六丫头,她有那么大的力气把成儿踢成那副模样?” 张婆子摇摇头,她也觉得梅天成的话有些天方夜谭。那个刚入府的六小姐,怎么看都是个柔弱的样子。她今天一大早,就听暂时调过牡丹阁听用的小红说,昨天夜里半夜的时候,里屋闹成一片,雅翠与雅苹吵了起来,那位六小姐低声下气地去劝架,一点主子应端的架子都没有。还有,今天上午,七小姐过来玩,看到雅苹吐了一屋子的瓜子壳直皱眉头,但那位六小姐连句责备的话也没有。那么软绵的性子,不被丫头们骑到头上才怪大夫人听了张婆子的叙述,也觉得不大可能。 张婆子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六小姐在水边村胡家时,认的干姐姐胡二娇,也就是那个女镖师出的手?” 那个胡大为的二女儿胡二娇,长得人高马大,像尊黑铁塔般矗立着,如果是她踢出那一脚的话,应该可以造成梅天成脸上的这种效果。 说来说去又说到突然出现的名扬镖局上来,而这个镖局的人那么巧,早不出现迟不出现,偏偏在她的人下手的时候出现了,这令她感到惊疑不止。 一阵烦躁袭上来,大夫人又呷了一口茶。 张婆子想想,又道:“六小姐拿来了江氏孝敬给夫人的东西,刚好这会子夫人要见表少爷,就把人拦下,六小姐留下了东西,并问大夫人好。” 大夫人“嗯”了一声,对于水边村的江氏送的东西不大在意。转头,见张婆子的脸上露出笑意,不由问道:“怎么?” “没什么。”张婆子笑道,“我还道这几年胡大为家发达了,会送些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来,打开一看,还是脱离不了金啊银啊的俗气”接着补充一句:“送来的是一套银碗筷” 大夫人点点头:“这胡大为本来就是暴发户,这些年发迹了,当然脱离不了铜臭味。这银碗筷……”心下暗忖,这不是明着送礼,暗地里送银子吗?银碗筷变卖了一样可以换银子,这一点,倒挺合她的口味。 当下命人拿进来细瞧,见这副银碗筷虽说是银制器,但做工精巧,不仅实用,还可供玩赏,可谓一举两得。 张婆子笑道:“我看这胡大为家的,倒真是个暴发户,我在他家吃过一顿饭,盛饭的碗果然是银制的。今见了六小姐用银碗银筷子吃饭,还道在他家住久了,沾染了铜臭味。如今看来,原来是他家的习惯养成的。” 心中忽然一动,这六小姐习惯用银器,虽然趋附风雅,学了那些公孙大家的风俗。但这样一来,想要在汤里或菜里下药的话,那岂不容易露馅? 这位六小姐,是真的习性如此,还是聪明至此? 且不说张婆子这边惊疑惑不定,那边,大夫人一副疲累的样子,挥挥手,让张婆子下去,吩咐丫头们今天的晚饭迟些端来,自己则到里面的暖阁里歇一会。 傅清玉去大夫人的上房送银器,不想被拦了下来,她也不介意,吩咐雅翠把银器放下便离开了。 回到房里,又差雅翠去给各个姨娘、小姐公子们各送一套过去。 三姨娘与四姨娘接了,说了些感谢的话,各送了一套珠花作还礼。二公子不在府里,他屋子里的丫头雪雁接了过来,又把二公子吩咐过的,作为回礼的画作拿给雅翠。 不过,到了五小姐傅清莹院子里的时候,雅翠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不但一个谢字没有,还被五小姐拿茶盏掷了出来,溅湿了半幅罗裙。五小姐傅清莹把今天早上所受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把雅翠拿来的银碗筷狠狠地扔了出去。 这雅翠一直在大夫人的上房里当差,比傅府里的其他丫头的身份地位高贵多了,几时受过这般冷遇?如今跟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六小姐,处处不顺。先前去大夫人房里的时候,被挡在外面,她心中就积了一股怨气,如今在五小姐这里又受了委屈,忍气吞声拾了银器,提了裙子奔回牡丹阁,当即发作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泼水 (今天第三更送到亲们多多支持多投票,多订阅,嘿嘿) 雅翠回到牡丹阁,阴沉着脸进到里屋的暖阁,把手头上的东西,诸如珠钗啊,画作等什么的,一古脑全摔在桌子上,生硬道:“这两套珠钗是三姨娘、四姨娘给的,这画轴是二公子给的,还有,”她把手中的一套银器朝桌子上一摔,震得桌上的茶水溅得离得最近的画作湿了一片,她也不理会,气咻咻道:“五小姐把东西摔了出来,说看不上六小姐,以后别叫我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完,也不理傅清玉如何反应,咚咚咚地走了出去,坐在外屋里大口大口地吐气。 傅清玉柳眉一扬,这倒是奇了,如今她竟然连自己屋子里的丫头也使唤不得了?虽说是大夫人那边过来的,但丫头就是丫头,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也太嚣张了。 她低头沉思,由于这两个大丫头是大夫人那边派过来的,说不定暗中得了大夫人的授意,暗中弄些事情出来。如果将这些琐事闹大的话,大夫人虚张声势质问一番,那两个恶婢肯定会矢口否认,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冠一个罪名给她,说她一入府就把府里闹得鸡犬不宁。这样一来,大夫人就会在傅老爷的耳边吹吹枕边风,说她如何如何没有教养,这样一来,她在府中的处境就会艰难起来。 当然,任这些恶婢骑在头上也不是办法,这种日子她也没法过。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大夫人的眼皮底下,低眉顺眼,事事躬谦,混到大夫人发发善心,赐她一段好姻缘。但她心里明白,这次的主动进府,并非为了混一段好姻缘而来的,没有自由,谈什么好姻缘再说,自归府途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表明,大夫人已经对她下手了。想必是她的生身母亲五姨娘的死对于大夫人而言,就好像一条梗在心房里的刺,时不时刺她一下,令她把自己视作眼中钉来看待,恨不得除去而后快。 试想,谁愿意把仇人的女儿放到身边养着?谁又愿意把一个炸药存放在身边留着呢?如此想来,关于自己生身母亲的死因绝对与大夫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外面又传来“乒乒乓乓”的,茶碗与茶壶撞击的声响,想必是雅翠觉得一口气不顺,还在找东西发泄。 果然,不一会儿,“砰”的一声极大的声响传了进来,是茶碗摔在地上的声音。 傅清玉冷眼旁观。机会,她要一次机会,一次绝胜的机会。 一转眼,瞥见摆在桌上的画作湿了一大片。对于喜欢绘画的人而言,对于画作尤其有感情,何况刚才雅翠说了,这是傅二公子的回礼。 傅清玉忙一手抓起画轴,一手把倾洒了一半的茶杯挪开,再用桌上的抹布把画轴及桌上的水迹擦干净。 画轴很潮湿,她把画轴摊开,准备放到窗台边上晾干。忽然,她的目光落在画轴上面的空白处,不动了。 这是一幅水墨山水画,润湿的地方有一块空白的地方,清楚地显出四个字出来:“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傅清玉微微一笑,这算是傅二公子对她的暗示吗?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外面又传来争吵声,原来是雅苹拿了食盒去厨房打饭回来,看到一地的碎瓷片和茶渍,便责怪雅翠打碎了东西也不打扫。雅翠正憋了一肚气没处使,言语不合,两人便吵了起来。 对于这种景象,傅清玉已经司空见惯,自顾自收拾自己的东西。 两个吵累了,各自拿起食盒吃了起来,谁也不搭理谁。 傅清玉放好画轴,再把姨娘们送的珠钗放入妆盒里,看看天时,已经全黑了,这个时辰,应该拿饭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丫头捧饭进来。 傅清玉冷了脸色,走了出来,见两个大丫头在吃自己的,居然没有想到她这个主子。她不由冷笑道:“你们两个,谁去拿饭?” 两个恶婢坐着不动。 “好,你们不去是不是?那我自己去”傅清玉犯不着跟这些人生气,她伸手就要去拿摆在桌子上属于自己的食盒。她已经计划好了,难得自己亲自去打一顿饭的,那当然要顺道去“拜访”一下三姨娘、四姨娘,还有,顺道去大夫人面前晃一下…… 早在进府之前,对于傅府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她早就打探得清清楚楚。三姨娘四姨娘与大夫人素来不和,在女儿的嫁娶上又吃了暗亏,当然恨不得发泄出来。如今她这个傅府六小姐亲自提了食盒去拜访各位姨娘,难保这些姨娘们不跟傅老爷咬咬耳朵,给大夫人冠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而她在大夫人面前“晃一晃”,这无疑是在抽大夫人的嘴巴。丫头是她屋子里拨过去的,如今丫头成了主子,主子倒成了丫头了。至于那两个恶婢会有什么下场暂且不说,这全府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唾沫也能把大夫人淹死。 所以,傅清玉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情绪,而是十分高兴地拿起食盒,回头朝两个恶婢嫣然一笑:“你们两个慢慢吃,我去去就回来” 雅翠与雅苹猛然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傅清玉。她们毕竟也是在傅府里呆了好几年的人,如何不知道傅府的规矩,又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雅苹反应最快,异常敏捷地跳了起来,去抢夺傅清玉手中的食盒,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六小姐,这如何使得?这打饭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做丫头的本份,如何能劳你大驾?你坐着,我去,我马上去” 说着把食盒抢了过来,把傅清玉按在椅子上,一溜烟跑了。 傅清玉看着雅苹跑得极快的背影,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这会子又知道自己是个丫头了? 雅翠低下头,自顾自吃着,把傅清玉这个六小姐当成透明。 很快的,雅苹似一阵风般回来了。把食盒大咧咧地朝傅清玉一放,脸上一点愧色都没有:“六小姐,去得迟了,只剩下这么一些,你将就用点。” 傅清玉打开食盒,虽然在意料之中,还是暗吃了一惊。这种苛刻程度,真是相对于三年前她穿越到胡家时有过而无不及。 一碗汤,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汤,就好像兑了白开水,上面飘着几点油星沫子。两碟菜,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饭是焦黑的。想必是去得太迟了,大厨房里的人已经在刷碗刷锅了,饭菜已经分完,只好刨了锅底,兑了开水,刮些残羹冷炙,胡乱充数。 人不是铁打的,当然要吃饭。填饱肚子才有可能与这些恶婢斗下去。傅清玉坐下来,拿了自己带来的银筷出来,不去看那些不成样子的饭菜,吃了起来。 雅翠吃完了饭,继续无视傅清玉,自顾自收了碗筷去洗了。然后拿过桌子上摆着的桂圆,走到屋子外边吃了起来。 吃完桂圆,取了铜盆舀了水净手。看着碟子里满是桂圆壳与核,只觉得一阵气闷。她把碟子里的桂圆壳与核扫到铜盆的水里,端起铜盆里的水就朝院子里泼去。 这一个动作,她这两天做了好几次,已经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哪里会想到,这一次,会出意外。 昏暗的院子里有人“啊”了一声,紧接着有个声音怒斥道:“什么人瞎了狗眼,竟敢拿水泼我们七小姐” 是傅七小姐傅清敏的贴身大丫头春兰的声音。 雅翠的脑子里“嗡”地一下,手一松,铜盆落下,发出砰然巨响。 她不是怕这个傅府七小姐,她是怕七小姐的亲生哥哥,那个全府上上下下都惧怕三分,就连大夫人也要忌惮的冷面二公子。傅光烨。 雅苹惊得慌忙跑了出去。 听到外面的响动,正在专注吃饭的傅清玉也放下了筷子,怔了一下,瞬时明白过来。 机会来了,只不过,委屈傅清敏了。 傅清敏此次前来,是来兑现上午的时候许下的承诺,来跟傅清玉学画水墨画的。 有教养的小姐,当然不会在对方刚吃饭时就过来打扰,总要等对方吃完饭,歇上半个时辰,才娉娉婷婷地过来。 不过,这一次,傅清敏料想错了。她哪能料到傅清玉才刚刚吃晚饭,更不会料到,这个牡丹阁里正有一大铜盆的冷水正等着她。 当下淋得从头到脚,浑身湿透。 傅清玉奔出来时,见傅清敏浑身上下滴着水珠,鬓发上还挂着一个桂圆壳,狼狈不堪。雅苹正手忙脚乱地帮她拍身上的水珠。 傅清玉心中一惊,这春头天,夜晚还相当寒冷,傅清敏的身子那么赢弱…… 奔至跟前,果然,傅清敏身上的锦袄全部湿透,水渗入里衣里,她冻得嘴唇青紫,浑身颤抖,连话都不会说了。 傅清玉当机立断,对还在双手不停地替七小姐擦拭衣服的雅苹说:“雅苹,快把七小姐扶到我房里去。” 转头对呆立一侧的雅翠喝道:“你去大厨房里烧一桶热水过来。” 雅翠这才清醒过来,慌忙朝大厨房方向跑去。 这边,春兰与雅苹赶忙把傅清敏扶到里屋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惩戒 (今天临时有事,暂一更。) 进到里屋的暖阁,傅清玉让雅苹帮七小姐傅清敏把湿漉漉的衣裳换下来,换上自己的衣裳,再让春兰去七小姐住的院子把七小姐的衣裳取来。 那边,雅翠也已经把热水烧好了。傅清玉吩咐丫头们帮七小姐沐浴。 热水沐浴之后,傅清敏的脸色有了些许红润,嘴唇也有了血色,话也说得出来了。傅清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学画是学不成的了,傅清玉便命雅翠与雅苹把傅七小姐送回所居住的丹霞阁。 当夜,傅清敏发起了高烧,虽然与丹霞阁隔得不近,但傅清玉都能听到半夜时分,院子里的吵杂声响与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第二天,傅清玉在去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刚跨进琼梅院,意外地看到二公子傅光烨的身影。 傅二公子满脸怒容,急匆匆而出,经过傅清玉身边时,看也不看她一眼。张婆子赶忙奔了出来,低声道:“二公子慢走。” 屋子里,传来了茶盏摔碎在地上的“砰”然巨响,接着便是大夫人怒吼的声音:“梅香,你去把雅翠、雅苹这两个死蹄子给我揪过来” 傅清玉马上明白,一定是二公子为了自己的胞妹来找大夫人兴师问罪来了,大夫人为正家风,肯定会拿雅苹与雅苹开口,以儆效尤。 这对傅清玉而言,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情,想不到那两个恶婢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 傅清玉笑笑,走进去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保养极好的手按在桌子上,手背处青筋突起,显然是愤怒异常,却又死死压抑住。 傅清玉心想,也难怪大夫人如此愤怒呢。二公子如此嚣张地直接去质问大夫人,给她冠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是肯定的了,大夫人生性倔强,平日最容不得背后有人说闲话的,这一次,竟栽在了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两个丫头的手里。 傅清玉规规矩矩地请安,侧立一旁,三姨娘、四姨娘也来了,傅清敏因病不能来,最后来的当然是五小姐傅清莹。 傅清玉向三姨娘、四姨娘问好,并对傅清莹含笑道:“五姐姐,昨天我托丫头们拿给你的那套银碗筷,姐姐不喜欢吗?怎么让丫头退回来了?” 傅清莹冷冷地斜睨了傅清玉一眼“谁稀罕你的东西” 傅清玉的眼中迅速蓄了泪:“五姐姐看不起我的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向大夫人,她不相信昨天临近傍晚发生在五小姐院子里的事情,大夫人会没有耳闻。 “一个暴发户送出的东西,能好到哪里去?本小姐就是看不起,怎么样?”眼睛仍斜睨着傅清玉,明摆着一副挑衅的样子。 傅清玉委屈地垂下头。 她的眼角迅速瞟向三姨娘与四姨娘,三姨娘这个号称“活菩萨”的脸上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把手中的念珠紧了一下。在她旁边站着的四姨娘脸上已经露出鄙夷兼看笑话的神色。 傅清莹怎么说也是傅清玉的五姐姐,她这样说话,明显不把这个城郊水边村的六妹妹放在眼里,是缺失教养的表现,难怪四姨娘会有那样的神情。 大夫人本来心中有气,再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心一意打压这个刚入府的七小姐,来抬高自己,而四姨娘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明显要看自己的笑话,不由觉得十分气愤,当下斥道:“莹儿,怎么说话的清玉好歹也是你六妹妹,你妹妹送你的东西你怎么就看不起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傅清莹之前就因傅清玉受了大夫人的教训,如今见大夫人为了外人又责备于她,不由委屈地叫道:“娘,你怎么老是帮着外人我没有什么六妹妹,这个人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说不定还是冒充的呢” “五姐姐,你怎么可以说我是冒充的呢我本来就是傅家的女儿呀,只不过颠沸流离了这么些年……姐姐看不起我是小家小户养大的倒也罢了,怎么可以说出‘我是冒充的’,来诋毁我的名节呢?”说完,傅清玉眼睛一闭,晶莹的泪珠随这坠落下来。 傅清莹看看傅清玉手上的和田玉飘花玉镯子,冷哼一声道:“上次二哥不是拿了一只镯子吗?如今你也戴了一只镯子,这世上怎么就这么多这样的镯子,八成你那个是假的,拿来坑蒙拐骗的罢了。” 四姨娘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怎么这几天尽是一出好戏接一出好戏地上演呢? 大夫人已经看到了四姨娘嘴角边的笑意,再让傅清莹胡乱下去的话,只怕四姨娘又会冠她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名。当下厉声道:“张妈妈,把五小姐带下去,在华丹阁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吩咐荔香与荔珠好好看着,一个月不许五小姐走出院子一步。” 一个月不许走出院子傅清莹的脸色顿时变了,那不是要活活把她闷死吗?她哀叫道:“娘……” “张妈妈,把五小姐送回房里去”大夫人根本不理会女儿的哀求,厉声道。 张婆子走上前来,陪着笑脸道:“五小姐,回去吧” 五小姐傅清莹恨恨地瞪了傅清玉一眼,扭头就走,张婆子急忙跟了上去。 这时,外面的冬梅进来说,雅苹与雅翠到了。大夫人也懒得再审问她们事情的原由,马上吩咐旁边的仆妇,将这两个以下犯上的恶婢拖下去打三十板子。又让梅香去接陈伢婆找来,直接把这两个恶婢卖出府去。 院子里,雅翠与雅苹刚刚喊了声:“夫人饶命啊”就被两个腰圆膀粗的仆妇拖到春凳上,按得动弹不得。很快,传来板子声,还有她们二人的惨叫声。 屋子里,却是静悄悄的一片。四姨娘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内心却笑得不行。傅清玉抬起头来,怯怯弱弱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三姨娘终于停止了手中念珠的转动,看看外面,蹙起眉头,表现出她活菩萨的心肠:“大夫人,这两个恶婢虽然可恶,但毕竟跟随大夫人多年,这次虽然犯了错,但她们也是一时糊涂,夫人就饶了她们吧?” 大夫人沉吟不语。 “菩萨心肠”的四姨娘又把诚恳的目光投向傅清玉。傅清玉心道,这两个人,还要留给她的院子里吗?她可要不起了。不过,这个烫手的芋头踢了过来,总要接招的。 于是,傅清玉脸上的神情更是恭顺了:“一切由大夫人做主。” 这下,大夫人想循私也不成了。当下不再说什么,只让冬蕊出去宣布她的决定。这样,雅翠与雅苹还想留在府里,那是不可能的了。 大夫人看看傅清玉,沉吟一会,叫过冬梅冬蕊,让她们两个到牡丹阁去伺候傅清玉。 傅清玉躬身谢了大夫人,看看冬梅与冬蕊,虽然后者长得艳丽一些,但额头一道长长的伤疤,明显地破了相,即使用碎发也遮掩不住。 傅清玉心想,这样也好,太漂亮的丫头她养不住。冬梅倒不像是个嘴碎的,也不多话,为人处事很是稳重。 这些,都要观察再说。不过,至少这件事情之后,不会再有雅翠与雅苹那样嚣张的大丫头了。 又说了一会话。院子里的哭喊声已经小了下去,陈伢婆也来了,看看院子里两个受责的丫头,心里暗暗高兴。府里有丫头被撵出去,这下她又有生意要做了。 从大夫人的院子里退出来,傅清玉打发冬梅与冬蕊先回牡丹阁,自己则去看看傅清敏。 丹霞阁里一片静悄悄,丫环们蹑手蹑脚地进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傅清玉刚进院子,就看到傅清敏身边的大丫头春芳迎面走来。 “六小姐是来看我们七小姐的吧?”春芳低声道,“七小姐吃了药,刚刚睡下……” 傅清玉正想出声告辞,就听到暖阁里传出傅清敏的声音:“六姐姐,进来吧。” 既然是自家小姐出声了,春芳赶忙掀起帘子,让傅清玉进房去。 傅清敏半靠在床榻上,春兰正替她拿个软枕过来,垫在背上,以便靠得舒服一些。 “七妹妹觉得好些没有?”傅清玉关切地问道。傅清敏是她入府之后最为亲近的人,她也担心她的病情。 “昨夜二哥哥请了大夫,连喝了几副那个梁大夫开的话,如今好多了。”傅清敏感激地朝她笑笑,“多谢六姐姐关心。” 傅清玉笑道:“七妹妹客气了。”看住傅清敏,带了羡慕道:“七妹妹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有这么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二哥,大半夜的,都赶回来寻大夫替你看病。” 傅清敏幸福而虚弱地笑着。 傅清玉一抬头,看到窗外,落下一群鸽子,不由眉头微扬了一下:“好多的鸽子,是妹妹养的吗?” 傅清敏笑道:“早几年川陕总督府五小姐送了我一只金丝雀,没过两年就死了,我哭得不行,二哥再不肯让我养鸟。后来看门的林伯的胞弟说,鸽子好养,我就让他去抓了几只鸽子回来,如今已经养了一年有多了。” 傅清玉暗忖,这鸽子自古以来都是送信的工具。她微微一笑,难怪这头傅家七小姐一病下,那头傅二公子就赶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探病 “七小姐可喜欢这些鸽子了,每天都是亲自去喂养它们的。今个儿可不成了……”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老妈妈走了进来,端了一碗莲子百合粥进来,把碗放到傅七小姐床边的桌子上,笑道,“小姐放心,那些鸽子我已经叫春兰去喂了。”然后转头看看那碗粥,“这是二公子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怕那些厨房媳妇们懒惰,二公子还命人在一旁看着呢。等会摊凉了再吃。二公子说小姐的身子太虚弱了,如今又大病一场,要好好调理一番。” 看着那碗香甜可口的莲子百合粥,傅清玉暗中感慨,有个哥哥就是好,有个这么细心体贴的二哥,傅清敏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傅清玉听丫头们说过,傅七小姐有一个奶娘,姓杜,是带着女儿春兰一起过来的。春兰是与七小姐一块长大的,所以特别亲近。杜奶娘也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七小姐。 想必眼前这位,就是杜奶娘了。 又话了一会家常,杜奶娘让春兰过来,伺候七小姐吃粥,自己则到外屋去张罗。 “七妹妹,我给你带了些药过来,治疗伤寒很有效的。”傅清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玉瓶来。玉瓶里装的是薛大娘的独门治伤寒的药丸,“这药早晚各一次,疗效很好。还有,辅以桂枝汤、麻黄汤效果会更好……” 忽然,傅清玉感到背后阴风阵阵,一股冷意袭来,转头一看,果然是傅二公子走了进来。 傅二公子一身寻常人家打扮,只在腰际悬了块澄黄的玉佩,饶是如此,也显得他异常挺拔俊朗。 这是傅清玉入府后第二次看到他。第一次,在大夫人的院子里,他怒冲冲而出,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他终于把脸对向她,脸上神情十二分阴沉。 二公子看看半靠在床榻上,正在喝粥的妹妹,冷冷道:“多谢你的好心,不过,我七妹妹的病,自有大夫开的药方,六妹妹就不会费心了。” 人家是好心送药,有这样硬绷绷地回绝人家好意的吗?傅清玉微蹙了一下柳眉。 “二哥哥……”傅清敏忙出声阻止。 “如果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傅二公子再次冷冰冰道。 傅清玉一扬眉,好歹她现在也是傅府六小姐了,即使作为盟友,合作伙伴,大家的地位也是平等的,这个二公子颐指气使的,未免太过份了。 这一次,她毫不相让:“二公子不是暗示,欲擒故纵吗?”她指的是那幅画轴上的字,字是二公子写的,她只不过照做罢了。 故擒故纵,她故意放纵雅翠与雅苹这两个恶婢,就是为了找到了一个可以治根治本,一举把这两人从身边撵走的机会。七小姐遭水泼,那是一个意外,却也成就了她的这一个机会,达到了她所要的目的。不过,这事毕竟发生在她居住的牡丹阁里,所以,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屋子里的人想必都是二公子的人,所以傅清玉也不怕照直说。 “我虽这样说过,但是并非是要以我胞妹的性命为代价。”傅二公子冷冷扔下一句话,转身而出。 看着那袭浑身透着冰冷气息的身影步出房间,傅清玉朝傅二公子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哼,谁怕谁呀傅清敏不由觉得好笑:“六姐姐,你怎么与二哥哥一见面就吵,我二哥哥以前得罪过你吗?” “没有。”傅清玉闷闷道。何止是得罪,简直就是在威胁她,强迫她就范,与他合作。 傅清敏笑笑:“你们两个,性子真的好像,我二哥哥性子倔强,你更胜一筹,有时看起来,你们反倒更像一对亲兄妹呢。” 傅清玉撇撇嘴,将药丸交给春兰,“谁稀罕跟他做亲兄妹,我要是有这么一个整天与我吵来吵去的哥哥,还……”她停顿了一下,有些话可不能说的,“我情愿死掉算了” 试想,谁愿意有这么一个强制霸道的亲哥哥呢? “不会啊。二哥哥对我极好的。”傅清敏不解道,“可能你们之间的误会太深了,其实我二哥哥是很好的一个人。” 傅清玉走上去,端走傅清敏喝完粥的碗,交给春兰拿去清洗,笑道:“我知道,我看他这个样子,连熬碗粥给你,都命人看着厨房,生怕大厨房里的厨娘不细心。单看这一点,我就知道他对你是极好的。” 二公子只对这世上的一个人好,就是面前这个,他的亲生妹子傅清敏。这一点,傅清玉早就见识过了。 杜妈妈走了进来,笑着道:“二公子的确是一个很细心周到的人,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好,对于七小姐,就不用说了。二公子将七小姐视若掌中宝,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然后又笑笑道:“这要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呢。” “哦,那杜妈妈快讲讲。”傅清敏马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对于她最祟拜的二哥,有关他的事情,她这个做妹妹的,当然一点一滴也不能放过。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杜妈妈放下针线箩,目光有些悠远。 原来,傅清敏两岁那年冬天,杜妈妈因丈夫亡故,回乡下奔丧。当时还没有抬为大夫人的梅氏,便给七小姐指派了一个婆子。那婆子不知何故,竟把七小姐放到水塘边上玩耍,自己则走开了。待后来发现时,七小姐已经掉进了水里,差点被溺死。 待众人把七小姐打捞上来时,这个只有两岁的小孩子冻得嘴唇青紫,未足月出生造成的先天不足,再加上这场灾祸,从此,七小姐成了一个药罐子,整天离不了吃药。 当时,年仅七岁的傅二公子傅光烨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梅氏,大公子不愤气自己的母亲被人指责,两个小公子当场打了起来。 傅政傅老爷回来一看,那个气呀当即使人把两个小公子绑了起来,搬出家法,狠狠地打了一顿,并罚这两位小公子到祠堂里跪一夜。 第二天,梅氏跌跌撞撞地奔去打开祠堂的门,骇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昏倒在地上,而二公子傅光烨,带了一身伤痕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怒视地看着她,然后转身,以钢铁般的意志硬撑着回到了房里。 此后,傅二公子的拼命劲儿让傅府上上下下惧怕三分。 傅清玉听后半晌沉默不语,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傅二公子竟是这么倔强刚强的人,小小年纪便是那样的性子,如今的种种所作所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傅清敏则是一脸的感动,好看的眼眸里蓄了泪。杜妈妈忙去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七小姐,有这么一个那么疼你的哥哥,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傅清玉才告辞出来。 走在开满兰花的林间小径,闻着兰花散发出来的沁人香气,傅清玉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个院落。 那是一间不大的院落,如果二公子提供给她的地图没有错误的话,那应该就是她的生身母亲,五姨娘住过的地方。 离那个院落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夹竹桃林,隐约可见另一座稍大的院落。地图上说傅府原夫人林氏的院子与五姨娘的院落相毗邻,照此推测,那应该是原夫人林氏的屋子。 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呢?傅清玉走近了一些,看着离她最近的,自己的生身母亲曾经住过的院子。 院子里墙砖破败,某些墙壁上有烧黑的痕迹。由于长年无人居住,那些杂草长得有半人高。 傅清玉忽然有一股冲动,她想进去看看,看看这个可怜的女子住过的地方。那时的五姨娘,生下她的时候,不过二十岁左右吧,怎么一个芳华正茂的女子就这样英年早逝了呢? “六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呀,我都找了大半天了。”有一个穿着桔黄色褙子,下身系一条柳绿色碎花裙,脸上沉静从容的丫头朝她急匆匆走来。 是今天早上傅大夫人拨给她的大丫头冬梅。 傅清玉迅速转过身来,含笑道:“我也走得有些累了,回去歇歇,待会要开饭了。” 冬梅看看旁边的那座院落,明白傅六小姐想念起五姨娘来了,便道:“六小姐要拜祭五姨娘,有的是时间。如今要快快赶回去梳洗才行。” 她看看傅清玉惊诧异的神情,笑道:“老爷回府了。” 傅清玉感激地看看冬梅,这个丫头真是细心周到。老爷回府,下一步当然要认亲,多年未见后第一次相见,无论如何也要打扮一番,给自己这个生身父亲留个好印象。 傅老爷一进院子,大夫人就迎了出来,亲自把傅老爷迎进了房里。 傅老爷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今天一大早才回来,回到京师马不停蹄直奔宫里去了。外出官员公务办完后,要首先回宫覆命,然后才能回家,这是新皇订下的新规矩,当然是为了更好的了解朝政。 向皇上汇报情况用了不少时间,待回到府里,便听下人说傅六小姐寻着了,这两天进的府。当下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直直朝大夫人的琼梅院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认亲 “六丫头怎么样?”傅老爷看着大夫人亲自替自己更衣,然后,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马上有丫环奉了茶进来。 “瞧你,那副心急的样子”大夫人嗔怪道,“六丫头如今都十四岁了,十四年未见,跟五姨娘长得很像呢。” “是啊,自那年的祸乱,六丫头被贼人掳去之后,一眨眼十四年了,可惜了燕如……” 燕如是五姨娘的小名,一想到五姨娘那么早就撒手人寰,傅老爷心中一阵唏嘘。 “老爷何必伤感?”大夫人安慰道,“如今六丫头回来了,五姨娘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傅老爷点点头,这才释然,含笑对大夫人道:“这次寻得六丫头,算你头功一件。”接着有些感慨,“自光烨说在城郊有了六丫头的消息,我就寻思着,等公干回来后再好好寻访,没想到倒是你先替我寻到了。” 大夫人娇笑道:“老爷何须如此客气,我们是夫妻,做妻子的当然要为夫君多想想了。寻访七丫头,让老爷父女团聚,这也是妾身应做的事情。” 傅老爷看着大夫人,对于这样善解人意的夫人,心中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想了想,又问道:“怎么回事?听下人们说五丫头清莹被你软禁起来了?还有,七丫头怎么病了?” 大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清莹是被我关起来的,都怪我平日里太娇纵了她,连刚入府的六丫头送的东西看不上,还出言不逊,我关她一个月,让她好自反省反省。至于七丫头,是我管教不严,雅翠雅苹两个恶婢居然泼了七丫头一身水,七丫头就这样病倒了。唉,都是我的错。” 大夫人这样一说,傅老爷有些不相信了。他素来知道大夫人的口碑,这管一大家子的事情,当然要稳得住阵脚的,大夫人就是这样的人。不然,他也不放心把一府的人让她管。 只是……他皱了一下眉头:“怎么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个……”大夫人眼珠一转,道:“或许是七丫头还不太适应我们府里的生活方式,毕竟是乡下小家小户人家养大的,难免沾了些乡下人的习俗,爱计较,对姐妹不亲……养不成爽朗大气的性子。” 傅老爷眉头皱了一下,纳闷道:“难不成这七丫头,在乡下闺誉不好?” “也不能这么说。”大夫人忙道,一副急于为七丫头开解的样子,“只不过在乡下,哪有我们京城这般讲究的?女孩子不也一样满山跑,野得跟男孩子一般。在寄养的那户人家里,姐妹间大打出手也是有的。我听清莹提过,好像在大姑爷的花场里,也看到她一次……” 听了这话,傅老爷的眉头马上拧了起来。 看到目的已经达到,大夫人忙笑道:“看我,我也是听说的,当不得准。过些时候,给七丫头配几个教养妈妈,好好教她礼仪,过不了多久,准能调教成大家闺秀的样子。” 傅老爷叹了口气:“这七丫头的身世可怜,自小颠沛流离,你用心些,好好教教她。” 大夫人殷勤地点头:“那是妾身份内的事情,老爷大可放心。”心下却想,这教养的事情,还是免了吧。教得太好的话,那陶府就更加嫁不过去了。 大夫人看看傅老爷,又道:“京城陶家的大*奶今天过来,坐了一个上午,说她府上的三爷,是个人品极好的,只是一直致力于考取功名,倒把终身大事耽搁了,如今都二十了,问我哪个府上有贤良淑德的姑娘,娶做正室。以她家丰厚的家底,一定不会亏待那家姑娘的。” “哪个陶家?”傅老爷微眯了眼问道。 大夫人以为傅老爷对陶家感兴趣,认为事情有转机,忙殷勤道:“这京城里还有哪个陶家?就是那个开了几个陶瓷铺子的陶家……” 大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老爷打断:“你说的就是那个最近起家的陶家啊,哼。”傅老爷冷哼一声,“家风不好,前几天有一桩案子,一个农妇告到官府衙门里来,告的就是陶家大房的大儿子强抢民女,这样的人家能好到哪里去?” 大夫人心中暗骂陶家真是丢人,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情,那陶家三爷与傅府的亲事还能成吗? 见傅老爷脸色不佳,大夫人忙改变话题,说到大理寺少卿的大女儿今年出嫁的事情上去,借以分散傅老爷的注意力。心想,反正这事也急不来,还是慢慢找机会,让这桩亲事成了,好赚取那另一半的五千两银子。 梅香从外面进来,禀报道:“五小姐、六小姐到了。” 傅老爷这才与夫人出了暖阁,来到正厅,叫丫环把几位小姐请进来。 五小姐傅清莹一见到傅老爷,嘴扁了扁,自顾自地扑了上来,拉着傅老爷的衣袖,撒娇道:“爹爹,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莹儿可想死你了。” 大夫人斥道:“没大没小,还不规规矩矩站好。” 傅清莹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站回原地。 其实,在傅家几个女儿中,傅老爷最疼的是三小姐傅清菲和五小姐傅清莹。大小姐好武,整天喊打喊杀的,傅老爷不大喜欢;二小姐傅清婵性子不活泼,随了三姨娘的性格,喜静,傅老爷也不大喜欢;三小姐长得漂亮,生性好动,五小姐傅清莹虽然样貌不出众,但长着一付能说会道的嘴,很能讨傅老爷的欢心,这是傅老爷最喜欢的两个女儿。至于七小姐傅清敏,虽然样貌不俗,但整天病怏怏的,看着让人心里堵得慌,故而傅老爷也不大喜欢。 “莹儿还是小孩子嘛。”傅老爷呵呵地笑着,儿女承欢膝下,撒娇调皮,都是一种享受。 傅清莹得意地笑着,示威地看看大夫人。 大夫人无奈笑笑:“老爷,你太纵着她了,会把她纵坏的。” 傅清玉在旁边恭顺地站着,看着这一家子在说说笑笑。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今天这个认亲的场面,主角不是她吗?怎么本末倒置,主角反成了五小姐傅清莹了? 终于,傅老爷注意到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七女儿傅清玉。 梳洗过后的傅清玉,穿得十分大方得体。上身是一件鹅黄色鸳鸯花扫边的儒袄,外罩一件淡粉色暗花褙子,下身穿一条石榴红的八幅罗裙。儒袄袖口处是繁复的孔雀尾纹,精致绚丽,庄重典雅。 再往头上看,流云鬓,鬓上压着五枚簪子,呈五色,一字儿摆开,明艳靓丽。 待看清容颜时,傅老爷不由怔了一下,目光停滞在面前这个女儿惊艳的容颜上。这样的容貌,像极五姨娘的温婉卓约,又好似比五姨娘更胜。尤其那双眼睛,如湖水般清澈明亮,似一颗通体澄明的宝石,闪着煜煜的光华。 “这是七丫头吗?”傅老爷不确定地问旁边的大夫人。 大夫人点点头,转头柔声对傅清玉道:“清玉,这是你爹,快过来行礼。” 早有丫环拿了垫子过来,傅清玉依规矩给傅老爷请安:“老爷好。” 傅清玉看着面前这位失散多年的女儿,心中一阵欣喜。待想到去世多年的五姨娘,心中又一阵悲伤。再想到方才大夫人说的话,心中的喜悦又飞到九宵云外去了,只淡淡道:“起来吧。”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看着傅老爷,刚才她已经偷偷打量过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威严儒雅,傅清莹上前对他撒娇,他也没有丝毫介意,想必是一个容易亲近的父亲,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冷淡呢? 她哪里知道,在她见到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之前,大夫人已经做足了功夫了呢? 傅老爷道:“你也刚来府里,很多规矩不懂,平日里要跟姐姐妹妹们多学学,别逞强任性。琴棋书画样样要虚心学习,要懂得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不要丢了我们傅家的脸。” 傅清玉恭恭敬敬地应了。 不过,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兴师问罪的样子?想她傅清玉来傅府也不过二三天的事情,怎么这个傅老爷这语气里好像对她颇有成见的意思在里面? 傅清玉心中疑惑,一抬头,正好看到大夫人笑意盈盈投射过来的目光。她心下一凛,瞬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必是在雅翠雅苹这两个恶婢的处理上,她重创了大夫人,如今大夫人寻机报复来了。 速度真是快啊。傅清玉暗暗慨叹,今后自己要更小心了。 不过,大夫人这样接二连三地对付自己,目的是什么呢?上一次,在回府的路上,大夫人与匪徒勾结,如果说不让她回府的话,那还说得过去。可如今,她既然已经回到了傅府,为什么还要派了雅苹雅翠来刁难她,现在又在傅老爷的面前说她的不是呢? 难道说,大夫人早有预谋,派了雅苹与雅翠这两个大丫头过来,就料准这两个丫头会弄出一些什么事情出来。以便在傅老爷面前有说辞? 第一百二十二章当年 傅老爷捧了茶盏,忽又停住,皱眉问道:“如今已是第三年了吧,义儿也该回京述职了吧?” 大夫人心中一跳,陪笑道:“是啊,一转眼三年了,也该回来了。” 傅老爷重重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愠道:“好不容易考取个殿试第二,好好的翰林院编修他不稀罕,偏偏要到那个什么边陲地方做什么县令,他倒是有志气得很” 傅清玉心想,傅老爷这话中所说的应该就是傅府的大公子傅光义吧?听说三年前的殿试第二,天下闻名的探花郎,按朝制应该可以入主翰林院编修。不想这个大公子居然辞掉了,带了家眷去了边远的地方,看来是个有性格的人物。 大夫人陪笑道:“老爷先别生气,这初生犊不怕虎,年轻人就应该让他去闯闯,多长些见识。再说,这三年里,义儿也做得很错,我听川陕总督府的贺夫人说过,这三年义儿政绩突出,今年回京述职,应该可以晋升,到时说不定能留在京城。” 傅老爷这才缓了脸色,叹口气道:“也真是难为了川陕总督府的小姐,跟着他颠沛流离,东奔西走,没有一句怨言。” 大夫人笑道:“川陕总督府三小姐真是一个好媳妇,虽然样貌不出众,但性格温柔,贤良淑德,倒是挺配义儿的。” 说到这,大夫人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看来三年前的谋划是没有错的,如今儿子媳妇和睦,儿子政绩突出。而且,还通过川陕总督府的贺夫人这条线,搭上了忠靖侯爵夫人,成功地把自己的大女儿傅清芳嫁入北承侯,保得傅府的风光荣耀。 傅老爷又叹了口气:“我那个孙儿,也快满两周岁了吧?” 三年前,傅光义与川陕总督府的三小姐成了亲,然后一起去了边远的小县任职,第二年,贺三小姐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傅泽。 其间,傅大公子也把妻儿带回京城,让傅老爷与傅夫人见过,但傅大公子执意不肯让妻儿留在京城里。见不到自己的孙儿,这两年来,傅老爷一直颇有微词。 “快了,过了八月十五就快两岁了。”大夫人也有些感慨,她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瞧瞧别人家里,儿孙满堂,活泼可爱的孙儿承欢膝下,再看看自己府里,除了未出阁的小姐外,一个小孩子都没有,说多冷清有多冷清。 见傅老爷脸色不佳,大夫人又忙陪笑道:“这次回京述职,一定要把义儿留在京城,不行的话,也要把大媳妇及孙儿留下来,让小孙儿好好陪陪老爷。” 话虽这样说,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自三年前因了双鱼玉佩的事情,母子俩闹翻了以后,母子间有了隔阂,大公子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她也摸不准大公子的脾性。 接着傅清玉又问了七小姐的病情,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毕竟大夫不是她请的,银子也是从傅房的库房里出的。她勉强笑笑道:“老爷请放心,大夫请得及时,七小姐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我已经吩咐过厨房那边,七小姐要吃什么,都给她做,绝不可怠慢。” 傅老爷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了一会话,傅老爷便让女儿们散去,自己则与大夫人去后面的暖阁说话去了。 傅清玉从大夫人的院子里出来,看看天时尚早,便走上林荫小径去看望病中的傅清敏。 丹霞阁静悄悄的,外面有一两个粗使丫头在打扫院子,轻轻的,没有发出一点稍大的声响。 傅清玉刚一进院子,便有一个穿了桃红色长衫,下身系一条靛蓝色碎花裙的丫环迎了上来,低声道:“六小姐,七小姐喝过药,睡下了,你且到外屋坐坐。” 傅清玉笑笑,便随那丫头朝外屋去。这名丫头应该就是春芳了。七小姐屋里有两名大丫头,春兰她见过,另一个想必就是眼前这位春芳。春芳年纪也不大,十三四的样子,她的哥哥是二公子身边的一个小厮,不用说,她也是二公子相信的人。 外屋里,傅清玉又见到七小姐的奶娘杜妈妈,她正在教女儿春兰做女红。由于是刚学,春兰的手有些笨拙,一下子脑子转不过来,连看了好几遍图样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春兰你看,你要这样,这里先下一针,然后那边……”傅清玉走过去,顺手拿起春兰的绣花绷子,纤纤玉指上下翩翩,不一会的功夫就起好了头,看得春兰眼花缭乱,眼中放出羡慕的光。 “原来六小姐十分擅长女红啊”春兰敬佩道,“六小姐以后多来坐坐,教教我。” 何妈妈看看绣花绷子,也点头赞道:“六小姐真是好手艺以前在这府里,手艺最好的是红绫,翠巧手艺也不错。后来都随大公子到了边陲去了。”说完,脸上一副惋惜的神情。 说了一会话之后,傅清玉话题一转:“今天我在府里四处绕了绕,看到有一处兰花种得很好,由于我自幼喜欢兰花,便凑上前去看,然后就看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院落,旁边还有一大片夹竹桃林,也有一座更大的院落。那是什么地方呢?” 春芳刚好走进来,听到傅清玉的话,神情马上紧张起来:“六小姐,你真的到那里去了?那些地方可不要随便去,前几年闹鬼……” 她的话还未说完,杜妈妈便斥道:“什么鬼魂不鬼魂的,哪有那些东西二公子与七小姐不是每年都要去旧夫人住过的清波阁看看,拜祭一番,也没见到什么东西。” 春芳嘟噜一句:“那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她的亲人,她当然不会出来吓他们了……”见杜妈妈一个眼神瞪过来,春芳不敢再说下去,寻了个借口赶快溜了出去。 傅清玉笑笑,这傅府里闹鬼?对于鬼魂一说,她是不信的。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呢?鬼魂也只是吓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的对于鬼魂出现的说法,她倒有另一番理解,会不会当年傅二公子年幼,无力保护自己生身居住的地方,才装神弄鬼弄出这些事情出来? “其实我也没有进去,只不过随便走走,就走到那个地方,看到有院落,四处破败,再看到稍小一些的那个院落的墙体上有烧黑的痕迹,觉得奇怪,所以想问问杜妈妈。” 杜妈妈深深叹了口气,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傅清玉:“那是五姨娘住过的院子。” 傅清玉的眼眸里迅速充盈了晶莹的泪水:“我娘亲住过的……可为什么会有烧过的痕迹呢?” “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一场劫难,真惨啊,旧夫人、五姨娘,老夫人全去了……”回忆往昔,杜妈妈放下针线箩,目光也闪烁出点点泪花。 原来,十四年前的京城,发生过一次大乱。本来是在西北部闹起来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京城里也有乱党,四处大乱。有些贼人趁乱冲进官宦之家烧杀抢掠,奸、yin妇女。就连傅府也难幸免。 那时的天都,先皇祟文不祟武,每个官员家里会武的不多,家丁虽然长得壮实,但只会几招花拳绣腿,在武艺高强的贼人面前不堪一击。 当时的傅府,傅老爷与当时还不是大夫人的梅氏,携了大公子、大小姐回了梅氏的娘家,不在府里。府里只剩下一些老幼妇孺。当时的原夫人林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五姨娘也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全府上下由六十多岁的老夫人主持。 贼人冲进来的时候,老太太也慌了阵脚,慌忙叫人去堵门,让杜妈妈等几个婆子把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还有二公子等公子小姐们一起躲进假山里。 杜妈妈看到四处火光,那些贼子不但抢东西,还放火烧房子,心里慌得很,忙把公子小姐们推进花园的假山里。一群人窝在假山的洞里不敢出声,二公子几次吵着要出去救母亲,都被杜妈妈劝住,说老太太自然有法子保护夫人及姨娘们。 谁知等贼人一走,二公子马上第一次冲出去找母亲。众人来到清波阁,大吃了一惊。清波阁内,老太太倒在血泊中,身上插了两把刀,已经断气多时了,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其他的姨娘们不知去向。 杜妈妈慌了神,忙去找人。过了一刻钟,三姨娘与四姨娘才从背后的矮墙下狼狈不堪地爬了出来。还是四姨娘有主意,马上让管家去请大夫,又着人去梅氏娘家报信,让老爷速归。 当夜,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各生下一个女儿,谁知一天后,两人竟然双双血崩而亡。 说着这,杜妈妈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事隔多年,一念及当年往事,她还是忍不住伤感。 春兰似乎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段往事,不由瞪大眼睛:“原夫人与五姨娘竟双双血崩而亡,怎么这么巧?” 杜妈妈道:“有什么巧不巧的当年原夫人与五姨娘奋力反抗,已经受了伤,拼死生下孩子,已经气血空亏,当时还没抬为夫人的梅姨娘,把府里的密藏的所有药材都拿了出来,什么人参、当归、首乌、赤芍……加重份量去救人,都没能把原夫人和五姨娘救回来……” 傅清玉托腮沉吟。照杜妈妈说的情形,当年发生的事情应属一个意外,何况当时,大夫人回娘亲去了,没有在场的证据,整个描述听起来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怎么傅二公子那么肯定是现今的大夫人谋害了他的母亲林氏与五姨娘呢?傅二公子会不会弄错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探秘 (感谢红豆妮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一张粉红票票哦,好开心) 傅老爷与大夫人在暖阁里说着话。 傅老爷道:“此次公务办完回京交差,听皇上说起三年一次的武举于年底举行。”他拿了茶盏,用茶盖拨了一下浮在上面的茶叶,眼中有些得意的神色,“皇上的意思是,让烨儿去参加武举考试,三年前的科考烨儿未能参加,皇上一直耿耿于怀,看来皇上是很看重烨儿的。” 大夫人心下一惊,难道那个她心中一直忌惮的人要出头了吗? 表面上装着一副欣喜的样子,笑道:“皇上真的这么说吗?烨儿真是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得到当今圣上的赏识,这真是我们傅家的荣耀。” 傅老爷听得很受用,想了想又道:“说起这武举,自十多年前京城大乱那年就创建起来,距今已经进行了四次。” 这武举是先皇经历乱党大闹天都之后,各个官宦之家人员伤亡惨重,财务劫之一空之后,才下令开办的一场考试。从此以后,形成一条不成形的规矩,凡在朝的官员,家中男儿必须习武,以备保卫家国之需。 想起往事,傅老爷又想起了老夫人、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的惨死,黯然半晌,方道:“这武举主要考的是马步弓箭和策试。初场试武艺,内容包括马步箭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二场试营阵、地雷、火药、战车等项;三场各就其兵法、天文、地理畅所欲言。”顿了一下,又道,“这一次武举,我看皇上的意思,是想从京城的官宦子弟中挑选能人,这也是烨儿的一次机会。” 大夫人频频点头:“烨儿年少不凡,定能夺得武举第一。”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她才不能让二公子夺了头魁,谁愿意自己的敌人越来越强大呢? 傅老爷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看着大夫人道:“人常言男儿先成家后立业,但女儿家则不同。我看莹儿都快十七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该好好为她考量一番,看看那家的少年才俊……” “老爷,你放心,莹儿的事情我盯着呢。”大夫人见傅老爷如此关心傅清莹,笑得更会舒心了,“这几天忠靖侯爵夫人要来府里,到时我请她留意一下。” 傅老爷点点头。大夫人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吩咐丫环们摆饭,并把各位小姐叫来,这认亲后的第一顿饭,理论上是要一起吃的。 饭桌上静寂无声,傅清莹吃得极快,与傅清玉相邻,偏偏中间隔了一个很大的空隙,似乎不屑与傅清玉这个乡下来的妹妹同一桌吃饭。 傅老爷要盛汤,傅清莹不用丫环动手,亲自给傅老爷盛了一碗,恭恭敬敬地捧到傅老爷面前,把“孝顺乖巧”演绎得十分到位。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她的这个女儿,虽然性子被她宠坏了,但有些文章还是做得十分讨喜的。 在傅清莹盛汤的当口,傅老爷的眼睛随意一瞟,便看到坐在他对面的六女儿傅清玉。那副安宁静谧,斯条慢理,不失大家闺秀的稳重端庄,让傅老爷不由微微诧异了一下。这个样子,像极了他死去的亡妻林氏。一想到这,心情不由有些悲伤,又想到之前大夫人对他说的关于这个六女儿的评价,心中便不喜起来,再不看傅清玉一眼,转过头来看傅清莹盛汤。 午饭后小姐们自行散去,午睡的时间,整个傅府静悄悄的。傅清玉没有午睡的习惯,要在以前在曹家的时候,她都是在桃园里支了画架子画桃树的。如今,这个偌大的傅树,不知道有没有桃树呢? 想到这,便问冬梅:“这府上可有栽种桃树的地方?” 冬梅想了想,道:“这府上栽种的桃树不多,也就那么几棵,就在后花园矮墙那边……”她看看傅清玉,见后者一副想要出去的样子,忙道,“六小姐如果要去看桃花的话,奴婢带你过去。” 傅清玉看看她手中的针线活,笑道:“五小姐让你做的?” 冬梅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奴婢未来六小姐院子里的时候,大夫人派给我的活,说是五小姐的鞋子已经旧了,我算是个针线活儿好的,就让我给五小姐做一双。” “那你慢慢做。”傅清玉道,“我四处走走,反正路上有丫头,我随便问一下准能找到。” 说着也不等冬梅回应,傅清玉一跋脚,瞬时走得没了影。 看桃花当然不是她的目标,整片的桃园她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还稀罕傅府上的这几株烂桃花树呢?她要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又来到兰花香气袭人的花间小道,傅清玉望着那座孤零零的院落出神。这座被烧得乌黑,四处残墙断垣的院落,就像她母亲的生命一样,短暂而脆弱。 傅清玉直直朝那座院落走去,穿过一道已经干涸多年,上面铺满落叶淤泥的小溪流,便抵达了这座院落的门前。刚才那条溪流,应该是有桥的,想必是断了,不知废弃到哪里去了。 傅清玉行至院子门前,看看头顶上的烧黑的墙砖上有几个字依稀可以辨认:“兰香轩”。 傅清玉心想,这个五姨娘,生前一定非常喜爱兰花,所以在院子的四周都种上了各色品种的兰花,以供玩赏。 兰香轩没有门,这么多年了,木门不是被烧掉便是被雨水蚀腐掉了。傅清玉抬脚进入,地上凌乱不堪,四处是掀翻的桌椅,缺胳膊少腿的屡见不鲜。几个弯曲变形的铜盆生了绿色的铜锈。傅清玉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穿了几个洞,光线从洞口处射进来,那雨水也是从这些洞里进来的,滴到铜盆上,年深日久,氧化作用腐蚀了铜盆,便长了铜锈。 傅清玉一边走,一边看,烧黑的地方随处可见,有些地方的墙砖已经倒了一半,现出一个大洞,可以供一个人钻进钻出。 她心中不由一阵唏嘘,看来,当年那场祸乱对傅府肯定造成了重创。一个姨娘的院落都烧成了这个样子,更不要说别的屋子了。 不过,好像附近不远处的旧夫人林氏的院落似乎根本看不到有烧黑的迹象……傅清玉心中一动,决定到旧夫人林氏的“清波阁”去看看。 她从兰香轩退出,再走过门前那没有水源的小溪,便到了外面的兰花小径。然后走一小段路,看到一大片夹竹桃,穿过去,就是旧夫人的“清波阁”了。 “清波阁”的景象果然与五姨娘居住的院落大不相同。这里非但看不到一丝烧黑的迹象,反而绿树成荫,花草树木修翦得整整齐齐,根本看不到成片疯长的野草。虽然没人居住,但看这景象,就好像真的有人住在里面的样子。 傅清玉心下诧异,尝试推了一下门,木门纹丝不动。这时她才看到木门上挂着一把锁,一把崭新的铁锁这个院落肯定有人定期来打扫,如果是个废弃的院子,哪能是这个样子?傅清玉微微一笑,她想起了那个关于鬼魂的传闻,现在她已经隐约可以猜到这个传闻是谁弄出来的了。 门上了锁,当然不能破门而入。傅清玉正思索间,就听到夹竹桃小道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个中午时分,谁会来这个闹鬼的地方?傅清玉心下诧异,一个闪身,闪入了一堵墙的后面。 来人是个年约五十开外的老头,背有些驼,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他拿了苕帚,提着一个盛满水的木桶,身形有些摇晃地走了过来。 来到院门口,先开了锁,然后拿了苕帚把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再拿抹布擦拭,最后,用木桶里的水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做完这一切之后,这个老头再把院门锁上,拿了苕帚和木桶,摇摇晃晃地走了。 傅清玉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终于,她想到了。这个人,就是她那晚进入傅府见过的,看门的林伯林伯一定是受了傅二公子所托,来给亡母的居所打扫的。想想也是,像傅府这么一个守卫极严的地方,外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进入呢?不用说也是府里的人。 可是这个林伯……傅清玉的脑海中一道光闪过,她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在第一次去探望傅清敏的时候,她记得当时傅清敏说过:“……后来看门的林伯的胞弟说,鸽子好养,我就让他去抓了几只鸽子回来……”既然弟弟给七小姐养鸽子,说不定还暗中训练信鸽,那哥哥替二公子打扫这里就不足为奇了。 傅清玉走了出来,又来到那扇紧锁的木门前。 她笑了一笑,从袖口处拿出一个布包,取出一根绣花针出来。 这是她在来之前就预备好了的,本来打算在五姨娘那里吃了闭门羹之后就用这根针来开启钥匙,不想在旧夫人林氏这里派上了用场。 关于这种类似小偷行径的方法,是她在水边村的时候,跟村头住的那个小孩子王二蛋学到的。王二蛋长得瘦弱,但精通此术,村子里的小偷小摸绝对少不了他的身影。后来村民们发现了,告到他爹面前,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根本没料到儿子会做这等勾当,当下把儿子打得半死,差点就要拿刀砍了儿子的双手。自此以后,王二蛋收心养性,再也不偷东西了。 傅清玉学这东西纯粹为了好玩,如今利用这门功夫来开锁探秘,令她有种侠盗的感觉,十分的新鲜刺激。 第一百二十四章疑云 进到屋内,傅清玉才真正感到讶异。 正厅,房间,暖阁,小厨房,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虽然长久无人居住,但房梁处不见一丝蜘蛛网,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不见一点灰尘。 再看看这摆设,花瓶、茶盏、瓷器,一应俱全,仿佛这里真的住着一位夫人。 入到正厅的时候,傅清玉怔了一下。迎面而来的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面上一个眉宇婉约柔美的女子正在俯身拾掉在地上的一只镯子。那名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沉静安详,目光柔和。背后,是一片梧桐树林,片片梧桐叶飘飞,形成一种极致而悲凉的气氛。 这幅画渲染了浓重的悲凉,令看到的人不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傅清玉心想,这是旧夫人林氏的屋子,画上这位美丽的女子应该就是林氏了。不过,这里也修缮得太好了,根本看不出一丝受过叛贼洗劫的样子。 傅清玉想了想,推开窗子,果然,窗外是一大片梧桐树林,跟画上描绘的一模一样。 她正在凝神思考修缮这样一座院落该花费多少银子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冷冷道:“想不到傅府六小姐还是一个偷盗高手,不请自入。” 傅清玉猛然转头,看到傅二公子站在正厅门口处,手里捏着的,正是她用来开锁的绣花针。 傅清玉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我此次来本打算瞻仰一下林夫人的,可惜遇到铁将军把门。如果跳窗而入的话,窗子就会撬坏,这是对林夫人不敬。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傅二公子不由失笑:“你还真是有理。”脸色一端,“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傅清玉不理会他的问话,反而转过话头问他:“我听杜妈妈说过,当年傅府损毁最严重的就是林夫人与五姨娘的居所。怎么我这次来,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完全没有遭到破坏的景象?” “两年前,我让人把这里修缮过。”傅二公子走了进来,手指轻轻划过桌面,目光中有深深的怀念。 站在离他不远处,但傅清玉仍能清晰感到他内心深处沉重的悲伤。年幼丧母,这是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无法承受的。 不过,话说回来,要重新把一座残败的,被洗劫一空的院落恢复原貌,那得花费多少银子?傅二公子说是两年前修缮的,那么说来,这位傅府二公子如果不伸手向大夫人要钱的话,那自己必须有一笔财产罗? 当然,按傅二公子如此刚强的性子,肯定不会伸手向大夫人要钱。 傅清玉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她也有一笔财产的话,一定要把附近的五姨娘的住所修缮一下。太破败了,让她这个做女儿的,看得不是滋味,尤其是在这所装饰华丽的院落的比照之下。 “这幅画……是你画的?”傅清玉想起七小姐傅清敏说过的话,她的这位二哥哥擅长丹青。 傅二公子点点头:“那年我五岁,母亲拼了最后一口气,说让我给她画一幅画,留个想念。后来修缮的时候,我把这幅小时候画的画做成壁画,放到墙上。” 傅清玉惊讶地睁大眼睛。五岁的小孩子,也能画出这么惟妙惟肖的画作,太神奇了吧。 她再去看那幅画,画上人物栩栩如生,就连飘在半空的梧桐叶子,也仿似有生命一般。地上掉的那只镯子,不用说就是和她手腕上戴着的一模一样的和田玉飘花镯子了。 她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套着的玉镯子,忽然觉得有些地方好像不对。这位林夫人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弯下身子去拾镯子。那把藤椅靠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梧桐树上。初初看时没看出来,如今再看,这样的定位马上清晰地显露出来。 第三棵梧桐树…… “看够没有?可以走了吗?”傅二公子不客气的语气从背后冷冷地传了过来。 下逐客令啊?傅清玉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傅二公子,你说的关于你母亲辞世的真正原因,你会不会弄错了?我问过当时在场的杜妈妈,她说了当时的大概情形,那明显是一个意外嘛怎么会牵扯到大夫人身上去呢?” 傅二公子看着她,看了半晌,方才一字一句道:“杜妈妈有没有跟你说,我是第一个冲到母亲房里的?我冲到门边的时候,看到那名贼子翻窗而走的身影,我还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最后说的一句话。”傅二公子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愤恨,“那贼子最后对我母亲说的话是: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傅清玉呆住,她愣愣地看着傅二公子,看着他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脸上的神情痛苦而愤怒。 这样的血海深仇,在他的心中,压抑了多久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傅清玉终于想起这个傅二公子一直都不是在府里的,她也听傅清敏说过,这位二哥哥斥资买下了城南别院落,专门温习功课备考。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跑到他过世的母亲的居所来了? “老爷把我找来,说是有事要嘱咐我。”傅二公子昂首阔步,眼里有得意之色,“我猜是年底武举之事。” “你想考武状元?”傅清玉讶异道。这个傅二公子,还真是有野心,这么个冷血的人,怎么得到皇上的赏识呢?皇上一定瞎了眼了“我保佑你最好别中”傅清玉没好气道。 “这由得你说了算吗?”傅二公子冷冷一笑,看看天时道,“现在,老爷与大夫人快醒了,你还是回你的牡丹阁去吧。这个地方你不要来了,我不想你惊扰了我母亲。” 这个自私自利的傅二公子,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眼中就只有他的亲妹妹和母亲。傅清玉恨恨地想着,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整个下午,傅清玉在百无聊赖中度过。傅清敏病了,没有这个府里与她最亲近的人,傅清玉觉得日子一下子难过了许多。 她差使冬梅去问问傅清敏的病情,冬梅应声而去。不一会功夫便连蹦带跳回来了:“六小姐,七小姐让我回来多谢你呢。说你给的药丸真有效,比大夫开的方子都好,大夫开的药太苦,太难吃了。” 傅清玉不由笑笑。这个七妹妹,还是一副小孩子心性。于是让冬梅再送一瓶药丸过去,并详细说明了服用的方法。 冬梅走后,傅清玉把目光投向在门口中发呆的冬蕊。 这个冬蕊,自来了牡丹阁之后一直是这副样子,安安静静地做事,多一句都没有。很本份,沉默的时候多于说话的时候。 但是,傅清玉听下边的丫头说起过,冬蕊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三年前的冬蕊,自恃有几分姿色,体态婀娜,惹出许多风,流闲话,让大夫人很是不喜。 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大小姐与五小姐吵架,傅清芳掷一个砚台过来,砸中冬蕊的额头,砸出一个大窟窿,正中大夫人的下怀。大夫人对她不冷不热,只派了一个大夫过来,草草看了,敷了些药,血是止住了,从此脸上留了条大疤,难看至极。 这以后,冬蕊心也凉了,再加上破了相,也没有了那么多想头,整个人的性情完全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在门口一坐就是大半天。幸好冬梅念及姐妹之情,很多事情上都帮着她点,才使她不致于被大夫人撵出府去。 这一次,恐怕是大夫人看着她没什么用,才赶她过牡丹阁的吧? 傅清玉把箱子里的瓶瓶罐罐清了出来,摆满一桌子,玉瓶与玉瓶之间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终于把冬蕊吸引过来。 “六小姐,你在摆弄什么?”冬蕊走过来,看着桌子上一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玉瓶,妩媚的眼睛里闪着惊奇的光。 “这是我平日里闲着无事做的香膏,这是荷花玉露膏,对冬天皮肤皴裂最有效了。这是小一点稍扁平的瓶子装的是桂花胭脂……至于这个,”傅清玉拿起一只很奇特的,倒三角形的羊脂玉瓶,自顾自道,“这是曾在宫里做过女官的薛大娘教我的独门秘方,要用长白山的人参,武夷山的首乌,天山的雪莲……”傅清玉一连说出数十种名贵药材的名字,顿了顿才道,“耗时三年,终于制成这一小瓶香膏,对于去疤痕最是有效。我在水边村的时候,有一次,胡家的大女儿摔破了头,头上留了道疤,就是用这种香膏,每天挖一些,涂于患处,七天之后,疤痕根本看不见了,很有效哩。” 说到这的时候,傅清玉看到一旁全神贯注听着的冬蕊,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 “六,六小姐,”冬蕊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连说话也变得结巴了,她惴惴不安地看着傅清玉,不确定地问道,“你方才,方才说的薛大娘,是宫里的女官薛红英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裁衣 (感谢738155投出的粉红票票,呵呵,这是本书的第二张粉红,谢谢哦。) 傅清玉很认真地点点头,再很认真地看看冬蕊:“薛大娘说,这是去疤特效药,任何疤痕都可以去除,像冬蕊你这样的……” 傅清玉伸手拨了拨冬蕊垂落于额前的碎发,顿时,一条长而深的伤痕便显露了出来。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条丑陋的伤疤,呈肉红色,乍一看十分的狰狞,明显是当时处理不当引发炎症导致的结果。如此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大夫人真的对这个叫做冬蕊的丫头很忌惮,不然的话,不可能只草草敷衍了事。那种做法,明显没把这个丫环当人看。 一个姑娘,脸上有这么狭长的伤疤,肯定会自形惭愧,更不要说曾经那么漂亮的姑娘了。难怪冬蕊沉默寡言,把碎发放得低低的,不敢与人说话。 冬蕊见傅清玉伸手把她的碎发撩开一半后,突然沉默了,以为吓着她了,慌忙自己把碎发放了下来,惶恐道:“六小姐你没事吧?我这个样子……” “没事。”傅清玉安慰她道:“你这样的案例算是小的,还有更厉害的,都已经面目全非了,我也看过薛大娘把她治愈的。所以,你这个伤疤,不要紧的,慢慢来。”傅清玉吩咐她,“你先去洗把脸,我先帮你抹上,再配几副中药给你服下。时间可能会长一些,但是,会好的。” 冬蕊的眼眶里已经沁出泪花,三年来,她从高空跌入低谷,受尽冷眼,遭受了无数奚落,心中方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所有高姿态,都斗不过大夫人。她也就不再去奢求什么,只盼跟个好心的主儿,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你放心,我会帮你治的。”傅清玉笑道,“怎么说我也是薛大娘的关门弟子呢,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冬蕊喜极而泣,居然要跪下来给傅清玉磕头。傅清玉忙拉着:“哎,你别这样,只要以后在我院里多上点心就好了。” 冬蕊拼命点头,这时的她,就好比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把傅清玉当成了再造父母,救命恩人。 冬梅刚好走了进来,目光闪了一下,道:“六小姐,药瓶我已经送到七小姐那里了,七小姐让我带些吃食过来,说是二公子从府外带给她的,是京城有名的荷花糍粑。” 傅清玉抬起头,果然看到冬梅手里捧了一下食盒,不用是也是七小姐那边的谢礼了。 “那我试试。”傅清玉用银箸夹了一个,放进口里,顿觉荷花清香盈绕于唇舌之间,不由赞道:“香糯可口,果然好吃。”又夹了几个,放在银碗里,然后余下的让冬梅与冬蕊分了。 冬梅又道:“刚才我去的时候,见到大夫人房里的晴紫,她说听到大夫人与老爷在屋子里讲起到天恩寺还愿的事情。老爷还将小姐的名字入了族谱。” 晴紫是大夫人让陈伢婆带过来的两名丫头之一,另一名叫丫头叫做向兰。自冬梅冬蕊拨给了傅清玉之后,大夫人房里便少了两个大丫头。这两名丫头聪明伶俐,大夫人便留在了自己屋子里。 傅清玉心想,虽然老爷不喜她,但是入族谱这样的头等大事,老爷也记得去办,看来,这位傅老爷,她的生身父亲,也不是一个十分糊涂的人。不过,为什么对于刚见面的女儿如此冷淡呢?十四年未见,照常理应该是悲喜交加的表情。即使做为男子,感情没有女子那般外露,但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冷淡啊?除非是…… “六小姐,你该准备一下,可能很快就会有裁缝上门来做衣裳了。”冬蕊殷勤道。 傅清玉笑笑。当然要做衣裳,她箱子里的衣裳,拢总也不过春夏秋冬各一两件,实在有些寒酸。在水边村的时候,由于是乡下,也不计较那么多,但在这里就不同了,一则是京城,二则是堂堂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府第,以后避免不了官宦各府之间姐妹们的赏花游戏,身上不穿得光鲜靓丽一些,大夫人的脸上也不好看,说不定又会落得个什么“不会妥善处置府内事务”的罪名。 所以,傅清玉笃信,大夫人绝不会让自己出去丢她的颜面。 果然,隔了一天之后,马上有一个中年妇人带了两个婆子入府来裁衣裳。中年妇人长得有几分姿色,一双妩媚的狐狸眼闪着精明的光,脸上堆着生意人热情洋溢的笑容,大大把傅清玉夸了一通。说什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身段这么好,看气韵就应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幸好老天有眼,终于找回来了云云。 这话听得冬蕊眉头紧皱,不由打断她:“林家娘子,你还是快点给我们六小姐量衣吧,待会大夫人那边可能要催了。” 林家娘子这才收住话头,吩咐跟随而来的两个婆子帮手。忙乎了近半个时辰,又详细地问了傅清玉喜好什么颜色,什么款式,记下半个本子,最后裁定春夏秋冬各三套,方才作罢。 傅清玉不由有些佩服地看着林家娘子。这个中年妇人,做生意真有一套,很会照顾顾客的情绪。而且,重在十分心细,看来‘华锦坊”的生意一定十分红火。 “林家娘子,帮我们小姐把衣服做好一些。”冬蕊自打傅清玉开始帮她治疗伤疤之后,因为心存了希望,整个人开朗起来,话也多了,处处都为傅清玉着想,倒像是一个忠仆。 “放心吧,我华锦坊出品的衣物,能差到哪里去?”林家娘子妩媚的狐狸眼眨了眨,颇为自信地笑道。如今“华锦坊”出产的衣饰已成天都的风尚,整天顾客盈门,店铺门前车水马龙,银子哗哗而来。要不是看在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的份上,她还不想亲自过来呢。 三年来的丰厚利润,使她觉得,当年的计划,一点也没错。 林家娘子想了想,又道:“我听傅夫人说起,过几天要到天恩寺进香还愿,到时候六小姐可是主角儿,这衣服不能太朴素。傅夫人也说了,花多些银子没问题,主要是要好看,大气。我看,就在现时要穿的衣裙边上缀些银钱,珠片吧,这样更富丽堂皇些。” 傅清玉微微诧异,大夫人说什么,说花多些银子没问题,她几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林家娘子随意一瞟,瞄见门口处张婆子的身影一闪,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朝傅清玉笑道:“六小姐,你的衣裳已经量好了,一定包您满意。我还要到别处去,先告辞了。” 傅清玉微笑道:“林家娘子请便。”让冬梅把林家娘子及两个婆子送出门去。 林家娘子走出院子,才走几步,便看到张婆子的身影闪了出来。她暗自冷笑一声,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如沐春风般,笑着迎上去:“张妈妈,好久没见你了,近来可好?” 走近张婆子,看看四下无人,迅速塞给张婆子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低声道:“张妈妈,问过夫人的意思了吗?” 林家娘子问的是租赁“华锦坊”的事情,毕竟,三年的期限到了。 张婆子的眉头皱紧了一些,收银子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最近情形有些不太好,不知打哪里杀一个商贾出来,出的价钱很高……” 林家娘子的心突地一沉,把布包强硬地塞到张婆子手里:“张妈妈这是孝敬您的银子,你拿去喝茶,这事还需你尽力帮忙。” 要在往日,如果张婆子是故作姿态的话,眼睛里会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今天看张婆子有些为难的样子,林家娘子直觉遇到麻烦了,或许,真的有一家资金充盈的商贾来跟她竞争。这样的话,她要多花费些银子来疏通了。 张婆子想拖脱,但终究抵不过布包里沉甸甸的银子的诱惑,咬咬牙道:“你暂且回家等消息,我尽量探探大夫人的意思。” 林家娘子的神色沉重起来,也只能这样了。想她在京城经营“华锦坊”这几年,京城里的官宦之家的太太们,她都有几分交情。她有些好奇,到底是谁,敢公然跟她明抢“华锦坊”呢? 冬蕊出去一会儿,然后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叫道:“六小姐,我听说,你的衣裳…” 冬梅一把把她拉进来:“在门口瞎嚷什么有什么话进屋说去,吃这么多暗亏,还不长记性” 冬蕊笑笑,知道冬梅为她好,快步走进里屋,见傅清玉正搁了个画架子在作画。 她绕到傅清玉身旁,抑制不住兴奋的神色道:“六小姐,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小会,你猜下边的丫头婆子说什么?”她激动道,“她们说,六小姐你的衣裳是花最多银子做的,单是现时要穿的那件,那些饰品,点缀什么的,就用了十两银子连大夫人亲生的五小姐都没你的衣裳来得贵重呢。” 傅清玉真正诧异了,大夫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难道突然喜欢上她这个五姨娘生的庶女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还愿 (感谢石上胭脂同学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的第三张粉红,呵呵,多谢。) 五小姐正在大夫人房里发脾气。 “娘,你怎么突然反倒对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人那么好啊?”傅清莹把地板踏得“咚咚”响,一屁股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一气。 “五小姐,这茶水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待奴婢拿杯热茶给你。”晴紫走了过来,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捧给傅清莹,堆着笑脸讨好道。 傅清莹看也没看,一把拿了过来,灌一口,马上吐了出来,直烫得像个小丑一样蹦来跳去的。 她当即把茶盏摔了,狠狠地指住晴紫骂道;“你这个死蹄子,你安的是什么心,想烫死我啊?” 晴紫吓了一大跳,脸马上皱了起来,一副要哭的样子:“五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试一下水温,没那么烫啊……” 本来傅清莹在做衣裳这件事情上,被别人抢了风头,一口气不顺畅,如今这个大夫人房里的新丫头又如此堵她,当即气疯了,指住晴紫道:“你给你滚出去” 这明显着要把晴紫从大夫人屋子里撵出去了。 晴紫脸色顿时变了,“哇”地哭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到大夫人面前:“夫人,我不是故意顶撞五小姐的,你不要撵我走,千万不要撵我走啊” 大夫人近来被一堆琐事弄得烦闷异常,如今自己的亲生女儿又为了衣裳这么小的事情跟她闹,当即怒声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为这些小事吵早知如此,我不如早早找个人家把你嫁出府去,免得如今在鼓躁我” 傅清莹来大夫人这里闹,本来就是来寻找支持的,如今看这情形,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帮着那个新来的妹妹了。她从小到大,母亲都是顺着自己的,何曾有帮着外人来指责自己的时候当即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这下热闹了,丫环哭,小姐也哭。晴紫哭了一会,见到小姐也哭了,吓得不敢再哭,拿眼睛去看大夫人。 大夫人心烦意乱,挥挥手,让晴紫出去,少不得好言好语安慰女儿一番,并答应女儿,在她生辰的时候,打一对纯金的镯子给她,方才止住了她的哭声。 不出五天,“华锦坊”果然将衣裙赶了出来。冬蕊拿过来的时候,眼睛都差点被裙子上镶嵌的珠片晃花了眼睛:“六小姐,你看,多美的裙子,你穿上准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看过去,果然是庄重而不奢浮,银线绣的底纹,亮闪闪的,片片珠片嵌在上面,反而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再看衣裙的料子,质地,还有绣功,果然是下了功夫的,看来华锦坊果然是个女红高手云集的地方,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超群的绣功,真是让人叹服。 不过,大夫人这样把她重金打扮,是什么意思呢?仅仅是因为她在外流离多年,心生同情,而对她进行必要的补偿吗? 大夫人请人选取了一个黄道吉日,大夫人加上众位小姐们,还有各自带的丫头婆子,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朝京城的天恩寺行去。 天恩寺里的和尚们早早就把寺院洒水打扫得干干净净,四处纤尘不染,专门供这个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家眷来进香。 傅清玉这是第一次来天恩寺,进到寺院里,马上感到这座京城最大的古寺果然与城郊的光华寺大不相同。 参天古柏在半空中张开枝叶,显示着极其旺盛的生命力。禅房里和尚们依旧做着早课,诵经声,木鱼声,整齐而不零乱,让人直觉这是一个管理相当严格的寺庙。 胡子花白的住持迎了上来,把大夫人等人迎到大殿。大殿早就做了清场,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傅清玉抬着看了看,面前是身高数丈的几尊塑了金身的佛像,威严而神圣。案几上一个大大的香炉,插满了香烛,烟雾袅袅,飘浮在半空中,使那些佛像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大夫人首先在蒲团上跪下参拜,傅清莹、傅清玉、傅清敏紧随其后,也跪下参拜。 参拜完后,住持把大夫人及几位小姐迎到旁边的净房内,奉茶闲聊。大夫人少不了许诺花多少银子再塑佛像金身,以求全府上下平平安安云云。 离开斋饭的时辰还未到,于是几个小姐们便四处走走。傅清莹自然是不屑于与她们同路的,早就跑没了影。傅清玉陪傅清敏在周边走走,傅清敏身体刚刚复元,不适于走太远的路。 傅清玉忽然闻到一股兰花的清香,便招呼傅清敏一起去看。在一个边角的地方,真的有一个兰花圃,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兰花。傅清玉觉得十分惊讶,即使在傅府,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品种的兰花。 忽然,傅清敏觉得有些不对,暗中扯了一下傅清玉。她略略侧了一下头,朝傅清敏暗示的方向看去,见到另一个半圆形的门边,立着一个富态十足的妇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这妇人,满头珠翠,皆是黄白之物,十分抢眼,好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大富之家出身一般,手腕上还各戴了两只金灿灿的镯子,耀得人眼花。 这种眼神让傅清玉觉得十分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在看一样相中的商品…… 看来这个妇人不知是哪里跑来的暴发户家的夫人,光这眼直直地盯着别人看个不停的眼睛,就知道那是个很没教养的人。 不过令她觉得奇怪的是,以大夫人的行事方式,这寺院里的住持应该早就接到通知,怎么还放外人进来?要知道,一般大户人家是不喜与外人共争一处寺庙进香的。难道这寺院的住持是个贪财的,多做一桩生意多捞一些好处? 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傅清玉干脆扭过头,不理她,拉着傅清敏走回自己歇息的净房。 过了一会,向雪过来传话说,让傅清玉一个人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说。 傅清玉以为,今天她是这次还愿的主角,当然有些什么别的仪式,也没多想,就跟向雪去了。 到了傅大夫人的净房里,傅清玉才感到不对劲。刚才在圆形拱门边上看她的那个妇人居然也在,还跟大夫人有说有笑的。 傅清玉给大夫人行了礼,侧立一旁。大夫人忽然含笑招手让她过来,脸上是少有的热情:“今天凑巧碰到陶大*奶也来给她的孙子还愿,就一起坐下来聊几句。聊着聊着就聊到今天的主角身上了。陶大*奶对你的身世十分惊奇,说要见见你。” 傅清玉忍住心中的厌恶,依礼见过陶大*奶。 陶大*奶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傅六小姐,心想,京城里一直传闻,傅府的大小姐是个美人,以前见过,果然是美人一枚。不想如今见到这位失散多年的傅六小姐,比大小姐的容貌更胜一筹,看来傅府真是一个专出美人的地方。 这段时间,陶大*奶一直为一件事情烦恼着。陶家三爷,是个风流多情种子,不思仕途,常常流连风花雪月,出入青楼烟花之地,乐不思蜀。偏偏这个三爷也和大爷一样,是个嫡出的,更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但这个不成器的性子让老太太头疼不已,便寻思着宁愿多花一些钱,寻个大户人家的做媳妇,来管束一下他,好让他修身养性,不再流恋风月场所。 但对于此事,陶大*奶又是另一番心思。钱固然是要花的,反正陶家这几家发迹了,财大气粗,多花些银子可以赚回来。但是,陶大*奶更想要的是,能够通过这门亲事,攀上一门官亲,从此在商场上大施拳脚,畅通无阻,以敛更多的财富。 所以,自傅大夫人偶尔在最近一次宴席上漏了口风,说正在找一个失散已久的庶女,陶大*奶便上了心,盯上了傅家。 听到有了这个失散多年的六小姐的消息,还未等到进府,就急不可耐地划了钱过来,也显示出陶家想娶傅府的女儿做媳妇的迫切心理。 这边,陶大*奶不顾形象地直盯着傅清玉看,惹得大夫人十分不快。八字还未有一撇呢,就急成这样了?真是上不得台面。 当下重重咳嗽了一下,陶大*奶方才醒悟过来,收回目光,尴尬地拿了茶盏,假装喝茶作掩饰:“也真是巧,我请高僧算过,我那个刚满月的孙子,这一年里就只有今天才是上香还愿的好日子,其他日子都不吉利。所以,我也没办法,求了寺里的住持,让我先来上香还愿……没想到碰到了傅夫人也前来上香……” 如此牵强的理由,偏偏这个陶家大*奶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傅清玉觉得好笑,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傅清玉一离开,大夫人便看住陶大*奶,得意地笑道:“现在,人你也看了,这下该满意了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揭示 吃斋饭的时候,傅清玉居然发现,陶大*奶也在场。而且除了带着的几个丫头婆子之外,再无其他人。傅清玉觉得奇怪,难道陶大*奶是一个人来上香的?一般的大户大家,都是携了妯娌一起过来的,况且陶家也算是京城大户,家里人品众多,光是陶大爷就有八兄弟,怎么反倒她一个来上香呢?况且怎么看这个陶大*奶也不像是不合群的性子。 真是一个奇怪的大*奶。 吃过斋饭,大家坐下来喝了一会茶,无非聊聊谁家的女儿好看,谁家的媳妇能干,哪个官宦之家又高升之类的。然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下山回府。 而陶大*奶,一直跟着大夫人回到傅府。 回了府,小姐们各自回房,大夫人与陶大*奶则支起桌子打牌。 一个下午的时间漫长而聊,傅清玉不想做绣活,便翻了从薛大娘那里拿来的药书,研究如何替冬蕊诊治她脸上难看的伤疤。 冬蕊走了进来,傅清玉看看她,问道:“我给你的药膏,你抹了没有?” “抹了两次。今天一起床的时候抹了一次,吃中饭的时候又抹了一次。”冬蕊笑着说道。她撩起额前的碎发给傅清玉看,“我刚才照了镜子,好像疤痕消了好多呢。” 傅清玉笑笑。效果当然是有的,便哪能这么快呢,多半是冬蕊的心理作用。 于是笑道:“不要急,慢慢来,这毕竟是陈年旧疾,要治愈肯定要花上一些时间。照我的方法做,肯定能把这道疤去掉。” 毕竟再怎么残缺的容颜,她都看过薛大娘治过。这些年在曹府陪读,闲暇时间较多,平日里除了看药书外,闲暇和夜里也经常到薛大娘身边跟着学习制药,耳熏目染,对医理也颇为了解。就拿她跟冬蕊说的那件面目全非的例子,还是她利用自己的心得,独创一门疗法,才让那人恢复了容貌。 冬蕊感激地望着傅清玉:“六小姐,我……”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傅府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对她这般照顾。就像今天去天恩寺上香,六小姐说她涂了药,不宜吹风,换了冬梅去。 “可惜今天要去进香还愿,不然的话我今天一整天就可以帮你熬制药膏。”傅清玉有些厌恶道,“上到寺庙里,偏偏还遇到一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陶大*奶,老是盯着我看,真是够讨人嫌的” 冬蕊吃了一惊,失声道:“六小姐见到陶大*奶了?” 傅清玉看到冬蕊神色极不平静,心中一动:“怎么了?” “小姐本不应该去见陶大*奶的。”冬蕊有些懊恼道。 傅清玉蹙紧眉头,她已经隐约觉得不对。把今天的事情细想一遍,越想越觉得可疑。 自她进府之后,大夫人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要不就给她使绊,给她两个恶婢,老爷那边想必也说了不少中伤她的话。如今态度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突然对她极其热情起来,又是给她做贵重的衣裳,又是拉着她的手在外人面前套近乎。那份亲近,那份热情,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人常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道。傅清玉可从来没有妄想过大夫人会良心发现,发现亏欠这个女儿十四年,所以花重金来补偿她。 大夫人这样做,总是有目的的。如今冬蕊一说…… “为什么我不能见陶大*奶?”傅清玉紧紧盯着冬蕊,从她的语气中,傅清玉明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冬蕊看看傅清玉,想到这个六小姐身世也真是可怜,刚出生便被歹人掳去,流离失所。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家,大夫人又盯上她,要把她卖给陶家。再想想这府里就只有这个外来的六小姐对自己是最好的,还热心地替自己治疗伤痕,恢复自己的容貌。如果这位六小姐真的嫁去了陶家,那还有谁对自己这么好? 当下,咬咬牙,也顾不得大夫人在来牡丹阁之前说的话了,冲口便出:“六小姐,大夫人要你去见陶大*奶,是要把你嫁到陶家去。” 傅清玉的眼睛瞬时睁大,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几天来埋在心底的疑惑终于得到证实,大夫人怎么会真心对她好呢?接她回府,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 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她穿得如此光彩照人,明显成了靶子,陶大*奶想必与大夫人早就串通好,一早就在天恩寺潜伏下来。自己那么招摇地走出去,陶大*奶的目光马上锁定了自己。然后大夫人把她叫过去,让陶大*奶再次确认。如此想来,从水边村起程赶往京城途中,遭到歹徒伏击一事想必也是大夫人一手安排的,目的是造成…… 这个年头,未出阁的女子的清誉是最重要的,如果是大夫人一手安排的话,那么歹人把她掳去之后,一定会送到陶家的府上,或是造个什么名目,让她与那个陶家的什么爷共处一晚。生米煮成熟饭之际,傅老爷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宗旨,想不把她嫁到陶家都不成了。那样的话,大夫人与陶大*奶的目的最终达成,好处费之类自不必说。 好狠毒的大夫人 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傅清玉几乎抑制不住要去找大夫人算账。可是,空口无凭,怎么才能让大夫人的阴谋不能得逞呢? 傅清玉紧张地思索着,冬蕊见到六小姐神色凝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以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防范。毕竟现在她还是堂堂正正的傅府六小姐,清誉无损,也无与任何男子有任何瓜葛。 以她目前的情形,大夫人会做什事情呢?毕竟傅老爷这一关,大夫人会很难通过。 傅老爷傅清玉的脑际激闪了一下。对,先从傅老爷这一方面入手。她平日只要严加防范,不给大夫人任何钻空子的机会,再加上傅老爷那边硬不放手的话,她就不相信,大夫人能拿她怎么样. 冬蕊看到傅清玉细眉一挑,似已拿定了主意,不由问道:“六小姐,你想到什么法子没有?” 傅清玉笑笑:“我们眼下只有静观其变。冬蕊,我现在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把院子看紧点。千万不要放什么外面的人进来。” “六小姐是说……”冬蕊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大夫人有可能会赃赃陷害?” “有这可能。”傅清玉郑重地点点头,“不然的话,大夫人怎么把我弄去陶家,以做成她与陶家的生意呢?” 冬蕊想想也是,凭六小姐是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正经小姐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嫁到商贾之家去的。 “小姐请放心,有我在的一天,一定会维护小姐的周全。”冬蕊点点头,郑重道。 傅清玉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是,她知道,如果有什么陌生人跑进来的话,单凭冬蕊一个人,根本看顾不过来。如果,如果有一条狗的话,就像她在乡下时养着用来看门的那种狗的话,一切就好办多了…… 还有,傅老爷那边,怎么突破呢?傅清玉托腮想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也许,她该画一幅桃花图了。 傅清玉放下药书,吩咐冬蕊去准备纸墨。冬蕊疑惑地看着她:“小姐,你应该……” 傅清玉轻轻摇头,打断她想说的话,示意冬蕊去拿纸墨砚台。她明白冬蕊要说什么,冬蕊的意思无非是要去多巴结讨好大夫人,说不定大夫人会心软,许她一段好的姻缘。但是,这可能吗?不要说现在大夫人对她不喜,说远点,因了她母亲五姨娘的关系,大夫人也留她不得。 把她嫁到陶家,对于大夫人而言,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一则可以让陶大*奶来看住自己;二是陶家要看傅家的脸色行事,如果自己与大夫人的关系不好,大夫人不帮扶陶家的话,那自己嫁入陶家之后,日子一定不会好过。总之,不管怎样,自己的命运都会被大夫人控制得死死的。 这种受抑于人,没有自由,活得没有自我的生活让人窒息。所以,傅清玉想,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能嫁到傅家去。 冬蕊很快把水彩调好,端了上来,满眼疑惑地看着傅清玉。傅清玉倒真是在她疑惑而焦急的目光上,悠悠闲闲地作起画来。 用了几天时间,桃花图画好了,傅清玉从上看下去,然后从下面看上去,感到很满意。在旁边的冬梅已经赞不绝口了:“六小姐,没想到你这桃花图做得还真是美啊。看这枝干,看这片片粉红色的桃花瓣,就跟真的一模一样。要论这画功,恐怕也只有你与二公子才有这样的能耐。” 冬蕊也是对这幅画做*不释手,接口道:“我瞧六小姐这画,恐怕是二公子也不上呢。二公子擅长画水山画,田园图,要他画这一树的桃花,未必及得上六小姐。” 冬蕊对傅清玉的画作,如此信任兼肯定,倒让冬梅抬起头来多看了她两眼。 “六姐姐这几天一直没来看我,我寻思着姐姐在屋子里做什么呢?如今过来一瞧,原来是在作画呀”随着外面话音一落,七小姐傅清莹窕窈瘦弱的身姿出现在房门口。 第一百二十八章暗涌 (感谢nekos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四张粉红哦,好高兴,谢谢。) “七妹妹来了?”傅清玉含笑转过头来。 冬梅早已走到门边,对傅清敏笑道:“七小姐快往屋里请,要在外面站着吹冷风,冻着了可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是了。” 春兰依言把傅清敏搀扶进来,冬蕊忙捧了热茶进来。傅清敏啜了一口,放回到桌子上,走上前去看画架上的画。 “六姐姐的画越画越好了。”傅清敏由衷地赞道,“我要能有姐姐一半的技艺就好了。”说完眼中满是羡慕的神色。 傅清玉笑笑,像傅清敏这些纯正的官家小姐,对于画画的概念只停留在,仅仅是出于时下流行而去学习的基础上,当然就不会太专心,三心二意在所难免。哪像她,这可是求生的手段。 “等七妹妹的身子大好后,我再教妹妹学画画。”傅清玉笑道。 傅清敏笑着点头:“我可记住了哦,到时六姐姐千万不要食言。” 两人折回到座位上喝茶。傅清敏忽道:“父亲的身子最近不大好,我昨天看他神色很差,还咳嗽连连,看来是着凉了。”说着幽幽叹息一声,“父亲一直勤奋政务,也该多注意休息才是,如此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好。” 傅清玉心中一动,傅老爷身体不适…… 隔天,大夫人与五小姐外出。由于傅清莹的生辰快到了,大夫人便与五小姐到福鑫坊去打一对金镯子,说了顺便回一趟娘家,中饭不回来吃。 一大早,傅清玉开始在大厨房里忙乎开来。首先将生燕窝5克用水浸泡,再取2只白梨,洗净去盖挖掉核心,在其腹内放入燕窝、加上10克川贝母、5克冰糖,最后盖好盖子,扎紧放入碗中,隔水炖熟。 冬梅冬蕊几次要帮忙,傅清玉笑着拒绝了。大厨房里一群的婆子媳妇凑过来看,跟班烧火丫头小菊看着傅清玉青葱灵动的双手上下翩飞,不一会的功夫就把这副药膳做好了,不由露出钦佩的目光。管事贺大娘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目光闪烁了一下。 等老爷下朝回来的消息传过来后,傅清玉便亲自捧着这副药膳,朝大夫人的院子行去。 傅老爷神情倦怠,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声,果然是受了风寒。傅清玉微低了头,恭恭敬敬而入。 看到自己的六女儿进来,傅老爷微微愣了一下。傅清玉抬起头,一脸关切的神色:“爹爹近来身子可好?我听七妹妹说,爹爹最近勤于政务,累坏了身子。正好女儿在乡下居住多年,知道一些专治咳嗽的偏方,于是就亲手做了这碗燕窝川贝炖梨,宣肺止咳,对伤寒很有效。”说完把碗放在了桌子上,一双盈盈秋目望着傅老爷。 傅老爷初初对这个一出生就失踪的六女儿本来没什么感情,只是顾念往昔与五姨娘的情份上,所以才有几丝牵挂。如今见全府上下,只有这个女儿亲手做了药膳过来,心中不由对这个女儿的看法改变几分。 于是,傅老爷含着笑意,揭开碗盖,一阵鲜梨的清甜扑面而来。举目细瞧,见碗内立着两只晶莹剔透的鲜梨,兼有燕窝的香味,不由食欲大增,吃了起来。 吃完,傅老爷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慈爱对傅清玉道:“六丫头真是有心,一碗燕窝炖梨做得如此香甜可口真是不错。说起这食膳,以前可曾做过?” “女儿也是第一次做,做得不好,让爹爹见笑了。”傅清玉谦虚道,“说起这食膳养生之道,女儿一直对这方面有浓厚兴趣,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也曾拜从宫里退役的女官薛大娘为师,学过这方面的药理知识。” “从宫里退役的女官薛大娘,是薛红英吗?”傅老爷的浓眉扬了起来,不由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薛红英的大名,在宫里早就传开了。只是此人生性孤傲,从来不肯将自己高超的医术授人,因此一直以来,前来求教的人多,但没有一个能让薛红英看上眼。如今竟竟外从女儿的口中听得,薛红英居然收了自己的女儿做了徒弟,傅老爷的心中是既震惊又诧异。 有丫环进来收走了碗筷。停了一下,傅清玉又道:“爹爹好好休息,等爹爹的身子复元之后,女儿还想请爹爹对女儿最近画的一幅桃花画,指点一二。” 这个女儿居然还会作画?要知道在京城里,真正会做画的官宦女儿并无几个。当下来了兴趣,就连丫头前来询问要不要开饭,傅老爷也说暂不开,兴冲冲地跟着傅清玉到牡丹阁去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傅老爷果然对桃花图大加赞赏,父女俩又谈论了一会绘画的技巧。对于这个不亲近的六女儿,自然改观不少。傅清玉又殷勤地留傅老爷用饭,傅老爷欣然应允。 冬蕊早就遵了傅清玉的指示,到外面的八城风味馆端来几样有名的菜肴,都是依了老爷的喜爱来布置的。当然,菜色不能多,只几样而已,太多的话未免太过招摇。 果然,傅老爷一看到自己喜爱的菜色,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此时的傅老爷,已不仅把面前的傅清玉当成女儿,更是当成拥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同道中人,饭后两人再谈论半天关于当前画技的流派。 傅清玉本来天生聪慧,自小对绘画有浓厚兴趣。经过三年在曹府的名师的专门学习,再加上有谭靖宇的指点,技艺已是不凡。再加上在这个时空生活多年,自然对于当前的流派对答如流,并能指出各个流派的优缺点,让傅老爷赞赏不已。 最后,傅老爷尽兴而去。 待傅老爷一走,冬蕊佩服地看着傅清玉,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六小姐,你怎么知道傅老爷懂得画画的?”她在傅府这几天,可从来未见过傅老爷动过一次画笔。 傅清玉笑笑:“知此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难道没有听说过,傅老爷以前可是个风,流才子?” 在入府之前,她已做足了功课。她这个名义上的老爹,年轻时可是个极负盛名的才子,如今年逾四十,稳重老成,以前准与傅二公子一样,是个绝美的男子。 至此,傅清玉这才觉得心神疲累,刚才可是紧绷着神经,高度紧张,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令傅老爷不喜,这也算是一场赌局,幸好,她胜出了。 经此一役,她才稍微放下心来。花了这么多心思,终于在傅老爷心中争得一处亲情的位置。以后,大夫人要想算计她,应该没那么容易了吧? “老爷以前是个风,流才子?”冬蕊摇摇头,她看如今的傅老爷,一副端正威严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风,流人物。 “你看着吧。”傅清玉笑笑,收好画作。看傅老爷这府里五六个姨娘,就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呢?自古有才情的人,都与风,流挂上钩,就像古代闻名的“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不也是妻妾成群吗? 待晚上时候,大夫人回来,听下边的丫头们说起此事,自然是暗恨不已,没想到自己不在府里一天,居然让那个丫头钻了空子。而傅清莹听后,隐约觉得,她这个六妹妹威胁到她在傅府的独宠地位,当即发了脾气,砸了碗筷,还把气出到屋子的丫头身上,吓得那些丫头噤若寒蝉,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傅清莹犹觉得不解恨,跑去大夫人那里哭诉:“娘,你一定要把那个丫头赶出府去再这样下去,她越发得意了,如今连爹爹都快被她抢去了。” 大夫人心疼地帮女儿擦眼泪,一边咬牙切齿道:“莹儿,你放心,她留在府里,留不了多久的,威胁到咱娘俩地位的人,娘绝不留她” 傅清莹这才露出笑脸,抹抹眼泪离去。 大夫人忽觉心烦意乱,陶家那事一直定不下来,二公子要参加今年年底的武考,如今这个丫头又暗地里给她来了这么一下,让傅老爷对她看重起来,让她以前的功夫白做了。 怎么这阵子一件连着一件,都是令她忧心烦闷的事情呢?大夫人进了暖阁,和衣侧卧在贵妃榻上,想了一会,抬手让丫环去把张婆子叫来。 “二公子那边的事情,打探得如何?”大夫人在榻上,微阖着眼睛问道。 “夫人,我听说……”张婆子忽然顿住了。 这一轻微的停顿引起了大夫人的注意,她看看张婆子,明白了怎么回事,朝身边的梅香使了一个眼色。梅香点点头,亲自把屋里的所有丫头都赶到屋外去,然后亲自把住大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夫人,老婆子我打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张婆子凑近大夫人,低声道,“二公子那个别院,最近有一个叫做小傅的怡倩苑的头牌花魁经常出入那里,听人说好像是二公子的相好。” 大夫人眼睛猛然睁大了。留连青楼,喝花酒,还公然大摇大摆带着青楼女子回到住处。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傅老爷扒了二公子的皮。 傅老爷一向家风严谨,严禁府内子弟出入青楼,花天酒地,沦为纨绔子弟。如今,二公子竟然以为搬了出去,就视家规于不顾,公然在外面胡作非为…… 大夫人不由笑了出来,她现在都能想像得出二公子会是怎么样一个下场。此事一揭发出来,二公子被傅老爷家法处置自不必说,禁足在府内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她这个傅府的大夫人,一样还是可以掌控他。最重要的是,傅老爷至此,对这个儿子伤透心,那么,二公子想要翻身就难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暗涌(二) “此事当真?会不会是讹传?”大夫人紧盯着张婆子,问道,“这事关系重大,容不得一点闪失。” “夫人请放心,此事千真万确。”张婆子肯定地点点头,“刚开始派出去打探的人来报时,老婆子我也不敢相信。后来,我自己亲自到城南别院附近租了间屋子住下,观察了几天,果然看到每隔几天,就有同样一顶花轿停在城南别院门前,从轿子上走下一位姑娘,由丫头们搀扶着进了城南别院,我听那些丫头叫她小傅姑娘。” 顿了一下,张婆子又道:“我也怕这件事情弄错了,待第二天轿子抬出来的时候,我在后面跟着,一直跟到怡倩院里,这事还能有假?” 听到这,大夫人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有了这个把柄在内,我们不怕来抓个人赃并获,让老爷亲眼看看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会是怎么一副德性” 由于内心高兴,大夫人情不自禁从眼角露出笑意,好似看到了二公子的悲惨下场。 张婆子也笑着附和:“夫人说得对,我就说了,那个二公子不过是个孙猴子,怎么翻得出夫人你的五指山呢?” 这话说得大夫人心花怒放,似乎这几天的郁闷之气一散而尽。从奁盒里取了一支金簪出来:“张妈妈你这些天辛苦了,这簪子你拿着。以后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向我禀报,我自然不会忘了你的。” 张婆子眉开眼笑地接过金簪,连声道谢。抚摸了一下簪子,见上面花色繁复,沉甸甸的,想必价钱不菲,即使拿去换也能换些银子回来,当下揣入怀中,小心收好。 大夫人想了想,又道:“张妈妈,这段时间你要多上点心,多盯着那头,咱们瞅准了机会,就请上老爷,一起去拿人。到时候,二公子即使再有能耐,满身是嘴也无从辩解了。” “老婆子一定尽心尽力把这件事情办好。”张婆子笑着应道。 “还有,”大夫人想起一件事情来,“华锦坊租期已到,林家娘子上次跟我提过,想再续租,不过,现在有一个南边来的客商,说是世代做衣裳营生的,出的价钱整整高出林家娘子一倍有多……” 张婆子心头一紧:“夫人的意思是?” 大夫人微叹了口气,虽说做营生要看熟客,但有银子的买卖谁不想赚?如果租给那个南边来的客商,单单一年账面上就可以多出近万两银子。 此时的大夫人,更懂得银子的珍贵,如果有盈利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再说这个纯属她私人产业的华锦坊,也的确十分抢手,不单这两家,另外还有近十家的衣裳小商贩前来打听她的意思。 华锦坊,虽然名为一个制衣作坊,但里面从出料,到量衣,到裁衣制作,刺绣,个个师傅都是她精挑细选,是她近十年的心血结晶。因此在选人代理方面,她尤为小心。 “张妈妈,那个从南边来的客商,你帮我查清他的底细,祖籍何处,是不是正当的生意人。以前做过什么,因何来到京城……”大夫人一连说出近十个要张婆子去办的事情,她的确不敢太掉以轻心,“而且,这些事情要秘密进行,不能给老爷知道,明白吗?” 老爷知道的话,必定会追究她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不是她不相信老爷,这年头,多些银子傍身,才有保障一些。 回来想想,她主管傅府近十五年里,给梅姓娘家那边敛了多少钱财?以前对她有看法的人,如今对她敬若神明,这也使她更加明白,银子的好处。 娘家那边的事情虽小,但样样都是要花钱的,即使是修缮祠堂那么小的事情,梅姓那边的人都要找她要钱。何况几个月前,她的大女儿,傅清芳嫁到北承侯府。为了让大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不至于在那边受气,单单嫁妆,就用了她近四分之一的积蓄。如今二女儿又待嫁在即,如果手头上没有银子,如何撑得下去? 张婆子一听夫人这话,心头有些发凉。看来正如她所料一样,大夫人看在钱的份上,最终或许会把华锦坊给了南边来的那位客商。可是自己又收了林家娘子的银子……再说了,自替林家娘子争得华锦坊之后,林家娘子每年都拿银子孝敬她,如果换了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南方客商的话,这部分银子就不可能再有了…… 所以,张婆子打定主意,表面应承大夫人,暗地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南方客商把华锦坊抢了去。 “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去查查那个南方客商的底,让大夫人安心。”张婆子堆起笑脸,献谄道。 大夫人哪里知道张婆子心里会有这么多的小九九,重新躺回贵妃榻上,阖上眼睛:“义儿的任期也快到了吧?” “快了,就在下个月。到时候大公子一定会携妻带儿回府上住上些日子,到时候,夫人不就可以逗逗小泽公子玩了吗?”张婆子笑道。她有很好的记性,清清楚楚地记得大公子傅光义是什么时候去了边陲县城赴任的。 天朝有这样的规定,凡是外地官员,三年任职期满之后,都必须到京城述职,根据政绩如何再行委派。当然,这些官员之中,镇防边防的武官是不必回京的。 所以,往往到了这个时候,皇上是最忧心的,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外地官员则是最忙乱的,打点的,找关系的,疏通关系的,忙得不亦乐乎。而京城的几家知名客栈,热闹得跟四年一度的科举一般。不过,随着那些官员们相继在京场买了房子,把家定在京城,那些客栈才没有人满为患。 至于那些食肆,酒肆,到了这些日子,自然就不用说了。官员们相互结识必然要宴请一番,那些稍微有名气的,几乎通宵达旦地营业,就是为了赚这些人的钱。 “希望义儿这一次,不要再忤逆他爹的意思了,好好在京城里呆着,也好让我们多看看孙子。”大夫人叹了口气,两年了,她连那个可爱的小孙子的面都没见到,真是煎熬她这个做祖母的心。 张婆子拼命点头:“这一次,一定要把大公子留住。” 大夫人嘴里虽这样说,心里可一点底都没有。她不是不知道她这个亲生儿子的脾气,人虽然长得憨厚,为人也厚道,但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即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便她是他的亲娘,面子上照样不给。 这一次……大夫人叹了口气,要是别人,早早来信让家里人打点好关系,好往回调。她这个儿子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多半不想留在京城里。 孙子这边多半不成了,那只有寄希望抱抱外孙了。可是,大女儿成亲这么久了,似乎肚子里没什么动静…… 想到这,她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有什么好消息吗?” 张婆子摇摇头。 大夫人不由有些不耐烦:“怎么回事,这么久也没动静,要是别人,早怀上了” 张婆子不由觉得好笑:“夫人想必是心急了?大小姐这才成亲几个月,半年未到,哪有这么快怀上的?” “那个二小姐不过才嫁过去一二个月,人家不是都有了?”大夫人有些不甘心,大有埋怨自家女儿肚子不争气的意思。 张婆子“呸”了一声,道:“夫人可不要拿二女婿跟北承侯爷相比,北承侯爷可是个斯文体面的人,哪像二小姐嫁的什么肃静王爷的侄子,本来就是个无赖,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几个钱,还有个当王爷的叔叔,一天到晚风流快活,不分昼夜地折磨二小姐。”说到这,张婆子脸上现出惋惜的神色,“想来二小姐出嫁前,像朵水灵灵的花儿般,如今被折腾成什么模样了?面黄肌瘦,面无血色,两眼空泛泛的,唉,真是惨啊。” 一听到二小姐这副样子,夫人没什么表情,她现在只担心自己的女儿:“芳儿这丫头,从小到大,脑袋就是少根筋,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自己打算。要是没有孩子,怎么能拴住丈夫的心?要是生不出儿子,以后这侯爷夫人的位置还不给别人争了去?” 自古以来,女子都以生儿子为荣,特别是正室,更要以儿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过,即使自己的女儿生不出儿子,大夫人也不太担心。大小姐身边的两个陪嫁丫头巧燕、春燕都是她精挑细选的。特别是春燕,长得水灵灵的,有几分姿色,大不了让女儿替这个丫头开脸,送与北承侯爷做妾室,生了儿子就接过来抚养,算是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这侯爷府的家财,还是掌握在自家女儿手里。 “过些时候大小姐要回娘家住几天,张妈妈你人面广,不是听说在城郊有个姓邵的老大夫,看这方面很有经验,你去找找,即便花重金也要给我请来。我听梅同知家的说,她家的媳妇嫁进来都两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吃了五天这个老大夫的药之后,肚子居然有了起色,今年年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女……”说到这,带了些羡慕与妨恨地叹了口气。 张婆子心想,对于这种事情,大夫人也心急了点,那个北承侯爷,是如此文雅稳重之人,怎么亏待大小姐?再说这事也看机缘,急也急不来的。 不过,既然大夫人吩咐了,张妈妈马上道:“夫人放心好了,我待会就去找几个熟人问问看。” 第一百三十章五小姐的婚事 “傅大公子要回来了”这个消息一经传开,顿时傅府上下都沸腾起来。 傅府的大厨房里,一片嘈杂。大夫人可怜儿子在边陲贫脊之地,环境艰苦,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当然要好好大滋补一番。 大厨房本来就有七八个媳妇婆子,手艺也是可以的。但大夫人怕大公子吃不惯,还特地从外面的食肆酒楼专门请了有名的厨子过来,依据大公子喜爱特意做了一桌菜。弄得大厨房管事的贺大娘很有意见。 临近黄昏时,有人快马来报,傅大公子携家眷的马车进入北门了,傅府上下顿时紧张起来。小姐们依顺序在大厅里站好,厨房把早就做好的菜肴热在锅里,专等大公子入府之后,大夫人一声令下,马上端出去。 傅清玉穿了一件桃红色的长衫,春天过去了,初夏渐渐来临,天气也开始热了起来。这种颜色很衬她白晰的肤色,尤其脸颊衬托得越发红润。 按排序,傅清莹站在傅清玉的旁边。今天的傅清莹打扮得十分抢眼,葱白的小袄配银红半臂,系碧蓝色撒花裙,裙边是嵌了银线在里面的,裙摆一动,银光闪烁。 饶是如此,可惜的是,傅清莹站的位置不好。她本来姿容并不出众,如今在姿容靓丽的的傅清玉与清丽淡雅的傅清敏的夹击之中,对比之下,更显得平庯异常。 终于,傅清莹意识到了这个很让她恼火的站法,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狠狠地各白了身边的两个美女一眼。 不一会,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吵杂声,有几顶轿子抬了进来,一直抬到垂花门前。守在门口处的丫头急忙上前带路,一直把来客送到大夫人的正厅里。 傅清玉觉得眼前一亮,走进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披了一件暗色稍大的斗蓬,更显得身形削瘦,脸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紧随其后是一个年约二十一二岁的妇人,头饰简单,面带微笑,显得恬静祥和。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极不安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乱转,竟是一点都不畏生。 这就是在边陲任职的傅府大公子,那个有性格的人?傅清玉想到这么个富贵出身的公子哥,竟能不畏艰难,跑到那么远而荒凉的地方任职,心中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傅大公子夫妇俩给傅老爷与大夫人行礼,老爷含笑让人搬来椅子,让傅大公子夫妇坐了。大夫人早已迎了上去,从大媳妇手中抱过孙子,亲个不停。 傅泽很乖巧,十分讨喜地叫道:“祖母,泽儿好久都没见到你,想死你了” 这话说得大夫人酸溜溜的,不由把这个孙子抱得更紧。 接着大夫人又给他们两个引见傅清玉:“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六妹妹傅清玉,上段时间才找回来的。” 傅清玉朝大公子施礼:“清玉见过大哥哥。” 这件六小姐寻回的事情,大夫人早就去信告诉了大公子,所以大公子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只不过在看向傅清玉的时候微微愕了一下,这个女子,跟五姨娘倒有几分相像,但是那双眼眸流露出的神色,却是宁静而沉毅的,这似乎是五姨娘比及不上的。 傅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五姨娘生前是一个性子懦弱的人,平日里连大声喝斥的话一句都没有,温柔安静,令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而如今面前这位五姨娘所出的女儿,一看绝非是怯懦之人。 傅大媳妇走上前来,把一个绸布包打了开来,取出一对新打制的玉镯子,亲自给傅清玉戴上,含笑道:“边陲之地贫瘠,没什么好东西,唯有这玉的质地是最好的。所以我就寻思着给六妹妹打一对镯子,权作见面礼。” 傅清玉赶忙谢了。再看手腕,是一对贵妃如意对镯,色泽通透,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玉种。看傅大媳妇衣装简朴,想必在边陲的生活一定十分艰苦,而送出的却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显然对自己十分上心,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一旁的傅清莹已经嘟起小嘴:“大哥哥,我的礼物呢?你这么多年才回来一两次,总该给我带件礼物吧?” 大夫人忙回头斥道:“莹儿,你大哥哥与大嫂才回来,别没大没小的” 傅大公子含笑摇头,用手抚摸一下傅清莹的头:“你呀,都是快出阁的姑娘了,怎么这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呢?” 傅大媳妇也笑道:“两年不见,五妹妹又长大不少,如今是个大姑娘了,不知许了人家没有?”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形锦盒,递了过去。 傅清玉才不理会大嫂说什么,眼睛只巴巴地盯着锦盒,打开来看,是一对京城福鑫坊打制的纯金耳坠。色泽鲜艳,款式是当前最流行的。这才面露喜色,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听了大媳妇的话,大夫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大媳妇何等聪慧之人,看大夫人的神色,便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 即然两个小姐都有礼物了,自然少不了傅清敏的。傅大媳妇又取出一只清丽雅致的簪子,当作礼物送给了七小姐。 看看天时不早了,大夫人吩咐开饭。端上来的十五道菜,外加一个汤,都是依了大公子的口味做的。傅大公子倒没什么,傅大媳妇有些不安:“这样,也太破费了。” 大夫人不以为然,她的亲生儿子远道回来,做母亲的当然盛情款待,况且这些府上负担得起。她不由看了大儿媳一眼,心想,这大儿媳是川陕总督府的三小姐,也算是富贵人家出身,怎么在边陲之地呆了几年,这性子上变得小家子气来? 傅大公子看看满桌的菜肴,也道:“母亲也太破费了,其实只需四五道菜即可……” 大夫人笑道:“这算什么,来来来,全都坐下来。” 傅老爷看着大公子与大媳妇,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边陲小县,地方边远偏僻,而大公子尚能保勤俭的作风,想必从政上一定清廉,政绩突出自不必说了。这一次,晋升自不在话下,想必可以留在京城了吧?那他可爱的孙儿,就可能留在傅府里了。 想到这,傅老爷拿眼睛去寻找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子。傅泽很有眼色,看到祖父在看他,便扭着胖胖的身子,从大夫人的怀里挣脱下来,挪到傅老爷身上,非要让傅老爷喂饭。 傅大公子不由沉了脸:“泽儿” 看到父亲的脸色不好看,小家伙果然不敢再动,乖乖地从傅老爷身上溜下来。 傅老爷不由失笑:“这小孩子还小,不必严加管束,让他自由一些,多些童趣。”说着亲自把孙儿抱了起来,真的喂起饭来。 难得见到傅老爷有这么慈爱的一面,傅大公子缓和了脸色,笑笑,不再管束那个小家伙。那个小家伙惧怕父亲,对祖父是不怕的,偷眼瞄到父亲不再生气了,于是越发的得意起来,要这要那的,一顿沉寂的晚宴,因了一个小孩子,气氛反而活跃了许多。 饭后,丫环们捧了茶上来,让各位主子漱了口。然后,傅老爷抱着孙儿,与大公子到前厅叙话,小姐们带了各自的礼物回房。大夫人则把大媳妇留下来,到暖阁里说话。 “你母亲的身体可大好?”大夫人问道。 “多谢夫人关心,上段时间我收到母亲来信,说身子大好无恙。”傅大媳妇恭敬答道。 大夫人叹了口气:“你母亲随贺大人赴任,我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她了,不知道她近段时间回不回京城?” 傅大媳妇笑道:“母亲来信说了,近段时间要回京,我大嫂最近又添一个女儿,大哥一家照应不过来,还得请我母亲回来。” 大夫人点点头,话题一转,幽幽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莹儿的年纪日渐大了,她的婚事,我可是操碎了心,不知道京城里有哪家公子出众一些的……” 傅大媳妇笑道:“我离京多年,对于京城里的情况如今是越发的不熟悉了,平日里与官宦之家又少有往来,这方面……”她摇摇头,脸露难色。 想了想又道:“像五小姐这般出身的,又是夫人的掌上明珠,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她顿了一下,脑子里飞速地运转。大夫人说的每句话都似有深意,先是问起她的母亲。想必通过她母亲的关系搭桥,人人皆知,她母亲与忠靖侯爵夫人交好。再把五小姐的婚事提了出来,难道大夫人相中的是…… 她决定试探一下,于是便笑笑道:“像五小姐这样的出身,寻找的夫君一定不能低于我们府的,我听说,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如今也到了婚娶年纪了……” 果然,大夫人的眼睛放出光来:“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当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莹儿配不配得上……” 大夫人果然谋划的是忠靖侯府 傅大媳妇暗暗想,一直听外面传闻,大夫人是个凌厉的角色,由于她一嫁进来就随夫外任,所以与大夫人相处甚少。如今大夫人的这一番举动,果然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 当下笑道:“我们家莹儿,在夫人心里可是如珠如玉般宝贝着,哪里就配不上了,只是少了个说媒的人而已。反正我母亲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我去跟她说说,请她跑跑腿,探探忠靖侯府那边的口风。” “那就辛苦你了。”大夫人的眉头顿时舒展起来。婆媳又扯了一会家常,方才散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笑声 回到牡丹阁,傅清玉想了想,从大木箱里取出一个锁得紧紧的小木箱来。这个木箱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因为里面放着的是一些她私人的物品,诸如三年前在水边村时,那个叫着赵子宣送的紫色玉佩,还有曹可莹临终前托付于她的梅花八宝簪等等。这些东西,特别是紫色玉佩,难免有私相收授的嫌疑。 当然,得寻个地方好好收藏好这些东西,特别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一不小心,落了口实的话,大夫人就明目张胆地落井下石了。 傅府的任何地方,都让傅清玉觉得不安全。究竟是哪里安全呢? 傅清玉看看外屋,冬梅正坐在锦杌上绣着花,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冬蕊则按了她的吩在朝伤疤上抹药膏。 算了,反正现在也想不出把这些东西放到哪里去,就先锁着吧。反正钥匙在自己的身上,不怕有陌生人进来栽赃。不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养一条狗狗比较好的…… 傅清玉把小箱子锁好,放入大木箱里。这时,冬蕊走了进来,晃了晃手中的药膏,问道:“六小姐,今天这药膏还是一天搽三次吗?” “我看看。”傅清玉走了过来。撩起她额头上的碎发,细细瞧了一阵:“如今已是第七天了,嗯,色泽褪了很多,没那么鲜明了。” “多谢小姐。”冬蕊欣喜得差点哭出声来,这个困惑她多年的难题就要解决了。 “这药今天你先搽两次,晚上的时候我给你制另一剂药膏。”傅清玉拿出先前写出来的治疗方案,研究了一下,沉吟片刻方道。 “下一次要做什么呢?”冬蕊看着几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特别有些药材的名字晦涩难懂,她听都没有听过。 “别急,一步一步照着做就好了。”傅清玉笑道,又翻了翻从薛大娘那边带过来的《医通》,转头问道:“冬蕊,这府上有银杏树吗?” “银杏树?”冬蕊脸上一片茫然,“银杏树是长什么样子的?” 傅清玉取了纸笔,画了一片银杏叶子给她看:“就是这种形状的叶子,还有,一到秋天就全树变黄,金灿灿的,结的果子圆圆的……” 冬蕊一看便笑了起来:“六小姐,原来你问的是这一种树啊。我们这里可不叫做银杏,我们叫做公孙树。” “为什么?”傅清玉有些讶然,这个名字听起来好怪。 “这是因为这树长得很慢,一般都是公公那一代种下的,到了孙子那一代才看到它开花结果,所以叫做公孙树。”冬蕊笑嘻嘻道,“傅府的后院最边角的地方,就是五姨娘以前住的地方一直走,走到尽头就可以看到一株很大的公孙树,听说是老太太嫁入傅府的时候栽种的,如今也有五六十年了吧?” 五姨娘的住所?傅清玉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旧夫人林氏住的清波阁,还有清波阁后面的那些梧桐树…… “六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冬蕊的话打断了傅清玉的思绪,她看看傅清玉,有些担忧道:“六小姐,是不是我这脸上的疤痕很难治?如果很难治那就算了,要是因了我,把小姐累坏了,那就是奴婢的错了。” “哪能因这些小事而累坏的?”傅清玉失笑道,“我这又不是做什么体力活。不过,在想方案的时候有些费神……好了,现在我们一边治疗一边观察,一定可以还你美丽容颜的。” 冬蕊看看傅清玉,心里仍旧十分的不安。想了想,道:“六小姐这段时是太伤神,您想吃什么,奴婢给你做去。” 傅清玉摇摇头。她才刚进府没多久,就自己开小灶,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再说了,现在因了大公子回来,厨房里忙得人仰马翻,哪里还有什么空闲做小姐们要吃的东西? “六小姐请放心,我跟烧火的丫头小菊熟着呢。自三年前二公子那件事情出了以后,大厨房里的人里,大夫人安插的人全让老爷换了,重用了老太太生前倚重的贺大娘。贺大娘为人公道,也是一个通情理的人,只要咱们不太过份,她还是会答应的。” 说到这,冬蕊眼睛有些湿润。三年前,她被砚台砸伤,头痛欲裂,躲在病床上浑身出冷汗。全府上下的丫头婆子都看不起她,冬梅不在的时候,连饭菜都没有人替她端来。后来还是贺大娘看不过眼,命小菊另外开了小灶,煮了些滋补的汤水,给她喂下,才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 傅清玉笑笑,有些时候真的是盛情难却,拒绝的次数太多的话,冬蕊怕会有想法。于是便道:“最近这两天,我觉得嗓子有些干,可能天气热了,有些上火,你去大厨房里给我煮些清热解表的凉茶吧。” 冬蕊大声地应道,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傅清玉看着画纸上的银杏叶,再瞟向大木箱,她终于想到一个藏匿小木箱的最好去处了。 打开大木箱,她迅速取出小箱子,把里面的紫色玉佩与梅花八宝簪拿了出来。在怀里揣着,然后跟冬梅说一声,要到后院去摘公孙树的叶子,让冬梅有事去那里找她。 冬梅本想跟着去的,想想手头上的活儿还未完工,傅清玉也说了不让她去,也就作罢。 傅清玉的本意当然是不想她跟着去,对于一个底细还未弄清楚的人,任何人都会有戒心。这个冬梅,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会不会是大夫人那边派来潜伏在她身边的人呢? 身处虎穴,万事小心为上。 傅清玉提了个小篮子,按着脑中牢记的傅府地形图,一路顺着鲜花小径一直走,绕了两个弯,再穿过一个人工种植的小林子,便到了冬蕊所说的后院最边角的地方。 傅清玉转过身来,站定,朝远处眺望,果然能看到五姨娘的住所。还有,旧夫人林氏的故居也在夹竹桃林之中露出一角飞檐出来。 傅清玉看看四周,这应该是傅府最边角的地方吧,看地上的野草和青苔,就知道久不见人迹了。 也难怪,按杜妈妈说的,傅府十多年前曾遭贼人洗劫,烧杀抢掠,使傅府受了重创。要把败墙断垣重新整斥那必定会花费更多的银子,倒不如,在旁边重新建起新的府第,这样来得划算一些。 再说,旧夫人林氏的居住曾经传出鬼魂的灵异事件,自然,对于这里,大家都敬而远之。 再加上有一片浓密的树林,把这里与外面那崭新的建筑物隔了开来。 所以,这一片地方,看起来只有围墙是新的,把这一带属于傅府的地盘围了起来,其他地方怎么看,都是荒废的迹象。 那个关于鬼魅的传闻,反倒帮了傅清玉。 她放下篮子,从篮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铁铲,那自然是冬蕊从大厨房里拿过来给她的。看看四周无人,迅速猫下身子,朝旧夫人林氏居所后面的梧桐林跑去。 梧桐林里,积了一层厚厚的梧桐树叶与枝干,有些腐化了,有些还很新鲜,是上个冬天遗留下来的。人踏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傅清玉寻了最近的一棵梧桐树,拨开上面厚厚一层的枯枝枯叶,取出小铁铲,在梧桐树的根部挖了一个洞,把用布包好的紫色玉佩与梅花八宝簪放了进去,然后铲土埋好,踏平,再把原来的枯树枯叶铺在上面作伪装。 这一次,傅清玉吸取了上次在山上埋银子的时候被劫匪偷窥的教训,看清四处无人之后才埋下去,然后上伪装,最后就连自己都看不出有一丝人工的痕迹才作罢。 做完这一切,傅清玉迅速回到公孙树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依然静谧得碜人。时值中午时候,那些丫头婆子仆伇们打瞌的打瞌,值守的值守,没事的也偷偷溜出去玩了,谁会来这个地方呢? 这里,恐怕发生个什么杀人越货,劫财劫色的事情,府里的人也不知晓。 傅清玉这几年胆子也大了不少,再加上学过几年跆拳道,所以傅清玉对于这种环境一点也不畏惧。大白天的,怕什么呢,只有心里面有鬼的人,才会害怕。 她看了看身边的公孙树,树身半个人合抱不过来,看来真如冬蕊所说的,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再抬头看看上,枝粗叶茂,由于临近初夏,叶子是碧绿的,一点也没有印象中银杏叶子的那种金黄色。 这棵公孙树长得与傅清玉以前住在乡下看到的有些不同,树干很直,没有太多的分枝,要到很高的地方才长叶子。傅清玉记得以前在乡下跟奶奶一起住的时候,那些银杏树都不太高,伸手就能够得着。如今看面前这一株,不爬上去是不行的了。 傅清玉叹了口气,幸好她在来之前做了准备,换上了箭袖的骑装,不然的话,穿着长裙爬上这么高的树,后果不敢想像。 说干就干,怎么说她也是爬树能手,在水边村时,也会与胡三娇爬上树去摘果子。这难不倒她。 傅清玉把篮子挽上手臂上,活动一下筋骨,脱下绣花鞋,一下子便蹿上树去。 爬到长有叶子的地方,她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在树干上,一手提了篮子,一手摘起银杏叶子来。 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笑声。笑声很轻,但在这寂静的空间,便显得异常突兀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故人 傅清玉吓了一大跳,差点跌下树去。 她朝下望去,树下面,空荡荡的,不要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这声音从何而来? 她微微闭上眼睛,凝住心神,竖起耳朵细听。这回,她听清楚了,这笑声并不是从下面传上来的,而是从她的左侧传过来的。如今她挂在树上,在半空之中,也就是说,那笑声也是从半空之中传过来的傅清玉抓住声源方向,迅速转过头去看。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漂亮异常的丹凤眼。那双眼睛离她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眼中流露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那个人,似曾相识的俊朗容颜,丹凤眼,腰间悬着一块荷花鹭鸶纹玉佩。此人大咧咧地坐在二层阁楼的栏杆之上,左手执着一只酒盏,右手拿着一双筷子,栏杆内,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有酒有肉,真是好享受。 傅清玉心中有些怨怼,怎么又是他这个赵家二公子真是阴魂不散啊至此,傅清玉方大大松了口气,还好,原来是个人。这个人也太可恶了,没事干嘛在自个笑个不停呢?装鬼吓人啊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决定不能让他的阴谋继续得逞,于是对他无视,自顾自摘起银杏叶来。 赵二公子看了傅清玉一会,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傅小姐,你不认识本公子了吗?本公子就是那天请你吃饭的……” “你不就是那个车夫吗?我还记得欠了你一顿饭钱,还有车钱。”傅清玉没好气道,“不过,我现在身上没钱,你要的话我待会回去拿给你。” 赵二公子差点被一颗花生咽住。这个姑娘,怎么每次见到她,都会让她以为他是来追债的。他看了看自己,难道自己真的长得那么像一个讨债的模样吗? 他喝了一口酒,终于把咽在喉咙里的花生吞下去。看着傅清玉道:“那些小钱,本公子何曾计较过?我是好奇你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这么不顾斯文体面的,居然爬到树上去了?” “成大事者,不居小节。这句话你听过没有?”傅清玉斜睨他一眼,真把当成孤陋寡闻的人,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在救人,当然顾不得这些小节了。” 赵二公子瞪了她半晌,幽幽叹道:“你这个性子,和小……小时候一样,根本就没有变,什么事情都可以被你说成有理的。” 傅清玉也学他幽幽叹息了一声:“这话说得不对,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变的事情。世事变迁,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之后,人的心境总会变的。” 这话说得太有深意,赵二公子不由放下手中的酒杯和筷子,抬起头来看住她:“但我始终相信,有些事情是不变的。” 他这话也说得大有深意。傅清玉心中冷笑。什么事情不变呢?三年前的自己,刚到这个时代,心智单纯,以为总是好人多于坏人,也相信这个世间有真情在。可是结果呢?曹可莹惨死,她为了追求最卑微的自由,答应了傅光烨的条件,来到傅府,过自己根本不想要的生活。 三年前的自己,与三年后的自己,判若两人。而三年前的心境,与三年后的心境,也是不同的两个境界,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既然是自己主动卷入傅府的是是非非之中的,她早已断了一切想念。至于面前这个人,根本不应该卷进来。 赵二公子见她冷了神色,不由轻叹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道:“我刚才瞅见你朝傅府旧夫人的居所去了,见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怀疑,你要干什么坏事……” 傅清玉心中一惊。刚才她跑去旧夫人林氏的清波阁的时候,他,他看见了…… 这样一想,不由心中有些慌乱,手一松,竹篮居然从手臂上脱落,直坠下去。 “啊,我的篮子”傅清玉想也没想,侧了身子去捞。她忘了自己此刻正坐在树枝上,重心一失重,居然整个人坠了下去。 “天我命休矣”傅清玉心中一凉。就在这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腕伸了过来,缷了她下坠的冲力。待她清醒过来时,脚底下已经触及到坚实的地面。 傅清玉缓缓呼出一口气,按住狂跳乱跳的心。下一秒,她发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那个人,他居然把手放在她的腰际,紧紧地揽住她。他清朗的容颜,近在咫尺。 当然,从救人的角度而言,如果他不这样紧紧地抱住她,从这个有两层楼的距离直直摔下来,不摔死至少也是手断脚断的了。 这个傅二公子,看起来高高瘦瘦的,没想到手劲非凡,武功也非凡。而且,从他强有力的手臂传递过来的热度,温暖舒适。还有,他的怀抱竟也可以如此宽阔而温暖。 傅清玉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傅小姐难道要一直这样抓住本公子吗?”赵二公子看看傅清玉,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又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傅清玉低头一看,居然发现自己正在紧紧地抓住他,当然,这也是出于一个遇救者的本能反应。饶是如此,傅清玉的脸也不由红了,忙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马上想到都是这个小子惹的祸,要不是他把看到的都说了出来,也不会吓得她丢了篮子,出了这么大的丑,还差点摔死。 一想到这,傅清玉连“谢”字也不想说了,走过去拾起篮子,把散落一地的银杏叶子收拢起来,装入篮中,扭头便走。 赵二公子十分有趣地看着傅清玉由喜转怒的模样,似乎这样整蛊人是他的专长似的。 他笑了笑,看着面前的人儿远去的背影,再看看紧挨着傅府后墙而建的二层阁楼,纵身跃了上去。 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自己千躲万躲,躲到这个巷子深处来喝花酒,没想到,居然还能碰到她。 可是,怎么她老是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呢,难道又撞坏了脑袋,失忆了? “二爷,原来你在这里呀,害得我好找。”一声娇滴滴的声音由门口处传来,接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材窈窕的姑娘走了过来。 她是“飞樱楼”的花魁李飞雪。上次就因跳了一支别出心裁的曲子,赵二公子当场赏了十万两银子,惊得她呆立当场,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飞樱楼”的许妈妈当即不要她再去伺候其他的客人,专门伺候好这个赵二公子即可。 今天,这位赵二公子第二次带她出来。 “刚才去见了一位旧时的朋友。”赵二公子闷闷道,“杯子碎了,你帮爷找一个杯子来,爷要喝酒。” 李飞雪低头看看跌碎在一旁的酒杯,皱了一下眉头,让随身丫环去添只新的来。自己则挪了张凳子,紧挨着赵二公子坐了下来,夹起一块鱼肉,把里面的刺挑得干干净净,亲自喂到赵二公子口中。 赵二公子揽住她,张开口,任她喂他,仿佛十分享受这样的待遇。 “二爷刚才见的是什么人呢,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二爷走了呢,急得我从楼上找到楼下,差点就把这所小阁楼掀翻了。” “只是一个旧时的朋友。”赵二公子接过李飞雪亲自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可惜的是,她明明认得我的,却偏偏装作不认得我。” “二爷是在诳我的吧?这天下的女子,哪有明明认得二爷却偏偏装作不认得的?多半都是明明不认得二爷却偏偏装作认得二爷的。”李飞雪说着,便抿着嘴笑了起来。 自从赵二公子赏赐予她十万两银子之后,每次赵二公子进入“飞樱楼”,楼里那些姐姐妹妹,有些根本没有跟赵二公子照过面的,见到二公子进来之后,都飞扑过来投怀送抱,说着套近乎的话,听得她十分好笑。 “是吗?”赵二公子呆了一下,“或许,她就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人。”他再次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两次救了她,她反倒连他这个救命恩人都不认了,也真是太…… 李飞雪看着有些不对劲。这位二爷,是见了旧日朋友心情不好吗?怎么一杯接一杯地灌酒? 她暗中移开酒壶,娇滴滴地开腔道:“二爷,我听说,最近全京城都在传闻,忠靖侯府要开办一场赏荷大会,叫做荷塘月色,到时会宴请京城各个官家太太与小姐。二爷,我能进去看看吗?” “那可不行。”赵二公子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回绝得一点也不留余地,“你以为忠靖侯府是菜市场啊,任凭谁都可以进去的?每年的赏荷大会,皇太后都会来,至于戒备,那自是不用说了,就连本公子这样的身份,出入也要接受检查的。” 说到这,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的家,出入都要接受检查,这真是怪事“这…”李飞雪没料到一个小小赏荷大会,竟会因为皇太后要亲临现场,弄得这么守卫森严。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忙转了话题道:“二公子,你真是偏心,那个怡倩宛的小傅姑娘不是已经跟了别人了吗?怎么到她生辰的时候,你还要送东西给她呢?而且还送了一对好名贵的鸡血玉镯子,你瞧,我这手上空荡荡的……”说着嘟起了粉嘟嘟的樱桃小嘴。 这个样子,明显是在向赵二公子索要东西了。 赵二公子已经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地拥住面前的美人,在她娇艳欲滴的诱人红唇轻啄一下:“宝贝,能少得了你的吗?放心,你生辰的时候,我送一份比小傅姑娘更大的礼给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询问 傅清玉挎了篮子疾走,心中恨恨想道:那个赵家二公子,怎么老是阴魂不散?老是跟她过不去?看到便看到了,干嘛那么认真地说出来?分明是在试探她嘛。而且,从她爬上的树干的那个方位看过来,根本看不到那么远的视野,何况中间还有一个人工种植的林子挡着。所以,这个赵家二公子的城府真不是一般的深。 想想觉得好笑,这个身份背景那么显赫的赵家二公子,干嘛好端端地走到这巷子深处的民宅喝起酒来了?肯定是府里管束极严,要干些不好听的勾当,背着家人,自然躲到这小巷处来了。 幸运的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安然无恙。而且,篮子里的银杏叶子全部捡回来了,不然的话,她这惊吓连带摔的,可全部白受了。 她这一种低头疾走,思想开了小差,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幸好她及时看到面前有一双脚走了过来,急忙收住脚步,才没有撞到那人身上。 “六妹妹,你来这里做什么?”一双探究的眼睛望了过来,是傅大公子傅光义。 傅清玉思绪飞转,马上道:“原来是大哥哥呀。我到院子后边采些银杏叶子作药,啊不是银杏,是公孙树的叶子。” 傅光义的眼睛带了些惊奇:“六妹妹会治病?” 傅清玉谦虚地笑笑:“以前在府外的时候,跟着一个女大夫学了些皮毛,让大哥哥见笑了。” “多懂一些总是好的。”傅光义笑道,“六妹妹不必谦虚,自古医者仁心,这府里人口众多,难免出个意外,六妹妹懂得医术,也可以替母亲分担一些。” 替大夫人分担?傅清玉笑笑,大夫人不来害她都已经阿弥陀佛了,还替她分担,算了吧。 傅光义看看傅清玉手上的篮子:“六妹妹采得还真多。有没有叫上仆伇上树去摘?那棵公孙树种了快五十年了,很高的。” “叫,叫了……”傅清玉嘿嘿地笑着,“大哥哥也知道后边有一株公孙树?” 傅光义笑笑。傅清玉看到傅光义的眼睛朝左边瞟了一眼。这时她才发现,她如今正站在旧夫人林氏的旧居清波阁前面的夹竹道上。她的心不由沉了一下,糟了自己居然走到这里来了,这个傅大公子会不会怀疑…… “六小姐六小姐”从小径的另一头传来冬梅的呼唤声,紧接着冬梅从另一侧转了出来。 冬梅气喘吁吁地走到傅清玉,语气中带些担忧:“六小姐,可找到你了。刚才在摘公孙树叶子的时候,奴婢让小姐等等我,没想到小姐走得那么快,奴婢怎么追也没追上。”她走上前来,极自然地拿过傅清玉手上的竹篮子,“小姐,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是迷路了吧?” 傅清玉的目光微闪。上一次,自己在五姨娘居所前驻足,这个冬梅不知从地方钻了出来,找到了她。如今这一次,她也如上次那般,神出鬼没般地出现了,而且,她说的话…… “哦,我刚看到这府里的景致极好,便试着自己走走,没想到走来走去居然不记得来路了,兜来兜去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个地方来了。”傅清玉脸上现出一片迷茫的神色,“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破败不堪?” 说完这话,傅清玉偷偷瞄了傅大公子一眼,见他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下。 “六妹妹初来乍到,当然对府里的位置不太熟悉。冬梅,你多陪六小姐出来走走,很快就会熟识的。”傅大公子脸上的笑容很谦和,“六妹妹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跟母亲,或是其他的姐妹们说说。在屋子里闷的时候,也可以找其他的姐妹一起玩。” 傅清玉笑着应了。这个大哥哥,为人亲近祥和,看来比那个二公子傅光烨好相处多了。 话说到这里,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傅清玉寻了个借口,就要赶着回去熬制药膏,便带着冬梅告辞出来。 傅清玉走在前面,冬梅跟在后面,提着装着半篮子银杏叶的竹篮。她的步伐稳健,脸上宁静,仿佛刚才那番谎言根本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傅清玉心中暗暗思量:一个人能把谎言说得如此滴水不漏,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丫环呢? 看着傅清玉带着冬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夹竹桃林的尽头,傅光义不由眯起了眼睛。从政几年的经历告诉他,这个六妹妹不简单,还带着一丝危险性。 他看了看面前的清波阁,浓眉拧了起来。这个刚入府的六妹妹,她到旧夫人的故居来,想要做什么呢? 傅大公子一路踱到自己的居所,见自己的妻子贺氏正从外面走进来,面带着笑意,旁边跟着的丫环翠巧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盒子。 贺氏见傅大公子回来了,忙亲自走上前来,亲手替大公子把傅光义把外衣除下,挂在一旁,换上家常的衣衫,两人到里屋的暖阁说话。 “任职公文发下了吗?”贺氏平静地问道。这是一个端庄贤淑的女子,虽然姿色平常,但重在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相夫教子,把一个小小的家整饬得井井有条。 这贺氏,原本是川陕总督府里的三小姐,由于是排行第三,加上姿容平常,母亲父亲都对她淡淡的。幸好她心态极好,为人文静,嫁了夫君之后,就一心一意以丈夫为中心,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本来傅大公子极不应允这桩婚事的,后来慢慢见识到妻子的贤良淑德,也就慢慢认同了。 傅光义摇摇头:“也没这么快,不过,也就这个月底的事情了。”他看住妻子,“如果我派了外任,你是跟着我,还是留在府里照顾公婆与儿子?” “妾身当然是带着泽儿跟着夫君一起走。”贺氏不假思索道。这夫妻本就不应远离,离别得太远,感情也会慢慢淡了。这一点,贺氏很清楚。 傅光义笑笑,拥紧了妻子。对于妻子的这个答案,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面对面地询问,表现出他这个丈夫对妻子的尊重。 贺氏知道,夫君这话一说出口,关于今后仕途的去向多半定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怕夫人那边,又会有怨言了。” 傅光义歉然地望着妻子:“委屈你了。” “夫君说哪里话呢?这夫妻本来就应该同心。”贺氏笑道,“看来有件事情我该着紧给夫人办了,要不然的话,任命文书一下来,我们得马上启程,到时可来不及了。” “夫人找你为了何事?”傅光义拧了一下眉头,刚进门的时候,他已经看到翠巧手上拿了盒长白山人参,想必是从夫人那边拿过来的。 “为了你五妹妹的亲事。”贺氏笑道,“夫人知道我母亲与忠靖侯爵夫人交好,所以想托我母亲牵牵线,亲自跑忠靖侯府一趟,探探侯爵夫人的口风。”说到这贺氏斜睨了丈夫一眼,“你猜一下,夫人谋划的是忠靖侯府的哪位公子?” 傅光义的眉毛微扬,自己的母亲果然对忠靖侯府不死心,上一次,利用他的这桩婚姻,为他的大妹妹傅清芳谋取忠靖侯府的世子赵子恒,不想一次的宫廷花灯会,傅清芳遭人陷害,彻底打乱了母亲的谋划。虽然后来害人者也落到了悲惨的下场,但是,傅清芳闺誉受损,一时也找不到好的婆家。 没想到,三年之后,自己那个神通广大的母亲居然从忠靖侯爵夫人那里套到了消息,得知谭家即将封爵,请了忠靖侯爵夫人做保山,提前为傅大小姐预定了这门亲事。果然,几个月后,谭家晋升,大小姐风风光光地嫁入侯府,让京城里的官家太太们对于这件事暗羡不已,也对自己的母亲佩服得五体投地,称赞自己的母亲有眼光,就连傅老爷,也对自己的母亲赞赏有加。 其实,对于傅府而已,儿子娶了川陕侯爵夫人的女儿,女儿又嫁入侯府,这本来已经够风光的了。但是,自己的母亲居然还不甘心,还拿要自己的小女儿的婚事来作文章。 一想到这,傅光义不由觉得有些气堵。 自己是有情人难成眷属,那也就算了。大妹妹看起来像个头脑简单的,当然任由母亲摆布,如今这个五妹妹自小被宠坏了,刁蛮任性,整天只知道攀比,一点也不像懂事的样子,多半还是要被母亲操纵的…… 贺氏忽然觉得丈夫的神色有些不对,不由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傅光义笑笑,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妻子知道的好,免得她担心。自己寻个机会去问问,看看五妹妹的意思怎么样再说。 “夫人也真是客套,这么上等的长白山人参硬让梅香塞过来,说是我母亲最近太劳神,让她滋补一下。”贺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也真是的……” “夫人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大好,回来之后可要多滋补滋补,劳神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傅光义劝道。 川陕总督府最近出了一些事情,川陕总督贺大人唯一一个胞弟,叫做贺明基的,在通州任知府同知,因涉嫌贪赃一事被拿下了,皇上派的督办的人竟然是忠靖侯府的赵世子。 作为大嫂,贺夫人当然得星夜兼程赶回京城,替丈夫的唯一一个亲弟弟疏通关系。紧张、担忧,加上焦虑,最近贺夫人的确清减了不少。 第一百三十四章治病 (感谢memeqweroo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的第五张粉红,多谢多谢,看来要加更了,嘻嘻。) 深夜的晾梅院,除了外面悬挂着的两只灯笼闪着亮堂堂的光外,里面一片静谧,只依稀可以看到内室里发现一丝微弱的灯光。 “那个丫头最近怎么样了?”大夫人坐在奁镜前,任梅香卸了头上的饰品,一支一支整整齐齐地放回到奁盒里。 她这话问的是站在一旁脸呈卑谦神色的张婆子。 张婆子脸上堆起笑,凑上前道:“那丫头很安份,每天只在屋子里绣花,看书,有时候捣鼓些药草,看来略懂一些医道。” “哦?”大夫人淡淡应道,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这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性子改不了的。一般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哪会做这些事情?” “夫人说得是。”张婆子忙附和道,“这六小姐在乡下粗野之地养了那么多年,带了很多乡下粗俗的性子,一下子也难以改变。哪里及得上大小姐与五小姐,知书达礼,举止优雅,一看就知道是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 这话前半段是在迎合大夫人,后半段就有些阿夷奉承的意味在内了。 的确,在天都,女子的地位抬高不少,有女官,也有女大夫,但出来挂牌行医的都是一些已婚妇人,一般未出阁的姑娘们是不出去抛头露面的。所以,张婆子觉得大夫人说得对,那个从府外来的六小姐,鼓捣那么多东西也没什么用,还是正正经经地把女红学得精通些,以后到了婆家还能被那边看得上。 这话听得大夫人很受用,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五小姐还未出阁,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但是,大小姐如今却真的是富贵加身,一生必定有享不尽的荣华。 一想到这,都是她这个傅府大夫人谋划的结果,她不由觉得自豪异常。 梅香铺好被褥,把夫人扶到床上躺下,然后,放下帐幔,转身要去吹灭蜡烛,张婆子也转过身子,准备退出大夫人的房里。 “张妈妈,我还有话要说。”帐幔里忽然传来大夫人的声音。 梅香看看大夫人,悄悄退了下去。张婆子也顿下脚步,问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一大早,收到了忠靖侯府送过来的帖子,说是下个月要举办一场赏荷大会,到时候全京城的官家太太小姐们都会参加。到时你提醒我一声,这个好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张婆子点点头。 大夫人想了想,又道:“你去通知府上的几位小姐,让她们准备准备。还有,这次赴宴的衣裳就不用做了,就用上次做的新衣。” 上次上天恩寺还愿时,已经给各位小姐做了几套新衣。 顿了一下,大夫人忽然想到,上次裁制新衣,傅清玉的衣裳是下了重金的,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及不上她,为此,傅清莹还与自己闹呢。 想到这,大夫人又再吩咐道:“去把华锦坊坊的林家娘子叫来,再用云烟罗纱给五小姐做一套新衣,加银线嵌上东海珍珠。”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然不能输给别人。 张婆子如何捉摸不出大夫人的心思?笑嘻嘻地应道:“夫人,你就放心吧,这一次宴会,五小姐一定会把所有小姐们都比下去的。” 这是林家娘子争夺‘华锦坊”的最后机会,一定要让大夫人看到林家娘子对于大夫人是忠心耿耿的,让大夫人回心转意,把华锦坊再次赁给林家娘子。 然后,她抬头看看帐慢里的大夫人,小心冀冀地问道:“那位六小姐,也要一起跟着去吗?” 大夫人沉默一会:“也一并通知了罢。老爷临行之前,看了忠靖侯府送来的帖子,说无论如何让要六小姐出去见识见识,说六小姐生性聪敏,让她出去多参加一些这类官家小姐太太们的宴会,改改以前在乡下沾染的陋习。” 说到这,大夫人冷哼一声:“想不到那个丫头也真是狡猾,趁我不在府里,居然唬得老爷也倾向她那一边去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照这情形发展下去,傅老爷如果越来越看重这个女儿的话,对于她的婚事就会越上心。那样的话,大夫人与京城陶家的如意算盘就会落空。 张婆子也有些担忧:“陶家那边……” 大夫人冷冷道:“这事急什么反正人已经看过了,就等着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罢了。” 张婆子凑近了大夫人:“夫人,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用下药的,像对付二公子那样……” 大夫人摇头:“不可。这法子只能用一次,绝不能再用第二次。再说,大厨房如今换了人,那个贺大娘是以前老夫人的人,只对老爷忠心。老爷也极其信任她,那是个火爆性子,有时连我的面子也不给。没她点头,我们的人一个也插不进去。” 大夫人叹息一声,忽然问道:“你说那丫头会点医术?” 张婆子点点头。 大夫人摇头冷笑:“那个丫头沾染的暴发户的陋习还真是赶巧了,什么银碗银箸,什么会点医术……我不知道那个丫头是天生如此还是别有用心,用这些来防着我们” 张婆子心想,大夫人与她想一块去了。她也曾怀疑过,不过…… “夫人,我看那个丫头,自进府以来,也没有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夫人让冬梅做鞋子给五小姐,她也没说什么,还什么活儿也不让冬梅干,让她专心致志地绣鞋子。还有,这六小姐有些小孩子心性,贪玩。昨天她去摘什么叶子,迷了路,冬梅去找她,一路叫过去,把许多丫头婆子都吵醒了。”说到这,张婆子笑了起来,“今天一整天,全府的丫头婆子都拿这事来说笑,说这个六小姐,的确有点傻乎乎的。” 说得也是,有哪位小姐大方到让自己屋子里的丫头替别人绣鞋子的,还不需经她同意?还有,入府这么久了,不识路倒也罢了,偏偏还要四处乱跑,又把自己弄丢了,这不是徒徒惹人笑话吗? 大夫人微眯了眼睛:“我倒希望她是一个愚钝的,要不然的话,不过是和以前的二小姐,三小姐一般的下场。” 张婆子忙笑着附和:“夫人说得极是。以前的二小姐、三小姐不是在赏灯大会上出尽风头吗?尤其三小姐,还倍受老爷宠爱呢。后来又怎么样?还是一样逃不出夫人的手掌心” 大夫人笑笑,闭上眼睛。如果那丫头真的像以前的二小姐三小姐那样有什么歪心思的话,那她只不过多花费一些心机去对付她罢了。她就不相信,以她的手段,连个小丫头片子也对付不了。 见大夫人许久没有发出声音,张婆子知道夫人要睡了,于是蹑手蹑脚走出去,叫梅香进来,自己则回去了。 这一步的治创十分关键,傅清玉列了张方子,让冬梅出府去,买了好几十味药回来。然后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这几十味药材混上银杏叶子一起捣烂。直到晚饭前,这项体力活才算完成。 吃过晚饭,傅清玉给冬蕊净了面,把捣成糊状的浓黑的药草团子给她敷上,并让她这几天忍着点,会有疼痛感。因为治创原理的第一步,要把陈年旧疤腐化,去除掉,接下来再以美容化疤痕的药物疗之,这样长出的新皮肤就会光滑细腻,看不出丝毫以前的痕迹。 第二天,傅府里传来消息,六小姐突发风疹。 大夫人例行公事,请了大夫过来看。果然,傅清玉手腕处一片又一片红色的突起块状,是明显的急性风疹的征状。大夫开了药,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叮嘱说不能见风。 此时,大夫人表现出作为一个母亲的大度,免了傅清玉的晨昏定省,嘱她好好呆在屋子里养病。风疹会经常伴有高热,大夫人吩咐大厨房,如果六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做了送过去。并一并把注意事项也让张婆子跟大厨房里的贺大娘说了。 张婆子知道大夫人的心思。大夫人可不是从一个嫡母的身份出发,给这个身世可怜的六小姐送去什么关怀的。她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如果手头上的一件商品破损了,如何能卖个好价钱?当然是采取各种保护措施去保护。 就连傅清敏几番要进来探望,都被冬梅以各种理由劝了回去。这一下,本来就冷清的牡丹阁更显得冷清了。 “小姐,我按你的吩咐跟外面那些粗使婆子粗使丫头说了,她们一听说风疹会传人,全部吓得不行。我把小姐的话跟她们说了,放她们十天假,让她们十天之后再过来。”冬梅有些鄙夷地笑笑,“我一说完,她们千恩万谢地走*了,还说什么感谢小姐的宅心仁厚。哼……如今牡丹阁好像被隔绝一般,别的屋子里的丫头婆子是不敢过来的。” 傅清玉笑笑:“这不正好吗?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要是屋里人来人往的,这治病就无法集中精力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买药 “小姐,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的。”冬蕊看着屋里屋外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没有,死寂一片。不由眼眶有些湿润了,她一把拉住傅清玉的手,看看上面红通通的疹斑,心疼道:“小姐,你为了我,弄成这个样子……”再仔细看看傅清玉的脸,舒了口气道,“幸好脸上没有,要不然,破了相的话,那奴婢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没事的,只是用了一些过敏药物,引起类似风疹的症状,并不是真正的风疹,一天之后就会自然褪去的。” 冬梅捧了茶过来,傅清玉呷了一口,笑道:“我把屋外的人全撵走了,这下,要辛苦冬梅你了。” 牡丹阁虽然不大,但也是一处小院落,一个大厅,几个房间,还有一个大院子,种有花花草草,里里外外都需要人来打扫整理。如今为防人耳目,把屋外的粗使丫头和婆子们全遣走了,留下来只有冬梅一个人。冬蕊作为病人,当然做不了什么事情,那么,整个院落就只有冬梅一个人打扫了。 “小姐说哪里话呢。冬蕊怎么说也是与我一块入府的,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如果小姐能把她头上的伤疤治好的话,那奴婢做再多的事情又有什么所谓呢?” “冬梅……”冬蕊感动地看着冬梅,想想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真是惭愧。她以前心里是看不起冬梅的,总觉得冬梅长得不如她漂亮,嘴巴不如她甜,整天安安静静的只知道本份守纪,一丁点其他的想法都没有。自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尝尽了世态炎凉,她才明白,其实这府里头,真心实意关心她的人,还是这一个平日里她看不起的人。 “你别想太多,好好躺着。”冬梅走上前来,把她扶下躺在床上,“你先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小姐说了,敷药后两个时辰之内,药效发生作用,会开始疼痛,等到晚上的时候,疼痛会加剧。” 冬蕊摇摇头:“我不怕疼。”只要能把她额头上的丑陋的伤疤拿掉,就是被揭了一层皮去,她也愿意。 傅清玉过来看看冬蕊的伤疤,见里面已经开始红肿了,转身吩咐道:“冬梅,桌子上有一张我刚才誉写好的药方,你按照方子,找间不太显眼的药铺,把药材配备齐全,我晚上要用。” 冬梅依言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方子,见到上面写着:“曼陀罗花1斤、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各4钱……”不由皱一下眉头,“小姐,你这药方,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麻醉止痛。”傅清玉简短地说了四个字,取下药团,又给冬蕊换上刚刚熬制的份量更重的一副药剂。做好这一切后,方道:“你手上拿着的方子,是薛大娘教我的配方,是用作疗伤时用的,叫做麻沸散。等到下半夜,冬蕊额头上的伤疤溃烂完全后,要将多余的烂肉及赘肉刮去,这样新长的皮肤才会平整光滑。这个过程极其考验人的忍耐力与意志力,一定要用麻沸散止痛。所以,冬梅你尽快出府去,不要惊动任何人。”傅清玉想了想,又道,“冬梅你从后院北门出去,守北门的胡婆子,以前好像是我娘的人,应该靠得住。” 一番话听得冬梅心惊胆颤的,她看看面前的六小姐修长纤细的身躯,青葱如玉的纤纤十指,有些不敢相信这么个弱质纤纤的六小姐,竟然会这种“刮肉疗伤”的医术。换作其他小姐,不要说拿刀去割那血淋淋的腐肉,只怕听她这么一说,都会吓得花颜失色。 再看看面前的傅六小姐,面容沉静,不仅艺高胆大,而且思路清晰,入府才短短一段时间,竟能把府里的情况了解个大概,连北门守后门的胡婆子以前曾是五姨娘屋子里的人,都打听探得一清二楚,不由心中对这位六小姐升出一丝佩服。 她赶忙应了,拿起药方转身要走。傅清玉有些不放心,想再叮嘱她几句。她摇头笑道:“六小姐请放心,您托付奴婢办的事情,奴婢为了冬蕊,也会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傅清玉笑笑,放心让冬梅去了。这个冷静的丫头,自入府第一天看到她,傅清玉就觉得她非同寻常,接下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让她隐约觉得,这个丫环,应该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过了约一个时辰,冬梅回来了,看不出是去抓了药,只是拿出一大堆什么富寿楼的米糕、点翠楼的油煎丸子,笑道对傅清玉说道:“小姐,奴婢偕越了,一路行来碰上不少人,她们问奴婢手里拿着什么,我说,小姐得病以后,胃口不太好,不想吃府里的饭菜,说什么也要吃外面的小吃,所以,差遣了奴婢到外面买些回来。” 傅清玉笑道:“这样说也是可以的,如今大夫人为表示对我的恩泽,特地让大厨房给我开小灶,我说要吃外面的东西,她们多半不会介意的。” 冬蕊则东张西望:“小姐让你出去买的药材呢?” 冬梅看着傅清玉,傅清玉含笑不语,只是用手指了指那一包福寿楼的米糕。 冬梅笑道:“还是小姐聪明,只看一眼就猜到了。”说着把布包打开,竟从里面拿出一大包药材出来。 傅清玉不由多看冬梅两眼,这个丫头,果然聪慧,而且行事从容,不惊慌,不失措,自有一份从容淡定在里面。在心中,更加认定了自己心中对这个大丫环的判断。 冬梅拎起药材,看看桌上的沙漏,脸上现出一丝焦急的神色:“小姐你不是说,冬蕊头上敷的化腐的药,两个小时发挥效用吗?我得赶紧把药汤熬出来,免得误了大事”说完赶忙把药材拿到院子里,支了个炉子熬起药来。 自从傅清玉得“病“后,由于全府上下传闻此风疹极具传染性,所以傅府里的人也不敢轻易到牡丹阁来,所以,傅清玉也为了避免大厨房那边的人难做,就禀了大夫人,挪了个炉子过来,另外买了个药煲,加上瓷碗。一日三餐还是让冬梅到大厨房里领饭,至于其他事务,全部自己动手解决。 除了领饭这一摊事之后,牡丹阁基本与外界隔绝。 “你府上的六小姐也真是凄惨,只不过出了个小小的风疹,竟弄得把她的院子隔离起来,只给她两个丫头,真是可怜。”城南别院里,林丰之摇摇头,对着傅二公子叹息道,“我记是有一年我那个小妹也出过一回风疹,也没惊吓成这个样子。” “谁叫她是个庶生的小姐?要是换了那位生的,巴不得每天抱在怀里疼呢。说起来,这也是她的命”傅光烨眼睛不离书本,说得冷血无情。 “二公子”林丰之有些不满,“如今你那位六妹妹也算是我们的同盟了吧?关心她一下,也不过份啊。” 傅光烨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正因为她是我们的同盟,所以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你以为我府上那位是个傻子?关心则乱,再者容易暴露目的,反而被别人抓了把柄,我们反而会功亏一馈。” 林丰之想想也有道理,不由沉默了。想了想,还是不甘心道:“听说你七妹妹不也去了好几次了,不过,都被挡在门外了。” 傅光烨眼睛仍不离书本,平静道:“本来她们两人就走得近,我那七妹妹去看她,那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我七妹妹一反常态,不去看她,反而让人起疑心。” 顿了一会,他抬起头来:“丰之,你这么关心我六妹妹,难道看上她了?” 林丰之居然脸红了,争辩道:“哪有,我,我只不过不忍心……” 傅光烨笑笑,也不理他,只是缓缓道:“我那个六妹妹若能嫁你,倒还是她的福气,比嫁给那个什么京城陶家的三爷好多了。毕竟你还是我那远房舅爷的独生子,又是嫡出,府里的事情也能说得上话。” 他转头去看林丰之,见后者脸上露出窘迫的神情。他不由觉得好笑,难得见到这个情场花蝴蝶有脸红窘迫的时候,莫非,林大公子真的对傅六小姐动了心? 不过,这世间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说不定,林大公子真的跟他的六妹妹有缘。傅光烨笑了笑,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见傅二公子没有再追究这件事情,林丰之不觉松了口气,对于那个傅六小姐,他只不过……应该算是好奇吧? “你怎么还看书呢?傅老爷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好好用心练武,在年底的武举之中好一举夺魁吗?” 傅光烨笑笑,一脸的淡定:“放心,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才到武举考试。再说了,这武功修为全凭平日的积累,这一年半载临时抱佛脚的,能精进吗?再说,朝廷要的可是会打仗,能运畴幄幕的人,只会些拳脚功夫的莽夫,朝廷会要吗?” 这话说得够自信的,换句话而言,就是够狂妄的。林丰之不由看他一眼:“这么有把握?” 傅光烨晃晃手中的兵书,含笑问道:“你说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疗法 (多谢我是肉包子同学和905108同学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六张和第七张粉红,鞠躬感谢) 林丰之有些泄气,气咻咻道:“算你行。” 傅光烨放下书本,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也许我那位古灵精怪的六妹妹并不是真的病了。” 林丰之马上来了兴趣:“怎么说?” “直觉。”傅光烨很干脆道,“你不觉得她病得太奇怪,也太快了吗?说病就病了,快得跟闪电一般。平日里见她蹦蹦跳跳的,可没见她有什么一丁点的异状。” “大夫不是已经来看过了吗?难道她竟然连大夫都瞒过去了?”林丰之一脸的不置信。 傅光烨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她是宫里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薛红英的医术她学了十成十,这些小伎俩普通大夫又怎能识得破?” 林丰之不由惊奇地睁大眼睛:“如果真的被你言中的话,那么,你六妹妹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呢?” 傅光烨斜睨了他一眼:“我府上不是有你的人吗?怎么,没打听出来?” 林丰之搔搔脑袋:“回报的人说,一天到晚没见到傅六小姐露过面,只看到她的贴身大丫头冬梅出去买了些米糕等甜点回来,说是病中的六小姐食欲不振,想吃点外面的东西。其他的,倒没有什么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听说你妹妹得的那种风疹,大夫都说具有极强的传染性,谁又敢靠近?” 傅光烨不由笑了:“看来我那位六妹妹真是一个聪明的人,她连所有人都防上了,所以断了一切消息透出去的途径,嗯,不错。” “你六妹妹到底是真的生病还是假的生病啊?”林丰之焦急地问道,现在,他比较关心傅六小姐的“病情”,其他的,都没有那么重要。 “我也不知道。”傅光烨很干脆地扔下五个字,收了书本转身回房。 林丰之呆立当场,恨得咬牙。这个傅二公子,明明就猜到了什么,却偏偏什么也不说,真是太可恶了。 “我府上昨天接到请柬,说是最近忠靖侯府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赏荷大会,听说京城所有官家太太与小姐们都在受邀之列,你的那位六妹妹会去吗?” 在抄手游廊转角处,傅光烨的背影停顿了一下:“如果我那六妹妹的病好得及时的话,我想她应该会去的。最近那丫头对老爷表孝心,让老爷对她另眼相看,我看这一次,老爷可能会发话让她跟着一起去,我府上那位想必阻止不了。”顿了一下,他低声道:“希望到时她不再太出风头就好……” 大夫人的手段凌厉,二妹妹傅清婵与三妹妹傅清菲就是前车之鉴,他不想这位六妹妹重覆旧辙。 林丰之没听到傅光烨后面的话,他只听到傅六小姐会去赴会,不由觉得一阵兴奋,对着傅光烨的背影喊道:“到时我的两位妹妹也会去的,让她们给傅六小姐做个伴儿,那就不会孤单了。” 傅光烨含笑过了转角,这个林大公子,算盘还打得真是好,先让他的两位妹妹来看看,看看对方是不是未来大嫂的人选。现在,就看林大公子的行动是不是能快过京城陶家了。 林丰之立于原地,亭子边上植满各色花草,初夏将至,绚丽的花儿开得正艳,香气袭人。林丰之深吸一口,想到仅仅见过几个照面的傅六小姐,那副清丽绝纶的容颜立现眼前,顿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林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呀。”后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对纤柔的玉臂搭上了他的后背,挽住他的脖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让奴家找得好苦。” 是怡倩院的小傅姑娘。 他含笑转过身来,拉住小傅姑娘的手,目光看着她。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位怡倩院的当家花魁,在他忆起的傅六小姐的靓丽姿容的辉映下,居然失却了颜色。 下半夜,冬蕊被额头上剧烈的疼痛惊醒。冬梅听到低微的呻吟声,赶紧起床。傅清玉本来睡得不沉,也醒了,赶忙把熬制好的麻沸散捧了过来,让冬梅喂她喝下。再揭开纱布观察伤口处,见肉色深色红肿,已经开始糜烂,看来效果不错。 再看冬蕊,满头冷汗,由于额头上剧烈的疼痛,她的神志已经有些昏迷,仅用一丝残存的意志,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大叫出声。 如果叫出声来,府里的人必定会听到响声,到那时候,就麻烦了。 “冬蕊,你忍着点,麻沸散很快就发挥作用了。”傅清玉看着冬蕊,冷静道。这一关总是要过的,就好像她以前做骨科主治大夫时,下了手术台后,那些病人必须要承受麻醉药效过后的痛苦。只不过,冬蕊的案例特殊,这个时代医术不发达,她要承受的痛苦要多几重。 “小姐,我……我不怕。只要恢复我以前的样子,我就是……就是吃再多的苦,也愿意。”冬蕊断断续续道,鬓发已被冷汗浸湿,汗水如小溪般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冬梅担忧地望着她,赶忙拿过毛巾替她擦拭。 傅清玉想了想,再取出几枚银针,准确地扎在穴位上,帮冬蕊止痛。这也是她的专长。在现代,为了病人的断骨恢复得更好,她对中医也广泛涉猎,如今加上薛大娘的亲自指点,已自创了一套独特有效的疗法。 果然,一刻钟之后,麻沸散发挥作用,冬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傅清玉又给她换了一次加了剂量的药,以促使那些腐肉尽快溃烂完全。 冬梅看看帮不上忙,便去准备开水给傅清玉净手,然后又再熬制一碗麻沸散备用。 从下半夜到凌晨,冬梅与傅清玉两人一起守在冬蕊身边。看着桌上的沙漏。等到天微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傅清玉看看伤处,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冬梅急忙把熬制好的麻沸散温热,唤醒冬蕊,给她服了下去。一段时间之后,冬蕊又陷入昏沉状态,对痛感反应不那么明显。 于是,手术开始了。 冬梅急忙按了傅清玉的吩咐,把器械都在火上炙烤过一遍,冷却后交给傅清玉。然后把昨天另外抓的一个药方的药草捣成药汁,这是作术后敷药之用。此外,还加上了傅清玉从水边村带进府里的特效止血药草。 傅清玉拿起了特制的小刀,这是她的专用器械,在水边村的时候就打造好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冬梅低下头,有些不敢看那个场面。一个容颜绝世的女子,神色冷峻,手持一把刀,这场面足够令人惊心动魄,印象深刻。 傅清玉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似乎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又回到了身上。那种感觉,就如多年前她做为主刀医师为手术台上的病人做手术一般的心情,紧张而兴奋。 终于,半个时辰之后,傅清玉停下了手上的刀,额角已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但脸上却已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姐,冬蕊情况怎么样了?”冬梅端来热水给傅清玉净手,又拿了帕子替她抹去额角的汗渍,迫不及待地问道。 “成功了。”傅清玉笑着点头,“手术的难度虽然大了些,幸好创口范围不大,所以恢复应该不难。我看,我‘生病’这十天足够冬蕊修养生息了。”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原来‘生病’,也是这么好玩的事情。” “小姐”冬梅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傅清玉。她觉得这个傅六小姐,十分随性,不像府里其他小姐那般规矩多多,又整天注重什么仪容仪态的。有些时候,见她犀利的眼眸里透着睿智的光芒,而有些时候,又活泼娇憨得如同孩童一般,十分可爱,令人忍不住想亲近。 冬梅看着傅清玉手上尚未消褪的红疹,有些黯然道:“小姐如果要一直这样病下去的话,那就不能去参加忠靖侯府的赏荷大会了。” “当然不会一直这样子的。”傅清玉无所谓地看看自己手上的红疹,她对自己的医术相当有信心。不让这些红疹消褪的原因,是以防精明的大夫人,有哪天突然起了疑心,前来查探。以此为假象蒙混过关,免得到时乱了阵脚。 “等等。”傅清玉突然想到冬梅刚才说的话,“冬梅,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忠靖侯府要举办一场什么大会?” “赏荷大会。”冬梅看到傅清玉突然来了兴趣,不由笑道,“小姐也要去看什么赏荷大会吗?里面的人可多了,又嘈杂得要命,我想七小姐可能不会去……” “为什么不去?”傅清玉认真道,“其实像七妹妹这样的身子,就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晒晒太阳,生命在于运动嘛。你说,像七妹妹这样,整天窝在屋子里,有什么好呢?闷都快闷死了。” 见冬梅睁着惊奇的眼睛看着她,她又补充一句:“当然,这番话我是从做为一个大夫的角度说的。” 冬梅笑道:“小姐真的读过好多书呢,说话永远都这么有道理……小姐,你说你曾拜薛大娘为师,薛大娘她那个人,好相处吗?” “不好相处。”傅清玉认真道,“我跟她学艺了三年,她连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临走的时候也没什么挽留的话,只说什么‘要走的终究是走的’。你说是一个怪人不是?” 冬梅不由失笑:“果然是一个怪人。”再看看傅清玉,心想,面前这个六小姐,虽然是傅家的女儿,但与其他几个姐姐妹妹的性子完全不同,难道,也是受了那个怪人的影响不成? 第一百三十七章毒药 五天之后,大夫会到牡丹阁看一次病。 五天的时间,冬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当然,在大夫人请的大夫来之前会做好所有事前的准备。先是熏香,再就是把大夫原先开的药包拿出来煎熬,弄得满屋子草药味儿,掩盖住原来的药味。 张婆子领着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大夫模样的人转过抄手游廊,朝牡丹阁行去。 那个大夫姓朱,生得贼头鼠眼,身材矮小,但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怀里揣着一封张婆子给的银子,嘴巴笑得合不拢。 收了银子当然得替人家办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看他生得不太成样子,但对于农村治风疹的土方懂得颇多。 再拐过一个拐角就到牡丹阁了,张婆子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位大夫:“你可听清楚了,这一次请你来看病,夫人的意思是尽管用药,无须忌讳。我们府上这位小姐,身子娇弱,一直以来都不大好。如果染了风疹,病情更是来得凶险。但这位小姐生性倔强,一直不肯好好养病。夫人的意思是,为着这位小姐娇贵的身子考量,让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越久越好。免得到时瘦得皮包骨似的出去了,让别人以为我们夫人虐待了她。” “夫人真是宅心仁厚,老夫一定尽全力,不让夫人担心。”朱大夫堆笑道。张婆子这番话他怎会听不出里面的意思?既然是夫人吩咐了,他照做便是。这世间,只有能把人的病治好的大夫,而没有把病治得越来治重的大夫,而他,是一个例外。他不是一个庸医,但他有神不知鬼不觉把人的病越治越重的本事。 本来,如果他步入正轨,说不定现在已是名声在外的名医了。可惜,这个人被猪油蒙了心,被铜臭熏了眼睛,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所以一直以来,只做些非法勾当,从不干正经事情,在京城早就臭名昭著,人人避之不及。 张婆子满意地点点头。她最喜欢这种收了钱乖乖替人办事的人。 “走吧。”张婆子道,加快了脚步。 到了牡丹阁,张婆子叫道:“冬梅,冬蕊,夫人请的大夫过来给六小姐看病来了。” “原来是张妈妈啊。”出来的是冬梅一个人。 张婆子也不在意,这几年来,因了额头上丑陋的疤痕的缘故,冬蕊除了大夫人在的时候除外,别的时间里都不太想见人。这一点,张婆子已经习以为常。 “张妈妈,这是……”冬梅随意一站,挡在了门前,她看看旁边一位贼眉鼠眼的人,再疑惑地看看张婆子。 “这是朱大夫,是大夫人专门从乡下请来给六小姐看病的,对于风疹最拿手了。”张婆子堆着笑道,转头看看朱大夫,“冬梅,你把朱大夫领进去吧,至于老婆子我,我就不进去了。”到底是受了府里沸沸扬扬的传闻的影响,张婆子把刚跨进大门的脚缩了回来,不管怎么样,还是保命要紧。 不一会的功夫,朱大夫便出来了,拿了张方子,递给张婆子。张婆子忙收了起来,对着门口喊道:“冬梅,过一会,我让一个丫头送药包过来,你在门口接着。” 见冬梅点点头,张婆子再不多做停留,匆匆忙忙地拉着朱大夫走了。 走出很远的地方,张婆子方才停住脚步,看看手中的方子,问道:“这方子……” “放心吧。”朱大夫笑得嘴唇有些歪斜,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保证药到‘病’除,包大夫人满意。” 张婆子也放下心来,呵呵笑道:“夫人说了,刚才付的是一半的银子,如果这事能成的话,事后双倍银子酬谢。” 朱大夫不由暗中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那一封银子,心中乐开了花,这一半的银子就是十两,照这样计算的话,双倍银子就是二十两,想不到只开了一个方子,竟能净赚三十两银子真是举手之劳,银子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待张婆子与那个朱大夫的身影走得远了,看不见了,冬梅方才关上院子的门。反正离药包送过来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她正好就这个时间给六小姐熬些鸡肉粥。 最近六小姐消瘦了不少,由于冬蕊术后身体虚弱,需要滋补。六小姐就把自己那份饭菜让给了冬蕊,冬蕊死活不肯,还是六小姐冷了脸,下了命令,冬蕊才噙着眼泪吃了下去。 冬梅看着六小姐背地时啃那些冷硬的馒头,心里难受,便趁早上天未亮,全府上下的人还未醒的时候,叫开了后院的北门,到街上买了些鸡肉还有一小袋米,还有一个小铁锅回来。 反正六小姐得了“凶险的病”,全府上下的人都不敢靠近,任她们几个在里面闹翻天,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 冬梅朝里走,远远的便听到了冬蕊的声音:“……小姐,你看那个张婆子,吓成什么样子,居然连门都不敢跨进来。还有,那个什么朱大夫,贼头贼脑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那种人能开出什么好药方来,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吃他的话,没准儿有毒……” 傅清玉含笑点头。她当然知道,大夫人不可能这么好心,可是她对自己这么好,一边殷勤请大夫,一边又差丫头送药过来,究竟是什么意图呢? 难道是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好快点嫁到陶家去? 如果按此推测的话,自己不应该这么快好起来,如果可能的话,病个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拖得越久,那样的话陶家也不敢娶她了,说不定一直拖下去的话,就把这门亲事拖掉了。 冬梅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这里原来是一个杂物房,临时腾空出来,作小厨房之用。她刚把鸡肉洗干净,淘干净米,加了水,放到铁锅里,正要生火,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敲门声。 “来得还真快。”冬梅暗道,起身走出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小红,全府上下最不受待见的粗使丫头,在她身边,放着一只大箩筐,装了满满一箩筐的药。 冬梅的眼睛不由瞪大了,她指指那一箩筐的药,有些不相信道:“那个大夫……开了这一箩筐的药,会不会太多了……” 小红愁苦着脸,生怕冬梅会拒收似的,急急忙忙道:“冬梅姐姐,你可不能不收啊。刚才我去拿药的时候,朱大夫说了,六小姐的病情特殊,现在又加重了,一下子恐怕难以治愈,要好好吃上一段时间的药,这病方能好。大夫人这回也下了血本,说六小姐才刚回府没多久,福还没享几天,就得了这种怪病,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把六小姐的病治好。” 冬梅忙道:“我怎么会不收呢,这可是救命的药。你也辛苦了,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看到小红现出为难的神色,冬梅这才醒悟过来。这句客套的话,在这个特殊时候可不能乱用。 小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冬梅姐,我本来是想进去看看六小姐的,可是……可是五小姐说了,要是谁进了六小姐的院子,就不要回她那里了,免得把病气过了过去……” 小红如今是傅清菲院子里的粗使丫头,主子的话她可不敢不听。 冬梅笑笑,也不为难她,让小红回去了。然后把一大箩筐的药包搬到正厅里。 “冬梅,这一大箩筐的药包,是大夫人派人送过来的?这也太,太……”冬蕊一看到满满一箩筐的药,马上叫了起来。 傅清玉看着那个大箩筐,颇觉好笑,难道大夫人真把她当成了病入膏肓的人,不惜血本地花银子救她? 她随手捡了一个药包,打开来,举目细瞧里面的药材。药材很普通,都是些治风诊的药草,傅清玉随手翻了翻,忽然,她的手指顿了一下,从一大堆药材中捡出一种极细小的,如碎末般的黑乎乎的小木片。 这是一种略呈淡蓝色的小木片,由于剁得极碎,如果不认真看的话,还不太容易识别出来。 傅清玉把这种淡蓝色的小木片放到鼻冀处嗅了一下,柳眉便紧紧蹙了起来。 “小姐,怎么了,莫非这药有毒?”冬梅看到傅清玉神色有异,不由问道。 傅清玉摇摇头:“不好说。”她想了想,快步进了书房,从书架上取下另一本她从薛大娘那里带来的医术,翻到了最后几页,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原来,大夫人的意图在于此 可是,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傅清玉步履轻盈地走了出去,吩咐冬梅把药包重新扎好,自己则去净手。 “小姐,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那个庸医到底开了什么毒药过来?”看到傅清玉走了进来,冬蕊终于忍不住问道。 傅清玉摇摇头:“那个人可绝对不是什么庸医,相反是一个极厉害的大夫。他居然能在一味普普通通治陪风疹的药材中加了另一味药,整包药材的效用就改变了。” 要想害人,又要做得天衣无缝,这样的大夫,实在太厉害了。 “改变后的药效会怎么样?”冬蕊再次问道。 傅清玉看着那一箩筐的药包,声音冷了起来:“这种加量的药材,服用十天之后,风疹非但没有减轻,反而会越来越重。服用二十天之后,风疹会出现溃烂,发出恶臭……” “天”冬梅捂住嘴巴,“大夫人怎么会这样做?” 第一百三十八章被利用 (加更) “不对呀。”冬梅想了想,又道,“如是大夫人要那样做的话,那无异于毁了六小姐的容颜,到那时,她如何让六小姐嫁到京城陶家去?那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冬蕊点点头:“冬梅说得是,这大夫人究竟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呢?” 傅清玉想想也是,自己是大夫人手头的一件商品,如今这件商品那么值钱,断没有把商品毁坏的道理。那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作为一个在医学上浸润多年的大夫,他既有把病加重的法子,当然也有把人的病去除掉的法子。”傅清玉沉吟片刻,问道:“冬梅,张妈妈临走前,说了什么吗?” 冬梅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只说看看疗效如何,十天以后,朱大人会再来复诊一次。” “十天?”这时间拖得够长的。一般的风疹,哪需十天的时间,五六天都好了。可是,那位朱大夫人却按照大夫人的吩咐要把她的病拖到十天之后。 那么,这十天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傅清玉猛然抬起头来:“冬梅,你去打中饭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忠靖侯府的赏会大会大概在什么时候举办?” “难道……”冬梅惊骇地瞪大眼睛,“难道大夫人不让想小姐去参加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她心中震惊无比,前几天,她可是亲耳听到傅老爷在临行前特定嘱咐大夫人,这次的赏花大会,无论如何也要让六小姐一起去。大夫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居然对于老爷的命令阳奉阴违? 冬蕊不屑道:“大夫人不用说也是这个意图,一直以来,大夫人就很忌讳府里其他的小姐夺去了她所生的女儿的风头。就比如三年前,在宫廷里的赏灯宴会上,仅仅因为二小姐与三小姐抢了大小姐的风头,大夫人就怀恨在心,隐忍了三年,终于在三年之后报复二小姐与三小姐。唉。”冬蕊低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得罪大夫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冬梅急道:“小姐,我看那个什么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免得……” 傅清玉暗自沉吟。如果一直装病下去,倒是遂了大夫人的心意。大夫人不是巴不得她一直好不起来吗?到时毁了容,破了相,再在府里府外做一个宣传,说傅六小姐得了不治之症,到那时,京城里的大户人家谁敢来提亲?拖过一两年,傅老爷也急了,对于门当户对的要求不是那么高的时候,大夫人再让京城陶家来提亲,那时的陶家在傅老爷看来,就会颇有一种仗义的色彩在里面。陶三爷再来一个表白,说自己是真的喜欢傅六小姐,并不在乎她的容颜。这样傅老爷感激都来不及,哪会不点头应了这门亲事? 到时候,大夫人再让朱大夫出手,用药物化去傅六小姐脸上的疹斑,那时候,陶家遂了心愿,大夫人也从中捞到不菲的好处,实现了长久控制傅六小姐的目的。 大夫人这一步棋走得还真是阴险。 想不到,自己装病,是为了替冬蕊治病,没想到,这件事情反倒被大夫人利用来大做文章。傅清玉笑笑,当然,她绝不会让大夫人的阴谋得逞。 “小姐,这一箩筐的药该怎么办?”冬梅看着那重重叠叠的药包,蹙紧了眉头。 傅清玉笑道:“这一副加料的药包也不便宜,不要浪费了。冬梅你去大厨房那里,多取些木材过来,这些药,一天煎两包吧。” “小姐,你真的要吃那个大夫开的药?”冬梅与冬蕊齐声叫道。 傅清玉含笑摇头,让冬梅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冬梅讶然地看着傅清玉,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昨近中午时,冬梅神色哀伤去大厨房里取了一箩筐的柴火回来。 中午,冬梅提了食盒去打饭,神情更是哀伤。 大公子屋子里的红绫与冬梅较好,看到冬梅神色不对,忙把她过来,问道:“怎么了?” 冬梅眨了眨眼睛,泪水便滚落下来:“红绫,我看六小姐,六小姐不大好了……” 红绫吓了一大跳:“冬梅,你说清楚一点,六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昨天大夫人请了朱大夫过来,给六小姐看病,说原来给六小姐的大夫,没有对症下药,当了一般的风疹来治,如今病情延误了,反而加重了不少。我看六小姐的神情怏怏的,又不想吃东西,怕会……” 红绫觉得有些惋惜:“前几天大公子还跟少夫人说起六小姐,说六小姐天资聪慧,悟性好,画技十分了得,都快赶上二公子了。如今得了这种怪病,真是可惜了。” 冬梅神情更是黯然:“今天我看六小姐,疹斑都长到脖子上了,如果这两天再这样的话,疹斑就会漫延到脸上,六小姐那么美丽的容貌,就要被毁了……” 红绫想起自己曾见过六小姐一次,那么美丽恬静的姑娘,随便一站就是一幅绝美的风景,如果真的破了相的话,那真是太令人唏嘘了。 “我听说,昨天大夫人不是给六小姐另请了一个大夫吗?我还听说那个可是乡下有名的土大夫呢。” 冬梅叹了口气:“昨天那位朱大夫说,六小姐这病是给耽误了,如果再治的话,已经有些迟了,所以先开了一堆的方子过来,看看病情有起色没有,没有的话……”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又滚落下来。 红绫忙去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冬梅,你就是一个心实的,跟着谁,谁就是主子了,可是……”她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这位六小姐在府里肯定是呆不久的,说不准大夫人什么时候就把她嫁出去了。我看大夫人对她的态度,即使嫁出去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所以,你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寻个机会调回大夫人身边去,也好过跟着六小姐嫁过去受罪。” 冬梅低声道:“这个我晓得。” 张婆子脚步轻快地朝大夫人琼梅院走去,还未进院子,远远的便听到里面的一片吵杂声,还有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大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张婆子突然觉得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三年前的某一天,大夫人也似乎这样对大公子吼过,后来,大公子就慢慢地和大夫人疏远了。 她看看四周,果然,一群的丫头婆子缩在外面的院子里,噤若寒蝉。向雪,晴紫两名丫头立于门外,脑袋朝里面张望了一阵,又缩了回来。 过了一会,大公子出来了,这一次与往昔不同,衣衫并没有被茶水泼湿。他神色凝重地踱步出来,低叹了一口气,神情虽然黯淡,但眼眸晶亮,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像心中有什么重负已经卸下。 他静静地看了站在旁边的张婆子好一会,方道:“张妈妈,今后,夫人就拜托你好好照料了。” 张婆子听得莫名其妙:“大公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照顾夫人本来就是老婆子的职责……不过,大公子你不是在府里吗?难不成,你要离府……” 大公子勉强地笑笑,转身而去。虽然每次与大夫人谈话都会以不愉快收场,但好歹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大公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与做法,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是三年前他的一次屈从,换来的抗争。 谁也不知道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傅大公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三年前,那个纤柔的女子在西北边陲小县最高的桥上,纵身一跃,从此,在大公子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这是他背弃诺言的后果。 这是他屈从于自己母亲的安排之后,必须独自品尝的苦果。 每次午夜梦回,杨芊芊的身影总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质问他为何贪图荣华富贵,背信弃义,另娶其他的女子。 每次梦醒,冷汗淋淋,心中对于杨芊芊的愧疚就会深一分。 正是有了这么一段惨痛的过往,他才真正下定决心,过自己要想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屈从,换来更大的苦果。 这一次,也是如此。 张婆子呆呆地望着大公子转身而去的背影。大公子这话怎么说得没头没脑的,况且,能令大夫人大发雷霆之怒的,也只有大公子的前程了。 难道,这一次,大公子还是决定了,不留京城? 张婆子心中一沉,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大夫人坐于案桌之侧,怒容满面,地上茶水杯子,茶壶,还有描金绘兰插花的瓷瓶,全部摔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梅香出去叫了两个粗使小丫头进来打扫。 茶水杯子、茶壶摔碎了,倒没什么可惜的,值不了几个钱。就是那只插花用的描金绘兰的瓷瓶可惜了一些。张婆子的目光在那堆碎片停顿了一分钟,露出惋惜的神情。这只瓷瓶,她记得是京城陶家的那位陶大*奶送过来的,当时大夫人看着欢喜得不得了。如今,大夫人连自己最珍惜的花瓶都打碎了,想必是真是生气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选婿 “夫人,您消消气,大公子也是一时情急才这般说的,您别往心里去。说到底他是你生的,亲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的?”梅香在细声细语地劝慰着大夫人。 “你看他那个倔强的样子你以为他会感激我吗?他在埋怨我当年逼迫他娶川陕总督府家女儿三年了,这事在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什么亲母子没有隔夜仇,他到底恨上我了”大夫人气呼呼道。 梅香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朝张婆子使眼色,让她去添杯暖茶过来。 张妈妈会意,马上去捧了杯热茶过来,摊凉了些才摆在大夫人的面前:“夫人,你可莫要气坏了身子,喝口茶顺顺气。大公子想必人也大了,翅膀也硬了,那也是夫人的福份啊,往后就不用替他操那份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大夫人捧了茶,咕噜喝了一半,喘口气道,“好好的托人找关系,给他谋了一个京官的职位,指望他一家子留在京城里,那个小孙子我也能多抱几天。谁曾想,他早就自个儿把自己的前程定好了,主动请缨到什么登州做知府张妈妈,你说,我这不是拿自个儿的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这一番心血,全白费了” 大夫人气急之下,说话也顾不上文雅了。张婆子暗暗好笑,再给大夫人的茶盏继了水,劝道:“夫人先别着急,待几天之后,大公子想通了,说不定又会改变主意的” 大夫人冷哼一声:“他会改变主意?我看他自打回来就没打算长住,一切都计划好了,只不过今天才来告诉我而已。” 张婆子想了想:“夫人,大公子的任职书下来了?” 大夫人颓然地阖上眼睛,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张婆子的推测。 张婆子的心又沉了一沉,想起刚才见到大公子时,大公子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心中顿悟,原来,大公子一早就决定了。 也难怪大夫人会生气。 一直以来,大夫人都以大公子为傲。母凭子贵,大夫人地位提高不说,更从儿子的婚姻中得到不少好处。这一次回京述职,大夫人也有与儿子重新修好的意思,所以,不惜动用多方关系,替儿子谋到一个留在京城的职位,谁曾想,大公子居然不领情大公子此行,肯定又会把可爱的小孙子带走,那样的话,夫人想天天逗孙儿的愿望便成泡影。大夫人虽有孙儿,但等同于没有孙儿一般,单凭这一点,就被京城里其他众孙儿绕膝的官家太太们比下去了,这是心高气傲的大夫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夫人您也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是还有大小姐吗?等大小姐生了个一男半女的,到那个时候,大夫人不也可以逗逗孙儿玩了吗?”张婆子殷勤地劝道。 内孙外孙好歹也是孙儿,大夫人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一说到大小姐,大夫人马上想到一件事情,看着张婆子问道:“上段时间我让你去城郊找个姓邵的老大夫,可曾找着?” 张婆子嘻嘻笑道:“夫人尽管放心好了,老婆子办事绝对是妥妥当当的。那位邵姓大夫,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就等大小姐回府了。” 大夫人点点头:“忠靖侯府赏花大会过后,我让芳儿回来小住几天,到时把邵大夫请过来,给芳儿看看,这抱外孙的事情,我可全指望芳儿了。” 张婆子笑道:“不是还有五小姐吗?” 大夫人摇摇头:“莹儿被我宠坏了,性子又急,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后到了夫家那边,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张婆子堆起笑容道:“夫人何须担心?五小姐虽然任性了些,但还是颇识大体的,再说,她要是嫁到了忠靖侯府里,还怕别人欺负了她不成?” 大夫人点点头。也对,像傅府这样的人家,堂堂的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府第,忠靖侯府也会给几分薄面吧?五小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该温柔的时候还是温柔的,该贤惠的时候还是贤惠的,所以,对于这个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她倒是不必太过于担心。 “只是不知道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与三公子,哪一个更可靠一些呢?”大夫人沉吟道。 忠靖侯府有三位公子,大公子赵子恒,于两年前成了亲。二公子赵子宣与三公子赵旭尚未婚娶。 “听说赵府二公子是个美男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京城名气响得很。不过此人风,流成性,在京城也是有名的。至于三公子嘛,”张婆子想了想,“赵三公子好像比二公子小一岁,听说长得斯文稳重,口啤很好。” 忠靖侯府就是忠靖侯府,就连府里的公子哥们个个都这么出色。 大夫人沉吟不语。 张婆子想想,决定给大夫人说些开心的事情:“夫人,老婆子刚从厨房那边过来,听说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大夫人淡淡道,思绪还停在该选赵府的那位公子做女婿这个事情上。 张婆子眉开眼笑道:“朱大夫开的药果然有奇效,六小姐不大好了,疹斑都长到脖子上了,今天长到脸上去了。” 大夫人扬起了眉头:“此事当真?” 张婆子认真道:“起初老婆子我也不大相信,于是亲自跑了一回腿,到牡丹阁去探视一番。夫人你猜怎么样?”张婆子得意地笑道,“如今的六小姐,脸上长满红斑,说有多丑就有多丑,我看哪,她这个样子,莫说人,鬼也会被她吓跑的” 大夫人终于露出笑容:“此事果然遂了我的心愿” 张婆子赶忙附和道:“我早说了,那个丫头怎能逃得出夫人的手掌心给她吃点教训,让她知道夫人的厉害,收收她的性子” 大夫人点点头,吩咐道:“多给那位朱大夫一些银子,要他务必把六小姐的病一直拖下去,拖到她及笄那一天” 六小姐今天才十四岁,按照京城的风俗,女子一般要到及笄之后才议亲事。 张婆子马上应了:“请夫人放心,我待会就去找那个朱大夫,把夫人的话转告给他。我看那个朱大夫分明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只要有银子给他,何愁他不乖乖替我们办事” 大夫人想了想,又道:“这事也拖得有些久了,张妈妈你去陶家一趟,把这事给陶大*奶说说,给陶家那个一个准信儿,免得陶大*奶心里有什么想法。” 张妈妈领命出去了。 大夫人复又在贵妃榻上躺了下来,揉了揉额头。大公子她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了,如今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大女儿与五女儿身上,尤其是五女儿的婚事,她是无论如何也要促成的,好让京城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家太太们现羡慕一把。 清晨,城南别院里,傅二公子傅光烨一身骑装,英姿飒然地坐在一匹高大矫健的白龙马之上,催动马匹,在白龙马的快速奔跑中,身子稍微朝手倾斜,手中的长弓拉满,一支支利箭急速朝前方射了过去。只听一阵利箭的铁铸箭头撞击靶子的声响延绵不绝。 “好箭法”不远处传来林丰之响亮的喝彩声。傅光烨勒住马头,转头去看那些全部命中靶心的羽箭,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二公子的箭术真是可以独步天下了。”林丰之由衷赞道,他这是第一次见识到傅光烨的绝妙箭法。难怪当今皇上老是让二公子陪驾狩猎,原来二公子的箭法竟然这么好。 傅光烨跳下马来,马上有一个小厮跑过来,接过马绳与弓箭。傅光烨神情悠闲地踱步过来:“丰之,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他看看林丰之身后,不见怡倩院的小傅姑娘的身影,不由有些讶异:“你那位红颜知己呢?” “我昨天晚上就让她回去了。”林丰之有些不想谈这个话题,抬头看看傅光烨:“我听说,傅六小姐的病情沉重了。” “哦?”傅光烨有些讶然,“怎么说?” “昨天打探回来的人报告说,傅六小姐的风疹日益沉重,如今整张脸都长满红疹,情形十分吓人。”林丰之说到这,忍不住了,“二公子,你回府去看看你六妹妹吧。” 傅光烨无动于衷:“意料之中的事。大夫人这么殷勤地替她请大夫诊治,断没安什么好心。” “可是……”他心疼的是傅六小姐的花容月貌要是被毁了,那多可惜呀。 “要不,你让你七妹妹出面,带个有名气的大夫进府看看?”林丰之有些着急。 “不行。”傅光烨想也没想就回绝了,“这样的话,会打草惊蛇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怎么办才好?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六妹妹被大夫人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林丰之气了,“要不然,我让我两个妹妹带大夫进傅府去” 傅光烨不由笑了。这个林丰之,真是添乱。傅府也不缺大夫,哪有别的府第的人不经允许,带着大夫进去的?这不是在落大夫人的面子吗? “你先别着急。”傅光烨伸手拍拍林丰之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你是关心则乱,你忘了,我六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是宫里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禀承了薛红英的一手绝活,你以为,她会拿自己的容颜开玩笑吗?” 第一百四十章核桃 林丰之看着傅光烨,见后者自信满满,方才略微放下心来。 一个容颜绝美的人,绝对会爱惜自己的容颜,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拿自己的容貌去开玩笑。 傅光烨也不大相信,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六妹妹,会乖乖在大夫人的设计陷害之下,束手就擒。 傅光烨沉吟片刻,道:“你让你的人,去牡丹阁拿一些药渣过来,看看那个大夫究竟给六小姐开了什么药,怎么会越吃越严重呢?还有,那个叫做朱湛的土大夫,你也去给我查查他的底。” 林丰之连忙应了。 傅光烨忽地叹了口气:“如果我那六妹妹疹斑褪不了的话,那就无法参加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这倒无所谓,我最担心的是,万一她真的一直都好不了的话……” 这番话说得林丰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可不希望娶个麻脸的媳妇回家。 “如果傅六小姐的病一直好不了的话,会怎样?”林丰之忍不住问道。 傅光烨没好气地道:“如果我六妹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话,你会娶她吗?你不娶她的话,那她的命运也只有任大夫人摆布,我们就失去了主动权。” 林丰之这才恍然大悟,他马上道:“我马上就派人去查查傅六小姐到底吃了什么药,弄成这个样子。” 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得破解出大夫人请的那位朱大夫到底开的是什么药,救傅六小姐于水火之中。 “小姐,你脸上的红疹越来越多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你会破了相的”冬蕊忧心忡忡望着在一旁正忙着给自己调药的傅清玉,哀求道,“与其要你跟着一起受罪,算了,这病我不治了。”说着就要把自己额头上敷着的药包给拆下来。 “冬蕊,你疯了”冬梅急忙打掉她的手,“小姐为了你的病,都弄成这个样子了,你这个时候说不要治,不是伤了小姐的心,也伤了大家的心吗?” 冬蕊噙着泪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傅清玉直起腰来,笑道;“没事的。我这脸上只不过是暂时的,等你的病一好,我就马上用药,让它们全部褪下去。”傅清玉照照镜子,果然,镜子里是一个脸上长满红疹,丑陋不堪的女子。 “可是,小姐,你也犯不着这样作贱自己的身子啊。”冬蕊心疼道。她真是佩服傅清玉,艺高胆大,真的把那个臭名昭著的朱大夫开的药给全部喝下去。还说什么,不喝下去的话,怎么骗得了大夫人要是她,拥有像傅六小姐那般的容貌,说什么她也不会喝那些残害自己的药汁的。 傅清玉把冬蕊按坐在凳子上,给她换药。揭开那一层纱布,看看里面,点点头:“嗯,恢复得不错,再过三两天,就可痊愈了。” 如今已是第八天,按照预定的计划,十天之后,冬蕊的伤口便可痊愈,而第十二天,就是忠靖侯府的赏荷大会开始的时候。 傅清玉的初步打算是,到时候,一并带了冬梅冬蕊去赴这个赏荷大会。 现在的问题是,冬蕊的病好了,她的病反而更沉重了,怎么去呢? 傅清玉快速替冬蕊换好了药,冬梅也把熬好的药端给冬蕊服用。 傅清玉长久地坐在镜子前不动,冬蕊看看她,觉得有些愧疚。冬梅也不大敢出声,她以为傅清玉是在镜子前看那满脸的红疹。 她小心冀冀地走了过去,问道:“小姐,你要吃什么,奴婢给你去买。” 傅清玉想了许久,忽然回头一笑:“我想吃新鲜的核桃。” “这……”冬梅为难了,核桃结果实在九月之后,这个初夏的时节,哪里去找新鲜的核桃? 傅清玉笑笑,问道:“冬梅,你去看看倒在后门的药渣,是不是少了一些?” 朱大夫开的药方,熬过药后的药渣倒在后门,而给冬蕊熬制药之后的药渣,则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 冬梅疑惑地看看傅清玉,转身而去,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成迷茫:“小姐,你怎么知道有人动过我们倒掉的药渣?” 傅清玉含笑不语。她心想,傅二公子那边果然行动了,她清楚得很,自己若是被大夫人害了,对傅二公子一点好处也没有,因为他们是同盟。 她转身朝冬梅道:“冬梅,你待会去打饭的时候,把我想吃新鲜核桃的事散播出去。我猜,不出一天,准有人把新鲜的核桃送上门来。” “这怎么可能?”冬蕊已经大呼小叫起来,“小姐是在开玩笑吧?这个时候哪有什么新鲜的核桃?即使有的话,那也是极其贵重的东西,只有宫里的人才能够吃得到的。” 冬梅也为难地看着傅清玉:“小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想吃新鲜的核桃。不是奴婢不去给你买,只是这个季节,有钱也买不来新鲜的核桃……小姐说的会有人把核桃送过来,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放心吧,照我的话去做准没错。”傅清玉一脸的自信。 “二公子,你要的东西来了”林丰之拿了一个陶瓷罐,里面装了一些药渣,兴冲冲地朝傅光烨的居所奔去。 不一会儿,林丰之又兴冲冲地奔了出来,朝别院门口处行去。 又过了约一刻钟的功夫,林丰之拖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快步走进了城南别院,一直来到傅二公子的书房。 “张大夫,你看看,这些药是做什么用的?”林丰之急忙用手掬了一小撮药渣出来,递到张大夫面前。 张大夫拿了个放大镜看了好久,又取过纸笔,将药渣中的所有药材的名字都列了出来,最后,总结一句:“此乃治疗风疹最佳药方啊” 林丰之顿时泄了气,给了些银子,打发了张大夫回去。 “看来,那个给六小姐看病的朱湛也真是狡猾,他出具的药方,其他的大夫根本看不出里面的玄机。”林丰之抚额低叹,“找不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如何救六小姐?” “我猜想,那个朱湛开的药里,肯定有一味药,是在煎药过程中慢慢融化掉的。所以,在药渣中根本找不到这味药的踪迹。这个大夫人找来的这个大夫,果然是一只狐狸。”傅光烨也拧紧了剑眉。 林丰之恨道:“我把这个朱湛的底细查清楚了,这本是乡下一个臭名昭著的土大夫,医术不错,不过不干正经事,专为大户人家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赚取黑心银子。”他抬起头,望着傅光烨,“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六小姐怎么办?” 傅光烨脸色冷峻:“现在唯有靠她自己了,我想她既然大胆到敢以身试毒,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傅二公子的话说得如此没有定数,林丰之的心更是七上八下,他长长叹口气道:“府里的人说,你六妹妹突然想吃新鲜的核桃。” “哦?”傅光烨眉毛一扬,“这个时节哪有什么新鲜的核桃,即使有的话,那也要到宫里去要……”他心下疑惑,自进府以来,傅清玉一直小心慎谨,从不做什么越矩的事情,也从不提什么过份的要求,为什么,这一次,突然要提出吃什么这个时节并不出产的新鲜核桃呢? “或许是你六妹妹病得胡涂了?又或是,她明知道病好不了,所以,心情不好,想吃一些好吃的东西……”林丰之情绪低落道。 这时,傅光烨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他简洁快速道:“丰之,你快拿了我的帖子,去找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大人,让他通融一下,拨一些新鲜的核桃给我,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多带些银子去。以我与他的交情,他多少会给一些的。” 这个时空,已开始了反季节瓜果的种植,不过种植极其稀少,是做为贡品,专门满足皇宫里的需要的。 “治病救人?”林丰之愕了一愕,随即眼睛里也放出光来,猛地点了一下头,一阵风般地奔出去了。 一整天,除了拿食盒出去打饭之后,冬梅大部分时候都站在院门紧闭的院子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即使在给冬蕊熬药的时候,她也打窗子打开,竖起耳朵,眼睛不时地朝外面张望着。 可惜,院子外面静悄悄的。 仅有的一次,院门被人敲了几下,她欣喜地跑了出去,打开门一看,却是大失所望,是厨房的小菊过来送柴火的。 冬梅看着小菊把身上背着的一箩筐劈好的木柴缷下来的时候,突然无比渴望那一堆木柴是新鲜的核桃。 天黑了,她也断绝了希望。看来傅六小姐说什么“不出一天,准有人把新鲜的核桃送上门来。”的话,都是唬她们的,哪有人会把那些贵重的东西送到她们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来呢? 她颓败地走进里屋,见傅清玉正在用鸡毛沾了薄荷水涂沫脸上的红疹。时至今天,六小姐昔日美丽无比的脸上,疹斑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张脸,乍一看之下,满脸的红黑色,十分狰狞。由于风疹发作时又痒又痛,所以六小姐暂时用些薄荷水消除一下痛苦。 旁边看着的冬蕊已经低声啜泣起来。 冬梅不忍心再看,低声道:“小姐,我看……我看,这新鲜的核桃今天是送不过来了……小姐还想吃什么,奴婢马上给您买去……” 傅清玉从镜子前转过头来,神色安宁,笑笑道:“别急,今天送不过来,明天一定会送过来的,我们再等等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七小姐傅清敏屋子里的大丫头春兰在外面叫道:“冬梅,冬蕊,开开门,我是春兰,六小姐在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解药 冬梅与冬蕊对着望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难道是…… 冬梅像只快乐的蝴蝶般飞奔出去,这个府里,只有七小姐傅清敏与六小姐走得最近了,不用说,也是七小姐听说六小姐想吃新鲜核桃,所以让二公子到外面寻了来,给六小姐送过来。 果然,春兰站在门口处,提了一只竹篮子,篮子里盛了满满一篮子的生核桃。看到冬梅走过来,春兰笑眯眯道:“冬梅,六小姐好些了没?我们小姐听说六小姐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吃新鲜核桃,就让二公子疏通关系,到宫里拿了些过来让六小姐尝尝。” 听到春兰这样说,冬梅一脸的感动,差点就要上前抱住她:“春兰,真是太好了,你替我们小姐谢谢七小姐。我们小姐这几天都吃得少,说是想吃核桃。这不,我早上刚说的,晚上你就送过来了,真是多谢了。” 春兰微笑道:“这有什么,七小姐一直与六小姐交好,看着姐姐受苦,做妹妹的心里也很难过。七小姐说什么也要来看看六小姐的,还是杜妈妈把她拦住了,说七小姐身子孱弱,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二公子那边我们也不好交待。” 冬梅善解人意地笑着说道:“我明白。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七小姐了,待我们小姐大好之后,一定亲自过来谢谢七小姐。” 春兰摇头笑道:“谢什么呀,自家姐妹,还客气什么”说着把竹篮子递给冬梅。冬梅自然是千恩万谢,拉着春兰又说了一会儿话,春兰便回去覆命了。 “小姐,核桃来了”冬梅兴高采烈地冲进里屋,朝傅清玉晃晃手中的篮子。 傅清玉不由露出笑意。核桃果然送过来了,她没有料到的是,居然是七小姐傅清敏送过来的。不过,这也合情合理,在傅府的小姐们中,只有七小姐傅清敏与自己交好,待自己也友善.这样一来,即使是傅二公子托了傅清敏送核桃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傅清玉拿起一只核桃,看了看。这个时代的移植技术已经很成熟,核桃皮薄仁大,中间有一条凹下去的裂缝,用手轻轻朝两边一用力,便把核桃剥了开来。顿时,一股核桃的清香扑鼻而来。 傅清玉津津有味地一个接一个地吃着,真香啊。冬梅看到自家小姐吃得这么开心,心情也好了起来,赶忙招呼冬蕊过来,两人一起动手替傅清玉剥核桃。 傅清玉干脆停下来,只负责吃核桃。这样,半个时辰之后,把半篮子的核桃都吃了下去。 傅清玉拍拍手,估量一下,约摸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可以了,我已经吃饱了,晚上的宵夜不用煮了。” 说着打了一个呵欠:“我要睡了。” 冬梅忙走过来,伺候傅清玉漱口,安歇。然后让冬蕊把地上的核桃壳打扫干净。 深夜,张婆子又悄悄地潜入大夫人的琼梅院。 “大夫人睡了吗?”张婆子悄声问值守的晴紫。 晴紫摇摇头,这时,里屋的暖阁传来大夫人慵懒的声音:“是张妈妈吗?进来吧。” 张婆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到大夫人神容憔悴地躺在贵妃榻上,微阖着眼睛。想起早上的事情,她忙趋前几步,躬着身子,低声问道:“夫人,你也别多想,大公子性子犟,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今天一大早,大公子便携了妻儿来到上房给大夫人辞行,大夫人紧闭房门,坚决不见这个亲生儿子。大公子无奈,只得在房门口拜了几拜,携了妻儿登车而去。 为了这事,大夫人气得一整天粒米未进。 “我好多了。”大夫人道,声音里透着疲惫。一整天她都在想一个问题,她的一生,为了这些子女有个好前程,绞尽脑汁,尽心尽力,怎么偏偏不被人理解呢? 看大夫人的样子似乎要起身,张婆子忙前行几步,搀扶起大夫人,让她斜斜靠在榻上,并在她身后加了一个半旧的泼墨团花缎枕。 张婆子看看大夫的气色,似乎比早上的时候好多了,忙殷勤地问道:“夫人想不想用饭,我让丫头们端过来。” 大夫人摇摇头:“不用了,刚才喝了一碗稀粥,也不觉得饿。你深更半夜过来,有事吗?” “夫人,我今天去了一趟陶家,把六小姐的近况跟陶大*奶说了。陶大*奶初初一听吓了一大跳,她说她们陶家可不想娶个丑八怪回来。”说到这,张婆子笑了起来,“我说大夫人是最讲诚信的,哪会把一个丑八怪给送到她府上去呢?后来我把大夫的计划跟陶大*奶一说,陶大*奶说妙啊,夸赞道,只有大夫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招术呢。” 人总是爱听奉承的话的,果然,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想到了事成之后陶家的承诺。 张婆子下意识地摸摸怀里揣着的陶大*奶送她的一双金镯子,接着道:“陶大*奶说她最近也过得不太好,那个陶三爷越发的不成样子了,刚收敛了一段日子,最近又去胡闹,抢了一个农家女儿,把人家的哥哥打死了,后来花了几千两银子搞定,气得老太太快病倒了,一味地催促她快点成了与傅府的亲事,让媳妇好好管束缚一下这个顽劣的儿子。” 大夫人冷笑一声,她如听不出陶大*奶话里的意思:“陶大*奶急了?这个时候着急有什么用?这事急也急不来,我们府上的好歹也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嫁到狼窝去,有那么容易吗?老爷那一关还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呢。” 顿了顿,大夫人又道:“再说,她府上的那位三爷,浪荡子一个,在京城臭名远扬,他要再不收敛一些,哪个正经姑娘会嫁与他?” 她转头看向张婆子:“张妈妈,你回头告诉陶大*奶,陶三爷平日里如何胡作非为,我们管不着。但不要闹出什么未娶正室,通房丫头倒先把孩子生下来之类的事情出来。这不是下我们傅府的脸,让我们府上的小姐过去做后娘吗?这事要是闹到这个份上,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那是自然。”张婆子忙应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跟陶大*奶说说,让她好好说说她那个风,流成性的小叔子。” 大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她要整治那些姨娘们生的女儿是一回事,但丢了傅府的面子,那又是另一回事。她是傅府里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如果丢了傅府的面子,那无异于打她的耳光,动摇她这个傅府当家主母的位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张婆子看到大夫人的脸色缓和了,又忙着把另一件喜事说出来:“大夫人,我今天下午吃过饭之后,又到牡丹阁去看望一下六小姐。你猜六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大夫人果然来了兴趣。 “唉,满脸的红疹,那副样子,怪吓人的,跟个丑八怪差不多。”张婆子摇头叹息,“可惜了当初那么漂亮的容貌……” “此事当真?”大夫人谨慎地盯着张婆子,“我过两天待老爷回来就提六小姐与陶家三爷的亲事,所以,这件事情,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张婆子拍着胸膛打着包票:“夫人尽管放心,此事乃老婆子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如果夫人认为老婆子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可找向雪过来问问,向雪是跟着老婆子一块过去探望六小姐的。” 张婆子素知大夫人疑心重,肯定会找向雪盘问一番。她也不担心,吃过晚饭后她的的确确以探病为由去了一趟牡丹阁。那时,一进门,便看到一个满脸“麻子”的姑娘正在吃着饭,当时的向雪还吓得惊叫起来,说什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丑八怪就是当初进府时光彩照人的六小姐。 “这样就好。”大夫人复又侧靠在榻上,“这下我就不用担心老爷会拒绝了,这么个花脸的小姐,疾病缠身,谁敢要啊。”最后她加了一句,“真是便宜了陶家三爷。” “能娶到们们府上的六小姐,是陶三爷的福气。”张婆子讪笑道,“等到过了门之后,让朱大夫开了解药让六小姐服下去,六小姐依然是美人一个,到时候,陶三爷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抱得美人归了。老爷即使再反对,也没什么用了。”张婆子喜滋滋道,暗地里陶大*奶已经给了承诺给她,此事能成的话,到时候跑腿费是少不了她的。 大夫人不禁也笑了,仿佛看到那尚未付清的几千两银子滚滚而来。 “只是,只是二公子那边……”张婆子看看大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事情办得不顺畅?”大夫人盯着张婆子,冷冷道,看到张婆子这副神情,她已隐约猜到几分。 “是……是不太顺利。”张婆子苦着脸道,“是老婆子没用,没把事情办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公子似乎有好几天没有让怡倩院的小傅姑娘过来了,我早晚守在那里,就是见不到小傅姑娘的轿子,也没有看到其他姑娘的轿子停下来。难道二公子修身养性,不再沉迷这些风花雪月了?” “不可能。”大夫人摇摇头,有些不甘心,“二公子的性子我了解,这种人很难动情,一动情的话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张婆子你再多探查几天,一发现有香轿在城南别院停下,甭管她是那个烟花地的女子,马上禀报于我,到时候我让老爷去抓人,看看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背着他,干了些什么勾当” 第一百四十二章陷害 张婆子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笑道:“夫人真是神机妙算,今天早上,冬梅的神情很沮丧,说是六小姐病得不轻,什么也吃不下,就想吃新鲜核桃。” 大夫人冷哼一声:“她倒做起姿态来了,这个时节哪有什么新鲜核桃?莫说市井里没有,就算是我们府里,这个时节也难得吃上这样的东西。她是不是病胡涂了?” “夫人说得是。”张婆子忙不迭地点头,“现在全府上下都在传闻六小姐病胡涂了,说着胡话,都拿这事来说笑,谁也没有当真。倒是七小姐,真的替她去寻新鲜核桃……” 大夫人冷哼一声:“一个病痨子,跟她走得倒是很近,不过,任她闹去,反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顿了顿,又问道,“二公子那边有什么反应没有?” 张婆子摇摇头:“二公子一直在城南别院里看书,也没见过他出门。也没到府里来,想必对府里发生的事情不大知晓,何况,”她笑了起来,“二公子的眼里,只有七小姐这一个妹妹,其他的妹妹,他又怎会关心?” 大夫人点点头,据她对二公子的了解,二公子就是这样冷血的性子。 张婆子又道:“关于购买新鲜核桃的事情,一直是七小姐在忙乎着。今天一大早,她给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大人府上写了一封信,是找刘四小姐的。信是春兰送出去的,我猜说的是新鲜核桃的事情。” 大夫人沉吟道:“七小姐什么时候与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交好的?” “不过就是在一个花会上认识的。”张婆子笑笑,“想必交情也不深,只不过见过几次面,到我们府上走动过一两次。” “七小姐这次算是求对人了,听说那个刘四小姐是刘大人的掌上明珠,有求必应。”大夫人道,转头看向张婆子,“刘四小姐答应帮忙了?” 张婆子点头道:“正如夫人所说的,七小姐算是求对人了。晚饭前,刘大人府上来人找七小姐,给了七小姐一封信,七小姐看了信之后,便让春兰出去了。不一会儿,春兰就提了满满一篮子的新鲜核桃回来。” “这个时节,即使有新鲜核桃,也是贵得吓人,这满满一篮子的核桃,少说也要几百……”大夫人再次冷哼道,“那个刘四小姐倒是大方得很。” “什么大方还不一样看在银子的份上。”张婆子不屑道,“我听春兰春芳私下里说,为了这一篮子新鲜核桃,七小姐把大半的首饰都拿出去典当了,就连年初时二公子送给她的那对纯金耳朵,也当了出去,心疼得杜妈妈暗地里叹息了好几次。” 原来如此大夫人放下心中的疑惑,她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二公子会插手,如果二公子与这个六小姐结成同一战线那就有些麻烦了,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七小姐向同龄的六小姐示好的做法,不足为虑。 如果二公子也参与此事之中,以他对胞妹的爱惜程度,怎么任由自己的妹妹变卖首饰,去救助一个不相关的人“她爱吃什么,就给她做去”松懈了紧张的情绪,大夫人脸上的表情彻底松懈下来,“反正她也逃不出我的掌控,她喜欢怎么胡闹,就任由她去吧。反正她在府里也没多少时日了。”大夫人示意梅香过来铺床,掩嘴打了一个呵欠,“都这个时辰了,张妈妈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罢。” 张婆子应了,又与梅香一起,服伺着大夫人歇下之后,方退出上房,朝府后面的四合院子走去。 由于晚下歇得晚,第二天早上,大夫人起得相对比往常晚了一些。正在梳洗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人来报说,老爷回来了大夫人心里一喜,老爷回来了?忙让梅香替她随意挽了一个流云髻,连簪子也顾不上插,披了外衣便迎了出去。 傅老爷一身深色长衫,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大夫人忙替他除去外衣,又让丫头们端水进来给老爷洗漱。 粗粗洗漱完毕,傅老爷挥手让丫环们退下,看住大夫人,劈头就问道:“怎么回事?我不在府里这段时日,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大夫人看着老爷脸色不善,再听着老爷的质问,有些茫然:“老爷且息怒,老爷说的是哪件事情?” “玉儿的事情”傅老爷气呼呼道,“我才离府没几天,玉儿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大夫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老爷一入府,那个多嘴的管家就把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抢先跟老爷禀告了,所以,老爷这才怒气冲冲地前来找她兴师问罪。 大夫人心里觉得酸溜溜的,她记得以前她的亲生女儿傅清莹病得神志不清的时候,都没见老爷紧张成这个样子,看来那个死丫头把老爷的心紧紧抓住了。 “老爷,这事您怎么能怪我呢?”大夫人委屈道,眼角沁出泪珠,“老爷刚一离府,义儿就要闹着离府,我劝也劝不住,谁曾想,那边,玉儿又病倒了。”大夫人拿帕子拭泪,“要说玉儿这病,来得也是凶险,府里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措手无束,最后从乡下请了个专治风疹的土大夫,开了几十副药,花了近百两银子,玉儿的病情才有所好转。对于玉儿的病,我可是操碎了心,天天派人在她院子里守着,想吃什么,尽管让大厨房做去,一点也不敢怠慢,就怕老爷回来怪罪妾身,想不到老爷还是……” 看着大夫人这样说,傅老爷不由缓了缓语气:“是我太心急了……说来你也尽力了,这事也不怪你。”说着叹息了一声。做为父亲的,看着自己聪明美丽的女儿变成一个丑八怪,换成谁也不好受。 看着傅老爷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大夫人趁机道:“老爷,我不担心别的,我此时最担心的,是玉儿的婚事。玉儿眼看就要及笄了,正是议论婚事的时候,谁曾想在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 傅老爷的情绪顿时低落下去:“玉儿的身世可怜,本来我打算给她订一门好亲事,补偿补偿她,谁料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容貌是最重要的,最起码也要五官端正,哪个官宦人家愿意娶一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回去做媳妇? 大夫人也叹息道:“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没把玉儿照顾好,让老爷伤心了。”顿了顿,又道,“玉儿也病了快十天了,看这病情也是一天一天的好转,大夫说了,最好的情况是脸上留些疤痕。我也不计较那么多了,主要是人没事就好。昨天,我托人去寻了官媒婆李嫂子来,问她这个事儿,谁想到那个李嫂子一听说是给我们府上六小姐说亲的,说什么也不肯过来。看来,六小姐的事情,在外面已经传遍了。”说完连声叹气。 傅老爷的脸上更是难看,“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去,把府里那些丫头婆子全给我召集了来,今后,谁敢私下议论六小姐的事情,乱棍打出府去” 大夫人心中暗喜,表面上赶紧走上前劝道:“老爷息怒,老爷这样做的话,不是把这件事情弄得更大吗?家丑不可外扬,六小姐既然这个样子了,那我们还得从长计议,给她谋求一份好亲事,不求地位显赫,只要能真心对待就好。” “也只好如此了。”傅老爷重重坐了下来,神情萎顿。 “老爷,我翻了翻上段时间递过来的帖子,大多数的帖子都撤了回去,倒是有一户人家,不嫌弃我们家玉儿的容貌,一直说要娶我们家玉儿。”大夫人看看傅老爷的神情,小心冀冀道。 “哪户人家?”傅老爷闷闷道,有些心不在焉,他寻思着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看看,看六小姐的容貌还有没有可能恢复过来。 大夫人似乎看透了傅老爷的心思,哀伤道:“老爷,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心疼玉儿,我也心疼啊。前几天,我专门托了关系,请了太医院的蔡大夫过来看视过了,蔡大夫也说,最大可能保住六小姐的性命,至于容貌,怕是保不住了。” 傅老爷这下才彻底死了心。太医院的蔡大夫,名望很高,专为后宫妃子们看病,也深得皇上的信任。如今连他都这般说了,那六小姐,看来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傅老爷没有心情再顾及六小姐将来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只要有人肯要她,不要让傅府难堪,他就满足了。 “如果真的有人肯娶玉儿,只要是正当人家就好,我们也不那么讲究门当户对了。”傅老爷连声叹气,唯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还有,玉儿身世坷坎,本想让她在府里多享几天福,谁想会出这样的事情…至于嫁妆之类的,给丰厚点,算是给她一点补偿。” 大夫人欣喜地望着傅老爷,她本以为,傅老爷至少要问问六小姐会嫁去哪户人家。没料到,傅老爷在她的一阵唬弄之下,心情全无,居然连亲家是谁也不想问了。这样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她还寻思着要多花费一番唇舌去劝说傅老爷,不想事情竟办得如此顺利。 “既然老爷应允了,我这就托李嫂子去办妥这桩亲事,也好安了老爷的心。”大夫人喜滋滋地站起来,准备让丫头们叫李嫂子过来。 正在这时,在外面伺候着的晴紫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惊疑一片,禀道:“夫人,老爷,六小姐过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周旋 “六小姐来做什么?”大夫人脸上惊疑不定。这个不知好歹的六小姐,难道要把一脸的麻子显示给老爷看吗?也不怕惊扰了老爷。 晴紫也是一脸的茫然:“六小姐说了,听说老爷刚回来,便马上过来给老爷夫人请安。” 这个死丫头倒很会挑时候表孝心大夫人不动声色,吩咐道:“晴紫,你出去对六小姐说,这请安的事情就免了,别拖着个病怏怏的身子四处乱走,好好在屋子里养病,也好让我与老爷放心。” “夫人,不碍事,既然玉儿已经过来了,就让她进来吧。”傅老爷出声道。 大夫人忙阻拦道:“可是老爷,大夫说了,风疹传染性极强,万一,万一传给老爷……” 傅老爷一摆手:“夫人此话差矣玉儿说什么也是我的亲生女儿,她即使变成什么样子,也是我的女儿,看看无妨。” 大夫人不敢再阻拦下去,只好朝晴紫示意,让她们进来。 琼梅院里,阳光万丈。灿烂的阳光下,静静地立着三个人。站在前面的是傅清玉,上身穿一件淡紫色半袖小袄,下系一条鹅黄色百褶裙,清爽靓丽。只是头上戴了一个斗笠,斗笠的边缘用细纱环了起来,微风过去,飘逸飞扬。 紧随她身后的是冬梅冬蕊,冬蕊额前的碎发压得很低,都快把眼睛遮住了,而冬梅脸上则洋溢自信恬静的笑意,手里托着一个托盘,盘里用细纱盖着不知什么东西。 晴紫走上前道:“六小姐往里边请,老爷说要见你。”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看冬梅手上捧着的东西,再看了看冬蕊,似乎觉得冬蕊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那我们进去吧。”傅清玉转头对身后两个大丫头道。 晴紫赶紧上前几步,掀了帘子,让傅清玉她们进去。 傅清玉轻移莲步,斗笠垂下来的轻纱遮住了脸庞,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但那窕窈却是无比美妙的。晴紫不由觉得有些惋惜,如今六小姐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怕是破了相,曾经那么美丽绝纶的一个女子…… 傅清玉进了里屋,依次见过傅老爷,大夫人,然后静立一旁。 大夫人看着轻纱覆脸的傅清玉,斥责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既然身体不适,怎么不好好呆在屋子里好好歇着,反而四处乱跑” 大夫人的语气里透着严厉,傅清玉抬起头,有些惊惶道:“母亲生气了……女儿只是这些天老呆在屋子里闷坏了,所以想四处走走散散心,再加上听下面的人说,老爷回来了,女儿也是许久没有拜见老爷了,所以过来……” 傅老爷呵呵笑道:“难得玉儿有这般孝心,我前脚刚回府,玉儿后脚就跟过来了……”他顿了一下,担忧地望着女儿,“玉儿,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老爷无须担心,女儿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傅清玉说着把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顿时,屋子传出一阵惊呼声,大夫人正要出声制止,目光落在傅清玉的脸上,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眼前是一张绝美的容颜,细细的柳眉如远黛,妩媚的双眼如秋水,胜雪的肌肤吹弹可破,唇不点而红,满脸弥漫着安静的笑容,自信从容,竟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的意味在内。 这上面,哪有一丝一毫风疹留下的后遗症的痕迹 “呯”的一声,大夫人手上的茶盏摔落在地上。 傅老爷回过头来,微微皱眉看着大夫人。 梅香忙跪了下来,惶恐道:“夫人饶命奴婢看到六小姐康复得如此之好,一时兴奋,不小心冲撞了夫人,望夫人恕罪” 大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低声斥道:“还不退下去。” 梅香忙躬身退下,马上有两个丫环进来打扫茶水残迹与瓷杯的碎片。 傅清玉含笑看着这一切,这个时候大夫人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人常言,做贼心虚,便是如大夫人这般的神态。 傅老爷惊喜地望着女儿:“玉儿,你没事了?” “老爷,女儿没事了。”傅清玉笑道,“女儿惦记着要去参加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这些天一直遵照大夫的嘱咐,积极吃药,如今全好了。” 她“感激”地看看大夫人:“这些天辛苦母亲了,要是没有母亲请来的大夫的细心诊治,女儿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女儿要多谢母亲的关心”说着朝大夫人深深施了一礼。 大夫人的脸抽搐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玉儿说哪里话呢?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傅老爷看到这一幕母慈女孝的场面,大为欣慰,再看到女儿的容颜得以恢复,更是高兴。转过头来,含笑对大夫人道:“夫人,这些天辛苦你了。” “老爷还跟我客气什么”大夫人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惊疑与震憾,笑道。 傅老爷注重到冬梅手上捧着的一个托盘,笑道:“这一回,玉儿又给我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傅清玉略带羞涩道:“是一些新鲜的核桃,女儿想到老爷车马劳顿的,而这新鲜核桃又最是滋补的,所以就亲自剥了一些,送过来让老爷尝尝。让老爷见笑了。” 她转过身来,朝冬梅示意。冬梅快步走上前来,掀开盖在上面的细纱,露出一个精巧的银碗,果然是满满一碗的新鲜核桃仁。 “这个时节的新鲜核桃?”傅老爷的目光透着对女儿的赞赏,“这个时节不产核桃,想不到玉儿竟能找出这么多的核桃来,真是孝心可嘉”他笑呵呵地从银碗拿了几个,放入口中,吃后赞不绝口。 大夫人心中憋气,却一时发作不得,只好在一旁陪着笑。只想着这个六小姐快点离开,她好找来张婆子问问看,究竟哪个地方失了手,怎么反倒把六小姐的风疹治好了。 傅清玉似乎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她笑意盈盈地望着傅老爷,神情中带着羞涩:“老爷,女儿自从入府之后,一直没有出过府去,这十天里又一直窝在屋子里,都快闷坏了。我今天听五妹妹屋子里的丫头说,过两天府里的姐妹们要去参加忠靖侯府举办的赏花大会,女儿闲着无事,也想去瞧瞧热闹……” 傅老爷呵呵笑道:“这有何难?让你母亲带你过去便是了。玉儿整天呆在屋子里对身子也不好,要多出来走动走动,跟姐妹一块多玩玩。也要多出去与别府的姐妹们玩玩,长长见识。”后一句话是对着大夫人说的。 大夫人心中郁闷,让这么个天仙般的人物出府去长长见识,让她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比下去,让别府里的人只记得傅府有个貌美如花的六小姐,忘了有个长相平庸的五小姐。这根本就是大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 何况,让这个六小姐出去表现一番,万一真的博得其他府第的太太们的赞赏,青眼有加的话,再杀出几个前来求亲的,那不把陶家比下去?到时候,再让老爷答应与陶家的亲事,可是难上加难了。 一想到这,大夫人心里更是怨恨。本来她跟老爷说得好好的,只差一步这门亲事就成了。谁料想,六小姐竟然在这个时候杀了出来,还是一副容貌无损的模样,让大夫人的如意算盘,全盘落空。 用不了多久,全府上下都会知道六小姐痊愈的事情。等到六小姐参加了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那些外面流传的傅六小姐因风疹破相的谣传就会不攻自破。而她,要想促成与陶家的婚事,只能令寻机会谋划了。 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大夫人这口气真的咽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既然傅老爷郑重提起了这事,大夫人当然不敢再说不带六小姐出门的话,忙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老爷请放心,既然老爷吩咐的,妾身照办便是。” 想了想,硬着头皮道:“这一次的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非同小可,我待会让张婆子过来,列一张清单,给各个参加花会的小姐们各打一对金簪子,再做一套新礼服,免得到时失了傅府的脸面。” 傅老爷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全。” 大夫人嘿嘿地笑着,心里面在心疼那些银子。 傅清玉及时地告辞:“老爷远道回来,车马劳顿的,要好好歇息一番,保重身体要紧,女儿就不打扰了。” 再次向傅老爷,大夫人施礼,然后带着冬梅冬蕊走出大夫人的琼梅院。 一回到牡丹阁,冬蕊就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倒在榻上:“哈哈,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尤其看到大夫人那副震惊到把茶杯都打碎了的模样,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冬梅也用惊奇佩服的眼神看着傅清玉:“小姐,这些天来,我都快担心死了,没想到,一夜之后,第二天小姐的容貌竟然回复如初。”她再认真地审视着六小姐的面容,“如果我不是一直陪着小姐的话,我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傅清玉笑笑:“这也没什么,只不过用了药物相生相克的药理罢了。” 冬蕊笑够了,直起身子坐起来,看着傅清玉随意拿了一个花绷子绣起花来。她的神情淡然,不喜不怒,仿佛方才大夫人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跟她无关似的。 冬蕊看着看着,忽然生出一丝敬意来。这样的主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稳重安详,又能临危不乱,跟着这样的主子,总有一天会出头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真病与假病 待傅老爷走后,大夫人回到暖阁,气得想摔杯子,指住后来才赶过来的张婆子,怒道:“你去,把那个叫做朱湛的庸医给我叫来我让他帮我的忙,并不是叫他来治病的他的医德不错嘛,收了老娘的银子,倒把六小姐给治好了” 大夫人一怒起来,也顾不得什么文雅了。张婆子诚惶诚恐地连声应道,转身出去找朱湛去了。 “你府上的那位,气得快吐血了”城南别院内,林丰之把事情的经过跟傅二公子傅光烨说了一遍,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傅光烨也忍不住莞尔,他可以想像得出大夫人被气得直跳脚的那副样子。 “说实在的,我对你那个六妹妹真该另眼相看才是。虽然我不大明白她缘何无端端地病了,又无端端地好了起来,但能把大夫人蒙混过去,又能气得她快吐血了,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那位淘气的六妹妹能做得到了。” 林丰之不由想起这三年来与这位傅六小姐的点点滴滴,三年前,他见识到了她的胆大冷静,识破他与二公子设下的圈套,把胡三小姐成功从山洞里救出来。三年后,他见识到她的聪明机警,在身陷大夫人设好的陷阱里,反败为胜,还重挫了大夫人,这样的姑娘,真是太可爱了。林丰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傅光烨笑得有些无奈:“摊上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六妹妹,我也没办法,希望她不然与我们对着干,不然的话,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说完又加一句:“真想不到,她的医术如此之深厚,竟然连太医院的蔡太医都破解不了的问题,她这么轻而易举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法……这,恐怕又是那位宫廷秘医薛红英教给她的吧?” 林丰之想的却是,自己要赶快行动才行。绝不能让京城陶家把傅六小姐娶了去。虽说他们林家财富比不上陶家,但他好歹人品端正,比那个什么陶家三爷好太多了。 傅光烨又问道:“最近我府上情况怎么样了?”他为了避免大夫人疑心,特地避了出来,就连送核桃之事,也是通过七妹妹去办的,为的就是避开大夫人的耳目。 “你府上呀,乱得很。”林丰之笑道解释道,“主要是大夫人雷霆震怒,把朱湛叫来骂了一顿,好像连银子都没给,就撵出府去了。还有就是,”他的神情兴奋起来,“你六妹妹特意在傅老爷面前表明了自己想去参加忠靖侯府赏花大会的心思,如今你六妹妹没事了,大夫人哪能拦着不让她去的道理?听说给每位去赴会的小姐各做了一套礼服,还有一对镯子,装点门面。” 傅光烨忍不住笑道:“我那六妹妹也真是胆大,这下,我府上那位又要破费了。” 林丰之笑道:“你六妹妹吵着要去,可真是时候。往年我好像没听说办置头面的东西,办得这么隆重的。” 傅光烨摇摇头:“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我六妹妹寻回后第一次与别府的小姐们见面。这要是穿得太寒酸的话,别府里的太太小姐们私下里难免会说闲话,说好不容易把个女儿找回来,还是这般待遇,难免说大夫人苛刻庶女,这样的罪名,大夫人那么好面子的人,她绝不会这样做出去让别人笑话的。” 林丰之笑道:“我不明白你六妹妹是故意而为之,还是小孩子心性。不过,我看你那位六妹妹,倒像是个讨债的,向大夫人讨回她应得的。” 傅光烨笑笑,心想,何尝不是呢。对于大夫人掠夺而去的,属于他们的东西,任凭是谁,都会讨回来的林丰之想了想,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我想弄清楚一件事,这一次,你六妹妹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装病?” “真病。”傅光烨肯定地说道,“如果是装病,骗得过大夫人,又怎么会骗得过太医院的蔡太医,你以为太医院里的那些有名望的大夫是吃素的?” 林丰之想想也对,那些太医院里养着的专给皇亲国戚看病的太医,可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名医,有着相当高的水准,一般人装病,很难逃得过他们锐利的眼睛。 林丰之又道:“据我们打探来的消息,那个叫做朱湛的土大夫,也是相当有名气的,所以,他开的药方里绝对有些不寻常的成份在内。这一次,我都要以为傅六小姐难逃此劫,没想到傅六小姐运气真是好,不但没事,还以一只小小的核桃,让那个朱湛阴沟里翻了船。”说到这,他不由笑了起来。 傅光烨也颌首道:“不错,我那六小姐的确有些小聪明。” 他哪里知道,这种用核桃破解风疹怪毒的方法,是退役女官薛红英在宫中几十年来的心得。宫里面竞争激烈,各个妃子为了争宠,专门请人研制出这种风疹怪毒,让自己看不顺眼的妃子毁容破相,再得不到皇上的恩宠。 薛红英自幼习医,专攻美容驻颜秘方。这种宫中怪异的现象,让她觉得十分棘手。她经过数十年潜心研究,终于从核桃上找出破解之法,从而记载在《医通》里。 而傅清玉,正是凭着《医通》上面的记载,解了自身之毒。 “小姐,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带我们一起去忠靖侯府?”听了傅清玉的话,冬蕊睁着明亮的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要说这三年由于脸上有疤痕,破了相,再没有哪个小姐会带她去赴会,即使没破相前,大夫人小姐们也从来没带她出去过。 傅清玉点点头:“大夫人让张妈妈过来传话,说是可以带两名丫头去。我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个大丫头,不带你们去,还带谁去?” 冬蕊欢呼一声,快乐如孩子。然后又问道:“小姐,我们去赴忠靖侯府的花会,就穿平日里穿的衣裳去吗?” 傅清玉笑笑摇头:“府里也有好些日子没做夏衣了吧?放心,大夫人会安排的。” 冬蕊点点头,经过此次事件,冬蕊对傅清玉的话深信不疑。 冬梅则笑道:“如今小姐已大好了,我看,明天就让那些粗使丫头,和婆子回来吧。这屋外总要有人打扫的。” 一句话提醒了傅清玉。虽说人少好管理,但是,依大夫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让牡丹阁只有两名大丫头,那不是让大夫人落人口舌吗?所以,原来那些请假的丫头婆子都得回来,这里面,又有几个是可以相信的人呢? 冬梅看出傅清玉的心思,郑重道:“小姐尽管放心好了,屋子里我与冬蕊会看着的。” 冬蕊也忙道:“冬梅说得对,这屋子要是谁敢做什么手脚,我绝对跟她没完。” 傅清玉朝她们信任地笑笑。现在,也只有步步为营了。经过这次挫败,傅府与陶家的婚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大夫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罢手,说不定把她逼急了,会使出什么阴招,以促成她与陶家的亲事。今后的日子,她必须更加的小心谨慎。 第二天,也就是傅清玉病后第十天,那些放了十天假的丫头婆子也回来了,冬梅把她们召集在一起,采了七色草回来,剪了红绳放在铜盆里,加上水,在院子里泼洒,说是去去晦气。 傅清玉从来不信这些的,不过,既然无伤大雅,便让她们闹去。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春兰的声音在院门口的地方传了进来:“六小姐在吗?我们小姐来看六小姐了。” “原来是七小姐来了,快请进来。”冬梅赶忙放下手中的铜盆,把七小姐让到里屋去。 傅清玉忙让冬蕊上茶,含笑道:“七妹妹来了?我正打算这两天寻个得空的时候,亲自上门多谢妹妹一番。说起来,还亏了七妹妹送来的核桃呢。” 七小姐没听出傅清玉的意思,只道傅清玉谢她送核桃一事,忙道:“六姐姐客气了,这姐妹之间,何需这么客气。要真的论起来,六姐姐还是妹妹的老师呢,妹妹尊师重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傅清玉也不说破,又道谢了一番。 傅清敏想了想,笑道:“六姐姐,要说这核桃的事情,姐姐真的要多谢一个人。” 傅清玉扬扬眉头:“是谁?”她以为傅清敏会说是她二哥傅光烨。 谁知傅清敏道:“这个人是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承明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刘玉薇。” 傅清玉微微愕然,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承明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刘玉薇?这事把人家刘四小姐也扯进来了? 她看着傅清敏,目光微闪,她没有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傅七小姐,别看平日里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竟然能与府外的小姐交情这么好。 “那我该如何多谢她呢?”傅清玉含笑道。这事人家帮了大忙,不管靠的是傅二公子的人脉,还是傅七小姐的关系,她无论如何都得谢谢人家。 “我与那刘四小姐不熟,要不,七妹妹给姐姐引见引见?”傅清玉含笑看向傅清敏。 “六姐姐何须客气?再过两天就是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妹妹到时一定替六姐姐引见。”一提到刘四小姐,傅清敏就笑得十分开心。 傅清玉看着傅清敏的笑颜,忽然心中触动了一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冤家路窄 (封推第一天就撞上停电,我的天刚刚来电,马上上传,各位亲们,抱歉,久等了。) 很快,“华锦坊”的林家娘子把新衣送了过来。傅府三位要去赴忠靖侯府赏花大会的小姐,均是用云烟罗纱做的礼服,外加银线嵌上东湖珍珠。 本来,这是大夫人私下答应做给五小姐傅清莹一个人的,如今,大夫人既然在老爷面前说了要每人做一套,所以,为了避免厚此薄彼,三位小姐的衣裳都用了同样的料子,而且,为了表示对傅清玉的疼爱,傅清玉的那套礼服还外加了一条披帛。 这下,傅清莹不满意了,听说又到大夫人房里闹了一番。 一转眼,便到了忠靖侯府的赏荷大会。 初夏,天气不是很炎热,空气中还有丝丝微风。一大清早,傅府便忙乎开了,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忙得不可开交。 备好的马车早早就停在府门外,等大夫人与几位小姐们打扮停当,吃过早饭,一行人上了马车,马夫一挥马鞭,马车便稳稳当当地朝目的地驶去。 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设在仙女湖区,也就是以前的公主府第。说起这个府第,还是先皇疼爱三公主一并赏赐的。而当年三公主一气之下,抱着刚刚满月的赵二公子,离开忠靖侯府,在这个城郊的府第一住就是数十载,任谁也劝不回去。 三年前,赵二公子疏于管教,顽劣成性,屡屡逃课,被忠靖侯察觉。忠靖侯一气之下,将其押回府中,严加管教。三公主怕丈夫伤害儿子,又在当今皇太后的劝说之下,忍下一口气,回到了忠靖侯府。 从此,这座偌大的公主府,便空闲出来。三公主对于这片先皇恩赐的仙女湖区和公主府第颇有感情,每年夏天仍到这里避暑消遣。三公主自幼喜欢奇花异草,先皇赏赐的,当今圣上托人送过来的,林林总总,竟达几百个品种。单单管理这些花花草草,就雇用了好几十个花匠。 这个时节,最吸引游人眼球的,当然要数仙女湖上的那一大片湖天相接的碧绿的荷叶,还有万顷碧绿之中的朵朵硕大饱满的荷花。 “荷塘月色”,是这一次忠靖侯府赏荷大会的主题,所以,宾客们尽可以畅游到月上树梢,欣赏那一片极美的景致。 马车声轰隆,约定时辰之内,仙女湖区的公主府前已经齐齐聚集了几百辆马车,仿佛全京城的马车都汇集到了这片仙女湖区。 也难怪,能接到忠靖侯府的请柬,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而忠靖侯爵夫人一向人脉广泛,每次花会都必定宴请京城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的家眷到场,是各个府第之间交流沟通,联络感情的极佳场所。 何况,三公主是个追求新鲜奇致之人,每年的赏花大会都会变换不同的花样,无一年重复,是以每年的赏花大会都是高朋满座。 作为东道主的忠靖侯爵夫人,身份尊贵,当然不会在公主府门前迎宾。公主府前整整齐齐地站着几十名宫女,马车驶来,递上名帖,再由宫女们引入府内,整个过程井然有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混乱。 较之几年前谭家举办的一场花宴,忠靖侯府的这一场花会,更加的庄严肃穆,而且,看不到如几年前谭家花场前的那种凌乱混杂的场面,还有马车横冲直撞的现象。 傅清玉一下马车,便引起周边人群的一阵惊呼,立马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姿容俏丽自不必说,那一身的打扮也相当出众,单单是那一身嵌满东湖珍珠的云烟罗纱,外搭一条同样嵌了银线的披帛,就把府里府外其他小姐统统比了下去。此外,奇迹般的身世也引起了很多官宦太太小姐们的悄声议论。 一个圆脸的宫女快步走到傅大夫人面前,把她们引到了指定位置落座。不一会,便走过来几个贵妇人,不由分说便拉着大夫人去打牌。 五小姐傅清莹当然是“不屑”与傅清玉等人坐在一起的,也带了贴身丫环去找其他的姐妹们玩去了。 傅清敏则从头到尾陪着傅清玉,其间有几个其他府上的小姐过来约她出去逛逛,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这时,有个尖细的嗓音极其夸张地尖叫道:“哟,这不是堂堂吏部尚书府上的那位,被贼人掳去十四年之久的傅六小姐吗?” 声音尖利刺耳,语气甚是不恭,甚至还带着轻蔑。 一般而言,有涵养的官家小姐是不会当众揭他人隐私的。这位尖细嗓门的姑娘,若不是没有教养,就是自恃身份,娇纵跋扈过头,故意而为之。 冬梅的眉头皱了起来,冬蕊的脸上则现出不愤的神色,“豁”地站了起来,就要发作。 傅清玉伸出手去,按住冬蕊的肩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过头,见一个打扮入时的,年约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在用一种蔑视的眼光冷冷地看着她。 傅清玉一看到那似曾相识的容颜,不由在心底轻轻叹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此人,正是几年前在谭家花场门口处,与傅清玉结下梁子的赵明珠。 几年前,这位赵明珠小姐的马车横冲直撞而来,差点就从紫荷的身上碾过去,这位赵明珠非但没有悔意,还口出狂言。为此,傅清玉上前与之理论,发生争执。不想,这位赵小姐竟然一直怀恨在心,记恨至今。 当时,她还轻松地想着与这位难缠的赵小姐老死不相往来呢,没想到,几年之后,竟又撞上了。 此次相见,这位赵小姐非但性子没有变化,反而较之上一次,更加的变本加厉,出言不逊。 “这位姑娘,有教养的官宦小姐是不应以揭他人的短处为乐,不应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又何必如此?”傅清玉冷了脸色,冷静道。 “我就喜欢这样,你能奈我何?”赵明珠嗤笑道,脸上的表情更是盛气凌人。 真是一个被纵坏的娇娇小姐,自私自利,目中无人。傅清玉眼眸一寒,正准备上前教训她几句。旁边的冬梅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看四周。 周边已经聚了好些人,看来都是赵明珠那一伙的。那些人中,傅清玉还看到五小姐傅清莹的身影,她正朝着自己笑着,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 傅清玉不由暗暗叹息,联合外府的小姐们来欺负自家府里的人,亏得这位傅五小姐做得出来。 那边,不远处的高台上,忠靖侯爵夫人的眼神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朝这边望了过来。而坐在高台上陪着忠靖侯爵夫人的一大群贵妇人中,大夫人的身影也在里面,她正专心致志地跟身边一位参议夫人说着话,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充耳未闻。 傅清玉心想,以大夫人如此精明的性子,这边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会不关心呢?这一次看来她是铁定要让五小姐落自己的面子了。 忠靖侯爵夫人在看着,傅大夫人在暗中观察着,京城里一大群的夫人们都在朝这边张望,还有,这周边还围着一大堆小姐们,在等着看傅府的笑话。 她大可一泄心中的愤气,甩五小姐傅清莹一个耳光,但是,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呢?一个巴掌打出去,给自己落下个“连自家姐妹都容不下”的罪名,好像有点得不偿失。 最起码,跟她这一次在京城各个官家太太小姐们面前露面的目的大不相符。 所以,这个“连自家姐妹都容不下”就让傅清莹去承担吧。看样子,这个赵明珠不用说,也是受了傅清莹的唆使,来挑衅的,自己可不能中了她的计。 有时候,适当的懦弱不但于己无损,还能博取一些同情。至少,其他的小姐们或许受了傅清莹的蒙敝,但忠靖侯爵夫人,还有那些官家太太们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孰是孰非,这心里头可是一清二楚的。 傅清玉起身,给冬梅一个安心的笑容,转头低声道:“我们到别处走走。” 没走出两步,赵明珠又双手叉腰拦了上来:“怎么,想着走人了?被那些贼人养大的小姐,性子果然非同寻常啊。” 被贼人养大的?看来又是傅清莹胡诌出来的。傅清玉冷冷一笑:“赵小姐,不明真相就不要乱说,免得失了身份” “我有乱说吗?”赵明珠逼上前来,“你五姐姐都这样说了,你呀,就是贼窝里养大的,一点教养都没有”最后一句,赵明珠提高了嗓门。一时间,四周的议论声四起,那边,忠靖侯爵夫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不悦的神色,傅大夫人似乎被“惊醒”了,目光朝这边望了过来。 这位赵明珠纯粹在挑衅如果跟她理论下去,牵扯出傅清莹,那整个花会上的人,不都在看傅府的笑话吗?看着傅府的两位小姐,像两只斗鸡一样斗个难解难分,甚至大打出手。 这样的当,傅清玉绝不会上。而且,她一直坚信,内部矛盾,还是内部化解的好,没必要让别人府里的人看笑话。 于是,她决定不再搭理这个死缠烂打的赵小姐。她抬起头,冷声道:“赵小姐,我还有事,请让开” 赵明珠的身子没挪动半分,一副“我就是不让开,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好狗不挡道。”傅清玉忍住怒气,冷冷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游湖 “什么,你骂我是狗?”赵明珠顿时暴跳如雷,伸出手来要抓傅清玉。傅清玉凭着曾经练过的鈶拳道功底,快速闪避开去。 赵明珠脚步收不住,身子朝前俯冲,直直扑到冬蕊身上。 冬蕊笑着扶起她,嘲讽道:“刚才看赵小姐理直气壮,气吞山河的架式,这会儿怎么反倒成了软脚蟹了?”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赵明珠气红了脸,怒道:“臭丫头,竟敢暗算我我非得把你……”竟挽了衣袖,要上前来与傅清玉动手。 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从人群中冲了进来,一把拉住赵明珠,劝道:“明珠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来人是赵静仪。 “静仪姐姐,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死丫头不可”赵明珠拼命挣扎。 “明珠妹妹”赵静仪怒道,“你还要闹下去吗?大伯母已经生气了。” 这个赵明珠,真是被惯坏了,要发小姐脾气也不分场合,这个堂堂的公主府,是任由她胡闹的地方吗? 赵静仪不想此事闹大,朝跟着赵明珠的几个大丫头瞪了一眼:“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搀走” 那几个大小头不敢违抗赵静仪,赶忙手忙脚乱地把赵明珠搀扶着,半扶半拖拉走了。赵明珠不甘心,一边走一边骂道:“臭丫头,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闹事的被架走了,再没有热闹可看,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傅清莹脸上带着不甘心,也随着众人散去了。 赵静仪没有走,看看傅清玉道:“傅六小姐,真是对不住。我那妹妹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傅清玉大方道:“无妨,可能是之前有些小误会,所以赵小姐一直对我心存别扭,才会处处与我作对。” 赵静仪看看傅清玉,似乎有些讶然傅清玉竟能如此大度,含笑道:“傅六小姐真是气度不凡,细究起来,这件事情终究是我们的不对,静仪在这里给傅六小姐陪不是了。” 能碰上一个明事理的,傅清玉觉得刚才的怒气也消了不少,忙道:“静仪姐姐说哪里话呢,这事纯属误会,解释开了不就行了,何须如此见外?” 赵静仪又站了一会,便说要去看她的妹妹,告辞离去。 “六姐姐,你没事吧?”傅清敏匆匆赶了过来。刚才,她被大夫人身边的晴紫请了过去,说是大夫人有事找她。其实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物,让她见见。她赶回来的路上,就听说傅清玉这边出事了。 “我没事。”傅清玉笑笑,她现在明白了,缘何傅清敏无故离去,一定又是大夫人故意支走的。 “没事就好。”傅清敏松了一口气,“那个赵二小姐,性子暴烈得很,一般官宦小姐们都不大敢惹她,又被家里人宠着,所以就纵成了这个性子。” 傅清玉“哦”了一声,柳眉微微上扬,赵明珠赵静都姓赵……“不知道她们与忠靖侯府是什么关系呢?” 傅清敏含笑道:“说起来有些复杂。忠靖侯赵冀赵大人有三兄弟,一个妹妹,忠靖侯爷排行老三,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赵军为国捐了躯。唯一一个弟弟也因战功显赫,晋封为安国公,刚才来的那两位赵家小姐,就是安国公正室所生,安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与二小姐。” 傅清玉点点头,难怪那么嚣张呢,原来是安国公府上正室所生的嫡出小姐。那位大小姐赵静仪,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端庄,至于那位二小姐赵明珠,实在是不敢恭维。 那位赵明珠还撂下狠话,说跟她傅清玉没完呢。傅清玉笑笑,如今听傅清敏这么一说,那位赵二小姐果然是一位被纵坏宠坏的孩子。 傅大夫人退了下来,寻了个地方坐了来,张婆子走上前来,附在她耳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大夫人说了个大概。 大夫人含笑颌道:“五小姐不愧是我生的,做的不错。那个丫头非得说要来,还在老爷面前表心意。可这个地方是她那种俗不可耐的人能来的地吗?今天索性让她出出丑,好让她知难而退。”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低声道:“夫人有何好法子?” 大夫人微微一笑:“公主府的那一片荷塘,前几年不是出了好几宗失足落水的事件吗?” 张婆子眼前一亮:“夫人的意思是……” “去找梅香给我叫过来。”大夫人神情悠闲道,仿佛是准备做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脸上还露出笑容,“可惜,这里不是陶家,要是陶家的话就更好了,最好来个英雄救美……呵呵。” 如果是陶家的话,制造一个六小姐失足落水,陶三爷英勇下水救美人。众目睽睽之下,陶三爷怀抱着浑身湿透的美人,两人搂搂抱抱的,六小姐要想不嫁入陶家,恐怕也不好收场吧。 当然,像公主府举办的这场专于女眷们赏荷大会,是绝不允许像陶三爷这样的外男进入的。所以,大夫人脸上露出些许可惜的神色。 但是,至少让六小姐落水,当场出出她的丑也好。 张婆子心中一凛,心想大夫人这一招未免太狠毒了,要是六小姐不识水性的话,那掉进湖里,岂不连命都没有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去除了大夫人的一块心病。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像忠靖侯爵夫人那么能耐,公主府中能人一定不少,因为仙女湖需要人管理,所以,府里识水性的人一定不少。再说,宾客要在公主府出了事,这不是落三公主的颜面吗?想必关于这方面,府里的防范措施做得很好。 再说,六小姐对于大夫人而言,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陶家那边的一大半银子还未入账,大夫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这件商品抛弃的。 所以,大夫人这样做,一定估量到公主府里肯定不会任由六小姐溺水而亡,大夫人不过想给六小姐一个教训,收收她的锐气,让她以后听话一点。 张婆子依言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把梅香寻了过来。 梅香听了大夫人的低语,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妥,不留下任何痕迹。” 那边,傅清莹忽然吵着要游湖。 游尖采荷当然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不要说别的,就是驾舟游玩于挺出水面的荷叶之间,看那一碧万顷的荷叶,还有荷叶上的露珠,特别是与硕大的荷花亲密接触,以及采摘莲蓬,都是引人神往的。 傅清莹这么一说,当即有几个府第的官宦小姐马上附和。更有些好事者,马上去找小舟,准备游湖。 那边吵声喧天,傅清莹的组织工作做得真是好,把一群姐妹都聚拢了来,在那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六姐姐要去吗?”傅清敏看着傅清玉,探询道。 “我没兴趣,由她们闹去。”傅清玉不为所动,“她们闹她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她不喜凑这样的热闹,傅清莹那样的性子,她还是少去招惹为妙。再说,傅清敏这样弱质的身子,的确不宜到湖里吹风,她倒宁愿在岸边陪着傅清敏看热闹。 “恐怕不是没有兴趣,是不敢下湖吧?”旁边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冷漠高傲,充满挑衅。 傅清玉转过头来,对上赵明珠居高凌下的眼神:“赵二小姐若想去玩,尽管玩去,何必管别人有没有兴趣” “我赌你就是不敢下湖。”赵明珠嗤声冷笑,“你这性子真是绵软,方才被我说得连嘴也不敢还,如今连湖也不敢下,真是缩头乌龟贼窝里养大的,不是很大胆的吗?怎么这么胆小如鼠” “你说什么,嘴巴放干净点”冬蕊气极。 傅清玉神色冷峻地看着面前这位气焰嚣张的安国公的二女儿,如果自己再这样一味退避下去的话,便真的显得自己懦弱了。 幸好她自小跟着奶奶在农村长大,农村里的孩子哪有不识水性的?即使她们要出什么损招,她也不怕。 傅清玉笑笑:“既然是赵二小姐盛情邀请,我再这样推脱下去,倒是不给赵二小姐面子了,好吧,走吧。” “小姐,我们也去。”冬梅冬蕊齐声道。 “冬蕊身子才刚恢复,就不要到湖里吹冷风了。”傅清玉思索道,把探询的目光看向冬梅。 冬梅明白她的意思,马上道:“小姐请放心,奴婢自小在河谷村长大,识水性。” 河谷村?傅清玉心中一动。这时,赵明珠已经在旁边催促了。 傅清玉带了冬梅过去,那边,傅清莹已经把人员分成了五个小组,清莹与大理寺少卿的小女儿何月娥一组,赵明珠与平远侯家的小女儿何香凝一组。其他府里的小姐也陆陆续续组成了两组,只是傅清玉这边落了单,算上冬梅才勉强凑够人数。 傅清玉明白这其中肯定又是傅清莹搞的鬼,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众人随着傅清莹来到仙女湖湖边。 第一百四十七章竞舟 仙女湖湖边,早就围聚了一群人,湖岸边上,停泊着五条小船,船头各有五名船夫,正在待命。 小姐们各自按组好的队伍,上了小船。傅清莹和赵明珠立于船头,眼角上挑,挑战地看着傅清玉。 傅清敏有些担忧地拉了傅清玉一下,低声道:“六姐姐,如果不行的话,千万别逞强。” 傅清玉笑笑:“没事,我只不过跟她们玩玩,再说了,别人盛情相邀,怎么一再拒绝呢?”说着带着冬梅踏上搭在小船与湖岸边的木板,上了小船。在心理上,傅清玉已经做好了准备,大不了失足落水,幸好她与冬梅都识水性,性命可保无忧。当然,自己期望的是,事情能完满结束,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但是,傅清莹与赵明珠明显是有备而来,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上到小船,傅清玉特意看了一眼那名船夫。那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由于长年在水边劳作,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看了傅清玉一眼,便低下头去,表情很是木讷。 傅清玉不由提高警惕。 感情外露的人比较能让人看得清,最怕的是这种看起来老实木讷的人,他心里想什么,没人能看得透。 “傅六小姐,我们来一场赛龙舟如何?”傅清莹侧了一下脑袋,高声叫道,手指乱指乱划,阳光下竟好似在手舞足蹈。 “好啊,我最喜欢赛龙舟了。”赵明珠拍手叫好,转头问傅清玉:“你敢不敢?” 傅清玉微笑点头,在乡下的孩子哪个没在水边玩过?划条小船能玩上一整天。其中,也包括有与其他村里的孩子们一起打架嬉闹什么的,这赛龙舟,就是其中的一项。 赵明珠见傅清玉点头,更高兴了,冲傅清莹喊道:“出发吧。” 船夫一摇木桨,小舟如离弦的箭,一下子划出老远。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是爱玩爱闹的年龄,见小船飞速离了湖岸,围在湖边上的那些小姐丫头们都兴奋地大喊大叫,助起威来。 傅清玉的这条船也划得很快,与傅清莹、赵明珠的船齐头并进,把其他的两只小舟抛在了后面…这倒让傅清玉有些讶然,她与冬梅对望了一眼,暗中注意着船夫的动静。 看到傅清玉的船只紧追不舍,赵明珠有些不甘心,站了起来,指住船夫:“快点划,划快点,一定要超过旁边那只船,拿到名次本小姐重重有赏” 船夫果然卖力地划了起来。 渐渐地,小船到了湖心。傅清玉觉得脚底下有些不对劲了。她低头一看,小船居然进水了。 冬梅也发觉了,抬起头来,讶然地望着傅清玉。傅清玉看看船舱,虽然看不到哪时裂了道口子,水也不是进得很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船里积了一层约三寸高的水,船身也有些下沉。 看情况,照此发展下去的话,没等到划到对岸,小船就有可能沉下去了。 傅清玉心中一凛,想到了这游湖是一个陷阱,没想到竟然有人用这种方法害人。 “冬梅,快把小船里的水舀出去,不然的话,船要沉了。”傅清玉立即吩咐道,并挽了衣袖,亲自动手把水舀到外面去。 这个时候,小船突然慢了下来。 对于船上的人而言,船进了水的话,当然要加快速度,奋力划到对岸,那样才会赶在小船沉没之前跳到岸上去。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速度。如果小船进水的速度大于小船划桨的速度的话,那就别指望划到对岸逃生了。 傅清玉神色冷峻,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名船夫。而那名船夫竟然无畏地迎着傅清玉的目光,显然没把这个傅六小姐放在眼里。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划”傅清玉冷声斥道。 那名船夫非但不听,把手中的木桨扔到船里,拍拍手,在船里坐了下来。 这时离开始出发的湖岸极远,站在岸边上围观的人只看到一条小船在湖面上打转,却不前进。至于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无从知晓。 而这名船夫,也正是凭了这一点,从而有恃无恐。 “那条小船怎么不走了?”湖岸上议论声一片。 人群中的傅清敏掩住了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早就料到会出事,没想到还真是出事了。 她焦急地想着对策,招手让春兰,让她快去禀告大夫人,最好能惊动忠靖侯爵夫人,好让公主府赶快派人前来救人。 春兰点点头,快速去了。 湖面上,傅清玉的那条小船在原地打起了圈圈。 “你到底走不走?”看着船里的积水越来越多,而那名船夫一点焦急的神色也没有,仿佛料定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样,神情悠闲,甚至还从怀中取了一杆旱烟出来点上火,叭叭地抽着。 在他掏出旱烟袋的时候,傅清玉注意到他的袋子里放着一枚小刀,再联想到这船只的漏水情况,还有刚才舀水外洒时看到的一些木屑,她马上明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府的这次赏荷大会,主题既然是“荷塘月色”,当然早就预料到了宾客们会在晚上提灯游湖,所以,这船只的防范措施做得应该很好,不可能会出现有漏水的船只没有及时维修的现象发生。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位船夫收授了别人的银子,暗中在这条船上作了手脚,所以导致了船只进水的情况。 对于这样为了银子丧心病狂的人,不应该再拥有什么同情心了吧? 那位船夫根本不理会傅清玉在想什么,他根本没把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放在眼里,闲闲地吐出一个烟圈,船夫又道:“两位姑娘不会水吧,别担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们的了,不过,你们可能要吃些苦头……”他看了看漫过脚脖子的水位,笑了一笑,站了起来:“老农我自幼在江边长大,这水难不倒我……不过,我也是没办法,这些天急需银子,正好又有人把银子送了过来,所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傅清玉一抬脚,狠狠地把他踹到湖里去。 “船夫落水了。”岸边的人群惊呼起来,她们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情形,但船夫落水的画面她们还是隐约看到了。当下,有些胆小的,已经蒙住了眼睛,不敢再看。在湖边执守的士兵,赶忙一边飞快地跑去通知主人,一边找船救人。 “小姐”冬梅惊呼道。傅清玉的动作委实吓了她一跳。她没有想到,平日看似文弱的傅六小姐,生起气来竟也能如此震憾。 “放心,他刚才说了,他自小在江边长大的,这些水奈何不了他……”傅清玉恨恨地看了一眼湖面,这样的人,总会有报应的少了一个人,船轻了不少,船身也上浮了一些。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冬梅脚下的裙子已经被水浸湿,她一边用手朝外舀水,一边焦急地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傅清玉。 “你负责舀水,我负责掌桨。”傅清玉快速吩咐道,一手捞起船桨,划了起来。由于湖水与船桨的作用,小船马上被推前了好几米。 “小姐”冬梅没想到傅清玉居然会划桨,她眼眶有些湿润,更加奋力地舀起水来。 赵明珠一直在朝后张望,见到傅清玉的小船不会动了,她的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心想,哼,与本小姐斗,还差老远呢没等她开心完,她便讶然地看到船夫掉到水里去,傅家六小姐竟然亲自掌桨,更令她惊讶的是,那只小船竟然以极快的速度追着她而来。 “快点划,快点划呀”赵明珠急得一边乱嚷乱叫,一边直跺脚。小船被她这一闹,船身居然摇晃起来,吓得与她同一条船上的,平远侯家的小女儿何香凝花容失色,急得船夫也乱叫起来:“赵小姐,你快坐好,别乱动了,再乱动的话,船要翻了。” 那边,傅清玉的小船已经全速划了过来。船上的负重减少,再加上积水也舀走不少,船的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本来,赵明珠的那条船是在傅清玉之前的,可是赵家二小姐是个急性子,看到傅清玉划着船急速超赶过来,心里急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嫌船夫划得慢,最后,索性把木桨夺了过来,自己划了起来。 赵家二小姐划桨,是依样画葫芦,较之具有真功夫的傅清玉当然差远了,所以,这反倒成全了傅清玉,让傅清玉的船直直地从她身边超了过去。 傅清玉全神贯注地划桨,丝毫不去看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很清楚自己处在什么危急的关头,船里的水越来越多,显然那条人为制造的裂隙越来越大了,如果她不奋力划桨的话,真的有可能还未来得及到达对岸,船已沉没下去。 终于,小船碰到了湖岸边上的岩石,早就有等候在边上的守卫军士们拿过木板,快速地架到了小船之上。傅清玉回头招呼冬梅,两人齐齐踏上了木板。 这时,赵明珠的船也赶上来了,赵二小姐收不住手,所乘载的那条船只竟然朝前面傅清玉的船直直地撞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援手 几秒钟,仅仅几秒钟的事情。 几秒钟前,傅清玉与冬梅在岸边众人的援助之下,踏过木板上了岸。 几秒钟之后,赵二小姐赵明珠的小船撞上了傅清玉的船只,把傅清玉的船只荡了开去,由于惯性太大,船只竟然朝岸边的岩石撞了过去,船体倾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赵明珠与平远侯家的小女儿何香凝,还有船夫,齐齐落入水中。 别看赵明珠,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居然是个不识水性的旱鸭子,在水里扑通了几下,居然沉了下去。 平远侯家的小女儿何香凝,还算识点水性,惊慌失措连灌了几口湖水之后,总算稳住心神,抓住大家伸下去的长棍子,游到了岸边,众人忙七手八脚地把她拉上来。 再看看赵明珠沉下去的地方,只浮起一些水泡,人却没了影。来赴会的小姐们大多不识水性,只能在河岸边干瞪眼。而那几个撑船的船夫似乎有些为难,毕竟落水的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下水救人。 在赵明珠落水的时候,傅清莹的脸色便变了一变,但看到湖面上只有一些水泡泡,她的身影就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傅清玉看得有些愕然,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这些人还计较什么男女有别待等到忠靖侯爵夫人的命令下来,恐怕人已经不行了。 医者天性,眼看湖面上连泡泡都没有了,傅清玉再也等不下去,纵身一跃,跃入了碧蓝的湖水之中。 “小姐”冬梅吓了一大跳,赶忙随着傅清玉跳了下去。 四周的人群顿时哗然一片,大家都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湖面。 落水救人,官宦小姐跳下水去救另一个官宦小姐,这在众人的眼里,还是头一遭。 之前的赵明珠的嚣张气焰,令有些低层的官宦小姐们很是不满,如今见她撞人不成,反倒落入水中,都抱了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态。 待看到傅清玉不计前嫌,居然跳下水去救跟自己过意不去的人,那些人的脸上都现出讶然的神情。 一时间,湖岸上静谧无声,大家的眼睛都齐齐汇聚到湖面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湖面上的变化。 终于,过了大约一刻钟,湖面上有了声响,傅清玉与冬梅把一动不动的赵明珠拖到了岸边。 此刻的赵明珠,双目紧闭,双唇青紫,仿若死人般,一动也不动。再看身上,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曲线毕露,最为明显的是肚子,胀鼓鼓的,显然喝进去不少湖水。 忠靖侯爵夫人很快就赶过来了,看到这种情形,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一边让仆妇们把赵明珠抬到最近的一个亭子里放置,一边差人火速去请大夫过来。 现在才去请大夫过来,那还要等多久?这里地处偏僻,即使请了大夫来,多半会误了救治的时间。那自己辛辛苦苦地冒着冰冷的湖水,下水救人,不等于白救了吗? 一念至此,傅清玉“豁”地站了起来:“夫人,这个时候再请大夫过来,时间上来不及了,我有些急救的方法,可否试上一试,说不定能保住赵二小姐的性命……” “你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怎么这么冒失?有你这样对夫人说话的吗?再说,你又不是什么大夫,凭什么说……”忠靖侯爵夫人身边的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老妈妈冷声斥道。 傅大夫人赶忙走上前来,陪礼道:“赵夫人,真对不住,这是我府上的六小姐,失踪了十四年,刚刚才找回来的。乡下养大的孩子,没什么规矩,冲撞了夫人,真是罪过……” 忠靖侯爵夫人摆了一下手,打断了傅大夫人的话,美目落在傅清玉的脸上,再落到她的身上,缓了一缓,才开口问道:“你就是外面传闻失踪了十多年,最近才找回来的傅府六小姐?刚才,也是你下水救了明珠的?” 傅清玉点点头。 站在旁边的傅清敏忙上前施礼道:“禀赵夫人,我这位六小姐曾拜宫中女官薛红英为师,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如果夫人信得过我这位姐姐的话,不如让她试试……” “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忠靖侯爵夫人的目光闪烁不定,她很快就作出决定,“那好,既然你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那我就让你试试。” 忠靖侯爵夫人的话一出口,人群里又是一片哗然。一个名不见到传的小人物竟能得到侯爵夫人的青睐,人群里已经有人朝傅清玉投来羡慕且妒恨的目光。 “夫人,这能行吗?”刚才喝斥傅清玉的老妇人低声道。 “救人要紧。”忠靖侯爵夫人看看气息微弱的二侄女,蹙紧了眉头,“现在,大夫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就让这位傅姑娘试试吧。” 傅清玉马上道:“谢谢夫人的信任。现在,就请夫人把众人遣散,还有,用帐幔把亭子围起来。” 众人又是哗然,忠靖侯爵夫人却点点头,朝周围的仆妇吩咐道:“快去取帐幔过来。” 傅清玉让人把气息微弱的赵明珠平放在亭子里的地面上,然后,要了一盆清水,一块面巾,还让人去煮姜汤,再拿一床棉被过来。 帐幔很快围了起来,围观的人群也被遣散,但许多人对于这位傅府六小姐的治病救人方法感到好奇,不肯走远,在不远处伸长着耳朵听亭子里的动静。 傅清敏走了过去,这一次,她的心里也没有底,看着傅清玉,似乎要从她的神情里看出肯定的答案:“六姐姐,你,能行吗?要不,我们再等等,大夫很快就过来了。” 傅清玉摇摇头,治病救人,讲求的是争分夺秒,推诿给他人,这不是一个称职的医生应该做的事情。 她明白傅清敏的担心,如果她治不好的话,会损害了傅府的名声,同时也会损害自己的名声,弄不好,还会被忠靖侯爵夫人怪罪。可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只想把眼前这个溺水者救过来。 她让冬梅把清水端过来,拿起面巾迅速把赵明珠的口腔与鼻腔清理干净,以防湖底下的淤泥堵塞呼吸。然后,让冬梅将赵明珠放平,用力挤压赵明珠腹部的积水,把腹腔的积水控出。 这一举动看得傅大夫人与冬梅等一干陪伺在旁的丫头婆子口瞪目呆,尤其是傅大夫人,把手中的丝绢攥得紧紧的,生怕傅清玉有一个闪失,坏了傅府的名誉,牵连到她的身上。 忠靖侯爵夫人则深深地看了傅清玉一眼,眼中露出判研的神色。 约莫过了一刻钟,赵明珠终于有了反应,“哇”一声,吐出了很多湖水与污物。 “好了,赵二小姐的性命总算保住了。”傅清玉看到赵明珠睁开了眼睛,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丫头婆子忙上前去,帮忙把地上的污物清理干净,又有丫头捧了热气腾腾的姜汤上来,赵明珠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苍白的脸这才回复了一丝血色。 “好冷。”穿着湿漉漉的衣裳,赵明珠的身子缩了一下,马上有仆妇把早就备好的棉被拿过来。给赵明珠披在身上。 “小姐,你总算醒过来了,刚才可把奴婢们吓死了。”两名丫头,一个叫做莺儿,一个叫做叶儿的,见自家小姐醒了过来,马上扑上前去,一人一边扶着赵明珠哭开了。 莺儿哭道:“小姐,你总算没事。要是有事的话,我们回去怎么跟老爷夫人交待呀” 叶儿也哭道:“小姐,幸好傅六小姐跳下湖去救你,不然的话,我们恐怕,恐怕见不到小姐您了。” 赵明珠拥紧了身上的被子,神志在一点一点恢复过来。她这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向傅清玉的目光不由带了些许羞愧。 想想自己,一味地对别人尖酸挖苦,专揭别人的短处为乐,还为了一时逞强,不惜用船去撞别人。没想到别人非但不怪罪,反而在紧要关头,救了自己的性命。比较起来,别人的气度,比自己大量多了。 忠靖侯爵夫人不动声色,把一切看在眼里。看到自家侄女由于一时逞强,弄成这副狼狈的样子,还差点把性命丢了,也不忍心再责备,吩咐道:“莺儿,叶儿,你们两个寻张藤椅过来,让人把二小姐抬到里屋,换身干净的衣裳。大夫来的话,让他给二小姐看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莺儿叶儿连声应道,很快便寻了张藤椅过来,把赵明珠搀扶上去,让几个膀大腰圆仆妇们把藤椅抬了下去。 自听到亭子里传出响声之后,那些并没有走远的各府第的小姐丫头们马上聚拢了过来。待看到赵明珠被抬出,精神很好,仿若无事一般,都不觉流露出惊奇的神色。 傅清玉这时才感到冷意,浑身湿漉漉的,粘在身上极不舒服。湿透的衣裳透着寒气,她不由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马上,有一件暖烘烘的银狐皮斗蓬披到了她的身上。傅清玉微微愕然,抬头一看,对上一双恬静的眼眸:“这位小姐,你的衣裳也全湿透了,快过去换件衣裳吧。” 这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姑娘,清丽的容颜,面带微微笑意,语气亲切和霭,透着一般暖意,让人很容易亲近。 “多谢”傅清玉礼貌地表示谢意。她没有拒绝别人的好意,因为,她实在太冷了,需要一件这样的衣裳来御御寒。但心中不免猜测,这是谁家的姑娘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人心 “玉薇姐姐”傅清敏走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挽起面前这位姑娘的手,“姐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来找我玩?” 玉薇?这个名字一入傅清玉的耳朵,她马上记起来了。原来面前这位姑娘,竟然就是那位出手相助,送核桃的刘玉薇,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承明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 “我一早就来了,那边的姐妹们在讨教如何折风筝,所以教她们一会儿……”刘玉薇含笑道,转头看看傅清玉,“这位是六小姐吧,看气色不错,身子大好了吗?” 傅清敏忙向傅清玉介绍道:“六小姐,这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刘承明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刘玉薇。” 傅清玉紧了紧身上的银狐皮斗蓬,赶忙站起来向刘玉薇施礼道谢:“多谢玉薇姐姐,上次的事情还多亏了玉薇姐姐帮忙,要不然的话,我这病恐怕也没好得那么快……” “清玉妹妹何需客气?”这位刘四小姐看不出有任何小姐的架式,反而使人倍感亲切,“妹妹的身子无大碍我也放心了,只不过举手之劳,何必挂齿?” 她再看看傅清玉,有些抱歉道:“看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清玉妹妹刚从湖里上来,这浑身湿漉漉的,还没有换衣裳……”她的脸上现出关切的神色,“妹妹带了衣裳没有?不然的话,我让丫头们到府里去取……” “多谢姐姐费心,不用了。”傅清玉忙摆手,今早一出门,细心的冬梅已经多带了一套衣衫出来,本来是想着花宴上姐妹们玩玩闹闹的,难免被果酒,果浆弄脏衣裳,特意备下的,不想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刘玉薇含笑道:“既是如此,那妹妹快点下去换衣裳吧,可别冻坏了身子。”说着和傅清敏一起,陪着傅清玉下去了。 那边,忠靖侯爵夫人满脸歉意地向傅大夫人道:“傅夫人,真是对不起,我这个侄女,一直是安国公府上的掌上明珠,我那弟媳妇也一直宝贝般地宠着她,倒把她宠成这样的性子,说话没大没小的,傅夫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傅夫人嘿嘿地笑笑,显得十分大度:“侯爵夫人快别这样说,这小孩子间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情。”她抚了一下胸口,“刚才那一幕,真是惊险啊,幸好赵二小姐安然无恙,要不然的话,那我真是罪过了。” 从头到尾不提傅清玉救人的事情,反倒是傅清玉给别人添了麻烦似的。 忠靖侯爵夫人目光微闪,随即笑道:“这事说到底,还是明珠那丫头闹得过火了,冲撞了傅六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番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她转过来,朝身边一直跟着的徐妈妈道:“去书房里,找几个人把那座翡翠珊瑚取过来。” 徐妈妈有些犹豫,低声道:“夫人,那座翡翠珊瑚可是皇太后前不久才托人送过来的……” 忠靖侯爵夫人微一颌首:“我知道,去取过来吧。” 徐妈**脸上有些舍不得,但终究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几个小厮便合力抬来了一座高约数丈,通体澄绿的翡翠珊瑚过来。 旁边嬉戏游玩的各府太太小姐们,几何见过这么贵重的宝贝,都被吸引了过来,个个盯着那尊珊瑚石,流露着或羡慕,或惊讶,或贪婪的目光。 忠靖侯爵夫人含笑朝傅大夫人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我们家明珠不对,为表歉意,这尊翡翠珊瑚,傅夫人无论如何得收下” 傅大夫人被那尊数丈高,通体澄绿的翡翠珊瑚发出的光芒晃花了眼,脸上带着震惊的神情,慌忙摆手:“这怎么使得?” “这有什么,不过一尊翡翠石罢了。”忠靖侯爵夫人无所谓地笑笑,“傅夫人就请收下吧,夫人要不收下的话,那就是不原谅我们家明珠了。” 傅大夫人想了想,这尊珊瑚怎么说也是件宝物,再说,忠靖侯爵夫人那么有诚意,自己不收下就见外了。 于是傅大夫人连声道谢,让人抬回府去。 看到忠靖侯爵竟然这么慷慨大方,旁边围观的人群顿时议论声四起。有的暗恨自己怎么不识水性,说不定下一趟水,就能捞这么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回来。有的暗恨自己府上怎么没有一个会医术的女儿,说不定单在救人这件事情上,就能使侯爵夫人青眼相加。有的更是大胆推测:“……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也到了适婚年龄,这次侯爵夫人举办的这次赏花大会,比往年都隆重,似乎带了些替自己的儿子挑选姑娘的意味在内。如今出手阔绰,仅仅表示谢意,就是一尊价值不菲的翡翠珊瑚,听说这珊瑚还是当今皇太后赏下来的……难道说,侯爵夫人看上了傅府的小姐……” 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站着面容忧愁的川陕总督府的贺夫人,在听到众人的议论之后,本来黯淡的脸色更加的黯淡了。 川陕总督府的贺夫人,此次赶来赴这场花会,本来是打算找傅大夫人商议一下关于她的丈夫,川陕总督贺大人的胞弟犯案的事情。谁知道傅大夫人殷勤地在侯爵夫人面前陪上陪下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单独约她出来。 最近,川陕总督府最近出了一些事情,川陕总督贺大人唯一一个胞弟,叫做贺明基的,在通州任知府同知,因涉嫌贪赃一事被拿下了,皇上派的督办的人竟然是忠靖侯府的赵世子。 贺夫人与侯爵夫人曾是手帕交,贺夫人曾对侯爵夫人暗示了几次,均被侯爵夫人以“不理朝中政事”推脱开去。 也难怪,赵世子在朝中一直以清正廉明著称,做母亲的总不能毁了儿子的清誉。而且目前这事处在风口浪尖,当日皇上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连连免了几个朝廷大员的官职,严令赵世子督办此案。 这个时候,谁敢去循私枉法? 如今,贺夫人才真正品尝什么叫做世态炎凉。昔日与她相处甚好,以姐妹相称的官家太太们全部对她避而不及,就连与她有姻亲关系的傅大夫人,也有意无意般地躲着她。 贺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今傅大夫人的亲生儿子,傅大公子傅光义深得皇上的赏识,二公子傅光烨更是常伴皇上左右,对于是否会受到牵连一事,傅大夫人根本不在意,所以,才会对她如此冷淡。况且,看今天傅大夫人的样子,似乎在积极谋划着与忠靖侯爵夫人的亲事。这种为了他人的利益而损害自己的利益的事情,傅大夫人是决计不会做的。 贺夫人再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要想凭借傅大夫人的人脉,在忠靖侯爵夫人,或从赵世子身上打开缺口,疏通关系这一打算,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看着人前荣耀之极的傅大夫人,贺夫人悲哀地摇摇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回去。 仙女湖落水事件似乎没有给这几百号大小官员的家眷造成太大的惊扰,大家依然玩得十分尽兴,直到月悬中空,看过了美丽的“荷塘月色”景致之后才陆续散去。 徐妈妈端了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轻手轻脚地步入暖阁,把香茶放到茶几上,看看躺在贵妃榻上假寐的忠靖侯爵夫人道:“各个府第的太太小姐们都走了。” 忠靖侯爵夫人“哦”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夫人,你真舍得把那尊翡翠珊瑚送与傅府?”徐妈妈忍不住问道,“难道,夫人是打算与傅府联姻……” 忠靖侯爵夫人睁开眼睛,笑了笑,坐了起来,手执起茶盏,啜了一口,摇摇头:“徐妈妈,这根本是两码事。赏赐只不过表示谢意与歉意,并非联姻的聘礼。” “可是底下的人都这么猜测,而且夫人也从来没有对哪位官家太太送过这么厚重的礼……”徐妈妈纳闷地望着忠靖侯爵夫人,她不明白这位尊贵的三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让她们猜去。”忠靖侯爵夫人无所谓地笑笑,“我的宣儿的婚事,哪能这么草率成事?单凭一尊翡翠石……”她冷哼一声。 “难道说,夫人这一次,是故意而为之?”徐妈妈想了想,猛然望着面前的侯爵夫人。 “怎么讲?”忠靖侯爵夫人一点也没有被人看穿的意外,悠闲地喝了茶,含笑望着徐妈妈。 “在赵二小姐第一次挑衅傅家六小姐的时候,夫人已经知道了,夫人却无动于衷……”徐妈妈看着侯爵夫人,揣测道,“当时夫人是想着看看傅六小姐如何应对吧?” “徐妈妈。”忠靖侯爵夫人巧笑嫣然,“当时一大群官家太太陪着我,戏班子正在上演霸王别姬,我正在看戏呢。” 徐妈妈呵呵笑道:“夫人是在看戏,只不过,不是看台上那一出,而是看台下那一出……” 忠靖侯爵夫人也忍不住笑了:“知我者,徐妈妈也。”顿了一下又道,“傅夫人曾提过她府上的五小姐与我们宣儿的婚事,这一次,我也特意留了一下五小姐,想不到,竟看出许多事情来。”她微微叹了口气,“虽说是小小年纪,但这人心啊,还真是难测” 第一百五十章偏见 “是啊。”徐妈妈也叹息道。整件事情她都在场,看得是一清二楚,“这一次,明珠小姐是被利用了。” “明珠那丫头,是个头脑简单的,性子又暴烈,别人稍稍一唆使,激将一下,她就上当了。”忠靖侯爵夫人摇摇头,“都是我那弟媳妇,把一个好好的丫头给惯坏了。” 徐妈妈道:“这头脑简单,心思单纯也不是什么坏事,最怕的是那些心思复杂的……”她顿了一下,想到了傅府那个容貌不出众的五小姐,“我刚开始看到五小姐时,只觉得这丫头长得毫不出众,想必不如其他府里的小姐那般娇气,难以伺候,没想到这长得看似实在的人,心思却古怪得很。” “有其母必有其女。”忠靖侯爵夫人冷笑道,“明珠第一次闹事的时候,我就特意注意了一下傅大夫人的神情,她倒表现得大度得很,说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让她们闹去。第二次也是如此,我倒是奇怪了,天下有这样做母亲的,任由自己的子女被人取笑?后来一打听,原来是傅大人的五姨娘生的,最近才接了回来。难怪如此冷漠,要是自己亲生的,眼见别人如此恶意中伤,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 徐妈妈点头道:“这位六小姐身世也的确可怜,自小被贼人掳了去,说是养在贼窝里那是有些过了。听说卖到了城郊的水边村的一个胡户的富户家里,自小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当然没有城里的小姐们懂的规矩多。而且,”徐妈妈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显然对于这位傅六小姐的印象颇好:“由于这位六小姐进府没几天,当然不受待见,别看她穿得比其他傅府的小姐光鲜,其实对于傅府夫人而言,是根本不把这个庶女放在眼里的。” 忠靖侯爵夫人冷笑道:“我也看出来了,天底下哪有母亲任着自己的女儿任人欺负的这个傅夫人,这一点倒是分得很清楚。” 徐妈妈陪笑道:“那傅夫人,倒是很会权衡利弊。为了一个庶女得罪忠靖侯府与安国公府,多得不偿失啊?况且,她的一门心思,好像全在我们忠靖侯府这里。” “她好像瞅准宣儿了……”忠靖侯爵夫人冷笑道,“她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挺响的,也不看看自己所出的女儿是什么德性好端端的,把明珠教坏了,要是嫁进府里来,还不知闹出什么事端出来说不定也把我的宣儿也教坏了。” 听到这,徐妈妈不由觉得好笑,赵二公子都已成年,哪有任谁都可能教坏的?敢情是侯爵夫人爱子如命,断不让自己的儿子跟些心术不正的人一起生活。如此看来,徐妈妈马上明白忠靖侯爵夫人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那傅六小姐……”徐妈妈看看侯爵夫人,斟酌着字眼,“我看倒是不错的,模样绝对出众,长得又水灵,又聪明,为人也热心……” 虽然在当时,徐妈妈对傅清玉的行为表示了极度的不信任,也曾斥责过她对三公主不敬。但后来见她医术高超,不计前嫌,全心全意救治赵明珠,居然能把赵明珠救活过来,心中对于这位姑娘的成见马上消弥不少。 “一个庶女罢了”忠靖侯爵夫人冷哼一声,“我们宣儿是何等身份,这个傅府的庶女,根本配不上我们侯府,更何况还是在外府里养大的,教养方面就是一个问题,不提也罢。” 徐妈妈有些后悔,她本来不该多管闲事的。可是看到这位傅六小姐端庄大方,以德抱怨,在今天花会场上,很多官家太太都对其印象极好,赞不绝口,便随口说了出来,也没有顾及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后果。 可惜,傅六小姐不是嫡女,也不是傅大夫人亲生女儿,如果是的话,与赵二公子倒是蛮相配的…… 徐妈妈低叹一口气,心中觉得有些可惜。她是赵二公子的乳母,跟随忠靖侯爵夫人在仙女湖区的公主府一住就是十年,对于赵二公子,也是当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看待,心里面当然是希望赵二公子能找个品行好的,温良淑德的,至于门户之类的问题,倒在其次。 可是,忠靖侯爵夫人可不这样想。以侯爵夫人如此尊贵的身份,当然希望娶一个名门望族之女,风风光光的。如果让自己的儿子迎娶一个庶女,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不仅仅是忠靖侯爵夫人,以当今皇太后对于外孙的疼爱程度,也绝对不会答应。 徐妈妈想了一会,也释然了。像赵二公子那么出众的人物,在侯爷的严格管教之下,文才武略,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在京城的名气,已经直逼“京城四大才子”。况且身份高贵,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外孙,这样的显赫的身份地位,何愁找不到一个貌美温柔,名家世家的女子为妻?自己倒真是多虑了。 再说了,如今的傅府人际关系复杂,那么一个看似老实敦厚的五小姐,城府竟然这么深,谁能料到这位傅六小姐又是怎么样的人物呢?说不定这温良淑德,也是装出来的。 林府里,两位小姐林晓玲与林晓月一踏入府门口,早早候在府门口处,不知来回踱了多少个圈圈的林丰之马上迎了上来,看住两个妹妹,急切地问道:“见到傅六小姐了吗?怎么样?” 林晓玲与林晓月对望一眼,忽然冷了脸色。林晓玲紧皱眉头道:“大哥,你说的傅六小姐,可是傅府众小姐中,身材高挑,长得极美的那一位?” 林丰之看着妹妹们的神情有些不善,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他曾派人去公主府打探消息,只可惜公主府戒备森严,只打探到好像出一些事情,具体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 如今见到妹妹们的神情不寻常,又专门提到了傅六小姐,林丰之的心便瞬地一沉:“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林晓月板着脸点点头:“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位傅六小姐,跳到湖里去了” “啊”林丰之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到底怎么回事?傅六小姐怎么会跳到湖里去了,是不是有人陷害她,推她下去的?”他急切地问道,由于紧张,额头上微微渗出冷汗。 “大哥,你放手,你抓得我好疼。”林晓月叫道。林丰之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然把妹妹的手给抓住了。 旁边,林晓玲笑弯了腰,指住林丰之,对林晓月道:“你看,为了一个女子,一向以风,流自诩的大哥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晓月你说,大哥是不是动了凡心了?” 林晓月一边揉搓着手腕,一边笑得眉眼弯弯;“是啊,我看大哥果真是动了凡心了,你几何见过林大公子对一个姑娘真正动过心?上回有十多个上门提亲的,母亲也相中了其中几家,谁知林大公子就是不喜欢,还把人家给撵走了。弄得我们还以为他对女人没有兴趣呢。如今看来,倒不是林大公子对女人没兴趣,而是没有遇到心仪的……” 林丰之瞪着一对活宝似的双胞胎妹妹。直至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这两个鬼丫头捉弄了。 他不由板起脸:“你们两个,没大没小的,竟敢连大哥也敢捉弄尤其是你,”他指住林晓月道,“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说话这般毫无禁忌,什么也敢说,我看都是母亲把你宠坏了回头禀了母亲去,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 一看大哥生气了,两个活宝马上规矩起来。林晓月笑着去扯林丰之的衣袖:“大哥,别生气嘛,我们是跟你闹着玩的,你托付给我们的事情,我们可是实实在在地给你办妥了。” 林晓玲也忙道:“对呀,大哥哥,今天公主府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是有人落了水,傅六小姐也跳了水,她是救人去的。那个傅六小姐,水性一流,居然在偌大的湖里,把安国公的小女儿救了上来,还把她救活了。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傅六小姐还是一个女大夫呢。” 林丰之这才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傅六小姐自幼在水边村长大,识水性他能够猜到。说她会医术,他一早也知道。他觉得奇怪的是,好好的一个公主府赏荷大会,怎么意外频发呢?有人落水,傅六小姐跳下水去救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林晓月嘴快,一古脑把今天在公主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还感慨地叹道:“我看傅六小姐可比那个娇横跋扈,目中无人的傅五小姐好多了,如果她能做我们的大嫂,我们绝对没有意见。” 林晓玲也点头附和。 被妹妹们看破了自己的心思,林丰之脸红了一下。想到傅六小姐这次公主府一行有惊无险,全凭她自己的艺高胆大,方能应对自如,不由对于这位六小姐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再想到一个弱质纤纤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表面看来风光,其实却不被母亲所待见。不仅如此,这个所谓的母亲,还要千方百计地陷害于她,不由心中有些同情,又有些心疼,真恨不得马上去傅府提亲,把傅六小姐迎娶过来,免得她再遭受府里那个所谓的“母亲”的荼毒。 第一百五十一章报复 一回到安国公府,待赵明珠沐浴完毕之后,赵静仪便忍不住数落起妹妹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净惹事儿好端端的,怎么一味地跟傅家的六小姐过不去?” 赵明珠嘟着嘴,想要反驳,想到自己意外落水,还是别人救起来的,终究底气不足,低了头道:“谁叫她在背后使坏来着。” “傅六小姐怎么使坏了?”赵静仪讶然道。 赵明珠朝旁边站着的丫头莺儿看看,莺儿会意,转身进屋取了一枚金簪子出来,递给赵明珠。 赵明珠接过,递到姐姐赵静仪面前:“姐姐你看,这支簪子都成什么样子了?这可是我十三岁生辰时候,皇太后赏给我的,谁知道竟被那个,那个傅六小姐糟踏成这个样子。”赵明珠气呼呼地说道,即使过了这么久,脸上仍是气愤难平。 赵静仪细细端详,她认得这枚梅花簪,是用极细的金线多束拢在一起,缠绕成一朵一朵梅花的样子,十分栩栩如生。所以,对于这枚簪子,妹妹赵明珠一直爱不释手,常在重大宴会戴出去显摆。不想如今这簪子却严重变了形,看不出一朵完整的梅花的样子,像是被人用脚狠狠跺过一般,色泽灰暗阴沉,那些金丝还断了数十根,样子惨不忍睹。 按理说,像赵明珠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富家小姐,家里这些头饰多了去了,本不应计较。不过,由于这枚簪子是当今皇太后赏赐的,再加上做功精巧,是以赵明珠一直当作宝贝般珍爱着,如今心爱的东西被人毁了,一般人都会心绪难平,就别说性子暴烈的赵二小姐了。 赵静仪当然不相信傅清玉会做这样的事情,她蹙紧眉头,看着妹妹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傅六小姐弄坏的?说不定是别人呢?” 赵明珠肯定道:“准没错,一定是她,清莹跑来向我借簪子的时候说,她家刚刚寻回来的六妹妹没有见过当今皇太后赏赐的东西,所以,要错我的簪子去瞧瞧。我也亲眼看到清莹亲自把这簪子交到她的手上。” 傅清莹,傅五小姐?赵静仪心中一动,她想到自己妹妹出事时,那个傅五小姐在人群之中一闪而逝的身影。一直以来,这位傅五小姐与自家妹妹走得很近,不想见到自己妹妹出事,这个闺中蜜友反倒脚底抹油溜了开去。 心中,对于这位傅五小姐的好印象便减了几分。 “那你亲眼看到傅六小姐亲手把你的簪子踩在脚下吗?”赵静仪再质问妹妹。 赵明珠认真地想了想,有些底气不足:“……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人把我的簪子弄坏,但清莹拿这簪子回来的时候就说,她府上的那位刚寻回来的六妹妹,是个乡下长大的,土里土气,没一点教养,拿了我的簪子让底下的丫头们看,传来传去,掉在了地上,那些丫头们捡的时候还踩了一脚上去,这簪子就成这个样子了。”赵明珠一口气说完,看了那簪子一眼,眼中明显带着十分惋惜的神色。 “傅六小姐是在乡下长大的不假……”赵静仪沉吟片刻。如果说乡下养大的小姐见识不广,见到宫中之物多少会觉得新奇,那倒不假,拿与丫头们传阅,拙手拙脚把东西弄坏了,也说得过去。虽然凭印象,她不相信这事是傅六小姐做的。 只是,怎么又是傅五小姐一个人说的呢? 赵静仪冷了脸训斥妹妹:“别人怎么说,你就全信了?再说只不过一枚簪子,也值得你大庭广众的,闹得不可开交?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平日里那些教引嬷嬷怎么教你的,全学到哪里去了?” 赵明珠如今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不敢争辩,只小声道:“我本来想不跟她计较的,谁叫她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来着……” “她又说你这个赵二小姐什么不堪的话了?”赵静仪冷声问道,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妹妹。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生性太冲动,被别人一撩拨,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说……”赵明珠咬咬嘴唇,“她说我在家里横,在姐妹们里横,平日里骄纵跋扈,还说我们安国公府里的人都没有教养,欺压百姓……别的府里的小姐们怕我,她可不怕我……” 赵静仪有些失笑,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她这个妹妹明显就是给母亲纵坏了。不过,这话都是别人传过来的,真实性又有几分呢? 仔细推敲,又觉得十分不合情理。 “你怎么就一味地认定是傅六小姐说的?”赵静仪开解妹妹,“无凭无据,我们也不能随便乱枉冤别人,不然的话,倒显得我们仗着安国公府的名气,欺负别人了。再说,以傅六小姐一个人,势单力薄的,第一次参加公主府这样盛大的宴会,认识的人没几个,她哪有那么有胆色,对你这位堂堂的赵家小姐随意诬蔑?难道就不怕你报复于她?” 赵明珠想想也对,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她的五姐姐傅清莹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赵静仪冷笑道:“那个傅五小姐,本来与六小姐就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哪能同心?她明摆着利用你去打击她那个新入府的六妹妹,你不知情倒也罢了,怎么反倒帮起她来了?” 赵明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老爹房里也是好有几个妾室,对于这种嫡女与庶女互斗的情形不可能不知晓,只是她一心一意把傅清莹当成好姐妹,根本就朝那方面想,没想到竟到被利用了。 一时间,她的表情十分错愕,失声道:“傅清莹竟然在利用我……” 赵静仪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妹妹:“你呀,一心针对人家,还当着一众小姐的面,出言不逊说人家是什么贼窝里养大的……还撞人家的船……难得的是傅六小姐大量,不跟你计较,还在你落水的时候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去救你。你的小命,还是人家从鬼门关边上抢回来的,你呀,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赵明珠脸色现出羞愧的神色,低下头去,半晌方抬起头来:“大姐,这事,你不要告诉爹爹与娘亲,成吗?” 赵静仪知道妹妹好面子,便含笑点头:“你这个性子得好好改改,以后凡事多长些记性,姐姐就放心了。” 一辆略微简朴的马车在一所大宅子门前停了下来,调转车头,从后门驶入院中。 川陕总督府贺夫人踏着矮凳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瞥见正房里灯火通明,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她知道那是川陕总督贺云明贺大人,也是就她的夫君在等着她的消息。 这一次,为了自己小叔子的事情,夫妇俩请了假,专程从陕西那边赶了回来,并取了一大笔银子出来为其疏通。如今这银子去了大半,但却是石沉大海,一点回馈的消息都没有。 在这几天之中,能找的人全都找遍了。今天晚上去花会上找傅大夫人议事,是最后的机会。 没想到,傅大夫人根本是在有意躲避着自己。 贺夫人整整衣衫,带着颓废的神情,推门而入。 在里屋里不停地来回踱步的贺云明一看到夫人回来了,不由停下脚步,满怀希望地望向贺夫人。看到贺夫人颓然的神情,心便沉了下去:“傅夫人那边不肯帮忙?” 贺夫人浑身无力地瘫坐下来,摇摇头道:“傅夫人分明在躲着我。” “她躲着你?她凭什么躲着你我们不是亲家吗?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就不怕牵连到她府上?”贺云明咆哮道。 “她怕什么”贺夫人冷笑道,“犯事的又不是她府上的人如今人家是春风得意得紧,大公子被皇上器重,二公子又经常伴驾,皇上能离得了他们兄弟俩吗?” 顿了一下,贺夫人又道:“如今是你胞弟犯了事,跟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她又何必去管我们的死活”说到这,贺夫人的语气中带了些许恨意,“你那胞弟也太大胆了,贪贪倒也罢了,怎不知收敛,如今单单账面上就亏空几百万两银子,这么大的事儿,谁敢帮他兜得起来当今皇上都震怒了,去求情不等于送死吗?又有哪个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贺云明也知道这事闹大了,可犯事的是他唯一的胞弟,底下还有一群的侄子侄女们,他这个做大伯的不帮忙,谁还能帮他? 贺云明气恼半晌,恨声道:“早知道傅夫人竟然这样冷血无情,当初就不应把三儿嫁给她的大儿子白白浪费了一个嫡女” 贺夫人气道:“你如今才说这样的话,当初你又是怎么说的?这事可是你一手操办的当初我就看出来了,说傅府门第高着呢,我们高攀不起,是谁好说歹说非让三儿嫁过去的” 一想到三女儿,贺夫人不由抹起泪来。虽说这个女儿排行中间,平日里也对她冷冷淡淡的,没怎么关怀她,但毕竟是贺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行了,行了,哭什么哭把老子的心都哭烦了”贺云明粗声粗气道,“要是惹怒了老子,大不了……” 贺夫人惊惶抬头:“你要做什么”她知道丈夫掌控兵力,她怕丈夫做出什么劫狱的事情来“哼”贺云明冷笑道,“你别想歪,老子绝不会对不起圣上的事情,毁了一生的清誉,毁了贺家的名节。”他的脸色铁青,眼中现出凶狠的目光,“傅夫人不肯帮忙是不是,这次主办此事的是赵世子是不是?傅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想要谋划与忠靖侯府的婚事……”他微眯了眼睛,“他们不想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第一百五十二章反应 (多谢080731233651638同学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八张粉红,鞠躬感谢) 傅府的琼梅院,也是灯火通宵地亮着。 洗漱完毕,傅大夫人斜躺在床榻上,梅香帮她卸了钗饰,放散了头发,再放下帐幔,大夫人并不想睡,拿过软枕垫在身后,叫了张婆子过来说话。 “夫人,今天五小姐做得很好。”张婆子讪笑着,趋前几步。 大夫人似乎心情很好,脸上含着笑意,让梅香搬了张锦杌给张婆子坐下。 “莹儿果然像我。”大夫人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虽然这个五小姐长相平庸,不太像她年轻时那般容颜秀丽。但谁说相貌平庸不是一件很好的掩饰呢?长相上太出众的话,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平庸一些的话,别人的警惕心就相对少一些,行事也就方便许多。 “五小姐真的像夫人一般,心思缜密着呢。”张婆子笑道,心下不由暗叹,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大小姐、大公子虽然是大夫人生的,但是一个头脑简单,一个性子耿直纯厚,反而是这一位五小姐,城府深不可测,竟跟其母同出一辙。 “莹儿还是大意了。”虽然从心中赞赏女儿的表现,但没有达到打击傅清玉的结果,反而令傅清玉反败为胜,突围而出,还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这多少让大夫人有些失望。 “五小姐就是操之过急了些,如果能周详谋划了一下的话,说不定这一局就能把那位六小姐打击得永无翻身之日。”张妈妈笑道。 大夫人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张妈妈,有没有觉得忠靖侯爵夫人有些不悦?” 张婆子看着大夫人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忠靖侯爵夫人哪能高兴得起来?整件事情又是她的亲侄女挑起的,忠靖侯爵夫人多少会觉得失了面子,所以,不高兴倒是有的。不过,”张婆子笑mimi地看着大夫人,“忠靖侯爵夫人不是赏了一座翡翠珊瑚给夫人吗?那么贵重的礼物,说赏就赏,眉头也不皱一下。”张妈妈有些感慨地摇摇头,“这三公主的作风,真是奢华之极……” 大夫人道:“这人的运数就是天注定的,她生下来就是公主的命,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们怎么比得了?” 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命运。要是自己生在帝王家,生来就是天之娇女,又何必命运如此坷坎,历经那么多事情才混到傅府大夫人的这个位子张婆子点点头,对大夫人的话表示附和。然后笑道:“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您猜想,为何忠靖侯爵夫人要赏给我们这么大的一座翡翠珊瑚呢?不要说其他府上的太太小姐们从来没有得过,就看忠靖侯爵夫人以往的赏赐,也没有出手这么大方的时候。” 大夫人眼前一亮:“难道说侯爵夫人对于我们与她府上的亲事……” 张婆子笑笑:“从这个赏赐上看,我觉得侯爵夫人似乎有所暗示。” 大夫人似乎不大相信,摇了摇头:“说不定侯爵夫人是看在那个野丫头的面子上,才赏赐给我们的。毕竟是那个野丫头奋不顾身跳下水去,把她的亲侄女救上岸的。” 大夫人沉思道:“难道,忠靖侯爵夫人看上了那个野丫头?” “不可能吧。”张婆子笑着摇头,“那忠靖侯爵夫人是何等爱面子的人,她怎么会答应自己的儿子迎娶一位庶女?我们府里,也只有五小姐够得攀得上侯府的这门亲事。那个野丫头,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她?” “当然轮不到她”大夫人冷哼道。与忠靖侯府攀亲,可是她千算万算,算好了要给自己的女儿争取的。不说别府的小姐们没这个机会,即使是自己府里的,也不能打这个主意,不然的话,她会像对付二小姐傅清婵与三小姐傅清菲一样,让她们知道傅大夫人的厉害“夫人为何对忠靖侯府如此不舍,坚持要把五小姐嫁入侯府?”张婆子小心冀冀地看看大夫人,问出心中的疑惑,她不明白,大夫人为何对忠靖侯府情有独钟,非得把女儿嫁到侯爷府不可。上次大小姐傅清芳的婚事,大夫人的谋划对象是忠靖侯府,如今五小姐傅清莹的婚事,大夫人谋划的对象还是忠靖侯府,这倒令她有些不解了。 “你懂什么”大夫人冷哼一声,觉得有些口渴,让梅香去端了茶过来:“这忠靖侯府可是块抢手的宝贝,京城里哪个官家太太不把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忠靖侯府?” 梅香上了茶,大夫人呷了一口,继续道:“不说远的,单说最近川陕总督贺大人的胞弟发生的那件事情。如果此事发生在忠靖侯府,或是与忠靖侯府有姻亲的人身上,又会怎么样?忠靖侯爵夫人能袖手旁观,不管不顾吗?这忠靖侯爵夫人,可是当今皇上唯一的胞姐,皇上能不给她几分薄面?办这事的人,总得顾及一下皇家的面子吧,不然,脑袋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呢。” 张婆子眼睛一亮:“夫人的意思是说,与忠靖侯府联姻,就等同于找到一座靠山?” 大夫人含笑颌首:“这官场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变幻莫测的,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又或者会受到什么牵连。与其整天提心吊胆,倒不如找一个实在一些的靠山,方可保一生荣华富贵,高枕无忧。” 张婆子有些钦佩地望着大夫人,对于大夫人的深谋远虑,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本以为大夫人图谋忠靖侯府,是贪图他人府上的荣华富贵,没想到大夫人竟能想得这么长远。 “张妈妈,花会上的众官家太太们,对于五小姐的评价怎么样?”大夫人转了话题,转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张婆子的嘴角撇了一下,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傅五小姐,在家里是个女霸王的样子,凡事都得顺她的意,稍有差池,一丁点不合意,就把底下的人骂得狗血喷头。没想到在他人面前,倒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温柔乖巧得如一只小猫似的,连张婆子都觉得讶异。 但这冷笑仅仅在张婆子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钟的时间,旋即消逝不见。张婆子又堆起以往常巴结的笑容,道:“五小姐的人缘可好了,那么多的官家小姐们都与她玩得来。还有,那位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救上岸之后,还是五小姐第一时间去通知忠靖侯爵夫人的,大夫也是五小姐差人去请的,如今在京城众官家太太的口中,五小姐可是一个贤惠勤奋的小姐,广受赞扬呢。” “那个野丫头呢?”大夫人冷声道。对于傅清玉在公主府的杰出表现,她不相信那些京城的官家太太们没有反应。 “六小姐啊……”张婆子似乎有些不想说,犹豫片刻道,“我听了那些官太太的谈话,似乎对六小姐的评价也不错。” “真是便宜了她,没想到她的运气竟然这么好,还能躲过莹儿的算计。”大夫人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了,“张妈妈,你不是说过她会医术吗?初初我还不大相信,以为她是学来玩玩的,看今天她临阵一点也不慌乱的样子,似像是个行医多年的老大夫…”大夫人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她也不明白当时怎么会有这样的直觉。 “大夫人说笑了。六小姐一直养在胡大为的家里,即使学了点医术,怎么会在外面行医呢?”张婆子这话说得有点心虚,毕竟这最近的三年里,她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六小姐,全部的消息都是胡大为的老婆江氏传递给她的。 想了想,张婆子又道:“像六小姐这样的,就算她跟着退役女官薛红英学了一两年的医术,也不过懂得一些皮毛,又怎敢到外面行医救人?再说,一个姑娘家到外面行医,多有不妥,江氏也决计不敢让她做这样的事情。江氏要是敢这样做,不就是违背了夫人的意思,背叛了夫人了吗?看在银子的份上,江氏也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大夫人点点头,她见过胡大为的老婆,也了解那个乡下妇人的贪财心思。那个嗜财如命的妇人断不敢违抗自己的意思的。 张婆子又笑道:“夫人无须多虑,那个薛红英也不过懂得一些驻颜秘方而已,至于博大精深的医术,多半是不大懂的。我今天看六小姐的救治方法,也不算是什么正统的救治方法,倒像是乡下常用的一种急救方法。或许是在乡下生活久了,乡下的孩子喜欢玩水,溺水事件时有发生,六小姐一看得多了,便学会了。要不,她怎么会连自己得的小小的风疹也治不好呢?” 大夫人想想也有道理,一颗心才放下少许,叹口气道:“但愿如此,不然的话……要是当年的事情被她看出端倪,那就麻烦了。” 张婆子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大夫人提到了当年的往事…… 她拧了眉头,慎重道:“夫人,不管怎么样,这丫头,不能久留。” 第一百五十三章花酒 (多谢memeqweroo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九张粉红,鞠躬感谢) 大夫人点点头:“这事我自有分寸。”然后朝后挪了挪,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式,冷笑道:“这下,京城陶家那家又要催促了。” 张婆子明了大夫人指的是什么,笑道:“谁说不是呢。这次让六小姐出了风头,打响了名气,说不准从明儿起,就有人上门给六小姐提亲……陶家大*奶能不急吗?” 就好比一件商品,出了订金,突然杀出几个同样买这个物品的,这样立马就形成一个竞争的局面。 这对于作为卖方的傅大夫人而言,却是最为有利的。 “让她焦虑去。”大夫人笃定道,“越多人提亲越好,水涨船高,我们也可以趁机提提价。” 张婆子心想,这个大夫人,还真是贪心得可以,对于陶家划过来的那几千两银子还不满意,还想敲多一些。不过,银子当然越多越好,她还能从中得到多一些跑腿费。 于是张婆子堆起巴结奉承的笑容,嘿嘿笑道:“夫人说得极是,像我们这般的人家,像六小姐那般的容貌,不让陶家多加一点便宜,岂不委屈我们六小姐了?” 大夫人笑了,悠悠道:“我养她这么大,她也姓了傅家的姓,总该为傅家出些力,是不是?” 然后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蹙紧眉头:“在花会上我看到芳儿了,她是陪着谭夫人一块来的。由于人多,我们娘俩也顾不上说上两句话。我看芳儿好像清减了许多,难道在谭府过得不好?” “大小姐嫁得富贵,一入门就是堂堂的北承侯府的侯爷夫人,再加上娘家是堂堂朝廷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谭家哪敢给委屈让大小姐受?”张婆子笑着说道,“夫人莫不是许久不见大小姐,心里记挂着了?” 大夫人笑了:“我也是许久未见芳儿了,这样吧,张妈妈,你明天到北承侯府去一趟,捎几样东西给她,看她什么时候腾得出空闲,让她回府一趟,小住几天,我们娘俩也好好说说话。还有,把大姑爷也一并请过来吧。” 张婆子笑着应了。大小姐与大姑爷回府,这下傅府有得忙了。她看了看大夫人,小心冀冀道:“大小姐与大姑爷回来,还住在沁芳阁吗?我叫底下的丫头婆子去打扫一下,整理干净,好让大小姐大姑爷住得舒心一些。” 也难怪张婆子这么小心,上一次大小姐回门,大姑爷在傅府总共也不过住了两天,便要回去。惹得底下的丫头婆子议论纷纷,不知道大姑爷对于富丽堂皇的傅府有哪里不满意的。 大夫人也对这个大姑爷的性子捉摸不透。大姑爷为人温文雅尔,身为北承侯爷,似乎并没有太多侯爷的架子,接人待物永远脸上挂着笑意。但那笑意是淡淡的,冷漠疏离,连大夫人也揣测不到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样的人,当然不是会对女儿怎么样,大夫人也看到他们夫妻俩相敬如宾,这一点,大夫人还是放心的。 “叫人把沁芳阁打扫出来,香料不要熏得太浓,还有,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的,也让人来摆弄一下,弄整齐些,别让人笑话了去。”大夫人吩咐道,“再派些人去北承侯府打探一下,看看大姑爷都喜欢些什么菜式,什么糕点……” 张婆子一一应了。 大夫人微微阖上眼睛,神情有些疲倦:“芳儿的肚子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吗?” 张婆子低声道:“听说北承侯爷近日接了差事,回府的日子少了些……大小姐成亲至今拢总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哪有这么快就怀上了……” “都已经半年了。”大夫人猛地睁开眼睛,“我记得我嫁与傅老爷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此事在这里说甚为不妥,大夫人急忙收住口,再问道:“打听到大姑爷以前有几个通房丫头了吗?” 张婆子道:“也不多,就是贴身伺候那两三个大丫头。” 大夫人蹙紧眉头,觉得有些不妙:“要是等那些丫头生下子嗣,那芳儿的侯爷夫人的位子可就有些……”大夫人在心里暗暗算计着,毕竟在这个时代,不生下一儿半女的,是站不住脚的,以后连个依靠都没有。再说了,别府的丫头生下的孩子,哪有自家带过去的丫头生下的好? “巧燕与春燕呢?”大夫人问道,她想起以前大小姐嫁过去时自己的安排。特别是春燕,长得水灵灵的,有几分姿色,是她为了日后万一出了意外状况而特意安排的。 “夫人尽管放心好了,巧燕、春燕这两个陪嫁过去的丫头听话着呢。”张婆子讪笑道,“夫人对她们二人的家人那么好,她们又怎敢不听夫人的话,听说把房门把得死死的,侯爷以前那些通房丫头,一个都别想靠过来。” “这就好,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给春燕开脸,抬为姨娘……”大夫人有些犹豫,“……还是等等看再说。哦对了,等大小姐回府,就把那个城郊邵姓的老大夫请到府里来,让他给大小姐好好诊治一番……” “早安排好了。”张婆子笑道。想了想,又道:“我看六小姐身边,您拨过去的冬蕊,好像变漂亮了。在花会上我特地留意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压得很低,好像额前那道疤也没那么明显,看起来顺眼许多…” 自冬蕊受伤破相之后,大夫人对于冬蕊的戒备也减了不少,可以说,对于这名大丫头,已经到了无视的地步。如今听了,也不过随意一笑:“变漂亮了吗?这恐怕又是那个野丫头鼓捣的结果吧?毕竟是薛红英的徒弟,也学了一些东西回来。”顿了一会,方道:“若是能把她额头上的伤疤治愈的话那最好不过,等六小姐嫁到陶家,这个冬蕊也算是一个陪嫁的丫头,又有几分姿色,让陶家三爷把她抬了姨娘,我们在这聘礼上也可以多要一些银子。” 在大夫人看来,不管怎么样,这个冬蕊她也是没打算留在府里的。若她的容颜恢复了,再把这个丫头留下来,不是给自己添堵吗?本性难改,这丫头说不定又去勾引老爷,这后院起火的事情,大夫人是绝计不会做的。况且,年轻就是本钱,那个冬蕊不过十五六岁,比大夫人年轻十多岁,长得水灵灵的,一双桃花人尤其勾人,长久留在身边就是一个祸害。 张婆子眼见夜深了,大夫人也有了倦意,叫了梅香过来伺候,自己则站身来准备退下去。 走到门口处又被大夫人叫住:“张妈妈,五小姐去了一趟公主府的赏荷大会,回来有说什么吗?” 张婆子回头笑道:“五小姐对于公主府那众多的亭台楼阁喜欢着呢,说要是能住在公主府里那最好不过了……还说可惜,没有见着赵二公子……” 大夫人心中一动,便欣喜地笑了:“莹儿还真是像我,我们娘俩都想到一块去了。” 这个张婆子与傅五小姐口中的赵二公子,此刻,正在热闹喧天的“飞樱楼”里,听着小曲,喝着小酒,看着面前的“飞樱楼”的花魁李飞雪长歌蔓舞,身边还一左一右立了两个妖冶的、身材惹火的姑娘,一个替他斟满面前的酒杯,一个替他夹起一块鱼肉,还要把鱼肉里的鱼刺挑得干干净净,才送到他的嘴边,喂他吃下去。日子真是过得说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李飞雪舞罢,喘气微微地走了过来,使了个眼色,让那两名姑娘退下,朝赵二公子身上挨了过去:“赵二公子,您看我这舞跳得如何?” “嗯,不错。”赵二公子一口喝干杯中酒,伸手揽过美人,“来,给爷斟酒。”说着掏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抛给李飞雪,“这些,是爷赏你的。” 李飞雪喜滋滋地接住,先给赵二公子把酒杯续满,再打开钱袋,一下子被里面发出的金灿灿的光芒耀花了眼,一时间惊喜莫名:“这些,都是给我的?” 整整一个大大的钱袋里,全是金光闪闪的金豆子。 在李飞雪看来,这赏金子的客人,也只有赵二公子一个人。 赵二公子无所谓地举杯,又是一饮而尽:“爷这些日子运气好,连淘了几件上好的古玩,卖了个极好的价钱……这些不算什么,只要你把爷伺候得好,爷大大的有赏……” 李飞雪瞪大眼睛,惊喜地看着赵二公子,仿佛看到一座金光闪闪的金山。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接着,门被大力地推开了。 赵二公子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人,不由愕了一下:“大哥?” 赵子恒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他那雍容华贵的气势,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把全场都震慑住,屋子里的人都不由自主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赵子恒悠悠闲闲地看着弟弟,带着些好笑的神情:“我派了阿列过来请了三四次,都请不回去,敢情这里真的这么好玩?” 赵二公子立即苦着一张脸道:“大哥,难得爹爹不在府里,你就放过我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劝告 (多谢点点鱼儿同学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十张粉红,看来,要加更了,呵呵。) 对于弟弟的哀求,赵子恒不为所动,微微一抬下颌,身边的阿昭与阿列马上走上前来,架起赵二公子赵子宣就朝外走。 此时的赵子宣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怎抗得过两个彪形大汉的力道?当下被拉上马车,押回府里,急得赵子宣身边的跟班小厮阿海一边追着马车跑,一边叫道:“二公子,二公子……” 一回到府里,赵子恒就冷起脸,训斥起弟弟来:“你看看你,都堕落成什么样子了?还跑到那种地方去喝花酒!别仗着母亲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要被老爷知道,有你好看的。” “大哥,你不会去告密吧?”赵子宣斜睨着赵子恒,嘻嘻笑道。他从来就不怕这个大哥,在他眼中,大哥面冷心热,在他面前就是一只纸老虎。 “你呀,都十六了,也该收收性子才是。”赵子恒对这个二弟无可奈何,“你看看三弟赵旭,人家多上进,为了年底的武举,特地在府外租了一个院子,请了几个名师,关门闭户,一心一意攻书备考,老爷对他赞不绝口。哪像你……你要能收敛一些,老爷也不会对你有这么大的成见,管束得这么严厉……倘若你能专心一些,或许比三弟还更胜出一筹……” 一提到赵旭,赵子宣的脸色马上黑了:“大哥,你少提他!什么武举,我根本不在乎!”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在太师椅上靠了下去,寻了个舒服的姿态,脸上露着满足的笑容,一双丹凤眼醉眼朦胧地望着赵子恒:“大哥,反正我就是一个不肖子。不过,我这么花天酒地,也没花家里一文钱,也没有赊过一文钱的账,算不上是一个败家子。所有的银子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我倒不明白了,你们怎么就看我不顺眼呢?” 赵子恒看着他,眼里夹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他知道这个二弟十分了得,生就一双鉴别古玩的神眼,即便路边小贩摆着的几两银子的,灰头土脸的瓷器瓷盆,也能被他看出远古什么朝代出产的。远的不说,就拿前段时间在古玩市场发生的一件事情来说,一件不起眼的插花瓷瓶被竞价竞到了五十万两银子,最后,作为卖主的赵二公子一锤定音,揣了五十万两银子潇洒而去,留一个俊朗的背影给那些呆立当场的人们。 “你就忍心让母亲伤心?”赵子恒忍住气道。 “娘才不伤心呢。”赵子宣无所谓地笑笑,“娘最宠我了,什么事情都任着我的性子。再说了,本公子又不会杀人越货,烧杀抢掠,强抢民女,败坏家风……本公子只不过喜欢喝喝花酒罢了。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空樽空对月,你说是不是,大哥?” 赵子恒有些讶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弟弟:“哪来这么多歪理。也罢,争不过你。母亲累了一天,你也该去看看她,她方才还在寻你呢。” “那个什么破荷花大会,赏完了?”赵子宣懒洋洋地起身,他最烦的就是这种交际应酬的事情,一群无聊的官家太太小姐们穿得光鲜靓丽,互相攀比谁家夫人身上的衣服做得样式别出心裁,谁家小姐头上的钗饰更加精巧别致,谁家的……烦都烦死了,还不如他躲到烟花之地,喝着小酒,听着小曲,美人在怀来得风,流快活呢。 景致那么悠美的“荷塘月色”,居然被这个弟弟说成是什么破荷花大会?!赵子恒不由有些失笑:“你在这城郊之地住了这么长时间,天天看着那些景致,当然是看懒看厌了。那些京城来的官家太太小姐们可不同,京城寸土寸金的,除非是身家丰厚的,哪能拥有像公主府这般广阔的地方?” “反正就是一个水塘的破荷花和破荷叶……嗯,倒是莲子还挺甜的……”赵子宣的神情有些恍惚,目光也有些悠远。那个仙女湖,三年前曾掉下去一个小女孩,还是他亲自跳下去救起的,还有,她喜欢仙女湖的莲子,他还专程驶了条小船去摘莲蓬…… 这时,赵子恒道:“今天仙女湖发生了一些事,有人落水了。” 赵子宣还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中,闻言不由道:“怎么又有人落水了?” 赵子恒望着二弟:“仙女湖以前也曾有人掉下去过?” 赵子宣忙掩饰道:“那么大的一个湖,即使给十几个士兵也看管不过来,哪能不落水?”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是哪个吃饱了撑的,要跳到水里去?” 赵子恒忍住笑:“是你二妹妹。” 赵明珠的父亲是赵子宣的叔叔,因此,赵子宣与赵明珠是堂兄妹。 “是明珠妹妹呀,她会水吗?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不会水还跑到湖边去玩,不要命了?”赵子宣摇头叹气,对这个顽劣的堂妹妹感到头痛。 “你可别冤枉了明珠,”赵子恒笑道,“赵明珠可不是贪玩,而是跟别人比赛划船,一失足才落水的。” 赵子宣抚额长叹:“那个与她比赛的人也真是命苦,哪个不知道赵二小姐使诈耍赖是出了名的,哪个跟她玩哪个倒霉。”一副以前吃过赵明珠的暗亏的样子。 “你还真了解你堂妹妹。”赵子恒含笑道,“不过,这一次,她遇到克星了。不但没有机会使诈,反而弄巧成拙,掉到水里去了,灌了一肚子的水。算她运气好,遇上个以德抱怨,不计前嫌的,把她救了上来。” 赵子宣顿时来了兴趣:“是哪个府上的小姐,竟然把赵明珠给制住了?我真得好好多谢她一番。”看他那副表情,真的是对那克制赵明珠之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你们两兄妹,真令人头痛。”赵子恒好笑地摇头,“一个是家里的混世魔头,一个是家里的刁蛮千金小姐,本来性子应该合得来才对,怎么你反倒怕起她来了?我看明珠妹妹倒是一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整天见了我就问,见到二哥哥了吗?倒像是我把她的二哥哥抢去似的。” 赵子宣拼命摆手:“别提那丫头,一提起来就头疼。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在哪个小姐的府第看到了什么好的古玩,好的玉器,想到我这搜刮回去罢了,哼,门都没有!” “你上次不是给了她一个彩玉坠子吗?”赵子恒揶揄他。 “那次是……”赵子宣顿了一下,想到那天的事情,那次是三年后他第一次遇到她,可惜的是,她完全不认得她了。 被人遗忘的感觉总是不太好的。赵子宣决定不去想那件事情,随口问道:“大哥,到底是哪家的小姐把赵明珠那个丫头给克制住了?” “傅家六小姐。”赵子恒简短道,“听说是最近才认回来的,刚刚认了祖,归了宗,入了族谱,听说医术还不错,会一些急救的方法,不然的话,明珠也没那么快就救了过来。” “傅家六小姐,还是刚认回来的?”赵子宣的神色变了一下,大哥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都不去想这事了,大哥偏偏又提起她来。 “你认识?”赵子恒有些奇怪地看着二弟。 “不认识。”赵子宣下意识道,想了想,便笑了,“不是我不认识她,是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心里却想着:我都记起她来了,那丫头怎么不认识我了呢?看样子又好像有点认识我……难道自小时候撞坏脑袋之后,又撞了一次,不过这次没撞坏,撞得半坏半不坏的,所以有些东西撞没了,就导致记不起他来了吗? 赵子恒被二弟的绕口令弄得有些糊涂,想起这个弟弟平日里古灵精怪,说话当然不同于常人,也没在意。只道:“那个傅六小姐水性很好,一个潜水下去,就把明珠妹妹救上来了。说起来这位傅六小姐虽然是自小在乡下养大的,但为人热心得很,勇气可嘉,看湖边上几百号人,都傻愣愣地站着,唯有她想也没想就跳下水去了,这样的性子,真的有乡下人的那种淳朴……” 赵子宣有些发愣,他记得小时候的那个玩伴是不会水性的,所以才有他这位赵二公子出手相救的机会。难道说,这三年里,那个小丫头学会了游水?又或是,他认错人了? “别发呆了。”赵子恒拍拍弟弟的肩膀,“母亲惦念着你,到现在还没睡,你到后院去看看她,好让她安心。她都念叨你一天了,要是我不把你拖回来,母亲可要发动全府的人,满城搜寻……” “别,别。”赵子宣慌忙摆手,“我过去看看母亲还不成吗?” 为了找他,弄出这么大的阵势,还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深夜留连烟花之地,夜不归宿。要是这事传到老爷的耳朵里,还有他的好日子过吗?一顿家法已经够他在床上躺半个月,出不了门。 “我马上过去。”赵子宣“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一双丹凤眼清澈明亮,一改方才那副醉意朦胧的姿态,“大哥你也别老管着我,回屋去看看大嫂吧,大嫂的身子最近不太好。”说完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看着二弟隐没在夜色中的背影,赵子恒无奈地摇头苦笑,想到这段日子接到皇上的委派,整天忙于贺明基贪赃枉法的事情,倒把自己的妻子冷落了,连她生病了都没有及时去看望她。想到这,脚底不由加快几步。 第一百五十五章谈论 赵子恒探望完妻子,再回到书房,让丫环加了醒神的熏香,然后翻阅宗卷直至天边呈现出鱼肚白,方才站了起来,活动一下手脚。 “世子,你这是何苦?”阿昭睁着满是血红的眼睛望着赵子恒,有些心疼,忙沏了一壶浓茶过来给他醒神:“世子,你都几天几夜没睡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 “不碍事,我再看一会,就看完了。”赵子恒翻着手中的宗卷,微笑道,“阿昭你也几天几夜没睡了,换阿列过来,你先去歇一会吧。” “世子,你也别折腾自己的身子,如今二公子也大了,你也该让他分担一下。”阿昭道,“我看二公子那聪明灵活的劲儿,要是委以重任,说不定有一番作为呢。” 赵子恒抚额轻笑,他这个二弟呀……由于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母亲对于这个小儿子宠溺得不得了,以致养成娇纵,无法无天的性子。在城郊的公主府时,逃课,打架,样样精通,三公主也不管着他,任由他闹去。要不是三年前老爷偶到仙女湖区,知晓他的斑斑劣迹,一怒之下把他押回忠靖侯府,严加管教。恐怕到了此时,他的这位二弟早已沦入京城那些浪荡子弟的行列了。 “二弟也的确聪明,靠着自己的本事挥金如土,喝花酒……”赵子恒不由笑了,“我这个二弟,明显还没有长大,爱玩爱闹。如果以后长大懂事了,凭着他那股聪明劲儿,说不定正如阿昭你说的,有一番作为呢。”语气中也是一番溺爱。 想了想,又道:“昨天皇上昭见了我,随意还提起了二弟,问二弟最近在忙什么,我笑说能忙什么,只不过摆弄些古玩什么的。皇上立即来了兴趣,说上次香罗国进贡的一只三脚双耳炉,一眼就被二弟看出是赝品,当时全场都震住了。皇上还问起二弟平日里读过什么书,看来似乎想器重二弟。” 阿昭笑道:“何尝不是呢,我看二公子生性潇洒大方,赏鉴水平极高,放眼天下,无人能及。且不说这个,就说骑马射箭,熟读兵书这一方面,也比三公子高出一筹。我看三公子,即使搬出府去,刻苦攻读,也未必胜得了二公子。” 阿昭说这话也是有根据的,一直以来,二公子的成绩总是遥遥领先,抢先了三公子一大截。 “还不是老爷逼的?”赵子恒不禁摇头苦笑,“整天藤条鞭子伺候着,稍有懒惰就苦楚加身,二弟哪敢胡为?”说到这,他不由笑了,“说也奇怪,所谓物逼必反,有些人你越逼着他,他越不愿学,但二弟就是不同,你非逼着他,他才会用心去学,而且学得十分出色。” “二公子的确是这样的性子。”阿昭也笑道。 “正因为如此,老爷才恨铁不成钢,对他严厉管教,就是希望不要白白浪费了他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换作三公子,老爷就不会这样……”赵子恒脸上现出对二弟的同情。 “何尝不是呢。”阿昭附和道,“要是二公子的资质愚钝一些,也许老爷就放过他了。” “二弟生性闲散,只想在太平盛世,寄情山水,无牵无挂地生活着。老爷对他寄予厚望,平日里逼着他熟读兵书,说不定年底时分还要逼着他参加武考……”说到这,赵子恒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阿昭不同意道:“世子,你也别老宠着二公子,如今二公子大了,也该替世子分担一些。再说,如今边境战事将起,作为将门之子,本应以国家兴亡为己任,二公子哪能推脱得了?” 听阿昭说到“边境战事将起”时,赵子恒沉默了。是啊,如今边境不稳,国内又是祸乱将起,他凭着一个人的力量,也觉得力不从心了。 昨天,傅清玉与冬梅跳下湖去救人,弄得浑身湿透。幸好傅清玉带了衣衫过来,去了湿衣,换上干净的衣裳。冬梅没带衣衫,便向公主府借了一套的衣衫,也换上了。 看完“荷塘月色”的美景,傅清玉一行回到府第,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再熬上一碗浓浓的姜汤喝下,便歇下了。 第二天天刚亮,冬蕊便起了床,站在屋檐下与冬梅说着话。 “冬梅你看,有一群喜鹊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呢。”冬蕊指住院子里的一棵绿叶茂盛的树说道。 “人常说,喜鹊叫,喜事到。难道今天有喜事,或者有贵人到了?”看到枝头上的喜鹊,冬梅也情不自禁露出笑颜。 冬蕊的心情极好,昨天的事情,六小姐的名气一下子在官城里的太太小姐们的口中传播开来,连她这个做丫头的,也沾了不少的光。在回去的时候,有些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丫头,还跟她打招呼道别。她喜滋滋地想,这回总算是没跟错人,六小姐表面看来宁静祥和,待人亲切,没想到竟如此本事,一改往昔懦弱怕事的形象,以后准会有好日子过。 “冬梅,昨天还有几个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丫头围着我说话呢,问的都是我们六小姐的事情。今天又看到了喜鹊,我想,六小姐的喜事可能近了。”冬蕊面露喜色,“六小姐看来似乎是个颇有主见的人,又很照顾我们,我们跟着她,不管嫁到哪户人家去,日子想必不会太难过。”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管进了哪家的门,都好过那京城陶家。”她看看四周,低声道,“我昨天听那些底下的丫头私下议论,说陶家三爷前些日子发酒疯,寻人滋事,把一个对头打成重伤,还把人家的女儿抢到府里去……原本陶家三爷也订了几门亲事,后来那些小姐们听到他这副德行,全部都坚决退了亲。那样的人,大夫人怎么就看上了呢?还要把六小姐嫁过去,莫不是这个…”她做了一个银子的动作,“……这个给得太多了?” 冬梅点点头。大夫人的心思,明眼人一下子便能看得出来。找上这么个没人要的货色,别人避之不及,自己反要喜滋滋地把闺女送上门去,不是对这个闺女有仇,就是看上别人府上的钱财了。 “一定不能让大夫人如意。”冬蕊悄悄道。如果万一六小姐真的嫁过去的话,不出一年,恐怕会被那个好色之徒折磨至死。不说别人,就她与冬梅两个陪嫁丫头,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也被那个狂徒玷污了,那样的话,倒不如死了算了。 要在以前,冬蕊当然希望小主人嫁个好人家,自己也跟着沾沾光,做陪嫁丫头最好的出路,就是尽心尽力伺候主子,然后被抬为姨娘,有个名份。在经历了毁容事件之后,尝尽世态炎凉,冬蕊的心境也开始有了转变,不再向往那些丫头们私下议论的如何爬老爷的床,为自己争出路的事情,倒是一心一意想找个真心实意的,陪着自己过些简简单单的日子就行了。 她已打算好,等六小姐出嫁时,她就跟小姐说,放她出府去,或给她找个稳重一些的小厮配了就成了。 冬梅也郑重点点头,事关自己以后的出路。谁敢轻率?如今大夫人把她给了六小姐,以后她与冬蕊的命运,就与六小姐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这时,远远走过来一个绿衣暖黄衣裙的丫头,看到冬梅与冬蕊站在屋檐下说着话,便笑道:“两位姐姐起得真早啊。” 冬梅一看是七小姐傅清敏屋子里的春芳,便笑道:“原来是春芳妹妹,快进屋来坐坐。” 春芳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还带些稚气,一边摆手一边道:“我就不进去了,七小姐让我捎句话过来……”她探头看了一下里面,“六小姐还没起来?” 冬梅笑着说道:“昨天小姐玩得晚了些,浑身乏力,所以多睡一会,叮嘱我们早上不必叫她,让她睡到自然醒。” 春芳也笑了,脸上带了些敬佩:“昨天看六小姐跳下湖去,倒真真把我们小姐吓了一大跳呢。六小姐就是古道热肠,那种人…”她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先前一个劲地挖苦六小姐,换作是我,我才不去救她呢。” “我们小姐性子是个热心肠的,哪有不救的道理?”冬梅笑道,“哦,对了,七小姐让你捎什么话过来?” “也没什么,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七小姐受了凉,如今有些咳,怕出门受了风,病情加重。所以让我来跟六小姐说一声,昨天约好的要来六小姐这里的,今天就不来了,待身子好些了,再过来学画。”春芳口齿伶俐,一下子就把事情说明白了。 “那我回头跟六小姐说一声。”冬蕊马上应道,“春芳你回去跟七小姐说,学画这事急不来的,先把身子养好再说,我们六小姐那么好的人,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冬梅也笑道:“让七小姐好好养病,我们小姐得空了,一定过去看望她。”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春芳便走了。冬梅与冬蕊回到院子里,正打算再看会喜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丫头在门口清清脆脆地叫道:“六小姐在吗?”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小红?她怎么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送花 小红立在门口处,笑眯眯地望里面张望着,看到冬梅与冬蕊,忙道:“冬梅姐姐,冬蕊姐姐,我正找你们呢。上头赏了些花下来,大夫人吩咐往每个院子里送一些过去,听说是秋海棠,一年四季都开花,可好看了。”说完一招手,就见两个小厮推了个平板车过来了,车上果然装了几十盆盆景。有瑰红的,有深紫的,也有粉红的,有的开的花十分文雅,一串接着一串,有的十分大气,硕大的花骨朵如牡丹一般。 冬梅与冬蕊忙凑上前来看。冬梅随口问道:“这花谁送的?” 小红笑道:“我从大夫人房里过来,是大姑爷那边的花场送过来的,过不了多久,大姑爷不是要陪着大小姐回府住上一段日子吗?大小姐想大姑爷是个挑剔的人,府里可能住不惯,便依着大姑爷的喜好,从花场那边拉了些花过来,顺便也给府里的姐妹们,姨娘们送去一些。” 然后指住花开得一串串的一个品种道:“这是一品红,三姨娘拿去了两盆,还有那个,”小红指住紧挨着“一品红”的那盆重瓣的秋海棠道:“这个四姨娘喜欢,拿走了两盆……”抬起头看,看看院子的横匾道:“六小姐住的是牡丹阁,这开花硕大的,像牡丹似的,六小姐一定喜欢。” 冬梅刚想说六小姐喜欢的是兰花,对于秋海棠不知道喜不喜欢,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冬蕊已经指住了刚才小红说的那两盆牡丹形状花瓣的秋海棠:“这两盆就给我们小姐留下吧,免得被人拣了去,就剩些破的残的留给我们。” 旁边的两名小厮忙上前把花搬进院子里。 小红笑道:“冬蕊姐姐说笑了,我这不刚从三姨娘四姨娘那边过来的吗?想着昨天多亏了六小姐,我们大夫人在那些京城的官家太太面前可露面了,还赚了座翡翠珊瑚回来,大夫人说了,这可是六小姐的功劳,一定要让六小姐先挑两盆去,再拿给其他的小姐们挑。” 刚从三姨娘四姨娘那边过来的?冬梅特地看了小红两眼,目光中若有所思。 看到小厮搬完了,小红笑道:“两位姐姐,我就不多待了,还要给其他的小姐们送过去呢。” 冬蕊朝她挥手:“去吧去吧。”想到大夫人终于还是记得昨天的事情是六小姐的功劳,总算让丫头们把东西先送到六小姐这里来。要在往日,就算是宫里赏下来的纱花,也是全府的姨太太、小姐们挑完拣剩些没人要的,才送到这边来,像倒垃圾一样。 而这府里头的丫头婆子们,都是看着大夫人的眼色去的,哪个小姐落魄了,不被大夫人重视了,同情是没有的,不多踩上几脚已经阿弥陀佛了。 所以,今天小红的笑脸比往日要灿烂许多。 从小红的笑脸中,冬蕊感到,六小姐在傅府里的地位可能会提高了。 “外面好吵,你们在跟谁说话呢?”傅清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冬梅忙上前打起帘子,傅清玉披了件淡紫蔷薇花的外衣,走了出来。 “小姐,你看。”冬蕊指指院子里的秋海棠,笑道:“大夫人屋子里的小红,给咱们送花来了,说是大姑爷的花场里栽种的,各个小姐的院子里都有,说是昨天小姐的行为让大夫人露了脸,所以先给我们送来了。”说到这,冬蕊脸上一派得意洋洋。 “这花是谭家花场送的?”傅清玉蹙紧了眉头,脸色黯了一下。 冬蕊没有注意到傅清玉的神情,自顾自道:“是啊,是北承侯府的花场送过来的。小红还说了,过些时日大姑爷还要陪大小姐回府住上些日子呢。” “大姑爷要回府里住?”傅清玉愕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心口有些钝钝的疼痛。她以为,事情隔了那么久了,自己已经淡忘了,没想到重提旧事,心中还是会隐隐的疼痛。 她忘记了,大小姐嫁的是北承侯,而北承侯就是谭大公子谭靖宇,那个赠她宝剑,说永远不离不弃的薄情汉子,还有,事关曹可莹之死…… “小姐,你不喜欢这些花吧?”冬梅看到傅清玉的脸上忽地黯了下去,心想六小姐果然是不喜欢秋海棠的,忙道:“我们这就把这些花搬走。” 冬蕊也注意到傅清玉神色有异,忙道:“六小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奴婢扶你回去。” 傅清玉摇摇头,深深呼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绪:“不碍事,可能是昨天下了水,凉气侵入身体,感染了风寒,没事,喝两剂药就好了。”她看看那两盆秋海棠,“这些既然是夫人赏下来的,就放着吧,退回去总是不太好。” 冬蕊这时才感到有些麻烦:“这花府里也没有种过,到底是如何种的,是该多浇水还是少浇水为好?” 傅清玉笑道:“对于这秋海棠,我也不大懂得如何种。对了,刚才我在睡梦这中,好像模模糊糊听七妹妹子里春芳的声音,是来找我的吧?” 冬梅这才记起这事忘了告诉六小姐了,忙道:“刚才小姐在睡觉的时候,七小姐府里的春芳来过,说七小姐受了些风寒,病倒了,今天就不过来了。” “又病了?”傅清玉微微讶然,身子这么娇贵,一定是缺乏煅炼的后果。以后,找个机会,得让七小姐跟着自己多多煅炼才行,身子是**的本钱,有好的身子才能长期作战。 “那我待会去看看她。”傅清玉道,“顺便给你们找个花匠来侍候这两盆娇贵的秋海棠。” 她记得上次去五姨娘的旧居时,就看到看护府门的林伯在旧夫人林氏的清波阁前修剪花草,想必对这些花花草草的种植颇为懂行,而他的胞弟又是给七小姐养鸟的,只要跟她胞弟说一声,让他哥哥有空过来照看一下这两盆花便成了。 冬蕊此时对傅清玉的话深信不疑,她知道六小姐能够这样说,就一定能够做得到。倒是冬梅,在听了傅清玉的话之后,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转瞬间便恢复了常态。 梳洗完毕,冬梅给傅清玉挽了个清爽的流云髻,再插上一两枚珠钗。 吃过早饭,傅清玉便让冬蕊将上次没用完的柴火,还有锅啊,炉子之类的取出来洗干净。自己则亲自动手,将梗米和松花蛋洗净,放入锅中文火熬制,待熟了以后再放盐,洒上葱花,这样一碗清淡的松花蛋粥就做成了。 把松花蛋粥盛在银碗里,放入食盒中,让冬梅提着,一行人便朝七小姐傅清敏的屋子里走去。 七小姐傅清敏见到傅清玉亲自前来探望,还亲自熬了清淡的粥过来,忙连声道谢。 春兰笑道:“六小姐真是一位好姐姐,我们小姐刚才咳了一阵,连早饭都没有吃,本想给二公子报信的,七小姐又不许,说二公子正在温书,不要老是为了一点小事打扰到他。我与春芳正寻思着去大厨房给七小姐熬碗粥,没想到六小姐倒先送过来了。” 冬蕊快人快语道:“我们小姐与七小姐的感情好着呢,看到七小姐病了,我们小姐也担心得紧,一大早就开始准备食材熬粥,说受了风寒的人没有胃口,要喝些清淡小粥,而梗米松花蛋粥是最好不过的。”说着把食盒打开,取出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粥来。 看到粥上的葱花青绿可人,傅清敏的胃口也好了一些。喝过粥后,傅清玉在里屋陪傅清敏说话,一众丫头们则到院子里闲聊。 冬梅看看院子四周,有些奇怪地问道:“春芳,今早小红没有给你们七小姐送花吗?” “送了。”春芳拿了个花绷子出来,听到冬梅这样问,便说道:“一大早的,小红就领了两个小厮推了辆平板车过来,说是运了些北承侯府的花场的花过来,全是秋海棠,有好几个有名的品种,让我们七小姐挑。我们七小姐身子不好,大夫以前也说了,花花草草的在院子里少种一些,屋子里就不用说了,从来就不放花盆的。这些秋海棠对我们没有用,杜妈妈就让小红把花推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冬梅点点头,看着春芳手中的花绷子,知道是来讨教的,便笑道:“春芳妹妹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女红了?拿过来让我看看……”然后指指绸布上绣着的半朵芍药道,“这花瓣的颜色配错了,所以颜色暗了一些……” 城南别院那边,林丰之正在向傅二公子傅光烨汇报着昨天在城郊仙女湖区的公主府发生的事情:“……似乎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赵明珠与傅六小姐有些过隙,后来有人把赵明珠的簪子借去,给傅六小姐看,不知怎么回事,赵明珠好像很生气,一味地针对你六妹,还说什么要竞赛划船。” “这其中怕是有人做了手脚吧。”傅光烨冷哼一声,这全京城大小官员家的太太小姐们去赏荷,其中难免有居心叵测的。 林丰之点点头,表示同意傅二公子的看法:“我看也是,要不然的话,像安国公府上的小姐,怎么说也要自重身份,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跟别人过不去。” “那后来呢?”傅光烨合上书本,开始对这事有了一丝兴趣。 “安国公的二女儿赵明珠跟平远侯家的小女儿何香凝一组,两人上了船,比赛就开始了。后来你六***的船只出了些状况,不知怎么回事,那个船夫居然落水了……” 傅光烨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大家闺秀,无端端的找人赛什么船?一听就像是一个阴谋。再说,一个撑船的船夫,还是给公主府撑船的船夫,技术好得很,怎会无缘无故落水了,不会是被我那位野蛮的六妹妹踢下水去的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信鸽 林丰之怔了一下,不由失笑:“你这一说,倒是有这个可能。三年前,在水边村的时候,你六妹妹与那个河谷村恶霸争斗的强悍劲儿,我可是亲眼瞧见的。依她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合情合理。” 心里却想着,这位傅六小姐好像会些功夫,要是以后真的娶了她入门,可得好好教导她一番,首先要尊夫。不然的话,要是言语不合,夫妻俩起了争执,被她一抬脚踢下床去也说不定。 傅光烨当然不知道林丰之心里在想什么,他思索了一下,问道:“没了船夫,我那六妹妹怎么办?难不成她会撑船不成?” 林丰之笑道:“二公子,真的被你说中了,你六妹妹还真的会撑船,不仅会撑船,还撑得十分的好,夺得了头名。” 这回轮到傅光烨讶异了:“我那六妹妹运气这么好?” 林丰之兴奋了:“你那六妹妹的运气还不真是一般的好,就连上岸的时间都拿捏得那么准,你六妹妹前脚刚上岸,安国公二小姐赵明珠的船只就朝她撞了过去……” 傅光烨眉头一皱,眼睛里寒意顿现。他抬眸看看林丰之,随即笑道:“没撞到吧,撞到了你能这么淡定的在我这里说着笑着?” 林丰之嘿嘿地笑了笑:“当然没撞到……不过,赵明珠自己倒出事了。” “死了?”傅光烨抬起眼眸。他对于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宦之家的,刁蛮任性的小姐没有好感,尤其撞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的盟友。 林丰之方才说得口渴,端过一杯茶,刚喝上一口,听到傅光烨这话一出口,马上被呛住了,指住他咳个不停。好不容易喘顺了气,才道:“二公子,你别害我,我可没有这么说。要是赵明珠死了,依着三公主那霸道的性子,能放过你六妹妹吗?说不定,连你们傅府都被牵连在内。” 傅光烨的神情慵懒下来,从不开玩笑的他,脸上居然带了一些玩笑的意味:“这么说,我要多谢赵明珠没把我那六妹妹害死,也要多谢我那六妹妹救了我们傅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罗?” “这个,你一定要谢谢你六妹妹。”林丰之很认真道,“你那六妹妹还真是本事,我见过有些本事的官家小姐,还没见过这么本事的。不但会撑船,还会水性。见到赵明珠落水了,冲着那么深的水域,眉头都不眨一下就跳下去救人,惊得那些岸边上站着的娇滴滴的小姐们,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嘴巴半天没合拢。” “我那六妹妹还会水性?”傅光烨看着林丰之,脸上流露出些许迷惑的神情,“以前你不是说过,她十一岁的时候,在仙女湖,不是溺过一次水吗?那时的她好像不大会水性吧,怎么这几年反倒学会了?” 林丰之搔搔脑袋:“这一点我也觉得很疑惑。” 傅光烨微微摇头:“这一次,我那六妹妹虽然莽撞一些,但行事稳重,胸有成竹,总算有惊无险,暗中救了我们傅家。”他抬头看着林丰之,“好吧,你说,我该怎么谢谢这个六妹妹?” 林丰之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记得好像听你七妹妹说过,说六小姐一直想养一只小狗,说她自小在乡下的时候就养过一只,天天带着出去遛狗。”林丰之拧了一下眉头,好像,在水边村的时候,他也没见过这个六小姐养过什么猫啊狗的。难道说,在她去曹府陪读的三年里,喜欢上小动物了? “那有何难?把你当成宝贝的那只蓝色波斯猫送给她不就行了?”傅光烨斜睨了他一眼,给他提供一个投其所好的机会。 “我记得你那只波斯猫还是我那六妹妹从山洞里抱出来的,我看她们的感情很好啊。” 林丰之的脸立马变成苦瓜脸:“不是我不舍得,只是,只是……唉。” 他家道殷实,何况他也不是一个吝啬刻薄之人,即使是一只品种珍稀的波斯猫,为博美人一笑,他也可以舍弃所爱,大方送出。特别在这个他欲与傅府结亲的节骨眼上。 只是这事说来也是不巧,就在一年前,那位卖猫的波斯人找他,说要出双倍的价钱,要赎回那只蓝色的波斯猫,还说这只猫儿的原主人找来了,限他三天之内把猫还回去,不然的话,他的下半辈子就得在牢房里过了。 他这时才明白,那个波斯人把人家的猫诳出来卖了,如今失主找上门来,非要那个波斯人赔猫。 这在他林大公子的历史上,可算是最为大意的一件事情,居然把人家的赃物买了过来。这件事他觉得有失面子,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傅二公子。 “若是不舍得,那我只好再找一只名贵一些的给她送去。”傅光烨拍拍林丰之的肩膀,“帮帮忙,你帮我去寻一只哈巴狗,然后让我那七妹妹给送过去。待她收了以后,我会找机会告诉傅六小姐,是你送的。” 这事林丰之求之不得,马上满口应承下来。 一只雪白的鸽子在蔚蓝的天空中遨翔着,忽然一个俯冲,直直地朝傅二公子他们所在的亭子飞了下来,停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朝他们咕咕地叫着。 “看,傅七小姐给你来信了。”林丰之对于这种现象早已司空见惯,朝那只鸽子看了看,然后转头朝傅光烨呶呶嘴。 一提到傅七小姐,傅光烨的脸色顿时柔和起来,轻轻一挥手,那只鸽子就飞落在他的手臂上。 傅光烨熟练地解开白鸽脚上绑着的红绳,取下一个小小的管子,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张卷着的字条来。 摊开,看了一会,笑道:“刚才我不是刚夸我那六妹妹来着,说她行事稳重,看来这话说得太早了些。你看,她又给我添麻烦来了。” 林丰之凑了过去,看那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几行娟秀纤丽的字:哥,六姐姐得了两盆秋海棠,欲借林伯一用。 林丰之搔搔脑袋,奇怪道:“你六妹妹是如何知道林伯以前是一名花匠?” 傅光烨取出火折,把纸条烧了:“不过借林伯照料一下秋海棠而已,不算什么大事,看来我要回家一趟了,帮我的七妹妹把这事办妥。还有,顺便警告一下傅六小姐,这空闲得无聊的时候,最好呆在屋子里绣绣花,做做女红,别尽给我惹事儿。” 林丰之含笑摇头。这傅家兄妹,从一见面开始,就斗个不停,互不相让的,难道前世是仇人不成?上辈子没斗出个结果,这辈子还要继续斗下去。 这时,傅二公子的跟班小厮阿宝走了过来,附在傅光烨的耳朵悄声道:“二公子,宫里的曹公公过来捎话,说是皇上让你进宫一趟。” “皇上看来手又开始痒了。”傅光烨一下就猜到当今皇上又找他去伴驾狩猎,转头朝林丰之笑道:“我这一趟可能要去好几天,你帮我看好别院。”随后便跟着阿宝走了。 林丰之羡慕地看着傅二公子的背影消失在假山之后,心想,这傅府的公子就是不简单,别人想见当今圣上一面都见不到,他却能得见龙颜。要是换作是他,只要能见当今圣上一面,也算是今生无憾了。 林丰之坐在亭子的石凳上,想了一会儿。反正这几天傅二公子都不在别院里,他一个人闲得慌,而且这些天都在忙一些事情,都有好些天没见到怡倩院的小傅姑娘了。如今二公子不在,身边没了管束的人,正好把小傅姑娘接过来,好好快活一番。 张婆子又来到了上房,脸色神秘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会意,立即摒退屋子里的所有丫头。 张婆子凑近大夫人,悄声道:“怡倩院的小傅姑娘又去了城南别院,不过……二公子好像把她接进别院之后,又随皇上狩猎去了。” “哦?”大夫人脸上现出一片欣喜,“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你让你的人仔细看着,看紧点,二公子一回来,只要他们俩一起在别院里,马上向我禀报。” 张婆子兴奋地点点头,这个机会,她与大夫人都等了好久了。 大夫人想起一事:“沁芳阁布置得怎么样了?” 张婆子忙哈腰道:“夫人请放心,一切都按着您的吩咐,布置得妥妥当当的,院子里全部移来名种牡丹,有云红飞片,银粉金鳞,蔷薇叠,大魏紫……我这一双手,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全是大小姐从谭家花场那边运过来的,一进院子,一片的姹紫嫣红,可漂亮了,保证大姑爷会喜欢。” 大夫人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这个芳儿,我以为她嫁到北承侯这半年时间,变聪明了些,不想还是老样子,连自己的夫君的喜好都不会揣测”她看向张婆子,“你们以为满园红紫蓝绿的,就是好看了?也不想想大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家经营花场数十年,有什么样的花卉他没有见过?这些产自他家花场的牡丹名品,他早就看懒看厌了,根本就提不起一丝兴趣” “这……”张婆子一下子懵了,这一层她倒是没有想到。她有些焦急地看着大夫人:“夫人,这该怎么办才好?要重新布置过吗?” “算了。”大夫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为了这些东西,芳儿也花费了不少心血,虽然差强人意一些。希望大姑爷能看到芳儿的苦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扔花 “还有,那些秋海棠,都给各院的姨太太、小姐们送过去了吗?”大夫人看着张婆子,问道。 “送过去了。”张婆子讪笑道,“是让小红送过去的。三姨娘四姨娘各捧了两盆,然后到六小姐,也捧了两盆,是冬蕊捧的,就是那种花开得硕大,如牡丹形状的,小红都照我们的吩咐说了,那冬蕊想也没想,就把花要下了。”说到最后几句,张婆子特地加重了语气,待看到大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时,才道:“七小姐没有要那些花,说是大夫说了,她的屋子里里外外不宜养太多这些花儿草儿的,对身子不好。” “她不要就算了。”大夫人无所谓道,反正这一次的重头戏不在七小姐那里,“这事先告一段落,过些时日再说,操之过急反而打草惊蛇。” 张婆子点点头,又笑道:“真被夫人你料中了,一场花会,六小姐打响了名头,陶家那边有些着急了,今天一大早我在外面看到陶家的马车火急火燎地朝这边赶呢,大夫人没见到陶大*奶吗?” 大夫人得意一笑:“我推说有事,先撂她一会。再说了,我府上的小姐也不能白白送上门去,对吧?” 张婆子明白大夫人的意思,会意道:“夫人请放心,陶家那边我会适时点醒她们一下的。” 大夫人微微一笑,阖上眼睛,张婆子知道大夫人有些倦了,便告退了出来,当然回头不忘打赏小红一番。 张婆子回到傅府后面的四合院,这里都是傅府里头,在主子身边听使唤的丫婆子媳妇住的地方。 她刚一推开院门,便看到屋子里大门敞开着,自家那个老头子正在跟一个穿着亮绸衣裳,头上插着几支珠钗的妇人说着话。 那妇人妩媚的眼睛一瞟,便看到了到张婆子,马上站了起来,脸上笑意盈盈,掩饰住眉宇间的一丝愁意。 “张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在这坐了老半天了。”林家娘子笑着道。 张婆子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也不露声色,叫了自家老头子去做饭。待老头子走出去了,才慢悠悠道:“林家娘子,你这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是为了华锦坊的事情?” 既然张婆子把话挑开,林家娘子也不客套了,开门见山道:“张妈妈,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眼见这租期近了,不知道大夫人那么的口风怎么样?” 张婆子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口喝干,林家娘子忙拿起茶壶,替她续满茶杯。 张婆子看了林家娘子一眼,方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夫人这段时日忙得很,又是忠靖侯爵府的赏荷大会,又是府上的大姑爷要陪大小姐回府上住些日子,再过些日子又要开始操心五小姐的婚事……” 林家娘子嘿嘿地笑道:“大夫人在府中主持中馈,难免繁忙了些。”说着从袖口处取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张婆子手里,笑着道,“大夫人这么忙,张妈妈陪在大夫人身边,帮着夫人做事,想必也是累坏了。这人一上年纪,这身子骨啊,就不比年轻时候了,张妈妈要多多注意休息,买些东西补补身子才行。” “这怎么使得?”话虽这样说,张婆子还是一边推脱一边接了过来。暗暗捏了一下,不同于往日银子那般硬绷绷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轻,有些软,像是首饰一类的东西。 收了孝敬的东西,张婆子的脸色才缓和了些:“林家娘子,不是我不肯帮你,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你说是不是?只是那个什么南边来的客商,来头太大,开出的条件又其诱人,就连大夫人都有些心动了。所以这事……委实有些难办。” 林家娘子神情黯了一下,在价钱方面,她的确比不上那位出手阔绰的南方客商,不过,她好歹也是跟傅府合作多年的老客户,傅大夫人总不可能连这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吧? “大夫人决定了吗?”林家娘子急切问道。只要大夫人还未作出决定,就表示一切都还有希望。 张婆子看看林家娘子:“目前而言,大夫人还未作出明确的决定。她让我先去打探一下那位南方来的客商的底细,毕竟这易人是件大事,马虎不得。” 林家娘子的眼眸中升腾起一线希望,她听出张婆子话里的意思。张婆子是在暗示她,大夫人把这件事情全权委托给张婆子,是成是败就看张婆子如何将打探的消息跟大夫人说去。 如果张婆子把南方客商说得好一些,那她林家娘子对于华锦坊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如果,张婆子把南方客商说得一无是处的话,那华锦坊依然还能够落到她的手里…… 林家娘子心思活络,眼睛一转,马上道:“张妈妈,您看我,您帮了我这么多,这三年里我还是依照原来订的旧规矩,都忘了多孝敬您一些……这样吧,我回去以后马上修改我们原来的合约,再加两成分红给您,您看,这成吗?” 这样的回报够丰厚的张婆子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乐呵呵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林家娘子你就放心回家等好消息好了。至于那位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南方客商,既然他是从南方来的,就让他回南方去好了,京城好像不太合适他。” 林家娘子唇角一弯,眼睛一眯:“张妈妈,你说,要是您把他请回南方,他要是再来呢?” 张婆子睁大眼睛,看住林家娘子,下定决心道:“好,等林家娘子把合约改好,让老婆子我看过以后,我保证,那个南方客商永远都不会在京城出现” “那就多谢张妈妈了。”林家娘子婀娜地站起身来。她才不管张婆子用什么方法去阻止那位南方客商的出现,是杀人越货也好,还是毁尸灭迹也罢,总之,她的一包贵重的金银首饰外加一个口头承诺总算生效了。不久之后,那个赫赫有名的“华锦坊”依然还是她的。目前,她要赶紧做的事情是,快快回去修改好合约,赶快给张婆子送过来,好让这事快点敲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少了两成的利润,林家娘子虽然觉得有些心痛,但较之以后滚滚而来的钱财,这些又算不得什么了。 张婆子静静地在客厅里坐了一会,想到了一个主意,连中饭也顾不上吃了,匆匆地出门去了。 “六小姐托七小姐找个花匠,然后,七小姐让看门的林伯过来照顾我们院子里的秋海棠?”冬梅疑惑地问冬蕊,“我还以为六小姐要去求大夫人雇一个花匠过来呢。”说到这,摇摇头,“我想六小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再说了,这雇人花银子的事情,大夫人未必同意,没想到六小姐想到的人是咱府里的林伯……只是,六小姐怎么知道林伯会伺弄花草?” 冬蕊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她皱了皱眉头:“冬梅,管他请的是谁呢?最主要的不用花银子,又能够时不时过来照看我们院子里的秋海棠,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说着她又跑过去看那两盆盛开得如牡丹花般大小的花朵儿,显然对这种秋海棠爱不释手。 冬梅看看冬蕊,再看看花盆里开得极其妖艳的秋海棠花,怔怔地出起神来。 “冬梅,在想什么?” 冬梅只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见是六小姐傅清玉,忙道:“六小姐,你回来了?” 傅清玉神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刚才七妹妹约我去看大姐姐的沁芳阁,说那里的花才是真正的美丽。这两天府里的丫头婆子都往沁芳阁那边跑,就是为了看花去的。” “小姐,沁芳阁的花好看吗?”冬梅问道。 傅清玉点点头,目光有些悠远,神情更是落寞:“好看,就跟以前在谭家花场里看到的花儿一样,美丽,漂亮,绚丽夺目,让人挪不开眼睛……” 冬梅不由笑了:“谭家花场在京城里也是很有名的,那里也有好几百个名种花卉,虽然比不上公主府的花卉,但对于百姓人家而言,已经是大开眼界了。” 傅清玉微微讶然:“冬梅,你去过谭家花场?” 冬梅一惊,自知失言,忙掩饰道:“没有,只不过听人说起罢了。”她看了一眼院子中央摆着的秋海棠,迅速转移话题,“小姐您看,这秋海棠就是从谭家花场搬过来的,种得多好啊,开的花朵大而艳,跟牡丹花似的,难怪小红说了,这花最衬我们院子的名字呢。” “是吗?”傅清玉淡淡道,目光落在那两株娇媚的海棠花瓣上,幽幽道:“秋海棠花色艳丽,花形多姿,叶色妖嫩柔媚、苍翠欲滴。古时《本草纲目拾遗》中记载,相传昔人有以思而喷血阶下,遂生此草,故亦名‘相思草’,又名断肠草。” 心中渐渐有了悲意,昔日的太子太傅曹大人的爱女曹可莹,为了谭大公子谭靖宇,也就是现在的北承侯爷,相思成疾,吐血而亡,不可谓不断肠如今,谭家花场竟送了此花过来,却是为何? 感受到傅清玉的异样,冬梅惊跳起来:“小姐是不是不喜欢这花?小姐要是不喜欢的话,那奴婢马上拿出去扔了” 她的话说得急促,眼睛紧张地看着傅清玉,大有傅清玉一点头,就把这两盆“断肠草”拿出去扔掉的架式。 “别这样,只不过两盆花而已,别糟踏了。”傅清玉这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都是刚才去看沁芳阁里的花,忆起了往事,走了神。 她忙道:“这种花就图个好看,至于别的什么含义,也不用太计较。再说了,这可是大小姐对各位姐妹的心意,要是直接扔了,被那些好事之人传到大夫人耳朵里,还不知道会歪曲成什么样子呢。” 冬梅这时也冷静下来,回头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也觉得自己太过于鲁莽了,没有考虑周全。 第一百五十九章托人办事 “夫人,安国公的大小姐与二小姐过来了。”忠靖侯府时,徐妈妈快步走入内室,向侯爵夫人禀报道。 “哦,明珠那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孝顺,才隔了一天就来看我这个伯母了?”忠靖侯爵夫人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唤来丫头替她梳妆。 赵明珠是打着去给忠靖侯爵夫人赔罪的名号去的,拉着大姐赵静仪,各带了两名丫头,带着一些长白山人参及首乌等贵重的贺礼,便上忠靖侯府去了。 自听了姐姐的一番劝告之后,赵明珠冷静下心来想想,知道自己做得过份了些。尤其是大闹公主府,的确太不像话了,所以,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这个宠爱她的伯母赔罪。 一见到忠靖侯爵夫人,赵明珠马上态度虔诚地跪了下来:“侄女来给大伯母赔罪来了,希望大伯母大人大量,原谅侄女一次。” 忠靖侯爵夫人大度地笑笑:“起来吧,你呀,都长这么大了,还么这淘气,幸好没出什么事情,你要是有个万一,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爹娘交待呢。” 赵静仪在旁边细声细气笑道:“经过了这一次,明珠总算长记性了。说起这事,还得多亏了傅府的六小姐,要不是她奋不顾身跳下湖去……” 忠靖侯爵夫人摆了一下手,似乎对于傅府的六小姐没什么兴趣。赵静仪一看,忙打住话头,转到其他的话题之上。 临近中午,忠靖侯爵夫人留姐妹俩吃饭。吃过午饭,忠靖侯爵按习惯去午睡,赵静仪也去小憩一会,赵明珠闲着无聊,便在后院里四处乱逛。 “大公子呢?”赵明珠无聊之极,随意抓住一个宫女问道。 那名宫女名唤霜儿,见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忙道:“二小姐,大公子这段时间公务繁忙,平时中午都不回来。” “那大嫂呢?”赵明珠再问道。 “大*奶病了,这几天都没出房门。”霜儿说道。 赵明珠叹气。她的这位大堂哥哥,当代少有的贤公子,在朝堂上赫赫有名,名气极大。如果想娶个什么名门望族,或是侯府的女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知怎么的,竟亲自应下了与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四品知府的女儿的亲事。听说那个知府家的女儿,身子一向不好,她不明白的是,这事儿怎么大伯母也不阻拦一下呢?就任着大公子的性子去了。 “二公子呢?”赵明珠闷闷地问道。 “二公子呀。”霜儿不由笑了,“一般老爷不在府里的时候,二公子也不在府里。” 赵明珠愣了一下,也笑了。她这个二哥哥,平日里侯爷面前管束极严,侯爷不在,他当然不知跑到哪里放纵去了。 “那正好。”赵明珠眼珠一转,马上想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二公子的书房在哪里?” 霜儿讶异地看着她:“二小姐要找二公子的书房作什么?” “去去去,一个小丫头问那么多干嘛”赵明珠推搡着霜儿,要她带路。 由于安国公府的姐妹俩从小与忠靖侯府的两位公子从小玩到大,两小无猜的,所以,对于赵明珠提出的这个要求,霜儿也不觉得不合理,便带她过去。 一来到二公子的书房,赵明珠把霜儿打发走后,大大咧咧地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果然空无一人,她一进来便被吸引住了。与其说这是一个书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古玩收藏室。 古筝、古砚、铜钟,精致的鸟笼……摆了满满几个橱柜,还有那些金银玉器,看那古朴的纹理,就知道时代久远,墙壁上还挂满了前朝历代名家的字画,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赵明珠顿时来了兴趣。前不久,工部侍郎家的四小姐李绣锦得了前朝一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名家的画,在姐妹们传开,引得个个艳羡不已。她当时就暗暗打算,到二堂哥这里找些东西,把那个工部侍朗家的四小姐比下去。 赵明珠看了许久,选定了几幅字画,搬了张凳子过来,踏上去,把字画取下来,卷好,揣在袖子里,然后,又打开橱柜,取了些小玩艺。 “小贼,哪里跑”书房门口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差点把赵明珠惊下凳子去。她回头一看,见赵二公子赵子宣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处,侧着头望着她。 “二哥哥,你进来时先说一声好不好?这样会吓死人的”赵明珠抚了抚心口,平抚砰砰乱跳的心脏,朝赵子宣不依不饶道。 “赵二小姐,你看过哪个抓贼的,看到贼人的时候,还有商有量地说,你先不要偷了,我看见你了?”赵子宣好笑地说道,脸上带了戏谑的笑意。 他大步走过来,用力一拉赵明珠。赵明珠惊叫一声,身子失重,直直朝地上仆去。就在她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赵子宣已经揽住她,稳稳当当地把她放在地上。 赵明珠恼怒地瞪着他,对于这位二哥哥,即使被他捉弄了,却也无可奈何,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赵子宣不理她,刚才欺身而近,他已经把赵明珠袖子里蒧着的字画全部掏了出来,放在案几上。再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赵明珠:“还拿了什么东西?” “没有了。”赵明珠气呼呼道。 赵子宣笑了笑,猛地伸手,把赵明珠头上的那枚装潢精巧的象牙日永琴书簪拔了下来。 在赵明珠的惊叫声中,赵子宣把这枚象牙日永琴书簪的一头拔下来,倒出几只如拇指般大小的通体晶莹碧透的玉石。这些玉石被雕刻成形态可掬的各种动物的样子,十分可爱有趣。 赵明珠不由泄了气,她狠狠地瞪了赵子宣一眼,嘟噜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当然了。”赵子宣得意一笑。这个往簪子里藏东西的做法,以前就曾有人做过。 “二哥哥,这样好不好?这些东西就当我先借着,过几天我全部拿回来还给你。”赵明珠不甘心道。 这种话赵子宣已经听了无数遍,当然是不信的,所以,他马上斩钉截铁道:“不行。” 见这一方法行不通,赵明珠马上垮下脸来:“好二哥哥,你就应了吧。”我拿你这些东西,是有用处的。前不久,工部侍郎家的四小姐李绣锦得了前朝一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名家的画,在姐妹们传开,引得个个艳羡不已。我看不过眼,想着有你这么一位古董赏鉴大师的二哥哥,没理由让别人给比下去,所以……所以,我就到你屋子来,借些东西让那些不出闺门半步的深闺小姐们看看眼界,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我保证,一给她们看完,马上就还回来,绝不食言。” 赵子宣不由笑道:“让别人知道天外有天,你要真懂得这四个字的含义,也就不这般胡闹了。” “好二哥哥,好不好?”赵明珠展开怀柔政策。 赵子宣盯了赵明珠一会,一反平日对她的态度,很爽快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要替我办件事情。事情办得好的话…”他看看案几上的几样物件,眼中没有一丝心疼之色:“如果你把事情替我办妥了,这些东西全部归你。” “真的?”赵明珠两眼绽出惊喜的光芒,“二哥哥说话可要算数,不许食言。” “我何曾食言过?”赵子宣不由失笑,“一直食言的都是你赵二小姐吧?” 赵明珠不由有些脸红:“二哥哥还取笑我?”然后脸色一端,“二哥哥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只要明珠能办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子宣失笑:“也没这么严重。” 他出去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一只通体碧蓝的长毛猫。 赵明珠的眼睛不由瞪大,不会动了。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长毛猫,公主般优雅地坐在赵二公子的怀里,如一朵盛开的蓝莲花。碧蓝的毛发,一双杏黄的眼睛,亮晶晶的,竟是一点也不畏惧生人。 赵明珠忍不住凑上前去,看到猫脖子上竟挂着一串夜明珠,情不自禁伸手要去抚摸那只蓝猫。 “小心”赵子宣急叫,一个转身,抱开怀中的猫儿。 赵明珠愣了一愣,那只蓝猫凌厉的猫爪在她的脸侧堪堪擦过。如果不是赵子宣动作极快,她的脸庞就要被猫爪抓到了。 赵明珠惊魂未定,她没料到一只看起来温顺可爱的猫儿,发起怒来竟如此恐怖。不由狠狠地瞪了赵子宣怀中那只蓝猫一眼,恨恨道:“什么破猫,竟然这么凶?” “它可不是什么破猫。”赵子宣用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蓝猫的头,那只猫立刻温顺下来,乖乖地趴伏在他的怀中,眼睛微微眯着,根本看不出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是波斯国的名种长毛猫,尤其是这种蓝色的猫儿,更是弥足珍贵。它未足月的时候,波斯国便把它作为贺礼献给皇太后贺寿,我看这只猫儿可爱,就让皇外祖母给了我。我一直把它养在公主府里,后来……”赵子宣爱惜地看着怀中的蓝猫,眼中有些伤感,“后来这只猫儿不知怎的,竟被一个波斯人诳了去,我追踪了好久,才找回来。” 经过刚才那一劫,即使赵二公子把这蓝猫说得再好,赵明珠再也不敢打这只猫儿的主意了。她看看赵子宣,问道:“二哥哥,你不是说有事要托我去办吗,到底是什么事?” 第一百六十章答谢 赵子宣也正了神色:“明珠,你这次过府来,是要给我母亲赔罪的吧?” 赵明珠点点头。 赵子宣眉毛微扬:“不过,你好像忘记感谢一个人了。” 赵明珠脸色有些尴尬,不自然道:“这个……这个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傅府的六小姐吗?我说了那么多伤她的话,她还跳下水去救我……静仪姐姐说了,得好好多谢人家才行。” “想好送些什么做为谢礼?”赵子宣在案几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明珠搔搔脑袋:“这个……我还没有想好,我得去问问静仪姐姐……” “这样吧。”赵子宣马上道,“礼物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是这只猫,你看怎么样?” 赵明珠慌忙摆手:“不行,你这只猫这么凶,我拿了去别人还以为我跟她有仇,送这个过来……” “没事的。”赵子宣低头跟怀中的蓝猫说了几句话,然后,一把抓住赵明珠的手,放在蓝猫的头上。 赵明珠惊叫一声,刚要撤手,却一下子呆住了。 原本对她充满敌意的蓝色长毛波斯猫,居然对她的抚摸温驯得一点脾气也没有,还用舌头舔舔她的手,表示友好。 “二哥哥,这猫儿真的很听你的话哦。”赵明珠一下子对这只颇具灵性的蓝猫喜爱起来。 “当然,它很懂事的。”赵子宣得意地笑笑,“昨天公主府的花会里,我听她的丫头对其他府上的丫头说,傅六小姐很喜欢小动物,想抱一只进府养着。你不是要去傅府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吗?你把这只猫给傅六小姐送过去,就说是你送的。” “借我的名号给傅六小姐送礼物?”赵明珠凑近赵子宣,捉狭地笑道,“二哥哥,你看上她了?” 赵子宣笑而不答。 赵明珠把蓝猫抱过来,抱在怀里抚摸着,再看看案几上那些事成之后的谢礼,很爽快道:“这有何难?我待会就给你把猫儿送过去。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傅六小姐会收下这只猫儿。还有,”她正色道,“二哥哥,我知道你一向爱玩爱闹的,这事玩玩可以,可不许当真,要不然的话,忠靖侯府可要闹翻天了。” 试想,堂堂忠靖侯府的嫡出二公子,身份尊贵的三公主的亲生儿子,如果迎娶的是别的府里庶出的小姐,三公主怎会点头同意?皇太后那一关也过不了。 对于这一点,赵明珠还是懂得的,她怕这个二堂哥会因此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 “去吧去吧。”赵子宣不耐烦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打包塞到她手里,“只不过送一只猫儿过去而已,又不是送些什么订情信物,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再说了,本公子也未必看得上她” 赵明珠一手抱着蓝猫,一手拿着谢礼,一边走一边回头朝赵子宣捉狭地笑道:“二哥哥,你可记住今天的话,到时可别后悔” 那位傅家六小姐天生丽质,生得美丽非凡,她就不相信这位风,流成性的二哥哥不动心。话说回来,要是不对人家有兴趣,非把自己的宝贝送出去,投其所好,为的是哪般呢? 明明白白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临出门时,赵静仪看着妹妹抱着一只通体碧蓝的长毛猫惊讶不已,赵明珠则得意地笑笑:“大姐,这猫儿漂亮吧?二哥哥送的。” 因受人所托,又把人家的谢礼先拿了回来。回到安国公府,赵明珠换了衣裳,抱着猫儿,禀过母亲,拿了些贵重的礼物,和赵静仪一起,奔傅府而去。 五小姐傅清莹首先迎了出来,笑眯眯道:“妹妹的身子大好了?昨天你失足落水,真是把姐姐吓死了,姐姐不识水性,无法跳下湖去救妹妹,只好跑去喊人……”她的话未说完,就被赵明珠怀里的碧蓝的猫儿给吸引住了,“多美的猫儿啊,妹妹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只漂亮的波斯猫的?” “刚刚抱回来的。”相对于傅清莹的热情,赵明珠的反应有些淡淡的,“昨天我太不小心,多亏了姐姐及时找来侯爵夫人,请来大夫,不然的话妹妹这条命算是葬送了。” 大夫是傅清莹请来的不假,但是大夫是在傅清玉把她救起来,并采取了急救措施之后,那些个大夫才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当时的她已经苏醒了,整个过程中,那些个大夫除了开几副药方之外,根本没起什么关键性的作用。 赵明珠这样说的用意,是想借机提到傅六小姐,然后顺水推舟,把怀中这只蓝猫送给她。这样的话,她来傅府的目的总算达到了,赵二公子交付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了。 谁知,傅五小姐眯眯笑着,根本不提傅清玉,还客套道:“明珠妹妹,何须与我客气呢。我们是好姐妹,相互帮助那是应该的。再说,那么个紧急关头,任谁都会去喊大夫过来的。” 赵明珠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傅清莹,心想,你当我是瞎子呀,当时本小姐虽然吓懵了,呛了一肚子的水,但是脑子没进水,灵光得很,周遭人群的反应本小姐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还能把谁是救命恩人搞混了吗? 心里虽这样想着,表面上仍不露声色,笑道:“今个儿我就是特意登门来谢谢姐姐的。”说着朝身边的一个叫做叶儿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叶儿马上把手中的几大盒礼品奉了上去。 赵静仪及时道:“我娘还让我转达她的谢意,多谢傅夫人教导有方,教出这么个好女儿。” 大夫人也过来了,听了这话不由心花怒放,赞赏地看着女儿,谦逊地笑道:“安国公夫人客气了,我从小就教导莹儿,这姐妹间就应该相亲相爱,互相关怀,她也按着我的话去做了,呵呵……” 看到叶儿奉上的那些长白山人参、天山雪莲之类的贵重礼品,大夫人惊喜得连连摆手:“这么贵重的礼品,怎么使得?”语气里虽然推脱,但表情上可没有一丝推脱之意。 赵静仪看得明白,笑道:“夫人客气了,这也是家母的一片心意,如果夫人执意不收的话,那可就太见外了。” 有了这句话下台阶,正合大夫人的意思,于是她再假意推脱一会,便让梅香收了进去。 “我记得贵府的世子也有十六七了吧,好像比我的大儿子小上那么两三岁,不知道订的是哪个府上的姑娘?”大夫人把众人让进正厅,又叫丫头们上了茶,然后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赵静仪微扬了扬眉,笑道:“我那个大哥,一心一意想着今年年底的武举,正与忠靖侯府的三公子,也就是我的三堂哥哥在府外租了一个院落,认真习武攻书呢,说是不考出个名堂来,不谈论婚娶之事。” 大夫人赞许地点点头:“真是年少有志,以后必定大有作为。”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笑道,“我府上的二公子也在外面租了一个院落认真攻读呢,看来这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如今倒是个个暗暗攒着劲头,要好好比试一番呢。” “家兄又怎么及得上府上的二公子呢?”赵静仪谦逊地笑道:“傅二公子名列京城四大才子之首,文韬武略,家兄连他十分之一都不及。” 虽然不是夸赞大夫人的亲生儿子,但作为傅府大夫人,自己府上的公子哥受到别人的夸赞,面子上也十分有光彩,她含笑道:“赵大小姐这话就见外了,谁不知道安国侯爷一生戎马,大公子一定禀承了侯爷的大气英武,这社稷安定,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就指望他们这些年轻人了。” 赵静仪一边笑着应道,一边暗想,这个傅府大夫人看着就是一个精明异常的人。平日里也听母亲说起过,这个傅大夫人有一颗八面玲珑心,长袖善舞的,在一众官家太太之中很有人缘。如今她无端端地提起大哥赵明宽来,莫非是看上大哥了? 论理,傅大夫人如今被抬为正室,那么,她生的女儿在府里的地位,也比府里其他的庶女地位高了许多,算是半个嫡女的位子。 如果安国侯爷府与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联姻,安国府世子迎娶傅大夫人的女儿,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只是,像傅五小姐那样的为人,将来要是做了她们的大嫂,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所以,在表面上,赵静仪虽然迎合着大夫人,心里却是不愿意的。心想着等回府以后,得跟大哥赵明宽及母亲打打预防针,千万不要与傅府结亲,免得以后姑嫂之间难以相处。 对于这些家长里短,赵明珠是没有心情听的,此时的她,正抱着蓝猫在琼梅院子里的空地上跟傅清莹说着话。 赵明珠本想找个借口随意走走,最好能碰到傅家六小姐傅清玉,然后把这蓝猫塞给她,也就算完成使命,便可以回去覆命了。 谁知道傅清莹一直跟着她,一边紧盯着她怀中的猫,一边羡慕地问道:“明珠妹妹,你这猫儿,是从哪里买的,得值几千两银子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死无对证 (加更) 赵明珠斜睨了她一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看这猫儿的模样,少算也值几千两银子,普通百姓家还不一定能见着这么珍贵的猫儿呢。 “当然了。”赵明珠骄傲道,“这只蓝猫可是波斯国的名种长毛猫,尤其是这种蓝色的猫儿,更是弥足珍贵。它未足月的时候,波斯国便把它作为贺礼献给皇太后贺寿,我二哥哥看这只猫儿可爱,就让皇外祖母赐给他,后来他又给了我,一直养到现在。”赵明珠照搬着赵子宣的话,叙说着自己怀中抱着的这个小东西的来历。 “是真的吗?”赵明珠的眼睛放出光来,又是波斯国进贡,又是皇太后赏赐,赵明珠这时更感到与皇家扯上关系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 就说这位安国侯府的二小姐赵明珠吧,如果不是有个三公主的大伯母,她怎么会得到三公主的宠爱,时常出入皇宫后苑,连带皇太后也对她另眼相看。如果不是傍了三公主的权势,她也不过是众多侯府中的一个名不见传见的侯府小姐罢了。又怎么能在京城众小姐中,看她马首是瞻呢? 所以说,傅清莹觉得,自己未来的夫君,一定要是侯爷府的公子,最好能与皇家扯上关系的,那样的话,京城各府第的小姐们,就等着羡慕她的好命吧。 长得不出众又怎样?好歹她也是五官端庄,赵明珠长得是不错,有几分美丽动人,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所以说这人啊,重要的不是容貌,重要的脑子要灵光。 眼前,这位脑子灵光的傅五小姐紧盯着赵明珠怀中的蓝猫,正在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把这宝贵的猫儿弄过来玩玩。 赵明珠看出傅清莹眼中一丝贪婪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动。 自己若是直直地去找傅六小姐,把这猫儿给她的话,难免会引起傅清莹的猜忌。这官家小姐之间的交往,虽然不交心,但基本的礼貌是要维持的,况且现在,也是不她与傅清莹撕破脸皮的时候。 经历了游湖事件,赵明珠也细细想过其中的微妙关系。自己虽然被利用了,但是傅府两位小姐势如水火,难以相容的情形她也看得出来。既然现在傅清玉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没必要让救命恩人难做,让自家姐姐的恨意更上一层。所以…… 就让这蓝猫自己定夺吧,喜欢跟谁就跟谁去。 这样,以后见到二哥哥,也有个交待,大可以说是那猫儿自己选择的,与自己无关。 而自己,两边不得罪,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赵明珠笑着说道:“姐姐很喜欢这猫儿,是不是?我呢,最近事情多,也没空照顾这猫儿。只是这猫儿是稀有品种,再加上是二哥哥送的,即使要送人,也要给它找一个好的去处。如果姐姐真的喜欢的话,我就送给姐姐了……” 傅清莹面露喜色,偏偏还故作矜持道:“妹妹这话说得……姐姐怎好夺妹妹所好呢?” 赵明珠摆了一下手:“我这话还未说完呢。只不过,这猫儿有个特性,不是谁都跟的。若是姐姐跟她有缘的话,这猫儿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打都打不走。如果不投缘的话,即使现在这猫儿在你的手上,它迟早自己会走的。” 这些话都是赵明珠胡诌的,其实她与这只蓝猫相处不过一天,对于这只猫的习性也不了解,说这番话出来,不过想让傅清莹知难而退。 她看着乖巧地趴在赵明珠怀里,如蓝宝石般闪闪发亮的蓝猫,心想,人家都能降服的东西,自己堂堂一个尚书府的小姐,总不可能连这本事都没有吧? “你把这猫儿放下来,让我试试。”傅清莹对这只蓝猫是喜爱之极,当下毫不犹豫道。 赵明珠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依言把蓝猫放在地上。 “喵喵,过来。”傅清莹讨好地朝蓝猫伸出手去。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背上一阵剧痛。 她不由自主地缩回手,眼前的那只蓝猫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小姐,你的手……”傅清莹的大丫环荔香惊呼道。 傅清莹低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自己青葱般白嫩的手背上,被猫爪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殷红的鲜血正朝外渗出。 荔香忙奔过来,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傅清莹包扎手上的伤口:“小姐,你忍着点,我这就给你去找大夫去。” “找什么大夫”傅清莹怒道,她受了伤,完全是为了那只波斯猫,怎么说她这伤不能白受,这血不能白流,一定要把那只猫逮到。 “你快去把那只猫逮住”傅清莹忍痛命令道。 荔香马上站了起来,朝正准备逃窜的猫儿扑过去。正好抓住那只猫的尾巴。她欣喜地朝傅清莹叫道:“小姐,小姐,我抓到它了……”话还没说完,便哀嚎着松开手,原来那只猫儿忽地转头,在她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真是没用的蠢货。”傅清莹怒道。 看到那猫儿已经窜到了院门口,而荔珠在门口处准备走进来。傅清莹忙叫道:“荔珠,捉住那只猫。” 荔珠一听到小姐吩咐,不敢怠慢,马上伸出手去抓那只蓝猫。那只蓝猫显然是经过训练的,见有人来抓它,扭转身子朝荔珠飞扑过去。 荔珠躲闪不及,一声惨叫,捂住脸庞蹲了下去,而那只肇事的蓝猫,居然从荔珠的头上越了过去,朝琼梅院外逃去。 “这个……”赵明珠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一只猫儿竟把傅府五小姐主仆弄成这副样子。看着一个院子的伤兵,她觉得十分好笑,又不敢笑出来,只好苦着脸,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样子,“关切”地看着傅清莹:“姐姐,你的手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较之傅清莹的见死不救,赵明珠觉得这口气出得真是爽快极了。没想到,一个偶然的机会,竟然让这只蓝猫给自己报了仇。 傅清莹没有时间理会赵二小姐,她的眼中只有那只珍贵的蓝色波斯长毛猫。眼看着那只猫儿跑远了,她心中更是焦急,招呼着荔香荔珠跟着自己去抓猫,率先就冲出了琼梅院。 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大夫人及赵静仪都走了出来。赵明珠一看到傅大夫人出来了,眼珠一转,嘴巴一扁,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并挤出了好几串眼泪来。 ‘赵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傅大夫人被赵明珠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大跳,忙走过来,搂住赵明珠,一边替她拭泪一边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说到底,这安国侯府的二小姐赵明珠,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在府里,有爹娘宠着;在外面,有三公主宠着,娇惯得不得了,谁也不敢得罪她。没想到她这么一个堂堂安国侯爷府的嫡出小姐,竟然被一向信任的好姐妹利用,还害她掉到水里,吃了那么多的苦。这口气,她怎么可能咽得下?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当下又暗暗掐了几下大腿,这眼泪是掉得更凶了:“伯母,清莹姐姐看到我抱来的猫儿漂亮,就想要我的猫儿。我这猫儿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我说不给,她就伸手过来抢,如今……如今我的猫儿不见了……” 大夫人听得又惊又疑,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去抢别人的猫呢?好歹也是堂堂尚书府的小姐,这从道理上说不过去呀。可是,看这位安国公的二女儿哭成这副样子,好像事情又有可能是真的…… 赵静仪急急走过来,疑惑地盯着妹妹,问道:“什么猫儿不见了,是上午在忠靖侯府里抱出来的那只吗?”想起妹妹刚才说的话,忙斥道,“多半是你不小心弄丢的,怎么可以怨到别人头上呢?” “不是……”赵明珠把这一场戏演得惟妙惟肖,“是清莹姐姐说要我的猫,我不给,她就过来抢,抢不到就叫她的两个丫头过来帮忙……”一边说,一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赵静仪,“姐,我不骗你,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叶儿。” 叶儿是赵明珠身边的大丫头,小主子想干什么,她怎么能猜不到?当下拼命点了点头。 大夫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猫是从忠靖侯府抱出来的,现在在她府时不见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女儿抢走的,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一只养在忠靖侯府的猫,当然不会是普通的猫,一定是些什么名种,说不定就是皇宫里赏赐的……那得值多少银子? 大夫人不敢想下去,对着跟出来的丫头婆子怒喝道:“你们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把五小姐找回来。” 那些丫头婆子一听大夫人的语气,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顿时散了,慌慌张张地四处找寻五小姐去了。 赵明珠慢慢止住了哭泣,低下头去拭泪,唇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之所以这样公然撒谎,神情淡定自然,早就预到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让大夫人抓着。当时的情形也凑巧,院子里的一群丫头婆子都到屋里听吩咐去了,当时她们是站在边角的梅花树下说话的,在场的只有傅清莹、叶儿和她三个人。叶儿是她的人,那么即使她诬陷了傅清莹,由于没有证人在场,所以对于傅清莹而言,那叫做死无对证。 第一百六十二章搜屋 (不好意思,今天更迟了些,刚下乡回来,抱歉。) 傅清莹主仆三人可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三个“伤兵”正在对着一只碧蓝的长毛猫紧追不舍。 那只波斯猫十分灵敏,身子一纵,跃进了一个院子里。 傅清莹三人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荔珠一手捂着被猫爪抓伤的脸,一边回头道:“小姐,我看那猫,那猫进了牡丹阁了。” “你们进去。”傅清莹毫不犹豫道,在她的潜意识里,母亲当家,这傅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们母女的,没有什么地方是进不去的。 荔香看到院子门上的横匾,便上面书写着“牡丹阁”,便放下心来。如果是七小姐的住所,她们是断然不敢胡来的,因为后面有一个傅二公子。幸好不是,这个六小姐,她们一向不放在眼里。 冬蕊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做着手头上的活计,只看到一道蓝影一闪,不知有什么东西跳了进来。她不由吓了一大跳,放下活计,站起身来,就看到一只通体碧蓝的长毛猫正从她心爱的秋海棠上踩过。 她惊叫一声,冲过去要救护那两盆秋海棠。那猫儿一见有人过来,“嗖”的一声窜到里屋去了。 就在这时,院子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冬蕊抬头一看,见傅清莹身边的两个大丫环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 “你们来干什么?”冬蕊明显感到有些不对劲,警惕地看着来人。 “我们能来干什么,找东西呗。”荔香冷笑道。 “你们……”冬蕊快速地挡在荔香面前,“你们干什么这里可是六小姐的住所” “六小姐的住所怎么样?”荔香捂着受伤的手,身子朝冬蕊撞去,把冬蕊撞得连退几步,跌在地上。 她冷笑地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冬蕊,傲慢道:“冬蕊,你也不长长眼睛,看看我们是谁?我们可是奉了五小姐的吩咐来的。如今是五小姐屋子里不见了贵重的东西,那贼子偷了东西跑到你们院子里来了,我不搜你们这里能找到东西吗?” 口吻里是一副存心要诬陷六小姐的语气。 旁边的粗使婆子忙走过来,把冬蕊扶起来。冬蕊又惊又怒,她指住荔香恨声道:“你别血口喷人五小姐屋子里不见了东西,与我们何干难不成是我们与贼子串通好,合伙去偷东西不成?” 荔香得意地看着冬蕊,一副“我就要诬陷你,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气神态。 旁边站着一个姓孔的老婆子,是老实巴交的,听到荔香这样说,马上慌了神道:“荔香姑娘,你别乱说,哪有什么贼子进来呢?老婆子我在这院子里做了一天活计,没见到什么人蹿进来啊……” “我亲眼看到它进来了。”荔香趾高气扬道,转身对那个老婆子喝道,“走开,你这个老婆子,别碍事儿。要是误了正事,你担当得起吗?” “你是什么东西,这屋子岂容得你说搜就搜的?”冬蕊也顾不得自己跌在地上,沾了一身的灰尘,死命地拦在房门前,就是不让荔香等人进去。 这下傅清莹的脸上挂不住了,只好走了出来:“我的屋子里的确丢了东西,有人看见进了你们院子,所以,我赶过来瞧瞧。” “说那贼子进了我们的屋子,分明就是说我们小姐与那贼子是串通好的,合伙来偷五小姐的东西,对吧?”冬蕊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个五小姐,要不是仗着她的亲生母亲主持中馈,岂容得她胡来。 “我可没有这样说。”五小姐阴恻恻道,“确实是有人看到了,我们也有人证在,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一个做姐姐的,会诬赖六妹妹不成?” 冬蕊看着盛气凌人的傅清莹,眼中有一丝恨意划过。三年前,大小姐与五小姐吵架,就是面前这位五小姐,抓起桌子上的砚台就朝她扔过来,令她毁了容,当了三年的缩头乌龟。三年的冷遇历历在目,令她的压抑在心底的恨意又涌现出来。 正在里屋绣着花绷子的冬梅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赶了出来,见到冬蕊怒火闪现的眼睛,忙把她拉开。 面前咄咄逼人的五小姐傅清莹,冬梅一时也有些为难。 给她们这伙人搜屋子,那真是让她们欺负到头上来了,这口气实在咽下不。不让她们搜吧,在她们看来,自己院子里的清白便要受到质疑,指不定还要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冬梅看着傅清莹,稳住心神道:“五小姐先请往屋里坐坐,倘若东西在我们这个院子里的话,肯定丢不了,你先喝口茶,待我禀了小姐……” 就在这时,里屋传出傅清玉清亮的声音:“五姐姐丢失的可是这只猫儿?” 只听竹帘掀动的声响,傅清玉抱了只碧蓝的长毛猫娉婷地立于房门口。 看到傅清玉怀中的蓝猫,傅清莹的眼中顿时亮了。 荔珠忍不住叫道:“小姐,找到了,就是这只猫儿” 冬梅那个气呀。说什么五小姐屋子里不见了东西,那贼子偷了东西跑到这里来了,说什么也要搜屋子,弄出一大摊事情出来,原来……原来是为了找一只猫。 荔香觉得有一丝异样,她疑惑地看看五小姐傅清莹,再看看六小姐傅清玉的那只蓝猫。 那只通体碧蓝的波斯猫,正趴伏在傅清玉的怀中,眼睛微微眯着,神情倦懒,显然享受之极,爪子还轻轻地搭在傅清玉的胳膊上,显得十分亲妮。 刚才在她们面前,这只蓝猫张牙舞爪的凶恶如小老虎的样子荡然无存,取代的是如小兔子般的温驯乖巧。 想起方才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所说的话来,荔香不由有些迷茫。赵二小姐说这种猫极其珍贵,而且认人,不是谁都跟的,要有缘的人才能降服它。莫非,这六小姐跟这猫儿有缘? 傅清玉看看怀中趴着的碧蓝波斯猫,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只猫是从窗子的地方钻进暖阁来的,当时这蓝猫如公主般优雅地蹲在地上,如一朵盛开的蓝莲花。一双杏黄的眼睛,亮晶晶盯着她。在与她面对面对峙了几分钟,那只猫忽然叫了一声,就趴到她身上去了。 难得见这么温驯的猫,傅清玉的心也一下子柔软起来。她看到那只猫不住在看她,还用爪子轻轻地碰她,伸出粉红的小舌头来舔她的手,一副见到亲人亲热示好的样子。 这种情景,令她不禁想起了三年前。三年前,在水边村的一个山洞里,她也曾见过这样一只稀有品种的蓝猫,十分聪明可爱。只是,没有现在这只这么大。 她正思索间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傅清莹及一众丫头婆子的声音。她才明白过来,这猫是五小姐傅清莹丢的,如果兴师动众到她住的院子里寻猫来了。 她看着傅清莹主仆三人的狼狈形象,不由心中暗笑。两个捂着手,一个捂着脸,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等等,她们干嘛要捂着手,捂着脸的,难道,是被猫儿抓伤的吗? 傅清玉目光一凛,想出了一个教训这目中无人的主仆三人的方法。 她把猫儿放下来,看着傅清莹及两个丫头,冷了脸色道:“既然是五姐姐丢的猫儿,如今失物已经找到,物归原主,五姐姐这就拿回去吧。”语气里,明显下了逐客令。 “小姐。”冬蕊叫道,这伙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小姐还要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吗? “冬蕊,别给小姐添乱。”冬梅扯扯冬蕊。 “六小姐,打扰了,我们马上把猫抱回去。”荔香讪笑着,伸过来来抓那只猫。 刚才一副温驯的蓝猫,突然发起怒来,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就要朝荔香的手咬下去。 “我的妈呀。”荔香吓得一缩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捂着手叫了起来:“啊,好痛啊,我的手好痛啊。” 傅清莹看到自己的丫头这么没用,顿时脸上无光,踢了荔香一脚,狠狠骂道:“没用的蠢货,又没有被咬到,嚎什么嚎。”居然亲自走上前来,腾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来抓那只猫。 “五姐姐,你的手怎么了?”旁边传来了傅清玉的惊叫声。 傅清莹下意识地停下要伸出去的手,低头一看,忽然有些晕眩。自己的手背上的两道被猫抓出的伤口上,正朝外涌着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同时,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一抽一抽的,她不由抱着手蹲了下去,脸上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怎么这么疼?”傅清莹忽然觉得浑身炙热,如火烧一般,头有些晕眩。尤其是手背处,疼痛剧烈。她不得不躬起身子来抵挡这股巨痛。 再看看荔珠,也捂着脸哭了起来。 傅清莹不由慌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她们中毒了? 这么下去,她会死吗?一想到“死”这个字眼,傅清莹顿时惊惧起来,不由哭道:“娘,娘,快来救我……” “五姐姐,你怎么了?”傅清玉凑上前去,柳眉紧蹙,脸上一副关切的神态。 第一百六十三章恐吓 五小姐傅清莹痛苦得面色都扭曲了,连话也说不出来。转头看看自己的两个丫头,一个抱着手,一个抱着头,在不停地哭着。心底的恐惧越来越深,再看看地上的蓝猫,如骄傲的公主般仰首挺胸,冷冷地盯着她。 如今的五小姐,再也不摆什么小姐的架子了,哭丧着脸,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对傅清玉道:“六妹妹,你帮我去给母亲递个话,让她给我请个大夫过来……” 傅清玉惊慌道:“好好,我这就让冬蕊去请……”转身吩咐冬蕊:“快去禀报夫人,让大夫人请大夫过府来给五小姐诊治。” 冬蕊看了五小姐一眼,心中爽快之极。自己当年何尝不是这种情形?全府上下没几个人搭理自己,连大夫人也把自己当成垃圾一样,看都不看一眼,任着自己自生自灭。如今报应来了,这报应报好了她的女儿身上,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现在要她去充好人,请大夫救人,以德报怨?她才没有那么好心呢冬蕊嘴里应着,身子却磨磨蹭蹭地朝院门外挪去。 傅清玉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她知道傅清莹及两个丫头的情形,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痛苦的过程长一些罢了。 刚才是谁出口不逊,诬蔑她堂堂的傅府五小姐与贼人勾结,又是谁派丫头公然进院搜屋,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 这帐当然要一笔一笔的清算清楚。 傅清玉用力扶住傅清莹,又让几个粗使丫头过来,一起把傅清莹扶到里屋坐下,同时也一块把荔香荔珠扶进来。 傅清莹主仆三人趴在榻上,呻吟着,哀嚎着,焦急地等着大夫过来救命。 “五姐姐,你是被方才那只蓝猫抓伤了对吧?我在乡下时就听人说起,这猫爪是有毒的,尤其是这种外面引入中原的波斯猫,毒性更是强烈。”傅清玉焦急地看着傅清莹,脸上露出惶急的神色,“五姐姐,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有些晕,浑身发热无力?” 傅清莹愣了一下,调息了一下呼吸,脸色顿时灰暗起来。真的像傅清玉说的那样…… 旁边的荔珠又开始哭嚎起来:“五小姐,该怎么办才好?” 傅清玉紧张道:“五姐姐,你被抓伤之后,为了追这只猫拼命奔跑,这猫爪的毒随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所以,五姐姐你这才会出现诸如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发热的症状……” 听傅清玉这么一说,傅清莹脸上顿时显出惊恐的神色:“我……我会死吗?” 傅清玉见恐吓起了作用,正想说话,脚忽然被荔珠抱住。荔珠哀哀哭道:“……我记起来了,六小姐,六小姐你是一个大夫,是宫里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徒弟……” 她猛然朝傅清玉磕起头来,把地板磕得砰砰直响,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六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们小姐和我们呀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 荔珠哭得满脸是泪,头发散乱,额头磕得青紫一片。再加上脸上被猫爪抓伤,渗出鲜血,泪水混着血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看起来十分狰狞。 傅清玉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扶起荔珠:“起来吧,难得你如此忠心,放心吧,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全力救治五姐姐,还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丫头……” 这时,冬蕊从外面蹦了进来,叫道:“小姐,我来帮你。” 傅清玉皱眉:“不是让你去请大夫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冬蕊气喘吁吁道:“我一路小跑过去请大夫人,可琼梅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听说全部被大夫人打发出去寻找五小姐去了。我便给大夫人那里的丫头留了话,说五小姐在我们这里,然后跑回来看看小姐这里有没有要帮忙的。” 傅清莹顿时心灰了一下,怎么这么巧,自己碰巧出事,大夫人居然不在?这老天不是要绝她吗?这样一想,手背上的伤更加火急火燎地疼痛起来。她不由“哎哟”地叫了一声。 听到傅清莹的呻吟,傅清玉更着急了,马上道:“五姐姐,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这伤得马上处理,不然的话,伤口感染,毒素散溢到全身,到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了。” 一番话说得傅清莹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问道:“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怎么样?” 傅清玉的脸色十分凝重:“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的话,拖的时间长了,引发全身病变,到那时,到那时……”她看着傅清莹欲言又止。 “六妹妹,你倒是说呀,到时候会怎么样?”傅清莹惊恐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到时候你变会变成一只疯狗,狂性大发而死。”傅清玉一口气说完,如愿地看到傅清莹的脸色在下一秒变得死灰。 “哇……”荔珠大哭起来,“小姐,救我,救我呀……我不要变成一只疯狗,我不要狂性大发而死……” “六妹妹,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极度惊惧的傅清莹连话也说不全了,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傅清玉扶住她的肩膀:“五姐姐不用紧张,不用怕,不是还有我吗?现在还未过完一天一夜,应该还有得救。不过,你一定要听我的,我是一个大夫,绝不会害你。不过接下来的治疗过程有些痛苦,你一定要咬牙忍下来,方可保住性命。否则的话……” 为了保命,此刻的傅清莹什么也顾不得了,马上把头点得如捣蒜一般:“六妹妹,你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救得了姐姐……” 傅清玉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现在的傅清莹,整个人已被“狂犬病”的症状击垮,任她们怎么整治她都毫不在乎了。 傅清玉站了起来,叫道:“冬蕊冬梅,你们带着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婆子们,去提几大桶的水过来,还有准备些皂角和酒精……” 冬蕊问道:“六小姐,皂角粉行吗?” 这个时候,已经将皂角研磨成粉,用来洗涤衣物。 “行,那最好不过。”傅清玉喜道,有了这个,省却手工把硬绷绷的干皂角锤碎,方便多了。 “六小姐,酒精是什么东西?”冬梅纳闷道。 傅清玉愕了一下,她忘记了,这个时代是没有酒精的。“那高度烈酒有没有?”她再问道。 “有。”冬蕊马上道,“我记得大厨房里常年备着一种西北的烈酒,是专门招待高寒之地的来客用的,听说喝下去,能把喉咙烧着呢。”说着快步走出院门找烈酒去了。 很快,冬梅带着几个粗使的丫头婆子也提了好几大桶的清水进来。 “开始吧。”傅清玉叫道,把傅清莹主仆三人让到院子里,然后,一手执着一个瓢勺,一手抓住傅清莹的伤手,舀起一勺水就朝伤口泼去。 那伤口极深,好不容易上面的血液凝固了,如今被这冷水一刺激,顿时钻心般的疼痛。傅清莹惊叫着缩手,无奈被傅清玉紧紧地抓住手臂,动不了。又想起狂犬病发作的恐怖症状,只得紧咬着牙关小声哀泣,泪水狂流。 冬蕊回来,见到小姐如此,也依样画葫芦,拉过脸上被猫抓伤的荔珠,按住她的头就朝水桶摁下去。 荔珠没有防备,一头栽在木桶,连连呛了好几大口的水,如一只垂死的鸭子般扑腾着双臂。 “别动,再动的话本姑娘不帮你治了,让你变成一只疯狗,给大夫人赶出府去……”冬蕊恐吓道。 这下,荔珠不敢动了,只得任由冬蕊折腾。 当然,荔香也不例外。 整个院子里一片鬼哭狼嚎,傅清玉摇了摇头,真是吵啊。 清洗了一会,傅清玉吩咐往水里加皂角粉,这下,院子里的鬼哭狼嚎声更大了。 终于,清洗伤口的工作完成了。再看傅五小姐主仆三人,全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昔日的威风劲儿荡然无存。傅五小姐的眼睛哭肿了,荔香荔珠的嗓子哭哑了…… 傅清玉看着狼狈不堪的傅五小姐,神色冷峻:“五姐姐,现在才做完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加痛苦的过程,就是用高度烈酒对伤口进行消毒,以防感染……” 用皂角粉兑水清洗伤口已经疼得要命,要是用高浓度烈酒再洗一次伤口,那要疼成什么样子?傅清莹的脸色发白,身子都在打颤。 旁边的荔香荔珠也怕得脸无血色。 傅清玉叹了口气:“如果五姐姐不愿意,那就算了,这的确也太痛苦了,没几个人能忍受的。或许,五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因了这猫爪之毒而变成……” “别说了”傅清莹一咬牙,“好吧,我们继续吧。” 傅清玉朝冬蕊示意,冬蕊步伐轻盈得如一只快乐的蝴蝶般飘进屋子里,再飘出来,手里拿着刚才去大厨房里要来的高度烈酒,还有几只瓷碗。 按傅清玉的吩咐,冬蕊分别给三个碗斟满了酒,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之上。 傅清玉拿眼睛看着傅五小姐傅清莹,关切道:“五姐姐,你忍着点。” “开始吧。”傅清莹咬紧牙关,伸出受伤的手,闭上眼睛。母亲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为了保住一条命,这些痛苦不算什么。 只是,她低估了这西北高寒地区酿制的烈酒的威力。下一秒钟,她只觉得一阵无法忍受的灼痛从手背上的伤处直窜到心口,痛得她几乎昏厥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挑唆 在听到傅六小姐傅清玉说要用烈酒来给伤口消毒,冬梅吓了一大跳。这本来就有创伤的部位,再用酒倒下去,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苦的折磨?说不定会被烈酒灼伤皮肤…… 再看看傅清玉,叫过一个婆子过来抓住傅五小姐的手臂,一边把烈酒洒在伤口处,一副认真严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随即想到自家小姐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呢。那个薛红英是个怎么样的人?人家可是响誉皇宫的美容大师,什么疑难杂症能难得倒她?所以,作为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即使傅六小姐把傅清莹的手背灼伤了,她也一样有本事把这些灼伤的皮肤修复好。 冬蕊额头上那么大而狭长的伤痕,如今是光滑如常,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样一想,冬梅放心了许多,学着傅清玉的样子,拿起一个瓷碗,把高度烈酒倒在荔香手上被蓝猫咬到的地方。 荔香吃痛不过,“啊”的一声要叫出声来,就被走过来的冬蕊拿一块抹布塞到她的嘴里,堵住她的惊叫声。 冬蕊更绝,被荔珠的尖叫声吵得心烦,干脆找来一条绳子,把荔珠绑在椅子上,说是由于伤在脸上,性她乱扭乱动,把烈酒抹到眼睛里,那会灼瞎眼睛,再给她咬一块布,免得她大声呼痛。 此刻的荔珠为了活命,哪敢再说什么,乖乖地听冬蕊的摆布。 这个消毒过程持续了一刻钟有多,傅清莹主仆三人的伤口都泛着红。傅清玉隐了眼中的笑意,写了个药方子,吩咐冬梅去抓药。 冬梅拿过药方,转头去看傅清莹主仆三人,见她们早就被疼痛折磨得整个人如虚脱般,如三堆烂泥般瘫软在椅子上。 冬梅想起傅六小姐照顾冬蕊那阵子,细致温婉,现在见她如此动粗地对待傅清莹主仆三人,不由觉得有些疑惑。她看看傅清玉,再看看冬蕊,见两者的眼眸均含了笑意,忽然明白过来。 冬梅觉得精神猛地一振,似乎腰板也挺直了许多。这样一个为底下奴婢撑腰的主子,内敛聪慧,即使要整治别人也这么巧妙。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跟着这么一个主子。 傅清玉亲自把傅清莹扶到自己的房间,让丫头们进来替她梳洗,然后亲自把她扶到自己的床上,亲自取了药丸让她服下,然后柔声道:“五姐姐,你累的话,先歇一会,冬梅很快就把药买回来。敷上那么三两次的话,你身上的猫爪之毒就会消除干净。” 这猫爪之毒像把利刃般悬在心头,傅清莹哪里睡得着。她吃力地握住傅清玉的手,感动道:“六妹妹,多谢你。要不然的话,姐姐这条命……” “五姐姐跟我客气什么呢,我们是亲姐妹,姐妹间就应该互相帮助的。”傅清玉说得谦逊。 荔香与荔珠当然无法伺候傅清莹,傅清玉让丫头们把她们扶到木榻上,暂且歇下。 不一会儿,冬梅把药取了回来。熬药,敷药,全院的人忙得不亦乐乎。 大夫人根据冬蕊留下的口讯,与赵明珠姐妹匆匆赶过来了。听丫头禀报说,五小姐追猫儿追到了六小姐傅清玉的院子里时,赵明珠低下头,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大夫人一看到女儿脸色苍白,眼睛哭得通红,手背用纱布包着,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心疼得不得了。追究的话也不说了,扑上去摸着女儿的手,落下泪来。 冬梅道:“夫人不用太担心,六小姐已经帮五小姐紧急处理过伤口,药也服下了,再吃上一两天的药,就会没事了。” 既然冬梅提到了是五小姐傅清玉救的命,那么既使再不情愿,傅清莹也不得不说了一番傅清玉的好话。大夫人是个圆滑的人,当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把柄,当即命张婆子记下给六小姐打一副纯金镯子,算是奖赏。 然后,大夫人对赵氏姐妹说了些抱歉失陪的话,让丫头们把自己的女儿及两个贴身丫头扶回去了。 赵氏姐妹到院子四处寻找那只肇事的蓝猫。那只蓝猫蹲在院子边角一个不起眼的石桌上,悠闲地晒着太阳,似乎傅府里发生的一切与它无关似的。 此时的傅清玉,听了底下的丫头的叙说之后,终于知道这猫是面前这位安国公的二女儿赵明珠养的。于是走上前来,含笑道:“既是赵二小姐养的猫儿,那如今物归原主,赵二小姐就请把它抱走吧。” 赵明珠伸手要去抱那猫儿,那蓝猫忽地躲了开去,飞快地蹿下石桌,来到傅清玉面前,婆娑着傅清玉的裙角,似乎十分恋恋不舍。 赵氏姐妹看得惊讶不已。赵明珠心想,莫不是真的被我一语言中,这猫儿真的与这位傅六小姐有缘? 这一切,似乎比她预料到的还要好。 她绽开一个笑颜,笑意盈盈道:“六小姐,上次仙女湖的事情,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赵明珠这个人,从来就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今天这猫儿,你就收了吧,就当我还你一个人情。从此以后,我们之间两清了。” 傅清玉抬眸看向赵明珠,眼中有些讶。她没有料到这个刁蛮任性的赵二小姐居然是个如此爽快之人。只是这只蓝猫,如此珍贵,兼之价值不菲,如果自己收下的话,会不会…… 赵明珠似乎看出傅清玉的心思,笑笑道:“六小姐不必客气,这猫儿虽然宝贵,但也得看人缘。我之前说了,这猫儿可不像我们,看重什么身份地位,它讲的是缘份,有缘的话,它会一直跟着你的,无缘的话,你想留它也留不住。” 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傅清玉收下。 傅清玉也笑了。既然扣了“有缘”这么一顶大帽子下来,她不收是不行的了。再说,这个大帽子还能绝断傅五小姐对这只猫的贪婪之心。她忽然觉得这个赵二小姐并不像外表看到的那样,头脑简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傅清玉含笑道,“多谢赵二小姐的美意,清玉在此谢过了。” “好说。”赵明珠无所谓道,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的那位二堂哥哥交付于她的使命终于完成了。以后,如果她向二堂哥哥索要什么东西,拿出去炫耀的话,二堂哥哥应该不会拒绝吧? 赵静仪则有些奇怪地看着妹妹,有些讶异一向吝啬的妹妹何时转了性子,变得如此大方。 面对姐姐一脸的疑惑,赵明珠丝毫不觉得脸红,她挽过姐姐的手:“走吧,这猫儿跟我不熟,看来还真是跟傅六小姐有缘呢。” “什么那只猫儿赵明珠居然给了那个野丫头了?”傅府里,五小姐的居所华丹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屋子里的丫头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没想到五小姐受了伤,中气还这么足。 傅清莹那个气呀,自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又是受伤,又是流血,还被那些解猫爪之毒弄得死去活来。到头来,这猫儿居然跟了别人了? 一瞬间,她忘了是谁救的她,掀了被子下了床,就要去牡丹阁把猫要回来。 “小姐,您先消消气。”荔香用没有受伤的手拦住她,“小姐您先歇会,那个安国侯府的二小姐都说了,这猫儿认人,有缘之人才跟的,无缘的人,即使把它抓了来,它迟早会走的。” 傅清莹呼了口气,的确,赵明珠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可是她不甘心。本来她已经打算好了,哪怕这只猫儿跟自己不熟,把它抓住,装在笼子里,也好在京城各府第的小姐们面前炫耀一番。如今这等好事竟然被那个野丫头给占去了,怎能令她不生气? 荔香看来也是跟傅清莹一个路子的人,她眼睛一转,悄声道:“小姐何须操之过急呢?这赵家小姐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是送给六小姐的,她原本是送给我们府上的,只不过暂时寄养在她那里罢了。” 顿了一下,看看傅清莹缓和了一些的神色,又道:“这府上的一切,都还不是小姐一个人的?难道六小姐她能带走吗?只要把她嫁出去……” 傅清莹点点头:“只要给她寻个人家,让她嫁出去,这猫儿就自然是我的了。” 荔香媚笑道:“小姐说得极是。大夫人一向宠着小姐,如今五小姐救了小姐,小姐该为五小姐多想想,五小姐现在不是已经十四了吗?很快就及笄了,这婚事啊,要是订了下来,早些嫁出去也是为她好嘛。” 傅清莹沉吟道:“你说得也对,我的确得为我这个‘恩人’好好打算打算。上回听母亲说起,好像给她订了门亲事,是京城有名的陶瓷大户陶家,只不过,老爷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荔香低下声音道:“小姐,这同不同意的事情,不都是事在人为吗?” “事在人为”这四个字,她特地加重了语气。 傅清莹看看荔香,点点头:“让我好好想想。”她知道,如今京城闺阁小姐之中,有些事情已经悄悄起了变化,这一点从今天赵明珠对于那个野丫头的态度突然转变中,可以看出来。 今天赵二小姐能对傅清玉改观,而赵二小姐在京城各府众小姐之中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她可以与傅清玉化敌为友,难保以后京城里的小姐也会与傅清玉化敌为友,到那个时候,傅清玉的名气大大地超越了她…… 这个,她绝不能容忍。 第一百六十五章看猫 冬蕊愁苦地看着那些秋海棠花,像牡丹花般硕大的娇艳的花瓣,破碎不堪,是那只可恶的蓝猫刚刚凌虐过的结果。 而那个肇事者呢,正在院子的一角,在草丛里享受着阳光浴,还微微眯着杏黄的眼睛,看着冬蕊。 冬蕊瞪着它,它也瞪着冬蕊,冬梅看着好笑,拉着冬蕊道:“你就这么小心眼,跟一只猫计较?” 冬蕊“哼”了一声,的确人不该跟猫计较,可是这猫所受的待遇也太优越了,明明把傅府闹得个天翻地覆,偏偏还一点事情也没有,一点惩戒也不用受,优哉游哉地享受着属于它作为一只珍贵的猫的特等待遇。 “你看看它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神气得就像那位赵府二小姐一样,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冬蕊有些气不过。 “这只猫,我们可要好好伺候着。”老实巴交的孔老婆子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这可是人家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的心爱之物,什么时候反悔了,要回去也说不定。” “哪有这样的?”虽然冬蕊看不惯这蓝猫,但一听到孔老婆子这样说,马上不依了,“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人家赵二小姐是看在我们小姐救了她一条命的份上,才抱着这种珍稀品种的猫儿来报答我们小姐的,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孔老婆子笑笑:“是老婆子胡涂了,断没有要回去的道理。”然后瞅着冬蕊笑:“可是冬蕊姑娘容不下它呀。” “我有这般小气?”冬蕊脸一红,“是小姐特别喜欢这只猫儿……”她拧了一下眉头,“说起来也有些奇怪,这只猫儿跟我们小姐不认识吧,怎么一见如故似的,乍一见面就粘着我们小姐了?要换别人,还不被它咬上两口,抓出好几个血痕呢” 孔老婆子失笑道:“冬蕊姑娘说笑了,我听说六小姐自小是在城郊的水边村长大的,不怕你们笑话,那个地方我闺女就嫁到那里。一个边远的小山村能有多富?哪能养得起这么贵重的猫儿?这猫,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 那只蓝色波斯长毛猫丝毫无疑不理会院子里的人对它评头论足,它干脆躺倒在石凳之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外面,有人叫道:“六小姐在吗?” 听到是春兰的声音,冬梅忙迎了上去,见到外面站着七小姐傅清敏,忙施礼道:“七小姐快请进来坐,我们小姐在里屋呢。” 傅清玉的心情极好,正在屋子里描绘梅花。画到入神处,笔下洋洋洒洒,不一会儿,一幅寒梅傲雪图便立现纸上。 傅清玉满意地看着案几上的画作,落了款。 “姐姐画得真好。”随着一声温柔的声音传了进来,傅清敏拍着手踱进屋里来。 傅清玉忙放下画笔,有些歉然道:“七妹妹你快请坐,我画得入了神,都没有看到你来了……” “六姐姐这副专注的模样可是跟我那二哥哥同出一辙”傅清敏笑盈盈道。 傅清玉抿了抿嘴,心想,谁要跟你那个冷血无情的二哥哥相像啊。 “许久不见你二哥哥了,在忙些什么?”傅清玉收了画作,随口问道。 “六姐姐不知道吗?”傅清敏有些讶然,随即笑了,“我都忘了跟姐姐说了,还以为姐姐知道了呢。二哥哥嫌府里吵,就跟老爷说了,搬出府去,在城南别院住了下来,现在正忙着年底的武举备考呢。” 傅清玉“哦”了一声,心想,傅清敏的那些信鸽想必都会飞到城南别院去,不然的话,七小姐这边有些什么风吹草动,身在府外的傅二公子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呢? 傅清玉坐到了傅清敏的身边,看看她,见她今天气色很好,不由笑道:“妹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想必身子大好了吧?” 傅清敏含笑道:“好得差不多了,今天都不用吃药了。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六姐姐的罗汉果秘方呢。” 春兰也笑着插口:“六小姐这个方子,真的比外面大夫开的方子好多了,我们小姐才吃了两剂药,就好了大半。我们小姐说了,如果以后再犯这样的病,也不用请大夫,就按六小姐这个方子熬药就可以了。” 一番话说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姐姐,听说你得了一只珍稀的蓝猫,在哪里呢,可否让妹妹见见?”傅清敏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一听到傅七小姐说要看那只凶恶的猫,冬蕊忙阻拦道:“七小姐,那只猫儿可凶呢,五小姐及屋子里的大丫头荔香和荔珠,就被这猫抓伤,如今还吃着药呢。” 春芳吓了一跳,发生在五小姐身上的事件她听底下的丫头婆子们说起过,说这波斯猫的爪子有剧毒,被它抓过之后,奇痛奇痒难耐,而治病的过程又十分痛苦。如今听到冬蕊这么一说,忙道:“小姐,我们就不要去看什么猫了,这猫凶得很,要是小姐被抓伤了,奴婢可担待不起。” 傅清敏摇摇头,笑笑:“不会的,赵二小姐不是说了些,这猫儿认人,说不定我与它有缘呢。” 春芳见说服不了小姐,只好作罢。傅清玉含笑道:“放心好了,这猫儿乖得很,不会伤着七妹妹的。” 出到院子里,那只正在打瞌睡的猫儿一听到动静,瞬时睁开眼睛来,眼中露出锐利的光芒。见到是傅清玉,马上从石桌上蹦下来,跳到傅清玉的怀中,乖巧温驯得跟家里养惯养熟的猫儿没什么两样。 “好漂亮的猫。”看到傅清玉怀的那只蓝猫,高贵优雅,傅清敏情不自禁地伸出纤纤素手,朝它的头上摸去。 “小姐”春兰春芳惊呼道。 惊呼声未断,她们却齐齐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那只公主般的蓝色长毛波斯猫,非但没有现出凶恶的原形,反而蜷缩着身子,微闭着眼睛,十分享受着美女的爱抚。 孔老婆子不由笑道:“我看这猫儿,真是颇具灵性,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分得可清楚呢。” 冬蕊觉得十分惊奇,也想伸出手去触碰一下那只蓝猫,想想又不敢。 傅清玉笑道:“怕什么呢,这猫乖着呢。”说着把冬蕊的手拿过来,放在蓝猫的头上。果然,那猫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兴奋了,个个都想去摸一下那只珍贵的猫儿。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只有冬梅冬蕊可以触摸蓝猫,其他人一碰它,它的猫毛马上就竖了起来。 孔老婆子有些怅然道:“看来这只猫儿还真的是认人哩。” 冬蕊则没有想到那只猫儿居然认同她,一边心中暗喜,一边愁眉苦脸道:“那今后不是多一个猫小姐要侍候了?” 傅清玉看着怀中的蓝猫,见那只猫儿把爪子轻轻地放在她的手里,猫爪上的温热传导到她的手心,暖暖的,十分窝心。 她只觉得一阵电流从心间流过。眼前这只蓝猫,似曾相似的杏黄眼睛,毛茸茸的爪子,温暖的气息,还有项上的夜明珠,那淘气可掬的神态,分明就是三年前在洞中出现的那只蓝猫。 傅清玉不由激动起来。如果是三年前的那只傅二公子用来试探她的那只蓝猫的话,那就太好了。那只猫儿极具灵性,又能辨人,那样的话,她的房里就不用操心有人暗中栽赃陷害了。 虽然把这么宝贵的猫儿当作狗使,有些可惜,但是,目前她需要的就是这么一只“狗”。 从此以后,她的院子该安生了吧?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 傅清玉抱着猫儿,看看院子边上放着的两盆谭家花场送的秋海棠花,如今已成为实实在在的“残花”,脸上带着些不屑的神色,转头问冬蕊:“这花……” “这花被这只宝贵的猫糟蹋了。”冬蕊哭丧着脸。 “花朵残败了,倒没有什么,只是这秋海棠,娇贵得很,喜湿又不能太湿,否则会烂根。”傅清玉说道,看了看盆里的泥土,有些讶然,“这盆里,怎么泼了这么多水?” 果然花盆里全是水,水漫金山般的浸泡着那两珠秋海棠,使那两株花儿更是憔悴不堪。 冬蕊“啊”了一声,她记起来了,就在刚才,她给这两珠秋海棠浇水,正好七小姐带了丫环过来玩,她忙着招呼客人进来,随意把瓢勺搁在一边,没想到瓢勺倾倒,一瓢水全洒到花盆里去了。 “这要怎么办才好?”孔老婆子有些慌神,这可是大小姐送来的,但这花还没有养上两天,就死掉了,传出去的话,那些好事之徒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那些看不起大姑爷送来的花啊,对大夫人不恭敬啊,故意把花弄死啊等等之类的莫须有的罪名可要扣下来了。 “死了就扔掉好了。”傅清玉无所谓道,本来她就不想留这两盆花。人的心都已经变了,留下这些来勾起过往不好的回忆吗?她不是那么痴情的人,还会对那个薄情郎君心存一丝想念。 “小姐,这样恐怕不太好。”冬梅道,“我听说凡是花花草草的,最忌讳烂根,如果遇到这种情形的话,要把花挖出来,放到太阳下面晒根,这样花儿才会存活。” 晒根?这倒是一个新鲜的名词,傅清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划过冬梅,目光里带了些探究。 第一百六十六章花盆里的秘密 冬梅表面上平静,心里却一惊,傅六小姐好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穿别人的心扉一般…… 回想这两天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过了,莫非是自己心中有事,操之过急了?心下想着,不由敛了神情,愈发的小心冀冀起来。 但是,傅清玉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冬梅的神情,她不再看那两盆秋海棠一眼,抱着蓝猫,携了傅七小姐的手,进屋叙话去了。 冬梅心下疑惑,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傅六小姐并未真正关注自己…… 冬蕊推了她一下:“在想什么呢?” 冬梅这才回过身来,笑笑掩饰道:“没什么,只是走了一会神。”见到傅清玉进屋去了,忙跟了进去。 傅清敏的身子才刚刚大好,本不应出门,只是听到全府上下疯传傅六小姐得了一只珍稀的蓝毛波斯猫,一时忍不住好奇,便过来看看。坐得久了,身子便有些撑不住。 傅清玉见她脸有倦意,知她乏了,便让春兰春芳送她回去,并约好明天再去看她。 傅七小姐走后,日头已经偏西,满天红彤彤的彩霞。临近黄昏无事可做,那些粗使丫头与婆子们都跑到别处串门偷懒去了,整个院子空荡荡的。 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得了空的冬梅叫上冬蕊,两人一起把院子里放着的秋海棠用铁锹挖了出来,然后把花盆的泥土全部倒出来,准备换上新的。 只听“当啷”几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冬蕊的脸色瞬时变了,冬梅小心冀冀地拾了起来,用清水洗净。竟然是一对金镯子,镯子不显眼的地方刻着一个“陶”字。 陶家冬蕊与冬梅对望了一眼。 冬蕊的脸色泛起怒意:“那个小红,竟然动这样的手脚?我找她算账去” 冬梅忙拉住她:“你傻啊,小红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外加游说我们收下这两盆秋海棠而已,或许她并不知情,只是按着吩咐办事而已。” 冬蕊猛然醒悟过来:“你说的是……” 冬梅点点头:“不是她还能有谁?” “这个栽赃陷害的局设得真是巧妙啊。”房门口处竹帘子一掀,傅清玉走了出来,唇边含着冷笑。 冬梅惊诧回头:“小姐您早就知道了?” 傅清玉点点头。 冬梅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傅六小姐,失声道:“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从小红那天反常的举止,我就看出来了。”傅清玉笑道,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小红那丫头以前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些……” 冬蕊十分讶异地看着傅清玉,这几天小姐的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端倪。没想到她竟会早就料到了这个事情,表面上却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把大家都瞒了过去。 这样心思缜密的六小姐,难道真的是在传闻中的,城郊水边村那样穷乡僻野之中长大的乡下小姑娘? 太不可思议了。 傅清玉伸出两根手指,掂量了一下那对金镯子的分量,唇边绽出一丝笑意:“分量挺足的,陶家还真是阔绰,下了重本。看来陶家对这桩婚事真的很看重,如果我真的嫁到了陶家去,恐怕也不会吃苦吧?” 冬梅冬蕊齐声叫道:“小姐,你真的要嫁到陶家去?” “谁嫁过去还说不定呢。”傅清玉眼中泛起一层寒意,“那个陶家三爷在京城里臭名远扬,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除了那些黑心的……” 冬蕊紧张道:“小姐要怎么做?”她现在有些懊悔,都怪她当时看着这花美丽,就留下了,没想到竟然是别人下的套子,自己还真是乖乖地钻进去了。 冬梅也道:“小姐,大夫人这样算计我们,保不准过两天就会弄出些什么事端来,到时候揭发出我们这里有陶家的物品,那这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可就扣下来了。” 傅清玉看着这两只金镯子,这两只金镯子如两枚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还是越早处理越好。 典当出去是不行的,别人会追溯源头怀疑到她身上。放在自家院子里也不行,随时会被搜出来,那这个府里,什么地方是最安全的呢? 傅清玉眼前一亮,想起一个地方来。 然后,在冬蕊与冬梅惊讶的目光的注视下,她迅速用一块帕子包起两只金镯子,揣入怀中。再招呼冬蕊冬梅过来,低声吩咐道:“这次我们帮五小姐解了猫爪之毒,大夫人不是要奖赏我一对福鑫坊的纯金镯子吗?你们如此……这般……” 冬梅冬蕊看着傅清玉,先是惊讶,然后现出欣喜的笑容来,郑重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你们两个,给我看紧点院子,别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钻了空子,再来这么一手。”傅清玉站了起来,放下怀中的蓝猫,拍拍它的脑袋道,“聪明的小蓝,你也帮忙看下门。” 冬蕊敛了神情,用力点点头:“小姐你就放心吧,奴婢这次一定不会大意,再不会让人再钻了空子。” 冬梅也道:“小姐,您放心,有我跟冬蕊看着,绝对不会出事。” 那蓝猫仿佛能听懂人话般,马上蹿到房间门口,威风凛凛地站着,如一个忠诚的士兵。 傅清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理理裙角:“你们在家看着,我去去就回来。”说着朝院子门口处走去。 冬梅道:“小姐要去哪儿?要不要奴婢跟着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院子门口处传来傅清玉充满自信的声音。 穿过夹竹桃的林子,来到傅府旧夫人林氏的故居,傅清玉根据记忆,找到那株梧桐树,把这双金镯子与之前的物品埋在一起,再掩上土,踏平,铺上枯叶。直至伪装到一点看不出人工的痕迹,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有风吹过,树叶摇晃,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傅清玉望着这一片梧桐林,眼前蓦地现出曾经在清波阁正厅里看到的那幅壁画来。 那幅壁画,画面上一个眉宇婉约柔美的女子正在俯身拾掉在地上的一只镯子。那名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沉静安详,目光柔和。背后,是一片梧桐树林,片片梧桐叶飘飞,形成一种极致而悲凉的气氛。 傅清玉清楚地记得,自己看到这幅壁画时,觉得有些奇怪。当时的林夫人的姿态是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弯下身子去拾镯子。那把藤椅靠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梧桐树上。 第三棵梧桐树…… 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傅清玉在这片梧桐林里走来走去,这里的梧桐树共有十一株,她从左边看去,再从右边看去,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或者说,当时的林夫人作为一名画技有一定造诣的人,对画出来的效果十分讲究,不想这画太过于古板正统,所以特意不坐在梧桐林子正中央,而是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轻松柔和的角度,好让这画面看起来更舒服一些。 真是这样吗? 忽然,前面的道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傅清玉瞬时躲在屋子后面,探头望出去,见是看门的林伯,拿了剪子木桶等一些工具,看来是来清波阁修剪园艺及打扫卫生的。 此地不宜久留。傅清玉马上从另一条路上退了出去。 她一边低头走路,脑子里盘旋着一个问题:那片梧桐林里到底有些什么秘密呢?为什么当时的林夫人,自知生命将尽,不在屋子里好好歇着,非要到屋后的那片梧桐林里去吹风呢?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六小姐一直都是这样走路的吗?” 声音极冷,令人一瞬间想到高寒雪山的长年积雪。 傅清玉被冷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收住脚步,抬起头,便看到傅二公子就站在她面前咫尺距离,她如果再不停下的话,就要撞到他的身上去了。 傅光烨自上而下打量她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绣花鞋上,脸色更如凝了一层寒霜般:“你又到清波阁去了?” 傅清玉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的绣花鞋,鞋子边缘沾了一片梧桐叶。 这偌大的傅府里,有梧桐树的地方只有一处,难怪傅二公子这么快就推测出她去了哪里。 想起前不久,为了那两盆秋海棠请花匠一事,这位傅二公子竟然警告她不要乱惹事,心中不由来气。她傲然地扬了扬下巴:“不错,本姑娘闲着无事,顺便去看看林夫人,替她的不肖儿子尽尽孝心。” 跟在傅二公子身后的阿宝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傅清玉。 这两兄妹一见面就是浓烈的火药味,在傅府里,有谁敢这样对傅二公子挖苦兼嘲讽?即使是大夫人也有所顾忌。 这位六小姐真是一个特例。 傅光烨看看傅清玉,竟然不生气:“六妹妹有心了,不过,用不着。” 他见识过这位六妹妹的本事,即使是铁门紧锁,她照样能如入无人之处,来去自如。 只是,他有些疑惑,这位六妹妹跑到清波阁做什么呢,那里很好玩吗? “仙逝之人喜静,六妹妹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傅光烨再度冷冷说道。 傅清玉摇摇头:“怎么会呢?我与你母亲亲相处得很好。” 傅光烨不禁有些怒意:“难道六妹妹就不怕鬼魂?” 傅清玉冷哼一声:“世人并无鬼,庸人自扰之。”她看看面前的傅二公子,压低声音道,“我想,关于清波阁闹鬼一事,都是二哥哥弄出来的吧?” 傅光烨神色一凛,盯了傅清玉半晌,忽地笑了:“看来我傅光烨今天算是棋逢对方了。” 傅清玉敛了神色,没好气道:“谁愿意跟你棋逢对手啊,走了。”说完,再不理会傅二公子,竟自走了。 阿宝惊奇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二公子,这位六小姐……也太狂妄了吧?” 傅光烨的目光里有深思:“看来我这位六妹妹真是不简单,连这样的事情她都能猜得出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蓝猫属谁 阿宝道:“二公子,我听我妹子春芳说,七小姐常夸六小姐聪慧大方,不仅医术了得,画技也十分了得,与二公子您有一拼呢。我还听说,六小姐曾画了一幅桃花图给老爷看,老爷看后赞不绝口……” 傅光烨难得笑笑:“难怪呢,这段老爷常在我们面前夸赞一下我这个六妹妹,原来是一幅画起的作用。” 阿宝又道:“最近,七小姐与六小姐走得很近,七小姐常常过去请教六小姐关于画画的事情,两人很是投缘。” “这样很好。”傅光烨点头。他当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盟友与自己的亲生妹妹互成仇敌的情景。 “安国侯府上的赵大小姐与二小姐刚刚来过。”阿宝又道。 “安国侯府上的?不就是昨天在仙女湖上闹事的那个刁蛮任性的二小姐?”傅光烨警觉起来。“她们来干什么?” “闹事的是赵二小姐,赵大小姐倒是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阿宝笑道,“听说是回府之后,赵大小姐劝了二小姐一番,赵二小姐想通了,所以受了安国公夫人的委托上门来赔礼的,来的时候带了好些东西来,有长白山人参,天山雪莲……” 傅光烨微一颌首:“看来安国公夫人倒是一个大方的主儿。” 阿宝看看傅光烨,神秘道:“二公子,你刚从狩猎场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说起来,还真是好笑……”一想到五小姐及两名贴身大丫头的狼狈不堪的样子,阿宝忍不住直乐。 “哦,这么说我不在的这几天,府里发生了大事情了?”傅光烨拧了一下剑眉,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来,“难道,我那淘气的六妹妹又惹事了?” 阿宝边笑边摆手:“话可不能这么说。不关六小姐的事情……不过,与六小姐也有一点点相关,毕竟,最后那只蓝猫还是跟了六小姐……” “什么不关六小姐的事情,然后又说与六小姐也有一点点相关?”傅光烨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从狩猎场上回来,就直接回府,没有事先跟林丰之见面。所以,这几天在傅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无从知晓。 “二公子,的确是这样子,本来与六小姐无关的,不知道怎么的,六小姐又被掺和进去了……”阿宝一脸笑嘻嘻,却把话越发说得没头没尾。 傅光烨有些头痛地看着跟着自己的这名小厮,算了,还是自己亲自提问,比较清楚一些。 “阿宝,你刚才说什么蓝猫?”傅光烨抓住问题的关键问道。 “蓝猫就是赵二小姐养的一只蓝色波斯长毛猫,听说是波斯国送来的贺礼,这样一只猫得值好几千,甚至上万两银子……二公子,您说,这世上有这么贵的猫吗?那么多的银子,够平常老百姓吃好几辈子的了……” “行了,你就别再想着什么猫值那么多银子的问题了。”傅光烨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说出来就行了。” 阿宝吐吐舌头,知道自己把话题扯远了,忙简要地把事情的原委跟傅二公子细说了一遍。 听后,傅光烨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道:“听你这么说的话,那只蓝色的波斯猫,是赵二小姐送给我那六妹妹的,而不是其他人送的?” 阿宝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二公子:“其他人?没有其他人来过啊。再说,这猫儿是个贵重无比的东西,除了那些侯府的小姐们,其他人哪能送得起?” 这下傅光烨疑惑了,他记得林丰之养着一只八千两银子买来的蓝色波斯猫,他临行之前,林丰之也曾说过,要送一只小动物给傅六小姐,说是听人说起,傅六小姐喜欢小动物,他要来个投其所好,夺取芳心。 何况,根据阿宝描述的那般,那只蓝猫的模样,聪明劲儿,还有见到傅六小姐那种亲妮的样子,傅光烨几乎可以断定,这只蓝猫就是三年前,他们用来考验傅清玉的那一只。 只是,令人觉得奇怪的是,怎么这样一只猫儿,居然落到赵二小姐的手里了?难道,林丰之也投了赵二小姐所好,事先把这只蓝猫送给赵二小姐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也从来没有听他提到过赵二小姐? 他决定回头找林丰之问个明白。 吃过晚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张婆子也不急着回屋,踱着小步悠闲地在花香扑鼻的林间小道上散步。 然后,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七小姐的住所丹霞阁里走了出来。 她心中一动,忙迎上前去施礼道:“二公子好。” 傅光烨看看她,颌了颌首,似乎有急事般,急匆匆地走了。 张婆子微微眯起眼睛,心下竟有些欣喜。等了这么些天,没想到二公子竟然从狩猎场上回来了。这些天等得她都快等疯了,每天只看到怡倩院的小傅姑娘的轿子抬进了城南别院,却没有看到傅二公子回来。如今终于看到了二公子的身影,那就是说,现在可以马上禀告夫人,让她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就可以到城南别院捉人去了。 阿宝看了张婆子一眼,追着二公子而去:“二公子,您这么急要走了?” 傅光烨头也不回道:“我这是受皇上所托,回京师办些事情。要连夜赶回去,皇上还在狩猎场上等着我呢。” 看着二公子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之中,过了许久,张婆子才自嘲地苦笑一声:谁说二公子回来了?他只不过是回来办事兼看看七小姐而已,还是要回到狩猎场上去的。看来,她还得继续派人在城南别院盯梢着寻找机会。 吃过晚饭,冬蕊按照傅清玉的吩咐,拿了月例银子,还有傅清玉设计好的几个样式,去外面的玉器行打造几只玉瓶玉罐子。 夏天将至,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傅清玉寻思依着薛大娘的秘方,采集露水做些防晒霜用用。冬蕊对于这类新鲜玩艺最感兴趣,马上飞跑出去采办了。 冬梅则安安静静地坐在里屋,做一些针线活计。 傅清玉刚吃过又经过改善的伙食,心情很是舒畅。如今连冬梅去打饭,那些厨娘们一见到她,马上笑容可掬起来,一反平日里爱理不理的样子,冲过去把食盒抢过去,把饭菜分别整整齐齐地放在食盒里,还点头哈腰亲自把冬梅送出门去。那伙食的份量与质量,已经及得上傅府的几个小姐与姨太太的等次了。如果哪天下雨或因其他事情取饭来迟的话,大厨房的丫头婆子们也细心地把饭菜热在锅里,耐心地等着冬梅她们来取。 所以说,现在的傅清玉,因了仙女湖的那次事件之后,已经俨然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傅府小姐了。 至于外面的情形如何,处在深闺里的傅清玉当然不得而知。但是,赵二小姐的登门道谢兼送礼,无疑打开一个僵局,京场里各个府第的小姐们开始对傅府热络起来。就拿今天来说,就来了好几张请柬,分别是大理寺少卿府上来请去吃莲藕螃蟹的,平远侯府来请去喝陈年桂花酒的,登州知州贺府来请去看京城名伶唱戏的…… 当然,这些府第递送的请柬也十分讲究,不会开罪傅大夫人。名里是请傅大夫人及各小姐的,最后点明,小姐们一定全部到场,不然的话,就是不给面子了。 这层意思,像傅大夫人这样精明的人,怎会看不明白?即使心中暗恨,也无可奈何。一面心疼地吩咐张婆子请华锦坊的林家娘子过来裁衣,外加去福鑫坊多打几套首饰,装点头面之用。一面背地里对着张婆子长吁短叹:“想不到城郊的公主府一行,倒让那个野丫头大大地露了一回脸。” “夫人何须如此愁苦?”张婆子皮笑肉不笑道,“夫人不是已经布置好了吗?就等待一个好的时机收网了。那个野丫头再怎么蹦跶,又又怎能逃得出你的手掌心?任她在外面如何如何的风光无限,到时候还不得乖乖地进陶家的门?” 大夫人笑了笑,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最近从忠靖侯府试探得来的消息颇为不顺,那个忠靖侯爵夫人对于她的暗示不冷不热的,如此一来,五小姐傅清莹的婚事就如吊在半空中一般,不上不下,很是煎熬人。 傅大夫人知道忠靖侯爵夫人一向架子大,没有想到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大,那种眼高于顶,根本就没有把满朝文武百官的家眷放在眼里一般,让她暗生闷气,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人家是先皇极为宠爱的三公主呢,再加上又是当今皇上的胞姐,这两项与生俱来的殊荣,足以使这个身份地位尊贵至极的三公主有嚣张的本钱。 明了大夫人的心思,张婆子殷勤劝道:“五小姐的婚事急不来,得从长计议。反正六小姐如今才十四岁,即使她与陶家的婚事订了下来,也要等上一年等她及笄之后再操作婚事。这一年的时间,足够让忠靖侯夫人看到五小姐的好,还有大夫人的苦心。到那时,忠靖侯夫人还能不喜欢上五小姐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催促 (多谢水瀞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十一张粉红,鞠躬感谢) 傅大夫人点点头:“不错,事在人为。只要有时间,我一定能把忠靖侯夫人说服,让她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把莹儿娶进侯府里去,让莹儿风风光光地当上侯爷夫人。” 说到这,傅大夫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放眼天下,有哪个大户人家,拥有两位侯爷女婿,这实实在在是无限荣光的事情。 而大夫人,正一步一步朝着这个荣耀的目标迈进。 顿了一下,大夫人转头看向张婆子,问道:“方才听下边的丫头说起,说是二公子回府了,那么城南别院的事……” 张婆子笑得有些尴尬:“夫人,二公子确实回了府,不过,只去了七小姐的丹霞阁,坐了一会,然后就离府出去了。他并没有回城南别院,听他的小厮说,二公子是回京师替皇上办事的,事情办完马上又回到了狩猎场。” 大夫人叹了口气:“可惜了,要不然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 张婆子马上殷勤地表态:“夫人请放心,我派人在城南别院日夜盯着呢,只要二公子一回来,马上过来禀告。就让他快活几天,等他回来之后,有他好受的。” 大夫人点点头:“这事不急,只要怡倩院的小傅姑娘在,二公子迟早会露出马脚。反正老爷现在还未回来,等老爷回来之后,请老爷一并去看看,那才热闹。” 张婆子忙点头附和:“夫人说得极是。” 这时,向雪进来禀道:“夫人,五小姐过来了。” 一听到自己的女儿来了,刚才还愁眉紧锁的大夫人,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唇边漾着笑意。她这个女儿,心思灵活,跟她年轻的时候一个样…… 五小姐如蝴蝶般地飞了进来,后面跟着荔香与荔珠。 “莹儿,怎么这会子想着到娘这边来了?”一看到女儿活蹦乱跳地进来了,大夫人脸上顿时绽开笑颜,示意傅清莹坐到她身边去。 面前这个女儿,虽然不漂亮,但不失可爱,那一双圆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出一股精明劲儿,很好地继承了她的优点。 “莹儿,手背上的伤好些没有?”大夫人疼爱地望着女儿,关切地问着,并执起女儿的手,仔细审视起来。 “娘,没事了。”傅清莹索性撸起袖子来,让大夫人看,“才两天的时间,就好得差不多了。” 大夫人定睛看去,果然,女儿的手背上只留下两道淡淡呈粉红色的细痕,再过一两天那些粉红色消失的话,这两处皮肤的颜色就跟手背处其他皮肤的颜色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曾受过伤。 大夫人眼中闪着惊奇:“想不到那个野丫头还真的有些本事,看来应该得了薛红英的真传。” 她再转头去看荔珠与荔香,荔珠忙道:“夫人,奴婢的伤全好了。”荔香干脆把脸侧向大夫人:“夫人,我脸上的伤疤也快消失了。” “管它真传假传呢。”傅清莹想起那天所受的痛苦,忽然有些恼怒,竟忘了是谁救了她的命:“娘,你说,那个野丫头是不是故意害我的?或许,她与赵明珠早就串通好了,联起手来欺负我?” “小姐,赵二小姐好像与六小姐不认识……”荔香道。 “你懂什么”傅清莹喝斥道。荔香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大夫人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她看看女儿:“莹儿,这些事情可不能乱说。” “我可不会胡乱猜测。”五小姐肯定道,“要是她们真的不认识的话,怎么那只蓝猫一见到她就跑过去跟她套近乎呢?这其中肯定有玄机。” 大夫人想想也有道理,她赞许地看着女儿:“莹儿,你说得对,这件事情的确存在的蹊跷,待我们以后再慢慢打探。”她看了看荔珠荔香怀中抱着的描金首饰盒子,问道;“你拿这个过来做甚?” “娘。”傅清莹有些撒娇地摇着大夫人的手,“娘,您忘了,今天不是来了好几张帖子吗?女儿要好好打扮一番去赴会,才不会给您,给傅家丢脸啊。” 这种官府小姐之间的往来,说到底,无非是关于吃喝玩乐的,说白了就是各府小姐之间的攀比大会。在这些聚会中,各府小姐们都会把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裳拿出来穿上;舍不得戴的金银首饰拿出来戴上。如果有些才艺的,也尽可能地拿出来显摆一番。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其实内心里都在争名气,这名气要是打响了,自然就会列入京城名媛之列,那么,上门提亲的人就多了起来,也就容易嫁到好人家去。 如果万一被那个侯爷府的世子看上了,那就是未来的侯爷夫人,那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如今的京城四大名媛,分别是大理寺少卿的三小姐何明慧,安国侯府的大小姐赵静仪,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掌珍司刘府的四小姐刘玉薇,登州知州的二小姐贺惠娘。 要说这评选名媛,除了容貌端庄秀丽之外,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然,如果再有一些特别的技能就更好了。比如,大理寺少卿的三小姐何明慧,绣功特别好,绣出来的牡丹能招来蝴蝶停驻在上面久久徊徘不去,在京城里被称为一绝。 由于容貌的原因,傅清莹被排到了二十名之后。安国公的二小姐赵明珠都排到了她的前面。为此,她对于那个排名的,不知何方的家伙恨得咬牙。 傅清莹招手让荔香荔珠过来,把描金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盒子,问道:“娘,你来看看,我戴什么簪子好看呢?” 见女儿过于专注于容颜的打扮之上,大夫人不由微皱了一下眉头:“莹儿,你忘了娘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娘,我没忘。”傅清莹朝大夫人撒娇地一笑,“娘自小就教导我说,容貌怎样都是其次,这里灵光才是最重要的,才能战无不胜。”说到这,她还俏皮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大夫人很是欣慰,两个女儿,只有小女儿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 “这枚吧,这枚簪子清雅脱俗,还嵌了夜明珠,远远的都能把别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大夫人执起一枚牡丹花头的累丝金钗道。 傅清莹拿了过来,在奁镜前试了又试,觉得满意了,才取下来,放回妆盒里。 “娘,给六妹妹打制嫁妆了吗?”傅清莹忽道。 大夫人有些讶然地看着看着女儿,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女儿所指。 傅清莹笑道:“母亲健忘了,女儿这条命还是六妹妹救的呢,要不然的话,女儿可能见不到母亲了。” 大夫人忙呸道:“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反咒起自个儿来了?” “娘,这是事实。”傅清莹正色道,“六妹妹自小身世坎坷,不知受了多少苦,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府里,也该好好的享享福。即使夫家,也不能是门楣太低的,还请母亲多多关照一下六妹妹。” 傅大夫人有些明白过来了。 傅清莹继续道:“六妹妹如今十四,自我嫁去之后,就是她了。母亲也该为六妹妹早做打算,十八抬、三十二抬的嫁妆未免太寒碜了些,六十四抬最好不过,别让六妹妹嫁过去让夫家那边笑话。” “莹儿放心好了,你六妹妹我早就帮她打算好了。”大夫人含笑道,她终于听出女儿的意思,敢情女儿是在催促自己尽早给那个野丫头订亲了。 门楣不低,又能让那野丫头嫁过去之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是陶家了。 见母亲听出自己的意思,傅清莹这才盈盈一笑:“那就多谢母亲了,到时我会跟六妹妹说,让她放宽心,她嫁出去之后,那只珍贵的蓝猫自有母亲替她照料,绝不会亏待它半分。” 大夫人不由笑了,知女莫若母,自己的女儿多半是看上人家的珍贵的蓝猫,变着法子提醒自己呢。 大夫人笑道:“你母亲毕竟还是这府里主持中馈的人是不是?这体面的事情,我哪能不考虑周全?” 毕竟事关傅府的面子问题,傅大夫人即使割肉般疼痛,也要拿出三十二抬的嫁妆来,才不会失了堂堂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的面子。至于那三十二抬的嫁妆的质量好坏,那就不得而知了。 见母亲应承了,傅清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才露出欢喜的神色,讨好地亲自给大夫人捶背。 有个丫头走了进来,跟张婆子说了几句话,张婆子看看大夫人,见她正在与傅五小姐在说着话,便悄悄走了出去。 张婆子提着灯笼,昏黄的烛光在夜色中跳跃,只照着面前一丈之内的地方。张婆子紧紧把手掌卷曲成拳,心里忍不住呯呯直跳。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张婆子有些惧怕黑夜,尤其是一个人走夜路。 来到后院东门,张婆子用灯笼照了照旁边供值守人员居住的小屋子,里面黑乎乎的,不见守门的李婆子的身影。 张婆子壮着胆子,叫道:“李妈妈。”里面一阵寂静,张婆子正失望间,不想肩膀被拍了一下,一个人阴恻恻道:“李妈妈,我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探听 (多谢yan198520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十二张粉红,呵呵,鞠躬感谢) 张婆子的心脏都快蹦出胸膛,整个人如触电般震了一下,手中的灯笼也差点掉在地上。待回头看清李婆子的面孔时,不由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心脏,恼怒道:“你这个老婆子,怎么玩起吓人来了,这么黑乎乎的地方,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看门李婆子无所谓地笑笑:“你会被吓着?”转头进了里屋道,“有个人要见你。” 里屋点了灯,张婆子这才看清里面居然坐了一个人,小厮打扮,看来是个跑腿的。一见到张婆子便迎上来,从怀中取出封信来,递到张婆子手里:“我家主人给您的。” 张婆子拆了信,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变了,眼睛里却现出惊喜的神色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名小厮的手里:“辛苦你了,回去替我向你们主人问好。” “晓得。”小厮应道,也不客气,接了银子,揣入怀中,从后门出去了。 “张妈妈,你交付我的事情我替你传达了,要怎么谢我?”看门李婆子笑嘻嘻道。 张婆子看了李婆子一眼,尽管有些肉痛,还是从怀中再掏出一锭银子出来,塞给李婆子,嗔道:“你还跟我计较这些,我们一起这些年,我何时忘了给你好处了?” 李婆子笑着接了,这银子可是封口费,她才不担心张婆子不给呢。况且这个张婆子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吃香的喝辣的,平日里打赏不知有多少,能少得了这些小钱吗? 张婆子办完了一件事情,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心情也舒畅起来。明天之后,京城将传出一件大新闻,而她,对于林家娘子也有一个交待。还有,那每年从华锦坊得的分红,也算是保住了。 第二天,大夫人派人送来了福金坊打制的一对繁花金镯子,纹路细致,花色微小而清晰,周边打磨的十分细致,光滑润泽,闪闪发光,贵气而不粗俗,实为金镯子中的精品。 傅清玉拈起来仔细地看着,对送镯子过来的晴紫道:“嗯,好漂亮的镯子,你替我谢过大夫人。” “大夫人对于六小姐真是关心。”晴紫羡慕道,“这么贵重的镯子只打制给六小姐一人,五小姐也没有……”她顿了一下,自知失言,忙道,“六小姐别见怪,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说大夫对六小姐真的很好……其实五小姐对六小姐也很好,昨天夜里五小姐特地去了上房,说了六小姐的事情,让大夫人为六小姐多做打算。” 傅清玉柳眉微微一蹙,为她打算?打算什么?大夫人会有这么好心,又不是她的生母,替她打点好一切,想必是想着如何把她早点嫁出去吧。 而那个五小姐,如此一反常态的举止,的确令人有些不安。说那位刁蛮成性的五小姐傅清莹,因了她解了猫爪之毒一事,从而对她好了起来,事事为她考量……这个她是绝计不会相信的。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晴紫见金镯子已经送到,也怕自己再说错话,便起身告退。傅清玉朝冬梅示意,冬梅马上从钱袋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出来,塞给晴紫,并亲自送她到院门口。 “晴紫,你昨晚真的听到五小姐这么对夫人说起了六小姐的婚事?有没有说是哪家?”冬梅压低声音问道。 晴紫笑道:“冬梅姐姐,这个我就听得不大清楚了,反正五小姐当时说,说她的命是六小姐救的,让夫人多多关照一下六小姐,找个好人家,门楣不能太低……” 冬梅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晴紫看看她,不由笑了:“姐姐何须太担心?六小姐如今在京城的名气开始响了,定能找个侯门公子哥的好人家,到时候,姐姐陪嫁过去,以姐姐这副容貌,说不定能被抬为姨娘呢……” 冬梅知道晴紫误会了,也不说破,呸道:“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竟敢取笑姐姐” 晴紫一脸笑嘻嘻,只道是猜中了冬梅的心事,笑道:“反正,六小姐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夫人说了,这嫁妆,一定要六十四抬的,这样也算不亏待六小姐了,还有,陪嫁丫头……” 冬梅忙推晴紫出去:“看你,越说越没正经了,快回去覆命吧。” 晴紫笑嘻嘻地走了。 “六十四抬的嫁妆?”傅清玉冷笑一声,“大夫人也真是看得起我,这么贵重的嫁妆都给我备好了。” “小姐,或许不是陶家……”冬梅劝道,“这段时间也没见陶家那个大*奶过来,想必是公主府赏花大会发生的事情,小姐的名声鹊起,陶家自知配不上,打了退堂鼓……又或许,大夫人生了悔意,退了陶家的亲事,准备另给小姐觅一桩好的婚事。” 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冷笑。除却陶家,京城还有其他的跟陶家一般家底殷实的大户人家,无论是哪一家,大夫人终究还是要看在银子的份上,哪会真心实意地替她考量? 说到底,她就是一件商品,哪家出价高,就被卖到哪家去。 似乎感受到小主子心情不好,蓝猫“喵”地一声跳上傅清玉的怀里,用爪子讨好地蹭着她。 傅清玉抚摸一下蓝猫光滑油亮的皮毛,心神稍定。她知道自己在傅府里的时间不多了,她如今十四岁,再过一年就是十五,及笄之后就可以出嫁。对于傅大夫人而言,当然是把她越快嫁出去越好,那笔银子也好尽快落到大夫人的囊中。 可是,她入府的目的呢?一切都似乎没有头绪…… “小姐,在想什么呢?”见傅清玉紧蹙了眉头,冬梅关切地问道。 “我想,大夫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好的一桩买卖,特别是如今,我们小姐的身份也涨了,大夫人肯舍弃这桩买卖吗?”冬蕊冷冷道。在大夫人身边那么多年,她也看清了大夫人的本性,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果然说得没错。 “你们把这对镯子处理一下吧。”傅清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反正只要大夫人的心不死,这种买卖庶女的事情迟早会发生,她也得为自己早做打算才行。 冬梅会意地拿过金镯子,与冬蕊一起出去了。 傅清玉觉得闷闷的,鼓捣一阵准备制作防晒霜的原料,觉得甚是无趣。再拿出宣纸来,把之前在清波阁看到的那幅壁画画了下来。她看了看,索性连清波阁背后的梧桐树林也一并画了出来。 第三棵梧桐树…… 她把画颠来倒去地看,可看来看去都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难道说,是她自己的直觉错了?那些梧桐树根本没有什么问题,旧夫人林氏的审美观点独特,留给子女最后的遗像都只留一个侧脸? 想了许久,依然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傅清玉索性把画作扔在桌子上,独自出起神来。 冬梅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并没有太讶异的表情,道:“小姐,要不要到七小姐那里坐坐?刚才在门口见到春芳,说起七小姐这几天也得了空,闲着无事,正准备来向小姐讨教画画的事情呢。” 傅清玉收好画,道:“七妹妹身子刚刚恢复,不宜吹风,还是我们过去看看她吧。” 有些事情急也没有用,日子还得照常过。傅清玉也想到外面吹吹风,清醒一下头脑,好好整理一番思绪再看看下一步怎么做。 七小姐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杜妈妈一个人在纳着绣花鞋底,春兰与春芳不知所踪。 “杜妈妈,怎么你一个人在屋子里?春兰春芳呢?”冬梅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杜妈妈纳鞋底纳得专注,没有注意到傅清玉三人走了进来。听到声音方抬起头来,有些抱歉地笑道:“原来是六小姐来了,快屋里请。”然后朝里面的暖阁看看,道:“六小姐,七小姐正在里面画着画呢,说呆会儿过你那边去的,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暖阁里,传来七小姐傅清敏的声音:“是六姐姐来了吗?快进来看看我画的这幅画怎么样……” 傅清玉笑道:“我看七妹妹学画真是越来越勤奋了,这刚吃过早饭,也不先歇一会,就拿起画笔画起来了……”说着含笑而入。 暖阁里摆了一副桌椅,七小姐傅清敏正在桌前细细描绘着。傅清玉凑过去看了一眼,虽然笔法略显粗糙,但总体而言,还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七妹妹是个勤奋的,这画功是越发的长进了,假以时日,说不定连姐姐也比下去了。”傅清玉不失时机地赞扬她,“看这枯枝,真的有冬天里桃枝干枯,但桃花满树的意味。” “姐姐又在取笑我了。”傅清敏脸皮薄,听傅清玉这么一夸她,略显苍白的脸庞登时红了起来。 傅清玉知道她害羞,便不再取笑她。把她手上的画笔拿了下来,道:“这学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成的,操之过急反而事倍功半。你身子才刚刚复元,何苦如此争强好胜,非要去折腾自己的身子呢,养好身子才是主要的。” 杜妈妈捧了茶进来,听了傅清玉的话,笑着附和道:“六小姐这话说得对极了,我也曾多次劝过七小姐,可小姐就是不听,说什么二公子与娘亲都擅长绘画,自己怎么学不来呢,说什么也要学出一个样子来” 第一百七十章事件 (收藏满200加更) (多谢上海小女人cm同学与虞美人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十三张与第十四张粉红,呵呵,鞠躬感谢) “本来就是嘛。”七小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七妹妹,你先歇会。姐姐的话你还听不听了?要不听的话姐姐以后可不敢教你画画了。”傅清玉同样愁眉苦脸道。 “为什么?”傅清敏惊讶道。 “我怕你那位整天冷着脸,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五百万两银子似的那个人,也就是你的那位二哥哥呀。”傅清玉笑嘻嘻道。 这话说得傅清敏“扑噗”地笑了出来,就连在旁边站着的杜妈妈也笑了:“六小姐说话真是风趣。” 傅清玉却不笑,正色道:“知道为什么你二哥哥为什么不教你学画吗?” “为什么?”傅清敏皱起好看的眉头,无辜地问道。 “就是因为你太执著了。”傅清玉很认真道,“画画本是一门兴趣,而不是人生非完成不可的任务,如果本来没有兴趣,强迫自己学习的话,反而适得其反。”顿了一下,她看着傅清敏道:“七妹妹天生喜欢诗书,何不把心思放到诗书上面?说不定会有一番造诣。” 傅清敏低下头,好一会才说:“我想通了,就当兴趣好了,喜欢的时候就画上一两幅。”她看着傅清玉,眼睛有些发亮,“六姐姐,我觉得你说的这番话,怎么跟二哥哥说的一模一样啊?” 傅清玉怔了一下,跟那位冷冰冰的人说话一样?免了吧,她可不想跟那个家伙扯上关系。当然,除了这没有办法的天定的兄妹名份之外。 “六姐姐,我们到外面坐。”不于执著于画画的傅清敏马上活泼开朗起来,携了傅清玉的手,到外面的正厅去叙话。 杜妈妈朝傅清玉投来感激的目光。没想到像七小姐这样执拗的性子,就连二公子都无法劝服她,竟然这位六小姐廖廖几句,就把她说通了,这位六小姐具是不简单。 春兰春芳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走了进来,见到傅清玉,忙上前行礼:“六小姐好。” 杜妈妈道:“你们两个到府外替七小姐买绣花的图案,怎么去了大半天才回来?难不成给府外的新奇玩艺儿给绊住脚了?” “我们早就回来了,只是半路上碰到四姨娘身边的丫头秋碧,拉着我们说了半天的话。” 自傅大夫人在四姨娘生的女儿,傅家三小姐傅清菲身上大做文章,让三小姐嫁了个名不经见传的小家小户之后,吸取教训的四姨娘行事低调了许多,对于屋子里的丫头也不大管束,秋碧时常与府里的其他丫头婆子厮混在一起,多少听得一些小道消息。 “秋碧那丫头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的?”杜妈妈不屑道。由于秋碧在府里的名声不太好,又好大喜功,喜欢吹牛,因此,各房的丫头们也不大喜欢跟她相处。 春兰笑道:“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她的小道消息的确是多,也不知道她从哪个地方挖来的。” “她都说什么了?”杜妈妈心不在焉地问道。她不相信那个吹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的丫头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春芳插话道:“我听了也甚是奇怪,前几天我还回了趟家,怎么就没听我哥哥提起过?” “到底是什么事情,别磨磨蹭蹭,快点说吧。”冬蕊道,“你们两个说得没头没脑的,叫人听得一头雾水。” “还是我来说吧。”春兰笑道,“秋碧说的是忠靖侯府的事情,说赵家大*奶,不大好了。” 傅清玉怔了一下,赵大*奶,不就是忠靖侯府的赵世子的正室,那位普普通通的正四品知府的女儿…… “怎么回事?赵大*奶嫁入忠靖侯府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就不大好了?”冬蕊疑惑地拧紧眉头,“上段时间公主府的赏荷大会,我看到她一次,见她模样虽然清减,但精神很好,怎么只过了几天,就不大好了?” “那要看个人的福份。”杜妈妈不在意地说,“有些人的福份薄,大富大贵消受不起,有些人则越富越显贵气。”她这话里的前者是指那位只凭着小小的四品知府女儿的身份,竟能嫁入忠靖侯府的赵家大*奶,后者不用说自然是指忠靖侯夫人了。 “这位赵大*奶真是福薄。”冬梅也叹了口气。她也见过那位赵世子的正室,是一个端庄贤惠,温柔婉约的女子,常常面带微笑,很是和霭可亲。 傅清玉的心中有些触动。她们口中所说的赵大*奶,是赵子恒的妻子吗?虽然往事已经很久远了,但她仍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英俊伟岸的男子,记得他的斗蓬有着薄荷香味的男性气息,记得他温暖干燥的大手抚过仅有十一岁的她的小脑袋,记得初见他时的震憾,还有曾经那么渴望长大,好分担他的喜怒哀乐的迫切心情。 只是三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如今再回首,一切似乎都已经物是人非。 当年凌云桥上的那三个人儿,如今一个虽然荣耀异常,却面临着丧妻之痛;一个极度渴望自由,却沦陷尚书府,每走一步,如履薄冰。最洒脱的就数赵二公子赵子宣了,真正实现了他三年前所说的,寄情山水,及时行乐的远大志向,美人佳酿,歌舞升平…… 冬蕊忽然想了起来,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呢,今天一大早,我出去串门,见到大夫人身边的张妈妈急匆匆地朝后门走去,我听她向看后院东门的李婆子问话,好像说是去寻一个南方地区有名的大夫。当时我还以为大夫人身体不适,如今想来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傅大夫人永远是傅大夫人,她有一对敏锐的触觉,总能从一丝风吹草动之中抓住时机,好好表现一番。 就好比这一次,忠靖侯府赵大*奶病危的事情。 其他府上的太太们正懵懂糊涂,弄不清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傅大夫人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所以,能为傅府撑下这么一大份家业,傅大夫人的确有她的过人之处。 傅清玉也觉得,目前而言,她碰上了此生最强硬的对手。 “就这件事情来说,忠靖侯府不用说也会对外封锁消息。她有顺风耳啊,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春芳撇撇嘴,有些不甘心,“我哥哥整天在府外,都还不知道这回事。就连那个秋碧,还是因了她的什么大姑妈在忠靖侯府里做洗衣婆子,才把消息透给她的。” 傅清敏看了她的丫头一眼:“她自有她知道的法子,我们理她做甚”心里也渴望着不要让大夫人的计划得逞。 春兰知道七小姐怕外面人多口杂,传了出去弄出事端,于是暗地里扯扯春芳,换了个话题道:“秋碧还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个事儿。说最近凌云桥那里挺邪的,无端端的摔下去两个人,都两天了,官府也派人在河里打捞了两天两夜,只打捞上来一个人的尸体,被水泡得……” 说到这,春兰故意顿了一下,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才做了个鬼脸,道:“那副样子,真是要多吓人有多吓人,脑袋被泡得这么大……”她做了一个南瓜的样子,“嗯,就像外面地里种的南瓜一般大小,眼睛嘛,像死鱼眼一般反着,不见眼珠子,白碜碜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旁边一个叫做小鲤的粗使小丫头已经尖叫起来,捂住耳朵道:“春兰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傅清敏愕然半晌:“看来今年的花灯节,我们不要去那里放灯了。”神色有些惆怅,因为凌云桥一直是傅清敏每年最喜欢放灯的地方,如今那地方死了人,就是个不吉利的地方,如果还在那个地方放灯的话,不但求不到好运,说不定会带上晦气…… “怕什么”傅清玉无所谓道,“不过是一座桥而已,有桥有水的地方意外是不可避免的。”她记得小时候长大的地方,是一个靠着河流的村子,那条河很宽,水流量很大,每隔一两年总有一些贪玩的小孩子,溺死在水里。 村子里的人一样靠着这条河过生活,哪里去计较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事情“官府怎么说,是人为还是意外?”傅清玉问道。 “官府说是意外,失足落水的。”春芳道,一边回忆着秋碧说过的话,“听说当时临近夜晚,天很黑,一般这个时候是没有人在桥上的。所以附近居住的人也没在意,待听到两声巨大的声响时,还以为是石头滚落到水里。第二天,有一具尸体浮在水面上,把一大早过来洗衣服的媳妇们吓昏了几个。再后来,官府就来了,立了案,派人在河里继续搜寻,并张贴告示,让其亲人前来认尸。” “弄清楚是谁了吗?”冬蕊也来了兴趣。 “弄清楚了。”春芳又继续道,“是一个客栈老板看了张贴告示过来认人的。说是在他店里住了好几天的客人,是南方地区来的,专做绸缎生意。来时是主仆两人,一胖一瘦,胖的是老板,瘦的是伙计,如今打捞上来的是那位瘦伙计,那个胖胖的老板没有找到,看来多半活不成了。” “会不会谋杀?”冬梅有些疑惑,“一个人失足倒也罢了,怎么会主仆二人一起落水呢?” “谁知道呢。”春兰摇摇头,“反正衙门里的仵作也过来检验过了,那瘦伙计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身上的银子也没有丢失,排除了谋财害命的可能。再说,主仆二人都是外地客商,来京也没几天,待人和善,并无与人结怨,不可能这么快把仇家招来。所以,也排除仇杀的可能。官府方面推测,有可能是主人落水,仆人前去救人,所以一起掉下水去。” “客死他乡,真是可怜。”杜妈妈同情心骤起,悲悯地叹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一章择婿 (多谢cookie1113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十五张粉红,呵呵,鞠躬感谢看来要加更了。) “要说可怜,我们府上大*奶娘家那边才可怜呢。”春兰突然又说了一句。 “大*奶?她家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由于大公子傅光义的正室贺氏常年不在府里居住,所以众人对于她的印象并深刻,乍一听到春兰提及她,不由有些愕然。 “川陕总督有一个胞弟,听说叫做贺明基的,在通州任知府同知,因涉嫌贪赃一事被揭发出来,听说很大的一笔数目,天颜震怒,皇上派的督办的人竟然是忠靖侯府的赵世子。”春兰说道。 冬梅想了一下道:“这事我听说过,听说大公子那边的亲事,那个川陕总督夫人,也来过府里几次,不过,大夫人都托辞说不在,避而不见。” 都已经结了亲,成了亲家,大夫人竟能做得如此绝情,这不是让大公子与大*奶难堪吗?对于大夫人的做法,众人都有些讶然,也觉得太冷血了。 杜妈妈忍不住道:“那贺家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亲家,大夫人总要顾及一下亲家的颜面,拉他们一把吧?” “老爷身为吏部尚书,一向公正廉明,对于这档事当然不好插手。”冬蕊分析道,“川陕总督夫人过来求我们大夫人,一定是想着大夫人与忠靖侯府夫人熟络,想托托关系,求个人情,判轻一些,保住其胞弟的性命。不过,”说到这,冬蕊冷哼一声:“大夫人才不会出面去做这种事情呢。一直以来,大夫人都积极谋划与忠靖侯府那边搭上关系,最好能够……”她压低声音道,“……能够能成亲家最好不过,可惜,三年前,要不是工部侍郎家的李绮娘来阴的,害了大小姐的话,恐怕现在的大姑爷,不是北承侯爷,而是忠靖侯府的赵世子了。” 北承侯爷虽然是侯爷,但毕竟比不上赵世子,因为后者是皇亲国戚,其母亲又是当今皇上的亲皇姐,当今皇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光凭这一点,可保一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么说的话,大夫人不会尽心尽力去帮亲家了?”杜妈妈唏嘘地问道。 “当然不会。”春兰又道,“碍于情面,大夫人也去找过忠靖侯府一两次,试探过侯爷夫人的口吻,那忠靖侯夫人精明得很,装起糊涂,说自己为女流之辈,不关心朝政。这话由大夫人转给贺夫人那边,贺夫人一听,第二天就病倒了。” “那川陕总督府那边不是闹翻天?”杜妈妈不由为大公子傅光义的正室贺氏担心起来,“可怜的大*奶。” “谁说不是呢。”春芳不失时机地把所听来的全部倒了出来,“秋碧说,川陕总督府如今乱成一锅粥,贺夫人病倒了,卧病在床,连门都出不了。贺大人整天在骂人,骂完女儿骂姑爷,说好好的一个嫡女,嫁出去连一点用处都没有,一点也帮不到家里,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闺女的?”杜妈妈有些愕然,“好歹也是自己府里出去的。” “如今大*奶已经与娘家那边断了关系了,大公子也是个正直的人,总不可能跟着遮掩。”春芳叹息道,“大*奶跟大夫人也不太亲近,唉,最可怜的要数大*奶了。” “不是还有大哥疼她吗?”傅清玉微笑道,“只要大哥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话,这些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 冬梅点点头,虽然大公子一小家人子人自边陲县城回来,在府里只住上那么短短的几天时间,但她私下里也听过府里的其他丫头婆子说过起,大公子对于大*奶是极好的。就连跟着大公子的红绫、翠巧都愿意跟着大公子与大*奶一起赴任,而不愿住在府里。 “那位……那位知府同知,川陕总督贺大人的胞弟,如今怎么样了?”杜妈妈叹息了一会,又关心起贺家那边的命运。 “还能怎么样?”春兰有些不屑,“犯了那么大的案子,天威震怒,听说牵涉甚广,牵扯了几十个朝廷大员,就连平远侯也似乎牵连在内。这段时间平远侯那边忙碌得要命,四处打点,就怕爵位保不住。” “听说赵世子一向禀公执法,难道说当今皇上,这次是来真格的了?”春芳疑惑道。 自从新帝继承大统以来,一直采取怀柔政策,平日里也多是狩猎玩乐,朝中大事多倚重那些开国元勋。由于先帝时期一直是太平盛世,所有朝中事务均井井有条。所以,新帝继任只不过沿袭父皇的遗志,管理好江山便可,无须大刀阔斧地施行改革,是以朝堂稳定,百姓安居乐业。 正因如此,当今皇上才可以腾出心思,游山玩水,狩猎玩乐,过着悠哉游哉的帝王生活。 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不会的,这朝堂上的事情,一动而牵发全身,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如果皇上把满朝文武百官过半数都罢免了,那还会有谁来替他办事?即便是对于那些真心实意为皇上办事的人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自古君王善于玩弄帝王权术,他一方面需要贤臣替他保国为家,一方面又需要那些阿夷奉承之人为他的生活添些情趣。如果一天到晚听着逆耳的忠言,听着那些老夫子似的,须发尽白的护国元老们的说教,生活该是多么无趣。 春兰笑道:“还真是被六小姐说中了,虽然赵世子行事雷厉风行,把那些巨贪们的锅都端了,但拿主意的还是当今圣上。听说,这次事件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只重办了几个朝廷大员。其中,那个贺大人的胞弟,判了个秋后处斩。” 虽然大家都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毕竟是亲家那边的亲戚,听到这个消息,大家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川陕总督府那边有什么反应?”冬蕊追问道。 “能有什么反应,不牵连到他已经很幸运的了。”春芳哼了一声,她一向对于那些巨贪没什么好感,“秋碧说当今皇上实行仁政,只重办了当事人,不牵涉家人及府上人口,所以,川陕总督府及其胞弟府上的人都没事,钱财由川陕总督贺大人替其胞弟筹集归还国库,其他涉案官员也是如此。” 当今圣上当然不能让国库亏空,万一发生战乱,那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所以,当今皇上的这种做法,也算是一项仁政。 春兰想了想,又补充道:“听说这个事情经过三堂会审,一纸判书下来的时候,川陕总督贺大人的弟媳当场昏了过去,好不容易怀了五个月的孩子也流掉了……是个男婴,手脚都看得清楚……” 杜妈妈震了一下,失声道:“你说的是那个通州知府同知的夫人?”她拧紧了眉头,似乎有些灾祸来临的担忧,“这下,这下麻烦了。” “什么麻烦了?”春芳看看杜妈妈变了脸色,不由问道,“他人府上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杜妈妈怅然叹道:“你们不知道,那个通州知府同知,一向子嗣薄弱,一连娶进门好几个姨太太,不要说儿子,连个女儿也没有怀上。今年年初的时候,听他府上的一个婆子说起,说他们府上的夫人终于怀上了,希望能生个儿子,好继承香火。如今知府同知一出事,他府上的夫人接着也出事,把孩子流掉了。那么,无异于断了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家断子绝孙……”杜妈妈低了头,连连叹气,“只怕此时,川陕总督府那边,连我们傅家,还有忠靖侯府一并恨上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忠靖侯府那边,有三公主撑着大局,还有当今皇太后罩着,即使日后有什么错处,当今皇上也会顾着自己胞姐的面子。 而傅府,就不同了。 一般而言,府第之间互相通婚的目的,就是有难的时候可以帮上一把,相互照应。如今大夫人为了讨好忠靖侯府那边,把后路也断了。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要是以后傅府稍有什么行差踏错,被不怀好意之处抓到错处的话,那就…… 看着众人人人自危,一派凝重的神情,为打破沉重的气氛,傅清玉笑道:“大夫人这段时间不是与忠靖侯夫人来往频繁吗?又是殷勤探望,又是四处找名医。说不定,我们与忠靖侯府很快就要结亲了。” 此话一出,大家的神情才缓和了一些,心中竟然都期望着傅府能与忠靖侯府结下亲事,也好多找一个稳妥的靠山,保住自己手头上的饭碗。 傅清玉的唇边又浮起一丝冷笑。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大夫人又怎会想不到?说不定,此时大夫人的所有行动,都是冲着为傅府找一个强硬的后盾而去的。 那么,大夫人一方面极力与川陕总督府撇清关系,一方面极力讨好忠靖侯爵夫人,到底是相中了忠靖侯府的哪个公子呢? 忠靖侯府有三位公子,大公子赵子恒已经成亲,二公子赵子宣与三公子赵旭未尚订下亲事。如果大公子的正室一殁,那么大公子也可以算在女婿人选之列…… 第一百七十二章落难 (多谢fwjy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十六张粉红,呵呵,鞠躬感谢) 此刻傅府那些丫头婆子小姐们口中的川陕总督贺大人,正在自家府里砸东西出气。 “哐当”一声巨响,一个细颈青花纹釉底花瓶碎了…… “啪”的又一声巨响,一张花梨木嵌大理石的圆桌被掀翻在地上,摔了个桌脚断成好几截…… 一脸病态,头上缠了条绸布的贺夫人撑着病体下了床,也顾不得让丫环们搀着,跌跌撞撞地扑到前厅,一把抓住贺老爷的手,哭道:“老爷,你就消消气,别砸东西了,这判决都下来了,想改也改不了了……” “那个赵子恒,就是想让我们贺家断子绝孙还有你那个手帕交的好姐妹,一点力气都舍不得出……” 贺夫人忍气吞声地低头听着,眼睛瞟到地上摔成碎片的花瓶,只觉一阵心痛。这只花瓶当出去的话,至少也值一二百两银子,就这么轻轻易易地被贺老爷砸了…… 贺家还要替那个不长性的小叔子填那个巨大的窟隆,而贺老爷也不顾及一下如今家里的现状,只顾着砸东西泄愤。 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小叔子,贺夫人心里也有气。年初的时候,川陕总督这边已经得了消息,知道皇上准备着手整顿吏治。贺老爷也派人快马加鞭送去过几封信,劝其胞弟收手,避过风头再说。可是贪欲膨胀的小叔子哪里听得进去?仗着通州知府的一个堂妹在宫中当贵妃,以为有靠山,可以高枕无忧。与通州知府一道,联合其他官员,把通州库房掏了个空。 后来东窗事发,通州知府也急了,派人送信到宫里,让那位做了贵妃娘娘的堂妹帮忙疏通关系,也送了几千两银子进去。谁知赵世子根本不买账,一道奏折呈上天庭,天颜震怒,几个求情的官员被罢了职,就连那位贵妃娘娘也因干涉朝中事务,被打入了冷宫。 至此,无人再敢向皇上进言求情。 贺夫人曾与忠靖侯爵夫人交好,也曾暗暗去打探过侯府夫人的口风,其实侯府夫人也是左右为难,毕竟办案的人是她的儿子,后面还有一个她的胞弟,也就是当今皇上,她做为一个公主,总不好太过于干涉弟弟整顿吏治吧。更何况这件事情已经被皇上当成整顿吏治的突破口。说到底,就是她那个小叔子太狂妄了,运气太糟了,撞到了皇上的枪口上。 至于那位表面上一直以来与她交情极好的傅大夫人,她已经不奢望她能伸出援手了。以前也曾有人提醒过她,要防备一下傅大夫人,说此人城府极深,并不可能交心,但贺夫人被傅大夫人的圆滑世故弄晕了头,初初见面就按着喜庆的节日一份一份贺礼的送过来,两人的感情要多深有多深。 至于后来,不知怎的,忠靖侯爵夫人反倒与傅大夫人走得最近了,有时候把她撂在一边,她碍着好姐妹的面子,也不大在意。 到最后,待她看出傅大夫人的野心,欲攀附权贵时,自己家里也出事了。 考验她们姐妹感情的机会来了,而这个时候,曾经那么交好的姐妹,为了撇清与贺家的关系,露出真面目,视她为陌路,在她落难时,弃她于不顾。 所谓的世态炎凉,大概便是如此吧。 贺老爷砸完东西,心中的怨气似乎出了一些,坐倒在椅子上直喘气。 贺夫人朝四周看了看,由于贺老爷在震怒之下,把所有屋子里的丫头都撵走了,整个大厅里不见一个人影,贺夫人再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静悄悄的,那些值守的丫头也不知吓到哪里去了。 找不到丫头,贺夫人只好自己动手,去收拾屋子里的儿狼藉场面。她蹲下来,用手去收拾满地的碎瓷片。一个不小心,被锋利的瓷片边缘剐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手指上一股血涌了出来。 贺夫人不由“啊”地低叫一声,用手帕捂住手指。贺老爷抬起眼睛看了贺夫人一眼,冷冷道:“没用的东西,连这都不会收拾。” 贺夫人看着自己冷血的夫君,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再想到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了那个小叔子,如今闹得鸡犬不宁,家不成家,还要替他偿还那笔巨款。而那位小叔子呢,风光得意的时候也没有见他拿过什么值钱的东西,来孝敬她这位嫂嫂……如此一想,不由哭得更伤心了。 “嚎什么嚎,要嚎就出去,别在这里惹老子心烦”贺老爷朝贺夫人大吼道。 贺夫人慌忙收了泪,刚好她身边的大丫头绿萍拿件外衣给她,走了过来,见到自家夫人竟然像粗使丫头一般蹲在地上,捡着地上的碎瓷片。不由吓了一大跳,忙急走过来道:“夫人,这可使不得。您去一边歇会,这里由我收拾就好了。” “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外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着,一个长相姣好,有着几分姿色,打扮得十分华丽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年纪不大,约摸二十岁左右,却梳了个妇人头。带着两个丫头,一走进屋子里,就大呼小叫起来:“姐姐,你怎么做起这种粗活来了?这可使不得……” 她走了过来,十分殷勤地扶起大夫人,转头朝绿萍怒道:“你这个死蹄子,作死啊,竟敢要夫人来收拾,没规矩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七姨娘,不是这样的,我刚才看到……”绿萍慌忙解释道,还没说上两句,就听“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已经抽到了脸上,登时半边脸肿了起来。 “你这个死蹄子,还敢跟我顶嘴是不是?”七姨娘横眉怒视着绿萍。 绿萍委屈地看着贺夫人,泪水滚落了下来:“夫人……” 贺夫人看着面前这位气焰如此嚣张的七姨娘,心下一凛。要在平日,这个刚进门没多久的七姨娘,怎敢在自己的面前发威?如今她落了难,七姨娘马上不失时机地踩上一脚,居然连她身边的大丫头也敢打…… “好了,要闹出去闹。”贺老爷吼了一声,屋子里的人瞬时被她吓了噤了声。 “老爷,妾身这次来看您,是给您分忧而来的。”七姨娘马上变脸,换上娇媚的神情,扭着身子走近贺老爷:“老爷您先着急,这一着急容易上火。我刚才回了趟家,已经跟我爹商量好了,先让他拿出五万两银子给你应应急,不够的话他再去凑……” 这个七姨娘虽然是个小妾,但出身商贾,有的是银子。她那个富得流油的老爹,一听说贺家落了难,觉得是一个借机把女儿扶正的机会,于是十分大方爽快地拿银子出来讨好女婿。 要不是看上贺家的门楣,她那个老爹也不会把一个十八二十的女儿嫁给年近五十的贺老爷。贺老爷那个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 听到自己最宠爱的小妾如此一说,贺老爷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老爷,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七姨娘拉起贺老爷的手,撒娇地晃了晃。 贺老爷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转头冷冷地看了贺夫人一眼:“没用的东西,有机会多向芳华学学。在府里主持中馈,竟然连如何持家都不会,如何替夫君分担都不懂得,我要你何用” 芳华是七姨娘的小名。七姨娘听到这,妩媚地朝贺夫人笑了一笑:“姐姐,妹妹还有事,先告退了。” 贺夫人呆愣在原地,成亲十几年,贺老爷从来没有对她说这么重的话,还当着府里小妾的面此刻的她,就如一盆冷水泼下,从头凉到脚。 看来,她这个贺府夫人如果再不出手救这个家的话,说不定这个夫人的地位就被那个刚进门不满两个月的七姨娘抢了…… 贺夫人出身也不低,是以前一个五品知府的女儿。那个时候,父亲为地方上的一个知府,风光一时。人常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由于家底丰厚,对于这个女儿的嫁妆,当知府的父亲出手也十分阔绰,六十四抬的嫁妆,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送到了贺府。里面什么金银珠宝,首饰银器,古玩字画,绫罗绸缎……堆满了一只又一只的大箱子,还有一只描金边的妆盒,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田产房屋地契。拢总加起来,不下十万两银子。 这些嫁妆,她一直存放在贺家的库房里,钥匙随身带着,把这份嫁妆守得死死的,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 反正这一次,她一定要压过那个嚣张的小妾,让贺老爷看到她在这个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要是不够的话,忠靖侯爵夫人、还有自家女儿那边也可以借一些过来应应急…… 忠靖侯爵夫人虽然无法帮她救人,但在银子方面,忠靖侯爵夫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东西。自己的女儿,虽然远嫁,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娘家有难,不帮忙吧? 在七小姐傅清敏那边坐到晌午,吃过午饭,傅清玉才带着冬蕊冬梅回到牡丹阁。 那里,有一个婆子在院子外面候着,似乎在等人。见到傅清玉回来,看看四周,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对玉镯子,递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六小姐,您要的是这个东西吗?我给您找来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傅清玉唇角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舒心地笑了:“当然来得及。” 第一百七十三章密谋 (多谢红豆妮同学与宁静海0939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十七张和第十八张粉红,呵呵,鞠躬感谢) 一大早,通州知府那边过来的人便敲开了川陕总督府的大门。 一顶捂得严严实实的轿子抬进了川陕总督府的后院,直至垂花门前。一个披着厚重斗蓬的妇人被搀扶下轿来,那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苍白如纸,双唇毫无血色,双眼红肿,眼睛里血丝密布,却从里面射出恶毒的光芒来。 她脚步虚浮,要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用力架着她,才勉强站稳身形。 贺夫人迎了出来,看到来人,大吃一惊:“玉贞妹妹,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川陕总督贺老爷的弟弟贺明基的正室,也就是贺老爷的弟媳,原名唤作董玉贞,所以贺夫人喊她玉贞妹妹。 贺夫人迎上去,拉着董玉贞冰凉的手,心疼道:“你的身子还未复元,应该好好在家里歇着,怎么反倒四处去吹风?”她清楚地记得几天前,在听到上面的判决之后,她的这位弟媳当场昏倒滑胎。这才几天的功夫,身子还未养好,居然不管不顾地跑到她这里来了。 转过头,朝身边的丫头绿萍吩咐道:“快,快倒杯热茶过来,给二奶奶暖暖身子。” 绿萍依言而去。 董玉贞由丫头们搀扶着,坐在椅子上,接过绿萍递过来的热茶,喝了几口,脸色这才有了一丝血色。 “兰姐姐,我睡不着。”董玉贞放下茶盏,深陷的眼睛望着贺夫人,“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听到我那个夭折的儿子,他在叫我……” 贺夫人悲从中来,拿起丝绢擦擦眼睛:“玉贞妹妹,你别多想……” “我要替老爷报仇,我要替我的孩儿报仇”董玉贞咬牙切齿道。 贺夫人劝道:“玉贞妹妹,你先养好身子,报仇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丫头,禀道:“夫人,外面来了一顶轿子,轿里的人说是通州知府夫人,要见夫人。” 贺夫人一听,忙道:“快请进来。” 来人是通州知府黄大山的正室,叫做古月美。由于其父是从五品的游骑将军,所以也算是将门之女。因自小习武,又生得高大健壮,走起路来虎虎有声,一从轿子上下来,未等外面的丫头掀起帘子,她就自己伸手一撩,大步进了进来。 由于夫家都在通州任职,所以古月美与董玉贞极其熟络,乍一见到,有些愕然,有些欣喜:“原来玉贞妹妹你也在这里?姐姐倒是来迟了。” “月美姐姐请坐。”董玉贞忙道。贺夫人也叫丫头们端茶上来。 由于贺夫人比她们两个都大,所以,贺夫人也不客气,张口问道:“月美妹妹,这么着急地赶过来,所为何事?” “我咽不下这口气。”古月美拿起桌上的茶,一仰头,咕噜一声全喝了干净。她的丈夫通州知府,也与贺夫人的小叔子一样,是今年秋后处斩的重犯之一。 “那么多的官员涉了案,为什么单单办了我们这几家?其他的人,就好比平远侯,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她把茶盏用力一顿在桌子上,茶盏与托盘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凭什么这样判,我们送给那些高官的银子还少吗?赵世子这样明摆着是在循私” 此刻的通州知府夫人,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也不想想这件贪赃大案是谁起的头,自家夫君如何的罪恶滔天,反而追究起别人的不是起来。 “月美姐姐说得极是。”董玉贞也恨声道,一并把让贺家断子绝孙的罪名也扣到了赵世子的头上。“他把我害得这么惨,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那个赵世子,一向办案公正廉明,有着三公主撑腰,还有皇太后罩着。就是当今圣上,也极其看重他,看来,要抓住他的错处,弄垮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贺夫人冷静地分析道。 “是人总会有错处,不行的话就从赵家几兄弟中下手,我就不信,我们找不到一丝把柄”古月美狠狠道。 “赵氏几个兄弟……”贺夫人苦笑道,“人家赵家可是世代忠良,就拿银沙滩一役来说,赵家军死伤惨重,赵家老大赵军率军诱敌深入,孤军奋战,后来全军覆没,只剩他与妻子二人。二人为免遭敌军侮辱,双双自悬崖上跳下,投身滚滚江水之中,尸骨无存,惨烈至极。这江山有一半都是他们打下来的,所以皇上才会对赵家如此器重。我们又如何能抓得住他们的把柄?何况他们又能有什么把柄让我们抓得住?” 忠靖侯赵冀有三兄弟,忠靖侯爷排行老2,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赵军为国捐了躯。赵氏一家征战沙场数十年,血染战袍,森森白骨换来赫赫战功,为帝皇家打下半壁江山,所以先帝才把最宠爱的三公主下嫁于忠靖侯,以昭显天恩浩荡。 鉴于赵家的名望,所以贺氏她们想要扳倒赵家,必须慎之又慎,不然的话,稍有差池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古月美的目光凌厉起来,“我家那端哥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爹,我也要让赵家尝尝这种丧失亲人的悲痛。” 顿了一下,她想了想,又道:“我记得我的父亲以前曾在忠靖侯爷手下听用,也曾参加过银沙滩一役,回去以后我去问问他老人家,看看能发现什么……”她看看贺夫人与知府同知夫人,“兰姐姐与玉贞妹妹也多多留意一下安国公那边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对我们有利的证据……” 贺夫人点点头,心想,等她把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那份嫁妆清点好,捐出来,先镇住那位七姨娘。接着找出有利证据,扳倒赵世子,让自己的夫君对自己另眼相看,重掌贺家主母大权,到那时,就把那个七姨娘扫地出门,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在自己面前嚣张。 董玉贞点点头,三个官家太太很快形成同一阵线联盟。 “夫人,顾大夫来了。”张婆子领着一位风尘仆仆,大夫模样的人一进琼梅院,里头的丫头们赶忙进去通报。 本来歪在榻上昏昏欲睡的大夫人,一听到“顾大夫”三个字,马上精神一振,顿时清醒过来,忙道:“快请顾大夫进来。” 听到传唤,张婆子领着顾大夫进了里屋。一看到大夫人,张婆子忙趋前几步,献诌地堆笑道:“夫人,这就是平远侯家说的,南方地方有名的顾神医,听说专治各类疑难杂症,在当地名声很响。” 那位顾大夫是个须发尽白的老头,看样子应该从医多年,听了张婆子的话,忙摆手谦逊道:“张妈妈此言差矣,医学方面,哪有什么神医可言?老朽只是尽力而为。” 听到顾大夫说得如此谦虚,大夫人不由笑了:“顾神医不必过谦,如果没有一定的真材实学,名气又怎会传到京城里?”她见面前这位大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便吩咐道:“梅香,领这位顾神医下去梳洗一番。顾神医想必饿了,让厨房先做几样小菜,让顾神医充饥一下,等会我们马上到忠靖侯府去。” 机不可失,傅大夫人做事永远这般风风火火。 顾大夫谢过大夫人,便跟着梅香下去了。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见她自见了顾大夫之后,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她揣测着大夫人的心情,小心冀冀道:“夫人,我从外面回来,听到外面市井坊间在流传着最近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大夫人漫不经心地问道。她的全副心思都在想着呆会儿带了顾神医去忠靖侯府,要说什么话才妥当,再有就是担心顾神医不知能不能把赵世子的夫人医好。 “那个……那个,”张婆子再小心地瞅了大夫人一眼,咬咬牙道,“那个南方来的客商,说是要租我们华锦坊的那个人,前两天在凌云桥上观赏风景时,不小心摔下桥去,掉到了水里……” “什么”大夫人大吃一惊,“噌”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张婆子把话重复一遍,又道:“听附近住的人说,当时天暗了下来,看到有一胖一瘦两个人上了桥,没见到他们下桥来。其中还听到两声巨大的水声。后来据官府来勘查,说是在桥沿上,发现了他们主仆二人的衣裳丝线,想必是被桥沿锋利的地方划下来的。” 大夫人紧张而疑惑地问道:“的确是他们了吗?” 张婆子点点头:“官府在河里打捞了两天,只捞上来一具尸体,是那个伙计。再就是打捞到那位南方客商的一双布鞋。后来官府出了告示,有个客栈老板去认了尸,确定就是住在他店里的南方客商。” 大夫人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本来以为难得碰上这么一位大富商,怎么说也要从他身上多搜刮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个人的命薄,还未把华锦坊转手给他,他倒先毙掉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丢失 不一会儿,顾神医吃饱喝足,换了身新衣裳,梳洗过后,十分精神地出现在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心思去追究那个南方客商的死因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位顾神医送过去,给赵大*奶瞧病去,最好的结果就是这个顾神医妙手回春,将那位大*奶的病治好。 那样的话,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大夫人抛开脑中那么乱糟糟的想法,唤了丫头进来梳妆打扮,穿了件素色的衣裳,便急匆匆地带了顾神医朝忠靖侯府赶去。 如今的忠靖侯府,因为赵大*奶病重,府里府外都乱成一团糟。忠靖侯夫人一会儿要请大夫,一会儿又要盯着丫头们熬药,还要守着赵大*奶,忙得身心俱疲。正靠着贵妃榻歇息的时候,就听到丫头们来通报,说是吏部尚书府的傅夫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忠靖侯夫人伸出保养得极好的白玉般的手指,拧了一下酸疼的太阳穴,有些不耐烦道:“出去告诉她,就说本夫人身体不适,不想见客。” 站在下面的丫头如烟暗地里攥紧手中刚刚拿到的一锭沉甸甸的银子,看看忠靖侯爵夫人道:“那位傅府夫人带着一个大夫,说是平远侯府推荐的,南方的一个名气很响的神医。” 忠靖侯爵夫人明媚漂亮的丹凤眼中似有光芒闪耀了一下,随即一丝笑容从眼中流露出来。她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对如烟道:“请他们进来吧。” 她的这个大媳妇,虽然乖巧温顺,极听话,极温柔体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但就是身子太孱弱了,听说是自小落下的病根,小时候倒不觉得什么,等到长大以后,症状就愈发明显起来。如今是越发严重了,好的时候人倒很清醒,也能说话,不好的时候一天昏迷过去好几次。忙得她连入宫给母后请安也顾不上了。 皇家不缺医术精深的太医,皇太后也专门派了几个德高望众的太医过府来看,都说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气得忠靖侯爵夫人把那些太医全部赶了出去。 现在,忠靖侯爵夫人一听说神医来了,马上精神振奋起来。这宫里的太医不行,民间的神医总行吧?对于那些疑难杂症,总是民间的大夫懂得多,不管有没有效果,忠靖侯爵夫人都决定试上一试。 傅大夫人领着顾神医走了进来,抬头看看忠靖侯爵夫人。果然,忠靖侯爵夫人清减了不少,但依旧光彩照人,令人侧目。 行过礼之后,忠靖侯爵夫人的盈盈秋目落在顾大夫的身上:“你就是顾神医?” 顾大夫当然不敢在忠靖侯爵夫人面前以“神医”自居,当即谦逊地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 顾大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忠靖侯爵夫人打断,她挥挥手,道:“既然是傅夫人举荐的,你一定有你的过人之处,这样吧,我那大媳妇的病也耽搁不得,你进去先诊病吧。”说完对如烟道:“带顾大夫进去。” 如烟应了一声,带顾大夫入内室诊脉去了。 “傅夫人,如果这次能把我这个大媳妇的病治好的话,我一定重金酬谢。”忠靖侯爵夫人看着傅大夫人,眼光有一丝感激划过。 “夫人说哪里话呢?”傅大夫人圆滑地笑着,“我也只不过尽尽绵薄之力罢了,能帮得上忙那是最好不过。” 口中虽然这样说,心下却十分得意。她早料到忠靖侯爵夫人会这样说。试想,放眼天下,有谁能及得上她的消息灵通?即使消息灵通过她的,又有谁及得上她的行动迅速?她这样的行为,应该算得上雪中送炭了吧?上次靠了那个野丫头让傅府出了一回名,如今这一次,她抢了先机,请来神医,她就不相信,凭这两点,忠靖侯爵夫人不对她另眼相看这时,如烟出来了,脸上笑着,带着喜悦:“夫人,顾神医给大*奶施了针,大*奶醒过来了。” “真的?”忠靖侯爵夫人不由欣喜起来,匆匆随着如烟进了内室。 傅大夫人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靠后,唇边勾勒出一丝得意之色。 看来结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好。本来她也是抱成五成的把握来的,就当是撞撞运气,没想到那个姓顾的大夫还真是有两下子,不愧于“神医”这个美名。 过了好一会,忠靖侯爵夫人出来了,脸上眉梢都渲染了喜悦的气息,一边朝傅大夫人感激地笑笑,一边吩咐底下的宫女们:“快,去厨房熬碗清淡些的稀粥过来,大*奶要吃东西了。” 转头朝傅大夫人笑道:“我这个大媳妇,都好几天粒米未进了,我们都以为她……没想到顾神医几枚银针插下去,这半个时辰的功夫,人不但醒了过来,还有了食欲,真是太好了。” 傅大夫人弯弯嘴唇,笑道:“都是夫人福泽深厚,大*奶也是沾了你的福气才能醒过来呢。” 这话说得中听,忠靖侯爵夫人脸上笑意更深了,对傅大夫人也亲近几分。 最后,顾神医留在了忠靖侯府,而傅大夫人,抱着一大堆谢礼,眉梢眼角都带了笑意地回去了。 两次相助,一次救人,一次雪中送炭,她想,这下忠靖侯爵该对她们傅府上心了吧。 轿子经过凌云桥时,傅大夫人想起那位惨死的南方客商,特地让人停了一下轿子。她看着那威峨高耸的凌云桥,想到一个出手如此阔绰的合作对象就这么没了,心下不由有些唏嘘。 张婆子站在大夫人身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件事情总算对林家娘子有了一个交待,从此以后,她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回到傅府,傅大夫人心头的那股高兴劲儿还没过,就立刻被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情烦住了。 四姨娘板着脸坐在琼梅院的正厅里,面前的茶连换了好几次,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 待看到傅大夫人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她尖尖的下巴一扬,略带讥讽道:“这段时间姐姐真是忙吗?连向姐姐请个安都找不着人” 傅大夫人的目光冷了起来,她知道这个难缠的四姨娘找上门来,绝没有什么好事情。 一直以来,在傅府里,傅大夫人的最大竞争对方,就是这位四姨娘。由于出身好,是个良妾,再加上美貌丝毫不逊于傅大夫人,最让傅大夫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位四姨娘比她年轻。 天下男人哪个不爱年轻貌美的妾室?不要说傅大夫人,就连府里的丫头婆子都看得出来,四姨娘的确比大夫人多了几分柔媚的气息。 这几年来,傅老爷也常常留宿在她的房里,就连傅大夫人欲设计让三小姐傅清菲远嫁的事情,都还是多亏了四姨娘吹了枕边风,才让傅老爷出面插手三女儿的婚事,让傅大夫人的阴谋没有得逞。 听出四姨娘语气里的讽刺意味,傅大夫人不在意道:“妹妹有心了,姐姐这些日子比较忙。倘若妹妹来过来坐坐的话,最好事先打发个丫头过来说一声,姐姐一定腾出时间来陪妹妹说说话。” “我平日里倒也不敢太过于打扰姐姐。”四姨娘皮笑肉不笑道,接着神色一凛,“但目前有一件事情,我却虽不得不打扰姐姐的。” 四姨娘由于上次与傅大夫人的明争暗斗,输了一局,被大夫人重创,使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小户。低调地过了半年,如今姑爷也开始长性了,积极准备今年的“秋闱”,在当地也小有些名气,这使四姨娘在说话时,语气也强硬起来。 傅大夫人心想,这恐怕又是四姨娘闲极无聊,想生出一些事端。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妹妹有什么事情,请直说。” “姐姐,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替妹妹我做主。”四姨娘眼中怒意闪现,“姐姐可曾记得,我嫁入傅府时,我娘送我的蜂恋花金顶簪?” 这枚蜂恋花金顶簪,顶花以白玉作花瓣,大红宝石做花蕊,傍有金蝶蝶须嵌珍珠两颗,花四周饰红、蓝宝石,簪柄弯处托以“古线”纹,极其漂亮奢华。听说是四姨娘出嫁前,她娘家那边专门到南方的一家有名的金银铺子,花了七天七夜打制出来的,极其宝贵。所以,除非有什么重大的宴会,四姨娘才拿出来戴在头上。一般情况下,四姨娘都放在妆盒里,小心冀冀地地收藏好。 这枚簪子,大夫人也曾见过,如今听四姨娘这么一说,不由讶异道:“你的簪子怎么了?” 四姨娘冷笑道:“我的簪子怎么了?这倒要问问姐姐了。我今天一大早还瞟了一眼,那枚簪子还好好地放在妆盒里,等我从园子里回来的时候,那簪子居然不冀而飞了。” 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眸看定大夫人:“我屋子里的人,除了杏儿、秋碧之外,其他都是姐姐指派过来的。再说了,我如今风光不如从前,府里的丫头婆子也不怎么把我当回事,我的院子里谁都可以进出,杂乱得很,被哪个顺手牵羊了也说不定……” 大夫人的神色冷了起来:“妹妹这么说,是指责姐姐治家不严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搜查 “姐姐多心了,我可没有这么说。”四姨娘说道。话虽如此,脸上的神情,分是就是在指责大夫人。 张婆子的脸色变了一下。 大夫人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那妹妹说说该怎么办?” 四姨娘放下茶盏,盯着大夫人一字一句道:“我要搜查府里每个人的屋子。” 张婆子失声道:“四姨娘,这,这怎么使得……” 大夫人沉吟不语。 “谁不敢让我搜的话,谁就是偷窃藏赃的人”四姨娘恶狠狠道,大有借机扬眉吐气一番的架式。 “好了,既然是妹妹的贵重东西不见了,又怀疑是府里的人偷的,那就搜吧。”大夫人的神色十分凝重,“我作为在这个府里主持中馈的人,也不能避嫌,就从我屋里开始搜吧。” 说完,对张婆子道:“张妈妈,你让人把守府里各个后门,严禁府里的人外出。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还没那么快夹带出去。然后,你再去带几个仆妇过来,让她们搜仔细点,务必要把簪子找出来。” 大夫人转过头来,朝四姨娘道:“妹妹也一并跟去看看吧。” 四姨娘起身,脸上带了些得意的神色:“那就有劳姐姐了。”然后看看张婆子道:“张妈妈,你呆会去搜查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豹子胆,竟然连我的簪子也敢偷” 看着四姨娘得意洋洋扬长而去的身影,张婆子不由有些恼怒,她盯着四姨娘的背影,恨声道:“一支破簪子罢了,居然连整个后院都要搜查……夫人,你就这么纵着她?” 大夫人轻叹一声道:“不是我纵着她,反正她迟早都是要闹的,就让她闹去吧。清者自清,我们也不怕她怎么闹。” 张婆子点点头,下去寻人搜屋子。 “小姐,出大事情了。”冬蕊跑进屋子里,大叫起来。 傅清玉正把早上采来的露水倒在玉瓶里,准备做夏天的防晒霜,闻言不由抬起头来:“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冬梅也从一堆绣线中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冬蕊。 “今天一大早,四姨娘发现丢了一只贵重的簪子,好像叫做什么蜂恋花金顶簪,然后就跑到大夫人房里闹开了。”冬蕊喘了口气,道:“大夫人居然同意了,并且从她屋子开始搜起,四姨娘也跟在一旁看着。如今已经搜到了五小姐的院子里,很快就过我们这里来了。” 傅清玉看看手中的玉瓶,笑了一笑:“终于来了。” 冬梅问道:“现在是不是在搜五小姐的院子吗?五小姐什么反应?” 依着五小姐那么骄傲的性子,搜她的屋子本来就是一件侮辱她人格的事情,况且还是四姨娘在旁边监督着,她不闹翻天才怪呢。 冬蕊有些纳闷地摇摇头:“没什么反应,就那么乖乖地让四姨娘搜了,我也觉得十分奇怪……” 傅清玉唇边噙了一丝笑意:“簪子又不是她偷的,她闹什么,指不定她还知道是谁偷的呢。” 冬梅点一下头:“六小姐的推测有些道理,这的确与她平日的性子不符。” “那我们该怎么做?也让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搜?”冬蕊也觉得有些不愤气,没有偷东西,却要接受搜查,换成谁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冬蕊你可以跟她们论理,反正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傅清玉笑嘻嘻地说道,说实在的,她也想看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好。”得到傅清玉的允许,冬蕊顿时觉得腰板也直了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响,院子的门被人很不客气地推开了。 冬蕊看看外面,对傅清玉道:“小姐,她们来了。” 傅清玉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出去,见张婆子带着几个仆妇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四姨娘。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搜啊”四姨娘的高嗓门由外面传了进来。 冬梅皱皱眉,显然对四姨娘这样得势的样子很是反感:“四姨娘这个样子……平日里我们也没有开罪她……” “她与我们没有什么交情,本该如此。如果突然对我们关照真起来,我才觉得怪异呢。”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你们两个跟我出去看看。” “四姨娘。”傅清玉叫道,神色平静。 “是六小姐呀。”四姨娘一见到傅清玉,原来紧绷着的脸上马上挤出一堆笑意,“六小姐别见怪,我房里不见了一枚贵重的簪子,夫人说了,即便是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地搜,也要把那枚簪子搜出来,所以我就……”四姨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却一直瞟着傅清玉。 张婆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个四姨娘这话说得……明明是她自己的主意,反倒把这一切都推到了大夫人的头上。傅清玉又怎会听不出她的意思? “四姨娘不必客气,尽管搜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贵重值钱的东西……”傅清玉说得十分豁达轻松,“况且夫人与五姐姐的屋子都已经搜过,我一向对底下的丫头管束甚严,相信底下的丫头婆子们也不敢背着我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那是,那是。”张婆子干笑几声,眼睛却似随意般朝着院子边角瞟上一两眼。 傅清玉看在眼里,不露声色。这时,进到屋子里搜查的几个仆妇出来了。为首一个腰圆膀粗的,是赵富家的,朝张婆子摇摇头,表示没搜到。 四姨娘有些不甘心:“方才七小姐那边已经搜过了……如今夫人屋子,个个姨太太们的屋子,还有各个小姐们的屋子里都搜过,竟然找不到我那支簪子,难不成真的这么快就转手出去了?” 张婆子似无意般道:“一般的人,会不会觉得簪子放在屋子里太显眼,就放到院子里去,比如藏在花盆里……” 话还未说完,赵富家的像得到提示般,肥硕的身子就朝院子边角上摆着的两盆秋海棠扑去。 这下冬蕊急了,这两盆秋海棠可是她的最爱…… 赵富家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了,但是冬蕊的速度比她更快。 “你要干什么?”赵富家的撞到了冬蕊身上,把冬蕊撞得差点跌倒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可是奉了夫人的命来办事的。你拦着我做事,就是跟夫人过不去。”赵富恶狠狠道,语气十分嚣张。 伸出手去推搡冬蕊:“死蹄子,走开一点。” 真是捡了鸡毛当令箭啊冬蕊也气了,站稳脚跟又拦住赵富家的:“不许你碰我的花,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什么破花”赵富家的看看院子墙角那两株半死不活的秋海棠,根本没有把这两株不起眼的花放在眼里,“这花外面有的是,碰坏了老娘赔你双倍” 说着又把冬蕊推开,冬蕊不依不饶,死命去拦着赵富家的,去保护那两盆花。 “冬蕊。”傅清玉叫道,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冬蕊这一怪异的动作引起了张婆子和四姨娘的注意。张婆子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而四姨娘则露出些欣喜的神色,仿佛觉得,她的簪子就在花盆里。 冬梅走过来,皱紧眉头道:“这两盆花是大小姐送过来的,冬蕊十分喜欢,后来被猫儿踩了几脚,这花也有些谢了。让人到外面换了些土,还是不太好。如果要把花挖出来,这花多半活不成了……这花盆这么小,也藏不下四姨娘的那枚大簪子,我看……就算了吧。” 冬梅这话是从护花的角度出发,听起来也算合情合理。但在今天这么个节骨眼上说出来,却有些不妥了。 因为,不光是张婆子,就连四姨娘也听出了另一番意思。 四姨娘看看张婆子,毕竟这两盆花是北承侯府送过来的东西。她有些犹豫道:“张妈妈,这是大小姐送过来的东西,你看……” 张婆子还未答腔,那个赵富家的已经抢着说了:“什么大小姐送过来的,这死蹄子分明是在诳我们的我看她是心里面有鬼” 说完,等不及请示张婆子,像怕被别人抢了头功一般,甩开纠缠不休的冬蕊,直直地朝那两盆放在墙角木架上的秋海要扑过去。 冬蕊被甩到了墙角,头撞到了墙角,顿时大哭起来。而那个赵富家的,也不知怎么搞的,似乎站立不稳一般,整个硕大的身子扑在了花架上。那个花架子不过是用几个纤细的木头做成的,哪里承受得住这个仆妇将近两百斤的身躯?只听“劈啪”一阵巨响,花架子碎了,两盆秋海棠直直地从架子上砸下来,一时间,泥土飞扬,碎瓷片四溅,花盆也碎了。 四姨娘与张婆子大吃一惊,傅清玉与冬梅冬蕊的脸色瞬时变了。 “小姐,这个……”冬梅大惊失色。 傅清玉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子有些摇晃。 四姨娘一直拿眼睛暗中观察着傅清玉,如今见她花容失色,脸色惨白,不由有些疑惑:难道,她的那枚贵重的簪子,是这位六小姐偷的,或者,是这位六小姐指使人偷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疑云 (多谢小青的刀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十九张粉红,呵呵,鞠躬感谢) 四姨娘转念一想,也觉得有些合情理。想那六小姐,本来就是孤零零一个人,进到傅府之后,身边也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给她撑腰。而这些私底下的打赏,即使要求个丫头办事,也是要用银子的,虽说她与其他的小姐们一样,每个月也有大夫人那里发下来的月例,但这些除去平日开销,还有打点下边的丫头婆子们的话,那就不够了。 平日里她与这位六小姐虽没有什么交情,但也不是绝对的仇人,如今见六小姐被吓得脸色变白了,身子在轻轻地颤抖着,不禁觉得有些同情。 本来她料定这次的偷盗行为,一定是大夫人手下的人所为,毕竟这府里的丫头婆子都是她派过来的,借此机会打击大夫人一番。不想,这一查,却查到了六小姐身上。 傅清玉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两盆碎裂的花盆,看着那些花儿毫无生气地掀翻在地上,花瓣全掉了,碎了一地的粉红。那些根茎已经露了出来,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碎瓷片,和一地的泥尘。 冬梅走过去,扶住傅清玉的肩膀,劝慰道:“小姐,您别往心里去……”傅清玉眼睛一闭,泪水缓缓滚落下来。 冬梅吓坏了,眼眶也不禁湿润了:“小姐……” 张婆子心中一动,顿时暗暗欢喜起来。本来嘛,大夫人一直找机会要把六小姐嫁出去,如今好了,这偷盗的罪名一成立,这六小姐的把柄还不牢牢地把握在大夫人的手里?到时候要她做什么,还不乖乖地听话如此一想,又可惜起陶家的那一对金镯子来。如果早知道如此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六小姐整得服服妥妥的,又何必设那个套呢?还白白浪费了那两只份量极重的镯子,要是自己偷偷地占为己有,拿出去当掉的话也值上百两银子…… 冬蕊撞到墙上,头上起了一个包,眼前也有些金星乱冒。她回头一看,花盆掉到地上摔了,嚎得更大声了:“你这个死妇人,竟然把我们小姐的东西打碎了,明摆着就是欺负我们小姐,我……我跟你拼了”说着,冲了上去,压在赵富家的身上扭打了起来。 赵富家的也不是吃素的,登时掀翻冬蕊,站了起来。冬蕊双手用力回抓,把她手臂上的一个衣袖扯了下来。 赵富家的一看衣裳被扯烂了,也急了,伸过手来扯冬蕊的头发:“你这个死蹄子,居然把老娘的衣裳扯破了,看老娘怎么教训你” 冬蕊身形虽偏瘦,但也不甘示弱,双脚并用,踢在赵富家的身上咚咚地响。 牡丹院里的粗使丫头婆子一看,慌忙上前劝架。这一“劝架”之下,赵富家的身上又多挨了几脚。 “谁在六小姐的院子里闹事,谁敢欺负六小姐,我头一个跟她没完”随着一声略显苍老的喊声,一个干瘦的老婆子冲进院子里,朝着赵富家的一顿拳打脚踢。 与赵富家的一起来的几个仆妇,一看情形不对,也纷纷加入战局。 四姨娘一看,整个院子都乱了,有些幸灾乐祸,连追查簪子下落也顾不上了,站在旁边也不出声,一味地看笑话。 傅清玉似乎被院子里的场景惊呆了,连劝架也忘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 张婆子眼看闹得不成样子,再闹下去恐怕局势失控,忙大喝一声:“住手” 张婆子这一声喊,中气十足。战斗中的人们马上停了下来。再看看双方的情形,冬蕊这边,有些人脸上沾了泥土,有些人散了发鬓,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而赵富家的那边,更是悲惨,有些衣裳被抓破了,有些脸上留下几道尖利指甲划过的血痕。赵富家的更是凄惨,两只衣裳袖子没有了,身上的靛蓝袍子全是脚印,再看脸上,几大块青紫,嘴唇也歪在一边,嘴角还淌着血珠,显然刚才打斗中嘴唇撞到了牙齿,撞伤了。 这一局,显然是牡丹院子里的人多,占了上风。尤其是后来冲进来那个守北门的胡婆子,作风更是凌厉,下手极重,一副跟人拼命的样子,赵富家的脸上的伤,多半是她打的。 赵富家的怒视着胡婆子,似乎想发作,却又不敢发作,气咻咻道:“你这个死婆子,好好的不去守北门,跑到这里来作甚” 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胡婆子,叫道为:“胡妈妈,您受伤了?” 此刻的胡婆子,由于刚才作战勇猛,也好不到哪里去。颧骨突起的脸上有几道抓痕,嘴唇也破了,头发也散了,衣裳也破了。尤其是左腿,被人踹了几脚之后,伸也伸不直,要扶着墙边才能勉强站稳。 胡婆子听到傅清玉关切的问话,扭头朝她笑笑:“六小姐没事就好,老婆子也没事。” 张婆子看看胡婆子,再看看她那条伤脚,挤出一丝笑意问道:“胡婆子,你的脚还好吧?” 不是她怕这个胡婆子,只是因为,这个胡婆子,她得罪不起。 这个胡婆子,在傅府历史上是有着丰功伟绩的。当年京城大乱,逆贼攻破傅府大门,冲进了傅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幸好这个胡婆子,死命地护着身怀六甲的五姨娘,后来身上被砍了几刀,尤其是左腿,更是伤势严重。 傅老爷怜悯这位忠心护主的老仆,请了宫中最好的太医为其诊治,并免去了她的所有杂役,还指派了一个小丫头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后来她的伤势好了,也能走动了,不想太享清闲,就提出看守后院的北门。 十多年来,张婆子不是没有动过想撵走胡婆子的心思,碍于傅老爷,始终不敢动她。 “死不了。”胡婆子冷哼一声,说着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水出来。 “胡妈妈,你怎么了,她们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冬蕊大呼小叫起来。 张婆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转头吩咐一个丫头搬张凳子出来让胡婆子坐下。 赵富家的一看不由气了,说到底她们这伙人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来搜院子的。这下倒好,搜院子的被打了,无人关心,存心闹事的人却享受着特等待遇。 张婆子看到胡婆子坐下之后,才不紧不慢道:“胡婆子你听错了,现在是四姨娘房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我们是奉了夫人的命过来搜屋子,根本没有人欺负六小姐。” “那搜到什么了吗?”胡婆子不依不饶地问道。 “这个……”张婆子转头去看赵富家的。 赵富家的抹了唇边的血丝,朝地上看去,瞥见砸翻在地上的花盆里,泥土倾洒出来,露出一个荷包。她顿时两眼放出光来,扑上去,用力挖起泥土来。 那个荷包本来埋得极深,但由于花盆碎裂,一半的泥土洒了出来,所以,一下子便暴露出来。 赵富家的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此刻的她,心中早就料到簪子必是六小姐屋里的人偷的无疑。即便不是六小姐自己指使人偷的,那也是一个知情的,不然的话,刚才六小姐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用力把荷包拔了出来,赵富家的即刻举了起来:“张妈妈,找到了。” 初初看到这个荷包,张婆子微微愣了一下,马上醒悟到,现在是在找四姨娘的金簪,说不定那枚金簪就藏在荷包里。这样一想,脸上露出笑容来,迫不及待道:“拿过来让我看看。” 赵富家的得意地看了胡婆子一眼,然后再瞟了傅清玉一眼,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把荷包交给张婆子。 一接过荷包,张婆子的脸上便出现一些迷茫疑惑的神色,待取出荷包里的一对金镯子之后,张婆子的脸上更不好看了。 众人凑了过来,都不由暗暗惊呼一声。这哪里是四姨娘的什么金簪子,分明就是大夫人因了六小姐救了被蓝猫咬伤的五小姐傅清莹,而特地让福金坊打造了来,赏赐给六小姐的一对繁花金镯子张婆子脸上变了几变。她记得这花盆里的确埋进去一对金镯子,但不是这一对。 蓦地,她想起了冬梅刚才所说的话:“这两盆花是大小姐送过来的,冬蕊十分喜欢,后来被猫儿踩了几脚,这花也有些谢了。让人到外面换了些土……” 原来埋着的那两只镯子,难道被捧了花盆去换土的小厮们私吞了…… 可惜了那一对足金的镯子…… 没等张婆子可惜完,那边的冬蕊突然大叫了一声,冲到那两个花盆旁,在倾洒出来的泥土里连刨了几下,捡起几根断掉的玉镯子的残片,捧在手心里,大哭起来。 冬蕊的哭声一起,顿时,整个院子的丫头婆子们都忍不住齐齐哭了起来。 冬梅拿了帕子一边抹泪,一边低声抽泣着。 就连傅清玉,也忍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坠落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张婆子吓了一跳,这一院子里的主仆都在哭,究竟是怎么回来呀。 四姨娘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被人捉住了把柄,以这种方式来博取同情,转移注意力。这样的伎俩,她做得多了。 她的眼光落在另一个花盆上,心道:六小姐,对不住了,并不是我存心针对你,只是你的运气,实在太不好了。 这样想着,脚下却不停,直直朝另一个花盆走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将计就计 (多谢KiSs♀HonEy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二十张粉红,鞠躬感谢哦哦,要加更了,呵呵。) (刚下班回来,今天一整天加班,不好意思,更迟了。) 赵富家的看看张婆子,见她脸上并无惊喜之色,不由怔了一下,再看到四姨娘直直朝那两盆破碎的花盆走去,弯下腰,不顾泥土的肮脏,居然把白晰嫩滑的纤纤玉指朝花盆里伸过去,更是讶异。 四姨娘十分有把握地用力刨工那盆花的泥土,因为她已经看到有些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待涂了丹蔻的指甲缝里全塞满乌黑的泥土碎屑时,四姨娘终于刨出了一个布包。张婆子的目光又扫了过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 四姨娘脸上也洋溢着得意的神情,还有些炫耀地朝张婆子呶呶嘴。因为,她已经摸到了一些长长硬硬的,类似簪子形状的东西。 看到她的样子,张婆子,还有赵富家的等几个仆妇都不由齐齐露出了笑容。尤其是赵富家的,一边揉着身上被踢得生疼生疼的地方,一边恶狠狠地瞪了胡婆子一眼,心想,死婆子,等下拿出赃物,看你还有何话说?到时候,一定要在大夫人面前好好告上你一状,让你知道马王爷究竟长几只眼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四姨娘打开了布包,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布包里除了有几根木棍子,还有一张黄纸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哪里见得到四姨娘口中说的什么蜂恋花金顶簪四姨娘的脸一下子白了。几个仆妇齐齐把目光投向她,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 敢情是四姨娘把这些木棍子当成了金簪了。 四姨娘看看手上拿着的纸片,认真看了一下,脸色更白了。 冬蕊一边哭一边瞪着张婆子、四姨娘等人,恨声道:“都是你们,你们把六小姐的好运给败了。” 傅清玉听到冬蕊这般说了,更是伏在冬梅身上哭得喘不过气来。 “还有这个只玉镯子,”冬蕊摊开手中的玉镯子碎片,“这可是七小姐送给六小姐的见面礼,在天恩寺受过佛光普照的,如今被你们打碎了,你们,你们……” 原来,由于傅清玉时常感慨自己的命运多磨难,如今还原了身份,入了傅府,也入了族谱。但是,她想着自己的福薄,可能在傅府过着的这种富贵生活不长久。 由于看到自家小姐整天愁眉不展的,于是,胡婆子去求了外面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如果保得这份福气也非难事,需要把近期内家人赠送的东西,收集起来,拿其中一样到天恩寺开光,写一道保佑家人平安的符,然后将所有这些东西都埋起来,过了一个月之后,这福份就算保住了。 正因如此,傅清玉才把七小姐送的玉镯子让胡婆子拿到天恩寺去开光,求一道符回来。然后选一个良辰吉日,把这些东西统统埋进花盆里,只等一个月的期限一过,福份保住了,再把这些东西取出来。 谁曾想,这才埋起来不过两天的功夫,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傅清玉感怀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恐怕没有福份再享受傅府的荣华富贵,这样一想,不由哭得更加伤心了。 而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们,一见小姐哭得这么伤心,也跟风似的跟着哭嚎起来。 “不关我的事情。”四姨娘有些惊慌,忙把手中的纸片塞给张婆子,“张妈妈,你看看这个……你那只镯子不是我打碎的,花盆也不是我打碎的,我,我可什么也没做啊。” “你,你这个死蹄子”赵富家的怒道,“要不是你刚才一脚绊住我,老娘何至于摔倒?何至于撞到了木架子,何至于把花盆打碎……”赵富家的越说越气,胖硕的身躯由于生气而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她看着冬蕊,就想冲过来打事。 “杀人了,杀人了。”冬蕊更加用劲地耍起泼来:“打了我们的花盆,还有败了我们小姐的福气,还有脸在这里叫嚣,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张婆子看了纸片上面的字,顿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心下也有些发慌,毕竟是自己带人过来搜查的。如今又…… 弄坏了花盆是小事,那也值不了多少银子。可是,这败了别人的运气,何况还是这府里头有着小姐身份的人的运气…… 张婆子觉得有些不妙。也有些不对劲的感觉。这件事情上明明是自己占了上风,怎么到了这会儿,反倒自己处于劣势了呢? 她此刻的感觉,就好比有人做了一个大套子让她钻,她偏偏就钻进去了。 哪里出了问题呢?一切都明明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张婆子心烦意乱,此刻赵富家的又在大吵大闹,不由怒道:“都这个时候了,吵什么吵,这么个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小丫头吵,也不怕失了身份” 赵富家的马上不敢出声了。 冬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现在终于轮到她扬眉吐气了。她叉着腰,朝张婆子面前一站,手掌朝张婆子面前一伸,摊开掌心上断裂的翠玉碎片,逼问道:“张妈妈,人是你带过来的,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张婆子在装胡涂,反正这六小姐也是大夫人看不上眼的,“不就是打碎了一只玉镯子嘛,回头给你打一只拿过来还你们不就是了。” 傅清玉哭道:“我不要什么别的镯子,我就要七妹妹送我的那只……” 傅清玉的话像暗示般,冬蕊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张妈妈,七小姐送的这只镯子可不是随便可以找得到的,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你听说过吗?这是二公子去了一趟南方,特地买了带回来送给七小姐,后来七小姐又转送了我们小姐……” 张婆子一听到“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时,脸上的肌肉便抽搐了一下,待听到这玉镯子是二公子送给七小姐的,这脸上的神色就更不好看了。 赵富家的倒是听不懂什么镯子的名字,但是听到是二公子送给妹妹的,也焉了。 冬蕊看看张婆子,再看看四姨娘,慢声道:“你们不赔也没有关系,这事是遮掩不住的。反正我们小姐也没指使人偷什么东西,反而是一片关爱家人的心意全被你们破坏了。我这就禀了老爷夫人去,看他们来评评理。” 张婆子吓了一跳,这个丫头,现在倒像是得了理似的,反倒威胁她来了…… 她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四姨娘。四姨娘似乎也被冬蕊的话震住了,脸上的神色有些呆滞,但不太惊慌。 张婆子马上想到,这四姨娘毕竟还是一个姨娘,况且还是丢了簪子的人,是整件事情中的受害者,这事当然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而她不同了,她不过是一个供人使唤的老婆子,没身份没地位的。虽然现在有大夫罩着她,但那得看情况。把簪子找到了还好说,这簪子还未找到,又弄出这么大的事情出来,大夫人还能罩着她吗? 况且,还有二公子,还有傅老爷……傅老爷最近好像对这个野丫头开始关注起来,她也曾听老爷跟大夫人提过几次,要给这个野丫头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张婆子心中一凛,在傅府里呆了十几年,她当然明白,有些事情并非是上面可以罩得住的。一个翻脸,那你就是千般解释万般解释也没有用。 “冬蕊,你也别太着急,一切好商量。”张婆子马上换了一副语气,堆起笑容,硬下心肠说出一句话来,“我们是来搜屋子的,既然把你们的好东西打碎了,当然是要赔的,只是不知这玉……” 一想到这只玉镯子叫做“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张婆子不由一阵肉痛。这算得上是上品的玉镯子,没有几百两银子怕是搞不掂了…… 冬蕊看看傅清玉,哽咽道:“这可是七小姐的心爱之物,因念着我们小姐是姐姐,所以才忍痛割爱,送给我们小姐,谁曾想,竟被人,被人……” 听到冬蕊这样说,傅清玉的泪水落得更急了,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受了十二分委屈的小媳妇,她喃喃道:“七妹妹,我知道你对我好,在府里一直都是你关照着我……可是,可是我却把你送我的玉镯打碎了,我对不起你……” 张婆子有些手足无措,忙搂着傅清玉道:“六小姐,你别哭啊,这镯子,这镯子我们赔你就是了……”她转头去看四姨娘,可是四姨娘眼看着情形不对,早就脚底抹油,闪身走人了,院子里哪还有她的影子? 张婆子心中暗骂四姨娘真是只狡猾的狐狸,一到要出钱的份上,就自个儿先溜了。说到底,这事还不是她闹出来的怨恨归怨恨,但话已说出口,再加上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不出钱是无法善终的了。 张婆子看着傅清玉哭花的脸,心痛兼肉痛道:“好吧,这事老婆子也有责任,这样吧,我去凑够三百两银子,让你再买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回来,可好?” 傅清玉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多谢张妈妈了。”冬蕊嘟着嘴,似乎还有些不太高兴:“待会我请小姐把镯子的样式画出来,再去京城的几家大的铺子找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要是找不到的话,被七小姐发现那就麻烦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缘由 当然,张婆子少不了叮嘱牡丹院子里的人,还有她带的那几个仆妇不要声张,免得传到大夫人和二公子的耳朵里,追究起来,自己也不好收场。同时,也掏了银子出来,给大家一两碎银子的封口费。 当晚,张婆子又立马送过来三百两银子。 “那个张妈**动作真是快啊。”冬蕊用手提了提那一大包沉甸甸的包裹,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大夫人身边的红人就是不同啊。” 傅清玉笑笑,解开包裹,让冬梅拿些银子分给每个人,算是奖赏。至此,这屋里屋外全都是自己的人了。其实,早在入府后的一两天内,傅清玉就让傅二公子傅光烨把所有她屋子里的人的底细都打探清楚。她不想因混了一个奸细进来,而做起事来束手束脚。 而对于冬梅,傅光烨的回复是:一个安静温良的丫头。 安静温良?那时的傅清玉在看了纸条之后,就着烛火烧了。但在心里面,她总觉得,冬梅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打赏完后,傅清玉留下一小部分的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大部分的银子都由胡婆子送了出去,分别存在各个银庄里。 银子太多的话,放在身边并非好事,尤其是在傅府这个极度不安全的地方。这一点,傅清玉深深懂得。 做完这一切,傅清玉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真是痛苦啊,为了这三百两银子,哭了整整一个上午,不过,也值了。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如此安排银子,眼中闪着讶异的光,担忧道:“小姐,你把这些银子赏了我们,然后又送出去……你拿什么去买那只与七小姐送的一模一样的玉镯子?” 冬蕊也有些担心地点点头,毕竟自家小姐在傅府里只有七小姐对她们是最好的:“小姐如今把七小姐送的镯子打碎了,又把拿来买镯子的钱放到了外面,难道你不买镯子了……七小姐要是知道的话,那该怎么办?” 那三百两银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七小姐送的那只“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要是买不到的话,那三百两银子又花了出去,这要怎么办才好?如何瞒得过七小姐,还有那个精明的张婆子? 看着冬梅冬蕊紧皱着眉头看着她,傅清玉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看看你们两个,眉头皱得……就跟两个小老头似的,我是那么大手大脚乱花钱,一点也不考虑后果的人吗?” 冬梅老实地点点头:“小姐,你让奴婢出去替你打制的那些玉瓶玉罐什么的,就把你这个月的月例全花完了……都还是些不着急要用的东西……” 傅清玉有些泄气,转头去看冬蕊。 冬蕊也点了点头。 傅清玉更泄气了:“好吧,看来你们是不相信你们小姐的本事了。”她卷起衣袖,朝冬蕊冬梅扬了扬,“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只通体碧透,青翠剔透的玉镯子稳稳当当地戴在傅清玉白晰的皓腕上,居然就是七小姐送的那只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小姐……”冬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傅清玉,“小姐,你这只镯子是……” 冬蕊更是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难道你把那只玉镯子的碎片捡回来,又重新粘好了吗?” 傅清玉看看冬蕊,不由失笑。这玉镯子又不是人,何况她又不是工匠,怎么修复?再说这镯子碎了就是碎了,粘回去以后还能用吗? 冬梅看着傅清玉的神色,恍然大悟:“难道说,难道说……”眼睛瞬然睁大:“小姐,你也太大胆了吧?” 傅清玉无辜地睁着清澈无比的眼睛道:“我没有啊,我的胆子很小的,你刚才那个样子就吓着我了……” 冬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婢才没有吓着小姐,是小姐吓着我了……”她望着傅清玉,眼中闪着惊奇的光芒:“小姐,难道说,打碎的那只镯子是……是假的?” 这话一说完,冬蕊就蹦出去了。不一会,又跑了进来,手里多了一些东西。 冬蕊把手中的玉镯碎片用布擦拭干净,又向傅清玉的手镯子,就着台上的烛火,仔仔细细地察看起来。 最后,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这些碎片,与小姐的那只镯子,不太像啊。” “当然不大像。”傅清玉笑嘻嘻道,“你以为你们小姐我是万能的,想要什么都能造得出来呀?况且时间这么紧,要造一个假的也要费时间的。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只好找路边摊档上不值几个钱的来充数一下了。” 冬梅也凑了过来,仔细一看不由出一身冷汗。这只假的玉镯子碎片,与真的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冬梅越想越心惊:“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幸好那个张妈妈没有验看,要不她真的拿起来看的话,我们可要露馅了。” “我当然知道张妈妈是个精明的,正因如此,我才虚造声势,浪费了那么多的眼泪,不然的话,本小姐何至于如此” 冬梅点点头,的确,当时六小姐这么一哭,整个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哭了。这种声势,可把张婆子给吓到了。 “可是……”冬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我真的不敢相信,小姐你就这样把这个狡猾的老婆子给骗过去了?” 傅清玉又笑嘻嘻地点点头:“当然还得靠我编的那些谎言。什么埋东西保福份啊,什么天恩寺开过光的东西啊……”说到这,傅清玉笑得乐不可支。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编出这些鬼都不信的鬼话来,偏偏有人竟然相信了。 “啊”冬蕊张了张嘴,愣住了,“小姐,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自个儿编出来的?” 傅清玉笑着点点头:“难不成你以为天恩寺的那些德高望众的老和尚们,会跟着我一起胡闹?” “小姐,你,你太高明了。”冬蕊十分祟拜地望着傅清玉。 冬梅抚了一下至今还砰砰直跳的心:“小姐,你太胡闹了,要是她们不相信,非要验看的话,那要怎么办?” “她们不会看的。”傅清玉胸有成竹道,“那玉沾了泥土,根本看不出原形。况且当时她们个个都被冬蕊说的,关于这只玉镯的来历给吓住了,哪里还会怀疑这只碎了的玉镯是真还是假” 当时,傅清玉清楚地看到,当冬蕊把傅二公子抬出来的时候,说这只镯子是二公子从南方带过来的,送给七小姐,七小姐再转送给六小姐的。这些话一说出来,张婆子与四姨娘脸上都有些变色。 傅清玉暗叹,在那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二公子的形象就好比钟魁,一说出他的名号,就把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全给吓住了。 傅清玉甚至这样想着,既然二公子的名号这样好用,以后真的要多多利用,这才不会辜负她的这位二哥哥的威慑力。 “还有,你没看到四姨娘吗?”傅清玉又补充道,“一听到说要赔摔碎的玉,偷偷就溜了。这让张婆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帮人家办事,帮人家跑腿,到头来还要落个吃力不讨好,反而要出钱。你说,她的思维不混乱吗?她还能想得到这玉是真是假这个点上吗?” 这个时候,冬梅才真正的佩服面前这位六小姐,时间拿捏得这么准确。还有,把每个人的心理都把握得这么到位。要是其中一环节出了差错的话,那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傅清玉吩咐冬蕊:“把你手中的碎片清理一下,最好埋起来,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冬蕊点点头:“小姐请放心,这个奴婢晓得的。”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傅清玉想了想,又问冬梅:“这件事情,传到大夫人耳朵里了吗?” 冬梅点点头:“赵富家的受了伤,大夫人追问怎么回事,赵富家的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隐去了打碎镯子的事情,说了小姐在花盆里埋东西,为家人,也为自己祈福的事情。大夫人听后,好久都没有说话。” 傅清玉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大夫人为什么失神。不用说,失望了呗。她的本意本来不是如此,不想却因了这事成全了她最恨的人的孝名。 她最恨的人?傅清玉冷笑,大夫人又何尝不是她最恨的人过了一会,傅清玉问道:“那个胡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冬梅道:“也没怎么,都是一些皮外伤。下午的时候大夫来过,开了一些外用的药酒。” 傅清玉想起上午的时候,那个胡婆子如护雏的母鸡,一副誓与“老鹰们”同归于尽的架式,不由有些感动。这样的忠仆,越来越难得了。 她想起胡婆子的腿,那被打得直不起来的伤腿。那条腿曾经为了保护她的娘亲而受伤,如今时隔十多年,这条腿又为了保护主母的女儿而受伤…… 傅清玉迅速走进里屋,在一个橱柜里,把珍藏着的药酒拿了出来,吩咐冬梅掌灯:“我们到北门去看看胡妈妈。” 第一百七十九章扶伤 后院的北门,是傅府最边远的一个后门,地方十分空旷,僻静。简陋的十几间瓦片房屋分成几排而建,围着中间一块极大的空地。空地上筑起了几个洗衣池,引来泉水注入池内。附近有一排一排竹篙,晾晒着各种衣裳。 那些瓦屋是专供洗衣裳的妇人婆子住的。由于贵重的衣料容易弄坏,府里老爷夫人、各房姨太太、各个小姐们都有自己的院子,都配备了各自的粗使丫头与婆子,所以这洗衣房里,专门洗一些府里稍有地位的人的衣物,如管家,还有一些说得上话的管事的衣裳…… 而靠着洗衣房的屋子,不用说也是潮湿的。胡婆子的屋子就在洗衣房附近,孤零零的一间小屋子。很狭窄,只有一个窗子,可以想像这屋子冬天与夏天,该有多冷与多么闷热。 水池边上有几个媳妇在洗衣服,放了皂粉,拿着木棰在咚咚有声地捶打着,十指在水里泡得发白。看到傅清玉她们走过来的时候,脸上都带了些奇怪的神情。 这个地方,通常府里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不会来,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小姐。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冬蕊冬梅微低下头。毕竟这是府里被遗忘的角落,只有那些在府里地位最低的人才会分派到洗衣房做事。一般的人,是不会,也不轻易来这种地方。 傅清玉倒是无所谓,坦然面对着众人猜测的目光。这有什么,洗衣房的人也是人嘛,她们常年把手泡在水里,风湿就不用说了,为了养家糊口,都是拿命来拼的人,有什么所谓的高低贵贱呢?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傅清玉来到了那座孤单的小屋子前面。 小屋子的门半掩着,透过门缝看去,里面光线十分昏暗,听不到有一丝声响。 冬蕊伸手要敲门,傅清玉拦住她,摇摇头,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借着窗子透过来的昏暗光线,傅清玉看到屋子不过七八平米,摆设相当简陋,一张简陋的床,一张残旧的桌子,还有一张缺了一条腿的凳子。想必许多年没来过客人了,连一张客人坐的椅子都没有。 傅清玉心下有些恻然。知道这位胡婆子是她娘亲以前的人,傅大夫人又怎么会让她好过?傅老爷虽然感念她是一个忠仆,但这些生活上琐碎的事情还是傅大夫人说了算的。 胡婆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歇息,听到声响回过头来。一看到是六小姐,浑浊的眼睛里顿时闪出一丝光亮,如核桃般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出花来。她急忙翻身下床,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六小姐,您怎么,怎么亲自来了……这屋子,这屋子……这个地方您不该来的……” 然后四处张望,想找些什么东西垫在凳子上让六小姐坐下。 傅清玉忙按住她:“胡妈妈,我只是来看看你,不是来给你添乱的。你这样忙乱,我倒是不敢来了。” “六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呢?”胡婆子笑道,“我这个屋子,本来就不是您这些贵人来的地方……免得弄脏了你的衣裳……” “那有什么”傅清玉大大方方地坐在床上。那边,冬梅已经点着了蜡烛,照着胡婆子床上打满补丁,千疮百孔的被褥。虽然破旧得不堪入目,但却是干干净净的,还散着一些淡淡的皂粉的清香。 冬梅愕了一下,冬蕊已经瞪大了眼睛,而胡婆子更是手足无措,想让傅清玉站起来,又好像不妥,只好无奈道:“小姐,你这是……这不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啊。”傅清玉笑道,“这床本来就是坐人的,难不成胡妈妈连床都不让我坐了?” “小姐瞧您说得……”胡婆子不好意思起来,六小姐的话让她安心不少。她方才担心六小姐会嫌弃她这里地方小而暗,如今六小姐都不价决了,那她还介意什么呢? 冬梅与冬蕊的脸色也放松下来,她们跟了傅清玉一段时日,总算了解清楚她们这位小姐的脾性,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她们只是稍微讶异了一下下,便习已为常了。 “胡妈妈,你就甭跟小姐客气了,小姐就是这种性子,你再拘泥下去,小姐会不高兴的。”冬梅笑着“恐吓”胡婆子。 胡婆子这才舒展了脸上的笑容:“你们瞧我这个老婆子,我是看到六小姐来,太高兴了……” 傅清玉让冬蕊把缺了一条腿的凳子垫好,让胡婆子坐下,再关切地问道:“胡妈妈,你的腿怎么样了?” 胡婆子愕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六小姐会问这个问题,醒悟过来后,不由有些激动道:“难免六小姐还记挂着我这条腿,没事,没事,大夫人来看过了,开了药,过几天就好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傅清玉注意到,胡婆子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其辞,并且下意识地把伤腿朝后面缩了一下。 昨天,傅清玉听冬梅说起了胡婆子这条伤腿的来历。胡婆子的这条腿,当年就曾被逆贼连砍了六七刀,差点连筋脉都砍断了,血流了一地,但她仍死死地扑在胡姨娘身上,护住五姨娘。幸好宫里的御医医术超群,硬是把她的腿救了回来,不过一遇到天气转变,或刮风下雨的,胡婆子就只能够一瘸一拐的走路。 前几天天气不好,正是风湿极易发作的季节。作为一个资深的骨科主治医师,傅清玉十分清楚这种后遗症所带来的痛苦,酸痛难忍,夜不能寐。 而前两天,胡婆子受了她的托付,专门请了一天假,就是拖着这样的一条病腿,跑遍了整个京城,去各个角落的摊贩子那里帮她寻找一只玉镯子,一只与七小姐赠与她的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一模一样的镯子当那天晚上,傅清玉拿到那只表面上看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玉镯子,看着胡婆子一瘸一拐地走远的时候,心里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所以此刻,她当即道:“胡妈妈,让我看看你的腿。”说着,傅清玉站了起来,在胡婆子面前迅速蹲下,并快速地掀起了胡婆子的裤管。 “小姐,这如何使得”猝不及防的胡婆子大惊失色,本能地朝后躲闪。 但傅清玉根本不容她闪躲,双手稳稳当当地抓住她瘦弱如麻杆般的脚脖子。 “小姐”冬梅冬蕊齐声尖叫。虽然见识过自家小姐一些大胆的举动,但帮一个下人看腿伤,这也太…… 胡婆子吓得语无伦次起来:“小姐,小姐您先站起来……我的腿,腿没事的,真的,没事”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以说没事?”傅清玉生气道。作为一个在骨科方面浸润多年的专职大夫,在看到了胡婆子腿上的伤势之后,仍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条腿,根本看不出一处完整的皮肤,新伤加上旧伤,肿得发亮,紫得发黑。可想而知当时的胡婆子是多么地拼命去保护小主人,而那些仆妇们又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旧伤也愈合得十分不完整,看来后期调理得不好,像傅大夫人那种人,会对五姨娘身边的人好吗?傅清玉用脚趾也想像得出来,当时这个忠仆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看到胡婆子腿上的伤,冬蕊沉默了下去,她想起了自己三年前的遭遇,想必胡婆子的经历也与她一样吧。 冬梅默默地拿来带过来的药酒,俯下身子,要替胡婆子擦药。 “我来吧,我懂得推拿。”傅清玉微笑道,这可是她的老本行。 冬梅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没有说话,把手中的药酒瓶子递给傅清玉。 “胡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懂得医术,你这条腿,我会帮你治好的。”傅清玉轻声道,把药酒倒在手心中,自上而下轻轻地揉起来。 “小姐……”胡婆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浑浊的眼中泪花闪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胡婆子觉得一股热气自腿脚处传了上来。这条腿,已经许多年没有这种温热的感觉了,她不由一时间眼眶湿润,感概道:“六小姐,您跟当年的五姨娘一样,既漂亮又善良……” 当年的五姨娘,她的娘亲吗?那个芳年早逝的可怜女人。傅清玉一时之间有些唏嘘。 “我娘,我娘她当年很漂亮吗?”傅清玉问道,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妈妈有一丝好奇。 可惜五姨娘不会画画,也不像旧夫人林氏一般,临终前让人画一幅肖像让她的子女们留上想念。 如果五姨娘能像林氏一样,留下一幅画像的话,她就不会对于生母的容貌这般猜想了。 记得刚入府的时候,个个人都说她长得跟五姨娘一样,温柔娴静,美丽大方,知书达礼。她知道这其中多半是恭维的话,因为府里多半的人都是自当年那场祸乱之后,才招进府里的,对于五姨娘的长相,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真正见过的,没几个人。 一想到林氏,傅清玉不由想起清波阁后面那一排排的梧桐树,想到了正厅里的一幅画:林夫人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弯下身子去拾镯子。那把藤椅靠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梧桐树上。 第三棵梧桐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第一百八十章旧识 “你母亲啊,是一个十分温柔贤淑的女子。”胡婆子追忆着往事,眼神迷茫起来,“你母亲也算是小家碧玉,因敬仰傅老爷的才华,便嫁了进来。” 烛光下,胡婆子的神色柔和,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你母亲读过几年书,说话细声细气的,待人和和气气的,侍奉老爷,孝敬老太太,在这府里头跟谁都相处得很好。” “由于你母亲是最后一人嫁入傅府的,年龄又是最小的,所以大家都疼着她……那时的傅府,傅老爷的官做得没有现在这么大,原夫人林氏持家有方,五个姨娘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 不光是傅清玉,就连冬梅冬梅都瞪大了眼睛。以前的傅府五个姨娘之间,能相处得很好?看着现在傅府的现状,听着底下那些碎嘴的丫头婆子们悄悄私语,说姨娘们之间斗得如何如何热火朝天。她们觉得,胡婆子的话,好比好像是天方夜谭,根本就不可信。 看到傅清玉三人不相信的目光,胡婆子不由笑了:“我这个老婆子不会诳小姐的,那时的傅府,真的是这个样子,哪像现在这般,各怀鬼胎的……” 傅清玉点点头:“胡妈妈,我相信。”她知道胡婆子不会骗人,毕竟她是这府里唯一的老人,以前的傅府如何,现在的傅府又如何,她最有发言权。 换句话说,那时的原夫人林氏,一定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好女人。身为正室,能不被那些妾室们所妒忌,单从涵养与气度来说,一定超乎常人。 冬梅则与冬蕊对望了一眼,原来当年的傅府还有平和的时候,真是让人不敢想像。 胡婆子叹了口气:“可惜好景不长。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夫人姨娘们突然生分了,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一派;如今的大夫人,也就是原来的梅姨娘一派;三姨娘是不理事的,每天只知道吃斋念佛,不参与战局。四姨娘哪边也不去,坐观虎斗。” 傅清玉颌首,不错,这很符合如今这剩下的几个姨娘的性格。 接着胡婆子又回道:“十多年前,就在那场京城祸乱发生之前,有一天,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到梅姨娘的屋子里叙话,把所有的丫头婆子都遣散到屋子外。我当时站在外面,只听到里面不知吵得很激烈,还有杯子摔碎在地上的响声。我暗暗靠在窗子边细听,其他人的话我听得不太清楚,只隐约好像听到五姨娘说了句,隐瞒欺骗什么的……” “隐瞒欺骗?”傅清玉暗自沉吟,那就是说,梅姨娘以前曾做过什么事情,被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抓到把柄。 但是像梅姨娘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当然不甘心命运被别人掌控,一辈子被人要胁,所以便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这样的理解,倒是和傅二公子所说的,原夫人与五姨娘都是被梅姨娘害死的相吻合。 只是,梅姨娘究竟做过什么事情,会让一向宽宏大量的原夫人林氏,还有一向柔弱的五姨娘,怒气冲冲地到她面前问罪呢? 还有,那个梅姨娘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会一举把原夫人与五姨娘一并害死呢。 当然那场京城大乱,不可能是梅姨娘一手促成的吧,她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傅清玉问出心中的疑惑。她想,胡婆子作为过来人,或许会知道点什么。 “后来,便发生了京城祸乱,大群的叛贼攻破了傅府的大门,冲了进来……”胡婆子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晴紫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胡妈妈,何大夫来给你看病来了。” 过了一会,屋子里传来胡婆子的声音:“有劳晴紫姑娘了,老婆子行动不便,就劳烦晴紫姑娘把大夫请进来吧。” 睛紫提着灯笼,似乎有些不愿意地看看那间狭窄又潮湿的小屋子,不情愿地挪动脚步,把何大夫带进了屋子里。 一进到屋里,睛紫不由讶然道:“六小姐,您怎么也来了?” 微弱的烛光下,傅清玉半蹲在地上,正朝自己的手上倒药酒,然后认真细致地给胡婆子搓揉脚脖子,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混了麝香的浓烈的药酒的味道。 “这,六小姐你怎么可以……”睛紫大惊,上前几步,想要替换下傅清玉。 傅清玉道:“不用了,我以前曾学过几年医,懂得推拿之法。换了旁人,我怕拿捏不到位,适得其反。” 话里是干干脆脆的拒绝。 晴紫脸一红,虽然她也想讨功,但这种“功”并非是什么人都讨得的。 何大夫拈须含笑看着傅清玉的手势:“不错,这种活儿并非什么人都做得的……傅小姐的手法如此娴熟,想必是学医多年了吧?” 傅清玉心下一动,居然能从手法上看出她从医的经历,看来这是一位资深的大夫,起码在骨科方面是有些研究的。 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身后的大夫一眼,年约五十岁上下,鬓发虽有些花白,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 不用说,这位大夫一定是大夫人请过来的,知道今天发生的闹剧之后,大夫人为表示对这个旧日忠仆的关心,便郑重地请了个大夫来表示关怀。 “这位是何大夫,是京城有名的骨科大夫,对治疗伤腿有一手,是夫人特地为胡妈妈请来的。”睛紫忙道,不忘把大夫人抬起来吹嘘一番,“胡妈妈,夫人听说你的腿旧疾发作,很是担心,所以特地请了这位京城有名的大夫过来给胡妈妈看看。” 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要不是得知傅老爷明天就要回来了,大夫人不至于会对胡婆子的伤腿如此关心吧。 她盈盈起身,微笑对何大夫道:“那就有劳何大夫了。” 何大夫忙摆手道:“傅小姐何须如此客气……” 胡婆子一看,是十多年前,傅老爷专程请来帮她看腿伤的大夫,以前曾在宫里任职过,后来退役了。熟人相见,胡婆子不由绽开笑脸:“何大夫,你来了?” 何大夫朝胡婆子点点头,他也记得这位老婆子,当年,是他把她的伤腿保住的。 他走上前去,仔细地察看着胡婆子的伤腿,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他记得,当年他亲自诊治,这条伤腿愈合得很好,如果后期能够好好调理的话,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他转头看看四周,眉头皱得更紧了,有腿伤的人忌湿,这样潮湿阴暗的屋子,这条腿如何能好? 整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混了麝香的浓烈的药酒的味道。 何大夫的脸上现出些许奇怪的神色,他看了看桌子放着的一瓶药酒,拿过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脸上现出惊奇的神色:“这药酒……” 冬蕊忙道:“这药酒,是我们小姐亲自配制的,小姐说,对腿伤最有效的。”她看看何大夫的神情,迟疑地问道,“何大夫,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何大夫呵呵笑了:“没有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他转头看向傅清玉,“傅小姐,既然这药酒是你配制的,你该知道这药方源至何处吧?” 傅清玉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这位何大夫。这个药方,是从薛大娘的?医通?上面看到的,何大夫何故如此盘问,难道他认识薛大娘? 没等到她回答,何大夫已经笑了:“这是薛门固骨法,从不外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薛红英的徒弟吧?” 傅清玉惊奇地盯着何大夫:“何大夫如何猜到的?” 何大夫指了指桌上的药酒,笑道:“从这瓶药酒推断出来的。这是薛门的舒筋活络酒,其配制的独门方法,一向不外传,傅清玉既已制配出来,一定知晓这个秘方,不是薛红英的弟子又作何解释呢?” 他顿了一下,看着傅清玉脸上越来越惊讶的神情,笑道:“傅小姐不必惊讶,小姐或许不认识老夫,但老夫说出一个人来,傅小姐想必听薛红英说起过……” “是哪个人?”傅清玉掩饰不住脸上越来越惊讶的神色。 “史淑惠,文思院的女官。”何大夫含笑道:“也是在下的荆妻。” 史淑惠?傅清玉记起来了,那是她来傅府之前,去向薛大娘告别,薛大娘交给她一封信,并说道:“我在宫里的时候,与宫里另一个姓史的女官交好。她如今在文思院任职,她的家在宫外南直街的第二个胡同,隔三岔五会出一次宫……” 傅清玉顿时欣喜起来,没想到,在京城里,还能遇到熟识的人…… “事情不是明明布置得妥妥当当的吗?怎么临时会出这样的乱子”琼梅院里,只听到一声茶杯重重落在茶托上的清脆响声,接着传来大夫人近乎咆哮的声音。 张婆子的头耷拉着,神情有些焉。她正在无比心痛地想着她那三百两银子。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无缘无故地丢失了三百两银子,而且至今还是糊里糊涂的,真是晦气到家了。 她到今仍弄不明白,怎么事情一转眼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明明是她们这边占了上风的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倒霉 (多谢xixiss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二十二张粉红,鞠躬感谢) 张婆子看看盛怒下的大夫人,嚅嚅道:“这个事情本来布置得万无一失,在大小姐送秋海棠过来的时候,是我亲自把那一对足金镯子埋到花盆里去的……” “那两盆可是富贵秋海棠,我为了这个计划,花了一百两的银子让大小姐从谭家花场运过来……”大夫人想到那两盆花就心痛,一盆花五十两了,要不是为了这个计划,她哪里舍得糟蹋这份钱“你到底没有把镯子埋进去?”大夫人的语气一变,目光凌厉地盯着张婆子。 张婆子一惊,抬头看看大夫人,那眼光里面……分明带着一丝不信任。 被大夫人怀疑的后果是什么?张婆子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张婆子“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大夫人面前,惊惶哭道:“夫人明鉴,老婆子哪敢有一丝一毫的非份之想如果老婆子我对夫人有半点不忠,必遭五雷轰顶” 张婆子抹抹泪,又道:“这件事情,的确是事出有因。说到底,都怪安国公的二小姐送过来的那只蓝猫。” 张婆子看着大夫人,见她蹙紧了眉头,又忙道:“都是那只猫儿惹的祸事。夫人记不记得,前几天那只猫儿不是被五小姐追得满府里跑,最后跑到六小姐的院子里吗?那猫慌不择路的,就把……就把这两盆花踩坏了。” 看了看大夫人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张婆子又忙道:“此事千真万确,夫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五小姐身边的人,还有那些当时在牡丹阁的人。” 大夫人微微颌首:“好吧,我姑且信你,不过那对金镯子与那只猫有什么关系?” 张婆子再抹了一把泪道:“夫人,老婆子真是冤枉啊。老婆子真的没打那两只金镯的主意……我知道那是大夫人的计划,我又怎会去破坏大夫人的计划呢……都是那只可恶的蓝猫,那只蓝猫把花踩坏了,牡丹阁的人看花好像活不成了,就让人把花拿到外面去换土……那对金镯子,多半,多半是被换土的黑心小贼偷偷拿走了……” 大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这样?”如此说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张婆子拼命点头:“老婆子句句属实,如有半句不符,让老婆子全家不得好死” 一番毒咒,再加上涕泪满面,大夫人的脸色才有些许缓和,朝张婆子挥下手:“起来吧。”然后愁眉苦脸道,“那对金镯子不过是小事,只是把我的计划给破坏了,收了人家的东西,那边的陶家又催得紧……” 张婆子如何听不出大夫人的意思?这事情办成的话,那对金镯子给谁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办不成的话,那对金镯子可是要还给陶家的……如今偏偏就碰上了这种情况,那这对足金的镯子该谁来出? 此刻的张婆子,宛如吃了黄莲的哑巴,苦不堪言,却又说不出来。想到今后还要依仗着大夫人讨生活,哪里敢得罪大夫人?她咬咬牙道:“夫人,这件事情是老婆子的错,老婆子辜负了夫人的期望,把事情办砸了,这对金镯子……老婆子一定还上来。” 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张婆子那个心疼啊。一连两天,先是无端端地赔了六小姐的玉镯子,白白损失了三百两银子。然后是这对陶家送过来的金镯子,也不知道要重新打制这样一对足金的镯子要多少钱……反正,这趟差事,自己真是出钱又出力,还捞得了一顿骂。真是出力不讨好,运气背到家了。 不行,自己不能白白吃这个亏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要不,老婆子我去找找那些换土的小厮,盘问他们一番,说不定,会找到那两只金镯子的下落……” 事后,冬梅也曾问过傅清玉这样的问题:“如果事后,那个张妈妈记起来后,找换土的小厮怎么办?” 当时,傅清玉微笑道:“不会的,即使那个张妈妈要去问,大夫人也不会让她去问的。” 如今,这话应验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张婆子只觉脸上一痛,一个巴掌狠狠地掴脸上,接着,大夫人怒不可遏的声音自耳边炸响:“瞎了你的狗眼了,整件事情你不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吗?没有就没有了,你难不成还要到外面碎嘴,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不成?” 把陶家送来的物件偷偷埋入花盆里,然后送给傅六小姐,以此达到栽赃陷害的目的。这事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如今张婆子还要到外面找小厮问话,不是要把这件事情张扬出去吗?到那时,不只大夫人,整个傅府的颜面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大夫人越想越气,怕一个巴掌打不醒面前这个糊涂的老婆子,又扬起手来。 张婆子捂着脸,那一巴掌打得真是狠,火辣辣地疼,把她刚刚收回去的泪水又打了出来。她想这段时间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这十几年来的厄运全集中到这段时间了。 见到大夫人又扬起了巴掌,张婆子忙仓惶地捂着脸躲闪,一边躲一边说道:“大夫人,老婆子我知道错了,我是一时糊涂,一时想差了。夫人放心好了,老婆子绝不会泄露出去半分。” 大夫人这才把巴掌放下来,冷哼道:“知道就好。” 张婆子捂着肿起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夫人教训得是。” 这时,睛紫走了进来,有些惊奇看看肿起半边脸的张婆子。张婆子尴尬之极,忙低下头躲闪睛紫的目光。 “夫人,何大夫我已经把他带过去,给胡妈妈看过伤了,并开了药方。”睛紫禀报道。 “便宜了那个胡婆子”大夫人有些不屑道,“要不是因为明天老爷就要回来了,我才懒得去管她,任她自生知灭好了。” 傅老爷明天要回来,这府上发生这样的一件事情,总会有人要居功说给她听,且不论这人是三姨娘还是四姨娘,或是府里那些心怀不轨,想着要借此上位的丫头们。到时那些人免不了会插上一脚,说她治家不严。所以,这些表面功夫,即使是多花一些银子,她也要做做样子的。 睛紫看看大夫人,又道:“方才我领何大夫过去的时候,看到六小姐也在那里。” “哦?”大夫人修饰完好的细细柳眉微扬,唇边露出一丝笑意:“看来,六小姐也挺关心那个老婆子的。” “六小姐总能这样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张婆子小心冀冀地看了大夫人一眼,趁机加了一句,“她这番举动,多是在收买人心,夫人可要小心。” “人家那是人之常理,说什么那个胡婆子也顶着一个忠仆的名头,上午的时候又为了六小姐拼命,如果六小姐不去看她的话,不是被说成刻薄忠仆了?”大夫人嘴边噙了笑意道,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张婆子与睛紫一时间猜不透大夫人的意思,只好沉默着。 大夫人忽然叹道:“那位六小姐还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位忠仆为她拼命,维护她的周全。看来我与五小姐都不如她,身边连个这样的忠仆都没有……” 这话说得……明显的故意抬高对方而贬低自己。张婆子与睛紫心里对胡婆子恨得咬牙,叫道:“夫人,我们虽然及不上胡婆子,但对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大夫人见收到了满意的效果,摆摆手,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只要你们跟着我,我就不会亏待你们……” 有了大夫人这句话作保证,张婆子与睛紫的头点得跟鸡啄米般。 “这个是平远侯府送来的帖子。”大夫人拿起桌上的帖子,眼睛看住张婆子道,“张妈妈,你明天替我通知几位小姐,说初三那天到平远侯府喝陈年桂花酒。” 说完抿了抿嘴,似有些深意道:“这次川陕总督胞弟犯了案子,居然没有牵连到平远侯,看来这人背后的靠山还是挺稳固的。” 平远侯何光耀何大人,在朝中一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对谁都不得罪,客客气气,所以与朝中各位官员的关系都很好。 平远侯府正室嫡出只有一位大公子何远铭,早就成了亲,还有就是一位嫡出的八小姐何香凝,也就是前段时间在仙女湖比赛划船时,跟赵明珠一组的,后来掉进湖里,自己扑腾上来的那位小姐。 庶出的倒有几位公子,几位小姐。由于大夫人心高气傲,自己的女儿不用说也是掌中宝,当然要配侯府的世了,至于那些庶子,自然不在大夫人的考虑范畴。 正因如此,所以对于平远侯府发出的请柬,大夫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六小姐……”学乖了的张婆子看看大夫人,征询道,“六小姐那边要不要也通知一声?” “当然要通知她一声,人家明摆着请她的,她不去怎么行?”大夫人冷声道。 然后,大夫人挥挥手,用丝帕掩住口十分优雅地打了一个呵欠,“夜深了,我要歇息了,你们退下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新衣 睛紫与张婆子退了出去,梅香过来铺了被褥,放下了帐幔,并给大夫人缷了妆,放散了头发,再服侍大夫人躺下,最后吹熄了台上的灯笼,悄悄退了出去。 大夫人却并没有睡着,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帐幔的顶端。她早早得了消息,捷足先登,自民间寻访到的那位顾神医,然后马不停蹄地把神医接来,迅速地送到忠靖侯府。 这一着棋走得真是好,连一向对她不冷不淡的忠靖侯爵夫人,都似乎对她亲热了不少,亲自把她送出府去。 这无疑是一个突破口。 以前,她一直觉得名份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有时为了喜欢的人可以不计较那么多。所以,她才委屈做了那么多年的姨娘。要不是那件事情被揭发出来,她也不至于下狠手。 但是,自被抬为正室之后,享受着本应属于她的正室位子,她开始觉得跟以前大不相同。 就拿府里的小姐们而言,在这个府里,由于她这个坐了正室位子的娘亲,她生下的女儿,傅府五小姐,就与府里的其他庶女的地位大不相同。 虽然算不上是完全的嫡女,但也算是半个嫡女,享受着属于嫡女应得的一切。 如果以后真的有可能与忠靖侯府联姻的话,那整个傅府,就只有五小姐傅清莹具备这样的资格。 这一次冲着忠靖侯府的公子哥而去,为的就是要好好地替自己的女儿谋一桩满意风光的婚事。 大夫人在京城的官家太太们中,有着很好的人缘,也有几个三四品府第的官家太太与她交好。平日里闲着聊支桌子打牌的时候,常听那些作为继室的官家太太们抱怨,说最怕的事情就是给死去的原配夫人作祭。每到原配夫人的祭日,这些继室们都会心慌上那么一阵子。如果老太太好相处的话,也会给继室们留些面子,假装忘记。遇上那些刁难的,那就麻烦了。 因为,到时候,做继室的得在原配的灵位面前执妾室礼。 一个在府里风光无限的当家主母,要拉下脸皮跪在一个死人的灵位面前,那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情大夫人清楚地记得,与她交好的一个官家太太,遭遇婆婆的刁难,跪着祭拜原配夫人,让全府的人看笑话。回来之后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所以,大夫人很是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既替自己解了围,又免了这些难堪,一举两得。 至于为何还要留下那个野丫头…… 黑暗中的大夫人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笑容。那个野丫头是她的底牌,她当然要好好的充分利用。 至于过几天那个什么平远侯府的陈年桂花酒宴……大夫人再一次在黑暗中露出笑容。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七小姐傅清敏就急匆匆地带着春兰、春芳过来了。 “六姐姐,你伤着没有?”一进里屋,傅清敏便把目光投在傅清玉身上,焦急地问道。 傅清玉笑道:“七妹妹有心了,我没什么事,只是冬蕊受了些皮外伤。 傅清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察看了傅清玉一遍,果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再看冬蕊,呈现出群殴之后的典型症状,脸青鼻肿,兼之头上撞了一个包。 “春兰。”傅清敏转头吩咐道,“把药拿给冬蕊,让她好好搽搽。” “多谢七小姐。”冬蕊自春兰手中接过药,感激地望着傅清敏。其实她也不算伤得很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而且傅清玉已经给她处理过了。难得的是一个丫头能受到这样的重视,这完全是跟对主子的好处。 “那个张婆子也真是可恶竟然指使恶仆欺负到姐姐头上来了”傅清敏恨声道,“大夫人是存心包庇她们的,一时也奈何不了她们。待老爷回来,一定要狠狠告她们一状。” 傅清玉心中暗想,如果没有她们这一闹,她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兜得了三百两银子,外加得了一对足金镯子。这么想来,还要多谢她们才是。 脸上却是一副极度委屈的神色:“她们都是大夫人屋里的人,何况还有四姨娘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能有什么办法” 傅清敏看着她,心想,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出息的哥哥罩着,所以大夫人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是这位六姐姐就不同了。在这府里,一个孤女是最容易被人欺负的。 心中不由升起怜悯之心,忙道:“姐姐别多想,姐姐埋镯子保福份,保佑全家平平安安,这份孝心老爷总会知道的。” 傅清玉笑笑。难道自己真的只能依靠老爷撑腰了吗?那个她名义上的父亲,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为她着想一切,还得靠自己。 她朝傅清敏展开一个笑容:“多谢妹妹关心。不说这些了,妹妹近来身体怎么样?可别老窝在屋子里,要我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是。” 傅清敏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姐姐配的药呢,姐姐说身体要调养好,重在食疗,我按姐姐的方子试了一下,真的有效呢。” 冬蕊冬梅朝傅清敏看去,果然,病体康复后的七小姐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反而精神好得很,脸上也有一些血色,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 傅清玉笑笑,她只是略表姐妹之谊,给了这位七小姐一个调养身子的方子,七小姐的身子就有了好转的迹象。看来是以前那些的调养方法不对,另外,户外煅炼也是很重要的。 冬梅奉了茶上来。 傅清敏接过,啜了一口,转头被桌子上摆着的一些玉瓶儿玉罐儿给吸引了过去:“六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傅清玉笑道:“闲着无事,便摆弄一下这些瓶瓶罐罐的,做一些防晒霜。” “防晒霜?”傅清敏对于这个新东西很是好奇,她拿起一只长颈的玉瓶,晃晃里面的水,转头问道:“这是水吗,六姐姐要拿这些做防晒霜?” 冬梅在旁边笑道:“这是小姐让我们去荷塘采来的露珠,是为了制香膏用的。用这些露珠制出来的香膏,有一种荷花的清香,可好闻了。” 傅清玉眉头微微一皱,瞬时回复平常神色,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冬梅身上. 香膏还未制出来,况且她在这个府里从来没有说过香膏会有荷花香味,冬梅是如何知道的? 傅清敏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我都差点记了,姐姐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对于这些美容物品是最拿手的了。姐姐也要多制几瓶出来送给妹妹才是。” 傅清玉笑道:“这有何难?妹妹要一百瓶我都会给你的……不过,这些东西又不能吃,妹妹要这么多干嘛呢?” 傅清敏脸上微红,嗔怪道:“六姐姐又在取笑我。” 这时,冬蕊走进来道:“小姐,外面来了些人,说是华锦坊送衣裳来的,要不要让她们进来?” “送衣裳?”傅清玉有些愕然,“我什么时候量身做衣裳的?” 傅清敏想起一事:“听说平远侯府要摆桂花酒宴,帖子已经到了大夫人那里了。这会不会是大夫人吩咐做的?上次去天恩寺进香不是做过一会衣裳吗?尺寸全在她们那里,事情隔得不远,大夫人怕麻烦,免去了量身这个环节,可能直接让她们做了送过来便是了。” “哦?”傅清玉兴趣不大,毕竟上次仙女湖的事情还未过多久,如果再弄出什么事情来,她倒不如不去。 “要不要叫那些华锦坊的婆子进来?”冬蕊征询着傅清玉的意见。 “姐姐,试试新衣裳吧。”傅清敏对于新衣裳十分感兴趣,“上次到天恩寺进香时,姐姐那件衣裳,真是漂亮极了,这次做的衣裳指不定更漂亮呢。” 一想起天恩寺,傅清玉的脸色黯了一下,那件衣裳,不过是把她推销出去的包装而已…… 这一次,大夫人又会拿什么包装她呢? 待看到那个华锦坊的婆子拿进来的衣裳时,傅清玉稍稍讶异了一下。只不过是普通的礼服,比家常的衣裳多了些珠片点缀而已,是府里遇到重大节日众小姐们必穿的那种样式的衣裙,好看,大方,并无炫耀之意。 这样的衣裳,方能显出大家闺秀的温柔娴静。 傅清敏的眼睛也露出些许奇怪的神色。自仙女湖的落水事件过后,傅清玉的名声在京城众名门淑媛之中暗暗响起。所以,她以为,这一次大夫人对她的这位六姐姐会有些不同。 “姐姐,快试试吧。”傅清敏欢喜地把衣裳拿到傅清玉面前,“这次衣裳的质地选取得好,姐姐你看,多滑顺,这衣裳的手工也好,还有这裙角绣出的花样……”傅清敏啧啧叹道,看得出是出自真心的话,“姐姐容颜这么好,即使穿起普普通通的衣裳,也能艳压群芳……” 傅清玉笑笑,进暖阁试新衣裳。 出来的时候,不只傅清敏,就连带华锦坊的婆子前来送衣服的,大夫人房里的向雪都睁大了眼睛,笑眯眯道:“六小姐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呢。” 傅清玉看看身上的衣裳,心也稍微安定一些。只要不穿得太显眼,不被大夫人当作靶子竖起来的话,那这一趟桂花酒宴,去去应该无妨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揭穿 接着,七小姐屋子里的丫头走了过来,说是另一个华锦坊的媳妇拿了裁好的衣裳过来,请七小姐过去试穿。 傅清敏笑了起来。有新衣服穿那当然是好事情。不容傅清玉把衣裳换下来,她就拉了傅清玉的手直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傅清敏的新衣裳比傅清玉的稍显活泼一些。几只翩翩欲飞的蝴蝶,绣在了裙角的边上,活灵活现,娇俏而不失可爱,很符合傅清玉的性格。 “六姐姐,你看怎么样?”傅清玉转了一个圈,裙角飞扬,说不出的青春靓丽。 傅清玉不由微微赞叹,毕竟是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啊,正是爱玩爱闹爱打扮的年龄。有个哥哥护着的小孩,更是无忧无虑。 自己不也是十四岁吗?但心境,已是大不同。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听到在外面的春兰叫道;“二公子,你来了?” 二公子?傅光烨?他不是外出陪皇上狩猎去了吗? 傅清玉抬头望去,见一身骑装的傅二公子傅光烨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段时日不见,傅二公子似乎有些清减,看来陪伴皇上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他眼眸微沉,并不看傅清玉,而是直直朝傅清敏走去。 “二哥哥你瞧瞧,我的这身衣裳怎么样?”傅清敏拉着傅光烨的手,娇声问道。 傅光烨替妹妹抚平垂落于额角的碎发,溺爱道:“二哥哥眼里的敏儿,无论穿什么都是最漂亮的。” “二哥哥又在取笑我。”傅清敏的俏脸又红了。 傅清玉在一旁看得羡慕,自己倘若也有一个这样对自己宠溺之极的哥哥的话,即使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是不是也会和面前这位七小姐一般,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她突然有些渴望这样的一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只可惜,在这个府里,算得上是她的亲人的,那个五姨娘已经早早离开了人世。 “敏儿,我这次回来,带了一匹小马驹回来给你,你要不要看看?”傅光烨看着七小姐,露出只有面对自己的亲生妹妹时,才会露出的柔和温煦的笑容。 “小马驹?那太好了”七小姐傅清敏几乎要跳起来欢呼,拉着傅光烨的手,兴奋道:“那只小马驹在哪里呢?二哥哥快带我去看看。” “在我的院子里栓着呢。”看着一脸兴奋,迫不及待的妹妹,傅光烨不由笑了起来,知道这段时间妹妹一直窝在家里,肯定闷坏了。 众人来到傅二公子的住所,果然,在院子里,栓着一头通体赤红的小马驹,马头像兔,十分罕见。 “怎么会是马头长成兔子的马?这是一只兔子吗?”傅清敏围着小马驹绕着圈圈。虽说京城的高头大马不少,但长得如此奇特的还真是不多见。 傅清玉也十分惊奇地望着那只兔头小红马,冬蕊冬梅春兰等一干丫头们早就瞪大了眼睛。 “别转圈子,会头晕的。”傅光烨拉住妹妹,“这是赤兔马,是西域进贡的宝马,听说是一匹千里马,跑得飞快。”他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着小马驹身上油光闪亮的皮毛,“此次狩猎,皇上以此马为赌注,说是谁捕获的猎物最多,就把这马儿赏赐给谁。” “二哥哥,你又夺得头魁了?”傅清敏兴奋地望着面前这位二哥哥,她知道这位亲生哥哥,马技一流,箭术一流,那些京城官宦子弟是比不了的。 傅光烨点点头,笑道:“去年你不是去了一趟平远侯府吗?对别人府上养的马羡慕得不得了,一直想着要养一匹吗?二哥哥寻思着要养马的话,就养一匹好的,就把这作为赌注的马儿赢回来了。” “二哥哥……”傅清敏的眼睛望着傅光烨,眼眶有些潮湿。 “这么大好的日子,可不许哭哦。”傅光烨伸手刮刮妹妹的鼻子,取笑道,“都快长成大姑娘了,还是动不动就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傅清敏马上破涕为笑,“二哥哥,这马我能骑吗?” “当然能。”傅光烨从来不会因为妹妹身子羸弱,就不肯教妹妹骑术。相反,他认为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守在妹妹身边,得让她学一些骑射及防身之术,以备不时之需。 祸乱来临的时候,可顾不得你是帝王家的女儿,还是贫穷人家命贱的丫头,都享受着同等的厄运。所以,有的时候,傅二公子会想,如果当年,全府上下的人都会武功的话,那此逆贼是不是不敢那么张狂呢? “我还专门请来一位骑师,专门教敏儿学骑马。”收回飘远的思绪,傅光烨温柔地望着妹妹,并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阿宝。 阿宝会意,马上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进一个穿着箭袖骑装,身形矫健的妇人来。 这位妇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盘了妇人头,是个已婚的。但身形高大,双手粗壮有力,手上还有一些老茧,看来是个熟手。 “徐娘子,有劳了。”傅光烨先前已经跟这个妇人打过招呼,所以在此就简单明了地说了些要注意的地方。 “二公子,放心吧,只要七小姐有心要学的话,我保证教会她为止。”徐娘子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有着北地人的豪爽气概。 “那就多谢徐娘子了。”七小姐傅清敏朝徐娘子施了一礼,算是拜见了师父。 徐娘子慌忙从侧边闪避,傅府小姐的礼她如何受得起。她看看七小姐,慌忙道:“小姐不必客气,其实这学马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胆大心细,一定可以学会的。再说,这匹赤兔,虽为名种,但性格十分温驯,七小姐不必害怕。” 傅清敏摸了一下马驹背上红棕色的毛,春兰忙叫道:“小姐小心”她听人说起过,赤兔这种千里名马,性格暴烈,她怕小姐被这种暴烈马把小姐踢伤了。 果然,那马根本不乱动,见傅清敏抚摸她,还心满意识地闭上眼睛,显然十分享受这种由傅家小姐亲自抚摩的特殊待遇。 春芳啧啧称奇:“小姐,这马跟你很有缘呢。” 傅清敏一脸的兴奋:“徐娘子,我可以骑一下这匹马吗?” 见到徐婆子点点头,傅清敏就蹬上马踏准备上马。 “瞧你猴急的”傅清玉忙走上前,把傅清敏拉住,“衣裳还未换呢,怎么骑马?” 傅清敏这才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我高兴糊涂了。”说完招呼春兰春芳一起跟她去换衣裳。 换上骑装的傅清敏英姿飒爽,颇有女中豪杰的气概,如果不是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二公子的院子足够大,容下一只小马驹在四处遛达绰绰有余。徐娘子是一个十分细心周到的人,先教傅清敏如何上马,再牵马缓慢行走,让她在马背先适应适应。待与马驹的感情交流好之后,再到城郊大的马场去学习骑术。 傅清玉看得心痒痒的,她也想学习骑术。有了一技傍身的话,那如果万一傅府容不下她的话,她便多了一条逃生的途径。 可惜,她刚入府没多久,府里的人没想到要给她做骑装,这种学习骑术的想法只好暂时作罢。 毕竟这种淑女式的长裙,要骑上马的话,太多牵绊了。 一见自家小姐学骑马,春兰春芳等人忙上前去,在旁边站着侍候,如果七小姐有什么闪失的话,也好上前帮忙。冬梅冬蕊看得手痒,也凑了上去。 这样,在院子边上站着的,便只有傅二公子傅光烨与傅六小姐傅清玉。 傅光烨似乎并不太担心妹妹的安全,想必是对徐娘子相当信任的。他的目光悠悠闲闲地朝傅清玉扫来,最后,落在了傅清玉左手腕上的“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上。 傅清玉感受到傅二公子目光中强烈的质询意味,不由有些心虚地按住了手腕上套着的玉镯。 “你手上套着的那只玉镯子还好吧?”傅光烨收回目光,幽幽问道,语气中似有深意。 “还不错。”傅清玉有些尴尬地干笑几声。 “是外头买回来的?”傅光烨再问道。 “唔……”傅清玉只有点头,她已经从面前这位傅二公子的话语中听出怀疑的意味,这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她能瞒得过傅清敏,瞒得过张婆子,但不一定瞒得过精明异常的傅二公子。 “六妹妹总能令我刮目相看。”傅光烨唇边浮起一个讥讽的笑容:“我送给七妹妹的镯子的质地有这么不好,一摔在地上就碎了?而且,质地也变次了?” 傅清玉瞪大眼睛看着傅光烨,表情错愕。傅二公子的最后一句话震憾住了她。质地变次……难道傅二公子知道她把玉镯换成了路边的地摊货……他是如何知道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傅清玉勉强道。 傅光烨冷笑一声,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玉镯的残片来,“六妹妹不明白的话,不妨看看这个东西。” 傅清玉的脸“刷”地变了。这只那个赝品的碎片。她并不是担心傅二公子猜到了这件事情,而是,她身边潜藏着二公子的人,她居然不知道虽然,她与傅二公子是同盟,但是,身边有一个他的人潜伏着,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无论如何都让她觉得不爽。 更何况,她还要寻思着如何摆脱傅二公子的掌控呢这个人,会是谁呢? 傅清玉稳住心神,极力思索,最后,所有的疑惑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冬梅 第一百八十四章骑马 冬梅站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七小姐傅清敏学骑马,眼眸里全是关切的神色。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忽地一笑:“既然二哥哥知道这玉是赝品,何不揭发出来?” 恢复常态的傅清玉笑靥如花,她不相信,傅二公子会做出出卖合作伙作的事情来。 傅二公子冷哼一声,收回假玉镯子残片:“为什么这么做?” 傅清玉心想,或许傅二公子还不知道她被许配陶家的事情吧,那就更不知道大夫人在花盆里做的手脚了。既是如此,那何必告诉他呢。 傅清玉苦着一张脸,看着傅二公子:“我没钱用了。” 傅二公子神色一滞,眉头猛然紧皱,旁边的小厮阿宝差点笑出声来,慌忙忍住。 傅清玉有些不满地白了阿宝一眼:“人家就是没钱用了嘛。二哥哥你想想,一个月才那么几两银子,全府上上下下要打点,如今府外的姐妹们今天这个邀请赏花,那个邀请喝酒的,总要送点贺礼是不是?这不都需要银子吗?” 她无限委屈地看着傅二公子:“我又比不得七妹妹,有这么个亲生哥哥罩着,要什么有什么,我不想点法子,那今后的生活可要愈发的难过了……” 阿宝半信半疑地看着傅六小姐,虽说府里是如何一番情形,他作为一个常年在傅府里跑腿的小厮,多少也知道一些。但一个人居然能把诳银子这件事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他今天才算见识到。 傅清玉的表情很无辜,反正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些银子,是那些想陷害她的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傅二公子看了她半晌,忽然无声地笑了。他素知这位从城郊水边村接回来的六妹妹,一向胆大,但没有料到她竟然大胆到这种地步。 “给她们一些教训也不错。”傅二公子有些赞许地看着傅清玉,走前两步,忽地语气一转,警告道,“别凭着一些小聪明,就任意妄为,你以为骗得过张妈妈,就一定能骗得过精明的大夫人吗?凡事小心些,自己掂量清楚才做。” 傅清玉头一侧,笑意盈盈地看着傅二公子:“我好像记得,二哥哥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一入傅府,你我即成陌路。二哥哥如今怎么这么有空关心起我的安危来了?” 傅二公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面却小小地震动了一下。是啊,为了避免大夫人的怀疑,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在傅府里,他对这位六妹妹,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今天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呢?难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在关心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兼同盟了吗? 傅二公子扭过头,看向院子,不置可否。院子里,傅七小姐傅清敏骑马骑得正欢,时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那匹小赤兔马也十分的温驯,一点也不闹脾气,听话地任着傅七小姐骑着它,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傅清玉偷偷地笑了,虽然傅二公子不肯承认,但她可以肯定,她的这位同盟二哥哥,已经开始对自己有一点点关心了。她一向认为,作为合作伙伴,相互关怀,那是应该的。 她看看手腕里完好无损的“云容月貌冰种翡翠玉镯”,轻松道:“虽然我小小利用了一下七妹妹送我的镯子,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只不过让张妈妈他们小小的补偿一下我这十几年来的损失而已。” 想那个张婆子,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直受到大夫人的器重,说不定也参与谋害她的生母五姨娘的事情。看她那风光无限的样子,这十多年来一定从大夫人那里捞到了不少好处。她从张婆子身上刨一些银子的碎屑下来,根本无伤大雅。 “不知二哥哥想不想做一回羊呢?”傅清玉瞅着旁边的二公子,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二公子身着锦袍,拇指上带着祖母绿扳戒,束身的腰带上缀着几颗大而圆润的东湖珍珠,脚下蹬的靴子也是名贵的,浑身上下一派富贵之气。皇上身边的红人就是不同,连衣着都让人羡慕三分。 如果把傅二公子比作一只羊的话,那她朝这只这富贵的羊身上剪毛,收入一定比那个张婆子丰厚。 旁边的阿宝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傅清玉。这位六小姐,居然想诳二公子,不想活了? 傅二公子眼睛微眯,紧盯着傅清玉,目光瞬时冷了起来:“六妹妹最好不要打我的主意,不然的话,会死得很惨。” 傅清玉有些泄气:“不喜欢做就算了,干嘛那么凶嘛” 傅二公子再不理她,走到院子中央,对傅清敏道:“敏儿,二哥哥还有事,要出府去。你先好好地练习,等熟悉了以后,再让徐娘子带你到城郊的马场去。” 傅清敏点点头,傅二公子又叮嘱底下的丫环,无非是要好好照顾七小姐,有什么事情马上向他汇报的话,然后,带着阿宝出府去了。 傅清玉朝傅二公子的身影扮了一个鬼脸:“即使你是一只羊,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什么羊啊,狼啊的,六姐姐你在说什么?”骑马骑累了的七小姐傅清敏跳下马,朝这边走来,正好听到傅清玉说的话。 她有些奇怪地看看傅清玉:“你跟二哥哥吵架了吗?” 傅清玉马上道:“没有。”随即加上一句,“本小姐才没有那个闲功夫跟他吵呢。” “其实我二哥哥人很好的。”傅清敏含笑望着二公子的背影,有些依依不舍。 “他只不过对你一个人好罢了,这府里除了你,他还有把谁放在眼里?”傅清玉不屑道。 看到傅清敏骑马骑得一头的汗,傅清玉忙道:“七妹妹,你还是快快回去换件衣裳吧,这出了汗,再被风一吹,可要得风寒的。” 傅清敏想想也对,便笑了:“多谢姐姐关心,我这就去换衣裳。”说着带着春兰春芳走了。 由于傅二公子在外面有了城南别院,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南别院里呆着。至于那些大丫头他也带了过去,只留下些粗使丫头与婆子帮忙打扫庭院,待他回来小住时,不至于太荒废。所以,这个偌大的二公子曾住过的院子,如今是冷冷清清,除了一两个丫头婆子现一下身之外,几乎看不到有其他人。 院子里,只剩下傅清玉、冬蕊冬梅,还有教骑术的徐娘子,当然,还有整个院子最受嘱目的,那匹棕红色的小赤兔马。 傅清玉走上前去,认真地打量了那匹名震四方的“赤兔”。这种名马的名字,她在书上见过了,一直想去瞻仰一番,没想到在二公子的院子里居然见着了。 这匹小“赤兔”,看得出马龄不大,身形也不如传说中的千里马一般高大,可能还小吧,长大了真的如书中所说的那般威猛也不一定。 书中说“赤兔”极具灵性,性情暴烈,认主,对侵入者有着十分强烈的抵触感,不易驯服,所以一般人不敢轻易靠近。 傅清玉小心冀冀地上前一步,她看到了“赤兔”的眼睛。那马儿的眼睛十分漂亮,水汪汪的,似有水波在里面荡漾着,呵,还有睫毛,一眨一眨的。它看了傅清玉一眼,温驯地低下头去。 傅清玉心里有些高兴,看来这匹马是被人养驯了的,因为与人接触多了,所以对人并不排斥。 “小姐当心些,那马可是要踢人的。”冬梅担忧地叫道。 傅清玉看看那匹“赤兔”,再看看徐娘子,后者正在含笑看着她,眼睛里带着鼓励的神色。 “我可以摸一下它吗?”毕竟是驰名中外的名马啊,哪怕摸一下也是好的。 “可以的。”徐娘子含笑道,“这马儿还小,性子温驯,六小姐不要害怕,你只要对它没有敌意,它是不会踢你的。”她勒紧了缰绳,示意地看看傅清玉。 傅清玉尝试着伸出手去,在“赤兔”的脖子上摸了一下。阳光下,这马脖子上的棕毛闪着光亮,像油浸过一般,十分光滑。 傅清玉三年前的时候,曾在前太子太傅曹大人家里伴读过,开始的时候,伴读的学生很多,胡大为的三个女儿都去了。她记得,曹家还特地为黑铁塔似的胡二娇开了马术射击这类的课程。 她记得,当时的驯马师是这样说的:好马,一定要看毛色,毛色油光闪亮,身形矫健强壮,就是好马。 如今这匹小马驹,虽然马龄尚小,但名马就是名马,即使把它放到马群里,也一眼能看出它的与众不同来。 傅清玉对马匹没有什么研究,她只知道,面前这匹“赤兔”,要比当时胡二娇骑的那些高头大马好上千百倍。 “我可以试骑一下吗?”傅清玉抑住不住心痒。这马儿,明显地看出来对自己没有敌意啊,还有些羞涩呢,呵呵。如果能骑上这样的名马,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小姐,还是算了吧。”冬梅眼中的担忧更甚,她看看四周,四周无人,院子里只有她们四个。傅二公子又不在,她担心徐娘子一个人摆弄不好这匹马。 “放心吧。”徐娘子笑道,“我夫家那边开了一辈子马场,什么性子的烈马我没见过?六小姐尽管放心骑上去好了,我拉着马让六小姐遛遛。” 傅清玉心情愉悦地上了马,这对于她来说是很轻易的事情,因为以前她跟胡三娇学过一会儿,后来因为要陪曹家大小姐,后来就没再学下去,至今想来仍是一个遗憾。 “小姐小心”冬梅着急地叫道。马背上的傅清玉朝她挥手,脸上的神情像小孩子一般开心。 “冬梅,你就别担心了。你没看到小姐都遛了一圈了,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冬蕊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马儿一声愤怒的长嘶,举起前蹄踢倒徐娘子,整个马身高高立了起来,就要从徐娘子身上踩过去。 徐娘子快速地朝旁边滚了过去,躲开了马匹的铁蹄,避免了自己被踩成肉泥的命运。 只一瞬间,事情就起了天翻覆地的变化。冬梅冬蕊看得口瞪目呆,那马儿趁着众人愣神的时候,直直地朝后院冲过,神奇地跃过一处矮墙,飞速地跑出府去了。 “小姐……”冬梅冬蕊的尖叫声在后面回响着。 第一百八十五章惊变 (刚喝完喜酒回来,哦哦,马上更文) “啊-------”傅清玉忍不住尖叫出声。她死命拽住缰绳。但那匹赤兔马似乎发疯了,一边嘶叫着一边驮着她朝前方直冲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两边的景物快速朝身后退去。傅清玉看得惊心动魄,唯有伏在马背上死死地抓住绳索。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马把她给抛下来,不然的话,不摔死也得摔个全身瘫痪。 幸好这马不是跑到闹市里去,不然的话,人多一惊吓到马,那马也惊吓到人群,到时候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可是这马,它究竟是要到哪里去呢? 傅清玉看看前方,那马竟是朝城郊方向奔去。 眼前一棵树紧接着一棵树朝后飞快掠去,还有蜿蜒曲折的黄泥路,那马儿十分烦躁地奔跑跳跃,就是不肯停下来。 傅清玉被蹦得头晕眼花,就是在现代坐碰碰车也不会这么晕啊。她在马背上都能感受到这小马驹的愤怒,可是她不能松手啊,松手的话她就命殒于此了。 这样的场面,令她想起第一次骑马的经历来。那是三年前去送别朋友的那次,赵大公子赵子恒把她扶上马背,她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暖。那马也如现在般,风雷电掣的,但她觉得十分安心,因为,那个时候有赵大公子在身边。 如今,如今她多么渴望有一个像赵大公子那样的人来救救她啊。 傅二公子回到城南别院,居然发现一直替他守着这座大宅子的林丰之不在。 “雪雁,林大公子呢?”傅二公子皱着眉头问道。这个林丰之,不会又跑去哪个烟花地风,流快活去了吧? 雪雁替傅二公子端来洗脸水:“二公子,看你风尘仆仆的,先洗把脸吧。”她把毛巾拧好,递给他,“林大公子家里有点事,这两天都没有到这里来,听说是林大人的寿辰,林大公子回去祝寿去了。” “哦?”傅二公子微微讶异,原来是他那个远房舅舅的生辰,他倒是忘记了。 洗完脸后,他转头吩咐道:“替我去准备一份贺礼,送到京城京畿卫林守成林大人府上,并替我告个罪,说我公务在身,暂时不过去,等晚上再替他祝寿。” 阿宝应了一声,正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声音自正厅门口处响起:“阿宝,你家二公子的礼就不劳你送上门,直接交给我不就得了吗?” 语音一落,林丰之颀长的身影现了出来,看到傅二公子,脸露欣喜:“二公子,你终于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要把这座宅子易名归到我名下去罗” “林大公子。”阿宝忙叫道。 傅二公子知他是玩笑话,也不理他,只是问道:“这么想着我回来,莫非是你又捅什么乱子?” 林丰之连忙摆手:“我哪会给二公子替什么乱子再说,在二公子这座神仙府第里,小生我风,流快活得不亦乐乎,连家都不想回了,哪还有空去外面捅什么乱子” 傅二公子望着他,笑了一下:“林大公子不是正从家里出来吗?怎么,修身养性,又想回家了?” 林丰之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这是没办法,我虽然是不肖子,但家中就我一个独子,我不回去看看老爷子,过意不去吧。唉,真是麻烦,每次回去都唠叨一番,不回去又不行……” 说到这,林丰之一脸的苦恼状。 “又回去挨批了?”傅二公子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看他,“你就用功一些,发愤图强,今年武举给老爷子考个状元回去,那老爷子不就不再唠叨你了吗?” 林丰之瞪大眼睛看着傅二公子,苦笑道:“这个……这个就算了吧。” 他有自知之明,自认武功修为及不上傅二公子,熟读兵书方面更是望尘莫及。要他行军布阵,那倒不如让他游山玩水去。军国大事可是要掉脑袋的,容不得鱼目混珠,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松懈,他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还有林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一次,皇上亲自督考的武举,就是为了疆域安宁而挑选将才。他既无将帅之谋,也无将帅之略,所以,还是闪得越远越好,免得给林家丢脸,给祖上抹黑。 傅二公子笑笑,也不去揭穿他。只道:“这次狩猎,收入颇丰,得了一匹好马。” “什么马?”林丰之马上来了兴趣,皇上赏赐的马绝对不会是些什么劣质马。 “赤兔。”傅二公子唇角噙了笑意,他想起了自己的亲妹妹骑上那匹马时的兴奋劲儿。“那马儿不大,是只小马驹,敏儿很是喜欢。我记得去年她去了一趟平远侯府,说平远侯府养了几匹好马,很好玩,她也想养一匹。正好这次狩猎皇上拿这匹赤兔做头注,我就赢了回来给敏儿养。” “你把那匹宝马给了七小姐?”林丰之瞪大眼睛,“所谓红fen赠佳人,宝马赠英雄,二公子你应该把那匹宝马赠给像我这样的英雄才对呀。”说完不住地晃着脑袋叹息,大有二公子把宝贝送错人之意。 傅二公子不理他,掏出一个锦袋来:“别唠叨什么宝马赠英雄。请问林英雄,这些东西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送人了。” 林丰之接了过去,打开一眼,有镶了猫眼石的鼻烟盒,有前朝名家的墨骨纸扇,有精巧的鹅型羊脂白玉砚,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扇子挂坠…… 林丰之马上收了起来,脸上笑开了花:“二公子,皇上真是大方,这些都拿出来赏人了……不过,要论名贵,还数那匹小赤兔……” 傅二公子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就对那匹赤兔念念不忘的?” “不是我念念不忘,很多人都对那匹赤兔念念不忘啊。”林丰之感慨道,“记得去年的时候,西域进贡了两匹千里宝马,一匹通体雪白,只是头上有一撮黑色的毛发,呈漩涡状,又名追风。另一匹就是这匹通体棕红的赤兔了。当时在城郊举办了一场赛马大会,所有各地的好马都被运到了京城,不过到了最后,还是追风夺得了头名。那种人山人海的场面,真是壮观,看过的人都大呼过瘾。” 林丰之嘴里啧啧有声,对于去年的那场马赛仍记忆犹新:“后来,追风被三公主府要了去,至于赤兔,由于马龄尚小,也一并养在了公主府里。” 他看了看傅二公子:“想必这匹赤兔,就是从公主府里要回来的。” 傅二公子颌首,目光里含了赞许。他的这个远房舅舅的儿子,虽然无心仕途,但对于这些宫廷秘事,民间奇闻却是懂得最多的。如果他能把专注于这些事情的一半心思放在仕途之上,说不定他的那位远房舅舅就不会一见面就教训他了。 阿宝把贺礼备好,交给了林丰之,林丰之谢过,让随身小厮收了起来。傅二公子进房间换衣裳,出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林丰之有些奇怪地看看他:“刚回来又要走?” 阿宝牵了马出来,傅二公子跨上马,点头道:“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还有,我要进宫一趟,问问那些宫人,赤兔马应该怎样喂养,能请到专门饲养赤兔的那个马夫那就最好不过了。” 林丰之笑道:“二公子,看来你为七小姐打算得还挺周全的。七小姐有你这样事无巨细都一应照应的亲哥哥,真是有福气。” 傅二公子笑笑,算是接受了林丰之的奉承。拉着缰绳正准备出门,就看到半空中突然出现一只白鸽。 那白鸽一看到他,猛然俯冲下来,落在傅二公子的肩上。 傅二公子的心突然猛地一沉。林丰之也看到了,不由叫道:“你才刚离家没多久,七小姐怎么这么急就送信过来,不会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吧?” 傅二公子勒住马头,迅速地从信鸽的脚下取下一根管子来,拔开塞子,倒出一张纸条,只看一眼,他的脸色就刷地白了。 “真的出事了?”林丰之看着傅二公子异样的神情,心里也知道肯定出事了。 傅二公子把纸条塞给林丰之:“你先回去,给老爷子祝寿,我去找名扬镖局二当家洪武光。”说完,两腿一夹马肚子,缰绳一扬,马儿嘶叫一声,奔出城南别院,转瞬消失在门外。 人口失踪,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找镖局的人一起帮忙寻找。 林丰之摊开手上的纸条一看,脸也白了。纸条上面是七小姐傅清敏娟秀的梅花小楷,由于心情焦虑,字迹有些缭草:“二哥哥,六姐姐在骑赤免的时候,马儿突然发疯踢伤徐娘子,冲出府去,六姐姐至今下落不明。” “这个……”林丰之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一次,他本来想借着老爷子的寿辰,表现好一些,让老爷子高兴高兴,再向老爷子提这门亲事,谁知道亲事还未提,准新娘子却不见了此时的他,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老爷子的寿辰也顾不得了。火速把贴身小厮林强叫了来,吩咐道;“你让人到傅府里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要紧的就是六小姐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回来报告。” 林强看到大公子脸色凝重,也知道出事了,响亮地应了一声便马上出去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奇遇 “或许,可以让老爷调动京畿卫……”林丰之沉思片刻,很快否决自己的这种想法。想那京畿卫岂是容得寻常人任意调动的?还是算了,唯有祈求傅府那位六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千万不要遇到什么土匪强盗什么的,平平安安地回来吧。 傅清玉觉得头越来越晕,五脏都快被颠簸出来了,那马还是没有丝毫疲惫的样子,依然精力十足地在树林里横冲直撞。 树林里,一枝树枝横亘出来,傅清玉躲闪不及,只觉手臂上一阵剧痛传来。那尖锐的树枝居然是带刺的,从手腕处至肘关节的手臂上,被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顿时喷涌出来,浸湿了衣袖。 由于疼痛,傅清玉差点抓不住缰绳。看着鲜血染红了半截衣袖,她心下有些凛然。她知道这样下去,即使这匹赤兔不累死,她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何况这赤兔是有名的千里马,要它累得跑不动而停下来,那该要等多久啊。 怎么办? 傅清玉拉紧缰绳,一边察看着四周。这是城郊的荒野,四周一片像是原始森林般的灌木丛,野草丛生。这样的地方,不要说有人居住,就连上山砍柴的樵夫也不见一个。 她知道,这个时候,神仙也救不了她。 唯有靠自己了。 她不能死,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受人嘱托的事情没有办到,害死她娘亲的凶手没有查到……还有像今天,究竟是谁害的她,她无论要把那个人揪出来她咬咬牙,尽量直起身子,她看到不远处稍微开阔的地方,野草长得十分浓密茂盛。 这样厚厚的草丛垫底,即使摔下去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吧? 顾不得那么多了,活命要紧眼看那片草丛越来越近,她猛地直起身来,咬咬牙,闭下眼睛,正准备放开缰绳滚下马去。 忽然,一个强有力的臂弯蓦地伸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把揽住她。她只觉得腰间一紧,来不及思索反应,脚下已经触及到坚实的地面。 她稍稍愣了一下神,意识马上复苏。这么说,她不是自己滚下来的,而是被人揽住抱下来的。 换句话说,她得救了,毫发无伤地得救了。 她的心中一阵欣喜,这是这一次意外中她最期望得到的结果,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她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却在碰触到那人目光时怔住。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眼眸里含着似笑非笑的目光,熟悉又亲切。 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够遇到他。 面前的他,一身绯色团花箭袖骑装,脚蹬小鹿皮靴子,腰悬和田青白玉瓜果玉蝉青花小玉佩,和一个花鸟纹路的香囊,想必是为了骑射方便,精减不少。饶是如此,那得天独厚而来的华贵气韵仍掩饰不住地自眉宇之间流露出来。 “怎么,还是记不起本公子是谁吗?”赵子宣微侧着头,唇边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意。见傅清玉刚要张口说话,忙抢先打断道:“慢着,你可不许再提什么饭钱与车资的事情了。” 傅清玉不由笑了,她正想再旧事重提呢。 赵子宣哼哼道:“被我猜中了吧?”他有些不服气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本公子真的长得像追债的吗?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像看到债主似的……”语气里明显有着不服气与不愤气。 “不是。”傅清玉笑着摇头,“只是我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 “丫头,你欠本公子的人情太多了。”赵子宣有些得意,“算上这一次,本公子应该救过你三次了吧。”他掻掻脑袋,“怎么每次都能碰到你,难道你我之间真的这么有缘?” “废话”傅清玉不由笑道,“这与有缘无缘能扯上什么关系?你不过凑巧经过,顺便伸出援手罢了。” 想起之前的两次被救经历,一次是这具身体的前小主人的溺水事件,那个,不关她的事。一次是在傅府后院边角的公孙树上,那是她被他吓得跌下树来,罪魁祸首是他,所以他救她理所当然。从这两件事情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有缘无缘的东西来。 这一次,好像有些那种意思,但是,谁能说,面前这位忠靖侯府二公子是冲着她来的?说不定这位纨绔公子哥在那个烟花地泡累了,出来透透气,然后就兜到这野山野岭里来了。 赵子宣笑笑,不置可否,看着她,脸上有些讶异与疑惑:“你不在傅府里好好做你的小姐,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 傅清玉深深呼了一口气,怎么说呢?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低头看着自己,见他强壮有力的臂弯仍紧紧地揽住自己。 傅清玉到底是现代社会穿过去的女子,即使在这异时空生活了三年多,骨子里仍保留着现代人的开明意识,对于那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教条没什么意识。她只是看看他,再指指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赵子宣浑然未觉,他的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衣袖上,忽地惊道:“你受伤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傅清玉顿时觉得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赵二公子,你干嘛非提醒我啊?”傅清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刚才好好的,一点都不痛,经你好心这么一提醒,现在又疼起来了……” 赵子宣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书上会说:“非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如今看来,真的有几分道理。 他小心冀冀地松开她:“你先找块地方坐下,我有金创药,我拿给你。”说完,他顺手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边,顿时,一股尖厉的哨声响起。 傅清玉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捂住左手臂上的伤口,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转过头来,朝她得意地笑着。 只一瞬间的功夫,后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傅清玉心想,莫非这个赵二公子不是一个人出来狩猎的,如今,他吹的那个哨声,是招呼他的手下过来的? 一个公子哥,要去哪个地方玩,身边总会有一群人跟着,殷勤照料,方显有架式,有气派,有排场。一般的大户人家尚是如此,何况这位身份极为尊贵的三公主的二儿子傅清玉暗自摇头,眼中暗露讥讽之意。 但是,面前的情景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再次抬头望去,不由愣了一下。 后面空旷的树林里,哪有什么人影?只有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龙马,挥扬着马蹄,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地朝他们奔过来。 那匹白龙马奔跑得飞快,四周尘土飞扬,转瞬间便到了他们跟前。 那速度,不亚于“赤兔”,甚至更胜一筹。 白龙马一看到赵子宣,马上拿脑袋去蹭他,显得亲热之极。傅清玉看得惊奇,不由问道:“这是你的马?”她注意到那马头上有一圈黑色毛发围成一个漩涡,很是奇特。 “当然是本公子的马,不然的话,你以为像这样性子暴烈的宝马,还有谁可以驯服?”赵子宣骄傲道,伸手从马背上挂着的箭囊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她:“这是金创药,你快洒在伤口上,能止血的。” 傅清玉不由笑了,伸手接过,说了声:“多谢。” 赵子宣有些不好意思,搔搔脑袋道:“我都忘了,你是懂医的,当年……”他看看四周,“这里不比在水边村的时候,这里可能找不到你说的那种特效药草……那瓶金创药,你将就着用吧。” 他还记得当年的往事?傅清玉笑意更深了:“这样就可以了,多谢你。” 她轻轻把伤口上的衣袖揭开,由于刚才捂了一阵,基本上血已经止住了。她把玉瓶儿的木塞拔开,把药粉均匀倒在伤口上,然后用丝帕包扎好。然后把玉瓶递还给他。 赵子宣却不接:“你自己留着吧,我那里还有。这是我那皇外祖母给我的,是临近小国进贡的,皇外祖母怕我外出狩猎有什么闪失,特地给了我两瓶。” 傅清玉也不推辞,便收下了。这些贡药果然十分有疗效,才一会的功夫,伤口处便传来丝丝凉意,也不那么疼痛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出了府,还跑到这种地方来?”赵子宣寻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皱着眉头问她。 傅清玉深深地呼了口气,实话实说:“我在府里学骑马,是我那二哥哥带回来的赤兔。本来骑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回事,那匹赤兔突然发了疯,踢倒了教骑术的徐娘子,跨过后院的矮墙,冲出府去……然后,然后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说完,她又叹了口气,看来这段时间的运气的确不怎么好,连骑个马都会出意外连那么柔弱的七小姐傅清敏都骑得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她按理说比傅清敏健康多了,却出了事情。府里的人知道后,还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子呢。 赵子宣猛然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骑的是……赤兔?”在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好看的眼睛里现出惊喜的光芒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好人与坏人 (求票票,订阅及各路打赏,哈~) 傅清玉点点头,对赵子宣突然转变的神情有些不适应:“那马长个兔子头,毛色棕红,二公子……呃,二哥哥说是赤兔,是这一次围猎的赏赐……” “什么皇上竟然将赤兔当作奖品……”赵子宣“呼”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有些激动,“那么一匹宝马,即使还未长大,但它仍是万里挑马的良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当作赏赐?” 傅清玉微侧了头看他:“赵公子,你,你怎么了?” 赵子宣看着她,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他摆摆手:“没事。”紧接着想起一件事情来:“丫头,这么说,你刚才,刚才骑的就是…就是那匹赤兔?” 傅清玉在他越睁越大的眼睛注视下点点头。 “太好了。”赵子宣兴奋地叫道。刚才他只顾着救人,没有仔细看那匹马,只觉得有些眼熟,也没有往心里去。如今细细想来,那马的样子,真是就是他伺养过的赤兔。 他望了望刚才赤兔跑远的方向,忽地再摘下一片树叶来,放在唇边,顿时,另一种短而急促的哨声自他口中吹出,浑合着浑厚的内功远远地传送出去,在一大片的树林里回旋不绝。 傅清玉不由捂住耳朵,不知道面前这位赵二公子要干什么。 赵子宣有些歉然地朝傅清玉笑笑,转过拉过白龙马,拍拍马头,柔声道:“追风,去,把赤兔带回来。” 傅清玉有些失笑:“你真的在跟马说话啊,它听得懂吗?” 赵子宣看她一眼,漂亮的丹凤眼里得意之色更重。 那匹白龙马果然长嘶一声,在傅清玉的惊讶目光中,哒哒地朝前方飞奔而去。 傅清玉讶然得半张着嘴,手指定定地指住前方,转头问道:“你的马,这个追风,真的去追赤兔了?” 让一匹马自个儿去追另一匹马,这也太诡异了吧? 赵子宣嘴里刁了根狗尾巴草,躺倒在草丛里,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斜睨了傅清玉一眼:“丫头,信不过我?等着瞧吧。”他顺手打了一个响指,唇边笑意更深。 等就等吧,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傅清玉看看赵子宣,这位赵二公子,怎么一心只想去追那匹赤兔啊,好歹也送她回家啊。 不过,让堂堂的忠靖侯府二公子送她回家,那是不是太暧昧了些?在这个古时代…… 要不,让这位赵二公子的追风送她回去也行呀。不过,这追风也是赵二公子的…… 傅清玉想得头痛,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只好静下心来,等着那匹肇事的赤兔回来。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似乎觉察到这种有些奇怪的气氛,赵子宣吐掉口中咬着的狗尾巴草,转头问道:“你的手,还疼不疼?” 傅清玉没有料到他一开口就问了句关心的话,有些讶然,也有些感动,忙道:“用了药之后,好多了,也不疼了。” “如果我不救你的话,你当时那个动作……你打算干什么?”他转头看她,目光里含着疑惑,“打算从马上跳下来?” 傅清玉点点头:“我刚才正打算这么做。”当时情形紧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怎么样先跳下来再说吧,跳下来之后再想办法。 “你这丫头,你不要命了?”赵子宣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赵公子变了吗?”傅清玉望着前方大片大片的树林,四周寂瘳,除了他们两个,空无一人。 “我没变,我以前说过,我这个人,不会变的。”赵子宣闷闷道。 以前说过,是小时候说过的话吗?那么久远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 “赵公子还真是没变,我记得三年前,在凌云桥,你说过什么来着,‘寄情山水,及时行乐,才是本公子的最大志向’,嗯,就是这一句……”傅清玉瞅着他笑,“我想,关于当年的话,赵公子好像已经实现了。” 赵子宣有些尴尬:“当年本公子随口说说的话,你还记得?” “我又没有失忆,怎会不记得?”傅清玉笑道,想起当年那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脸上绽出光彩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都差点惊讶得掉下凌云桥去。 不过,现在想来,这种能抛开一切世俗杂念,淡泊人生还真是一种极高的境界,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可是……那真的是我当年随口说说的。”赵子宣说得有些违心。 “怎么会呢?”傅清玉含笑看着他,“我觉得你已经做到了,我记得在谭家花场的时候,那些官宦小姐们争先恐后地朝你围上来……那时的赵公子,真是要多风,流,有多风,流,都快把旁边的人羡慕死了。” “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赵子宣紧拧着浓眉,苦恼道。这一年来忠靖侯爷对他管束甚严,还有,连一向疼他的大哥赵子恒也限制起他的行动来。当年的那种逍遥快活的日子,已经风光不再。 “还记得当时你问我,我的愿望是什么,当时我是怎么说的吗?”忆起往事,傅清玉的目光也有些悠远起来。 “怎么不记得?”赵子宣道,“你说你希望自己能够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的钱,也不需要什么身份地位,更不要别人管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有一片湖,然后在湖中心建一幢房子,再起个名字,叫做神仙居。”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神仙居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 “还有,”赵子宣继续道,“你还说,要住在神仙居里,像神仙一样过快乐逍遥的日子。在湖上种上一大片莲花,夏天可以采摘莲子,钓鱼,还可以摇着小舟穿梭于碧绿的荷叶之中,晚上观看莲塘月色。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傅清玉不由笑了:“难为你还记得。只是,现在想来,还真是痴人说梦啊。” 那时的她,居住在水边村胡大为家里,虽然享受着不平等待遇,但日子还是过得无忧无虑的。所以,理想也有好几个,可是如今呢?她摇头叹息,如今她的理想只有一个,为自己争取自由。 没有自由,一切都是妄谈。 如今,她倒是十分羡慕赵子宣,当年的三人行,只有他可以笑谈人生。 赵子宣情绪有些低落,其实他也不好过。就好比今年年底,忠靖侯非逼着他去考什么武状元。还有,那个最护着他的大哥,也一直不停地在他的耳边说教,让他无比心烦。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赵子宣换了另一个话题:“你学骑马的时候,赤兔怎么无缘地故地发起狂来呢?”他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赤兔自一出生就是派专人伺养的,与人接触的时间也较其他的马匹长,性子十分温驯,不会无端端的就发起狂来的,除非……” 傅清玉心中一动:“除非什么……” 赵子宣笑笑,没有说下去,那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也不好妄加揣测。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傅清玉喜道:“你的追风回来了……”转头看向前方,却愣了一下,“怎么那匹烈马也回来了?你的追风真的把赤兔给……” 不远处,出现了两匹马的身影,一匹稍高,通体雪白;一匹较为矮一些,浑身棕红。正是赵子宣的追风,还有发狂的赤兔。 赵子宣吹了一声口哨,很是得意地看了看傅清玉:“丫头,我说得没错吧?它们本来就是我养的,可听话了,当然,它们的感情那么好,怎么舍得分开呢?” 那匹肇事的赤兔也看到了赵子宣,忽然长嘶一声,飞快地奔跑过来,对着赵子宣的手蹭个不停,硕大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似乎委屈之极。 赵子宣情神也有些激动兼兴奋,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赤兔,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傅清玉远远地看着,不太敢靠近,她对于这匹小马驹发狂时表现出来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没事的,过来吧。”赵子宣对她招手,“这马很通灵性的,它对你没有恶意,它很聪明,能识别好人坏人,如果你对它有恶意的话,它一早就把你抛下马背了,何至于驮着你奔出府去?” 傅清玉想想也是,如果赤兔真的对自己有恶意的话,它发狂的时候,她一个根本不懂马术的人如何能驾奴得了它初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能耐,死抓住缰绳子,能在这匹烈马的背上坚持着,不被抛下来。如今听赵子宣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这并非自己的本事,而是小马驹心存善念,手下留情。 傅清玉尝试着朝赤兔伸出手去,那匹小马果然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抚摸。 “真是这样啊。”傅清玉摸着这马脖子上垂落下的,柔软的棕红色的鬃毛,不由笑了:“看来真如你所说的,这马只有对坏人才会有恶意……”说到这,她忽然怔了一下。 如果说这马极具灵性,能识别好人坏人,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对人进行攻击。那照这样的解释,这马无端端地踢了徐娘子一脚,也就是说,徐娘子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回来 (加更) (呼呼,终于码完一章,今天第三更送到,睡觉去也。) “终于找到了。”赵子宣低下头,忽地把手伸向马前腿与马肚子之间的位置,只听赤兔马一声低吟,赵子宣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根明晃晃的银针,针尖的地方还带着一丝血丝。 “怎么会这样?”傅清玉不由瞪大眼睛,虽然在心中她也想过徐娘子会怎么算计这匹马,但千算万算,都不曾料到她会对这匹名马下毒手。 “怎么样?有没有下毒?”傅清玉俯下身来,看赵子宣手上的那枚银针,银针针尖发亮,没有呈现出黑色,应该无毒。 “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对赤兔下毒手?”赵子宣把手中的银针扔在地上,脸上现出愤怒的神色。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傅清玉迟疑片刻,决定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如果这件事情是傅大夫人做的手脚的话,而她却说了出去,让外府的人来查,万一查到了傅大夫人头上,那傅府的面子上真的不好看了。 再仔细一想,虽然此事是徐娘子做的已经没有疑问,但徐娘子真的是傅大夫人派来的吗?这一点,好像说不通。 首先,自己对于大夫人而言,应该还有利用价值吧,大夫人不是把自己暗暗许给陶家了吗?即使一计不成,大夫人还可以另想其他法子,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再者,徐娘子是傅二公子请回来的,应该不可能那么巧,早早就预料到傅二公子会在皇上设定的悬赏中夺得头名,会得到那匹赤兔马。也不可能料得到自己会因一时好奇,去骑那匹宝马。 换另一种角度而言,会不会徐娘子是傅二公子请回来对付她的,那更加不可能了…… 既然不是傅大夫人,也不是傅二公子,那到底会是谁,要置她于死地呢? “竟敢动本公子的宝马,本公子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赵子宣恨声道,一边用手轻抚着赤兔马,以示安慰。那匹小马驹也不断地舔着他的手,似乎十分委屈。 自己都明明拥有一匹宝马了,还要占有赤兔,这个赵二公子,真不是一般的贪婪。傅清玉笑道摇头:“赵公子,你先别惦记着什么宝马不宝马的,让我看看这小马驹伤到哪里了?” 赵子宣忙指了指刚才把银针拔出来的地方,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兽医吗?” “不是。”傅清玉摇摇头,“我这有金创药,我先看看这马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上一点药。” 赵子宣哼了一声道:“幸好只是伤到皮肉,要是伤到筋骨,那这马就要废了……要是那样,我跟他们没完。” 傅清玉心想,那个徐娘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射出银针的时候歪了一下方向,她对于射杀一匹御马会是怎么样的下场,还是知道的。 想必此时的徐娘子拿了银子,早就溜之大吉了吧。像她那种江湖中人,天涯海角都是藏身之所,所以,要找到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傅清玉翻开小马驹的鬃毛,仔细察看伤口。伤口不是很深,有些血珠渗出。她想了想,把身上尚未用完的金创药取出来,洒在小马驹的伤口处。那小马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温驯乖巧,与前不久那个发狂的样子判若两人,哦,不对,是判若两马。 做完这些的时候,小马驹忽然朝傅清玉凑了过来。她吓了一大跳,以为那马又要发狂了,没想到那马竟然是来跟她道谢并表示亲热的,把兔子头朝她蹭去,热呼呼的气息喷到她的脖子上,痒痒的,惹得她想笑。 赵子宣看到便笑了:“这马喜欢你呢。”他很豪爽道,“看在你与赤兔这么投机的份上,这马送你了。” 傅清玉好笑地看着他:“我说赵公子,这可是我二哥哥在皇上那里捞得的头彩,又不是你的马,哪有你来说送谁就送谁的?” 赵子宣一脸的不以为然:“赤兔最听我的话,我说送谁就送谁。皇上怎么了,皇上的话,赤兔未必肯听呢。”为了证明他的话是正确的,他还俯下身来,拍拍小马驹的头:“赤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马驹很配合地嘶叫了一声。 傅清玉看得好笑:“不管你送给谁,这马我还是要骑回去的,不然的话,回头那个二公子……呃,”傅清玉还真不习惯叫傅二公子为哥哥,“我那二哥哥还要找我要马呢。” “我说给你就给你了,别人抢不走你的。”赵子宣霸道地说,他才不管什么二哥哥三哥哥的。 傅清玉再看看赤兔的伤口,伤势不严重,应该可以骑回去,到时再找个马医,给这匹小马驹看一下。 经过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傅清玉对于赤兔也熟悉了不少,她拍拍马鞍,准备上马,却被赵子宣叫了下来:“哎,丫头,你要上哪里去?” 傅清玉笑意盈盈道:“赵二公子,首先,我不叫丫头,我叫做傅清玉,你叫我六小姐也行。第二,如今眼看快晌午了,你不回家我还要回家呢。” 她都跑出来大半天了,如果不回去的话,还不知道府里乱成什么样子呢。说不定,大夫人又该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了。 其实,今天这个事情,也算得上一个机会。她现在拥有赤兔宝马,上次张婆子赔付的三百两银子大部分被她转出府去。如今的她,大可以骑着宝马,远走高飞,让傅府鸡飞狗跳。 可是,要走的话,她在水边村的时候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况且,当初是为了什么进府的,她可没有忘记,曹可莹的恨,五姨娘的冤,还有她答应过傅二公子的事情…… 所以,她必须回去,在大夫人编造出任何对她不利的谎言之前,回到傅府。 赵子宣认真地想了关于“傅清玉”与“傅六小姐”这两个称谓,最后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叫法:“哎,丫头,你就这么一个人回去?” “嗯。”傅清玉点点头,她一个人怕什么,她还会跆拳道呢,一般的小贼伤不了她。 “不行”赵子宣很干脆道,停留在他脑海中的,依然是三年前那个孤单瘦小的小女孩形象,令他不由生出一股保护弱小的冲动。 “你一个人走山路太危险了,这一带廖无人烟,野兽多,劫匪也多,看到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走来走去的,不把你劫了去压寨夫人才怪呢。”赵子宣恐吓她,“还是本公子送你回去吧。”再加一句,“别让本公子白救你一场。” 傅清玉赶忙摆手:“不劳烦赵公子,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试想,一个大姑娘由一个少年公子护送回家,看到的人又会怎么说呢? 这个时代,口水是可以淹死人的 且不论她只不过是二品吏部尚书府上的庶女,与皇亲国戚的忠靖侯二公子并驾齐驱,身份上的天壤之别,难免有攀龙附凤之嫌。要是这个传闻传到三公主的耳朵里,三公主会有什么反应?她会不会落得败坏赵二公子的罪名,从而让三公主对傅府,对她,进行打压? 傅府里有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傅清敏,府外有赵子宣这一个朋友,她不想他们因为她,而受到牵连。 对于傅清玉的拒绝,赵子宣眼珠一转便明白过来,有些尴尬地笑笑:“要不,我先到附近的镇子上,雇辆马车来,让你回去?” 傅清玉摇摇头,这个法子行不通,至少,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降服一头烈马这一点上,就让人质疑。 “算了,不劳烦赵公子了,还是我自己回去吧。”傅清玉低叹一声。 一个人回去就一个人回去好了,虽然过程令人怀疑。唯有希望那个大夫人不要造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谣言才好。 还有,不管那个徐娘子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她害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等等,丫头。”赵子宣忽然叫住她,“这里是城郊对吧?”他看看四周,忽然眼中有了一丝欣喜,走过去亲妮地拍拍赤兔马的头,“没想到你还是挺恋家的,这条路你居然还记得。” 傅清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赵子宣看看傅清玉:“丫头,算你好运。” “我有什么好运?”傅清玉疑惑地望向他:“赵公子,莫非……你想到更好的法子了?” 赵子宣正色道:“如今是晌午,再过半个时辰,那边的官道上就会驶来公主车队,那里面有我娘和我大嫂。她们到城郊找退役女官薛红英看病的,在公主府用过中饭后,就驾车回府。然后,你就……”他附在傅清玉耳朵边上,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能行吗?”傅清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弄不好可是要砍头的。” “放心吧,有我大嫂在,没有问题的。”赵子宣自信满满道。 “那好吧。”傅清玉咬咬牙,“那就照你的说的做。哦,对了,你的水袋可否借我一用?” 赵子宣以为她要喝水,便从白龙马上把水袋取下来递给她。 傅清玉挽起袖子,拔开水袋塞子,把水朝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倒去。 “你疯了?”赵子宣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抢身上前夺过水袋。 第一百八十九章还恩 一阵灼痛自手臂处传来,傅清玉蹙紧眉头,看向自己的伤口。经过水的冲洗,伤口处的药粉已被冲得七七八八。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子宣盯着她,那神情无异在看一个疯子,“你这样会得破伤风的。” 试想,这世上谁会拿自己的伤开玩笑,除非疯了。 傅清玉痛苦地吸了口凉气,在伤口处弄了几下,弄成伤前的样子:“为了活命,只能这样做了。三公主那么精明的人,我不想让她看出什么破绽。这件事情真的要做,就做得完美一些。” 她抬头,对上赵子宣担忧的目光,笑道:“没事,我是大夫,我自有分寸。” “你顶得住吗?”赵子宣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放心,死不了的。”傅清玉朝他轻松笑道,“如果说死的话,我都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没事,阎王爷与我交情好,不肯收我。” 赵子宣这才露出笑容,情不自禁伸手替她抚平散落额前的碎发:“你呀” “怎么这般吵闹?”傅大夫人在后院的花圃里看花,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沸的吵闹声,不由蹙紧眉头,问向身边的梅香。 梅香摇摇头,正想说话,就看到晴紫匆匆奔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夫人,六小姐,六小姐不见了?” 大夫人脸色瞬时变了,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老爷今天公干回府里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野丫头却不见了,老爷若要怪罪她头上的话,又该说她治家不严了。 睛紫道:“我刚从七小姐那边过来,看那里的丫头婆子都在急哄哄地四处寻人,冬梅与冬蕊似乎急得要哭了,还有一个外面来的人,叫做徐娘子,是个驯马师。听说是二公子得了皇上的赏赐,是一匹好马,七小姐与六小姐在院子里学骑马。七小姐骑了没事,六小姐骑上去的时候却出事了。那马突然发了疯,踢倒徐娘子,跃过后院的矮墙出府去了,谁也拦不住……” “把那个徐娘子给我拿下,绑起来”大夫人厉声道。一个驯马师不安安份份教骑马,竟然把尚书府的小姐给害了,说什么也得把她送官。 “夫人,且慢。”随后赶过来的张婆子制止道。 大夫人蹙紧眉头看着张婆子。 张婆子初初听到六小姐傅清玉不见了,十分高兴,心想那三百两银子的仇终于报了。不过,听夫人这么处理,觉得不太妥当,于是便出声制止。 “夫人,这可是一个机会呀。”张婆子凑近大夫人,压低声音道。 大夫人看了一下四周:“张妈妈,我们回屋子里说。” 到了琼梅院,入到暖阁,摒退所有的丫头,只留梅香在门口处把守着。大夫人这才道:“张妈妈,这话怎么说?” 张婆子笑得有些阴险:“夫人,这个徐娘子不是害人,她这么做是在帮夫人啊。夫人您想想,六小姐这一出府去,她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我们不得而知,对不对?” 大夫人眼前一亮:“你是说……” 张婆子又道:“一个弱女子在外面游荡,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如遇到陶家三爷……” 大夫人面露喜色,她正愁没有机会了,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我马上派人通知陶家,让他们出人寻找,找得到的话,人就是他们家的。” 张婆子脸色一端,正色道:“夫人,我们这边,也要加派人手去寻找,一来昭显夫人您对于六小姐的关切之心,老爷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当它是一个意外,而不会怪罪到夫人头上。二来嘛,如果人被我们先找到的话,我们大可如此……” 张婆子附在大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大夫人顿时露出笑脸:“好,我们就这般行事,我要那野丫头,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如今,那位叫做徐娘子的驯马师,怎么样了?”心中有了算计,大夫人对于那名失职的驯马师不仅没有厌恶之意,反而生出欢喜来。幸好她这么一“失职”,才促成了她的计划。 张婆子道:“我刚才二公子的院子里过来,那个徐娘子,还在院子里趴着。听下面的丫头说,好像被那烈马踢到了背部,咳了一滩血,至今还躺在院子里动不了。” 大夫人轻叹一口气:“张妈妈,给她请个大夫吧。毕竟是在我们府里出的事情,这事又是一个竟外,我们也要仁慈一些……”大夫人想了想,“那就多给她十两银子,打发她走好了。” “夫人真是慈悲心肠”张婆子及时地恭维一句,领命下去了。 “徐娘子,你好些没有?”冬梅蹙紧眉头看着躺在藤椅上的徐娘子。 如今的徐娘子,虚弱地半躺在藤椅上,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边淌着一丝鲜血。在她旁边的地上,果然有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她小觑那匹赤兔了,本以为,一头小马驹不成气候,没想到烈马就是烈马,暴怒起来的威力竟如此巨大。 “徐娘子,你先歇一会儿,大夫快就过来。”冬梅看着半死不活的徐娘子,叹了口气,此刻的她,更担心的是生死未仆的六小姐的安危。 看到院子门口处涌进一群人,冬梅不由迎上去:“七小姐,找到六小姐了吗?” 七小姐柳眉紧拧,脸上是一副快哭出来的神情:“我已经给二哥哥去过信了……但是,二哥哥至今仍没有回来,我不知道六姐姐她……”说着大滴大滴的泪珠自眼中坠落下来。 春兰春芳忙劝慰道:“小姐别伤心了,六小姐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 冬梅叹息更深,如今连一向神通广大的二公子都找不到六小姐,她们这些做丫头的,也只能在府里等消息了。 冬蕊已经领着几个自家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和几个粗使婆子到外面去找了,至今仍没有消息。 万一……万一六小姐真的被那发狂的烈马抛下来,摔死了,那……那该怎么办?又或是,侥幸没死,但荒山野岭的,被哪个山贼玷污了,那…… 冬梅不敢再想下去。 很快大夫人请的大夫过来了,开了些化淤止血的药,张婆子也把十两银子拿了过来。徐娘子千恩万谢,躬着身子走了。 傅府至今已经乱成一团糟,自然无人关心徐娘子的去向。 徐娘子揣着十两银子,躬着身子,柱了根拐杖,一副大病的样子。她走得很慢,如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附近有几辆牛车经过,乡下人都是热心肠,看到她这个样子,纷纷招呼她上车,送她一程。她固执地婉拒了,似乎怕欠下别人的人情。 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一个小胡同。徐娘子突然腰板挺直起来,扔掉拐杖,健步如飞般转到一个小宅院的后门前。 这所小宅院的后门,仿佛早就感应到会有客人来访似的,在徐娘子在门前站定的那一刻,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须发皆白的小老头,眯着眼睛看着徐娘子,满脸的皱纹顿时展开成一朵盛放的菊花:“徐娘子,你终于来了,老爷在正厅里等着呢。” 徐娘子点点头,闪身进去。那老奴飞快地朝外面溜了一眼,然后如乌龟般快速地缩回头去,木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徐娘子看看院子四周,这是一座位于胡同深处的小宅子,四周十分狭窄,光线有些昏暗。即使在大白天,正厅里依然亮着烛光。 徐娘子心里有些唏嘘,当年的府第是如何的气派,宽敞明亮,没想到今天竟然落到了屈居一所简陋民宅的地方正厅里,在烛光的耀映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菱花格子窗前来回晃动,显然在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 徐娘子推门而入,叫了声:“贺大人。” 川陕总督府贺云明贺大人转过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徐娘子,沉声问道:“得手了?” 徐娘子点点头:“是傅府七小姐。” 贺云明脸上现出些许失望的神色:“怎么不是五小姐或是七小姐?” 徐娘子垂头答道:“回大人,当时五小姐不在府里,七小姐学骑马的时候,傅二公子一直在场,奴婢不好下手。” 贺云明顿了一下神色:“也好,六小姐虽然不受傅夫人的待见,但终归是一个庶小姐。如今一位小姐不见了,傅夫人也难辞其绺。” 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因了自己的胞弟,在朝廷上受到打压自不必说,还要替其胞弟还上那几百万的巨款,逼不得已把一座大宅子卖掉,遣散府里的丫头婆子,以节省开支。 最令他难受的是,他唯一的胞弟要秋后处决,而那边的一家子,从此断子绝孙,永断香火。 一想到这,他不由怒火中烧,不仅不能放过赵世子,傅家他也要立志报复。 “你怎么了?”贺云明注意到徐娘子胸前衣衫上沾染了斑斑血迹。 徐娘子尽量平缓语气:“没什么大碍,被那匹赤兔狠狠踢了一脚。” 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徐娘子仍能感到从后背传来的剧痛。那匹赤兔虽然是匹小马驹,但威猛无比,想必也觑破了她的诡计,所以踢过来的时候根本不容情,差点就要了她的老命。若不是面前这位川陕总督大人曾对她的夫家有过救命之恩,她才不会这般玩命。 “这件事情,本总督记你头功一件。”贺云明转身叫道:“贺立。” 旁边站着的一名小厮马上会意,拿过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交给徐娘子,“这是我们老爷的谢意。” 第一百九十章灭口 徐娘子接过,掂量了一下,约莫有二三百两银子,不由笑道:“多谢老爷。” 这笔银子,如果节省一些的话,足够她们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马场自然是不能开了,最好能快速离开京城,躲得越远越好。得罪的是堂堂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她很清楚被抓到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贺立走过来,把她从原路领出去。 贺立回来时,见贺老爷正坐于案几前,目光森冷地盯着他。他心下有些不安,不由叫了声:“老爷。” “徐娘子出去了?”贺云明问道,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贺立忙道:“属下把她送到胡同口,四周无异常状况。” 贺云明点点头:“很好。”然后压低声音道,“你去把她……”接着他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贺立心中巨震:“老爷,难道你要……”他惊骇地望着自家老爷,“杀人灭口”这四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贺云明轻描淡写道:“当年我把她当家的从死人堆里救出来,她本应该感恩。这事不能泄露出去,让第三人知晓,不然的话,我们大计未成,倒先被别人端了。还有,如今我们手头拮据,那几百两银子无论也要用到实处才行,给她安身立命……”他冷哼一声,“太糟踏了” 贺立感到一阵寒意窜遍全身,如今的老爷,也未免太冷血…… 自己不照办的话,下一个可能就会是自己。贺立压住心中的惊惧,马上道:“老爷请放心,属下马上去办。” 毕竟是在战场上撕杀过的军人,军令如山,绝对的服从,贺立还是懂得的。 看着贺立走了出去,贺云明静静坐了一会,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执起笔来,铺开一张纸,写下“傅六小姐”这四个字。看着面前的白纸黑字,他无声地笑了。 傅府六小姐不见了?这真是一个机会。他一定要行动起来,抢在傅府前面找到傅六小姐。 傅大夫人不是一直念念不忘要高攀忠靖侯府吗?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到侯爷府里去吗?如果傅六小姐被玷污的话,那情形会怎么样呢? 一个小姐被侮辱了,必然会影响到家族名声,就连府上其他的小姐也会受到波及。到那个时候,荣华富贵至极的忠靖侯府,还敢迎娶傅府里的其他小姐吗? 贺云明的脸上不由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贺立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也就是方才奖赏给徐娘子的那个包裹,包裹上有一些血迹,显然是在下手的时候喷溅上去的。 “事情办妥了?”贺云明把身子朝椅子背靠去,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属下不辱使命。”贺立恭敬道,“老爷请放心,一切都处理好了,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贺立原本是一名汪洋大盗,后来归于贺云明手下,易姓改名。但以前的那些毁尸灭迹的本家本领一点也没忘。 “很好。”贺云明赞许地点点头,“接下来,你召集你的部下,顺着……”他想了一下,“顺着城郊到公主府这段路一路搜索过去,总会找到那匹马与那名丫头的踪迹的。一有情况马上向我汇报,务必要把那名丫头找到。” 马能识途,特别对于一匹极具灵性的名马。由于他听说赤兔马进入中原之后,一直养在公主府第里,所以,他断定,这匹马受惊之后,无处可去的话,一定会回到以前的“家”中。 贺立点点头,立即转身去布置了。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在正厅一侧,一个半掩的窗子旁边,一个清瘦的身影在瑟瑟发抖。 贺夫人紧紧依靠在窗棂之下,身子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她的脸色惨白,身子抖个不停。苍白瘦弱如枯枝的十指死死地抓住窗台的边缘,才不至于瘫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自己的丈夫竟然为了给罪大恶极的胞弟报仇,居然连二品吏书府的小姐也敢谋害。这倒也罢了,还要把甘心为他卖命的人也杀害了…… 贺夫人惊惧至极,泪水不由自主地淌落下来。她想起三女儿,那个嫁给傅大公子的苦命三小姐。这个狠命的父亲如此对待傅家,明显着跟傅家亲家都做不成了,夹在中间最难做的就是这位三女儿了。她非但没有任何怨言,还与三女婿变卖家产凑出几万两银子来给贺家偿还赃款。 她深知三女婿的为人,清官一枚,从不搜刮民脂民膏,平日里除了官俸,就是两袖清风。如今凑出这几万两银子出来,想必也把一生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了。 女儿尚且如此贴心,可那狠心的父亲却是如何对待她的?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样子了。可是自己的女儿女婿根本没有错啊,错的是那个罪恶淘天的小叔子,为什么非要让这件小叔子的事情毁了亲生女儿的幸福? 贺夫人抹干眼泪,打定主意,她作为一个母亲,无论如何不会让外人破坏自己女儿的幸福家庭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外人毁了自己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的,哪怕拼上自己的老命也在所不惜 晌午过后,阳光正是最猛烈的时候,城郊的官道上,远远驶来一个马车队。 马车队极其庞大,前后几十名精壮汉子组成公主卫队,个个披着黑色披风,一身轻亮银甲装束,骑着高头大马,腰间统一佩戴腰刀,威风凛凛。 中间是两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尤其是前面一辆马车,崭新明亮的车辘,辗在官道上发出整齐的声音,阳光照射在车辘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马车四面用精亮丝绸装裹,一片富丽堂皇的气派。马车四角坠了金银玉器作饰物,并挂上了淡黄色流苏,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远远的,突然出现一个红点,那红点越来越近,清晰可以看到是一匹马的样子,可以听到马匹急速飞驰的马蹄声,还有,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一个女子的呼救声:“救命啊,快救救我啊……” 公主卫队的四大头领关林,李扬,张方,杜威马上挥手制止马车前进,同时,公主卫队人员迅速组成阵势,把公主的马车围在中间。 关林“刷”地把腰刀抽出来,大喝一声:“兄弟们,保护公主”说完,双腿一夹马肚子,直直朝前方冲过来的马匹而去。 两匹马擦身而过之际,关林轻盈下马,刷地一下蹿到那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棕红马的面前。随着棕红马的一声长嘶,那马的脖子竟被他的天生神力抵住,再也前进不了半步,马蹄飞扬在半空,落不下来。 棕红马看到关林,忽然不动了,乖乖地听任关林把它放下来。 “赤兔?”关林十分疑惑,再看看马上的姑娘,一身鹅花色衣裙,缀了些珠片,简致婉约,十分好看。看那衣着装束,应该是官宦家的小姐。 再往上看,这姑娘十分的狼狈。鬓发散乱,满头是汗,灰头土脸的,头发上还挂着一片树叶,看来是从林子里钻出来的。再看手臂,有一处衣裳被划破了,淌着鲜血,把衣袖染得一片殷红。 傅清玉惊魂未定,看看前面一身侍卫打扮的精壮汉子,努力绽出一丝笑容:“这位大哥,多谢你出手相救。” 忠靖侯爵夫人正在马车里打盹,马车忽然停住了,把她从浅梦中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忠靖侯爵夫人不悦地掀开车帘,“徐妈妈,你到前面去看看怎么回事。” 徐妈妈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回来禀道:“夫人,前面来了位姑娘,马匹失控,差点撞上我们,幸好关将军身手敏捷,把烈马制住了。” “真是大胆,竟敢冲撞本夫人的马车”忠靖侯爵夫人想也不想,说道,“让左右拖出去,打她二十板子,然后放她离去便是了。” 徐妈妈站着没动:“夫人,她说她是吏部尚书傅政的六女儿,也就是曾经救过赵二小姐的那位。” “哦?”忠靖侯爵夫人的目光中略带惊讶,“尚书府的六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自己跑出来的吗?” 徐妈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算了,打发她回去吧。”忠靖侯爵夫人心情不怎么好,“别耽误了我们回府的时辰。” 徐妈妈正要领命而去,就听到后来传来一声纤弱柔和的声音:“徐妈妈,请等一下。” 这声音是从后面那辆豪华的马车上传过来的,接着,一个瘦弱的病美人由丫头们扶着走下马车来。 “大*奶,外面日头太大,你还是回到车里坐着吧。”徐妈妈忙上前去,扶住赵大*奶。 赵大*奶温柔地笑笑,那笑容虚弱而迷茫:“我没事,我想见见母亲。” 旁边的大丫头小柔忙把伞撑起,遮住大*奶朝前面的忠靖侯爵夫人走去。 “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怎么还跑出来,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忠靖侯爵夫人一看到赵大*奶,脸上有些不悦,“小柔,扶大*奶到车上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找人 (身体不适,今天暂一更吧,明天再补更。抱歉。) 赵大*奶摇摇头,制止了小柔,转头对忠靖侯爵夫人道:“母亲,赵小姐孤身一人,如何回去?既是撞到我们了,那我们还是送她回府吧?” 忠靖侯爵夫人面带不悦,道:“不行。” 赵大*奶望着忠靖侯爵夫人,恳求道:“母亲。” 忠靖侯爵夫人还待要说什么,见到赵大*奶正恳切地望着她,再念到赵大*奶体弱多病,应该多为她积点福才是,所以,便叹了口气,道:“好吧,依了你便是。” 赵大*奶苍白的脸色才露出笑容,把傅清玉拉到自己的车上,并让随身的丫头拿药箱过来,给她敷上药粉。 见到傅清玉的衣袖处被树枝划破了一口道子,赵大*奶让人拿过自己的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给傅清玉披上。 傅清玉朝她感激笑笑:“多谢大*奶。” 大*奶的笑容十分恬静安详:“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出府里来了,身边连一个丫头也不带?” “我正在府里跟七妹妹学骑马,那马突然发了疯,就把我驮出来了。”傅清玉有些惊魂未定,脸上仍有惊惧的神色。 赵大*奶掀开窗户,朝后看了一下,见那匹赤兔正十分神气地跟在马车后面。 转过头来,赵大*奶面上带了些许讶异的神色:“我怎么觉得那匹马好像是一直在城郊公主府里养着的?叫做……”赵大*奶疑惑地思索着。 “叫赤兔。”傅清玉道,“这次狩猎中,我二哥哥夺得了头彩,皇上就把这匹赤兔赏给了我二哥哥。” “原来是这样。”赵大*奶笑道,“难怪看得那么眼熟呢。”随后笑道,“皇上什么时候把这马儿要走的,这下我那二叔子可要有好几天不高兴了。” 傅清玉看看赵大*奶,知道她说的是赵子宣,便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要不,我回头跟二哥哥说去,让他把赤兔送回去?” 赵大*奶不由笑了;“何须如此。这可是皇上赏赐的,你们就养着吧。我那二叔子即使再贪心,也不能独占两匹宝马啊,他都有一匹追风了。” 这样说着,两人的关系无疑拉近了好多。 傅清玉看看赵大*奶,看着这个让京城无数名门淑媛羡慕之极的女子,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不由心生唏嘘。 那个一代贤公子赵子恒呢,他现在过得如何? 想起三年前的凌云桥,那时的她,还带着前世的同情心,也向赵世子求过一次宽恕他人的机会。没想到一向清正严明的赵世子,为了她的这个请求,也循私了那么一次。 一代贤公子,身边应该有个温柔淑德,身体健康的夫人陪在身边才是,而不应像现在这样,才成亲不过两年,其夫人已经病入膏肓。 “大*奶,该吃药了。”小柔拿过一个盒子,递给赵大*奶。她伸手接了过来,把其中的几个药瓶拿出来,倒出一些药丸,然后接过小柔接过来的水,和药一起吞了下去。 傅清玉看到其中的一味药,略微惊讶了一下:“大*奶吃的是什么药? “我们今天去找曾在宫里服役的宫女薛红英,她诊我诊过脉后,便开了这些药。”赵大*奶脸上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容。仿佛薛红英是名神医,她这病一到薛大娘手里就药到病除了。 看着赵大*奶喝过药,傅清玉忙把盒子接了过来:“大*奶,我帮你拿着。”语音一落,手里已经接过大*奶手里的瓶子,并轻轻地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按了一下。 “多谢。”大*奶道。 傅清玉的脸色却凝重起来。大*奶的脉象……决不能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还有就是薛大娘开的药,根据药味她大抵能判断出一些药物。那些药物……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赵大*奶稍微掀了一下帘子,叫道;“小柔,怎么回事?” 小柔在车外答道:“回夫人,是川陕总督府的人,听说总督府里丢了东西。” 傅清玉透过窗帘的缝隙朝外望去,果然看到一阵将士从旁边经过。为首的一个穿着酱紫色衣裳,一副军官打扮,两只眼睛四处张望,真的好像在搜寻着什么。 那队人马不敢在公主的马车旁停留太久,一下子就过去了。赵大*奶笑笑道:“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 “姑母,我与陶家三爷从京城一直追到了城郊,找不到那野丫头。”梅天成垂头丧气地站在里屋,耷拉着脑袋对傅大夫人说道。 “找不到?”傅夫人呼地一声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各带几十个人去追,怎么连一个小丫头也追不到你们都是死人呀。” 梅天成有些委屈地看着大夫人,不敢辩解。他想,那丫头的座骑可是追风啊,中外闻名的千里马。他们那么普通的劣质马又怎么能追得上呢? 再说,城郊方圆百里,到处是密密匝匝的树林,如果那个丫头被马抛下来的话,也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即使不被抛下来,她要躲起来的话,谁又能找得到她呢? “你们……”见到梅天成又垂下了头,大夫人更气了,指着他怒道:“我怎么,怎么有你这个没用的侄子” “夫人息怒。”张婆子上前一步,提醒道:“现在,那野丫头看来是找不到了,说不到,会……会落到哪个贼寇手里……夫人,你要早做打算才是。” 大夫人心中一凛,对呀,自己怎以没有想到呢?要是这个野丫头被什么采花大盗掳了去,又或是落入什么贼子手中,传了出去的话,那他们这个堂堂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傅府,脸子该往哪里搁? 被京城传为笑柄自不必说,就连她的亲生女儿,傅府五小姐傅清莹,也会因此受累,别指望嫁个好人家傅大夫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拿眼睛咨询张婆子:“张妈妈,你说该怎么办?”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道:“夫人,当务之急,先把这个消息封锁住,让表少爷多派些人手,把城郊方圆百里都翻个遍。” “要是还是找不到人呢?”大夫人有些急了,她担心的可不是那位傅六小姐的安危,而是自己女儿会不会受到这件事情的波及。 “夫人请放心。”张婆子道,飞快地瞟了梅天成一眼,“夫人还是赶快让表少爷去找人。” 大夫人一下子明白了张婆子的意思,便吩咐梅天成出去寻人,即便把城郊倒转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野丫头的下落。 梅天成不敢违抗大夫人的意思,毕竟梅家那边还要依伏这位财神爷。 看着梅天成苦着脸出去了,大夫人使了个眼色,梅香立即把屋子里的丫们遣到外面去,自己在门口处把风。 大夫人转身进了暖阁,张婆子随即跟了进来。 “张妈妈有什么好主意,请说吧。”大夫人看着张婆子,慢声道。 “夫人,这事好办。如果表少爷得力的话,能够找到六小姐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如果找不到的话,也不打紧。”张婆子凑近大夫人,压低声音道,“这一切不都是夫人说了算吗?哪怕是那野丫头落到了贼寇手里,我们大可以先放出风去,说是六小姐得了麻风,见不得任何人,或是暴病而亡什么的。然后再来个死不认帐。夫人放出去的消息,谁能不信?那样的话,这件事情不就……” 大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的神情。这个方法,当然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采用。一旦采取了这种方法,那就是说,她已经舍弃了这颗棋子。 一想到陶家那还未到手的几千两银子,大夫人有些心痛。不过为了自己女儿的清誉,万不得已,也只有这么做了。 “张妈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大夫人想了想道,“如果过了今天,那野丫头还未回来的话,你就把风放出去,不能再拖了。” 张婆子点点头,她明白大夫人的意思。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夜不归宿,这其中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可以造谣出来。何况傅家父子二人在朝为官,二公子又倍受皇上的器重,这羡慕妨嫉至恨的人多了去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那还不大做文章? 所以,大夫人这样做,也是防患于未然。 梅香看到大夫人与张婆子出来了,知道事情已经谈好了,便出去叫外面的丫头进来侍候。 大夫人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人也轻松起来,正在悠闲地喝着今天新送上来的早茶,一边想着该寻什么时机再去探探忠靖侯爵夫人的口风。 正思索间,就听到向雪跑进来说:“忠靖侯府赵大*奶来了” 大夫人猛然一惊,自己正想着忠靖侯府呢。侯府那边就来人了。不过,她这事要谈也要跟忠靖侯爵夫人谈啊,赵大*奶过府来做什么呢? 心中虽然十分疑惑,大夫人还是迎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归来 傅大夫人走出正厅,立于门口处,不一会儿,便见一位身着流彩暗花云锦罗衫,月牙凤尾罗裙,头绾堕马髻,头插银鎏金模印花卉带陈永和双款大银簪,耳缀景泰蓝红珊瑚耳珠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清丽脱俗,雍容华贵,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她面带微笑,由一群丫头们拥簇着,直直朝大夫人走了过来。 “原来是赵大*奶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大夫人赶忙迎了上去,虽然面前这名女子本来出身不高,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四品知府的嫡女,又体弱多病。但妻子凭着夫家的权势富贵,一下子就成了京城人人钦羡慕的对象。 “夫人,我给你送个人过来。”赵大*奶笑道,“你们一定寻找得很辛苦吧?” 这时,大夫人看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赵大*奶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在她的面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母亲,我回来了。” 傅清玉? 大夫人的眼睛瞬时睁大了,这个野丫头,怎么还未死,这尚且不说,竟然让她遇到赵大*奶了。那她与张婆子的计划…… 震惊归震惊,大夫人表面上还是维持了很好的笑容:“想不到我们六小姐因马发了疯,而跑了出去,竟然遇到了赵大*奶,看来,我们傅府与忠靖侯府真是有缘啊。” 赵大*奶当然知道大夫人指的是什么,笑笑道:“那是自然,不然的话我们怎么会碰到六小姐,并把她救下马来呢?” 大夫人也在笑着,适当的恭维与暗示要点到为止,说得太多的话那就过了。 “那匹赤兔马我也一并送回来了。”赵大*奶笑道,“这可是匹好马,皇上赏赐给二公子的,虽然目前受了惊吓,但仍然是一匹好马,就把它还给七小姐吧。” 大夫人连连点头,叫过一名小厮,把马牵到七小姐的院子里去,并叮嘱:“这可是当今圣上御赐的宝马,你们可要照看得仔细了些,要是照看不好,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那名小厮吓了一跳,没想到在养马这件事上,从来对赛事不甚关心的大夫人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这话当然是说给赵大*奶听的,赵大*奶也不说话,只是明了的笑笑。 旁边早有听到消息的冬蕊冬梅,急忙走了过来,把傅清玉搀回自家院子里去。 一回到牡丹阁,冬蕊忙端来热水,给头发蓬乱的傅清玉梳洗打扮。 “小姐,你真的吓死我了。”冬梅看着傅清玉,回想起上午的情形,脸上依然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幸好观音菩萨保佑,没有出什么事情,要不然,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说着不由拿出丝帕抹起眼泪来。 “冬梅,你哭什么呀?小姐能够毫发无伤的回来,那是最值得庆贺的事情。”冬蕊一边取笑冬梅,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何况还是忠靖侯府的赵大*奶亲自送过来的,小姐真是好命,遇到好人了。” “我是太高兴了。”冬梅急忙抹干眼泪,露出一个微笑。 冬蕊想了想道:“真是阿弥陀佛,我们小姐能平平安安回来,多亏老天保佑啊。我去找些艾草来给小姐洗洗晦气。” 这话一说出口,冬蕊就一溜烟跑没了影。 冬梅替傅清玉解下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笑道:“这件斗蓬是赵大*奶给的吧?” 傅清玉点头:“赵大*奶真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只是可惜,好人怎么都是这般命不好……” 冬梅惊道:“外面不是传闻,大夫人请了个顾神医过去给赵大*奶治病,赵大*奶的病已经好了么?怎么会……” 傅清玉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者是病急乱投医吧,反正忠靖侯府有的是钱,多看几个大夫,可以确诊一些。 “小姐,你的伤……”冬梅看到了傅清玉手臂上的伤,不由担忧道。 “没事,已经上过药,好很多了。”傅清玉摇摇头,安慰地朝冬梅笑笑,“忠靖侯府的药,果然不同凡响。” 冬梅急忙到厨房端来热水,伺候自家小姐沐浴更衣,一边心有余悸道:“小姐真是命大,上午的时候我看到那匹马发狂的样子,吓都吓死了。”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傅清玉斜靠在床榻上,这才想起那个教骑术的徐娘子:“那个二哥哥请来教骑术的徐娘子呢?如今人在哪?” 冬梅拿了个泼墨翠竹软绸锦枕,放到傅清玉的背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那个徐娘子,伤得不轻,被马当场踢中背部,吐了好大一滩血,整个人如一瘫烂泥般躺倒在地上。大夫人为了显示仁慈,不让府外的人认为我们傅府刻薄下人,也没有怎么为难她,还给她请了大夫,给了她一些银两,打发她出府去了。” “哦?”傅清玉扬了扬眉,“不但请了大夫,还给了银子?”她没想到大夫人会有这么宽厚的一面,难不成那位徐娘子真的是她请来的不成? 那只蓝色长毛波斯猫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扑到傅清玉的身上,亲热地朝傅清玉怀里钻。 “才一天不见,就这么想我啊。”傅清玉笑嘻嘻地逗着猫玩。 “那当然,这猫儿可认人了,把屋子守得死死的,外面的人休想靠近一步。”冬梅笑道,“就在小姐回来之前,小红过来看看,都被这猫儿吓走了。” “是吗?”傅清玉用手爱抚地拍拍蓝猫的脑袋,蓝猫十分配合地叫了一声。 “小姐你看,我没说错吧?这猫还真是懂人性呢。”冬梅笑道。 傅清玉蓦地想起上午看七小姐学骑马时,傅二公子跟自己的一番谈话,尤其是傅二公子拿出来的那枚劣质玉的碎片。 不用说,她的屋子里肯定有傅二公子的人。 傅清玉决定摊牌问清楚,既然不是大夫人的人,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她与二公子是同盟,让自己知道一下作为同盟的另一方,到底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哪些人,这是她的权利。 “查到玉镯的碎片是谁拿走的吗?”傅清玉沉声问道。 冬梅神色凝重,俯过身来,悄悄说道:“我与冬蕊依了小姐的吩咐,故意把镯子埋在了外面。过了一会,就看到孔老婆子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蹲下去,然后便走了。后来我与冬蕊过去看,发现玉镯少了一块。” 竟然是那个表面上看来老实巴交的粗使婆子孔老婆子? 傅清玉愕了一下,不由笑了。看来傅二公子真是厉害,竟然选了这么个老实巴交的老婆子来作内应,连她都差点看走眼。 傅二公子派过来的人不会对她有敌意,关键时刻还能让这个人把消息透露给二公子,这一点,她很放心。 “冬梅,你很喜欢荷花香膏吗?”傅清玉斜斜靠在软枕上,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冬梅惊跳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傅清玉望了过来:“小姐……” 傅清玉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悠远:“我记得曾有一个人十分喜爱荷花香膏,每年都恳求我多做几罐给她。” 冬梅惊跳起来,目光惊疑不止地望着傅清玉。 傅清玉并不看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那是我在曹府陪读的时候,那个人叫做腊梅,是我在曹府伴读的曹大小姐曹可莹屋子里的大丫头,她最喜欢的就是荷花香膏,每年我制作这些香膏的时候,都会说多做几罐给她,她拿去送给京城里的妹妹。说是自小家境贫寒,姐妹俩迫不得已入了大户人家府里做了丫头,伺候各自的主子,由于路途遥远,见上一面也十分困难。所以寻思拿些香膏去送给妹妹,聊表一下姐妹之情。” 冬梅已经落下泪来。 “你姐姐还好吧?”想及往事,傅清玉的心情也悲伤起来。她记得那名忠心耿耿的丫头,自曹可莹死后,跟着前太子太傅曹老爷夫妇去了通州。 冬梅拭泪笑道:“小姐请放心,姐姐过得很好,曹老爷与曹夫人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说出了年还要给她择一个好婆家……” “还有,”冬梅抬起头来,“姐姐还在信中说,小姐对她有过救命之恩,要我好好照顾小姐。” 傅清玉含笑望着冬梅,由衷道:“冬梅,多谢你。” “冬梅,快过来帮我扶梯子,我要把艾草挂到屋檐下。”外面,传来了冬蕊兴奋的声音,想必是到外面寻到艾草回来了。 挂艾草,是当地一个风俗。由于艾草具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这特殊的香味具有驱蚊虫的功效,所以,在门前挂艾草,一则用于避邪,二则来用于赶走蚊虫。当然,还要把艾草沾了水,在庭院四周倾洒,才算是真正的驱邪。 冬梅看看傅清玉,傅清玉含笑道:“你去帮忙吧,反正我也累了一天,正好歇会儿,晚饭的时候叫我就行了。”说着躺了下去。 冬梅忙走过来,放下帐幔,然后到外面与冬蕊一起挂艾草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挂念 (多谢良药VV3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二十三张粉红,鞠躬感谢) 傅清玉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冬梅叫醒了她,并把晚饭打了来。吃过晚饭后,冬梅道:“小姐刚才在休息的时候,七小姐派人来问过,我看小姐睡得正香,不忍心吵醒小姐,便婉谢了她。” “七小姐派人来过了?”傅清玉一想到傅清敏,不由心中一阵暖,那个柔弱而心地善良的小姐,想必急坏了。 冬梅又道:“七小姐还拿来了几盒药瓶过来,一瓶外用,一瓶温水送服,我都记下来了。”说着从橱窗里拿出两个玉质药瓶出来。 那两只玉瓶是半透明的,有一些漂亮的纹路,不看药丸,只看药瓶便觉得价值不菲。 冬梅看看傅清玉,补充道:“方才春兰说了,这些药瓶是七小姐特地让二公子从外面拿回来,然后小姐让我拿过来的。” 那个傅二公子,他有这么关心自己吗? 傅清玉笑笑:“我们过去看看七妹妹吧。”随即吩咐冬蕊冬梅提了灯笼,顺便带了几瓶荷花香膏过去。 早早有丫头进去通报了,七小姐也是刚吃过晚饭,正在喝着茶,听说傅清玉来了,赶忙迎了出去。 “姐姐好些没有?”一见到傅清玉,七小姐傅清敏忙上去看她的手伤,一边担忧道,“听说那马发了狂,一直冲到了城郊,六姐姐有没有摔着哪里?” 傅清玉的眼前闪过赵子宣飞身而来把她从马背上救下来的情景,微笑道:“七妹妹不用紧张,我紧紧抓住缰绳,才不致用从马背上摔下来。何况那赤兔马是一匹颇具灵性的马,我与它无冤无仇的,它何至于要害我呢?” 傅清敏见傅清玉浑身上下除了手臂之外,其他地方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六小姐经此劫难,必有后福。”春兰笑道,奉了茶上来,看着傅清玉道,“不过,我们小姐可急坏了,怛忧加上紧张,连中饭也没吃多少。这不,听说六小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别提有多高兴了,晚饭还多吃了半碗呢。” “多谢七妹妹关心。”傅清玉笑道,“还有七妹妹送的药,很有效哩。” 傅清敏摆手道:“六姐姐说哪里话,姐妹间的关心,本是应该的。”然后笑道,“不光是我,就连二哥哥也很关心你呢。你出事之后,他找了你一整天,连公务都耽搁了。” 傅清玉有些动容,一向冷血的二公子何时转性了,突然关心起盟友来了呢?转念一想,如果从这件事情上看的话,那位傅二公子也算得上是罪魁祸首。不管怎么说,即使徐娘子不是他指使的,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她虽然不是他直接害的,但是,也是他间接害的她呀。 傅清敏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又连忙补充道:“六姐姐你别不信,可能是以前你与二哥哥之间有些误会。其实,二哥哥是很关心你的,我看他听说你不见了,脸都白了,马上就去请名扬镖局的人帮忙找人,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了。” 好吧,就当傅二公子真心的关怀过自己一回吧。 “你二哥哥现在在哪?”傅清玉头随口问道,“既然是送药过来的人,我当然应该亲自答谢一番才是。” 傅清敏看看她,脸上带了些担忧:“听说晚饭前的时候,老爷也回来了,正在询问二哥哥这件事情的时候,宫里面来了位公公,把老爷与二哥哥都召到了宫里去了。” 傅清玉心中一跳:“老爷回来了?还有,皇上为何无端端的要召见二公子,呃,二哥哥,难道是因为耽搁公务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她的不是了。 “不知道。”傅清敏摇摇头,“都去了好长时间了,也没回来,真令人担心。” “没事的。”傅清玉故作轻松,安慰道,“想你二哥哥那么认真严谨的人,怎么会耽搁公务呢。或许是有些不太要紧的事情,你二哥哥寻思着放一放,谁知道皇上正好要询问那件事情,就把他叫进宫里去了。” 傅清敏仍是一副十分担心的样子:“希望如此吧。”她转头看着傅清玉,似要从傅清玉的脸上搜寻出答案来,“皇上不会治二哥哥的罪吧?” “皇上一向器重你二哥哥,哪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治罪的?”傅清玉按下心头的担忧,拍拍傅清敏的肩膀道,“七妹妹你就放心好了,你二哥哥做事有分寸,他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如果皇上治罪你二哥哥,那还有谁会陪他狩猎去?还有,今年的武举,当今圣上可是非常看好你二哥哥的” 一番话果然说得傅清敏转忧为喜,脸上也绽出欢喜的笑容:“对呀,六姐姐分析得好极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傅清玉心中暗叹:真是一个小姑娘,才几句话就把她哄好了。同时,心里面却有了隐约的担心,那个二公子,真的不会有事吧? 见傅清敏转悲为喜,冬梅忙把手中捧着的一个描金镂空的铁盒子递给春兰:“夏天要来了,这是我们小姐制的荷花香膏,是用荷塘采来的露珠调制的,有一种荷花的清香,可好闻了。既可防晒又可以美容,小姐说拿过来让七小姐试试,看好不好用。” 一听说有新奇的东西,傅清敏顿时高兴起来,快快乐乐地试用去了。 由于心里有事,自从七小姐傅清敏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傅清玉一直睡不着。派了冬蕊出去打探消息,打探了好几次,都说傅老爷父子俩还没有回来。 第二天,傅清玉很早就醒了,正在梳洗打扮的时候,外面的丫头禀报说七小姐过来了。 “这么早?”傅清玉心中觉得奇怪,一般而已,身体虚弱的七小姐都是要迟一些才起来的。 “六姐姐。”七小姐等不及丫头们通传,自己掀起帘子急匆匆地奔了进来,“六姐姐,这该怎么办才好?” “什么怎么办?”看着只穿了件单簿外衣,清秀的脸庞上遍布泪痕的七小姐傅清敏,傅清玉微微错愕了一下,“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二哥哥他,他被老爷教训了,还被罚在祠堂里跪了一夜,至今还未放出来呢。”傅清敏说着又哭了起来。 “啊,老爷与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被……”冬梅惊疑惑地望着傅清玉,“小姐,老爷罚二公子,是为了小姐失踪的事情,还是耽搁公务的事情?” 春兰接口道:“我刚才到上房去打听过了,两者都有。老爷怒二公子无端端地把一匹马带到府里来,差点害了六小姐。还有,昨天晚上皇上急召老爷与二公子,就是为了二公子耽搁公务的事情,听说事情还挺严重的,有关前方军情的。皇上本意想着维护着二公子,好像赵世子也出来说了几句话,所以,这事情才没有在朝堂上闹起来。” “怎么这么严重?”傅清玉有些讶然,二公子一向是钢铁意志,公私分明的人。这么感情用事,不像他的作风啊。 “那二公子有没有怎么样?”听春兰这么一说,傅清玉也不由担忧起来。 虽然不可思议,但怎么说人家也是为了自己这个妹妹啊。 一听到傅清玉这么一问,刚刚止住泪的七小姐傅清敏又哭了起来:“二哥哥……二哥哥昨天晚上被老爷用家法教训了一顿,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至今还在那里跪着呢。”傅清敏越说越伤心,眼泪汪汪地望着傅清玉,“六小姐,你说,该怎么办?” 两罪并罚,二公子受罚跪了一夜祠堂,这下可真是受罪了。傅清玉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划过一丝心疼的感觉。 不过,老爷生气的应该不是她的失踪事件吧,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气二公子延误军机的事情。 皇上不罚,并不代表傅老爷不罚。 春兰道:“七小姐去给老爷说情,老爷不听,执意要罚二公子。大夫人在一旁幸灾乐祸,说不定她在里面添油加醋也说不定,三姨娘与四姨娘袖手旁观,五小姐更不用说了,她巴不得二公子死呢。” 傅清玉听出春兰的意思。如今能不能劝得动傅老爷,就看她了。 看在那两瓶药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去试试好了。 “别哭了。”傅清玉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珠,“待会儿吃过早饭,在老爷上早朝之前,我去说说。” “真的吗?”傅清敏这才高兴起来。 傅清玉取笑她:“看你,妆都哭花了,等会儿让春兰给你上上妆。” 傅清敏抚了一下脸,不好意思地笑了。 早饭时间到了,傅清敏也不打算走,直接叫春兰把早饭打过来,送到牡丹阁。和傅清玉一起用过早饭之后,她就在牡丹阁里等消息。 傅清玉让冬梅在书架上找了一下,拿了一幅画轴便过去了。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去打探消息的春芳兴奋地跑了进来:“小姐,二公子放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桂花宴 (多谢了了轻烟同学、河畔春晓同学、碧海凝波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张粉红,鞠躬感谢) (今天停电一整天,才刚通电,抱歉,唉,这电路……) 走回来的路上,傅清玉看着祠堂方向,见二公子蹒跚而过,不由有些感概,看来,在皇上手下办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七小姐早早迎了出来,脸上一片欢喜:“多谢六姐姐。”同时,好奇地问道“六姐姐是如何让老爷回心转意的?” 傅清玉笑笑:“没有,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老爷也是心疼二公子的,不然的话,我哪里说得动老爷呢?” 傅清敏想想也是,便笑了,拉着傅清玉进去看新做的衣裳。 因为过两天就到初三,也就是平远侯府请喝陈年桂花酒的日子。由于傅清玉试穿新衣的当天,骑马的时候出了事,衣裳被尖锐的树枝划破了,所以,大夫人便叫了华锦坊的人按着这种款式重做了一件。 华锦坊的人效率也真是高,才一天的功夫,就把一件与原来一模一样的衣裳给做了出来,直接送到了傅清玉的牡丹阁里。 边上的一个五小姐房里的丫头荔香,飞速地闪身过去,跑回去禀告傅清莹:“小姐,那个六小姐果然去给二公子说了情,老爷把二公子放出来了。” 傅清莹冷笑道:“二哥哥果然与那个野丫头走到一块去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荔香道,“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他们能起什么风浪?”傅清莹不屑道,“这个家,还是我母亲说了算的。就算把那野丫头嫁出去,还不是我母亲一句话的事情。” 俨俨一副皇帝女的架式。 荔香陪笑道:“小姐,这话说得没错,夫人那么疼你,一定会给你说一门好人家的。” “那当然。”傅清莹一副十分自得的样子,想了想道:“过两天就是初三了,到时侯……”傅清莹想到这,不由开心起来。 “对呀。”荔香瞬时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嘿嘿笑道,“小姐,我看夫人真的很疼你呀,把一切都替你安排好了。” 初二,晚上。 琼梅院里闪进一个老婆子的身影,接着,里屋的灯亮了。 “张妈妈,安排好了?”大夫人依在贵妃榻上,拿了把扇子,轻轻地摇着。 张婆子走上前,低声道:“夫人请放心好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大夫人点点头:“陶家那边催得紧了,我们也不能耽搁人家太久的。” 张婆子媚笑道:“夫人请放心,这一次一定会万无一失。” 大夫人看了张婆子一眼,终于露出笑容。 张婆子又趁机道:“夫人,这一次,二公子挨了老爷的教训,老爷对他也有些失却了信任,我们何不趁热打铁……” 大夫人本来阖着眼睛斜躺在榻上,闻言猛然睁开眼睛:“你说的是城南别院……” 张婆子点点头:“怡倩院的小傅姑娘这两天天天晚上都去城南别院,夫人,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大夫人的眼睛露出一丝阴狠:“果然是一个好机会,反正老爷也回来了,我看就一并把这两件事情给解决了,免得留下后患。” 张婆子也附和道:“对,这些事情要越快解决越好,方才我还听五小姐说什么他们两个好像走得很近的样子,怕是要联手起来对付夫人您,现在夫人来个逐个击破,看他们还怎么联合起来” 第二天,傅府一如往常赴各个府第的宴席一般,早早的沐浴更衣,然后坐上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朝平远侯府驶去。 平远侯正室何夫人正在后院垂花门处迎接着前来赴会的各府家眷,显露着一个侯府主母的风范,她的身边,站着一群的姨太太,还有大公子何远铭的正室,何大*奶张秀雯,一位从三品参议的嫡女。旁边,还站着八小姐何香凝。 何香凝一看到傅清莹,马上迎了上去,她素来与傅清莹经常往来,当然第一个跟傅清莹打招呼。然后,她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傅清玉,忽然就朝傅清玉走了过来,并亲热地挽起了傅清玉的手。 傅清玉有些讶然,这位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侯府小姐,什么时候放下身段,与她交好起来了? 见冬蕊朝她笑笑的目光,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赵明珠,傅清玉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仗着这位安国侯府的二小姐照应着啊。 赵明珠走了过来,对傅清莹打了声招呼,态度有些疏离。看到何香凝,便走到何香凝那边去了。 其他官家小姐们见到赵明珠过来了,也纷纷围了上去。 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裳,翠绿衣裙的官宦家的姑娘,看看这边的人群,再扯了一下傅清莹道,“你看,你六妹妹真受欢迎啊。” 她是登州知州贺明详的二女儿贺晓芙,平素里与傅清菲最玩得来,如今见傅清莹倍受冷落,便有些替她抱不平。 “我们进去吧。”傅清莹忽然变得很大方,也很豁达,拉着贺晓芙进去了。 后院里张灯结彩,亭台雨榭,都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十分漂亮。正中是用十几张方桌拼着的一个巨大的长方形大桌子,上面摆满了一坛坛彩绘瓦缸的酒坛子,一打开坛子,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果然是窑藏三十年的陈年桂花酒。 四周,还零零落落地摆了些小方形桌子,上面也摆了一些酒坛子。 当然,每个桌子上都必不可少地摆满了瓜果糕点。 平远侯何夫人带着各府太太们在巨大的方形桌子上坐了下来。小姐们则在附近的小桌子边坐下来。 早有在旁伺候着的丫头们把酒坛子打开,把酒倒满一个个犀角杯。 太太们自然说太太们之间的事情,小姐们可以随意玩耍,当然,少不了请了戏班子进府来唱戏。 临近中午,丫环们依次把一只只煮熟的,足有四两重的螃蟹端了上来,螃蟹桂花酒宴正式开始了。 何夫人先举杯,然后各府太太,小姐们紧随其后,也举起了杯子。 傅清玉举杯的时候,竟然看到忠靖侯府的赵大*奶也来了,两目相对,相视而笑。 傅清玉想起赵大*奶给她的那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由于今天来平远侯府做客,没有料到赵大*奶也来,所以没有带来。既然是别人的东西,当然要还给人家,傅清玉唤过冬梅,让她回府把斗蓬取来。 酒过三巡,赵大*奶坐到了傅清玉身边,含笑问道:“傅六小姐也来了?上次的手伤好了没有?” 傅清玉也笑道:“多谢大*奶关心,好很多了,大*奶赐的药很有效呢,才一天功夫,手就不疼了。” 知道傅清玉是恭维她的话,大*奶笑笑道:“这药是皇太后赐的,香罗贡品,听说对于伤口有着显著效用。” 傅清玉没有想到自己竟能用上贡品,连忙道谢。 “六小姐,我听赵世子说起过你。”赵大*奶含笑道。 “赵世子?”傅清玉怔了一下,眼前便浮现出一个俊秀儒雅,温润如玉的男子来。这名举世奇男子,居然跟赵大*奶说起过她? 为什么呢? 赵大*奶看着傅清玉,脸上一片宁静:“我那位夫君,对六小姐很是赞赏,说六小姐知书达礼,温惠善良,天生一幅好心肠。” 傅清玉抬起头来看着赵大*奶,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为何在她面前无端端地提起赵世子来? “我们俩一见如故,今后我们也别太见外,就姐妹相称如何?”赵大*面对傅清玉疑惑的目光,嘴边含着笑意:“我年纪比你大,我就自称姐姐了。” “珍姐姐。”因这个赵大*奶闺名有个“珍”字,傅清玉便唤她珍姐姐。 “珍姐姐近来身体如何?”傅清玉看看她稍似红润的脸,想起当时在车上看到的那些薛大娘开的药丸,不由有些悲伤。 “姐姐的身体很好啊。”赵大*奶道。旁边的两个不知何家的小姐,看看宛似弱柳扶风的赵大*奶,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走过去了。 待那些人走后,赵大*奶才拉过傅清玉的手,低声道:“玉妹妹,你是一个大人,是薛红英的徒弟,我的身体状况,我也不想瞒你。我只是担心,我的日子不多了,我走之后,赵世子他该多么孤单……” 傅清玉愕然,马上明白赵大*奶的意思,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赵大*奶抓得更紧,“玉妹妹,我知道这或许委屈了你,不过,赵世子他真的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君子,可惜我命薄,没有这个福份……”说到最后,语气里竟似有些哽咽。 傅清玉忙道:“赵大*奶说哪里话,赵大*奶还这么年轻,还有,赵世子也离不开你啊。” 赵大*奶摇头道:“关乎我的病情,其实薛大娘已经告诉我了。我让她瞒着任何人,包括忠靖侯爵夫人也不能告诉。”她低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贪恋这富贵尘世,只是,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放不下……” 赵大*奶这说话的语气,仿佛在托付后事一般,傅清玉听得不由有些心酸。 第一百九十四章马场 (多谢狐狸宝宝同学、honey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二十八、二十九张粉红,鞠躬感谢) 傅清玉望着赵大*奶,不知道如何回答方好,其实她的心…… 起风了,这晚春的天季仍有些许冷意。早有平远侯府的丫头走地来,说是奉了平远侯夫人的吩咐,请赵大*奶过去避风的地方坐坐。 目送着赵大*奶离去的身影,傅清玉有些黯然神伤。冬梅走了过来,把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递到她手中,然后疑惑地看看傅清玉的神色:“小姐,你不舒服吗?” 傅清玉勉强笑笑:“没事。”看到手上的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这才想起这东西还未还给人家,再抬头看时,赵大*奶已经跟着一群官家太太们到另一边看戏去了。 傅清玉笑笑,只好作罢,寻思着等回去的时候再还给她罢。 “起风了,小姐你先披着吧。”冬梅看看傅清玉,有些歉然道,“小姐,我过来的时候才起的风,忘了把衣裳拿过来了。这件披风,你先披着,待回府后洗净了我再还给赵大*奶。” 这时,旁边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原来这件披风是赵大*奶送的呀,怪不得这么漂亮呢。” 傅清玉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登州知州贺明详的二女儿贺晓芙,她的身边站着傅清莹,后者的目光落在了那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上。 傅清玉笑笑道:“这是前两天我学骑马出了事情,马儿冲出侯府,正好遇上赵大*奶,赵大*奶救了我。当时我的衣裳划了道口子,赵大*奶就拿了这件披风给我披上。” 贺晓芙的眼中闪着妒忌的光,脸上却装着一副十分赞赏的样子:“我看忠靖侯府的东西就是不同,清玉妹妹披上这件披风,可把其他姐妹们都比下去了。” 傅清玉笑道:“晓芙姐姐过誉了,这是别人的东西,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还是自己的衣裳好,自己的衣裳怎么穿也实在。”傅清莹忽然插了一句,大有傅清玉不佩穿这么名贵的衣裳的意思。 傅清敏听得心里不舒服,插口道:“这是赵大*奶的一番心意,怎好辜负呢?再说,五姐姐要是喜欢的话,大可以向赵大*奶要一件过来。” 傅清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远处的林氏姐妹,也就是京城京畿卫林守成的两个女儿,林晓玲与林晓月,在远处朝众人招手。 林晓玲道:“众姐妹们,这吃过午饭,天时尚早,我们去看看平远侯府里圈养的马如何?” 平远侯政务松散,但对于养马之道却十分懂行。城北有一家赵氏马场,就是平远侯办的。里面的马种类、数量之多,绝不逊于御马,连皇上每年都要来一两次何家马场,挑几匹马入宫去。 如今,这位林家二小姐林晓玲所说的,就是何家马场。 傅清玉有些怵,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于马,她还是觉得离远点好。 旁边的傅清敏也紧紧抓住她,自从她骑马出事之后,傅清敏看到马,心也有些害怕。 赵明珠与何香凝是最活泼好动的,也最喜欢骑马,听到林晓玲的提议,马上举双手赞成。尤其是何香凝,马上朝林氏姐妹跑了过去。 赵明珠走了几步,见傅清玉与傅清敏没有跟上来,有些奇怪,转头问道:“你们俩怎么不去?” “我们……你们去玩吧,我们就不去了。”傅清玉摆摆手。 “怕什么,我骑术可好了,我教你。”赵明珠不由分说,走过去拉起傅清玉就走。 傅清玉无奈地看看傅清敏,两个人只好跟着赵明珠一块换了衣服过去。 何家马场果然十分辽阔,一望无际的茵茵绿草,马棚里各种名马蹦达得正欢,几个马夫正在喂养马匹,一位长得稍微有些矮胖的马夫,一双三角眼瞟过众人,忽然落在披着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的傅清玉身上。 “这么多马啊。”傅清敏赞叹道。 赵明珠对身边的傅清玉道:“何家马场的这些马算是良马,十分矫健,不过与我二哥哥的那匹追风比起来,终究还是相差太远了。”说到“追风”两个字时,她的脸上一副自豪的神情。 追风?就是那匹通体雪白,马头上有一圈黑色毛发围成一个漩涡的白龙马吗? 傅清玉脸上不禁露出微笑,一想到追风,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赵子宣,想到那个让追风去追回赤兔的那个少年贵公子,也就是赵明珠口中的二哥哥。 “六姐姐,那个马夫,怎么一个劲地看着你?”傅清敏扯了一下傅清玉,“难不成看上了你的这件斗蓬?” 傅清玉转头望去,果然那个马夫在看着她,见她转过头来,又慌忙低下头去。 “真的吗?那可惜了,这斗蓬也不是我的,是要还人的。”傅清玉笑笑,也不在意。 随意瞥了一下众人,却见傅清莹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一身天蓝色的骑装,珠片闪闪,使本来并不十分漂亮的她,也现出些许娇媚来。 随后,出来的还有林家俩姐妹、何香凝、贺晓芙…… “清玉姐姐,清敏姐姐,一起来吧。”林家姐妹远远叫道。她们俩今天特别的热情,双双跳下马来,牵了马朝傅清玉傅清敏姐妹俩身边走去。 旁边的那些小姐们,各自牵了匹马出来,翻身上马,风一般快速地掠过傅清玉她们。 贺晓芙经过傅清玉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两眼看看她披在身上的斗蓬:“傅六小姐,可否借你的斗蓬一用?转风了,本小姐有些受不住。” 话虽如此,其实心里是看上了这件名贵的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 冬蕊有些不愤地看着面前这位嚣张的贺家小姐。傅清玉笑笑,取下斗蓬递给她:“拿去吧,记得还我便是。” “那当然。”贺晓芙接过斗蓬,得意地朝傅清玉笑笑,也一个谢字都没有,调转马头,一扬马鞭。那匹矫健的马长嘶一声,飞快地急驰而去。 这时,林家俩姐妹已经到达面前,二小姐林晓玲以一种看未来大嫂的眼光看着傅清玉:“姐姐不会骑马吗?不要紧的,直接问小妹我就好了。” 大小姐林晓月也道:“两位姐姐不用怕,这骑马不难学,我今天就先教你们简单的骑术,很快你们就能学会的。” 盛情难却,傅清玉与傅清敏对望一眼,有些无奈地接受了林家姐妹的好意。 于是马场上出现了两种现象。一种是傅清莹等人在那边草地上相互赛马;一种是傅清玉等人在这边的草地上学习着骑术。 学了一会,傅清敏嚷嚷着说累,林氏姐姐也勉为其难,教了几句要诀之后,也加入到了傅清莹那群人的行列里去了。 傅清玉与傅清敏牵着马,缓缓而行,寻了个亭子,才刚坐下来,就看到一个人也牵着马朝这边走来。 那女子一身紫鸯色骑装,清爽大方,再朝脸上看,眉目如画,娴静温柔,一枚碧玉棱花双合长簪恰到好处地斜插入发鬓之间,端庄又不至于太拘谨。 傅清玉举目一瞧,不由脸上露出笑容,朝那名女子喊道:“玉薇姐姐,过来坐坐吧。” 来人,正是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承明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刘玉薇,京城四大名媛之一。 刘玉薇正想找个地方坐坐,抬头看到是傅清玉时,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是清玉妹妹,正好,我骑马骑累了,正准备歇会儿……”说完把马栓在亭柱边上,抬步上了台阶,走上亭子。 刘玉薇坐定之后,想起一事,转头朝傅清敏问道:“我听说你们府里……出了些事情,好像你二哥哥被傅老爷罚了,因为延误了公务,真是这样吗?”语气虽然尽量平淡,但仍掩饰不住一丝担忧。 傅清玉看着刘玉薇,唇边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原来这个刘家小姐,那么积极地帮助她,是看在某个人的面子上…… 傅清敏笑着答道:“玉薇姐姐不用紧张,皇上还未有怪罪下来呢,老爷能把我二哥哥怎么样,不过教训一下罢了。” 傅清玉也歉然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骑那匹马的,如今反倒连累了二哥哥。” 刘玉薇忙道:“二公子关心自家妹妹,人之常情,他不关心你的话,我才会觉得他冷血呢。” 傅清玉含笑点头,心里想到:如果这位京城名媛之一的刘家小姐,真的有机会嫁入傅府的话,那她就多了一位大方宽容的大嫂了。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飞速地掠过傅清玉她们所在的亭子,然后飞跨过铁栅栏,竟然冲出马场去了。 傅清敏正在亭子边上,两眼四处看风景,看到那团黑影飞速而过,不由吓了一大跳,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不是刁蛮任性的的贺家小姐吗?怎么……” 远远的,传来贺晓芙的呼救声:“快来人呀,快救救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弄错 傅清敏口瞪目呆:“这登州知州贺府的二小姐,在姐妹们中骑术算是好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傅清玉与刘玉薇赶忙起身去看。见那马已经迅速载着贺二小姐窜了出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底下那些仆役丫头婆子们早就慌了神,哭的在哭,跑去禀报的飞快地跑去禀报平远侯夫人,瞬时乱成一团。 傅清玉看着下面的情况,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几天前自己骑马出事的时候,傅府也应该是如此一番景象吧。只是令她觉得奇怪的是,自己失事的那一次,是徐娘子受人指使,恶意陷害。那这一次,像贺二小姐骑术如此精湛的人,也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也是有人蓄意而为吗? 在马棚的一角,那个三角眼的马夫,看着场上慌乱的景象,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转瞬间便消失了。 大夫人正在与一群官家太太们打着牌,忽然见一个丫头匆匆走过,脚步慌乱,神色慌张地朝那边正在看戏的平远侯何夫人走去。 大夫人心中一喜,却不露声色。一边打着牌,一边悄悄地观察着那边的动静。只见那名丫头在平远侯府夫人的耳边低咕了几句,平远侯府夫人的脸色瞬时变了,连戏也不看了,匆匆忙忙地跟着那名丫头走了出去。] 大夫人这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打牌也分外精神,竟一连赢了好几回。 这时,她看到了张婆子远远地走了过来,便推说要去换件衣裳,把位子让给另一位官家太太,自己则走了出来。 来到一个僻静处,大夫人停住脚步,等张婆子走近,便压低声音问道:“那边马场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张老三得手了,刚才他来过,我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打发他走了。”张婆子低声禀报道。 大夫人点点头,不放心地再问一句:“那陶家那边准备好没有?” 毕竟这是一场人为的意外,弄不好会有所损伤。陶家那边虽说与傅大夫人的交易,是购买一件对双方永久有利的商品,但也希望这件商品能够完好无损。 张婆子低声笑道:“夫人请放心,一切陶家大*奶已经安排好了,已经知会了陶家三爷,听说还请了几名武功高强的镖师,还有几名驯马师,守在路口,保证不会有事。” 大夫人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那陶家三爷呢,有没有到场?没他可不行。” “当然了。”张婆子笑得十分开心,“这一场英雄救美,怎可以少得了陶家三爷呢?这个时候,陶家三爷恐怕已经抱得美人归,嘴唇都已经笑歪了吧?” 大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张婆子赞道:“多亏了你的好点子,陶家那些银子我们总算拿到手了,放心,到时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婆子殷勤地奉承道:“夫人英明。老婆子只不过从上一次六小姐出的那件事情上得到启发,最后定夺的还是夫人您哪” 大夫人的脸上露出笑容,张婆子的这些话听得她十分受用。然后,她又仔细叮嘱了张婆子几句,才回到了那些官家太太们的身边继续打牌。 奇怪的是,整个下午,平远侯府夫人的身影再没有出现过。侯府这边一片风静浪静,似乎根本没出什么事情似的。大夫人不由心下疑惑,难道是平远侯府夫人把这件事情封锁得太死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各府小姐们陆续从马场回来了,看样子不像是有事情发生,谈话之间不过是说贺大人的二女儿贺晓芙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傅大夫人坐在一旁,等着几位小姐过来。首先,她看到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傅清莹。傅清莹的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小嘴撅得老高,不知在跟谁生气。接下来走过来的是傅清敏,走得柔柔弱弱,弱柳扶风一般。再然后,待她看到那穿着一身缀满珠片的鹅黄色衣裙的姑娘也跟着走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如触电般从椅子上惊跳起来。 不远处,傅清玉正春风满面地朝她走来,简致婉约,如画轴上走下来的优雅仕女。 大夫人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这个野丫头,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那么,马匹失事的那一位,又会是谁? 大夫人四处搜寻张婆子的身影,但找来找去也不见张婆子。 这时,傅清玉已经来到面前,含笑问道:“母亲,您在找什么呢?” 大夫人稳住心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哦,我方才叫梅香替我拿件衣裳过来,至今还未见这个奴婢给我拿过来。” 这么牵强的理由? 傅清玉心中明了,面上却是一派波澜不惊,含笑道:“母亲,我们要回去了,就不等梅香了,说不定在路上还能碰到她。” 其他府里的太太小姐们已经起启,没理由要一府里的夫人与小姐们等一个丫环。大夫人于是吩咐驾马车的媳妇们起程回府。 一回到傅府,大夫人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疑惑,急忙派丫头去叫傅清莹过来。 傅清莹一脸不高兴地过来了,一见到大夫人劈头就问道:“母亲,你不是说今天就把那个野丫头的事情解决吗?这不,她又好端端地回来了,到底要把她留在府里多久啊?我快忍受不了。” 她重重地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余怒未熄道:“本来赵明珠跟我一直交好,还有那个何香凝,与我本来关系也不错的,如今那个野丫头插足进来,倒把她们全部拉扰过去了……” 她把茶杯重重地掷于桌上:“母亲,你真的要把那个野丫头一直留在府里啊,还是快点把她弄走,免得看得我心烦。” 大夫人不理会女儿如连珠炮般的发泄,只是紧皱着眉头看着女儿;“今天在马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傅清莹摇摇头,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就是那个贺晓芙不够义气,居然在赛马的时候,突然不见了,后来听她府里的丫头说,说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傅清莹恨恨道:“我看她一直身子好好的,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多半是逛我们的,又不知道独自儿跑到哪里玩去了。” 大夫人没有在女儿口中说的这件事情上考虑得太久,毕竟都是娇滴滴的小姐们,有个头痛发热身子不舒服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那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若是没有发生的话,平远侯府夫人那么突然神色慌张地离席而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张婆子也说,那个马夫来拿过赏银,难道这事真的发生了,却是弄错人了? 大夫人不由一身冷汗。这弄错人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如果万一弄错的是那些名门望族、高门槛的侯府小姐们,那她如何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万一事情暴露出来,是她指使人干的,那样的话,傅府在京城众官家太太小姐们的眼中岂不是名声尽损了? 大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安抚了女儿几句,就匆匆把女儿打发回去。然后,派人到府外去等张婆子与梅香回来。 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张婆子才与梅香脚步匆匆地进入到琼梅院,两人的神色都不轻松。 一到里屋,梅香马上把屋子里的丫头们全部遣散到外面,像往常一样,自己在门口处把风。张婆子则快速地跟着大夫人走进里面的暖阁。 “打探到什么了?到底怎么一回事?”一进到暖阁,大夫人便迫不及地问道。 张婆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道:“打探清楚了,夫人,我们弄错人了。” 大夫人的心里“格登”一下,她最不情愿看到的事情出现了。 大夫人紧张地望着张婆子,连话音都颤抖起来:“那到底是谁?”她的心里期盼着千万不要是那些侯府望族才好。 “登州知州贺明详贺大人的二女儿贺晓芙。”张婆子压低声音道。 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怎么会是她?”大夫人疑惑道,“我们不是已经交待了那个马夫,让他对穿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的那个野丫头下手吗?众位小姐中也只有她的那件赵大*奶送的披风最为抢眼……” “问题是,事情就败坏在这件斗蓬上。”张婆子唉声叹气道,“难道,那个野丫头能够未卜先知,知道我们要算计她,所以早早把斗蓬给了人?” 大夫人冷哼一声;“这多半是登州知州那个二女儿太贪婪了,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看一下,穿一下,这倒好,把我们的计划全破坏了。现在看吧,自作自受。” “那陶家那边……”张婆子迟疑道。 “你担心什么,如今陶家三爷美人在怀,事情都隐隐约约传了出来,你以为这事还能捂得住吗?”大夫人有些可惜道,“只不过可惜那几千两银子了,这么久了还是到不了手。” 第一百九十六章秘密 “那个野丫头,夫人就这般便宜了她?”张婆子有些不甘心道。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不会“亏待”她的”傅大夫人咬牙切齿道。 停了好一会,大夫人才平稳住心中的怒气,问道:“陶家那边怎么样了?”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道:“夫人,当时我一听说弄错了人,整个人一下子蒙了。然后我赶快到陶家打听。听说当时那场景,陶家那个三爷一下子就搂住人家姑娘,死不松手……” 大夫人冷哼一声:“看这三爷就是一个登徒子,登州知州那个二女儿样貌也不俗,好歹也是五品知州的千金小姐,那个陶家,还不是赚到了。再说了,这事情都出了,众目睽睽之下,人人都看到那个五品官的女儿对人家投怀抱的,难不成她还能够嫁给谁去” 数落完人家,大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个野丫头也真是好命,这样的事情都被她逃掉了,也不知是她哪里修来的福气。” 张婆子忙道:“夫人,并不是那个丫头好命,是我们的计划出了差错。要是我们每一个都算得精确,那个野丫头就是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大夫人点点头,如今的她,看到那位容颜秀美,大方温婉的六小姐就觉得如鲆在喉,不吐不快。一来那野丫头的容貌在她所生的女儿之上,令她的自信心深受打击。二来那丫头才进府没多久,就在京城众小姐里打响了名气,如此下去,必成气候,等到她羽翼丰满之后,要想折她的冀恐怕就难了。 这一颗重要的棋子,她白白养了这么多年,要怎么做,才能发挥出这颗棋子的重要价值呢? 大夫人的脸色凝重起来,她觉得不能如此贸然行事,一定要好好筹划一番。 夜色朦胧,京城胡同尽头,一个窄小的院落,门前的“气死风”灯笼发出惨白的光芒,照着门前的一小片地方。 一辆马车的“哒哒”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踏着青石板,瞬间来到这所窄小的宅子面前,下了车,走下两个披着黑斗蓬的人,头上的斗蓬遮住了脸庞,快步闪身进了这所小院落的后门。 后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领着这两个披着黑斗蓬的人,朝正厅方向行去。 川陕总督府贺云明正在正厅里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双手朝后拢着,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年纪轻轻,容颜娇好的女子,那是他的第七个妾室七姨娘。 听到脚步声,他瞬然转过头来,看着来人,脸露喜色:“弟妹,黄夫人,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快请座。” 来人正是通州知府黄大山的正室夫人,古月美。还有一个是贺云明的弟妹董玉贞。 七姨娘亲自奉了茶上来,然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这两人一落座,贺云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二位来信说,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打探到什么新情况了吗?” 古月美喝了口茶,略带得意道:“我今天收到一个重大消息,是有关忠靖侯赵冀的哥哥赵军夫妇的。” “忠靖侯赵冀的哥哥赵军夫妇?也就是有关那位护国公的?”贺云明讶然道,脸上露出惊喜和探究的神色。 当年银沙江一役,赵军夫妇宁死不屈,双双自悬崖上跳下滚滚大江之中。先皇感念其夫妇恩德,特地加封为护国公。 “正是。”古月美语出惊人,“不过,赵军夫妇并没有死,而是身在石国。” “什么”贺云明猛地站了起来,由于极度震惊,他硕大的身子撞翻了桌子上的茶杯,茶水“砰”地一声脆响,摔碎在地上。 石国为匈奴的首府,安国公夫妇在石国,那不就说明他们夫妇已经变节投敌…… 在门外望风的七姨娘赶快走了进来,亲自动手收拾起碎茶杯,退了出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云明还未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古月美的目光中带着疑惑,“消息可靠吗?要知道这事不可靠的话……” 要想推倒赵家,为自己的胞弟报仇,这当然是一个十分有利的证据。一举可以使到赵家全家满门抄斩,毕竟这牵扯到通敌叛国,但是,此事也非同小可。万一是误传的话,那么存心诬蔑的罪名…… 古月美肯定道:“我的父亲以前曾在忠靖侯爷手下听用,也曾参加过银沙滩一役。回去以后,我去问过他老人家。他说当年援兵到达的时候,赵军那一支军队已经全军覆没,至于当时的情景,他没有看到,所以,他也不肯确定当时赵军夫妇的情形如何。” “由此,赵军夫妇的死顿成一个谜。”古月美继续道,“关于他们夫妇俩的死讯,我听说,是当时一个濒临死亡的士兵说的。当时那个士兵神志昏迷,只记得当时赵军夫妇在悬崖上,至于后来怎么样,并没有一个人看到。” 贺云明不停地在正厅里踱步,脸上的神情又喜又忧。喜的是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赵世子害得他的胞弟家破人亡,还断子绝孙的大仇终于得报。忧的是不知这个消息的可信度有多少,他虽然死不足惜,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大仇未报之前就把身家性命先丢了。 “此事当真,是何人所说?”贺云明脸色凝重地问道。 “一个在石国做生意的商贩,他说他在石国见到一对夫妇,中原口语,长相与赵军夫妇极为酷似。”董玉贞看看贺云明,神情有些奇怪。 “那个人在哪里,我要见见他,问个清楚。”贺云明马上道。 “我去安排,两天内约那个人出来见面。”见贺云明如此一说,古月美的脸上露出喜色,殷勤地接口道。 贺云明没有察觉到她的神情有异,点点头:“如果那个人所说属的话,我胞弟的大仇就有望得报了。” 在正厅边上一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一个蜷曲着的身子如秋风般的落叶般不停地抖动着。过了半晌,才扶着墙壁,悄悄地回了后院。 古月美与董玉贞不便久留,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告辞而去。依旧从后院小门里出去,一上马车,古月美便大大地松了口气,瘫倒在马车上。 这时,马车里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声音:“黄夫人,事情办妥了?” 黄董二人大惊,借着外面的微弱的月光,看着里面坐着的一个身穿黑衣,面蒙黑布的男子,骇然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可以在这里?”黑衣人取下黑布,露出饱满的额头,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奇怪的是,这人长相一点也不像中原人氏,却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那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冷漠淡定,绝非寻常人家可能做得到的。 “耶律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夫人对着黑衣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您的要求,我们已经一一替你办到了。贺大人过两天会与您联系,不过,你答应了我的事情……” “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令尊当年所做的事情,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半句。”耻律公子冷傲道。 “这就好。”黄夫人抹了一下脸上的冷汗,定定神,方道,“你的话,我们已经替你转达给贺大人了,只是,你所说的这些事实,有证据吗?要知道如果没有证据的话,那我们告上朝廷,就是诬陷之罪,那可是要抄九族的……” “黄夫人尽管放心好了,我在中原数十年,对你们这里的律治熟悉得很,不用你来提醒我。既然是双方合作,当然是互惠互利,这一点,尽管放心好了。”黑衣人用流利的中原话语清楚流利地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黄夫人定定神,如今夫家这边落了魄,如果娘家那头再出事的话,那她还能靠谁去? 她不知道面前这位黑衣人是什么身份,是如何知道她父亲的那些事情的。那些事情如此隐蔽,何况又过了十多年,这位耶律公子最多二十多岁,他是如何神通广大到竟然连几十年前的事情也知晓?真是太奇怪了。 虽然黄夫人暂且不知道这位耶律公子到底抓了父亲的什么把柄,但父亲见了他一面之后,面如土灰地回来了,她就知道那些事情非同小可。 这位找上门来的耶律公子,不仅掌握了父亲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还大言不惭地说,他竟然还知道当年银沙滩的事情,并且还一语道破天机,说赵军夫妇并没有死,在石国隐姓埋名几十年。 黄夫人不管他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只要不把她父亲当年的事情说出去,而且,能为她的夫君报仇,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 “两天之后,让贺大人到怡倩院找我,我会给他他想要的答案。”黑衣人冷冷扔下一句话,掀开帘子,纵身一跃,瞬时消失在迷茫夜色之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分析 (昨天出差回来太晚了,抱歉,现补更。) “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呢?”城南别院里,林丰之看着趴在床上的傅二公子傅光烨,有些怜悯地说道。 床上的二公子一身伤痕,尤其是双膝的膝盖,由于在祠堂潮湿的地板上跪了一夜,湿气侵袭,如今疼痛无比,任他是一个钢铁汉子,额头上也崩出细密的冷汗。 脸上虽然一副痛苦的神情,但二公子依然笑道:“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还是多得皇上的存心袒护与赵世子的求情。要不然的话,你从今往后也别想再见到我了。” 林丰之不由有些感慨:“你这又是何苦来呢?不过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已,哪里就用得着你违抗圣命,耽误军机,费尽心思去搜寻她呢?” 林丰之摇头,对于傅二公子这种情感代替理智的行为表示十二分的不解:“如果换作是七小姐,你这样做,我可以理解,因为七小姐是你的胞妹,再加上有你母亲临终前的嘱托。可是这位六小姐……” 林丰之叹了口气,虽然傅二公子救了他的未婚妻,他从心里感激二公子,但是,对于他这种意志坚定的人,居然会做出一些超出理智的事情,又觉得十分困惑。 “觉得我这样做不值?”二公子笑笑,笑得十分痛苦。他自己也弄不清怎么回事,觉得这位六妹妹只要一出事,他便能感应得到。而且,心里会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去救她。 这种感觉,与他的胞妹七小姐出事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值不值得这么做,在于你自己的决定。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大仇未报,自己却先把命送了。”林丰之看了他一眼道。 “放心,我死不了的,我要是死了,不是正合了她们的意吗?你难道认为我会主动去让她们称心如意吗?”二公子脸上现出坚定的光芒,“她们也想得太美了。” 林丰之转头,忽然望见有几个锦盒,不由凑了过去,一一打开来看。 “这个,应该是你七妹妹送的吧?”林丰之拿起一只约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瓶,摇了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上次狩猎时,皇上赏赐下来的。当时你不是手受了点小伤吗?没想到你全拿给你七妹妹了。” 林丰之望着药瓶上精致的纹理,再看看二公子:“有个这么疼她的二哥哥,傅七小姐真的让人羡慕。” 傅二公子不置可否。 林丰之放下手中的玉瓶,拿起另一只锦盒。这只锦盒很是别致,周围都是盛放的兰花,姿态各异,清雅美丽。 “这个,怕是你的那位红颜知己送的吧?”林丰之捉狭地笑道,“这个世上,能与你一样,喜欢兰花喜欢到发狂的人,也只有一个人了。” 傅二公子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却也不否认。 “这个……”林丰之拿起最后一个锦盒,取出一只胖嘟嘟的小猪模样的玉罐,讶然道,“这个,谁送的?” 傅二公子没好气道:“你打开闻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林丰之依言打开罐盖,一股荷花清香流溢出来,弥漫了整间屋子。 林丰之皱皱眉:“荷花香膏?”再看看傅二公子,神情有些古怪,“送给你用的?” 傅二公子闷声道:“你看看罐子旁边的字再说。” 林丰之翻转玉罐来看,果然看到罐身旁边贴了一张小纸片,写着“秘制薛氏荷花露”。 “谁送的?这么奇怪的名字的药,听都没有听过。”林丰之嘟噜一句,忽然看着傅二公子不会动了,“你是说,这是,这是……” “在傅府里,你还能找得出一个会做秘制药膏的人吗?还是薛氏的?”傅二公子摇摇头。 “可是,为什么要盛装在一个小猪模样的罐子里呢?”林丰之看看傅二公子,脸上露出一些玩笑的意思,“难道,她认为她的这位二哥哥,长得像一只猪?” “她是希望我像猪一样笨。”傅二公子看看那只小猪,又好气又好笑。 “二公子,你是太聪明,又太好强了,所以你的六妹妹才会希望你能够大智若愚一点,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林之的眼睛有些晶亮,“看来,你的这位六妹妹对你也是挺了解的。” 傅二公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问道:“这几天怎么了?好像听说平远侯府的马场又出事了?” “是啊。”林丰之桌子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方道:“这事说来也是奇怪,平远侯府的赵家马场一直都是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的。不知为何,偏偏就在那天出事了,而且手法与你六妹妹那天出事的情形一模一样……” “这么说,赵家马场出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傅二公子皱眉道。 林丰之点点头:“我是这样认为的。你想,那位贺家小姐,听说骑术在京城众小姐里算是上游的,怎么那么容易中招呢?一般的马失了惊的话,她还是可以控制的,怎么会直直地就摔到了那个做陶瓷的富商陶三爷的怀里呢?” 傅二公子猛然抬起头来,望着林丰之:“你是说,那位出了意外的贺家小姐,是被陶家三爷救的?” 林丰之点点,对上傅二公子的目光,忽然有些明白了:“二公子,你是说……” 傅二公子这时才露出笑容:“这下,我府上的那位,又该失望了。千算万算,终于成全在别人身上。” 林丰之忍住笑道:“是啊,你府上的那位本来是想兜陶府的银子的,如今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到了,白费了一场心思。” 二公子沉吟片刻,道:“自我那六妹妹出事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奇怪,好端端的,那匹赤兔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发狂呢?后来,在六妹妹回来之后,我潜入了马棚,果然发现了马前腿的伤。” “果然是有人作了手脚”林丰之怒道,“竟然敢谋害林某未过门的妻子,要是被我抓住的话,我一定要让她五马分尸” “那位徐娘子呢?”傅二公子沉声问道。那个教骑术的徐家娘子,还是平远侯举荐的。他看在平远侯的面子上,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这反倒害了六妹妹。 “竟敢在本公子的面前做手脚,不想活了。”傅二公子的语气凌厉起来,“丰之,你去彻查一下,看看那个徐娘子到底有什么来路……还有,”他的眼睛微眯了一下,“最好查查她与赵家马场有什么瓜葛,” 林丰之有些讶然地看了傅二公子一眼,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傅二公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式,问道:“丰之,你那只蓝猫呢?不会送出去了吧?” 林丰之马上垂头丧气起来:“那只蓝猫……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傅二公子十分好像地看着他“难道说,我那六妹妹是你那只蓝猫的原主?” 林丰之摇摇头:“怎么可能?当时那个波斯人高价跟我要回那只蓝色长毛猫的时候,说对方是一个侯门贵族,他得罪不起。怎么可能是你们傅家呢?” 傅二公子很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我那六妹妹手上的确有一只蓝猫,就是你的那只,不会有错。不过,这猫儿是安国公府里的二小姐送的,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侯门贵族……” 林丰之惊跳起来:“什么你六妹妹手中真的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蓝猫?” 看到傅二公子再次肯定地点点头,林丰之不由沮丧起来。虽然那个波斯人说对方是一个侯门望族,但从那个波斯人惊惧的目光之中,林丰之隐约猜到这个侯门望族一定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今傅六小姐得到了蓝猫,送蓝猫之人当然不可能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赵明珠,想必是有人托她而为。而那个人,就是波斯人口中的神秘的侯门望族…… 一念至此,林丰之更沮丧了。 傅二公子不由笑了:“放心好了,我那六妹妹抢手着呢,还不知道府上的那位要怎么对付她,只要丰之你能解救她出苦海,我作主了,我这六妹妹,非你不嫁” “谢谢二公子。”林丰之这才转忧为喜。心想着一定要想个好法子把傅六小姐从苦海中解救出来,这样,就不用如此天天挂念着了。 夜幕下的怡倩院亮如白昼,里面歌舞升平,人声喧哗,人来人往,香衣飘飘。 当然,如果没有银子的话,也是来不了这种地方的。 门前,站着几个花枝妖娆的女子,浓装艳抹,正在招揽着街上的行人。 一辆马车停在了怡倩院的门口,走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穿着黑斗蓬,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容颜。 那几位女子马上迎了上去,正待招揽那位客官,却被那人推了开去,那人直直地朝里走去,一直上了二层阁楼,来到了一间雅间,才停下脚步。 “贺大人,你来了。”一个阻恻恻的声音自屋里响起。 “你是何人?找贺某有什么事情?”川陕总督贺云明冷声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好消息 “贺大人,别那么恼火,坐下来我们好好说话吧。”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后一个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这人,十分年轻,饱满的额头,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衣装有些奇怪,看起来不像中原人氏,却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那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冷漠淡定,绝非寻常人家可能做得到的。 贺云明愕了一下,没有想到约自己面谈的竟然是番邦之人,不由怒喝道:“你是何方贼子,竟然潜入我中原地区,如今又私下约我贺某,莫非是前来刺探军情不成?” “贺大人稍安勿躁。”那人十分悠闲地坐了下来,丝毫不理会暴怒的贺云明,伸手执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来来来,坐下来喝杯茶。” “有话快说,本总督没那闲功夫跟你废话。”贺云明不耐烦道。 “贺大人,不要着急,我们有很多话要。”那人看看贺云明,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我们该从哪里说起呢?比如,从十多年前,你与当年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古海廷耽误军机,拖延粮草的事情说起如何?” 贺云明脸色顿时大变,他惊疑不止地看着面前这位神秘的外邦之人,声音也止不住颤抖起来:“你休要血口喷人无证无据的,本总督可以置你死罪” 那人一点也不理会贺云明的威胁,反而十分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贺云明:“贺大人,我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来,手中必然掌握了你与古海廷的证据。你大可不相信,不过等你看了这个就会明白了。” 说完从身上取出一封书信,放到桌子上。 贺云明举目望去,顿时面如死灰。这封信,正是当年古海廷写给他的一封信,也是他与古海廷进行合作的开始。 “你……”贺云明呆了,自己当年所做的事情的证据被人抓住了,这等于自己的命运把握在了别人的手中。尽管不愿意,却也别无选择。 “你……你的条件是什么?”贺云明稳住心神道。这样一说,无异于他已经决定与面前这个人合作。 “贺大人果然是爽快之人。”那人站了起来,举起杯子,“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你放心,你不是一心想替你的胞弟报仇吗?只要你能给我我想要的,那么,我也会给你你想要的。” 贺云明也举起了杯子。事情沦落到这个地方,也只能这样了。看如今这情形,那个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古海廷,想必已经屈从于这个人了。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方子可以逃得掉呢? 那人显然对于目前的结果十分满意,他收起了桌面上的信封,然后拿出一个布包,放到桌子上:“贺大人可以先看看这个,然后,如果贺大人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到石国一趟,到时,会给贺大人一个惊喜的。”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贺云明收起布包,他的目光带着惊疑地看向面前的那个人。 那人喝完最后一杯茶,笑笑道:“这个,贺大人就不用操心了。只要,你乖乖地按照我的话去做的话,我保证,你不仅能替你的胞弟报仇,还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说完,扔了茶杯,翻过窗户,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贺云明呆呆地坐了半晌,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未知的阴谋里,正一步一步地朝着深渊走去。 这日,阳光很好,傅清玉正在院子里教傅清敏画画。阳光照射下,两个俏丽的身影分外耀眼。 “小姐”冬蕊飞奔着冲进牡丹阁,还未进院子就大叫了起来。 冬梅忙一把拉住她:“看你,这么猴急的样子干什么?没看到小姐正在教七小姐画画吗?” 冬蕊看看院子里阳光最充足的那个角落,两个人影并排而立,相得映衬,就如这院子里百花丛中最耀眼的两朵牡丹花。她不由吐了吐舌头,呼出一口气,平复一下兴奋的心情。 “到底你听到了什么消息,高兴成这个样子?”冬梅摇摇头,替她抚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鬓发。 “冬梅,你听了这个消息,一准比我还高兴呢。”冬蕊的脸上红扑扑的,望着冬梅,长长的睫毛不停地忽闪着。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冬梅微笑道。 “是京城那个陶瓷大家的陶三爷,听说今天给登州知州贺明详贺大人府上下聘礼去了。”冬蕊高兴道,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真的?”冬梅脸上顿时绽开笑容,“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冬梅,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小姐终于不会再嫁给那个花花大少了。”冬蕊笑得十分开心。 作为六小姐的贴身奴婢,小姐的幸福关乎着她们的幸福。如果小姐嫁得不好,那她们也会跟着遭殃,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而言,她们还是希望小姐能嫁个好人家的。 冬梅点点头,继而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登州知州贺大人能答应吗” 冬蕊撇撇嘴道:“这有什么能不能答应的?事情都闹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陶家三爷抱着贺府二小姐,你说,那个二小姐不嫁给陶家三爷,还能嫁给谁去?” “说得也是。”冬梅点点头,“这个贺府二小姐,除了嫁给陶家三爷之外,除非寻死,别无选择。不过……”她看看冬蕊,有些迟疑,“听说那个贺府二小姐一向侍宠而骄,又仗着自己是嫡出小姐,平日霸道得很。她会同意嫁给那个花花大少吗?” “冬梅,还真是被你说中了。那个贺二小姐,如今正在府里觅死觅活的。后来贺知州一怒之下,就把她关了起来,不准出房门一步,一天到晚派几个粗壮的仆妇日夜看守,一直到出嫁那天为止。” “这样啊。”冬梅不由觉得一阵唏嘘,“这样的话,真是便宜那个陶家三爷了。” “谁说不是呢?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其他房里的丫头都在讨论着这个事儿,说贺二小姐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冬蕊嘻嘻笑道。 “说得也是。”冬梅也笑了。 “我还听说,”冬蕊凑近冬梅,压低声音道,“我们府上的五小姐一听到这个消息,气得不得了,在大夫人房里摔杯摔碟的,说是有人陷害她的好姐妹,非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不可。后来被大夫人一通数落,这才乖乖的不出声了。” 冬梅“哦”了一声,以傅五小姐那么执拗的性子,大夫人居然几句话就令她不出声了…… “冬梅,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大夫人特意安排的?”冬蕊看看四周,低声道。 “你别胡说。”冬梅急忙去掩她的嘴,“小心隔墙有耳,让人听去了有你好看的。” 冬蕊无所谓道:“我这可是有证据的。那天在马场上,有一个马车死死地盯着我们六小姐的斗蓬看,然后贺二小姐出事了,那个马夫也不见了。我记得那天,贺二小姐就是披着我们小姐的那件斗蓬……” 冬梅的心猛地一跳:“不错,那件斗蓬是赵大*奶给的,十分的名贵。旁边的人都看得羡慕得不得了,不要说那些丫头婆子马夫们,就连各府的小姐也是一脸的爱慕。后来在赛马时,贺二小姐非要我们小姐把斗蓬借给她,没想到就出事了……如果我们小姐不把斗蓬借出去,而是自己披着的话,说不准出事的就会是我们小姐……” “姐姐分析得太对了。”冬蕊道,“当时我去打探消息的时候,有几个丫头婆子就是这样猜测的。还有,听外面的消息说,当时守在城郊路边陶家三爷,一看到披着斗蓬的贺二小姐,第一句话就是:傅六小姐,你别着急,我救你来了。”她看着冬梅,肯定道,“我想,这个陶家三爷,应该一早就知道应该出事的人是谁,所以,才会这样露出马脚,说出了对方的名讳。” 冬梅又要念阿弥陀佛:“看来是好人有好报,我们小姐那么有善心,老天都保佑着我们小姐,那些人想害她,还真是不太容易。” “是啊。”冬蕊也道,“我也觉得我们小姐的命真是好。” “你们两个,又在说我什么了?”傅清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冬梅抬头看去,见傅清玉傅清敏这两朵姐妹花正携手并肩,在阳光下娉婷地朝她们走来。 冬蕊抢先道:“小姐,告诉你一个特大的好消息,陶家三爷今天向登州知州贺大人提亲去了。而且,贺家那边已经收下了聘礼。” “真的?”傅清玉的眼睛放出光来,“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是啊,前几天她还在提心吊胆呢。虽说陶家三爷英雄救美地救了贺二小姐一把,但是,贺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家,如果贺大人态度强硬的话,一向对贺二小姐又是宠溺有加,所以,不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了。天下为官者,首当其冲的不会考虑亲情,而是考虑自己的前途。 就好比贺知州。 第一百九十八章相约 “恭喜六姐姐。”傅清敏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她早就从二哥哥傅光烨那里知道了傅清玉要被大夫人许配给陶家三爷的事情,心里面也一直为傅清玉操着心,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傅清玉的神色却不轻松:“如今没有了陶三爷,说不定还有李五爷,张七爷什么的,大夫人的花招层出不穷,我们应该早些防范才是。” “六姐姐尽管放心好了。”傅清敏敛了神色道,“我一定会去求二哥哥,让二哥哥保护姐姐,不让姐姐再受到大夫人的伤害。” 她看看傅清玉,笑道:“我二哥哥说,让我代他谢谢你送的药,他现在好多了。” “一向自以为是的二公子,从什么时候起,也会感谢人了?”傅清玉捉狭地笑道,“我会受宠若惊的。” “哎呀,六姐姐,你就跟二哥哥和好吧,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多好啊,这才是兄妹,哪像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不见面就相互挖苦的?”傅清敏掩着嘴笑。 傅清玉有些讶然:“平日里二公子背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我的?” 傅清敏点点头。 傅清玉冷哼一声:“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傅清敏不由笑了起来:“你与我二哥哥呀,就连这句话都能说得一模一样,真是心有灵犀。” “谁稀罕跟他心有灵犀?”傅清玉没好气道。 她与那位二公子之间的结怨太深了,虽然目前暂时是盟友,但说不事定哪天,她与他反目成仇,他们两个终究会成为敌人。 傅清敏看了好一会,忽道:“六姐姐,我听我二哥哥说,他要给你订一门亲事。” 傅清玉正在喝着冬蕊端过来的茶,刚呷了一口,便听到傅七小姐说这句话,一口茶水马上呛在喉咙里,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我说,咳咳,你那个二哥哥也太,太媒婆了吧?”傅清玉一边咳一边道,“我的事情哪里轮到他来作主了?” 最重要的是,她与他一早说好的,她答应他的条件,跟他合作,替他揪出幕后真相。而他,放她自由。 如今,目标还未实现,傅二公子就擅自替她作主来了? 刚才她还在想,说不定哪天,她与他,会为了不同的利益,反目成仇,终究成为敌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七妹妹,你告诉你的二哥哥,不准管我的事情,不然的话,我会翻脸的。”傅清玉正色道。 傅清敏一看傅清玉的脸色不善,忙道:“六姐姐别误会,二哥哥也是一时的玩笑话,哪会当真呢?” 不当真才怪傅清玉知道二公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他既然是跟七小姐这样说了,心中肯定有了一番打算。 不过,她才不怕呢,反正自己的手中不也掌握着他的把柄吗?只要他敢替自己安排婚姻,她就将他与京城四大名媛之一,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掌珍司的四小姐刘玉薇,也就是他的红颜知己的事情说出去。 “小姐,二哥哥如果给你说亲事的话,肯定要比大夫人订得好得多。”冬蕊笑嘻嘻道。她也希望自家小姐能嫁一个好人家。 傅清玉笑笑不理会,这事到时再说吧,不过,婚姻的主动权还是抓在自己手上较好,谁知道那位二公子是不是又像大夫人一样,拿她当作商品呢。 不管怎么说,一件事情终于解决掉了,一只悬着的心也可以暂时放了下来。不管以后,大夫人要给她说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是一步了。 “冬蕊,你出去那么久,还听到什么新闻没有?”傅清玉转了话题,含笑看向冬蕊。 “还有一个消息。”冬蕊想了想道,“就是在乱葬岗上发现了一具女尸,听说酷似那天二公子带回来的那个驯马师。” “你说的是徐娘子?”傅清敏讶然道,“我二哥哥一直在找她的下落,想找到她问个清楚,但一直未果。没想到她……她居然死了。” “是谋杀吗?”傅清玉沉吟道。她觉得那个徐娘子不像是个主谋,倒像是个冲着银子而去,替别人办差的。 “我也不清楚。”冬蕊想了想道,“我听说官府的判决是,意外从高处摔下致死,排除他杀的可能。” “这怎么可能?”傅清玉讶然道,“赤兔是一匹名马,即使年岁未够,但一直人工饲养,性子十分温驯,不可能一下子突然发狂的。多半就是这个徐娘子动的手脚。” 那天,赵二公子救了她以后,他们究竟研究过赤兔马的伤势,曾在马的前腿处看到一处伤痕,由此可以断定赤兔马发狂的原因是人为,而非意外。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能对外人说。 冬梅有些奇怪地看看傅清玉,对她突然一下子这么了解赤兔马的习性有些疑惑:“小姐,你是如何知道那匹赤兔马是人工饲养的?” 傅清玉掩饰地笑笑:“我是听赵大*奶说的。你们不记得了吗?那天,我骑着赤兔马,那马忽然发了狂,一直跑到了郊外。幸好碰到了赵大*奶,才救了我下来。当时赵大*奶一看到这马就惊呆了,说这曾经是她府上从小一直养着的马,后来被皇上选走的。这马十分温驯,不闹脾气,与人相处很是和气,不会是一匹烈马。” “原来是这样啊。”冬梅释然道,“看起来赵大*奶跟小姐你还真是有缘啊。” 傅清玉不由看了一眼冬梅。这个丫头是在提醒她,赵大*奶的用意吗?这个丫头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 “赵大*奶怎么样了?”傅清玉问道,神情有些黯然。自从那次在马车上,她替赵大*奶诊了脉,后来又看到了赵大*奶吃的药,她就已经猜到赵大*奶来日不多了。 这样的话,真是难为赵世子了,人生才刚起步,事业才刚飞煌腾达,却在承受丧妻之痛冬蕊的神情也黯淡下来:“听忠靖侯府的人说,赵大*奶已经好几天没出过房门了,看来情形不大好。顾神医也不敢怎么开药了。” 傅清玉心想,顾神医治不好赵大*奶,大夫人无疑失去了一个机会,而大夫人一心谋划的与忠靖侯府结亲的事情,又该如何展开呢?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人还未见踪影,远远的便听到了一个少女大气的声音:“清玉,清敏,你们在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赵明珠,后面还跟着她的姐姐赵静仪。赵明珠今天穿着很特别,穿着一身骑装,一副要外出打猎的样子。 赵静仪一边跟在妹妹后面走,一边数落妹妹:“你呀,什么事情都瞎叫嚷,说不定清玉妹妹与清敏妹妹今天都有事情要做……” “没关系,如果不要紧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真的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的话,那我们就在这里陪着清莹说一下话,等着就是呗。”赵明珠无所谓道。 “你呀,我都不知道说了你多和遍了,你总是改不了这个毛毛躁躁的性子。”赵静仪嗔怪道,语气里却没有一丝真正责怪妹妹的意思,反倒听来有一股浓浓的溺爱。 “明珠姐姐,静仪姐姐,”傅清敏含笑迎了上来,看了看后面的人,又叫了一句,“五姐姐。”这才问道:“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早过来了,难道寻到了什么乐子不成?” 赵静仪含笑指指身边的赵明珠:“你问她吧。” 赵明珠道:“我今天来是教两位妹妹骑马的,你们不是说,要学骑术吗?我来教你好了,自家姐妹,你们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一副容不得别人拒绝的样子。 傅清玉不由笑了,这个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生就一副豪爽的性子,天生霸道,说一不二的。 再看看她的穿着,明摆着就是有备而来的。 “你们几个,先去换衣服吧,你要什么马,到了马场再说。”赵明珠毫不客气地对五小姐傅清莹说道,“你也去换身衣裳吧。马车我已经备好了,你们就带上一两个丫头,跟我出发就可以了。” “明珠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呢?”傅清敏好奇地问道。如果是平远侯辖下的何家马场,那就不去了,毕竟那个地方刚出过事情,并不是人人都想去的。 仿佛看穿了傅清敏的心思似的,赵明珠笑道:“当然不会是何家马场,我们现在要去的那个马场,可比何家马场大得多了,平日里一般人还进不去呢。叫做什么……”她侧了一下头,有些俏皮道:“皇家重地。” 冬蕊担忧道:“赵二小姐,既然是皇家重地,我们这些人家的小姐丫头们,能进得去吗?” “放心吧,我既然来到这里,说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当然要说话说算话,快去换衣服吧。” 既然大家意义高涨,傅清玉也不好推辞,反正她也闲着无事,跟一群姐妹们玩玩也是好的。傅清玉招呼冬梅,冬蕊,转身进去换衣裳。 “清玉。”赵明珠叫住她。 傅清玉回过来,含笑问道:“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把你的赤兔也带上。”赵明珠兴奋道。她听傅清敏说过,那马回来以后,什么人的话也不听了,一天到晚跟着傅清玉,傅清敏勉为其难,就把赤兔拴到了牡丹阁。 “好吧。”傅清玉点点头,自从赵二公子跟赤兔说了几句话之后,那赤兔就变成只听她一个人的话了,十分好玩,别人却是一点也近不得身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马场 (多谢飘盛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三十张粉红,鞠躬感谢) 傅清莹自然早早把要外出的事情禀了傅大夫人,大夫人一向对于这种官宦之家之间相互的游玩从不反对,如今见来人又是安国公府的赵大小姐与赵二小姐,马上点头答应,还吩咐备马车,并给傅家三姐妹各配了一个马夫跟着。当然,那匹赤兔马也一并带上。 赵明珠姐妹俩的马车在前开路,后面跟着两辆马车,一辆坐着傅清莹和平远侯家的何香凝。本来傅清莹是想去约贺知州的女儿贺晓芙的,不过如今的贺家小姐因为有婚约在身,已经不能像往常一样自由出府了,所以转而约了平远侯家的何香凝。 对于何香凝而言,由于自家也拥有一个马场,于是,对于别人家的马场,她有着十二分的好奇。一听到赵明珠约她,马上就从府里蹦了出来。 另一辆马车上,则坐着傅清玉与傅清敏。姐妹俩坐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撩起一角车窗边上的帘子,朝外面看去。 一路上有些颠簸,树林越来越浓密,这马车的方向,竟是朝着城郊水边村的方向去的。 傅清玉十分惊奇地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致,想着自己自进入傅府之后,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江氏一家现在的情形如何,还有胡三娇,恐怕已经嫁人了吧? “六姐姐,你看看后面。”傅清敏忽然对傅清玉道,指指马车后面的那个窗子。 傅清玉依言望去,见后面整整齐齐地跟着十几匹马,马是一个个家丁打扮的精壮汉子,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 傅清玉不由笑了:“看来这个安国侯府的二小姐,想得还挺周到的,竟然连家里的护卫队都带出来了。” 傅清敏也笑道:“我早就听说安国公对于这两个嫡出的女儿疼爱的紧,没想到真是这样。” 话一出口,想到自己虽然也是嫡出,但是由于母亲早亡,继母当家,哥哥虽然千般爱护,但究竟比不了父母的疼爱,想到这里,不由神色黯然。 傅清玉看穿了她的心思,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柔声道:“七妹妹别担心,有我与你二哥哥疼着你呢。” 傅清敏露出一丝笑容:“六姐姐,你别担心我,我只是触景伤情,没事的,一会就好。” 傅清玉转过头去,看着外面一株株朝后移去的树,道:“七妹妹,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住了十一年。” 傅清敏看看外面,恍然道:“姐姐说的是没入府之前吗?我听府上的人说了,姐姐住在城郊的水边村,难道就是这里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朝外望去,待看到那片荒凉的景象,一个接一个的山头,以及零零散散的农舍,还有一些腿脚沾了泥污的农民时,不由有些愕然,不相信地转过头来看看傅清玉。 傅清玉的目光望着外面的荒野,有些悠远,她慢声道:“我以前真的就住在这里。这里叫做水边村,附近的那片村落叫做河谷村,还有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村子。我记得,当时在河谷村,还有一个叫做陈鼎胜的小恶霸,专门欺负邻村的小孩子,后来,我跟他打了一架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水边村。” 傅清敏愕然地看着傅清玉:“六姐姐,你跟人打过架啊?”她的目光中带着不可思议,像她这种大家闺秀,很难想像得出一个端庄的女孩子跟人打架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对呀,打得可凶了。”傅清玉看迎上傅七小姐讶然的眼神,无所谓地笑笑道:“别人欺负到头上了,当然要还击,不然的话,别人会以为你是纸老虎的。” “可是,”傅清敏迟疑道,“二哥哥说了,一个淑女应该有贤淑端庄的一面,不可以打架的。” 傅清玉翻翻白眼,这个二公子,这样来教育妹妹啊,怪不得七小姐的性子这么柔顺兼懦弱。 “你二哥哥这话就说差了,谁说女子就不可以打架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二哥哥为了你,以前跟大公子打了多少次架了?”傅清玉望着傅七小姐,就像望着一株被人层层保护在温室里的花。 傅清敏低下头,她自己也知道,从小到大,她的二哥哥为了保护她,不知道跟大夫人,跟大公子闹翻了多少次。 可是,她的二哥哥为什么要教她说,女儿家就应该有女儿家的形象,大家闺秀就应有大家闺秀的形象呢? “别听你二哥哥的。”傅清玉决定对傅七小姐进行洗脑,“你二哥哥说得不对,你想想,如果你二哥哥以后成了家,又或者你以后嫁入婆家,你的那个婆婆也如现在的大夫人一样欺负你,你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保护你的人,难道你以后就真的端着个什么大家闺秀的贤淑惠德,逆来顺受,任人宰割吗?” 傅清敏十分惊讶地看着傅清玉,觉得她好像说得不对,再仔细一想,又句句在理,不由低头沉吟起来。 傅清玉笑笑,看向窗外。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对于傅清敏来说,是另一种做人的道理,这些,就留待她以后慢慢啄磨吧。 只是这连绵不断柔情的山,还有这细水长流般的涓涓溪流,无一不勾起她对水边村的回忆。那里,有她童年全部美好的记忆,有胡三娇,有赵二公子赵子宣有赵世子赵子恒……就连胡二娇,也因为在她被接入傅府的那个夜晚救了她,而显得可爱起来。 马车缓缓驶过水边村村口处的一条大道,朝一条微窄的青石板一转,便转入了一片林区之中。 这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地,房屋幢幢,一座接着一座,紧密地联在一起。四周均是绿树红墙,想必住在这里的村民们十分富庶。 附近有朗朗的读书声传来,傅清玉猛然想起了三生书院,想起了接连两次在三生书院看到的赵世子。当时,那位目光清澈的男子,曾用温暖干燥的双手,抚过她十一岁的小脑袋,那份温暖,一直留在她的心底,多年来未曾褪去。 驶过三生书院,眼前的路更为开阔了。前面赵明珠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傅清玉撩起一角的帘子,赫然看到前面的一块山湖石上清晰地书写着五个朱红大字:“仙女湖马场。” 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五个朱红大字,不错,是仙女湖马场,闻名全国的最大的一个马场,每年的赛马大会都在这里举行。到那个时候,全国各地的马商业协会把自己的良驹拉到京城,一决胜负。听说,忠靖侯府的那匹“追风”,就是在上一次的赛马会上一举夺魁,脱颖而出的。 看到“仙女湖马场”这五个朱红大字时,傅清敏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脸上闪着兴奋的光。毕竟,这种皇家级别的马场,并非人人都有机会来的。 傅清敏再看一眼前面,脸色忽然黯淡下来。因为,前面的不远处,全部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一扇朱红大门紧闭着,正门处左右各竖了一块石碑,左边写着:“皇家重地”,右边写着:“闲人免入。” 站在前面的赵明珠正招呼着众人下车,傅清莹与何香凝也看到了石头上的字,脸上都现出十分兴奋的神色。 傅清玉见傅清敏神情有些颓废,便含笑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既是赵二小姐带我们过来的,自然就能进得去。” 一行人下了马车,齐齐朝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去。还未近前,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个小分队,为首的一个是个高大魁梧将军模样的人,见到赵明珠她们越走越近,便出声喝道;“你们几个,没有看到大门前的这些字吗?皇家重地岂是你们可以随意闯进来的吗?快回去” 傅清敏脸上的脸色更加颓废了,她扯扯傅清玉的衣袖:“六姐姐,人家都不让进,我们还是退回去吧。” “七妹妹别担心,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进去了。”傅清玉笑笑。 果然,赵明珠走上前去,把一个烫金的帖子递给那个将军模样的军官。那个将军伸手接过,摊了开来,只看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赶忙双手捧着那个烫金贴子,还回给赵明珠,一边恭敬道:“怪我眼拙,原来是安国公府上的两位小姐到了……”转头朝身边的士兵喊道,“你们几个,还柞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大门打开。” 那些士兵们一看,一向严肃古板的将军竟然对一个少女毕躬毕躬毕敬起来,马上齐齐意识到这位少女肯定是有着显赫的家世,争先恐后跑去开门,生怕怠慢了面前这位姑娘,惹祸上身。 “都进去吧。”赵明珠招呼众人进入仙女湖赛马场,眼角有一抹得意的笑意。 “哗,这个马场竟然可以这么大”一进到马场内,何香凝再也合不拢嘴。这个马场,也实在是太,太大了。 四周,是望不到边的茵茵草地,草色柔绿,如一块巨大的绿毯子,看起来十分的舒服。在这块“绿毯子”上,三三两两的马儿正在吃着青草。 第二百章骑术 蓝天,白云,一望无垠的草原,悠闲的马儿,风儿吹着天上的云朵微微晃动着。这里,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心旷神怡。 赤兔一进到马场,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一双漂亮的马眼显出久别故地的神色,不时还长嘶一声。 马棚里的管事似乎与赵家二小姐赵明珠十分熟识,一看到赵明珠走了过来,忙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赵二小姐,你来了?” “欧伯,你去帮我挑几匹良马过来,不要烈马,要性子温顺的。”赵明珠吩咐道。 “就把明月,墨玉,火焰、白雪,还有绿珠牵过来吧。”赵静仪道,“那几匹马我们平日里骑惯了的,很听话。” “好咧。”欧伯马上让人把赵氏姐妹俩要的马匹全部牵了过来。加上傅清玉从傅府带出来的赤兔,一共是六匹马。这六匹马在草地上一字儿排开,高大健壮的马身,光滑油亮的鬓毛,笔直地倾泻而下的马尾,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打着“良驹”的标志。 “明珠姐姐,这个马场里的马,真是匹匹都是好马啊。”何香凝看着面前的马匹,啧啧赞道。本来她以为,她家的马场的马儿都已经算是最好的了,没想到这个仙女湖马场的马匹,更是匹匹千里挑一,乍看便知不同凡响。 “那当然了。”赵明珠也不否认,“这里汇集了全国名地的各种名马,其他国家进贡的马匹都在这里驯养。这里的马匹,任一匹牵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 何香凝的眼中流露着羡慕的光芒。皇亲国戚就是不一样,她知道这马场是仙女湖辖区,也就是说,是公主府的管辖范围,是皇家重地。赵明珠能够轻松自由进出这里,完全仗着她的大伯母,三公主的关系。换是常人,不要说进来,就连靠近也是不允许的。 “欧伯。”赵静仪回头叫道,“你去叫两个驯马师过来,我有两个妹妹想要学骑马。” 欧伯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地寻驯马师了。 不一会儿,他便带了两个小伙子走了过来。均是皂色的驯马服,一个皮肤晒得黝黑,浓眉大眼,长得十分憨厚。一个带了顶毡帽,帽沿压得很低,看不清面貌,似乎有些拘谨,一直低着头。 欧伯乐呵呵地朝赵明珠笑道:“赵二小姐,人我已经给你找来了。”他指了一下站在左边的皮肤晒得黝黑那位,“这位叫做李四郎,在这个马场里呆了十年了,马术纯熟。”然后,他再指了一下右边那位戴着毡帽的,想了一下才道,“这位,这位也是马术很好的,叫做黄大山。” 傅清玉举目望着,见李四郎有些腼腆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而那个黄大山自此至终低着头,看那个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傅清玉正疑惑间,赵明珠已经开始分派马匹了:“清莹你骑火焰吧,这马十分好动,你要小心掌控好。香凝就骑白雪吧,跑得比较慢一些,比较稳妥。清敏你骑墨玉吧,别看它浑身黑黑的,但是性子特温和,十分的听话。我与姐姐骑明月与绿珠吧。至于清玉……” 她转头看看傅清玉:“清玉你骑你带过来的赤兔吧,赤兔看来十分听你的话,别怕。赤兔的性子就这样,一旦它认定了你,你怎么对它,它都不会发脾气的。” 傅清玉觉得十分好笑,赵明珠这样说,就好就像是说,这马和人一样,都是有一个磨合期的。 赵明珠又接着吩咐道:“李四郎,你跟着我们,负责教傅七小姐骑马。” 李四郎马上点头应了,并拉过墨玉。 “二……呃,”赵明珠顿了一下,接着道,“黄大山,你就教傅六小姐学骑马吧。六小姐受过惊吓,你要小心一些,仔细别让她摔着了。” 黄大山点点头,算是应了。他依然低着头,走到赤兔面前,伸手要去牵赤兔。 “慢着。”傅清玉忙喝止道,“这赤兔认人的……”她担心那个黄大山冒冒失失地去拉赤兔马,会被它踢伤。 “清玉你就放心吧。”赵明珠胸有成竹道,“这赤兔本来就是他一直饲养着的,与他的感情说不出有多好了,哪会踢他” 果然,黄大山一靠近赤兔,那匹棕红色的宝马忽然长嘶一声,竟然显出十分亲热的样子来,不停地拿它那兔子头去蹭黄大山,还低低地鸣叫着,似乎遇到了久别的老朋友似的。 “我说得没错吧。”赵明珠嘻嘻笑道,“这赤兔就是认人,我每次想要骑它,都不给我骑,气死我了。清玉,你跟这马,还真是有缘。”说着脸上呈现出一派遗憾的神色。 “那我让给你好了,反正我也不大会骑马,随便给我一匹马让我学学便可以了。”傅清玉大度道。话虽这样说,她可是有心要学会骑马的,那样就多了一条逃生的方式。至于用什么马来学骑术,她倒是不大计较的。 傅清玉这么一说,赵明珠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忙摆手道:“清玉妹妹,你甭客气,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哪里就能抢了你的爱驹了?而且……”她的目光飞快地在那个叫做黄大山的马夫身上掠过,笑嘻嘻道,“这匹赤兔马可是挑剔得很,你府上不是出过一桩事情吗?那个叫做徐娘子的驯马师,不是被这马狠狠地踢了一脚吗?听说当场就吐了血,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又因伤势发作从高处摔下来死了。听说她的家人正准备去你们府上讨个说法呢。” 傅清玉愕了一下:“是官府的判决吗?” “是官府的仵作验尸后出具的报告上面说的。”赵静仪道,“具体情形不大清楚,听说这个徐娘子一向身体健康,大病也少生。仵作验尸后发现背部有一处重伤,分析是伤者病发,返家途中失足摔死。” “原来是这样啊。”傅清玉沉思起来。官府这样的判决合理吗?虽说那个徐娘子的确是被马重重地踢了一脚,但是傅大夫人不是请过大夫来看过了吗?再说驯马之人,总是难免会被马匹踢到,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掉了? 换个角度来推测,由于徐娘子是替人办事的,事成之后来个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是,官府一旦下了判决,这个案子基本上就定了下来,再无翻案的可能了。 “徐娘子家里的人真的到我们府上来讨说法了吗?我怎么不知道?那我二哥哥……”傅清敏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毕竟这件事情是由于她的二哥哥对她的爱护,才把赤兔牵回家,不想却发生了人命案子,她怕牵连到疼她爱她的二哥哥。 傅清玉的脸上也现出担忧的神色。毕竟是同盟,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如果此事被大夫人当作把柄在傅老爷的面前告状的话,那么对傅二公子不利,对她也是不利的。 “放心吧。”赵静仪笑道,心细的她看出了傅清玉姐妹俩的忧虑,“我听宫里的张公公说,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下命拨了几千两银子安抚了徐娘子的家人,让他们不再去找傅二公子的麻烦。”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傅清敏忍不住叨念一句,这才放下心来。 傅清玉也笑了,她就知道傅二公子肯定会没事的。看来这个傅二公子真是深得皇上的宠信,连捅了乱子都有皇上跟在后面帮他收拾烂摊子。 旁边的傅清莹则现出失望的神色来。 “你们两个,别絮絮叨叨的瞎操心了,这马是皇上赐的,出了人命案子皇上当然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赵明珠插话道,“何况,这也不是人为的,是意外,所以徐娘子的家人也没再瞎折腾,欢欢喜喜地收了银子走人了。” 她看看天时,回头招呼身边的姐妹们:“这么好的天气,不使劲玩玩岂不浪费了?” 赵静仪也道:“对呀,既然难得来这个仙女湖马赛一次,我们当然要玩个尽情。” 她转过头来,对妹妹赵明珠道,“妹妹,你与清莹的马技好,你们先去赛马吧。我与香凝到那边溜溜,至于这里,就留给两位傅家姐妹了。” “好咧”赵明珠马上拉了一匹马出来,跨上马背,招呼着傅五小姐赛马去了。 随后,赵静仪也与何香凝一起骑马过另一处去了。 傅清玉则与傅清敏各选了一块开阔的地方,骑上马,在驯马师的指导下慢慢学起骑马来。 骑在赤兔马上,任由那个戴了毡帽的驯马师牵着走。由于想了好久的计划终于要付诸于行动了,傅清玉觉得十分开心,她看看蓝天白云,再看看前面认真地帮她牵马的马夫,随口问道“喂,你叫做黄大山吗?” 那个马夫不吭声,依旧不紧不慢地牵着马,任傅清玉溜达。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呀,不是赵二小姐请来教骑术的吗?怎么一声也不吭……”傅清玉看着前面一直低头走路的驯马师黄大山,心里郁闷极了。 “这位小姐,你是在说本公子吗?”一个清亮的声音骞地响起,那名叫做“黄大山”的马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拉上帽檐,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极其漂亮的丹凤眼。 “是你?”傅清玉彻底呆住了。 第二百零一章示爱 “不是本公子,你还以为是谁?”赵子宣得意道,“没认出我来吧?” 傅清玉觉得十分好笑;“刚开始的时候看着觉得有点眼熟……不过,谁想到呢,堂堂的赵二公子竟然装扮成马夫……”说着不由笑了起来。 “本公子做做马夫又怎么了?”赵子宣不以为然道,“本公子兴趣广泛,偶尔做做马夫也是其中一项爱好。” “可是……”傅清玉忍住笑道,“要堂堂一个忠靖侯府的贵公子替我牵马,我真是太荣幸了。” “小生很乐意为傅六小姐效劳。”赵子宣嘻嘻笑道,“下来吧,我们坐下来说话。” 傅清玉朝四周看看,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转进了一个树林子里。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外面的人。 傅清玉很奇怪怎么他们走出这么远,赵明珠她们都没有发现,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难道说,你与赵二小姐是说好的……” “我们合谋的。”赵子宣依旧笑嘻嘻道,“我说想见你,所以她便帮我安排。” 难怪呢,难怪赵明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原来一早就设定了这个“阴谋”,等她钻进来。 “赵明珠想必收了你不少好处了吧?”傅清玉唉声叹气道。 “没有,只是向我索要一颗拳头般大小的东湖珍珠。”赵子宣十分有趣地看着无可奈何的傅清玉。 傅清玉怒道:“一颗东湖珍珠就把我卖了,我找她算账去。”说着调转马头要出林子。 “别。”赵子宣忙拦在马头前,笑道,“你先别生气,是我的错好不好?我听说平远侯府的马场出事了,很担心你,所以想见见你。” 傅清玉看了他一会,算了,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朋友间开开玩笑也无不可,只要不是闹得太大,不好收场就好。况且,她也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 傅清玉的脚蹬着马踏要下马,赵子宣忙上前扶她。他虽然偏瘦,但臂腕却十分有力,两人近在咫尺,一股清新的薄荷香味扑鼻而来,傅清玉不禁有些迷茫。 这位少年,也算得上温柔体贴的类型,可惜…… 下了马,赵子宣把马牵到不远处的一棵树旁,让它在旁边吃草。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看树林顶上倾泻下来大片大片的阳光,在疏疏密密的叶子的隔断下,形成如湖面上的闪闪涟漪。 “放心,平远侯府出事的人不是我。”傅清玉躺倒在草地上,望着天上蓝蓝的天,悠悠的白云,同时也把自己想像成这些自由自在的白云中的一朵。 赵子宣顺手摘了一根狗尾马草,掂在手里玩弄着,看看身边的傅清玉,也学着她的样子躺倒下来:“幸好你没事。”他忽然低叹一声,“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那伙人是冲着你来的?” 傅清玉微微愕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赵子宣。虽然在心中猜测了几千次,几百次,但是这次由赵子宣这个外人亲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震憾。 “你怎么知道的?”傅清玉疑惑地望着他。 赵子宣冷冷一笑道:“我经常到平远侯府开的马场去玩,那里的马夫我没有一个不熟的,怎么就单单这一个,我不认识呢?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前不久才进来的。要的工钱很低,所以马场里的人一时大意,便让他进去了。 “这些消息你都打听出来了?”傅清玉笑着看他,“赵二公子真是神通广大。” “这有什么。”赵子宣得意道,“他拿了赏银逃了,我愣是把他挖了出来,逼问他,他说是受了别人指使,收人银两,替人办事,目标是穿斗蓬的小姐。” 整件事情,这位赵二公子应该是清清楚楚的,他之所以不把傅大夫人指出来,而说是“别人”,也是出于一种礼貌,给她留几分面子。 傅清玉佩服地看着赵二公子:“这么说,是赵大*奶的那件斗蓬救了我罗?” 她记得,当时她是披着那件赵大*奶送的五彩刻丝石青银鼠斗蓬时,那个奇怪的马夫就一直盯着她看,连傅清敏都发觉有些不对头。后来,贺晓芙为了炫耀,就向她借了去,不想真的出事了。 “当然。”赵子宣十分自得道。 傅清玉不由觉得好笑,怎么次次她一出事,身边总有赵家的人来救护,难道,她跟赵家,真的这么有缘? 想到赵大*奶,不由想起她的病,傅清玉的神色有些黯然:“我真该多谢赵大*奶……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病好了没有?” 赵子宣的情绪也有些低落,摇了摇头。 傅清玉深深呼了口气,她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薛大娘的诊断,自己的诊断,还有京中一群名扬天下的太医们的诊断,都给赵大*奶的病情判了死刑。赵大*奶之所以强颜欢笑,只不过不想让她身边的人担心罢了。 这个赵大*奶,算是古时代最贤惠的妻子了,傅清玉的心中唏嘘非常。 只是赵大*奶的嘱托,她是无法办到的。毕竟,她渴望的终究是自由,而不是把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不管这个男人有多么的优秀。 “赵二公子,我觉得,你也该好好替你的兄长分担一下了。”傅清玉想起赵世子忧郁的眼神,悠悠道。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肩上到底扛了多么沉重的担子,以致于一直愁眉不展的。 她不忍心见他这个样子,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有人能够替他卸轻一些肩上的担子,好让他快乐起来。 赵子宣看看傅清玉,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反对。他只是闷闷道:“我知道,所以我决定了,年底参加武举大考。” 傅清玉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她一向都知道,步入仕途并非他的本意,可是,谁叫他是将门之后呢,出生于那样的环境,上头又有那么优秀的哥哥,即使想混混噩噩地过完一生,想来是不大可能的。 “喂,你别老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本公子行不行?”赵子宣似乎有些受不了傅清玉的目光,嘟噜道,“跟看个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 傅清玉忍不住失笑:“你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吗?有那么多的人把你捧在手心上,呵护着,保护着,你怎么还有这样的感觉?哪像我,爹不疼娘不爱的,说不定哪天糊里糊涂就上了花轿,嫁给一个登徒子啊,酒鬼啊,或者是杀人狂啊……” 赵子宣忽地凑近她:“如果你不想嫁给登徒子,酒鬼,杀人狂什么的,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傅清玉愕了一下,笑不出来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赵子宣,他的目光清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竟然一点也不像玩笑的样子。 这个少年郎,剑眉斜飞入鬓,眉宇之间有勃勃英气。鼻梁直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得益于三公主的遗传。睫毛很长,一个有着长长睫行的男子总让人觉得可爱。还有那微微扬起的唇角,一缕笑意若隐若现。从整体上看,这是一个十分俊美的公子哥,还是一个富贵异常的俊美公子哥。 “你……让开一点。”傅清玉有些尴尬地指指他。他离她太近,让她忽然觉得有些脸红耳热,心也不由自主砰砰直跳起来。 赵子宣看看她,微微一笑,直起身子,转了过来,复又躺倒在草丛之中。 傅清玉呼了口气,整个人才放松下来。这个赵二公子,总让人有种压迫感,特别是今天,竟有一种咄咄逼人之势,自己今后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我的提议你考虑考虑,怎么样?”赵二公子咬着狗尾巴草,斜睨着她。 “这不太可能。”冷静下来的傅清玉微微一笑,“自古以来,这婚姻一直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她很别扭地说出后面八个字,看看赵子宣,“这个,赵二公子难道不清楚吗?” 赵子宣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耐烦道:“本公子会先向父母说这件事情,然后再…… 傅清玉打断了他的话:“赵二公子,你难道真的那么有把握忠靖侯爵夫人会答应这门亲事?我是谁,你又是谁,难道忠靖侯爵夫人会不清楚?我充其量只不过一个二品官家的庶女,如果说难听一点,还是一个流落民间数十载的野丫头。而你,”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与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含着金汤匙出生,身份显贵,是三公主的掌上明珠,又是当今皇太后最宠家的外孙,而且,当今皇上还是你的亲舅舅……”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这个赵二公子,名号还真是多,皇亲啊,关系竟如此复杂。 “那又怎么样?”赵子宣更郁闷了。这些平日里他觉得十分荣耀的名号,如今反倒全部成了障碍。 “不怎么样。”傅清玉笑道,“只不过,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终归是不太好的,是不是?” 她很清楚这个时代的特点,百事孝为先,即使是朝中大臣死了爹**,都讲究个守孝一年或三年的,如果违抗了父母之命,那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所以,她认为,赵子宣不值得为她冒这么大的风险。至少,她与他的关系,只是徘徊在朋友的边缘,还没有到那种没了谁会活不下去的地步。 第二百零二章拒绝 “我娘很疼我的,我要什么我娘都会答应的。”赵子宣勉强道,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说得十二分的底气不足。 “是吗?”傅清玉笑笑,她不否认三公主会因为宠溺儿子,在儿子的软磨硬泡之下朝儿子投降。可是,除了三公主,还有忠靖侯,皇太后呢,难道个个都是那么宽容的,可以不顾面子,不讲究门当户对?她又有何德何能,能令这些身贵权高之人令眼相看? 所以,一切皆无可能。 “算了,不说这个了。”赵子宣闷闷道,他知道面临是怎样的困难重重,单单他那严厉的父亲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或许,参加武举,夺得名次的话,能使他那个固执的老父亲回心转意一些…… 傅清玉笑笑,决定不再去打击他。其实,这位赵二公子,性子温和,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为人坦率,能对她真诚以待,特别是他还接二连三地救了她,而不像有些人一般,非要索取一些回报什么的。单凭这一点,她就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傅清玉生性淡泊,她不喜欢那些一心只往高位上爬的人,那种人太阴冷,可以为了任何事情出卖亲情,出卖感情。与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打心底觉得寒冷。 “那教我骑马吧。”傅清玉站了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一些草屑,“我现在最渴望的是能够学会骑马射箭,到时候可以驰骋草原,在山顶上数星星。” “学会骑马对你很重要吗?”赵子宣有些疑惑地看看一脸兴奋的傅清玉,“女儿家应以女红为主,将来可以凭着这门好手艺嫁个好婆家。” 傅清玉撇撇嘴:“以女红为主,我才不稀罕呢,难道我不学女红,就找不到一个好婆家了?再说,现在会女红的女儿家多了去了,也不见得真正能凭这门手艺嫁得有多好。要是真嫁入大户人家,那家里那么多的丫头婆子的,哪个不会女红的?难道还需要本小姐动手不成?” 赵子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傅清玉;“你这是什么想法?” “就是本小姐的想法啊。”傅清玉无所谓道。正因为熟识,所以她根本不怕赵子宣知道她的想法。她不相信,在这个古时代,即使她脱离了傅府,就会饿死,再怎么说她也是有手有脚四肢健全的人,又受过高等教育,又擅长绘画,做个女先生,或做个画师,教教那些闺阁中的小姐们绰绰有余。 “你的想法倒真是奇特。”赵子宣想了想,又道,“你这样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傅清玉笑笑,幸好,这个赵子宣还是比较开明的,比较容易接受新事物,没有在听到她的这一番话之后,把她当成怪物,对她进行一番老夫子的思想教育。 当然,有一点傅清玉没有说。学会骑马对她而言,是一种逃生手段。特别是现在,傅大夫人对她的婚事死不撒手,保不准以后还会有个什么李家三爷,张家三爷的,所以,学会骑马,对傅清玉而言,已经成为一种刻不容缓的事情。 万一以后,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大可以骑了赤兔离家出走。到了那个时候,傅大夫人脸上无光,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找寻她。为了傅府的名声及几位小姐的闺誉考虑,傅大夫人可能会说她暴病身亡什么的,到时候,她逃到离京城远远的地方,又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赵子宣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看不远处的赤兔,转头问道:“赤兔还听话吧?” “当然听话。”傅清玉宠爱地看着不远处正欢快地吃着新鲜嫩绿的青草的兔子头宝马,“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它是匹可怕的烈马,如今相处久了,发现这马还挺可爱的,像小孩子似的,还会撒娇。”她看看赵二公子,“我好像觉得,跟你有些相似呢。”说着她不由笑了起来。 居然把本公子比喻成一匹马?赵二公子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下一秒却被她的笑容震憾到了。 傅清玉的笑容的确很美,那从沁入心间的笑容,宛如朝阳初升时天边的彩霞,绚灿而美丽。因了这笑意,她的整个人如一颗璨璨的珍珠般闪闪发亮起来。 “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赵子宣由衷道。 傅清玉脸一红,在他的专注下忽然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她扭过头去看那赤兔马:“好了,别夸我了,快教我骑马吧,赵师傅。” 赵子宣笑笑,对于赵师傅这个新称谓觉得十分新鲜,他吹了一声口哨,不远处那匹赤兔马马上仰起头来,“达达达”地跑到赵子宣的面前,亲妮地拿兔子头去蹭他。 他连连示范了好几个动作,包括上马,下马,还有坐姿,如何控制马速等等。他说得条条有理,上马下马的动作十分潇洒利索,傅清玉也学得认真,不一会儿,便把这些基本功的技巧全部掌握熟练。 赵子宣看看天时,转头看着傅清玉道:“今天就学到这里吧,想必她们也玩得差不多了。” 傅清玉点点头,想来他们在这个小树林子里也呆了约有一个时辰,应该回去了。 “下一次学骑术的时间,让赵明珠来约你。”傅清玉骑在马上,赵子宣牵着马,一边走一边说道。 “啊还有下次啊。”傅清玉十二分惊讶地看着赵子宣。这个赵二公子,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还想再一次玩这么冒险的游戏。 不过,她的心里竟有一丝兴奋。这么惊险的游戏,由赵子宣一手导演,躲过众人的耳目,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的心里面,竟隐隐约约有些期盼下一次的学骑马的机会。 “你自己在府里小心一些。”赵子宣叮嘱道。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似乎件件事情都与这位傅六小姐脱不了干系,看来傅府并不太平。“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的话,就到寒江诗社找我。本公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里,即使我不在的话,也有人会知会我的。” 他殷切的叮咛,令傅清玉想起当年在水边村的情景。那时,那位富贵小公子也是这般说的…… “放心吧,我会小心应对的,不会有什么事。”傅清玉笑笑。 出了林子,正好看到赵明珠两姐妹与何香凝、傅清莹从另一边骑马过来。由于赛马,她们的脸上都红扑扑的,挂着汗水。 而傅清敏,由于身子娇弱,早就坐在一旁歇着了。看到所有的人都回来了,便站了起来。 赵明珠看看傅清玉,眼中别有深意:“看来清玉妹妹这次学骑马学得很好,清敏妹妹身子弱,这事绝不能急,要慢慢来。骑马很简单的,学几次就会了。” “多谢明珠姐姐。”傅清玉忙道,虽然赵明珠也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之一,但她的一番好意倒是促成了她一直以来想学骑马的愿望,所以,她还是十分感激她的。 “不用谢。”赵明珠很爽快地挥挥手,“我说过,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上一次救了我一次,这一次,算是我还你的人情。以后,咱们之间就不拖不欠了。” 傅清玉笑笑,心想,她与赵明珠之间倒是不拖不欠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赵二公子会许诺什么好东西给这位赵二小姐。 “黄大山”依然低着头,一声不吭,跟先前一样的腼腆的表情,帽沿压得很低。赵明珠赞扬他们几句,吩咐随身丫头拿了些碎银子赏赐他们。他们自然是千恩万谢地走了。 傅清玉觉得十分好笑,她真想掀开“黄大山”的毡帽,看看他收起那些碎银子时是什么表情。 傅清莹似乎没有什么在意,她似乎仍在惦记着她的好姐妹贺晓芙被迫嫁入陶家的事情,眉宇微拧,加之又被赵明珠挡在前面,对于面前的事情毫无察觉,待赵明珠赏赐完那两个驯马师之后,便说要回去。 赵明珠见完成任务,也不挽留,一行人朝马场门口处走去。 到了门口,马车早已经在等着了。傅清玉与傅清敏正准备上车,赵明珠忽然叫了她一声:“清玉,下次来马场,我再去府里找你。” 傅清玉心中一跳,还未说话,傅清敏已经说了:“明珠姐姐,我们还可以再来这个马场,太好了,我还没有学会呢。我二哥哥说了,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你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记得要约上我哦。” “好的。”赵明珠含笑应道。她的心里已经在算计下一次该诳赵二公子什么好东西了。 傅清玉看着傅清敏认真的表情,不由笑了。本来她想拒绝的,毕竟赵子宣是混进来的,此事风险太大,如果万一暴露出来的话,那就麻烦了。不过现在既然是七小姐傅清敏坚持的话,她强要说不去,那也未免太奇怪了。 既然上天给了一个这么好的学习逃生的机会,她就好好把握吧。 回到府里,傅清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加了玫瑰花瓣,再睡了一觉,醒来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清神了好多。 日头已经偏西,天色有些昏黄,临近夏日,白天的时间也相对长了一些。傅清玉起来,坐在镜前让冬梅帮忙梳妆打扮。 梳洗完毕,傅清玉看看沙漏,这个时候,应该是打晚饭的时辰。 她吩咐冬蕊出去拿饭,自己则百无聊赖地坐在厅里,无意识地朝院门处望去。 院子门口处走过杏儿的声音,脚步有些凌乱,似乎在跟谁生气。杏儿是四姨娘屋子里的丫头,由于三小姐傅清菲嫁的夫婿争气,也算是小有功名的人,四姨娘在府里的地位也有所回升,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敢去得罪她。如今见她的大丫头杏儿这般模样,倒是令人十分讶异。 第二百零三章扑空 “杏儿姐姐,什么事情惹得你这么生气啊?”冬蕊提了食盒准备去大厨房打晚饭,一出院子就看到杏儿气呼呼地走过,颇觉奇怪,便出声问道。 杏儿看看冬蕊手中提着的食盒,柳眉倒竖:“我看咱们大家伙儿今天晚上都不要吃晚饭了。” 冬蕊有些讶然,忙陪笑道:“杏儿姐姐先别生气,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得罪我们的杏儿姐姐呢?” “你猜还会有谁?”杏儿怒道,“在这个府里,不把我们四姨娘放在眼里的,还会有谁?” 杏儿这样一说,冬蕊听明白了。想必是杏儿方才去大厨房的时候,跟傅大夫人的人杠上了。 冬蕊看看四周,忙把杏儿扯进院子里来;“杏儿姐姐,你先进来喝杯茶,消消气。” 杏儿看到傅清玉,便向她行礼,叫了声;“六小姐好。” 傅清玉含笑点了点头,让人搬了张凳子让她坐了,然后又让冬梅斟了杯***茶给她。 杏儿刚才跟人大吵了一架,吵得口干舌燥,接过茶杯也不客气,咕噜咕噜就喝了个精光,抹抹嘴,方道:“刚才,真是气死我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傅清玉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杏儿,本来就是一个泼辣的,府里的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也不大敢招惹她。如今见她被气得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想必不是小事。 “赵富家的真真太可恶”杏儿一想到那个身形胖硕臃肿的胖妇人,心里就来气,“我奉了四姨娘的吩咐去大厨房里打饭,偏偏撞上赵富家的带了十几仆妇拦在门边,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还扬言威胁说让我滚一边去,说别碍了她们,她们可是奉了大夫人的吩咐,吃了饭之后好出去办事的。大厨房的人先做了她们的饭食,府里其他人,不管是小姐还是姨娘,全部都得推后。你说可不可气?” “为什么要推后呢?还有,她们到底奉了大夫人什么命令,这么嚣张?”傅清玉疑惑地问道。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难道,大夫人为了针对她,又弄出些什么事端来? “谁知道”杏儿又把桌子上斟满的杯子一饮而尽,“我气不过,就跟她们吵。吵得凶的时候,那个赵富家的好像说什么待会她们要到城南去,还说什么这一大帮的人都要去,让我别误了她的事情,免得大夫人那里不好交待。” “带了那些仆妇去,自然是去捉人去,难不成去耕田不成?”冬蕊鄙夷道。众人皆知,大夫人特地养了一群腰圆膀粗的仆妇,专人替她办事,这些人平日里无所事事,只有在去兴师问罪的时候才出动。就像上次搜屋一事,就是这些仆妇得了大夫人的授意去做的。所以,对于这些仆妇,全府上下的人都对她们厌恶之极。 “捉人?城南?”傅清玉暗暗沉吟。她自入府之后,没有去过城南,想必此次行动,大夫人不是针对她的。那这么兴师动众的,又是针对谁呢? 蓦地,一道灵光自脑海中闪过。城南别院 她记得听七小姐傅清敏说过,傅二公子傅光烨自搬出傅府之后,一直住在那座风光秀丽的城南别院。如今看城南那边,能跟傅府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城南别院了。况且,大夫人与傅二公子一向水火不相容,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如今大夫人如此行动,想必是抓住了傅二公子什么把柄。 傅清玉在极力思索着,傅二公子一向行事小心谨慎,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大夫人的手里呢? 至于捉人,她相信傅二公子的人品,而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承明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刘玉薇,出身大方之家,当然懂得分寸与进退,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月夜下私会的事情来。 那到底会是捉谁呢?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杏儿已经走了。”耳边响起冬梅微提了声调的话,这才把傅清玉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这么快走了?”傅清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我想得太入迷了。” “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呢?”冬蕊手脚利落地收拾着桌上的杯子,“只要大夫人她不针对我们,我们就不多管闲事。” 冬梅道:“方才杏儿说赵富家的那帮仆妇要到城南去,不会去城南别院吧?” 傅清玉抬头起看看冬梅:“这个,你也猜到了?” 冬梅点点头:“二公子与大夫人一向是对头,一直以来,论才干,大公子总是不及二公子。私下里,大夫人也颇有微词。如今,二公子又为了七小姐的事情与大夫人冲撞过几次,所以,大夫人恨不得抓住二公子的把柄,好好整治一番二公子,以泄心中的愤恨。现在看这番情形,怕是抓到什么把柄了吧?” “冬梅,你说城南别院就二公子一个人住,又没有外人,赵富家的去那里干什么呢?”傅清玉看看冬梅,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冬蕊插口道:“说起来,那个城南别院那么大的地方,也不单单是二公子一个人住的。上次我在街上见到雪雁,听她说起城南别院里还住着一位林公子,也就是京城京畿卫林守成府上的大公子。听说此人风,流倜傥,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二公子惹来什么麻烦。” 林公子?傅清玉猛地一激灵。如果这位风,流的林大公子真的把那些烟花女子带到城南别院里的话,又被大夫人抓个正着,那大夫人势必会诬陷二公子无心向学,留连风月场所,还把青楼女子带回家。到时候,二公子不仅失却傅老爷的信任,说不定还会遭受家法的重责。 怎么办?傅清玉的心猛然沉重起来。她知道傅府一向家法严明,傅老爷为人方正,绝不允许这类败坏门风的事情发生。如果真的被大夫人抓住这个把柄的话,那她与二公子这边的阵线就失势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让七小姐傅清敏飞鸽传书的话,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傅清玉想了一下,当机立断,立刻回书房写了一张纸条与一封书信。把纸条交给冬蕊,吩咐道:“冬蕊,你把这张纸条拿给七小姐,说是十万火急,要她马上送出去。” 然后,她拿起那封书信,神情凝重道:“冬梅,你马上去寒江诗社,把这封信交到赵二公子手里,记住,越快越好。” 冬蕊冬梅看到傅清玉神情十分凝重,知道事非小可,马上分头行动去了。 看着她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之外,傅清玉轻叹一声:“但愿这次赵二公子肯出手相助。”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冬蕊快速地闪了进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傅清玉问道,她预感到大夫人开始行动了。 “全府戒严,大夫人下了命令,让府里的姨娘小姐丫头婆子们尽量呆在屋子里,不要轻易出府。”冬蕊快速地关了门,舒了口气道,“幸好我快一点,把纸条拿给七小姐,然后七小姐放了信鸽,希望能来得及。” 傅清玉点点头,希望如此了。然后又忧心忡忡道:“不知道冬梅那边……” 正说着,外面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冬梅的身影也闪了进来。 傅清玉的心猛地一沉,冬梅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信没有送到寒江诗社去? 冬梅看出傅清玉的担忧,抹了把汗,笑道:“小姐尽管放心,我料到大夫人肯定有所行动,所以刚才我直接去北门找胡妈妈去了。胡妈妈今天不当值,她说让小姐放心,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帮小姐把这事办妥的。” 傅清玉不由十分感动,那个胡婆子,拖着条伤腿,还要她跑那么远的路去送信,真是难为她了。 “我走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府里戒严了,看来,大夫人开始行动了。”冬梅又道。 “大夫人多半是怕消息泄露出去,坏了她的计划。”傅清玉轻叹一声,“想必,此时七小姐的院子四周,恐怕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了。” “小姐猜得对。”冬梅点点头,想起她刚才经过七小姐的院子时看到的可疑情景,“看来大夫人防的是七小姐。” “我们与七小姐走得那么近,大夫人也一样会防着我们的。”傅清玉笑笑,“希望这事能够成功,让大夫人白忙活去。” 冬蕊也笑了:“说真的,我真想看看大夫人白忙活的样子。”她拎起食盒,“我打饭去了,大夫人总不会因了这件事,连饭都不给我们吃吧。” 正如冬蕊所料,此刻身处城南别院的大夫人,脸上正带着一副“白忙活”的懊丧神色,看着面前的几位少年公子。 几位少年公子,均是锦衣缎服,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从左到右依次是安国公府赵大公子赵明宽,忠靖侯府二公子赵子宣,三公子赵旭,京城京畿卫府上林大公子林丰之。桌子山珍海味,一应俱全,还有几个妙龄女子,浓妆艳抹,在旁边弹琴助兴。 更绝的是,赵子宣的怀里,还搂着一位姿色靓丽的女子,两人十分亲热。 “那位就是怡倩院的小傅姑娘。”张婆子暗暗指了一下那位姿色靓丽的女子,低声对大夫人道。心中却是十二分的疑惑:怎么回事,这位小傅姑娘竟然在赵二公子的怀里,而傅二公子傅光烨,却丝毫不见踪影? 第二百零四章解围 (各位亲们,年底连连加班,再加上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更得少了,望见谅。还请各位亲们多多支持,我会尽量多更一些的。) 席上的赵子宣醉眼朦胧,想必喝了不少酒,见到大夫人领着一群仆妇走了进来,不由有些讶然道:“这不是傅伯母吗?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到城南别院来了?”他想了想,自顾自地笑了,“是来看光烨兄的吧,光烨兄最近受了傅老爷的惩戒,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我们此番好意前来探望于他,他都无法接待我们……不过,无妨,都是兄弟,玩得尽兴就可以了。” 席上的其他几位公子拿着讶异的目光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傅大夫人及一帮仆妇们。 傅大夫人尴尬之至,拿眼睛看着张婆子。张婆子忙道:“哦,是这样的。我们府上走失了一个丫头,有人看到她朝城南方向跑去了,所以夫人便领着我们追到这边来。看到城南别院,想到二公子住在这里,便进来探望一番。” 张婆子这话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毕竟是来捉人的,如今人没捉到,编了个探望的理由,手上却空空如也,哪里像个来探望病人的? 见众人的目光又望向她,张婆子尴尬地嘿嘿连笑几声,却是连一句话也编不出来了。 “原来是府里不见了人呀。”赵子宣恍然大悟道,一把拉过旁边那位姿容靓丽的女子,“我也不见了一个宝贝呢,害得我吃不好睡不香的,如今幸好找回来了。” 小傅姑娘就势伏在赵子宣怀里,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娇滴滴道:“公子还说呢,奴家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公子,公子今天终于来了。” 在场的除了林丰之神色有些异样之外,大家神色如常,毕竟,赵二公子的花名在外,花花公子的名气在外面响得很,这些伎俩大家伙儿也见多了,也不以为意。 安国公府赵大公子赵明宽站了起来,爽朗道:“小傅姑娘才情高洁,只因不忍受辱才躲入城南别院,如今贤弟重新寻得红颜知己,此乃人生一大幸事啊。来,干了这杯”说罢与赵子宣对饮而尽。 “多亏傅二公子不嫌弃奴家,把奴家收留在别院里,奴家才能等到今天与公子相聚。”小傅姑娘的声音越发软糯甜腻。 赵子宣看着怀中的美人儿笑意渐深,眼角风情万种:“看来我真得好好谢谢光烨兄了。好吧,既是美人开了口,那我明天把寒江诗社那幅翡翠屏风送与光烨兄作为谢礼好了。” “二哥真是大方啊,那么一幅价值连城的翡翠屏风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送出去了。”忠靖侯府三公子赵旭阴恻恻道,“那副屏风,我可是要了好久,二哥都不曾答应给我。” 言下之下竟有为了一个烟花女子,把一副好好的屏风送人作谢礼不值得的意味在内。 众人的脸色不由有些变了。 “那有什么”赵子宣毫不在意地地挥挥手道,“寒江诗社里那么多的宝贝,三弟喜欢什么,尽管挑去。” “那就多谢二哥了。”赵旭也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过了,赶忙说道,“小弟喝多了,一时失言,二哥不要往心里去。小傅姑娘如此洁身自好,我等自愧不如,二哥得此红fen知己,此生何求?”说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傅姑娘受了这么多的赞美,脸更红了。 赵子宣斜睨着赵旭,笑意中已有些许森冷。他的这个同父异母的三弟,因了他,致使母亲离府十年不肯回去,致使父母之间的感情失和,从小到大还处处给他下套子的人,会在此时“一时失言”吗? 林丰之忙打圆场:“既然是子宣贤弟觅得佳人,在此庆贺,我们大家也需尽兴。哦,对了,傅夫人难得前来,也入席喝两杯吧,我代二公子谢过夫人了。” 这时,门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傅二公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他的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步履蹒跚,想必所受的惩罚不轻。由小厮阿宝搀着,一步一步挪进了正厅。 “多谢母亲关心。”傅二公子抬起苍白的容颜,才刚说一句话,就连连咳了好几声,许久都止不住。 张婆子忙殷勤道:“二公子,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吹风了,快回去吧。” 傅二公子不走,拿眼睛去看大夫人。 大夫人的脸上也似乎流露着恻隐之意,语气柔和道:“二公子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回房好好歇着吧。” “多谢母亲。”傅二公子躬身应道,由阿宝搀扶着回房去了。 大夫人看着眼前这形势,知道多留无益,留下来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便向张婆子使了个眼色。 张婆子心领神会,马上道:“各位公子,夫人心急要找到走失的丫头,就不多作停留了,免得拖延了时辰,那丫头更是不知道藏到何处去了。” 林丰之笑道:“本来是要留伯母用饭的,如今伯母有要事在身,那侄儿就不挽留了,侄儿送您出去吧。” 于是,大夫人脸上挂着怏怏的神情,被林大公子一直送到大门口,这才驾了马车回府去了。 曲终人散,安国公府赵大公子赵明宽、忠靖侯府三公子赵旭也喝得有七分醉意,相继告辞,林丰之也不强加挽留,一一送出大门去。 唯有赵二公子赵子宣,仍抱着美人不肯松手。 众人一散,小傅姑娘马上从赵子宣的怀中直起身来,整整衣衫,有些歉然道:“多谢赵二公子古道热肠,出手救援,不然的话,奴家真的要连累傅二公子了。” 赵子宣一点也不介意,摆摆手道:“小事一桩,无需挂齿。”转头看看走进来的林丰之,“林大公子,你还不快点把你的美人送回去,这个傅夫人精滑得很,等她醒悟过来,再杀个回马枪的话,那这一切就白折腾了。” 林丰之也意识到是自己的一时大意,才差点被人抓了把柄,害了别人。忙连连多谢,拉着小傅姑娘走了。 “赵贤弟,你是如何知道傅夫人一定会来城南别院?”转角处,出现傅二公子傅光烨清瘦的身影,淡淡的月亮辉映在他的脸上,虽然苍白,但却透着一股坚韧。 “你府上的六小姐告诉我的呀。”赵子宣笑嘻嘻道,根本不见方才那副醉态,仿佛所有的酒意都在这一瞬间挥发怠尽,换之是一副异常清醒的容颜。 他目光清澈地望着傅二公子:“傅兄,你的那位六妹妹,真是料事如神啊,这种事情她都能够预料得到。” 傅二公子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顿了一下:“难道说,是我那六妹妹给你报的信。” “不错,是府上的六小姐给我送的信,托我办成这件事。”赵子宣点点头,一想到那傍晚时分送来的那封信,不免心中有气,悻悻然道:“你六妹妹还在信中说,普天之下,能办这事的人,除了我一个之后,再无他人。哼,难道本公子真的长得那么像一个花花大少吗?” 傅二公子忍住笑道:“的确如此。” 赵子宣有些气馁:“你们两兄妹怎么都一个样?本公子虽然喜爱天下美丽之物,不忍摧残,所以本着一份赏鉴之心,哪有什么据为己有的非份之想?再说,家父管教甚严,我又怎敢去指染那些青楼女子?” “那今天这事……”傅二公子不由有些歉意,他原本不知道忠靖侯府的家规如此严厉。再加上从今天赵三公子赵旭的语气之中他也听出来了,赵家的这两位兄弟之间并不和睦,不知道此番回去,那个阴险的赵三公子会在侯爷面前说什么,到时候赵二公子恐怕难逃罪责。 “没事,放心吧,我娘在府里,我爹也不敢拿我怎样。”赵子宣颇为自得地笑笑。反正,在府里,三公主就是他的保护伞,只要他乖乖地按照侯爷的吩咐去参加武举考试,想必侯爷也不会因了这点小事为难于他。 “贤弟,多谢了,你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记住的。”傅二公子诚挚道。面前这位尊贵的赵二公子,竟然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小事一桩,反正我已经臭名远扬了,再多做几件这样的事情,别人也不会觉得怎么样。”赵子宣笑嘻嘻道,“倒是你,傅兄,我觉得你很幸福啊,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妹妹在身边,逢凶化吉,兄妹齐心合力,还怕那个傅夫人再弄出什么玄虚吗?” 傅二公子不由多看了赵子宣两眼,一个外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对于傅府目前的局势很是了解。难道,这又是那个六妹妹告诉他的? 傅二公子沉吟片刻,道:“赵贤弟,我六妹妹那次骑马遇险,是你出手相救的吧?” 赵子宣愕了一愕,不由笑了:“看来傅兄真是聪明绝顶,什么人都能瞒过,却不能瞒不你。” “我就知道那烈马没有那么容易被驯服,而且,我也知道你曾养了赤兔几年,想必有一定的感情,所以赤兔才会听你的话。”傅二公子看定他,“我一路追踪而去,在林子里看到那么多的马蹄印,我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倒是我大意了。”赵子宣一点也不担心傅二公子知道事情的经过,他相信,傅二公子绝不会跟傅夫人是一伙的。况且,傅二公子如果不是在意这个妹妹的话,又怎么会一路追踪而去,以至误了军机大事,受到了皇上的训斥,以及傅老爷的惩处? “放心吧,那些痕迹我已经抹去了,别人发现不了什么。”傅二公子转过身,缓慢离去,“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谢你能出手相助,赵二公子。” 直到傅二公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赵子宣这才嘀咕一句:“你不用谢我,其实这也没什么,只要清玉开心就好。” 第二百零五章忧虑 夜晚,牡丹阁院子里的人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迅速地闪了进来,门马上被关上,那人影直奔正厅而去。 正厅里,傅清玉正在摆弄她的那些瓶子罐子,朝里面加珍珠粉,加上早晨起来采集的露珠,还有一些秘制原料,她做得认真仔细,一脸的恬静神色。而冬蕊则在厅里来来回回走来走去,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 “这么晚了,冬梅怎么还没探得消息回来?”冬蕊不耐烦道,狠狠朝前走了两步。 “我回来了。”冬梅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那边情况怎么样?”冬蕊焦急地迎上去问道,“不知道信送出去了没有?还有,二公子那边没事吧?”她急不可耐地看着冬梅,连珠炮似的问道。 冬梅深深地呼了口气,平复一下气息,笑道:“放心,一切顺利,这回,大夫人白忙活了。” “真的?”冬蕊大喜,想到这里面有她的一份功劳,更是开心,“那边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半个时辰之前,上房那边,大夫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进门就给了张婆子两个耳光,说她误报消息,害她到城南别院丢人。”冬梅笑道,看到大夫人面前的第一红人,张婆子那副狼狈的神情,冬梅也觉得十分开心,“大夫人一边骂一边数落道,幸好没有把老爷一并请去,不然的话,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我倒希望把老爷一并请去呢。”冬蕊嫌事情不够乱,“到时底看大夫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如今大夫人都不知面子朝哪里搁了。我听那些回来的仆妇们说,当时赵二公子看到大夫人,一副讶异的神情,还殷勤地问大夫人,是不是来看望二公子的,弄得大夫人说是也不行,不说是也不行。那副样子,真是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说到这,冬梅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二公子果然出手相助了,我又多欠了他一个人情。”傅清玉低叹道,她本来不想让他搀和进来的,不想,还是少不了要他帮忙。 “小姐,赵二公子似乎对你很上心。”冬梅认真道,她也是真心为傅清玉考虑,“如果小姐实在不想去赵家做什么填房的话,大可以考虑一下赵二公子。” “那个花花大少?”冬蕊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不行不行,那个花心大罗卜,见异思迁,花名远扬,在京城里没有哪个不知道的。我怕小姐嫁过去,替他打理屋子里那帮小妾们都打理不过来呢。” 傅清玉不由笑了,怎么这话说着说着扯到赵二公子身上了?冬蕊这话说得更是有意思,嫁过去替他打理屋子里的那些小老婆,呵呵,看他那副四处乱惹桃花的样子,倒是有这个可能。 “你们放心好了,我不可能嫁给他的。”傅清玉冷静道,“婚娶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我一个庶生的小姐,那里能够攀得上那些皇亲国戚?再说,既便赵二公子对我上心,也不过是一时兴趣罢了。那是因为我与其他府里的闺阁小姐有那么一点不同,所以他才会觉得好奇,想要探究,等过了一段时日,他觉得倦怠了,自然会把心思转到其他的女子身上。” 傅清玉淡淡说着,心中竟有一丝怅惘,以她所了解的赵二公子的为人,一定会是这个样子的。 冬梅点点头,知道自家小姐这话说得在理。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身份显贵,又是三公主的掌上明珠,即使再如何的胡来,对方也一定要是嫡女。况且,忠靖侯府家教甚严,赵二公子目前也没有品行不端到像陶家三爷那般地步。 冬梅让冬蕊去关门,她看着傅清玉,认真道:“小姐,过了今年你就及笄了,这全府上下没有人替你打算,你得自个替自个好好打算一番。要不然的话,等大夫人那边又抓住个什么机会,给你再配一个李家三爷,王家三爷的,那就麻烦了。” 傅清玉点点头:“大夫人不管怎么说也暗中养了我这么多年,花费了一些银子,我若不肯替她捞回些好处,她是断然不肯放手的。但是,如何能够在令她满意的情况下,又能嫁个好人家呢?” 傅清玉用手按了下太阳穴,这个问题想得她头痛。她又不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大夫人怎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替她谋亲事的出发点,都是冲着银子去的。 “小姐,你看,京城京畿卫林守成林大人的大儿子林丰之怎么样?”冬梅猛然想起一事,脸上有些兴奋:“我记得当初在平远侯府的马场时,林府的两位小姐对于小姐表现得十分热情,又是教骑马的,还向我们打听小姐许了人家没有呢。” 傅清玉的心一动,她记起来了,当时那番情况,林氏姐妹真的热情得让人怀疑。 林丰之?傅清玉忽然想到七小姐傅清敏前段时间说过,那个无所事事的傅二公子好像要给她安排一门亲事,如今想来,多半是这位林大公子了。 林大公子倒是不错的,不过……从这次的城南别院事件来说,能令大夫人兴师动众而去,就是因了这位林大公子的风流韵事惹的祸,看来,也不是一个十分可靠的。 如此一番比较,似乎赵世子才是更为可靠的人选,起码人品上有保证,又温柔体贴是,还是一代贤公子…… 如果换做其他的女子,应该都会选择赵世子吧? “冬梅,我们熄了灯歇下吧。”傅清玉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缘份这东西,谁料得到呢,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冬梅应了声,过来铺锦被。冬蕊正要吹熄外屋的烛火。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呢?”冬蕊低咕一句,出去开门。 院子的门一开,便传来七小姐傅清敏急切的声音:“六姐姐睡了吗?” 傅清玉在里屋道:“还未睡呢,七妹妹快进来。” 七小姐飞快地走进里屋,她只带了春兰一个人过来。看到傅清玉,她扑了上去,眼中盈满了泪水:“六姐姐,多谢你,二哥哥没事了。” 傅清玉含笑看着她,知道她想必收到了城南别院里二公子傅光烨的飞鸽传书。二公子一向疼惜这个亲生妹妹,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她报平安的。 “好了,别哭了,二公子没事,这是喜事呀,应该笑才对呀。”傅清玉掏出绢子,替她失去泪水。 傅清敏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六姐姐你别笑话我,我担心了一整天,心都快跳出来了,终于听到了好消息,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你呀,就是太忧心了,你二哥哥那么聪明的人,吉人自有天相,你那么操心干什么呢。当心把身子弄坏了,还得别人替你担心呢。”傅清玉嗔怪道。灯下,傅清敏的容颜果然又较之以往苍白了一些,看来,要多多拉她出去活动活动,煅炼煅炼身体才行。 傅清敏仰起头道:“六姐姐,二哥哥在信中还说,说要好好谢谢你一番。这一次,多亏了你出手相助,不然的话,他恐怕难逃此劫。” “没这么严重。”傅清玉撇撇嘴,“你二哥哥足智多谋,手下又有那么多智多星帮他出主意,他会栽在大夫人手里吗?不过,事情可能会麻烦一些……” “二公子真的说要好好谢谢我们小姐一番吗?”冬蕊很是开心。这一次,不管怎么说,都是六小姐救了二公子,那以后,六小姐若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二公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在这府里,能够多了像二公子这样一个强硬的靠山,自家小姐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我倒是不需要你二哥哥如何如何谢我,只要不让替我安排亲事就成了。”傅清玉认真道。说实在的,二公子有一种近乎霸道的掌控权,如果他注重的人,他会从他自己所认为的“幸福”的理念出发,去张罗一门亲事的。就像七小姐,傅清玉相信,二公子肯定会为这个亲生妹妹好好打算一番,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物务之中了。而对于她这个异时空的人而言,她真的不希望二公子主宰她选择婚姻的自由。 傅清敏有些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六姐姐,二哥哥在朝中人面极广,京城之中的青年才俊,他没有不认识的。他一定会比大夫人更为你考虑的……” 傅清玉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该怎么说呢?为什么要主动到傅府里来,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较之自己的亲事,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五姨娘的死因,比如曹大小姐曹可莹的托付…… 傅清敏看出傅清玉的为难,忙笑道:“六姐姐,既然你觉得为难,回头我跟二哥哥说去,让他把这事缓一缓,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也不迟。” 姐妹俩说了一会话,看看已近深夜,傅清敏便告辞回去了。 送走了七小姐,冬梅担忧地望着傅清玉:“小姐,七小姐的提议是不错的,二公子若有心为你考虑的话,一定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凭着夫家的势力摆脱大夫人的掌握,脱离这里,岂不更好……” 傅清玉轻叹一声,摇摇头:“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二公子虽为兄长,但上头父母健在,这婚姻之事哪里轮得到他说话呢?他的提议再好,大夫人一口拒绝的话,那也是无法成事的。” 傅二公子拼尽全力能维护的,恐怕也只有七小姐的幸福吧。 冬梅冬蕊也沉默了,她们知道自家小姐说得没错,这婚姻的掌控权,的确不在二公子的手里。 第二百零六章探病 过两天,傅清玉的秘制荷花防晒香膏制好了,分别给了冬梅、冬蕊、春兰、春芳各一瓶,大家得了东西,都欢欢喜喜的,都说这荷花香膏制得好,比外面质量上乘多了。 这样无所事事地又过了两天,这天一大早,傅清玉正拿了画具出来,准备寻个地方画画。还未从书房里出来,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喊叫:“清玉妹妹在吗?我们去学骑马吧。” 声音清亮,肆无忌惮。 傅清玉笑了笑,迎了出来:“明珠姐姐这么早啊。” “不早了,太阳都出来好久了,今天绝对是个好天气。”赵明珠笑嘻嘻道。她脸上的笑意暴露着她内心的秘密,看来她此番前来,又不知收了赵二公子赵子宣什么好东西,来帮他跑这趟腿。 傅清玉看着赵明珠身上整整齐齐的骑装,心领神会:“明珠姐姐,你先坐一会,我进去换衣裳,马上出来。” “那好,我与林家两位姐姐在这里等你好了。”赵明珠道。 傅清玉抬起头,这才看到,在院子门口处,走进来两个娉婷的身姿,正是林晓玲与林晓月姐妹俩。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傅清玉愕了一下,想起昨天晚上冬梅的话,不由心下有些疑惑:这姐妹俩,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过来? “清玉,你不是要去骑马吗?我们姐妹两个教你好了。”林晓月笑道,从丫头手中拿过一样东西,在傅清玉面前摊了开来,“清玉你看,漂不漂亮?这可是我们姐妹俩跑遍了整个京城替你买来的呢。” 傅清玉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副十分精致的马鞍,上面是用锦缎铺就,桔红色的流苏四下飘扬,锦缎上还绣有花鸟图案,四个角均用金铃系着,一摇一晃中发出清脆的铃声,十分的悦耳。马蹬也做得十分精美,小巧玲珑,看着不像是市面上买的,倒像是度身定做似的。 “好漂亮的马鞍啊。”冬蕊围了上来,啧啧赞道。 “冬蕊,快把你们小姐的马牵出来,把马鞍套上去,看看合不合适。”林晓玲道。 冬蕊马上领命而去,兜到后院,把赤兔马牵了出来。 马鞍一套上去,赤兔马也似乎十分满意,还得意地嘶叫了一声。 “清玉,你看,真的很合适呢,看来大哥……”她马上意识到说错话,迅速改口,“看来我们姐妹俩的眼光真是不错啊,连这马都十分满意呢。” 傅清玉的耳朵是何其灵敏,一下子便听出了她口误的那句话的意思,心中猛然格登一下。她不知道这副马鞍是林大公子为了投她所好而送过来的,还是为了表示对于城南别院的意外事件的歉意,或是二者皆有之?不管怎么样,面对林氏姐妹殷切的目光,她也无法拒绝,只好笑笑道:“多谢两位姐姐这么有心,我不过一时兴趣,想学学骑马,反倒让两位姐姐破费了。” “这有什么。”林晓月摆摆手,“自家姐妹,清玉妹妹这样说,那就太见外了。” 林晓月一副把傅清玉当成自家人的口吻,听得傅清玉哭笑不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两位姐姐了。”傅清玉向林氏姐妹行礼,算是谢过。林氏姐妹坦然受了,看向傅清玉的目光更是不同。 自古以来,姑嫂是最难相处的,如今见傅清玉如此知书达礼,想到日后如有机会,傅清玉嫁入她们家,那应该是一个好相处的主儿,所以,林氏姐妹看起来十分高兴。 赵明珠跑去约傅清莹,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些不快的神色:“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平日里最爱玩最爱闹的傅五小姐,怎么今天居然说有事,不去马场了?”她转头去问傅清玉,“难道,府上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傅清玉摇摇头,这段时间大夫人连连受挫,需要的是休生养息,想必这段时日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了。而傅清莹,既然大夫人不动,她也不会再去惹事儿。 推说有事,不愿与她们一同去骑马,想必是心中不痛快吧。 于是,傅清玉笑道:“五姐姐可能是身子不舒服,那这样吧,我去约七妹妹,与你们一起去骑马如何?” 林氏姐妹一向看骄横的傅清莹不顺眼,听说这位傅五小姐不去了,都露出欣喜的神色,推搡着傅清玉去唤了七小姐傅清敏过来。 换了骑装,傅清玉与傅清敏姐妹俩一起上了赵明珠的马车,林氏姐妹则上了另一辆马车,车夫们轻挥一下马鞭子,马车便徐徐地朝城郊的仙女湖马场而去。 待傅清玉等人一离开傅府,躺在床上装病的傅清莹马上翻身坐了起来,冷笑一声:“真是一群无知的丫头,本小姐才不跟你们去浪费时间,白废气力呢。” 荔香溜了进来:“小姐,我们赶快走吧,夫人已备好了马车,正在后院里等着小姐呢。” “好,你们两个快替我梳妆,我们马上过去。”五小姐傅清莹吩咐道。 荔香荔珠马上走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替傅清莹打扮起来。由于情况特殊,不能打扮得太过于艳丽,用的都是一些素色的绢花与不华丽的珍珠簪子,就连衣裳,也全换了素色蔷薇花底纹的。 打扮停当,傅清莹带了两个丫头号,上了马车。傅清莹挨着大夫人同坐一辆马车,而一帮丫头婆子们则分坐另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竟然是朝着忠靖侯府去的。 到了忠靖侯府,傅大夫人递了帖子进去,不一会儿,便有人将她们引入后堂。 忠靖侯爵夫人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疲倦悲哀的神色,待看到大夫人与五小姐均是一身素服,脸上的神色便有了些许柔和。 “傅夫人来了,看我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的,连客人来了都不曾去迎接,真是失礼了。” 傅大夫人忙道:“赵夫人客气了,赵夫人在府上主持中馈,操持大局,如今府里出了这么件大事,全靠赵夫人一人撑着,这私底下的辛劳,我也是过来人,我明白这其中的辛劳。” 这话说到忠靖侯爵夫人的心时里,她也知晓傅府十几年前的一些变故,知道傅大夫人说这话的意思。她长叹一声:“还是妹妹了解我呀。”拉了傅大夫人的手进了里屋,吩咐丫头们赐座。 傅大夫人与傅清莹分别落了座,傅大夫人让张婆子把带来的探望的礼品呈上来,放到桌子上,含笑道:“夫人日夜操劳,可要多多注意休息才行,赵大奶奶还要靠您来照顾呢。” 一提到赵大奶奶,忠靖侯爵夫人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傅清莹忙道:“伯母不要过于悲哀,我想大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渡过此劫的。”她似乎想起什么,从衣袖里小心冀冀地拿出一只描金镂空的红木盒子出来,打开盒子,取出一串佛珠,虔诚道:“伯母,这是我昨天到天恩寺求来的九色连环的佛珠,此佛珠共有九颗珠子,各具不同颜色,听说将这珠子戴之于手腕上,有延年益寿,迅速增加福泽的效用。” 她低下头,脸微微有些红:“我想把这佛珠戴与大奶奶的手腕之上,以祈求大奶奶平安渡过此劫。不知道此举,会不会太过于唐突……” 忠靖侯爵夫人目光微闪,徐徐落在傅清莹脸上。 傅清莹的头垂得更低,脸也更红了。她本来就长得普通,如今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反而让人有些怜惜。 傅大夫人忙道:“姐姐莫怪,清莹这孩子心实,平日里也与赵大奶奶见过几次面,算起来也是有缘,如今见大奶奶不大好了,所以才想到去天恩寺替大奶奶求一串佛珠回来.天恩寺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求得来的,尤其是这串佛珠.”傅大夫人低叹一声道:“这孩子竟然在天恩寺里跪了一宿,最后住持被感动了,才送了这么一串佛珠给她。她就马不停蹄地给大奶奶拿过来了。” 忠靖侯胺夫人细细的柳眉一扬,不错,在进来时,她的确看到这位傅五小姐行动有些不太方便。 傅清莹抬起头来,有些羞涩道:“伯母,我先去看看大奶奶吧,把这串佛珠给她戴上,好让她早日康复起来。” 忠靖侯爵夫人含笑挥挥手:“莹儿有心了,霜儿,带五小姐去看看大奶奶。” 忠靖侯爵夫人身边的徐妈妈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就连傅大夫人也微扬起柳眉来。 莹儿?忠靖侯爵夫人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外府的小姐们冠以如此亲妮的称谓,难道说,自家女儿的这番表现打动了忠靖侯爵夫人了? 傅五小姐依然低着头,娴静地告退,跟着霜儿出去了。 大奶奶房里,飘散着浓郁的药香,一些丫头婆子正在进进出出,忙乎个不停。 小柔正在门边站着,看到霜儿领着傅五小姐进来,似乎有些讶然,随即换上笑脸迎了上去:“哦,原来是五小姐呀,怎么这会子这么得空过府来了?” 傅清莹浅浅一笑,正要答道,霜儿已经抢先说了:“小柔姐姐,大奶奶好点没有?五小姐昨天特地去天恩寺求了一串佛珠,保佑大奶奶平安康健的,今天一大早就赶着给大奶奶送过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定夺 小柔看看傅清莹手中的盒子,有些惊讶:“难为五小姐这么有心,还惦记着我们大*奶,快进屋里坐。大*奶刚醒过来,才喝了半碗粥,正在床榻上靠着歇息。” 傅清莹于是随着小柔来到了赵大*奶的房间。一进屋子,便是一股呛人的药味。傅清莹吸了一下鼻子,即使不懂医道,她也知道赵大*奶病得不轻。 床榻上,赵大*奶静静地斜靠着,脸色苍白,有些潮红,隐约有些汗渍现于额角,一个小丫头正拿着丝帕替她擦拭。 见到傅清莹进来,赵大*奶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恬静的笑容:“原来是五小姐过来了,快进屋坐坐,小柔,拿张椅子过来,让五小姐坐下,我们好说说话。” 小柔依言搬来锦凳,傅清莹谢过,便坐了下来,看着大*奶关切地问道:“大*奶觉得怎么样,好些没有?” “好多了。”大*奶笑笑,说了一会话,便会觉得有些喘息,“五小姐有心了。” 傅清莹忙拿出佛珠,亲自替大*奶戴上;“这是我在天思寺求来的九色佛珠,听说很灵验的,大*奶戴上七七四十九天,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那承你贵言了。”大*奶笑道,似乎精神也好了许多,她看了一下左右,问道:“怎么今天不见六小姐一起过来?” 傅清莹神色马上黯淡下去:“赵大*奶,实在对不住,我那六妹妹,生性贪玩,昨天母亲就已经跟她说了,要过府探望大*奶的,不曾想,今天一大早京城京畿卫林大人府上的两位小姐约她出去骑马,她高高兴兴出去了,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这样啊。”赵大*奶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她本来相中了傅清玉做为赵世子的继室,并且已经跟忠靖侯爵夫人说明了,并打算近期到傅家提亲,趁她还算清醒的时候把这件悬挂于心头的事情办妥了,好无牵无挂地走。谁曾想…… 她看了看面前的傅五小姐,无声地低叹。看来,傅六小姐虽然长得漂亮养眼,但行事还带有小孩子心性,远不及这位傅五小姐这般沉稳淡定。看来,托付之事得另寻他人才行。 “大*奶不舒服吗?”傅清莹乖巧地问道。或许长得不漂亮的人会让人少了几分戒心吧,赵大*奶觉得面前这位“朴实”的傅五小姐越看越是顺眼了。 “大*奶,该喝药了。”小柔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我来吧。”傅清莹马上转过身去,接过小柔手里的药碗,“我母亲近段时间身子不好,全是我一个人伺奉在身边,这喂药的事情,我已经做得有头有路的,你们且先下去吧。” “这个……”赵大*奶忙撑起身子,推辞道,“这怎么能行呢?小柔……”她转过头去叫小柔。 “姐姐,你就放心吧。”这时,傅清莹改口叫赵大*奶为“姐姐”了:“姐姐真的不用客气,且看妹妹做一番你看看,如果做的不对,再让小柔过来也不迟呀。” 说着,用汤匙在药汤里搅动几下,试试温度,觉得适中了,便凑了过来,一下一下地喂赵大*奶吃药。 赵大*奶见她如此坚持,并不顾及自己的小姐身份,不由十分感动,眼眶里润润的,有些隐约的泪光。 待赵大*奶喝完药,傅清莹又与她说了一会话,才让小柔服伺她睡下,自己则适时地退了出来,回到前厅。 前厅里,忠靖侯爵夫人正与傅大夫人聊得这府里的媳妇,那府里的千金小姐,相谈正欢。见自家女儿出来了,傅大夫人知道事情办妥了,便说府里还有些事情,告辞出来。 这一次,忠靖侯爵夫人表现得十分热忱,亲自送出大门口。 待目送傅大夫人与五小姐出府后,忠靖侯爵夫人折回府里,徐妈妈早就在屋子里焦急地等着了,一见到夫人回来,马上迎了上来。 “怎么样?”忠靖侯爵夫人一坐定,马上问道。 “夫人,傅五小姐进去之后,我就暗中在旁边看着。这位五小姐虽然貌不出众,但却是个十分心细的。看她给大*奶喂药的样子,真的倒像是常年侍奉在双亲面前的人,动作娴熟,看起来有几分温柔体贴,性子也细致柔和。”徐妈妈一古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看了忠靖侯爵夫人一眼:“夫人,您看这位五小姐……” “她算是一个聪明的人。”忠靖侯爵夫人冷笑道,“不过,许多人都自恃聪明,不肯委屈身份做一些实际的事情,这位五小姐倒是个能干,也肯干的。我看,她对于我们侯府倒是挺上心的。” “这京城里的官宦之家的小姐们,哪一个不瞄准我们忠靖侯府?”徐妈妈笑道,“我们这里是块宝地,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那些小姐们个个挤破脑袋都要挤进来,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忠靖侯爵夫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徐妈妈忙道:“那也得看她们有没有福份,得不得夫人的眼缘。” 忠靖侯爵夫人微微一笑,摇摇头:“我上了岁数了,这些事情还是由大恒儿自己拿主意吧。” “大公子还不是听夫人的?”徐妈妈笑道,“大公子为人谦虚,每次都征求夫人的意见,夫人也似乎从来没有反对过……” “我怎么反对?”忠靖侯爵夫人苦笑,“恒儿的身份特殊,老爷护他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委屈了他” “那这一次,大公子的意思是?”徐妈妈凑前一步,探询地看着忠靖侯爵夫人。 “大*奶还未将此事跟恒儿说,就怕恒儿不同意,不过,她私底下倒把自己的意思跟我说了。原来,大*奶相中的是傅府的六小姐。”说到这,忠靖侯爵夫人的眉头蹙了一下。 “傅六小姐倒也不错,人长得十分漂亮,很机灵的样子。”徐妈妈回忆道,她记得好像在公主府见过那位姑娘,“应该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吧,和大公子倒是挺相配的。哦,对了,那次这位六小姐在府里学骑马的时候出了事,被发狂的马匹带出傅府,还是大*奶救的她呢,想必大*奶就是那个时候结识她的。” 这事忠靖侯爵夫人当然知道,她想,莫不是因了这件事情,大*奶才相中了那位傅六小姐?毕竟对她有救命之恩在先,再托负重任,想必那位傅六小姐也会答应的。何况,那位傅六小姐虽然是庶女,但终究是堂堂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女儿。这庶女的名份,只要傅大夫人一句话,将她认作嫡女,再举办个仪式,就不再是个问题了。 只是这位傅六小姐,人长得太漂亮了些,远不及姿色平庸的傅五小姐来得实在一些。 “我看今天傅五小姐的表现,倒也是不错的。”忠靖侯爵夫人沉吟片刻道。 徐妈妈点点头:“单看那串佛珠,就可以看出傅五小姐的心思。”她顿了一下,有些疑惑道,“至于傅夫人所说的,关于傅五小姐为了求得这串佛珠,在天恩寺跪了一天的事情……” “这事不难查证,何况这种事情瞒不了人的。既然傅夫人存心与我们结亲,断没有欺骗的道理,不用去查证了。”忠靖侯爵夫人很干脆道。 徐妈妈想了想,也觉得忠靖侯爵夫人说得在理。人家既然是存心攀亲的话,那又何必故弄玄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这么说,夫人觉得,傅家五小姐比六小姐好?”徐妈妈有些讶然地看着忠靖侯爵夫人,“我记得不久前,夫人曾经说过,说这位傅五小姐小小年纪,城府很深……” 忠靖侯爵夫人无所谓道:“城府深倒没什么,这京城里那些瞅着咱府的那些大家闺秀们,哪一个没些城府的?就拿三年前那个工部侍郎家的李大小姐李绮娘,弄了个什么幽兰檀香的事件来说,就可以看出这京城里的小姐们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心里面都有个小九九,就看谁肯不肯去做,和做得好不好了。” 徐妈妈听明白忠靖侯爵夫人的意思,看来夫人是认为傅五小姐是一个肯做,并且做得很好的人了。换句话说,在忠靖侯爵夫人眼中,傅五小姐在京城众小姐之中,算是合格的。 一个人有些心机不是坏事,有些小聪明更好,最重要的是,要把这些心机与小聪明用到实处,运用得恰如其分。 喝了一口菊花茶,润润嗓子,忠靖侯爵夫人又道:“傅五小姐虽然长得不太漂亮,但总体看来,还算是端庄的,而且还是一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懂得进退,她谋的是什么,我们就给她什么,让她知道,这些都是我们给她的,我们一样也可以原封不动地收回来。像她那般心思活络的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徐妈妈频频点头,在佩服夫人的分析之余,也听出了忠靖侯爵夫人的意思。看来,这次赵世子的平妻人选,应该就是傅府的五小姐无疑了。 第二百零八章野心 上了马车,一驶离忠靖侯府,傅大夫人忙问女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傅清莹的眼角眉梢微微上扬,脸上带着些许得意的笑意:“娘您就放心好了,那个大*奶,我喂了她吃了一回药,她对我十分感激呢。一个快死的病人罢了,好对付着呢。” 大夫人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拥住女儿,赞许道:“我就知道,莹儿最像我,是最能干的。” 接着脸色凝重起来,看着女儿道:“莹儿,你真的不介意嫁给赵世子做平妻?” 傅清莹迎上母亲的目光,嘴边噙了一丝冷笑:“做平妻也没什么不好,好歹是赵世子的平妻,我看那位赵大*奶也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过不了一个月就殁了,到时候抬了正,我就是世子夫人,等以后赵世子继承了侯爵,我不就是侯爵夫人了吗?幸好如今赵大*奶没有生养,以后我的子女一样可以继承爵位。娘,你也不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吗?” 大夫人欣慰地看着女儿,这个不漂亮的女儿,性子最像她,把未来的事情都打算好了。不过,这事情还得赵世子说了算,如果万一赵世子不同意的话,那也无所谓,所她秘密探得的消息,除了赵三公子是小妾生的之外,大公子与二公子都是忠靖侯爵夫人生养的,如果大公子那边通不过的话,还有二公子呢。二公子虽说年纪尚小,还未定下性子来,但是,如果忠靖侯爵夫人能点头的话,嫁给二公子那也是不错的。 不过,依女儿的野心,想的怕是未来侯爵夫人的位子吧。 女儿能有这样的心思,她觉得甚是欣慰,不像大女儿傅清芳,好好的一个侯爷夫人做了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为自己打算一下,成亲都半年多了,肚子里连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世间的男子哪里靠得住的?还是有个一儿半女好一些,将来也可以靠着这些子女扶持着。 一想到大女婿,大夫人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她的那个大女婿,虽然贵为北承侯,但性子温温和和,平淡中总有一股疏离,与她这个丈母娘也是不冷不热的,维持着基本的礼节。问及女儿,也说这位夫君是正人君子,不会四处掂花惹草的。 想到这,大夫人不由冷哼一声。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就不可以三妻四妾吗?况且这位女婿还是侯爷,要是他看上了哪家女子,娶进府里,过个一年半载,生个大胖小子,那自家女儿的侯爷夫人地位可保不住了。 傅五小姐看到母亲眉头紧锁,料想到她是为了姐姐的事情担忧,便劝慰道:“母亲且放宽心,姐姐的事情,我们需要多多提点于她。哦,对了,姐姐不是近日要携姐夫回府小住吗?到时候,我们再从旁细细劝导一番。” 大夫人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待大女儿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提醒她,免得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钻了空子。 傅清莹想起一事:“母亲,姐姐嫁入北承侯府时,陪嫁丫头中不是有一个叫做春燕的,我看她那副模样长得水灵灵的,颇有几分靓丽姿色。母亲何不……”下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只拿眼睛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轻叹一声:“难为你看出了为娘的心思,为娘就是担心万一撞到了这些子嗣的事情,所以,特地早早做了安排。只是,你大姐性子固执得很,不大听为娘的劝……” 傅清莹冷哼一声道:“姐姐真是傻,连什么重要与什么不重要也分不清了。那个春燕好歹也是我们府上出去的,我们对她家也不错,也没有亏待过她,也是她报答咱们的时候。再说,她开了脸,做了通房,以后要能生个儿子,姐姐再把这个儿子过继过来,给他一个嫡子的名份,春燕能说什么?感激还来不及呢” 大夫人欣喜地看着女儿,女儿的心机真是不同常人。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变换个方式,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好,还计较是谁生的有什么用呢? 就如她当年,也曾为了一个“姨娘”的名份上纠结不已,后来想通了。再看看自己如今的风光,偌大一个二品大员府里的当家主母,呼风唤雨,无不随心所欲。至今想起,她一点不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 如今的女儿,倒有几分她当年的心思。 大夫人忽然觉得,如果三年前嫁与北承侯爷的,不是大女儿,而是这这个小女儿的话,那她不是可以少操些心呢? 不过,再看看小女儿虽然小小年纪,却一副心思深沉的样子,大夫人也放下心来。女儿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心机,等嫁到了忠靖侯府,还怕会受到欺负不成?到时候在忠靖侯府稳稳当当做个当家主母,生个小世子,母凭子贵,傲慢的忠靖侯爵夫人能把小女儿怎么样?到时候让那位三公主乖乖地带孙子去,把一切掌控在手上,那样的话,娘家这边也就多了一重保障了。 “莹儿,过来。”傅大夫人朝女儿招手,让女儿到自己身边来,用手轻抚着女儿柔软乌亮的鬓发,柔声道,“莹儿真是娘的乖女儿,你一定要替娘争口气,不要像你大姐那样,老让娘操心。” “娘,您就尽管放心好了。”傅清莹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眼中有志在必得的神色。那个忠靖侯府的大公子,或是二公子,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吧? “娘,赵大*奶是个好糊弄的人,我只是喂了一次药,她的心思就放在我的身上了。”傅清莹有些得意地笑笑,旋即皱了一下眉头,“我看那个忠靖侯爵夫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怎么也对我们这般热情起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傅大夫人冷笑道,“那位忠靖侯爷夫人不是神仙,她也是人,我们这样处处投其所好,她终究有一天会对我们上心的。再说了,这京城里谁不想跟她攀亲?凡想与她攀亲的人,说白了,不都是冲着忠靖侯府的高贵地位及雄厚背景去的吗?既然横竖都是一样的,那要挑选儿媳妇,倒不如选一个对自己上心的,而且乖巧听话的,又要聪明懂得进退的,就好像莹儿你……” “娘,你太奖赞我了。”傅清莹的脸上有些红,娇羞地依偎在大夫人的怀里撒娇。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娘的怀里撒娇。”傅大夫人笑道,捧起女儿的脸,“去吧,让丫头们把你大姐的院子收拾收拾,看看那些大姑爷喜欢的花枯了没有?要是枯了的话,让人拿到花场里换,不要舍不得花银子而让大姑爷不痛快……” “知道了。”傅清莹笑嘻嘻地从大夫人的怀里起来,“我就知道,娘的心中只有大姑爷,大姑爷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全都记在心上。反倒把我与姐姐忘记了。” “你这丫头”大夫人失笑道,“我心中怎么就没有你与芳儿了?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疼你们吗?你的大姐夫,难得来府上住上一次,当然要好好款待,回去以后他才会对你姐好的……”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傅清莹笑着走了。 看着林晓月与林晓玲姐妹俩骑着马,兴高采烈士地跟着赵明珠远去的身影,傅清玉不由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如果这林氏姐妹真的是受京城京畿卫林大人的大公子所托,来约她玩耍,并且要回去汇报情况的,那这两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实在是太不尽职了。 马夫“黄大山”在前面牵着马,方向是前方拐了一个弯之后的那片小树林子。 傅清玉悠闲地在赤兔马上坐着,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道:“喂,你说,明珠姐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林氏姐妹俩诳走了?” 林氏姐妹怎么说也不是小孩子,赵明珠究竟说了什么,竟勾起了林氏姐姐的极大兴趣,嚷嚷着要去看个究竟呢? 马夫“黄大山”停下脚步,伸手把压得极低的帽沿掀起一些,露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这也没有什么,我让赵明珠诳她们说,最近香罗国那边进贡了一个稀奇玩艺,养在水里,会翩翩起舞,从里面走出一个仙女出来。如今这东西就放在公主府里,两位小姐一听,马上来了兴趣,非闹着要去看一眼。” 傅清玉睁大眼睛,随即明白了,这个东西,大抵就是平日里看到的魔术吧。越是高深的魔术师,越能把稀奇的东西变出来。 “你不觉得好奇吗?要不要去看看?”赵子宣看看马上的俏人儿,有些讶然她的无动于衷。 “不过用了一些障眼法罢了。”傅清玉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只不过缘于人们美好的愿望,所以生造出来的罢了。” 赵子宣看了傅清玉好一会,方道:“你真的是与那些闺阁中的小姐不同,那些不出闺门半步的千金小姐们,一听说有如此新鲜好玩的东西,早就拥簇着去看了。” 傅清玉笑笑:“是你请的人?” 赵子宣点点头:“最近大嫂病势沉重,母亲心焦神伤,我怕她急坏身子,正好香罗国的一位顶级民间艺人来到中土,于是我便请了他们过来,替我造了这个东西,借此替大嫂祈祈福,也好让母亲宽心。” 傅清玉微微怔了一下,她还以为这个长不大的花花大少玩的一些哄人开心的小把戏,不想却有另一番心意在内。她不由有些动容:“难得你这么有心,赵大*奶如果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的话,相信她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第二百零九章捉鸟 (呵呵,又有一张粉红票票,多谢瑶妖儿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三十二张粉红,鞠躬感谢) “承你贵言,我也希望大嫂能够快点好起来。”赵子宣闷闷道。自大嫂一病不起之后,忠靖侯府明显忙碌起来,一天到晚的药味飘散不说,他也明显地看到一向疼他的大哥迅速地憔悴了下去。有时候,深夜时分,他经过大哥的书房,仍可看到大哥伏案的样子,那倒映在窗纸上的瘦弱的身躯让人看着心疼。 也许,他该替大哥分担些什么了。 到了小树林,赵子宣选了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草丛,躺了下去,拿眼睛示意傅清玉也过来坐。 傅清玉利索地跳下马来,如今她已经能够很好地把握上马与下马的技术,还有一些骑马的基本注意事项。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能骑着赤兔驰骋在辽宽的草原上了。 说实在的,赵子宣的确是一个好老师,傅清玉都没有料想到他竟然还有这般耐性。 不过,谁说花花大少没有耐性的?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可不那么好伺弄的,赵子宣都能够把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们哄得开开心心的,想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看到赵子宣已经十分舒服地躺在草丛里,傅清玉笑了笑,把马放到林子那边吃草,自己也依样画葫芦一样在他的身边躺倒下来。 天空碧蓝,朵朵白云自由自在地飘来飘去,像草原上一只只纯白色的绵羊。傅清玉看着那些白云,向往着自己的自由。 “在想什么?”旁边的赵子宣看了身边的傅清玉一眼。从侧面看,沉静下来的傅清玉脸上总带着一股与年纪十分不相称的老成,望着天空的目光悠远深沉。 “我在想,要是我能像天上的云朵一般那该有多好。我以前一向不珍惜自由,总以为那就和水一样,是极其普通的东西,现在才明白,正因为它是这样的普通,才更加的不可缺失。”傅清玉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赵子宣有些受不了傅清玉这样的神情,“你说的我不太明白,至少我觉得目前还不错,有句话不是说吗,知足者常乐,反正我觉得很好。” 一个贵公子,不缺银子,不缺朋友,还有父母溺爱着,过着蜜糖一样甜蜜幸福的生活,无忧无虑,当然不知忧愁为何物。 傅清玉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与这位赵二公子,真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她的生身母亲五姨娘健在的话,或许她就不用经历那么多事情,也许会过得轻松一些吧。至少,有个人在府里撑着,她不用过早地为自己的漂泊的命运担忧。 “你的心里面,是不是承了太多的事情?”赵子宣忽然凑了过来,“说出来,我看看可不可以帮你解决。” 他的眉目美好,近在咫尺,可以看到那长长的睫毛下的丹凤眼里一汪的关怀神色,他即使认真专注时候的样子也是这般好看。 傅清玉怔了一下,面前这位赵二公子的目光怎地这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人的内心一般。她没有料到一个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能有这么清澈锐利的目光。 怔了一会,傅清玉别开目光,依然望着碧蓝的天空:“我没事啊,我很好,想学骑马就骑马,想画画就画画,闷了还可以过府找其他的姐妹们玩耍,我的心里能有什么事情?” “你这人,就是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林子宣忽地叹了一口气,翻身躺下,随手撩拨着身边草丛里的狗尾巴草。 “其实,赵二公子,我倒是很羡慕你的。”傅清玉瞅着他笑,“每天吃喝玩乐,无所事事,日子要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你都成快活王了。” “本公子是悠闲散人,无牵无挂,当然就活得快活自在了。”赵子宣不以为然,“你要跟着我的话,也一样可以的。” 跟着他?傅清玉笑了,这么暧昧的字眼,面前这位赵二公子说得跟小事一桩似的,难不成这就是花花大少的做法?对每个女子都投其所好,左右逢源,难怪惹来如此莺莺燕燕。 只是,她或许不是他的那朵花。 “我跟你不同啊。”傅清玉摇摇头,她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办,有那么多的托付没有完成,怎么轻松得起来?“最起码,我是庶女,而你是嫡出的公子哥。” “我不介意。”赵子宣咬了根草,毛茸茸的在眼前晃动着。他忽地侧过身子,望着傅清玉,“嫁给我好不好?” 傅清玉真正愣住。这么直接? 面前这位赵二公子一脸的严肃,不笑,神情十分凝重,仿佛在做着人生最重大的决定。漂亮的丹凤眼里,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火焰,是一种焦急想得到某种东西的迫切神情。 傅清玉不由笑了起来:“赵二公子,别开玩笑了,那是不可能的。”她从草丛中翻身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我们去骑马吧。” “为什么每次我说正经的,你都不当一回事?”赵子宣嘀咕一句。 “在说什么呢?”傅清玉轻笑道,赵二公子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赵二公子,这事也由不得你做主,说不定,此时此刻,忠靖侯爵夫人早就替你规划好了,你就等着做新娘倌好了。”顿了一下,她瞅着他笑道,“说不定啊,很快你就是我的姐夫了。” 她知道最近傅大夫人盯着忠靖侯府盯得紧,不用说也是为了五小姐傅清莹的婚事。大夫人的亲生女儿,自然要嫁得风风光光,荣荣耀耀的,好比府里,还有京城的那些闺阁小姐们都比下去,以后也可以做为炫耀的资本。 “我?你姐夫?”赵子宣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看傅清玉,“我才不要做你的姐夫,你也不要做我的大嫂。” 他随口说的后一句话把傅清玉震住:“这事你也知道?” “全府上下,本公子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赵子宣没好气道,“我早就知道大嫂有这个心思了,这两天她一定会把这事跟我母亲说的……”他看看傅清玉,脸上有懊恼的神色,“你骑马失事那一次,原本是打算救你的,没想到大嫂见了你,竟然十分喜爱,我看她的意思,似乎真的想让你嫁过来……我好像害了你了。” “没事的。”傅清玉笑笑。本来她就欠赵大*奶一个人情,别人要她报答的话,她也推辞不了的。况且,像忠靖侯府那么好的条件,对傅府一定是十分有利的,傅大夫人又怎么会不答应呢?看来这桩婚事是铁板上的钉钉,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我觉得,嫁给你大哥也是不错的。”傅清玉自我安慰道,“赵世子一代贤公子,京城多少官家小姐都想嫁给他,我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心下忽然有些犹豫,赵世子,真的是能给她幸福的人吗? “我不准你嫁给他”赵子宣豁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反正我就是不允许” 傅清玉觉得好笑:“赵二公子,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没有反对的权利。” “那我去磨我娘好了。”赵子宣有些颓丧道,“我软磨硬磨,就是不能让她给我订你府上五小姐的亲事,还有,你也绝对不可以嫁给我大哥。” 听着赵子宣这么强硬的语气,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傅清玉有些气了:“为什么我嫁不得你大哥?我配不上你大哥吗?哼,说实在的,本小姐还不大愿意呢。” “你不愿意最好了。”赵子宣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大哥,那嫁给我好了,我大哥也不会反对的。” 傅清玉看了他半晌,终于明白,跟他争辩下去,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她决定放弃这场辩论,走过去牵赤兔马:“我要学骑马了,这半天功夫,光顾着说话,把骑马这茬事给忘了。” 她骑着马在小树林里兜了一圈,曲曲折折的林间小径,她如履平地般骑了过去,赵子宣在旁边看着,露出赞许的目光。 忽然,上空传来一阵小鸟悦耳的鸣叫声。 “看,上面有好多漂亮的鸟儿。”傅清玉仰头,看向头顶上的树梢。那里,朵朵粉花色小花开得正艳,花丛中停驻着几只黄色羽毛的黄鹂鸟,正在那里鸣叫个不停。 傅清玉话音一落,只看到面前人影一闪,如闪电般一掠而过。转瞬间树枝摇曳,树上的粉色花瓣纷纷而落,一个人影在花雨中旋转而下,场景美得煞人。 傅清玉还未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儿已经摊开手掌,两只手递到她面前:“你喜欢的鸟儿,全送给你了。” 那两只鸟儿立在他的宽大的掌心之中,似乎已经吓傻了,呆呆的一动也不敢动。 傅清玉惊讶得差点忘了接鸟儿了。这是什么功夫,迅速敏捷。她没有想到这位娇生惯养的二公子的武功修为居然这么好。 “不喜欢?”见傅清玉不接,赵子宣以为她不喜欢,神色有些黯然。 “不会,这么漂亮的鸟儿,我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傅清玉忙伸手接过那两只鸟儿,爱抚地摸摸两只小鸟的小脑袋,“我是不是该给这两只小鸟安个家呢?” “你说的是鸟笼子啊。”赵子宣很潇洒地挥挥手,“这事包在本公子身上了,过两天,我就让赵明珠给你送过去。” “那就谢谢二公子了。”傅清玉笑着谢了,低头去看手中的两只黄鹂。那两只黄鹂如梦如初般地盯着她看,居然一点也不畏生,也不扑腾。傅清玉心想,这两只鸟儿这么漂亮,傅清敏一定会喜欢的。 第二百一十章再约 “赵二公子,你会射箭吧?”傅清玉灵机一动,看向赵子宣。 “当然会了。”赵子宣有些得意道,“本公子年底要应试武举,骑马射箭,文韬武略,必须一应知晓,不然的话,那岂不贻笑大方了?” 傅清玉很及时地恭维:“我知道赵公子是武状元的热门人选,对于射箭这种雕虫小技,不用说肯定会了。那……那教我射箭好不好?” 赵子宣看了看傅清玉,忽地笑了:“丫头,说了我这么多好话,敢情是想学射箭吧,这有何难?” 他身子一纵,傅清玉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取过赤兔马背上的弓箭袋,拿出弓与箭,身子略略一侧,暗运臂力,拉弓上箭,手起箭出,只听“嗖”的一声刺破空气的声响传来,地上便“啪”的一声落下了一只大雁,带着箭在地上挣扎着。 傅清玉惊讶得合不拢嘴:“你射箭居然不用瞄准的?” “本公子还需要瞄准?”赵子宣不以为然道,手起箭出,又一只大雁跌落在地上。 “下次再教你吧。”赵子宣有些心不在焉道,看看天时,“我要回去了,府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傅清玉有些不相信地看看他,这位闲悠的花花大少,居然有正经事情要做? “你不是说,你平日里都是很闲的吗?整天无事可作,怎么这会子反倒有要事要处理了呢?”傅清玉颇为好笑地看住他。 赵子宣有些尴尬:“嗯,近段时间大嫂病了,家里面忙得不可开交。大哥一直批阅公文到深夜,回去以后还要照顾大嫂,我怕他吃不消,就想着帮他分担一些事情。” 本来今天他是打算替大哥打理一些政务的,由于惦记着与傅清玉的承诺,所以还是跑了出来。如今回去处理事情,恐怕也得弄到深夜才可以处理完毕。 傅清玉有些讶然,也有些欣慰。这位赵二公子虽然是小孩子心性,但还是很重亲情的。在大户人家里,为了权为了利,为了上位,你争我斗,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最难得见的就是亲情,这一点,傅清玉深有体会,所以,看到赵二公子能够懂得亲情的可贵,她不由觉得一阵温暖。 傅清玉点头道:“赵世子的确很辛苦,大*奶病重,他又公务沉重,你作为忠靖侯府的二公子,的确应该帮你大哥一把。” 赵子宣沉默了一下,如今他一出手相帮,就等于他朝仕途踏进了一步。那么,关于他想寄情山水,逍遥地过完一生的理想恐怕难以实现了。 傅清玉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她在马上俯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大局为重。” 赵子宣绽出一丝苦笑:“我觉得,这世上也只有你可以理解我这个想法了。” 傅清玉也笑笑,她不否认,在这世上,她与这位赵二公子是同一类人,属于那种对于自由理想都十分渴求的人,只不过,时势迫人,终究无法达成心愿罢了。 “记住你的承诺,下次教我射箭,当然,等你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傅清玉含笑看着赵二公子,“还有,还我两只鸟儿。” “放心吧,过两天我一定把鸟跟鸟笼送到府上去。”赵子宣看看手里抓着的两只黄鹂鸟,笑着说道。 “那我先行谢过了。”傅清玉朗声道,一挥马鞭,赤兔长嘶一声,穿过树林直直朝来路奔去。 “丫头,小心点。”赵子宣在后面大声喊道。 耳边风声呼啸,赤兔果然是神速的马,跑得飞快。远远的,风中传来赵子宣的话语,傅清玉在马上会心而笑。会的,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她会小心谨慎,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傅清玉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赵明珠带着林氏姐妹俩去了公主府还没有回来。旁边立着一个丫环,也就是赵明珠带来的莺儿,看到傅清玉骑马行了过来,便笑道:“傅六小姐,我家小姐说了,她带林家两位小姐去看仙女去了,可能要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如果你出来了,而她还没回来的话,让你到亭子那边坐坐等她一会。” 傅清玉看看四周,见不远处的一块草地上,傅清敏正在驯马师的指导下,十分认真地学着骑马。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别人。拉住缰绳,她笑着对莺儿道:“既然你家小姐还没有回来,我就多骑一下马吧。”说罢催动马匹。赤兔极通人性,知道主人要练习骑术,马上迈开雄健的步伐奔跑起来。 过不了多久,在另一处学着骑马的傅清敏也回来了。生性倔强的她,看到傅清玉骑得如此潇洒,不甘示弱,也一同加了进来。 两朵姐妹花,在场上飞驰着,一红一黑,红的是傅清玉的赤兔,黑的是傅清敏的墨玉,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奔跑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你们两个,学得可真是认真啊。”忽然,有人远远地朝她们大喊,示意她们停下来。 傅清玉勒住马头,举目望去,见赵明珠已经带着林氏姐妹返了回来,于是,便与傅清敏一起迎了上去。 “明珠姐姐,林家二位姐姐,你们到底去看什么好东西,看了这么久才回来?”傅清玉含笑问道。 “真的有仙女啊。”林晓玲仍沉浸在刚才所见所闻之中,兴奋道“清玉妹妹,清敏妹妹,你们两个可真是错过了,你们没有看到,那真的是绝妙极了,我本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仙女的,不想,那仙女真的从洞里出来了……” 傅清玉心想,赵二公子果然没有骗她,这赵明珠果然带着林氏姐妹去看公主府看仙女去了。而这世上根本没有神鬼一说,而是顶级魔术师用的障眼法弄出来的玄虚。 不过,她还是很惊讶道:“晓玲姐姐,这是真的吗?这世上真的有仙女啊?”说着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在旁边站着的傅清敏也流露出和傅清玉一样的失望神色。 林晓月这才想起此次来约傅家姐姐的任务,没想到光顾着看仙女,竟然把林大公子所托的事情忘记了,忙笑道:“两位妹妹别着急,我听明珠姐姐说,这仙女要在公主府里住上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才升空而去。所以,我们过几天再来好了,准能看到仙女的。你说是不是呀,明珠姐姐?” 赵明珠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次没看到不要紧,还有下次,过几天我再去府上找两位姐姐,我们就不学骑马了,专程去公主府里看个够。” “那太好了,我先谢过明珠姐姐。”傅清敏十分高兴道,亲妮地拉着赵明珠的手。 赵明珠拍拍傅清敏的手,转头对傅清玉道:“我看天时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 傅清玉点点头,几个人一起上了马车。这一次,赵明珠跟傅清玉坐一辆马车,赵氏姐姐则与傅清敏坐一辆马车。 车子一启动,赵明珠马上凑近傅清玉,颇有深意地笑道:“怎么样,我够聪明吧?轻轻易易就把林氏姐妹引开了,要不然的话,你会被她们烦死。” 傅清玉失笑道:“这又是你赵二哥哥的主意吧?说吧,上次收了他拳头般大小的东湖珍珠,这一次,他又给你什么好处费了?” “这你都知道,我二哥哥跟你说的?”赵明珠不禁有些气馁,“这个二哥哥,也真是太不够义气了,答应过我不准说出去的” 傅清玉笑道:“我猜的,他便说了。其实也没什么,你这样一直帮我们,我倒是十分感激明珠姐姐的。” “哎,我可不是帮你们,我可是冲着那些稀奇的玩艺去的。”赵明珠似乎不太喜欢与傅清玉套近乎,急忙撇清自己,“若不是看在那些新鲜好玩的东西的份上,我才不管你们呢。” 这么说,是赵二公子的一些好玩的东西把这位安国公府里的二小姐收买了?傅清玉觉得好笑,这位骄横得不可一世的千金小姐,也只有赵子宣才能够降得住她。 “你们昨天就商量好的吧?”傅清玉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赵明珠。如今赵明珠与赵二公子结成统一战线,互惠互利。像今天早上一般,赵明珠一来,傅清玉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这事当然要早早准备。不然的话,怎么能够把你拦下?”赵明珠颇为自得道。 “拦下?”傅清玉讶异道,“我今天并没有什么安排呀,用不着把我拦下吧?” “你真的不知道?”赵明珠比她还更加讶异,“我二哥哥说,昨天夜里,傅夫人派人拿了张帖子过来,说是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大早过府拜访。所以,二哥哥便早早让我到你们府上去,把你拦下来。” “原来是这样呀。”傅清玉随即想到了今天早上的时候,五小姐傅清莹的反常举动。要在往日,听说要去骑马,五小姐总是第一个蹦着去的。没想到今天却一反常态,竟然不去了,原来是因了这个原由。 第二百一十一章勘破 “把我拦下是因为……”傅清玉想起在小树林的时候,赵子宣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不准你嫁给他反正我就是不允许” 傅清玉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位赵二公子早就安排好了的,先是暗中探知消息,然后支使赵明珠上门,再接着引开林氏姐妹,一件件,一桩桩,做得得心应手,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不让她嫁入忠靖侯府,嫁给赵世子。 因了赵二公子,她错过了前往忠靖侯府最好的示好机会,今后,她与忠靖侯府,与赵世子,恐怕越来越远了吧?她微微摇摇叹息,并非她那么迫切地想要嫁给赵世子,而是不知道傅大夫人与傅五小姐,会在她的背后,在忠靖侯爵夫人,在赵大*奶面前如何诋毁于她。 舍弃了赵世子这一条路,今后的路不知道会不会越来越难走呢? 她猜想着傅大夫人的下一步棋,想必是为女儿傅清莹谋求世子夫人的位子吧?毕竟赵世子是忠靖侯爷的嫡长子,侯府未来的继承人。而五小姐傅清莹,极有可能暂且委曲求全,以博取日后侯爷夫人的当家主母地位。 赵明珠浑然不觉傅清玉的思绪变化,尤自笑嘻嘻道:“清玉妹妹,公主府的那个仙境幻像,到时我让二哥哥带你去看好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呢,太神奇了。” 傅清玉放下略微沉重的心情,笑着说道:“好啊,既是难得一见,下次一定要去一饱眼福才行。” 下一次,该让赵二公子教她射箭了,有了一技傍身,她一个弱女子行走四方才不会被人欺负。 临近傍晚,绚丽的晚霞在天边燃烧着,夕阳的余辉给城南别院踱上了一层金黄色,这座风景秀丽的别院在夕阳的宠罩下显得静谧而带了些苍凉。 一袭颀长而削瘦的身影在亭子里作画,靛蓝色的锦袍掩不住瘦弱的身姿,宽敞的袖口微微晃动着。桌子上,那双描绘丹青的修长干净的手随意游走,不一会的功夫,一副寒梅傲雪图跃现纸上。最后,他换了狼毫,点缀了几笔,微抿的唇角现出一丝深沉来。 “二公子,我寻遍了整座别院都找不着你,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林丰之气喘吁吁地奔跑过来。这一处是城南别院最为僻静的一处,难道他找了许久才找到傅二公子。 傅二公子不以为意,目光仍停留在那副画上:“今天怎么记起我来了,不跟你的小傅姑娘戏耍了?” 林丰之有些尴尬,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他终于明白,这座城南别院也在大夫人的暗中监视之中,于是,再也不敢把烟花女子随随便便地带到别院里来了。 “小傅姑娘……”林丰之搔搔脑袋,“自从赵二公子在城南别院露了一面之后,小傅姑娘开始对我不冷不淡起来……”他有些不服气地看着傅二公子,“难道,我真的比不上赵二公子?” 傅二公子有些怜悯地伸出来手,拍拍林丰之:“自然是比不上的。那位赵二公子开了那么大的一个古玩市场,日进斗金,平日里挥霍无度,听说单单打赏飞樱楼的艺伎李飞雪,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把飞樱楼的妈妈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丰之,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哪个烟花地的女子不看在银子的份上跟你套近乎的,就算你那位红fen知己小傅姑娘也不例外。” 林丰之泄气地垂下头,忽地想起一事,抬起头道:“二公子,那个驯马师徐娘子的死因探查出来了,是一招致命,部分极其隐秘,所以衙门里的仵作查验不出来,只当简单的意外失足致死定论。” “我早就料到绝对不是意外失足摔死那么简单。”傅二公子冷哼道,“查出来究竟是什么手法所伤的吗?” “杀人者手法阴柔,力度准确,所以常常使人探查不出致命部分。这一手法曾是江湖上一个江洋大盗杀人越货的手段,后来听说这名江洋大盗被官府劫杀,至此,这种手法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如今……”林丰之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困惑,“如今这手法又重现江湖,难道还有人掌握此类手法,再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不成?” “究竟是谁利用徐娘子陷害于我,然后杀人灭口?”傅二公子沉吟道。 “二公子,此次我们还查探出一个重要消息。”林丰之凑近傅二公子,压低声音道,“这个徐娘子的夫家徐大力,听说当年在边关开了一个马场,一次被流寇抢马,身中数刀,奄奄一息,幸好川陕总督贺大人途经此处,便把他救起,从此,徐娘子一家与贺府素有往来。” “川陕总督贺大人?”傅二公子惊讶道,“这么说,徐娘子是受了贺大人的指使?” “有这个可能。”林丰之点点头,“二公子你常年随侍皇上身边,想必也听得一些消息。听说此次川陕总督贺大人的唯一一个胞弟,在通州任知府同知,因涉嫌贪赃一事被拿下了。这个案件牵连甚广,就连求情的几名朝廷大员都被罢免了官职,在当时哄动一时。” 傅二公子点点头:“不错,这件案子督办的人是赵世子……”他略略停顿了一下,“可是,这跟我们傅家有关联吗?那位贺大人为什么要找上我妹妹呢?” “二公子,我听说,为了解救胞弟一事,贺大人曾多次求助于人,就连贺夫人,也多次到你府上求大夫人帮忙,不过大夫人次次都避而不见。”林丰之推测道,“如今这案子基本定了下来,那个贺大人的胞弟,通州知府同知判了秋后问斩。而且,”林丰之神色凝重起来,“我还听说,本来那位同知夫人是怀了子嗣的,一听闻此事,立马昏倒在地上,滑了胎,孩子当时就保不住了,听说还是一个成了形的男婴……” 傅二公子的神情也凝重起来:“我听闻那位通州同知虽说娶了几任妾室,但子嗣一向不旺,如今正室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却意外流掉了,那么说,他家岂不是……” “断子绝孙”这四个字虽然傅二公子并没有说,但林丰之也猜出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沉重地点点头:“想必如今的贺大夫视忠靖侯府为眼中钉了吗?” 傅二公子冷哼道:“何止是忠靖侯府,我看,就边我们傅府也脱不了干系。况且,我府上的那位如今正在积极与忠靖侯府联姻,姓贺的岂能不恨” “那你的两位妹妹岂不是很危险?”林丰之失声道,他首先想到的是傅清玉的安危。近来接连两次发生了骑马意外事件,虽然不全都与贺大人的报复行动有关,但他还是觉得忧心忡忡。 “这段时间,我会在清敏的院子里加派人手,严密防范姓贺的有进一步的行动。”傅二公子看出了林丰之的担忧,其实他也不无担心,毕竟傅府时有一个是他亲生的胞妹。 “尽管放心好了。”傅二公子故作轻松道,“只要我们防范严密,她们两个不会出事的。只要不与忠靖侯府联姻的话,也就不会惹来这场灾祸。” 林丰之眉头蹙得更紧:“上次赵大*奶救了傅六小姐,后来在平远侯府的时候,赵大*奶对六小姐是超乎寻常的亲热,你说,她会不会把六小姐内定为……” 傅二公子的眉头一紧,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到了,只不过…… 他笑了笑,道:“丰之,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那也不过是赵大*奶一个人的意思罢了。你说,赵世子那么一个皇上倚重的人物,出身显贵,我府上的那位这几天献足十二分的殷勤,为的是什么?要说这未来侯爵夫人的位子,似乎还轮不到我那六妹妹,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林丰之点点头,傅二公子说得也有道理。像大夫人那样的人,有什么好的姻缘不留给自己的女儿,难不成会留给外人不成?未来侯爵夫人这个唾手可得的位子,许多人抢都抢不来呢,傅大夫人付出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图的是什么?还不是这个日后能互相扶持的忠靖侯府这样一想,林丰之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傅六小姐不嫁入忠靖侯府,那他就还有机会。 “这段时间我那两个妹妹正对骑马的事情热衷得很,丰之,你叮嘱你府上的两位小姐帮忙照应着点,别再发生像上次平远侯府的事件了。”傅二公子叮嘱道。 “放心吧,我已经交待过她们了,她们会时刻看着你那两个妹妹的。”林丰之笑道。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就是对于傅六小姐这个未来的大嫂,林晓玲林晓月这两个妹妹可是喜欢得紧,每次回来都要在他面面大大夸赞一番,看来,不久的将来,如果傅清玉嫁入林府的话,她们姑嫂间一定会相处得十分融洽的。 正在这时,空中俯冲下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倏然落在了二公子的肩膀上。傅二公子取下鸽子脚下的纸条,摊了开来,脸上难道露出微笑;“丰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纸条上有一行清晰娟秀的字迹:“大夫人拟将五小姐许与赵世子。” 第二百一十二章大姑爷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闪进一条胡同深处,披了件黑色斗蓬,与黑夜融为一色。斗蓬的帽沿压得很低,露出一双阴冷狠厉的眼睛。 守着后门的一个小驼背的小老头马上开了后门,低声道:“老爷,你回来了?” 来人卸了斗蓬,点点头,急匆匆地朝正厅走去。 一听到脚步声,正在正厅里等候着的贺立马上迎了出来,殷勤地取过贺川陕总督贺大人贺云明卸下的披风,小心冀冀地探询道:“老爷,那位耶律公子,他此番约你前去,说什么了?” 贺云明在太师椅上坐了下一,端起桌子上早就斟好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方道:“我也正觉得奇怪呢,那个耶律公子说话没头没脑的,只给了我一个信封,便让我回来了,说是一切玄机,尽在这封信笺之中。” 说完,贺云明从怀中取出收藏极好的一封没有封口的信来,取出信笺,就着台灯里的烛光看去。 信笺十分干净,只有廖廖几个大字:“欲要推倒赵家,先揭世子身世。” “这是什么意思?”贺云明拧起浓眉,有些恼怒道,“那个律耶齐南,在搞什么玄虚?谁不知道赵世子是三公主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难道还是从外面抱回来的不成?” 贺立凑近看了看信笺的字,想了想道:“老爷,既然我们已经与耶律公子合作,他断没有欺负于我们的意思。我看,耶律公子这样说,肯定有他的一番道理。这样吧,这几天我派人潜入公主府打探一番,听说当年三公主是在公主府诞下世子的,所以,从那里查起,一定能查出些珠丝马迹出来。” 贺云明点点头:“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记住,务必小心行事,万一被公主府的人发现的话,我们可就麻烦了。” “老爷请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贺立嘿嘿一笑,多年江洋大盗的生涯与经历,对于这些打探消息的事情,他最为拿手。 办完了一件事情,贺云明整个人也放松下来,转头问贺立:“七姨娘呢?” 贺立笑道:“七姨娘在屋子里等着老爷呢” 想到小妾的温婉柔美,贺云明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想了想道:“夫人那边呢?” 贺立阴恻恻一笑:“夫人是个怕事的,又怎么敢管老爷的事情?如今老爷宠爱着七姨娘,她那里更是冷冷清清。不过,这段时间她好像十分积极地在为老爷筹备银子。” “算她识相”贺云明冷哼一声,“要不是念在结发夫妻的份上,我早就……”他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既然她这么识大体,我们暂且不去管她。”他站了起来,朝七姨娘的屋子走去。 贺立收起信笺,趁着夜色,出府去了。 过了许久,正厅背后的一个阴暗角落抖抖索索地现出贺夫人的贴身丫头绿萍的身影,她警惕地看看四周,脚步踉跄地朝贺夫人房里走去。 不远处的七姨娘的房里,正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日子渐渐热了,傅清玉换了蝶戏水仙裙衫,梳了个凌云髻,插了枚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耳边缀了两颗镶金东珠,正在书房里教七小姐傅清敏作画。屋子里,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袅袅飘散着茉莉香片的香气,使人心旷神怡。 书房的窗子半开着,正对着院子的门,有一群小丫头叽叽喳喳自门前跑过。 “今天怎么这么吵?”傅清玉蹙眉道。平日里,她的这个院子算是安静的,极少有人在门前喧哗,今天是一个例外。 冬蕊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今天府里有喜事,听说大小姐与大姑爷来了,要在府里住上一些日子。这位大姑爷,真是贵客,只在成亲之后陪大小姐回过一次娘家之后一,再没有来过。这一次,算是第二次,府里的丫头婆子都高兴得涌着去看大姑爷去了。” 大姑爷?那岂不就是大小姐傅清芳的夫君,北承侯谭靖宇…… 傅清玉一怔,手中的画笔不由缓了一缓。 傅清敏笑道:“难怪屋外这么吵,连六姐姐这么清静的地方都闹了起来,原来是大姐夫回来了。” 冬蕊尤自兴奋道:“说起来,大小姐也真是好命,早在大姑爷没有封侯之前就把亲事订下来了,想当年,大姑爷那边可真是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还是一个卖花的生意人。没想到,这风水啊,人到了该发达的时候就会发达的,大小姐还未嫁过去多久,上头的封赐便下来了,论及谭家先辈的功劳,竟然得了个北承侯,大小姐一下子便成了侯爵夫人,真是把京城里的众小姐们羡慕死了。都说是大夫人运畴有方,还说大小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冬蕊,少说一点。那是别人院子里的事情,与我们何干?”冬梅看到傅清玉的脸色黯淡了一下,忙制止冬蕊再说下去。 她的姐姐是昔日太子太傅的大女儿,曹大姐的大丫头腊梅,她自然知道曹府上的那段往事。 春兰也撇撇嘴道:“说到底,这事还是忠靖侯爵夫人事先跟大夫人露了底,大夫人才果断地攀上谭家这门亲事的,要不然的话,以大夫人的性子,会看得上穷困潦倒的谭家吗?” 傅清玉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们府上的大喜事,今晚府上可能要开家宴了吧?” 开家宴,是为了迎接一些有身份地位的贵客,当然,北承侯也算在这个范围之内。 傅清敏也点点头:“我记得大姑爷陪大小姐回门时摆过一次家宴,今天晚上,肯定会开家宴的。再说了,六姐姐还没有见过大姐夫了,到时候大夫人肯定会给你引见的,免得自家亲戚都不认得。” 不认得?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倒是他,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尚且有美人在怀,恐怕早就把她,还有把郁郁而终的曹大小姐忘了吧? 一念至此,傅清玉手上一紧,浓浓的墨汁在宣纸上划出一道浓黑的墨迹。 “啊”傅清敏低叫道,“六姐姐,这……这怎么办?” 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看看自己把画糟踏成这副样子,有些歉然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想了想,用画笔再沾了些墨,廖廖几笔,一截苍劲的枯枝便立现纸上,再描绘上朵朵桃花色花瓣,一树桃花便完成了。 “姐姐真是妙笔。”傅清敏赞道,“我还以为这副画要作废了呢,没想到被姐姐廖廖数笔,竟然别出心裁,勾勒出一副桃花图出来。尤其这截枯枝……” 她伸手指指刚才被浓墨污染的地方:“这枯枝画得真是传神,姐姐教我怎么画枯枝吧?” 傅清玉的思绪再度飘远,是谁说的,枯树一定要画得传神,才会别有一番意境。又是谁,在曹府的桃花园中,手把手教她画枯枝的技巧的…… 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冬梅有些担忧地看看自家小姐:“小姐如果不舒服的话,那就先歇一会。哦,今晚的家宴也可以不去的……” “六姐姐,你不舒服吗?”傅清敏关切地看看傅清玉,后者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 “不碍事。”傅清玉勉强笑笑,“可能受了些风寒,回头吃两剂药便好了。这么重大的家宴,我岂能不去?我若不去,到时候大夫人那边的人可要嚼舌根了。” 再说了,她入府为了什么,其中有一个原因不是要替死去的曹大小姐向这个负心汉子讨回公道吗?在这个关键时候,自己没有理由,也不应该怯场。说实在的,害怕的人不应该是她,而应该是那个负心的人。 傅清玉努力提起精神:“七妹妹,你不是要学如何画枯枝吗?我教你,其实这画枯枝很简单,重点在于要把握住它的意境……” 一个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中午的时候,七小姐是在傅清玉这边用的,春兰把中饭打了过来,傅家两姐妹吃过饭后,在厅里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六姐姐,想必你一定没有见过大姑爷吧?”七小姐傅清敏尽着地方之谊,啜了一口茶后,给傅清玉介绍起来,“大姐姐是年初才嫁入谭家的……”她说到这,笑了起来,“那时你还在城郊的水边村呢,大夫人还未把你找到,你怎么会认得大姑爷呢?” 傅清玉神情自然地笑笑:“妹妹说得对,那个时候我还在胡家做粗使丫头呢,怎么见得到像大姑爷那么金贵的人呢?” 傅清敏以为戳到了傅清玉的痛处,忙道:“六姐姐,你可先介意,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傅清玉笑着安慰她:“我没事,其实我觉得在水边村的时候挺好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比在这府里圈住好太多了。” 是啊,如果没有水边村的那段日子,她一个小丫头又怎么会遇到谭大公子呢? 傅清敏看到傅清玉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姐姐向往的是府外的生活啊,其实我倒是挺羡慕姐姐的,至少有那么一段快乐日子,哪像我,一生下来就被圈在这府里了,平日里也不过到姐妹家里走走,什么地方都不了……”说到这,神色便有些黯淡。 傅清玉不由笑了:“七妹妹是个千金大小姐,又有二公子疼惜着,你要什么地方都去的话,那岂不把你二哥哥急坏了?” 傅清敏想想也是,便笑了起来,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六姐姐,我觉得,看这府里的几位姐姐,算是这位大姐姐嫁得最好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终归要见 “大小姐真的要陪大姑爷回来住些日子吗?”冬梅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当然了,大姑爷好些日子没陪大小姐回府了,这一次说要回府,要把大夫人高兴得,让那些粗使丫头们把大小姐以前住过的沁芳阁打扫了好几天呢。”春兰笑着道,“大姑爷长得一表人才,又温文尔雅,虽然见过一次面,可全府上下的人都说,大姑爷待人和和气气,礼数周全,即使对底下的丫头婆子,也从不轻慢,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主儿。” 傅清玉心下冷笑,当然是个好相处的主儿,当年的她不也曾迷恋于那个男子的温暖和煦的气息吗?可惜,人虽好,但是…… 冬梅看向傅清玉,眼中有些担心,傅清玉朝她宽慰地笑笑,那段感情,早就随着曹大小姐曹可莹的死,无疾而终了。 “如此说来,想必谭家花场那边又送来好些花儿了吧?”傅清玉故作轻松道。 冬蕊马上紧张起来:“再送花过来,我们这里可什么都不要,统统退回去。”显然,她还对以前那个无中生有的事情心有余悸。 “没事的。”傅清玉笑道。她想大夫人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总不可能在一件事情上连犯两次错误吧。 “大夫人现在呀,一门心思全在大姑爷身上,哪里还会顾及我们这些人?”傅清敏冷笑道,“听说以前沁芳阁的那些花儿,全部弄了出去,又送来了好几十盆牡丹,都是名品,摆了满满一个院子,姹紫嫣红的,可好看了。”春兰笑嘻嘻道。 “没有墨玉兰?”傅清玉淡淡问道。 春兰摇摇头:“墨玉兰?好像没有,听说此花品种稀有,是那些高风亮节的谦谦君子的钟爱。不过,我没有看到,或许是大姑爷不喜欢吧?” 傅清玉不禁轻轻摇头。墨玉兰,她记得这是谭大公子的最爱,他的画作上,多以此花为题,画得栩栩如生,传神之至。如今,在沁芳阁里,居然不见此花,想必傅大小姐对于她的这位夫君的喜好,还不是十分了解。 作为妻子,竟然对于自己丈夫的喜好都不知道,那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们的感情不好。 傅清玉笑笑,对于一个陌生人,她又何必管他过得好不好。 “六姐姐,我要先回去了。”傅清敏起身告辞,“今天晚上要开家宴,我要先回去梳洗一番,免得怠慢了贵客。”她看看傅清玉,又道,“六姐姐,如果你身子不舒服,大可以不去,反正大姑爷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 傅清玉知道七小姐是关心她,笑笑道:“身上一些小恙,不碍事的。再说,全府的姐妹都去了,我不去的话,那岂不显得我太矫情了吗?” 这场家宴,她当然要去,几个月不见,她至少要让那个负心汉子看到,她在傅府里过得有多好,即使没有了他,她一样活得开心快乐,潇潇洒洒。甚至,要比他更幸福。 傅清敏点点头:“那好,姐姐先梳洗打扮一番,晚饭的时候我再来找你,我们姐妹俩一起过去。” 傅清玉笑着应了,于是傅清敏领着丫头们回屋子里去了。 烧了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一个花瓣浴,傅清玉顿觉得神清气爽,然后又小睡了一会,待到天色暗了下来以后,才起来让冬梅梳妆打扮。 今天会是一场硬仗,所以养足精神才能应对自如。 冬梅拿了平日里傅清玉最喜欢戴的翠云簪子,正要替她插上,妆镜里的傅清玉摇摇头,指指妆盒,示意戴那一支鎏金模印百花蔓草如意头大发簪。 冬梅愕了一下,随即明白傅清玉的意思,放下翠云簪子,拿起那枚绚丽异常的鎏金模印百花蔓草如意头大发簪,插入发髻之中,笑道:“小姐戴这枚簪子,真真好看,我看今天的晚宴,小姐可要全场瞩目了。” 她再看看妆盒:“一枚簪子总是显得单薄了些,小姐要不要再戴上那七色珠玉簪子?” 傅清玉点点头:“戴上吧。” 冬梅巧手轻弄,一会的功夫便把这七枚珠簪子分散佩戴于发鬓之中,华丽却不俗丽。 “小姐,今天怎么打扮得如此漂亮?”冬蕊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看看面前的傅清玉,呆了一下,“小姐许久没有这般打扮了,这下,可真的要艳惊全场了。” 傅清玉笑笑,她正有此意。 冬梅又拿过一件锦绣双蝶烟罗衫:“小姐,这件衣裳可好?” “这个……”冬蕊好奇地看看那件衣裳,这是最近刚做的夏装,本来是为出席各府宴会预备的,所以整件衣裳十分富丽堂皇,“小姐,这衣裳可是新做的,今天晚上一定要穿吗?” “当然。”傅清玉含笑道。今天晚上,当然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难不成打扮成一副穷酸样更让那个负心汉子笑话吗? “小姐今晚要盛装出席,也好让大姑爷看看,傅府里他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姨子。”冬梅笑道。 冬蕊走近前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自家小姐一会,笑道:“小姐本来长得漂亮,平日里总是一副清雅淡妆的样子,让人想像不出你盛装的时候有多漂亮,如今我总算见识到了。”她嘻嘻笑道,“如果我是大姑爷的话,看到小姐这副美貌,我就不娶大姐,调转过来娶我们小姐了。” 傅清玉神色黯了一下,啐道:“说什么呢,被人听了去,又该生出事端来了。” 心里却想着,会这样吗?如果谭大公子,也就是现在的北承侯爷,看到现在的自己,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冬蕊对于傅清玉转瞬即逝的神色没有在意,依然笑嘻嘻地吐吐舌头道:“我要是大姑爷,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六姐姐在吗?”外面,传来了七小姐傅清敏的声音,随着帘子一掀,一身盛装的傅清敏走了进来。 “姐姐今天好漂亮啊。”看到面前的傅清玉,傅清敏明显地呆了一下,“平日里姐姐总是以素雅为主,想不到今天一番打扮,竟然让人眼前一亮。姐姐,我看今天的风头姐姐可要全占了。” “妹妹说笑了。今天的主角理应是大姐姐与大姐夫才对,我们这样打扮,只是不想给大姐姐丢脸罢了。”傅清玉淡淡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免得大夫人嫌我们来晚了不高兴。” 傅清敏点点头,携了傅清玉的手,姐妹俩带了各自的丫头,一同朝上房行去。 到了上房,依次见过了傅老爷与大夫人。大夫人的目光落在傅清玉的脸上,微微有些诧异,傅老爷则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六女儿。 落了座,才喝过一口茶,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傅清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大姐姐与大姐夫来了。” 傅清玉随着傅清敏起了身,微侧了头朝门外望去。 门外,一位一身牙月色衣衫的男子缓步行来,宽阔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唇,唇边有稀疏的笑意,廖廖然,平平淡淡。 在他的左右,分别是大小姐傅清芳和五小姐傅清莹,身上是鲜艳的绸缎,均是盛装出席。尤其是傅清芳,一身大红衣裳,九色玛瑙簪子一字儿排开,插在发鬓之上,显得富丽堂皇,富贵异常。 傅清玉的目光落在那位男子的脸上,不错,是他,虽然许久不见,但还是昔日那副容颜,曾一度出现于她的梦中的那副容貌。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薄唇上。人常言,薄唇者无情,而当时的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北承侯缓步踱来,似乎并没有看到傅清玉。他脸上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地携了大小姐朝傅老爷与傅大夫人行礼。 傅老爷抚须而笑,而傅大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在窗边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一边低笑一边说:“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岳父岳母大人,听说府上最近有一桩喜事,失散多年的六妹妹寻回来了,可否引见一下?”北承侯谭靖宇微微一笑,温和道。 “对呀,母亲,听说早些日子六妹妹寻回来了,我因为府里有事,一直脱不开身,如今有空回到府里,就给我们引见一下吧。”傅清芳看着夫君笑道。即使没有多大情谊,在自家夫君面前,她也不能失了礼数,表现出对自家姐妹的薄情寡意。 刚才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的确看到边角上站了一位丽衣女子,想必就是那位失散多年的六妹妹了,不过,当时,只记着要给父亲母亲见礼,也没有细看,如今既然把话说开了,当然要好好看一看。 既是大小姐这样说了,傅清玉也无法再躲闪了,索性大大方方站前一步,向傅清芳与北承侯见礼道:“拜见大姐姐与大姐夫。” 傅清芳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俏丽的人影便立于面前。眉目如画,娇颜如花,饶是她一向自诩美貌,忽然也有些底气不足起来。 北承侯也在这一瞬间呆住。面前的女子,娇容绝世,却又沉静安宁,仿佛平静的海洋,没有汹涌澎湃的浪潮,却能容纳百川。 这女子,这容颜,不仅与旧日丝毫未变,反而更加明艳夺目。 第二百一十四章质问 “这位就是六妹妹?”傅清芳回过神来,绽开一个笑容,想了想,朝身边的一个丫头招了招手。身边的那名丫头马上走了过来,把手上捧着的一个锦盒打了开来。 傅清芳转过身子,从盒子里取出一对八宝翡翠菊花样的耳坠来,递到傅清玉手上,含笑道:“这是姐姐与姐夫的一点心意,权当见面礼吧。” 在旁边的傅清莹暗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傅清玉微微抬头,望着傅清芳略显羞涩道:“多谢大姐姐与大姐夫。” 既然引见完了,接下来就要开席了。大夫人忙招呼大女儿与北承侯,“你们今天刚到府里来,这以后啊,姐妹之间有的是叙话的时候。快入席吧,瞧,这菜都要凉了。” 虽说是家宴,饭桌上的菜却是十二分的丰盛,松鼠鳜鱼、碧螺虾仁、凤穿牡丹……等等十多道苏杭名菜,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 看来这一次,大夫人抓准了大女婿是江南人氏这一点,道道菜都遵从了苏杭那边的风味。傅清玉心中暗笑,看来,大夫人巴结女婿还真是用心。 “夫君,看我娘多有心,这都是你喜欢的菜式呢。”傅大小姐傅清芳瞅着自己的丈夫笑道,拿了银筷子亲自夹了一块松鼠鳜鱼放在北承侯的碗里。 北承侯胃口不佳,食如嚼腊,眼睛只定定地看着某一个方向,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傅清玉等人的胃口似乎极好,吃了一碗饭,还多喝了一碗汤。 傅清芳看着北承侯,心里有些焦急,也有些不高兴,自己好不容易摸透自家夫君的喜爱,这才让母亲特地去请了江南的厨子来,难道,这一次,她又猜错了? 大夫人也察觉出有些异样,瞪了大女儿一眼,含笑问道:“侯爷莫非觉得今天这些菜式……” 北承侯这才恍过神来,忙道:“岳母大人不要往心里去,我近日公务繁忙,没有什么胃口。这些菜,都是极好的……” 大夫人这才释然:“那就好。既然侯爷觉得身子不适,那晚饭之后就好好歇着吧。” 北承侯应了,抬头却看到傅清玉投射过来的目光,盈盈秋波之中,似乎隐隐有些担忧。 北承侯忽觉得心口一热,竟然一时心神恍惚起来。 是她,真的是她,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依然还是那样娴静柔美,盈盈秋水如同能洞穿人的心扉一般。而且,令他又惊又喜的是,她竟然是傅府的六小姐往事历历,他还记得昔日的曹家大院,那位绝色的女子长袖高挽,跨过高墙采撷桃枝,人面桃花相映红;还记得桃园内,双手相持,共绘丹青一片心;更记得谭家花场附近的水涧边,他舞剑一解心中郁闷,却在不经意的回头处,看到佳人从天而降…… 昔日是他对不起她,如果能够挽回,他宁愿倾尽所能,给她补偿。 没有得到荣华富贵之前,他渴望富贵加身,也以为得到了财富、名望,一切便都拥有了。可是,当这一切他都拥有的时候,他却发现,他失去她了,永远地失去她了。 傅清玉低下头去,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一招真是有效,这位北承侯,还在顾念往日的旧情?看到往昔被他抛弃的人,如此活色生香地端坐于他的面前,从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开始后悔起来? 大夫人似乎觉察到大女婿的异样,抬着看看大女儿,再看看娴静如水端坐一旁的六女儿,忽然浑身不舒服起来。 这位五姨娘生的六女儿,今天似乎特别的美丽,那绰约的风姿,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露着大家闺秀的温柔贤淑,不要说大女婿被吸引,就连一向自诩美貌的她,也觉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这样的女子,当然留不得,不然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傅老爷则拈须看着自己的大女儿与大女婿,脸上洋溢着笑意。众女儿中,大小姐算是比较美貌的,所以大夫人物色的这一门亲事,他觉得十分满意。再看看这位六女儿,虽然是庶生,但容貌较之大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自己要叮嘱叮嘱大夫人,好好替六女儿谋一桩婚事,最好能是一个侯爷,那傅家有了这些靠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就不怕日后仕途的变故了。 晚宴在众人各怀心思中结束了,傅清玉与傅清敏一起告退出来。傅清敏学了一天的画技,又劳神应付晚宴,精神上有些不济,早早便回房休息去了。傅清玉仍毫无睡意,便打发冬蕊先回去,自己让冬梅陪着四处走走散散步。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回廊处。回廊转角挂着精致的灯笼,照着两边的池水,依稀看得到片片荷叶静静地挺立于水面之上,还有一些才露尖尖角的嫩荷。 冬梅这时觉得有些冷,便道:“小姐,这夜凉如水,我去给小姐拿件披风去。” 傅清玉点点头,让冬梅回去拿衣裳。刚才那个家宴吃得无比压抑,她还不想回到院子里去,想在这池边回廊处坐坐,透透气。 冬梅应声去了,傅清玉看着水中倒映的月色,出了一会神,正准备慢慢走回去。月影疏离处,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 月光黯淡,但回廊处的灯光是明亮的。那人影越走越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月牙色的锦袍,再近前,便是宽阔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唇,唇边有稀疏的笑意,廖廖然,平平淡淡。 傅清玉缓缓起身,脸上不嗔不怒,不惊不喜,看着来人,恍如陌路。 “清玉,真的是你吗?”来人问道,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月牙色的袖袍在灯下微微晃动。 “大姐夫,许久不见。”傅清玉淡淡道,脸上罩上一层冰霜。 乍听到“大姐夫”这三个字时,北承侯谭靖宇的脸色瞬然变了,他微闭上眼睛,痛苦道:“你还在恨我?” “我并不恨你。”傅清玉轻轻摇摇头,如果能有恨,证明对于面前这个人,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有爱才会有恨。可是如今的她,心中再无恨意,因为,曾经一度爱过的心,已经永永远远地死去了。 无爱,便无恨。所以,面对这个曾一度那么熟悉的人,才会波澜不惊,视若陌路。 “不,我知道你恨我。”谭靖宇死死地看着傅清玉,“我知道你恨我什么恨我辜负了你,还有可莹。” “你还记得可莹姐姐?”傅清玉唇边冷意渐深,“我还以为你娇妻在怀,早把昔日的誓言全忘了。” “清玉,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是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情我是迫不得已的。”北承侯痛苦道。 “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把事情处理得如此糟糕。”傅清玉冷冷道。 当年的他,说得多么好听,不能辜负曹可莹,不能辜负于她,结果了,为了北承侯这个殊荣,把两者都辜负了。看来,在谭大公子的眼中,这荣华富贵,比世间任何东西都来得珍贵。 她期望的他,是可以把任何事情摊开来,与她一起商量,与她一起想办法解决的那个人。而不是一味的逃避,最终害人害己的那个人。 “我知道,是我的错。”北承侯车黯然道,“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当年的事情,怎么就那么乱呢?他数次与母亲争辩无果,夜夜借酒消愁,酩酊大醉地归来。而母亲则以死相逼,他不能做不孝之子,遭世人唾骂,所以,他屈服了,屈从于母亲的安排之下,娶了傅家大小姐,逼死了青梅竹马的曹家大小姐。 但是,直至今日,他才发现,老天爷居然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他当年背信弃义抛弃的人,竟然也是傅府的小姐而且,还是他的小姨子一时之间,懊恼与悔恨齐齐涌上心头,如果当年的自己,能稍稍坚持一下,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了。 傅清玉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她看定面前的北承侯,不带任何感情道:“可是我忘了。自从可莹姐姐死后,自从我认识的谭大公子摇身一变,变成北承侯之后,我就把过往一切都忘了。” 北承侯的身子明显一震,他看着傅清玉,仍怀着一丝希望道:“清玉,”不管你怎么恨我,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地弥补你,还有可莹。” 傅清玉的心中升起一股悲怆:“可莹姐姐已经在天国,你如何弥补于她?”她低叹一声,拿出那枚梅花八宝簪。这枚簪子,自她得知这个负心汉子要来傅府住上一段日子的消息后,就从梧桐树下挖了出来,等的就是这一天,拿了这枚簪子亲自去质问这个背信弃义的人。 傅清玉把簪子递到北承侯面前,目光如利刃般逼视着他:“可莹姐姐离去之时仍无法瞑目,她让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在她临去之时,都不来看她一眼?” “可莹”北承侯看着那枚簪子,双手忽然颤抖起来,脸色迅速灰暗下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弥补 (呵呵,多谢猪猪一家亲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三十三张粉红,鞠躬感谢) “清玉,我是有苦衷的。当年,我在外地公干,回来时,可莹妹妹已经……”北承侯忽然说不下去,眼中隐约有泪光隐现。 傅清玉冷眼旁观,见后者神情悲痛,倒不似做作装出来的。可是,死者已矣,此时再如何追悔莫及,也挽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挽不回那十八二十如花般的青春的凋零。 傅清玉长叹一声,迈步离开。 “清玉别走。”北承侯猛然醒悟过来,月牙色长衫微晃,抢在她的面前。他的眼中盛满哀悉:“清玉,我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 “为什么要挽留我呢?”傅清玉漠然的声音宛似来自天际。 “因为我放不下你。”北承侯凝视着她,“难道你忘了我们昔日的约定?说过不离不弃……” 傅清玉打断她:“可是侯爷却忘了,不离不弃的前提是绝对不能背信弃义,如今是谁离了谁,又是谁弃了谁?” 北承侯的脸上黯了一下,马上道:“所以,清玉,我才要补偿你。留下来好吗?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待你,弥补过去我亏欠你的。” 如水月光中,他的目光热切,灼灼地望着她。如今他是侯爷了,他可以给喜欢的女子她所要的一切。 傅清玉望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一个曾经背叛誓盟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说出“再续前缘”的话来呢? 不错,她是一名庶女,比不得那些嫡出的小姐,嫁给堂堂北承侯,即使做偏房,也是一种荣耀。况且,在以前,在当时那种夹壁求生的境况下,为了摆脱傅大夫人与傅二公子的双面夹击,她的确想过委屈自己,与曹大小姐一同嫁过去,做他的妾室,以谋求生路。 可惜,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往昔的傅清玉,而如今的他,也不再是往昔的谭大公子。 如今的她,不会再为了一个妾室的位子委屈自己。 而他,凭什么断定,她还在眷恋着那段死去的情感,还在眷恋着他这个凉薄的情人? 傅清玉盈盈秋波微漾,双眸中现出一丝笑意:“那么侯爷想要怎么弥补于我呢?” “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向傅夫人提亲,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北承侯以为从傅清玉的话中听出一丝转机,双目顿时闪耀着热切的光芒来。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作为侯爷,他有娶平妻的权利。 八抬大轿?那可是正室的殊荣,难道面前这位北承侯打算休了傅大小姐,转而迎娶她做正室吗? 也好,就试他一试。 傅清玉看看他,嫣然一笑:“侯爷真的打算八抬大轿迎我入门?” 生怕傅清玉不相信,北承侯特别用力点点头:“千真万确,本侯爷说到做到。” “那好啊。”傅清玉的笑意更深,“侯爷八抬大轿迎我过门之后,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名份呢?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我如今好歹也是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上的六小姐,清玉可从来没有想过嫁入北承侯府之后,仅仅是为了做一个小妾” 北承侯愕了一下:“清玉,我记得,你以前是不计较名份的” 傅清玉含笑望着他,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以前不计较,是因为没有受过伤害,但现在,我发现名份这个东西,有时候会是一种保障。” 北承侯爷永远也不会明白,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予她十足的尊重,包括名份。 北承侯呆了半晌:“清玉,难道,难道你要我休妻?” 傅清玉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当然如此,不然侯爷以为呢?” 当年她不争一个名份,如今她却要争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可莹姐姐。 “这不可能……”北承侯喃喃道。 傅清玉心下冷笑,脸上巧笑嫣然:“靖宇哥哥,既然如此,我不不为难你了,只怪清玉与靖宇哥哥有缘无份,就此别过。” 她神色“忧伤”地从北承侯身边走过。盈盈秋水在他的身上停驻片刻不容缓,随即隐没。 北承侯忽然觉得有些心痛,他想伸手去拉她,终究还是底气不足,只好倚在回廊柱下,痴望着佳人远去的人影兀自发呆。 傅清玉一步步朝前走去,她知道他的目光在身后追随着,可是她不会再回头。手中,尖利的梅花簪子扎入手心,刺得生疼。她在心中暗道:“可莹姐姐,我终于等到这一天,我终于替你问了,你可以宽心了。” 而她,也可以彻彻底底地死心了。 回廊尽头处,冬梅迎了上来,把一件绯罗蹙金刺披风披到傅清玉身上,再回头看看走廊尽头,低声问道:“小姐?” 傅清玉疲惫道:“咱们回去吧。” 冬梅过来扶她,触及她的双手,冰冷如水,不由讶然,抬头望去,见自家小姐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忙道:“小姐,不舒服吗?” “没事。”傅清玉虚弱地摇摇头,宛如打了一场恶战般,身心俱累。 加古牡丹阁,冬梅叫来冬蕊,服伺傅清玉梳洗完毕,再打发冬蕊去睡,然后自己走上前来,替傅清玉掖好被角,悄声问道:“小姐,刚才在回廊的时候,你撞到大姑爷了?” 傅清玉点点头:“不是我去找他,而是他找的我。” 她看定冬梅,她知道冬梅一向深知她的心。当时她与北承侯相处的时个,想必这个丫头一直在暗处替她把风。 “我那个大姐姐是个醋坛子,一直以来那两个陪嫁丫头连碰北承侯的机会都没有。”傅清玉笑了一笑,“如果我与北承侯的对话被她听到的话,她不闹翻天才怪。” “小姐今后可要更加小心了。”冬梅担忧道。 “不会的,她闹不起来的。”傅清玉冷冷一笑。 冬梅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小姐怎么那么笃定大小姐闹不起来,今天小姐跟北承侯的提议,说不定北承侯……”她顿了一下,“小姐要早做打算才是。” 傅清玉闭上眼睛,声音里透着冷漠与无奈:“冬梅,他不会答应我的这个要求的。当年在我与可莹姐姐面前,他都不肯舍弃那份侯爷的殊荣,如今正是富贵当头,又怎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呢?”她长叹一声,“所以这荣华二字,实实在在会让人迷失心智的啊” 冬梅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小姐的心思不在北承侯身上,那大小姐就闹不起来。她一向认为,自家小姐兰惠质,北承侯有些配她不上。 过几天,赵明珠又来约傅清玉骑马。 骑着赤兔马慢慢兜走在茫茫草原上,傅清玉有些情绪不高,一路上没有怎么说话。 “马夫”赵子宣察觉出傅清玉的闷闷不乐,勒住自己骑着的一匹黑马,转头问道:“怎么了?” “我大姐夫回来了,要在府上住一段日子。”傅清玉无精打采道。 “北承侯吗?”赵子宣忽然盯住傅清玉,疑惑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要来你府上小住?”他知道傅清玉的往事。 “他是我大姐夫,他们夫妻俩一同回府居住,我能阻止得了吗?”傅清玉没好气地看着赵子宣,“赵二公子,你问的这话,也问得太奇怪了吧?” 赵子宣不理会傅清玉的玩笑,他略略皱紧眉头,沉吟道:“北承侯见到你,神情自是不同,不知道傅大小姐会不会起疑心?还有……”他猛然转头盯住傅清玉道,“如果万一北承侯爷与你论及旧情,你千万不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诳,心软之下,再嫁给他。” 傅清玉微微愕然,这个赵二公子,平日看起来吊尔朗当的,没想到思考起问题来,心思却如此缜密,一语见的,把人心看了个通透。 走到那片小树林,傅清玉跳下马来,让赤兔在一边吃草,寻了一个舒适的草地躺了下来。 “蓝天,白云,我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傅清玉惬意的闭上眼睛,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暖和。 “其实,我并不想嫁什么名门望族,也不想嫁什么侯爷之类的贵族世家。”她瞅着赵二公子笑,“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糊涂得再犯一次错误的。不是有句话这样说的吗,一个人犯一次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同一个人身上,再犯一次相同的错误。” “我也不是什么侯爷。”赵子宣笑嘻嘻道,“而且,我也喜欢蓝天,白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我们志同道合。丫头,嫁给我吧。” 这样似乎有些暧昧的玩笑也不知开了多少回了,傅清玉也不当真,一笑置之。 “说好教我射箭的,赵二公子不会忘了吧?”傅清玉笑着起身,走过去取下赤兔马背上的弓箭,递到赵子宣手上。 赵子宣看了她一眼:“你真是与众不同,别的那些大家闺秀,哪里玩这些东西?大多都是琴棋书画,外加女红,以后到了夫家,也可以让婆婆赞上几句,哪像你,尽玩这些东西,跟个野丫头似的。” 傅清玉瞪他:“你教不教?你不教的话那我找别人好了。” “有个现在的师傅在这里,你还要找别人?”赵子宣笑了,话虽如此,但教起来却是一丝不苟的,俨然一位严师似的。 傅清玉也学得认真,进步飞速,一个下午的功夫,竟然能瞄准不远处的目标进行射击了。 看看天时,该回去了。赵子宣转身去牵赤兔,转过身来的时候,见一声箭响,一只大雁应声而落,脖颈处正插着那枚自傅清玉手中射出的箭。 赵子宣有些讶然地看看傅清玉:“真没想到,你还真的有射箭的天分。” 第二百一十六章区别 傅清玉笑笑,如果一个人把射箭当作是一项谋生的工具的话,一定会用心去学的。 离开仙女湖马场的时候,赵明珠身边的大丫头莺儿拿了一个精致的鸟笼子过来:“傅六小姐,这是我家小姐送给你的,一对黄鹂儿。” 傅清玉不由笑了,没想到赵子宣真是一个细心的人,上次答应的事情都还记得。再看看这只鸟笼子,竟然是用金丝缠绕而成,就连那喂水的水槽,也是碧玉翡翠做的。 傅清玉不由慨叹,这有家人家就是不同,就连一只鸟笼子都价值不菲。单这只鸟笼子,都不知道要比那两只黄鹂鸟贵上多少倍。她想,等哪天这两只鸟儿被她养死了,把这只鸟笼子卖掉,也能赚回一笔银子来。 让冬梅把鸟笼子接了过来,傅清玉转头对赵明珠笑道:“明珠姐姐,你真是有心,多谢你了。” 赵明珠心领神会,呵呵一笑:“不用谢。” 傅大夫人让人请了大女儿傅清芳到上房的暖阁里说话。 “你看,你六妹妹怎么样?”傅大夫人问道。 “算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儿。”傅清芳呷了茶道,“眉目之间倒与五姨娘有几分相似。” “那个贱人生的,当然与她相似。”大夫人似乎不愿多说。 “娘,怎么把她接回来了?”傅清芳望着大夫人,有些奇怪地问道。以母亲的性子,怎么会那么尽心尽力去寻找一个姨娘的孩子,还大张旗鼓地把她接回来,这也太反常了。 “那个二公子,说发现了这野丫头在城郊水边村出现过,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让人去接,二公子也会让人去把人找回来的,倒不如我抢了先机,也好说话。”说到这,大夫人的脸上有些愤恨之色,“这野丫头,真不是一个省事的” “娘,不用着急。”傅清芳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既然是自家姐妹,我们也该为她好好考虑。” 想了想,又道:“听说兵部侍郎钱大人的正室最近殁了,家里的妾室虽然多,但出身低贱,正打算寻一个年轻貌美,有些家底的女子进门主持中馈。我看六妹妹倒是十分合适的。” 傅大夫人看看女儿,没想到女儿出嫁未够半年,倒是挺会为夫家打算的。那个?尚书,她也小有耳闻,听说是一个急色鬼,家里小妾成群。而且,为人十分不检点,妾室里竟然有好几个是歌伎,被京城里的人传为笑柄。 不过,与这样的人家结亲,那也是有些好处的。那位钱大人虽说一个兵部侍郎,但却也算是皇亲,他的妹妹钱贵妃在宫中很是得到皇上的宠爱,育有一子,权势可与当今赵皇后抗衡。再加上那位钱大人傍了裙带关系,浸润官场数十年,人脉关系广阔,万一傅大人仕途有什么意外,相互之间也可以有个照应,多了一个可以依傍的靠山。 所以,嫁出一个庶女,换得傅府上下的太平,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大夫人点点头,这门亲事算是初步定了下来:“不过,不知你父亲那边……” “爹爹那边我去说。”傅清芳道,“一嫁过去就是正室,是当家主母,不但不会落了咱们府的颜面,还可以扶持一把,爹爹不会不答应吧?” 她知道傅老爷一向疼爱她,如今是为了女婿的前程,还有傅家的前程,权衡利弊,应该会答应的。 “这事等老爷回来,我先跟他提一下,让他有个准备。”傅大夫人道,看看大女儿,“光顾着说别人,你呢?你什么时候生个大胖小子让我宽宽心?” “娘”傅清芳脸一红,有些娇羞地低下头。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成亲将近半年,自己的夫君进到她房里的次数,仅限于洞房花烛夜那一次,而且还是喝得酩酊大醉。那一夜,她是流着泪过完自己的花烛夜的,那种感觉,与独守空房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那个一向温和的夫君,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脸上便现出惊骇的神色,仿若见到鬼魅一般,拿了衣裳匆匆而出,把她一个人抛弃在新房里。 她不明白,自己那位侯爷夫君,长得一表人才,待人接物温和有礼,文质彬彬,见了的人都说,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人前人后会是两个样子呢? 是她长得不够美吗?不可能,在京城众姐妹中,她的容貌算得上是出众的,当时谭夫人,也就是她婆婆,初初见到她时,喜得合不拢嘴。刚开始的时候对她好得不得了,后来见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态度便冷淡了下来。 可是,这能怨她吗?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努力可以完成的事情。她有时觉得十分委屈,也曾怀疑过自家夫君是否在外面有人。可是,北承侯生活规律准时有序,夜夜归家,倒不似一个在外面鬼混的人,这让她十分困惑与无奈。 这一切,她怎么跟自己的母亲说,又要怎么跟自己的母亲说? 傅大夫人看看女儿,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女儿,怎么就不像自己呢?太实心眼了,那怎么可以拴住自己丈夫的心想她当年,还是一个姨娘,一样可以把堂堂正室夫人拉下马来,傲视其他的姨娘,就连老太太也不是她的对手。要是大女儿有自己的一半本事,她也少操那么多心了。 “你呀,一颗心只在侯爷身上,有没有想过,没有子嗣的话,你这个当家主母的位子还能不能保得住……”傅大夫人又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有个一男半女终归是好的,不然的话,连个依靠都没有。生不出儿子不要紧,不是还有春燕吗?娘的话你怎么都忘了?” 傅清芳猛然抬起头来,硬绷绷道:“母亲的叮嘱,女儿没有忘记,只是这新婚燕尔,女儿不想别人来破坏。” 傅大夫人盯着女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你还惦记着什么新婚燕尔?你倒是不急,可侯府里的那些人呢?等得了吗?你这个位子,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呢” 傅大夫人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呼出一口气,又道:“前不久,我听说北承侯的母亲,也就是谭夫人,在打听别府里庶生小姐的生辰八字,我看,多半是给北承侯纳妾去了。” 傅清芳的脸色瞬时白了,稳住心神,勉强道:“母亲不要乱猜,说不准是给北承侯的兄弟说亲事的。” 傅大夫人冷哼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北承侯有什么亲生兄弟?即使是有亲生兄弟,谭夫人会给自己的儿子说一门庶生小姐的亲事吗?说了我都不信。” 那位谭夫人,一看就是一个市井之徒,眼睛里面把银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又好巴结。如果不是要给儿子纳妾,她会低下头去看别人府上庶出的女儿吗? “侯爷不会这么待我的”傅清芳忽然有些伤心,枉费她对北承侯一片痴心,“如果他要纳妾的话,他会跟我说的。” “这自古儿女们的婚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的?北承侯又是一个孝子,他娘的话他能不听吗?”傅大夫人冷笑道。当年与他们府上联姻,她也知道北承侯不大乐意,但最后,还不是谭夫人一锤定音,让儿子迎娶了自己的大女儿吗? “所以啊,你就是心眼太实了。”大夫人忍不住数落起女儿来,“那谭家,自然会顾着我们傅府的面子,不敢把你怎么样,也会让你做府里当家主母的位子。不过,等以后北承侯娶了妾室之后,又再生下个儿子的话,那话就不是这样说了。” “那会怎么样?”傅清芳的眼中有惊骇,关于这以后的事情,她的确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大夫人有些无奈地看看少根筋的大女儿,再次慨叹嫁给北承侯的为什么不是二女儿,如果是二女儿的话,那她就不用这么苦口婆心地进行劝导了。 “芳儿,你想想,哪个做妾室的会永远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姨娘?”大夫人顿了一下,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自己。“最初的时候,那些小妾们,由于地位低下,当然会巴结尊重你这位大*奶,可是,等她们生了儿子以后,她们就不可能再把你放在眼里了。” 傅清芳低下头,有些不大相信:“娘,我对她们好,她们自然会记得我的好处的。” “芳儿,你不要这么天真。不错,你可以对她们好,在没有孩子之前,她们自然也把你当成亲姐姐看待。可等有了孩子之后呢,她们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谁喜欢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庶出的?家财得不到,还得看嫡子的脸色,还有,在婚事上也挑不到一个好的亲事……”大夫人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关于姨娘之间的是非与争斗,“所以,芳儿,你要警醒一些,不要到了那个时候,连后悔都来不及。” 傅清芳震惊地抬起头来。她自懂事起,就已经是家里的大小姐,虽非嫡出,但由于一直是母亲当家,所以,她的待遇,竟比嫡出的七小姐还要好,所以,对于嫡出与庶出,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区别。 第二百一十七章平妻人选 “娘,真是这样吗?”傅清芳不可置信地望着母亲,她在大夫人的羽翼庇护下长大,思想较为单纯,嫁为人妇之后,只想一心一意的对对方好,也希望对方能一心一意地对自己好,其他的事情,她真的没有考虑那么多,也没有想过事情竟会如此复杂,这人心竟如此险恶。 大夫人再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大女儿的心实,如果不嫁与大户之家,而是平常一些小家小户,那日子一定过得很幸福。可是,嫁与了侯门之家,那就由不得她了。她的婚事,不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婚事,而是牵扯到两家的利益,还有傅府上下几十口人的利益。 “芳儿。”大夫人加重语气,决定以身作教,点醒女儿,“你在这府里这么多年,你也见识过娘与三姨娘,四姨娘之间的斗争吧?” 傅清芳点点头:“她们不是娘的对手。” “芳儿,你以为你的这桩婚事来得容易吗?你以为三姨娘、四姨娘会那么轻轻松松地把北承侯让与你吗?”大夫人冷声道。 “不是这样的?”傅清芳十分愕然,“母亲,年前的时候,谭夫人上门提亲,订的就是与我的这门亲事呀。” 傅清芳记得十分清楚,当时,她一听说自己的夫家是一个落魄的商户之家,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嫁到谭家去。后来还是母亲来到她的房里,悄悄地告诉了她关于谭大公子即将封侯的事实,她这才高兴起来,应下了这门亲事。 大夫人摇摇头:“当年,谭夫人给北承侯爷订的是大理寺少卿的三小姐何明慧。” “何明慧?”傅清芳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那个大理寺少卿的三小姐何明慧,可是公认的京城四大名媛之一,琴棋书画无一不能,女红针绣样样精通,而且,长得也不俗。傅大小姐与她是没法比的。 傅清芳这时才真正佩服起母亲来。想不到这桩婚事的促成,竟然是母亲在里面起了巨大的作用。 “娘,你是如何办到的?”傅清芳钦佩地问道。 大夫人略带得意道:“这事还得多谢你大哥,要不是你大哥的亲事,我如何结识得到忠靖侯爵夫人?如果结识不到忠靖侯爵夫人,我哪里能知道谭家要封侯的消息,又哪能替你安排这么好的亲事?” “娘,你真好。”傅清芳羞涩地笑笑。 “三姨娘四姨娘知道自己的女儿谋不到这么好的亲事,又不想让我们占了先机去,她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也知道谭家要封侯的事情,竟然怂勇大理寺少卿府里的何夫人也向谭夫人提亲。”忆起往事,大夫人的眼里闪烁着一丝恨意,“害我颇费了一番周折,力求忠靖侯爵夫人帮忙,才促成了你与北承侯爷的亲事。如果不是忠靖侯爵夫人出面的话,这门亲事说不准真的要被何府抢去了。” 傅清芳听得眼睛都瞪大了,想不到自己以为顺风顺水的婚事,居然还有这一番曲折在里面。 “芳儿,不是娘说你,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一番才行。”大夫人语重心长道,“娘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一切事情都替你安排得妥妥贴贴,你也别这么死脑筋,该变通的时候还是要变通一下。” 傅清芳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方道:“我怕春燕靠不住……” 她知道母亲给了她两个陪嫁丫头,一个巧燕,一个春燕,尤其是那个春燕,生得颇有几分姿色,有事没事在侯爷面前晃荡,很是碍眼。她瞧着就有气,所以一直不给春燕开脸。 大夫人看看女儿,瞬时明白女儿的意思,女儿这是打翻醋坛子了。两个陪嫁丫头中,春燕算是模样长得好的,但凡模样长得好的,都不是那么听话,所以大女儿才有这样的担忧。 大夫人执起女儿的手,柔声道:“芳儿,你尽管放心,娘既然把那两个丫头给了你,就有十成的把握算准她们不会有反心。她们若是识相点的话,乖乖的听话,自然少不了她们的好处,要不然,哼”大夫人的目光瞬时凌厉起来,“回去告诉她们,卖身契还在本夫人手里,让她们好自掂量掂量。” “嗯,这我就放心了。”傅清芳这才露出笑容。 “你呀,怎么这么镇不住脚?都让底下那些丫头骑到你的头上来了。”大夫人有些痛心地望着女儿,“记住,打蛇要打七寸,人也一样,抓住致命死穴不放手,还怕她们反了不成?” “娘,我知道了。”傅清芳拼命点头,犹豫一下道,“可是北承侯那边,我还是想……” “既是如此,随你吧。”大夫人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我让张妈妈去了一趟城郊,打听到有一个姓邵的老大夫,对于生孩子方面很有一手。听梅同知家的说,她家的媳妇嫁进来都两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吃了五天这个老大夫的药之后,肚子居然有了起色,今年年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听到大夫人这样一说,傅清芳马上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希望是自己的问题。 而且,她想好了,无论如何也要碰一下运气,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自己怀上北承侯爷的孩子。至于春燕那些陪嫁丫头,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的后备,做为一个妻子,她还没有大方到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 她忽然想到,如果让底下那些丫头来爬她丈夫的床,倒不如把府里的妹妹选一个嫁进来做平妻。毕竟是自家姐妹,也比较好掌控,即使如何有二心也会顾及自己娘家的名声。 一念至此,她马上问道:“娘,不如从府里的庶生妹妹里挑一个做平妻吧,也比春燕她们做丫头的抬为姨娘好啊。北承侯一向心高气傲,如果让春燕这些陪嫁丫头给他做妾室的话,他未必肯同意,不过府里的妹妹就不同……” 傅清芳认真地看看母亲的脸色:“我看六妹妹是不错的,模样生得好,性子也随和。要不,钱老爷那头暂不作打算,让六妹妹嫁到北承侯府里来……” “不行,绝对不行”大夫人厉声道,脸色瞬时变了。 “娘”傅清芳有些愕然地望着大夫人,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对自己如此声色茬厉的样子。那副神情,仿佛被人捅到痛处一般,惊惶加上恼怒。 大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想必是自己的失态吓着了女儿。 “芳儿。”恢复了常色的大夫人缓和神色,柔声道,“你六妹妹与七妹妹都是不能嫁入北承侯的。” “为什么?”傅清芳不解道。 大夫人敛了神色道:“芳儿,这侯爷的平妻也不是随便选的,那两个丫头就不行。” 见到女儿依然迷惑不解的眼神,大夫人耐心道:“芳儿,你要知道,这平妻人选,一定要是推心置腹,绝对信得过的人,而且最好是有把柄抓在我们手里的。你那六妹妹与七妹妹虽好,但却没有把柄抓在我们手里。尤其是你六妹妹,五姨娘早故,她如今孒然一人,我们胁迫不了她。如果万一她讨得侯爷的欢心,跃居你之上,说不定哪日把你拉下侯爷夫人的位子,自己取而代之,你就是想哭也没找地方哭去” 傅清芳低头想了一会,觉得母亲说得也有道理。这平妻的人选,当然不能威胁到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位子,不然的话,那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一切听母亲的安排。”傅清芳下定决心,仰起脸道,“春燕那丫头,还请母亲多多管教才行,最好让她服服贴贴才好。” “女儿尽管放心好了。”傅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她如果敢蹦达,敢不安分的话,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傅清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依偎在大夫人的怀中快乐地笑着。 马场学箭,傅清玉满载而归,拿着那个缠了金丝的鸟笼招摇过市,让全府上下的人羡慕死了,都暗地里猜测着,这位六小姐如此得到安国公二嫡女的青眼相加,有这位赵二小姐罩着,想必这位庶出的六小姐在京城众小姐中的地位会很快提高。 两只黄鹂鸟,傅清玉送了一只给傅清敏,傅清敏曾经养过鸟儿,也有一只很精致的鸟笼,是二公子送的,正好用来装傅清玉送的黄鹂鸟儿。 傅二公子过府来看望妹妹,见到妹妹房里又多了一只鸟儿,问清是傅清玉送的,便笑了一笑,也不介意。 傅清敏笑道:“六姐姐那边的鸟笼才是精品呢,金线缠绕着牡丹花的样子,嵌了五色宝石,那水槽还是翡翠玉石做的,光看着就觉得十分漂亮。” “哦?”傅二公子听得妹妹这么一说,心下有些疑惑。那位六妹妹与安国公府上的那位刁蛮任性的二小姐怎么一下子这么亲密起来?想来不过是偶然救了她一命而已,先送蓝猫后送鸟笼的,这样的表现,是不是太热情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钱老太 傅清玉抱了猫儿,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午后的阳光很充足,怀中的猫儿懒洋洋地闭着眼睛小憩,她用纤长白晰的手指抚着蓝猫光滑柔和的皮毛,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远远的,上房里,时不时传来一阵喧闹声。大夫人的居所一直都离牡丹阁不过,如今那边的声音都可以传得过来,想必真的是热闹开心得不得了。 冬蕊匆匆而入,见了傅清玉便道:“上房那边真是热闹,听说钱老夫人喜欢听戏,特地请了一个戏班子,临时搭建了一个戏台,还专程请了一个当红的优伶,叫做西湘子的,正在那边唱得欢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远,这喧闹声都传得过来。”冬梅端了张小桌子出来,摆上些点心,并泡了一壶小姐爱喝的西湖龙井。听到冬蕊这样说,便略带了不满接口道,“真吵,扰了小姐的清静了。” “无妨。”傅清玉晒着太阳,浑身暖乎乎的,神情便有些慵懒。伸手过去,喝了一杯茶,醒醒神,问道,“那个钱老夫人,与大夫人很熟吗?怎么大夫人对她这般热络?” 冬蕊接口道:“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在上段时间平远侯府的螃蟹会上结识的。” “大夫人的人脉关系真是广泛。”冬梅低声道,“这位钱老夫人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听说她的亲生女儿就是当今圣上最得宠的钱贵妃,还有一个皇子,身份贵重得不得了。听人说,在后宫,只有她与当今赵皇后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傅清玉点点头,不禁暗暗佩服大夫人的手段,这样的人物她也能巴结得到,真是让人咋舌。 “那位钱老夫人,当今后宫最得宠的贵妃的母亲,一定是一个相当傲慢的人吧?”傅清玉缓缓道,怀中的蓝猫一动不动地伏在她的怀里。 “母凭女贵,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初的钱家,也不过是一个从三品的参议,而如今的钱府,母亲傍了女儿荣升贵妃,又极得当今圣上宠爱的福份,一举成了贵太太,而那位钱贵妃唯一的胞弟钱得水,也靠着裙带关系,弄了个兵部侍郎。”冬蕊把道听途说打探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顿了一下,冬蕊又道:“还有,我听大夫人屋里的晴紫说,那钱老夫人的架子大得很,到了我们府里,都不用我们府里的茶盏,自个儿带着近十个丫头婆子来,还拿了紫藤盒子来,里面装着钱老太太平日用惯的细瓷白玉的茶盏,还有一个丫头抱了个茶壶,钱老太太不喝咱府里的茶水,只喝她自己带过来的。” 傅清玉不由笑了。这个钱老太,不过是女儿当上了皇上的宠妃而已,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的?把自己弄成跟个皇太后似的,即使是当今太后过府来,也没见这么嚣张的排场啊。 冬蕊又道:“钱老太太如此,那个国舅爷,兵部侍郎钱得水也是如此,听说最近他的正室殁了,但他非但没有一丝悲意,反而四处纳妾,夜夜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好像有一个妾室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他,立马他就把那个妾室卖了……” “这么冷血无情啊。”冬梅有些咋舌,“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些妾室也是人啊,怎么说卖就卖了?” “有钱人家的事情,谁说得清?”冬蕊撇撇嘴,“何况这位钱贵妃,只有这么一个胞弟,那钱老太太,也只有这么一个嫡子,银子不花在他的身上,难不成还要带进棺材里不成?” “这样的纨绔子弟,依仗的不过是胞姐的势力罢了,哪个正经家的小姐会嫁与他?”傅清玉冷声道,“像这种性子的人,即使嫁与他做正室,说不准哪天他看不顺眼,照样可以拉下来,换个得宠的妾室上去,那岂不是狼入虎口?” 说到这,傅清玉心下忽然一动,大夫人最近与这位钱老太太走得那么近,难道,又在打那位钱二爷的主意不成? 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傅清玉的脸色瞬时凝重起来。 冬梅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异样,忧心忡忡道:“小姐,你说大夫人她,她不会是想要把小姐……” “说不准。”傅清玉沉吟道。老是处于挨打的场面实在是太憋屈了,既是傅大夫人一直不死心,她得找出让大夫人死心的法子才成。 “我再去看看。”冬蕊顿时紧张起来,一溜烟地溜了出去。 过了一会,冬蕊没有回来,倒是来了大夫人房里的向雪。向雪笑容可掬地立于门前,清清楚楚说道:“六小姐,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傅清玉心下一凛,事情说来就来了?在一旁站着的冬梅的脸色瞬时变了。 冬梅定定神,走过去笑道:“向雪姐姐,听说府里来了贵客,大夫人不是在跟贵客说着话吗?怎么反倒惦记起我们小姐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小锭银子塞到向雪手里。 向雪很娴熟地把银子兜入袖中,显然对于这些小恩小惠早就习以为常了。她笑眯眯道:“这倒不是大夫人说的,是那位钱老太太说的。那位钱老太太说了,我们府里盛产美女,听说府里的小姐们个个长得跟天仙似的,所以想见见。这不,大夫人就使我过来请各位小姐了。” “哦,这样啊。”傅清玉略微放下了心,只要不是专让她一个人过去就好。她不放心道:“五姐姐,七妹妹都会一起过去吗?” 向雪笑道:“是呀,晴紫已经过那边去请五小姐与七小姐了,六小姐这里路途稍远一些,所以,就让我一个人来了。” 冬梅暗暗呼了一口气,忙道:“既是钱老太太要求要见小姐的,那小姐也不能太寒碜了些,我先服侍小姐梳洗打扮,向雪姐姐,你稍坐一会。” 向雪拿了好处,当然不会再催促,笑道:“六小姐尽管梳洗去,说不准钱老太太看到天仙般的六小姐,向皇上推荐了去,那可就是一位贵妃娘娘了。” 傅清玉笑笑,进房间去了。心想,那个钱老太太会这么傻吗?弄个女子进宫去与自己的女儿争宠? 冬梅的手巧,不一会的功夫,就打扮妥当。傅清玉心知此番绝不能打扮得太过于华丽,免得钱老太太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所以,只穿了一条不太素色的百草扫花裙,外加一件苏绣月华衫,只在鬓边缀了些珠花。饶是如此,那盈盈一握的身姿,亭亭玉立于人前,还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打扮完毕,便带着冬梅,跟着向雪朝上房走去。 行至上房,果然,傅府的另外两位小姐都已经到了。较之傅清玉与傅清敏的素雅端庄,傅清莹的打扮也十分出彩,一改往昔绚丽的装扮,别出心裁地换上了一件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缀了两颗晶莹的珍珠坠子,看起来显出几分清丽来。 傅清玉心想,今天的五小姐怎么跟往日大不相同?难道是猜测出这位钱老太太性子不喜大红大紫,所以才让自己一身清装? 看到三位小姐都到齐了,大夫人含笑转向座上的钱老太太道:“老太太,这就是我们府上的三位小姐,平日里窝在家里,只会些女红,连贵妃娘娘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呢。” 钱老太太知道傅大夫人说的是谦逊的话,摆摆手道:“傅夫人过谦了,我看哪,府上的小姐们个个出落得跟仙女一般,我这个老太婆都看花眼了。” 三位小姐依次上前见礼。 钱老太太呵呵笑着,对面前的三位小姐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便把目光落在了六小姐傅清玉与七小姐傅清敏身上。 虽然这傅府里的五小姐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其他另外两位长得真是标致。尤其中间那位六小姐,那盈盈秋目,那乌黑的云鬓,还有那凝脂般白晳透亮的肌肤……钱老太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人儿一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娶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妾室,钱老太太就忍不住要上火。普通人家里的那些小家碧玉倒还罢了,竟然连那些个青楼女子也要招进家门来。竟把那个名媒正娶的正室给活活气死,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大病了一场,差点也跟着媳妇去了。 看着儿子不懂事般的胡闹,钱老太太决定,这一次,无论花多少银子,也要给那个不肖子娶一个美貌的正室回去,好让他生性一些,不要四处拈花惹草的,败坏门风。正出庶出不要紧,最主要是要漂亮,好拴住儿子的那颗花心。 面前这位六小姐,倒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见到钱老太太的目光久久在五小姐傅清玉的身上不肯离去,傅大夫人的心里笑开了花。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种结果,这样看来,钱老太太对于这位五小姐不用说也是喜欢得紧了。 见了礼,依次落了座,傅清玉见那位老太婆老是盯着自己看,不由有些恼怒,仰起头,毫不畏惧地看了过去。 钱老太太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会来这一招,微微愕了一下,心下却更欢喜起来。这姑娘,不仅生得美,似乎还有些性格,这下正好,正好可以震得住她家里那位混世魔王的儿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希望 (呵呵,多谢xixiss同学与石上胭脂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三十四张与第三十五张粉红,鞠躬感谢接下来我会努力加更的,多谢亲们的支持) 看着面前这位钱老太太,傅清玉不由愕了一下。原本以为,这位贵妇人,傍着女儿的尊贵地位耀武扬威,想必是一个市井暴发户的形象,这一看之下,却并非这副样子。 钱老太太虽然年愈五十,但身康体健,满脸红光,那双眼睛甚至锐利。想必能生出钱贵妃那样的女儿,并把她调教成当今圣上宠爱的贵妃,这位钱老太太绝非等闲之辈。 只不过,这种毫无忌惮地盯着别人看的目光,让傅清玉觉得十分不舒服,心里面,对于这位钱老太,生出几分厌恶出来。 幸好只坐了一会,大夫人便让她们姐妹几个回去了。 看着钱老太太的目光仍追随着六小姐与七小姐,傅大夫人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口茶,含笑道:“这些女儿们笨拙,只识得一些字,会一些女红,让老太太笑话了。” 钱老太太心中有了算计,呵呵笑道:“女儿家的,识得字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要会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这样才算得上贤良淑德。” 大夫人笑道:“老太太说得是。” 钱老太太想了一下,试探道:“不知府上的六小姐与七小姐,可曾订了人家?” 大夫人含笑道:“这两个女儿,年方十四,还未及笄,哪里这么快就订了人家的?” 钱老太太心下暗喜,表面上却淡然道:“姑娘家的,觅得一门好亲事最是要紧。所以,这亲事是越早订下越好,不然,越往后就越觅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大夫人当然听得出钱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这两个女儿,可真让**碎了心。就说七丫头吧,身子孱弱,一天到晚药罐子伺候着,遇上个乍变的天气,连房门都出不了,真是让我揪心啊。” 钱老太太心下一滞。本来她也相中七小姐,初见时便觉得七小姐脸色有些异于常人的苍白,原以为只是身子差一些,不想竟是如此。谁家里会愿意娶进一个药罐子?钱老太太马上在心里否定了七小姐。 “那六小姐……”钱老太太试探地问道。 “六丫头倒是不错的,性子温顺,模样还可以。只不过自小就流落在外头,今年才找回来,接进府里。”大夫人又深深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心中亏欠于她,一心想要替她觅一门好人家,好好补偿于她。” 一听此话,钱老太太顿时喜逐颜开。不管怎么说,她家也算是好人家吧?女儿是当今圣上宠爱的贵妃娘娘,儿子是国舅爷,那六小姐若是嫁入她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还不是最好的补偿? 大夫人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这位钱老太太,在听了她的一番话之后,终于有所决定了。想必不久以后,就会让人上门提亲来了吧?其实让那个野丫头嫁给钱二爷也是不错的选择,即迎合了钱府,又能帮着傅府,让傅府从此以后多了一个靠山。 至于那个野丫头,嫁入那样的人家,是生是死,暂且不去管她了。到时候把利害关系跟她一说,威逼利诱来一通威胁,到时候,她即使想死也死不成。 傅清玉神色复杂地与七小姐傅清敏从上房走了出来。从钱老太太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心知不妙。 虽然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但凡事都有两面,有时候长得太美也是一种祸害。 那位国舅爷听说是一个好色之徒,走在街上看到漂亮的姑娘都会上前搭讪一两句,至于天天逛青楼那些烟花之地更不用说了,家里居然还娶进一位烟花女子,真是不怕别人笑话。这样的人,哪个正经人家肯把自己的女儿嫁与他? 当然,这其中除了像大夫人这样利益熏心的人。 七小姐早早回去了,傅清玉坐于镜子前,一坐就是半个时辰。镜子里是一张如花容颜,虽然年纪尚小,但弯弯的柳眉,盈盈的秋水,白晳如凝脂般的肌肤,一看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再加上薛大娘的祖传养颜秘方,更显得水灵灵,十分灵动。 傅清玉伸手,缓缓卸下头上的簪子,长长的簪子在面前晃过,尖利的簪子的另一头闪着微微的光。傅清玉的手猛然攥紧,如果,如果大夫人真的要逼迫她嫁与那个臭名昭著的钱二爷的话,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毁掉这副容颜的“小姐,你别多想。”冬梅看出自家小姐神情的异样,走上前来,轻轻取下她手中的簪子,放入妆盒之中,轻声道,“小姐如果觉得闷,就四处走走吧,七小姐那里也行。不是还有二公子吗?小姐把心事跟七小姐说说,也好让二公子拿拿主意。” 傅清玉摇头苦笑。如果是往常人家倒也罢了,可如今,对方可是当今皇上的宠妃,钱贵妃的母亲,说亲的对象是国舅爷,这怎么可以跟往日里的京城的陶家同一而论往日的陶家,结这门亲事,是想依靠傅府的关系,扫清商途上的障碍,所以,对于傅府,陶家还是毕躬毕敬的。 而如今,这个钱府,可就不同了。傅府与他们结亲的目的,是想找上他们这么一个强硬稳固的靠山,对方的权势比你大,完全可以不看你的脸色,而你,还要仰仗他们鼻息生活。 傅二公子势单力微,起不了什么作用,到时候钱老太太进宫见到女儿,把这事跟女儿一说,再让女儿在皇上身边吹吹枕边风,求一道赐婚的圣旨,到时候,傅老爷即使再如何疼惜女儿,也违抗不得。到时候,这门亲事就是铁板上的钉钉,跑不掉了。 “小姐,你不要这样,你快想想法子呀。”看到自家小姐如此黯然伤神的样子,冬梅急得要哭,“要不,小姐你逃出府去吧。” 傅清玉心中一凛,对呀,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自己又学骑马又学射箭的,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防着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吗?如今这一天,越来越逼近了。 自毁容颜,自我了断,那都是下下之策,如果有一线希望,她不会这样轻贱生命。 “冬梅,别紧张,我没事的。”傅清玉努力笑笑,宽慰着冬梅。眼下,应该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那个钱老太太,只不过是过府来看看人而已。有钱人娶亲,讲究三媒六聘,钱二爷是国舅爷,又是钱老太太唯一的儿子,想必娶正室之事不会那么草率。照此推算,应该可以拖到年底,按京城的风俗,夏天是没有哪家有头有脸的人会选在这个时候娶新媳的,况且,她才十四岁,还未及笄。也许钱家会先求得圣旨,等她及笄之后,再迎娶入门。 只要有时间,就有希望。那人怕的是夜长梦多,此刻,傅清玉最希望的却是夜长梦多,好让局势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姐。”冬梅仍是担心不已。 傅清玉回握她的手,见她十指冰冻凉。想不到当事人不紧张,旁边的人倒紧张成这个样子。 傅清玉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温暖她的冬梅,在她的眼里,冬梅已经俨然如她的妹妹一般:“冬梅,别紧张,我们还有时间,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小姐,你如果要逃出府去,我与冬蕊拼死会维护你的周全的。还有,实在没有办法的话,还可以去找赵二公子啊,我看赵二公子对小姐的事情挺上心的,说不定他是真的把小姐放在心里头的。” 傅清玉感动地握紧冬梅的手:“多谢你。”她知道逃走是最后一个办法,因为这势必会连累到其他人,如冬梅,冬蕊。多日的相处,她与这两名丫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姐妹之情,除非万不得已,她也不忍心害了她们。 三个人一起逃走那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如今的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能维护别人的周全? 至于赵二公子赵子宣……傅清玉的心中涌起一阵温暖,这世上能给她温暖的男子,就是这位赵二公子了,她与他的相处,平等自然,无拘无束。他是一个好人,可惜,他的身份太尊贵,并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攀附的。 最重要的是,她还不能够委屈了自己的自尊去攀附他。 “这几天我好好想想,看看应该怎么办。”傅清玉故作轻松,笑着对冬梅道。 冬梅悄悄走出去了,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给傅清玉。傅清玉倚在窗边,挽起窗帘的一角,有些失神地望着外面葱葱郁郁的树木。夏天是个给人希望的季节,傅清玉心想,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眼下的路子有两条,一条是逃出傅府,远远的离开京城,隐姓埋名,等风头过后,再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不过,那样的话,会累及冬蕊与冬梅,这是傅清玉不想看到的。 另一条路子就是,嫁给赵世子做平妻。虽然同为平妻,但这地位待遇,较之那个钱府好太多了。而且,赵世子的人品是绝对信得过的,还有赵大*奶一力推荐扶持,想必在忠靖侯府过得会比在钱府好得多。 如果这个时候,派人跟赵大*奶重提此事,想必应该来得及吧? 第二百二十章困境 傅清玉静静地想着,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当机立断,不然错过了时机,那就来不及了。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仅仅是把赵世子当成一个哥哥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外面传来冬蕊急匆匆的脚步声,进门就叫道:“小姐” 冬梅忙一把拉过她:“别吵,小姐心情不好,正在睡觉呢。” “都火烧眉毛了,小姐怎么还这么镇定?”冬蕊急道。 冬梅忙去捂她的嘴:“小声些,别吵着小姐,小姐心里难过,她也不好受。”她看看冬蕊:“你跑出去这么久才回来,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我这不是照你的吩咐去找向雪了吗?”冬蕊压低声音道,“那向雪,果然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我一把银子塞到她手里,她就把什么事情都跟我说了。” “向雪说什么了?”冬梅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向雪是大夫人屋子里的人,她说出来的话就是大夫人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冬蕊恨恨道:“真是被我们猜中了,那个钱老太太,跟以前那个做陶瓷营生的暴发户陶家的那个陶大*奶一样,是来府里给那个她那个混账儿子选平妻的。” “那选上谁了?”冬梅心里“格登”一下,马上问道。心里却在祈求,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是我们小姐才好。 “那位钱老太太看上的,无非是模样好的。你说,这府里的三位小姐,谁的模样最俏丽?”冬蕊怒气冲冲道。 “那就是我们小姐了?”冬梅失声道。千躲万躲,终究还是躲不过。 冬蕊觉得口渴,拿了杯茶,灌了一口,有些不愤道:“我们小姐天仙的容貌,竟然要给她家那个混蛋做平妻,我呸” “真是委屈我们小姐了。”冬梅呆了半晌,忽然想哭,“冬蕊,你说我们小姐该怎么办呢?” 事已至此,冬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看看四周,凑近冬梅道:“实在没有办法的话,那我们让小姐逃吧。反正嫁给那个混蛋也是一个死,倒不过逃出去,躲过风头,等风平浪静的时候,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冬梅点点头,难得冬蕊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小姐怎么说?”冬蕊看看屋里的暖阁,压低声音道。 “这事我跟小姐提过,小姨宅心仁厚,一直没有决定。我猜小姐是怕拖累我们,还有胡婆子。”冬梅跟在傅清玉的身边久了,一下子就把傅清玉的心思猜了个通透。 自家小姐不见了,大夫人要兴师问罪的话,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到时候,气急败坏的大夫人可能会像捏蚂蚁一般捏死她们。 “反正我这条命是小姐给的,要是没有小姐替我治了脸上的伤疤,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定早就寻了短见了,哪像现在这般活得扬眉吐气。”冬蕊坚定道,“我这一辈子就是跟着小姐了,为了小姐,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看看冬梅,“冬梅,你怕吗?” 冬梅摇摇头,也坚定道:“我也不怕。我姐姐说了,她欠了小姐一个天大的人情,她不能报答,要我好好待小姐,替她报答这一份恩情。如果能够维护小姐的周全,让小姐平平安安的,就是让我现在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那我们不要再等了,现在就跟小姐说去。”冬蕊“豁”地站了起来,就要进暖阁。 “等等。”冬梅忽然想起一事,“你还记得忠靖侯府的赵大*奶吗?我好像觉得,赵大*奶待我们小姐挺好的,不仅救了我们小姐,还送了一件很贵重的斗蓬给小姐。我隐约听小姐说起过,赵大*奶自知不大好了,好像想让小姐嫁入赵世子做平妻……” 做忠靖侯府赵世子的平妻比做那个混蛋钱国舅的平妻好多了,赵世子人品贵重,又是皇上的倚重,小姐花容月貌,温柔贤淑,跟赵世子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最重要的是,忠靖侯府地位极高,单单三公主,这样一位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就是钱贵妃不敢得罪的。 所以,只要赵世子肯伸出援手的话,小姐就有救了。 冬蕊停下脚步,神色有些黯然:“冬梅你还不知道?我听向雪说,赵大*奶是托了人来府里说了这件事情,不过,定下来的不是我们小姐,而是五小姐。” “五小姐?”冬梅浑身震了一下,“怎么会是五小姐?这不可能吧,我明明记得赵大*奶……” 冬蕊恨声道:“我看事情就坏在五小姐身上。那天我们小姐跟着安国公府里的二小姐出去赛马去了,而大夫人则带着五小姐去看望病重的赵大*奶,回来之后过不了多久,赵大*奶对于我们小姐的态度就变了,我看,多半就是大夫人与五小姐搞的鬼,故意要败坏我们小姐的名声,好去抢那个世子夫人的位子。” “这可怎么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冬梅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暖阁内,傅清玉把外面那两个丫头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想笑,老天爷待她真是不薄啊,竟然连最后一条路也堵死了。看来,只有逃了。 逃就逃吧,那也没有什么。十年之后,本姑娘一定会东山再起,再来找傅大夫人讨还这笔债的可是,就这样走了,她不甘心,这样灰溜溜地走了,那无异于跟大夫人那样的恶势力认输。即使要走,也要闹得大夫人不得安心。大夫人不是让她不好过吗,那她也要让大夫人不好过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边的一个微微露出的一角纸上。抽了出来,看到里面画着的几株榕树。 她记起来了,那是某一天,她自旧夫人的清波阁回来之后,随手画下的,这也是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画虽然简陋,但仍可以清楚地看到,林夫人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弯下身子去拾镯子。那把藤椅靠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梧桐树上。 第三棵梧桐树…… 傅清玉想得头痛,就是想不出这画的意思。难道,这画本来就没有什么意思,而是她多想了? 七小姐屋子里的杜妈妈也说过,当年的事件是一个意外,“有什么巧不巧的当年旧夫人与五姨娘奋力反抗,已经受了伤,拼死生下孩子,已经气血空亏,当时还没抬为夫人的梅姨娘,把府里的密藏的所有药材都拿了出来,什么人参、当归、首乌、赤芍……加重份量去救人,都没能把旧夫人和五姨娘救回来……” 正因为是杜妈**话,才让她产生了疑惑。当时的傅大夫人明明与旧夫人和五姨娘有了间隙,怎会那么殷勤地去救活她们?这实在太有违人的本性了。 不管怎么看,大夫人都不像是能够善待旧夫人与五姨娘的人。 傅清玉颓然倒在床上,把手上的画纸放在心口处。要是此时此刻,她能破译出当年发生的事情,那该有多好啊。那样的话,她手里握有挟持大夫人的把柄,她就可以自救了。 不行无论如何得到那里再看一看。 傅清玉猛然坐了起来,把画纸塞回到梳妆台的抽屉里,起身就往外走。 “小姐,你要去哪里?”冬梅冬蕊看到自家小姐双目炯炯地朝外走,顿时吓坏了,她们以为傅清玉要去跟大夫人理论,忙一人一边拉住自家小姐,劝道:“小姐,这个时候可不兴闹的,你要冷静下来,想个万全之策才好啊。” 傅清玉有些愕然:“闹什么,去哪里闹?” 冬梅仔细地看看自家小姐的脸色,见自家小姐神色与往常无异,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些凝重与坚定。这才放下心来,呼了口气道:“小姐,我们以为你愤不过,要去找大夫人讨个说法。” “我会那么傻吗?”傅清玉冷静道,“我这样做的话,那岂不是更不讨大夫人的喜?说不定传到老爷的耳朵里,更巴不得我早早嫁过去呢。” 一边是仕途,一边是自己的女儿,傅老爷怎么选,傅清玉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父女亲情夹在仕途中间,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傅清玉当然不会让人看了笑话去,即使是输,也是输得有尊严。 “我出去走走,窝在屋子里闷得慌。”傅清玉慢声道,见冬蕊冬梅仍一脸担忧的目光,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们放心,本小姐我即使现在出嫁,也会笑着嫁出去的,绝不让她们看我的笑话。” 冬蕊冬梅这才放下心来。冬梅轻声道:“小姐,我陪你走走吧。” “不用,我就在这附近转转,很快回来的。”傅清玉含笑道。她这是要出去办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不方便。 走过夹竹桃的小径,傅清玉先是去了五姨娘破败的院子,站了好一会。想着自己原本打算等在傅府站住脚之后,再替这个可怜的女人,自己的生身重新修缮一下旧日居所的,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是难以实现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利用 (各位亲们,平安夜快乐) 很快,傅清玉转到了那片梧桐树林之中。初夏的梧桐树的叶子是碧绿碧绿的,浓密地遮住了从上面照射下来的阳光。立于树下,傅清玉感到一阵阴凉。 这种地方,以前发生过叛乱,死了人,又闹过鬼,任谁来了都会觉得恐惧。 但傅清玉却不觉得,反而有一种朦胧的亲切感。用铁丝开了门,进到里面,看着正厅正面那幅巨大的壁画,壁画上的女子仿佛在朝她微笑着,她烦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第三棵梧桐树映入眼帘的又是第三棵梧桐树 傅清玉有些无奈地望着画上那名年轻的女子,双手合什祈求道:“林夫人,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指给我一条明路好不好?你到底是想暗示些什么呢?” 四周寂廖,只有窗外的梧桐树叶被微风吹过,发出的“沙沙”声响。 傅清玉有些颓丧,看来这位旧夫人真是难以沟通啊。她可是来替这位旧夫人查访线索,来给她平反的。而这位旧夫人呢,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误会,傅二公子小时候听到的话,都是他一个小孩子惊吓过度,胡乱猜测的? 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了看门的林伯的声音:“大小姐,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声音竟然是出奇的嘹亮,远远的传出老远。 傅清玉一惊,有人来了,想从正门退出已是不及,索性打开窗跳了出去。 外面传来傅大小姐冷淡的声音:“今个儿天气好,我陪大姑爷四处走走。” 傅清玉心下又一惊,这么说,大姑爷,也就是北承侯也来了? 她从屋后墙体的掩映下,看了过去,见大小姐梳了个飞天髻,一头华丽的簪子,身上穿着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细纹罗纱衣,亲妮地依偎在北承侯的身边。一身靛蓝锦袍的北承侯似乎有些尴尬,身子朝外侧了侧。看向大小姐的眼神是冷冷淡淡的。 看来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大小姐的身后跟着一个丫头,模样有几分俏丽,身姿妖娆。傅清玉听底下的丫头说过,当年大小姐出嫁时,大夫人特地给了她一个长得好看的丫头,叫做春燕的,想必这位就是了。 大小姐立即察觉到身边夫君的冷漠,神色黯了一下,想到自己这副样子更惹得丈夫不快,忙展开笑颜道:“这里不好,我们还是到别处去吧。” 北承侯忽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先回房去吧。” “大姑爷,小姐此番可是特地陪你出来逛逛的,这府里你可能不大熟悉,要不让奴婢陪你……”春燕很及时地献诌道,小小的脸儿洋溢着殷勤的笑意。 大小姐傅清芳狠狠地瞪了春燕一眼:“大姑爷都叫我们回房去,你还在这里罗嗦什么”不由分说,拽着春燕径自走了。 北承侯连看一眼都不看,似乎对于这类现象已经司空见惯,沿着夹竹桃小径,慢慢地踱了出去。 而此刻,傅清玉早就从另一侧穿过树林转了出去。 远远看去,仍可看到府里看门的林伯弓着身子,拿着偌大的扫帚,清扫着台阶上的叶子与尘埃。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平日里这个林伯可是沉默寡言的,她进府也有数月,似乎还没有哪回真正听过林伯说话,没想到他说话的声音竟这般洪亮,反倒不似一个年逾半百的小老头。 根据以往廖廖的记忆,印象中的林伯,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头发花白,身子佝偻,步履缓慢,满脸风霜。对于傅府是尽心尽责,多年来勤勤恳恳,忠于职守,所以傅老爷对于这个老仆十二分满意。 而他的声音竟如此洪亮,的确出于她的意料之外。 傅清玉忽然灵光一闪,林伯姓林,旧夫人也姓林,难道林伯知道她与傅二公子是盟友,所以预先向她示警? 傅清玉心中惊诧莫名,如此想来,她屡屡几次进入清波阁,想必那位林伯均已知晓,只不过不说出来罢了? 这位林伯,到底是什么人,对于当年的事情,他是否也是知情人之一呢? 傅清玉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她马上决定回去探个究竟。 “小玉。”一声呼唤自背后传来,带着些许深情,些许无奈。 傅清玉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他也在府里,早知道会不小心撞上,她就应该小心一些的。 她慢慢转过身来,努力绽开一丝笑颜:“大姐夫,别来无恙?” 听到“大姐夫”三个字,北承侯似乎震了一下,神情带了些许哀伤,“小玉,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傅清玉平视着他,目光淡然:“侯爷,就算在府里,这礼数还是不能废的,不然底下的人又该说我是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了。” “好吧,随你怎么叫吧。”北承侯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改变主意?” 傅清玉想起来,原来他还在惦记着上次提的要求,即是要她嫁与他做平妻的事情。 这个北承侯,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如今的她…… 不错,傅大夫人要让她嫁与那个混蛋国舅爷,让她生不如死。那她,也不会让傅大夫人安宁的傅清玉幽幽叹息一声:“靖宇哥哥,你真的还顾念着我们往昔的情份吗?” “当年的情份,我从来未尝忘记过。小玉何出此言?”北承侯讶然道。 “可惜……”傅清玉低下头,深深叹息,“那是我福薄,与侯爷有缘无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北承侯惊讶地瞪大眼睛,“难道说你……” 傅清玉的脸上渲染了浓重的伤感与无奈:“靖哥哥难道不知道吗?我想,夫人,大姐姐,五姐姐,还有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个个都知道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北承侯急了,急步上前,猛地抓住傅清玉的手,“小玉,你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傅清玉的手被他抓得生疼,抬起头来,盈盈秋目中蕴满了泪水:“这件事情……是我没有这个福份,靖哥哥忘了我吧。” 迅速地,她挣脱了北承侯,跑了出去。留下北承侯,一头雾水地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北承侯呆了半晌,怎么回事?他从来没有见过傅清玉如此悲伤欲绝的神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的话,她不会说出什么,与他有缘无份的话来。 莫非,大夫人已经给她许了人家? 看她那副神情,分明是不愿意的。北承侯的心猛然揪紧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要把他心爱的人儿夺回来,绝不让任何人得到她傅清玉站在一处树荫之下,眼中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那是没有感情的泪水,为了这个薄幸的男子,不值得。她看着远处那一抹靛蓝锦袍的背影急匆匆地朝着大小姐居住的沁芳阁去了,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时候,也该真正让那位一帆风顺,一世无忧的大小姐操心一下了。 还有那个叫做春燕的,看起来是一个“好”丫头,说不定还能够帮她的忙呢。 较之钱国舅,傅清玉觉得,北承侯绝对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不过,让北承侯心焦一下,也是对他之前背信弃义的惩罚。 过几天,说不定她已经逃出傅府了。她当然不会傻到等到钱家求来赐婚的圣旨,被人严加看管起来的时候才想到要逃走。 沁芳阁。 傅清芳气呼呼地坐在正厅里,对着春燕怒道:“你这小蹄子,真是会上位啊?轮得到你来陪侯爷散步吗?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爬床啊,真是下作” 春燕眼泪汪汪的:“小姐,我是没有这个非份之想的。可是,可是夫人她说,说我如果不主动一些,怎么帮得到小姐呢?还说我对小姐不够忠心,对小姐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 “我娘她……”大小姐傅清芳气得要死,不是说好过一段时间再说吗?不是说好要告诫这个小蹄子不要在她面前这么嚣张吗? 傅清芳瞪着眼前的春燕,后者虽然眼泪汪汪的,但却一点畏惧的神色都没有,唇边似乎还有若隐若无的笑意,似乎在看她的笑话似的。 “你给我出去”傅清芳气得要吐血,想起母亲的话,更是憋气,猛地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灌了一大口。 如今居然连春燕这样的贱婢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想来想去都是她久久未有身子,以至于让底下那些丫头嚼了舌根,对她轻慢起来。 不行,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怀上北承侯爷的孩子,不然的话,在北承侯府真的没法再活下去了。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春燕在门口处低着头叫了声:“侯爷,您回来了?” 傅清芳猛然抬头,见自己的夫君正大步流星地踏了进来。她赶忙站了起来,一阵欣喜,看来自己的这位夫君还是想着自己的,不忍心冷落娇妻,所以,这么快就转回来了。 “侯爷,你坐。”傅清芳殷勤道,抬头看向北承侯,不由怔了一下。此刻的北承侯,神色凝重,剑眉紧拧,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却不说话。 第二百二十二章争吵 “侯爷怎么了?”傅清芳接过巧燕递过来的茶盏,亲自端到北承侯的面前,“侯爷喝口茶吧。” 北承侯接了过来,却不喝,眼睛仍然盯着傅清芳,“最近府里有喜事吗?” 傅清芳微微愣了一下:“喜事,没有呀。”她转头去看巧燕,巧燕也摇摇头。 北承侯重重把茶盏置于案几之上:“怎么我看府里好像一副要办喜事的样子?那位钱老太太,跑这里跑得可真勤啊。” 傅清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夫君是吃钱二爷的醋了。也怪自己,在未征得自己母亲首肯的情况下,早早就把自己想把六妹妹许与北承侯爷作平妻的打算说了出来。如今看这情形,自己的丈夫好像是兴师问罪来了。 “侯爷,你稍安勿躁。”傅清芳堆起笑容道,“都怪我,一时口快,先应了侯爷。昨天我跟母亲说了这事,母亲说六妹妹,六妹妹一早就许了人家……” “许了人家?”北承侯隐忍了怒意,唇边扬起的一丝笑意里含着些许嘲讽,“是许了钱家吗?” “哦,对呀,母亲是这样说的。”傅清芳没有听出北承侯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么说,是在国舅爷的正室未殁之前就许下的罗?”北承侯唇边的笑意更深,“看来岳母大夫真是深谋远虑啊。” 傅清芳的脸色瞬时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承侯这话的意思,暗讽傅大夫人手段高明,在国舅爷的正室未殁之前就窥探着国舅爷正室的位子,这个罪名,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当得起的。 自己的夫君如此讽刺自己的母亲,难怪傅大小姐承受不住。 “没什么意思。”北承侯冷笑道,“你母亲的手段,本侯爷真是叹为观止啊。” 念及往事,北承侯的怒意更甚。当年,自己本来欲与青梅竹马的昔日太子太傅曹大人的女儿,曹可莹成亲,当然,如今的傅六小姐也会一同嫁过来。他是双娇并娶,这等福份,羡煞旁人。 谁曾想,一道懿旨下来,他竟然无端端地要迎娶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大女儿,也就是如今这位妻子。 一道懿旨,拆散一段美好姻缘,逼死一位如花年华的姑娘,还累得他落下背信弃义的千古骂名,在自己心仪的女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直至成亲之后,他才得知,竟然是傅府的这位大夫人,看上他这个北承侯,通过忠靖侯爵夫人的关系,向太后求得懿旨,实现了她的目的。 他的心中怎能不恨 如今,他心爱的女子,他一心一意要再续前缘的女子,傅大夫人竟然又把黑手伸到了她的身上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即使他与傅六小姐真的无缘,为着自己心中的那份愧疚,他也不想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子被人往火坑里推钱国舅,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而傅大夫人急着与钱府攀亲,又出于何种目的,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谭靖宇”傅清芳再也忍不住了,一贯的大小姐本性暴露无遗,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瞪着北承侯怒道:“别以为你一个北承侯就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的,本小姐不吃这一套” “这会子看不上我北承侯府了?那阵子怎么那么火急火燎的,当个宝似的,求都求到太后那里去,就怕被人抢去了?”北承侯冷声道,目光愈见冷漠,“既是如此,你大可以回到傅府去”说罢一甩绣袍,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谭靖宇,你……”傅清芳气得浑身颤抖。北承侯这话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想休了她她愈想愈生气,心中的怨气无处可出,看什么都不顺眼,一伸手,把桌子上的茶盏,还有旁边的那两只影青蕉叶纹饰花瓶全扫落在地上。顿时,茶杯,花瓶跌落地上的“乒乓”巨响,响彻于耳,惊得外面的丫头婆子们全涌了进来。而她,则伏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巧燕一看情形不对,早早溜出去请大夫人去了。 大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了,看到这番情景,马上数落起女儿来:“你怎么回事,干嘛胡闹成这个样子?好好的一个女婿就这样给你逼走了……” 傅清芳仰起满脸的泪痕,歇斯底里地叫道:“娘,你眼里就只知道有女婿吗?难道在你心里就根本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一直是你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吗?” 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一扬手,就给了大女儿一个巴掌:“你在胡说些什么” 傅大小姐傅清芳愕然地捂着脸:“娘,你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碰过我一根手指头……” 大夫人颤抖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也呆住了。自己今天怎么了,怎么会对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下手呢? 气糊涂了,自己一定是气糊涂了。 傅清芳“哇”的一声哭了,一帆风顺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打击?如今却是一个打击接着一个打击来,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完全乱了,一咬牙,她对着房间的雪白的墙壁撞了过去。 “小姐”巧燕惊惶失措地尖叫道,想要抢过去拦住自家小姐,但已是不及。傅清芳的额头直直撞在墙上,顿时血流如注,人也晕了过去。 大夫人惊呆了,没有想到大女儿竟如此刚烈,她手足颤抖,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抱起女儿,看到女儿的额头撞出一个窟窿,鲜血顺着娇好的脸颊流了下来。而脸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不由又气又急,哭道:“我的儿啊,为娘不过是一时气急,你怎么,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张婆子一看情形不对,马上叫道:“夫人,救人要紧,要再耽搁下去的话,这人可能活不成了。” 傅大夫人这才醒悟过来,忙歇斯底里地叫道:“快,快去叫大夫来” 冬蕊飞快地冲了进来,一进院子就喜不自禁地叫道:“小姐,出事了,出大事情了。” 正在埋头做着荷花香膏的傅清玉抬起头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把你乐成这个样子?” 冬蕊进了里屋,关上门,掩饰不住兴奋道:“小姐,上房那边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情了?”冬梅也不由兴奋起来,上房那边一出事,府里自然会乱,那大夫人分身无暇,就应该不会太关注自家小姐的婚事,那样的话,事情就应该还有转机。 “大夫人打了大小姐一个耳朵,大小姐撞墙自杀了。”冬蕊喜滋滋道,“还有,大姑爷独自离府回去了。” “天啊”冬梅不由掩住嘴,“怎么会这样?大夫人最宠爱的可是大小姐,从来没有动过大小姐一个手指头,今天怎么那么下得去手?还有大姑爷……” 傅清玉无动于衷地摆弄着手里的活计,唇边已经不知不觉洋溢着一丝笑意。她所期望的景象终于出现了。 这下,大夫人应该无暇再顾及到她了吧? 冬蕊犹自兴奋道:“那个大小姐啊,头上撞了一个窟窿,我看呀,八成会破相。”她想了一想,压低声音道,“我还听向雪说,大姑爷临走的时候,还说一句话,好像是要把大小姐休了的意思。” “天啊。”冬梅再次惊呼,“大姑爷他……他真的会休了大小姐吗?” “不会。”傅清玉冷静道,“大姐夫那么一个人,他知道什么他是最在乎的。” 如果他是一个在乎感情的人,并是个有所坚持的人,当年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或许,曹大小姐就不会死。 感情这东西,有的时候虚无飘渺,就看对方重不重视。 傅清玉目光清澈锐利,在她的心中,她从不认为那个薄唇的男子会为自己偶尔的信念坚持。 “休了才好呢。”冬蕊无所谓道,她十分喜欢这种混乱的场面,越乱越好,“大夫人那边一乱,就不会一直盯着我们这边。这样的话,小姐就有机会逃走了。 “冬蕊,多谢你。”傅清玉感动地看着这位直爽的,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丫头。 “小姐,你跟我客气什么。”冬蕊郑重道,“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小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为了小姐,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大姑爷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强硬起来了?”冬梅有些疑惑道,眼里却看向自家小姐。 傅清玉淡然道:“我告诉了他我要嫁给钱二爷的事情。” “小姐”冬梅倒吸一口凉气,“大夫人知道吗?” “大姐夫不会这么傻,把自己以前的事情说出来。”傅清玉冷笑道。 “大姑爷为了小姐,竟然要跟大小姐和离?”冬蕊讶然地瞪大眼睛,这件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姑爷会为大小姐放弃一切吗?” “大姑爷为了以前的事情,想必会给小姐一个补偿。”冬梅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她是真心为自家小姐考虑,“小姐,如今赵世子那边恐怕是不成的了,虽说北承侯爷以前那样对你,但他可能是有苦衷的,如果他真的一心为小姐好的话,小姐不妨考虑一下他的建议。” 第二百二十三章欲逃 (呵呵,多谢njlh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三十六张粉红,鞠躬感谢多谢亲们的支持) 大姑爷出走,大小姐闹自杀,整个傅府一下子乌云惨淡起来。大夫人整天唉声叹气,就连五小姐也安静了许多,大多时间只呆在大小姐的房里,宽慰自己的大姐。 傅大小姐当然没有死成,包着头,傻愣愣地整天坐在床上,茶饭不思,整个人明显地消瘦了下去。针对府里的突发事件,傅老爷很是恼火,重重数落了大夫人一顿,让大夫人诚惶诚恐地不敢抬头。 自然,无人再顾及到傅清玉。 得了这个空隙,傅清玉第一个想到的事情,就是为自己心中的疑惑寻找答案,去找看门的林伯。 找人的地点,选在人烟罕至的废弃的清波阁,也就是原夫人林氏住的地方。那个地方,每隔一二天,林伯就会到那里打扫一遍。 那个略带佝偻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在看到开门看到屋子里的傅清玉时,林伯居然没有任何诧异,只是混浊的眼里,突然折射了出一丝欣喜的目光:“六小姐,你来了?” 傅清玉微笑道:“对,我来了,林伯,我想你应该料到我会来找你的。” 林伯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扫帚,转头望着大厅正面那幅壁画,眼中噙了热泪,低声喃喃道:“夫人,盼了十四年,她终于找你来了。” 傅清玉有些莫名其妙,从林伯的话语里,她可以断定出,面前的这位林伯,不仅与原夫人林氏有着很大的渊源,而且,极有可能知道当年那场祸乱的内幕。 “林伯,不错,我来了,来查探当年林夫人与五姨娘的死因的。”傅清玉冷静道。既然林伯是傅二公子的人,那样的话,她与傅二公子结为同盟的事情,想必这位老人家已经知晓了。 她看看那幅壁画,探询的目光落在林伯身上。 “六小姐是来问当年的事情,来给林夫人报仇来的?”林伯寻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眼睛却望着傅清玉,眼中闪着些许期望的目光。 傅清玉点点头:“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同时也是为了我自己。” 林伯看着傅清玉,显然对于她的话没有完全听明白:“为了你自己?六小姐就要嫁到钱府去了,本应呆在屋子里,做女红,绣嫁衣,好好备嫁才是。为何到了这个时候,非但不对自己的事情上心,反倒对林夫人及五姨娘的死因关心起来了?” “查探林夫人与五姨娘的死因,这是我与二公子之间的约定。”傅清玉笑了一笑,“同时,也是自我拯救的方法之一。” 林伯猛然抬起头来:“六小姐不希望嫁到钱府去?” “难道林伯希望我嫁到钱家?自动自觉跳到那个火坑里?”傅清玉摇摇头,转头看向壁画上的原夫人林氏,“不查探出真相,林夫人与五姨娘都会死不瞑目,我进入傅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我娘的死因来的。如果不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话,那我岂不枉来傅府一趟了?而且,我娘也不会原谅我的。” 林伯有些讶然地看着六小姐傅清玉,慢慢地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六小姐,你能照着自己的想法走,不被旁物所左右,老仆十分佩服你。你母亲有你这个如此孝顺的女儿,是她的福气。” 傅清玉笑了笑,也寻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林伯,当年傅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道来,越清楚明白越好。” 林伯看了傅清玉良久,方才慢慢点一下头,眼睛也慢慢迷蒙悠远起来。 傅清玉一回来,冬蕊便迎上来道:“小姐,方才安国公府来了个丫头,说是受了二小姐的托付,来送帖子的,约你今天下午到仙女湖赛马场学骑马去。” 都这个时候了,赵明珠还要约她去赛马?难道她不知道目前傅府的境况吗? 傅清玉暗自好笑,心想,这多半又是那个忠靖侯府二公子赵子宣的主意,不知他又许了什么好东西给赵明珠,竟然能令赵明珠见财忘友,一起跟他胡闹起来。 不过也好,反正剩下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说不定,这一次会是她与那位赵二公子最后一次见面也说不定。 “帮我寻一套骑装出来。”傅清玉让冬梅进里屋去找衣裳。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欠忠靖侯府赵大*奶一件披风未还呢。不过,那件披风如今也不在她这里,而在登州知州贺明详的二女儿贺晓芙的手里。如今的贺晓芙,对于这件误她终身的披风,想必恨之入骨吧,说不定早就用剪子绞碎,一把火烧了。 傅清玉笑笑,心想这件披风,终究还是还不回去了。 冬梅拿了骑装出来,看看自家小姐:“小姐,如今府里都这副样子了,你真的要跟安国公府的赵二小姐出去赛马吗?” 傅清玉点点头,府里即使乱得翻了天,也与她无关。她还巴不得府里越乱越好呢。 冬梅于是不再问了。如今这般风头火势的,自家小姐居然还要跟别人出去赛马,想必对自己将来的路也有了安排,说不定,小姐正在为出逃做准备。 吃过中饭,安国公府的赵明珠果然过府来了。带了礼物,先到傅大小姐的房里看了傅清芳,然后再约傅家姐妹一块去马场。 由于姐姐病了,五小姐傅清莹自然没有什么心情,推说身子不适推掉了。傅清敏由于这两天偶感风寒,病又犯了,一直在煲着药喝,因此也不去了。 最后,只有傅清玉带着冬梅冬蕊,随赵明珠去了仙女湖马场。 赵明珠的马车刚驶出傅府,迎面来了两匹快马,一匹马上坐了一个小厮,另一匹马端坐着一位略显清瘦的男子,容颜俊美,却有些苍白,眼神锐利却冷漠如冰,正是傅府二公子傅光烨。 傅光烨一早就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所以特地从城南别院赶了回来,“探望”大小姐,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妹妹。 马车与马匹擦身而过,端坐于马上的傅光烨“咦”了一声。他看到了马车后面跟着的赤兔马。 当下,府里出了那么一件大事情,闹得全府上下人心惶惶的,这位六小姐,居然还有心情去赛马而且,在赤兔马背上,居然挂着一副弓箭去赛马,谁会教他的六妹妹射箭呢?傅二公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到了仙女湖马场,赵明珠很识趣地寻了一个理由自动消失,傅清玉与那名“马夫”又来到那片小树林,下了马,两人并排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由于心情凝重,傅清玉也不多话,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发呆。 “想什么?”赵二公子很敏感地发现气氛不对,侧过身子看她一眼,“怎么不说话?” “我要走了。”傅清玉仰望着蓝天,白云,静静道。 “去哪里?”赵子宣猛然坐了起来,脸上浮起疑惑的神色。 “我要出嫁了。”傅清玉淡淡道,“嫁入钱府,也就是当今的国舅爷钱二爷。” “那个……”赵子宣震惊异常,眼睛都瞪大了,他定定地看着傅清玉,“那个混蛋,你……你居然要嫁给他?他有什么好,只不过是一个登徒子罢了,仗着妹妹钱贵妃的权势,作威作福,眠花宿柳的,你嫁给他做甚么” 傅清玉觉得有些好笑:“赵二公子,嫁人是我的事情,嫁与谁谁谁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怎么反倒比我还着急呢?” 赵二公子看了半晌,闷声闷气道:“反天,那个臭名昭著的混蛋,你绝对不可以嫁给他” 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望着碧蓝天际的朵朵洁白如雪的云朵:“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嫁给那个什么钱二爷,可只是……”她垂下眼眸,脸上有叹息,“我那位母亲已经替我把婚事订下来了,那位钱夫人,这两天也过府相人来了。我想,过不了多久,钱家的迎亲轿子就该抬来了吧。” 赵子宣脸色一变,一把把傅清玉拉了起来:“时间紧迫,我马上带你走。” 傅清玉的手臂被他拽得生疼,那极大的力道,显示面前这位赵二公子心中的紧张与焦虑。 傅清玉的心中滑过一丝异样,她抬头注视着额角已略微渗出些许汗珠的赵二公子:“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反正,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赵子宣急道。 私奔吗?这个时代可不兴私奔的,正所谓,聘为媒,奔为妾。 “你真的要带我走?”傅清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不管如何,面前这位赵二公子真心实意为了她好的那份心意,令她感动。 同是外人,但比起来府里那位恨不得一心把她朝火坑里推的人来说,赵二公子真是好上千倍万倍了。 “我们一起走。”赵子宣坚定道,“你放心,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我们就学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样,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 “不许走。”一个阻止之声突然传了过来。接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林子里。 傅清玉抬起头来,惊讶道:“傅二公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再次别离 的的确确是傅二公子傅光烨。 傅二公子缓步踱来,宛如闲庭散步,但目光却是锐利如利刃般,看着两个呆若木鸡的人儿:“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然后目光落在赵子宣的身上:“好久不见,赵二公子,你怎么改行做起马夫来了?” 赵子宣有些尴尬地嘿嘿笑道:“光烨兄倒真是会开玩笑。” “二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恢复常态的傅清玉挣脱赵子宣紧抓住她的手,不悦地看着傅二公子。同时,心下有些疑惑,这仙女湖马场守卫森严,这位傅二公子怎么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说进来就进来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再问一句。 “六妹妹好兴致,蓝天白云,骑马射箭,这么快活的日子,我这个二哥也来凑凑热闹。”傅二公子跳下马来,悠闲道。 “这里不欢迎你。”傅清玉马上道。 对于这位六妹妹的一贯语气,傅二公子司空见惯,一点也不生气,含笑道:“这可是我陪当今皇上经常来挑马匹的马场,怎么就不欢迎我了?” 倒是赵子宣,对于这两位兄妹之间那种说话语气,表现出十二分的兴致,含笑看着这一双兄妹,心中想道,这恐怕是他见过的,全天下最不友好的兄妹了。 傅清玉一时语塞。是啊,这个马场是皇家马场,傅二公子一直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经常陪伴皇上身边,赛马,狩猎,进出这个马场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不用什么严格的盘查。 这么说来,自己倒拿他无可奈何。 傅清玉想了想,忽然笑了:“二哥哥,当然你有权力可以不走,那我走了。”说罢转身要走。其实她早就打算走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与赵子宣见面,告诉他自己的这个决定。或许,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把赵子宣当作是可以信赖的人。 “清玉,你要去哪里?”赵子宣叫住她,“这茫茫天底下,你一个弱女子,你又能到哪里去?” 傅二公子听得有些讶然:“什么走不走的?六妹妹,难道你不是要回府吗?” 他才刚刚转回府里,对府里的事情还不大了解。原本打算虚作声势去探望一下自己那位自杀的大妹妹。不想在府门口,从赤兔马背上挂着的弓箭上看出疑惑,这才策马追到仙女湖马场里来。 当看到自己的六妹妹与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一起在小树林子里的时候,他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这位赵二公子教的射箭,还有,这位二公子似乎对于他的这位六妹妹,挺上心的。 “我当然要回府里去,不然的话,大夫人找不到我,拿什么人嫁到钱府去?”傅清玉回过头来,唇边含了一丝讥讽。 话虽这样说,她才不会让傅大夫人如愿呢。 “什么你要嫁到钱府,嫁给那位钱二爷,钱国舅?”傅二公子呆了一下,脸色瞬时变了,“那种人,你也要嫁?” “二哥哥这会子怎么如此关心起我来了?我还以为,我的事情与你扯不上关系呢。”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本来,她就不期望傅二公子能够伸出援手。 其实,她更清楚的是,就算傅二公子想伸出援手,他也没有那份能力。堂堂的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赵子宣,如此一个当今皇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也只能想出“带她一起出逃”这样一个下下之策。 对方是谁,对方可是堂堂国舅爷,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钱贵妃的胞兄,如此大有来头的人物,就算是赵子宣,也不敢轻易去得罪。 至于傅二公子,就不用说了。无权无势,当然无法与钱国舅抗衡。 “这么说,是府上那位母亲的意思?”傅二公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忽然有一股冲动,这位六妹妹,哪怕不是他的亲生妹妹,他也要维护她的周全,绝不会羊入虎口,送她进那个火坑。 “你的那位母亲,也太狠心了。”赵子宣终于看清傅府里错综复杂的关系,对于那位傅大夫人也很是不满,“天下哪有这样的母亲,为了权势,生生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不是同根生,相煎会更急。”傅清玉轻吟道,她不想被别人怜悯,事情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只有出逃这一条路子了。 “二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情。”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轻声道,“放我走吧。” 她与傅二公子结盟的条件是,他维护她的周全,她帮他查探原夫人林氏的死因。如今,他连她的生命安全都维护不了,这纸合约,当然就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赵子宣也赶紧道:“光烨兄,我看,你六妹妹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的” “不行”傅二公子想也没想马上拒绝,他的目光直射着对面前这位赵二公子极度的不信任,“赵二公子风,流倜傥,名声远播,先有一掷万金博美人一笑,后又与怡倩院的小傅姑娘搂搂抱抱。作为兄长,我委实放心不下,实在不敢劳烦二公子照顾舍妹。” 傅清玉忍不住要笑,她的这位二哥哥,说话真是直接啊。可是,即使要赵二公子帮忙,也不一定说自己非得要嫁给二公子啊,怎么这位二哥哥如此紧张? 赵子宣呆了一呆,有些尴尬道:“一掷万金,那只不过是年少不更事的玩笑罢了。至于那位怡倩院的小傅姑娘……”他的脸色聚集了些许恼怒,“那不是光烨兄的女人吗?怎么反倒赖在我的头上来了?” 傅二公子这才想起,那位怡倩院的小傅姑娘,不是他们其中一位的,而是林丰之的。不过,他瞧小傅姑娘见到这位赵二公子时的那副神情,分明就是两人以前认识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把六妹妹托付给你。”傅光烨摇摇头,“赵二公子如此风,流倜傥的人物,我怕以后伤害我七妹妹最深的,还是你。” 傅清玉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向冷血冷漠,做事干脆利落的傅二公子,怎么在自己的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好像是她娘似的,婆婆妈**? “好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傅清玉又气又好笑道,“你们两个,一个负责给我弄五百两银子,一个负责掩护我逃出傅府就成了。以后的路,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操心。” “这样不行,你一个姑娘家,行走在外,要是万一……”赵子宣还要说什么,傅清玉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赵二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人常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一心想护我周全,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护我一世吗?该放手的终需要放手的,这样才不会累了旁人。” 赵子宣愣了一下。傅清玉的话太有深意。他猛然想到,是了,如果自己冒冒失失地带着她走了,后果会是什么呢? 以自己的母亲,堂堂三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姐姐的强势手段,必定会认为是傅六小姐故意拐跑了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迁怒于傅府,那傅府全府上下几十口人,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可就要…… 他只一昧地想着救自己心仪的女子于水火之中,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私逃事件的后果,可能会有几十条人命跟着陪葬。 一念至此,他马上清醒过来,望着面前这位睿智的姑娘,他竟然有一种恨意。怎么偏生就是她如此聪明呢?如果这位六小姐不那么聪明,不这么独立的话,如果这位六小姐能像京城其他的闺阁中的小姐一般,小鸟依人,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的话,恐怕这个时候,他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不过,人总是矛盾的,要是这位六小姐真的变成那样的人的话,他或许又不会喜欢了。 傅二公子有些赞许地望着傅清玉,没想到这位城郊乡村里长大的六妹妹,比起府里的那些妹妹们明理得多了。 他沉吟片刻道:“六妹妹,事不宜迟,我们走吧。回去以后,我马上替你打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出京城。” 傅清玉一脸凝重:“多谢二哥哥。” 赵子宣给傅清玉拉来赤兔马:“清玉,你放心,过两天,我让明珠妹妹给你送五百两银子过来。等你出了京城,安顿下来之后,马上给我来一封信,我马上就过去看你。” 傅清玉望着他,点点头。心里却想着,此次自己潜逃出京,本来就是无奈的事情。逃出去之后,隐姓埋名,起码要等上几年,等风头过后,才算平安无事。这几年的时间,这位赵二公子,恐怕早就忘了自己了吧。 傅二公子一挥马鞭,马儿一声长嘶,直奔马场门口而去。傅清玉紧随其后,也朝马场出口处奔去。 赵二公子忽然喊道:“清玉,一路保重,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大风忽起,风声把赵子宣的话语远远地传送到了傅清玉的耳里。 傅清玉勒住马头,转头望去,见不远处,赵子宣身姿挺拔,屹立如一座大山。 “回去吧。”傅清玉努力笑着,“放心吧,我也一定会记住你的。”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三年前。只不过,三年前,是她策马狂奔,去为他送行。而今天,送行的人倒成了他了。 不过,三年前的分离,三年后竟然相遇。这一次又再次别离,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有相逢的机会呢? 傅清玉的心里,划过一丝惆怅。 第二百二十五章协商 傅氏兄妹到了仙女湖马场门口处,那里早早有一辆马车等着。傅清玉下了马,上了马车。这时,赵二公子赵子宣也骑着他那匹“旋风”赶过来了。 “赵二公子请留步吧。”傅光烨冷冷道,“舍妹自有我这个做哥哥的照顾着,就不劳烦赵兄了。” 赵子宣一扬眉,从兄妹的对话中,他已经看出这一对兄妹并非十分和睦。连同父异母的哥哥都对自己的妹妹不关怀,还通过什么合约来确定双方合作关系,赵子宣听得马上觉得不妙,从这一点上看,这位傅六小姐在府里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只是我对光烨兄放心不下。”赵子宣笑道,眼中却透着明显的不信任,“光烨兄要如何做,才能让你六妹妹平安渡过这一劫?” “这个不用你操心,赵兄还是多多关心一下自己吧。”傅二公子冷冷道,调转马头要走。 “清玉,你不要跟你二哥走,你下来,我带你走。”赵子宣叫道,“你二哥不与你一条心,他不可能为你着想的。” 坐在马车里的傅清玉听得感动,这位赵公子的性子,依然与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变。能认识这样的人,真是她的福气了。 不过,她真的不能因自己的事情,累了他,累了傅府里那些无辜的人。 “我怎么会不为我的妹妹着想?”傅二公子盯着赵子宣,像看一个挑拨离间的分子,“我们傅家的事情情,我们自然会处理,赵兄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傅清玉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来,朝赵子宣挥手:“放心吧,我没事的。我二哥哥人虽不怎么样,但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不会为难我,也不会逼迫我嫁入钱家的。” “好,我就信你一次。”赵子宣盯着傅二公子,“刷”的一声从马背上取下一副弓箭来,“啪”的一声把弓拉个满圆,微微上扬对着天空,眼睛却看着傅二公子:“光烨兄,希望你不要辜负对你六妹妹的承诺,也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期望,要不然的话……” 手一松,箭怒射而出,空气中传来“丝丝”箭头划破空气的声音。只一瞬间,一只大雁应声而落。 傅二公子笑了一笑,走过他的身边,从箭囊中取出另一枝箭,也不用弓,便朝半空中的雁群掷去。 赵子宣猛然转身,拉满弓,随即手一松。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箭上了弦,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竟然朝着傅二公子刚才掷出的箭激射而去。 空中传来轻微的铁制的箭头的相互碰撞声,傅二公子脸上一凛,方才那枝他刚才掷出的箭,竟然被后面赶上的赵子宣射出的箭击落。而后者的那枚箭,竟然丝毫不受阻碍,直直穿过一只大雁的脑袋,落了下来。 “赵二公子果然神技。”傅二公子冷冷道。 “光烨兄承让了。”赵子宣笑得轻松,“希望光烨兄能够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 傅清玉的眼睛眨了一下。刚才射箭相斗的场面她都看到了,难道说,这位赵二公子在威胁一向狂妄自大的傅二公子吗? 傅二公子朝赶车的小厮阿宝喝道:“还不快走” 阿宝马上一甩马鞭,马车瞬时奔了出去。傅清玉含笑着坐回车里,朝马车的后窗望去,仍可看到赵子宣的身影仍在原地,怔怔地望着。 不该发生的感情,还是不要发生为好吧,特别现在,像她这样背着一个逃亡天涯的身份。 一回到傅府,进了院子,傅二公子就忍不住数落起傅清玉来:“那种人,你怎么跟他牵扯到一块了?” 傅清玉望望一脸愠怒的傅二公子,自己又不是他的亲生妹妹,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二公子,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傅清玉好笑道,“我与他,在城郊水边村的时候就认识了,比认识你还早呢,是交心的朋友,怎么能说是扯到一块呢?” “反正,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他那种人,眠花宿柳的,跟个花花大少没有什么二样。你跟了他,受苦的最终还是你。”傅二公子终于不再淡定,气呼呼道。对于赵子宣,虽然上一次,是他挺身而出,解了自己的围,但对于这个人的人品,他的确不敢恭维。 “二公子何时变得这么热心,居然关心起我来了?”傅清玉脸上挂了笑意。今天的二公子怎么了,一向对她冷冷冰冰,不闻不问的他,怎么一下子如此热衷于她的婚事,她的未来来了呢? “你……”傅二公子愠怒地盯着这位六妹妹,“叫我二哥,别二公子二公子的叫,别人听了去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二公子如果是因为上次我的出手相助,从而心存感激,想找个机会报答于我,那大可不必。”傅清玉敛了神色,“我就当作二公子的此番好意,是为了七妹妹的安全出发,这样,我们不亏不欠。” “你……”傅二公子有些无奈,“你真的要分得这么清吗?”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牵涉到这位六妹妹的安危,他就会情绪失控。按理说,他的胞妹是七小姐傅清敏,他本不应该对于这位与他同父异母的,五姨娘所生的六小姐如此关心的。 “二公……”傅清玉改了称呼,“二哥哥,你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尽快办妥,我怕夜长梦多。” 既然如今,她选择了要逃出傅府,亡命天涯这一条路,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是趁傅大夫人没有发觉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那样的话,胜算会大得多。 至于以后嘛,她觉得傅府终归是好面子的,谁希望自己的府里会有一位私逃出去的小姐?若此事传扬出去的话,不但对府里其他小姐的闺誉有很大的影响,恐怕傅大夫人的亲生女儿,五小姐也无法嫁个好人家。 所以,傅清玉十分驽定傅大夫人一定不会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或许会编造个六小姐突然暴病身亡的事件来搪塞过关。当然,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满天下找人,那样,只会给自己的脸上抹黑。 所以,只要能逃出去,避过风头,她傅清玉还是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的。 “你放心,我会是一个失信的人吗?”傅二公子的脸上有一抹自得。如今的他,不再是三年前的他,有自己的田产,手下还有一群人,维护自家妹妹的周全,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时间紧迫,少则五天,多则七天,我会把一切安排好。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接你出京,给你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傅二公子郑重道,不知怎的,他又加了一句,“你只要避过这阵风头,等以后,我出人头地之后,一定把你接回来。” 傅清玉微微愕了一下。傅二公子后面的话感动了她。她没有想到,这位一向眼里只有自己亲妹妹的傅二公子,会对不相关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想了想,再次抬起头来:“二哥哥,关于我们的约定……”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歉然,“我可能帮不到你了。没有帮你查到真相,我对不起林夫人,也对不起我娘。不过……”她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林伯说,当年林夫人与我娘喝的那些药,有问题。” “有问题?”傅二公子讶然地望着傅清玉,脸上闪过一丝期盼的光,随即又黯了下去,“算了,此事以后再说吧。如今你自己自顾不暇,也不要再去查什么关于我娘与你母亲的死因了。你这几天注意一点,小心一些,别让大夫人看出破绽,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傅清玉点点头,由衷道:“二哥哥,多谢你。” 傅清玉望着傅二公子,真挚的脸上焕发着别样的光彩。傅二公子竟有一股冲动,想伸手去抚一下这个懂事的妹妹的头。 手举到半空,终究还是落不下来:“清玉,虽然我们因合约而结识,但是,我会一直把你当成我亲生妹妹看待的。你出去以后,一切要小心行事,”也好让清敏放心。” 傅清玉乖巧地点点头,此时的她才感觉到,傅二公子其实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事情果然发展得很快。当天夜里,傅大夫人就收到了钱大夫人派人送过来的请帖,说是宫里的钱贵妃邀她及府上的几位小姐一同入宫。 既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的相邀,当然不能够怠慢。顿时,傅府全府上下自那个夜里开始,忙乱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没有睡好的傅大夫人早早就起来了,吩咐大厨房烧水给府里的小姐们沐浴,更衣,换上新的礼服。 三位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就连傅清玉也一反常态,脸上挂着笑意,簪子拣最贵重,最华丽的戴,一反往昔简雅的作派。看得冬蕊冬梅一愣一愣的,揣度不透小姐的意思。 对于自己府里的几位小姐的盛装入宫,傅大夫人自然十分欢喜。尤其看到傅清玉艳压群芳,傅大夫人不怒反喜,她要的就是这个样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召见 皇宫大苑不同与京城那些官宦府第,守卫森严,一般闲杂人等无法入内。钱老太太,傅大夫人与几位小姐们带的丫头们照例被拦在了高耸的宫墙之外。有一个满脸堆笑的太监走了过来,把钱老太太等人迎入了钱贵妃居住的凤鸾宫。 初次入宫的傅清玉,深知宫中规矩森严,行差踏错有可能小命不保。于是低眉敛目,跟在傅大夫人的后面,款款而入。 凤鸾宫,四处雕栏玉砌,果然富丽堂皇,美丽如画。所到之处,假山碧水,垂柳依依,想必当今圣上对于这位钱贵妃宠爱得紧。 早早有两个一身宫娥服饰的宫女迎了出来,看着钱老太太笑容可掬道:“老夫人,您来了,贵妃娘娘正在等着您呢。”说话间眼睛瞟了傅大夫人与几位小姐一眼。目光落在傅清玉的脸上的时候,似乎诧异了一下,随即便敛下眼眉,引钱老太太与傅大夫人等人进去了。 屋子里熏了香,似乎有些过,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正中的贵妃榻上,斜斜地靠着一位美人儿,虽然是初夏季节,却已换上了艳丽的夏装。一身水红的宫装,苏绣的精妙在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轻盈,飘逸。半露的皓臂各套了两只刻了纹饰的金钏。头上的鬓发间也闲闲散散地戴了几枚贵重的簪子,整个人显出一种慵懒的神态。 众人依次上前拜见,即使身为母亲的钱老太太,也免不了依了规矩,向自己的亲生女儿行礼。 “免了吧。”钱贵妃挥挥手,正了一下身子,马上有宫女们捧了茶进来,放在桌子上。 这位贵妃娘娘的声音娇柔软糯,难怪这么讨皇上的欢心。 钱老太太满脸笑容地看了看钱贵妃:“贵妃近好可好?小皇子呢?”她问的是自己的外孙,皇上的三皇子。 “皇儿刚刚彩月抱去哄着,如今这会功夫怕已经睡了吧。”钱贵妃随口道,并没有把小皇子抱出来让大家瞧瞧的意思。 其实,钱老太太也并没有要看外孙的意思。她此番前来,另有目的。 “这三位,就是傅府的三位小姐。”钱老太太笑道,依次介绍过去,“这位是五小姐,这位是六小姐,这位是七小姐。” 钱贵妃定睛望去,目光马上落在了傅清玉身上。这位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眉目如画,盛装之下,更显出一种俏丽妩媚的姿采来。 她的心中微凛,竟然凭空生出一丝妨嫉出来。她久居深宫,一向自负容颜。以她的容颜,也算是艳压后宫三千粉黛了吧,即使当今皇后,也被她比了下去。可是,今天,在看到这位姑娘之后,她竟然有一种黯淡的感觉。面前这位姑娘,年轻,漂亮,神采飞扬。久居深宫的她更加知道,年轻,本身就是一项无人能比的资本。 这样的女子,即使当今皇上见了,也难免会动心吧?配给自己那位不成器的哥哥,的确有些可惜了。 傅五小姐等三人再次向钱贵妃行礼。钱贵妃不露声色,笑了一笑:“三位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姐妹,坐吧。” 看到钱贵妃的目光稍微长久一些停驻在傅清玉的身上,钱老太太与傅大夫人暗地里对望了眼,均喜上眉梢。看这个样子,贵妃娘娘应该对这位傅六小姐没有什么意见。 傅清玉受之坦然,既然知道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倒不如表现得乖巧一些,免得在这人心叵测的宫里招来横祸。 “多大了?”钱贵妃端过描金绘兰茶盏,啜了一口茶,用丝帕抿了抿嘴,这才望向傅清玉,问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十四岁。”傅清玉低着头,恭谦地答道。 “嗯,年纪虽小了点,但礼数还挺周全的。”钱贵妃懒洋洋道,转头吩咐身边的一个宫女,“彩月,把前不久西域国进贡的那三只玉镯子拿过来,赏了这三位妹妹吧。” 傅清莹的脸上顿时绽放欣喜的光芒。虽然这次入宫,主角并不是她。但仅见了一次面,贵妃娘娘就面赠镯子,这样的厚待的确是少有的。况且西域贡品,一般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难怪她会如此高兴。 钱贵妃看在眼里,唇边闪过一丝讥讽。再看其他两位姑娘,礼数周全地依次谢礼,并没有因了这些贵重的东西表现得过多的欣喜与兴奋。 钱贵妃暗暗点头。傅七小姐温柔娴静,若不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应该是一个贤惠温良的好媳妇。傅六小姐既是母亲相中的,自然不用说了,单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就让人觉得与众不同。如果嫁与自己的哥哥,说不定还能管束一下那位风,流成性的钱二爷。 钱贵妃又与钱老太太说了一会闲话,无非是一些家中琐事,三位小姐在下首恭恭敬敬地听着。傅清莹摆弄一下手中的玉镯子,贵妃娘娘的赏赐果然非同凡响,单这镯子而言,色泽柔和细腻自不必说,戴在手上还有一种凉浸浸的感觉,十分的舒服。 再看看身旁襟危正坐的傅清玉,见她手上的镯子与自己的无异,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即使知道了这个野丫头要嫁与那位钱国舅,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的。 那个臭名昭著的钱国舅,这位堂堂的傅五小姐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那个国舅夫人的位置,的确让人羡慕得紧。 “五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吧?”钱贵妃的目光落到了傅五小姐傅清莹的身上,“可许了人家了?” 傅清莹马上露出羞怯的目光,垂下头答道:“还没有呢。” 钱贵妃挑了个蜜饯,放入口中,再用丝帕抿了一下樱桃小嘴,道:“这女儿家,最伤不起的就是等待。这一年又一年的蹉跎下去,人可就老了。” 傅大夫人忙道:“贵妃娘娘说得是。这不是还在托人说亲吗?我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着急呢。贵妃娘娘若有什么好的人家,不妨说来听听。” 钱贵妃抿嘴笑道:“我这里哪有什么好的人家?瞧我,在这深宫里大门不出半步的……不过,皇上那里倒是可以……” 傅大夫人殷勤地笑道:“那就有劳贵妃娘娘了。” 其实她也不指望钱贵妃能给她府里安排些什么好的亲事。这位贵妃娘娘,与当今皇后赵氏明争暗斗的,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帮别人张罗亲事?不过大家都说一些客套的话罢了。 况且,钱府还有一位嫡出的四小姐尚未出阁。如果钱贵妃有心思在这上面花费功夫,倒不如张罗自家胞妹的婚事去。 又聊了一会,钱老太太便携了傅大夫人告辞,其他小姐们也行了礼一起告退出来。 另有两名宫女在外面候着,见钱老太太等人出来,便赶快上前头带路,把她们带出宫去。 宫门外,钱老太太与傅府夫人小姐们带的丫头正在马车前等得焦急,东张西望间,见到自家夫人小姐出来了,连心迎了上去。 钱老太太的马车先走,傅大夫人这边人多,把马车唤过来花了些时间。赶马的媳妇把矮凳拿了下来,傅清玉正准备跨上去,忽然,冬梅扯了她一下:“小姐,你看,那边有个人在看着我们呢。” 傅清玉心中疑惑,顺着冬梅指住的方向望去。见宫墙外不远处的杨柳树下,一个穿着华丽,长得肥头大耳的人正朝这边张望着。 那人,长得还真是粗壮,个子也不算矮,但身子微微朝后仰着,很明显的肚子就出来了,整个人无形之中便矮了一截。 人长得胖也就算了,有小肚子也算了,但此人偏偏是长得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盯着这边傅家的几个女儿,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傅清玉觉得一阵恶心。这种人,多半是个登徒子,专门躲在暗处偷窥年轻姑娘,说不定寻了机会还会对年轻姑娘动手动脚。 “走吧,我们别理他。”傅清玉快速登上了马车,把帘子覆下来,吩咐道。 显然傅大夫人也发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叫了几个仆妇过去驱赶。那个贼眉鼠眼的胖子也十分灵醒,见被发现了,马上闪了开去,瞬间不见了踪迹。 钱老太太回到了家,正打算去找自己那个不肖子,好将这件天大的好事给他说说。谁知府里的人说,大公子一早就出去了,让她好生气恼,心想这个逆子肯定又不知道去哪个烟花巷鬼混去了,偌大的一个府里,就缺一个能管束他的。若不是钱老爷去得早,这个逆子也许就不会这么无法无天。 钱老太太正坐在太师椅子上暗自生着闷气,就听到外面有丫头叫道:“老太太,大公子回来了。” 话音一落,帘子就被掀了起来,一个穿着华丽,长得肥头大耳的公子哥儿大步走了进来。 一见到自己的儿子钱水财,钱老太太忍不住骂道:“你这个不肖子,好好的不在屋子里呆着,一大清早的,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是飘香楼?还是那个什么怡倩院?” 第二百二十七章准备 (呵呵,多谢了了轻烟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三十七张粉红,鞠躬感谢多谢亲们的支持) 钱二爷笑嘻嘻道:“娘,话要好好说,着什么急啊?” 钱二爷一副痞子模样,身上的衣着也太过于鲜艳了些,大团大团的花朵,刺得钱老太太心头又升起一股火:“看你打扮成什么样子?这样出去,不要丢了你妹妹的脸” “娘,我这怎么了?”钱二爷十分陶醉地看看身上的衣裳,“这可是我屋子里那个七姨娘专门给我做的,这款样式,就要这种鲜艳的色彩搭配起来才好看。” 一听到儿子提到七姨娘,钱老太太的火气更大了:“别跟我提那个贱人,好好的姑娘家不娶进门来,偏偏娶了个狐狸精进来那是个什么货色,连青楼女子你也敢要?你真是无法无天了,要是你爹在,早打断你的腿了” 钱老太太产得声色俱厉,可是钱二爷才不怕呢。他素来知道自己的母亲疼爱自己,这些话不过说说,吓唬吓唬自己罢了。 “你也不为你妹妹的颜面着想,你妹妹好歹也是皇上宠爱的贵妃娘娘,却摊上你这么个混帐哥哥……你让你妹妹的脸面往哪里搁?”钱老太太越说越气,“你那个七姨娘小娇什么的,绝对不能留,马上休了她,撵出府去。” 钱二爷立刻苦着一张脸:“娘,这小娇姑娘你可撵不得。” “为什么撵不得?”钱老太太直直问道儿子的脸上去,“难道为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钱二爷依旧把脸皱成苦瓜样:“我哪敢不听娘的话啊?不过,那小娇姑娘可是有了我们钱家的骨肉的,如果把她撵了出去的话,那她肚子里的……”话说到这里,钱二爷停住了,瞅着钱老太太笑。 钱老太太是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伸手狠狠戳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你呀,存心气死为娘是不是?” “娘,你先消消气。”钱二爷讨好地给钱老太太捶背,“我啊,过不了多久就给你娶一个天仙般的美人进门,包管你满意。” “你还要去找那些狐狸精……”钱老太太气极,抬起手来作势要打儿子。终究舍不得,只在儿子的头上轻点了一下。 这一下无关痛痒,但钱二爷还是怪叫了一声,抬头见钱老太太怒意冲冲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眼睛,讨好地笑道:“娘,你先别生气,这小娇姑娘可有为我们钱家开枝散叶的功劳,撵不得。至于那位娘看中的美娇娘,我一定会把她迎进门,让她好好侍奉娘的。” 钱老太太这才醒悟过来,惊喜道:“那位傅六小姐,你见过了?” “当然。”钱二爷得意道,“为了这个美人儿,我可是一大清早就在宫门外候着,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等到那位美娇娘出来。这乍看之下……”话说到这,钱二爷却忽然不说了。 “怎么样?”钱老太太紧张道,毕竟是儿子娶新媳,要是儿子不喜欢的话,那这姑娘嫁入钱府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钱老太太的目的,可是娶一个地位高一些的大户人家的美貌,来管束自己那个不生性的儿子,好让他的心思转到正经事情上来,不要再坐吃山空颓废下去。 “娘喜欢我自然就喜欢。”钱二爷的嘴巴像抹了油似的,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那个傅府里的美人儿,顾盼之间,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虽然只不过在宫墙外偷窥了一眼,但回到家里来,见了那些小妾们,竟觉得是庸脂俗粉,竟没有一个能瞧得上眼的。 如果能把那位美人儿弄到手的话,那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想到这,钱二爷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你也太没规矩,居然候在宫门外窥探人家姑娘,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娘的脸可往哪里搁?”钱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语气虽然严厉,却没有一丝责备之意,显然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溺爱之极。 “我堂堂国舅爷,我怕什么”钱二爷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哪家姑娘见了本爷,不是争抢着要扑过来的?” 钱老太太想想也是,如今的钱府可不比往日落魄的钱府,随着女儿的得宠得势,这宫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来巴结她们府上呢。 “你这么大个人了,也要收敛一些,别给你妹妹脸上抹黑。”钱老太太不忘叮嘱自己的儿子,“你妹妹如今在宫里,好歹也是一个贵妃,承泽皇恩,她在皇上面前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你的亲事就算定了,所以,这段时间你少去那些烟花之地,好好收敛一下,别闹出什么荒唐的事儿出来,免得到那个时候,你妹妹即使想帮你,也帮不了了。” “娘,你就让我那个贵妃娘娘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一个国舅爷是不是?我做事自有分寸。”钱二爷想到美人即将到手,不由得精神一振,神情也舒畅起来,“娘,我先去看看你未来的孙儿。”说完,再不听钱老太太唠叨,一溜烟跑了。 钱老太太宠溺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寻思着该找个保山到傅府说媒去,还有,傅府六小姐毕竟是一个庶女,最好能让那位傅大夫人把六小姐认为嫡女,这样的话,钱府也有脸面。 “小姐,你没事吧。”冬梅仔细地看看自家小姐的脸色。后者神色如常,眉宇之间竟还带着些许笑意。这不由令她更加忧心忡忡了。 “小姐,我看此次钱贵妃宣召我们入宫,大有用意,多半是为她那个混帐弟弟看新媳来的。”冬梅揣测道,“小姐需要多加小心才是。” 傅清玉笑了一笑:“我想,我很快就会成为国舅夫人了吧?” “小姐”冬梅震惊地看着傅清玉,“小姐的意思……难道要嫁与那位钱国舅不成?” “其实嫁入钱国舅也没什么不好?”傅清玉冷笑道,“有个承受皇上恩宠的贵妃娘娘撑腰,想必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冬梅惊道:“小姐.……” 傅清玉神色一凛,摒退了左右,掩上门,把冬梅冬蕊叫进了暖阁。 看着两名贴身大丫头,傅清玉也不想瞒她们:“冬梅,冬蕊,你们也跟着我一段日子,也熟悉我的脾性,你们应该知道,我是绝不可能嫁给那位钱国舅的。” 要让她嫁与那个混蛋,倒不如寻根绳子自我了断好了。 冬梅点点头:“我知道小姐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不过……”她蹙紧眉头看着自家小姐,她一向认为自家小姐是不到最后不会低头的,“小姐千万不要有那些寻短见的想法,我与冬蕊再怎么没用,也一定会拼尽全力维护小姐的周全的。” 冬蕊也道:“小姐,我这个人嘴拙,不会说什么,但一颗心绝对在小姐身上的。小姐要我做什么,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会给小姐办妥的。” 傅清玉感动地看着这两名忠仆:“那好,五天之后,我们就一起走吧。” 冬梅的眼睛迅速蕴了泪珠,她眨了眨眼睛,泪水便落了下来:“小姐……” 她知道傅清玉的心思,想必是自家小姐怕自己走后,拖累了身边的两名丫头,于是决定把两个大丫头都带走。 其实想到大夫人震怒的样子,冬梅也不由要打一个寒颤。这几年来在府里,也亲眼见到过大夫人的严厉手段。六小姐出逃,即使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与冬蕊放走的,但大夫人也不会对她们善罢甘休。轻则一顿乱棍,胡乱配个小厮,重则卖到ji院里去,接待南北来客,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抬起泪眼:“小姐,你自己走吧,不用带我们了,不然的话,我们,我们会拖累你的。” 冬蕊也急道:“小姐,你此次出逃,风险极大,我们两个就不跟着你了,免得到时候拖了你的后腿,被大夫人抓了回来,那就麻烦了。” 傅清玉摇摇头:“我们小心一些便是,把你们留在府里,我不放心。再说大夫人如此狠毒,得知你们是故意放我走的,不知道会什么对待你们。” “可是……”冬梅还要说什么,傅清玉笑笑打断她的话,“如今我们三人一条心,谁也拆不散我们,我一定会带你们一起走的。” 既然自家小姐如此坚持,冬梅冬蕊也不好再说什么,傅清玉叮嘱几句,她们便分头下去准备了。 午后,上房。 吃过午饭后,五小姐傅清莹就来到了大夫人房里,劈头就说道:“娘,我看那个野丫头知道自己要嫁入国舅爷府,一副高兴得发狂的样子,今早冬梅过来向荔珠讨教一些绣活上的事情,听她说那个野丫头如今天天在屋子里绣嫁装呢。”语气中颇有鄙夷之色。 “这么说,那丫头没有反对,还很乐意嫁与那位国舅爷?”大夫人端过桌子上的茶盏,呷了一口,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这位六小姐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只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的野丫头罢了。”傅清莹不屑道,“钱二爷怎么说也是一个国舅爷,又有一个贵妃娘娘在后面撑腰,真是便宜她了。”傅清莹愤愤不平道,似乎见不得那位六妹妹嫁入豪门。 第二百二十八章走势 (呵呵,多谢美目盼兮YXQ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本书第三十八张粉红,鞠躬感谢多谢亲们的支持) 大夫人点点头,想想也是,那丫头自小便被抱到了偏远荒凉的乡下村子里抚养,难免沾上了乡下人的习俗,见钱眼开,攀权附贵。如今有这么一桩亲事给了她,自然欢喜。 “那野丫头是目光短浅,怎么死还不知道呢。”大夫人冷笑道,“不过她这一嫁过去,好歹也是为了我们傅府着想,我们总算跟钱府拉近了关系,以后相互往来,也有个照应。” 五小姐傅清莹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眼开眉笑道:“母亲真是高见,终于找到了一个安置那个野丫头的最好方法。” 大夫人也笑了。相对于以前那个陶家而言,如今这个钱府相对来说,好处多得多了。 大夫人想了想,郑重道:“这丫头能乖乖嫁过去那是最好不过,我担心她会使些什么花样出来.……”大夫人蹙紧了眉头,“钱老太太那边托人捎信过来,说钱贵妃见过那丫头之后,没什么意见,这桩亲事也算敲定了。不久之后,赐婚的圣旨可能会下来。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丫头不见了的话,我们可担待不起的……” 傅清玉笑道:“娘,你就放心吧。我看那丫头高兴得很呢,根本没有要跑的意思。这么好的亲事,她还挑什么至于娘担心的,我会派人好好盯着她的,保管她乖乖的直到上花轿的那一天。” 大夫人这才展开一丝笑颜,对于这个像极了她的女儿,她是放心的。 要是大女儿能像这个小女儿这般懂事的话,那她就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 一想到在房间里躺着的,半死不活的大女儿,大夫人叹了口气,觉得心口堵得慌:“莹儿,你有空多去看看你大姐,劝劝她,这女人啊,哪能跟自己的夫君较真呢。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那北承侯爷也是一个性子温和的,你大姐怎么就激怒了他呢?” 傅清莹冷哼一声:“大姐姐虽然性子急了些,但那个侯爷也不是没有错处。我听大姐姐说,大姐夫好像看上了那野丫头了,本来好端端的,不知从哪里知道那个丫头要嫁入钱府的消息,竟然找大姐姐兴师问罪来了。” “大姑爷看上了那野丫头?”大夫人微蹙眉头,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或许,是你大姐姐心急了些,事情还没有定夺之前,就擅自做了主张,跟大姑爷说要将那野丫头配与他。”大夫人沉吟道,“这男人啊,见了漂亮的总是喜欢的,就是你父亲也不例外。所以,有了你大姐姐的暗示在里面,大姑爷见到了那野丫头,动了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听到母亲仍然维护大姐夫,傅清莹不由急道:“娘,你怎么说这种话?大姐夫那个人分明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见了那野丫头,就不把大姐姐放在眼里了。我听大姐姐说,平日里大姐夫对大姐姐不冷不热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大姐姐身上” 大夫人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大姐姐真的这么说?” “那还有假?”一想到自己的亲姐姐那副窝囊样,五小姐傅清莹就来气,“大姐姐也真是的,居然连自己的夫君都管不好。这也算了,竟然连亲家太太也欺负到大姐姐头上,在他们府里的时候,尽给大姐姐眼色看。我们好歹也是堂堂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难道还怕他那个小小的北承侯不成?” 听小女儿这么一说,大夫人愈是觉得大女儿越来越没有出息。自己的门第也不差,还与忠靖侯爵夫人走得近,怎么反倒矮人一截呢?花了那么多的心机,攀上了北承侯这门亲事,当然希望有所回报,如果不能替自己府里谋利益的话,那这门亲事就没有多大意义。 如今看大女儿在北承侯府里的表现,明摆着就是被挟持住了的样子,就连那个亲家太太,那个卖花的市井之流,也敢给自己的女儿脸色看。大夫人深深呼了一口气,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大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大夫人问道,自从她跟大女儿闹翻之后,大女儿一直在生她的气,她这个做母亲为了避免尴尬,也少去女儿的房里。 “大姐姐倒没有什么,额头上的伤也不过是皮外伤,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也好得差不多了。” “会不会留下伤疤?”大夫人紧张地问道。这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容貌,如果容貌毁了,夫君又不待见的话,那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傅清莹笑着安慰母亲:“没事,伤疤掩在额前的碎发里,看不出来……”猛然间,她想起一个人来。有这个人在府里,即使大姐姐被毁了容,她也能医治得完好如初吧? “母亲,这事你尽管放心好了。大姐姐那边有我看着呢。既然现在大姐夫对那个野丫头上了心,那个野丫头就更不能留了,这事要尽快处理才好。” 大夫人觉得小女儿说得十分在理,点点头:“这方面倒是我没有料到的。想不到那名野丫头还真是个狐狸精转世的,谁见了她移不开眼睛。”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片凌厉之色,恨声道,“简直跟她死去的娘一模一样看来要尽快斩断大姑爷的念头才行,不然的话芳儿还有什么活路。” “目前大姐姐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怀上北承侯爷的子嗣。”五小姐傅清莹一语中的。在夫家,没有一儿半女的女人是站不住脚的,即使正室也一样。 “你大姐姐就是死心眼。”大夫人又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我不知道苦口婆心劝过她多少回来,要她以大局为重,不要计较那些面子上的事情。可你大姐姐偏偏不听,为了个面份上的事情老跟底下那些丫头计较,如今好了,连北承侯爷的心也拴不住……” “娘,唯今之计,首先要劝大姐夫回心转意,再就是尽快让大姐姐怀上子嗣,不行的话就给大姐夫找一个填房。”五小姐快迅说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点羞涩之色都没有。 大夫人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为娘的正有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外面有丫头进来禀报道:“夫人,北承侯府的谭夫人过来了。” 五小姐眉眼顿时露出笑意:“娘,事情有转机了。” 大夫人紧锁的眉头也露出笑意来:“快,我把谭夫人请进来,你把你大姐姐扶出来,好好让谭夫人看看,他的儿子把我的女儿逼成什么模样了” 傅清莹笑着去了,大夫人也整整衣衫,亲自迎出门去。 “小姐,谭家那边来人了,好像是要迎大小姐回去的。”冬蕊一进门,就奔进里屋,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傅清玉。 傅清玉正在摆弄床上的衣裳。赵子宣果然守约,不出一天就托了赵明珠把五百两银子送了过来。逃亡的路上钱财不能外露,所以她打算把这些银子统统缝进衣裳里。 听到冬蕊这样一说,正在给傅清玉打下手的冬梅首先抬起头来:“谭家来了人?大姑爷回来了吗?” 冬蕊摇摇头:“大姑爷没有回来,来的是谭夫人,想必是来陪罪的。” 傅清玉唇边溢出一丝冷笑:“那位北承侯也真是倔强得紧,自己不来,反倒差使自己的母亲过来了。” “大姑爷是一时赌气,谭夫人可不同,权衡利弊,当然是要来这一趟的。” 堂堂尚书府,谭大夫自然知道不能够随意得罪的。 “大小姐如今怎么样了?”傅清玉问道,手上的活计却不停,不一会儿便把近五十两的银子巧妙地绣进了冬天厚重的衣裳里面。 “小姐的手真是巧。”冬梅赞许一声,接口道,“大小姐这几天精神不济,也没有胃口吃东西,整天只睡在床上,看着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憔悴都看不出从前的样子来了。” “不是说当日她要寻死,撞到墙壁上,额头上撞了一个窟窿吗?”傅清玉想了想道。 “是呀,大小姐的额头上是撞了一个大窟窿,专程请了宫里的太医来,几副药下去,也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在额角的地方,留了一个伤疤……”冬蕊撩起额前的碎发,示意给傅清玉看,“就是这个地方,跟我以前的伤痕的地方是一样的。有头发遮住的时候看不出来,不过,没有遮掩的时候就不大好看了。” 傅清玉心思一转:“冬梅,你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冬蕊,你出去看看谭夫人走了没有?我们该去看看大小姐了。” 冬蕊冬梅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不过,自家小姐这般说,肯定有她的一番道理。于是,二人不再问个究竟,分别做事去了。 傅清玉翻了翻《医通》,拿过几个装着不同药粉的玉瓶,快速地调制着养肌去疤痕的药方。 她是宫中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这在傅府是人所周知的事情。即是如此,傅五小姐说不定要拿她的这项本领,医治好大小姐来扭转傅府与谭府的局势。既已知道要被别人利用,倒不如自己主动去做,让自己有一个表现的机会,也不让别人占了便宜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看望 谭夫人脸上带着殷勤的笑容,由大夫人一直送出琼梅院。出了院子,谭夫人的脸色马上由晴转阴,这天底下还有做婆婆的去求自己的媳妇回来的?要不是看到傅府关系广阔,又与忠靖侯爵夫人走得近,得罪不起的话她才不会去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一想到刚才那副情景,她就觉得气闷。大夫人在旁边利诱加胁迫并用,大小姐头上裹了纱布,一副哀哀戚戚的样子,整个人脸色腊黄,瘦得不成人形。她狠狠地“呸”了一口,暗道:“老娘还没死呢,哭什么丧娶回来个不会生养的倒也罢了,还在那里摆什么架子,徒讨人的嫌恶” 外面的空气比方才屋子里的空气好了许多,谭夫人呼了口气,带着自己的丫头,由向雪引着,朝垂花门走去。 远远的,蔷薇花道上,走来一位身穿柳绿的百褶儒裙的姑娘,闲闲散散地梳了个流云鬓,七色珠花一字散开,在阳光下发散着柔和绚丽的光泽。再看脸上,眉目如画,想必绝不是丫头之辈。 谭夫人的目光落在那名姑娘的身上,不会动了。心中暗想,外面传闻,傅府多产美女,这话说得果然没错。本以为自己娶进门来的媳妇是这傅府最美的,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美的。 见到谭夫人疑惑的神色,向雪笑道:“夫人,这位是六小姐,流落民间十多载,上段时间才寻到接回府时,所以夫人应该不认识。” 六小姐?那就是庶出的了?谭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傅清玉。心中打起了小算盘,如今大小姐没有生养,如果从傅府再挑一个庶女嫁与自己的儿子,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也比自己四处打听,从外面挑挑拣拣的好。 “这位六小姐,可曾许了人家?”谭夫人低声问道。 向雪笑道:“虽然目前没有订亲,但也快了。听说昨天入了宫,钱贵妃看上六小姐了,正打算给国舅爷说亲事呢。” “这样啊。”谭夫人的脸上顿时现出失望的神色来,“看样子年纪还小,怎么这么快就订了人家了?” “我们六小姐今年十四,明年及笄就可以出阁了。”向雪眉开眼笑道,“虽然如此,但国舅爷那边可等不及呢。要不是长幼有序,六小姐不可能先了五小姐嫁出去,不然的话,那钱府还恨不得今年就把六小姐娶过门去呢。” 说话间,傅清玉已来到面前,盈盈秋水望定谭夫人,施施然行礼下去:“谭夫人。” 谭夫人急忙伸手去搀,入眼是那美仑美奂的容颜。面前这位六小姐,不仅美貌,还知书达礼的,她的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向雪看看傅清玉身边跟着的冬梅,问道:“冬梅姐姐,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这是要到哪里去?” 冬梅举举手里的托盘,托盘里有一个碧绿的玉瓶儿:“这是我们小姐给大小姐熬制的药膏,听说大小姐不小心撞伤了额头,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疤痕,我们小姐懂得驻颜秘方,听说大小姐受了伤,就连夜把药熬制出来,给大小姐送过去。” 向雪一听便笑了:“六小姐真是有心。我都差点忘了,六小姐可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最是懂得养颜之术的。昨天,大夫人还忧心忡忡地说起,要去城郊寻访薛女官给大小姐看病呢。我看,有了六小姐的药,大夫人也就放心多了。” 谭夫人心里的失落感又深了一重。这么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姑娘,怎么就便宜了那个钱家呢? 谭夫人的失魂落魄没有逃过傅清玉的眼睛,她的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微微一福说了声告退,带了冬梅朝沁芳阁方向去了。 谭夫人目送着傅清玉远去的背影,再想想嫁入自己府里的那一个,脸色又阴沉下来。她心想,也该给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纳一个妾室了。容貌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能给谭家开枝散叶的,才不会对不起祖先。 转过拐角,冬梅回了一下头,仍看到谭夫人正在朝自己这边张望着。她低声笑着对傅清玉道:“小姐,我看那位谭夫人,好像挺喜欢你的,现在还朝这边看过来呢。” 傅清玉一笑,也不在意:“随她看好了。” 越是不舍得,越能将大小姐比下去,到时候,在谭府,大小姐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好过。 才走到沁芳阁的院子门口,一个丫头就哭哭啼啼地奔了出来,差点撞到了傅清玉的身上。傅清玉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扶住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那丫头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冬梅惊呼道:“春燕,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此时的春燕,哪里还有平日里娇俏妖饶的模样?如今的她,鬓发散乱,嘴角破碎,脸颊上是深红色的五个巴掌印,一缕血丝流于唇边,整个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大小姐她……”春燕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冬梅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低声道:“大小姐又欺负你了?” 春燕委屈地点点头:“大小姐心情不好,我给她拿一杯热茶,她嫌烫,说我故意害她,要取代她侯爷夫人的位子。”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可是我并没有那份心思啊。” “春燕,你这个死蹄子在外面说本小姐的坏话呢。还不给我死进来”里面又传来一声怒吼,声音尖利高亢足以把屋顶上的瓦片震下来。 春燕闻听此言,脸上惊惧异常,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傅清玉,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去吧,没事的。”傅清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又掏出丝帕来,替她拭干脸上的泪痕。 春燕有些受宠若惊,忙接过丝帕,低声道:“不敢劳烦六小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心中却是有些异样的,她没有料到这位从未接触过的六小姐竟那么平易近人。 等春燕进去以后,傅清玉这才理理鬓发,叫道:“大姐姐在吗?妹妹看你来了。”说着伸手推门进去。 巧燕很快迎了出来,含笑道:“原来是六小姐啊。六小姐今个儿怎么这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了?” 傅清玉含笑道:“听说大姐姐身体抱恙,我就寻思着过来看看。” “这……”巧燕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大小姐……大小姐她睡下了。” 巧燕不会说谎,谎言说到一半脸就红了。傅清玉看看天,正值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这么个好天气里,大小姐居然选择睡觉?多半是不想见她,以这个借口来打发她的。 傅清玉一点也不介意,笑笑道:“我既然来了,进去看看大姐姐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不,”她指了指冬梅手中的托盘,“听说大姐姐撞伤了额头,我特地昨天夜里赶制出来的,对于疤痕的愈合很有奇效的。” 巧燕这才记起前不久府里那些婆子们说的话,说这位在府外养大的六小姐,是那位宫中美容师薛红英的弟子,想必秉承了那位美容大师的真传。 “这样啊。”巧燕欣喜道,眼睛有光亮闪耀,“我马上禀了小姐去,小姐这两天正为额头上的伤疤烦恼着呢。” 这时,里屋传来大小姐的慵懒的声音:“巧燕,把六小姐请进来吧。” 傅清玉暗地里笑了一声。看来这位大小姐真的挺在乎自己的容颜的,她才说了几句话,那位傅大小姐就迫不及待地“醒”过来了,还把她邀请进去。 入到里屋,傅清玉微微有些吃惊。前段时间见到的那位光彩靓丽的大小姐已经不见踪迹,取代的是一个瘦骨嶙峋,脸色蜡黄的女子,除了眉眼之间有些昔日大小姐的影子之外,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这就是傅大小姐。 “大姐姐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傅清玉关切地凑上前去,蹙紧眉头,“大姐姐是心里藏着事情吗?这心里面是最藏不得事的,要不然的话,忧郁成疾,那就难治了。” 大小姐傅清芳因了大姑爷的事情,本来就心里有气,如今见傅清玉来了,心里便有些不痛快,正想出声说话,还未出声就被傅清玉打断了。 “大姐姐这副样子,母亲要是看到,可要心疼死了,更不用说侯爷了。”她使了个眼色,冬梅马上把托盘端了过来。 傅清玉把托盘上的玉瓶拿了下来,旋开木制的活塞,伸手就把大小姐额前的碎发撩开。 “你要干什么?”傅清芳下意识地想要把额头上的伤痕掩盖起来,一边朝床里边退去。 “大姐姐想不想抓住侯爷的心呢?”傅清玉也不去拦她,停下动作,只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使大小姐傅清芳安定下来,她定定地看着傅清玉,眼中闪着疑惑的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傅清玉有些委屈地看着傅大小姐,“妹妹的一番好意,大姐姐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她抿了抿嘴,又道,“大姐姐对我的好,我心里明白着呢。我听说大姐姐是想让妹妹跟着嫁到北承侯府去的,不过……”她低下了头,小声道,“可惜妹妹没有这个福气。” 再抬头时,脸上现出一片幸福的光彩:“还是母亲想得周全,想我这十多年来在府外颠沛流离,没有享过什么福,就给我一桩好的婚事,好的人家。” 第二百三十章示好 “钱家吗?”傅大小姐傅清芳的脸上现出一片疑惑的神色。这桩婚事本来就是她提议的。 “对呀,钱家,钱国舅府上。”一说到钱府,傅清玉马上现出一片羞涩之色来,有些拘束道,“听下人们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钱国舅,进了门就做正室的。” 傅大小姐震惊地看着这位六妹妹。换成别的人家,在听说要嫁给那个混蛋国舅,不哭死也去上吊了。这位倒好,非但没有一丝悲意,反而十分高兴的样子。难道,她不知道钱国舅是什么货色吗?即使没有听说,下人们也会把那个国舅的一些风,流韵事讲与她听。 难道,这位六妹妹真的与众不同,就连品味也与旁人不一样? “大姐姐觉得奇怪吗?”傅清玉看看傅大小姐,眼底闪现着泪花,“五姨娘死得早,我一人个在乡下生活了那么多年,那家人对我又不好,把我当成一个粗使丫头般使唤。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如果有一天出人头地的话,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要做人上人,让那些曾经给过我脸色看的人后悔去。” 她吸吸鼻子,暗暗看了傅大小姐的神色,见她脸上现出些许悲悯,暗地里笑了,表面上仍悲悲戚戚道,“我娘以前住过的屋子,都不知道破败成什么样子,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能,生前无法尽孝道,死后也无法给她一个安稳的地方安生。”说到这里,她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小姐,别哭。”冬梅拿出丝帕给小姐拭泪,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大姐姐,母亲派人寻到了我,把我从那户人家接了出来,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心存感激,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母亲,如今母亲又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婚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母亲。” 说到这,傅清玉抬起头,看着傅大小姐,眼中泪花闪现:“听说大姐姐病了,我的心里真的很着急,想想也没有什么可报答母亲的,唯有借花献佛,来看望大姐姐了。希望姐姐不要见外才是。” 傅大小姐傅清芳被傅清玉这番话彻彻底底镇住了。她这才想起这位六妹妹是从乡下接回来的。乡下能有什么好?离得京城越远,越是贫穷,有些乡下地方的村民们衣不敝体,食不裹腹的。所以,对于傅清玉这番话,傅清芳也有些相信了。 如果真的如这位六妹妹所说的,她在乡下那户寄养的人家里过得是做牛做马的生活的话,那她对于金钱的意识一定会比旁人敏感得多。那样的话,这位六妹妹为了攀附权贵,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她的所作所为就不难理解了。 傅清芳拥住面前这位六妹妹:“妹妹能够这样想,最好不过了。那钱家也是大户人家,一定会好好对待妹妹的。” 如果这位六妹妹能够顺顺利利地嫁入钱府,也不枉她费的这一番心思。等这位妹妹一出嫁,彻底断了北承侯的念头,那她,就没有后顾之忧,继续做她的侯爷夫人去。 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傅清芳开始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威胁,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陪嫁丫头,而是这位容颜绝美的六妹妹。 自家夫君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就能把自己丈夫的魂都勾了去,放任他们之间的夫妻情份不管不顾,世上还有比这种事情更令人悲哀的么? 所以,傅清芳狠了心。这位六妹妹,自愿嫁到钱家去那是最好不过,要不然的话,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生米煮成熟饭,也要把这位对自己有严重威胁的人物弄走。 傅清玉朝大小姐绽开一个笑颜,有些羞涩地笑道:“多谢大姐姐关心。”然后看看手里的玉瓶,“大姐姐额头上的伤可耽误不得,这样吧,大姐姐往后靠一靠,我亲自给大姐姐上药。” 此时的傅清芳已经完完全全对面前这位六妹妹没有了戒心,依言斜靠在贵妃榻上。傅清玉走上前来,挽了袖子,让向雪把大小姐额前的碎发挽起,亲自拿了玉瓶,给大小姐上药。 药香悠然,再加上傅清玉动作轻柔,大小姐觉得十分的舒服。上完药,傅清玉留下玉瓶,又对向雪交待了几句敷药的要点,便带着冬梅告退出来。 看着傅六小姐离去的背影,巧燕看向大小姐道:“小姐,我看六小姐倒是挺识时务的,知道在府里小姐是得罪不起的,所以赶着过来讨好小姐了。” “算她聪明。”傅清芳冷笑道,“她对我如此,也是为了她自己着想。要不然的话,母亲把她的嫁妆备得寒碜,她在夫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以前的三小姐、四小姐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巧燕暗自打了一个寒战。为了自己的利益,把那两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强加陷害,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恐怕也只有这位傅大小姐才做得出来。 她心中暗想,自己以后得多加小心才行,千万不要得罪这位姑奶奶,不然的话,还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想了想,笑着道:“这回,我们府里真的要办喜事了。不过……”她皱皱眉头,“六小姐的出阁当然不能赶在五小姐之前,这么说,五小姐也快出阁了吧?” 五妹妹?傅清芳有些心不在蔫:“五妹妹想必也快出阁了,这长幼有序,当然是五妹妹先出嫁的。” 心里却想着,五妹妹这人,看起来也算是聪明的人,怎么反倒喜欢上那个赵世子呢?这赵世子毕竟有了正室,即使嫁过去也是一个平妻。平妻的名份虽然在那,但其实说起来还是一个妾室。真不知道五妹妹是怎么想的巧燕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姐的神色,自顾自说道:“我看哪,五小姐心高气傲的,一定会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我们府上与忠靖侯府走得近,我看那个赵二公子,或是赵三公子都不错,说不定啊,夫人给五小姐订的,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位……” 傅清芳本来没有什么心思,听闻此言不由一凛。是了,如今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与三公子都长大了,听说长得一表人才,特别是那个赵二公子,容颜俊美,风,流傥倜。三公子也是不错的,善骑射,在京城的众官家子弟之中颇有一些名气。看来自己那位胞妹,真是有野心,赵家的这三位公子她都看上了。只不过,不知道母亲给她订的会是哪一位? 傅清芳搁下心中的疑惑,反正五妹妹也是母亲掌心的宝,订的人家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取了镜子来,撩起额前的碎发看那道伤痕:“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效?”若是没有效的话那就麻烦了,今天谭夫人亲自上了门,多半有接她回去的意思。她推说要在府上静养几天,其目的就是要把额头上的伤痕养好,要不然的话,破了相,她的那位冷漠的夫君更加看她不顺眼了。 巧燕笑着说道:“小姐,这个你无需担心。我暗地里听府里的下人说起,自从冬蕊跟了六小姐之后,整个人变漂亮多了。她额头以前也有道伤疤,如今好像不见了。我看,多半是六小姐给她治好的。” 傅清芳的眼中现出光亮:“真是如此?” 巧燕肯定地点点头:“要不,隔天我把冬蕊叫过来,让小姐瞧瞧?” 傅清芳摇摇头,看看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更觉得这位六妹妹是一个宝。看来,要趁这个野丫头嫁出去之前,让她把自己调养得原来的样子才行。哦不,一定要比原来更漂亮才行。那样的话,北承侯的心思还会转到其他女子身上吗? “小姐,这药我看是浪费了。”一回到牡丹阁,冬梅看着空空的托盘,再想起大小姐傅清芳那副嘴脸,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小姐想以德抱怨,恐怕找错了人。” “我这可不是以德抱怨。”傅清玉笑道,“冬梅,冬蕊,你看我像观世音菩萨吗?” “小姐为何如此说?”冬蕊不解道。 “普渡众生啊”傅清玉笑嘻嘻道。 “都这个时候了,小姐还有心思说笑?”冬梅急得跺脚,“我还以为小姐献了药,大小姐也该顾念一下姐妹之情,好好劝劝大夫人收回成命,退了这桩婚事。可方才我看大小姐那副神情,好像恨不得小姐早点嫁到钱府里去呢。” “说不定钱府这桩婚事就是大小姐提出来的。”傅清玉冷笑道。刚才她又送药,又替大小姐上药,要是别家的小姐,早就说感谢的话来。如今从大小姐无动于衷,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来看,便知道傅大小姐是一位没有良心的。 不过,她倒并不是傅大小姐能够良心发现,她不过不想在这段时间再出现阻碍罢了。 此举的目的不过麻痹大夫人与大小姐、五小姐等人,使她们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好让自己的逃生计划实施得顺利一些。 傅清玉想起一事来:“我们刚到沁芳阁的时候,不是看到一个丫头冲出来吗?好像叫做……” 冬梅马上道:“那丫头名叫春燕,是大小姐嫁入北承侯府的陪嫁丫头。不过,众所周知,大小姐是个有名的醋坛子,绝不给下边的丫头沾染侯爷的机会。而且,大小姐疑心颇重,一直怀疑春燕凭着长有几分姿色,想爬侯爷的床,所以对她很不待见。”说到这,冬梅叹了口气,“丫头,也怪可怜的。” 那个丫头,真的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吗?傅清玉的唇边漾起一丝笑意。 第二百三十一章监视 “冬梅,你觉得春燕那丫头很可怜吗?”傅清玉忽然问道。 冬梅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六小姐,她有些不明白傅清玉的意思:“小姐,春燕是与我、冬蕊等人一同入府的,在府里呆了好几年,彼此之间也有些感情。她模样长得好,难免会因了这个有些娇纵,但她那个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傅清玉笑笑,她怎么觉得春燕这丫头不简单呢?看那丫头冲出来的样子,虽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眼睛里分明有一抹得意的神色。如果在大小姐的强势压迫之下还能讨得些许便宜,把大小姐气得跳脚的话,那这丫头也算是有些心机了。 一般而言,陪嫁丫头的最好出路,也就是跟着自家小姐嫁个好人家,自己也被抬升为姨娘,这一生就是最辉煌的了。傅清玉心想,春燕那丫头长得水灵灵的,心里有些小九九也不出奇,只是可惜的是,她跟错了主子。 如果自己协助她一把呢?傅清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自己要嫁出去了,五小姐的婚期当然不可能在自己的后面。想到这,傅清玉抬头看向冬梅:“先不说春燕了,哦对了,五小姐的婚期定下来没有?” 冬蕊快嘴接了过去:“还没呢。忠靖侯府那边没有什么动静,我看大夫人这几天也有些着急。” “能不急吗?”傅清玉冷笑道,“我都要出嫁了,五小姐还待字闺中的话,那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如果赵大*奶一下子去了,那边当然要做白事,这白事期间如何可以办喜事?如果一直拖下去的话,还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这也难怪大夫人着急了。” 冬梅点点头:“小姐说得在理。如此看来五小姐的婚事得及早定下来才是。不然的话,那就会一直拖下去了。”她想了想又道,“这段时日听说赵大*奶的身子又好了许多,或许还能撑个一二年的,所以,这婚事,也不急着要赶着办……” 傅清玉摇摇头,她给赵大*奶诊过脉,知道赵大*奶的时日无多了。想必大夫人那边也该猜到,不然的话,不会如冬蕊说的,大夫人也开始着急了。 她当然希望赵大*奶活得越久越好,那样的话,她的婚事就不会这么着急要办。 不过,她要走了,所以这些事情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 钱家办事真是神速,第二天就送来一万八千两银子的聘礼,看来,钱家对于这桩婚事还是挺重视的。大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叫了傅清玉过来。傅清玉看了一眼,十分高兴地谢了大夫人,然后回转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绣那大红的嫁衣。 “哟,六妹妹在绣着嫁衣呢。”门口处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紧接着一身水红色蝶戏水仙裙衫的五小姐傅清莹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傅清玉抬起头来,脸上顿时变幻出一脸笑意来:“原来是五姐姐,五姐姐快往屋里坐。”说着搁下大红嫁衣,站起身来。 傅清莹走了进来,目光一直落在绣架上的大红嫁衣上。那上面,纹路清新别致,图案新颖趣致,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一个人能够倾注全副心血在一件嫁衣之上,那待嫁之心一定是迫切的。既然待嫁之心迫切,又对夫人满意,那就与逃走扯不上半点关系了。 那边,冬梅早搬了张椅子过来,冬蕊也捧了茶进来。 傅清莹坐了下来,接过茶,笑道:“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能绣出这么漂亮的图案来。这方面姐姐真是要自形惭愧了。” “五姐姐客气了。”傅清玉似乎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的夸奖,脸也微微红了,“五姐姐真会说笑,姐姐的女红在京城姐妹中是有名的,妹妹哪能及得上姐姐呢?” 傅清莹听着这话很是受用,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姐姐可没有妹妹这般好福气,妹妹这一次可真是要嫁入国舅府上享福的。” 傅清玉脸上微红,有些拘泥道:“五姐姐又在取笑我了。” 傅清莹看定面前这位六妹妹。昨天夜里她去过大姐的房里,傅清芳把之前的话对她说的时候,她是不大相信的。如今看来,这位六妹妹,真是个乡村里的丫头,目光短浅,对于荣华富贵看得很重,至于对方是什么货色却是不计较的。 看来这仅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丫头,那看管就大可不必了。 傅清莹放下心来,又啜了一口茶,幽幽叹息一声:“妹妹真是有福的人,姐姐我可就没有你那么好福气了。” 傅清玉讶然道:“姐姐何出此言?想母亲如此疼惜姐姐,一定会给姐姐拣一门美满姻缘的。” “好男人都被挑光了,轮不到姐姐我了。”傅清玉幽幽叹了口气,神情却没有一丝颓废。 傅清玉掩口笑道:“五姐姐真是谦逊,说不定是皇孙贵族呢。” “那承妹妹贵言了。妹妹这套嫁衣真是漂亮。”傅清莹伸手抚了一下绣架,大红的嫁衣质地十分的好,绣上去的鸳鸯活灵活现,令人爱不释手。 傅清玉看到五小姐眼睛发亮,马上讨好道:“姐姐喜欢这套嫁衣吗?反正离我出阁的日子尚早,姐姐应该比我更早一些出阁,如果五姐姐不嫌弃的话,那这套嫁衣我就先做给姐姐吧。” “那辛苦妹妹了。姐姐这段时日身子不大爽利,也没有心情做绣活。”傅清莹居然不推辞,一副受之坦然的模样。 旁边,冬蕊已经露出愤愤的神色。 傅清玉暗暗伸出手去,抓住冬蕊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面向傅清莹含笑道:“姐姐能够看得上妹妹的手艺,妹妹真是受宠若惊。”她看看绣架上的大红嫁衣,“姐姐若是急着要的话,妹妹日夜赶工也要把这嫁衣绣出来……” 有人免费替自己做嫁衣,傅清莹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想了想方道:“这嫁衣的事情有劳妹妹了,在妹妹出嫁的好日子里,做姐姐的一定奉上一份厚礼,以作答谢。” “多谢五姐姐。”傅清玉笑着应道。心想,等你那份礼送到的时候,我已经不知在这个时空的哪个角落里了。 傅清莹优雅地起身,本来是来监视这位六妹妹的,没想到出乎意料之外捡了个大便宜,她心里高兴得紧,说话也客气了许多:“妹妹别累着,慢慢绣。”她转头叫道,“荔珠,待会回去以后拿两碟桂花糕过来给五小姐尝尝。” 荔珠清脆地应了,悄悄对身边的冬梅说:“花满楼的桂花糕,好吃着呢。” 傅清玉起身谢了,一直把傅清莹送到门口处,才折回来。 屋子里,冬蕊已经愤愤不平地说开了:“看五小姐那副神气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小姐放在眼里。桂花糕,两碟桂花糕就能把小姐辛辛苦苦绣出来的嫁衣换走吗?这也太便宜她了。” 冬梅倒是很淡定:“这些事,小姐心中自有分寸。” 傅清玉含笑而入:“不只桂花糕,五小姐还答应送我一份厚礼呢。” 冬蕊看看绣架上的那幅半成品的嫁衣,叹口气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还有绣工,居然要做给那样的人……” “做不做得出来还说不定呢。”傅清玉笑道。 正在这时,窗子外有一个老婆子的身影一闪而过,同时,窗子外面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冬梅神色马上警觉起来,迅速开门出去。不一会儿,转进来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张纸条。 “小姐,您看看,这是二公子给你捎来的字条。”冬梅快速走到傅清玉的身边,把字条呈到自家小姐手里。 傅清玉知道守信的傅二公子派人来给她通报消息来了,马上摊开纸条,举目细瞧。 纸上的字迹苍劲飘逸,正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傅二公子傅光烨的字迹。纸条上只有廖廖一行字:“三天之后,天恩寺。” 傅清玉看完之后,马上取出火折,就着纸条点着。一会儿的功夫,纸条便化成了几片灰烬,似蝴蝶般四处飘散而去。 她明白了傅二公子的意思。三天之后,就是她逃亡日子的开始。在天恩寺里出逃当然要比守卫重重的傅府来得容易。 “二公子来的信吗?”冬梅低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去天恩寺进香,为大小姐祈福。”傅清玉简短道。 冬梅与冬蕊微微愕了一下,对望了一眼,瞬时明白了过来。冬蕊抑制不住兴奋道:“小姐,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傅清玉郑重地点点头:“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应该可以全身而退的。远离京城,找个地方隐蔽下来,等风头一过,我们就安全了。” “那如果圣旨下来了呢?”冬梅仍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大夫足智多谋,自有法子应对的。”傅清玉笑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已经跟二公子商量过来,我们猜测,大夫人那么怕死的一个人,当然不会违抗圣命的,顶多说六小姐患了恶疾,暴病而亡。到时候钱家那边也是无可奈何的,钱二爷那个花心大少对于这些避讳得紧,听说得了恶疾,恐怕早早来退亲了。” “至于找不找我们……”傅清玉沉吟了一下道,“如果大夫人不怕家丑外扬,那就满天下找吧。不过,我估量大夫人那么好面子的人,绝计不会这么做的。” 听自家小姐说已经与傅二公子合计过了,那应该万无一失,冬梅与冬蕊这才放下心来。她们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她们是担心六小姐带了她们一起出逃,不知道会不会拖累了小姐。如果为了帮小姐反而成了累赘的话,那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跟着六小姐一起去的。 傅清玉拍拍手,努力笑了一笑道:“好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们两个放轻松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内情 傍晚时分,城郊宽阔的官道上驶来一辆马车,在金黄色夕阳余辉映下,直直朝京城方向行去。 赶车的是一名小厮,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长得瘦小,腿脚还算灵活,把马车驾得又快又稳。 马车里,坐着一位满头珠翠的老妇人。由于近年来城郊地域日渐发达起来,邻近的村子也渐渐富庶起来,道路也用青石板砖铺就,车子行驶得稳稳当当的,一点也不摇晃。正因如此,这位老妇人才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态。 这位老妇人夫家姓徐,是忠靖侯爵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妈妈,府上的人都尊称她为徐妈妈。前面驾车的是府里的小厮李强。此次是奉了忠靖侯爵夫人的吩咐到仙女湖区的公主府清点陈年桂花酒。若论公主府里窖藏的桂花酒,比起平远侯府的桂花酒,那不是同一个层次上的。平远侯府的桂花酒,也算是比较闻名的,但与公主府比起来,那可就相差太远了。但从年份上来说,那就望尘莫及。 平远侯府的桂花酒,顶多窖藏三四十年,而公主府里的酒,全都是超过五十年的,有些有着近百年的历史,专供皇家后苑享用。 仙女湖畔的酿酒厂,历史悠远。后来公主府盖了起来,就把那些酿酒师傅们全招进了府里,把那些窖藏的佳酿全划归公主府所有。至此,公主府的美酒名扬天下。 这一次,徐妈妈是奉了忠靖侯爵夫人的命令,特地来看看桂花酒的窖藏情况。夏天快到了,这宫中的宴席也多了起来。当今皇太后的嘴是最刁的,什么酒都喝不惯,独独爱喝公主府里酿制的桂花酒。说也奇怪,公主府里出产的桂花酒就是与众不同,香醇可口,千杯不醉,还有养颜的功效。不单皇太后爱喝,就连后宫的嫔妃们,也爱上了这种酒,每年单单供应宫里,就需近千坛。 平远侯府也曾过公主府来取经,可惜总是无法酿成那种醇厚香甜的味道。后来,总结出一个结论,公主府的酒好,出自于仙女湖的湖水,水好,酒就更佳。 徐妈妈是一个人来的,原本以为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不想做起来竟然如此复杂。等清点完毕的时候,天时已近黄昏,这才催促着小厮李强驱车回京。 徐妈妈正在昏昏欲睡之中,忽然行进中的马车滞了一下,猛然刹住了。徐妈妈没有防备,额头撞到了马车的木辕上,登时醒了过来。 “哎哟。”徐妈妈失声叫道,睡意顿无。她一把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骂道:“作死啊,无端端的停什么车。快点赶回府里去,夫人还等着我回话呢。” 坐在车头的李强一脸惊惶的神色,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徐妈妈,却说不出话来。 “说话呀,我问你话呢。”徐妈妈生气道,“你这小厮,平日里倒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子成哑巴了?” “这位妈妈,不是这小厮不懂事,而是我们不让他说话的。”随着一个低沉的话音落下,几名身穿黑衣,头裹黑布,只露出两只阴森森的眼睛的黑衣人出现在马车前。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徐妈妈看着那些人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惊恐得差点瘫软在马车上,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想她在忠靖侯府几十年,平日里养尊处优,又有一群丫头婆子使唤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她抬头看看四周,这里仍然是城郊地带,四处都是密密匝匝的树林。村落极少。由于已是黄昏,天开始变暗,风吹过茂密的丛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更添了一份荒凉。 徐妈妈此时此刻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们要干什么?要钱是不是?”徐妈妈马上掏出身上的钱袋子,双手捧到那几位蒙面大汉的面前,“几位爷,老婆子家境也不富裕,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银子,这些钱给爷几个喝喝小酒……” 几个大汉无动于衷。 徐妈妈心一沉,想了想,把头上的金簪银簪,手上的银镯玉镯、脖子上的项链等等,全部取了下来,讪笑着捧到这些大汉的面前:“几位爷,我身上就这些东西了……” 几个大汉还是无动于衷。、 徐妈妈几乎要绝望了。这些人,不是来劫财的,那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突然,李强猛然跳下马车来,朝其中一个大汉扑去,口中叫道:“徐妈妈,快跑” 徐妈妈闻言一怔,抬起头来看时,见李强已经与那几名蒙面大汉打成一团。她猛然醒悟过来,迅速抓起马车的缰绳,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驾车了,一踢马肚子,那马受惊,登时飞快地奔跑起来。 徐妈妈心慌意乱,一人劲地催马前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想尽快赶到京城去。到了京城,一切就好办了。 可惜,没有等她跑出一里地,那马车就不再动了。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人从天而降。一样的黑衣,一样的黑布蒙面,一样手中持着明晃晃大刀。他朝马车一站,腾出一只胳膊来,天生神力般顶着马肚子。那马长嘶一声,再也动弹不得。 “你是谁?”徐妈妈惊惧得话音都变调了,身子更是抖如筛糠一般。 那名高大的蒙面男子却不答话,猛一撤手,单掌成刀朝马头劈去。那马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你……啊”马车歪歪斜斜地倒了下来,徐妈妈死死抓住车辕,这才稳住身子,没有摔到车子外面去,此刻的她,已经吓得脸如土色,冷汗淋漓。 “徐妈妈受惊了。”高大的蒙面男子居然伸出手来,抓住徐妈妈,把她从倒塌的马车里提了出来。 徐妈妈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她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这名男子,恐惧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还有,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要拦截于我?” “徐妈妈不用紧张,至于我是谁,你完全没有必要知道。只要你乖乖的回话,我保证不会为难你的。”高大的蒙面男子悠闲道。与一般的劫匪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里多了一股威武与严厉。 有了黑衣人的这句话做保证,徐妈妈这才定下心来。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蒙面男子:“你……你想知道什么?” “徐妈妈跟在忠靖侯爵夫人身边,也有好几十年了吧?”黑衣人幽幽问道。 “有十多年,哦不,有二十七八年了。”似乎唯恐这位黑衣人怪罪,徐妈妈答得小心冀冀,“我是随着三公主一块到忠靖侯府的妈妈。” “这样的话,赵世子出生时徐妈妈也在场吧?”黑衣人的话音忽然一变,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徐妈**心猛然一颤,这个黑衣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她定定神,努力笑了一下:“这位爷,我既然跟在夫人身边几十载,那府上几位公子出生时我自然是在场的……” “那好,你说实话,这赵世子真的是忠靖侯爵夫人亲生的吗?”黑衣人的语气愈加严厉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妈妈。 徐妈妈被他瞪得心里直发毛,她勉强笑道:“这位爷真是会说笑,那赵世子不是忠靖侯爵夫人生的,还会是谁生的?” 黑衣人变了脸色,“刷”地把刀横在了徐妈**脖子上:“爷我没有耐性,你不说实话是不是?再不说爷让你马上见阎罗王去” 徐妈妈看着脖子上的刀锋寒光一闪,差点没有被吓晕过去。那可是明晃晃的真刀,可不是闹着玩的。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是哭着求道:“这位大爷,你行行好,我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黑衣人听到徐妈妈说的话,反倒笑了,撤了刀,斜睨了徐妈妈一眼:“你真的不知道吗?那好,我就去问你的儿子儿媳妇好了。你住在城北直街第三条胡同是不是?家中还有一个三岁的孙儿吧,或许你的孙儿也知道一些……” 徐妈妈惊惧得话都差点说不出来:“你……你要对,对我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儿下手?” “没有,只是找他们问问。”黑衣人轻松道,竟然转身要走。 徐妈妈倒吸一口凉气。这位黑衣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他明显是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所以找她的儿子一家下手了。 “你……你等等。”徐妈妈咬咬牙,对于自己而言,还是自己的亲人的性命要紧,特别是那个可爱的孙儿,嘴巴特甜,张口一个祖母叫得欢…… “只要你能放过我儿子一家,你想要知道什么,老婆子我全部都告诉你。”徐妈妈一闭眼,咬咬牙道。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了,满意地转过头来:“徐妈妈,你还是老实一些,乖乖地把赵世子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大爷听得高兴,自然会放你儿子一家一马的,要不然的话,我可不能担保你儿子,儿媳妇,还有你的孙子什么时候突然没了……” “大爷你千万要高抬贵手,我说出来,我全都说出来。”徐妈妈诚惶诚恐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隐瞒 (2011年12月31日,2012年1月1日、2日这三天会每天三更,望书友多多支持同时祝大家新年快乐) 天色已经暗透了,徐妈妈坐在地上,看着那个高大魁梧黑衣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徐妈妈,徐妈妈。”远远的,传来了李强的叫唤声。 徐妈妈这才醒悟过来,借着半空中淡淡的月光,看着倒毙的马匹,东歪西倒的马车,想起刚才那一幕,禁不住浑身抖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 “我在这里。”徐妈妈嘶哑着声音回应道。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着李强的身影出现了。他惊喜地叫道:“徐妈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到徐妈妈面前,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焦急道:“徐妈妈,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徐妈妈勉强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定定神,认真打量了李强几眼:“你受伤了没有?” 淡淡的月光下,李强一副脸青鼻肿的样子,左边胳膊上的衣衫还有一些血迹。徐妈妈马上紧张起来:“李强,你受伤了?” 李强满不在乎地看看自己手臂上的伤,摇摇头道:“没事,一点小伤。那伙人武艺高强,我与他们才打了一阵,就被他们击昏过来。”他愤愤道,“真不知道是哪路的强盗” 想他虽然是一个驾车的马夫,但忠靖侯府的人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即使一个马夫,出到外面也是一个练家子。不想面对这几劫匪,不出几招,竟然被人打晕了过去。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心中憋气。 徐妈妈心中一凛,那伙人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强盗。普通的强盗无非是劫财,她都把身上的所有东西拿出来了,那伙人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难道,那伙人是冲着赵世子的身世而来的? 一想到这,徐妈**心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把这个真相说出来,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不过当时那个情况,为了保命,同时为了她的亲人的安危,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徐妈妈。”看到徐妈**神情呆滞,李强连忙叫道,“徐妈妈,你怎么了? 徐妈妈定定神,勉强笑道:“没事就好。”她看看四周漆黑的荒原,“马儿没了,我们要怎么回去呢? 李强看看四周,虽然不太晚,但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这荒野地带,天黑下来的话,四周显得更为荒凉。有风吹过长得半人高的野草发出的“沙沙”声,还有一些不知什么动物的嚎叫,一声有一声无的,听起来很是惊悚。 “徐妈妈,你别慌,我去周围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村落或者猎户人家,借匹马儿或是借宿一夜。”李强一边说着,一边到附近折了些树枝下来,取出火折点着,招呼徐妈妈过来,“徐妈妈,你且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有火光,即使附近有野兽来袭,看到火光也不敢靠前的。 徐妈妈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不然这路途远的,光靠两只脚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尤其像她养尊处优惯了的,走这么长的路那无异于要了她的老命。 “快去快回,自己小心些。”徐妈妈叮嘱一句,就着燃起的火堆坐了下来。 李强点点头,转瞬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过了一会儿,李强就回来了,脸带喜色地看着徐妈妈道:“徐妈妈,附近有一个村子,那些村民很热心,我刚才问了,我们可以借一辆牛车赶路。” 徐妈妈喜道:“这就好。” 李强又道:“我问过了,这里是河谷村地界,我扶你到村子里去,先填饱肚子再说吧。然后报官……” “不能报官”徐妈妈失声道。 “为什么不能报官?”李强看着徐妈妈,脸上闪着疑惑。 徐妈妈定定神,那个高大的黑衣人临走前曾威胁过她不许报官,不然的话,她的儿子一家就活不长了。 “我们……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财物是不是?”徐妈妈勉强笑道,“那伙强盗好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可能是找错人了……我看这事就算了,免得把事情闹大,反而丢了忠靖侯府的面子。” 李强见徐妈妈这样说,也不再坚持,只恨声说了一句:“真是便宜那伙强盗了。” 徐妈妈不放心,又细细叮咛李强要守口如瓶之类的话,不然的话,传了出去,竟然有土匪强盗把主意打到堂堂的忠靖侯府头上,这话传出去忠靖侯府颜面上也不大好看。 当然,不忘把藏在里面夹衣里的几锭银子拿了出来,塞到李强手里,还许了李强另外一些好处。两人这才相互搀扶着,朝不远处的河谷村走去。 河谷村的村民果然淳朴好客,热情地招呼他们二人吃了晚饭,还为他们备了一辆牛车。徐妈妈二人自然千恩万谢,还不忘拿出一些碎银子多谢他们。 李强也向村民要来一套衣衫,洗净脸,两人梳洗停当,这才驾着牛车朝着京城驶去。 忠靖侯府。 驼地凤凰戏牡丹毯铺满着整个地板,一个仪态万方的中年妇人端坐在金丝檀木小圆桌旁边,软绒福字珊瑚桌布上,摆放着几本账册,通明的台灯照着账册上的字迹,也照着中年妇人明艳的容颜。 中年妇人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些许倦意,转头问道:“霜儿,徐妈妈回来了吗?” 旁边一个长得十分乖巧的丫头伶俐地答道:“回夫人,还没呢。”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忠靖侯爵夫人微蹙了眉头,合上账册,“公主府位于城郊,路途也不太远,只不过荒凉了一些,莫非,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就在这时,有一个丫头进来报道:“夫人,徐妈妈回来了。” 忠靖侯爵夫人笑了一笑,抬起头来,就看到徐妈妈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夫人,让您久等了。”徐妈妈已经听说忠靖侯爵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忙快步上前,堆着笑歉然道,“夫人,你看老身办的这事……还让夫人等了这么些时候……” “徐妈妈辛苦了。”忠靖侯爵夫人含笑道,脸上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怎么样?公主府里的桂花酒查得怎么样?” “窑藏十分丰富。”徐妈妈含笑道,“我亲自下窖去清点过,一共二千三百五十一坛,酒气醇正,香气四溢,足够能够应付夫人的赏荷大会。” 公主府地处仙女湖区境内,若说到仙女湖的荷花,那是仙女湖的一大奇观。那里特独的气侯,成就了湖上的荷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所以,只要忠靖侯爵夫人来了兴致,一年里举办几次赏荷大会也是有可能的。说起这宴会的实质意义,只不过京城众多官宦太太小姐们的聚会罢了。 说到宴会,酒是不可少的。由于都是女眷,所以喝的酒力求香醇温和,所以,这桂花酒便是上上之选。有些官家太太,喝过之后,意犹未尽,还要向忠靖侯爵夫人讨几坛回去慢慢享用。忠靖侯爵夫人也不是什么吝啬怠慢的人,有求必应,所以,窖藏的酒必须足够才行。 这些,跟了忠靖侯爵夫人多年的徐妈妈当然知道,所以,一进来就专拣夫人爱听的话说。 忠靖侯爵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含笑道:“徐妈妈办事,我哪有不放心的呢。这事辛苦你了,回头到账房里领五十两银子,算作答谢。” 徐妈妈喜逐颜开道:“多谢夫人。”心想这一趟虽然惊险,但也值了。 “徐妈妈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么晚才赶回来?”忠靖侯爵夫人美目一转,落在了徐妈妈身上,“徐妈**鞋子上,怎么有些草屑泥泞呢?” 徐妈妈暗地里吃了一惊,心想夫人的眼睛真是锐利,这样都被她看出来。 她马上定定神,苦着脸道:“清点酒坛数目清点到太阳下了山,我一心想着赶回来覆命,催着李强赶路,一个不留神,摔到山沟子里去了,马也摔死了,饶是李强有些身手,护住老身,但他也摔了个脸青鼻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村子,寻到一辆马车,怕夫人久等,便匆匆忙忙地赶回来见夫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忠靖侯爵夫人释然道,“难得你如此忠心。”顿了一下又道,“那小厮李强,伤势不要紧吧,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还有,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赏他吧。” 徐妈妈赶忙连声谢过。走出来的时候,深深呼了口气,刚才真是好险,差点就被夫人看出破绽,幸好她机灵,反应得快,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搪塞过去。 去账户领了自己的五十两银子,还有李强的二十两银子,徐妈妈心里乐开了花。她暗暗下定决心,今晚在城郊发生的事情,她至死也不会说出去,就让它成为一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至于李强那边,她也要让他守口如瓶,反正,李强也算救过她的命,认李强做干儿子也是不错的,到时候,母子俩一条心,那这个秘密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追踪 “耶律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这样隐秘的事情公子都能知晓,本将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入夜,在怡倩院最为僻静的一个厢房里,传来了川陕总督贺云明的声音。菱花格子窗上现出两个人影,一个高高偏瘦,一个高大魁梧。 高高偏瘦的男子嘿嘿笑了一声:“贺兄过奖了。区区小事,英明如贺兄,怎么会办不妥呢?”说着拿了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公子此番真是帮了本将军的大忙了,此情无以言谢,我先敬公子一杯,等大仇得报之日再与公子痛饮。”贺云明一边说道,一边举起自己手中的杯子。 “谢就不必了吧。”耶律齐南脸上有着些许醉意,但眼睛却凌厉无比,盯着贺云明道,“我们这样做,是有条件的。贺大人总不该忘了我们互惠互利的本意了吧?” 贺云明有些尴尬地笑笑,知道自己此举定然蒙混不过关,于是小心眼冀冀地试探道:“不知道耶律公子要我替公子办什么事情呢?” “这事只要贺大人有心办的话,不难办成。”耶律齐南斜睨了贺云明一眼,“贺大人,你如今还掌管着川陕官兵调度大权吧?” 贺云明浑身一激灵,终究还是逃不过。他小心地看了看耶律齐南:“我的确还掌握着川陕官兵调度大权,不知道耶律公子要我做什么呢?” “给纸上的这些人换个好点的职务。”耶律齐南慵懒地拿出一张纸出来,摊开,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再也不看桌子上的纸一眼。 贺云明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这些人……”他的脸上明显带了震惊,带兵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的队伍里,竟然混进了许多耶律齐南的人。 “怎么,很难办吗?”耶律齐南微微扬起下巴,带了些居高临下的感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贺云明。 “啊……不难办。”贺云明看到耶律齐南投射过来的阴冷的目光,暗自打了一个寒战,忙道:“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替公子把这件事情办妥。” “我相信贺大人的办事能力。”耶律齐南微微一笑,继续自斟自饮起来。他有着十成的把握,确定贺云明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因为对方的把柄在他的手里攥着呢,既然上了他的贼船,当然也乖乖由他摆布了。 贺云明却想得更远。既然是当时定下的协定,互惠互利,当然也包括互相利用。他觉得更加奇怪的是,这位耶律公子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严与尊贵,令人无法抗拒他的要求。 这位神秘的耶律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另外,如果被皇上知晓他为了一己私仇,通敌叛国,那后果……贺云明不敢再想下去。 似乎窥破了贺云明的心思,喝了几杯酒后,耶律齐南放下了酒杯,又道:“贺大夫不必过于担心,我说过,我既然与你合作,当然不会让你为难。你与我之间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其他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贺云明听得一激灵,失声道:“耶律公子,我那弟媳难道已经……” 耶律齐南又笑了笑:“贺大人请放心,你那位弟媳听话得很。再说我如此惜香怜玉的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位美人下手呢?” 接着,语气一变,带上了些许凌厉:“只要你们乖乖的听话,我们自然就会和睦相处,合作愉快。否则的话……”他的眼睛里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寒意,“到时候可就别怪本公子翻脸不认人了。” “耶律公子尽管放心好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讲诚信,我绝不会是那些背信弃义之辈,只要公子有什么吩咐,一说出来,我一定替公子办得妥妥贴贴的。”贺云明的脸上居然带了献媚的神情,一个劲地讨好耶律齐南。 “现在时机未到,等时机到了,本公子自然还有事情要请贺大人办的。”耶律齐南很满意贺云明的表现,含笑道,“日后大功告成之时,定会对贺大人论功行赏,绝不会忘了大人的帮助。” “好说,好说。”贺云明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日后大功告成之时,难道说这些番邦之人要挥军南下,推翻朝廷吗?那他岂不成了卖国求荣的卖国贼了吗? 从怡倩院出来,贺云明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被夜风一吹,整个人才清醒了一些。事到如今,为了自己的大仇,那些关于什么国家社稷的事情,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贺云明把黑色斗蓬披上,掩住了头脸,行色匆匆,脸上带了仓惶之色,暗自潜回了胡同深处的小院子里。他未曾想到的是,他此刻的一举一动,完全落到了一个人的眼睛里。 那人的武功极高,身形在夜色中起起落落,犹如海里的鱼儿一般灵活自如。饶是贺云明如此一个武功不弱的人,居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跟到了巷子深处的那个胡同,看着贺云明转进了一座狭小的院落里,那人才停住脚步,纵落在屋顶的瓦片之上,一双丹凤眼分外明亮有神,唇边一丝笑意若隐若现:“原来如此。” 今天一大早听母亲无意说起昨天夜里,徐妈妈在城郊耽搁了回来的时辰,还笑着说马儿不慎失足摔死的事情。虽然是一件小事,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于是马上出府照着徐妈妈所说的出事地点搜寻而去。 城郊的河谷村附近的荒野山路之上,果然倒毙了一头死马。由于天时尚早,这一带又没有几个人行走,以致这里的一切还维持着昨天夜里的情形,没有人动过。 一看到那匹死马,他不由大吃一惊,心中顿时疑惑丛生。这匹马明明是被人用重手法一掌毙死的,怎么那个徐妈妈反倒说是马儿摔下山沟里摔死的呢?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这位行凶者,尽管行事极其隐秘,做事不留痕迹,但还在马匹身上留下了破绽。 重手法,这本来就是陕西一带军官贯用的手法。由于陕西军营将士均用沉重兵器,因此每位将士都练过重手法,是以从马匹身上的伤处即刻可以判断出来。 他突然就想到了川陕总督贺云明。而且,他知道,贺云明掌控陕西军营,一定也练习过重手法。 这一番跟踪之下,竟被他发现了一丝奇怪的现象。这位贺大人,听说名声还不错,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逛窑子了?看他那副躲躲藏藏的模样,十有八成在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微微扬了一下眉,漂亮的丹凤眼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怡倩院?这位贺大人真是会挑地方,直直撞到他的手里来了。怡倩院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他赵二公子的常去之所,那里的妈妈,还有那些小姐们,全是他熟识的,他要想弄清楚贺云明到怡倩院干什么来了,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况且里面还有一个小傅姑娘呢…… 赵二公子整整衣衫,轻盈地自屋顶上飘落下来。织锦绣袍晃动着,整个人几个纵落,便出了胡同,朝着贺云明刚才出来的那个地方,怡倩院去了。 四周寂静下来的时候,便是怡倩院这种烟花之地最为热闹的时候,里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这个地方,只认钱不认人,只要有银子,谁都可以进来,没有银子的话,不好意思,里面的那些守卫的家丁会像扔垃圾一般,把人从门里扔到路边去,不好运的话,还会招来一顿痛打,被打成重伤或致死。这里的妈妈,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即使出了人命案子,那也会不了了之,根本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通明的火光之中,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纱衣的小傅姑娘正在登台弹奏。她的手法娴熟,纤纤十指拂过焦头凤尾琴,顿时,一串悦耳动听的琴音如泉水般从琴弦之中倾泻而出,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婉转,听得人如痴如醉。 周围的人掌声雷动,赵二公子赵子宣也随着众人拍掌助兴,一双眼睛倾刻间把大堂里的人看了个通透。 大堂里,多数是那些闲着无事,前来寻花问柳的花花大少们。对于这位卖艺不卖身的小傅姑娘羡慕得紧,场场必到。只可惜小傅姑娘对他们的殷勤无动于衷,这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大的兴趣,以能讨得小傅姑娘的一个回应,哪怕是一个笑脸为乐。 小傅姑娘显然也发现了赵二公子,眼中光亮闪现。赵子宣含笑示意她继续弹琴,一双锐利的眼睛装作无意般朝四周扫视。 忽然,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坐在大堂里最边远的一个角落里,由于所处的位置不引人注意,赵子宣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那人,一袭黑色斗蓬,帽沿压得很低。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仍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这人长得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冷的目光,令人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 第二百三十五章疑云 赵子宣心中疑惑,待还要细看时,那人已经离座而去,像一阵风般瞬时失去了踪迹。 赵子宣起身欲追,忽然一个丫头的声音自身边响起:“赵公子,我们小姐有请。” 赵子宣抬头看去,见是小傅姑娘的贴身丫头翠菊,再朝台上看去,小傅姑娘已经弹奏完毕,退到了后堂。 赵子宣心下暗道,难怪那个黑色斗蓬的人离去了,原来是散场了。 “赵公子?”翠菊看着他,征询着他的意见。 既是如此,再追也追不上了。况且那人来去无踪,绝非等闲之辈。只是不知这位黑斗蓬的人,与贺云明会不会有什么牵扯,还是凑巧来怡倩院的? 赵子宣的眉头微拧,望着翠菊笑道:“既是你家小姐要见我,那我就随你去一趟吧。” 翠菊笑容可掬道:“赵公子请。” 通幽小径,一直通向翠竹轩,那里,悠悠扬扬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琴声,被风吹送得老远。 “小傅姑娘的琴音果然令人叹为观止啊。”外面,赵子宣含笑踱步而入,一声赞叹,令小傅姑娘不觉微红了脸。 “公子取笑了。”小傅姑娘起身相迎,“公子请坐。” 赵子宣落了座,翠菊马上奉了茶上来。赵子宣接过,含笑望着小傅姑娘:“琴可好用?” 小傅姑娘点点头,笑意盈盈:“多谢公子抬爱。有了公子赠的焦头凤尾琴,奴家觉得琴艺日渐长进了呢。” 赵子宣摇摇头:“区区小事,有什么好谢的。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宝琴赠知音,姑娘不必客气,尽管收下便是了。” 听到赵子宣说到“宝琴赠知音”时,小傅姑娘的眼中有些光亮闪了一下,笑容更加甜美起来:“不知道公子光临怡倩院,为了何事而来?” “想不到我一段时日没来,怡倩院的营业好像比以前更加红火了。”赵子宣笑道,“我看到你上台的时候,下面高朋满座,真是热闹。” 小傅姑娘神色一凛:“赵公子休得取笑于我。” 她虽然身处青楼,但也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歌伎,除了委身于京城京畿卫林守成的独子林丰之外,其他人休想沾她一个手指头当然,面前这位赵公子除外……可惜,以这位赵公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并非她们这些青楼女子可以攀附得起的。 赵子宣毫不介意,含笑道:“小傅姑娘应该知道我绝无轻薄之意,我方才在大堂之中,见到了一个服饰奇怪的人……” 小傅姑娘的目光微闪:“公子此行是为了那个人而来?” “偶尔看到,觉得怪异而已。那人,长得不太像中土人士……”赵子宣猜测道。 小傅姑娘的脸色有些凝重,转头看了看翠菊。翠菊马上会意,转身走了出去,并把房门掩上。 赵子宣有些讶然地看看小傅姑娘,再看看转身而去到外面把风的翠菊,心中隐约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含笑不语。 小傅姑娘看定赵子宣,目光锐利,神色却十分沉重:“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是专为那人而来的吧?” 赵子宣点了一下头,既然是红fen知己,他也不想瞒她:“最近府里出了一些事,徐妈妈遭人袭击,我追查至此,怀疑与这名黑斗蓬的异族人有关。” 小傅姑娘看了赵子宣许久,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位身着黑斗蓬的人,虽然长相有些与我们中土人士不同,但却操持着一口纯正的中原语音,想必是在中土居住多年。” 番邦之人前来中原,并定居下来,甚至繁衍子孙后代,这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如今天下安定了近百年,边境人们安居乐业,相互通商通婚,各种文化进一步融合。就连怡倩院这样的烟花之地,也招募了好几个胡女进来。青楼之地最会做这种营业,异种风情的舞女及舞曲,更能招揽生意。 但是小傅姑娘的神色竟如此凝重,让赵子宣心中起疑,他不由问道:“如此一个人在中原居住多年,会流利地讲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原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傅姑娘蹙紧了眉头:“这人虽然不太像中原人士,但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出手也极为阔绰,院子里的姐妹们都十分跟他套近乎。这一点倒有些公子的风范。” 赵子宣笑了一下。小傅姑娘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只能说明小傅姑娘并非开玩笑,那个神秘的黑斗蓬的人,应该是一个有钱的人。 “不过……”小傅姑娘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这个黑斗蓬的人极为神秘,每次来去匆匆,而且行事十分诡异。”她的目光开始悠远起来,“他喜静,岑妈妈专门给他备了怡倩院最边远的西北角的一处厢房,每次他来的时候,多数时候都呆在那个厢房里,至于到大堂里来听曲,那是极少有的事情。” “这么说,也只有小傅姑娘的琴声能将他引出来罗?”赵子宣含笑道。他的运气实在是好,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位黑斗蓬的男子坐在那里。 “或许,他来听我的曲,多半是为了我这一把好琴而来的吧?”小傅姑娘脸上没有一丝自得,反而有些落寞,一抚琴弦,一连串清脆的珠玉之声流转于耳畔之间。 “照此说来,这位神秘的男子的品味倒是不俗,还懂得琴音。”赵子宣思索道,“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小傅姑娘摇摇头:“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只称呼他为耶律公子。关于这一点,岑妈妈或许知道一些,我见她与那位耶律公子似乎很熟。” “难道岑妈妈也是番邦之人?”赵子宣沉吟道,这个要好好查一查。 “他什么时候来怡倩院的?平日里都见什么人呢?”赵子宣再问道。 “我不知道。他见客的时候是不准旁人靠近的。”小傅姑娘摇摇头,脸上现出些许惊惧的神色来,“有一次,花蕊姐姐不晓得他在屋子里会客,擅自推了门进去。结果还没进到里面,就被他一掌击了出来,倒在门边,当场呕了血,后来大夫说,胸前的骨头断了两根……” “那位耶律公子,手段竟如此狠毒?”赵子宣惊讶道,“看来这番邦之人,仍改不了凶残的性子。” 小傅姑娘点点头,抚了抚胸口,缓了一口气道:“至那以后,院子里的姐妹们对他是又爱又恨,如果不是他传唤的话,都是不会到他房里去的。” 说到这,小傅姑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位耶律公子,对我好像还是挺客气的,点歌弹曲,仅此而已。至于他具体见些什么人……”她想了好一会,方道,“似乎并未发觉他见过什么其他的人,只有一个高大魁梧的人,也是同他一般穿了黑衣斗蓬的,他倒是隔三岔五见一次面的。” “哦?”赵子宣眉头舒展开一些。高大魁梧的人,如果没有猜的话,那应该就是贺云明贺大人了。不过,这位川陕总督怎么和一个番邦之人扯上关系了呢? 小傅姑娘又继续说道:“这位耶律公子的身份,奴家委实不知道,不过我曾经见过他的手上戴了一只奇特的戒指,那枚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 “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赵子宣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他对于番邦的习俗了解不多,但对于这个奇特的戒指,他马上意识到这或许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外邦之人常年生活在草原之上,苍鹰与老虎一直是他们的种族威武吉祥的象征。 这位耶律公子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但是,川陕总督贺云明去找他,所为何事呢? 如果说贺云明袭击徐妈**马车,是为了一泄私恨,替他那位贪赃枉法的胞弟报仇的话。那么,这一次,他与那位异邦的耶律公子来往密切,又作何解释呢? 赵子宣觉得疑团重重,要想解开这些疑团,看来唯有先调查一下怡倩院岑妈**身份了。 小傅姑娘看到赵子宣沉默不语,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看看赵子宣,试探地问道:“这位耶律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子宣摇摇头:“现在还不太清楚。”他笑了一笑,故作轻松道,“或许,是我们多疑,那位耶律公子是一位正经人,在中原居住了几十年,喜爱上了中原这个地方,并且在这里结识了一些朋友,所以,闲着无聊的时候,找个朋友聊聊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愿一切如公子所料。”小傅姑娘看定赵子宣,缓缓说道,“日后公子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奴家帮忙的,奴家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公子。奴家至今仍记得公子当年的相救之恩。当然如果没有公子的出手相助,奴家早就落入恶少之手,就没有今天的小傅了。”忆及往事,她的眼睛有些润湿,“奴家自知身份卑微,无法侍奉公子。所以,公子不必有所顾虑,能用得着奴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当年之事,何须记挂至今呢?”赵子宣摇摇头,“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是你一个人的努力,你要好好珍惜才是,怎么可以轻贱生命呢?” 他本来就是一个惜香怜玉之人,若非迫于无奈,他是不会让自己的红fen知己去涉险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春燕 中饭之后,傅清玉带着冬蕊到后园散步。刚在后院的亭台水榭旁边站了一会,就看到一个丫头哭哭啼啼的,披头散发真奔她们而来。 冬蕊眼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春燕,你这么惶惶恐恐的,干什么呢?还有,好端端的披散个头发,哭什么呢?” “六小姐救救我啊,不然的话我要活不成了。”春燕一见到傅清玉等人,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哭求道。 冬蕊大吃一惊,指着春燕道:“你的脸……” 春燕的脸上,横七竖八浮现着几道血痕,一看就知道是用尖利的利器划出来的,有些已经渗出血来,原本娇艳的脸如今看来恐怖异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犹其那些模样还长得不错的人。对于底下的丫头而言,地位本来就卑微,如今再加上破了相的话,那就更加日子难过了。不要说跟随小姐一同嫁到侯府,即使配个小厮,也会因容貌而遭人冷落的。 对于这一点,冬蕊深有体会。所以,一看到春燕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春燕,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小姐又欺负你了?把脸抓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冬蕊这一说,春燕哭得更伤心了:“……大小姐嫌我笨手笨脚的,把她的簪子打碎了,然后就把那枚碎掉的簪子划花了我的脸,我……我今后怎么见人啊,我,我干脆不活了我”说着,春燕站了起来,就要朝着旁边一块大石头撞过去。 冬蕊吓了一大跳,赶忙抢身过去,伸手拉住她:“这好端端,怎么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大小姐是做得太过份了,但你也不必寻死觅活的,那不是称了别人的意了吗?” 春燕抬起哭得像只桃子的眼睛道:“冬蕊姐姐,你看我这个样子,还有活头吗?” “丫头也是人,怎么就没有活头了?”冬蕊大声道,一把把春燕拉起来,“走,我们见夫人去,一定要把这个理说清楚。” “不用去了,去了也白去。”傅清玉走了起来,“这会子大夫人正为大小姐大姑爷的事情闹心呢。你去找她评理,这不是来添堵的吗?”她看着冬蕊道,“大夫人心情不好,说不连你也一块发配了呢。” 冬蕊猛然醒悟,知道自家小姐是在点醒自己。如今风头火势的紧要关头,千万不要滋生些事情出来,不然的话,那就要影响逃亡大计了。 她拿目光征询傅清玉,有些不甘心道:“难道说,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我们回屋再说吧。春燕,你这伤口要好好处理一下,不然的话会破相的。这样吧,你随我们回牡丹阁去,我那里有上好的药,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春燕正求之不得呢,马上连声道谢。 回到了牡丹阁,傅清玉先用温盐水替春燕洗净脸上的伤口,拭去脸上的血迹。春梅脸上的伤痕有深有浅,傅清玉的手在她的脸上停顿了片刻,脸上现出些许疑惑的神色。仅仅是几秒钟而已,在春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继续给春梅敷上了去痕生肌的药膏。 “好了,今天先帮你上药,明天再过来换一次药吧,很快就好了。”傅清玉从镜子里看到春梅抚着脸忧心忡忡的目光,不由安慰道,“不用担心,很快会好的,这只是小事情而已。” “会与冬蕊一样漂亮吗?”春梅仰头问道。 傅清玉怔了一下,冬蕊?这位叫做春梅的小丫头是如何知道自己曾经给春梅治过病的? 冬蕊也有些讶异地看看春燕。 傅清玉很快恢复神色,朝冬蕊示意了一下,含笑道:“会的,你看冬蕊现在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春燕这才放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并向傅清玉道谢。 临走之时,傅清玉忽然叫住她:“冬梅,你想这样一辈子跟着大姐姐身边,一辈子这样忍气吞声地过日子吗?” 春梅浑身一震,慢慢转过身来看定傅清玉。 冬蕊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家小姐要为春燕出头了。 也好,让春燕上位,让大小姐大夫人自顾不暇,到时候,她们几个就可以顺顺利利逃出傅府了。 见六小姐明亮而锐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春燕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六小姐何出此言?我春燕虽然是一个卑微的小丫头,但对于大小姐是绝对忠心的。” 傅清玉含笑道:“我并非怀疑你对大小姐的忠心,但是,忠仆不是这样子的,忠仆要知道如何替主子分忧。这一点,你做到了吗?” 春燕闻言身子又震了一下。这个六小姐,说出来的话怎么和大夫人跟她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就在不久前,大夫人私下召了她去,说要她替傅府好好想想,做一个陪嫁丫头应做的本份。她并不是不想替傅府着想,只是大小姐是一个标准的醋坛子…… 傅清玉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与担心,含笑道:“大姐姐那边,你完全可以放心,有大夫人替你撑腰呢,你当初陪嫁过去,大夫人想必对你说清楚了。所以,我料想大姐姐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春燕的眼中闪着些许光亮。一个陪嫁丫头最好的出路是什么,当然是被自己跟着嫁过去的小姐那方的夫家抬为姨娘,生个儿子,那算是陪嫁丫头最辉煌的顶峰了。 如今傅大小姐无所出,在北承侯府的地位危危可芨,如果自己有了北承侯的子嗣的话,最好能生个儿子,那么,傅大小姐还能守得住她那个侯爷夫人的位子吗? 到时候她母凭子贵,再在北承侯耳边吹吹枕边风,那个侯爷夫人的位子,迟早还不是她的? 当然,她会顾及以前的主仆之情,会安排一个好地方给大小姐静养的。 春燕的心思在那里转了多少转,傅清玉猜也猜得出来。她含笑不语,静静等着春燕的答案。 “我,我能行吗?”春燕期期艾艾道。 傅清玉知道她在故作谦虚,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于是很肯定地说道:“你怎么不行呢。想春燕姐姐你生得一副好容貌,如果屈居一个小丫头的位子,那多浪费啊。人的一世何其短暂,能抓住的还是多抓住一点吧。” 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母亲这几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让我们这些做女儿的看得心疼。其实不说出来,大家都知道,母亲一直在为大姐姐的事情操碎了心。大姐姐与北承侯爷的婚事,可是母亲千辛万苦求来的,如今京中已经有了一些传闻,说大姐姐无法为北承侯府开枝散叶,谭老夫人现在正在四处物务别人府上的小姐,准备给自己的儿子纳妾呢。” 春燕低下头暗暗思索着傅清玉的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六小姐,我听你的。” 傅清玉微微一笑:“只要你下了决心,这件事情就好办许多。大夫人即使知道,不但不会怪罪于你,反而要对你千恩万谢,多谢你为傅府所做的一切呢。” “不过,我要怎么做,才能讨得侯爷的欢心呢?”春燕蹙紧细细的柳眉,她长得还不错,眉头皱成一团的时候,颇有一些楚楚可怜之态,令人怜爱。 “那明天你过来吧,我帮你换完药后,自会教你一些方法。”傅清玉似乎早就料到春梅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地含笑答道,“还有,你脸上的伤疤,不用太担心,明天过后就好了。” 春梅欢天喜地走了,临走之前对傅清玉又多谢了一番。 “小姐,你真的要教她如何讨得北承侯欢心吗?”冬蕊看着春燕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面,终于忍不住问道。 冬梅也道:“小姐,眼看我们就要逃亡了,你还有心思教别人?” “放心,耽误不了大事的。”傅清玉笑道,“我们越是放松,大夫人那边才不会起疑心。” 冬梅想起一事,担忧道:“小姐,你真的了解大姑爷吗?万一大姑爷对春燕不上心,那你的心思岂不白白浪费了?” 傅清玉摇摇头:“如果春燕能够照我的话去做的话,北承侯一定会看上她的。因为,我知道北承侯的致命伤在哪。” 春燕长得娇俏柔美,忧郁的时候细细的柳眉微微蹙起,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如果粗粗一看的话,颇有几分与昔日的太子太傅曹大人的女儿,也就是曹可莹有几分相似。 如果北承侯爷喝了酒的话,那醉眼朦胧之下看到春燕,一定会想起曹可莹,甚至会误认为曹可莹又回来了。 当然,还要有曹可莹的梅花八宝簪…… 这一种想法,自见到大小姐回府之后,傅清玉第一眼看到春燕的时候,就开始萌生了。特别是刚才,在看了春燕脸上的伤势之后,她的想法就更加确定了。 一个人,如果为了出人投地,连自己的容颜都可以自毁的话,那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恐怕就连精明异常的大夫人也没有察觉到这个丫头的野心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祈福 此时此刻春燕的野心,倒是成全了傅清玉。 “看不出这丫头还真够狠的,连对自己都下得了手。”傅清玉摇头叹息。想起春燕那副狰狞的容颜,横七竖八的伤痕。大小姐打了她,还有簪子划她的脸,这或许是真的。因为她刚才在看伤势的时候,的确看到来自外力的损害。而更多的呢,是那种奇特的伤痕,明显就是自己用簪子划上去的。 大夫人再狠,恐怕也不会对自个儿下手吧? 冬梅讶然抬头:“小姐,难道说春燕她……” 傅清玉点点头:“确实如此。”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现出惊惧的目光。那个春燕,她们几个一同入府。在傅府里生活了几年。没想到,她才随同大小姐入了北承侯府没几个月,竟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春燕这死蹄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冬蕊气恼道,“竟敢在我们小姐面前耍花样,等明儿我非撕了她的嘴不可” “冬蕊你可不能这样,你要找春燕算帐的话,我们的计划可就进行不下去了。”傅清玉笑道,“变了也好,她的处境不同于你们两个,如今的她是大小姐的眼中钉,如果她不能讨得北承侯爷的欢心的话,那她这一生就算是完了。” 冬梅点点头:“小姐说得在理。可是,我与春燕本是姐妹,她竟然连姐妹也骗了,这真是令人难过。” “别替别人难过了,我们几个还是想想自个儿怎么办吧。”傅清玉起身去寻一些东西,以备明天作教春燕之用。同时,把以前曹大小姐曹可莹的一些喜爱,如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样的东西,喜欢那一首曲子等等,全写了出来。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北承侯的喜好。 明天,她要把春燕塑造成第二个曹可莹 第二天一大早,春燕就来了。 由于她在大小姐身边不被待见,大小姐每次见到她,都有一种愤愤不平的样子,身边只留了巧燕在身旁伺候着。她也乐个清闲,溜出来就朝傅清玉居住的牡丹阁过来了。 “春燕你来得可真早啊。”冬蕊见了她,语气也冷淡疏离了许多。 春燕一点也不介意,她在门口东张西望了好一阵,见冬蕊并没有要请她进去的意思,只好强笑道:“冬蕊,你们小姐呢?” “我们小姐可忙了,又要绣五小姐的嫁衣,又要绣自己的嫁衣,还要……”冬蕊说了一大串,脸上明摆着逐客的意思。 来的目的没有达到,春燕才不愿意呢。她正准备朝里直冲过去的时候,屋子里传来六小姐的声音:“进门也是客,冬蕊,把客人迎进来吧。” 冬蕊无奈,只得把春燕迎进屋子里。端了张杌子给她,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傅清玉帮春燕净了面,查看了一下伤口,点点头道:“嗯,看起来恢复得不错。现在不用上药,静养两天就能恢复原貌了。” 春燕听到六小姐说,自己的容颜无损,登时高兴得差点大声叫唤起来。 “六小姐,多谢你。春燕日后若发达了,一定会记住小姐的恩惠的。”春燕高兴道。 傅清玉笑笑,等到这个丫头发达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在这个时空的什么角落里了。 傅清玉示意冬梅,冬梅会意,转身进了里屋,取出一叠东西来,放到桌子上。 傅清玉把手按在那叠东西上,神情开始凝重起来:“春燕,从现在开始,你把这些东西全部牢牢记到脑子里去。记住,不管任何人问起,都说是你个人的爱好,明白吗?” 春燕满面疑惑,但还是郑重地点点头。 傅清玉展颜一笑:“春燕,你自己回去以后好好琢磨琢磨,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的话,我保证,北承侯一定会看上你的,你也一定能够顺顺利利抬升为姨娘的。” 一听到“姨娘”这两个字的时候,春燕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春燕走后一会儿,冬蕊便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消息。过几天,北承侯府会来人,把傅大小姐接回府去。这当然是谭老夫人的主意。至于到了那一天,北承侯会不会亲自过来接,那就不得而知了。 傅清玉不由笑了。其实她也想亲眼看一场好戏的,可惜,明天过后,她就不在傅府里了。 她带了冬梅冬蕊去看傅大小姐。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大小姐的气色好了许多,又得知了自己过几天会被接回侯府,心情舒畅起来,心病自然无药自愈。就连昔日微显苍白的容颜也露出些许靓丽来。 怎么说,她这个北承侯府侯爷夫人的位子还是比较稳固的。 傅大小姐看到傅清玉过来,似乎有些讶然。傅清玉含笑道:“近来闲着无事,除了替五姐姐绣嫁衣之外,余下都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腾得出来。今个儿听到大姐姐这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过两天就回府里去,妹妹我就赶着过来了,生怕见不到姐姐。” 大小姐傅清芳笑得合不拢嘴:“妹妹有心了。” 心里却想着,这位六妹妹的院子算是这府里偏远一些的,这个消息都能传到她的耳朵时,证明这桩喜事在府里已经传遍了。 一下子,她只觉得心情舒畅,整个人也精神起来。之前因为与北承侯吵架,争执而受的委屈,全部都消散了。 “大姐姐,你的福祉可是我们全府上下几十口人的福祉,望大姐姐好好珍重。”傅清玉乖巧道。 傅清芳看着懂事的六妹妹,笑着应了。忽然间,她竟然有些感慨。如果当初订下的人是面前这位六妹妹的话,想必在北承侯府里,她们姐妹俩一定相处得很好。可惜的是,母亲不同意。 “大姐姐,明儿我回了母亲,我要亲自去一趟天恩寺,专程为大姐姐祈福。”傅清玉望着大小姐,诚挚道。 “这怎么使得?”大小姐傅清芳佯装推辞道,“妹妹有心便成了,再加上妹妹为了五妹妹的嫁衣,劳神劳力,这祈福的事情,就算了吧。” “大姐姐不用客气,这是妹妹份内的事情。”傅清玉笑道,根本不容得大小姐推脱,“明儿我就回了母亲去。” 傅清芳于是不再推辞,其实她的心里面,是希望傅清玉为她做事的。而且,这位六妹妹如此讨好于她,还算这位六妹妹有自知之明。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出了沁芳阁,傅清玉回了大夫人,说明了要替大小姐去天恩寺祈福的事情。大夫人一听说是为了自己的大女儿去的,也十分高兴,很爽快地同意了。 一回到牡丹阁,傅清玉马上吩咐冬蕊冬梅做好一切准备。除了买些祈福用的物件回来之外,还将一些贵重的首饰装在了一个小袋子里,放入衣裳里,和其他的衣服一起,打一个包裹。逃亡的路上,当然是越轻越好,那些笨重的东西,就不带在身上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而离与傅二公子约定的逃亡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这一天,傅清玉早早起了床,梳洗完毕,吃过早饭,便出发了。 傅府后院里,停着两辆马车,那是为傅清玉主仆三人准备的。 赶车的一个年轻媳妇取下矮凳,傅清玉正要抬脚跨上去,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六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呢?” 声音尖利高亢,却娇滴滴的,听得人极不舒服。不用说,这来人就是傅府的五小姐傅清莹了。 今天的傅清莹,一身绯罗蹙金吉服,头上梳了个朝云髻,一排珍珠玲珑八宝簪在鬓发上一字儿排开。整个人艳丽浓重,仿佛要去参加宫人贵人的宴会似的。 “原来是五姐姐呀。”傅清玉笑道,“五姐姐打扮得如此漂亮,是要到哪里去?” “妹妹不是要到天恩寺替大姐姐祈福去吗?我这个做姐姐的闲来无事,就跟你一起去吧。顺便也给大姐姐祈一下福。”傅清莹望着傅清玉,眼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这位养尊处优的傅五小姐,竟然和她们一起去天恩寺祈福?傅清玉看着这位五小姐,见后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样子,想必是并没有打算跟来的,后来不知何故临时改变主意,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傅清玉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时候,那位五小姐偏偏出现了,她意欲何为呢?难不成是大夫人不放心她们单独外出,特地让五小姐过来监视她们的? 本来约好今天借着祈福的名义离开傅家的,没想到五小姐挤了进来,行事就不可能那么方便了。不过,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个地步,唯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想到这,傅清玉的眉头舒展开来,笑意盈盈地望着五小姐道:“五姐姐,快上来吧,我正愁没个伴呢,不想你却来了。” 傅清莹也不客气,提了裙子,率先登上马车,随后傅清玉也上了马车。后面那两个丫头也紧随其后,相继上了另一辆马车。 赶车的年轻媳妇轻轻一扬马鞭,马车便稳稳当当地朝着天恩寺方向驶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接应 天恩寺算得上是百年老寺,一入寺门便给人一种古朴的感觉。山门厚重,古柏参天,四周素净,纤尘不染。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寺院内钟鼓声声,木鱼声连绵不绝,还有那巨大的香炉,袅袅升腾起缕缕烟雾。 虽然人多,却不吵杂。来来往往的和尚井然有序。傅清莹走在前面,一路上只顾看着自己衣裙,避免被别人冲撞,以致弄脏了。 傅清玉则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遭的环境。傅二公子前几天托了人捎信来,说让她三天之后到天恩寺来,想必一向做事周详的傅二公子已经安排妥当。她特地看看四周的情况,心中有些焦急,她想告诉傅二公子目前情况有变,五小姐似乎不放心她,也跟着来了。不过,这人来人往的,谁能去知会二公子呢? 蓦地,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进了傅清玉的眼帘。那是一个和尚,是一个即使化成灰傅清玉都能认出他来的和尚。城郊光华寺的那个慧觉小和尚他不好好呆在城郊的光华寺,怎么跑到京城的天恩寺来了? 慧觉显然也发现了傅清玉,似乎相上来打招呼。转头看到走在前面的傅五小姐时,慧觉似乎有些讶然,一转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这个慧觉,怎么溜得那么快?”没有逮到人的傅清玉有些懊恼,暗自埋怨道。她知道慧觉这个小和尚一向滑溜,况且他是傅二公子身边的人,如果他答应传讯的话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如今这样的场面,如果要逃脱的话,必须先甩开五小姐才行。 一边,一个脸色祥和的中年和尚叫住她们:“施主请留步。”行至跟前,看看傅清莹,再看看傅清玉,含笑问道:“两位施主是从傅府里来的吗?我家住持请两位移步西厢房叙话。” 这天恩寺是大夫人的常去之所,奉献的香油钱也较京城其他府第多了好多,所以,傅家的人来进香,通常都能享受一些特殊待遇。 傅清玉点点头,拉起傅清莹,转头对那名中年和尚道:“那就劳烦师父前头带路。” 走了一小段路,进了一个拱门,便到了西厢房。这里是寺院的后院,较之前面这里相对冷清了许多,也正是京城里那些喜静的官宦之家喜欢的场所。 一见到傅清玉等人进来,里面一个满脸红光,须发皆白的老和尚起身相迎道:“两位女施主,老衲有礼了。” 傅清玉与傅清莹相继还了礼,方才落坐。早有小和尚们奉了茶进来,分别放在了傅氏姐妹面前的桌子上。 “老衲已经为两位女施主准备了两间净房,就在后面那一排里。”老和尚站了起来,推开窗子,指着邻近的一排屋子。 “里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两位女施主大可放心。”老和尚拈须而笑,“这里清静得很,而且,我已经吩咐过他们,没事的话不要蹓跶到这里来打拢两位女施主清修。” “那就有劳住持了。”傅清玉起身道谢,“我们喜静怕吵,住持准备得填是合我们的心意。” 随后,有两名小和尚进来,分别带了傅清莹与傅清玉去了各自的净房。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冬蕊一掩上房门,便焦急道,“五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她也跟着来了?还带了荔香荔珠,难道……难道知道我们会有所举动,所以特地来盯着我们的?” 傅清玉摇摇头:“不可能。我们此行小心谨慎,五小姐与大夫人那边不可能看出什么破绽的。或许……”她沉吟道,“或许她是来给大小姐祈福,或是给大夫人,给傅府祈福来的吧?” “才不会呢。”冬蕊撇撇嘴道,“她有那么好心吗?在府里,谁都知道这五小姐一向自私自利,要她为大小姐,或是傅府祈福,难着呢。” “这也难说,说不定这会是因为她的婚事定不下来,所以到天恩寺为自己祈祈福。”傅清玉思量道。坏事做尽的人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或许,这位五小姐并不太坏。又或是……”傅清玉面前一道灵光闪过,她转头看向冬梅,“冬梅你说,这会不会是大夫人的目的屡次没有达到,而设置的一道计谋呢?” 大夫人前次在京城陶家的亲事上栽了一个大跟头,这一次,对方可是堂堂的钱国舅,所以大夫人会不会再来阴损的手段,这谁也说不准。 照这样的情形看来,虽然大夫人那一方表面上是相信了她,但其实内心还是有一些怀疑的。如果生米煮成了熟饭的话,那钱府的亲事一定,那她们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冬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神色之中带着焦虑:“小姐,我们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落到了大夫人的圈套里。” 冬蕊则道:“有些事情防不胜防。我倒是希望天快点暗下来,二公子的人快过来接应我们,到时候,管他什么钱家李家的,都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已经逃到了百里之外了。” 按照天都的风俗,到寺庙里祈福是要在寺院里住上一宿,方显诚意。也正是这一点,傅清玉才与傅二公子约好,接应时间为三更时分,那是逃走的最好时机。 半夜三更时分,恐怕五小姐傅清莹睡得跟死猪一般,想盯着她们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一次,我们小心些。待会儿我们四处走走,注意一下周遭的情况,说不定能碰到二公子派来接应我们的人。”傅清玉说道,又细细地叮嘱一番,便开始做起诵经的功课来。 诵经的功课做完,已临近中午,天恩寺的和尚送来了中饭,豆腐青菜,素净得很。豆腐做出来的花样很多,看着也赏心悦目。 傅清玉刚要动筷子,傅清莹便过来了:“六妹妹,姐姐一个人用饭无趣得很,还是搬过来跟妹妹一块用吧。” 傅清玉当然明白傅五小姐是什么意思,起身含笑道:“我正有此意呢,不想姐姐先说了出来。冬梅,去搬张椅子过来,再把桌子拼一拼,我与五姐姐一块用饭。” 冬梅应了,手脚伶俐地搬了椅子过来,请傅五小姐坐下。再找来一张小桌子,把两张小桌子拼了起来,形成一个稍大一些的桌子,再把那些素菜全摆了上去。 拼起来的桌子大了好多,上面摆了菜,竟有十几碟之多。两个人哪用得了这么多素菜?傅清玉回头招呼冬梅冬蕊:“你们两个,不用伺候了,过来一起用饭吧。” 冬蕊欢呼一声坐了过去,冬梅则有些迟疑,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五小姐傅清莹。那边,傅清莹的脸上,已经明显地露出一丝不悦。 “你们也坐啊,不然这么多钱,我与你们小姐哪里吃得完?”傅清玉招呼站在傅清莹身边的荔香荔珠。 那两个丫头不敢动,只拿眼睛看着五小姐。 “坐吧。”傅清莹隐藏了不悦的神色,道,“既然是六小姐开了口,你们两个也坐下吧,不然传了出去,又该说我苛刻你们两个了。” 荔香荔珠这才坐了下来。 较之她们两个,冬蕊与冬梅则放得开许多。如今她们两个与六小姐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六小姐也把她们两个当作姐妹,姐妹同心,这样才能逃得出去。到了外面,这以后的日子还要相互扶持着过呢。 一顿饭在十分怪异的氛围中结束。傅清玉这边吃得十分开心,而五小姐傅清莹那一边,荔香荔珠只顾着扒自己碗里的白饭,低着头,连自己面前的素菜也不敢多夹,吃得十分拘谨难受。 终于挨到了吃完饭,荔香荔珠赶忙站起来收拾碗筷,又借口说帮忙把碗筷送到厨房里去,逃也似地走了。 傅清玉好笑地看着那两个丫头鼠窜般地逃了出去,转过头来,和五小姐喝了一会茶。方道:“五姐姐,这饭后宜散步,五姐姐若有兴趣的话,让妹妹陪着去散一会步,可好?” 傅清莹想了想,反正这散步无伤大雅,便点头应了。 两人带了各自的丫头,行走在后院里。傅清玉抬头,看到一束娇艳的玫瑰正越过矮墙,婀娜多姿地开在墙头上,转头含笑道:“五姐姐,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可能有一个玫瑰园,我们过去看看吧。” 傅清莹点点头,正要移步过去。就在这时,从旁边的一个拱门里,忽然出来一个小和尚,捧了一个铜盆匆匆地走了过来。 那个小和尚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前面有人,待发现时已是不及,满满一铜盆的热水竟然全洒到了傅五小姐的身上。 傅清莹“啊”了一声,看着满身水渍,狼狈不堪的自己,怒火上冲,一甩手给了那个小和尚一个耳光:“你找死啊,竟敢淋本小姐一身水。” 那小和尚一看闯下了大祸,“扑通”一声跪下了:“施主饶命,小和尚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走得太快,没有看路……” 旁边,傅清玉讶然地睁大眼睛,这个小和尚,不正是慧觉吗? 看到五小姐一身水珠的样子,傅清玉不由觉得好笑,这个慧觉,到底要干什么呢?怎么惹上这位难缠的五小姐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传讯 “姐姐,你溅了一身水,妹妹替你擦擦。”傅清玉忙取出丝帕,替五小姐傅清莹擦拭身上的水珠。 慧觉一看如此,也手忙脚乱地爬过来帮忙。 傅清玉只觉手上似有什么东西塞了进来,攥紧之余,马上察觉到是一张纸条。抬头看向慧觉,慧觉已经被荔珠一手推开:“你这个蠢笨的小和尚竟敢对我们小姐动手动脚”一脚踹了过来,竟把慧觉踹翻倒在地上。 傅清玉迅速把纸条放入袖中,见慧觉被荔珠踹倒在地,不由大吃一惊,却不好上去扶,只拿担忧的眼睛看着慧觉。慧觉滚了几滚,居然像没事似的,跪了起来,惶恐不安道:“施主恕罪,饶了小的吧。” “姐姐何必跟这种人生气?”傅清玉忙上前道,“莫要气坏了身子。”转头对慧觉喝道,“你这个和尚,毛毛躁躁的,还不快点滚下去,眼巴巴地还跪在那里,是想惹人嫌吗?” 慧觉马上会意,看向傅清玉的眼中闪着感激的光亮,他说了声“告罪。”便爬起来快步走了。 “真是便宜了那和尚。”看到那个小和尚走得飞快,怕是追不上了。荔珠有些不甘心道:“小姐,早知道我先问过那个小和尚叫什么名字,回头去找住持,把他撵出府去,免得他以后再冲撞小姐。”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傅清莹道,毕竟是来这里办事的,这个寺庙是别人的地方,傅五小姐很清楚地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要收敛一些。她看看自己身上湿了一半的衣衫,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 傅清玉看在眼里,忙道:“五姐姐别急,妹妹此次来,多带了几件衣裳过来。待会儿回去以后,姐姐到我房城来挑挑看,看哪件衣裳合身,就拿哪件换上便是了。” 傅清玉与傅清莹身形相差不大,所以,即使换上了傅清玉的衣裳,想必也出入不大。 傅清莹这才转怒为喜:“那好,我待会就去妹妹的房间拿一件衣裳换上。这个蠢笨的小和尚,真是害死我了。” 回去的时候有一个小插曲。一位姑娘从玫瑰园里转出来,看到傅清莹欢喜地叫道:“莹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再看向傅清玉时,脸色突然大变,现出十分吃惊的神情来。 这人,竟然就是北承侯的妹妹谭小环 傅清玉忽然觉得概叹。这个世界真是小啊。在府里见到了昔日的薄情郎,如今在这天恩寺里,居然又见到了昔日的故人。 “你是……”谭小环反应极为迅速,一句话说了出来,便觉失言,立即朝傅清莹问道,“莹姐姐,这位是谁呀,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六妹妹清玉,找了十多年,上段时间才找回来的。”傅清莹介绍道,“我这个六妹妹平日里不大爱出门,况且你又不常来府上,自然是不认得的。” 谭小环这才笑道:“原来是清玉妹妹啊,这么漂亮的妹妹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今日的傅清玉果然不同于往昔的傅清玉。如今的傅六小姐越发出落得容貌照人,以前尚未长开的脸现在已经长开,眉若点翠,目若秋水,那一抹笑意流转于唇边,更显得整个人风姿绰约,不容轻视。 看着光彩照人的傅清玉,谭小环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失望感。她知道自己兄长自从娶了傅大小姐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她还知道,兄长的闷闷不乐,源于对面前这位女子的思念,还有对那位死去的曹姐姐的歉疚。 如今北承侯府里一团糟,兄长怒极回府,把大嫂撂在了娘家里。自己的母亲终日里长吁短叹,叹赵家没有子嗣,无法开枝散叶。如果当年早一点知道面前的这位姑娘就是傅府的六小姐,从而娶了她的话,或许,府里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了。 谭小环会演戏,傅清玉更会演戏。她微笑看着谭小环,带了些羞涩道:“谭姐姐过奖了,我不过是一介乡野丫头,幸得母亲一直记挂着我,多年来四处寻找,终于在上段时间,打听到我的消息,并派人把我接回府里享福。不然的话,我至今还流落于民间呢。” 听到“乡野丫头”这几个字的时候,谭小环的脸上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现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来。当年退婚的理由,除了嫌曹可莹是一个药罐子之外,不也连带嫌弃面前这位六小姐是乡野里的小丫头,出身低贱吗? 不想昔日这身份地位低俗的小丫头,竟然是堂堂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家的六女儿这世间的事情,真的是无奇不有啊。 谭小环尚未接口,傅清莹已经接口说了:“六妹妹何出此言,谁人不知道你是宫中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继承了她高超的医术。今后,我们傅府可更加有名了……” 不远处的玫瑰园里,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忽然抬起头来,很用心地看了傅清玉好几眼。 “清玉妹妹竟然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谭小环的眼中流露出羡慕的光来,“我很久以前就听人说起,说宫中有一个叫做薛红英的女官,医术超群的好,有时候就太医都及不上她呢。既然妹妹的身份如此特殊,今后姐姐可要多多上门来向妹妹讨教了。” “不敢。”傅清玉忙摆手道,“该我向姐姐讨教才是。这些女红绣功,想必姐姐一定纯熟得很。” 谭小环有些尴尬地笑笑,对于这些女红绣功之类的,那一直是她的外行,以前学不会,现在也学不会。 “妹妹今日穿着打扮如此素净,怎么一件首饰都不戴呢?”谭小环仔细打量了傅清玉一番,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枚水晶蔷薇花簪子来,插到傅清玉头上,“这是做姐姐的一番心意,还望妹妹不要嫌弃的好。” 傅清玉笑着道谢,收下了。送簪子,这位谭小姐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愧疚吧。也好,她如今要逃亡,手头正紧,这簪子拿出去卖的话,也值二三十两银子吧。 谭小环还待要说什么,一个丫环走过来道:“小姐,夫人说要回去了。” 谭小环无奈,约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便随着方才过来的那个丫环走了。 换过衣裳的傅五小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呆在傅清玉的房里喝茶。傅清玉被她缠着无法脱身,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出来,摊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三更,寺门外,有人接应,早做准备。” 四更,难道是今晚?一想到过了今晚,她就永远脱离了傅府,成了自由之身,万水千山随意遨游,心里不由兴奋起来。 至于她的亲生母亲与原夫人林氏的死因,恐怕要等到傅二公子出人投地的那一天,才可以雪冤了。 傅清玉迅速将纸条投入旁边的香炉之中,整整衣衫重新回到厢房里。五小姐傅清莹虽然坐在那里,但却不住朝外面张望,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见到折回来的她,明显地松了口气。 傅清玉心中一动,看来傅清莹铁定要缠住她的了。 果然,晚饭过后,傅清莹提出要与傅清玉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傅清玉略为讶异地看着傅清莹,什么时候起,这位五小姐变得这般平易近人了?但在嘴上,依然应允了她。 旁边,冬梅脸上的焦急神色愈发明显了,而冬蕊,则现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来。 傅清玉神色如常。这位五小姐,难道真的以为这样形影不离的,就能守住她吗?别忘了,她可是一名懂得医理的大夫,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要摆脱五小姐纠缠那还不容易,一副药剂就可以了。 这一次逃亡,她把所有的药都带上了,也包括一些防身的东西,如一种让人闻过之后昏昏欲睡的药剂。 房间里的香炉熏着清雅的香片,傅清玉等人屏住呼吸。不一会儿,傅清莹就现出昏沉沉的感觉,呵欠连连。傅清玉使了个眼色,冬蕊马上走过来,把五小姐扶到里面的床上去,侍伺她睡觉,并帮她抑好被子。 一沾到床,傅五小姐马上就睡了过去。 “怎么样了?”傅清玉迎了上来,看着冬蕊,悄声问道。 “睡得跟死猪一样。”冬蕊低笑道,“小姐,你这副药剂真是管用。” “别夸了,我们还是赶快收拾东西吧,接应的人很快要来了。” 外面,远远传来更鼓声声,三更到了。 冬蕊冬梅用最快的迅速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每人背了一个包袱,然后吹熄蜡烛,轻轻推开厢房的门,借着月光朝寺庙门口处走去。 既然傅二公子送了纸条过来,那说明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加上慧觉是天恩寺的和尚,当然会持有天恩寺大门的钥匙。所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们来到寺庙门口,必定能见到慧觉。走出寺庙,必定能够看到傅二公子安排的,前来接应的人。 第二百四十章挟持 (不好意思,加班至今,更迟了,抱歉。) 只可惜,她们没能走到寺庙门口。 一把明晃晃的刀横在了她们的面前,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寒光。那是一位蒙了面的黑衣人,身形娇小,看来是一个女子,但蒙面黑布上露出的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却不友善。 看到这名黑衣人,傅清玉三个人都愣住了。谁能想到在闻名的天恩寺里,居然会出现劫匪“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冬蕊壮着胆子问道,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冬梅紧张地把傅清玉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紧张地看着黑衣人手上的刀。 这可不是开玩笑,那一把刀,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傅清玉也在紧张地思索着。这名黑衣人,身形娇小,看来是名女子。这对于她而言,是有利的。不知道她的跆拳道功夫与这名女子的刀比起来,哪一个更占上风一些。 那个女子晃了一下刀刃,直直指向冬梅身后的傅清玉:“你,出来。” 冬蕊与冬梅的脸色马上变了,难道,这名黑衣人是冲着自家小姐而来的? 傅清玉怔了一下,心中暗道:“这名蒙面的黑衣女子,还真看得起自己,看这副样子,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自己自从进了傅府之后,也没有跟谁结怨啊,怎么现在一个一个全冲着她来了,难道,这名黑衣女子,也是大夫人派来的?” 冬梅显然也想到了,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极力稳住声音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小姐是不会跟你走的。” “哦,如果不走的话……”黑衣女子的声音很是娇媚,果然是一名女子。可惜,哪怕是女子也有凶狠的时候。 那名黑衣女子还未把话说完,刀锋一转,已经架到了冬蕊的脖子上:“这下,你总该乖乖地跟我走了吧。” “你卑鄙、无耻”冬梅怒道。这个黑衣人也太蛮不讲理了,竟然用挟持的手段来逼迫他人就范。 “冬梅,快带小姐走,不要管我。”冬蕊叫道,想要挣扎,那枚闪着寒蝉光的刀又离她的脖子近了一些,森森寒意从刀刃上传递过来,侵蚀着她的肌肤。冬蕊停住了挣扎,并非怕死,而是她觉得,即使要死,也要拖住这个黑衣人,好让小姐逃得更远一些。 傅清玉感动地看着冬蕊,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她并没有看走眼。不过,这个时候,她不忍心丢下这两个忠婢逃出去。 这样一想,傅清玉反而镇定下来。三个打一个,再加上她会些跆拳道,这一场仗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一方也输不到哪里去吧。 “好,我跟你走。”傅清玉慢慢说道。 此言一出,冬梅冬蕊大惊失声。冬蕊反应十分激烈,大声道:“小姐,现在不是好心的时候,你还是快走吧,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与冬梅就是死了也会瞑目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脖子上的刀刃紧紧挨着她的脖子,锋利的刀锋划破她的肌肤,滑下了一丝血迹,她也毫不在意,拼命地让傅清玉走。 傅清玉冷静道:“冬蕊,听我的话,不要乱动。跟这位姑娘走一趟也没什么,我相信这位姑娘是不会为难我的。” 那蒙面黑衣女子奇怪地“哦”了一声,看向傅清玉的眼光中含着些许赞许:“傅六小姐果然与众不同,眼光独到,竟然猜出我是一个姑娘。” 她也不再隐瞒,伸手拉下蒙面黑布,露出了明媚的容颜。其实这姑娘长得还是挺好看的,淡淡的柳叶眉,亮丽的双眸,樱嘴微抿,与手上明晃晃的刀刃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这位姑娘过奖了。”傅清玉笑笑道,“只是不知道姑娘把我掳了去,意欲何为呢?” 那位姑娘笑了,松了松手上的刀:“也不能说我把傅六小姐掳了去,我只是想请六小姐跟我走一趟,去看一个人。” 这位姑娘,还真是风趣,这世上有这么提了大刀请人的吗?傅清玉噙了笑意:“那好吧,就劳烦姑娘带路吧。” 见傅清玉答应了下来,那位姑娘似乎很是高兴,原本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姑娘这边请吧。” 冬梅暗暗扯了傅清玉一下,担忧的眼睛看着傅清玉。傅清玉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笑容,转身跟着那位姑娘走了。 那位姑娘疑心很重,一直不肯放开冬蕊,就这样一边押着冬蕊走着。过了一个半圆形的拱门,便看到月光下那一排低矮的小屋子。 “这位姑娘,既然我已经乖乖地跟着你来到这里,就没有打算要逃走。姑娘还是放开冬蕊吧。”傅清玉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位黑衣姑娘,难道她打算一直这样押着冬蕊吗?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位姑娘不像是大夫人的人,以大夫人的性子,手下的人也不应如此温柔吧,说不定早就开打了。所以,这位姑娘如此客气地对待自己,并且如此害怕自己逃走,不惜挟持冬蕊以胁迫自己。从这些都可以看出,这位姑娘真的有求于自己。 听到傅清玉如此一说,那位黑衣姑娘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放开了冬蕊,伸手推开六,转头对傅清玉道:“六小姐,请进吧。” 傅清玉不动,认真地看了看冬蕊的伤势。屋子前的灯光照耀下,傅清玉看到冬蕊的脖子上只是被轻轻划了一道口子,虽然渗出了血,但伤势不太严重,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望望四周,想必这里是天恩寺的僻静住所,四周全种了树,而这一排小屋子,除了她面前的这一间屋子亮着灯外,其他的全是漆黑一片想必这里没有什么人在此居住。 再从门口处看进去,见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厢房,屋子里面光线昏暗,隐隐约约觉得里面摆了一张床,床上好像有一个人躺着,一动也不动。 那边,黑衣姑娘已经快步入内,直奔到那张床前,叫道:“哥,你醒醒,我给你把大夫找来了。” 找大夫?傅清玉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果然,这位姑娘“邀请”她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床上这位半死不活的人吗? 医者天性,还是先救人吧。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乖乖的听那位黑衣姑娘的话,先把她这位兄长救活再说。 “我来吧。”傅清玉上前几步,靠近床上的那个人,细细察看起来。 这是一个长得不太像中原人士的人,额头饱满,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只是那双眼睛,如今却紧紧闭着。傅清玉忽然想到,如果这人的眼睛也睁开的话,那里面射出的目光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傅清玉心中忽然一动,其实那位黑衣姑娘长得与这位床上的男子颇为相像,看来应该是兄妹。 再往下看,傅清玉的目光滞住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黑衣姑娘要找她来了。旁边的冬梅冬蕊已经轻呼出声。 胸口,就是那名男子的胸口处,直直地插着一枚羽箭。箭头已经没入肉中,周边的衣裳尽是斑斑血迹。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一些伤口。 这人,想必是在围追截堵之中突围而出,所以才受这么重的伤。可是,傅清玉清晰地看到,那枚羽箭乃是官方之物,那也就是说,这位男子极有可能一名逃犯,在逃跑过程中受伤了,连续的奔跑才造成失血过多,以致昏迷不醒。 这人虽一身的伤,但最致命的,是在胸口的那一处箭伤。 忽然,傅清玉觉得有些东西晃花了她的眼睛有。定睛一看,见那个男子的拇指上,戴了一枚很奇特的扳戒。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 傅清玉有些犹豫了。这个人,明显就不是中原人士,是敌是友尚未分得清,她到底救还是不救?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快救人啊,你没看到我哥哥快死了吗?”黑衣姑娘拿眼睛瞪着傅清玉,眼中却是悲痛的神色。 “好吧,我试试吧。”傅清玉慢慢道,好歹也是一件人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何况,他还有一个替他忧心忡忡的妹妹。 这个世上,最令人难过的就是生离死别,傅清玉经历过死别,所以对于这位姑娘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有匕首吗?”傅清玉问道,她看了一眼黑衣姑娘手中的大刀,总不可能拿这么大的一把刀做手术刀吧? “有。”黑衣姑娘很干脆道,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掂量了一下:“不错,是好东西。” 她再问道:“有火折子吗?还有,要一些纱布,酒……还有烧一盆火……” 黑衣姑娘迅速把这些东西找来,并烧红了一盆火,放到傅清玉面前:“这些都齐了,还要什么?” 傅清玉摇摇头:“这些就差不多了。开始吧。” 她把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下,然后对黑衣姑娘道:“我等会儿就把箭拔出来,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你用力抓住你哥哥,切不可让他乱动。”她转头看着冬梅冬蕊,“你们两个,也过来帮忙。” 第二百四十一章拔箭 冬梅冬蕊点点头,用力抓住了那名男子的手,即使在昏迷之中,人也有些因疼痛而拼命挣扎。 那人忽然醒了,睁开眼睛,一股凌厉的寒光透射出来。在那名男子的逼视下,冬梅与冬蕊不由自主缩回了手。 傅清玉无所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名男子,即使身负重伤,浑身仍然透着一股高贵凛然的傲气,看来绝非普通之人。 “不用麻烦你们,我忍得住。”那名男子低哑着声音道,让黑衣女子把他扶起来,斜靠在床榻上。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持着一枚匕首的傅清玉道,“开始吧。”若非他看出傅清玉并非具有敌意,否则的话,以他那种性格,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范。 “会很疼,能忍得住吗?”傅清玉轻声问道。由于事出仓促,身边没有什么药材,麻沸散来不及配制。这样强行把箭拔出来,真的会很痛苦。 “少废话,小瞧本王……”那名男子怒道,猛然觉得失言,于是闭起眼睛,不再说话。 “好,我不废话。”傅清玉没好气道,真是好心没好报。当下神色不再柔和,也语气也冰冷起来,“我开始了。” 话音一落,她手持了匕首直直地朝着那名男子的胸口的箭伤处直直剜了下去。 那男子丝毫没有防备,一阵剧痛袭来,不由“啊”了一声,再抬头看时,见面前这位绝美的女子正一脸嘲笑地望着他。不由心中又惊又怒,当下紧咬牙关,抵挡着痛楚,不再言语。 黑衣女子看得惊心动魄。一个美艳的女子,拿着锋利无比的匕首,这本来就是一副让人震惊的场面。更何况那名女子面对鲜血四溢的创口,竟然毫无惧色,手法娴熟,挥洒自如,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她不由有些发呆,这位傅六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要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不要说亲自动手,就是看到;这种场面,也吓晕过去了。如此想来,刚才自己在这位傅六小姐所做的恐吓之势,或许在这位傅六小姐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一个敢拿着刀子戳别人的人,又怎么会惧怕别人的威胁呢? 这时的傅清玉十分充分地发挥了一个外科医生的专长,准确迅捷地几个刀口切下去,然后“嗖”地一声把箭拔了出来,再手法娴熟地按住附近的穴位止血。待过了一会之后,待鲜血不再大量地往外溢出的时候,才取过金创药,上了药,再用纱布包扎起来。 这种手术最讲究的是判断精确,以及手法的快捷迅速,稍有差池便殃及生命。即使傅清玉前世作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看过各色各样的不同受伤程度的病人,但对于这种伤势十分严重,并且靠近心脏的,极其罕见的病例,也是第一次碰到。 看到第一次做这样的手术,便取得如此成功,傅清玉也觉得十分高兴。旁边的冬梅、冬蕊,还有那名黑衣女子,早就看呆了。 傅清玉轻松地擦擦满是血污的手,转身对那名黑衣女子道:“行了,你哥哥的命算是保住了。我的包裹里有一瓶特效药,我待会儿取给你,每天给你哥哥服下一丸。还有,我再开个药方给你,你明天到药铺里抓几副药来,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就会没事了。” 那名女子这才醒悟过来,连声道谢,又取过纸笔,让傅清玉把药方子写下来。然后,接过傅清玉递过来的玉瓶,又再次多谢了一回。 冬梅没有出声,冬蕊已按捺不住道:“小姐,我们身上只有这一瓶药膏了,你把它……” 傅清玉微笑摇头:“不碍事,我们安定下来之后,还可以再自行配制。” 床上那名男子本来已经痛得有些昏沉,听了这话,忽然抬起头来,望住傅清玉,眼中似乎有些讶然。 “哥哥,你没事吧?”黑衣女子扑了上去,看着哥哥,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坐在你的面前吗?”那名男子勉强展开一个笑容,安慰自己的妹妹道。 傅清玉转头看去,床上的那名男子,尽管疼得满头大汗,满身的血迹,狼狈不堪。但眉宇之间的那股傲气仿佛与生俱来般,不容轻视。 傅清玉由升起一股钦佩来。这样的男子,铁骨铮铮,也真算得上一个硬汉子,与傅二公子倒是有一比的。 什么时候把他们凑在一块,让他们两个比试比试,那才是好玩的呢。 傅清玉仔细地看了看那名男子的伤口,血止住了,伤口处裹了纱布。吃了傅清玉的特效药,他的脸上已恢得了些许红润。 傅清玉这才想起,傅二公子的人还在寺门外等着接应她们呢。于是起身告辞:“这位姑娘,既然你哥哥的伤已无碍,那该放我们走了吧?” “傅六小姐,对不起。”黑衣女子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这件事情,还请傅六小姐多多包涵,我其实……并非故意要为难小姐的。” “我知道。”傅清玉点点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哥哥着想,所以,你真情可嘉,我也不便责怪于你。”傅清玉笑笑,“这件事情就算了,算是我与你哥哥有缘吧,所以,我才能够无意之中救了你哥哥。” 听到傅清玉说“有缘”的时候,床上那名男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看向傅清玉的眼神也不同起来。 “多谢六小姐。”黑衣姑娘似乎要跪下去给傅清玉谢恩。 傅清玉赶忙扶住她:“姑娘快别这样,你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会折寿的。” “那姑娘想要什么,尽管直说,我回家之后,一定秉明父……父亲,让他派人快马加鞭给姑娘送过来”那名黑衣女子的语气中也有一股傲慢,暗暗显示着她的家财万贯。 “那我想要一座金山,姑娘肯给我吗?”傅清玉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位夸下海口的姑娘,随口问了一句。 “这……”那位黑衣姑娘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傅清玉是在取笑于她,脸上微微红了一下。 “我跟你开玩笑了。”傅清玉笑道,“我们三个要走了。”外面的天时,这个时候距刚才的三更时分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如果再不走的话,二公子派来的人在寺门外恐怕等急了吧?还有,那个负责开寺门的慧觉小和尚,恐怕也等得不耐烦了吧? “傅六小姐是否打算逃出寺去?”斜靠在床榻上的那名男子,忽然睁开眼睛,一双锐利的眼睛落在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冬梅与冬蕊手里攥着的两个包袱上。 “都是你那个妹妹害的。”冬蕊有些不愤气道,“要不是你那个妹妹拦着我们,非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看病,说不下我们已经逃出天恩寺,走得远远的了。” 黑衣女子这才发现冬梅冬蕊手里各拿了一个包袱,再听冬蕊如此一说,脸上不由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冬蕊。”傅清玉叫道,“我们走吧。” “六小姐请留步。”床上的男子又道,“或许此番,六小姐还要多谢我呢。” 多谢这位被她救回来的人?傅清玉纳闷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你该感谢我才对。怎么这会反倒要我多谢你呢?” “六小姐难道真的不知?”那名男子笑了一下。傅清玉忽然发觉,虽然这名男子给人一种凌厉不敢亲近的感觉,但他一笑起来的时候,倒像是阳光下融雪的冰山一般。其实这名男子也算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子,笑得也好看。 傅清玉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这名男子,忽然,脑海中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出水面,难道说,今天晚上,大夫人早有安排…… “你是说,今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们出来的及时的话,就会有一场变故发生在我们身上?”傅清玉看着面前的男子,猜测道。 旁边,冬梅与冬蕊的神色马上变了,想不到大夫人的手竟然可能伸得这么长。在这闻名古刹天恩寺里,她也竟敢做手脚。 “六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床上那名男子的眼中含有一丝赞许,“你不必责怪我妹妹,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安排的,因为,我中了箭,需要一个人帮我取箭,而你,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医术超群。所以,为了我的私心,我不想你落入他们的手中。” “这么说,如果不是你们先行把我们劫到这里来的话,我或许就被抢走了,成了钱国舅的人了?”傅清玉大胆地猜测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一整天,傅清莹一直都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行迹十分可疑。晚上的时候,更是强硬地要求要与她睡在一起,目的十分的明显,只是,当时的她没有想到罢了。 如此一想,傅清玉不由愤怒起来。她都被逼到逃亡的份上了,那个傅大夫人还不肯放过她吗? “实在是欺人太甚”冬蕊怒道,“小姐,我们找五小姐理论去。好像小姐你也是她的妹妹,小姐还处处为她着想,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为,真是知人和面不知心” “不用了。”傅清玉忽然叹了口气,“我想,此时此刻,五小姐应该不在房里了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报应 (不好意思,加班至今,如今刚回来,便赶着上传文文,迟了些,望各位亲们见谅,抱歉抱歉) 冬蕊仰起疑惑的眼睛:“小姐为何如此说?我记得我们出来的时候,五小姐不是还好好地睡在你的床上吗?” 那个五小姐实在是太过于难缠,所以傅清玉三人为了办事方便,便在她的茶里下了些嗜睡的药,以便等她醒来之后,她们已经在百里之外了。 这一剂药,登时改变了整件事情的趋势。 傅清玉再度摇摇头;“现在傅五小姐已经不在我的房里了,可能,已经到了钱国舅的国舅府里了。或许此刻正是*宵一夜值千金呢。” 冬梅惊讶得捂住嘴巴:“小姐,你是说,今天钱国舅本来是打算……” 逃过一劫的傅清玉笑得十分开心:“对呀,我运气特好,逃出了钱国舅的魔爪,不过,可惜我那位如花似玉的五姐姐了。”话虽如此说,脸上却无一丝悲哀之色。 “不错,傅六小姐说得很对。”黑衣女子笑道。见识过傅清玉的高超医术,黑衣女子对于这位与她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傅清玉颇有好感,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微微停顿了一下,黑衣女子继续道:“刚才我把你们挟持出来之前,就已经看到一伙黑衣人偷偷摸摸地靠近你们居住的那几间厢房。如今我们走了这么些时间,想必那伙人已经摸进了小姐你的房间里。还有,刚才我出去看了一下,看到那伙人似乎抬了什么东西走下山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傅五小姐。” “那太好了。”冬蕊高兴得忍不住要拍手称快,“真是想不到,大夫人与五小姐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事要是被大夫人知晓,不知道会不会当场被气得昏厥过去呢?” 冬梅也露出笑意。如果这事情真如众人所猜测那般,钱国舅掳走的是五小姐的话,那自家小姐的危机解除了,就不用天涯逃亡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突发事件,对于傅清玉这一方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这位公子,多谢你。”傅清玉转向床上的那位男子,朝他施了一礼,笑意盈盈道。 那名男子不发一语,显然认为面前这位六小姐的幸运乃是他的功劳一般,坦然受之。眉宇之间显得十足的傲气。 倒是那位黑衣女子有些过意不过,忙笑道:“傅六小姐客气了,本来是我们兄妹俩多谢你才是。” “好说。”傅清玉笑道。她素来不想欠别人人情,如今别人救了她一命,她又反过来救那人一命,这些人情债算是两清了。 “我们走吧。”傅清玉招呼着两名大丫头。事情究竟是真还是假,她们总要回去弄个清楚明白。不过有一点她是肯定的,那个床上的男子绝非寻常之人,以他那么高傲的性子,断不会去欺骗一个曾救过他的人,所以,傅清玉对于他的话,倒是信了大半的。而且,她也相信,这个时候的傅清莹,肯定出事了。 既然肯定傅五小姐傅清莹出事了,那么,她们三人如果逃走的话,那这个把人掳走再潜逃的罪名就坐实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傅六小姐请多多珍重,我们后会有期。”床上的那名男子神色已经恢复了好多,说话也有力了,一双眼睛轻飘飘地落在了傅清玉的身上。 傅清玉摇摇头:“如果阁下再来这么一下,我倒是宁愿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面。”她的指的是她们三个被挟持的事件。 床上那名男子的神色有些尴尬,但不过瞬间的事情,他已经恢复常态,侧身斜靠在床上,不再言语。 “小姐,我们真的要回去吗?”出了院子,冬蕊扯住傅清玉的衣袖,有些担忧地问道,“说不定……说不定那伙强盗还未走呢。我们这样回去,会不会自投罗网?” “不会的。”傅清玉笑着摇头,“你几时见过有这样的强盗,见到我们没有回来,还在房间里傻傻地等着我们回来?他们难道就不怕我们报了官府来抓他们吗?” “小姐说得对。”冬梅点点头,“如果对方真是国舅府里的人,那为了国舅爷的面子,还有后宫钱贵妃的颜面,那伙人是绝对不敢声张的。更不会滞留在房里等着我们去捉人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冬蕊深深呼了口气,“今天晚上的事情真是太惊险了。幸好有那一对兄妹,不然的话我们照走过的路出去的话,肯定会碰到那些人的。” “那一对兄妹也算好心,要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管我们的死活。”冬梅也慨叹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要不然的话…… “那还不是因了那个男子受了伤,急需找一个大夫的缘故……”说到这,傅清玉不说了,心里升起一股疑惑:那个男子,还有那个黑衣女子究竟是些什么人呢?令人奇怪的是,这一对兄妹长得不太像中原人士,但却操持着一口纯正地道的中原口音,实在令人费解。 还有,那名男子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那箭没入肌肉里,并且距离心脏很近,显然射箭之人是想把那名男子置于死地的。 最重要的是,既然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名男子为什么宁愿藏匿在寺庙里面,宁愿把她挟持过来替他诊治,却不愿去山下请一个大夫来呢? 难道说,这一对兄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身世?或许,他们是官方追捕的逃犯? 傅清玉摇摇头。不太像,那个男子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气质,气宇轩扬,绝非等非之辈。 “小姐,你真的决定不走了吗?”冬梅不确定地问道。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如果错过的话,那以后相逃出傅府,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为什么要逃呢?”傅清玉笑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她觉得心里面一下子亮堂起来。她觉得似乎是自己的那个年轻纪纪就香消玉殒的亲生母亲,五姨娘在冥冥之中保佑着她,居然在危急关头得到贵人相助。 或许,自己的生身母亲也希望自己留下来吧。留下来替她查出事情的真相,查出谋害她、还有原夫人林氏的幕后黑手,让那些人得到应得的惩罚。 “那我们是否应该告知二公子一声呢?”冬梅问道。 傅清玉这才想起,小和尚慧觉还在寺院门前候着他呢。还有,傅二公子安排的人马也是寺外面候着…… “冬蕊,你去寺院门口看看,看到慧觉那个小和尚的话,叫他不用等了,我们暂且不走了。” “好,我马上过去。”冬蕊马上应道,借着半空中悬挂的明月倾洒下来的淡淡月光,朝寺门口行去。她也明白自家小姐留下来的目的,逃走只是下下之策,自家小姐可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觉得,自己跟小姐已经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跟着小姐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傅清玉与冬梅转回到居住的厢房里。果然,房门并没有关上,半敞着,看上去有些诡异。 傅清玉取出身上的火折子,打开,借着光找到一个灯笼,点上,顿时屋子里马上亮堂起来。 里屋,床上空空如也,被褥有些凌乱,地上有凌乱的脚印。由于屋子外面是一片草地,所以那些人的鞋子沾了夜露,还带了泥泞,印在地板上尤其显眼。 粗粗算一下,竟然有七八个人之多,从脚印上判断,应该都是些中年精壮汉子。 傅清玉与冬梅相视一笑,看来那一对兄妹并没有骗她们,五小姐果然是被那伙钱国舅派来的人掳走了。 傅清玉觉得有些奇怪:“我记得,我与五小姐喝茶闲聊的时候,我给她下的药量并不大,怎么她会睡得这么沉,居然自己被掳走了,也无知无觉,一点挣扎的迹像都没有?” 冬梅看看傅清玉,忍不住笑道:“都是冬蕊那丫头,冬蕊说怕五小姐太早醒过来,而我们还没有走多远,那就麻烦了。所以,她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在五小姐的宵夜红枣莲子羹中,又多放了一倍的剂量……” 傅清玉怔了一会,不由慨叹:“看来,这真是天意。” 冬梅不在意道:“这一次,还要多谢冬蕊呢。要不是她多放了一倍的剂量下去的话,说不下,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了。五小姐与大夫人一心只想着谋害小姐,如今也该让她们受些教训了。” 傅清玉点点头:“是该让她们受到惩罚才行。”想到自己自水边村开始,到进入傅府,哪一次,不是大夫人暗中栽赃陷害?先是陶家,后是钱家,同是傅府的女儿,凭什么自己就不如傅大夫人生的女儿呢?她们那边欺人太甚,这一次,就要给大夫人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自己坏事做绝,终归是有报应的。 以前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如今时候到了。 但这善后工作……傅清玉皱眉想了一会,招呼冬梅过来,细细叮嘱一番。 第二百四十三章报信 冬梅听后,猛然抬头,脸上喜逐颜开,“小姐的这个法子好,不过,小姐,您是如何知道钱国舅那伙人吹了迷香进来呢?” 傅清玉笑笑,把冬梅拉到临近房门的一扇窗户前,指指白色的窗纸:“你看。” 果然,在白色的窗纸上,有一个小小的窟窿,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冬梅有些佩服地望着傅清玉:“小姐,这个窟窿这么小,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傅清玉含笑不说话,指了一下地面。 冬梅低头朝地上望去,果然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圆筒状的东西。冬梅拾了起来细看,是一截空心的麦梗。 “你要看仔细了,这就是他们的作案工具。”傅清玉笑道,“我想,他们可能不知道今天晚上五小姐会与我同床而眠,更不知道你与冬蕊在给五小姐喝的茶与夜宵里做了手脚。所以,他们吹了迷香进来之后,肯定以为屋子里的人都被迷倒了,那睡在我的床上的人自然就是我了,哪里还会想到另有其人呢?” 顿了一下,傅清玉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五小姐此行,一定是有备而来。在这之前,她一定把我的行踪,还有我平日里穿的衣裳样式,颜色,全告诉了那伙人。这样的话,那伙人到我房里来掳人,黑灯瞎火的,拿了火折子寻到一个与我年纪相差不大,且穿着我的衣裳的人,便把五小姐当成是我掳了去。”说到这,她掩嘴笑了,“有一句话真是说对了,人算不如天算。” 想起下午的事情,冬梅也笑了;“这话真是说得没错,谁想到下午的时候,那个小和尚会撞过来,并把满满一铜盆的热水全洒到了五小姐的身上呢?”冬梅拍着手道,“看来是老天都在帮着我们。” “这些,不过是巧合罢了。”傅清玉笑道,“说到底,我那五姐姐还真的应该‘感谢’那名小和尚呢。一铜盆热水,就成就了一段佳话,让五姐姐一摇身变成了国舅夫人。冬梅你说,这得积多少年的福气,才可以成就这样的好姻缘啊” 冬梅知道自家小姐说得是反话,也笑着接口道:“府上好久没办喜事了,看来,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府里该办喜事了。” “嗯。”傅清玉笑嘻嘻道,“五姐姐出阁,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该有所表示吧,总不能两手空空徒徒让人笑话吧。不过……”傅清玉蹙眉沉吟,“这送礼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礼太贵重我又没有那么多银子,礼太轻的话,又会被人笑话……该送些什么好呢?” 正说着,冬蕊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走了进来,正好听到傅清玉最后一句话,便插口道:“好端端,又没有什么人过生辰的,送什么礼啊。” “是大喜事儿,我们府里要办喜事了。”冬梅喜滋滋道。 “我们府里?”冬蕊有些疑惑不解,“我们府里最近不应该有什么喜事呀,老爷夫人的寿辰还未到,家里的小姐们都待字阁中,五小姐的亲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她转头看着冬梅,见冬梅含笑不语,便知道冬梅一定知晓,便挨了上去,软泡硬磨道:“好姐姐,你就快说了吧,有什么好的喜事呀?” 傅清玉含笑道:“待会再告诉你。哦对了,你去了那么久,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冬蕊很干脆道,“我一直小跑到了寺门口,见到了小姐说的那个小和尚慧觉。”说到这,冬蕊笑了笑,“那名小和尚看起来好像挺油滑的,不想办起事来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如何放心?”冬梅问道,她见过那名小和尚,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绝对是一个头脑异常活络的人,当时冬梅就觉得奇怪,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被傅二公子看上,并收为己用呢?那个小和尚,简直就是一个人精啊,尤其是那双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没有一点出家人的厚道。 冬蕊有些佩服道:“那个小和尚在寺院门口等了小姐几个时辰呢。就在那里眼巴巴地守着,一步也不敢离开。” “这都是二公子的功劳。”傅清玉含笑道,“像我二哥哥那样的人,哪个人不怕他呀。不过,话说回来,我改天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冬蕊点点头,继续道:“对呀,我也觉得二公子是一个可信的人。还有,本来我也是不大相信的,到寺庙门口看了一下,果然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寺院门外,看来真的是二公子派来专门拉我们回去的。” 傅清玉笑道:“这一点,我那位二哥哥倒是一位正人君子,挺守信的。” “其实,二公子一直对小姐不错,有时我觉得,二公子似乎也很关心小姐的,这种关心不亚于七小姐。”冬梅看了看傅清玉,想了想又道,“就拿上次小姐在院子里遭人陷害,骑马失事的事情来说,那一次,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二公子如此焦虑不安的样子。平常在我们的眼里,二公子一向都是沉稳淡定的,那一次,我们都看得出二公子紧张焦虑得有些失态了。这些还没什么,更让我们觉得讶异的是,二公子居然为了找小姐你,把军机大事也耽误了,还挨了老爷的一顿教训……” 傅清玉怔了一下,那位一向冷血的傅二公子,也就是与她同父异母,一直在利用她的二哥哥,真的那么紧张、在意她吗? “或许,他在意我,是因为……”傅清玉说不出二公子为何如此关心她。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同盟吗?从常理来说,对于利益相关的同盟而言,大可不必如此的。 “小姐的疑惑,也正是我们的疑惑。”冬梅道,“不过,有一点我们是可以放心的。既然二公子对小姐是发自真心的关怀,那样的话,我们就不必担心以后二公子会做出什么伤害小姐的事情了。” 傅清玉摇摇头,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目前她与二公子站在同一阵线,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此时不团结起来,那不是给大夫人可趁之机了吗?以后,以后如果她的利益与七小姐的利益起了冲突的话,二公子又该会选择哪一边呢? 不用说,肯定是他的亲生妹子七小姐傅清敏。 想到这,傅清玉觉得有些心酸。并非妒忌,傅清敏有一个这样处处维护她的周全的好哥哥,是傅清敏的福气。尽管她一直对自己说,凡事都要靠自己,但是拥有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哥哥,那种感觉自然是不同的,至少觉得有一个亲人在,不会那么孤单。 “小姐,你又在发呆了。你还没有说我们府上会有什么喜事呢。”看到傅清玉又陷入了沉思,冬蕊不依不饶道。 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冬梅:“冬梅你告诉她吧。” 冬梅笑意吟吟道:“这第一桩喜事呢,是我们小姐终于不用嫁给钱国舅了。这第二桩喜事呢,是我们府里的五小姐终于要出阁了。” 冬蕊眼前一亮,顿时喜上眉梢:“五小姐……是要嫁给那个混蛋国舅吗?这太好了。” “不过……”冬蕊皱了一下眉头,“五小姐这桩婚事,大夫人能同意吗?我记得本来大夫人是想把五小姐许配给忠靖侯府的……” “这下可轮不到她肯不肯罗。”傅清玉笑道,“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如果不尽早嫁过去,那就难免家丑外扬了。” 冬梅点点头,道:“对,大夫人是最好面子的人,即使她不同意,难道要五小姐自行了断吗?而且,府里还有老爷呢老爷在朝为官,官居二品,如果这件事情传扬出去的话,这让老爷的颜面往哪儿搁?” “这下可好了。”冬蕊拍手笑道,“我还真的担心五小姐嫁不过去呢。这一嫁,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她朝傅清玉眨眨眼睛,“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逃亡了。看来,老天还是帮着我们的。” “既然是老天爷帮的忙,那我真是要多来天恩寺,多上几柱香,多谢上苍保佑了。”冬梅的心情也舒畅起来,呵呵笑道。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冬蕊不笑了,皱皱眉头问道,“要是大夫人发现今晚的事情,是因为我们在五小姐的茶里放了药的话,那大夫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不会的。”冬梅笑着拿出那枚空心的麦梗,“这个便是我们脱身的证据。” 冬蕊有些茫然地看着冬梅手里的麦梗,想到这是江湖上那些采花大盗惯用的伎俩时,不由眼睛放出光来:“冬梅,这个东西你是在哪里捡到的?难道说钱国舅……” “猜对了。”傅清玉赞许道,“我们的冬蕊姑娘真是一位聪明的姑娘,这样都猜到了。” 冬蕊有些不好意思:“小姐,你别取笑我。” “好了,不开玩笑了。”傅清玉敛了笑容,“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等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马上去禀报住持,然后,派人回府送信,就说,说五小姐下落不明。” “我马上去办。”冬蕊响亮地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雨过天晴 “那么现在,我们就静静地等上一个时辰吧。”傅清玉笑道。 一个时辰之后,闻讯赶来的老住持气喘吁吁地朝傅清玉居住的屋子里奔来。在检查之后,决定报官。 “住持,不可。”傅清玉担忧道,“这是关我家五姐姐的清誉,还有我们傅家的声誉。我看,还是让我先禀过母亲吧。” 住持当然明白大户人家的心思,一个深闺中的小姐,无缘无故地失踪了,虽然是在他的寺庙里不见了的,但是,哪一个大户人家肯把这种事情宣扬出去,弄不好,府上的几位小姐的闺誉受损不说,有可以傅家的家风也会被累及。 一般对于这种事情,大户人家当然不会去报官,报官等于自己把家丑外扬。多以是让手下的家丁多方查探,私下寻访为主。 所以,胡子花白的老住持和尚当即道:“也好,那就劳烦傅六小姐快快将此事禀报傅夫人知道,早一些处理,也好早一些找到五小姐。” “多谢住持关怀,这个自然。”傅清玉笑笑,真的让冬蕊回府去禀报大夫人。 事情很快就有了回音。半个时辰之后,冬蕊带回来了大夫人的吩咐:“暂不报官,自己搜寻便可以了。”然后,她靠近老住持,低声道,“我们家大夫人说了,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若是你们寺院里有人泄露出去半句的话,那以后的香油钱就……” 这香油钱可是老住持的软胁啊。一个寺庙如果不靠那些求神拜神的有钱人的施舍,来维持寺庙的用度的话,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于是,老住持当即呵呵笑道:“傅六小姐尽管放心好了,既然是大夫人的吩咐,小庙又怎敢不遵从呢。说起来,大夫人也是我们的常客了。” 傅清玉笑笑,心想这个“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还真是帮了她呢。 目前嫁到钱国舅府上的危险已经解除,而且还让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傅清玉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起来,觉得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光明。 既然没有了逃亡的必要,那就证明,她还有机会,还有时间找出自己生身母亲和原夫人林氏的死在,一想到这,傅清玉不由觉得一阵兴奋。 回到厢房里,傅清玉马上吩咐冬梅掩上房门,然后看着冬蕊问道:“你回府之后,把五小姐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大夫人之后,大夫人是什么反应?” “大夫人的脸色很阴沉,刚开始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似乎很愕然,但也没有太惊讶。只是吩我去找小姐接回来,然后就招呼张妈妈进了暖阁去了。” “大夫人没有觉得太大的惊讶,那说明对于这件事情她还是知晓的。”傅清玉沉吟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这个五小姐一整天缠着我,看来是大夫人的主意。” “现在正好,恶有恶报。”冬蕊笑嘻嘻道,“大夫人这算是自作自受了,本来想算计小姐的,没想到算来算去,竟然算计到自家女儿头上了。我看那个钱国舅,与我们的五小姐倒真是一对呢,现在正好凑一块去了。” 冬梅也笑着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大夫人的这种反庆的确令人怀疑。如果是常人的话,突然听到这个女儿失踪的消息,即使心理如何强大,也会惊得瘫倒在地上,手足无措。大夫人非但没有一点震惊异常以致失措的样子,反而理智到第一时间就把张妈妈叫进去,共同商量对策,这说明,大夫人绝对是知晓这件事情的。” “大夫人这次终于尝到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后果了。”冬梅呵呵笑道,“小姐,我们现在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一段时间了。”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傅清玉敛了笑容道,“回府之后,我们还要多小心,多加提防才是。” “知道。”冬蕊冬梅齐声应道,眼里眉梢忍不住笑意盈盈。 冬梅去告知天恩寺住持小姐要下山回府的消息,那位老住持不敢怠慢,忙雇请了几个人沿途护着,就怕有什么闪失。 看着那位老住持一副小心冀冀的样子,傅清玉不由有些感叹。大夫人这样坏事做绝,倒是累了那些无辜的人了。 回到傅府,傅清玉觉得有些异常。太平静了,平静得似乎并没有发生五小姐被掳一事一般。 “母亲,五姐姐不见了。”一入傅府,傅清玉便哭着去见大夫人,一看到大夫人便跪倒在地,哭道:“母亲,都是女儿的错,没有保护好五姐姐。” 大夫人坐在正厅里的一张太师椅上,神情倦怠,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对于傅清玉哭诉,她只是疲惫地挥了一下手:“这事出突然,不关你的事。”张妈妈,把五小姐扶起来。 “是,夫人。”张妈妈走了过来,扶起傅清玉,闷声道,“有劳六小姐了。” 傅清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大夫人,泪水滚滚而下:“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怎么五姐姐无端端的就失踪了呢?” 大夫人长叹一声:“那是她的命。”眼中这时才现出悲伤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五姐姐的兴致很高,我还陪着她逛了一圈天恩寺。怎么这才一个晚上的工夫,五姐姐竟然就,就不见了……”傅清玉的神情异常悲伤,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那五小姐失踪的时候,六小姐可否看到什么异常的现象?”张婆子容然问道。 傅清玉茫然地摇摇头:“晚上的时候,五姐姐走了过来,说是要与我抵足而眠……待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五姐姐……”她顿了一下方道,“我们很紧张,马上叫人去禀报住持,叫上人,在天恩寺里以及周边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搜索。可惜……还是找不到五姐姐的影子。难道,在昨天半夜时分,五小姐就被人掳走了?” 大夫人看着傅清玉,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话说不出的样子。这个昨晚半夜时分,本来就是她与钱国舅约定动手的时候,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鬼使神差的,这样的事情居然落在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的头上…… 她看着面前的傅清玉,心想:这位傅六小姐,难道真的这么好命吗?怎么每次算计,都算计不到她的头上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怒其不争 “母亲,您怎么了?”傅清玉看到傅大夫人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关切”地问道,“母亲不必太过忧伤,五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她一定会没事的,可能是一大早的,她想出去出去逛逛,说不定很快就自己回来了。” 大夫人自觉失态,收回目光,疲惫地点点头道:“但愿你那五姐姐能如你所言,自己回来。”心中却想着,这哪有可能的事情?落入那个钱国舅的手里,自己的女儿即使能够回来,也是清誉受损了。 这时,门外有一个小厮在东张西望,张婆子快步走了出去。进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看看大夫人,再看看傅清玉。 傅清玉马上道:“母亲要多多保重身子,我待会再来看望母亲。”说完便带着冬梅走了出来。 待傅清玉一走,大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张妈妈,怎么样?钱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不敢说话。 “你到是说啊,莹儿是不是在他府上?”大夫人急道。 张婆子沉重地点点头:“夫人猜得得没错,据派出去的人说,昨天夜里,的确有一名女子被抬进了钱府,那女子抬进来的时候昏睡不醒,身上穿着的那件衣裳,正是六小姐进宫面见钱贵妃的那件礼服。钱国舅看着眼熟,就以为是六小姐,所以就,就……” “所以生米就煮成了熟饭?”大夫人震惊得瘫软在椅子上。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本来,她想的是,如果五小姐与钱国舅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的话,那她一定会寻一个借口把这件事情圆过去。如今看来,这件事情比她想像的还要糟糕。 “夫人,这,这如何是好啊?”张婆子手足无措地望着大夫人,“五小姐她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大夫人厉声道,脸上是悲痛及懊悔,还有怒其不争的神色,“本来我以为莹儿最像我,哪知道也是一个不中用的事情没有办好,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真是活该” “夫人”张婆子有些愕然地望着大夫人,“说起来五小姐也怪可怜的……” 她不明白作为一个亲生母亲,大夫人怎么一下子对五小姐这么冷漠起来。 “可怜?她有什么可怜”大夫人怒道,“一件小事都办不成,她这是自作自受。她一个大小姐,什么衣裳没有,为什么偏偏要去穿那个野丫头的衣裳?”大夫人停了一下,拿起桌子上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大口,又继续道,“还有,叫她看着那野丫头,结果怎么样?自己睡得像一头死猪一样,被人家抬走也不知道……” 张婆子看着大夫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她没有料到大夫人在亲情面前居然这么冷漠,为了利益,置自己的亲生女儿于不顾,这也算了,在女儿出事之后,没有一句问候关怀的话,反而口口声声地责备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坏了她的计划。 张婆子想了想,道:“夫人,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五小姐。或许是那个野丫头的运气太好了些。我听回来禀报的冬蕊说,那天夜里,五小姐非要与那野丫头共榻而眠,由于五小姐有踢被子的习惯,所以半夜的时候,那野丫头过来与冬梅一起睡……这就让钱国舅派来的人误会了,以为里屋睡着的人就是那野丫头……” 看到大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张婆子又继续道:“而且,我听冬蕊说,那天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沉,她自己睡得连个翻身都没有。后来,在窗边,她发现了一个空心的麦梗……” 大夫人猛然睁大了眼睛:“难道说钱国舅使了阴招,用了迷魂散?这个混蛋”她的手掌猛然击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盏“砰砰”直响个不停。 张婆子赶忙上前,扶好茶盏,柔声劝道:“大夫人息怒,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大夫人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还计议什么,莹儿都已经是人家的人了,难道说,还能让她嫁给其他人吗?” 张婆子沉默了,对于这种铁板钉钉上的事情,她也没辙。总不能说,不让五小姐嫁给钱国舅吧?纸包不住火,特别这种事情,哪里是可以瞒得住的?一旦渲扬出去的话,不但五小姐没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就连傅府,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所以,张婆子揣测大夫人的意思,大夫人是已经对五小姐失望了,迫不得已只得把她嫁入钱国舅了。 果然,大夫人冷静下来后,吩咐道:“张妈妈,你先去钱府探探口风,顺便把五小姐接回来,还有……”她沉默一会,咬咬牙道,“顺便把钱老夫人请过来吧,商议一下婚娶的事情。” 如今已进入初夏,谁会在这个时候宴请婚酒的?被人家笑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吧。”张妈妈也只有这样应了,“夫人我看这亲事先定下来,等到年底再摆酒也不迟呀。那样的话,别人也不会觉得我们府上怪异……” 的确,在夏天摆酒实在太过于显眼了,天都的风俗夏天是不适于摆婚酒宴宾客的,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大夫人点点头,即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还能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就这样吧,先把钱老太太请到府上来,商议一下订亲的事情。” 这种事情还是越早订下来越好,毕竟吃亏的是自己府上的人,人家府上还得益了些。吃了人家,还一抹嘴转身来个死不认帐,那就麻烦了。 张婆子点点头,马上转身出去办了。 大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想喝茶,看到茶凉了,顿时没了心思,歪歪地靠在椅背上,想着如何跟傅老爷说去。 傅清玉一走出琼梅院,忍不住唇边漾出一丝笑意。刚才看大夫人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大夫人正在懊悔自己害人害己,累及自己的女儿吧? 一回到牡丹阁,冬蕊马上迎了上来,关上房门,递给傅清玉一张纸条,低声道:“小姐,这是刚才二公子送过来的纸条。” 傅清玉微笑着摊开纸条,只看一眼,便会心地笑了起来:“事情果然与我们所料,五小姐进了国舅爷的府第。” 两个大丫头喜上眉梢。冬蕊嚷道:“小姐,这位五小姐可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哦,你该好好地谢谢人家才是。” 冬梅也笑道:“至少要送份大礼才行。” “送些什么好呢?”傅清玉低头沉吟,送贺礼对于她来说,是颇费精力的一件事情。 冬梅眼前一亮,笑道:“小姐,上段时间陶家不是送了一对足金镯子给我们吗?要不,把这镯子加工一下,送给五小姐做贺礼,你看这样行不行?” 傅清玉顿时笑了。对呀,这可是一个好主意。那对足金镯子,是大夫人她们诬陷她的赃物,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冬蕊,我待会把那对镯子取出来给你,你抽个空,出府一趟,去福鑫坊把金子溶了,换另一种现时流行的样式,重新打一对新镯子出来。”傅清玉吩咐道。 那一对镯子,本来就是大夫人命人埋在花盆底下,用来栽赃陷害她与陶二爷私相收授的东西,如今反倒要把它打造成送给五小姐的订亲贺礼,这是不是太滑稽了? “小姐你就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一定替小姐办得妥妥当当的。”冬蕊响亮地应道。 冬蕊正打开门出去,迎面便走进来傅七小姐傅清敏。她一脸焦急的神色,一看到傅清玉走了出来,赶忙迎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把傅清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幸好姐姐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情?”傅清玉笑眯眯道,“我不是好好的吗?毫发无损,妹妹就别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七小姐傅清敏嗔怪道,“昨天晚上刚一听到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你们在天恩寺出事了,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春兰插口道:“可不是,我们小姐整夜都不得安睡,每隔一个时辰就派我到外面去打探消息。”她打了一个呵欠,“现在我都困死了。” “那你还不快去睡?还跟着我干嘛?”七小姐傅清敏嗔怪道。 “现在春芳在睡,再说,小姐身边若是没个人……”春兰笑嘻嘻道,“二公子肯定不会饶了我的。 傅清玉有些侧目。看来,效忠二公子的人真的与大夫人那边的人是不同的。就拿五小姐身边的人来说吧,换作是春兰春芳这些二公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当然是凡事小心冀冀,护主奋不顾身的,哪会像五小姐身边的荔香荔珠那般,任着小姐自个去,不管不顾,一点也不像做丫头的样子。 “外面风大,妹妹快进来坐吧。”傅清玉拉着七小姐的手,一同进了内室。 那只蓝猫一日未见主人,“刷”地一声蹦了过来,用它那柔软的小爪子去蹭傅清玉。 “怎么了,想我了?”傅清玉十分惬意地享受着一边抚摸着蓝猫的背部,一边转头去看傅清敏,“最近你怎么样了?身子大好了吧?” 这次去天恩寺,本来傅清敏也跟着去的,且不说大夫人准与不准,恰巧那天七小姐的身体也不争气,突感风寒去不了,这样才逃过一劫。 第二百四十六章商量 “我倒没什么,倒是你。”傅清敏担忧地望着傅清玉,“你可吓坏了吧?” “我没事。”傅清玉笑嘻嘻道,“我自小天生胆子较大,这些事情吓不到我的。再说,我是个有福的人啊,自有神仙保佑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你的面前吗?” “姐姐真会说笑。”傅清敏忍不住一乐,“尽让别人担心。”心里面,倒是很认同傅清玉这句话的。像上几次,这位六姐姐一样身陷险境,不也安然无恙吗? “我说啊,六小姐前世一定积了很多德,现世才会有好报。”春兰插话进来。 “照你这般说,上房那几位不是前世积了太多恶,所有现世报应来了?”冬蕊压低声音道。 “冬蕊说得对。”连一向不开玩笑的傅清敏也笑了起来,“这话果然应验了。” 顿了一下,傅清敏又道:“其实,二哥哥也很担心你的。” 傅清玉“哦”了一下。 傅清敏压低声音道:“昨天是你们决定要走的一天,据二哥哥身边的小厮阿宝说,天一擦黑,二哥哥就在寺门外的小林子里等着了,连晚饭也顾不得吃,就怕你们有个闪失,错过了机会。” 傅清玉有些动容,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没想到傅二公子倒亲自来了。 “还不止这样,”傅清敏继续道,“我二哥哥更担心你们三个出去以后,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保护的人,路上要是遇个歹徒劫匪什么的,所以他又去了扬名镖局,请镖局的二当家洪武光务必要维护你们的周全,一直到你们送到目的地为止。” “后来,他看到你们被挟持了,震惊异常,正想亲自去救你们,后来你们竟然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傅清敏有些佩服地望着六小姐傅清玉,“快说说,你是如何对付那伙挟持你的人的?竟然能让她恭恭敬敬地送你出来?” 冬蕊得意道:“我们小姐自有脱离身的法子。” 春兰推了冬蕊一把;“好了,别绕圈子,直接说吧,我们大伙儿都急着要听呢。” 冬蕊这才笑眯眯道:“说起来,那两个劫持我们的人,竟然是冲着我们小姐是大夫这样的理由来的。” 春兰讶然道:“竟然是冲着六小姐是一个大夫而来的?那么说来,这两个劫持你们的人里,必然有一个受了伤吧?” 冬梅点点头:“是有一个受了重伤,胸口处插了一枚箭,如果不是小姐及时出手诊治,我看,那人恐怕早就去见阎王爷去了。” 傅清敏笑道:“六姐姐,没想到是你的这身本事救了你,换作旁人,恐怕早就被那些贼人杀了。” “也不能这么说。”傅清玉笑道,“我想那两个人恐怕早就打听清楚了我的身份背景,是有备而来。不过也是那么凑巧,幸好那个女的挟持了我们,否则的话,再迟一步,我们也就像五小姐一般,被人抬走了。” 冬蕊拍拍胸口,道:“对呀,我们前脚刚走,后脚钱国舅派的那伙人就来了,幸好那个挟持我们的女子对寺院的路线十分熟悉,左转右拐的,才没有跟他们撞上,不然的话,我们也会像五小姐一样,遭遇钱国舅的毒害的。” 说到钱国舅,傅清玉马上问道:“七妹妹,二公子有带话回来吗?不知道钱国舅府如今的情形怎么样了?” 傅清敏掩口笑道:“说来好笑,我听二哥哥身边的小厮阿宝说,昨天晚上,国舅府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只从后门抬了一个人进去。然后,国舅爷也进去了。后来,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今天早上,国舅爷府里热闹得很,简直闹翻天了。听他们府里的人说,当时国舅爷是抱头窜鼠般从房间里逃出来的,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房间里哭声震天,连府外面都听得到。钱老太太也被惊动了,看到这种情形,气得差点昏厥过去。后来,听府里的那些小厮们讲,国舅爷一副十二分不甘心的样子,说是本来以为抬了个天仙般的美娇娘,谁曾想竟然是一个母夜叉。”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冬蕊与春兰齐齐拍手道:“一个大混蛋遇到一个母夜叉,这才是绝配呢。那个国舅爷本来就是一个混蛋胚子,如今有五小姐那么一个泼辣的母夜叉管着他,我看今后啊,那个国舅爷要想出去偷腥也不那么方便了……” 傅清敏也笑道:“这就叫做阴差阳错,不想还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呢。” 傅清玉忍住笑道:“我看自大姐姐嫁后,府上都许久没有办喜事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贺上一贺。” 傅清敏点了点头:“对,一定要好好地庆贺一下。” 傅清玉侧了侧头:“七妹妹想到要送什么贺礼了吗?”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傅清敏蹙了一下眉头,“六姐姐你说,我该送什么贺礼才好呢。”然后又笑了,“六姐姐,你说这个未免太早了吧?如今是初夏,按天都的风俗,谁会在这个时候办喜事呀。这个时候请婚宴那可是要落人笑柄的。” “这么说,我们的贺礼不用那么急了?”傅清玉笑道。 “当然不用那么急。”傅清敏看看傅清玉,“六姐姐,我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已经想好了送什么别致的贺礼了,姐姐快说来听听。” “我呀,手头本来就没有几个钱,只能送现在的了。”傅清玉这样一说,冬蕊与冬梅都笑了起来。 “六小姐,你快说说看,是什么贺礼?”春兰急了。 “冬蕊,你说吧。”傅清玉笑得不行,指指冬蕊,示意她说。 冬蕊忍住笑,十分认真道:“我记得上一次,陶家那位爷不是把一对足金镯子埋在花盆里,送给我们家小姐吗?如今我们小姐决定了,就把这一对足金镯子送给五小姐作贺礼” 这一下,全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谁不知道,那一对足金镯子是大夫人五小姐与陶家私下勾结,想栽赃陷害六小姐的赃物,如今这赃物转送给五小姐,不知道大夫人知道之后做何感想呢? “好了,我们快些准备吧。”傅清玉敛了笑容,“五小姐总不可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呆在别人府里,我想大夫人很快就会把五小姐便会回府。即使大夫人不派人去接,依五小姐那副大吵大闹的个性,我看钱老太太也会被她吵得不得安生。所以,五小姐回府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大家去‘安慰安慰’她吧。” “小姐,你就不怕她吃了你?”冬蕊捉狭地望着傅清玉道。 “我怕什么”傅清玉不屑道,“如今我们是人正不怕影子斜。我才不担心那个五小姐会对我怎么样,她有证据吗?这种乌龙的事情,她敢说出去吗?这回,她吃定哑巴亏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献策 五小姐回来了,在一个午后,一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衣小轿悄无声息地从傅府后门而入,进入垂花门,轿子一直抬到华丹阁方才停下,姿容憔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般的五小姐傅清莹从轿子里走了下来,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五小姐像过街老鼠般躲躲闪闪地走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群丫头婆子聚在一起唠着家常,见五小姐回来了,马上静了下来,肃手立于一旁,恭恭敬敬地低垂着头,但眉宇之间掩不住带了些嘲笑之色。 五小姐不由气闷,一言不发地走进里屋。没有看到自己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荔香和荔珠,不由问道:“怎么,荔香和荔珠这两个死蹄子看到本小姐回来,不敢来见我,逃开去了?” 一个长相看起来十分伶俐的丫头走了过来。她唤作香珠,是大夫人临时拨过来伺候的。她看了一眼一脸愠怒的五小姐,陪笑道:“五小姐,夫人说荔香与荔珠姐姐照顾小姐不周,没有尽到做一等大丫头的职责,各打了她们五十大板,关到了柴房里。” 说到这,香珠暗地里吸了口凉气,大夫人真是心狠,一顿板子打得那两名一等大丫头哭爹叫娘,昏死过去。如今又把人关到柴房里,还不准送饭过去,这不是存心要把人活活饿死吗? 一想到这,香珠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她们活该”五小姐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情,如果那两名丫头细心伺候在身边的话,她会着了那个钱国舅的道儿?会弄得如此身败名裂,如此不堪吗? 香珠抬头看看五小姐,忽然觉得这五小姐怎么也和大夫人一样毒辣,于是更加小心冀冀起来。 五小姐坐了一会,吩咐道:“荔香,给我烧桶热水来,多加些花瓣。”话一出口,才知道已经不在身边了,不由有些尴尬。 “小姐,我去吧”香珠很伶俐道。不一会儿,便从大厨房里抬来了一桶热水。一大桶的热水,都是她一个人提进来的,想必院子里的那些粗使丫阔大,看到五小姐落魄了,一个个都怠慢下来。 “你一个人抬过来的?”看着香珠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五小姐更觉得心里郁闷。如今连自己的母亲,傅大夫人也觉得自己丢了傅府的脸面,对自己不管不顾的。看来自己在府里的风光日子已经不再。 五小姐阴沉着脸,把自己整个身子泡在热水之中,一想到昨天夜里那不堪的一幕,她忍不住要呕吐。拼命地洒了花瓣下去,拼命地擦拭着自己的身子,仿佛自忆珠身子已经脏污不堪。 昨夜……五小姐不由在铺满花瓣的浴桶里沉下身子,她把头埋进水里,直到透不气来的时候,才把头探出水面,大口地喘息着。 昨天夜里的事情绝对是一个噩梦,当她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身处一个莫名其妙的房间里,全身上下不着一丝寸缕,惊得她快要昏厥过去。更令她差点崩溃的是,在她的身边,居然睡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肥头大耳,鱼泡眼,大肚腩,也是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还一个劲地打着呼噜。 她忙扯件衣裳遮在胸前,这才发现身上斑斑点点,一块青一块紫的,竟然全是被**后的痕迹。尤其下身的疼痛,更令她不得不往那方面想。而床上那鲜红的梅花点点,更证实了她的猜测。她竟然,竟然被眼前这个采花贼玷污了。 那个采花贼,竟然毁了她的清白之身,她要掐死他。 这个时候,那个采花贼居然醒了,微睁着眼睛看了五小姐傅清莹一眼,忽然脸色大变,“蹭”地一声坐了起来,指着五小姐愕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我该问你是谁才对。”五小姐叉着腰,那件遮在胸前的衣衫刷地掉了,顿时胸前春东一片。她慌忙抓起衣衫挡在胸前,伸出手指,尖利的指甲都快要戳到那名采花贼的脸上。 “你到底是谁?”钱国舅看着面前的女子,身材虽然不错,只是这容貌,简直普通得连他身边的几个通房丫头的姿色都不及。难道,昨天晚上就抬了这个货色回来,而且,她还跟眼前这个货色一夜*宵…… 傅六小姐的模样,那天他在宫外候了一个早上,终于看到了那美人的真容,虽然只是十四五风的模样,但是貌若天仙,令她觉得府里的那些妾室们全部都是些胭脂俗粉,不及那美人的十分之一。 如今他心中那位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人,竟然是这副样子……不用说,昨天晚上肯定是抓错人了。 “福贵。”他大声喊道。 一个同样胖胖的管家模样的人奔了进来,行过礼,问道:“二爷,有什么吩咐?” “你看看,你看看,你办的好事,怎么抓了这么个货色回来?”钱国舅怒声斥道。 钱福贵抬头看一眼床上的女子,不由也傻眼了:“国舅爷,这个,这个……是小人一时糊涂,弄错人了。” 一听到“国舅”两个字,傅清莹的脑子“轰”了一下,里面一片空白。难道,面前这位竟然是钱国舅,还有,自己竟然是被当作那名野丫头抓进来的…… 这种顿悟如五雷轰顶,五小姐连惊叫之声都发不出来,便昏厥了过去。 “大小姐回来了。”梅香奔进琼梅院,对着坐在上头的大夫人道。 大夫人半闭着眼坐于太师椅上,微扬了一下眉:“这才回去几日?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难道又是被北承侯府撵回来的吗?”语气之中全无焦虑紧张之意。 梅香听到大夫人的语气平淡,并不急躁,于是便笑道:“夫人虽然这般猜测,也是算定了大小姐经过上次一番教训之后,必不敢再生事端。如停了大小姐此次来,却是为了五小姐一事而来的。” “那个贱……”大夫从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完,挥了挥手,让人把大小姐请进来。 “母亲,我方才去看过五妹妹了,五妹妹她……”大小姐傅清芳一进来,就把话题扯到五小姐身上。 “你刚一回来,就去看那个……你五妹妹了?”大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以后少去看她。” “母亲”大小姐傅清芳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望着大夫人。她没有料到,一个亲生母亲会对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冷血无情:“母亲,我看五妹妹是一心听母亲的话的,而且,处处帮着母亲。母亲不是一直常说,五妹妹的性子最像母亲您吗?此番五妹妹出了事情,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母亲总不会对妹妹不管不顾吧。” “我还怎么管她,怎么顾她?”大夫人厉声道:“她自己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这也罢了,还要累及傅府的声誉。老爷闻听此事,大发雷霆,还数落我不会操持府中事物。你说,那个贼人……” “母亲。”傅清芳低叫道,“现在不是责备五妹妹的时候。母亲现在在生五妹妹的气,那是因为母亲恨铁不成钢,但是,母亲想过没有,要是连母亲都嫌弃她的话,那野丫头不是更加得意了?” 大夫人闻言一惊。对呀,这方面她还真是没有想到呢。这几日自己一味地把罪责怪到小女儿身上,那个野丫头怕是高兴得梦里都在偷偷地笑呢。 自己多番算计那个野丫头,她心里不可能不恨自己。如今自己这边失了势,那个野丫头那边倒是得势了。 照如今的情形看来,那野丫头多半与傅二公子暗中勾结起来。那野丫头得了势,也就是傅二公子也得了势,那样的话,她这个千辛万苦谋来的傅大夫人的位子,可能要保不住了。 一念至此,大夫人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朝大女儿点点头:“芳儿,如今多亏了你提醒,不然的话,母亲我可真的要走入迷局了。” “母亲,那五妹妹那边……”傅清芳亲自起身,替大夫人斟了一杯茶,含笑道,“五妹妹自回府以后,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了,我看,再这样下去的话,那可就……” 大夫人的眉头蹙了一下。虽然恼怒自己的小女儿不争气,但那是在气头上,如今冷静下来,听大女儿这般一说,不由也有些心疼起来,忙吩咐道:“梅香,你去一趟五小姐那里,看看五小姐如今怎么样了,病得要不要紧?如果真的病了,快去请个大夫看看。” 梅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傅清玉凑近了大夫人,低声道:“母亲,五妹妹的事情,我们得商量个法子,好好解决。我看五妹妹茶饭不思的,摆明了根本不想嫁给那个钱国舅。国舅爷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五妹妹若是嫁与了他,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大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能有什么办法,事情都成这个样子了。” 傅清芳眼睛一转,道:“事情是个什么样子,不过是讹传罢了,又没有证据。只要国舅爷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大夫人的眼睛一亮,看定自己的大女儿:“芳儿,你的意思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谎言 “母亲”傅清芳低声道,“我听五妹妹说,国舅爷那边似乎并不满意这桩亲事。再说了,五妹妹自己的意思,也是不乐意的,所以,我看这门亲事就算了吧。照旧让那个野丫头嫁过去。先把五妹妹送到乡下去住一段日子,让知情的人全部守口如瓶,然后等风头过了之后,再把妹妹接回来,到时候,那个野丫头嫁了过去,国舅爷也没有怨言了吧。我们也不得罪国舅爷,自然也不会得罪钱贵妃……” 大夫人想了一会,点了一下头,叹气道:“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想了一会,仍然不放心道,“昨天晚上,你五妹妹……到底有没有被国舅爷……” 傅清芳目光微闪,忙道:“没有的事,五妹妹说她只是与那个国舅爷同床睡了一夜而已,那个国舅爷好像是见过那野丫头的,看到五妹妹长得与野丫头根本一点也不像,当然不会动她……” 大夫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抚了抚胸口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傅清芳笑道:“母亲多虑了。”心里却想着,虽然五妹妹已非完壁,但这个世上,只有使些手段,难道以后五妹妹嫁过去以后,那位未来的妹夫会发现得了吗?像五妹妹那样聪明的人,绝对可以应付洞房花烛夜的尴尬场面。 “母亲”看到大夫人终于来看自己了,五小姐不由喜极而泣,竟有一种好似街边的流浪小孩被领回家来的感觉。 这种被人不闻不问,形同抛弃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傅清芳在大夫人身后,朝着自己的妹妹挤了挤眼睛。五小姐傅清莹马上明白了,大姐这回总算是帮到自己的忙了。 大夫人看看自己的女儿,几日不见,五小姐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原来红润的脸上苍白异常,圆形的脸蛋成了瓜子脸,下巴尖尖的,全无往日俏皮可爱的样子。 “我的女儿,委屈你了。”大夫人忍不住热泪盈眶,上前抱住女儿。 五小姐顺势倒在大夫人的怀里,一副十二分委屈的模样:“母亲不怪女儿了?都是女儿无用,没能把事情办好……” “还说这些干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大夫人用绢子擦擦眼睛,道,“这事也不能怪你,说到底,也是那个野丫头运数太好了。怎么那会功夫,她竟然跑去跟冬梅一起睡了呢?” 这话是张婆子从牡丹阁那边听来的,当时她除了觉得人算不如天算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只要母亲不怪女儿就好。”五小姐也掏出绢子擦擦眼睛,顺便帮大夫人擦去眼角的泪痕。心里却暗暗舒了一口气,只要自己不把当晚的事情说出来的话,谁还会发现当晚发生了什么呢?自然,国舅爷那边也会守口如瓶的。 国舅爷的目标不是她,所以,即使她嫁入国舅府也不会受到宠爱。况且,她也是极不喜欢这种肥头大耳的人物,她喜欢的是像大姐夫北承侯、或是忠靖侯府赵世子那般温文儒雅、颇有谦谦君子风度的人物,至于国舅爷,她是看不上眼的。 当然,以她目前的状况来说,再嫁给北承侯或是赵世子那样的人物,或许是有些高攀了。那就降低一点条件吧,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嫁给国舅爷那样的混蛋吧。 大夫人坐了下来,当然免不了细细盘问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五小姐早有准备,毫无破绽地把话回答得滴水不漏,让大夫人起不了疑心。 大夫人问完,觉得十分满意,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柔声道:“莹儿,为娘的也是一时急火攻心,这些天里没有来看你,你别怪娘。” “做女儿的发会责怪母亲呢?”傅清莹乖巧道,“我也有错,如果我不那么心急,如果我能警醒一点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让母亲难堪,让傅府蒙羞的事情了。” “乖女儿,快别这么说。”大夫人忙道,“这件事情也是做娘的考虑不周详,没有与钱国舅那边商量好,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娘也有错,你也别责怪自己了。” “好了,事情终于圆满结束了。”在一旁坐了许久的傅清芳站了起来,打趣道,“现在雨过天晴,娘与妹妹就不要再互相自责了。我看,暂时委屈一下妹妹,先到乡下去躲一躲,等风头过了之后,再把你接回来。这件事情,只要我们与国舅爷那边口风把得紧的话,那就不会有人知道。” 大夫人马上道:“这件事情,我会派人请钱老太太过来商量,让她那边的人好管住自己的那张嘴。至于我们府里嘛……”她想了一下,“荔珠与荔香是不能留的了,我看待会就找那个陈婆子来,把她把人领走,卖出去。” “母亲,这样的处置法子最好不过了。”傅清芳拍手道。傅清莹则面露些许得意之色,看来也对这样的处置结果很是满意。 大夫人想了想,又道:“至于与钱府的那桩婚事,聘礼可要多收一些。毕竟我们出了那么大的力气,还差点弄得名誉尽毁。钱府是个有钱人家,这些钱他们终归是出得起的。” 傅清芳一时口快:“对,一定要他们府上好好补偿我们一番,占了我们五妹妹那么大的便宜……” 大夫人闻言眉头一皱,看向傅清芳。 傅清芳这才觉得失言,忙解释道:“母亲,你说,那个国舅爷不是占了五妹妹的便宜了吗?同床共枕,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说出去的话,那可是要逼死人的” 大夫人这才释然,笑笑道:“这回,真是让那位国舅爷占了我们的便宜了。这笔账,无论如何要跟国舅府那边算算清楚,也好让钱老太太破费一番。” “母亲,钱家有的是钱。”傅清莹道,“那位国舅爷的心思,全是那野丫头身上。所以我看,即使出再多的银子,那位国舅爷也是心甘情愿的。” 且不说大夫人这边是如何盘算着要把这件傅府头等丑事遮掩过去,傅清玉那边,却是一片开心快乐的样子。 “小姐,快过来尝尝我亲手做的汤圆。”冬蕊喜滋滋地捧了一大银盆的汤圆回来,一进入牡丹阁就大声叫道。 “你这个妮子,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好兴致,居然做起汤圆来了?我平日里怎么不知道你居然会做这个的?”冬梅迎了上来,伸手接过银盆,放到桌子上。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冬蕊笑嘻嘻道,“今天虽然不是元宵,但是今天我高兴。”冬蕊笑嘻嘻道,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三个银碗来,盛了三碗汤圆。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在里屋看书的傅清玉也被外面的汤圆引了出来,看到冬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小姐,你尝尝我亲手做的汤圆,看好不好吃。”冬蕊殷勤地端过一碗汤圆,亲手捧给了傅清玉。 傅清玉看看碗里的汤圆,白白圆圆,胖乎乎的,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用汤匙舀起一个,一口咬下去:“嗯,好好吃,皮薄馅多,我看,是芝麻花生的馅心吧?” “小姐说得对极了。”冬蕊笑道,也给了冬梅一碗,“下回,我给你们做肉馅的。” 冬梅吃了一个,同样赞不绝口。忽然有些好奇:“冬蕊,你还没说,今天怎么高兴成这个样子,居然有心情去大厨房里弄汤圆?” “我听那边的人说呀,说荔香与荔珠被大夫人找来的陈伢婆领走了。” “卖出去了?”冬梅讶然道。 这个时候大夫人叫了陈伢婆子来,当然是处置府里的丫头们,特别是这些不懂规矩的丫头们,大夫人是最憎恶的。 “不卖出去还能怎样?弄出这些大的事情出来,这也只能怨她们两个跟错主子了。”冬蕊说到这,还特地看了一眼傅清玉。 傅清玉笑笑:“大夫人做事,向来不都是如此雷厉风行的吗?” “她雷厉风行她的,我们吃我们的。只要不影响到我们就好。”冬蕊咬了一个汤圆,含糊不清道。 “对,我们吃我们的。”傅清玉笑笑,也咬了一只汤圆。 “小姐。”冬梅忽然想起一事来,“今天我看到大小姐回府了,还去了上房。” “大小姐回府了?”傅清玉有些讶然,“我记得她不是在不久前,被那个谭老夫人接回去的吗?怎么这会功夫又回来了?” 冬蕊疑惑地看看冬梅,忽然笑嘻嘻道:“该不会又是被大姑爷撵回来的吧?” “大姑爷是一个孝子,撵了一次人,哪里还敢撵第二次?也不怕谭老夫人会被气死?”冬梅笑道,“我倒是听说,大小姐此次是专程为了五小姐的事情而回来的。” “哦?”傅清玉有些奇怪,“她为了五小姐的事情而回来的?想必是来替五小姐向大夫人求情的罗?” 冬梅点点头:“小姐猜得不错,大小姐去了上房不久便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大夫人。有好几天对五小姐不理不睬的大夫人居然与大小姐一起朝着五小姐的居所去了。” 这回傅清玉倒是更奇怪了:“大小姐能劝得了大夫人回心转意?不可能吧?”她想了一会,猛然醒悟,“难怪呢,原来都是她教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防备 (刚从医院打了点滴回来,万恶的热水袋啊,害人不浅,居然可以烫成那么深的伤口。各位姐妹们,喜欢抱热水袋、电暖宝睡觉的一定要小心哦,千万千万不要被烫伤哦。今天太累了,明天再加更。抱歉。) “谁教的?”冬蕊顿时来了兴致,“不是大小姐自己去跟大夫人说的吗?” “话虽然是大小姐去跟大夫人说的,但是,她没有那么大的心机,会想到这些。”傅清玉沉吟道。 “我也这般觉得,想那个大小姐,向来心思不是这么缜密的,怎么会想出这些花招出来?”冬梅点点头道。 “看来大小姐倒也学乖巧了,居然也会与五小姐联合起来。”傅清玉笑了笑,“真是聪明。” “那……”冬梅警醒道,“小姐,如今大小姐与五小姐联合起来,会不会对小姐……” 傅清玉沉吟道:“大小姐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向来心直口快,这倒不用太担心,只不过五小姐……”她微微摇了一下头,“这个五小姐,就跟大夫人一个性子,城府极深,我有时候猜不透她。” 冬梅皱起眉头:“这五小姐人虽长得普通,但向来阴阳怪气的,最是难防,小姐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傅清玉点点头:“我知道了。” 冬梅仍不放心道:“小姐,虽然五小姐现在好像被制住了,但是,谁说得准呢,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小姐以后可千万要小心谨慎,以防五小姐反咬一口。” 傅清玉笑了:“冬梅,你说那么严重干嘛?你以为我那五妹妹是条毒蛇啊,动不动就咬人的。” “她要是毒蛇才不可怕,至少我们可以看到,最可怕的她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语音一落,七小姐傅清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 傅清玉愕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这个七小姐,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外面不是有丫头婆子在外面守着吗? 七小姐笑嘻嘻地看着傅清玉,那神情带着些许揶榆,仿佛在说:“难道我进来还需要通报吗?” 冬蕊与冬梅也是一脸愕然的神情,冬蕊“刷”地一声站了起来,要去找外面失职的丫头婆子们算账。 傅清玉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如今自己屋子里的丫头们见了傅清敏进来,如同见了自己人一般,连通报都不用,那就证明,她这个屋子里里外外的人,除了跟在她身边的冬蕊与冬梅之外,都换在傅二公子的人了。或者说,这些人都被傅二公子收买了,变成了二公子的人了。 这样也不错的,至少说明,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傅二公子似乎越来越紧张她了。 这种有哥哥宠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冬蕊。”傅清玉含笑叫住正要夺门而出的冬蕊,“看到七小姐来了,怎么也不让七小姐坐下?还有,这盆子里的汤圆,也给七小姐盛一碗吧。” 冬蕊有些疑惑地看看傅清玉,冬梅早已明了这其中的奥妙,推了冬蕊一把,低声道:“小姐吩咐你呢,还不快去?” 冬蕊这才取出一个银碗来,盛了一碗汤圆递给傅清敏。 傅清敏很有兴趣地看着碗里的汤圆,再用汤匙搅了几下,赞道:“六小姐这里的东西真是好,就连汤圆都与别处的不同。” 傅清玉知道这傅府里也是有汤圆吃的,只不过这一次的汤圆与府里大厨房做的有些不同,故而傅清敏才有此一问。于是笑道:“七妹妹也看出这汤圆的不同之处了?这可是冬蕊亲手做的,要不是她端了出来,我还不知道她会做这些玩艺呢。” 傅清敏有些羡慕地看看傅清玉:“六姐姐好福气,竟然连身边的丫头都会做些好吃的东西,哪像我身边的这两个丫头,只会做些红枣糕给我吃,口味都不换,我都快吃腻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责备之意。 春兰陪笑道:“原来红枣糕小姐都吃腻了呀,我还以为小姐喜欢吃呢,天天在挖红枣里的核心,还要捣成泥,小姐要是早说的话,那我就不用白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做给小姐吃了。直接跟冬蕊姐姐学做汤圆去,保证包小姐满意。” “瞧你说的。”傅清玉笑道,“七妹妹一向体恤下人,虽然这样说,但是哪一次你用和出来的枣泥做成的糕点,七妹妹哪有不爱吃的道理?昨天七妹妹还在我的面前夸春兰你的手艺好呢。我寻思着,找个时候去跟春兰学学,那样的话,我也能够吃上红枣糕了。” 春兰忙摆摆手,道:“不可,千万不可,哪有主子跟丫头学这些东西的?” “这有什么。”傅清玉无所谓道,“等过几天空闲下来的时候,我带冬蕊冬梅过去学学。” 有些东西,还是自己学会了好一些。以后,可以自己做给自己吃,享享口福。 春兰嘻嘻地笑着,嘴里虽然说不敢当,心里面还是挺乐意的。 那边,冬蕊已经拿出好几个碗来,也给春兰盛了一碗。 春兰看看七小姐傅清敏,傅清玉笑道:“你这个丫头,不用看你家主子了,在我这里就跟在家一样,你看,冬蕊不也盛了一碗了吗?今天就不要讲什么规矩了,大家一起吃这才热闹。” 傅清敏笑着点点头。 冬蕊于是拉过春兰,也给她一张杌子坐:“坐下来慢慢吃,吃完了再添,我这里还有许多呢。” 吃完汤圆后,几个大丫头在外屋打络子,傅清玉则拉了傅清敏到暖阁里叙话。 “六姐姐,二哥哥很担心你,所以让我过来看看。”傅清敏看着傅清玉道。 傅清玉觉得心中一阵温暖,含笑道:“这个多谢你二哥哥费心了,回头替我谢谢他。” “二哥哥还说……”傅清敏凑近傅清玉,压低声音道,“五小姐那条毒蛇,你可要千万小心,只要她不死,她还是会咬人的。” 傅清玉抬起头来:“目前,五小姐会有什么举动?” “不好说。”傅清敏摇摇头,“从她教导大小姐的那一番话,就把大夫人说动了,看来这个五小姐的确不简单,即使被我们扳倒了,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我会小心,只是……”傅清玉沉吟起来:“到底哪里才是五小姐的七寸呢?”. 正文第二百五十章互咬 第二百五十章互咬 “耶律公子居然受伤了,还受了重伤?”川陕总督贺云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个耶律公子一向身手不错,究竟是谁,能伤得了他?” “老爷,那天晚上,耶律公子夜探忠靖侯府,我看不是赵世子,就是赵二公子出的手。”贺立道,“不过,听说那天晚上赵二公子外出,并未在府里……” “如此说来,是赵世子出的手?”贺云明更是愕然,他见识过耶律公子的功夫,论他的武功修为,在京城一带也算得上佼佼者了。如此一位武功非凡的人,居然也会被人打伤,想必出手之人更是厉害。 “究竟是何种兵器所伤?”贺云明再问道。 “羽箭。”贺立快速道,“听说是射出了三箭,箭无虚发,全部打在了耶律公子的身上,其中有一枝甚是厉害,就在心脏附近,差点就要了耶律公子的命。” “赵世子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功修为?”贺云明依然一脸的诧异,“没想到那个赵世子平日里斯斯文文,白面书生一个,居然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看来,本总督是小觑他了。” 贺立也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看那个赵世子白白净净的,想不上手上功夫这么厉害,竟然连耶律公子也被他所伤。” 沉默了一会,贺云明冷笑一声:“那个赵世子也太不争气了,何不一箭结果了他” 贺立愕然抬头:“老爷,我们不是与耶律公子合作吗?要是他死了……” “他若死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贺云明冷哼一声,“各为其主,我们如今落了把柄在他的手中,就要一辈子受他所制。他许我的那些荣华富贵,也不知道到头他是否守信。如果他那边成功便罢,我们尚且还有翻身的机会。万一他那边失败了,他一个小小的贵公子哥,能给我们什么保障?说不定到时候事情败露,他立马把我们卖了这样的话,我们落得个欺君犯上,通敌叛国,那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那如果他死了的话,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贺立再问道。 “当然有好处。”贺云明笑了一笑,“我们中原兵强马壮,岂能是他发那小小的匈奴国能抗衡得了的?我们若不是受制于他,哪会朝这个小小的国都投诚?想到这,我都觉得羞愧。” 贺云明似乎真的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顿了一会,方道:“他若死了的话,那我们的秘密就少了一个知晓的人。他对于我们的要求,我们也可以不去理会它。这件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完结了,那又如何不好呢?” 贺立抬起头来看着川陕总督,他知道,老爷又准备来一个杀人灭口了。 “老爷,属下要怎么做,您给一个明示,属下万死不辞,一定替老爷把事情办好。”贺立马上道。 “嗯。”贺云明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心腹,“现在是最好时机,你先去打听一下如今耶律公子下榻在何处?然后速速向我回报。还有,替我把雷飞找来。” 雷飞,那是贺云明手下一个十分了得的人物,出身不详,像贺立这种跟了贺云明多年的人,也不知道雷飞的来历。只知道此人神出鬼没,平日里是见不着他的,但是只要老爷要见他的时候,只需到他的家里说一声,他立马就出现了。 这样的人物,也得上是传奇人物,就不知道功夫如何。此次老爷忽然提及他,想必是委任他去办重要要事的时候了。 “老爷请放心,属下马上去办。”贺立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贺云明走到狭小的正厅前面,站定,看着面前的一幅画,画上,一只老虎盘踞在山岗之上,十分凶恶。他伸出手来,执起一只杯子,两指一用力,“啪”地一声把杯子捏个粉碎。冷冷道:“耶律公子,对不住了,你不死的话,大家都不得安宁。” 正厅外面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一个身影蜷缩着,用手捂住嘴,敕敕发抖,过了好一会,才悄悄地爬了出去。 贺云明喝了一会茶,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窈窕的身姿出现正厅门口处,娇滴滴地叫道:“老爷。” 是贺云明最宠爱的小妾,七姨娘芳华。 贺云明心中有了决断,整个人也轻松起来,看到门口处娇俏的美人儿,不由笑道:“心肝宝贝,快进来,别站在风口处,会着凉的。” 七姨娘笑意更盛,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撒娇地将整个软绵绵的身子趴在川陕总督贺云明的身上:“还说呢,这几天总不来看我,难不成又去了她那里了?还是到了什么烟花胡同里寻欢作乐去了?” 贺云明伸出手来,揽住怀中美人纤细的腰肢,腾出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呀,就爱吃醋。她那边?自从有了你这个美人儿之后,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去过她那边了。至于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的,你看本总督是那种寻花问柳的人吗?” “那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来看我?害得妾身等得好苦。”七姨娘娇嗔道。 “我这不正忙着正事吗?我那胞弟秋后问斩,我想尽办法去疏通关系,但是看来收效甚微…….”说到这,贺云明的眉头拧了起来,并重重叹了口气。 “那位不是把她的嫁妆都捐出来了吗?”七姨娘呶呶嘴,“加上我爹那边给的,除去垫付亏空的银子,我看还剩下一些,正好拿去疏通关系,不够的话我爹那边还有呢。” “心肝宝贝儿,就你最懂我的心,看来没白疼你。”贺云明的眉头舒展开一些,“眼下正是花银子的时候,要省着点用。还有,哪能老向老丈人那边伸手要钱呢?” “老爷,都是自己人了,还说这些客气的话干嘛?我爹最疼我了,他不帮我的话,还能帮谁?”七姨娘表面上虽这样说着,心中却是十分得意,想自己在川陕总督这么些年,仗着老爷的宠爱,积攒了不少私房钱。还有那些想着攀川陕总督的关系往上爬的官员,也送了不少银子进来让她办事,这些银子全部都落在她的袋子里了。 所以说,她口中说的什么娘家那边会出银子的事情,纯粹是一个借口,只不过把自己这几年搜刮的银子匀一些出来,然后放长线钓大鱼。 七姨娘是一个异常精明的人,家里是做生意的,早就养成了她精打细算的性子。她早就知道贺云明是打算为了他唯一的胞弟,拼个鱼死网破了。可是,她可不想跟他死在一起,所以,凡事上她都留了一手,以后好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至于这为了日后的办事要用的银子,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也不可能轻易就送出去的。 即使要送出去,也要换取更多的银子回来。 “在这个家里,你是最贴心的。”贺云明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怀中的美人儿。 “那个她呢?你不打算把她撵走吗?”七姨娘嘟起红红的樱桃小嘴,不依不饶道,“我看见她就不舒服。” “她好歹也是贺家名门正娶娶进来的正室夫人,如今我正在落难之际,如果这个时候撵了正室,外面的人怎么看?”贺云明揽紧怀中美人的小蛮腰,“芳华乖,不要闹了,等过些时日,寻了她的错处,再把她撵回娘家便是了。” 七姨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她也并非如此憎恨贺家的这个正室夫人,只不过在一些事情上,这位正室夫人挡了她的道,她怕这个夫人知道太多的事情,反而会坏了她的事,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把这个正室夫人赶跑,一来自己可以登上正室之位,二来也方便自己敛财。 不过,这个正室夫人做事也太小心冀冀了,整天只知道坐在屋子里吃灾念佛的,还把她那大批价值不菲的嫁妆都捐了出来,害得她抓不到这个正室夫人的一点痛处,这不由令她十分烦燥,又无可奈何。 这时,门外人影一闪,不知何时,门口处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甚是奇特,虽然在白天,但仍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子,有风吹过的时候,宽大的袍袖随风摆动,看起来带了几分神秘。 七姨娘首先看到了那个人,怔了一下,微挪了一下身子,低声道:“老爷,门外好像有个人。” 贺云明抬头看去,顿时露出笑容:“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雷飞老弟来了,快进来坐。”说着把七姨娘放了下来。 七姨娘看了门口处那个男人一眼,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那人缓步走了进来,走得并不快,但给人的感觉竟然是轻飘飘的,像是幽灵。尤其是那双眼睛,阴沉,锐利,却一眼也不看七姨娘,从她的身边像一阵风轻轻吹过去般走了进去。 蓦地,七姨娘的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这个人,不太像个人,倒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怎么浑身上下罩着一重浓重的寒意? 正文第二百五十一章戒指 第二百五十一章戒指 傅清玉拉了七小姐傅清敏一起去看五小姐。一进入华丹阁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器皿碎裂的声音,其中还间夹着五小姐傅清莹怒火冲天的叫骂声:“你们这些人,都瞎了狗眼了,是想烫死本小姐是不是?本小姐正烦着呢,竟然没有一件事情能让本小姐省省心…..” 傅清玉与傅清敏对望了一眼,傅清玉率先推门而入:“五姐姐,大老远的就听到你这边吵得厉害,其实,你也根本不必为这种小事而生气……” 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朝四周飞快地溜了一眼。见不是很大的正厅里,整整齐齐跪了两排的丫头婆子,看来五小姐是在立规矩了。 那些丫头婆子见到傅府的其他两位小姐走了进来,如见到救兵般,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到她们二人身上,那神情,就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般。 傅清玉看得好笑,这些五小姐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最是狗眼看人低,势利得很。五小姐得势的时候,傅府上下的人是不敢得罪她们的,没想到她们也有这么一天的时候。 也难怪,欺负自家小主子的奴才,活该就是这个下场。 跪在左侧前头的一个小丫头,想必是接替荔香荔珠的生手,那个茶盏就碎在她跪着的地方。而且,她整个人被滚烫的茶水泼湿,尤其是脸上,红通通一片。她一手捂了脸,一手捂了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一看到傅清玉与傅清敏走了进来,五小姐傅清莹忽然警觉起来,不友善道:“你们,来干什么?” 傅清玉陪笑道:“上次,五姐姐专门陪我去天恩寺进香为大姐姐祈福,不想反倒让五姐姐迷了路,第二天才找回来,妹妹这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就寻思着拿些长白山人参来给姐姐压压惊。” 傅清敏也笑道:“对呀,五姐姐,你这一趟天恩寺之行真是惊险之至。我在府里听得胆颤心惊的,还以为你被外面传闻的,那些什么采花大盗给掳去了呢。后来听母亲说起,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姐姐一大清早起来贪玩游山,不想反倒自己迷了路,回不来,才找到附近的亲属家歇了一个晚上……” 傅清莹很快变换了脸色,刚才的怒气瞬时不见,换上平稳庄重的面容:“多谢六妹妹、七妹妹的关心,坐吧。”转头对着那些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道:“今天就看在六小姐七小姐的面子上,饶了你们一次,再有一次,定不轻饶。” 那些丫头婆子慌忙谢恩,躬身退了出去。 傅清玉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刚才傅清敏说的这些话,当然是大夫人房里的人按了大夫人的授意传出来的,目的在于替傅清莹遮掩。看来,这大夫人翻云覆雨的本事也真是了得,这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若不是傅二公子早就把五小姐的遭遇打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回听了大夫人那边传过来的话,还真的说不定就相信了。 傅清玉示意冬梅,冬梅很快把手上的一个长方形礼盒捧了上来,放在了五小姐面前的桌子上:“五小姐,这是近来大夫人赏给我们小姐的,我们小姐都没舍得用,说五小姐是快要出嫁的人,还是多用这些人参润养一下,做新娘子才会更加漂亮。” 跟在七小姐身后的春兰也适时地捧了一个锦盒上来:“五小姐,这是定神丸,宫里的一个太医泡制的,听说对于失眠养颜最有疗效,临睡前剪了人参汤服下,效果更佳。” 五小姐一听,特地多看了那个锦盒一眼。果然,那个锦盒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想到自己这些天里,夜夜噩梦连连,看来这种药倒真是十分合适自己。 “那就多谢两位妹妹了。”傅清莹脸上浮起些许笑意,“一家人的,两位妹妹如此客气,倒叫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意思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却没有一点推托拒绝的意思。 “五姐姐近来可好?”傅清玉看看五小姐,“姐姐怎么眼圈发黑,神情也是十分的憔悴,难道夜里睡得不好吗?” “有吗?”傅清莹不自然地道,情不自禁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中暗道,这几天老是一睡到床上,就想到那天肮脏不堪的场面,哪里还睡得着? “五姐姐是受了惊吓了,不过可要多多保重身体。”傅清敏关切道,“五姐姐是快要出阁的人了,听说这几日里六姐姐在帮着姐姐绣喜服呢,我看了一下,绣得好漂亮,到时候姐姐穿上的话一定更加漂亮的。” “那……那就辛苦六妹妹了。”傅清莹笑得有些牵强。心里却恨恨道,这个七小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能够风风光光地嫁入忠靖侯府?不说别的,只说她无缘无故走失的这一件事情,就让会人诸多猜测,忠靖侯爵夫人是那么看重面子的人,当然容不得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有一点点的闪失。所以这桩婚事,多半不成了。 不过,再过上一年半年,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去之后,到那时候,她要再拣一个好些门弟的人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从傅五小姐极不自然的神情之中,傅清玉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抬头看看傅清敏,柔声道:“既然五姐姐身体不适,那我与七妹妹晚些时候再来看五姐姐吧。五姐姐要好好休养,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养好身子才是正经。还有,那套嫁衣我也差不多绣好了,到时候让冬梅拿过去让五姐姐试试,如果五姐姐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还是可以改动的。” 傅清玉这话说得温柔体贴之至,傅清莹即使恨透了她,也要做做样子:“六妹妹也不要太劳累,姐姐现在也没有赶着要。现在离年底还有半年有多呢,妹妹尽管慢慢绣便是了。” 傅清玉点点头,和傅清敏一起向五小姐告辞。出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这一番探视,果然没有来错。 一回到牡丹阁,七小姐傅清敏就迫不及待道:“六姐姐,我敢肯定那个五小姐和钱国舅真的是有过肌肤之亲,五小姐胆子那么大,城府那么深的一个人,即使在外面走散了,也会神色不惧的自己回来。如今大夫人说是她到乡下亲属家住了一宿,那她还紧张什么,还担心什么,怎么会这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连觉都不好?” 也就是说,像五小姐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除非遇到了自己人生最大的事情,否则的话,不会像现在这副心虚心慌的样子。 傅清玉沉吟道:“我倒是有些佩服她的镇定,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能遮掩得这么严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或者说,她到底是在打些什么主意呢?” 冬梅上前一步道:“小姐,我刚才见五小姐看小姐您的那副样子,似乎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小姐,你可要千万小心一些。” “没事。”傅清玉摇摇头,笑道,“她现在看到我,就想到那天夜里**的事情,自然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我的头上。哼。”她冷笑一声,“她也不想想,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不是想看着本小姐吗,我就是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人算不如天算。”傅清敏接口道,“大夫人与五小姐一直处心积虑的要害六姐姐,如今也该让她们知道害人害己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傅清玉沉吟一会,又道,“我方才看到五小姐在提到忠靖侯府的时候,神情极不自然,想必与忠靖侯府的亲事不成了。” “不成那自然最好。”春兰道,“在过来的路上,我听大夫人屋子的那些丫头婆子嚼舌根的时候,说起过忠靖侯爵夫人,说自从听说五小姐出事之后,忠靖侯爵夫人就极来过来了,有时候大夫人派人过去请,也推三推四的不肯过来,我看,忠靖侯爵夫人的意思,可能不想与五小姐结亲。” “侯门望族,最注重的自然是名声。”傅清玉道,不由笑了出来,“想不到这一趟天恩寺之行,老天爷真是帮我们,不便让五小姐平白无故吃了暗亏,还让大夫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很好运?” “小姐还说呢。”冬蕊抚了抚心口,“在天恩寺的那天晚上,我都快被吓死了。那个黑衣女子,还有那把明晃晃闪着寒光的长刀,我一看到,心都快跳了出来……” “这有什么,只不过一把刀而已。”傅清玉不以为然道。或许因为前世是做外科主治医师的,操手术刀的时间久了,对于这种利刃的反应并不像平常那些人一般那么害怕。 “小姐真是少有的大胆,面对那么长的刀子还能镇定自若。”傅清敏插口道,“要是换作我,一看到那明晃晃的利刃,早就吓晕过去了。” “那一对兄妹并无恶意,只不过是哥哥受了伤,做妹妹的关心亲人心切而已。他们的目的不在于伤人,而是要找一个大夫,恰巧我又是一个大夫,所以,做妹妹的就用长刀把我请去医治她的哥哥了。”傅清玉开着玩笑道。 这一番话把众人都说得笑了起来。 傅清玉忽然不笑了,她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晚,那个男子的拇指上,戴了一枚很奇特的扳戒。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 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她快速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素净的白纸,沾了浓墨,只轻轻几笔,便把一个戒指模样的东西画了出来。然后,她把画纸晾干一下,递到傅清敏面前:“七妹妹,姐姐求你一件事情,这幅画,你务必拿给你二哥哥,让他去查一下,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代表的是什么?” 正文第二百五十二章挖镯 第二百五十二章挖镯 日子平淡滑过了几天,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傅清玉的心情也稍微定了一些,想必,那个傅清莹现在自顾不暇,不会再生事端了吧? 不过,傅五小姐也过了出阁的年纪了,正所谓,女儿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愁。所以,不管怎么样,即使对方不是忠靖侯府,大夫人也会另觅一门亲事让五小姐嫁出去的。长幼有序,五小姐要先嫁了,府里的其他小姐们才可以出嫁。不然的话,其他做妹妹的先嫁了,做姐姐还未嫁出去,那会惹人笑话的。 所以,对于名门望族而言,如果一个小姐出了伤风败俗的事情,多半会说这位小姐得急病死了之类的话,也好不拖累府里的其他姐妹们。 傅清玉寻思着,这位五小姐,今年年底,最多明年年初,应该会嫁出去了。所以,这贺礼得尽快打制出来,免得到时候被大夫人抓了把柄,说是怠慢了她的女儿。 至于贺礼,那是现成的,就是埋在清波阁梧桐树下的那一对刻有“陶”字的足金镯子。 于是,在一个午后,吃过了中饭,等大家都午睡的时候,傅清玉跟冬蕊冬梅说了一声,然后自己亲自到清波阁去取镯子。 中午时分,四处静悄悄的,傅清玉一路走过去,见各个房里值守的丫头们都在打着盹,而那些院子里的粗使婆子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偷懒去了。 清波阁依然是老样子,干净,整洁,静谧。傅清玉缓步踱到门前,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有风吹过屋子后面的梧桐树林,一阵似波涛般“沙沙”声一波一波传来。傅清玉微微闭上眼睛,竟有一种陶醉的感觉。 初夏已经开始炎热了,但这里却是一片凉爽。风儿轻柔,似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般,轻轻地拂过她的长发,拂过她的脸颊。 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宁静。不知过了多久,傅清玉忽然觉得,眼前似乎迷茫起来,似起了一层雾气,雾气中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 那身影娉婷而来,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云鬓高挽,脸上粉黛不施,但容颜清丽脱俗,一双眼睛带着慈爱与温柔,她的手指颀长白晰,轻轻柔柔地拂过傅清玉的面颊,柔声道:“玉儿,你来了?” 竟然是傅府的原夫人林氏。 傅清玉吓了一大跳,迅速睁开眼睛。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清波阁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并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原来,刚才的一切均是幻像,是自己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的梦境而已。 傅清玉捂住狂跳不已的心脏,自己对自己说道:“不要害怕,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只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一些了吧? 傅清玉看看四周,心想,自己与这傅府的原夫人林氏,并没有什么冤仇,所以,这个林夫人,不可能会出来找自己算账。再说了,自己受了傅二公子所托,一直在调查着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的死因,或许,这个林夫人感知道自己要给她平雪冤情的目的,所以借梦境来与自己见面也不一定。 这种想法虽然玄幻一些,但不管如何,林夫人对于自己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想到这,傅清玉这才定下心来,看着院子四周低声道:“林夫人,您也知道我没有恶意的,我也一直在帮着二公子寻找着那些贼人害死你的证居,如果你天上有灵,就提点一下我吧。” 四周安静,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傅清玉不觉有些好笑,自己一向不是个无神论者吗?如今怎么反倒相信托梦这种事情来了? 她自嘲地笑笑,举步来到后院的那一片梧桐树林。一切还是老样子,由于后院的这片梧桐树林看门的林伯并没有打扫后院,所以这里的梧桐树叶年复一年地堆积下来,积成厚厚的一层,即使有些已经腐化成了肥料,但由于数量颇大,看上去仍是厚重的一重。 傅清玉看看这片梧桐林,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再看看四周,然后迅速走到其中一棵梧桐树面前,俯下身子,取出随身带来的小铁锹,三下两下便挖出一只盒子出来。 取出那对份量十足,沉甸甸的金镯子出来,傅清玉又把盒子埋回去,按原状伪装好,直到看不出一些工人的痕迹,这才满意地直起身来。 金镯子太沉了,镯子身上各刻着一个十分显眼的“陶”字。傅清玉得意地笑笑,把金镯子放在掌心里拈了拈,暗自笑道:“陶大爷,对不住了,如今我要借花献佛,把你的礼物打制成贺礼送给我那位五姐姐了。虽然不是你亲自送的,但是你知道你的东西送给了一个美女,想必一定会觉得十分荣幸吧?” 这话里竟有太多的嘲讽之意,想必那位陶家大爷要是知道的话,不被气得两眼翻白才怪呢。 傅清玉可不管那么多。她高高兴兴地朝外面走去,刚上到夹竹桃的小径,就听到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来这里做什么?” 声音冷漠,透着一股高山冰雪的寒意。 不过,这“冻”不到傅清玉,她已经对这种“严寒”的语气习以为常。 她回过头来,见五米的地方,傅二公子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袍,长身玉立,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在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小厮,正是出入不离身旁的阿宝。 傅清玉一点也不觉得惊慌,缓步走过去,朝傅二公子傅光烨扮了一个鬼脸:“我的二哥哥,我没有做什么呀,我只不过……不过是来拜祭一下林夫人而已。” 傅二公子皱皱眉头:“我不是说过,不许你来打扰我母亲的吗?” “我知道。”傅清玉毫不在意道,“不过,林夫人好像很喜欢我来看她呀。刚才,我还见到她了呢。” “你见到我母亲了?”傅二公子十分愕然地看着傅清玉,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不过,既然二公子可以在清波阁弄出一些闹鬼事件出来,自然对于鬼神一说是不相信的。所以,仅仅看了傅清玉一眼,他便冷哼道:“无稽之谈。” “我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不过……”傅清玉沉思起来,“刚才那种感觉怎么竟然这般真实呢?” 刚才那场梦境,毕竟太过于真实,真实得她差点就以为林夫人重生,然后来到她的面前。按理说,她又不认识林夫人,跟林夫人自然没有什么交情。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但是她跟林夫人根本就不认识,谈不上什么“日有所思”,怎么也会有那样的梦呢? 确实太奇怪了。 “你在发什么呆?”耳边传来傅二公子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有空的话就回自己的房里发呆去,别在这里碍着我娘的清静。” 傅清玉这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又走神了,她笑了一笑,忽然问道:“二哥哥,你有没有经常带七妹妹到这里来拜祭一下你母亲亲?” 傅二公子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会这般问,微微愕了一下:“小敏一向胆小,对于这些鬼魂的事情十分相信,而且这一带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杀戳,死了几十条人命,所以,除非我娘的忌日,平日里小敏也不大常到这里来。而且,我也怕吓着她。”他看了一眼傅清玉,冷哼一声,“小敏可是一个极有教养,规规矩矩闺阁小姐,哪像你……” 傅清玉翻翻白眼,没好气地应道:“你说谁呢?真是好心没好报。” 本来,她以为林夫人托梦给她,在梦中那种温柔如慈母的语气,一定是把她当成傅清敏了,想必这个林夫人思念亲生女儿心切。所以,傅清玉才问起傅清敏前来拜祭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情况,也好提醒傅二公子一下,以后多多带傅清敏过来看望林夫人,也好慰藉一下这已逝之人的心愿。 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番好意反倒被人当成驴肝肺了。当下,她也不打算给傅二公子什么好脸色,气恼道:“我是野丫头又怎么了,我可没有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什么破规矩,自己的母亲还怕什么,又不是外人,天天来拜祭都是可以的。” 她斜睨了傅二公子一眼:“难道,二哥哥也害怕,难不成二哥哥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害怕夜半鬼敲门……” 阿宝失声道:“六小姐,不可对自家哥哥这般无礼……” 傅二公子摆摆手,阻止了阿宝的话。他没有一点生气的神色,反而对于这样的一个妹妹,脸上露出一种赞许的目光。 正因为这位六妹妹在乡下人家长大,所以,更懂得如何的保护自己,更知道危难的时候,不是求人,而是自救。经历了几次事件之后,他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又添了几重好感。 如果换作自己的亲生妹妹七小姐,遇到这些不平凡的事件,恐怕也会被吓傻了吧?哪能像这位乡下长大的六妹妹这般应对自如 正文第二百五十三章何大夫 第二百五十三章何大夫 “你一个外人,都不害怕,这里面住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即使变成鬼魂,也还是我的娘亲,我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会害怕呢?”傅二公子不介意地笑笑,“真正要觉得害怕的是那些害死她的人,你见过大夫人来过这里吗?” 的确,若论名份,如今的大夫人,以前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姨娘罢了。如果有老夫人在的话,每逢忌日,是一定要这个继室去拜祭原夫人,在原夫人的牌位前行妾室礼的。 不过,这傅府的老太太,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于那场祸乱了。傅老爷母死妻亡,悲伤过度,在很大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上朝。家里的大小事物都交上如今的大夫人打理,所以,如今的大夫人才牢牢地把握住了傅府里主持中馈的权力,让三姨娘、四姨娘羡慕不已。 傅二公子这话的意思,明显把矛头指向大夫人,傅清玉虽然觉得大夫人有着十二分的嫌疑,但是苦于抓不到任何证据。况且,这场在傅府里发生的命案,怎么看都更像一场意外,何况当年的官府也来勘查过现场,京城出事的官宦之家也不止傅府一家。 唯一一点让人怀疑的是,原夫人林氏居然与五姨娘一同死于血崩之症,这也太过于巧合了吧? 世上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巧合的事情,除非人为。 所以,这一点才是让傅清玉真正觉得怀疑的地方。 “二哥哥经过了这些日子的调查,难道没有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吗?”傅清玉问道。 傅二公子摇摇头,浓眉紧蹙:“事情过了将近十五年,十五年了,什么证据也被销毁得差不多了。要查这一桩陈年旧事,真是有点无从下手。” “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事情总会水落石出。我相信这世间总会有公道的。”傅清玉坚定道。 傅二公子有些讶然地看着傅清玉:“你好像…….有些不同了。” “哪里不同?”傅清玉眼睛明亮地看着傅二公子。 傅二公子微微一笑:“我记得在水边村的时候,你可不那么热衷于探讨你母亲亲的死因。” “人总是会变的。”傅清玉的目光有些悠远,“这段时间在我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从我自入傅府途中,到入府之后,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凶险之极的?”她笑了一笔,“你可能要说我运气好,每件事情都以平安躲过。” 傅二公子摇摇头:“我并不这样认为。”他看着傅清玉,清晰道,“有些人的确运气不错,但是你不同。你若无临危不乱的心境,若无细密的观察入微,若无一身高超的医术,要想躲过这些接二连三的暗箭,恐怕很难。” “多谢二哥哥夸奖。”傅清玉笑嘻嘻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二哥哥还会这么夸人呢。”她的眼睛眨了一眨,捉狭道,“二哥哥也是这样夸刘玉薇姐姐的吗?” 傅二公子脸一红,目光有些锐利:“小丫头,有些话不要乱说。” “你就不承认吧。”傅清玉笑嘻嘻道,“你刚才不是说我,观察入微来着,我可是有第六感觉的哦。” 傅二公子颇有些尴尬,他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他最多表示沉默。 “刘姐姐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傅清玉想起以前的事情,也曾让刘玉薇帮过忙,“二哥哥,刘姐姐真的很好,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你多大了,小小年纪说这些事情也不害臊。”傅二公子佯怒道。 傅清玉笑笑,知道傅二公子脸上挂不住。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无意中知道傅二公子的意中人是刘玉薇之后,傅清玉居然有一种放心的感觉。 或许,也只有刘小姐才能知晓傅二公子的心事吧? 傅清玉想了想,掏出袖子里藏着的两只足金玉镯:“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二哥哥帮忙。”她把手一摊,让两只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麻烦二哥哥把这两只金镯子送到福鑫坊里,打两只时兴的镯子出来,我要用作五姐姐的成亲贺礼。” 傅二公子接过镯子,当看到镯身上显眼的一个“陶”字的时候,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傅清玉。 傅清玉笑道:“二哥哥不必觉得讶异,那是别人无意中埋入花盆里送给我的。” 她这话说得如此轻松玩笑,但傅二公子又何尝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他看看傅清玉,有些动容道:“委屈你了。” “没事。”傅清玉笑道,“既然是大夫人送给我的礼物,我不用的话多可惜呀。我看这对镯子份量挺重的,除了做了一对花样别致的镯子之外,还可以打制多一条项链呢。” “你真的要用这个打制东西送给五小姐?”傅二公子觉得有些可笑。 “当然。”傅清玉点点头,“好东西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好吧,此事包在我身上。半个月之后,我把新制好的镯子与项链拿给你。” “那就多谢二哥哥了。”傅清玉笑意盈盈道。终于解决一个麻烦了。 “哦,对了。”傅二公子想了想道,“至于你说的,林伯对你说过的话……”傅二公子的眉头微拧,“当年给我娘亲,还有你母亲亲喝的药,真的有问题吗?” “这是林伯说的。”傅清玉点点头,“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找到当年开药的方子,事情不就一目了然了吗?”她是一个大夫,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尽得薛红英的真传,如果那副药真的有问题的话,她应该看得出来的。 “当年的药方?”傅二公子摇头苦笑,“时值今日,那副药方恐怕早就化为灰烬了吧?” 其实傅二公子说得不无道理。如果真的那个方子有问题的话,像大夫人那么精明异常的人,会让这个足以提证她的证据留在世间吗?再说了,当时兵荒马乱的,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夫人死了,一个正室太太与一个姨娘难产,整个傅府乱成一团糟,谁还会去留意那个大夫开的是什么药方 傅清玉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傅二公子沉吟道,“我记得当年来给我娘亲,还有你母亲亲看病的是一个太医,是先帝派过来的。好像叫做……” 傅二公子凝神想了一会,猛然道:“对了,那名太医姓何,当时在皇宫里十分的有名气,所以先帝便让他过来给我娘亲与五姨娘看病,当时的药方子,就是他开的……” “姓何的大夫?”傅清玉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来,“二哥哥,你说的这位何太医,是不是五十左右的一个人?他是不是给守后院的胡妈妈看过腿伤?还有,他的妻子是不是宫中女官史淑惠?” 傅二公子忍不住用十分讶异的目光看住傅清玉,点点头:“不错……难道你认识他?” “看来,我与那位何大夫真是有缘啊。”傅清玉忍不住要惊叹这命运的造化。前不久,那件花盆事件出了以后,这位何大夫还亲自过来给胡婆子看过腿伤呢。想不到,这十四年前,给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开药方子的人,竟然是他 “怎么讲?”傅二公子疑惑地问道。他当然不相信傅清玉这么个闺阁小姐会认识何大夫。 傅清玉笑着解释道:“说起来,我与那位何大夫真是有缘。前不久,胡婆子的腿受伤了,还是大夫人请来了何大夫来给她诊治的。那一回,我见着了何大夫,这一问之下,居然还问出些渊源来。原来,这位何大夫人的正妻史女官,竟然是我师傅薛大娘以前在宫里要好的姐妹。” “原来如此。”傅二公子的眉头舒展开来,“不过,这个何大夫,看来倒像是一个正直的人,怎么会与大夫人走在一起……” “也不一定。”傅清玉摇摇头,她见过那名何大夫人,她也不相信那么一个看起来十分正直不阿的人,十几年前居然会与大夫人勾结起来诬陷原夫人林氏,还有五姨娘。 “或许,这是一个意外。”傅清玉沉吟道,“当时的场面那么混乱,作为一个大夫,当然是救人要紧。他开了药方子,但熬药方面,终归是要丫头们做的,会不会这个环节里被人动了手脚?” “这不可能。”傅二公子忽然肯定地摇摇头,“我记得当年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救母心切,药是我母亲身边的一个忠心耿耿的陪嫁丫头亲手熬的,我也在一旁帮忙熬药。我敢肯定,那药里绝对不会有人做得了手脚。” 听到傅二公子的语气如此肯定,傅清玉不由沉默下来。如果熬药的一环节没有问题的话,那就是药本身的问题了。 难道说,那个何大夫真的丧心病狂到会与大夫人暗地里勾结,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这傅大夫人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连宫里边的太医都被她收买了?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正文第二百五十四章试验 第二百五十四章试验 “二哥哥,这件事情还是你去办吧,这样方便些。”清玉道。 傅二公子点点头:“我想当年太医们开的药方子*中应该有记载,到时候我让人到宫里找出当年何太医开的方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有劳二哥哥了。”傅清玉沉吟道,“此事越快越好。”她怕再迟的话又生变故。特别如今傅府里面波涛暗涌,大夫人随时都会算计于她,她要尽快掌握到有利证据,好摆脱大夫人的控制。 傅二公子看出傅清玉的心思,点点头,只说一句:“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转身便走了。 过了两天,傅二公子让阿宝拿了一袋东西过来,说是林伯给的,这东西他留了一些出来,晒干,一直好好地保存着,就待有朝一日替原夫人林氏平冤。 傅清玉打开布包一看,原来是一包药渣。由于保存埋在地下,保存完好,竟没有一点发霉腐臭的样子。傅清玉仔仔细细辨认了一下,有几味药与七小姐傅清敏身边的杜妈妈说的是一样的。 傅清玉记得前不久,当她问及当年傅府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杜妈妈说:“……有什么巧不巧的。当年原夫人与五姨娘奋力反抗,已经受了伤,拼死生下孩子,已经气血空亏,当时还没抬为夫人的梅姨娘,把府里的密藏的所有药材都拿了出来,什么人参、当归、首乌、赤芍……加重份量去救人,都没能把原夫人和五姨娘救回来……” 如今这味药里,果然有人参、当归、首乌、赤芍…… 傅清玉蹙紧了眉头。按理说,气血亏空的人,用这些名贵的药材补身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即使太医不开这么贵的方子,如果当时大夫人咨询过太医的话,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换句话说,这些名贵药材加进去的话,更能使身体快速恢复。 这里面,看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除非,有些加进去的药是看不到了,比如,在熬药的过程中就渗透到药里去了,所以,在药渣里根本看不到…… “冬梅,去取一个药罐子过来。”傅清玉吩咐道。 冬梅知道自己的小姐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没有多话,马上从杂物房里取出一个沾满灰尘的药罐子,洗净,交给傅清玉。 傅清玉把这一布袋的药渣全部倒入药罐之中,盖上盖子。冬蕊走过来道:“小姐,你先且歇着。这些事情由奴婢来做。” 傅清玉点点头,交待了一些必须注意的事情,这才让冬蕊去熬药。 她想,即便有些成份不明的药物,在熬制的过程中渗入了药里面,但是,在药渣里必定会残存一些物质在里面的,到时候,一试验不就知道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冬梅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有些神秘看看傅清玉,低声道:“二公子方才托人过来,送了一张药方子给小姐。” 傅清玉的脸上露出欣喜:“二哥哥办事真是神速,快拿与我看看。” 冬梅连忙从袖子里把药方取出,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定睛看去,见这上面列了好几十味药。主是是医治气血亏空的,初初看去,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当然,除了大夫人临时加的那几味名贵药材除外。 其实,加上那几味中贵药材也是无妨的。想必是何太医只开了些对症的药,而那些中贵药材是大夫人加上去的。 若说大夫人是存心害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的话,那何苦破费去加这些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对于血崩之症十分有效,是良药。她大可不管不顾,只用何太医的药方子,即使能好的话,也需漫长的时间来调理身子。 这一点,让傅清玉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也只有待那药熬制出来以后,看效果如何了。 炉子是放在杂物房里熬药的,杂物房四边的窗户紧闭,全部糊了窗纸,并加了薄薄的棉被外钉在上面,用以吸取那些药味。那样的话,即使这药味再重,在外面也闻不到。这是傅清玉在给冬蕊治疗头上的伤疤时琢磨出来的。 傅清玉想了想,再吩咐冬梅去外面的市场里抓一只鸡,还有一只小狗回来。 冬梅领命而去,不一会的功夫,便拿了两只竹笼子回来。一只竹笼子装了一只公鸡,另一只竹笼子装了一只小狗。 “小姐,药熬好了。”冬蕊从杂物房里走了出来,禀报道。 “那好,我们进去,还有,把这些东西都拿进去。”傅清玉指了指地上的两个竹笼子。 进了杂物房,把门掩上。冬蕊警醒地到外面把风。 傅清玉亲自动手,把药汁用银碗盛了,但银碗丝毫没有变色的样子。 等药摊凉了,分别给那只公鸡和小狗喂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公鸡与狗一副十分鲜活精神,四处乱动,一点也不像要中毒倒毙的样子。 傅清玉的眉头蹙紧了,难道,这一次,又是他们判断错误,那副药方,根本无毒? 又或者说,当时的大夫人并没有坏到那个地步,羽冀未满的她还没有开始要想除掉原夫人林氏? 看到傅清玉的眉头紧拧,冬梅不用说也知道自家小姐遇到了难以解开的疑惑。她想了想道:“小姐,关于当年发生在傅府里的命案,我曾经听杜妈妈说起过,好像当年大夫人对于重伤的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态度十分积极紧张,可以说是完完全全一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尽心尽责,那些熬制出来的汤药,都是她亲自喝过,试过温度之后才拿给林夫人与五姨娘喝的。当时老爷也在场,老爷看得十分感动,所以干脆把全府上下的主持中馈的权利全部交给了她。” “这样啊。”傅清玉眉头蹙得更紧了。如果大夫人亲自在药里下了毒,又怎么会以身试毒,亲自品药呢?即使有解药,那样的法子也太危险了。 “还有没有其他试药的人呢?”傅清玉再问道。 冬梅想了很久,方道:“小姐,何不去问问后院守北门的胡妈妈?” 傅清玉眼前一亮,对呀,除了杜妈妈之外,那个守北门的胡婆子也是傅府的老人之一,怎么就没有想到去问问她呢? “冬蕊,你把这只鸡,还有这只狗送到外面去。冬梅,你跟着我去看望胡妈妈。” 胡婆子的居所,自从傅清玉向傅老爷暗示了一下之后,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依然是在边角处,但环境好了很多,再不是那一副潮湿滑溜的地面,整体看来清爽干净了许多。 至于床铺,还有床上的棉被也统统换成了新的。小桌子也换了,凳子也换了,虽然不是崭新的,但较之以前的已经好了很多了。 光线也很明亮,窗子打开来,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使到整间屋子暖洋洋的,看起来十分舒服。 “胡妈妈,六小姐看你来了。”冬梅在门外叫道。 胡婆子正在屋子里收拾着,闻言惊喜地转过头来。见门口处,阳光灿烂,六小姐傅清玉精神焕发,一身淡紫色锦衣,如一位仙子般缓步走了进来。 “六小姐,快请进来坐。”胡婆子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搬了张椅子过来,用衣袖擦了又擦,这才让傅清玉坐下。 然后,胡婆子看着冬梅埋怨道:“冬梅大姐儿,你也真是的,怎么把六小姐往这里带呢?你看看我这里,乱成一团的,怎好让六小姐在这里呆着……” “没事。”傅清玉忙摆摆手,“这不怪冬梅,是我自己坚持要自己过来的。再说,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胡妈**脚好了没有?” 听了这么关心的话语,胡婆子的眼睛笑成一条线,满脸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六小姐真是有心,对老身的关怀就跟当年五姨娘一般,都有着菩萨心肠,我这个老婆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遇到两位这么好的主子……”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哎呀,胡妈妈,您可别这么说,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可是跟我们小姐生分了。”冬梅笑道,拿过一张凳子让胡婆子坐下。 胡婆子慌忙摆手:“这可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傅清玉站起身来,把胡婆子按坐在凳子上,“胡妈妈,你可是位功臣,我娘亲在世的时候,还多得你照应着,不然的话,我娘在傅府里可就受罪了。” 对于这位胡婆子的事迹,傅清玉断断续续地听过一些,反正是一个肯为主子出头的忠仆。五姨娘生性懦弱,还得多亏这位什么话都敢讲的胡婆子在身边照应着,不然的话,早就在傅府里呆不下去了。 一想到惨死的五姨娘,胡婆子的眼眶又红了:“你母亲亲,的确是一个好人啊,还有林夫人,也是一个好人。只是,为什么好人总这么短命呢?” 傅清玉黯然道:“我娘她命薄,享不了福。不过……”她的眼睛一转,“我听七小姐身边的杜妈妈说,我娘亲本来是可以救活的,怎么后来……” 胡婆子怔了一下,想了好久,方才摇摇头:“当年请过来的太医是宫里十分有名的一个太医,开的药方子也是极好的,还有,如今的大夫人,当是还是一个姨娘,也很尽力地救治着林夫人与五姨娘,把府里窑藏着的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煎给林夫人与五姨娘喝,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二人还是逃不过噩运……” “当时煎出来的药,会不会有问题呢?”傅清玉突然问道。 正文第二百五十五章遇见 第二百五十五章遇见 “有问题?”胡婆子有些茫然道,“不可能啊,当时五姨娘的药还是我亲自试喝过以后,才交给五姨娘喝的,我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五姨娘,似乎受不了这么补的药,一天之后就血崩而死……”说到这,胡婆子的眼角渗出泪珠。 “胡妈妈,你也别伤心难过了。”傅清玉心中也是酸溜溜的,虽然自己与那位五姨娘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是血脉相连,自己身上流着五姨娘的血,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牵连吧。 “看我,一想起这些旧事就伤心,害得小姐也陪着我伤心。这就是老婆子的错了。”胡婆子慌忙擦擦眼睛,“只要小姐活得好好的,五姨娘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这一趟探访胡婆子,得到的消息却是胡婆子竟也是当年的试药之人。这也难怪,胡婆子当年是五姨娘贴身的人,而当时那种气氛,应该是五姨娘联合原夫人林氏与如今的大夫人,也就是原来的梅姨娘暗中互斗。作为一个忠仆,对于大夫人碰过的东西,胡婆子当然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之心。可是,如今探访的结果竟是,胡婆子自试药之后,身体安好,一点事情都没有,那只能说明,当时的大夫人应该不可能在药里下毒。不然的话,胡婆子也活不了这么长久。 但是,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双双血崩而亡又作何解释呢? 思量颇久,傅清玉只觉得头痛欲裂。 “小姐,你且先歇歇吧。”冬梅掌了灯进来,见傅清玉坐在房间里的一张藤椅上,一动也不动。整个房间一片漆黑,连点支蜡烛也没有点,不由有些心疼道,“我知道小姐在为五姨娘的事情而忧心,不过,小姐,这件事情急不来的,不管怎么说都过了那么多年,当年的人又死于非命的死于非命,送走的送走,剩下的都是一些进府没有几年的,对于当年的事情哪里知道什么” 傅清玉微微叹了口气,挪了挪身子,这才觉得整个身子都僵硬了,毕竟坐了一个下午。 “冬梅你说得对,这种事情的确无法操之过急。”傅清玉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身躯。她是太心急了,急着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急着要揪住大夫人的把柄,好去挡抗大夫人施加于她身上的迫害。但这毕竟是隔了十多年的陈年旧案了,什么蛛丝马迹都被抹杀得差不多了,如何去翻案? “我出去走去。”傅清玉这时才觉得头昏脑胀,她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勉强打起精神来,整整身上的衣裳,举步朝外走去。 “小姐你要去哪儿?”冬梅在后面急叫道,“还有半个时辰就是晚饭时间了……” “我觉得心里怪闷的,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傅清玉抱起那只蓝猫,回头道,“你与冬蕊不用等我了,拿了饭回来之后自己先吃着,等我回来之后帮我热一下就行了。” 冬梅还待要说什么,傅清玉已经消失在茫茫暮色中了。她只好叹了一口气,回转到屋子里。 一路上灯火明明灭灭,傅清玉一手提着一只灯笼,一手抱着猫儿,慢慢地走着。那只蓝猫甚是乖巧,伏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它在脖子上,一串晶莹剔透的夜明珠发着温润的光。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口哨声,哨声并不嘹亮,低低的,却一声接着一声,十分流畅连贯,听起来有一种悦耳的感觉。 忽然,在傅清玉怀中的蓝猫低叫一声,似乎十分欢愉的样子,攀着傅清玉的手臂,极力朝外张望着,颇有想挣脱傅清玉而去的样子。 傅清玉不由觉得有些好奇,这只珍贵的宝石蓝色的猫儿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定睛朝前方望过,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最为偏僻的后院里。 只怕后院里,这里算得上是最为偏僻的地方了吧?傅清玉看看四周,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她想起来了,自己以前帮冬蕊医治额前的伤疤时,采摘一味叫做银杏的叶子,曾经到过这个地方来。 如今在公孙树下,斜斜地靠着一个人,那人环抱着双臂,一身水蓝色的锦袍,显得身形颀长。再朝脸上看,剑眉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朝着傅清玉望了过来,里面带着些似笑非笑的神色。 此人竟然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赵子宣 傅清玉差点要惊呼出声,走近他,威吓道:“你疯了?居然翻墙跑到傅府的后院里来?要是被人发现了,当贼子般拿住的话,看你这个二公子的脸面朝哪里搁” 赵子宣满不在乎道:“我一直坐在那边的树丫上喝酒,若不是看到你过来了,本公子才不会跳下来呢。” 傅清玉仰头看去,果然在与傅府一墙之隔的地方,矗立着一幢小阁楼,阁楼前种植着一株老树,枝干粗壮,有些已经延伸到傅府里来。 想必这位赵二公子是坐在那里的阁楼里饮酒,看到她过来才跳下来与她见面的。 “你怎么在这?”傅清玉忍不住问道,知道忠靖侯府一向家教甚严,他这样傍晚时分跑出府来,的确不应该。 “我出来走走。”赵子宣似乎有些心情不好,闷闷道。 “你还是快回到那边的阁楼去吧,不然被发现了,我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傅清玉有些紧张道。 毕竟这里是傅府,自己居然在自家的地方,与一个男子见面,如果大夫人知晓的话,那会怎么样? 傅清玉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出这件事情的后果。 并非她心存害怕,而是这样的节骨眼上,她不想让大夫人抓了她的把柄,从而成为把她随意配人的借口。 大夫人一直奈何不了她的原因,有一方面是因为她一直小心谨慎,大夫人抓不到她的错处,这样,老爷才会维护于她。如果万一这私会的事情被发现了,老爷还会这样待见她吗?恐怕会像扔垃圾一样把她扔出去吧?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绝不能因了这个而功亏一篑。 正文第二百五十六章身世 第二百五十六章身世 赵二公子一身酒气,醉眼朦胧地看着傅清玉,满不在乎道:“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彼此都不是外人,难道还在乎别人的眼光不成?” 傅清玉转过头来,望着面前的赵二公子,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二公子,我当然也想与你一样,不在乎世俗的目光,只不过,现在这里可是傅府,二公子可以不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但我却无法不为自己的处境考量。”说完,再不看赵二公子一眼,提了灯笼,抱紧猫儿,转身而去。 今天的赵二公子怎么了?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平稳详和的气度。而且,认识了这么久,他从不强迫她做任何事情的,今天这番话,真的有点强迫的意味在里面了。 “清玉,你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后面传来赵二公子的声音,声音稍微低沉,明显带着哀求。 傅清玉怔了一下,不由停下了脚步。他的请求,她一下子竟无法拒绝。 她回过来头,在微弱的灯笼发出的光亮下,赵二公子一脸哀愁与迷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神情似乎很痛苦,带着无法排解的忧郁。 的确,任何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此刻的赵二公子正陷入极度的痛苦与徘徊之中。 “你……你没事吧?”傅清玉慢慢走了过去,有些担忧地问道。她从来没有见过赵子宣这副样子。印象中,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为人一向洒脱不羁,对任何事情都有一种满不在乎的感觉,让人觉得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住他。 可是,如今他这副神情,让人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把他给难住了,而且,还是一件对于他而言,十分沉重的一件事情。 赵二公子摇摇头,不说话,身上的酒气浓烈。 “赵公子,你可不要吓我,你说呀,你到底怎么了?”傅清玉有些紧张地望着他,把灯笼放到一边,拍拍他的肩头,“有事不要憋在心里面,说出来就舒坦了。” 傅清玉怀中的蓝猫自见到赵二公子之后,就一直躁动不安。如今似乎感应到赵二公子的沮丧心情一般,“蹭”的一声从傅清玉的怀里跳起来,居然跳到赵二公子的怀里去了。 傅清玉惊奇地看着那只蓝猫在赵子宣的怀里蹭着,然后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手,一副乖巧地去讨好他人的模样。完完全全一副老熟人相见的情景。 而赵子宣,似乎在看到蓝猫的那一瞬间,目光也柔和起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婆娑着蓝猫的背部。而趴在他怀里的蓝猫,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似乎对于这种爱抚已经习以为常。 傅清玉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这只蓝猫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赵明珠送的,而这位赵二小姐又是赵二公子的堂妹。当时她就觉得十分奇怪,论交情,她只不过是救了赵明珠一命而已,这救命之恩的赏赐,忠靖侯爵夫人已经当着大夫人的面赏过了。赵明珠却亲自抱着这一只珍稀的蓝猫过来,要作为谢礼,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当时她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没有往心里去。如今看这番情景,傅清玉萌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难道说,这只蓝猫并非是赵明珠自己的,而是前面这位赵二公子托了赵明珠送给自己的?仅仅是因为听闻自己说过,要养一只宠物? 这位赵二公子,仅仅为了自己的一个喜好,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他花在她身上的心思也未免太多了吧? “这猫儿……”傅清玉望着赵二公子怀中的蓝猫,那只猫儿已经在赵二公子的怀中打起了盹,显得放心之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这猫儿应该是你养的吧?然后,你托赵明珠送了过来给我?” 赵子宣的酒意似乎醒了一些,低头看看怀中的蓝猫一眼,再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眼中温柔得似乎可以滴出水来:“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傅清玉差点被呛到,差点就要问到他脸上去,她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眷顾。不过对于像赵二公子这类出身豪门,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一向嬉戏人生,所以对于他的话,她傅清玉是不大相信的。 他如今趁着酒意说出的话,就当他是玩笑话吧? 赵二公子的眼睛斜睨着傅清玉,他似乎看出傅清玉心中所想,有些不开心道:“丫头,你信不过我?” “信信信,我当然相信。”傅清玉忙道,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还计较什么 傅清玉揶揄的话语激起了赵二公子的酒意,他叫道:“你还是不相信,是不是?我说过,我不是那样的人。” 傅清玉有些无奈:“二公子,你喝醉了。你别站着,先回去吧。” 赵二公子执拗地摇摇头。 “那……先找个地方醒醒酒吧。”傅清玉无奈道,摊上一个喝醉酒的人,真是不好糊弄。 她朝四周看了一下,见不远处正是五姨娘以前的居所。不管怎么样,还是到那所破屋子里避一避吧。她看看赵二公子,后者的脸色潮红,明显的酒劲上了头,想必那么高的围墙他是翻不过去的了。 强硬把他赶走也不是不可,只是,一则傅清玉不想把事情闹大,二则傅清玉也不想他趁着酒意翻越墙头,跌落下来那就麻烦了。 傅清玉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赵二公子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没有拒绝,任由傅清玉搀着朝旁边的屋子走去。 傅清玉原本以为喝醉酒之人必然沉重异常,她也做好打算即使是拖,也要把赵二公子拖到那边的屋子里去。不想一搀上赵二公子,却并没有想像中的沉重,目光与赵二公子的目光一接触,那里面如海潮般涌动的温柔令她心安。 原来,这个赵二公子,即使是带了七分醉意,心里还是清醒的,不会为难于她。 二人来到五姨娘曾经的居所,一所破败的屋子。踏上落叶积得十分厚重的小道,伸手推开破旧的大门,“吱呀”的一声轻响给这个暮色沉沉的夜色更添了一重凄凉。 进到里面,走了一小段路,眼前的景象忽然开阔起来,似乎并不像外面看到的那样破败。 四周的火烧烟熏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粉刷过的墙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屋子。虽然摆设陈旧,但不论是窗子,还是桌子,茶杯,茶壶等,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似乎这里长年有人居住一般。 傅清玉的眼中现出讶异的目光,这个地方,按理说应该有十几年没有人住了,即使里面也应该破败得差不多了吧?怎么会如此干净整洁? 对于傅清玉这个无神论者来说,她当然是不相信有什么好心的神仙帮她尽孝心,打扫屋子。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有人经常来这间屋子,并且只收拾里面,外面一点也不去改变它,证明这个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谁会干这些事情呢?是傅二公子,还是胡婆子,又或是其他人? 此时,赵二公子的酒也有些醒了,他看看屋子里面四处的摆设,再想想外面是如何破败不堪的景象,不由“咦”了一声:“这里,的确有些奇怪。” “你相信这世间有鬼魂吗?”傅清玉笑嘻嘻问道。 赵二公子知道她存心吓唬他,毫不在意道:“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鬼魂的话,那丫头你将是这世上最美丽的鬼魂,时时刻刻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才是鬼魂呢。”傅清玉知道吓不了他,便敛了神色道,“这里,是我的亲生娘亲住过的地方,她在傅府里是第五个姨娘,生性温柔贤惠,后来在十几年前的一场灾祸之中死了。” “这是你母亲亲生前住过的地方?”赵二公子的酒意完全醒了,他抬头看看四周,有些唏嘘道,“当年那场灾祸肯定很严重吧?” 像傅府那样的一个大户人家,连个姨娘都保不住,不是这户人家的家丁不够得力的话,那就是那场灾祸中的歹徒太过于猖狂了。 “赵二公子应该听说过十四前年的那场祸乱吧,听说当时闹得十分很大,那些叛军长驱直入,京城很多高官人家都被洗劫了……” “原来你母亲亲是在那场灾难中……”赵二公子有些同情地看着傅清玉。那场灾难是天都有史以来最大的祸乱,叛党里应外合,京城一片大乱。再加上天都长治久安,人们观念松懈,没有哪户人家家中有习武之人。所以,在叛军的yin掠之下,天都的人们伤亡惨重。就连先帝也差点被逼得落荒而逃。后来,以忠靖侯为首的各路人马汇聚京师,这才镇住了叛党,恢复了天都的太平。 不过,即使过了十多年,这个惨痛的教训仍留在天都人们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赵子宣初初结识傅清玉的时候,只是以为她不过是一位平民家的不受待见的女儿。后来,见她被人接入傅府,这才想到她或许是傅府失散多年的女儿。 如今,乍然听到她说起自己的身世,这才想到,这个平日里看来波澜不惊,淡定自若的女子,竟然有着这般惨痛的身世。 心中,忽然有一个柔软的地方隐隐酸楚起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解忧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赵二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同是同龄人,自己父母健在,并且一直倍受爹娘的宠爱。而她呢,却是小小年纪颠沛流离,先是受到养母的欺凌,后入了府,又受到后母的陷害。若不是心智成熟,处事淡定,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如此一想,自己竟比面前这位小姑娘幸福得多了。 “没事。”傅清玉神情淡定,就好像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这是多年的经历形成的一种淡然的气度,“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了,这是天灾人祸,命中注定了的,谁也逃脱不了。” “难得你能如此想得开。”赵二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如果换作其他官宦家的小姐们,一说起这些事情,不哭死才怪呢。” “你眼中的我就如此娇弱吗?”傅清玉笑着望着他,“那今天赵公子借酒浇愁,又为了什么呢?” 一番话又把赵二公子的愁思勾了起来,他低低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我们还是朋友是不是?”傅清玉鼓励他,“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赵二公子看着傅清玉,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段时日他一直追查那个神秘的耶律公子的行踪,以及他来中原的目的。而得来的消息却令他大吃一惊,整个人都傻了。 这件事情真正打击到了他,就好像生活一下子全变了,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样子。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躲到这个巷子深处的小阁楼来喝闷酒。就连那个他一掷万金赏赐的那个舞ji也不敢招惹他,早早就躲了出去。 喝酒喝到微醉,不想,却看到了傅六小姐提着灯笼走了过来,他便想也没想,从阁楼的栏杆上蹦了下来。 这世上,除了与他有着血脉关系的亲人之后,最亲的人便是面前这位傅六小姐了。 他喜欢与这位傅府六小姐说话。她看起来平易近人,没有平常官宦小姐的娇纵造作;她的性子随和,对待丫头也像姐妹一样,从不欺负下人;她的笑容亲切,说话颇有见地,在她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的成熟稳重的确难得。 总之,每次见了她,他都会萌生出一种遇见亲人般的亲切感。 如今她这么轻轻柔柔地问及他的心事,他差一点就要将满腹心思托盘而出。不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知晓的,万一泄露出去的话,那对于忠靖侯府,对于江山社稷,必将有着无法估量的后果。 “没什么,我一时心里烦闷罢了。”赵子宣躲避傅清玉清清澈明亮却锐利异常的眼睛,低声道。 “你该不会在骗我吧?”傅清玉盯着他道,“我认识的赵二公子,一直是一个洒脱的人,喜欢无拘无束,喜欢高谈阔,喜欢游山游水,潇洒异常,不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你这个样子,倒不像是我认识的赵二公子了。” 赵子宣抬起头来,有些忧伤地望着她:“这件事情太重大了,我怕我说出来以后……” “那就不要说了。但是,你自己一定不能把它当成一回事。”傅清玉并没有为难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并非全部得一定说出来。但是,主宰的人在于你自己。就好比是我,我不说出来的话,谁知道我曾经受过怎样的待遇,谁又知道我的母亲是正常死亡还是死于非命……” 赵二公子讶然地看着傅清玉:“你全都知道了?” 对于当年那场叛乱,京城伤亡最惨重的,傅家算是首当其冲。丫头婆子家丁暂且不计入内,单单接连死了一个正室夫人和一个姨太太,就足以使全京城震惊了。当时,先帝还在位,也派下派了好几个太医过来,并下发了好几倍的赏银,来抚恤傅府上下。所以,这件事情,即使隔了那么多年,赵二公子也从奶娘那里听起过。 傅清玉点点头:“总会有人告诉我的是不是?可是,目前我又怎么做呢?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想追查下去也无丛下手。” “可如今你与傅夫人朝夕相处,你就那么想得开?”赵二公子真正觉得诧异,如果换作其他人,要与仇人日日相处,还要忍受暗中的枪林弹雨,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没有想不想得开的余地,这本来对我来说,就没得选择。”傅清玉苦笑道,“生活还得继续下去是不是?一味的怨天由人,倒不如做些实际的事情,好扳回这个不利的局势。” “所以,我好几次见了你朝这边走过来,是在找证据?”赵子宣再次问道。 傅清玉点点头:“不错,傅大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如果我不找到能钳制她的证据的话,迟早会被她卖了。” “那你找到没有?”赵二公子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酒意,他略带紧张地看着傅清玉,“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傅清玉斜睨他一眼:“怎么,不想关于你人生大事的事情了?还是,你的事情没有我的事情严重?” 赵二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事情……我把它夸大了,你说得对,只要我不把它当成一回事,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那不就对了?”傅清玉开心道,“你能这样想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赵二公子的目光微闪,忽然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忠靖侯爷的亲生儿子,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 傅清玉微微愕了一下,面前这位赵二公子,竟然不是忠靖侯爷的亲生儿子?换句话说,这位一直倍受三公主宠爱的二公子,居然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 当然,对于没有生养的大户人家的正室,为了自己的正室之位的稳固,做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位赵二公子怎么就知道了呢? 这难怪,他会喝得醉醺醺的,这件事情,对于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傅清玉颇有些同情地看着赵二公子,不由靠近一些,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些有什么好计较的”她笑了一笑,“如果换作是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怎么说?”这回轮到赵二公子讶异了。 傅清玉笑道:“赵二公子,你的性子你自己最是清楚,像你这种无心仕途,一心只想寄情山水的人,如果不是忠靖侯府的嫡公子的话,那不就是最好的事情吗?” 赵二公子怔了一会,终于明白傅清玉所说的话的意思,不由展开笑颜道:“丫头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我不是忠靖侯府的嫡公子的话,那我肩上的责任就不会那么大,至于年底的武考,我参不参加都无所谓了,对不对?” 傅清玉笑道:“二公子不是一直无心武举吗?既然如此,何必强迫自己呢?不过,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赵公子还是应该多向养父母尽尽孝心,多替忠靖侯府分担一些。” “你真的这么认为?”赵二公子的眼睛晶晶亮,“这么多年来,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我说这样的话。” 傅清玉笑道:“那我岂不是太大胆了?”心里却想着,当然不会有人对你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这世上的男儿,当然是以仕途为重,自己这一番言论,被人听了去,恐怕要冠上一个教唆纯洁男孩的罪名了。 “你这样直言,倒挺符合我的性子。”赵二公子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好了,别油嘴滑舌的了。”傅清玉忍住笑道,“我说赵二公子,这会是不是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了?” 赵二公子点点头:“经你这么一开解,我真的觉得没有那么烦闷了。哦对了,你的事情…..”他看看傅清玉,犹豫一下道,“我知你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但有些时候,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胜天的。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得到你的。” 傅清玉怔了一下。赵二公子这话真是说到她的心里去了。一直以来,她总希望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揭露事实的真相。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渐渐明白,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查出十几年前的林夫人与五姨娘的死因,的确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情。 如果有一个信过得,又靠得住的人帮她的话,那事情会顺利很多。 “你真的愿意帮我?”傅清玉望定赵二公子。 “只要本公子力所能及的,在所不辞。”赵二公子肯定道。 “赵二公子,你要知道,你若帮我的话,势必要卷入傅府的恩恩怨怨之中,说不定,那些幕后的人会对你不利……”傅清玉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赵二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事凶险,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使你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丫头,信不过我?”赵二公子正色道,“我说过,丫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只要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一定会帮忙到底的。这一点,你不用置疑。”顿了一下,他又道:“至于幕后有什么人敢对我不利,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我看他们到底敢不敢对我下手。” “你不后悔?”傅清玉问道。 “你不后悔我又后悔什么”赵二公子含笑道,“你就尽管说出来好了,要本公子怎么帮你?”- 第二百五十八章潜伏的人 傅清玉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种十分信任的感觉。她拿出一张药方子,道:“赵二公子,这是我娘亲临死前曾喝的药,是以前宫里有名的何大夫开的方子,其实……”她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做为一名大夫,我觉得这药方子没有问题,在熬药过程中也似乎不存在被人做手脚的地方。药熬出来以后,还有专人试过药,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那些试过药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而真正要喝药治病的人,却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了。” “有这样的事情?”赵二公子觉得十分讶异,“难道,你怀疑何大夫……” 傅清玉轻轻摇头道:“这个我无法肯定。不过,这个药方里我府上的傅大夫人曾经加了几味贵重药材进去,我想,会不会是那些人参首乌之类的补药出了问题?” 赵二公子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难道说,傅大夫人在这味药里做了手脚?” 傅清玉再度摇摇头:“我查访过,据说当时傅府的原夫人林氏似乎与如今的大夫人,也就是当年的梅姨娘存在一些矛盾,至于是什么矛盾……”傅清玉犹豫了一下,“我查了许久,由于当年傅府里的老人们,不是死的死,就是被打发出了府,所以,这其中的情由,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你怀疑是如今的傅大夫人心生怨恨,所以设计害死了原夫人林氏,还有你的娘亲?” 傅清玉点点头:沉吟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听当年的当事人说起过当时府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说是在原夫人林氏临终前的一段时间,曾经与五姨娘到如今大夫人的房里吵了一场,听说当时吵起十分激烈。原夫人的语气里尽是指责傅大夫人的话语,我猜想,当时的傅大夫人可能是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就是说,傅大夫人肯定做了一些对不起傅府的事情,才会引起原夫人林氏的极大愤慨。” 赵二公子沉吟起来。忠靖侯府每天都有一两次要宴请京城里的官家太太们。在酒会上,他也曾见过那位傅大夫人几次,乍一看就觉得十分的不简单,精明异常。加之这些日子他听闻的,从傅府里陆陆续续传出来的消息,这个傅大夫人老是拿儿女们的婚姻幸福来换取傅府的利益,于是便对这个大夫人有了一些看法。如今听得傅清玉如此一说,不由也信了几分。 再看大夫人那种人,隐忍了那么多年,一旦爆发的话,那绝对是招招狠厉,置人于死地的。 母亲已经是那样的人了,她生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赵二公子暗自思量,回去以后得让忠靖侯爵夫人打消让傅五小姐入府的亲事,不然的话,有其母必有其女,忠靖侯府会被闹得鸡犬不宁的。 抬头再看傅清玉,见她已经陷入了沉思。细细的柳叶般的眉头紧紧蹙着,似有无法排解的千头万绪。不由心疼道:“丫头,你先别着急,凡事有我呢。这件事情我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的。不过……”他顿了一下,目光饱含着担忧,“你自处险境,自己更要当心一些。如果实在呆不下去了,那就来找我,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这个赵二公子,怎么又重提私奔的事情了。她好不容易赢得重新在傅府里查探真相的机会,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把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二公子,多谢你。”傅清玉由衷道。此刻的她,觉得心情好多了。有些时候,真的需要一个倾诉对象才行,而赵二公子,正好是这样一个极好的人选。 做朋友,像赵二公子这种人无疑是极好的,至于是否可以担任未来的丈夫人选,可以考虑一下。 傅清玉整个人轻松起来:“二公子,多谢你陪我聊天。我现在心情好多了。哦对了,冬梅冬蕊等着我回去吃晚饭呢。如果我回去得太晚的话,她们又该担心得四处找我了。” “回去吧。”赵二公子含笑道。看到傅清玉一下子变得开心起来,他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谁说不是呢,面前这位小姑娘真是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 赵二公子赵子宣目前着夜色中那袭俏丽的身影离去。忽然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能长期跟她在一起,朝夕相处的话,那该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傅清玉一进牡丹阁,冬蕊就赶忙奔了过来,拉着傅清玉,焦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四处找你不着,还以为大夫人又对你做了什么……冬梅都快急哭了呢。” 傅清玉听着心里有些感动。再侧身看看迎出来的冬梅,两只眼睛都红红的,竟真的是哭过了。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傅清玉笑道,“我不过到外面散散心而已,不想走远了,回来的时候晚了点,错过了时点。” “小姐没事就好。”冬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了句,“多亏上天保佑。” 冬蕊则好奇地问道:“小姐,你到底去哪里散步去了,我们发动了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婆子们去找你,都找不着你。连七小姐那边也惊动了,说是要传信给二公子,让二公子帮忙寻找呢。” 傅清玉吓了一跳,她才不过出去一个时辰而已,不想竟然弄出这么多的事情出来。她赶忙道:“冬蕊,你快到七小姐的院子里去一趟,告诉七小姐,我已平安回来。不用再让二公子寻找我了。还有,这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要被大夫人知道了,又要怪我们无中生事端了。” 冬蕊吐吐舌头,飞快地去了。 冬梅忙端过铜盆毛巾,让傅清玉净手洗脸,然后再把一直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上来,摆到了桌子上。 “你们吃过了吗?”傅清玉夹了一口菜,问道。 “还没呢。”冬梅不好意思道,这个时候才觉得肚子饿了。“方才一直在担心着小姐的安危,就怕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哪里吃得下饭?” 傅清玉有些歉然地望着冬梅:“真是难为你们了。”她招呼着冬梅,还有刚从七小姐那里回来的冬蕊,“大家都还没吃是吧?过来过来,大家一起吃,这样才开心。” 冬蕊此刻才觉得饿得慌,欢呼一声,坐了过去。冬梅也没有再推辞,挨着冬蕊一起坐了,主仆三人热热闹闹地吃起晚饭来。 吃过饭,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冬梅泡了一壶梅山老针茶,斟了一杯递给傅清玉,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姐方才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怎么我们把整个傅府都找遍了,仍然寻不到小姐的下落?” “你们真的把整个傅府都找遍了?”傅清玉惊奇道。如果整个傅府都翻遍的话,都搜寻不到她,那证明她刚才去过的那个地方真的是一个极好的藏身之所。 冬梅点点头:“我们一直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小姐回来,心想小姐可能出事了。所以,我与冬蕊分成两组,分别从两边搜起,就连原夫人林氏居所那一带比较偏僻的地方,我们也去看过了,还是没能找到小姐。”冬梅看看傅清玉,“小姐,你不会跑出府去了吧?” 傅清玉不由笑了:“这傅府守卫这么严,我一个小姐,没有大夫人的命令,如何能够跑得出去?再说了,守门的那些人都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跟我又不熟,怎么轻易放我出去?” 冬梅想想也对。就算是后院的北门胡婆子那边,冬梅也亲自去问过了,但胡婆子是一脸茫然的模样,根本不知道小姐失踪这回事。 “那么,小姐,既然你没有出府,那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呢?”冬蕊烧了一壶开水进来,忍不住问道。 傅清玉笑道:“其实傅府并不太大,你们加起来有十多个人,怎么会找不着我?只不过你们太粗心了一些罢了。” 那个五姨娘的居所,其实就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只不过她们太粗心了,再加上被外面破败的景象蒙敝了,所以没有到里面细细搜寻,这样一来,当然不可能找得到她。 如此看来,那个把五姨娘的破败居所收拾得如此干净整洁的人,一定钻了这个空子,所以,在那间破屋子里住了下来,即使住个十几年也不会有人知晓。 说不定,当时她与赵二公子在里面说话的时候,那人躲在暗处偷听也说不定。只不过,那人到底是谁呢,是敌还是友呢。为什么躲在那里不出来呢? 而且,一个人如果想要在大夫人的眼皮底下活下来,十几年不露面,那这个人必定在府里有同党,供他(她)吃穿用度,不然的话,光光没有粮食这一点,那个人就不可能活得如此长久。 傅清玉的眼前忽然一亮。她有一种预感,感觉到自己如果能找得到这个潜伏在五姨娘居所里的人的话,那么,这件沉积了十几年的案子便会有一些眉目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死而复生 傅清玉眼中闪着光,看向身边两个忠心耿耿的大丫头:“冬梅,冬蕊,你们到傅府多少年了?” 冬梅有些疑惑地看看自家小姐,答道:“我与冬蕊是一块进府的,当时我们才十一岁,如今也有五六个年头了……小姐,你为何这样问?” “五姨娘的居所……”傅清玉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忧伤一些,“那个屋子,自那场灾祸之后,就一直这样破败着吗?” “小姐,你又想起伤心的事情了?”冬梅紧张道,“我听府里的人说,十几年前京城的那场灾祸之后,傅老爷就把以前的院子舍弃了,在以夹竹桃小径为界,另外购置了一块地,重新建起了这个府第。至于以前的屋子,由于被叛军纵火焚烧得差不多了,尤其是五姨娘的那个居所,已经残败得无法修复了,所以,一直废弃在那里。” 似乎怕傅清玉伤心,冬梅又忙道:“不过,小姐也不用太伤心。如果小姐觉得要尽一点孝心的话,尽可以吩咐奴婢,奴婢一定会替小姐把五姨娘的居所清理得整整洁洁,让小姐高兴高兴。” “那倒不用。”傅清玉摆摆手,“只要有心,我娘亲也不会怪我的。只要心中有孝道,能经常去拜祭一番的话,那就够了。”她顿了一下,道,“所以,刚才我去看我娘亲去了。” “小姐,你真的到,到那个清波阁那一带去了?”冬蕊讶然地睁大眼睛。那个地方,可是曾经闹过鬼的地方,居然前几年闹鬼的时候,还吓傻过一个胆小的丫头。后来,那名丫头被家人领走,不知去了哪里。大夫人还特地请了高僧过来,一连做了几场法事。虽说此事就此平复下去,但至此之后,清波阁附近一带是傅府的禁地,一般的人是不会到那里去的。 刚才她与冬梅四处搜寻自家小姐的时候,经过清波阁时,总是匆匆忙忙绕道而过,就是怕惊扰了这里的亡魂。 “小姐,你不害怕吗?”冬梅问道。对于自家小姐一连好几次在清波阁附近徘徊,她见过了好几次,已经不足为奇。知道小姐这是为了查探原夫人林氏及五姨娘的死因而去的,但还是会有一些担心。毕竟这里是傅府,要是傅大夫人发现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不害怕。”傅清玉摇摇头道,“如果我娘知道我在为了她的事情而烦心的话,她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会帮我的。” 谁说不是呢?进入到五姨娘的居所,看到的那一番景象,明显地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提示。这里,潜伏着一个知情人,这个人,居然在傅府里,在大夫人的眼皮底下活了那么多年 傅清玉心想,这或许是五姨娘在冥冥之中帮着她吧? 看到自家小姐眼睛亮了起来,冬梅隐约猜到几分:“小姐,你在五姨娘的屋子里,一定发现了什么东西吧?” 傅清玉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把两名贴身丫头拉了过来,在她们的耳边低语几句。 顿时两名大丫头的脸色瞬时变了。 “小姐,这是真的吗?你是说,这个五姨娘曾经住过的屋子里,直到现在还住着一个人?”冬梅压低声音道,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惊诧与愕然。 冬蕊也不可置信道:“那个一直住在里边的人,不会是一个鬼魂吧?” 傅清玉好笑地看着冬蕊:“你说鬼魂会想要喝热热的茶水吗?”她回忆道,“我一进入到里屋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个地方,四处干干净净,整洁有序的,根本就不像一个荒置了十几年的地方,反倒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居所。有床铺,有桌子,有凳子,还有茶壶茶盏,我试了一下,茶壶里的茶水还是温热的。所以我想,这个地方一定有人住在这里。” “那会是谁呢?”冬梅忽然眼前一亮,“小姐你说,会不会当年傅府的老人,因为躲避傅大夫人的迫害,所以一直暗中藏在府里?” “看来这件事情,得劳烦我那位能干的二哥哥去请那个人出来了。” 傅清玉笑笑,转身去了书房,不一会的功夫,就拿了一封信出来,递到冬梅手上,“冬梅,你到七小姐那边去一趟,把这封信交到七小姐手上,让她代为转达。路上要小心一些,不要被大夫人发现了。” 冬梅点点头,谨慎地把信件揣入怀中:“小姐你就放心吧,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的。” 看着冬梅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傅清玉微眯了一下眼睛。她在信中并没有提及五姨娘居所的发现,只说让傅二公子再去找林伯查问一番,特别是关于五姨娘居所的事情。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在五姨娘居所里暗暗潜伏下来的人,必定与看门的林伯有着莫大的渊源,而那个同党,必定是林伯无疑。 张婆子一早起来,就觉得心神有些不宁。喝水的时候差点被热茶烫到,临出门的时候又差点被绊倒,她一连念了好几句“观音菩萨”,这才从后院进入了傅府。 傅大夫人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只让她去“华锦坊”取些布料过来,好给府里的几位小姐量制夏衣。 张婆子领命而去,一出到傅府,刚想踏上马车,便听到旁边有人恭敬地叫道:“张妈妈,请留步。” 张妈**心“格登”一下,这人的声音,怎地这般熟悉? 她转过身来,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的树影下,闪出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来,那人脸上是标准的生意人一贯的笑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张婆子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凝固了。脚底踩空,一个踉跄,差点跌下马车来。 那人,竟然是死去的南方客商。 赶马车的王五在一旁伺候着张婆子上马车,见张婆子居然踉跄着要从马车上摔下来,赶忙上前扶住张婆子,急道:“干娘,你怎么了?” 张婆子定定神,掩饰道:“没事,为娘的一时头晕,没站稳。”眼睛却使劲眨了几下,偷偷越过王五朝前面看去。 那人,依然躬着身子站在树荫下。是那个矮矮胖胖的身躯,是那副卑谦的笑脸,还有那把略带低沉的声音。 真的是那位本应该死去的南方客商。 张婆子极力稳住心神,回想着事情的经过。按理说,这位与林家娘子争夺“华锦坊”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南方客商,本来应该在她设计的圈套之中丧生才对的。 在那个圈套之中,这个南方客商带着他的跟班,在傍晚时分一同上了凌云桥,然后,主仆二人不甚掉入河中丧生。这样,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暗中除掉了这个与林家娘子争夺“华锦坊”的对方,达到她继续从林家娘子身上谋取暴利的目的。 那么,这个人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这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张婆子努力看去,阳光下,那人的身影被拉出一道影子。鬼是没有影子的,这个矮胖子,分明就是一个大活人。 那人看到张婆子愣愣地看着他,以为她把他忘了。忙趋前几步道:“张妈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就是那位前段时间一直跟你联络的……” 此时此刻,张婆子已经完全认清了目前的局势。这位南方客商,不管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反正,就目前而言,他复活了。他的复活,意味着林家娘子抢过来的“华锦坊”又危危可芨了。 哪怕是对于面前这位矮胖子恨之入骨,张婆子不愧是老奸巨滑之人,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贾老爷啊。我上段时间好像听说贾老爷掉入河中…….”说到这,张婆子故意停住了,打着哈哈走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南方客商一番,故作惊喜道:“谢天谢地,贾老板安然无恙。” 南方客商贾安憨憨地笑着道:“托张妈**福,我与小厮在桥上游玩,不想失足落水,那名小厮十分忠勇,奋力救我,自己却溺水而亡。”说到这,贾安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没想到,算计到了一个无关要紧的人,要算计的人却还好好的真是倒霉”张婆子暗暗咒骂一句,表面上却是一副十分惊喜的表情:“我想贾老爷一定是前世乐善好施,积的德太多了,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所以啊,才有这么忠心的仆人舍命相救。“ 贾老爷这才止住悲伤,笑笑道:“张妈妈,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心安多了。” “那是贾老爷有福气。”张婆子表面上笑成一朵花,暗地里却恨得直咬牙。这位贾老爷的心可安了,可是她呢,她还不知道怎么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呢。 如今,这个贾老爷死而复生,必定会对她多有防备,再次下手绝非易事。 但是,这位贾老爷如果不死的话,以大夫人只重银子不重人的份上,“华锦坊”迟早会落到这个南方客商的手中。到时候,她的那些利益呢,可就全部成了泡影了。 张婆子思量着,要用什么方子,才能除去面前这个阻碍她的利益的人呢? 第二百六十章出让 “张妈妈,不知道我们先前的约定还有效没有?”贾老爷看看张婆子,试探性地问道。 果然是来问这件事情的。张婆子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心中暗道:“这个矮胖子,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也该识趣点,早早滚回南方去,如今竟然旧事重提,真是不想活了” 表面上仍挂着殷勤的笑意:“贾老爷,你说哪里的话呢?关于你的事情,我们夫人可是一直记挂着呢。只不过……”她为难地低叹一口气,“贾老爷,你来得太迟了些,就在前不久,夫人已经把铺子易了主,所以,这以前说过的事情…… 贾老爷的脸上马上显出失望的神色:“这样的话,那铺子就不能给我了?我家大老爷正等着我回去回话呢,这趟差事要是办不来……” 张婆子心想,看这个矮胖子并不像一个十分有钱的人,原来是替人办事的,上头还有个大老爷。这样一想,态度便轻慢起来:“贾老爷,你要知道,我们做营生,最讲究的是诚信,我们既然已经把铺子许了别人,如果中途变卦的话,那我们岂不成了不守信用之人?那以后谁还还敢与我们一起做营生?” 贾老爷的神情十分沮丧,颓然地垂下头,默不作声。 张婆子不想再浪费时间,一心只想这个瘟神打发走:“贾老爷,你也不用这样,这京城的好铺子多的是,我们这里没有了,别家还是有的。要不,你到别家去问问看?” “也只有这样了。”贾老爷向张婆子作揖,“那就劳烦张妈妈也帮我问问看吧,我经此变故,也耽搁了一段日子,大老爷那边都来信催促了,所以,这件事情,张妈妈得多多帮忙才是。”说着,从袖子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张婆子的手里。 张婆子并不推辞,暗自掂了一下,竟有五两之多。不由眉开眼笑起来:“贾老爷太客气了,我们相识一场,也是有缘,能够帮得到的地方,我这个老婆子一定会帮忙的。这样吧,我帮你到京城的其他绸缎庄问问看,说不定会有好消息……” “那就辛苦张妈妈了。”贾老爷向张婆子道谢。 “好说。”张婆子把银子揣入怀中,重新上了马车。马车在贾老爷面前,急驰而去。 看着马车渐渐离了自己的视线,贾老爷沮丧的神情敛去,嘴角忽然微微上翘,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来。 他拂了拂衣袍,举走往前,走入一个小胡同里,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大院子里。 院子里,风光无限好,各式各样的花卉争奇斗艳,一派初夏生机盎然的景象。 在院子正中央,负手立着一个人,颀长的身影,冷漠,俊逸。 南方客商贾安来到那人面前,躬身行礼:“公子,小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见过张婆子了。” “很好。”那人依然负手而立,背向着贾安,并没有转过来的意思。 “贾安,辛苦你了,这段日子你死里逃生,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以下的事情,更是要小心谨慎,马虎不得。”那个背影继续说道。 “多谢公子关心。”贾安的眼睛有些发潮,“小人的确太大意了,心想凭着一身功夫,总归不会吃亏到哪里去,不想还是被算计了,幸好公子及时出手相救,但还是害得小虎子…….”说到这里,他的话气开始有些哽咽起来,“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的话,小虎子也不会这么就没了……” 贾安至今仍记得那晚的情景。那个傅府的张婆子托人来到他歇脚的客栈,说到凌云桥上议事。他不疑有它,带着跟班随从小虎子颀然前往。 谁知道来到了桥顶上,才知道中了别人的圈套。那些杀手早就潜伏在桥上了。他两个人难敌众杀手,小虎子奋不顾身护着他跳下河去,自己却送了命。他身中数刀,在河里漂泊了一天一夜,幸好被公子救了上来,不然的话,他的这条命也算见了阎王了。 至此,他才明白,与这些大户人家打交道的凶险。 那个背影摇摇摇头:“人死不能复生,我已经安抚过小虎子一家了,你也不用太伤心。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太大意了,没想到那个张婆子竟然能出这样的狠招,居然收买了杀手……” 贾安眼睛忽地睁大了,一改往日沉稳的模样:“公子,小虎子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当然要报,不过,时机未到。”那个背影缓慢道,“贾安,你先稍安勿躁,先下去歇一会罢,等晚上的时候我还有事情吩咐于你。”他忽然冷笑一声,“那个华锦坊果然是傅大夫人在暗中经营的,这下,该让她好好着急一下了。” 贾安知道公子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番打算,当下不再言语,告退下去歇息去了。 直到马车驶到了“华锦坊”,张婆子的心仍然怦怦跳个不停,仿佛总能感觉到那个南方客商贾安的眼神如鬼魅般跟随着她。 “张妈妈,你来了?” 张婆子刚一下车,就觉得背后被人猛拍了一下,刚才的紧张还没有回来,此刻一激灵,差点吓得跳了起来。 “张妈妈,你怎么了?”林家娘子看到张婆子脸色苍白,额角似乎渗出冷汗,昔日精明异常的眼睛呆滞地望着自己,不由有些惊讶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张婆子这才看清面前的林家娘子,不由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埋怨道:“林家娘子,你可吓死老婆子我了。” “张妈妈……”林家娘子皱眉道,“看妈妈如此惊惶的样子,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张婆子看看四周,林家娘子马上会意,把张婆子让到里屋去,并让丫环端杯热茶上来。 张婆子一口气把热茶喝完,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些,方道:“刚才我看到了一个人。” “谁?”林家娘子警觉道。 “那个死去的南方客商。”张婆子心有余悸道。 “啪”的一声,林家娘子手中的茶盏跌在地上,跌个粉碎,茶水四溅。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张婆子埋怨道,她当然不是指林家娘子摔碎茶盏的事情。 “上次我把银子送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说已经找了杀手把这个南方客商的主仆二人都干掉了吗?怎么才过了没多久,这个死胖子又活过来了?难不成他有神仙庇佑,咱们动不了他?” “不可能啊。”林家娘子这时才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我请的是青衣楼的人,这伙人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专干这些行当。杀一个人一千两银子,要价十分的高,不可能不帮我们把事情办成啊。”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南方客商又是怎么一回事?”张婆子忍住气道,“那个人分明知道我是傅府的人,一大清早的就在府门外不远处候着。一见我出来马上迎上前来,真是没把我吓死。”她抚了抚如今还在怦怦跳动的心,“林家娘子,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 “他要再纠缠不休的话,大不了再杀他一次。”林家娘子的眼睛忽然露出凶光。 “万万不可。”张婆子忙摆手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可以再这样鲁莽行事。再加上上次在凌云桥发生的事件,必定让他起了疑心,身边必定加了护卫,所以,要想杀他没那么容易,弄不好会被他抓了把柄,告到官府里去,那可就麻烦了。” “杀又杀不得,撵又撵不得,要怎么办才好?”林家娘子烦躁道。 “你先不要着急,待我想想。”张婆子极力思索着,“既然那个南方地区来的矮胖子,不过是个受命办事的,他的目的无非是要一个位置稍好的铺子罢了。我看……”她抬头看定林家娘子,“我们就给一个好一些的铺子。” 林家娘子心中一激灵,心想,这个张婆子,的确不简单,这么快就知道她私下的铺子? 这些年靠着“华锦坊”的名望,她的确攒下了一大笔财富。为了以后不那么被动,她私下里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区购置了一个十分抢眼的铺面,准备也做些绸缎营业。 不想这么隐秘的事情,还是被张婆子知晓了,看来傅府的人面的确广泛,什么也瞒不了她们。 “张妈妈,我那个铺子,其实地势也不怎么好……”林家娘子堆起笑脸,媚笑着想搪塞过去。 “这个华锦坊你不想做下去了?”张婆子敛起笑容,冷笑道,“你要舍不得的话,就把华锦坊让出去得了,就让给那个南方来的客商去经营,反正,他也急着找一个铺子,好回去跟他的大老爷交差。而且,他的出价可比你高出整整一倍,大夫人那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张妈妈,你说的是哪里的话呢?”林家娘子马上堆起笑脸,“我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铺子再好,也比不上华锦坊的名气大呀。”她虽然这样说,心里面却恨得要死,无奈一时之间,发作不得。 “这样最好,这事就这么订了。”张婆子马上道,“回头我找那个南方客商说去,先稳住他再说,免得他再生事端。”她看了失落之极的林家娘子一眼,“你也不用这样,这个夏天,我听大夫人说起宫里要给宫女太监们做一批新衣,今年不打算让宫里的裁缝做,说是订在华锦坊。” “此话当真?”林家娘子这才欢喜起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掩盖 “先别得意得太早。”张婆子看了看林家娘子道,“这个南方客商的事情,迟早会有些风声传到大夫人耳朵里。我必须先得跟大夫人打声招呼。你这次傅府的夏装做得精致一些,少赚一些银子,讨好一下大夫人,不然的话,这事恐怕过不了关。” 林家娘子殷勤地点着头。对于大夫人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大夫人一向贪财如命,如果她知晓那个出手阔绰的南方客商还活着,并且还有意向要重续前约的时候,想必大夫人会首先把那个华锦坊出让给他。 “张妈妈,你就尽管放心好了。”林家娘子笑得十分妩媚,“傅府的太太、姨娘,还有小姐们的夏装,我就当作半卖半送好了。”她想了一下,又 道,“大夫人的,还有五小姐的当然要做得精美一些。我看,就用湖州的水云纱吧。” 张婆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湖州的水云纱,可是全国响当当有名气的。以前是皇宫大苑的贡品,专给皇家贵族们做衣裳穿的。后来,这种纱锦解了禁,即使在民间,只要有钱,买得起的,都可以穿。但由于这种锦纱实在太过于昂贵,所以真正买来穿的,只有那些王公贵族的人,普通老百姓人家是不会把好几年的银子花费在这样一件奢侈的东西上面的。 林家娘子是极其聪慧精明之人,只看张婆子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家娘子眼珠一转,媚笑道:“张妈妈,你的夏装还没有做吧?这样吧,我用登州的轻纱给张妈妈,还有你媳妇各做一套夏衣如何?” 登州的轻纱虽然没有湖州的水云纱名贵,但价钱也是比较贵的。平日里那些中上水平的小家碧玉的小姐太太们,都是用这种衣料做夏衣的。 试想,像张妈妈这种虽然在傅府里是个有体面的人,但毕竟是一个下人。一个下人穿得跟小姐太太姨娘们一样质料的衣衫,那傅府里的人会怎么想?所以,在这一点上,林家娘子还是考虑得十分周全的。 张妈妈一听,顿时喜逐颜开:“那就有劳林家娘子了。” “不客气。”林家娘子笑得十分妩媚。几套衣衫就把张婆子糊弄过去,真是太划算了。 “凡事小心些,别再做那种出了钱却办不成事的事情。”张婆子叮嘱道,一想起自己白白出了那么多银子,请了人去做这件事情,不想却做得如此虎头蛇尾,想起来就觉得窝火。 林家娘子忙陪笑道:“张妈妈,你别上火,莫气坏了身子。这件事情,我自会向他们讨回银子,既然没帮我们把事情办成,当然不能收我们的银子。张婆子,你尽管放心好了,等讨回了银子,我一定悉数奉上。”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出一个锦盒出来,递到张婆子手上,“张妈妈,如今快到夏天了,我打了几套配夏天衣裳的金银首饰,正好留了一套给你。幸好你过来了,不然的话,我就要亲自送过去了。” 张婆子这才宽下心来,毫不客气地接过锦盒,满意地看看林家娘子道:“林家娘子就是讨人喜欢,我家夫人还是很喜欢林家娘子你的。” “张妈妈过奖了。”林家娘子笑道,心里却想着,你家大夫人会喜欢我?呸,你家大夫人只喜欢钱,谁有钱,谁给的好处多,就把铺子给谁做要是傅大夫人能顾及以前的交情,那她也就不用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来保住“华锦坊”了。 张妈妈捧着个首饰盒子,施施然地自“华锦坊”走了出来。王五一直在门外的马车上候着,见自己的干娘出来了,忙跳下车来,取下矮凳子,把张婆子扶上马车。 张婆子拿了东西,当然不好直接回府,而是让王五先去了傅府后面的巷子,自己的院子。待放下东西之后,再从傅府的后门转进去伺候大夫人。 “我把做夏装的事情跟林家娘子说了,她说了,这些年承蒙府上的关照,那今年的夏装只收一些布料钱就可以了。”顿了一下,她看看大夫人的脸色,讨好道,“林家娘子还说,今年给夫人与五小姐做的夏装,选的料子可与往年大不相同。今年她特地给夫人与五小姐选了湖州的水云纱,价钱嘛,分文不收,就权送答谢夫人这些年的关照。” “算她会做人。”傅大夫人正对着镜子描眉,听到湖州的水云纱时,不由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容。如今夏天已经到了,京城里官家太太们之间的应酬也多了起来,如果老穿着往年的衣裳去赴宴的话,那会被人笑话的。 如今不仅能有新夏衣,而且还是湖州水云纱制成的衣裳,那真是太体面了。 见到大夫人开心起来,张婆子这才小心冀冀道:“夫人,我刚出府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 “哦,那是谁呀?”大夫人依然在描着她细细的柳眉,毫不在意地问道。 “那位死去的南方客商贾安。”张婆子一咬牙,说了出来。 “什么”大夫人吃了一惊,眉笔一歪,竟然在眉毛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黑线。她“啊”了一声,忙拿起绢子擦拭。 “夫人,我来吧。”在一旁站着的梅香赶紧走了过来,用帕子沾了水,细细地给大夫人擦拭起来。 大夫人这才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觉得十分惊讶。上段时间官府不是说他们主仆二人均溺水而亡吗?今天早上看到他,才知道官府的判定出了差错。”张婆子看看大夫人,小心地措辞着。 大夫人沉默了半晌,问道:“他是来府里找我们的吗?” “亏难夫人还惦记着他。不过,他可不是来找我们的。”张婆子面不改色道,“他见我们把铺子给了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让我帮忙在京城寻找好一些的铺子,好回去交差。” “他不是当家的?”傅大夫人有些讶然,不由蹙紧了眉头,“初初听他的口吻,不是说要双倍的价钱来租下华锦坊吗?我还以为他……” “当初我也是被他蒙骗了,后来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他也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并不是能拿主意的。”张婆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胡诌到底,把白的说成黑的,“我看那个南方客商并不是什么有诚意的人,这么大的事情随随便便就应了我们,谁知道他最后能兑现多少?能不能坚守信用?说不定是先拿好话哄我们,待铺子到手之后,马上以各种理由搪塞,应付了事……” 见大夫人沉默不语,似乎被说动了,张婆子暗自得意地笑了一笑,继续说道:“所以,我看他就是一个靠不住的。说起来,还是林家娘子的为人不错,这么些年来,对于我们还算忠心,孝敬的也不少……” 大夫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个林家娘子,这些年的上缴少了许多,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但凡事不能太嚣张,太过的话就是不把她这个傅大夫人放在眼里了。 “也罢,看在那些夏衣的份上,就让林家娘子做着吧。”大夫人想了想道,“张妈妈,你回头告诉林家娘子,要上缴的一钱银子也不能少,要不然的话……” “夫人尽管放心,我会时时提点她的。”张婆子的心中这才算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满脸堆笑道。 大夫人想起一事,问道:“这才过了一个多月了,钱国舅那件事情如今怎么样了?” 张婆子堆起笑容道:“这件事情,夫人尽可以放宽心,我昨天向国舅爷府上的一个混得很熟的婆子打听过,她偷偷告诉我,钱老太太令全府上下封口,如果谁泄露半句的话,乱棍打死,所以如今国舅爷府上人心惶惶,个个都低头做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顿了一下,张婆子又道:“那天夜里,凡是见过五小姐的所有丫头婆子,全部都被遣出府去了。所以,这件事情,过不了多久,人们便不再记得,也不会再提起了。” “能守得住秘密那当然最好。”大夫人十分满意钱老太太的做法,看来,钱府那边还是挺守信用的。 只要此事风头一过,她便可以为女儿再谋一桩婚事。当然,像忠靖侯府那样的豪门贵族是无法高攀的,但是,一些中等的官宦之家,还是可以考虑的。 总之,她做为傅府的大夫人,做为五小姐的生身母亲,无论如何也会把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就在这时,晴紫忽然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大夫人,连礼也忘记行了,急忙道:“夫人你快过去看看,今天一大早,五小姐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把早饭全部都吐了出来,吐到酸水都吐出来了,如今整个人都已经晕过去了。” “什么”一听到女儿出事了,大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她忙叫道,“快,快把大夫请到府里来。”一边说着,一边由梅香搀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五小姐住的华丹阁奔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有喜 如今的华丹阁,乱成一锅粥,一片哭声,那些丫头婆子围在五小姐的床边,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做了。 “到底怎么回事?”傅大夫人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气没有喘上一口,就开始训斥道:“你们这些人,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五小姐的吗?怎么把人照顾成这个样子了?” 看到大夫人震怒的样子,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得忘记哭了,“扑通”一声跪了一地。香珠壮着胆,磕头道:“夫人,我们一直在尽心伺奉着小姐,可是不知怎的,小姐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不适了……” 还没等香珠说完,大夫人一个巴掌扬了过来:“死蹄子,还敢狡辩好好的能把一个人照顾成这个样子,分明不想活了”大夫人越说越生气,叫道:“来人,把这个死蹄子拖出去,再去叫陈伢婆过来,把人卖了。” 香珠被打得歪倒在地上,登时半边脸颊红肿起来,一听到大夫人如此说,吓得拼命地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夫人饶过我一次吧。” 她磕得极其用力,额头撞击着地板,发出“砰砰砰”的响声,不一会的功夫,额头便由青转紫,渗出鲜血来。 梅香看着有些不忍,扶着大夫人,低声道:“夫人,您还是先去看看五小姐吧。” 大夫人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来,忙赶到床榻边,朝里边看去。 五小姐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额头的汗,由于初夏到了,穿的衣裳也不多,可以看到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一绺湿漉漉的碎发散落在脖颈处,看起来娇怯无力,十分可怜。 “女儿啊。”看到女儿成了这副样子,大夫人悲从中来,哭着喊了一声。 梅香拿过丝帕替五小姐擦拭着额角的冷汗,一边转头问一旁的张婆子:“张妈妈,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未过来?” “已经去请了,很快就来了。”张婆子擦了一把汗道,那个大夫一直没来,真把她急死了。 “再去请另一个大夫过来。”大夫人不耐烦道,“那些大夫不是拿银子的吗?怎么会请不过来?” “那是,那是。”张婆子不敢怠慢,亲自跑出去请了。 “五妹妹这是怎么了?”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大小姐傅清芳的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她在娘家了住了一个月有余,当然,除了看望和安慰自己的五妹妹之外,还暗中按了大夫人请的大夫开出的方子,暗暗调理着身子,准备回去以后怀上北承侯爷的子嗣。 这几天看着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而且五妹妹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便准备回到北承侯府去。没想到,这才打算要走,五小姐这边便出事了。 看到自己的亲生妹妹成了这副样子,傅清芳杏眉倒竖,狠狠地踢了旁边的一个粗使丫头两脚,指住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有你们这么伺候主子的吗?是不是见不得主子好,想造反了是不是?” 这话说得严重,吓得跪在地上的丫头婆子拼命地磕头,哭道:“大小姐,奴婢们不敢啊。” “五姐姐怎么了?”门外出现了傅清玉与傅清敏姐妹俩的身影,也不等丫头们通报了,她们两人便径直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大小姐傅清芳有些讶然,看看四周,怒道,“张妈妈怎么办事的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大夫怎么还没有请过来?” 一旁的大夫人闻所未闻般,只握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儿的手,哀哀哭着。 巧燕低声道:“大小姐,你忘了,最近城郊的一个村子忽然传出疫情,皇上把京城几个有名望的大夫都召去医治疫情去了。京城里的大夫一下子少了许多,昨天登州知府的府上有人病了,请个大夫都请了半个时辰呢。” “这可怎么办?”大小姐看看床上的五小姐,有些慌了。 巧燕把目光落在傅清玉身上,转了一下,马上收了回来,她俯在大小姐耳边低声道:“大小姐,你忘了,我们府上不是有一位现成的大夫吗?” “是谁?”傅清芳一时转不过弯来。 巧燕呶呶嘴,低声道:“就是六小姐,听说她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何不让她看看?如果她不能把五小姐救过来,那就说明她是浪得虚名,根本就不是薛红英的弟子。” 大小姐傅清芳眼前一亮,马上抬起头看住傅清玉:“六妹妹。” 傅清玉正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傅清莹。这位傅五小姐的病情好生奇怪,看样子应该是身体虚弱,晕过去了。但听丫头们说起,五小姐是呕吐了一个早上,然后体力不支晕过去的。 难道是吃错了东西?还是……她的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多的时间,呕吐,昏阙……这明显就是…… 她正被自己的想法震住的时候,就听到大小姐傅清芳叫唤她的声音,忙抬起头来应道:“大姐姐,请说。” “六妹妹,如今城郊闹疫情,京城里的大夫人手不够,要请个大夫过来,也需要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样吧,你不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吗?你过来替你五姐姐诊治一下,务必把你五姐姐救过来。” 傅清玉犹豫一下,才道:“好吧,我尽力试试吧。” 大夫人这时显然听到了大小姐的话,她疑惑地看看傅清玉,虽然不大相信她的医术,但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让她试一下了。 “母亲请放心,我一定尽量让五小姐转醒过来。”傅清玉含笑道。 她招手让冬梅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冬梅点点头,飞快地跑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又转了回来,手上多了一个布包。 冬梅把手上的布包递给傅清玉,傅清玉打开布包,取出几枚长而细的银针,分别扎在五小姐的几处大穴之上,然后轻轻转动着银针。 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一直了无生气的五小姐忽然“咛嘤”一声,竟是要醒过来了。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顿时大喜过望,都把感激和佩服的目光投向傅清玉。 “好了,快好了。”傅清玉笑道,这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跪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傅清玉看看跪了一地的丫头婆子,“这样吧,你们先出去,免得妨碍了五小姐静养。冬梅,你带两个丫头出去,替五小姐熬一碗红糖水过来。” 冬梅点点头,带着两个小丫头出去了。 这个功夫,傅清玉的食指迅速搭上了五小姐的手腕,一探脉,她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看来,这一次,傅府要不想办喜事,都不成了。 “五妹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大小姐傅清芳着急问道。 傅清玉笑道:“母亲,大姐姐,你们不用紧张,五姐姐这是忧思过度,再加上身子虚弱,这才昏倒的。没有什么大问题,喝一碗红糖水就可以了。” “要不要紧?”大夫人紧张道,“要不要开几副药来吃吃?” 傅清玉暗地里吐吐舌头,这本来就是正常反应嘛。吃什么药 “不用的,多注意休息,过些日子就好了。”傅清玉笑道。 大夫人与傅大小姐疑惑地看着傅清玉,显然十二分不相信她的话。就在这时,外面有丫头高声叫道:“秦大夫来了。” “怎么不是何大夫?”大夫人皱眉道。何大夫是傅府固定的看诊大夫。 “母亲,城郊有疫情,京城里像何大夫这么些有名的大夫,全部被召集到城郊去了。” “算了,就让他看看吧。”大夫人有些泄气道。 这个秦大夫年约四五十岁。长得瘦小,乍一看像个乡野大夫。大夫人一看便不悦,吩咐让丫环们放下帘子,让那位大夫隔了帘子诊脉。 傅清玉退到了一边,傅清敏轻轻拉了她一下,她看出大夫人与大小姐并不相信傅清玉的诊断,有些担忧地问道:“六姐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傅清玉笑道,脸上一副看笑话的神情,她指指床上的那位,“有事的人在那里呢。” 傅清敏不明所以,有些莫名地朝床上看去。 那个秦大夫显然没有进过大户人家给人看过病,看起来有些紧张,诊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诊断了约莫有两刻钟的时间,等得大家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他忽然站起身来,朝大夫人作了一个揖:“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此言一出,屋子里除了傅清玉之外,所有的人都惊诧莫名,不知道这位秦大夫在说什么。 “我女儿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道什么喜?”大夫人没好气道,本来她一看这位大夫长的样子,就十分不喜,如今见他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再加不给好脸色看。 那个秦大夫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似乎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他有些奇怪地看看大夫人:“夫人,这是喜脉啊,府上这位奶奶,有喜了” 此言一出,全屋子的人的脸色全变了。 大夫人差点昏倒过去,她看看面前这位大夫,一个字一个字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二百六十三章定局 那位大夫虽然年纪大,不知本来就是一个愣头青,还是老眼昏花了,看不出大夫人气得发白的脸色,还一味地讨好道:“夫人大喜呀。如今这位奶奶的脉像,应该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要好好调理,保管你抱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你给我滚出去”傅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体面,拿起桌上的扇子就朝那个秦大夫扔了过去。 那位秦大夫吓了一大跳,侧身一躲,那扇子直直飞了过去,砸中橱柜里的一只花瓶,顿时,花瓶跌落下来,“乒乓”声响,砸个粉碎。 可想而知,大夫人的怒气有多大。不要说像傅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即使是一些小家小户,遇到这种事情,谁也沉不住气的。 屋子里的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可能——”帐幔里传出一声似鬼哭狼嚎般的叫声,然后,“咕咚”一声,似有人昏了过去。 “小姐——”在床边伺候着的丫头们再也来不及顾忌外人在场,七手八脚地一涌而上,掀起帐幔来,把五小姐扶了起来,又是捶背,又是掐中人,乱成一团。 张婆子一看情形不对,这个糊涂的大夫是她请回来的,要是大夫人怪罪下来的话,那她就麻烦了。 于是,她快速地走上前来,一把扯住呆立当场的秦大夫:“快走。”连拖带拽地把他从屋子里弄出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秦大夫一脸茫然的神色,“我给夫人报了喜,夫人怎么那么生气啊?” 张婆子懒得跟他说,哪个人家听说自己未出阁的女儿大肚子会开心的? 张婆子从兜里摸出一锭碎银子出来,掷给秦大夫:“好了,拿好,别再罗嗦了。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不然的话,你这条命我可不敢担保你能不能够平平安安活下来。” 秦大夫闻言,吓得一激灵。即使他再如何的愚钝,也听出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做人,当然是保命最要紧的。当即说道:“这位妈妈你尽管放心好了,小人虽然愚钝一些,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还是分得清的。” 张婆子冷哼一声,也懒得跟他计较,随便叫了一个粗使婆子,把他从后门领出去。 大夫人甩袖从五小姐的华丹阁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琼梅院,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呼呼直喘气。 这个五女儿,真是太不像话了。不是说与那个钱国舅未同房吗?怎么这会子功夫,连孩子也怀上了? 若怀上个忠靖侯府赵世子,或是其他一些有前程有名望的王孙公子哥的孩子,这还说得过去,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定会替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如今这个,算个什么事呢那个钱国舅臭名远扬,除了仗着钱贵妃的荣耀之外,简直一无是处,肚子里面没有半点墨水,一天到晚只知道拈花惹草,寻花问柳。谁家的女儿愿意嫁给这样的人? 再说,那位钱贵妃仗着当今圣上有宠爱,与当今皇后赵氏对着干。那位赵姓皇后,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与三公主关系极好,又深得当今皇太后的宠爱,而且与忠靖侯府有着极深的渊源。钱贵妃这样不知天高地厚,迟早是要吃亏的。到时候累及亲人,如果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的话,那不是跟着受罪吗?说不定,傅府也会受到牵连。 可是,自己这个女儿不嫁过去,能成吗?以前没有肌肤之亲尚可有回旋的余地,如今连什么余地都没有了。 大夫人狠狠地一拍桌子:“这个不孝女,傅府迟早会被她连累了。” 正把一只脚踏进门槛的傅大小姐傅清芳吓了一大跳,忙陪笑道:“母亲且先息怒,莫气坏了身子。” 大夫人转过身来,对着大小姐怒目而视:“你还知道关心我这个母亲的啊,我还以为你想把我气死你们两个才安心呢。” 傅清芳吓了一跳,知道大夫人说的是气话,忙笑着道:“母亲说哪里话呢,我哪里气着母亲了?这件事情五妹妹若想瞒着我的话,我又从哪里知道呢?” 几句话,就把责任全部推到了五小姐身上,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自己也是被五小姐骗了。 大夫人似处没有心情追究是谁的责任,板着脸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傅清芳也茫然没有头绪。她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会中招,只不过同床一夜而已,竟然把小孩子也弄出来了?要是她也能如五妹妹这般有如此强大的生育能力该有多好那她就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的侯爷夫人的位子不保了。 “看来,五妹妹只能嫁给钱国舅了。”傅清芳有些沮丧道。有了孩子这一事实存在之后,还能怎么遮掩?唯有尽快与钱府联系,共同商讨一个万全之策才是最主要的。 大夫人垂头丧气地跌坐在椅子上。本来以为这个小女儿心思最像自己,一定也会很争气,谁想到,不但不能为傅府带来利益,还差点累及傅府的名声。一想到这,大夫人就觉得心中气息难平。 “那个钱国舅,把我的莹儿害成这个样子,我不会轻饶了他”傅大夫人怒道。 “那是当然。”傅清芳也十分气愤。本来她们姐妹二人在傅府的时候,就高人一等,嫁的夫君自然也要为傅府争光的。谁曾想,自己倒还算凑合过去,自己那位妹妹就明显差远了。 傅清芳看看大夫人,犹豫片刻道:“母亲,钱府那边,得赶快把这件事告知他们,免得他们占了便宜还不认账至于五妹妹……我怕她接受不了……” “不用管她,这一次她没得选择,无论如何也要上国舅府抬来的花轿”大夫人冷冷道,“这是一件多么大的家丑,你想让我怎么办?让别人知道我们府上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怀了不知哪个人的野种?她丢得起那个人,我们可丢不起 “可要是万一,万一五妹妹想不开呢?”傅清芳犹豫道。 “不管她,派人日日夜夜给我盯牢了,看紧了,不许她偷跑出去,不许她上吊自杀。她要是死,也要死在钱家” 此时的大夫人,彻底冷了心肠,不再顾念什么母女之情了。当即唤了张婆子进来,让她多带几个仆妇去,日夜守着五小姐,不准有任何的闪失。 此时的大小姐傅清芳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寻了个借口,连五小姐也不去看望了,早早就出了府回北承侯府去了。 牡丹阁里,冬梅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真的诊断出五小姐有了身子?” 傅清敏笑着道:“冬梅,这点小本事你总该相信六小姐会有吧?” 傅清玉也笑道:“探脉,对于一个大夫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那个乡野大夫都能诊断得出来,我又如何诊断不出来呢?” 一说到那位糊里糊涂的乡野大夫,春兰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那位大夫倒像是来添乱的,那么隐秘的事情,他也不看看场合,也不问问清楚,竟然就出口恭喜大夫人,看把大夫人气得,扇子都甩过去了,真是笑死我了。” 她真的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众人也被她逗笑了,跟着笑了起来。 傅清敏看看众人,拉着傅清玉进了暖阁,诚挚道:“六姐姐,你又逃过一劫了。” 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些愕然,抬头望定七小姐傅清敏:“这话怎么讲?” 傅清敏低声道:“六姐姐,你不觉得这段时间大夫人没有什么动静吗?” 傅清玉点点头,她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傅清莹回府一个月有余了,大夫人一点帮傅五小姐置办嫁妆的意思都没有,府里实在平静得有些出奇。 “不过,从今以后不会平静了。”傅清玉笑道。傅府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换作她是傅大夫人的话,恨不得立马把五小姐嫁到钱国舅家里去,好平复流言。 傅清敏微笑道:“所以,我说姐姐的运气实在是好。” 傅清玉终于听出傅清敏话里的意思,脸上带了疑惑的神色:“难道说,大夫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打算把五小姐嫁到钱国舅府去?” 傅清敏点点头:“前几天二哥哥托人给我带了封信过来,在信上二哥哥说,他观察傅府这段日子没有动静,猜想大夫人肯定有了新的主意。所以二哥哥早早就做好了打算,万一事情真的起了变化的话,就立马把你带离傅府。” 傅清玉睁大眼睛:“难道说,在这之前,大夫人一直不死心,非要把我嫁到钱府去不可?” 那个大夫人,看来是至死都不会放过她的了。 傅清敏点点头:“我看大夫人也是这个意思,不然的话,她怎么对于五小姐被掳走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呢?再说,你是钱贵妃看上的人,大夫人当然更加希望你代替五小姐嫁到钱府去,好给傅家谋取更多的利益……” 傅清玉冷笑一声:“如今这局势,我想我也代替不了吧?” 傅清敏笑道:“看眼下这情形,即使六姐姐想帮五小姐一帮,大夫人还不一定许呢。那个孩子在五姐姐的肚子里,迟早要出来的,而且,这些事情,迟早会暴露出来。与其等着京城各官家太太看笑话,倒不如自己捂着,掩盖过去,也好挽回些面子。” “七妹妹,你回去替我写封信,多谢二哥哥的关心。”傅清玉感动道。她没有想到,自从她入府之后,傅二公子不再是那个冷口冷面的傅二公子了,而且,还十分关心她的安危,真正尽到了做为一个哥哥的职责。- 正文第二百六十四章往昔 第二百六十四章往昔 (快过年了,在此预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还有,素素也希望自己的脚伤快点好起来,多更文文,多谢大家的支持) 五小姐在府里闹了几天,也绝食了几天,大夫人不理不睬,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只多加了守卫的仆妇。并且,还吩咐那些仆妇,如果五小姐闹绝食,那就直接掰开嘴,灌下去,只要人不死,对钱府那边有个交待就成。 终于,五小姐知道自己这种垂死挣扎是无济于事的,这才开始安静下来。其实任何人都知道,一旦一个女人怀了他人的孩子,那她也唯有嫁给那个男人,才能保全名节。不然的话,被族里人知道,那可要浸猪笼溺死的。 所以,从这一点上,大夫人还是为女儿考量的。 自从知道自己的危机解除以后,傅清玉变得十分开心,就连绣嫁衣也绣得格外精神,日夜赶工,居然把繁复的嫁衣绣了个七八成。 说来也是有趣,原本这嫁衣是为自己绣的,不想五小姐要求帮她绣,而最终,这套嫁衣还是五小姐先穿了嫁出去。 “小姐,这是安国公府上的赵二小姐送过来的礼物。”冬梅把一个锦盒拿了过来,放到傅清玉面前的桌子上,“赵二小姐说了,她打听过了,过几天便是小姐的生辰,所以,她备了些礼物送过来。” 傅清玉看看锦盒,并不着急打开:“府里的其他小姐都有礼物吗?” 冬梅笑道:“小姐猜得不错,府里的其他两位小姐都有礼物,是宫花。小姐的生辰,赵二小姐当然送些特别的。”她看看盒子,笑道,“小姐何不打开来看看?” 傅清玉笑笑,伸手把锦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十分精巧的象牙日永琴书簪。 傅清玉不由笑了起来。她知道是谁送东西过来了。 在冬梅与冬蕊讶然的目光中,她取出那枚象牙日永琴书簪,把簪头拔开,取出里面藏着的一卷小小的纸条来。 “小姐,原来这小小的簪子里面,竟然暗藏玄机。”冬蕊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小姐是如何知道里面藏有东西的?” “我当然知道。”傅清玉笑道。这本来就是她先实施这个方法的。当年在水边村送别时,她就以这种方式送了赵子宣一个象牙日永琴书簪,并在里面附了珍重的话,不想多年以后,这位赵二公子还记得,并以这种方式作为他们之间联络的方式。 抚摸着那枚象牙永日琴书簪,傅清玉的心中涌起一股温暖。 摊开纸条,看了几眼,傅清玉便取出火折子,把纸条烧了。其实赵二公子那边并没有什么带来什么新的消息,只说了一下他去查探药方的事情。就当年何太医开的那副药,他去询问了宫中最负盛名的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并问了多加几味贵重药材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那位老太医很肯定地说,没有问题。因为宫中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们一般都用这种法子治疗的,从来没有发生过像傅府的林夫人与五姨娘之类的意外事件。 这真是太奇怪了,难道说,是一开始她的思路就错了,傅大夫人是无辜的,当年的她的确是为了挽救林夫人与五姨娘的性命尽心尽力过,后来发生的意外是天意,而不是人为? 傅清玉不由沉吟起来。 里屋的一扇窗户传来轻微的叩击声,冬梅警醒过来,奔了过去。见从窗户下方塞了一张纸条进来,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远去的声音。冬梅打开窗子,见院子里一个最为老实的婆子远去的背影。 她笑笑,她知道,这又是傅二公子派人送消息进来了。 “小姐,你看,二公子送过来的信。”冬梅进了暖阁,把纸条递给了傅清玉。 傅清玉摊开一看,纸条上只有廖廖两个字:“红梅。” 红梅?傅清玉当然不会认为是傅府园子里种植的那一片红梅树。红梅,应该是一个人名吧? “你们过来。”傅清玉招呼冬梅与冬蕊过来,把纸条摊开她们二人看,“你们想想,这傅府有一个叫做红梅的人吗?” 冬梅与冬蕊茫然地摇摇头。 冬梅想了想道:“小姐,你不是让二公子去查住在五姨娘破屋里的那个人吗?既然二公子给出了这么个人名,肯定是有用意的。我看,去问问七小姐身边的杜妈妈吧,她是傅府的老人,听说原来是跟在原夫人林氏身边伺候的。林夫人去了以后,傅老爷念她是一个忠仆,而且七小姐年纪尚小,需要有人照应着,就让她留在了七小姐身边。对于红梅这个人,她或许知道也说不定。” 傅清玉的神色有些黯然。看来林夫人的命也算是好的,即使她去了,大夫人也不敢对她的儿女怎么样。不像自己,是一个姨娘生的,五姨娘死了以后,大夫人马上把自己扔到郊外去,看来,这个时代,身份地位的确能够影响一个人的命运。 “小姐,你在想什么?”看到傅清玉的神情有些悲伤,冬梅知道自家小姐又想起伤心的事情来了,忙道,“小姐,你也别难过,五姨娘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你活得好好的,她也会欣慰的。” 对呀。傅清玉笑了笑,这才开心起来。只要她好好活着,活着好好的,既是对五姨娘的安慰,也是对大夫人最好的反击。 “冬梅,你去请杜妈妈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情向她请教,顺便把七小姐也一并请过来吧。”傅清玉吩咐道。 冬梅应了,马上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冬梅领着七小姐,还有杜妈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春兰。 “六小姐,你找老婆子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杜妈妈也知道傅六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找了她过来,肯定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询问。 “七妹妹坐,杜妈妈坐。”傅清玉含笑道。 冬蕊把七小姐傅清敏让到了太师椅上,然后,拿了张锦杌,让杜妈妈坐了。然后,奉了茶上来。 杜妈妈有些腼腆道:“六小姐,你别客气,有什么话尽管问,只要老婆子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清玉笑道:“我这次请杜妈妈过来,想请杜妈妈帮忙打听个人。” 杜妈妈看到傅清玉脸色凝重起来,也收起笑容,小心冀冀地问道:“不知六小姐要打听哪个人?” “红梅。”傅清玉慢慢道。 只听“啪”的一声,杜妈妈整个身子一震,手一松,手里的茶盏摔碎在地上。 “娘”春兰吓了一大跳,她从来没有看到杜妈妈如此失神过。看到自己的娘亲的手背被滚烫的热茶烫得通红,而她却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明显被傅六小姐说出的这个名字给震住了。 “娘,你怎么了?”春兰心痛地拿过手帕,替杜妈妈包扎起伤口来。 看到杜妈妈竟然如此大的反应,傅清玉的心中顿时有了数。不用说,这个杜妈妈不仅认得这个叫做“红梅”的人,想必关系还非同一般。 她与傅清敏对望了一眼,傅清敏看着杜妈妈,柔声道:“杜妈妈,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这也算帮了我,帮了六小姐,帮了五姨娘与我母亲。” “七小姐”杜妈**泪水涌出眼眶,顿时泣不成声,“红梅……红梅她死得好惨啊” 此言一出,大家瞬时愣住了。傅清玉还好,冬梅冬蕊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如果真如杜妈妈所说的,这个叫做红梅的人已经不在世上,那么住在五姨娘那间破屋子里的人又是谁呢?难道是红梅的鬼魂不成? 傅清玉初闻此言,也吃了一惊。不过她了解傅二公子,以傅二公子的能力,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弄错人。那么,她相信,五姨娘居所里住着的那个人必定有着重大的隐情。 傅清玉唤了丫头进来,把地上的茶渍与茶盏碎片打扫干净,方道:“杜妈妈,你先别伤心,你跟我们说说,这个叫做红梅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人呢?她是怎么死的?” 重提旧事,杜妈妈老泪纵横:“六小姐,七小姐,这个红梅,是林夫人的陪嫁丫头,跟着林夫人一起嫁到傅府来的。” “我娘的陪嫁丫头?”傅清敏讶然道,“杜妈妈,怎么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听你提起过这个人?” 杜妈**眼睛微眯,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当年的林夫人嫁入傅府的时候,带了四个陪嫁丫头,分别叫做红梅,黄梅,秋梅,蓝梅。这四个丫头忠心耿耿,一直陪在林夫人的身边。十多年前,在那场京城大乱的前半年,黄梅与蓝梅先后得病死去,只剩下红梅与秋梅。”说到这,杜妈妈用袖子抹了一把老泪。 在京城大乱的前半年,林夫人的两个贴身丫头先去死去?傅清玉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这会不会太巧了? 傅清敏也听出了其中的蹊跷:“杜妈妈,我娘亲的两个陪嫁丫头,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会一下子就死了两个?” 正文第二百六十五章死因 第二百六十五章死因 杜妈妈皱着眉,摇了摇头:“听说是风寒,来势汹汹,发高热,昏迷不醒,一直说着胡话,不出十日,便口吐鲜血,虚竭而亡。” 春兰不由吐吐舌头:“竟有如此凶险的风寒?” “当时的大夫是这么诊断的,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病,个个大夫都措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吐血而亡。”杜妈妈重重地叹了口气,虽然事情隔了那么久,但是想起当初的事情来,仍然是心有余悸,“当时那两个丫头去的时候,满床吐得都是血,令人不忍目睹。” 春兰、冬梅、冬蕊等人不由捂紧了嘴,那种满天满地都是鲜血的场面,该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我娘的那两个陪嫁丫头,真的是这么死的?”七小姐傅清敏一向心慈,如今听闻自己母亲身边的两个忠心耿耿的丫头,竟然死得如此惨烈,不由泪水渗出眼眶,“太惨了。” 傅清玉的眼睛睁大了。这样吐血而亡的病症,竟然是风寒?换句话说,风寒发展到了后期,竟然会吐血而死?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发个高热就能吐血致死,这也太吓人了 “一个人如此便罢了,两个丫头都是如此,难不成这傅府被人下了咒不成,一个两个都是这副死状?”傅清玉忍不住问道。 杜妈妈想了想,又道:“当时傅老爷也觉得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吉利,当时的梅姨娘,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还特地去请了天恩寺的高僧们前来超度,好像从这以后,府里就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了。” “这么灵验啊?”傅清玉冷笑道。她是从来不相信鬼神一说的,可是,奇怪的是,这个梅姨娘一出手,就能平息鬼魂,真是令人疑心。 傅大夫人此举,颇有些故弄玄的意味在内。 “那后来红梅与秋梅是怎么死的呢?”冬梅问道。 杜妈妈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十多年前,叛军与京城里的同党里外勾结,攻入京城,在京城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中,数傅府伤亡最为惨重。不仅原夫人林氏、五姨娘死于非命,当年林夫人与五姨娘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也死得最多。其中,红梅就是为了保护林夫人出院子,而走慢了一步,被烧得倒塌下来的横梁给砸死的。” “红梅真的死了?”傅清玉喃喃道,她有些不相信。 “是老婆子亲眼看到的。”杜妈妈肯定道,“那根满是火苗从房梁顶上直直砸了下来,就砸在了红梅的头上,她当时一声未出,直接昏死过去。林夫人回头一看,急得不得了,想让人进去救。只是当时的场面太过于混乱,四周都是歹徒,大家忙着逃命,也顾不上去救红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葬身火海。” “红梅真的是忠肝义胆。”傅清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娘亲有这样的忠仆,真的是让人欣慰。” 傅清玉忽然想起一人来:“张妈妈,那个秋梅也死了吗?” 杜妈妈摇摇头:“秋梅没死,疯了。当时她就在红梅的身边,眼睁睁地看到红梅被烧死,当时就有些傻了。后来,发了高烧,不断地说着胡话,等好了以后,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有时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哭哭闹闹的呈疯癫状。大夫人不胜其烦,也请过几名大夫,吃了好些药,病情有所好转,但整个人似乎有些呆滞。大夫人看着不顺眼,就寻了个借口,说是照顾她,就把她派到林夫人的墓地守灵去了。” 傅清玉略一思索,心下已经明了。这个大夫人真是厉害,利用几场意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原夫人林氏身边的人全部处理掉了。 看到五姨娘身边的胡婆子如今这般处境,可想而知当年大夫人也是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五姨娘身边的人的吧? 不过,如果真的像杜妈妈所说的,红梅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于非命的话,那么,一直住在五姨娘居所里的那个人,又是谁呢?为什么傅二公子在给她的信息中,那么肯定那人就是红梅呢? 这一切,当然要查探到底。 傅清玉忽然对于这十几年来一直居住在她娘亲屋子里的,那个神秘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会是谁呢? 为什么这十几年来,她宁愿躲在那个破败的小屋子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躲躲藏藏,就是不肯出来呢? 还有,她躲在那里,究竟有何目的呢?是躲避傅大夫人的搜寻,还是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不管什么原因,傅清玉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人,不管她是谁,绝对对于五姨娘,对于她是没有恶意的。 她也该选择一个时间去会会这个神秘的人了。 “什么过几天宴请宾客办喜事?”傅老爷瞪大眼睛看着傅大夫人,“如今这是什么时候,这可是夏天,摆什么喜宴,成什么亲,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傅大夫人心想,你以为我愿意啊,要再不摆喜宴的话,说不定过些时候,那个孩子就从肚子里蹦出来了,那时候傅府的面子不是丢得更大吗? “老爷,你先别生气,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这么急着给五丫头摆喜宴的……”傅大夫人陪笑道,“只是……” 傅老爷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五女儿被人弄大肚子的事情,不假思索就打断了大夫人的话:“那就年底再摆吧,反正也不必太过于着急。这个时节,的确不太适合摆喜宴,再说,也没有哪家会在这个时节摆喜宴吧?” “这怎么行?”傅大夫人着急地叫道。 “为什么不行?”傅老爷有些疑惑地看看大夫人,“难道钱国舅那边也顾不得面子,这么着急着要把五丫头迎娶进府去?还是其他……” 傅大夫人吓了一跳,难道傅老爷看出来了? 她忙笑道:“老爷,不是我们着急……我们着什么急呢。是这样的……”傅大夫人果然是傅大夫人,一下子就想出一个理由来,“上段时间我去天恩寺给五丫头算过一卦,那解签的老和尚说,五丫头必须在这个夏天嫁出去,这样就可以逢凶化吉,不然的话,不止五丫头有劫难避不过去,有可能我们傅府也会跟着遭殃。” “求个签就可以逢凶化吉,一派胡言”傅老爷怒道。 “老爷”傅大夫人心急如焚,这件家丑又无法对傅老爷明说,只好继续陪笑着道,“老爷,这五丫头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害她吗?既然天恩寺的老和尚都这般说了,我自然信了。要是我们不听老和尚的,万一五丫头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如何是好?到了那个时候,那个丫头一定会埋怨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替她好好打算……”说到这,大夫人掏出丝绢抹起眼泪来,“老爷,你就体谅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吧。” 傅老爷看看自家夫人,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想起府外面愈传愈烈的传闻,只好道:“既然钱府那边没有意见,那就随你的便吧。反正五丫头走失了一夜,传到外头去于闺誉有损,早些把这桩亲事了结,也好堵住外面那些好事之徒的悠悠之口。” 傅大夫人大吃一惊:“外面的人也知道了?他们怎么说?” 对于自己家中五女儿无意中走失的事情,傅老爷似乎不愿多说,只简略道:“外面的传言,也不过是见不得我们府上好,故意胡诌出来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大可以不必理会。” 傅大夫人见傅老爷不愿多说,也不勉强,想到老爷一向对于钱国舅多有看法,这次跟他提及这门亲事,居然一下子便应承了下来,想必与外面那些毁损五小姐声誉的传闻有关。 她已经严令府上的人严把口风,居然有人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明摆着不把她这个大夫人放在眼里。傅大夫人的眼中露出凌厉的神色,朝身旁的张婆子使了一个眼色。张婆子马上会意,转身出去了。 傅大夫人暗中呼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门亲事在老爷那一环节,总算过关了。要是傅老爷不同意的话,那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毕竟,什么事情都可以等,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等不得。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去与钱老太太进行沟通的事情了。傅大夫人就不相信了,钱老太太即使再不满意自己的女儿,但她真的忍心让自己未来的孙儿流落在外面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最注重的还是子嗣,在知情的情况下,是不允许自己的骨肉流失的。 可以说,五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制服钱老太太的杀手锏。 傅老爷刚出去一会,张婆子便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附到大夫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大夫的脸色瞬时变了:“此话当真?” “不会有错。”张婆子肯定道,“这个消息不过是这几天才传出去的,所以不难查探出来。” “她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真是反了。”傅大夫人的眼中闪烁着狠厉的目光。 正文第二百六十六章拜祭 第二百六十六章拜祭 (今天是除夕,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龙年大吉) 钱老太太终于来了,没有了往日来傅府那种亲切的笑容,脸上明显带着些许怒气,还有些许不耐烦。 傅大夫人陪笑着,把她迎进了里屋。 看着钱老太太那副不屑的神情,傅大夫人别提有多憋屈了。本来是想把府里的那个眼中钉除掉的,没想到反赔上了自己的女儿。这也罢了,如今这个占了便宜的人家,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自己去求她们似的。 不过,谁让自家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即使再憋屈,傅大夫人也只得赔着笑脸去迎合这位钱老太太。 这位钱老太太当然知道傅大夫人请她过来的目的,至于其中原由,傅大夫人已经在信中说得很明白了。但她居然保山不带一个,官媒也没有,就这样一个人带着个婆子过来了,明显就是十分轻视与傅府的这门亲事。 傅大夫人看着心里更是郁闷。 坐定之后,钱老太太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傅夫人,你的信我看了,说实话,我那个不肖子可是十二分不满意这桩婚事的,宫里的钱贵妃听了也十分生气,我也是气得不行,这几天都没有什么胃口……” 居然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都搬出来了?傅大夫人暗暗冷笑,你家占了我们的便宜,这事总不可能这样算了吧? 傅大夫人眼珠一转,随即笑道:“钱老太太,看来这真的是我们莹儿的不孝了,无端端地给钱老太太、贵妃娘娘,还有国舅爷添乱了。其实,在这之前,我也给五小姐订了一门侯府亲事的……”大夫人随即脸色一端,“要不是钱国舅太过于鲁莽,抓错了人的话,我们莹儿也许早就嫁到侯府享福去了……” “你看不起我们国舅府?”钱老太太愠怒道。 “我可不敢。”傅大夫人道,“我看倒像是钱老夫人嫌弃我们莹儿。我们莹儿好歹也是黄花大闺女,如今被国舅爷……”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大夫人顿了一下,又道,“我们莹儿也实在可怜,本来以为要嫁入侯门,享受荣华富贵的,谁料想如今却落个这样的命在旦夕……”说着竟装腔作势要去抹眼泪。 这话钱老太太可不爱听了。不错,她家原来并没有太高的官位,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她那个儿子再混帐,也是一个堂堂的国舅爷,傅大夫人这般说,可就是落她的面子了。 “你家女儿嫁与我们国舅府,哪一点委屈她了?”钱老太太怒道,“我们国舅府哪一点比不上那些公孙侯爷府了?” 傅大夫人斜睨了钱老太太一眼,知道自己的激将法生效了,她决定再加一把火,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这门亲事敲定下来。那个国舅爷想毁婚,想占了便宜便抹嘴想溜之大吉?根本不可能 傅大夫人捧起桌子上的茶盏,斯条慢理地喝了一口,悠悠道:“刚才钱老太太不是一副嫌弃我家莹儿吗?怎么这会子又想起让我们莹儿进门了?不过呀,”傅大夫人看了一脸气呼呼的钱老太太一眼,“这个丑,国舅爷丢得起,我们傅府可是丢不起的。如果钱老太太不喜欢莹儿的话,那我们也不勉强,就去买了藏红花回来,把那个孽种打下来……” “你们竟然杀死我的孙儿?”钱老太太一听,可不依了,“你家女儿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钱家的孙子,你凭什么杀死我的孙儿?” “你不把我女儿迎入府里,那孽种是你们的吗?”傅大夫人反唇相讥。 钱老太太无话可说了,即使那个媳妇不是她喜欢的,但是那个肚子里的孙子可是她们钱家的骨肉,没道理让自家骨肉留在别人家里的是不是? 再说自己那个不肖子大妾小妾不知娶了多少个,就是不见那些妾室们怀上一个孩子来继承钱家的香火,气得她天恩寺不知上去拜过多少回了,就是怕断了钱家的香火。如今这个傅五小姐竟然怀了钱家的孩子,不管怎么说,这个孙子可不能弄丢了。 “好好好,我们就八抬大轿把你府上的五小姐迎娶过去,这下总行了吧?”钱老太太无可奈何道。 钱老太太说得这样敷衍,明显着是被逼的,想必聘礼也没有什么了。傅大夫人暗地里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好歹说服钱老太太把自己的女儿娶过去,不然的话,傅府的面子可是丢大了。至于这些聘礼什么的,她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小姐,小姐。”冬蕊一路跑进牡丹阁,连气也没有顾得喘上一口,就急急忙忙地叫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急成这个样子?”听到声音,冬梅从屋子里赶了出来,看到冬蕊的脸憋得通红,上气接不上下气,但眉宇之间掩不住高兴的神色。 冬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到底怎么了?看把你欢喜的。”冬梅笑着走过来,伸出手来替她捶背顺气。 喘息好一阵,冬蕊这才缓过气来,笑着道:“冬梅,告诉小姐去,钱老太太来过了,五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 “真的?”冬梅喜不自禁道,“太好了,我这就告诉小姐去。这下可真是太好了,小姐心里面的石头总算落下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急步朝着里屋奔去。 “你们在外面说得那么大声,我都听到了。”傅清玉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小姐,你要到哪里去?”看着自家小姐穿戴整齐,一副要出去的样子,冬梅忍不住问道。 “你们一块跟我过来吧。”傅清玉看着面前两个大丫头,“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她转头对冬梅道,“冬梅,昨天我不是让你上街去买些纸钱香烛回来吗?你去取来,一块带上吧。” 冬梅点点头,进屋取了。 冬蕊有些讶然道:“小姐取那些纸钱香烛做什么?” 傅清玉笑了一笑,脸上有些忧伤:“过些天就是我娘亲的忌日了,我想去拜祭一下她。” 那个可怜的女子,在生下来不出一天就血崩而死,她的生辰就是这个可怜的女子的忌日。如此一想,人生真是唏嘘。 冬梅提了个篮子过来,篮子里放着一些纸钱香烛。她看看傅清玉,有些纳闷道:“小姐,你这是要去拜祭五姨娘吗?” 傅清玉点点头。 “可是,小姐,你昨天没有说要去拜祭五姨娘啊。而且,五姨娘埋葬在城郊那边,你一个人去吗?”冬梅有些担忧道,“小姐,虽然目前危机解除了,但是难保大夫人又会想出些什么损招出来……” “没事,有二公子呢。”傅清玉笑道。 “二公子也去?”冬蕊的眼中露出惊喜的目光,“二公子武艺高强,他手下的人个个身手不凡,这下就好了。” 傅清玉笑道:“冬蕊,你忘了,我娘亲是与林夫人一起亡故的,我娘亲的忌日也就是二哥哥与七妹妹的母亲,原夫人林氏的忌日,若要去拜祭的话,那自然要一起去的。” “小姐,林夫人与五姨娘是同一天走的?”冬梅看着傅清玉,疑惑地问道,她在府里这么多年,由于下人们都怕撞了大夫人的避讳,所以从来就没有人提起过林夫人与五姨娘亡故的具体日期,所以,她颇有些好奇自家小姐是如何打听出来的。 “守北门的胡妈妈说的。”傅清玉解释道,“我与七妹妹是同一天出生的,我不过大七妹妹几个时辰而已。” “阿弥陀佛。”冬梅虔诚地双手合什,“只要二公子护送着小姐与七小姐一块去拜祭的话,那奴婢就放心了。” 傅清玉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大夫人正为遮掩五小姐的事情而烦恼着呢,哪里顾得上我们?再说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大夫人也猜到了我们必然有所警觉,也不敢贸然下手的。” “小姐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冬梅叮嘱道。 “我会小心的。”傅清玉笑着道,“再说,有一门武艺防身也是好的。”她看看冬梅冬蕊,“等拜祭回来之后,我教你们跆拳道吧,也好防身之用。” “什么道?”冬梅没听懂。 “就是一种武术。”傅清玉也懒得解释,含糊道,“一种能防身之用的武术。”她看看两个大丫头笑道,“你们两个,是我傅清玉的贴身丫头,不会一点防身之术哪成啊?” “只要小姐肯教,我们一定用心学。”冬梅冬蕊异口同声道。 “那么现在,我们走吧。”傅清玉轻松道,“这件事情七妹妹昨天就禀报了大夫人,大夫人也同意了。马车早就备好了,就等我们过去了。” “那我们过不过去找七小姐?”冬梅问道。 冬梅的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了七小姐傅清敏的声音,“六姐姐准备好没有?” “好了。”傅清玉含笑迎了出来,与傅清敏手挽着手一起到后院乘马车去了。 后院里,果然停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傅二公子佩了剑,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异常的威风凛凛。 正文第二百六十七章墓地 第二百六十七章墓地 (祝大家新年快乐) 看着傅二公子英姿飒爽地端坐于马上,目视前方,颇有一种久战沙场,深谋远虑的气势在内。傅清玉忽然心中萌生出一股敬慕之意。如果自己也身怀绝技,仗剑游历江湖,那将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可惜,身在官宦之家,只怕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在看什么?”见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傅二公子傅光烨颇觉得好笑,“我很好看吗?” 傅清玉这才觉得有些失态,但见一向严肃冷漠,不拘言笑的傅二公子难得说出这么些自恋的话来,不由觉得好笑,“二哥哥,你真的认为你很好看?” “我自己倒不觉得,但我从你看过来的眼神中发现的,我应该长得还不赖。”傅二公子脸上居然有了微微笑意。 旁边的七小姐傅清敏笑了,低声对傅清玉道:“六姐姐,二哥哥在跟你开玩笑呢,我真的从来不知道二哥哥原来是会开玩笑的。” 傅清玉暗哼一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一个自小被宠着,护着,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姐,哪里知道外面的凶险,又哪里知道自己的亲哥哥为了护着自己,付出了多少 傅清玉敛了笑容,决定不理他。此去不知有什么未知的结果正在等着她。一念至此,她的眉头不由微微蹙了起来。 “别紧张,放松些。”傅二公子看着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到时候坦然面对便是了。走吧,上车。” 傅清敏点点头:“二哥哥说得对,我们上车吧。” 马蹄声“哒哒”,转瞬间便驶出傅府大门。 “他们出去了?”傅大夫人坐于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憔悴的容颜。 一旁的梅香低声道:“是,马车是一早雇好了的,二公子过来接她们,三人方才一起出府去了。” “那两个贱人的忌日,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去拜祭”傅大夫人恨声道,当年的事情…… 梅香看了大夫人一眼:“夫人何必动气?这么多年了,死的人都死了,没死的一则不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二则疯了都疯了,这叫做死无对证。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是啊,过得真快,一转眼都十多年了。”傅大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鬓边生出的几丝银丝,想必是被那个不肖女给气的。 她吩咐道:“梅香,替我把这几根白发给我拔下来。” 梅香有些愕然,似乎没有料到大夫人这么快就生了白头发,忙答应一声,俯过身去把那几根白发拔下来。 “我养的这些儿女们,怎么一个个都那么不长性呢,竟然没有一个像我。”大夫人叹了一口气。 “夫人。”梅香停下手,看着镜子里的大夫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大夫人如此沮丧过。 “算了,不想这些了。”傅大夫人敛了悲哀的神色,眼睛顿时凌厉起来,“城郊那个祖坟,是谁在守着?” “一个跛了足的潘老头,还有一个就是当年大夫人打发过去守灵的秋梅。”梅香想了想道。 傅大夫人想了好一会,方才问道:“那个秋梅,就是那个疯了的丫头?我记得她以前好像是那个贱人带过来的陪嫁丫头……” “夫人记性真好。”梅香道,“那个秋梅的确是以前的那位身边的丫头,后来京城大乱,傅府惨遭洗劫,当时那个秋梅目睹了傅府的惨状,登时吓傻了。发了好几天高热,烧得迷迷糊糊的,一直说着胡话。等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木木讷讷的,大夫说了,是烧坏了脑子。所以,老爷同情她,才让夫人你派了她到庄园那里去守陵的。” “那……那个丫头有没有清醒过?”傅大夫人仍有些不放心道。 “我已经让那个潘老头盯着,如果有什么动静即刻让他来报,好像这些年都没有什么动静,那丫头好像忘了许多事情,这些年越发的糊涂了,只记得那一位,其他人都不记得了。” “这就好,还是让潘老头小心盯着,如果有什么异动的话,就立即把她……”傅大夫人狠厉的目光一闪,“我绝不允许她坏了我的事情。” “夫人尽管放心好了。”梅香笑道,“那一个疯丫头,不过是老爷可怜她,才留她一条性命。再加上她神志不清,对于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也不甚多,她能说出些什么来即使她清醒了,无凭无据的,谁又能相信她的话去?不过像二公子那般心存怀疑惑罢了。” 傅大夫人点点头:“有潘老头盯着,我也放心些。但是万事还需小心一些方好。” 梅香点点头道:“夫人请放心,我会再次嘱咐潘老头的。上次听潘老头说,秋梅那丫头这几年的疯病似乎越发的重了,前段时间拿了隔夜馊了的猪食兑水吃,想必真的是疯了大半了。” 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疯了最好。疯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是老爷念着那位结发的,留她一条性命,要是换作我,早就把她……” “夫人万万不可如此心急。”梅香急忙劝道,“那个秋梅怎么说也是那位身边的旧人,二公子对她很是上心,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无端端的暴病而亡的话,恐怕会引起二公子的疑心,到时老爷插手的话,恐怕……” 大夫人沉吟一会,也只好道:“只能如此了。当初本应该像结果红梅、蓝梅、黄梅那几个一般结果了她,也不会留到今天成了隐患。” “只要她一天不清醒过来,就不是后患。”梅香笑得有些阴险,“那些药,潘老头完完全全按了我们的吩咐去办,我想,不用我们动手,再过一两年,那个疯丫头就会发疯而死。到时候,二公子即使再怀疑,也无可奈何了。” “那些药效怎么这么慢?”傅大夫人有些不耐烦道,“老娘都快等不及了。” “夫人,”梅香小声道,“夫人莫急,只因那个大夫说了,此药为慢性毒药,量不能放得太多,放得太多的话突然发病,会让人疑心到药方上来。所以,这事只能慢慢来。” “叫那个大夫把药量加重一些。”傅大夫人狠声道,“再这么拖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如今二公子长大了,羽冀也丰满了,搬离了傅府,不知道他在外面养着些什么人要是被他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话,那以前的事情就有可能被揭发出来了。所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件事情还是早些解决为好。” 也难怪傅大夫人如此烦燥,这段日子对于大夫人而言,过得的确有些不顺。本以为那个野丫头是一个极好对付的一个丫头片子,不知是不是她的运气太好,居然连接着几个法子都没有整倒她,不但银子没有到手,反而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连自己,也被傅老爷埋怨治家不严。 这段日子,她的确倒霉透了。 “是,夫人。”梅香看看大夫人不耐烦的神色,不敢再多言,“夫人请放心,等二公子他们回来以后,我亲自跑一趟,让那个大夫加重药量,务必在短时间内把那个秋梅打发掉。” 大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叮嘱道:“事情做得小心些,还有,多给些银子那位大夫,让他把口风把紧点。” 梅香笑道:“这个夫人尽管放心好了,那个大夫,是梅家那边的人。这些年,娘家那边夫人帮了他们也不少了,这点小事他们总还办得来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稳稳当当地驶进了城郊的一处庄园。 傅清玉掀开马车的窗帘子,透过一角朝外面望去。见这里是一处广阔的庄园,说广阔,倒不如说有些荒凉。几千平米的面积,四周有砖墙围着,但由于多年失修,砖墙也有些破败的气象。 马车从大门驶入,一个跛着左脚的年约五十开外的老头迎了上来,朝傅二公子殷勤地笑道:“二公子,您来了?” 傅二公子“唔”了一声,道:“潘伯,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那个跛脚的老头陪笑道:“二公子请放心,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那就好。”傅二公子并不多话,催马直奔入内,驾马车的紧随其后。 经过那个潘老头身边时,傅清玉特地掀起帘子一角,偷偷地打量那个老头一眼。 那个老头,其实也不应该叫做老头吧,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光景,满脸红光,精神得很,只是常年在这郊外住着,风吹日晒,脸上难免留下岁月的风霜,一张脸上皱纹甚多,一笑起来的时候,那些皱纹重重叠叠,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忽然,那个老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朝着马车看了过来。 傅清玉迅速放下了帘子,心中忽然有些疑惑。这个潘老头,看似浑浊的目光中,似乎透着一种与他的外表极不相称的东西。 看来,这个老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马车朝里驶入,里面的景色渐渐开阔起来。看来这一大片地真是一个风水宝地,前面有水流穿过,后面有山峰为靠,那些山峰层峦叠翠,颇有一种同水天然凝聚,富泽后代的寓意在内。 正文第二百六十八章秋梅 第二百六十八章秋梅 马车停了下来,冬梅冬蕊,还有春兰春芳等人相继走了上来,把各自的小姐扶了下来。 傅清玉举目望去,见四周空旷,不远处树木高耸入云,一片连着一片,十分的苍翠。而中间很大的一片坡地上,是一座座修整完好的墓地,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当然,除了庄严肃穆之外,还有阴森的感觉。 在一大片墓地的边上,是一排的砖瓦平房,而对着那一片墓地显得十分凄清。 傅清玉心想,要想在这里住下来,的确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二公子,还有两位小姐,请先进屋喝口茶,待小的把东西准备好,就可以拜祭了。”跛脚的潘老头从后面赶了过来,笑容可掬道。 傅二公子点点头,带着两位妹妹朝着旁边的砖瓦平房走去。他显然来过多次,对于这里十分熟悉,直直把傅清玉二人带到了中间的一个房间门前,推门而去。 里面,果然是一个小厅。 虽然名为一个小厅,但里面的摆设十分简陋,一张破旧的小桌子,桌子旁边配着几张同样破旧的长条凳,看起来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了,恐怕是以前在此守墓的人传下来的。 傅清玉看看四周,还行,有张凳子,便坐了下来。 “小姐”冬梅忙过来,“这凳子脏。” “没事。”傅清玉笑道,“我看着挺好的。” 七小姐是个爱整洁的人,看着凳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坐下来。 春兰连忙走过来,把丝帕铺在凳子上,让傅七小姐坐下。 忽然,有个人有门口处闪了一下。傅清玉顿时警觉起来,“谁在外面?” 傅二公子与七小姐没有丝毫讶异的神情,七小姐傅清玉笑着道:“瞧六姐姐紧张的,那不过是一个疯丫头似的。” 疯丫头?这个地方居然有疯丫头?傅清玉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傅七小姐。 傅七小姐傅清敏含笑道:“六姐姐,你忘了,那个秋梅……” 傅清玉记起来了,不错,那个秋梅,听说是原夫人林氏的陪嫁丫头,后来因为亲眼目睹了红梅的死状,当声吓傻了,后来治了好几次,病情时好时坏,所以大夫人就顺了傅老爷的意思,派她到这里来守护墓园来了。 傅清玉举目望去,果然,在门口处惊惊战战地探出一个脑袋出来。那是一个姑娘的脸,如果没有算错的话,那时的秋梅等人是十五六岁左右跟着林夫人嫁入傅府的,如今已经过了十四年,秋梅现在的年纪也应该是三十岁左右了吧? 但是,面前的这位姑娘看起来却没有一点三十岁的样子,不,应该说不止三十岁的样子。头发蓬乱,显然有好些日子没有梳头了,脸上脏兮兮的,额头上有几条很深的皱纹。 再朝下看,一身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夏衣,看起来像是一个冬天都穿着这样一件单薄的衣裳,也不知道她冬天是怎么过来的。 两只手扒着门边,手指特别脏,其实这位姑娘的脸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一双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 傅清敏每年都要与傅二公子来这里拜祭一番,来的次数多了,也见过那个疯丫头秋梅几次,所以与那个疯丫头也熟,看见她站在门外,便招手让她进来:“秋梅,进来吧。” 那位大姑娘秋梅显然听到了七小姐傅清敏呼唤她的声音,脑袋更加朝前倾了一些,两只惊惶的眼睛似乎较之前镇定了一些,看看七小姐傅清敏,再看看傅二公子,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了傅清玉的身上。 傅清敏含笑道:“秋梅,不用害怕,这是六小姐,五姨娘的女儿,今年刚寻回来的,你过来见见吧。” 秋梅十分讶异地看着傅清玉,忽然,她现出整个身子,慢慢地朝着厅里挪过去。 “你是……五姨娘的女儿?”秋梅在傅清玉的面前站定,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有些疑惑,她也看着面前这个不再年轻的姑娘,听这说话的语气,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疯子。 莫非,这位姑娘并没有疯,而是装的? 还未等傅清玉反应过来,下一秒,这位大姑娘忽然哭了起来:“五姨娘,你死得好惨啊。” 傅清玉吓了一大跳,不由把探询的目光看向傅清敏。傅清敏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含笑去哄她道:“秋梅乖,不哭啊。” “秋梅乖,秋梅不哭。”面前这位大姑娘马上止住了悲泣,看着傅清玉,忽然笑了,“我告诉五姨娘去。” 这时,门口处传来了潘老头的喝斥声:“秋梅,你这个死丫头,你又跑进去做什么,想惊吓客人啊还不快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潘老头这话喊得中气十足,根本不像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应有的底气。 秋梅显然十分惧怕这个潘老头,一听到他的声音脸上马上显出惊惶的神色来,一溜烟居然飞快地跑了出去,转眼间便消失了踪迹。 潘老头有些歉然地走了进来,看着傅二公子等人陪笑道:“傅二公子,六小姐,七小姐,让你们受惊了。秋梅是一个疯丫头,你们别跟她计较。” “她是一个疯丫头,我们怎么会跟一个疯丫头一般见识呢?”傅清敏笑笑道,“潘伯,怎么我们此次来,好像觉得秋梅更加不济了呢?” 潘伯叹了口气:“秋梅这丫头,自打到了这里之后,病就没有好过,夫人也派人来瞧过几次,也请了几回大夫,药都开了一车了,但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更加重了。” 傅清玉略一扬眉,按理说,秋梅不过是吓病的,听人说最初的时候还有清醒的时候,怎么经过大夫人请的大夫医治之后,反而病势越来越沉重了呢? 如果秋梅真的是一个疯子的话,那她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原来,她最初的估量是,看看秋梅的现状如何,趁她清醒的时候问一些当年发生的事情,看看她还记不记得。不过照今天这般情形来看的话,似乎希望不大。 一念至此,傅清玉的神色不由沮丧起来。 七小姐显然也有些失望:“潘伯,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秋梅有些时候还是清醒的,怎么这会子好像连我们也不大认得了?” “那是她的命苦。”潘老头十分同情道,“夫人也算待她不薄,她都病成这样了,也没有嫌弃她,月例银子照发,还另外给她请了大夫,抓药治病。她这病好不了,也怨不了别人了。” 傅二公子忽道:“有没有请别的大夫瞧过?如果那些请来的大夫不行的话,我可以另外找些大夫过来,给秋梅看看,她毕竟是我娘亲生前跟在身边的丫头,如果落到这样的地步,也真是太……” 潘老头闻言吃了一惊,忙道:“不麻烦二公子了。就在前两天,大夫人又另外请了一人朱姓大夫,重新开一个方子,看看能不能把秋梅的病给治好。如今抓了好几个月的药,那间小柴房都堆了半间了……”他看看傅二公子,“二公子,这就不劳您大驾了。” 傅清敏忙扯扯傅二公子的衣袖:“二哥哥,潘伯这话说得在理。既然母亲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们也放心了。”说话间她拿眼神暗示二公子。 傅二公子当然明白妹妹的意思,于是住了口,不再追究下去。 其实也是,大夫人把这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如果说药包没有了,那还说得过去,可以立马换另一个大夫过来诊治,顺便开药。如今大夫人把一切都安排好,明摆着就是不让他们抓到一点把柄。 傅清敏的意思是,既然钻不了大夫人的空子,那就从长计较,毕竟这府上还是大夫人说了算,还未到与她撕破脸皮的时候。 傅清玉则饶有兴趣地想着刚才那位疯姑娘。如果换作其他人,她是相信的,不过,如今这位秋梅是经过大夫人请的人医治之后,病情才会越来越重的。这倒由不得人不怀疑惑了。 听这个潘老头说,那个柴房里堆了小半屋子的药,是大夫人请的大夫专门开给秋梅的。想必是念着这个墓园处于城郊,不比京城,所以让大夫把半年的药都开好了。 这个,倒是一个机会。 傅清玉的眉头舒展开来,悄悄朝身边站着的冬蕊眨眨眼。冬蕊会意,走近了她。 傅清玉趁着众人不注意,在冬蕊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冬蕊的表情有些讶然,虽然觉得疑惑,但没有说什么,朝傅清玉点点头,表示会把此事办好的。 见到傅二公子被傅七小姐劝住,没有再追问下去,潘老头明显松了口气,陪笑道:“二公子宅心仁厚,对于一个下人都如此上心,令老奴敬佩。二公子的体恤周到,真与夫人同出一辙。不过,请二公子放心好了,既然夫人把秋梅托付于我,我一定细心照料,不会让夫人与二公子失望的。” 傅二公子笑笑:“那就有劳潘伯了。” 潘老头忙道:“二公子客气了。”想了想,又道,“二公子,六小姐,七小姐,祭品已经备下了,不知各位什么时候去拜祭呢?” “那就现在吧。”傅二公子简洁道。 “好勒。”潘老头殷勤地走在前头,“那就请各位随我来。”说着把众人带出了小厅,来到了墓园。 正文第二百六十九章伪装 第二百六十九章伪装 (鞠躬感谢美目盼兮YXQ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这是新年来本书第一张粉红哦,多谢支持) 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的墓地修整得很好,没有野草丛生的现象。想必在这里守着的人很是细心,只是不知道这勤劳修剪的人是潘老头,还是那个半疯的秋梅姑娘? 墓前的供品已经放好,有两碟水果,两碟糕点,还有香炉。傅清玉带来的供品也已经由冬梅取了出来,放在了墓前。林夫人墓前是两碟京城有名的食肆香味楼的水晶糕,而五姨娘的则是菊花糕。 傅清敏看了一眼,怔了一下,道:“六姐姐真是有心了,我娘亲一直爱吃水晶糕,这个习惯如今在府里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没想到六姐姐还能打听出来。真是多谢姐姐了。” “七妹妹客气了。”傅清玉微笑道,“我也是无意中听人说起的,所以便记了下来。” 傅二公子的目光落在了傅清玉的身上,似若有所思。 “二公子,该上香了。”潘老头提醒道。 傅二公子点点头,按着顺序,领着两个妹妹,先给林夫人上香,然后再到五姨娘。 看着五姨娘的墓碑,傅清玉缓缓跪了下去。心中忽然有些悲悯,虽然自己与这个可怜的女子连面也没有见过,但自己的身体里毕竟流了她的血液,她的芳年早逝,她的如烟花般短暂的一生,还是令人唏嘘不已的。 傅清玉伸出手去,触碰一下冰凉的墓碑。这样的场景,令她情不自禁想起了前世的奶奶。 奶奶也是这般,毫无预兆地离她而去,待她赶回来时,见到的是那张久经风霜,毫无生气的脸,静静地闭着眼睛,永远地沉睡着。村里人都说,奶奶是很安详的走的,临走前还嘱咐身边的人说,让孙女好好工作,不用记挂着她。 不知不觉间,傅清玉的眼泪便滴落了下来。 “六姐姐,快别伤心难过了。”七小姐傅清敏忙走过来,扶起傅清玉。看到傅清玉这个样子,傅清敏也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世,眼眶也湿润了。 “我没事,我只是……触情生情而已。”傅清玉忙拭去泪水,“姐姐失态,让妹妹见笑了。”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七小姐傅清敏嗔怪道,“思念亲人,这本来就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傅清玉看看四周,见这拜祭的事情也基本结束了,便道:“七妹妹,我陪你进屋去坐坐吧,外面风大,你身子弱,吃不消的。” 的确,这里不比京城,由于地处荒郊,再加上丛林密布,风就特别的大,气温也比京城低了几度。虽然进入了夏季,但太阳并不太猛烈,刮过来的风还是带有一丝凉意的。 傅清敏这时果然感到身上的一丝凉意,便不再推辞,含笑点点头,随着傅清玉到原来的小厅去了。 走回去的路上,居然看到了秋梅的身影。她正在一处土坡上,对着一簇黄色小花瓣的野菊花唱着歌。她的声音很轻柔,乍一听起来十分的好听。 傅清敏低叹道:“这个秋梅也实在是太可怜了。其实当时也不过是受了轻度的惊吓,如果能请到好的大夫,好好调养一番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傅清玉点点头:“看来这真的是她的命了。” 要知道,这个秋梅可是原夫人林氏的贴身大丫头,傅大夫人以前与林夫人可是水火不相容的,有可能会为了她的丫头的病尽心尽力吗?不弄死秋梅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傅清玉心想,傅老爷想必是对于原夫人林氏还是有一丝牵挂的,所以才会对于林氏身边的丫头多在意了一些。这样的话,傅大夫人才不敢贸然下手,不然的话,秋梅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秋梅,你过来。”傅清敏柔声道,对于这个娘亲以前的大丫头,她自然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内。 秋梅听到了七小姐的呼唤,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傅清敏,并不过来。 傅清敏觉得有些伤心:“看来秋梅的病是越发沉重了,竟然连我都不认得了。” 她上前一步,看着秋梅柔声道:“秋梅,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七小姐,你不记得我了?” 秋梅看着七小姐,脸上的神情既困惑,又迷茫。 “我看她是不记得你了。”傅清玉摇摇头,拉过傅清敏,“我看算了,我们进去吧。” 就在这时,秋梅大叫道:“蝴蝶” 果然,从山坡的那边飞过来一只硕大的蝴蝶,可能是看到这边野菊花开得茂盛吧,朝着野菊花花丛飞了过来。 秋梅的眼中闪着兴奋的目光,那副神情就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幼童,看到了心仪漂亮的东西,爱不释手,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 那只硕大的蝴蝶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来捕捉它,受了惊吓,又赶快朝着来路飞走了。 秋梅一看,蝴蝶没了,顿时急了,口中一边乱叫着:“蝴蝶蝴蝶”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过去。 她跑得太快,没有留神脚底下的石头,一只脚踩偏,崴了一下,竟似要从土坡上摔落下来。 傅清敏“啊”的一声捂住嘴,傅清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当当地把冬梅扶住:“小心。” 冬梅有些失神地看着傅清玉,后者则是一副坦然明白的神情。 忽然,冬梅撇开傅清玉,扭头跑远了。 “冬梅”春兰叫道,看着冬梅跑得飞快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朝傅清玉道,“六小姐,你别往心里去,冬梅是一个疯丫头,平日里只认得七小姐,你第一次来,她看着你面生,难免有些惊惶。” “无妨。”傅清玉笑得很开心,看来这次没有白来。 那边,远远的地方,傅二公子与潘老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潘老头一个劲地点着头,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反应。 显然,刚才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惊动那位精明的潘老头。 “七妹妹,我们进去吧。”傅清玉的表情相当轻松,含笑着过来扶傅清敏。 傅清敏有些奇怪地看看傅清玉,她明白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点点头,任由傅清玉与春兰扶着进屋去了。 这时,冬蕊走了过来,看看四周。春兰等人马上会意,走到门边把风。 “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傅清玉低声问道。 冬蕊点点头:“小姐,我一直看过去,在最边上的一间小屋子里,果然堆了许多这样的药包,都是新的,显然是旧的熬药熬完了,这些才刚送来的。” “拿来我看看。”傅清玉吩咐道。 冬蕊依然从怀中取了一包出来,递给傅清玉。傅清玉迅速地摊了开来,看了看,再闻了一闻,迅速包好,递给冬蕊:“可以了,你去把这包东西放回原地,不要被人发现了的好。” 冬蕊有些惊奇地看看自家小姐,见傅清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点点头,把药包揣入怀中,出去了。 “六姐姐看出什么来了?”傅清敏忍不住问道。 傅清玉冷笑一声:“大夫人真是高明,开的药方子也与众不同。” “怎么讲?”傅清敏疑惑问道。 “你们看。”傅清玉摊开手掌,在掌心中躺着一小截枯枝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像枯枝一般……”傅清敏细细端详一阵,纳闷道。 “这可不是枯枝,这是一种昆虫的尸体,虫体死后,便僵了,收集了起来,制成药的话,这药便是慢性毒药,叫做乌骨龙。” 傅清敏“啊”地缩回手:“大夫人竟然这般狠毒,连一个疯丫头也不放过?” “一个人知道得太多的话,势必给别人造成威胁。为了高枕无忧,出此下策也就不足为奇了。”傅清玉收起那味毒药,“我看,这些年,大夫人是越来越容不下林夫人与五姨娘身边的人了。” “那怎么办?”傅清敏怜悯道,“那个秋梅虽然是一个疯丫头,但好歹也是我娘亲身边的人,也算是一个忠仆,我们总不能看着她就这样被大夫人活活毒死吧?” 一听这话,傅清玉反倒笑了:“放心,谁说那秋梅是疯丫头来着?我看秋梅聪明得很,不仅连潘老头都被她蒙混过去,就连我们,也差点没看出来呢。” 傅清敏惊讶地瞪大眼睛:“六姐姐,你是说秋梅并没有……那我们这些年来,每年来看她,她都是做样子给我们看的?” “她为求自保,她也身不由己。”傅清玉低叹道,“一个人在得不到别人的保护之前,自己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 “她要是告诉我们的话,我让二哥哥帮她脱离困境,那也可以啊。”傅清敏小声道,“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傅清玉沉吟道:“或许,她不愿增添你与二哥哥的麻烦吧。在不确定二哥哥有保护他人的能力,有为林夫人报仇的能力之前,秋梅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现在可以了吗?”傅清敏有些着急,如果这样一位傅府的老人再被大夫人灭了口的话,那查访自己娘亲的死因就更加难了。 “现在是时候了。”傅清玉神情凝重道,“七妹妹,待会儿回去之后,你告诉你二哥哥,务必……”她凑近了傅清敏,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清敏认真地听着,渐渐脸上露出了笑容:“六姐姐,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一定转告二哥哥的。” 正文第二百七十章嫁妆 第二百七十章嫁妆 虽然是傅府里办喜事,但傅府上下似乎并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大夫人整天板着脸,底下的人惊惊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被大夫人拿了个错处,招来灾祸。 “啪”的一声,华丹阁里又传来了茶盏被摔碎的声音,顿时,里面的几个丫头跪了一地。 “气死我了”五小姐傅清莹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袖子一甩,把桌子上的一碟风仙橙与梅花糕甩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地上的那几个丫头更是吓得不敢抬头。 香珠走了进来,看看地上的丫头,再看看一脸怒气的五小姐,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几个小丫头们仿佛得到大赫一般,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小姐,那些小丫头服伺不周,责罚是应该的,不过小姐的身子要紧,何必与那些小丫头一般计较呢?”香珠一边笑着说,一边亲自打扫着地上的茶渍,还有茶盏碗碟的碎片。 “我怎能不气?这屋子里的丫头就没有一个像你这般细心乖巧的都是些蠢笨的丫头”五小姐傅清莹气道。 香珠小心冀冀地看了五小姐一眼:“这些丫头蠢笨,我回禀了夫人,换了就是了,小姐何必如此呢?” “也不是为了那些蠢丫头的事情。”五小姐没好气道,“我是为了那个钱国舅……”说到这,自己都觉得失了体面,不肯再说下去。 “小姐呕气的可是那个钱府送来的聘礼?”香珠小心冀冀地看着五小姐道,“这件事上,钱国舅也实在做得太过了些。” “不是过份了些,而是太过份了。”五小姐“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那个钱国舅,实在欺人太甚大姐姐出嫁的时候都是六十四抬的嫁妆,为什么到了本小姐的时候却是三十二抬的?” 但凡大户人家,尤其是那些官宦之家,一般都是六十四抬嫁妆,这样才不失了体面。而一般的小户人家,如果有些家财的,双方爱惜面子,一般都会凑足三十二抬。 但对于二品尚书府嫁女来说,这三十二抬的嫁妆,分明就是一种污辱。难怪五小姐会如此生气。 “小姐你也别生气,可不要气坏了身子。既然钱国舅那般无情无义,那夫人那边,总不会置之不理吧?”香珠有些纳闷道,“按理说,夫人可是最宠着小姐的呀。” “母亲她……”五小姐一说到大夫人,心中更气,“母亲最近待我是越发的冷淡了,都不把我当成是她的亲生女儿了。”五小姐气呼呼的坐了下来,“即便我要嫁与那个钱国舅,也是为了傅府的前程着想,母亲怎么就不待见我呢?” 香珠摇了摇头,只当是傅五小姐有孕的事情让大夫人没了颜面,所以大夫人心中不高兴,这才冷淡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小姐,你且放宽心,钱国舅那边不怕丢这个面子,可是夫人那里,又怎么会在京城众官员面前失了这个面子呢?”香珠看着五小姐笑道。 “也对。”傅五小姐想想道,“我母亲一向是个好面子的人,怎会在他人面前失了体面?所以我的嫁妆,我倒是不担心。我恼恨的是,我还未嫁到他们府里去,他们那边倒先轻视起我来了,看来我竟连他们府上一个妾室都不如” “小姐何须担心?”香珠看看五小姐的肚子,笑道,“五小姐现在已经有了身子,他日如能生下一个公子哥来,那个国舅府还能奈你如何?小姐你不也一样是当家主母?” 五小姐得意地看看自己的肚子,笑着道:“对,如今不是因为这个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那个钱国舅还不肯娶我呢。不过,那个钱国舅舍得这个孩子,那个钱老太太还不舍得呢。” 香珠心想,这个五小姐也是命不该绝,本来那个国舅府已经回绝了这门亲事,不想竟因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不得不迎她为正室。看来,这位五小姐还真有些本事。 “梅香,去库房取一万两银子来,去给五小姐添置嫁妆去。”傅大夫人一手抚额,一手捂着心口,心中那个心疼啊,真是不同一般而论。 虽说这银子贮存着就是为了儿女们添置嫁妆的,但是也得有夫家那边来的聘礼。如今钱府那边既然不满意这门亲事,聘礼不过给了一二千两银子,明摆着把自己府上这个五小姐当成妾室娶进门去,这岂不让傅大夫人活活憋闷死吗? “本夫人从来就没有办过这么憋屈的婚事”大夫人深深呼了一口气,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得,只好猛灌了一口茶。 “夫人息怒。”梅香低声道,“那个国舅爷府也真是小家子气,我们堂堂尚书府的小姐嫁过去,竟然连像样的聘礼都没有,这不是让人看着笑话吗?” 这几句话又勾起了大夫人的怒气,她猛一拍桌子:“那个钱家,也真是欺人太甚不过是仗着个女儿在皇上面前得宠罢了,也不过生了一个皇子而已,竟然吃了豹子胆了,处处不把当今赵皇后放在眼里,难道真的妄想着夺取中宫之位,以扶她的儿子继承皇位不成?” 梅香忙道:“夫人快别这样说,小心隔墙有耳,这些话传出去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 傅大夫人冷笑一声:“我们怕什么,她钱贵妃想要怎么样我们管不着,她要有多大的野心我们也不理,但最起码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受了委屈。” 梅香道:“这一次,的确是钱家太过份了。” “何止过份,简直不把我们傅家放在眼里”大夫人怒气冲冲道,“我那莹儿,也算是个千金大小姐,这下可好,在他们面前什么了?日子也订得随随便便,聘金也给得随随便便,这位份还是我跟那个钱老太太强要了来的,不然的话,那家子真是还真的把我的女儿当妾室娶进府里去呢。” 梅香看看大夫人,劝道:“幸好五小姐肚子里有了钱国舅的孩子,国舅爷再不愿意,也不敢太逆了钱老太太的意思。那个钱老太太可是盼孙子盼疯了的,可惜国舅爷大妾小妾娶了一屋子,都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来,如果此番五小姐能生个儿子的话,那就稳坐国舅府的当家主母的位子了。” 大夫人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想着,五丫头那边是没有指望的了。不想,她也算争气,有了国舅爷的孩子。国舅爷膝下无一男半女,不管五丫头怀的是什么,都是钱家的骨肉。这一点上,钱老太太还是做了让步的。” 梅香眼珠一转道:“这事最好能让钱贵妃也知道,为了钱家的香火,我看那个钱贵妃,也不会由着国舅爷胡来的。” “这可是家丑,别人遮掩还来不及,我们怎好自个儿先宣扬出去了?”大夫人摇摇头。 “夫人,这又不是说与外人听。”梅香想了想道,“我们就要与钱府结亲了,这钱贵妃便算不得外人了。这钱府上,钱老太太是管不住国舅爷的,唯有钱贵妃的话,还能镇得住那个混帐国舅。只要钱贵妃知道我们五小姐怀有钱家的骨肉,一定会数落国舅爷的,到时候,那个国舅爷能把我们五小姐怎么样?他毕竟还是要仗仰着他的家姐才有活路的。” “对呀。”傅大夫人点点头,“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国舅爷再这样胡闹下去了。不过……”大夫人有些犹豫道,“也不知道那位钱贵妃喜不喜欢我们莹儿……” “五小姐端庄贤淑,虽不像六小姐那般狐媚,但是,像钱贵妃那样久居深宫的人,一定最恨仗着美貌,狐媚之人,五小姐可比六小姐实在多了,只要把握住钱贵妃的喜好,讨得钱贵妃的欢心,还怕她不喜欢五小姐吗?” 大夫人点点头:“这一点,莹儿倒是能够做得到的。”她转头看着梅香,“梅香,你这个法子很好,看来,我得寻个机会,带着莹儿去一趟宫里了。” 梅香想起一事,问道:“府里那个,把消息泄露出去的人,夫人如何处置?” “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抓住了本夫人的把柄,就四处渲扬,丝毫不顾傅府的颜面,也不顾她自己的颜面,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夫人气呼呼道,“她是报复本夫人把她的女儿嫁与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家小户,所以也想我的女儿嫁不出去哼,我岂能由她摆布” 梅香看看大夫人,低声道:“那夫人打算怎么做?” 傅大夫人沉吟了一下:“上段日子来托关系的,我那个远房外甥,好像叫做什么梅香武的,如今得到什么官职了?” 梅香含笑道:“那个梅公子,总算没有辜负夫人您的期望,得到了当时一位太师的常识,进了翰林院,帮皇上编纂史书,听说还颇得皇上的赏识呢。”她看着大夫人道,“夫人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不仅在功名上帮了他一把,就连他的夫人,都是夫人您牵的线呢。对于这些事情,那个梅公子一直感谢大夫人的恩德,每次来拜访,都说要报答夫人您呢。” “是时候让他报恩了。”大夫人呷了一口茶,缓缓道。 正文第二百七十一章约见 第二百七十一章约见 五小姐的婚事,经过了傅大夫人与钱老太太几通的讨价还价之后,终于定在了下个月初六。 下个月初六,并不是最好的日子,只是由于五小姐的肚子已经微微显山露水,再不早早成嫁的话,恐怕是惹人闲话更多。所以,大夫人这才思前想后,择了一个算是比较好的日子。 至于钱贵妃那里,傅大夫人以亲家的身份求见钱贵妃。贵妃娘娘当然是不会见的,只派人重重安慰了一番,事后少不了派人送了许多金银珠宝到傅府去,也算替钱府弥补了之前的怠慢。 这一下子,五小姐又开始威风起来。 傅清玉刚一出门,便看到傅五小姐傅清莹趾高气扬地自院子门前走过,旁边的香珠在一旁小心冀冀地伺候着。 “六小姐,你走路要小心一点,撞到了我们五小姐那可就不好了。”香珠见五小姐得了势,也得意起来,看到傅清玉,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有你这么跟我们小姐说话的吗?”冬蕊怒道。 香珠仗着五小姐的架式,一点也不怕冬蕊,竟然还得寸进尺道:“冬蕊,不是我说你,你也该看好你们小姐,不要让你们小姐撞到我们小姐。如今我们小姐可是千金之躯,她的身子钱贵妃都十分关心呢。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话,你赔得起吗?” 冬蕊怒不可遏,正要反唇相讥,傅清玉摆摆手,阻止了冬蕊,上前一步,看着傅清莹正色道:“恭喜五姐姐嫁入国舅府,不过,看姐姐的气色好像不太好哦,我看姐姐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可要让贵妃娘娘失望了。” “我的气色不好吗?”傅五小姐吓了一跳,她知道傅清玉是个大夫,大夫的话总有让人信服的地方,何况傅清玉还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说出的话也由不得她不信。 此时,她也顾不得计较什么了,转头对香珠道:“香珠,你看看,我的气色真的很差吗?” 香珠吓了一跳,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我不知道,我看不出来……” “我家小姐说是便是了,香珠又不是大夫,她怎么能看得出来?”冬蕊冷笑道。 “五姐姐,你现在身子虚,真的不适合出来走动。”傅清玉很认真道,有意无意地看了五小姐的肚子一眼,“五姐姐现在最重要的,是躺在床上,好好养着,能少出来就尽量少出来。还有,千万不能动气,要知道动气最伤身子……” “香珠,快扶我回去。”傅清莹此刻什么也顾不了了,当然是自己的肚子最为要紧。这可是她嫁入钱府,当上当家主母的法宝,一定得小心呵护才行。 香珠半信半疑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她的话。 “香珠,你还在磨蹭什么”傅清莹急道,“还不快快扶本小姐回去” 香珠见自家小姐急了,赶忙走了过来,小心冀冀地扶着五小姐回房去了。 “阿弥陀佛,这尊瘟神终于被小姐吓走了。”冬梅低叹一声,“这个五小姐,以前不是一直以嫁给那个混蛋国舅为耻的吗?如今倒好,反倒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似的,真是弄不懂她。” “她就是这样性子的人,有了利益的事情当然要去做的,哪里还要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傅清玉冷咄道,“现在,她有了钱国舅的孩子,看在钱家未来香火的面上,钱贵妃当然不好为难她。如今我才算真正了解我的这位五姐姐,跟大夫人果然没什么两样” 冬蕊也是一脸不屑道:“我看五小姐的脸色也真是厚极了,如果她没有怀上钱国舅的孩子,谁会要她?即使嫁入了国舅府又怎么样?那个混账国舅,京城那么多的女子都对之避之不及,五小姐倒好,反倒捡了宝似的,耀武扬威,也真是太为难她了。” 傅清玉笑道:“有个现成的国舅爷夫人当当,我看五小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冬蕊不以为然:“当上个国舅夫人又怎么样?外面的人都说,那个国舅根本就不是个人,整天花天酒地不说,娶进门的妾室也乱七八糟的,有的还是青楼女子呢。这还不算,前段时间,不是传出个消息出来吗?说其中一个抢来的妾室不知何故惹恼了他,他一怒之下,竟然把那个妾室卖到青楼里去了我看五小姐要是与国舅爷不和的话,说不定……” “冬蕊,不要乱说话。”冬梅警惕地看看四周,“小心被人听了去。” “我们走吧,去看七妹妹去。”傅清玉摇摇头,别人的事情,她还是少理会的好,反正是福是祸都是别人的定数,与自己无关。 傅清玉等人一走到七小姐住的院子边上,还未进去,七小姐便迎了出来:“六姐姐,我正要出去寻你呢,正好你来了,快进来坐。” 傅清玉看看傅清敏的脸色,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朝冬蕊冬梅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会意,马上在门外守着,傅清敏则拉着傅清玉径直走到里屋的暖阁里去了。 “六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秋梅发了疯,跑了。”七小姐傅清敏看着傅清玉,脸上闪着喜悦的光。 “那太好了。”傅清玉轻呼道,脸上也抑制不住一阵兴奋,“二哥哥办事真是利索,这件事情竟然让他一下子就办妥了。” “二哥哥说让我谢谢你,救了秋梅的命。不过……”傅清敏有些好奇地看着傅清玉,“六姐姐,你是从哪里看出秋梅是装疯的呢?我与二哥哥年年都去拜祭母亲,年年都见到秋梅,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傅清玉笑笑:“不过是做为一个大夫的感觉罢了,我当时就觉得她的眼睛有时候很清澈,整个人很清醒,不像神志不清的样子。还有,等我替她把了脉之后,更加相信了自己的这个判断。” 傅清敏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六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替秋梅把脉的,我记得当时我一直在你的身旁啊,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的?” 傅清玉笑了:“你忘了,秋梅不是去捉蝴蝶吗?然后差点摔了一跤,我在扶她的时候就顺便替她把了一下脉……”她含笑地望着七小姐,“按理说,秋梅服了那么多年大夫人托人开的药,想必中互毒已经很深了,但我把脉后,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她的脉象与常人无异,没有一丝中毒的现象,你说她不是装疯还会是什么?” 七小姐傅清敏敬佩地看着傅清玉:“六姐姐,你真是厉害,这样都被你了出来。” “也不能这么说。”傅清玉有些感慨,想起那日在清波阁朦朦胧胧见到原夫人林氏的情景,虽然是个幻觉,但那个幻觉也太过于真实了。 “或许,是我娘亲与你母亲亲在暗中保佑我们,冥冥中帮助我们,让我们早日替她们洗尽冤屈吧。”傅清玉缓缓道。 她这样一说,傅清敏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由眼眶湿润起来。 “好了,瞧我,说着说着竟把你也惹哭了。其实今天这事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呀。”傅清玉拿出绢子替七小姐拭干泪水,“那位秋梅,想必已经安置妥当了吧?我想见见那位秋梅,不知道二哥哥那边……” “这可巧了,二哥哥托人捎信来说,那位秋梅也说想见见六姐姐你呢。”傅清敏道,“听二哥哥在信里说,好像秋梅有话要对你说。” “那好吧,我们约个时间,去会会那位秋梅姑娘。”傅清玉笑道,心中却颇有些疑惑,那个秋梅,是原夫人林氏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按理说应该跟二公子,还有七小姐亲近才对呀,怎么居然提出来要见她呢?而她,与这位秋梅姑娘不过一面之缘而已,秋梅就要等她在场的时候才把重要的秘密说出来,这未免有些奇怪吧? 或许,秋梅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由于她揭穿了秋梅这些年的伪装,所以,秋梅想见见她,也未可知。 不管秋梅怎么想,如今是她们救了她的命,再说了,她装疯卖傻了那么多年,不就是等这么一天,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吗? 想到这,傅清玉不由觉得欣喜起来,看着傅清玉道:“七妹妹,林夫人与五姨娘的仇,有望得报了。” 傅清莹也看着傅清玉,眼中晶晶亮:“二哥哥说了,过两天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赵明珠会约咱们去仙女湖马场赛马,五姐姐有了身子当然不能去了。到时候我们在那里与秋梅见面。” 傅清玉一听,已然明了,不由嘴边噙了一丝笑意:“怎么,傅府二公子这么快就与忠靖侯府的那个风,流的二公子臭味相投了?” “还不是为了你嘛。”傅清敏嗔怪道,“我看,忠靖侯府的二公子的心意是越来越明显了,六姐姐,你有幸逃过此劫,考虑考虑那位赵二公子如何?虽然他平日里行为有那么一点点不检点的地方,但对你还是不错的。” “再说吧。”傅清玉笑笑,她当然知道他对她的好,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身位太过于悬殊了,恐怕是终究不能走到一块的。 正文第二百七十二章放松 第二百七十二章放松 “什么秋梅跑了?”琼梅院里,大夫人“豁”地站了起来,指住面前报信的潘老头的脸,“你这个老头子,不要命了?不是叫你看着那个疯丫头的吗,怎么让她跑了呢?” 潘老头跪在地上,一脸的惶恐,不住地磕头:“夫人饶命小人哪有那个胆子,即使夫人给小人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把这么个夫人千叮嘱,万叮嘱的人给放跑呀。只不过是那个秋梅她,她…… “她怎么了,你快说呀。”张婆子急道,“你这个老头子,也真是不小心,竟把她放跑了,你要知道……” “张妈妈冤枉我了,不是我把她放跑的,是昨天夜里,她喝过大夫人送来的药后,就,就……” 大夫人与张婆子顿时眼前一亮,张婆子急道:“是不是她喝过药后,就,就疯了?” 潘老头喜道:“正是呢。自夫人把新配好的药包送过来之后,秋梅喝了几副药之后,神志越发的糊涂起来,常常自言自语,一会哭一会笑的。昨天,我把熬好了的药端给她,她喝了以后,才过半个时辰,突然用头撞墙,撞得满头是血,然后竟然跑上山上去了,小人赶忙前去拦她,不想她力气大得出奇,反而把小人撩倒,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了。” 张婆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夫人,我看这一次,那个大夫的药开得好啊,我把夫人的意思跟他说了,他就把药的份量加重了好了,听说还加了一味慢性毒药进去,说是不出一个月,喝了药的人准会疯掉,没想到那丫头真的在一个月之后疯掉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终于除掉了心中大患” 大夫人仍有些不放心:“你们说,那个丫头真的跑上山去了吗?” “夫人,这个您大可放心。”潘老头陪笑道,“我在墓园守了几十年的墓,那里的地形我最清楚不过了。那里四面都是山,十分险峻,夜间山里还有野猪出没。那个疯丫头跑到那里去,不被野猪吃掉的话,也有可能掉到悬崖下面去了。” 大夫人这才露出笑颜:“也对,她一个疯掉的丫头,跑到那种地方,也等于寻死了。”她转头看看张婆子,道:“张妈妈,你领潘伯到库房去,支五十两银子给他,以作酬谢。” “多谢夫人”潘老头喜不自禁,跟着张婆子走了。 大夫人转过头来,对梅香道:“梅香,你去知会一下秋梅的家人,就是秋梅疯病发作,跑到山里去了,我们正在寻找,恐怕一时半会找不回来。还有,拿五十两银子给他们,也算念及秋梅在我们府上这么些年,抚恤一下他们家吧。” 梅香笑道:“夫人真是慈悲心肠,要是在别人的府里,对于那些疯掉的丫头,多半是让其家人带回去的,哪里还有留在府里那么多年的道理?还要给她家银子,夫人真是太为下人们考虑了。” 大夫人笑笑:“我也是念及秋梅在我们府里尽心尽力服伺了那么多年,还替我们傅家守了那么多年的墓……” 梅香道:“夫人也太好心了,如今秋梅家里也只不过剩下哥哥嫂嫂,她的那个嫂嫂最是势利,十多年前见秋梅疯了,都不肯领回去。如今给了她五十两银子,真是便宜她了。” 大夫人冷笑道:“她那个大嫂是个什么东西,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不过我听说,她那个大嫂是最多舌的,如果不拿些银子封住她的嘴的话,又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对我们傅家不利的话来“ 梅香有些佩服地看看大夫人:“夫人英明这种势利小人,拿银子封住她的嘴,最好不过了。” “那个秋梅,你也派些人去山上找找吧。”大夫人终究有些不放心,“这么些年来,我也不知道那丫头知道了多少事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我才能放下心来。” “夫人说得是。”梅香点点头,虽然她的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仍应道,“我等会就叫几个人去找,看看找不找得到那个疯丫头。” 解决了一件悬在心头上的事情,大夫人整个人终于松懈了下来,呷了一口碧螺春之后,又想起一事来:“梅香,五小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提到五小姐,梅香便笑了:“夫人,五小姐这些天谨慎着呢。屋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连风也透不进来呢。平日里就坐在床上,连门也不敢出,就怕有个什么闪失……” 大夫人冷哼一声:“她倒是爱惜她的肚子眼见她的肚子越来越明显了,这夏天穿的衣裳又单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老爷……” “老爷还不知道吗?”梅香讶然道。 “老爷知道了还了得?”大夫人抚着额头,“老爷知道的话,还不闹翻天?说我督教不严倒没什么,只怕是容不得莹儿了。” 梅香一激灵,对呀,傅府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果出了个未出阁的小姐却有了别人的孩子的事情,那傅府的颜面往哪里搁去?被人耻笑不说,就是在朝堂之上,傅老爷在同僚之中也抬不起头来。 “这事瞒紧点。”大夫人叮嘱道,“幸好如今也是月底了,很快就到下个月了,到时候,迎娶莹儿的花轿来了,我们也总算放下心来了。” “夫人尽管放心好了。”梅香道,“我会让人伺服好五小姐的,还有,府里上上下下的丫头婆子们,我也会让她们把紧口风的,如有谁泄露出去半个字的话,即刻卖了” 顿了一下,梅香看了大夫人一眼:“不知道那位知不知道……” 大夫人摇摇头:“我想她应该还不知道吧。如果她知道的话,那还不到老爷面前闹个不休?我看老爷这几天也没有什么异常,想必这事那位虽有疑惑,但一时找不到证据,所以也不敢乱说。”说到这,她冷哼一声,“我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去闹事的。哦对了,我那个远房外甥,联系上了吗?” 梅香笑道:“梅公子早已联系上了,我把夫人的意思跟他说了,他说没有问题,过些日子就会有消息的。” “最好不要让本夫人等太久。”大夫人得意地笑笑,“我看到时候那位还能折腾出些什么出来” “夫人深谋远虑。”梅香不失时机地恭维一句。 这时,张婆子走了进来,拿了一封书信,递给大夫人:“夫人,外面的小厮送过来一封书信,是大公子托人带过来的,说是五小姐成亲,他这个做哥哥的会赶回来为五小姐庆贺。” “这是真的?”大夫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我们母子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哦,对了,泽哥儿也一起带回来吗?” 梅香笑道:“夫人想孙子想疯了,大公子此番回来,肯定会念及夫人思念孙儿心切,一定会带回来的。” 张婆子也笑道:“夫人您尽管放心好了,我早就问过送人的那名小厮了,他说大公子的意思,是举家回来为五小姐庆贺,那泽哥儿一定是会带回来的。” “那就好。”大夫人这才安了心,拆开信细细读了起来。 张婆子笑道:“那个泽哥儿,想必又长高了不少了吧。夫人思念孙儿自不必说,我看,老爷对于泽哥儿也是思念得紧呢。这事要是老爷知道了,准会高兴得不得了。” 大夫人收起了信,心中也十分高兴,傅府晦气了那么久,总算有一件事情能让老爷高兴高兴了。 张婆子又道:“大公子有一个泽哥儿,如今五小姐有了,等明年的这个时候,夫人不仅有了孙儿,也有了外孙,到时候,一家子可热闹了。” 大夫人忽然叹了口气:“莹儿有了我倒是没什么可高兴的,只是芳儿,怎么就不争气呢?” “大小姐也差不多了吧。”张婆子小心冀冀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上一次,我私下里问过大小姐,大小姐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是天天在喝夫人请的那位大夫开的药,想必也快了吧。” 大夫人叹了口气:“她要是争气,我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那个春燕也真是的,我不是仔细嘱咐过她了吗?怎么一点也不会办事的?” 张婆子陪笑道:“那个春燕再机灵乖巧,也得大小姐同意呀。听说大小姐的醋劲可大着呢,上次就因为春燕说了句陪侯爷在园子里逛逛的话,大小姐还出手打了春燕呢。” 大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直肠子的女儿来呢,连她妹妹的一半都及不上” “五小姐的心思最像夫人,当然凡事不用大夫人操心。”张婆子陪笑道,“大小姐性子耿直,最像老爷,所以夫人还是要多花点心思劝劝才行。” “这次莹儿成亲,芳儿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得好好开解开解她。北承侯爷即使是那么好性子的人,也不可以这样长久下去呀。芳儿也的确太不识时务了。” 其实,大夫人最忧心的,是谭老夫人。自己的女儿再不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话,那个谭老夫人恐怕又会以谭家香火为由,给北承侯纳妾室了。 正文第二百七十三章疑窦重重 第二百七十三章疑窦重重 “外面怎么那么吵?”大夫人有些不悦地看向窗外。 张婆子忙道:“夫人,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赵明珠朝我们府里来了,说是要找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去赛马的。” 大夫人马上紧张起来:“莹儿是有身子的人,怎么可以去?替我回了她” “五小姐自然是不能去的。”张婆子笑道,“那就让六小姐和七小姐陪着赵二小姐去吧。” 大夫人点点头:“反正五小姐是不能去的了,找个理由回绝便是。至于那两个丫头嘛,明年她们两个也快及茾了吧,就让她们多玩些日子吧。” 张婆子也笑道:“看来夫人操心的事情多着呢,我看等五小姐的婚事办完以后,夫人一定会替六小姐,还有七小姐觅一门好姻缘的。” “那是自然的。”大夫人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我要不看着点,老爷又说我枉为母亲了。” 那位七小姐身子孱弱,这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婚事上难免会磕磕碰碰。不过,那个野丫头就不同了,生得美貌,又身体康健的,想必再找个像陶家,或是钱家这样的人家不会很难吧。门第当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既然掌控这个野丫头,让她永世不能翻身,又能为傅府换取大把大把的银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安国公府二小姐赵明珠的来意,傅清玉一眼便看破了,想必那位阔绰的赵二公子不知道又许她什么好东西了,这么着急一大早便赶过来了。不过,看赵明珠那副眉飞色舞的神情,想必不是贵重的,便是稀有的。 “明珠姐姐,你来了?”傅清玉含笑走了出来,把赵明珠迎进了牡丹阁。 “清玉妹妹近来可好?”赵明珠热情地拉着傅清玉的手,“姐姐我有许久没来看妹妹了,妹妹不会怪我吧?” “哪里。”傅清玉说着客套话。 “这些日子不见妹妹,妹妹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赵明珠的嘴像抹了蜜一般的甜,不知道是不是惦记着赵二公子应承的好东西,怕傅清玉万一不赏脸的话,那好东西就没有了,所以说话专拣好听的说。 “一段时日不见,姐姐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傅清玉笑道,“姐姐稍等片刻,容我进去换件衣裳,很快就出来。” “你去吧。”赵明珠笑道,拈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哟,明珠姐姐现在倒是与我生分了,来府上玩也不派人通知我?” 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门口处出现了五小姐傅清莹与七小姐傅清敏的身影。 赵明珠依然坐着,只朝门口朝手:“原来是两位妹妹啊,干嘛在门口杵着,快进来,我们姐妹仨也好说说话。” 五小姐与七小姐依言走了进来。由于时临夏天,穿的衣裳较之冬天单薄了不少,幸好五小姐傅清莹才不过怀了两个月的身子,暂时还看不大出来,但整个人是明显臃肿了许多。 “这段时日,清莹妹妹胖了哦。”赵明珠当然不知道傅清莹有了身子的事情,看到她这副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便随便问了一句。 “哦,是啊。”傅清莹有些尴尬地笑笑。 “那清莹妹妹一定是吃得太多,或是睡得太多的缘故。这新娘子还未出嫁就发福可不太好哦。”赵明珠笑道,“我看清莹妹妹也回去换件衣裳吧,等会跟我们一起赛马去。” “赛马?”傅清莹的脸色变了一下。她如今可是有了身子的人,那么强烈的运动,可不适合她。 赵明珠不明就里又问了一句:“清莹妹妹不是一向最喜欢赛马的吗?今个儿怎么犹豫起来了?”还道她计较得失,不与众人玩,便笑道,“放心,我的骑术这段日子并没有长进,一定赢不了妹妹的。” “这……”傅清莹倒不知怎么解释才好了。 傅清敏心知肚明,笑道打圆场道:“明珠姐姐说笑了,如今五姐姐可是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哪里有功夫跟我们出去玩呢?” 跟在五小姐傅清莹身边的香珠也赶忙道:“是啊,我们小姐即使想出去玩,也是有心无力啊,方才宫里还捎话来,说待会儿贵妃娘娘还有赏赐下来呢。” “妹妹的福气真是好,难道贵妃娘娘如此看重妹妹。”赵明珠有些羡慕地看着傅清莹。 傅清敏心中暗笑,那个钱贵妃会看中五小姐,作梦了。那个钱贵妃只不过看在五小姐肚子里的钱家香火的份上,才会如此宽待五小姐而已。 “五姐姐是个快要做新娘子的人,自然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傅清玉笑着走了出来,换了一身骑装的她,更显得英姿飒爽。 她走上前来,一手拉着傅清敏,一手拉着赵明珠,笑着道:“走,我们赛马去,不尽兴不归来。”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赵明珠又顺便叫上了其他府第的一两个小姐,然后,分坐了两辆马车,朝城郊仙女湖区的赛马场去了。 赛马场里,早就安排妥当了。一进赛马场,赵明珠便和一起来的那两个官家小姐赛马去了,留下了傅清玉、傅清敏,还有两个马夫。 这次的马夫有些与往日不同,除了赵二公子赵子宣之后,还有一个把帽沿压得很低的马夫,尽管如此,傅清敏还是认了出来,抑制不住兴奋低叫一声:“二哥哥。” “别说话,随我来。”赵子宣看看四周,迅速把众人带到了边角的一个屋子里。 那里面,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土衣布裙,看到赵子宣等人进来时,猛然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疑惑紧张地看着众人,待看清来人时,双眼不由露出惊喜的目光来。 那女子,正是已经疯掉了的秋梅。 “你们有话快点说,我到门口把风。”赵子宣道,一转身就出去了。 “赵二公子真是一个好人。”望着赵子宣的背影,傅清敏有些感慨道,“如今能慷慨相助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这是他家的地盘,出入自然方便些。”傅清玉转过头来,看着秋梅,“秋梅姑娘,你要见我,有什么话就说吧。” “六小姐是如何识穿我是装疯的?”秋梅问出心中的疑惑,“我装疯装了十几年,自信可以瞒过众人,怎么与六小姐只有一面之缘,就被小姐识破了呢?” 傅二公子“哈哈”一笑:“秋梅你有所不知,我这位六妹妹,是一个有名的大夫的关门弟子,医术自然了得,所以,你瞒不过她的。” 傅清玉也看着秋梅笑道:“二哥哥说得不错,我是一名大夫,望闻问切是我的专长。” “六小姐是一名大夫?”秋梅愕了一下,随后目露惊喜,“既然如此,那就太好了。” 她猛地走近过来,拉着傅清玉,在她的身边坐下,然后从身上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给傅清玉:“六小姐,这是当年何大夫开的药方,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傅清玉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药方是真的,因为这药方上所开的药,与当年自宫中抓的药是一样的。 “这药方没有问题。”傅清玉皱眉道,“是治血崩的良药,何大夫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那小姐再看看这个。”秋梅小心冀冀地从身边的背包里取出两个小瓷罐,瓷罐外面全是灰扑扑的泥土。 “这一个瓷罐里的药材,是十四年前那个晚上,熬给林夫人与五姨娘的药。”秋梅先拿过一个瓷罐,给傅清玉看,“六小姐看看这其中的几味药,可与何大夫方子上开的药一样?” 傅清玉打开瓷罐,把药材倒在手中,仔仔细细地辨认一阵,方道:“不错,与何大夫所开的方子上的药材一模一样,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吗?“秋梅皱了一下眉头,拿过另一个瓷罐递给傅清玉,“这是当年梅姨娘的药。” “当年,梅姨娘也病了吗?”傅清敏讶然道。 “是啊,梅姨娘当年也病了,病得好巧,说是她一直都有心口疼的毛病,一直在吃这味药。后来经历了傅府的变故,老毛病又犯了,所以,也在厨房里熬她的药。”秋梅说道。 正在这时,傅清玉猛然抬起头来:“秋梅,你说,当年梅姨娘一直都有心口疼的毛病,这味药是治心口疼的?” 秋梅有些疑惑地看看傅清玉:“当年梅姨娘的确有心口疼的毛病,发作了好几次,这一点老爷也是知道的……”她看着傅清玉越来越沉重的脸色,“六小姐,难道说……这味药有问题?” 傅清玉神色十分凝重:“因为,这味药,根本就不是治心口疼的药,而是……”她忽然住口不说,盯着秋梅问道,“秋梅,当年林夫人与五姨娘,真的是血崩而死的吗?” 秋梅很肯定地点点头:“林夫人与五姨娘的确是得了血崩而死的,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措,这个诊断,应该不会有错。” “按理说,没道理两个人一起得了血崩而死呀。再说,这血崩之症,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容易得的……”傅清玉沉吟道,忽然,一道灵光自傅清玉的脑海中闪过,她猛然转过头来,盯着秋梅问道,“秋梅,当年那些叛贼攻破傅府,冲进来之后,是你一直陪在林夫人身边吗?” 正文第二百七十四章一剂毒药 第二百七十四章一剂毒药 (鞠躬感谢Daniel_sc2同学和gubing714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支持) 秋梅想了想道:“当年那帮贼寇攻破府门,直直朝着清波阁而来……” “慢着。”傅二公子忽然道,“你是说,当年那群叛贼冲进来之后,什么地方都没去,直直就朝清波阁去了?” 秋梅认真想了想,这才觉得有些问题:“二公子这么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那些歹人们怎么像熟门熟路似的,哪个地方都不去,全都一窝蜂地涌到了清波阁来了呢?” “五姨娘的住所就在清波阁附近,那些人不单单冲着林夫人去了,也冲着五姨娘去了……”傅清玉念及那个素未谋面的可怜女子,不由觉得有些悲凉,“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设计的,看来,是有人里应外合,才是导致这场祸害的真正原因……” “大夫人果然心肠歹毒”傅清敏的眼中噙了泪水,一把握住傅清玉的手,“六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娘亲,还有你母亲亲报仇啊。” “七妹妹不要太伤心了,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不是放过那个心肠歹毒之人的。”傅清玉也握紧傅清敏的手,同是失去母亲的人,这种悲痛,她们的感受是一样的,对于仇人的憎恨也是一样的。 “秋梅。”傅清玉把头转向秋梅,“你记不记得,当年那伙歹人攻破傅府,冲进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秋梅想了想道:“当时的情形十分混乱,正好那段日子傅老爷与梅姨娘,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又回了娘家,林夫人与五姨娘都即将临盆,府里主事的只有傅老夫人。后来……”秋梅的眼睛开始出现一丝惊惧,“后来,那伙歹人冲了进来,再后来,杀戮开始了。”当时那个情形,真是叫一个惨呀。” 秋梅缓了一口气,即使事隔多年想起当年那副惨状,她仍然觉得心惊战颤:“当时是夜里,四处火光冲天。我与红梅,还有几个丫头婆子护着夫人与五姨娘正准备退出去,那伙歹徒就冲进来了,为首的一个蒙面人直直朝夫人与五姨娘逼了过来,老夫人为了救夫人,拦在了面前,被一个歹徒用刀在身上戳了好几个窟窿,当时就气绝身亡。红梅护着夫人与五姨娘从后门出去,她最后一个走,慢了一步,被烧塌的房梁打中了头部,葬身火海之中。我与夫人、五姨娘慌不择路,被那个黑衣人拦住,那个黑衣人根本没有要放过我们的意思,伸出双手,在夫人与五姨娘的后背各打了一掌,当时两人都吐了血。我上前去阻拦,被那个黑衣人一掌打了过来,顿时昏了过去,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你也被那个黑衣人打了一掌?”傅清玉看着秋梅,猛然拉过秋梅的手,一边把脉一边问道,“你被那个黑衣人打了以后,醒来身子觉得如何?是不是气血上涌,吐血连连?” 秋梅十分疑惑地看着傅清玉:“当时奴婢就是这种症状,小姐如何得知?” 傅清玉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难怪那药的药性如此猛烈,竟然是可以要人命的。” “六姐姐,你在说什么?”傅清敏奇怪地问道,“六姐姐,难道你猜出什么来了吗?” 傅二公子也回过头来,以一副判研的目光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并不急于解释,转头看向秋梅:“秋梅姑娘,当时你咳血的症状,应该持续有半年之久吧?” 秋梅再次把钦佩的目光投向傅清玉:“六小姐猜得很对,当时那一掌真是厉害,我足足喝了半年的药,方才治好了那咳血之症。” “世间竟有这么厉害的掌法?”傅清敏讶然道,“不过,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要打伤我娘亲与你的娘亲,还有,连秋梅也一并打伤了呢?” 傅清玉冷笑道:“正所谓最毒妇人心,果然如此,竟然连这般歹毒的法子也想得出来。” “六姐姐,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大夫人安排的?还有那个黑衣人……”傅清敏瞪大了眼睛。 “以大夫人的性子,此事必定是她一手策划的无疑。她的心中早有除掉夫人与五姨娘的打算,当年的京城大乱,只不过促成了她早些完成她的计划而已。”傅二公子的脸色十分严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黑衣人就是江湖上销声匿迹的玄冥掌的传人之一。” “二哥哥,玄冥掌是什么?”傅清敏疑惑道。 “七妹妹,玄冥掌是什么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威力。任谁被打上一掌,必定五肺受损,气血翻涌,无法自抑。如果此时配以一些活血的药物,那无异于一剂毒药,加速受损部位的出血速度,即刻便能夺去性命。”傅清玉看看七小姐,凝重道。 “六妹妹说得很对。”傅二公子赞许地看着傅清玉,“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么多。” “没什么。”傅清玉谦虚道,“我以前在水边村的时候,薛大娘在讲到药理的时候,跟我说的。” 傅清敏猛然醒悟过来,声音颤抖道:“六姐姐,难道说……难道说当年我娘亲与你母亲亲即将生产,本来身子已受损,再加上大夫人又将这味药熬制给了她们喝,以至产生大出血,出现血崩……大夫人就是以这种方式害死我们娘亲的吗?” 傅清玉点点头:“如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事实的真相应该就是这样。” 傅二公子恨声道:“难怪当年我跑出去救我娘亲的时候,听到那个黑衣人说了一句,如果我娘不死的话,他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原来……原来那伙黑衣人根本就不是叛贼,而是有人蓄意安排闯进傅府来,专门趁乱杀人灭口的。” 傅清敏的泪水敕敕而落:“我娘她……她竟然真的是被恶人害死的。”她“豁”地站起来,“我要回去找那个恶婆娘算账” “七妹妹,这事可急不来。”傅清玉冷静地看着七小姐,把她按坐下来,“当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十四年了,所有傅府里的老人死的死,撵的撵,单凭猜测,加上秋梅一个人的说词,是无法令人信服的。” “那我们就这样便宜那个恶婆娘了?”傅清敏气呼呼地坐了起来,不甘心地问道。 “放心,这个仇,我们迟早会报的。”傅清玉坚定道。 傅二公子走了过来,一向感情不外露的他,眼圈也红了:“七妹妹尽管放心,有二哥哥一日在此,就绝不会放过那恶人的” “不过……”傅清玉沉吟起来,“当年的局势虽然混乱,但林夫人与五姨娘身边的丫头们都十分忠心,时该守在自家主子身边,就连熬药都有人守着,怎么就会弄混了呢?” “这也是让我感到十分迷惑的地方。”傅二公子也拧紧眉头,“在一帮忠心耿耿的大丫头的看护下,那个恶人竟然还能得手,若不是手段高明,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秋梅想了想,道:“当时的傅府虽然遭了灾祸,但老爷赶回来以后,由大夫人亲自主持大局,场面还不至于太混乱,尤其是厨房,算得上是比较好的,就连我的药,都有人惦记着替我送过来。” 是啊,当年局势,秋梅一个丫头身份,大夫人都吩咐下人们替她熬药,至于那两位有身份的夫人姨娘们,自然是更加小心人伺候了。 “表面功夫她倒是做了个十足十。”傅二公子冷哼道,“那样的话,别人看到她为了夫人姨娘两个人尽主尽力,当然就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去了。” “恐怕大夫人的高明之处还不在于此。”傅清玉慢慢道,“当时的场面如此混乱,她居然连大厨房都能安排得如此妥当,想必一早就筹划好了的。只不过,这其中的玄机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在外面把风的赵子宣闪身走了进来:“明珠与那几位小姐们就快过来,此地不宜久待,我们先出去吧,被她们发现就不好了。” 傅清玉迅速起身,拉着秋梅的手道:“秋梅姑娘,这么些年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林夫人与五姨娘讨回公道的。” “多谢六小姐。”秋梅的眼中噙了泪水,“如果能够替夫人与五姨娘讨回公道,让她们九泉之下得以安息,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赵子宣马上道:“秋梅姑娘说哪里话?只要有我们在,你就不会有事的。” 傅二公子也道:“秋梅姑娘你请放心,我一会就派人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到时候,一定会让你看到那些恶人的下场的” 秋梅露出笑脸:“有二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会挨到看到那些恶人被正法的那一天的” 远远的,赵明珠骑在马上,拉着缰绳,带着两个官家小姐缓缓而来。经过几轮的赛马,她们俱已汗湿衣衫,脸上不断地坠着汗珠。 “不玩了不玩了。”其中一个官家小姐叫道,她是京中刺吏梁明浩的大女儿梁书琴,生性像个男孩子,尤其喜爱赛马,喜欢穿一身大红的衣衫。 “明珠姐姐,你可不可以让着我们一些?老是赢我们,输一局也好啊,我都快玩得没兴致了。”梁书琴嘟着嘴,赌气道。 “好,下回让你。”赵明珠爽快道,看看小树林那边,见到傅清玉她们已经转了出来,知道事情办妥了,方才笑道,“书琴妹妹,别生气了,大不了我下次让你三个回合,如何?” 梁书琴这才转怒为喜:“这就好。” 赵明珠抹了一把汗,为了赵二公子承诺给她的好东西,她也算是卖足了力气。 第二百七十五章谈论 傅大公子傅光义携妻带儿回来了,这一家三口的回来,给本来不甚热闹的傅府增添了一些欢乐热闹的气息。 傅泽很是乖巧,一口一个“祖母”地叫着,叫得大夫人的心里很是舒坦,就连多日里来一直板着脸的傅老爷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傅大*奶则拉着傅大公子回房里说话:“你有没有发现五小姐有什么异常?” “五妹妹身子有什么不妥吗?。”傅大公子微微愣了一下。 “你真的没有发现,五妹妹最近特别爱吃酸的,我刚做了一道酸黄瓜,想着天气渐渐热了,用来开开胃。没想到五妹妹昨天过来玩,一碟的酸黄瓜全让她一个人吃下去了,还说不过瘾,要我再做一缸送过去给她。”傅大*奶看看自己的夫君,“我记得五妹妹以前可是最讨厌吃酸的,怎么这段日子不见,竟转了口味了?” 妻子的话令傅大公子当场愣了,结婚生子的他当然明白这些反应,不过,他仍然不相信地望着妻子:“这天气渐渐热了,五妹妹没有胃口,吃些酸黄瓜开开胃也是常事。” 傅大*奶看看傅大公子道:“本来我也这样想的。但是我既为人母,对于这些反应我只是觉得很是疑惑。母亲那边的口风又把得紧……不过,我在府外的时候倒是听到了一些流言匪语……” “那些流言匪语怎么说?”傅大公子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你先别着急生气。”傅大*奶忙拉着傅大公子进了暖阁,“这事我也是在前一次那些官家太太们的宴会中听来的。说是前段时间五妹妹与六妹妹去天恩寺祈福……” “那些人真是无聊之极,事情不是已经澄清了吗?五妹妹早上起来贪玩,在天恩寺外不慎走失,后来留宿在一个亲戚家里。这件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再说那个亲戚也澄清了此事,怎么还有那些爱嚼舌根总爱拿这事儿来碎嘴呢?”他抬头看看自己的妻子,“这事你不要听太多。” “这事儿我不听也听了。”傅大*奶笑道,“而且,眼下看五小姐这番情形,我就是不相信也不行了。” “那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傅大公子蹙眉道,“还有,五妹妹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说……”傅大*奶的神色凝重起来,“她们私下里议论,说这事是五妹妹绺由自取,本来是想算计六妹妹的,不想反害了自己。”她看了看傅大公子,“她们说那天晚上五小姐根本就不在亲戚家里,而是被钱国舅掳到了府里。” “什么”傅大公子大吃了一惊,“五妹妹也算是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看,这倒很符合你母亲的性子。”傅大*奶一点也没有觉得惊讶,“你想想,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六妹妹这个外来的,向来不喜,上次不是算计过几次了吗,再加上这次又怎么样呢?” “五妹妹……”傅大公子觉得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她也太糊涂了。” “五妹妹的心思与城府,最像大夫人,何况她又是最听大夫人的话的,所以,我看这个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傅大*奶肯定道,“再说,如果不是有了那一夜的事情,五妹妹何故会有怀了孩子的迹象?还有,在夏天摆酒我一直觉得不妥,不过大夫人不明说的话,我们也不好相问。” “母亲此举的确令人费解。”傅大公子拧紧了眉头,“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想我那五妹妹一向心高气傲,老是想着如何攀高枝,对于那个钱国舅一向不屑一顾。如今却要委屈自己嫁与他,真是太为难她了。”毕竟是亲生妹妹,傅大公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悔,颇有些自责没有教导好自己妹妹的意思。 傅大*奶不由拉住自家夫君的手:“光义,你也别太自责,这事不怨你。再说,母亲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五妹妹又像极了母亲,你又如何能够左右得了呢?” “我真是不明白,母亲与五妹妹怎么就容不得六妹妹呢,好歹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再说那位六妹妹,我看着品行还算端庄,也不是什么泼辣难相与的人……” 傅大*奶一句话便点出了事情的所在:“你六妹妹与七妹妹,还有二公子走得近,而你五妹妹一向与七妹妹,还有二公子不合,当然自然而然把六妹妹也视作眼中钉,大加打压。所以,才生出这些事端来。” 傅大公子沉默下来。自己又何尝与二公子和睦过?从小到大,就互相较劲。直到他考取了功名,外放官职,他与二公子的关系才有些许好转。所以说,这大户人家,同父异母的儿女们,是无法想到一块去的。 “光义,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担心太多。五妹妹自有她的福气,既然是她自己选择要嫁与钱国舅,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傅大*奶宽慰着丈夫,“你过来看看,我给五妹妹打制一对翡翠簪子,还有一对赤金镯子,你看作为五妹妹的贺礼好不好?” “难为你了。”傅大公子看着自己的妻子消瘦的容颜,知道妻子是千省万省,才省出这些银子来给五妹妹置嫁妆的。“你家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傅大*奶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家里破落之后,为了还上那笔巨额的赃款,大宅子也卖了,搬到一个窄小的胡同……我娘从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说到这,傅大*奶的眼里已经噙了泪水。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傅大公子歉然地望着妻子。 “快别这么说。”傅大*奶慌忙拭了泪道,“光义,你已经尽了力了。如果不是你疏通关系,皇上哪能只处置了我二叔,说不定二叔一家满门获罪,连带牵连到我们一家也不一定。不过,我那个固执的父亲太不领情了,一门心思地想要替二叔报仇,又宠着那个小妾七姨娘,我看母亲的日子想必十分难过。” “既然我们此次回到京城来,那就顺道去探望一下岳父岳母大人也未尝不可……”傅大公子道。 “千万别去。”傅大*奶忙阻止道,“我那个固执的老父亲,一心认定傅府不肯帮忙,对于你这个女婿恨之入骨,你送上门去,他肯定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就连我这个女儿,听我母亲的语气,背地里不知说了我多少难听的,还说权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傅大公子叹口气:“岳父大人也太偏激,寻个时间我去劝劝他。” “等我父亲消了气再慢慢劝说吧。”傅大*奶蹙紧眉头,无可奈何道。 其实,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出来。近日来,她从母亲的来信中,从母亲担忧的话语中,渐渐看了一些端倪:父亲,竟然替二叔报仇,不但要报复傅家,还要报复忠靖侯府 从字里行间揣出这样的意思之后,傅大*奶吓坏了。至此,她才明白自己的父亲不再是以前的父亲了。如今的父亲,已经被复仇的念头占据了整个身心,再加上二嫂失子,二叔那边断了香火,看来,这个仇是越结越深了。 可是,做为贺家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她又能怎么做呢?二叔知法犯法,理应受到惩罚,只是可怜自己年迈的母亲,不能安享晚年,还要整日整夜地操心。 既然没有办法,她唯有劝慰母亲,平日里谨言慎行,以求自保。 “母亲近来很不开心,泽哥儿回来她才开心一些。看来五妹妹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傅大公子毕竟是孝子,看到半年不见,母亲竟然憔悴了许多,不由有些心疼。 “母亲的性子太过于争强好胜了。”傅大夫人轻叹,“不过,我看你那个六妹妹倒像是一个挺稳重的人,说起话来也没有平平稳稳,一点也不毛躁,端庄得体……”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是傅大*奶对于傅清玉的印象不错,“回来的第二天她请我到她院子里喝冰镇的桂花莲子羹,看来她的手艺不错。还有,她还赠了我几盒荷花香露,说是可以夏天防晒,我试用了一下,效果不错。” 傅大公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看来他的这位外面乡下养大的六妹妹倒挺会做人的,知道如何讨好大嫂。 其实,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傅府六小姐,傅大公子对于她的印象,只限于那一次,在原夫人的清波阁撞到过她一回。一个女儿家,按常理来说是怕鬼的,但她却在闹鬼的清波阁附近转悠,这不得不令傅大公子心生疑窦。再加上自从这个六妹妹入府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令傅大公子对于傅清玉的确没有什么好感。 若说是这个六妹妹害得他们傅府不得安宁的话,那他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但愿不是吧。他也不希望表面看起来温顺的六妹妹是带着目的进入傅府来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开解 (鞠躬感谢圣手着文章同学的支持,谢谢您的粉红票!由于我的脚伤未好,连走路也走不了,所以上个月更得少一些,这个月我会努力多更一些,也希望各位亲们多多支持,谢谢了。) “小姐,大小姐今天晌午的时候回府了。”冬梅一边帮午睡后的傅清玉梳妆,一边道。 “傅府难得办喜事,当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也要回来祝贺的。”傅清玉不以为然道。反正,只要五小姐最终是嫁给了钱国舅,替她解了围,她就高兴,管她哪一个前来道贺。 “听说大小姐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怒气,直直就冲进大夫人的房里,听说哭得还十分凄惨。” “这倒是奇了。”傅清玉不由有些讶然,“大小姐是在北承侯府受了委屈吗?不大可能啊。” 要知道傅大小姐可是有些功夫的,要是哪个敢惹她不痛快,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再说在北承侯府里,大小姐是堂堂二品尚书府的女儿,论地位,也算是上上之选的了。 “我听说傅大小姐的风光再不如从前了。”冬蕊走进来,插话道,“听说大小姐成亲半年多了,竟然连一个子嗣也没有怀上,谭老太太颇有怨言,平日里在她面前倒没说什么,背地里说了不知多少难听的,说是她家门不幸,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回来,而且还是一个母老虎,不准她的儿子纳妾。” 傅清玉不禁摇摇头:“那位谭老太太曾经经商,做过些小生意,难免沾染了些市井之气,说出来的话也就难听了些。” 冬蕊又道:“还不只这些难听的,听说那位老太太心里不痛快,一天到晚打听京城那些庶出的小姐们,看看哪一个有意出她府里做姨娘的……” 冬梅有些吃惊道:“这个大小姐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傅清玉冷笑道,“大小姐这门好姻缘可是大夫人千方百计方才挣了回来的,如果被扫地出门的话,那大夫人之前费尽心思做的一番功夫岂不浪费了?” 傅清玉说出这些话是带着恨意的。若不是傅大夫人的横插一手,阻断了昔日太子太傅曹老爷的大小姐曹可莹的亲事,又怎么会令曹大小姐含恨而终,令善良的曹老爷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怎么会令自己无所依从,被迫进入傅府以求一线生机呢? 冬蕊看看自家小姐,道:“小姐说得对极了。这门亲事可是大夫煞费苦心弄来的,大夫人怎肯放心?不过,话说回来,这强扭的瓜不强,何况我看大姑爷心里好像是有人的,大小姐又是一副不服输的性子,这样的两个人强硬凑在一起,不弄出些事情来才怪呢。” “弄出些什么事情来了?”傅清玉沉吟道,“难道说春燕那边……” “小姐的计谋可真是好。”冬蕊掩了门,低声道,“听说在上两个月的一天晚上,大姑爷喝醉了酒,看到春燕,不知怎的,竟然糊里糊涂把她揽进了屋子里。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就给了春燕一个姨娘的名份……” “天”冬梅掩住了口,“小姐,真的如你所料,大姑爷果然是喜欢那种类型的……” 傅清玉含笑不语,心下却有些悲伤。她是利用了北承侯的愧疚心理,把春燕打扮成曹可莹的样子,果然,刺激了北承侯,并与春燕有了一夜*。从而间接打击了傅大小姐。 此刻的傅大小姐,正在大夫人的房里哭得稀里哗啦:“娘,我要把春燕卖了,那个贱人,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干起了爬床的勾当再纵容她下去的话,她可是要踩在我的头上来了” 傅大夫人一听,不怒反喜。心道,那个死妮子终于开窍了,也不枉她苦心教导的心血。看来,接下来要好好控制春燕的家人才行,不要让那个死妮子得了便宜便卖乖,忘恩负义,不记得是谁给了她恩惠了。 心里十分欢喜,表面上当然不能显露半分,大夫人抿了抿嘴,安慰女儿道:“女儿啊,你要想开一些,你嫁入北承侯府,嫁入侯爷,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与我们傅府将来的利益息息相关。你母亲我千辛万苦替你扫清道路,为的就是你嫁入侯府,能给傅府带来更大的利益。” “给傅府带来更大利益,有我就够了,怎么还让那个贱婢插上一脚呢?”傅大小姐不依不饶道。 “芳儿,你那个夫君一直清心寡欲的,难得他看上一个丫头,你就成遂了他的心意好了。反正侯爷夫人的位置你死死地守着,再多的妾室又奈你如何呢?”大夫人继续发慰着大女儿。 傅清芳抬起泪眼:“娘,你怎么一味帮着那个贱婢,难不成非要让她踩在我的头上不成?” 大夫人知道女儿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被一个小小的丫头算计了,这个一直在府里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傅大小姐的面子如何过得去?不过,关于这一方面,傅大夫人早有应对之策。 “芳儿啊,这事是好事呀。”傅大地看着大女儿道。 “母亲,你的女儿竟然被一个贱婢欺负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还说这是好事?”傅清芳睁着哭得红肿的泪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大夫人。 大夫人嘴边含了笑意,拉着大女儿的手,把她拉到榻上,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并拿过丝帕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芳儿,你先别急,听娘慢慢说来。” 梅香马上端过一杯冰镇过的***茶,让大小姐润润嗓子。 “芳儿。”大夫人细心地替女儿抚平鬓边凌乱的碎发,“侯爷能看得上春燕,总好过看上府外那些官宦之家的姑娘。你想想啊,那春梅一介丫头,什么身份背景都没有,她的卖身契还牢牢地握在我们的手里呢。要她乖乖听话又有何难?” “那个贱婢一副狐媚样子,她肯听我的话?”一想到春燕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副轻佻的样子,傅清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月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竟然也会吟唱一些小曲,那些前朝文人的诗词,都被她编成了曲子,唱得侯爷的心都醉了,整天只朝她的房里跑……” “大姑爷只是贪恋一时新鲜罢了。”傅夫人安慰女儿道,“男人不都这样?你就让他贪恋去,你只管看好你的侯爷夫人的位置就可以了。” “我看不住了。”傅清芳气呼呼道,“本来那贱婢就得势,仗着侯爷的宠爱,对我也不恭不敬的,如今怀了孩子,更是得逞……” “你是说,春燕有了身子了?”傅大夫人顿觉得眼前一亮。 “就是,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傅清芳神情沮丧,“母亲,我该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我在侯府呆不下去了。” “芳儿,你稍安勿躁,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傅大夫人按捺住心头的激动,问道。当然,她激动的原因不会是因为春燕有了身子,而是因为,春燕肚子里的是北承侯的孩子,这就好办了。 傅清芳没有注意到大夫人神情的变化,撇着嘴道:“一想起那一晚我就来气,那天晚上,我刚好跟着谭老太太去了北承侯那边的亲戚家,晚上回不来。不想那个贱蹄子居然……”她红了眼睛,“那个贱蹄子居然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唱了一支不知道是什么曲子给侯爷听,那天晚上侯爷又喝醉了酒,于是就,就……” “仅仅这么一次就有了?”傅大夫人有些不相信。 傅清芳点点头,有些不甘心道:“自那一夜之后,侯爷就把她抬了姨娘。我最初没有在意,后来有一次,她在谭老太太房里坐着的时候,忽然呕吐起来。谭老太太忙唤了大夫来,竟然诊断出她有了身子,这下谭老太太高兴坏了,把她当宝似的,丫头拨了好几个过去,看我似乎更加不顺眼了。” 别人有了身子,这对女儿来说,算是一个打击。不过,幸好春燕是她大夫人精心挑选后,送过去做陪嫁的,为的是将来有一天,自家主母无法延续子嗣的时候,拿来应急之用。如今,这应急的棋子终于发挥作用了,大夫人还是十分高兴的。 “芳儿,这个时候你就更加不应该对春燕冷面相向。”傅大夫人正色道,“如今春燕那丫头还算争气,一举得子,这个时候你更加应该体现出做为一个当家主母的大方与大度来,对她好一些,表现出一个当家主母的关怀来,千万不能侯府的人寻了话柄去。” “要我对她好?”傅清芳叫道,“那她不是更加得意洋洋,目中无人了?” “芳儿,这一点你尽管放心,那死蹄子目前还不敢这样做的。”傅大夫人冷笑一声,“我已经三番五次告诫于她,卖身契在我们手里,要是哪一天不听话,只要把这卖身契拿出来,要把她卖到哪里就卖到哪里去,看她还敢嚣张不?再说,她家里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一个年迈的老父亲,母亲常年卧病在床,有一个哥哥,却是不成器的,整天只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家里全靠她的月例银子勉强过下去。这要是开罪了我们,一怒之下把她卖了,她还能养活她那一家子吗?。” 听了大夫人这些安心的话,傅清芳方才有些放心,她犹豫道:“那贱婢真能如此听话吗?要是万一她生下了个儿子,然后母凭子贵,夺取了我这侯爷夫人的位子,那母亲,我该怎么办?” 第二百七十七章托人办事 “她不敢的。”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莫说那个春燕的卖身契还在我们手中,我们揉圆搓扁还不随了我们的意思?再说了,即使她想骑到我们的头上,她的那个泼皮哥哥也不会放过她。” “她的那位哥哥……”傅大小姐傅清芳想了想道,“是不是那个天天到赌坊去赌,赌得倾家荡产,连妻儿也卖了的那个泼皮李二?” 春燕本家姓李,有一个哥哥唤作李二的,那可是京城闻名的赌徒,为了赌钱可以连命都不要的。 “芳儿你也听说了?”傅大夫人微笑道,“有这样的哥哥,你又何必担忧春燕不乖乖听我们的话?” “母亲?”傅清芳睁大眼睛,“难道说,你帮那个泼皮李二还了……” 傅大夫人点点头:“上段时间,李二欠了赌坊的钱,被人追杀,春燕找到了我,说借钱替她哥哥还债。我帮她哥哥还清三百两银子的赌债之后,那个泼皮李二拍着胸膛说,他的性命,还有他的妹妹的性命全交给我了,如果我们有什么吩咐的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这下我就放心了。”傅清芳喜道。有了那个不要命的泼皮在,还怕春燕那贱婢不乖乖就范? “芳儿啊。”傅大夫人语重心长道,“你要多为自己想想。忍一时之气,为将来打算。等春燕十月怀胎,生下儿子之后,你再把那个孩子认为嫡子。那个春燕那么低贱的身份,为了儿子的好前程,她怎会有不肯的道理?庶子变嫡子,地位提升,前程无量,将来还有可能是继承侯爵之位的世子,她对你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 傅清芳恍然道:“母亲说得对,我就先忍一时之气,暂且上那个贱婢把孩子生下来。如果生下来是个儿子那自然是最好的,到时候把那个孩子要过来,认为嫡子,我的地位可保,她春梅也有一个好前程的儿子,皆大欢喜。倘若春燕不肯给的话……”她蹙紧了眉头,“母亲,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无毒大丈夫。”傅大夫人冷笑道,“如果那个春燕真的那么不识相的话,到时候我自然会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亲,多谢你。”傅清芳这才开心起来,她素来知道自己的母亲手段凌厉,言出必行。那个春燕如果不乖乖就范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母亲这么一说,女儿的心就放下来了。”傅清芳把头靠在大夫人的肩膀上撒娇,“我且先忍让一下那个贱婢,也给婆婆留个好印象。” “芳儿,你的性子真的得改一改了。”傅大夫人拥住大女儿,“你那五妹妹纵有太多的不是,但她的脑子的确活络,你可得好好多向她学学。至于那个春梅,你改天把她带过来,我会好好教导她一番的。” “大夫人真的替春燕的哥哥还清了赌债?”傅清玉抬头看向冬梅。 冬梅点点头:“大小姐一向视春燕为眼中钉,根本不允许她接近北承侯爷,还有意要把春燕随便配一个小厮。幸好小姐给她出了这样一个法子,让她可以当上姨娘,对于小姐她自然是感激不尽,所以,什么事情她都说了出来。” 傅清玉沉吟下来。不错,自己看到春燕是一个可造之才,便利用了她自身美好的歌喉,模仿了曹大小姐的打扮,果然刺激到了北承侯爷,兼之有了孩子。这对于一个陪嫁丫头来说,抬为姨娘,有人伺候着,这算是最好的前程了。 但目前的情形,傅大夫人势必要控制春燕,乃至春燕一家的。春燕的家里,那一个泼皮的哥哥…… 傅清玉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春燕的那位泼皮哥哥,是一个出了名的赌徒,他与傅大夫人的关系,因利而聚,终究会因利而散。所以…… “冬梅,你随我到书房来,我写一封信,你瞅个时候,出去一趟,送到寒江诗社去,一定要亲手交给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 看到自家小姐脸色凝重,冬梅郑重地点点头:“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把信送到的。”她看看傅清玉,“小姐,你是想请赵二公子帮忙,对付那个泼皮李二吗?。” 傅清玉笑笑,看着冬梅道:“冬梅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这个也猜得出来。” 冬梅谦虚地笑道:“小姐太抬举我了,我哪里会猜小姐的心思?只不过,我想那个泼皮绝非等闲人物,像傅二公子那样硬对硬的,可能制服不了他。倒是赵二公子古灵精怪的,制人自有一套,所以,我想小姐去请他帮忙也是有道理的。” “猜对了。“傅清玉赞许地看看冬梅,“正是因为二哥哥太过于硬气,像李二那种泼皮,以硬制硬,他未肯顺服,但赵二公子就不同了……”说到这,她不由笑了起来。那个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像安国公府的那个刁蛮的二小姐赵明珠,他都能指使得她服服帖帖,一个小小的泼皮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我也觉得赵二公子确实是一个心思活络的人。”冬梅对那个赵子宣很有好感,“人好,心肠也好,尤其对小姐十分的好……” “你扯哪里去了?”看到冬梅有些想要做媒的意思,傅清玉忙打断她的话,“那个赵二公子就是那副德性,平日里对谁都好,处处留情。你没见过那个场面,全京城的官家小姐们一窝蜂地涌了上去,把他围在中间,而他,左右逢源,还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我看……哪位小姐嫁了他,可要大方一些,不仅要忍爱他的朝三暮四,还要替他打理那一屋子的大妾小妾……” 一想到自己万一嫁与那个花花大少赵子宣,以后得面对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妾室,还要装出一副识大体,懂事的模样,与其他女人共同分承雨露,分享同一个男人,她就觉得恶心,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算了,自己一个受过十几年高等教育的人,要沦落到这种地步的话,自己还真的是接受不了。 “小姐想太多了。”冬梅笑道,“小姐只看到表象,就认定赵二公子是那样的人。可是,赵二公子哪怕再风流,也没有传出些什么风流韵事来呀。坊间传闻也不过是赵二公子喜爱出入风月场所,出手阔绰而已。真正能入得了赵二公子的眼睛的,似乎也没有几个,听说怡倩院的小傅姑娘都为了这自叹命运不济呢。” 冬蕊也插话道:“倒是听说有一个,就是那个赵二公子一掷万金的那位,“飞樱楼”的花魁李飞雪。听说赵二公子也有许久不去飞樱楼了,那个李飞雪寂寞得……”冬蕊掩口笑道,“听说飞樱楼的许妈妈急得真跳脚,还道是李飞雪得罪了赵二公子呢。” 傅清玉心中一动,难道说那位风,流成性的忠靖侯府二公子,也有修身养性的一天? 想到他说过的,要在年底应试武举,好让兄长及忠靖侯高兴的事情,傅清玉不由笑笑:“难道他近来少到那些风月场所走动,原来是为了这个。” “为了哪个?”冬蕊好奇道,“小姐你知道?那你快说呀,我真是好奇,有什么东西会令那个风,流倜傥的赵二公子放弃了怀中美人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赵二公子打算应试年底举行的武举考试罢了。”说到这,傅清玉忽然怔住。她记得,是否要去参加武举一事,他是征询过她的意见的,虽然不是直接的问,但她也说了自己的意思,为了他的前程,她还是希望他去参加考试的。没想到,他却认了真。 难道说,她的话对于他而言,就那么重要? 傅清玉沉吟起来。她一向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自我陶醉的人,也不是一个自恋的人,对于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她比谁都清楚。为了避免以后两个人都辛苦,疲于应付,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勉强自己找一个与自己根本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圈子,与生活方式,强迫自己融入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之中,换作谁都是痛苦的。 所以,对于这位身份尊贵的忠靖侯府二公子,三公主的掌上明珠,傅清玉从来就没有非份之想。 可是,现在连冬梅冬蕊都察觉出来了,自己还要一味装无知下去吗? “小姐,你在想什么?”见自家小姐沉默下来,冬蕊忙道,“如果小姐不喜欢的话,那大可不必理会,让二公子帮忙物色一个便是了。我看近来二公子对于小姐很是关心,说不定在帮七小姐物色的同时,也帮小姐一起物色了呢。” “物色什么?”外面传来了七小姐傅清敏的声音,“有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分享分享。”话音一落,七小姐推门走进书房来。 傅清玉脸一红,忙离了书案,迎了上去:“七妹妹今个儿怎么得空上我这里来了?” 冬梅冬蕊笑着不语。 “我瞧着今天天气好,想跟六姐姐学画来着。”傅清敏笑道,看看傅清玉,“六姐姐有空吧?。” “当然有空。”傅清玉拉着七小姐的手,“我们到外面喝茶去,待会让丫头们在院子里摆上两张桌子,今天的天气好,画院子里的桃花树最好不过了。” 说完,拉起七小姐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脚步,转头到冬梅道,“冬梅,这些天天气渐渐有些热,你出去替我买几把扇子回来。” “好的,小姐,我记下了。”冬梅会意,乖巧地应道,迅速拿起案几上封了口的信笺,出去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开铺子 寒江诗社。 忠靖侯府二公子赵子宣手里执着一张薄薄的信笺,看着里面秀丽的梅花小楷,沉吟片刻,微拧了眉头,转头看向冬梅:“李二……这可是市井里有名的泼皮,你家小姐怎么突然注意起这个人来了?” 冬梅摇摇头:“我家小姐说,她自有打算,请求公子能够帮这个忙。” 赵子宣于是不再问,取出火折子,把信笺烧了,转头对冬梅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三天之内,必有回音。” 冬梅有些讶然地看着赵子宣。这位赵二公子,居然不问缘由,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下来,显然,这位二公子对于自家小姐是相当信任的。 至此,冬梅对于赵二公子的好感又进了一层。她心想,如果不计较什么门当户对的话,小姐能嫁与赵二公子,或许也是一种福份。一个女子,当然是嫁得个对自己好的人才是幸福的,这位赵二公子,对于自家小姐,一点架子也没有,而且回回都是有求必应,尽心尽力地协助着自家小姐,看来他对于自家小姐肯定是与众不同的。 “那就有劳赵二公子了。“冬梅感激地望着赵子宣,“我代我家小姐先谢过二公子了。” “你回去以后,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凡事小心些。”赵子宣直觉到傅清玉托他办的事情绝对与傅府目前明争暗斗的局面有关,他也不由替傅清玉担忧起来,“还有,转告你家小姐,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能帮得上忙的,本公子一定尽力帮忙。” 冬梅有些感动地望着赵子宣:“赵二公子,我家小姐说,已经麻烦你很多次了……” “那有什么”赵子宣丝毫也不介意,“你家小姐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便是。如果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也可以找我商量。”他叹了一口气,“一个女儿家,爹爹不亲,后娘不爱的,也真是难为她了。” 前几次大夫人对于傅六小姐的算计,事后赵子宣也知道了,不由对于这个阴险狡诈的傅大夫人没有好感起来。在冬梅面前,说起这个人来也不客气起来。 冬梅叹息一声:“赵公子知道就好……小姐的性子还算是好的,想得开,自她入府以来,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她从来就没有抱怨过,看得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心疼着呢。” 冬梅这么一说,赵子宣的心竟有些酸疼起来。他至今还记得多年前,水边村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勇敢地抡起拳头,在他受伤之后替他疗伤;他还记得多年前离别的时候,那空旷的官道上,那个孤单瘦小的身影,怔怔地望着他越驶越远的马车……他还记得重逢之后,她装作不认识他的刻意掩饰…… 如此一个自强自立,勇敢内敛的姑娘,却要在傅府里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步步为营,时刻谨防的别人的算计与陷害,那是一种怎么的生活 看到赵二公子的脸上显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冬梅不由在心中又深深叹息了一声。如果换作自己,能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时时刻刻为自己着想的公子关心着自己,即便是现在就死了,也毫无遗憾了。 可惜……自家小姐似乎没有这个福气。 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又是三公主嫡出,当年皇上的亲外甥,当年皇太后的亲外孙,地位实在是太显贵了,并不是哪一个官家小姐随随便便就可以配得上的。 如果是傅七小姐这样嫡出的身份,或许还勉强可以攀得上这门贵亲。傅大夫人所出的大小姐与五小姐,倚着傅大夫人抬了正室,也算是嫡出小姐,也算够格。可是自家小姐是五姨娘生的,是庶出,这庶出的小姐哪能高攀得上这门亲事? 所以说,有时候这门当户对真的会毁了不知多少好姻缘。 不过还好,自家小姐也十分懂事,明白彼此地位的悬殊,对于这个赵二公子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她看自家小姐的意思,似乎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这一点她也同意,只不过,可惜这位赵二公子的一腔热情了…… 冬梅看看天时:“二公子,信我传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赵二公子点点头:“告诉你家小姐,三天后静候我的佳音。” “多谢公子。”冬梅再次道。 “这下又不知道要那位赵二公子破费多少银子了。”傅清玉抚额轻叹。她向来都不大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没想到欠赵子宣的人情却是越欠越多。 “小姐。”冬蕊笑道,“赵二公子一直是个大方的人,万金求一舞的风流韵事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呢。我看二公子对小姐如此上心,即使花上几百两,几千两银子,也不会可惜的。” 傅清玉摇摇头:“那也不好。这么说来,倒像是我利用他的一番苦心了。不行,花了多少银子,我得一笔一笔还了他才是。” 冬梅看着傅清玉笑着道:“那小姐打算如何归还?小姐最擅长的是医术,开个医馆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哪个未出阁的小姐会抛头露面去开医馆的?被老爷知道了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傅清玉看着冬梅,忽地笑了:“谁说我要开医馆来着?” 冬梅冬蕊齐齐讶然道:“小姐不开医馆,那小姐想要做什么?” 傅清玉眯了眯漂亮的眼睛,看着身边两个最得力的大丫头笑道:“你们两个,跟在小姐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难道你家小姐除了会看病,医技超群之外,就没有别的长处了吗?我好歹也是宫中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我师父以前在宫中,是干什么的?” 冬梅的眼中顿时露出惊喜的目光:“小姐,难道说你想开一个……” “胭脂水粉铺子”冬蕊接口道,脸上掩不住欣喜,“太好了,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小姐制出来的胭脂水粉,那可是上上乘的东西,比那些市面上卖的好太多了。我看,只要一摆上去,准能赚个钵满盆满的……” “暂且先开个胭脂水粉铺子吧。”傅清玉沉吟道,“虽说赚的银子不是很多,但也先解决一下目前的需要吧。” 的确,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傅府里那几两月例银子,根本办不成什么事情。 “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开铺子?”冬蕊兴奋道,“以小姐的独门秘方,我想,开张当日一定会门庭若市,把京城那些脂胭店都比下去的。” 傅清玉微笑着,看着这两位贴身大丫头:“我身在府里,在府外开个铺子,当然不是很方便,你们两个,在外头有没有打算开铺子的亲戚?” “小姐是打算雇个人帮忙看铺子吗?。”冬梅问道,想了想又道,“我倒是有一个表姐,平日里在街上摆胭脂水粉摊,也做了好些年,由于没有本钱,再加上卖的货色的层次不高,赚的银子也只能够养家糊口罢了。”她抬头看着傅清玉,“小姐如果有这个意思的话,我就跟她说说,不知小姐觉得如何?” 傅清玉笑道:“你表姐做过胭脂水粉的生意,有过这方面的经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冬梅,你寻个时间,跟你表姐提一下,看看她的意思如何,再来告诉我吧。” “我待会就去找我表姐。”冬梅点点头,看着傅清玉,有些心疼道,“小姐又要开始操劳了。” “那有什么”傅清玉笑着摇头,“不付出哪有回报?” 她知道,像傅二公子,即使深得皇上的重用,但皇上的赏赐毕竟有限,何况他还有供傅七小姐在府里的一切费用,还有外出应酬、以及与傅大夫人抗衡等等。如果没有一些房产田产之类的东西,那将是寸步难行,更别说什么报仇了。 而她,一则总不好老是向傅二公子及赵子宣伸手要钱吧,二是自己也觉得如果经济上受制的话,那真的只有任人摆布的份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想个获取经济来源的法子,好让自己在经济上独立起来,这样,办起事情来也方便得多。 傅大夫人何尝不是一样?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甚至不惜设计害死原夫人林氏,为了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爬上傅府当家主母的位子,大肆敛财?还有大夫人千方百计地想把她卖出去,不也是为了终饱私囊,满足她贪婪的欲念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来,自傅大夫人主持中馈之后,她娘家梅氏一族日渐兴旺起来,不得不说,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单单就说傅府里大夫人养着的那些替她办事的人吧,像张妈妈,那些仆妇打手们,哪一个不是用银子养着的?所以,这傅府里,除了傅老爷不理事,还被蒙在鼓里之外,其他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说不定,傅大夫人在外面有多少田产房产紧攥在手中不放呢。 傅清玉忽然想到,如果要击垮大夫人的话,如果从经济上断了她的后路,那岂不更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春燕 “见过夫人。”琼梅院里,春燕着一身淡粉色竖领春衫,避开了偏房不能穿大红的避讳。此刻的她,粉面含春,俏丽的容颜越发的娇媚起来,行至大堂正中央,对着坐于上位的大夫人盈盈拜了下去。 “快起来。”傅大夫人含笑虚扶了一下,让旁边的丫头搬张椅子来,让她坐下。随后,目光落到了春燕的肚子上:“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这些虚礼就免了罢。这头一胎最是要紧,凡事要小心一些。” 春燕落了座,含羞地点头应了,眼角眉梢尽是高兴之色,颇有自得之意。想她在傅府里做了多年的丫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也做上了半个主子。虽然是个姨娘的名份,较之正室的差了些,但对于丫头出身的她,熬到现在,已经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这一切,都还凭靠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坐于大夫人下首位子的傅大小姐傅清芳撇撇嘴,颇有些愤愤不平之意。傅五小姐傅清莹则看看春燕,再有意无意地看看自己的肚子,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傅清玉与傅清敏坐于最下首的位置。她含笑看着春燕,看着这个终于知道如何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丫头如今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这是春燕应得的,也是她自己努力争取的结果。 虽说春燕是傅清玉此番计划的一个棋子,但她自己也算争气,终于想通了老是屈居于傅大小姐的yin威之下的结果,最多是配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厮,以傅大小姐对她的妒恨,配一个老弱病残的老头给她也说不定,哪能如现在,当上侯爷侧室这般风光无限? 她看看大夫人身边的向雪,晴紫二人,唇边的笑意更深了。那二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春燕身上穿着名贵的蚕丝绸缎的春衫,佩戴着贵重的首饰,还有胸前,手腕处皆是一些金银饰器,眼中流露着羡慕以至妒忌的目光。 春燕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朝傅清玉感激地眨眨眼睛,证明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的确,她的成功,她能一举攀上北承侯府姨娘的位子,这位傅六小姐功不可没,换句话而言,她就是依靠着这位六小姐出的点子而成功地俘虏了北承侯爷的心的。 当初,傅六小姐私下里见了她,赞她眉目长得好,赞她的声音娇媚婉转的时候,她还万分沮丧地说自己的命薄,只配当一个丫环的命。但六小姐却说,只要按她出的法子去做的话,保准让她登上姨娘的位子。 当初的她,对于这位年纪只有十四岁的六小姐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的。在回傅府居住的那段日子里,大小姐经常她的错处打骂她,她得了空便躲到了六小姐的院子里来。 在短短的一段日子里,六小姐教会了她一些诗词文赋,琴棋书画,还有梳妆打扮,尤其花了心思调教了她的歌喉,说是有如此美妙的歌喉,不好好调教一番,浪费了。 后来,她随大小姐回了北承侯府。她的变化,引起了北承侯爷的注意。她记得当时,北承侯爷看她的眼神是奇怪的,那里面,有惊讶,有欢喜,还有一些莫名的东西在里面。 后来,有一次,大小姐不在的时候,北承侯在外面喝醉了酒回来,见她正在对月吟唱。不知怎么的,侯爷竟然抱着她进了房间。 那一夜,她才知道,表面看起来温和冷淡的北承侯爷,也有如此热情如火的一面。他一直盯着她看,眼中闪烁着两簇燃烧的火焰,他喊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长驱直入。 那一夜,初经人事的她,疼得浑身发抖。尽管她知道,他叫的是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她也知道,被酒精麻醉了神经的北承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女子。但是,她还是觉得应该高兴的,因为,她已经向成功迈进了一步。 六小姐说过:“北承侯爷会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而且,这个人,是侯爷心中一个永远的隐痛。你的出现,会令侯爷认为是那名女子的重生,所以,你以为会有好日子过的。” 果然,那一夜之后,北承侯马上把她抬为姨娘,并且经常到她的房里听曲儿,倒把那个正室的傅大小姐忽略在了一边。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有了北承侯爷的孩子。 有了孩子,对于她这种丫头出身的姨娘来说,比什么都强。当然,最好能生个儿子,到时候,她便母凭子贵,姨娘的地位会更稳固。而且,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可以像傅大夫人一样,慢慢朝正室的位子攀爬上去…… 当然,这些话她不说出来,她相信,傅六小姐也明白她的心思的。这位六小姐,绝不是寻常十四岁的小姑娘的心思那般简单。她觉得这位傅六小姐的眼睛特别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一般,什么都瞒不过她。 不过,她也没有打算瞒着六小姐。如今,她与这位六小姐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走在一起,她的成功一定会对六小姐有所裨益,所以六小姐才会尽心尽力去帮她。 因利而聚,才能合作长久,春燕深信这一点。对于傅大小姐与傅六小姐,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六小姐。 傅清玉暗中点头。她喜欢春燕,喜欢这种知恩图报的丫头,跟一个聪慧的丫头合作,那就顺利多了。 但凡一个人有了美貌,就没有脑子。有了脑子,就没有美貌。难得像春燕这般,即有几分姿色,又头脑灵活,一点就通的,也算是少见的了。 其实利用春燕,傅清玉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想那个北承侯爷谭靖宇,自从见到她之后,一直对她纠缠不休,总想重续旧情。奈何她对于这个负心汉子,早就不存一丝情份在内。 道理说不通,唯有让那个负心汉子再负她一次了。纳了一个妾室之后,她相信,北承侯爷再没脸向她要求什么了。 “春燕姐姐,你可要当心一些。”傅清敏含笑道,自春燕成了大姐夫的姨娘之后,七小姐把称呼也改了。她看看春燕关切地问道,“府里可有丫头伺候着?” 大夫人柳眉一挑,马上道:“是啊,春燕是做为陪嫁丫头嫁过去的,如今抬了姨娘,身份地位自然不同,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一个细心伺候的人?”她沉吟片刻,转过头来对立于一旁的张婆子道,“张妈妈,去把月红与银霜这两名丫头叫过来,就拨给春燕吧,也省得亲家奶奶操这份心了。” 傅清玉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大夫人。大夫人的手脚真是快啊,这么快就瞅了个空子,把自己的人安置进去了。表面上看是照顾春燕,暗地里多半是用来监督春燕的。 春燕似乎没有料到大夫人会这么“热情”,居然使出这一招,不由愣了一下,眼角瞟向傅清玉。 傅清玉暗暗朝她摇摇头,暗示她先沉住气,稍安勿躁。 春燕也算机敏,马上反应过来,含笑道:“多谢夫人美意,我正想着自己以后会越来越不方便,正想向夫人讨个丫头来,不想夫人真是想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就连我的这点小心思都能够猜得到。” 大夫人含笑不语。看来这个春燕还算是识相的,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身份,更知道自己的一切还掌握在傅府的手里。如果春燕才刚刚得势,就如此嚣张的话,那大夫人可要采取行动了。 傅大小姐傅清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来她看到春燕那股狐媚的样子就来气,还想着借着母亲的手打击一下她的气焰,没想到傅大夫人居然没有为难春燕,事事还替她考虑似的,倒贴两个丫头给她。当下气得杏眼都瞪大了:“母亲……” 坐在一旁的傅五小姐傅清莹忙扯了一下大小姐:“大姐,先别急着生气,母亲自有安排。” 傅清芳惊疑地看看傅五小姐,再看看傅大夫人,不明白五小姐所指的“自有安排”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女儿。这个大女儿,真的一点都不像她,脑子怎么就一点也转不过弯来,这一点,比起五小姐来说,真是差得太远了。 傅清敏见气氛有些冷场,忙让丫头把桌子上的酸黄瓜拿给春燕:“春燕姐姐,吃些酸黄瓜吧,开开胃。” “七小姐说得是呢。”春燕有些受宠若惊,用银著夹了一块,放进口中,嚼了几下,笑着道:“正是这个味呢,我在北承侯府吃不过他们那里的东西,总觉得没有我们府上独特的味儿。” 大夫人笑笑:“关于这个酸黄瓜,北承侯府肯定比不上我们府上的。这个酸黄瓜,我们可是请了当地最有名的腌制师父腌制的,来我们府里做客的,吃了以后,没有一个赞不绝口的。”大夫人看了春燕的肚子一眼,“既然你念着这个味儿,那我每隔一些日子让人送些到侯爷府上去,也让你解解馋。” “那就多谢夫人了。”春燕含笑坦然受之。她当然明白大夫人这般对她好,完完全全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 一转眼,看到傅五小姐傅清莹也拿了银著夹了一口酸黄瓜往嘴里放,不由有些讶然道;“五小姐什么时候也喜欢上这种酸食了?” 第二百八十章预谋 傅五小姐怔了一下,半条酸黄瓜咬在口中,支吾道:“哦,近来天气渐渐热了,我的胃口也不大好,所以让人拿了些酸黄瓜过来解解躁热,消消食。” 七小姐心知肚明地笑道:“既然是春燕姐姐与五姐姐爱吃酸黄瓜,我面前这份也一并给了两位姐姐吧。” 春燕不明就里,看着傅五小姐笑道:“难得五小姐这么喜欢这腌制过的黄瓜,我记得在府里的时候,五小姐可以对于这些腌制的东西一丁点都不沾的。” “春燕,让给你吃你就吃你的吧,问三问四那么多话做什么”傅大小姐傅清芳终于忍不住了,怒斥道。 春燕惊恐地看着大小姐,连声应道:“是是是,奴婢多话了。”但眼里却没有一丝惊恐之色。 “芳儿,你怎么回事?”见大女儿如此沉不住气,大夫人不由也有些怒了,“我说过的话你又忘了?” “可是她……”傅大小姐指了指春燕,后者惊惊兢兢地站起身来,一副惊恐无状的样子。傅大小姐的心里更来气了,“死蹄子,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大小姐”春燕的眼眶里迅速盛满了泪水,“奴婢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为何老是与奴婢过不去?如果奴婢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小姐尽管说出来,奴婢一定改过。” “芳儿你回房去。”大夫人看不下去了,这个春燕,她可是留着有用处的,大女儿这般恐吓,把她吓着倒无所谓,要把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吓着没了,她的计划泡汤不说,就连女儿在北承侯府的地位也会受到牵连,进而会影响到傅府的利益。 那样的话,当初她花费在这桩婚事上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母亲,你还护着她,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呀。”傅清芳气极,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大夫人望着大女儿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随即转过身来,对春燕道:“春燕,你别往心里去,你在大小姐的身边服伺多年,也知道大小姐的性子便是如此,嘴上不饶人一些,但心里面却没有什么的。” “我明白的,我不会怪大小姐的。”春燕低声道,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这就好。”大夫人笑了起来,“看看春燕,多乖巧,难怪亲家太太那边欢喜得紧呢。这一点。芳儿可就比不上你了。” “夫人说哪里的话?”春燕娇羞道。 “好了,坐了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傅大夫人站了起来,“你们各自散了吧。月红、银霜,从今以后,你们两个就跟在春燕身边伺候吧。记住,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能出什么差子。” “多谢夫人。”春燕再次起身谢过傅大夫人,然后由月红、银霜搀着,随众人一道,回房去了。 “大姐姐,你何必为一个丫头生气呢?”五小姐傅清莹并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大小姐居住的沁芳阁,见到傅清芳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仍然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忙开口劝道。 “五妹妹,你也看到了那个死蹄子什么猖狂样了,在母亲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其实在北承侯府的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呢。” “她再猖狂,也不过是一个出身卑贱的丫头罢了。”傅清莹不以为然道,“大姐姐,这个时候你更要忍,忍过她怀胎十个月,待她把孩子顺利生下来之后,还不是一样任由你摆布的份” 这个道理大小姐当然懂得,之前大夫人已经跟她把话讲得很清楚了,可是她……“五妹妹,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本来自己的丈夫居然被一个身份极其低贱的丫头抢了,这都令她十分难堪,如今还要她对那个抢了她丈夫恩宠的人好,这让她如何笑得出来? “咽不下也得咽下去”傅清莹的语音有些冷,“大姐姐,你看我这个样子,你以为我甘心吗?那个钱国舅是个什么货色,竟然要我屈尊嫁与他不过……”傅清莹幽幽地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我就是想怎么样也无可奈何了,不过,幸好我有了他们钱家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婴的话,国舅府的当家主母的位子还不是我的?”说到这,傅清莹的眼中闪耀着得意的光。 傅清芳看着五小姐的肚子,有些触景伤情。自己的身子康健,又吃了那个出名的老中医的药,怎么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呢?想起来,都怪那个春燕,本来北承侯进她的房间的次数就少,春燕勾引了北承侯爷之后,北承侯爷更加不愿进自己的房间了。 说到底,都是春燕那个死蹄子的错。 “五妹妹,你心思活络,你帮我想一个法子,治一治那个贱蹄子,好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傅清芳恨声道。 “这有何难?”傅清莹笑笑道,“这个大姐姐尽管放心便是,我会叫那个春燕知道怎么收敛。” “春燕那个贱蹄子再这样嚣张下去的话,我就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傅大小姐恶狠狠道,“我看看她没了孩子,还怎么去讨侯爷的欢心” 傅清莹笑道:“大姐姐别着急,她再不识相的话,我们也留她不得。大不了下一次,找一个听话的过去。” “还要找一个给侯爷当妾室?”傅大小姐心里酸溜溜的,“再说吧,我又不是不能生,那么着急干什么” 傅清莹笑了一下,知道自家大姐是一个死心眼的,又特爱吃醋,眼睛里容不得他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她想,等过了一段日子之后,大姐想通了,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也就会主动给侯爷纳妾了。 关于是纳妾的事情,五小姐傅清莹可比大小姐傅清芳大方多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要独占夫君一个人,丈夫可以多个人拥有,但正室的位子只有一个,所以,她更看重的是,当家主母的位子。坐上了这个位子,即使自己夫君妾室满屋,还不一样任由自己摆布? 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大姐的目光的确短浅了一些。 一出了大夫人的琼梅院,七小姐傅清敏就把傅清玉拉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让春芳、春兰在外面看着,径直把傅清玉拉到里屋的暖阁里,关上门,低声问道:“六姐姐对于春燕有了身子这一件事怎么看?” 傅清玉笑道:“春燕怀了孩子,这当然是好事。” “春燕能够得到大姐夫的垂青,并一举得子,全仗着姐姐你的点子,要不是你给她出的这个主意,我看她至今恐怕还在傅大小姐的yin威打压之下无可奈何呢。”傅清敏想了想道,“我今天看她的举动,似乎不是一个忘本的人。不过,大夫人的行动也太快了,今天立马就拨了两个丫头给她。表面上看,似乎大夫人是一片好意,体恤春燕出身低贱。但再深一层细想,这何尝不是大夫人安插人手在春梅身边?春燕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那两个丫头马上禀报给大夫人,到时候,春燕被那两个丫头看得死死的,如何与我们合作?” “这倒是一个问题。”傅清玉沉吟道,“我也没有料到大夫人的手脚竟会如此之快,看来,对于春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大夫人倒是紧张得很。说不定,到时候等春燕生产之后,这个孩子就不再是春燕的了。” “六姐姐是说,大夫人是想把春燕生的这个孩子夺过来,过继给大小姐?”傅清敏讶然道。 傅清玉点点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大夫人何必那么紧张一个出身低微的丫头春燕呢?甚至不惜再拨两个丫头给她。要知道,大夫人可是从来不做这种不利己的事情的。”傅清玉沉思道,“我看,春燕这一步棋,可能在大小姐嫁入北承侯府之时就安排好了的。” “大小姐半年无子,心中当然焦急,如果春燕能生一个儿子的话,那大小姐把这个儿子过继过来的话,她的侯爷夫人的地位便越发稳固了。”傅清敏看着傅清玉,眼中闪过担忧的神色,“如果她们得逞的话,我们想要扳倒大夫人,替娘亲报仇就越发难了。” “七妹妹别着急,我们当然不能让大夫人的阴谋得逞。”傅清玉坚决道。她没有太多的尊卑观念,春燕虽说是傅府的一个丫头,但也是一个人,生了孩子之后,就是一个母亲。哪一个做母亲可以忍受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忍受骨肉分离之苦?用强制的手段把母子活活分开,这在傅清玉这个具有现代观念的人看来,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那就来个逐一击破吧。”傅清玉看着七小姐道,“七妹妹,你有空让二哥哥打听一下,月红与银霜那两个丫头的身份背景如何,是不是大夫人特别授意的?我们要针对她们的弱点,钳制她们,借以制止大夫人的计划。” 人无完人,总会有弱点的。如果月红和银霜是那种心甘情愿替大夫人卖命的人,那她也就不必对她们客气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求助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接着,春兰在门外低声道:“六小姐,七小姐,三姨娘和四姨娘来了。” 傅清玉与傅清敏对望了一眼。三姨娘与四姨娘过来,她们来做什么? 自从各自的女儿出嫁之后,三姨娘与四姨娘也安静了许多,鲜有在府上弄出些风波来,傅府至此也平静了好多。这两个姨娘,尤其是三姨娘,更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连大门都不迈。如若不是一些非得她出席的场合,基本见不到她的身影。 如今,这位几乎与世隔绝的三姨娘居然来了,而且还是与四姨娘一道来的。居然还是亲自上门,这实在令人讶异。 傅清玉朝傅清敏示意:“我们去看看吧,这两位姨娘,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正厅里,三姨娘与四姨娘焦灼不安地坐着,见到傅清玉与傅清敏出来了,眼中不由闪着求救的神。四姨娘赶上前一步,迎了上来,抓住傅清玉的手道:“六小姐,你可要帮帮我家菲儿啊。” 菲儿?傅清玉马上明白四姨娘所指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傅府的三小姐傅清菲。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看着四姨娘:“四姨娘所说的可是三姐姐?我记得三姐姐远在外地,这远水怎么救得了近火,我又如何能够帮得到她?再说了,我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这帮忙的事情,又从何说起呢?” “六小姐,只要你答应的话,就一定能够帮得上忙的。”四姨娘失却了平日的稳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傅清玉,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六小姐,你就看到菲儿与你是姐妹的份上,帮帮她吧。” 傅清玉一看这情形,推脱是不可能的了,再说,四姨娘亲自到七小姐的住所找寻自己,想必是十分紧要的事情,不然的话,四姨娘也不会如此惊慌失措。不过,在傅府里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而且,她听府里的人说过,一直以来,三姨娘四姨娘与大夫人都是水火不相容的,所以,这两位姨娘也算是她的同盟。 傅清玉微笑道:“两位姨娘,先坐下吧,有话慢慢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的。” 三姨娘与四姨娘方才重新落了座,七小姐傅清敏又让春兰上了茶。 四姨娘看看四周,欲言又止。傅清敏会意,挥了一下手,春兰马上把屋子里的丫头全部遣了出去,自己与春芳依旧在门外守着。 四姨娘这才定下心来,定定神:“六小姐,你可千万得帮帮菲儿,不然的话,她可就活不下去了。” 傅清玉忙道:“四姨娘,你先喝口茶,慢慢说。” 四姨娘看看傅清玉,似乎从后者的脸上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才稍微安了一下心,呷了口茶道:“你那个三姐姐,虽然你素未谋面,但是姐妹的情份是在的,她也经常惦记着你,在你进府的时候还托人带了一对玉镯子给你,你可曾还记得?” 傅清玉点点头;“四姨娘,我记得。” 那是她入府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忽然有一天,有人托人送了一对玉镯子给她,虽然并不是特别名贵,但人礼轻情义重,特别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能送给她东西,那位三姐姐想必也是十分会做人的。 她也曾听傅府里的人说起过,傅三小姐傅清菲长得十分漂亮,而且长袖善舞,嘴巴也甜,左右逢源的,很受老爷的喜爱。至于后来怎么会嫁到了外地,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没落的士族,倒有一番很大的缘故。当时,幸好四姨娘去求了老爷,才让自己的女儿逃过了傅大夫的安排。不然的话,单凭大夫人一手遮天,还指不定嫁给那些又丑又老的糟老头子呢。 较之四姨娘,三姨娘的女儿二小姐傅清婵就没有那么好命了。虽说嫁个豪门,但对方是个狠角,兼之好色如命,把一个温婉如水,青春年少的二小姐糟蹋得面黄肌瘦,憔悴苍老得如同三十多岁的老妇一般。 从这些陈年往事上,傅清玉终于看清傅大夫的狠厉,除了自己生的儿女之外,别人生的全都是草芥,不值一文。 如今,见四姨娘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难道,大夫人又对她的女儿下手了吗? 傅清玉对于这位半老徐娘,但依然风韵无限的四姨娘,并没有什么好感。上一次四姨娘不见了一枚贵重的簪子,就闹得满傅府不得安宁的事情,傅清玉还记忆犹新,所以,一直以来,对于这位四姨娘,傅清玉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平日里见了面,只不过打个招呼而已,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所以,这一次,三姨娘四姨娘找上门来,而且指名要找她,还要她无论如何要帮忙,的确令她觉得意外。 四姨娘似乎看出傅清玉在想什么,脸上不由有些尴尬:“六小姐,我之前有些事情做得过火了一些,六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既然四姨娘这么一说,傅清玉也不好再说什么,淡淡笑道:“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难得我入府的时候三姐姐还惦记着我,四姨娘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六小姐你可知道,你三姐姐嫁的是当地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秀才?”四姨娘看着傅清玉道。 傅清玉点点头:“虽说我与三姐夫素未谋面,但听说是当地有名的一个秀才,县太爷也很赏识他。” 这个事情是傅清玉在进入傅府的时候,从傅二公子给她的信息之中了解到的。三年前,三姨娘、四姨娘与傅大夫人名争暗斗,在一次宫宴之中,设计陷害了傅大小姐,让傅大小姐无缘嫁入忠靖侯府,让傅大夫人吃了暗亏。三年后,傅大夫人伺机报复,在二小姐、三小姐的婚事上,大做文章。令二小姐傅清婵嫁了一个纨绔子弟,而三小姐逃过一劫,嫁给了当地一个小家小户。虽说是小家小户,但三姑爷还是很勤奋读书,也颇有些天份,在当地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秀才,也是此次秋闱中举的热门人选之一。 这一次,四姨娘前来求她帮忙,什么人也不提,单单提了三姑爷,难道,那位小有名气的秀才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果然,四姨娘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你三姐夫,出事了。” “三姐夫出了什么事情了?”傅清敏问道,“三姐夫不是一直在积极准备着秋闱的考试吗?” 一提到秋闱考试,四姨娘的眼眶便蓄了泪:“这件事情,坏就坏在那些诗文之上。” “诗文?”傅清玉沉吟道,“自古文人狂士,言语上难免轻狂放纵一些,但是只要不关乎社稷,不诽议朝政,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四姨娘抬起头来,脸上的愁意更盛,“这件事情坏就坏在诗文上。”她叹了口气,“前几天,你三姐夫与几个秀才一起,到京城的太白酒坊以文会友。不知怎的,居然得罪了钱国舅,那位国舅爷一怒之下,竟然把你三姐夫告到官府,抓进了牢里,说你三姐夫以下犯上,还作些什么诗文,诽议朝政,还要革了他的功名……” 诽议朝政的诗文,那个饭桶一般的钱国舅也懂?傅清玉这回真是觉得讶异了:“四姨娘,三姐夫到底有没有诽议朝政?” “你三姐夫哪敢啊?”四姨娘惶急道,“你三姐夫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一心埋在书堆里,来往的也不过是一些文人儒士,喝酒论诗文,哪能就牵涉到朝政了?” 傅清敏看看傅清玉:“怎么会是钱国舅?那个钱国舅不是五姐姐未来的夫婿吗?都快成一家人了,怎么反倒告起自家人来了?” “我看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傅清玉沉吟道,“像钱国舅那种不学无术的人,居然研究起诗文来了,还能说出三姐夫的诗文里,有诽议朝政之嫌,这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经过傅清玉这么一说,冷静下来的四姨娘也觉得有些可疑:“对呀,我着急得都糊涂了。坊间传闻,钱国舅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怎么看得懂诗文呢?这多半是他诬陷我那贤女婿的。” “钱国舅不顾亲戚情份,这样公然地把三姐夫抓进牢里,如果说这是大夫人授意的也不无可能。”傅清玉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四姨娘,“四姨娘,你最近得罪了大夫人了吗?” “没,没有啊。”四姨娘言辞有些闪烁,就连三姨娘也有意无意地闪躲着傅清玉的目光。 傅清玉忽然醒悟过来:“三姨娘,四姨娘,最近整个京城都在流传着关于五姐姐的一些闲言碎语,描述得惟妙惟肖的……这些消息,不会是你们二位流出去的吧?” 三姨娘、四姨娘的神情显得十分尴尬。 “什么那些消息是你们泄露出去的?”傅清敏惊跳起来,“三姨娘,四姨娘,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糊涂啊。” “其实……其实我们也不过想挫一下大夫人的锐气,让她不至于那么嚣张罢了。”四姨娘嚅嚅道,“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被她害得那么惨,我们两个当娘亲的,总该为女儿出口气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求助 “三姨娘,四姨娘,你们真是太糊涂了。”七小姐傅清敏气结道,“人常言,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却把这件事情四处宣扬。虽说打击了大夫人的锐气,但是,于傅府的名声也有损啊。” 春兰接口道:“如今这件事情弄得满城风雨,不仅于我们府里的几位小姐的清誉有损,就连嫁出去的二小姐,三小姐,人们也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这样的话,二小姐、三小姐在夫家那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的。” “这……”三姨娘和四姨娘顿时无措起来,脸上显出痛悔的神色,“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只是想着挫挫大夫人的嚣张气焰,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没想到会害了大家啊。 傅清玉看看三姨娘与四姨娘,事已至此,再追究这两位姨娘的过失也无济于事。她沉声道:“四姨娘,我看这件事情,大夫人想必已经查出是你们所为,所以才会对三姐夫下手。” “对,她梅若华就是这样的性子。”四姨娘忽然变聪明了,恨声道,“我正觉得奇怪呢,我家三姑爷一介文弱书生,为人也老实,只一心攻读诗书,怎么就招惹来这么大的灾祸呢?看来准是这个梅若华在背后做的手脚。说不定,那个国舅爷就是她授意来陷害我家三姑爷的。” “知道是梅若华所为又有何用?”三姨娘垂头丧气道,“那个国舅爷背后可是有当今皇上最宠爱的钱贵妃撑腰的,谁敢得罪他?谁又得罪得起他?” “钱国舅既然将与傅府联姻,本不应该如此咄咄相逼的。看来,大夫人真的要通过钱国舅的手,治三姐夫的罪,从而达到她报复的目的。“傅清玉慢慢道。 “那可如何是好?”四姨娘慌了,“三姑爷如今被抓到了牢里,若是真的坐实了这个罪名的话,不能秋闱考试不说,要是被革了功名的话,那一生就毁了。” 此时此刻,四姨娘才真正后悔起来。早知道大夫人会暗地里使出这种阴险的的手段,当初就不应该逞口舌之快了。 “四姨娘你也别太着急,事已至此,看看六小姐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罢。”三姨娘安慰道。 四姨娘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道:“六小姐,你一定要帮帮你三姐姐,别让你三姐夫被革了功名啊。” 想到自己的女儿,被迫嫁了个小户人家,本想通过夫婿的成材扬眉吐气。谁料想,大夫人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和自己的女儿,现在居然连女婿也受到了波及。想到这里,四姨娘不由落下泪来。 傅清玉苦笑道:“四姨娘,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我不过是一个闺阁中的小姐,外面这些事情,我如何能帮得上忙?” “不是的。”四姨娘连连摇头,“六小姐自在仙女湖救了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赵明珠之后,那位赵二小姐一直与六小姐很是要好,常约六小姐外出玩耍。而赵二小姐的一位堂哥,就是忠靖侯府的赵世子。赵世子一直是当今圣上器重的人,如果六小姐肯帮忙的话,通过赵二小姐的关系,让赵世子出面,你三姑爷这件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通过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赵明珠?”傅清玉有些讶然,看来四姨娘来找她,真是深思熟虑啊,连找谁帮忙都想好了。只不过,她与赵明珠只不过是泛泛之交,赵明珠来找她,只不过图赵子宣的一些好东西罢了。 赵子宣…… 傅清玉看看面前一脸惶急,哭得双眼红肿的四姨娘,还有同样一脸惊惶的三姨娘。她很清楚这府里的情形,这两位姨娘,一直就与大夫人不合,可以说是对大夫人恨之入骨。 而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加上七小姐与二公子,也不过区区三人,很难与树大根深的傅大夫人抗衡。但是,如果加上三姨娘与四姨娘就不同了。 三姨娘与四姨娘,因了女儿的关系,一直与大夫人水火不相容。如果能与她们两位联手,结成同盟的话,那在傅府里,自己这一方的力量相对会强大一些。 只不过,又要劳烦赵子宣了…… 像钱国舅那种无理取闹之徒,只不过仗着宫里钱贵妃的关系,作威作福,再加上傅大夫人想必又给了他不少好处,所以才凭空栽赃陷他人,这本身就存在着理亏的一面。 而那位三姑爷,既然是当地一名小有名气的秀才,想必一定饱读诗书,将来或许是朝堂上的可造之才。 她通过赵子宣的关系,求助于赵世子。如果三姐夫真的是真才实学之辈,想必赵世子会对他惺惺相惜。那也不枉她一番苦心的引见,也算是为这个时代保住一个人才吧。 “好吧,四姨娘,我试试吧。”傅清玉道,“我回去以后,便让人请赵二小姐过来,至于能不能成,我就不敢担保了。” 四姨娘顿时喜出望外,就差没给傅清玉磕头了:“六小姐能够出手相帮,那真是太好了。我替菲儿谢过六小姐了。” “四姨娘快别说这么说,都是一家人,何需如此客气?”傅清玉微笑着,若有所指道,“说不定以后,我还有许多要劳烦四姨娘的地方呢。” 四姨娘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一下子便听懂了傅清玉话里的意思,点点头道:“只要六小姐不嫌弃我这个姨娘,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便是了。我虽然在府里没有什么地位,但在老爷的耳边,也勉强说得上一两句话的。” “四姨娘客气了。”傅清玉微笑道。要知道,在老爷耳边吹吹枕边风,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就有可能改变整个局势的。 送走了三姨娘与四姨娘,七小姐傅清敏转头问傅清玉:“六姐姐,你真的要帮她们吗?你忘了上一次,四姨娘领着人到你的院子里搜查的事情吗?” “七妹妹,这个忙我们必须得帮。”傅清玉道。 “为什么?”傅清敏蹙眉。 “帮她们就等于帮了我们自己。”傅清玉肯定道。 “六姐姐,这话怎么说?”傅清敏有些纳闷。 “大夫人的手伸得可真长,居然伸到外地的三姐夫那里去了。”傅清玉凝重道,“如今的大夫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可以不择手段,今天是三姐姐,明天或者后天,就该轮到我们了。” “她敢对我们怎么样,我让二哥哥整治整治她……”傅清敏怒道。 傅清玉看着傅清敏,毕竟是在傅二公子的羽翼下长大的娇娇小姐啊,凡事总想着找二公子寻求保护。 “七妹妹,我们在府里,二哥哥在府外,不是每件事情他都能够照顾周全的。”傅清玉摇摇头道,“我们既然呆在这个府里,最启码,我们要知道如何自保才行,也不要给二哥哥增添太多的麻烦。” “可是……”傅清敏有些愣住,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了傅二公子的保护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照目前的情形看,三姨娘、四姨娘与大夫人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早就把大夫人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样想来,她们倒是可以成为我们这一方的人……” “她们靠得住吗?”傅清敏有些担忧道,“那个三姨娘别看平日里吃斋念佛的,城府深着呢。还有那个四姨娘,当初搜屋子的时候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放心,她们会与我们合作的。”傅清玉笑笑,“因为她们和我们一样,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扳倒大夫人。” 当冬梅再次来到寒江诗社,再一次把信交到赵二公子赵子宣手上的时候,赵子宣的脸上竟然现出欢喜的神色。 那个丫头,终于觉得他是一个信得过的人,从而求助于他了。想到这一点,他觉得十分开心。 “冬梅,你家小姐最近如何?”赵子宣一边问一边拆开信来看。 “多谢公子挂心,我家小姐很好。”冬梅答道。 那边,拆了信的赵子宣只看了信笺一眼,便怔了一下:“举荐信?”他抬头看看冬梅,觉得有些好笑,“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关心起社稷来了?” 冬梅笑道:“我家小姐早就知道公子会有如此一问。在我来的时候,小姐说了,如果公子问起的话,便说为何只许公子关心社稷,而不许我们小姐关心社稷呢?好歹我家老爷也拿着朝廷的俸禄,我家小姐为国家举荐人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好一个理所当然。”赵子宣哑然失笑,“举荐一个得罪了国舅爷的人才?这倒是新鲜得紧。” “赵公子。”冬梅诚挚道,“我家小姐举荐的这个人,是我们府上的三姑爷,不知怎么的,得罪了钱国舅,如今被关在牢里,可能功名也快没了。三姑爷可是一个十分有名的秀才,在当地就很有名气,也是今年秋闱的热门人选。四姨娘求助于我们小姐,我们小姐好心,便寻思着帮她一把。再说了,那位三姑爷满腹经纶,如果就被钱国舅害了,那是多么可惜的事情啊。” “钱国舅不是快成为你们傅府的五姑爷了吗?怎么对于亲家的人也那般狠心,可见是一个混蛋。”赵子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皱了一下眉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傅大夫人手段凌厉,你家小姐担忧的,或许是这个吧。” 冬梅也不瞒他,点点头道:“我家小姐说了,公子心灵聪慧,一点即通,果然如此。” 赵子宣笑了起来,看着冬梅道:“冬梅,请转告你家小姐,这件事情,我帮定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厉害 (不好意思,今天更迟了,抱歉随便说一下,上两章虽然标题一样,但内容是不同的,发得太急,居然标题弄重复了,呵呵。) “国舅爷办事倒也勤快,这么一件事情被他三二下功夫就办妥了。”琼梅院里,大夫人端坐于大厅上,呷了一口茶,笑眯眯道,“我看三姨娘和四姨娘还能怎么折腾。” “谁让她们多嘴呢?”张婆子陪笑道,“这两个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诋毁五小姐的清誉,如今夫人给她们一个教训,看她们还敢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这个教训就够她受的了。”傅大夫人冷笑道,“眼看秋闱要到了,我让国舅爷盯着这件事情,拖过秋闱考试,我看那个满腹经纶的三姑爷怎么从牢里出来,去考场考试” 张婆子看看大夫人,心想,大夫人这一招也真够阴损的。要知道读书人寒窗十年苦读,就为了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而这秋闱考试,又是四年才举行一次的。错过了这一次,就要等上四年了。而人的年纪,是经不起等的。 “夫人英明,三姨娘与四姨娘受过这次教训,一定会安守本份,管好自己的嘴,不会再生事端的。”张婆子讨好地说道。 “张妈妈,去库房那里领两盒长白山人参,谢过我那位远房侄子吧。”大夫人又喝了一口茶,办完了一桩大事的她,心情十分舒畅,“没想到我那侄儿还真是管用,这么一件事情居灰难不倒他。” 张婆子笑道:“那位梅公子活络着呢。我听说,他极会做人,逢年过节的,孝敬顶头的大官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难得的是,他居然会跟国舅爷也有交情。” 傅大夫人冷哼一声:“那个国舅爷能有什么,谁给的银子多,就给谁办事,除了耍赖使泼之外,还能干点什么” 大夫人这话的语气,即使自己的女儿要嫁与国舅爷,但大夫人对于这位准女婿还是十分不满意的。 “夫人,我想,四姨娘一定会在老爷的耳边吹风,说起这件事情的,到时候老爷回来……”张婆子小心地提醒道。 傅大夫人点点头:“张妈妈,你说得很对,那个四姨娘仗着这些年老爷对她也有些情份,什么话都敢说。不过,老爷那边我自有法子应对。” 傅老爷一回来,果然向大夫人问起这件事情:“今儿我听说,那个钱国舅把三姑爷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快成亲家了,怎么倒寻起自家人的不是来了?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自家人?傅大夫人在心底冷咄一声。那个穷酸秀才,怎么会是她堂堂尚书夫人的自家人呢?如果说像国舅爷那般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差不多。 “老爷,你先别着急,这事我也听说了。只不过,如今国舅爷不是还没有迎娶莹儿进门吗?莹儿一天不入他家的门,这亲事还没成。这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插手进去的话,恐怕不太好吧?再说,要是三姑爷真的坐实了有诽议朝政的事实的话,那我们再去替他求情的话,岂不是连我们也一并牵连了?” “三姑爷为人忠厚老实,一向安守本份,怎会做出这些荒谬的事情来呢?”傅老爷不以为然道。他对于读书人一向有好感,三姑爷也来过府上,举止温文,知书达礼,很得傅老爷的赏识。 “老爷说得是。”大夫人口是心非地迎合道,“我看三姑爷也是挺老实的一个人,虽说文人书生,言语上难免狂妄了些,但是对朝廷不敬倒是不大可能的。”她故意作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我看,这其中必定有所误会了,得找个时间跟国舅爷好好解释一番。” 傅老爷满意地看着大夫人:“难为夫人如此识大体。如果是误会的话,那就应该好好解释清楚才行,我们这些拿了朝廷俸禄的,总该替朝廷保住人才才才是。” “老爷说得是。”傅大夫人心里恨得要命,嘴上却乖巧地应道,“我寻个时间,跟钱老太太好好说一说,让她劝劝国舅爷,也给我们傅府一点面子,别把事情闹大了。” 傅老爷点点头,又跟大夫人闲聊了好一会,吃过了午饭,这才出门而去。 “夫人,你真的打算放过三姑爷吗?”张婆子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大夫人问道。傅老爷与大夫人的对话她是听得一字不漏,心里虽然不太相信单凭傅老爷的一番话,就能使大夫人转了性子,但见到了大夫人,还是忍不住问道。 “放过他?”大夫人冷哼一声,“我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打击四姨娘母女的机会,难不成就这么白白放弃了?我花费的那些心血,那些人情,不也白费了?” “可是老爷的意思……”张婆子犹豫道,“我看老爷的样子,似乎也挺紧张三姑爷的。” “他紧张什么”大夫人冷笑道,“不过是四姨娘添油加醋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已。平日里你见过老爷过问过三姑爷的事情吗?他顾惜的不过是他的颜面,还有傅府的颜面而已。他也不想想,国舅爷是什么样的人,上头还有个钱贵妃呢,我们这样反复无常的,别人还以为我们开玩笑呢。” 张婆子一听,便知道夫人心意已决,断没有更改的道理。“可是夫人,老爷那边该如何应付呢?” “放心吧。”傅大夫人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你没有听到上午的时候老爷在交待一些事情吗?过两天老爷要外出办差,大约要三四个月方才回来。这段日子,我就慢慢地拖过去,过了三四个月,在老爷回来之前,我再让国舅爷把那个三姑爷放出来。到那个时候,秋闱也过了吧?即使不过,也快临近秋闱了,我就不相信,那个三姑爷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竟能够不温书就通过秋闱考试” “夫人高明。”张婆子笑道,“在老爷回来之前,把三姑爷从牢里放出来,老爷知道了,也无话可说。而三姑爷那边,我们也放风出去,让三姑爷知道,他是因何而被关进牢房里去的。让他在牢房里呆久一些,让他对四姨娘与三小姐心生怨恨。最好连秋闱也不让他参加,到时候,他心中的怨气更大,认为是四姨娘惹的祸事,害他误了功名,到时候,一纸休书递上来,我看四姨娘母女想哭还找不到地方哭去呢。” 大夫人十分得意地笑道:“我就是要让三姨娘四姨娘知道我的厉害,知道这府里是谁说了算。谁让她们在莹儿落难的时候,竟然落井下石,四处散播谣言,这不是要把莹儿给逼死吗?如今只给好们这么一个小小的教训,也算便宜她们了。” 张婆子不住点头:“有过这次教训,我想三姨娘四姨娘她们从今往后,断不敢对夫人您不敬了。” 大夫人笑得更开心了,这才是她想要的权力,想整治谁就整谁,不留情面。 吃了几个蜜饯,大夫人忽然想起一事,目光便落在张婆子身上。 张婆子被大夫人盯着浑身发毛,小心冀冀地问道:“夫人为何这样盯着老婆子看?如果有什么事情要老婆子去办的,尽管吩咐便是。” 大夫人有些恼怒地把手中的蜜饯扔回到盘子里:“最近林家娘子怎么了,怎么今年华锦坊上缴的银子比往年少了两三成?” 张婆子没料到大夫人会提起这件事情,不由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林家娘子真是懒惰,这孝敬的银子怎么可以少了去?转念想到近段时日发生的事情,那个南方客商莫名其妙地复活,逼得林家娘子让了一处风水极好的铺子给他。想必那林家娘子心痛乃至肉痛,从上缴的银子里苛扣一些填补自己的损失吧。 “夫人请息怒。”张婆子眼珠一转,陪笑道,“我听说林家娘子近段日子身子不爽利,接的单子就少了些。再加上近来京城里各个店铺都涨了工钱,华锦坊那么大一个作坊,光人员就有好几百人,这涨上去的工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真是这样?”傅大夫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婆子。 张婆子忙道:“我一个老婆子哪敢欺瞒夫人?这件事情林家娘子已经跟我说了几次了,她让我带话给夫人……是老婆子不上心,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张婆子看看大夫人,“老婆子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算了,这涨工钱也是常有的事情。”大夫人叹了口气,“最近的银子是越发的不够用了。莹儿的婚事需要一笔银子,国舅爷那边,他替我们办成了这件事情,没有几百两银子打发他,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还有眼看泽哥儿也渐渐大了,让大*奶带在身边,外地的师塾哪里比得上京城……” 大夫人自顾自说了一大通,转头看看张婆子道:“张妈妈,你得空的时候去一趟华锦坊,告知一声林家娘子,这上缴的银子可不能再少了,让她勤快一些,要不然的话,这华锦坊可就不让她再继续……” 张婆子忙道:“夫人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提点林家娘子的。” “那就好。”大夫人这才转了话题,不再追究此事。 张婆子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刚才真是险啊,差点就让大夫人看出破绽来了。幸好她应对及时,才把这事瞒了过去。看来今年上缴的银子确实是少了,不然大夫人不会这么严肃地把这件事情提出来。自己真得该寻个机会好好说说林家娘子,至少自己应得的那份减一些,也要把亏空的银子补上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外邦男子 绣完了五小姐的嫁衣,傅清玉的日子一下子清闲起来,便着手开始准备开铺子的事情。 本钱倒是现在的,在上段时间准备逃亡的时候,曾向赵子宣要的那三百两银子,分文未动,如今正好全部作了本钱。 年初的时候取的露水还有好几大瓶,都是从冰雪初融的梅花或桃花枝头上采下来的,芬芳清冽,做香膏及那些胭脂膏子最好不过了。 再然后,傅清玉又让冬梅冬蕊二人到外面买了些上好的原料回来,再加上几味名贵的中成药,这样的话,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动手开工了。 主仆三人忙处了几天,冬梅冬蕊看着好奇,也过来帮忙。薛大娘的独门秘方果然精妙无比,单单一小盒的脂胭膏子就得经过十几道工序,又淘又洗的,忙得傅清玉主仆三人团团转。 终于,几天之后,主仆三人熬成三只熊猫,那几十瓶的香膏及胭脂膏子终于制成了。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十瓶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有些还是一些贝类形状,熬是可爱得紧。傅清玉伸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心满意足却又无比疲惫道:“我先去睡一会,你们两个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天就亮了。天亮以后,冬梅你去把你说的那个表姐找过来吧,我叮嘱她一些事情……哦,对了,铺子找到了吗?” 冬梅笑道:“早就找好了,就等小姐这些成品拿过去就可以开张了。我那表姐听了小姐的主意之后,高兴坏了,天天等着小姐的音讯呢。” 傅清玉含笑道:“中午的时候让她过来一趟吧。”回头看一眼桌子上林林总总的瓶儿罐儿,心想,看来这立业也是一项辛苦活儿,待成本赚回来之后,得开个流水线的作坊才成,不然的话,光靠三个人这样的弄法,真的会累死人的。 傅清玉特意不让冬梅冬蕊叫醒她,这一觉睡到了中饭时间。刚吃过中饭,七小姐傅清敏就过来了。 七小姐这几天偶感同寒,嗓子有些不舒服,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休养。这些天觉得好些了,便去找傅清玉闲聊。 一进屋子,傅清敏便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不由问道:“六姐姐在制胭脂膏子吗?这味儿,一闻就知道是上品。” 傅清玉笑着让冬梅拿过几盒香膏还有胭脂粉盒过来,递给傅清敏:“姐姐这几天闲着无事,便制了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我寻思着天渐渐热了,以前用的那种脂胭膏子及香膏,香味过于浓郁,且不易排汗,便用了些年初取的香露,制些清爽些的来用。这几盒妹妹先拿去用着,如果觉得好用的话,就来姐姐这里取便是。” 傅清敏拿了其中一个扇贝形状的玉盒,笑道:“六姐姐的心思真是巧,这香盒也能制成这个样子,真是太有趣了,看着就叫人喜欢。” 伸手揭开盒子,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傅清敏忍不住道:“真香,清而不冽,淡雅得宜。”她看着傅清玉笑着说,“这几盒我先拿去用了,六姐姐可要为我多预备几盒,用完了我还是要来讨的。” “那是自然,只要七妹妹不嫌弃就好。”傅清玉笑道。 七小姐看看四周,低声道:“我听说,忠靖侯府的赵大*奶不大好了。” “又不大好了?”傅清玉蹙紧眉头,她曾经替赵大*奶把过脉,知道她已近油尽灯枯,能拖到这个时候,全赖药物养着罢了。 “前些日子看着有些起色,不想入了夏之后,越发的不大好了,如今连房间门也出不了,一天到晚汤药煨着,我看怕是时候到了。”七小姐摇摇头道。 “赵大*奶是一个好人。”傅清玉想起前不久发生的惊马事件,赵大*奶也算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毕竟相识一场,寻个时间我们去看看她吧。” 傅清敏点点头,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又说道:“你说这忠靖侯府的大*奶病重,这贼人竟也寻上门来了。前不久,一个黑衣人潜入戒备森严的忠靖侯府,居然被他躲过重重守卫,进到赵世子的书房里。不过,那贼人的运气实在太不好了,居然碰到赵世子在书房里,想逃也来不及。翻墙的时候中了赵世子三支羽箭,虽然最终还是被他逃脱了,但是听忠靖侯府的人说,赵世子的箭法精湛异常,在世上鲜有对手,想必那黑衣人多半活不成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情?”傅清玉问道。 “这事是我最近听二哥哥说起的,应该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傅清敏想了想道。 “两个月前?”傅清玉沉吟起来。两个月前,她正准备逃离傅府,有一天还借口替大小姐祈福在天恩寺住了一宿…… 那天夜里,她与冬梅冬蕊主仆三人被人挟持,去替人治病。那个病人身负重伤,身上的确中了三支羽箭,其中有一支就在心脏附近,这说明射箭之人箭法精准无比。 世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难道说,她无意中竟然救了那个夜闯忠靖侯府的贼子? 她又想起了那枚奇特扳戒,戴在那个男子的大拇指上。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 傅清玉转过头来:“七妹妹,我上段时间不是画了一个物件,让二哥哥替我去查探的吗?有消息没有?” “六姐姐,你说的是那一副画有老鹰与老虎的扳戒吧?”傅清敏笑道,“姐姐不提起的话,我还真是差点忘了呢。二哥哥上段时间给我来信,说起这件事,说这个戒指甚是奇特,一般中原之人无非在扳戒上嵌些宝石珠宝什么的,用老鹰与老虎作装饰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二哥哥的庄子附近有一个集市,时常有一些胡人来来往往,二哥哥把画拿与他们看了。他们说,看这老鹰与老虎,都是外邦游牧民族喜爱的东西,想必是长久居住在草原之上的人的一种喜好。这扳指,或许是那些游牧民族的一种身份象征。”说到这,傅清敏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六姐姐怎么画出这个东西的?难道姐姐见过这个物件不成?” “哦,也不是,只是有一次到街上的庙会去玩的时候,看到那些小商小贩的地摊里有这个东西卖,觉得很好奇,便画了下来,问问看是什么东西。”傅清玉马上寻了个借口掩饰道。 “那里有这种东西卖?”傅清敏顿时来了兴趣,“这么奇特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下次姐姐如果出去的话,看到有这么新奇的玩意,买一个回来给我罢。” 傅清玉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心下却惊疑惑不止。长久居住在草原之上的游牧民族?外邦?照这个时代的地形,住在草原之上的外邦只有征战多年的匈奴。难道说,那个戴着老虎苍鹰扳戒的黑衣人,是匈奴国的奸细不成?而自己,竟然救了匈奴国的奸细? 尽管傅清玉知道,几千年之后,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所谓的外邦,不过是祖国的一个少数民族而已。可是在当时这个时代而言,这个外邦,就是中原地区人们的敌人,是屡屡侵犯中土,欲一统天下的蛮夷。 傅清玉不由有些不安,她不知道,那个操着一口流利中原口音的外邦的黑衣人,来到中原究竟为了何事?她更不知道,自己这样“被迫”救了他,是对还是错? 那名外邦男子,居然敢孤身犯险,只身在中原地区住了那么多年,绝非等闲之辈。傅清玉暗暗摇摇头,她不由想起当时初见那位男子的情景。尽管当时,那名男子身负重伤,满身血污,十分狼狈,但是他的眉宇之间的那股傲气与贵气仿佛与生俱来般,不容轻视。 这名神秘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六姐姐在想什么?”傅清敏看到傅清玉在呆呆出神,不由出声问道。 “啊,没什么。”傅清玉这才醒悟过来,有些尴尬地笑笑,“我想起那天在街上见到卖这枚扳戒的那个人,现在回想起来真的不太像是中原人士……” “会不会波斯人或是大食人?”傅清敏问道,“近段时间,朝廷开放与波斯与大食的交流,那些商人跑到中原来营生也是有的。” “或许是吧。”傅清玉心不在蔫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着傅清敏,“朝廷什么时候开放与波斯、大食国的贸易往来的?” “我听二哥哥说,好像就在年初吧,波斯与大食国的使者到来,进献了许多名贵的贡品,从而两国之间达成友好往来的协议……”傅清玉笑笑,“二哥哥还说,现在连那些青楼酒坊,都有一些胡地女子在弹唱呢。” 傅清玉笑了起来,不错,像京城这些富庶之地,那些青楼酒坊更是削尖了脑袋赚钱,抓住富贵人家喜猎新奇玩意的心态,引进一些胡女,奇装异服还能够招揽不少生意,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润。 傅清敏接着道:“其实,我们中原与波斯、大食一直交好,早在几十年前,就有波斯、大食人来中原定居,渐渐入乡随俗,就成了地道的中原人了。” 傅清玉忽然心中一动。那名男子,又是如何进来中原的呢?难道说,他是以大食居民的身份进来的?那样的话,他不就在中原地区生活了数十年了,那就难怪他为什么会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杀手 深夜,喧闹异常的怡倩院终于安静下来。 有风吹过,怡倩院里的槐树“沙沙沙”地响个不停。风过后,不知何时,树影下忽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甚是奇特,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子,宽大的袍袖随风摆动。头上戴着斗蓬,把面目全部遮掩起来。他静静地站在树影里,一动也不动。仿佛与生俱来就在树叶的阴影里一般。 天边乌云重重,就连天边最后一缕光亮也被乌云遮住了。四周更是漆黑,只有远远的阁楼处,两个“气死风”灯笼发着微弱的光。 又一阵风吹来,树叶左右摇动,树影里那个影子忽然动了。 那个影子慢慢移出树荫,朝着怡倩院西北角的一个小院落行去。 那人走得并不快,但给人的感觉竟然是轻飘飘的,像只幽灵。在头上覆着的斗蓬里,一双眼睛阴沉,锐利,是杀手常有的眼神。 怡倩院的西北角,是全院最偏僻 的一个地方,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平房,平日里专供那些粗使之人居住。白天都极少有人到这里来,夜晚就不用说了。 此刻,那名黑影已经“移动”到了最边上的一排平房前,静立不动。 那排平房里,死寂般平静,似乎里面根本没有住人一般。 那人影前一刻还在平房前的空地上,下一刻已经在平房的窗台下了。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个人影居然轻悠悠地飘入窗子里去了。 忽然,屋子里传来轻微的利器撞击声响,瞬时,屋子里灯火通明。雷飞呆立当场,面如死灰。 在明亮的火光下,屋子里除了耶律公子之外,还有两名公子装扮的人。一位俊美冷漠,面如罩了千年寒冰。一位却是俊美柔和,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面带淡淡笑意,如三月春风和煦温暖,拂人心田。 不远处,一把白晃晃的利剑被击落在地上,地上还散落着两枚蝴蝶镖,显然那枚利剑是被两枚蝴蝶镖击落的。而雷飞的手腕上,正汩汩地流着殷红的鲜血。 赵子宣好玩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手中不断地上下翻腾玩弄着一枚蝴蝶镖,显然击落利剑的那两枚蝴蝶镖是他发射出去的。 傅二公子傅光烨的宝剑早就指住了雷飞的咽喉:“说,是谁指使你来刺杀耶律公子的?” “明知道问了我也不会说的,倒不如痛快一些,一剑把我杀了。”雷飞傲然道,即使被擒,他也没有低头认罪的意思,反倒显出了江湖人士的铮铮傲骨。 “你倒是一条汉子。”傅光烨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我敬重你忠心一片,也不想太难为于你,你不说也罢,你走吧。” 这回轮到雷飞愕然了:“你肯放我走?” 赵子宣笑眯眯道:“阁下到此一游,一无所获,此时不走,难道要我们送你一程不成?” 雷飞看看赵子宣与傅光烨,再看看面无表情的耶律公子,一转身便走了出去。 “你们两个,真的就这样放他走了,也不问问我的意见?”耶律公子悠闲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侧了侧头望着面前的两位公子,“你们不要忘了,他可是来杀我的” 这位耶律公子虽然长相与中原人士有些差别,但却操持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音。 “他不也没有伤到你一分毫毛吗?”赵子宣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其实以耶律公子的身手,根本无须我们出手,可见,耶律公子并非想置他于死地。” “赵兄果然是观察入微。”耶律公子呵呵笑道,“赵兄傅兄请坐,寒舍可是什么都没有,只好请二位饮清茶了。” “以茶代酒,倒也无妨。”赵子宣一点也不客气,率先坐了下来,拿过杯子,自己动手斟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傅光烨也坐了下来,也斟了一杯茶,边喝边打量了四周一眼:“耶律公子真是好风雅,好好的驿馆不住,居然跑到烟花之地住下了。不过……”他轻笑了一声,“环境不错。” 屋子的摆设的确不错,笔墨纸砚,山水画作,看起来更像是富贵之家的书房。 “寒社简陋,实在太让赵兄与傅兄见笑了。”耶律公子笑道,“本来打算住在驿馆的,不过,一来我喜好清静,而金明王子喜好热闹,所以我就避出来了。二来这个地方的确不错,歌舞很好,比高丽国的好看多了。” “一个高丽的使者住到了这里,也太委屈耶律公子了。”傅光烨看着耶律公子,冷冷道。 “哪里,我觉得挺好的。”灯光下,耶律公子的脸色有些苍白,赵子宣的目光微闪了一下。 “我看,耶律公子还是住到驿馆吧,那里有守卫,相对比较安全一些。要不然的话,要是高丽的使者在我中原地区遭遇到什么不测的话,我们也难以向高丽王交待……”傅光烨的声音依旧森冷。 “无妨。”耶律公子摆摆手道,“我只是金明王子在高丽的一个朋友而已,此番金明王子要来中原,我听着好玩,便一块跟着来,也算给金明王子作个伴,说真的,公干倒是没有的。” “耶律公子说得如此流利的中原口音,是自小就在中原定居吗?”傅光烨似作无意地问道。 耶律公子摇摇头:“只因家母是中原人士,后随家父到高丽做营生,所以,我也学得了一口流利的中原口音。” “原来如此啊,难道耶律公子能把中原话说得如此流利顺畅。”赵子宣笑道,看看傅光烨,“今晚,我们也算认识了,干杯” 三人果然举起了杯子,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这时,耶律公子才出声问道:“二位如何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人行刺于我?” 赵子宣笑眯眯道:“今天晚上真是巧了,我与傅兄特地来捧小傅姑娘的场子的。散场的时候看到有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后院,觉得奇怪,便跟过来了,没想到,果然是一名杀手。” 这些话,赵子宣胡诌而来,没想到耶律公子也信了,抱拳道:“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耶律公子客气了。本来嘛,保护外国使臣,一向是我们中原习武之人的职责所在,耶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赵子宣看了耶律公子一眼,“更何况,那个黑衣人又怎么会是耶律公子的对手?我与傅兄,不过是过来看热闹罢了。” 耶律公子打着哈哈:“那名黑衣人武功高强,若论真的打起来的话,我说不准不是他的对手。” 傅光烨冷冷道:“耶律公子过谦了,以耶律公子的高丽第一剑士的称号,又怎么会连一个宵小也对付不了呢?”他看了耶律公子一眼,“或许,耶律公子受伤了,所以体力不支?” 耶律齐南目光一凛,眼中闪出些许凌厉之色来。不过,在下一秒,他又恢复常态,笑道:“傅兄倒是说对了,我自来了中原之后,有些水土不服,身子一直不太舒坦。” “既然耶律公子的身子有恙,那就应该早些搬回驿馆去,我再禀了皇上请个大夫过来,替耶律公子诊治。”傅光烨看着耶律公子,口吻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这里面已经有些强迫的意味在里面了。 耶律齐南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于是也笑道:“既是傅兄的一番美意,在下如果再一意孤行的话,那就是为难傅兄了。”他爽快道,“我明天就搬回去。” 自怡倩院出来之后,傅二公子看着赵子宣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太白酒坊,去喝一杯?” “好。”赵子宣爽朗一笑。 “没想到高丽的使臣居然不住在驿馆里,竟然住到了青楼里,这个耶律齐南,也实在有趣。”傅光烨轻轻摇头。一入中原就如此行为放荡,这位高丽的使臣也太随便了些。 “他当真是高丽的使者?”赵子宣拧了一下眉头,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傅光烨。 “不错。”傅光烨肯定地点点头,“皇上狩猎的时候,召见过高丽的金明王子。当时,这个人就站在金明王子的身边,看起来两人很是熟络。” “这倒是有些奇了。”赵子宣有些纳闷道。 “如何奇怪?”傅光烨探询地望着赵子宣。 “傅兄可曾听说我府上潜入宵小的事情?“赵子宣慢声道。 “听说了,是何方贼人,竟然狗胆包天,连忠靖侯府也敢潜进去,真是不要命了。”傅光烨冷哼一声,“我听说那人一连中了赵世子的三支箭,多半是丧命了。“ “不过今天我看那位耶律齐南的状况,虽然脸色苍白,呈现虚弱之像,不过似乎并无大碍……”赵子宣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赵兄怀疑潜入忠靖侯府的黑衣人是耶律齐南?”傅光烨问道。 “傅兄不也有这样的怀疑吗?”赵子宣看向傅光烨道,“就在刚才,傅兄一味地逼问耶律公子,听口气,比我还怀疑呢。” “不错,我是在怀疑他。”傅光烨点点头,“一个高丽的使臣,好好的驿馆不住,偏偏住到了青楼里来,为的是什么?再说,他虽然身为高丽使臣,却不安份,暗中与朝中一些大臣暗暗往来……这些,我不得不管。” “还有,他故意不对那名杀手动手,却要我们出手,很明显他知道那位杀手中谁派来的。”赵子宣忽然说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岑妈妈 (今天是元宵节,祝众亲们节日快乐呵呵) 傅二公子赞许地看着赵子宣,颇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意味在内:“赵兄洞察秋毫,令人钦佩。正是因为觉得事情蹊跷,所以我才出口相激,逼他回到驿馆里去。”他顿了一下,又道,“毕竟他是高丽的使臣,如果在我们境内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对于两国的交好不太好。” 赵子宣赞同地点点头。这位耶律齐南的身份,终于弄清楚了。不过,赵子宣见了其本人,见他一副明显的大病初愈的样子,再从他偶尔下意识地抚一下胸口的动作,还有屋子里一套大食的服装,已经可以判断,他就是两个月前暗中潜入忠靖侯府,被赵世子出手射杀的那个人。 但是,即使知道他是那个黑衣人,却又无法将他绳之于法的。因为,他毕竟是高丽的使者,外国使者在这里犯了罪行,那是要送回高丽,由那里的国王处置的。所以,即便如此,赵子宣也无法动他分毫,不然的话,于两国的交往不利。 令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今天晚上,他没有看到耶律齐南截那枚奇特的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的扳戒。但是,据怡倩院的小傅姑娘说,她曾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位耶律公子戴着这枚戒指…… 更何况,这种游牧民族象征的戒指绝非高丽之物。难道说,这位耶律公子真是在高丽长大的,是高丽人,而他拿了这么一个戒指来戴,纯粹为了好玩? 耶律公子之所以能够住在怡倩院里,想必怡倩院的岑妈妈有一定的交情,这才特地腾出一处幽静偏僻的地方让他方便行事。那么,岑妈**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喝了一会酒,傅二公子忽然问道:“我看赵兄进入怡倩院,如同进入自家院子一般,难道赵兄是这里的常客?” 赵子宣笑笑:“我与这里的花魁小傅姑娘很熟。” 傅二公子的眉头微皱了一下。早就听闻面前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风,流成性,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前几年在“飞樱楼”一掷万金,博取了飞樱楼花魁李飞雪的欢心,在京城里名声鹊起。没曾想,在这个烟花之地,还有一个相识的,照此推测,这位赵二公子真的不知道还有多少红fen知己呢。 一念至此,傅二公子之前对于赵子宣的好印象消失殆尽,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看来赵兄行事如此方便,还多得红fen知己满天下啊。” 赵子宣不以为然地笑笑,凑近傅二公子道:“傅兄可千万不要误会,这怡倩院的小傅姑娘,可不是我的老相识,那是与你住在一起的林公子的老相好。” 林丰之亲近怡倩院的小傅姑娘,这一点傅二公子是知道的,林丰之也不避嫌,曾经三两五次把小傅姑娘带入城南别院。不过,这小傅姑娘既然名花有主,这位赵二公子怎么还要与她纠缠不清呢。 想到这,傅二公子不由觉得一阵厌恶。 眼见自己的同盟,傅府六小姐傅清玉渐渐大了,过了明年就及茾了。想到傅大夫人必定要在这位六妹妹的婚事上大做文章。与其让傅大夫人做主,将自己的六妹妹许给那些不入流的,倒不如自己替这位同父异母的六妹妹好好打算一番,也算是做哥哥的一点责任吧。 本来他认为林丰之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自从傅大夫人突击查访的那件事情之后,他觉得,林丰之也是不大可靠的,似乎有些配不上自己聪慧的六妹妹。 经过一段日子的相互协助,傅二公子对赵子宣颇有好感,虽然觉得双方的身份地位十分悬殊,但或许还可以争取一下。谁曾想,这位赵子宣本质上也是一位风,流成性的,处处留情,在弹丸般的京城里,就烟花巷里就有那么多的老相好,要是自己的六妹妹真的嫁与他的话,看着自己的丈夫天天流连风月场所,夜不归宿,岂不跟守活寡一般?这倒还罢了,还要替他管理一屋子的大妾小妾…… 傅二公子想来都觉得可笑,看来这位赵二公子的确不太适合六妹妹。 傅二公子年幼便经历了丧母之痛,深感这一切都是源于大户人家妾室过多引发的纷争。所以,对于自己将来纳妾一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傅二公子认为,能觅得一位红颜知己,为妻即可,至于妾室……他可不想以后他的儿子又经历一场如他这般惨痛的童年经历。 赵子宣并不知道傅二公子心里的盘算,他“豁”地站了起来,朗声道:“天差不多亮了,傅兄,小弟先行告退。我还要去怡倩院找找那位岑妈妈。” 傅二公子一怔:“赵兄对于那位耶律公子的身份,还有怀疑吗?” 当然有怀疑。赵子宣心中暗道。方才他们在耶律公子的房间里,并未看到他戴那枚奇特的戒指,依照他的习惯,不可能不戴这枚戒指的。那只能说明,在他们潜入耶律公子的房间的时候,耶律公子早有准备,并把戒指取下,藏好,目的就是不让他们看出他的真实真份。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令他怀疑的了。 至于戒指的事情……他看看傅二公子,觉得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免得节外生枝。于是,他打着哈哈道:“没有,耶律公子的身份如此明朗,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我不过是这些日子对小傅姑娘思念得紧,想找找岑妈妈,让她通融一下,这段日子能否让小傅姑娘专程陪陪我……” 傅二公子家教甚严,平日里最憎恨那些风月场所的事情,如今见赵子宣毫不忌讳,又显露出本性,不由有些厌恶,有些失望,看了赵子宣一眼道:“赵兄好自为之吧。” 岑妈妈这几天老觉得眼皮在不住地跳,正寻思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抬头,便看到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赵子宣缓步踱了进来。 “哟,原来是赵公子来了。我正想着这两天的喜鹊怎么在枝头上叫得那么欢,原来是有贵人到了。”岑妈妈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岑妈妈是怡倩院的老駂,年逾四十,但是妆容十分精致,掩饰住脸上的皱纹,再加上衣着得体,一身紫红的团锦琢花衣裙,新鲜活脱,看起来倒像是三十出头的贵妇人。只不过那常年殷勤的笑意,锐利的目光,泄露了她的身份。 赵子宣笑笑:“我昨天夜里来找小傅姑娘,不想小傅姑娘不在这里。看来小傅姑娘最近很受欢迎啊。” 岑妈妈眼睛一转,想起小傅姑娘最近与京城京畿卫林守成的独子林公子走得很近,经常林公子过来接她出去应酬什么的,看来昨天小傅姑娘应该宿在林公子的府里了。 不过,那位京城京畿卫的林公子又怎么及得上忠靖侯府的嫡公子身份来得尊贵?虽说青楼女子进入侯府之门那是妄想,但是要能被这位一掷千金的富贵公子哥金屋藏娇上几年的话,小傅姑娘自是不必说的,就她这个做妈**,也能捞得流油,那还这么辛苦开这间ji院做什么?早就享福去了。 一想到“飞樱楼”的那个花魁李飞雪,岑妈妈就觉得憋气。那个李飞雪有什么好,只不过舞姿跳得好看一些罢了。论姿容,还不及她这里二流的那些姑娘呢。她也不明白,这位赵二公子怎么就看上了她,为了她的一支舞,一掷万金,把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看来得空的时候得好好劝劝小傅姑娘才行,这女子如花的年纪,就那么几年。时间一过,就凋落了,所以,要趁着年轻,拣准高枝来攀才是正理。 “小傅姑娘啊……”岑妈妈笑着道,“她应该回来了,我去叫叫她。” “不用了。”赵子宣含笑道,“那我就等小傅姑娘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这时,有丫头斟茶上来,斟给岑妈**却是一杯酸奶茶。 赵子宣的眼光微闪,呷了一口茶道:“岑妈妈应该不是京城人吧?” “赵公子的眼睛真是厉害,连这个都看得出来。”岑妈妈笑着说道,语气里有着讨好的意思,“我本来是江浙人士,后来举家迁来京城,从此便在京城定居下来。” “我似乎没有听说过江浙人士有喝酸奶茶的嗜好……” 赵二公子的话音一落,岑妈**脸色瞬时变了,看看面前热气腾腾的酸奶茶,再看看赵二公子,脸上的神情惊疑不止,“赵公子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不过……不过对于岑妈**这个爱好,觉得有趣罢了。” 岑妈**脸色开始有些发白:“这个爱好,咳……”她忽然间说不出话来了。 “我记得,京城之人对于这种甜腥的奶茶总是喝不惯,倒是长久居住在大漠一带,草原上的那些游牧民族对这种奶茶情有独钟,百喝不厌。”赵二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岑妈妈越来越发白的脸色,“岑妈妈,我说得没错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身份 “赵公子……”岑妈妈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赵子宣,脸色越来越苍白,就连手也止不住抖动起来,“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岑妈妈,其实你并非江浙人氏,而是来自外邦草原,十年前,你嫁与前去大漠做营生的岑大,然后随着夫君来到中原,在京城定居下来,并学得了一口流利的江浙口音。但是,你毕竟在草原地区生活了数十年,即使如何入乡随俗,但是口味依然改变不了。你依旧喜欢喝草原上盛产的酸奶茶……”说到这,赵子宣停顿了一下,笑了笑,伸手指指桌子上的酥油饼,“还有这个。” 岑妈妈忽然有一股冲动,想伸出手去,把桌子上的酸奶茶,还有酥油饼,统统收起来藏好。但转念一想,这样做,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此时的岑妈妈,是想做也不敢做,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拿着眼睛望着赵子宣,嚅嚅道:“赵公子……” “岑妈妈何需如此紧张?”赵子宣看着面前的岑妈妈,“妈妈怎么脸色如此苍白,还有,手也在抖个不停?” “没有,我……我今天早上没吃早饭,所以身上没有力气,手就会发抖……”岑妈妈一边掩饰,一边伸手拿起桌上的那杯酸奶茶,喝了起来。 “岑妈妈与耶律公子,应该是同乡吧?”赵子宣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岑妈妈口中含着一口酸奶茶,一听这话,立马被呛住,然后剧烈地咳了起来。外面的丫头们一听不对劲,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统统跑了进来。又是拍胸口,又是捶背的,这才使岑妈妈缓过气来。 此刻的岑妈妈,咳得整张修饰精致的脸都红了,青筋暴起,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子宣,终于,神情颓然地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丫头全部出去。 “赵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有什么就问吧。”岑妈妈低垂了头,缓缓地坐了下来。 “耶律公子的真正身份。”赵子宣简单明了地问道。 岑妈妈想了想,悠悠地开了口,目光有些遥远起来:“这十年来,我自漠北来到中原,在京城定居下来,开着这间怡倩院,日子也算过得富足。自从来了中原,我与那边渐渐没了往来,连我自己都认为,我自己已经完完全全蜕变成一个地道的中原人士了。” 岑妈妈苦笑了一声,有些宿命,还是逃不掉的。 赵子宣忽然道:“岑妈妈以前可是草原一枝花,身为一个草原部落的女儿,出身显贵。居然能够只身迢迢千里来到中原,勇气可嘉,令人敬佩。” 岑妈妈有些愕然地看着赵子宣。她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表面上看来风,流成性,平日里游手好闲,只知道拈花惹草的公子哥竟然将她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对于这位赵二公子开始另眼相看起来。 “赵二公子真是厉害,竟然把我的身份调查得如此详细。”岑妈妈有些自嘲地笑笑,“说起来,这也算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为了一个男人,我不惜与家里人断绝一切关系,追随他只身来到中原,只可惜,老天不开眼,我那当家的竟然在十年前走了……”说到这,岑妈**神情黯淡了下去。 黯然伤神了片刻,岑妈妈继续说道:“那是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有一个人上怡倩院来找我,还带来了一个人。” “耶律齐南?”赵子宣扬了扬眉毛。 岑妈妈点点头:“当时来的那个人是我的大哥,他没有要我回去的意思,只是让我安置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耶律齐南。” “耶律齐南也是草原贵族之后吗?”赵子宣沉吟片刻,问道。 岑妈妈摇摇头:“耶律齐南是王族之后,其父始毕可汗在草原上独霸一方。而耶律公子自小在高丽长大,后跟随养父经常出入中原,熟悉中原风土人情,也讲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 赵子宣暗道,这就难怪了,耶律齐南为什么戴着那枚奇特的扳戒,看来是匈奴王族的象征。看来,这位耶律公子的经历真是奇特,在高丽长大,却经常出入中原,还与高丽王子交好。这个人,似乎也太有能耐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他偷偷潜入忠靖侯府意欲何为呢?难道是刺探军机不成? 赵子宣的唇边逸出一丝冷笑,戒备森严的忠靖侯府,这位耶律公子竟也敢闯入,真是嫌活得不耐烦了。 他绝对是相信大哥的箭法的。赵世子的箭法,在京城,即使放眼天下,能赶上他的人廖廖无几。所以,赵世子射出的那三箭,绝对可以置耶律齐南于死地的。 想到这,赵子宣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谁,有那么高超的医术,竟然能够把耶律齐南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呢? “耶律齐南仅仅是要求住在怡倩院里,没有别的要求?”赵子宣再问道,“他平日里都与些什么人来往?” “耶律公子说驿馆住着高丽金明王子,平日里人来人往,吵杂得很。所以想在我这借个地方住一段时间。这位耶律公子,倒没有什么架子,也不太为难我,只是要了两间屋子而已。平日里,我叮嘱怡倩院的姑娘们少到后院走动,别扰了耶律公子的清静,这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顿了一下,岑妈妈想了想,又道:“耶律公子平日里深居简出,也没有见过他与什么人来往,只不过有一个高大魁梧的人上段时间倒是隔三岔五前来找他,这段时日却不常来了。那个身穿黑衣,戴着黑色的半蓬,样貌看不大清楚。” 赵子宣心里明白,那个高大魁梧的人,想必是川陕总督贺大人无疑。不过…… “耶律公子为何要了两间屋子,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人?”赵子宣皱眉问道。 岑妈妈笑了:“是一个姑娘家,样子英气豪爽,人也长得漂亮,看起来若是在我们怡倩院,那副姿容也算得上一个花魁了。不过,耶律公子对于她的态度很是亲妮,应该是他的妹子吧。” “哦?”赵子宣扬起眉头。本来耶律公子潜入中原,其目的就扑朔迷离,令人费解。如今又多了一位妹妹,看来这局势是越来越热闹了。 “近来耶律公子有什么异常吗?”赵子宣问道。 岑妈妈想了想:“耶律公子近来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有的时候来到大堂看看小傅姑娘的弹奏,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岑妈妈像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上两个月的一个深夜,耶律公子兄妹俩回来了,那位姑娘急匆匆地找上我,说是她大哥受伤了,让我找个大夫给瞧瞧。我赶过去一看,耶律公子浑身是血,身上中了三支箭,有一支箭就插在心脏附近,看着十分吓人。幸好事先处理过了,敷了药,所以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是耶律公子失血过多,身子十分虚弱。我赶紧的半夜去请了大夫过来,开了药方子,调理了将近两个月,这才好转了一些。” 赵子宣点点头,这便是了。果然与他猜测得十分吻合,耶律公子就是两个月前,潜入忠靖侯府的那个黑衣人。由于身子没有复元,所以在杀人前来刺杀的时候,他才不敢贸然出手。 “赵公子,您……不会派人抓走耶律公子吧?”岑妈妈紧张地看着赵子宣。虽然她已经离开了草原,但她的父母仍在。虽然她已经与家里断绝了关系,但是如果耶律公子在她这里出了事情的话,始毕可汗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看出岑妈**担忧,赵子宣笑笑:“怎么会呢?耶律公子怎么说也是高丽的使者,是高丽国金明王子的朋友。对待远方来客,我们应一尽地主之谊,又怎么会兵刃相加呢?” 看来那位耶律公子身份多重,神秘异常,来中原的目的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看来,对于这位耶律公子,自己仍需多加注意才行。 冬梅做事勤快,很快就把人领来了:“小姐,我表姐过来了,小姐现在就要见一见她吗?” 傅清玉含笑点头:“把她领进来吧,让她在外屋等着。” 冬梅笑着应了,把一个身穿粗布衣衫,一副乡下人打扮的三十出头的妇人领了进来。 “六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这位冬梅的远房表姐似乎从来没有进过如此大的庭院,显得十分紧张,两只手交互搓着,低着头,一眼也不敢看傅清玉。 看来倒真是一个实诚的人。傅清玉不由笑了,她最讨厌生意人的那种阿夷奉承,表面轻浮,内心里却是工于算计,城府颇深。像这种实诚的人,才是靠得住的。 “你别害怕。”傅清玉柔声道,“我今天唤你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些事情。” “兰芝表姐,六小姐不是外人,你别太紧张了。”冬梅看到表姐紧张成这个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我们六小姐对人和气着呢,不会为难你的。” 听了冬梅的话,这位兰芝表姐方才稍微安了下心,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到面前一位天仙般的小姐正在含笑望着自己,不由冲口而出:“六小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第二百八十八章支使 冬梅吓了一跳,忙低声喝斥道:“表姐,你在说什么呢?” 兰芝表姐吓了一大跳,慌忙低下头去。 傅清玉不由笑了,这个兰芝表姐,还真是有趣。她含笑道:“冬梅,别吓着兰芝表姐,拿张凳子给她坐吧。” 冬梅忙扯了一下那位三十出头的中年妇人,把她按坐在锦凳上。 傅清玉随意地问了兰芝表姐一些情况,得知这位忠厚老实的中年妇人早就赁好了铺子,便让冬梅把那些香膏及胭脂粉盒等成品拿了出来,再取出五十两银子,一并交与兰芝表姐,并就一些注意事项,细细叮嘱了她一番。这位中年妇人连连点头,欢天喜地地去了。 “冬梅,你的这位兰芝表姐,真是一个实诚的人。”傅清玉看着冬梅笑道。 “我那表姐是乡下人,小姐不要嫌弃她才好。”冬梅笑着说道,“我这表姐说来也真是老实,嫁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有三个小孩,平日里就靠田里产的那些粮食,还有表姐卖的一些粗俗的香脂水粉度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今小姐这般提携她,她一定会对小姐感恩戴德的。” “冬梅,快别这么说,乡下穷苦人家,干些小成本的生意也不容易。再说,我研制出来的那些香膏胭脂,不知道有没有买,我心里也没底。” “小姐愁没人买?”冬梅笑道,“小姐应该担心的是,不知道够不够卖才对。我记得去年的时候,我大姐腊梅给我捎来几盒荷花香露过来。我有几个要好的姐妹在别的府里当丫头,我顺便给了她们一人一盒,不想隔不了多久,她们居然问我在哪里买的,说是她们小姐看着十分欢喜,价钱倒不计较,非让我捎带多几盒过来呢。” 傅清玉不由笑了起来:“冬梅,承你贵言,希望我们可以开张大吉,生意兴隆。” 正在这时,外面有丫头叫道:“春燕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春燕?傅清玉朝冬梅冬蕊示意,二人忙走出去把春燕迎进来。 春燕果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大夫人拨给她的月红与银霜两名丫头,像两尊门神般紧随其后。 大夫人给的那两个丫头,果然是来盯人的,傅清玉心中暗道。 “春燕姐姐,坐吧。”傅清玉亲热地拉起春燕的手,把她让到椅子上,“春燕如今刚有了身子,应该卧床休养,少出来走动才是。怎么这会子在外面走来走去呢?” 转头对冬梅道:“沏壶上好的香片过来。” 香片有宁神的作用,傅清玉看出春燕心中的焦虑,便用香片安抚她不安的心绪。春燕感激地朝傅清玉笑笑。 “我看春燕姐姐不像从自家院子出来的,姐姐到别处去逛了吗?”傅清玉含笑问道。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慌,所以寻思着出来走走。”春燕看了身边的两尊“门神”道。被这样的两个丫头挟持着,哪能有什么开心的? 傅清玉心领神会,含笑问道:“姐姐都到什么地方逛去了?” “方才去了五小姐、七小姐那里,现在过来姐姐这里,待会儿再去三姨娘、四姨娘那里。”燕春道,转头道,“月红,把那两盒首乌拿过来吧。” 月红应了一声,把两个长方形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春燕姐姐过来玩便可,怎么反倒带东西来了?”傅清玉要推托,“这些东西,姐姐留着吧,也好补补身子。” “六小姐快别这么说,这是北承侯府备下的,五小姐七小姐那里我已经送过去了,如果六小姐不收的话,倒是嫌弃我这东西粗鄙不堪了。” 傅清玉笑笑,示意冬蕊拿到里屋收好。 喝过两杯茶后,春燕一个不小心,把茶盏碰翻了,茶水溅湿了裙子。 傅清玉忙命丫头拿过毛巾擦拭:“春燕姐姐,看你这裙摆都湿了,我这里有衣裳,你先换换吧。” “六小姐客气了,这是府里,又不是在外面,怎么换六小姐的衣裳呢?”春燕笑道,转头吩咐身边的两个丫头,“月红,你回去帮我把那一件淡紫的衣裳拿过来。” 月红看看春燕,再看看银霜,领命去了。 春燕再转头道:“银霜,我突然想吃酸梅汤,你到大厨房看看,先前让丫头们熬的酸梅汤熬好了没有?” “这个……”银霜看看春燕,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 大夫人可是暗地里叮嘱过她们两个,要寸步不离守在春燕身边。如今月红离开了,她再离开的话,谁守着春燕? 春燕杏眼一瞪:“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底下的丫头不懂事,春燕姐姐快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傅清玉起身劝道,并朝冬梅使了个眼色。 冬梅会意,走上前去,拉开银霜,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如今这个春燕可不再比往日,人家可是北承侯府的姨娘,面子大着呢。再说,大夫人对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十分看重,稍有什么闪失,还不得追究你的过错?再说,这有了身子的人经常喜怒无常,你就将就一些,顺顺她的意思罢。” 银霜皱皱眉,虽说大夫人曾经吩咐过,要寸步不离守着春燕。但是像春燕这般喜怒无常的性子,如果真的动了气的话,告到大夫人那里,自己也是一个过错。如果真的气坏了身子,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的话,到那个时候,依大夫人那以凌厉的手段,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落自己呢。 想到这,银霜忙道:“姨娘先别生气,我这就去大厨房看看酸梅汤熬好没有。”说完快步走了。 待银霜一离开,春燕马上站起来道:“六小姐,我该怎么办?” 傅清玉忙把她扶坐下来:“春燕,你先别急,横竖你现在有了孩子,大夫人都不敢把你怎么样,更不用说那些无足轻重的丫头了。” “可是……”春燕担心的可不是这些,“月红与银霜那两个丫头明摆着是大夫人塞到我身边来的,我的一言一行都在她们的监视之下。那万一我生产那天,她们也这般寸步不离的话,那我的孩子岂不要被她们抱去了?” 如今的春燕完全是靠着这个孩子而活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寄托了太多的期望,如果万一孩子被别人抢走了,令她又回到那种仰人鼻息,还要处处遭受傅大小姐压迫的日子,她宁可不活了。 “别急,事情还没有糟到那种地步。”傅清玉宽慰道,“我正在想办法,无论如何也得把那两尊佛给送走。” “小姐得快点想个办法才是。”冬梅也有些急了,“我今天看月红与银霜那架式,好像吃定了春燕一般,想必是大夫人授了意的。照此下去,小姐之前花费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傅清玉冷笑道:“不会的,我绝不会让大夫人的阴谋得逞的。” 她转头对春燕说道:“春燕姐姐,你先稍安勿躁,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对于那两名丫头,可以指使她们的,就让她们做去。我之前已经给二公子去过信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这三两天内应该有回音的。到时候我们再商量一个万全之策,让大夫人不敢钳制于你。” 春燕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傅清玉却不能放下心来。她不知道傅二公子究竟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查到月红与银霜的短处,如若不然的话,那只有另想办法了。 不过,像月红与银霜二人,原来是掌管库房的。二人又是一副精明的样子,不会傻到真的那么清廉,不捞上一点好处吧? 虽然傅清玉进入傅府的时间不长,但私下里也听到下面的一些丫头婆子嘴里传出一些闲言碎语,说是月红与府里的一个张姓小厮相好,自月红掌管了库房以后,那名张姓小厮突然手头宽松了好多,去赌坊赌钱也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至于银霜,听说是家里那个长年有肺痨的父亲突然有钱治病了,还请的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一个大夫过来诊治的。 虽说这些事情存在着捕风捉影的嫌疑在内,但是,鉴于月红与银霜的为人,再加上她们曾经掌管过库房,这些事情不得不令人怀疑。 傅清玉笑了一笑,这些事情,在每个大户人家里必定会发生的,就看当事人运气好不好了。不过,这一切,相信傅二公子会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至于春燕那个泼皮哥哥李二,想必赵子宣那边也快有消息了吧? 夜幕下,一个醉醺醺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迈进了城南边角的一个“吉祥”赌坊。 他叫做李二,是当地有名的泼皮,好赌成性,就连妻儿也差点被他典当出去。最后还是老丈人卖了房子,替他还了赌债,让女儿与他和离,并带着儿子走了。从此,这李二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没人管束,夜夜宿在赌坊里,整天不务正业,专与赌徒为伍。 如今,因了自己那个在北承侯府被抬为姨娘的妹妹的关系,他不仅又还清了再次欠下的三百两银子的赌债,而且,还白得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于是,酒饱饭足之后,又到“吉祥”赌坊来碰运气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赌 “李公子,怎么今天这么迟才过来呀。” 话音一落,“吉祥”赌坊的少东家黄云鹤便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脸上是少有的热情。 “你等,等我啊,我这,这不是来了吗??”李二一口酒气喷到黄云鹤的脸上,差点没把他醺昏过去。他忍住心中的厌恶,要不是受人所托,他真的想一挥手,让赌坊的那些打手把这个醉鬼撵出去。 “李公子,近来手气不错啊。”一个打杂的小厮,叫做王三的,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看到李二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便出声问道。 “本公子,本公子最近运气不错,白得了一百,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李二舌头打结,却一副死要炫耀的样子,“方才,方才我去了一趟怡情院,叫,叫当红的那位花魁小傅姑娘,唱,唱了一首曲子,然后,然后本公子就,就打赏她二十两银子……” 王三顿时露出一副羡慕的样子:“李公子看来这回真的发大了,出手竟然这么阔绰,想必手气也不错。来,我们这里最近来了一位出手特别大方的客人。那客人可不用银子的。” 说到这,王三顿了一下,看着李二道:“你知道人家押宝用什么吗?” “不用银子用什么?”李二虽然醉醺醺,但人还是清醒的,一闻此言,顿时来了兴趣。 “说出来你也不相信,人家那是用金豆子的。昨天晚上,一个人在我们这里呆了一宿,就与那位客人赌,结果你猜怎么着?一袋的金豆子全部让他给赢去了。眼热得旁边那些人,眼都直了,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真的有这样的好事?”李二顿时酒也醒了,舌头也不打结了,两只眼睛发起光来。 一袋的金豆子,那该是多少两银子啊。李二觉得手都痒了,马上叫道:“那位客人在哪里,让我李二跟他一赌一局。” 黄云鹤殷勤道:“李公子请随我来,那位客人今天也来了,一袋的金豆子如今只剩下半袋了,李公子再不赶快些,可就没有你的份了。”一边说着一边朝王三使了一个眼色。 “李公子,来吧。”王三半推半攘把李二拽进了里间。 里间果然与外面有着天壤之别,外面的喧哗震天,一入到里间,那些声音便被隔到了外面,想必这里的隔音效果是相当好的。 一入里间,乍一看,竟有数十人之多,但里面静悄悄的,居然没有一人发出太大的声响。 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梨花木桌子,桌子两旁,围了好些人,正中央坐着一个少年公子。 那位少年公子穿一身牙月白的锦袍,往脸上看,面如冠玉,容颜俊美,一双丹凤眼十分有神。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闲散的笑意。 在这位少年公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布袋。布袋半敞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豆子。光芒从布袋里透出来,耀得人的眼睛有些花。 只见他“豁”地站了起来,伸手在布袋里抓出一把金豆子出来,放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大胡子模样的人面前,朗声道:“桑老大,这把金豆子归你了。” 大胡子笑呵呵:“多谢赵公子。” 旁边的人眼睛都睁大了。 李二更是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位赵公子出手如此阔绰,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对于赌徒而言,金子就是致命的诱惑。李二再也按捺不住,瞅了个空位,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吆喝道:“算我一份。” 在李二进来的时候,赵子宣的眼睛便亮了一下,待李二在桌子旁边坐定之后,赵子宣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王三看看赵子宣,眨眨眼睛,很快就退了出去。 赌局,往往是变幻莫测的。 李二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最后一颗金豆子,再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位神情悠闲的赵公子。 屋子里再无其他人,只剩下他与赵公子。 就在前半个时辰,他的运气超好,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把所有人台面上的金豆子都赢了过来,只剩下赵公子袋中的最后一颗金豆子。 谁曾想,半个时辰之后,局势反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面前只剩下最后一颗金豆子,而那位赵公子,所有的金豆子又鬼使神差般回到了他面前的布袋里。 简直不可思议。 “李公子,还赌不赌了?”赵子宣悠闲地自己斟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李二道,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 “赌”李二的狂性出来了,看看赵子宣面前那满满一袋的金豆子,那里面少说也值几万两银子吧。一咬牙,狠狠道,“我手中还有一颗金豆子,再加上我李二这条命” “李兄果然是爽快之人。”赵子宣笑笑,“买定离手哦。” 李二紧张得冷汗都出来了,在揭晓答案的那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还是“大”,一个晚上都是“大”。 他看得仔细,竟然看不出面前这位赵公子是如何出千的。难道说,连老天都在帮着这位赵公子? 身上的几十两银子没了,现在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时间,李二面如死灰。 “你的命是我的了。”赵子宣呵呵一笑。他笑得很好看,可是他笑得再好看,对于李二来说都是一种讥讽。 “君子一方,驷马难追。”李二兄咬牙切齿地表达着他的不反悔之意。 “李兄,我跟你开玩笑的。”赵子宣眨眨眼睛,“如果李兄肯为我所用的话……”赵子宣随手把那袋金豆子提起来,掷到李二面前,“这袋金豆子,全部归你了。” “这……”李二一脸错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一条贱命竟能值这么多金豆子,他慢慢伸出手来,去触摸那袋闪闪发光的金豆子,连手指都在颤抖,“这些,这些真的是给我的吗?” “对。”赵子宣很爽快道,“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这些,都是你的。” “多谢赵公子,李二做牛做马,心甘情愿为公子效劳。” 赵子宣的唇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看来,对于这些财迷心窍的赌徒,还是金子最有效果。 当赵子宣把消息传给傅清玉时,傅清玉看完信,取出火折烧了,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如今,春燕的哥哥的事情解决了,就剩下春燕身边那两尊“门神”的问题了。 接下来的,就是等傅二公子那边的消息了。 后天便是五小姐的大婚之日,傅大夫人早早就下了帖子,宴请了傅家所有的亲戚过来喝喜酒。而傅老爷,也会于明天中午从外地赶回来。 若是往日,对于自己的儿女婚娶之事,傅老爷即便公务再繁忙,也会告假在家准备婚宴的。 但是,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的女婿是钱国舅,是一个臭名远扬的浑小子,不学无术,傅老爷一直不喜。碍于自家夫人的情面,才没有出言反对。但心中对于这桩婚事,却是一点也不关心的。 所以,傅老爷才会把行程提前,早早到了外地公干。赶回来宴请宾客也不过尽尽主家的份内之事而忆,在他的心中,是连主持这场婚礼都不屑的。 这日晌午,吃过中饭之后,傅清玉在思量着五小姐婚宴当日,她应该穿什么衣裳,才不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小姐,你要喝冰镇西瓜汗解解暑气吗?”冬梅看看沉思之中的傅清玉,问道。 “也好。”傅清玉点点头,“我正觉得口渴呢。冬梅,你去大厨房里拿些冰块,还有拿一只小一些的西瓜过来,我们一起制冰镇西瓜汁。” 冬梅应着去了。 傅清玉想了想,又道:“最近天气越来越热,蚊虫也多了起来。冬蕊,你去拿一些艾草过来,挂于窗子下面,可以防蚊虫飞进来。还有,晚上的时候,拿一些干的艾草在院子里烧了,驱驱院子里的蚊虫。” 冬蕊应了,拿了艾草挂在窗边,再到隔壁的杂物房里取出一些晒干的艾草,准备到晚上再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冬梅急匆匆地回来了。 “冬梅,小姐不是让你去大厨房拿冰块和西瓜吗?”冬蕊看看两手空空的冬梅,“怎么这会子两手空空回来了?” 冬梅急促地喘息着,显然有些惊魂未定。 傅清玉有些疑惑地看看冬梅:“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小姐,大厨房,大厨房那边出事了。”冬梅想起刚才听来的消息,仍然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 “大厨房能出什么事情?”冬蕊不以为然道,“是不是哪个不懂事的丫头打碎了谁炖的补品啊?” 冬梅摇摇头,看向傅清玉道:“小姐,这些天春燕一直住在府里,她不是跟小姐说过喜欢喝酸梅汤吗?大夫人就让大厨房的人特地在晌午的时候专为她开小灶,天天煮一碗酸梅汤送到她房间给她喝。今天,这酸梅汤……” “难道是酸梅汤有问题?”傅清玉惊道,“春燕肚子里怀着孩子,如果酸梅汤有问题的话,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岂不…..” 难道是大夫人改变了主意,不想让春燕把孩子生下来了,所以在酸梅汤里动了手脚,要打掉她的孩子? 傅清玉不敢再想下去,转身要朝大厨房冲去 第二百九十章出事 冬梅忙拉着傅清玉:“小姐,你要到哪里去?” “我去看看。”傅清玉也有些着急了,“如果酸梅汤真的有问题的话,那就麻烦了,春燕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还……” 如果春燕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她之前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冬梅忙道:“小姐先别忙着去,春燕没事……出事的人不是春燕姨娘,而是五小姐……” “五小姐……”傅清玉与冬蕊同时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冬梅肯定地点点头:“我还未到大厨房,远远的就看到里面乱糟糟的,围了好大一群人,连大夫人也过来了。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大厨房的烧火丫头小菊就一把扯住我,告诉我说五小姐出事了。” “五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傅清玉问道。料想五小姐有了身子的事情是瞒着全府上下的人的,所以小菊应该不知道。 “小菊只说是五小姐喝了酸梅汤之后,突然肚子疼,现在正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叫得凄惨。大夫人脸色铁青,一边着人去请大夫过来,一边调查哪些人进过大厨房。” “是五小姐肚子疼,而不是春梅?”冬蕊看看傅清玉,脸上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色,她高兴道,“只要不是春梅就好。” “可是事情也发生得太突然了。”傅清玉蹙紧眉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记得春梅爱吃酸梅汤,大夫人特是命大厨房的人于每天晌午给她熬制。现在问题来了,这碗本来应该属于春燕的酸梅汤,怎么反倒让五小姐吃上了?” 冬蕊道:“六小姐,在这个傅府里,五小姐一直被大夫人宠得过了头,这府里哪样东西五小姐想要,而得不到的?除非那些丫头们不想在府里呆下去了。” 冬梅却说道:“我听小菊说,今天的事情说来也凑巧,本来大厨房里只煮一碗酸梅汤,专门给春燕的。可是,那位五小姐不知怎么回事,差人过来说她房里也要一碗酸梅汤。所以,大厨房里的酸梅汤其实是有两碗的。” 傅清玉皱眉:“那为什么五姐姐出了事,反倒春燕没事呢?” “这也是让人费解的地方。”冬梅道,“不过,听说那碗有毒的酸梅汤是月红、银霜那两个丫头亲自煮的,正准备给春燕端去的时候,不想五小姐房里的香珠来了,就顺手端走了。然后,五小姐就出了事。” “恐怕是吃坏肚子吧?”傅清玉也想不出其中的原由,“既然五姐姐出了事情,那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免得别人说我们礼数不周,躲在一旁兴灾乐祸。” 主仆三人刚出了屋子,就看到院子门口处,七小姐傅清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六小姐,你听说了吗?五姐姐那边出事了?” “我也是刚听冬梅说起。”傅清玉携起傅清敏,“我正想过去约你呢,不想你却自己先来了。这样也好,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五姐姐吧。” 傅清敏含笑点点头,她的心思与傅清玉是一样的,看望五小姐,只不过走走形式,做做表面文章,不让大夫人抓住诸如“姐妹间无情意“的把柄向傅老爷告诉而已。 未到五小姐居住的华丹阁,远远便听到了五小姐嘶心裂肺的叫声,叫得十分惨烈,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呻吟声:“疼啊,疼死我了” 傅清玉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听这兼杂着哭声的嚎叫声,即使再娇贵的小姐,想必是疼得受不了了。不过,吃坏了肚子何至于叫得如此夸张吗? 冬蕊偷偷一乐,低声对冬梅道:“冬梅,你听,五小姐叫得像杀猪似的。” 冬梅看了她一眼,心里当然是高兴的,那个五小姐那么蛮横的一个人,也该受受教训。不过,她还是板着脸道:“冬蕊,快到华丹阁了,小心被大夫人抓了错处。” 冬蕊马上敛起了刚才的神情。 越近华丹阁,五小姐的哭嚎声越发的清晰起来,是那种痛得变了调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冬蕊觉得有些害怕:“小姐,我真的没有听过这么凄惨的叫声,我记得我嫂子生产的时候,也没有叫得这么大声啊。” 傅清玉也觉得有些不对,抬眼望去,见里屋房门紧闭,只有五小姐的叫声传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里屋的门口处,皆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晴紫、向雪守在门口处,脸色十分不好看。还有,一帮腰圆膀粗的仆妇立在院子中央,一副严正以待的架式。四周以及院子外面,围了好大一群人,有丫头,有婆子,就连如今深居简出的三姨娘、四姨娘也被惊动了。 傅清玉的目光在院子里搜索,很快看到了春燕的身影。春燕显然也发现了她,费力地穿过人群挤了过来。 “六小姐。”春燕叫道,脸上的神色惊魂未定。 “春燕,你没事就好。”冬蕊看看毫发无伤的她,低声说道,“方才我们小姐还在担心着你呢。” “我差点就有事了。”春燕眼中还含着惊恐,“我没有想到,前几天我不过说了月红和银霜两句而已,她们竟然怀恨在心,想要毒害于我。”她心中害怕,手却下意识地抚着肚子,“我现在觉得肚子似乎有些隐隐在疼。“ “别紧张,我来替你把把脉。”傅清玉伸出两指,替春燕探了一下脉,“不碍事,胎像很稳固。你不过受了惊吓,所以才会有此错觉。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看看春梅,见身边居然一个丫头也没有跟来,不由有些纳闷道:“月红与银霜吗?怎么任你这个有着身子的人走来走去的,也不怕有个闪失?” “她们被大夫人叫进去问话了。”春燕呶呶嘴,朝里面示意了一下,“即使她们两个在我身边,我也不敢再相信她们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紧张的心绪,“我没有料到,我身边竟然有歹毒的人,如今她们是害我不成,反倒害到五小姐了。这两个人,我还能要吗?”然后,她的身子抖了一下,“六小姐,那两个丫头是大夫人几天前才拨给我的,难道说是大夫人……” “你别紧张,先别胡思乱想,事情还没有糟到这个地步。”傅清玉冷静道,“现在的局势这么混乱,不要别人没乱,自己倒先乱起来了。” 冬梅也宽慰道:“春燕你别太紧张,最重要的是你没事。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再追究。”她看了看里面,笑了笑,“我看,不用等我们慢慢去查探事情的真相了,这回大夫人是动真格的了,看来月红与银霜那两个死蹄子是难辞其绺的了。” 傅清玉却在沉思:难道,这件事情,大夫人也是主谋之一吗? 她思前想后,觉得不太可能。依大夫人的性子,这个春梅本来就是她一早安排在大小姐身边的人,是紧要关头能发挥重要作用的一枚棋子。或者说,春燕作为陪嫁丫头跟随大小姐傅清芳嫁入北承侯府,她的身份就是大小姐的替补,开了脸,抬为姨娘是必然的事情,也是大夫人计划中的一个部份。如此一枚重要的棋子,大夫人应该没有理由要毁了这枚棋子啊。 如果不是大夫人动的手脚的话,那就是月红与银霜二人的问题了。 不过,像月红与银霜二人,不过是大夫人培训出来的丫头,当然明白主子的心思。她们没有理由愚蠢到知道春燕是大夫人掌在手里的一枚重要的棋子,还要为了一些口角之事,怀恨在心,而下药去毒害春燕吧? 再说,春燕怀了孩子,这个孩子大夫人可是极其看重的。如今这两个丫头不知死活去报复春燕,不是自寻死路吗? 想必那两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的。 如此推断的话,那会是谁,要害春燕,却阴差阳错,反倒害了五小姐呢? 傅清玉的柳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一个结果来。 这时,一个五十开外,胡发尽白的大夫模样的人由张婆子领着,拨开人群,急匆匆地奔里间去了。 在身旁的冬梅低声道;“这可是京城有名的陈大夫,专为傅府看病的。看他那副焦急的样子,想必五小姐病得不轻。” 这时,里屋五小姐的声音有些减弱,想必是喊得累了,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痛死我了——” “小姐,我们到那边坐着等吧。”冬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石条凳。 傅清玉点点头,转头对七小姐傅清敏及春燕道,“我看,站了这么久,大家也累了吧?我们过去那边坐坐吧。”说完,一边携了春燕,一边拉着傅清敏,朝不远处的石凳走去。 这时,一个丫头捧着一个铜盆出来,从她们身边走过。那铜盆里是一些摔碎的瓷碗茶盏等,还有一些酸梅汤的残汁,发出一种酸酸的味儿。 “春香,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冬蕊问道。 这名丫头名叫春香,是前两年才进的傅府,由于做事勤快,人缘很好,所以一直在大夫人的屋子里。 “冬蕊姐姐。”那丫头抬起头来,看到傅家两位小姐都在,忙乖巧道,“六小姐、七小姐,春燕姨娘,你们都在呀。” 第二百九十一章夹竹桃的花粉 “春香,你不是刚从里面出来吗?里面情况怎么样?五小姐到底怎么了,怎么叫得这么痛苦?”冬梅问道。 春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夫人派人守住了五小姐的房间,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大夫人只让张妈妈把陈大夫领了进去,然后又把门关上了,什么情况也看不到。” “不过……”春香又道,“我好像听到里面的五小姐好像说什么,肚子痛之类的话……” “肚子痛?”跟着七小姐傅清敏的春兰道,“那一定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可能是酸梅汤太酸了,伤到胃了吧。” 酸梅汤? 傅清玉把目光落在春香手上的铜盆里。那里有一个打碎的瓷缸,还盛着一小半的酸梅汤…… 傅清玉忽然心中一动,伸手过来,把那小半瓷缸的酸梅汤拿了起来,放在鼻子下方闻了一下,瞬时脸色微变。 冬梅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家小姐的举动,低声问道:“小姐发现了什么?” 傅清玉压住内心的震惊,装作若地其事般道:“没有什么,这酸梅汤真的酸得很。” 春燕在旁边笑道:“这酸梅汤当然是酸的,不过,我最喜欢喝不过了。我不明白的是,像我这样有了身子的人,当然喜欢吃酸的。五小姐以前可是一点酸味都不沾的,这段时间怎么换了口味,喜欢吃起酸食来了?” 傅清玉笑笑,也不说破:“五姐姐说,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没有胃口……”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五小姐一阵嘶心裂肺的哭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然后,门开了,大夫人与陈大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大夫人的脸色铁青,勉强笑道:“此次,有劳陈大夫了。” 陈大夫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连连摆手道:“老朽无能,终究未能保住……唉,夫人请回吧,五小姐只要依照老朽开的方子,好好调理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张婆子赶上前几步,领着陈大夫出去了。 大夫人阴沉着脸,看着院子里的众人:“大家散了吧,五小姐今天刚缓过劲来,稍微好了一点。大家明天再过来吧。” 这话当然是说给院子里的姨娘小姐们听的。那些院子里的仆妇马上过来轰人:“各位回了吧,夫人说了,五小姐大病初愈,需要静养。” 既然大夫人发了话,众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各自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四姨娘一边走,一边不愤道:“看看,那个多有架式,让我们站了一下午,居然连个面也不给见。” 三姨娘扯了一下四姨娘:“四姨娘,你就少说两句。看这个情形,大夫人遣散我们,多半是要追究谁的责任了。” 四姨娘怔了一下:“是啊,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害的又是五小姐,大夫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行至半路的时候,七小姐傅清敏道:“时候尚早,我到六姐姐的屋子里坐坐吧。” 傅清玉看看傅清敏,点点头。 一到牡丹阁,进到里屋,还未坐定,七小姐傅清敏便道:“六姐姐,现在没了外人,你总该告诉我,则才你发现了什么了吧?” 傅清玉含笑看着傅清敏,对于她的问话丝毫没有觉得讶异。这位七小姐,真是聪明异常,什么都瞒不过她。 “七妹妹如何看出我发现了什么?”傅清玉含笑问道。 “姐姐还要瞒我?”傅清敏不依不饶道,“方才在华丹阁,我见姐姐拿着那个残破的瓷缸,闻了一下,脸色忽然有些变了,我就猜到,以姐姐对于药理的了解,姐姐肯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有如此惊讶的神情。” 傅清玉点点头:“七妹妹果然细心……我的确在那半瓷缸酸梅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六姐姐快说,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令姐姐如此震惊?”傅清敏马上来了兴趣。 傅清玉却不急着说,看看四周,转头吩咐道:“冬梅冬蕊,你们与春兰一道在外面守着罢。” 冬梅冬蕊明白自家小姐有些重要事情要跟七小姐说,马上与春兰一道到外屋把风去了。 “六姐姐……”傅清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傅清玉的神色凝重:“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果然是有人要谋害春燕肚子里的孩子。” 傅清敏的神色变了一变:“姐姐是说那半瓷缸的酸梅汤里……” “那半瓷缸的酸梅汤里,被人掺了夹竹桃的花粉进去。”傅清玉肯定道。 “夹竹桃的花粉?”傅清敏蹙紧眉头,脸上的神情有些迷糊,“姐姐,这夹竹桃,在我们府里好几处地方都有,开的花也好看……难道是有毒的?” “不错。”傅清玉点点头,“我记得我师父薛大娘说过,这夹竹桃虽然花开得好看,但却是有巨毒的。从叶子到花,再到花粉,都是不可食用的。尤其对于有了身子的人,那可是碰都碰不得的,更不要说吃下去了。” “如果吃下去会怎么样?”傅清敏脸上的神色紧张起来。 “吃下去的话,会毒杀胎儿,导致肚疼小产。”傅清玉微微摇头,“今天下午的情形,想必七妹妹已经看到了。” 联想到里屋传来的五小姐惨烈的哭嚎声,傅清敏猛然醒悟。她正觉得奇怪呢,心想即使一个人吃坏了肚子,也不致于痛苦成这副样子,原来是…… “夹竹桃毒性巨大,其花粉同样含有巨毒,吃下去的话,形同藏红花的功效。所以,五小姐的情形,我猜,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保不住了。”傅清玉沉吟道。 “怎么会这样?”傅清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把花粉掺入酸梅汤之中,难道五姐姐就一点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夹竹桃的花粉微苦,如果下的量大的话,也不难发觉。不过……”傅清玉摇摇头,“酸梅汤味道浓烈,酸味极重,即使夹竹桃的花粉放下去,想必也吃不出来的。” “看来这下药之人,对于夹竹桃的药理倒是颇有研究。”傅清敏想了想道,“那究竟是谁,想要害春燕没害成,反倒害了五小姐呢?难道真的是月红银霜她们?” 傅清玉刚要说话,就看到守在外面的冬梅走了进来,禀道:“七小姐,春芳过来了。” “快让她进来。”傅清敏调皮地朝傅清玉眨眨眼睛,“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审问 大夫人脸色铁青,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气,阴暗,压抑。 华丹阁里,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得胆战心惊,连大气也不敢出。 里屋暖阁内,五小姐有气无力地哭着。 大夫人觉得心里堵得慌。五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对于傅府而言,可是至关重要的。那个国舅爷肯娶自己的女儿,不就是看在自己女儿的肚子的份上吗?要想那个国舅爷风,流成性,什么绝色女子没有见过,像自己的女儿傅清莹这样平庸的姿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上一次,即使占了便宜,他都有悔婚的打算,如今这孩子没了,国舅爷还会娶自己的女儿吗?再说,钱老太太那边,也是因了国舅爷一直没有子嗣,所以才勉强应了这门亲事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向人家交待 想起刚才的情况,她也觉得痛心。刚才,自己的女儿拼命地哭嚎着,大夫也用了最好的安胎药,但仍然改变不了胎儿小产的事实。 当看到女儿身上汩汩流出的殷红的鲜血,听到陈大夫摇了摇头,说道:“不中用了。”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到底是谁,下这样的毒手害她的女儿? 一直以来,她位居偌大的傅府当家主母的位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打压谁就打压谁,底下的人没一个敢吭一声,日子过得十分舒心顺畅。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被人算计了。 她至今才意识到,原来在这傅府之内,还是有人敢算计她的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做? 方才她进了暖阁安慰了女儿一番,出来便开始着手追查这个事情的元凶。 “是谁,去大厨房端的酸梅汤给五小姐的?”大夫人阴沉着脸开了口,眼睛环视了众人一圈,那股阴寒冷漠让一屋子的人心里都起了毛。 香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索着身子,哭道:“夫人饶命啊。是奴婢去的大厨房,端来了酸梅汤,但奴婢并不知道这酸梅汤里下了毒啊,夫人明鉴,饶过奴婢吧。” “香珠,你这个死蹄子,酸梅汤是你端来给五小姐的,五小姐吃下去之后就成这副样子了,还说不是你这个死蹄子下的毒?”张婆子上前踹了香珠一脚,恶狠狠道。 “夫人,真的不是我做的啊。”被踹翻在地上的香珠爬到大夫人的脚边,搂着大夫人的脚,哭道,“夫人,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下的毒啊。我才到五小姐身边伺候了几天,再说五小姐对我也是极好的,我哪有那个胆子要毒害小主子啊?” “你说自己清白,但五小姐却是因你端来的酸梅汤而出事的。”傅大夫人看了一眼脚下匍匐着的香珠,厌恶之极,一抬脚,再度把香珠踹翻在地上。 “不是的……”香珠惊惶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的这句话等于判了她的死刑。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一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叫道,“我记起来了,这碗酸梅汤本来不是五小姐的,而是春燕的。我来到大厨房的时候,看到春燕的酸梅汤煮好了,而五小姐还未好,所以……所以,我就擅自主张,把春燕的酸梅汤端来了。” 说到最后,香珠的声音小了下去。说来说去,都还是她的错。 “夫人,那背后的人是要毒害春燕的……一定是这样的,背后那些人看到春燕有了身子,心中不痛快,所以让人下了药,想让春燕肚子的孩子流掉。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傅府时,有谁会对春燕肚子里的孩子虎视眈眈的,众所周知,就是大小姐傅清芳了。 大小姐一直对于春燕一举夺得了北承侯的恩宠,霸占了自己的夫君耿耿于怀,平日里就对春燕冷言冷语,恶言相向的。如今若说是有人要想毒害春燕肚子里的孩子的话,那大小姐就是最大的嫌疑。 见众人的目光忽然朝自己望了过来,大小姐傅清芳瞬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不由气得粉脸煞白:“母亲,你别听这个死蹄子胡说,我怎么会毒害春燕肚子里的孩子” 她“蹭蹭”走前几步,一抬脚,朝香珠的身上踢去,一边踢,一边骂道:“死丫头,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诬蔑我” 香珠防不甚防,被有些功夫的大小姐踢中前胸,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头晕目眩,嗓子一热,“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地上瞬时一片殷红。 众人没有想到傅大小姐竟然如此狠辣,吓得身子不由轻轻地颤抖起来。 “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做啊。”香珠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大夫人有些惊疑地看着大女儿。难道大女儿竟然连她的话都不听了,因了醋意,居然想到要让春燕的孩子流掉,没想到反而害了自己的亲生妹妹吗? “母亲”傅清芳委屈地叫道,“难道母亲也不相信我,也以为是我因了一时气愤,这样做了吗?” 这里,里屋的暖阁里传来了五小姐有气无力的声音:“母亲,这件事情,我相信,不会是大姐姐做的。” 大夫人点点头,朝暖阁道:“乖女儿,你暂且睡一会,养好身子才是正理。这件事情,母亲会处理的,一定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香珠。”大夫人转过头来,怒道,“你老实说,你怎么就端错了五小姐的酸梅汤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和就端了春燕的那碗酸梅汤……”香珠不住地磕头,把地板磕得“砰砰”直响,把额头磕得青紫一片,渗出鲜血来。 她一边磕头,一边为自己辩解:“我当时去大厨房的时候,春燕姨娘身边的两个大小头,月红与银霜也在场……”她猛然抬起头,不顾额头上的鲜血流了一脸,“我想来了,月红与银霜当时在大厨房里替春燕煮酸梅汤……一定是她们,一定是她们平日里看春燕不顺眼,再加上与春燕发生了口角,心怀怨恨,所以下了毒要害春燕姨娘……” 此言一出,跪在屋子最边角的月红与银霜腿都软了,“扑通扑通”跪下了:“夫人饶命啊。奴婢是夫人拨过去伺候春燕姨娘的,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主子啊。” 大夫人看住跪在地上的月红与银霜,脸上阴沉不定。 不错,面前的这两名丫头是她自从得知春燕有了身子之后,特地从一干丫头里精挑细选挑出来,专门去伺候春燕的,以便以后方便行事。 这两个丫头平日里办事也算谨慎,做事也勤快,不然的话她也不会选中她们。她们二人在上房的时间久了,又掌管着库房,难免性子骄纵一些。打发她们去伺候一个从丫头升为姨娘的人,心里难免失落。但竟然因了一些口角之事毒害主子,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人了,选出来的人竟然害了自己的女儿? 看到大夫人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望了过来,月红与银霜的心不由沉了下去。被大夫人怀疑的后果,她们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像得出来,此时,唯有不断地磕头求饶了。 张婆子看了跪在地上的月红与银霜一眼,转头对大夫人道:“我听底下的丫头说,前两天,春燕姨娘让这二人去取东西,这两名死蹄子心不甘情不愿的,一路上颇有怨言,底下的丫头听了去,都在暗地里说着呢。就在昨天,春燕姨娘放在屋子里的一对北承侯爷送的金镯子忽然不见了,问及这两个丫头。这两名丫头非但不帮着找寻,还说春燕姨娘冤枉了她,两个在屋子外面骂了半宿,后又与春燕起了口角,春燕说要撵她们两个回大夫人这里……” 月红与银霜惊讶地抬起头来,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张婆子。平日里她们只觉得张婆子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整天围着大夫人转,事事殷勤周到,所以才极得大夫人的看重。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会巴结迎合的张婆子还真是有些真本事的。居然连她们与春燕之间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张妈妈,我们与春燕争吵是真,但是我们并没有想这样的歹念,想要谋害于她呀。”月红哭道。 “谁说你们没有起这样的歹心?”门外帘子一掀,春燕从外面气呼呼地走了进来,指住跪在地上的月红与银霜道,“你们两个,一直认为我是一个丫头,只不过仗着几分姿色获得了北承侯爷的青睐罢了。私下里不知道说了我多少坏话,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坏主意。如果没有起害我的歹念,前天干嘛倒些兑了冷水的茶水给我喝?我那件才穿了一两次的衣裳,怎么只洗了一次就破了?还有,我那两只镯子一直在妆盒里放得好好的,怎么自交给你们两个保管之后,就不见了呢?”她冷哼一声,“下面的丫头给我禀报说,,就是你们两个拿走的。” 月红与银霜两个面面相觑。 其实,对于这位曾经与她们同一地位,后来凭着几分姿色,一跃成为北承侯爷的姨太太的春燕,她们一直是先羡慕,后妒忌,再演变成恨意的。 特别是看着春燕趾高气扬地指使她们做这做那的,她们的心里就十二分的不舒坦。同是丫头出身,又是同一天进府的,凭什么春燕就母凭子贵,一举成了丫头们羡慕的姨太太而她们两个,好好的库房差事没了,还要低声下气去伺候她 茶水里兑了冷水是她们干的,剪破春燕的新衣衫也是她们做的,就连那一对漂亮的足金镯子,也是她们看得眼热,一人拿了一只分去了,然后告知春燕,镯子不见了。 本来她们以为,像春燕这样的人,只不过大夫人手中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值钱的不是春燕的命,而是她的肚子。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大夫人还不知如何待见春燕呢。她的孩子,想必大夫人也早有安排。 正因为她们如此了解大夫人的心思,所以办起事情来,就愈发的不把春梅放在眼里。 要是她们一早就知道这些平日不注重的细节,日后竟会成为指证她们陷害主子的罪证,那她们打死也不会这么做了。 可惜的是,如今做都做了,还被人一桩一件的掂了出来清算细算,这又如何推脱得了? “真是如此吗?”大夫人的眼睛眯了一下,射出凌厉的光。 月红与银霜仓惶地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那金镯子一定还在她们的房间里,夫人何不让人前去搜一搜?”春燕看着大夫人道。 既然“失主”如此要求,大夫人也不好推脱。若是推脱的话,那就演变成存心褊袒自己手下的丫头了。 “张妈妈,你带几名仆妇去这两名死蹄子的屋里,翻箱倒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只金镯子找出来” 张婆子马上应道,转身领了两个仆妇出去了。 不多时,张婆子转了回来,手上多了两只金灿灿的镯子。月红与银霜一看,马上瘫软在地上。 暗地里,她们两个仓惶地交换了一下眼色。那只金镯子,她们藏得十分隐秘,在墙角处取了一块砖出来,把镯子放进去,然后把杂物堆上,做成不露一丝痕迹的样子。没想到,张婆子居然能翻得出来,这也太神了。 “夫人,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贪小便宜,误了夫人的事情,辜负了夫人的期望……夫人,念我们是初犯,再加上在夫人身边尽心尽力伺候了那么多年,饶过我们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跪在地上的月红与银霜把头磕得如捣蒜般。 “初犯?”张婆子冷笑道,“你们两个,抚着良心说,你们是初犯吗?” 月红与银霜抬起头来,惊惶地看着张婆子,心里面一直打着鼓,不知道张婆子掌握了她们多少秘密。 “张妈妈,你可不能诬蔑我们。”银霜抖颤着声音,说道,“我与月红,一直对夫人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 “真的没有吗?”张婆子看看大夫人,再看看匍匐在地上的两名贱婢,冷笑道,“你们两个胆大妄为的蹄子,做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不成?” 月红咬咬牙,心想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来个死不认账。她使劲地朝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夫人明鉴,我们的确不知道张妈妈指的是什么。” 然后,转头朝张婆子道:“张妈妈,我们平日无冤无仇,平日里我们也敬重你三分,怎么今**反倒血口喷人,诬陷我们呢?” 张婆子也不生气,幽幽道:“夫人,既然这两名贱婢那般嘴硬,我只好请证人出来了。” 傅大夫人看看张婆子,点了点头,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几个,把张小六那小厮找来。”张婆子朝外面几个腰圆膀粗的仆妇吩咐道。 张小六是傅府里的一个小厮,为人十分机灵。平日里傅老爷在府里的时候,就在老爷身边伺候着,平日里跟着管事的跑跑外面,收些田产粮租个么的,是个轻闲的活儿。 一听到张婆子说出“张小六”这三个字的时候,月红的脸色瞬时刷地白了,身子也止不住打颤起来。张婆子冷哼一声,外面的仆妇早就出去拿人去了。 月红的心里在紧张地盘算着。看目前这情形,显然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要穿包了,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不行,如果万不得已的话,这些事情全部推到张小六的头上去,就说是他胁迫自己这样做的。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年轻小厮的挣扎叫喊的声音:“我又没有犯错,你们干嘛抓我?” “少废话,老娘抓你还委屈你了不成?”一个仆妇粗着嗓门道,然后,传来“啪”的一声,还有“哎哟”的声音,显然是那名仆妇不耐烦了,伸手给了那个小厮一巴掌。 门帘被打了起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厮被推搡进来。不用说,这就是张小六了。 张小六的年纪与月红相仿,但相貌看起来似乎比月红还小一些。生得眉清目秀,活脱脱一个小白脸的样子。 如今的他,由于刚才那名仆妇给他的那一个,使得他半个脸颊都肿了起来。他脸上带着十分不愤气的样子,当看到跪在地上的月红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疑,气焰也不敢再那么嚣张了。 “张小六,地上跪着的月红你总该认识吧?”张婆子看着面前这个小厮,冷冷道。 张小六马上堆起笑脸,由于他的半个脸颊肿了,所以这扯起来的笑容,便有些怪:“张妈妈,看您说的,这不是月红吗?认识,认识。不过……月红姑娘犯了什么大错吗?” “你当真不知?”张婆子看着张小六故作无知的神情,十分的恼火。 “瞧张妈妈说的,这月红姑娘的事情,我一名小厮,怎么知道?”张小六继续装无知,转头看向月红,“月红姑娘,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月红很是配合:“奴婢并没有做错什么,是张妈妈诬陷我的。” 张婆子气极:“你还嘴硬你私下里与张小六交好的事情,这府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还有,自你掌管了库房以后,张小六的腰包也鼓了起来。出入赌场都财大气粗的,若不是你暗中拿了库房的东西,单凭你一个小厮一个月那几两月钱,你能一夜出手四十五两银子这般阔绰?” 张小六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行踪也被查探了出来,不由愕了一愕。 大夫人这时出声了:“向雪,把库房里的账簿拿过来,再带几个人去,把库房清点一次。” 这时,月红与银霜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大夫人再转向张小六,脸色冷峻得像满天的乌云。她这几十年的辛苦经营,才攒下了库房里那大批的财富,如果哪一个敢动一下她的东西,她必定会要了他们的命的对于她而言,她自己累积下来的财富,怎容别人轻易践踏 “张小六。”傅大夫人缓慢地开了口,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在里面。这在张小六听来不亚于一记惊雷,在他的心头炸响。 张小六稳住心神,拼着一副抵挡到底的心态,陪笑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你把我的银子都搬空了,我又怎么敢吩你?”大夫人幽幽地说了一句。 此言一出,吓得张小六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饶命夫人千万不要冤枉小的,夫人即使借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 “不敢?”大夫人咄声冷笑,“我看,不要说什么一百个胆子,我借你十个胆子,你都这样做了。” “夫人”张小六犹做垂死挣扎,“小人的确不敢啊。” “我看你的嘴倒挺硬的,那好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大夫人一挥手,顿时有几个腰圆膀粗的仆妇冲了进来,架起张小六就朝外面的院子拖出去。 张小六尤自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夫人是要屈打成招吗?我告诉老爷去,让老爷替小人做主……” “真是不识好歹的东西,死到临头,还这样嘴硬”张婆子奔了出去,朝那些仆妇喝道,“夫人说了,手下不必容情,往死里打,打到他招认为止。” 顿时,院子里响起了沉重的板子声,还有张小六凄厉的嚎叫声。 月红与银霜早就吓瘫了,伏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个不停。 大夫人的板子果然不是盖的,这十几年她就是凭着铁的手腕治家的,与其说傅府上下的人都怕她,倒不如说怕她的板子。 尤其是她专门培养的那群仆妇,一个个高大粗壮,跟个打手似的。那些板子也是实木制成的,几十板子下去,能要人命的。 果然,不一会儿,张小六的声音便由大转小,慢慢没了声音。外面的仆人进来禀道:“张小六昏过去了。” 大夫人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拎桶冷水来,把他泼醒,继续打,直到他招认为止。” 真的有仆妇走了出去,拎了桶冷水过来,泼到了张小六的头上。院子里又响起了沉重的板子声,还有张小六气若游丝的声音:“不要打了,我招了,我全部都说出来。” 里面,月红与银霜已经瘫成一堆烂泥。 张婆子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挥了一下手,让仆妇们把浑身鲜血淋淋的张小六拖了进来。 张小六再没有刚才那副威风劲儿,换成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浑身是血,瘫伏在地上,有气无力道:“夫人,不要再打了,我全说出来。是月红与银霜……她们在管理库房的时候,监守自盗。被我发现了以后,便,便让我也一起加进来,把库房里的一些贵重的东西倒卖到外面去,银子三个人平均分……” 这时,张婆子也带着清点库房的仆妇们回来了。张婆子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把帐本递给大夫人,指住用笔圈住的几处道:“夫人,您看,这个玉脂瓶,库房里找不到了;这副前朝的字画,也不见了,还有这个……” 账簿上圈了十几页,林林总总竟有几十件之多。 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那些可全部都是她的嫁妆,还有这些年累积下来的值钱的东西啊,没想到竟让这两个知面不知心的贱婢给败光了。这让她这个傅府大夫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大夫人狠下心来,再不追究其他什么事情了,简短道:“月红与银霜管理库房,监守自盗,兼之毒害自家主子,罪无可恕,杖毙。张小六参与其中,视为同谋,也杖毙。” 月红与银霜一听,顿时昏了过去。张小六还想求情,但那些仆妇们岂容他再多话?哗啦一声上来好些人,把这三人拖到了外面去了。 暖阁里,幽幽传来五小姐傅清莹气若游丝的声音:“多谢母亲。” 大夫人奔了进去,看着小女儿苍白的脸色,心痛道:“莹儿,都是母亲不好,本来以为对那个春燕好一些,也好让你姐姐在北承侯府的地位稳固一些,没想到,反倒害了你了。都是那两个丫头作的孽啊,好好的一个个孩子居然就,就没了……” 床上躺着的五小姐傅清莹,不仅脸白如纸,就连嘴唇都是白的,她摇摇头道:“不怨母亲,是女儿福薄……”她努力抬起头来,看着大夫人道,“母亲,既然孩子没了,这门亲事……母亲替我退了吧。” “莹儿。”傅大夫人心疼地看着女儿。孩子没了,钱府会更加不满意这门亲事,与其在钱府受辱,倒不如不嫁过去,在自己府里终老也是好的,至少不用受那份罪。 “乖女儿,你什么也不要多想,好好养着,母亲答应你便是了。”大夫人眼中含了泪,点了点头。 “最新消息,今天一大早,傅大 夫人就让人把钱老太太请了过来,五小姐与钱府的亲事,取消了。”一大早的,冬蕊蹦蹦跳跳地跳进院子里,冲到里屋,看着正在制作香脂膏子的傅清玉兴奋道。 “瞧你那高兴劲儿。”冬梅一把拉过冬蕊,“现在整个傅府愁云惨淡的,就你这副开心样儿,等会让大夫人房里的人看到了,传到大夫人与五小姐的耳朵里,又该拿咱们牡丹阁开刀了。” “哎呀,这么高兴的事情,说一说总可以吧。”冬蕊乐呵呵地看向傅清玉,“这桩婚事本来是大夫人特意安排给咱们小姐的,没想到阴差阳错,转到了五小姐那里,再后来,居然取消了。看来,世事真是变幻无常啊。” 傅清玉一边手中活儿不停,一边也笑着说道:“是啊,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有想到事情兜兜转转,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不过……”她顿了一下道,“大夫人那里,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大夫人受了如此重创,想必有段日子恢得不过来。”冬梅一边帮着傅清玉整理玉瓶子,一边接口道,“只要大夫人不再盯着我们这一边,我们就可以大大松一口气。小姐眼见明年就及笄了,如果能趁着大夫人元气大伤的时候,让二公子及早替小姐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的话,也算是了了五姨娘的一番心愿了。” “冬梅的一番心思,可全都是为小姐打算的。”这一次,冬蕊不开玩笑了,她认真地看着傅清玉道,“小姐也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替自己打算一番。如果有什么好的人选,让二公子跟老爷说去。这段时日大夫人出了这么些岔子,让老爷的面子上过不去,想必老爷也是十分恼火的。这些事情上,就目前而言,应该不会再让大夫人拿主意了。这个机会难得,小姐可要好好珍惜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另有其人 “我会珍惜的。”傅清玉舒心地笑道,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放下心来。那个钱国舅,退了傅五小姐的亲事,从此以后,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傅府了吧? 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而婚姻,讲究的是水到渠成。当然现在谋求也为时不晚。但傅清玉更喜欢那种在信任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婚姻关系。如果像其他这个时代的女子一般,贸然嫁给一个素尚谋面的人,她或许会接受不了。 没办法,谁让她的脑子里还残存着二十多年的现代教育呢?这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当她一闭眼睛,狠狠心想真正融入这个社会,像其他女子一般认命地接受自己的婚姻的时候,这些思想观念就跳出来与她抗争,令她始终狠不下心来。 当然,不管在哪个时代,一个人能够保持经济上的独立那是最好的。即使落魄了,也不至于饿死。即使所嫁的那个人实在没什么期待,自己也不用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事情就这么处理掉了?”傅清玉问道,她问的是傅五小姐被人下药害至流产一事。 “是啊。”冬梅道,“月红、银霜,还有张小六被当场杖毙,听说叫得很惨,流了一地的血。大夫人给了几两银子打发他们的家人来领。他们的家人也十分惭愧,没想到生出个女儿、儿子到别人府里当差,竟然做出盗窃财物,还有毒害主子的事情来。灰溜溜地拿了银子,领了各自亲人的尸首回去葬了,倒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做出这些羞耻的事情出来,他们的家人还敢怎么闹?”冬蕊冷笑道,“我倒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月红一副严谨的样子,背地里居然跟府里的那个叫做张小六的小厮勾搭上了,真是令人意外。” 傅清玉笑笑,这大户人家人多事情也多,这丫头与小厮之间的私密事情,每个大户之家也避免不了的。 再说,那些丫头们一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便没有再留下来的可能。宽容一些的人家,都是找自己府上的小厮给配了的。所以,这丫头与小厮之间打好关系,也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的。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傅清玉停了一下手中的活计,想了想道,“月红与银霜怎么说也是大夫人那边的人,在大夫人身边跟了那么些年,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们应该分得清楚才对。怎么会糊涂到做出毒害春燕肚子里的孩子这样的事情来呢?” “事情虽然有些奇怪,但人证物证俱在,也容不得月红银霜抵赖啊。”冬蕊撇撇嘴道,“大夫人派人查了酸梅汤,查出里面掺了大量的夹竹桃的花粉,而当天,曾有人看到月红站在夹竹桃的小道边,站了很久……” 京城的气候很适合夹竹桃的生长,一年到尾开几次花也很正常。所以,京城大部分的官宦人家都喜欢在府里种植夹竹桃,用以点缀环境。但对于夹竹桃有毒这一常识,并不是每户人家都知道的。 “站在夹竹桃下,就涉嫌投毒了?”傅清玉有些失笑。这种事情,傅大夫人处理得很是草率,是不是因为被怀疑的是自己派出去的丫头,所以,为了避免被人抓了把柄,同时也为了显示自己的清白与公正,大夫人就快速地把那三个人杖毙? “其他人怎么处理?”傅清玉记起五小姐的屋子里还有一个叫做香珠的,就是因了她错拿了春燕的酸梅汤给五小姐喝,才导致了五小姐小产的。 “香珠呢,大夫人会放过她吗?” “香珠倒是逃过一死,不过,大夫人对于她也是恼恨之极,便打了五十板子,听说腿都打断了,然后让人领了出去了。”冬蕊说道。 “大夫人的手段果然凌厉。”傅清玉摇了摇头。 “五小姐屋子里,所有的丫头婆子于今天早上全部遣了出去。”冬蕊又道,“我看到那个陈婆子坐了辆马车来,那些丫头们哭哭啼啼的,全部被陈伢婆命人拽上了马车,然后又换了一批新的进来。” “大夫人掩人耳目的手段还真是快呀。”傅清玉冷笑道,“为了不让人知晓傅府的隐私,就把知情的人全部遣出去……想必当年她也是如此动作的吧?” 冬梅看着傅清玉,低声道:“小姐指的是当年发生在傅府的那场劫难?” 毕竟在傅府里谈论这件事情,还是有所避讳的。 “如果当年的人能多留几个,我也七小姐,还有二公子也许就不用查探得这么辛苦了。”傅清玉幽幽地叹了口气,忽然想到清波阁。那个原夫人林氏曾经住过的院落,她已经好久没去了。还有,那个她的生身母亲住过的院子里,不是还住着一个神秘的人物吗?一个按常理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红梅。 也许她得找个时间去寻一寻这个神秘的人。 “冬梅,事情反正都已经结束了,就不要再跟小姐说这些烦心的事情了。”冬蕊道,“还是跟小姐说说你那个远房表姐开的脂粉店开得怎么样了吧?” 一提到那个远房表姐,冬梅便露出了笑容,“兰芝表姐说,那间脂粉店于这个月十八开张,到时候请小姐过去呢。所有的事情兰芝表姐都打理好了,铺子在城南,挺宽敞的一间铺子,光线很好,最主要是就是街区中央,热闹着呢。” 她抬起头来感激地望着傅清玉,“兰芝表姐说了,小姐是一个好人,心好手也巧,做出的香膏脂粉与市面上卖的那是不可同语而论的。她认得几个在官宦之家做丫头的,送了几盒过去。那几家的小姐太太们马上来了兴趣,非要把那些脂粉香膏买回去。要不是兰芝表姐拦着,说非得要等到开张的时候才卖的话,那些人恐怕要把所有的脂粉香膏都抢光了。小姐,如果开张的话,那一定会宾客盈门,生意兴隆的。” 傅清玉笑笑,以退役女官薛大娘的独门秘制方法,她当然知道这些胭脂水粉香膏之类的,会一炮而红。不过,单凭她们几个,徒手制做这些香膏的话,实在是太累了,必须得开一个作坊,方才能赶得上售卖的速度。 “铺子的名字拟好了吗,叫什么名字?”傅清玉再问道。 冬梅笑着道:“兰芝表姐已经把这个想好了,她专门请了当地一个秀才拟名字,就叫做‘国色天香’如何?” “国色天香?”冬蕊笑道,“这名字好,又大气,一听就知道我们卖的是什么。” 傅清玉也笑了:“这个名字果然好听,就叫这个名字好了。” 冬梅十分高兴道:“那就好,我待会就告诉表姐去。” “你表姐是一个实诚的人。”傅清玉也笑道,“叫她先不用谢我,等她帮我把这些香料脂胭等等这些东西做开了以后,我还要多谢她呢。” 这时,外面一个丫头进来禀报道:“六小姐,四姨娘与春燕姑娘过来了。” 傅清玉站起身来,示意冬梅把东西收好,转身走了出去,四姨娘与春燕正好从院子里走了进来。 四姨娘今天打扮得很清雅,梳了个涵烟芙蓉髻,鬓发左右各插了两枚珠钗与两枚银簪。分别是宝蓝点翠珠钗、姬柳然慧心累钗,和鎏金银簪、镶珠玉鎏金银簪。耳朵缀了蓝宝石珍珠耳环。身上穿着宝蓝色的苏绣月华锦衫,看上去大方得体,略显贵气。 傅清玉微微有些愕然,她记得自从她入府之后,三小姐傅清菲已经嫁了,四姨娘失了势,整天里也没怎么出门,只窝在自己的屋子里,也说不上怎么打扮自己,傅清玉在府里见过几次四姨娘,几乎都是素面朝天,如今这副精心的装扮自己,倒是第一次。 再看春燕,粉面含春,一身的桃红色,看起来人比春日里的桃花还娇艳三分。 如今这傅府上下乌云惨淡,这二人却是春风得意的样子……傅清玉的心中忽然一动。 傅清玉的脸色含了笑意,把二人迎进屋里来。这时,在里屋的冬梅冬蕊已经收拾妥当,并把茶沏了上来。 “这是今年的新茶吧?”四姨娘的兴致十分的好,呷了一口茶,便品出了陈年茶还是新炒的茶。 “四姨娘真是厉害。”傅清玉笑道,“是安国公府的赵二小姐送这来的,说是今年上贡的新茶,拿过来让我尝尝鲜。”心里却想着,这恐怕又是赵二公子赵子宣的主意吧? “六小姐这里就是不同,这么好的茶都能喝得到,那我以后得常来了。”四姨娘呵呵笑道。她出身不低,在傅府又是那么多年,这些年先帝及当今皇上也曾赏了些好茶下来,所以四姨娘对于茶还是十分了解的。 或许真是觉得好喝,四姨娘又多喝了几口。春燕因有了身子,不敢喝太浓的茶,只浅浅地啜了一下。 傅清玉看在眼里,笑道:“既然是四姨娘爱喝,那我让冬蕊拿些给姨娘罢。” “这怎么成?”四姨娘连连摆手,颇有些不好意思。 “四姨娘还跟我客气什么”傅清玉笑道,“我这里还有很多呢。”转头朝冬蕊吩咐道,“去把另一袋茶叶拿出来,给四姨娘送过去。” 四姨娘也不再推辞,笑呵呵地接受了。 “六小姐与赵二小姐的关系真是好啊。”春燕看着傅清玉,笑眯眯道,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依靠错人。这位六小姐,真是不简单,居然能与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如此交好。安国公府一代忠良,地位显赫,府里的小姐身份也与京城其他官宦小姐不同,六小姐能攀上这样的闺中蜜友,在府里的地位,以至在京城小姐们中的地位,也无形之中提升了许多。 四姨娘受了茶叶,心情更好,笑眯眯地看着傅清玉:“看我这张老脸,竟然要拿六小姐的东西。说起来,应该是我多谢六小姐才是。” 傅清玉略一扬眉:“三姑爷的事情有进展了?” 四姨娘笑逐颜开:“托六小姐的福,三姑爷已经从牢里放出来了。听说,是忠靖侯府的赵世子亲自过来找府尹的,据衙门里的人说,当时那个胖胖的府尹,整个胖硕的身子都快贴到地上去了。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立马就把三姑爷给放了。”说到这,四姨娘的眉梢上带了些许得意的神色,“听三姑爷说,赵世子对他很是赏识,等秋闱之试过后,准备向皇上举荐他。” “这就好,恭喜三姑爷沉冤得雪。”傅清玉笑笑,“四姨娘无须客气,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忙的。”心里想着,赵子宣办事的效率还是挺高的。看来,自己又欠他们兄弟俩一个人情了。 “难道说,三姑爷的事情是六小姐帮的忙?”春燕的眼睛放出光来,这位傅六小姐也太有能耐了吧,竟然连赵世子也请得动? “是呀。”四姨娘笑道,“我托六小姐帮忙,六小姐便给安国公府的赵二小姐去了一封信。由于赵世子是赵二小姐的堂兄,于是,因着这层关系,赵世子便出手相助了。” 傅清玉摇摇头,谦逊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其实我不过写了封书信而已,也没有出太多的力。是三姑爷满腹经纶,在当地小有名气,赵世子珍惜人才,这才出手相助。说到底,这是三姑爷的造化。” “瞧瞧,六小姐就是这样的人。”四姨娘感激地望着傅清玉,“虽说三姑爷自有他的造化,但是若没有六小姐从中协助的话,他又如何能够这么快便被放出来,并且能够结识到像赵世子这样贵人呢。这一切,都要多谢六小姐才是。” “既然四姨娘对我们小姐心存感激,那改天姨娘把你院子里埋着的‘桃花醉’挖出来,让我们小姐尝尝如何?”站在一旁的冬蕊笑嘻嘻道。 “那是一定的。”四姨娘忙道,“六小姐原来喜欢喝‘桃花醉’啊,那好,我回去以后,立马把桃花醉挖出来,让丫头们送一坛过来。” “冬蕊。”傅清玉不由笑斥道,“竟然跟姨娘要起东西来了,真是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冬蕊知道自家小姐并非真的恼她,依然嘻嘻笑着。 “春燕姐姐,你觉得身子怎么样?”傅清玉看向春燕,“还有,大夫人那边有再拨丫头给你了吗?” 春燕摇摇头,笑道:“如今的大夫人焦头烂额,哪有闲情管我的事情?我现在身边的丫头是北承侯府里带过来的,我觉得比大夫人拨过来的可靠多了。” 冬蕊插话道:“春燕姐姐,我听说北承侯府那边,听说傅府这边出了事情,紧张得不得了,谭老夫人马上派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你,这是真的吗?” 春燕含笑点头:“谭老太太如此紧张我,还不是看在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份上”她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如果我也与五小姐一样,把好好的胎儿流掉的话,说不定,我也如五小姐一般的下场……” “春燕姐姐怎可说这样的话傅清玉忙制止道,“你再这样说的话,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依了。” 春燕忙收住口,抚了抚肚子。 傅清玉不由笑了起来,看来即将升为母亲的准妈妈果然与常人不同。 “春燕,你放心好了。你肚子里的宝宝,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生下来的。”傅清玉安慰道,“到时候,我可要讨一个干娘来当当。” “那是自然的。”春燕笑着说道,“只要六小姐不嫌弃这个婴儿就好。” 傅清玉想了想,取下左手的一只玉镯子,递给春燕,“这可说定了,不许反悔哦。这是干娘的见面礼,等以后他出世之后,可一定要通知我这个干娘啊。” 春燕想了想,便收下了,笑着说道:“六小姐放心吧,等到这个孩子出世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给您抱抱。” “我那个泼皮哥哥最近生性多了,也会关心起我这个妹妹来了。”春燕忽然说道,“我听他的语气,好像说最近遇上了一个贵人,给他一笔钱财给他,还在赌坊里谋了一个差事给他。如今我哥哥每天朝赌坊里跑,可勤快了。”说到这,她笑了起来,“我那哥哥可不是去赌钱的,而是帮着人家管理赌坊的,好的时候一天能有十两银子呢。我哥哥说,这可比他赌钱好多了。” 傅清玉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十分惊讶。前两年赵明珠带了赵子宣的书信给她,赵子宣在信中说,那个泼皮李二的事情搞掂了,让她不用记挂。她还不大相信,没想到赵子宣还真是有些能耐,居然把这么一个泼皮都扭转了性子。 顿了一下,春燕又道:“我那哥哥还说,等过一段日子,还要把嫂子和侄儿接回来呢。赌钱伤身,这句话居然能从我那个好赌成性的哥哥嘴里说出来,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那不就好了?”傅清玉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春燕姐姐,恭喜你哥哥一家终于要团圆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哥哥也有修成正果的这一天。”春燕的眼中湿润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我太高兴了,六小姐与四姨娘可不许笑我。” 傅清玉忽然不笑了,她的目光慢慢从春燕的脸上扫视到四姨娘的脸上。 “六小姐何故这般看着我们?”四姨娘与春燕被看得心里发毛。 “我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傅清玉收回目光,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轻声说道。 她说的声音不大,但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中,瞬时击起千层浪。 “六小姐因可这样问?”春燕惊疑不止,“我们哪里有什么事情瞒着六小姐?” 四姨娘也讶然地看着傅清玉。不止四娘娘,冬梅与冬蕊也不由怔了一下,把狐疑的目光朝自家小姐看了过来。 “我指的是傅五小姐无缘无故小产的事情,想必四姨娘,还有春燕姐姐明白我的意思。”傅清玉转着茶盏,慢慢道。 春燕的脸色白了一下,眼睛却转过去看四姨娘。 四姨娘显然也微微变色:“六小姐说的话,我们不大听得懂。” “是真的听不懂吗?”傅清玉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我一直把春燕姐姐与四姨娘当作自己人看,没想到春燕姐姐与四姨娘倒把我当成外人了。” “六小姐,不是这样的……”春燕急着要解释。 傅清玉摇摇头,低叹一声:“或许你们认为,少一个人知道更为安全?或者,你们不想连累我?” 四姨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傅清玉,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你们这是何苦?”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们既然受了六小姐的恩惠,自然是要报答六小姐的。”四姨娘有些凄然地笑笑,“如今我的心愿已了,倒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我不明白的是,六小姐是如何猜出来的?”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傅清玉微蹙着眉头,“这件事情,大夫人处理得十分仓促,你们之所以敢这样做,不是早就料准了大夫人不会深入追查这件事情的吗?” 四姨娘点点头:“不错,我们一早就料定,即使出了事情,总有人会替我们顶罪的。” “这件事情过了以后,我再把这事回想一遍,便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傅清玉摇摇头,“一则,我觉得像月红银霜那两名丫头,虽然平日里爱占小便宜,为人也贪婪些,但要她们拼着身家性命投毒弄死春燕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我料想她们还没有这个胆子。” “二则,事发当天上午,曾有人看到月红站在夹竹桃的小道边,站了很久。接着,晌午的时候,就发生了五小姐小产事情。虽然这样一来,坐实了月红投毒的罪名,但是,我听下边有丫头说起,说那天上午,月红之所以在夹竹桃树下站了那么长时间,是因为有人约她到那个地方见面,说是有要事相商。而那个约定见面的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按常理推断,一个人要下毒害人,她还要光明正大地显摆于众人面前,就好像宣告她要投毒害人似的。这不太合常理吧。” “三则,夹竹桃枝叶花粉皆有毒,这一常识京城里的人大多不知晓。而制造这个事端的人却是十分了解的,这才把花粉掺入酸梅汤之中,利用酸梅汤的浓重的酸味掩盖住夹竹桃花粉微苦的不足。这样,才能够骗过五小姐。” “所以,”傅清玉抬着看住四姨娘,“这个人必须对各种香味香料十分了解,这才能够知晓如何利用夹竹桃本身具有的毒生杀人。我查了傅府上上下一的人,只有一个人出生于香料世家……四姨娘,我说得没错吧?” 四姨娘,整件事情居然是四姨娘在暗中作祟?冬梅与冬蕊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个,怎么可能? 四姨娘并没有打算辨解,她看定傅清玉,赞许地点点头:“我果然没有看错,六小姐果然聪慧过人,竟然将整件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傅清玉有些迷茫地摇摇头:“四姨娘过奖了。我虽然将整件事情看得清楚明白,也知道是你与春燕联合起来算计大夫人,但是,这其中,有些问题我还是想不明白。” 四姨娘笑了:“六小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我一定坦言相告。” “我不明白的是,事发地点在大厨房,那时人很多,众人睽睽之下,更何况月红和银霜也在场。四姨娘根本不在大厨房,你是如何做的手脚,如何将夹竹桃花粉放入在月红与银霜监视之下的汤煲里的呢?四姨娘又是如何那么肯定,香珠一定会要去春燕的酸梅汤呢?” 四姨娘笑了笑:“当时我的确不在场。但是,并不是说我不在现场,就做不了手脚。”顿了一下,她接着道:“大厨房里的小菊,是我的人。” “原来如此。这一点我也猜到了,我料想大厨房里肯定有四姨娘的人,但我没有料到会是小菊。”傅清玉笑了一笑,“小菊看起来是一个老实腼腆的小丫头,话也不多,做事也很勤快。没想到竟然是四姨娘的人,真是太意外了。” “小菊的本家是我那里的人。”四姨娘道,“她自然就是我的人。” “但是,但凭一个小菊,能够躲过月红与银霜两个人四只眼睛吗?”傅清玉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说,小菊是变戏法的,会障眼法?” 四姨娘呵呵笑了:“小菊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哪会变什么戏法?哪会什么障眼法?这其中的奥妙,不在于小菊,而在于熬制酸梅汤的那个瓦煲……” “那个瓦煲,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傅清玉隐隐约约感到,事情的发展一下与那个瓦煲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个瓦煲,表面上看起来与平常熬汤的瓦煲无异,其中却是另有乾坤的。”四姨娘的眼中闪现着些许得意,“这可是一个宝贝,叫做九转乾坤煲。我特地求了我娘家那边的一个能人做的,做成与府里其他熬汤的瓦煲一模一样。但是,它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的煲身是会转动的,左转一下,倒出来是一种汤汁,右转一下,倒出来的却又是另一种汤汁……” “所以,四姨娘早早就让小菊在煲的两边放入材料去煮,只不过,一边加了夹竹桃,一边没有加。待汤汁熬出来的时候,该倒那一边的汤汁,完完全全随小菊的意。”傅清玉抬眼看着四姨娘,“我这样说,没有错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当年的玄机 四姨娘脸上没有一丝被人揭破真相的惊慌失措,点点头:“不错,六小姐天资聪慧,猜得一点也没错。” 她忽然叹息一声:“其实我们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算计到五小姐,只不过碰碰运气而已。没想到在第三天的时候,五小姐身边的那个丫头香珠来了。这丫头跟在五小姐身边不久,五小姐那种嚣张跋扈的性子倒学了个十成十,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的,非要拿春燕的那份酸梅汤。你说,这不是天意吗?” “看来还是香珠那丫头害了五姐姐了。”傅清玉微微摇头。所以说,下面的丫头不管理好,有时候真的会害了自己。 不过,虽然四姨娘说碰运气的成份居多,但她岂不是因为了解了香珠的这一秉性,所以才险中取胜的吗?虽然四姨娘说的是天意,但依她对于香珠的了解,所以这一局,四姨娘的胜利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 这个结果,虽然傅清玉能够猜到。但傅清玉没有想到,如今的春燕真的不再是当年的春燕了,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联合她认为会对自己有利的人,就好比是四姨娘,然后,堂而皇之地把身边的两个虎视眈眈的,大夫人派来的人赶走。看来,这个春燕真的越来越令人刮目相看。 整件事中,傅清玉最感兴趣的,是那个特别的瓦煲,九转乾坤煲。那究竟是怎样的个瓦煲,内中又藏着怎样的机关呢? “四姨娘,你们这一局设计得相当精妙,就连大夫人都被你们算计进去了,大大打击了大夫人的锐气。”傅清玉笑了笑,“就连我也获利不少……至少,大夫人不再像一只可恶的苍蝇一般盯着我不放了……”她含笑望定四姨娘,“不过,听四姨娘这么一说,那中九转乾坤煲一定是一种非常精妙的东西,可否拿来与我看看?” 四姨娘知道傅清玉不再追究此事,于是十分爽快道:“这有何难?我等会让丫头取出来给六小姐便是。” 然后,四姨娘仔仔细细地把其中的秘诀告诉傅清玉,傅清玉一一记下。又说了一会子话,四姨娘才与春燕起身离去。 四姨娘果然遵守信用,不多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四姨娘身边的杏儿便把一只不起眼的,与平日煲汤的瓦煲看起来没什么分别的东西送了过来。 看着桌子上的这中黑乎乎的瓦煲,想着它居然内藏玄机,冬梅不禁有些唏嘘:“看来,不单是人不可貌相,就连这小小的瓦煲也不可小覤啊。” 冬蕊性子比较急,一上来就要动那只瓦煲。 “先别急着动它。”傅清玉笑着道,“这样看是看不出里面的玄机来的。这样吧,冬蕊,你去一只黄金橘子来,把橘子榨成汁,用杯子装了。还有,另外取一杯水来,我们来试验一番。” 冬蕊兴奋地应道,出去了。 一会的功夫,冬蕊便把一杯橘子汁,还有一杯清澄的井水取来了,放到了桌子上。 傅清玉依照四姨娘传授的机宜,分别将两种不同品种的东西倒入瓦煲之中,心中记下左右的位置。然后问身边的两名大丫头:“你们要什么?” “我要橘子汁。”冬蕊率先说道。 “那我就要水吧。”冬梅笑着说道。 傅清玉取过一只干净的杯子,一转左边,果然,倒出来的是桔黄色的橘子汁。再一转右边,倒出来的却是纯净的水。 “这个瓦煲果然神奇”冬蕊与冬梅齐声惊叹,“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种暗藏机关的东西。” 冬梅抬起头来,忽然看见傅清玉整个人好像傻住一般,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九转乾坤瓦煲。神情似喜似悲。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有些慌了,“小姐……” 冬蕊也发现了傅清玉的异样,忙走过来摇晃着傅清玉:“小姐,你怎么了?可不要吓奴婢……” 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两名惊惶失措的丫头,知道刚才自己的失神吓到她们了,不由缓和了神情道:“你们两个别紧张,我没事。” “小姐你可真是吓着我们了。”冬蕊拍拍胸口,呼了口气,“方才我见小姐那副神情,还以为小姐中邪了呢……” “冬蕊,别乱说。”冬梅忙制止道,她抬头看看傅清玉,小心地揣测,“小姐可是想起什么了?” “我想,我已经隐约猜到当年林夫人与五姨娘的死因了……原来,”傅清玉的目光瞬时冷了下来,“原来大夫人竟然是利用了这种九转乾坤瓦煲里的机关……” 她的心中一直觉得奇怪,当年的傅府四处一片混乱,大夫人即使安排得再妥当,可大厨房看火熬药的是原夫人林氏及五姨娘身边信得过的丫头,大夫人是如何做的手脚呢? 如今,有了九转乾坤瓦煲这一原理在内,一切便可以解释得通了。 想必当年熬药的药煲,都是特制的吧? 冬梅大吃一惊:“小姐,难道说当年,当年大夫人……” 傅清玉沉重地点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大夫人肯定是知道有这种内藏玄机的东西的,说不定,傅府里当时用的那些药煲,全部都制成了九转乾坤瓦煲这个样子,表面看来与普通的药煲无异。这样的话,当然不会有人去怀疑这些药煲的问题。然后,把一种止血崩的药材,还有另一种活血的药材同时分别加入药煲之中。要哪一种药汁,全凭大夫人的一句话。” 说到这,傅清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这种特制的药煲,林夫人与五姨娘命丧九泉,即使有人想要彻查此事,苦于无法破解这药煲的奥妙,也只能够不了了之了。” 傅清玉想,当年林夫人突然身亡,这么一件重大的事情,林夫人的娘家那边不可能没有一丁点的怀疑。想来也应该暗中查探过来,不过,破解不了这其中的玄机,也只好认同官府意上身亡的判断了。 一个小小的药煲,竟能夺去两条鲜活的生命,让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下子失去了母亲。这个傅大夫人,也太狠毒了吧? “小姐,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当年熬药的药煲,事情不就清楚明白了吗?”冬蕊兴奋道。 傅清玉摇摇头:“像大夫人如此精明的人,不可能留下这么重要的证据等待我们去揭发她的。府里一干隐约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被她打发得干干净净,这种能够指证她的罪证的东西,她又怎么会保留至今呢?恐怕一早就毁去了。” 冬蕊沮丧地点点头:“小姐说得是,大夫人是绝对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的。“ 傅清玉吩咐冬梅冬蕊她们把这个东西送还给四姨娘,自己却托着腮沉思起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大夫人作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来呢? 当年,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究竟抓住了大夫人的什么把柄,逼迫得大夫人狗急跳墙,杀人灭口呢? 深夜,京城一个胡同的尽头,一座窄小的院落中稀稀疏疏亮着一两盏昏暗的灯火。 小小的正厅里,菱花格子窗的窗纸上倒映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那个身影似乎显得些焦躁,在来来回回不停地踱着步。 “贺立。”高大魁梧的身影忽然朝外面叫道。 一名随从模样的人奔了进来,低声道:“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川陕总督贺云明似乎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雷飞的消息?” “下属也不知道。要不,下属等会过去看看?”贺立躬着身子答道。 “雷飞一向办事利索,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却如此拖延?”贺云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吧,贺立,你马上去一趟雷飞那里,看看到度出了什么事情。” 贺立应了,刚要退出。便看到正厅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影。 “不用麻烦了,我来了,有什么话我们在这里好好说清楚。”门口处的人影道。 那是一个黑衣人,里面的烛光透射出来,可以看得清那人的整个轮廓。 那黑衣人约二十多岁的样子,额饱满,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表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奇怪的是,这人长相一点也不像中原人氏,却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那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冷漠淡定,还有隐约的高贵傲然,绝非寻常人家可能做得到的。 “你是……”贺立一看来人的架式,马上猜测出来此人是谁。 “你是耶律公子?”贺立问道。看到耶律公子竟然安然无恙,神情淡定地出现在贺家院子里,贺立马上意识到,雷飞那边肯定出事了。 以雷飞那般高强的武功,竟然无法伤到这位耶律公子一根毫毛,那么,这位耶律公子,该是怎么一番高深的功力? 想到这,贺立看向耶律齐南的目光之中便多了几分畏惧。 看到耶律公子居然会寻到自己的居所里来,而且根本看不出一丝受伤的样子,贺云明的心里“格登“了一下。不过,他久经沙场,早就练就了不慌不乱的性格。当下稳住心神,哈哈一笑:“原来是耶律公子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快,快请进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告诫 贺云明面不改色,耶律公子也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贺立呆立当场,仇人见面,不是分外眼红吗?怎么此刻,反倒惺惺相惜起来? 贺云明一使眼色,贺立马上醒悟过来,走了出去,叫了个丫头,沏了壶茶端进来。 看着茶盏里新沏的茶水,碧绿的茶叶上下翻腾着。这是今年的新茶,这么漂亮的色泽,应该是新出的云雾雨花茶,是江南一带的贡品。耶律齐南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看来贺云明虽然落魄,但享受惯了的东西还是改变不了的。 他再看看四周,真是一个狭小的院落,连正厅也过于窄小了些,光线也有些昏暗,没了平日大户人家正厅那种阔敞亮堂的感觉。 听闻川陕总督因替胞弟还上巨额赃款,变卖了田产房屋。看如今这落魄的居所,想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贺云明见耶律公子四处打量着自己的居所,不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寒舍什么也没有,让公子见笑了。” “没想到堂堂一个川陕总督,竟然住到了这种地方。”耶律公子啧啧叹息道,“真是委屈贺大人了。” “哪里。”贺云明道,“是皇恩浩大,允许我替胞弟还债,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只是银子不好凑,变卖了家产后,只好住到这里将就一下了,还望耶律公子不要嫌弃才好。” “贺大人说的是哪里的话?贺大人高风亮节,为了帮胞弟还债,委屈自己,实为可叹。”耶律公子摇头叹息。 “耶律公子近来可好?”贺云明似乎不想再谈论自己的事情,转过话题,看看耶律公子道。 耶律公子十分悠闲地笑了笑:“本公子一直过得很好,不过就在几天前,本公子差点遭人毒手。”他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一眼不眨地看着贺云明。 贺云明一点慌乱的神色都没有,只是讶然道:“谁人这么大胆,竟敢刺杀高丽的使者?” “我也正纳闷。”耶律公子很佩服贺云明的定力,追问到他的头上了,他居然还能谈吐自如,仿佛那杀手不是他派去的一般。 “想我刚到中原,也来不及结下什么仇家,怎么就有杀手追踪上门呢?”耶律公子微微一笑,“看来,这杀手来得还真是蹊跷。” “那公子平日出门一定要小心谨慎,多带几个随从。这杀手的事情,要认真追查下去,揪出背后的元凶才是。”贺云明说得十二分理直气壮。 “那是当然。”耶律公子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在京城地界暗杀高丽使者,想必贵国也脱不了干系。” “高丽使者?”贺云明的神情有些愕然。 “不错,我与高丽的金明王子交好,此番来贵国,金明王子邀我同行。”耶律公子笑意盈盈道。 一时间,贺云明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耶律公子这番话,既表明身份,亦是警告。 如果耶律公子只是普普通通的契丹人的话,那倒也罢了,被暗杀了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但是,一旦变身为高丽使者那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中原拟与高丽国交好,高丽国也一直有与中原结盟的意思,所以才让金明王子出使中原。如果金明王子此番出使有什么不测,即便是金明王子的一个下属,中原地区也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那是要给高丽一个说法的。不然的话,就显得泱泱大国没有诚意了。 所以,耶律公子此番话语意在告诫贺云明。作为一个高丽使者,如果在京城遭遇什么不测的话,到那个时候,为了两国交好的利益,中原的皇帝必定会追查此事,贺云明难辞其绺。 贺云明心中暗惊,他没有想到,他一直告假在家,朝堂上竟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一直以为,耶律公子只不过是契丹潜入中原的奸细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还是高丽的使者 有了这一重身份作为保护,想要杀他的话,那可要三思而行了。 贺云明有些庆幸,幸好雷飞失手了,不然的话,这高丽的使者一死,他还真是不知如何摆脱这个嫌疑呢。 当下他哈哈一笑:“耶律公子福大命大,再说,公子乃是贵人,兼之武艺高强,那些宵小又如何能够刺杀得到公子呢?” “承贺大人贵言。”耶律公子淡淡一笑,“我希望贵国能保证我的安全,好让那些杀手收敛一些,免得伤了两国的和气。” “保护高丽使者,让两国不兴战火,让边境百姓安居乐业,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贺云明朗声道,“耶律公子请放心,如有人再骚扰公子的话,我贺云明一定第一时间保护公子的安全。” “有贺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耶律公子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放下心来。 “关于赵世子的身世,贺大人查探得如何了?与我所说的吻合吧?”呷了一口茶,耶律公子看着贺云明问道,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贺云明想起上段时间挟持忠靖侯爵夫人身边的那个老婆子的事情,本来对于耶律公子所透露给他的这个消息,他还是半信半疑的,没想到,查探之后,事实的真相竟与耶律公子所说的一模一样。 “公子果然厉害,竟然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够掌握得一清二楚。”贺云明看着耶律公子,眼中闪着惊疑。 这位耶律公子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契丹人,怎么会对当年的事情知晓得一清二楚? “贺大人既然得了好处,就应该知道知恩图报。”耶律公子斜睨了贺云明一眼,不紧不慢道,“否则……”他忽然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对于通敌叛国的人,贵国是如何处置的呢,是五马分尸,还是株连九族?” 贺云明又惊又怒地看着耶律公子。这么明显的威胁的话语他如何听不出来?事已至此,他唯有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下去了,不然的话,自己的性命丢了是小,为胞弟报仇雪恨也难以实现了。 “耶律公子到底要我做什么?”贺云明咬咬牙,问道。既然自己收了别人的好处,不帮人家办点事情,那情理上说不过去。 耶律公子却不急,慢悠悠道:“贺大人告假的期限快到了吧?” 贺云明忍住气道:“下个月便到期。” “那好。”耶律公子甩开扇子,一幅泼墨山水画立现扇面之上,清新脱俗,看起来应该出自于名家之手。“那就等到下个月贺大人赴行之后再说吧。” 贺云明心下惊疑。为什么此时不说,非要等他回到任上?难道与军机有关?这一想之下,额头上的冷汗便冒出来了。 “贺大人怕了?”耶律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贺云明的神情变化,冷冷道。 “到时候耶律公子尽管吩咐便是。”贺云明狠狠心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上了贼船,怕是想逃脱也难了。 “贺大人果然是爽快之人。”耶律公子很满意贺云明的回答,举起茶盏,“那我就以茶代酒,敬贺大人一杯。” 贺云明端起杯子,算是回礼。喝了一杯之后,略带了疑惑看着耶律齐南道:“耶律公子,赵世子的身世已经明朗化了,他果然非三公主亲生,那么,他真的如你所说的,是赵家老大赵军的儿子?” 耶律公子点点头。 “可是,传闻不是一直说赵家老大赵军夫妇在当年银沙滩一役中,诱敌深入,孤军奋战,最后夫妻俩双双跳江而亡了吗?怎么会多出一个儿子来呢?”贺云明问出心中的疑惑,“再说了,赵军夫妇俩为国捐躯一事,朝野尽知,一直为他们歌功颂德,如今耶律公子您却说,他们夫妇俩没有死,那,那赵家不是犯了欺君的大罪吗?” 耶律公子微微一笑:“我说他们没有死,他们就没有死。如果贺大人不信的话,可随我到契丹所在地查访一番。那对夫妇俩一直在石国隐姓埋名,相貌虽有变化,但贺大人与赵大将军同朝为官,对于他的相貌应该还留有印象吧?” 自从查探明白忠靖侯府赵世子的身世之谜以后,对于耶律公子给的消息,贺云明已经大致相信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耶律公子当然明白贺云明的心思,当下笑道:“贺大人如若不信的话,可到石国查探一番,到时候,我一定会为大人指明路径的。贺大人查探明白之后,就可以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替你的胞弟报仇了。” 贺云明半信半疑地看着耶律公子,虽说他殷切地希望替自己的胞弟报仇雪恨,但是此事毕竟关系太过于重大,不由得他不小心一些。 “下个月,我的告假便到期。到时候,我便要回到川陕那边的总督府去。至于这去石国查访一事……”贺云明沉吟道,看到立于门口处的贺立,于是便道,“这去石国一事,能否让我的手下代为去一趟?” “这个无妨。”耶律公子不介意道,“贺大人什么时候决定下来,告知我一声便可,一切我会替大人布置妥当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叙话 夜幕下的忠靖侯府,显得有些静谧。 一袭颀长的身影侧立于院墙之下,仰头看天上那轮弯月。夜空清朗,月朗星稀,明天将是一个好天气。 微风送拂,那袭身影上的衣袍微动,略略显出一丝萧然落拓出来。 “大哥,好好的屋子里不呆着,怎么反倒走到院子里吹凉风来了?”一个声音从院子门口处传来,赵子宣立于门口处,手里提着一坛酒,正含笑看着赵世子。 赵世子转过身来,看到门口处的弟弟,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待看到赵子宣手上提着的是自己府里陈年佳酿桂花酿时,笑意更深了。 “此刻,我正寻思着有酒那就最好了,谁想到你倒像是能猜我的心思似的,专徎给我送酒来了。” 赵子宣的眉头忽地一皱。他的记忆中,除了宴会之外,大哥从来是滴酒不沾的。大哥说过,酒不是什么好东西,酒能醒神,亦能乱智,使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今儿大哥怎么了,居然想要喝酒来了?”赵子宣有些不解地看看赵世子,“不过,既然大哥开了口,小弟义不容辞相陪到底,一醉方休。” 立于一旁伺候着的阿昭很快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上酒杯,并让人炒了几碟送酒的菜肴过来。 瞅个空档,阿昭拉着赵子宣,低声道:“世子今天心情不太好,二公子看着点,别让世子喝太多的酒,免得伤身。” “我明白。”赵子宣笑笑。 酒过三巡,赵子宣再次给赵世子斟满酒,问道:“大哥为何突然想要喝起酒来了?难道是朝堂之上有什么烦心事吗?” 赵世子微微叹了口气:“朝堂上事情太多,不说也罢。” 赵子宣想了想:“我倒是听说,边境突厥有异动,经常烧杀抢掠,屡犯边境,皇上也为此十分烦恼。大哥可是为了此事烦忧?” “近来漠北一带突厥日益强大,渐渐不满足于高寒荒凉处境,对于富庶的中原地区虎视眈眈。骚扰边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预警罢了。”赵世子摇摇头,把杯盏中的桂花陈酿一饮而尽。 “大哥不能再喝了。”赵子宣赶忙制止,“这可是桂花酿的精品,名为桂花醉,喝多了会上头的。” “无妨。”赵世子推开弟弟的手,自顾自又斟满了一杯酒。 “皇上怎么决断?”赵子宣有些无奈,只好陪着自己也斟满一杯酒。 “安抚。”赵世子道,“毕竟再兴战事的话,那两国边境的百姓再也无法安居乐业。更何况战事一起,国库的负担必定更加沉重,各项税赋也会相应增加。到那时候,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如果出现一些贪官污吏以此为借口,大肆敛财的话,那天下百姓的生活,必定更加苦不堪言。” “安抚?”赵子宣倒是不大同意,“朝廷对于大漠以北的突厥,一直采取的是怀柔的政策,昭显大国的宽厚胸怀,但突厥却不领情。”他冷哼一声,“大哥难道没有听说吗,去年皇上不是让翊阳公主去和亲了吗?结果如何,未到半年,翊阳公主就客死异乡,死因未明。这个突厥,也太小觑我泱泱大国了。” 赵世子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弟弟。他的这位弟弟,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从不关心朝政,怎么今天这么对于边境的事情如此热衷起来了? “子宣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么大的雄心壮志的?”赵世子含笑看着弟弟。从弟弟的身上,他看到热血汉子的真性情。 赵子宣脸上一红:“大哥快别取笑我。我哪有什么雄心壮志?只不过我自小与翊阳一块长大,平日里也玩得来。自去年她嫁去了突厥之后,从此音讯全无,我对她甚是思念,不想今年却得到了她暴病而亡的消息……”赵子宣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我敢肯定,翊阳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赵世子点点头:“翊阳公主一向身体康健,嫁去突厥之后,不出半年竟会暴病而亡,这令人不得不怀疑。但是,翊阳公主毕竟身在他国,我们即使再疑心,恐怕没了证据,也难以追查。”顿了一下,赵世子继续道,“再说,突厥国内部落众多,一向混乱,此事又关乎到两国的交好与边境安宁,即使知道翊阳公主是被人害死的,我们也不好贸然追查……” “难道就这样任由翊阳死得不明不白了?”赵子宣憋气道。 “这件事情皇上也很伤心,也很愤怒,但为了两国边境安宁,不得不忍一时之气。”赵世子叹息道。 “那要忍到什么时候,难道要任由那些突厥人欺压到我们头上来吗?”赵子宣不同意道,“如果换作是我,突厥如此气焰嚣张,我一定调遣大军压境,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们中原并不是好欺负的” 赵世子赞许地看看弟弟:“子宣你血气方刚,情有可原。但是朝堂上风云变幻,主战派与和战派争执得不可开交,皇上也十分头疼。” “主战派与和战派?”赵子宣讶然地看着赵世子,“出了如此欺人太甚之事,朝堂之上还有人主张和战?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解决边境的骚乱,让那些商队可以自由过境,让边境的百姓不再可以安居乐业,不再忍受战火频起,流离失所之苦。”赵世子沉思道。 “大哥果然宅心仁厚,心系天下苍生。”赵子宣看着自己敬重的大哥,带些惭愧之色,“子宣与大哥比较起来,真是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子宣不必如此自责。”赵世子宽慰弟弟道,“子宣尚处于爱玩爱闹的年纪,等到了大哥这般年纪,就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了。” 赵子宣低下头,更是惭愧:“大哥一直这样护着我,可是我却无法替大哥分担一些烦忧。” 赵世子笑了,伸出手来,拍拍弟弟日渐宽阔的肩膀:“你不是决定了,要去应试年底的武举吗?这便是对大哥最好的安慰了,爹爹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赵子宣无所谓道:“我这次应试武举,可全是为了大哥,与爹爹与关。” 一向以来,忠靖侯对于这个二儿子管教异常严厉,常常加以训斥。不过,赵子宣的性子也执拗,你越是逼他去做什么事情,他越是叛逆,越不朝着你指着的方向去做。因此气得忠靖侯七窍生烟,再加上三公主护着,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如今这位顽劣成性的二弟居然能够心甘情愿地要去应试武举,想必还是为了能够替自己分担一些责任的缘故。 一念至此,赵世子心下不由觉得一阵温暖,心下的萧然清冷也扫去不少。 “二弟,好好准备吧,年底的武状元你的希望很大。”赵世子含笑看着赵子宣,“其实一直以来,皇上一直很赏识你。上次的狩猎,你射出的箭打落了傅家二公子的箭,直直命中半空中的大雁,令皇上赞不绝口,令朝堂上的群臣大开眼界呢,都说你将来必定是国家栋梁之材。再加上你熟读兵书,练兵打仗自不在话下,到那个时候,边境的安宁可全靠你们了。” “我并不稀罕那个破劳什子的武状元的头衔。”赵子宣摇摇头,他想起了对傅府六小姐说过的话,“武状元我一定会去考的,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一定会做出一番作为来。” 赵世子的眼睛亮了一下:“看二弟如此郑重的神色,那个人,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赵子宣的脸上布满笑意,笑眯眯地点点头:“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见见?”赵世子饶有兴趣道,“如果是栋梁之材的话,我倒可以向皇上引见。” 向皇上引见?赵子宣暗地里吐一下舌头。以那丫头如此的美貌,向皇上引见的话,那还不得引见进后宫去了? 赵子宣忙摆手道:“也不用这么麻烦,那人无心功名,她的性情与我一般,一生只喜游山玩水,过一些逍遥自在的生活,还是……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赵世子含笑看着二弟,睿智的目光中含着判研的神色。他的二弟,一向口齿伶俐,什么时候起,谈起这个人的时候,神情如此不自然,说话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了?想必这个人对于二弟而言,十分的重要。 “那好,有机会的话再给大哥引见吧。”赵世子笑笑,决定不再为难赵子宣,“二弟,近来三弟用功得很,几乎天天都呆在府外租下的那个院子里,还专门请了几个名师,足不出户,一心一意攻书备考。老爷巡视过几次,对于三弟的功课十分满意。倒是你,三天两天不见人影,府里府外找不到你的身影,老爷很是光火,要不是母亲拦着,你可要受皮肉之苦了。” 赵子宣很无奈地摇头:“老爷不见我生气,看见我更加生气,我也十分难做。”他嘻嘻一笑,“不说这个了,大哥,上次不是有一个黑衣人潜入我们府里来,摸到你的书房里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堂兄弟 赵世子点点头:“不错,两个月前,的确有一个黑衣人潜入我的书房来,好像要找什么东西。他刚一潜入书房便被我发觉,我与他交手,发觉他的招式甚是怪异,不像是中原地带的招式,有些像西域漠北一带的招式,快速凌厉,直取性命。而且,他所用的兵器也十分奇特,竟然是枚圆月弯刀……” “大哥还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没有?”赵子宣再问道。 “当时他逃出书房的时候,右手在月光下晃了一下,我好像看到他的右手拇指上戴了一枚奇特的扳戒……”赵世子的神情有些迷茫,“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有些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他忽然抬头看着赵子宣,“二弟何故问起这个,难道说你去调查这名黑衣人……” “大哥猜对了,我这段时间可没有游手好闲,我追踪了这名黑衣人一段时日,如今也有些眉目。”赵子宣笑嘻嘻道,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哦?那名黑衣人是什么来路,他如何要潜入忠靖侯府?还有,他没死吗?”赵世子被提起兴趣。本来他以为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宵小,再加上被他连射三箭,多半活不成了,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二弟,倒替自己调查此事去了。 赵子宣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本来我以为,以大哥精湛的箭法,即使不能把当场把那名黑衣人置之于死地,多半也活不多久的了。没想到,等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居然还活得好好的,一副毫发无损的样子。”说到这,赵子宣摇了摇头,“天下竟有这种精湛的医术,竟能把他从阎王那里拉回来?看来那个人命不该绝。” “天下能人甚多,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赵世子沉吟道,“那个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前不久前来京城的高丽国金明王子的座前使者,叫做耶律齐南。”赵子宣道。 “高丽使者?”赵世子拧了眉头,他觉得事情似乎并非想像中那么简单,“一个高丽使者,为何要潜入我的书房之中?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赵子宣摇摇头:“这个我也觉得十分纳闷。不过,那个耶律公子的身份十分复杂,他是突厥人,却扮演着高丽使者的身份,难道如今高丽与漠北的突厥联合起来了?” 赵世子沉吟片刻,道:“我看此事不大可能,高丽与我们中原一向交好,这么多年来友好相处,倒也相安无事。再加上高丽不过一个小国,想必还不敢对兵强马壮的中原有什么非份之想。此番高丽的金明王子前来,表现得十分有诚意,我看也许那个耶律齐南不过是金明王子私下交往的一个朋友罢了,谈不上什么威胁。” “不过……”赵世子看看面前的二弟,眼中的赞许更深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禀明皇上,小心耶律齐南这个人,以免他在中原兴风作浪……二弟,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待我禀明皇上之后,皇上一定会对你有所嘉奖的。” “别,大哥,我只不过想帮大哥而已,可不想在皇上面前邀什么功。”赵子宣忙摆手道,“再说,年底的武举快到了,要嘉奖的话待我有一番作为之后再行嘉奖也不迟呀。” 赵世子不由笑了,对于这个明事情的二弟更是欣赏。这位二弟,虽然平日顽劣些,但遇到大事的时候,就突显出一种沉稳来,不像三弟赵旭,为人轻浮,总爱抓住时机表现自己,博取老爷的赏识。这一点,是赵世子所不屑的。 “二弟,只要你肯用心,以你的才能,迟早会出人头地的。”赵世子的声音忽然庄重起来,“今后,这忠靖侯府的兴荣,可全靠你了。” “大哥说的是哪里的话?”赵子宣惊道。 “二弟无须觉得惊讶。”赵世子有些萧然道:“虽然我顶着个世子的头衔,府里的人也许不知道,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是老爷的儿子,你才是老爷的亲生嫡子,三公主的唯一所出,当今皇上的亲外甥,皇太后的亲外孙。这府偌大的忠靖侯府,将来还是由二弟你继承的。” 赵子宣的眼睛不由瞪大了:“这个……大哥因何这般说?” 赵世子的神色很平静:“二弟,你无需再瞒我,这件事情我自己还是可以查探得出来的。你我不过堂兄弟而已,但二弟一向视我为亲生哥哥,这我心里是知道的。只不过,每到月圆倍思亲,我这思念亲人的心思……” “大哥”赵子宣震憾道,“大哥不要多想,爹爹与母亲一向视大哥如己出,对于大哥的疼爱尤甚于我,大哥千万不要妄自靡薄才好……” “怎么会?”赵世子笑了,“忠靖侯爷与夫人一向待我甚好,人常言,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我怎么会自暴自弃,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只不过,每每看到月圆,想到月圆人却不能团圆,一时伤感罢了。” 赵子宣不由心下凄然,站起身来,抚着赵世子的肩道:“大哥不要太伤心,大伯与大伯母如果泉下有知,知道大哥如今有着如此辉煌的成就,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想也是。”赵世子的眉头舒展开来,端起酒杯,“来,二弟,我们喝酒,不醉不归。” “大嫂近来身子越来越不好,大哥应该多陪陪大嫂才是。”赵子宣诚挚道。想起赵大*奶如今一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有些悲然。又念及大哥全副心思全在朝廷大事之上,想必这样的劝说也是徒劳。 “我刚去看过了,你大嫂现在睡下了。”赵世子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这辈子,我最对不住的,恐怕是你大嫂了。” 赵子宣抬头看住大哥。挂在桂花树上的灯火的映照下,赵世子的容颜憔悴不堪,兼之疲惫异常。他不由觉得有些心酸。 他渐渐明白大哥为何早就知道大嫂一直身子孱弱,却坚持要娶她的原因了。除非一半是因了大哥绝秘的身世之外,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忠靖侯府嫡公子吧。 大嫂身子孱弱,大夫已经严重告诫绝不能有子嗣,否则的话会殃及生命。赵子宣有些同情大哥,不知道这些年清心寡欲的生活,大哥是怎么过的? 他也知道,大嫂对于此事一直内心歉疚,导致病情更加严重。虽然大嫂一直主张给大哥纳妾,但大哥对于此事一直推脱以公务繁忙加以拒绝。再加上大嫂相中的傅府的五小姐,最近又频频出事,由此大嫂也慢慢断了给大哥纳妾的念头。 他想,是应该有位女子在大哥身边服侍左右才是。像大哥这样风骨超卓的男子,就应该有位绝美聪慧的女子为其红袖添香,才堪称完美。 五小姐退婚一事很快传到了傅老爷的耳朵里。至此,傅老爷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把大夫人与五小姐大骂了一顿。不过,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在府里建了一座庙堂,让五小姐住进去,带发修行,做个居士,了此残生。 因了这件丢人的事情,傅老爷一下子气病了,外出公干也去不了,在家里一躺就躺了整整一个月。 傅清玉为人乖巧,心思也缜密。老爷在家养病的一个月里,尽心尽责,端茶送水,兼顾配置药材,熬制汤药,并亲自端到老爷的榻前,还不要下人插手,亲自给老爷喂药。渐渐的,傅老爷的病情有了些起色,而傅清玉在傅老爷心目中的地位,也渐渐上升了。 由于大夫人弄出这么一件大事件出来,傅老爷对于她主持中馈的能力有所怀疑,于是便让四姨娘也一同管理府内杂事。这样,大夫人的权力便无形之中分给了四姨娘一半,大夫人心下记恨,但也无可奈何。 四姨娘办事果断,一旦掌得大权,立马把掌管库房的人撤换了一半,换上自己的人进去。 同时,为了收买人心,又将全府上下,上至姨娘小姐,下至丫头仆役们的月钱提高了近两成,使得全府上下的人对于四姨娘赞不绝口。大夫人眼看着自己的苦心经营,最后倒被四姨娘捡了便宜,暗地里恨得直咬牙,却又发作不得。 傅大公子本来是欢欢喜喜告了假,前来恭贺五妹妹出嫁的,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今见到自己的父母,一个气得卧病在床,一个整天以泪洗面,长吁短叹,唯恐长久下去,这个家便要散了。眼见期限将近,于是将大奶奶贺氏与儿子傅泽留在府里,一则方便照顾公公婆婆,二则膝下有个活泼趣稚的孙儿,也好解解闷儿,分散一些精神,不再去想过去那些烦心事儿。 而在此时,傅大夫人似乎真的吸取教训,开始修身养性起来,不再事事俱到地过问傅府的所有事宜。整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逗着可爱的孙儿玩,开始了做一个祖母应做的事情,享受做为一个祖母应享受的天伦之乐。 至此,傅府开始了少有的平静生活。 第二百九十八章作坊 但是,冬梅总觉得,这种平静有些不正常。大概是平日里看惯了大夫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见她一副慈祥老太太的样子,专心致志的伺弄着孙儿,这种感觉总是那么不真实。 “小姐,你说,大夫人真的从此会心甘情愿的百事不理,一心只在于教导孙儿吗?”于一个午后时分,冬梅终于忍不住问道。 傅清玉挽起垂落襟前的散发,摇了摇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以大夫人一贯作威作福的性子,如今屈尊一下,真是太委屈她了。不过,我想,这种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冬蕊苦着脸道:“这么说,大夫人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那就要看四姨娘要不要成全她了。”傅清玉笑道。 “那怎么可能?”冬蕊叫道,“四姨娘对大夫人恨之入骨,势不两立的,怎么会成全她呢?” “四姨娘……”傅清玉沉吟道,“自从四姨娘得了势,掌了权之后,来过我们这里几次?” “她哪有那个闲功夫过来?”冬蕊冷哼一声道,“四姨娘如今风光得很,出门的时候都是左拥右簇的,府里的人最会看眼色的,看到大夫人失了势,四姨娘失了势,全部都倒向四姨娘这边了。还有,我记得小姐也曾帮过她吧,三姑爷的事情若不多亏了小姐的话,说不定此刻还在牢里蹲着呢。当初不是说好互惠互利的吗?如今她倒是风光了,也没有见她惦记着小姐一些。” “惦不惦记那是她的事情,我们也不奢求。”傅清玉笑笑,她不习惯伸手向人索取回报。 “我怎么觉得,四姨娘愈是风光得意,就愈嚣张起来了呢?”冬梅有些纳闷道,“我听说,四姨娘寻了个借口,说她的听雨轩旧了,花了一笔钱把她的屋子装饰了一番,说是让老爷过来时看着舒服一些。还有,四姨娘给自己新配的几个丫头之中,有一个叫做眉儿的,前两天不小心弄皱了她的衣物,她就说眉儿懒惰,一点小事也做不好,竟然就这样撵了出去……” “那个得了势的主子不是这副样子,倒是难为了伺候在旁的那些丫头们……”冬蕊插口道,“以前的大夫人不也这样?” 傅清玉不由蹙紧眉头:“这个四姨娘,是不是太不知道收敛了?要知道大夫人在傅府里掌权多年,并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推翻她的。再说,此番看老爷的意思,并没有说完全对大夫人失望,管理府中的事务大夫人不是还有一半的权力吗?四姨娘现在就如此不把大夫人放在眼里,恐怕以后会吃暗亏的……” 冬梅忙道:“小姐,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对四姨娘说去。现在的四姨娘正是得意的时候,你去泼她的冷水,她还不知道怎么怨恨你呢。说不定就变成第二个大夫人来整治我们了。” 傅清玉笑笑:“我们与四姨娘的约定,因利而聚,因利而散。如今利尽人散,我们倒也不必太过于管她的闲事。” 心下暗叹,像四姨娘那样的人,到底是目光短浅了一些。 “近来老爷宿在四姨娘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冬蕊道,“上房那些丫头们见老爷不待见大夫人,似乎个个都垂头丧气,再无当日的神气,看向四姨娘那边都是羡慕的目光,恨不得一个两个蹦到听雨轩里听差呢。昨儿我听说大夫人想喝一碗莲子羹,屋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使唤的丫头,还是张妈妈亲自到大厨房里给大夫人端过来的。” “这个张妈妈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傅清玉沉思道,“大夫人难道真的落魄到这个地步吗?” 那个张妈妈,想必也是参与当年事件的重要人物之一,所以,即使大夫人再落难,她也不好擅离左右的。 只不过,大夫人现在这副样子,越发让人觉得不真实了。 不想再纠结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傅清玉收拢了桌子上制作香脂香粉的原料,转头问冬梅:“冬梅,看如今都过去半个月了,你那个兰芝表姐赁下的铺子,如今做得怎么样了?” 冬梅笑了起来:“兰芝表姐那边的营生好着呢。小姐上段时日制作的近百瓶香膏胭脂,这几天都快卖剩一半了。有一个外地客商,一下子买去了四五十瓶,根本不讲价,啪的一声就把五百两银子甩到了桌子上,那份爽快,把兰芝表姐当场震住了。后来那名客商走了以后,兰芝表姐摸着那鼓鼓的裹着五百两银子的布包,都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兰芝表姐还说,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说到这,冬梅从身上取出一枚印章,递给傅清玉:“小姐,按你的吩咐,那些银子兰芝表姐都存到钱庄里去了。还让人专门刻了这枚印章,说是凭了这枚印章,小姐可以在京城里的任一处钱庄支取银子。” 傅清玉拿过印章,看了一下,果然是按了她的吩咐刻的,那上面是一朵层次分明的紫荆花:“果然是出自福工篆刻坊的手笔,线条细腻柔和,但层次感分明。”傅清玉满意地点点头,“冬梅,替我多谢兰芝表姐,辛苦她了,跑了大半个京城,找这间差不多失传的铺子。” “不辛苦。”冬梅笑道,“兰芝表姐说还要多谢小姐呢,资助她开了这么一间铺子。这不,才半个月,她就把过去欠下的债全还清了,大儿子还有二儿子都有钱上书塾了。兰芝表姐还说,她恨不得天天吃斋念佛,保佑小姐长命百岁,洪福齐天呢。” “哪有人会长命百命的,那不成妖精了?”傅清玉笑了,“冬蕊,冬梅,这些日子你们帮着我制作这些香料,熬日熬夜的,也辛苦了。待会冬梅拿了这枚印章去,各拨一百两银子到你们的账上去。” “小姐这怎么使得?”冬梅慌忙道,“帮着小姐,这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份内的事情。小姐平日里给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怎好再让小姐破费呢?” 冬蕊也连连摆手:“小姐,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傅清玉板着脸道:“不要再推脱了。再推脱的话,那可就见外了。我们三人一起共患难那么久,难道我的性子你们还不了解吗?更何况,今后在府里的日子,还得互相帮助呢。我还有好多地方得你们两个帮我跑腿呢。这一百两银子,就当作跑腿费好了。” “那也不用这么多啊……”冬梅仍有些犹豫,一下子收这么多银子,这对于她还说,还是第一次。 “冬梅,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我们就不再推脱了。”冬蕊忙道,“小姐对于奴婢的好,奴婢会一辈子记在心上的。” 傅清玉想了想,又道:“看来我们这样累死累活地制作这些香脂香粉,也不是一个办法。” 虽然说创业艰难,但对于傅清玉这个掌握了技术的人来说,凡事还要自己亲力亲为,的确不是她的初衷。 她想了想,转头看向冬蕊:“冬蕊,你上次不是说起你的那个弟媳妇,生完孩子之后就一直闲在家里,找不到事做吗?上次她送东西给你的时候,我见过一次,长得还算机灵,嘴也甜。我想这段日子开个制作香粉胭脂的作坊,你帮我问问看,看她夫妻俩愿不愿意帮我管理这个作坊?” 冬蕊一下子瞪大眼睛:“小姐,你真的打算开个作坊?还有,让我弟弟与弟媳妇来管理?”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傅清玉。她有两个弟弟,大弟在衙门里谋了份差事做,日子还算过得去。艰苦一些的算是二弟,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个儿子,守着家里的几分田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还好那个弟媳妇也算是个实诚安份的人,没有计较这些,不然的话,挨不得清苦,一早就另攀高枝走掉了。 如今傅清玉忽然提起这事,不由令她又惊又喜,她再仔细看看傅清玉,有些忐忑不安道:“小姐,你真的打算让我那二弟还有他的媳妇帮着你管理作坊?我那个二弟,书读得不多,账倒还是会算的,我那弟媳妇手脚也勤快,不过,他们都是乡下人,这个……” “我开的又不是酒肆客栈,哪需要那些圆滑世故的人?”傅清玉笑了,“你尽管放心好了,实诚最好。我就看上你二弟还有你弟媳妇这一点。” “只要小姐不嫌弃,我回头就跟他们说去。”冬蕊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多谢小姐。” 此时的蓝猫刚刚睡醒,睁着蓬松的眼睛看看傅清玉,“瞄”的一声跃到了傅清玉的怀里。傅清玉用手抚着蓝猫光亮油泽的皮毛,笑道:“看这猫儿,越发的懒惰了,也长胖了。” 冬梅笑道:“小姐可莫要嫌弃这猫儿。这猫儿可尽责呢,小姐里屋的暖阁里,除了我们两个能够进去,外面的丫头婆子一个都靠近不得。上一次,那个小环想要进去,还不给这猫儿给吓退了?” “小环?”傅清玉微眯了一下眼睛,“是这段日子四姨娘赏过来的吗?” 冬梅点点头:“四姨娘说小姐屋子里的一个粗使婆子过于年迈,手脚不太灵便,便换了这个小环过来。” 这个四姨娘,得了势,终于想到她了。不过,给了这么个丫头,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暗中来监视她的…… 傅清玉摇摇头,低下头去,赞许地拍拍怀中的蓝猫:“宝贝,你做得太好了。”站起身来,一边抱着猫儿朝外面的院子里走去,一边说道:“你们两个出去办事吧,我抱蓝猫出去晒会太阳。” 第二百九十九章舆论 傅清玉来到院子中央站定,马上有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搬了张凳子让她坐下。 傅清玉怀中昏昏欲睡的蓝猫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杏黄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小丫头,似乎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一副戒备的样子。 傅清玉微怔了一下,那个丫头被吓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傅清玉看着面前的丫头,她明白这名丫头是谁了。 这名丫头年纪尚小,约摸十三四岁的光景,脸蛋还没有长开,圆圆的脸,就连眼睛也是圆圆的,透着一股机灵。 这么个看似伶俐的小丫头,居然跟着四姨娘,按照四姨娘的指示做事,实在是太可惜了。 “小环,你叫做小环吧?”傅清玉看着她,一边用手抚了抚蓝猫的背部,好让它安静下来。蓝猫果然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猫儿,这辨识人的本领算得上一流。而这个院子里,能够引起蓝猫的愤怒的,也只有这个小环丫头了。 “是。”小环低了头,“我是前几天四姨娘那边拨过来的,说是六小姐院子里的一个妈妈年纪大了,手腿不灵便,于是换了我过来。” “难道这院子里的人没有给你讲规矩吗?”傅清玉盯着小环,说道,“府里传下来的规矩,粗使丫头没经传唤,是不得进去里屋的。否则的话,按家规打断腿撵出去。” 小环一听,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六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小环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一个之所以然来。 她是好不容易瞅了空,看到里屋没有一个人,这才壮着胆子进去的。没想到那只硕大的蓝猫忽地窜了出来,尖利的爪子在她面前划过。幸好她躲避及时,不然的话,从此以后就要破相了。饶是如此,也把她吓了个魂飞魄散,夺路而逃的时候碰翻了架子,弄翻了铜盆,这才惊动了众人。 傅清玉有些好笑地看着小环。这个小丫头,这么不禁吓啊?三言两语就把她震住了,看来还是个资历尚浅的。要是那些在府里呆得久的,哪能三言两语就吓得住的? “好吧,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那我就不追究了,如果你是故意的话……”傅清玉特意加重了语气,“别看我是个和气的,我也不会纵容姑息的。” “六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环惊惊兢兢道。 “我这个屋子也不太讲究规矩。”傅清玉笑笑道,“不过,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还是要掂量清楚的。不然的话,要是少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追查起来也不太好的。” 傅清玉的话里含着警告的意味在内。小环怎么会听不出来?如果自己老老实实,安份守纪倒也罢了。如若不然的话,随便安个什么罪名,扫地出府去,自己的名誉受损不说,以后别的府里也不敢让她进去的了。 四姨娘给的好处费又不多,自己也没有必要替她卖命吧。 小环马上连连磕了两个响头,道:“六小姐慈悲心肠,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一定谨守规矩,再也不敢了。” 傅清玉修长的手指抚过蓝猫的柔滑的背部,此刻的蓝猫已经安静下来,重新露出慵懒的样子,懒洋洋地躺在傅情玉的怀中,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阳光浴。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傅清玉看看跪在地上的小环,“以后做事自己警醒些就行了。” “多谢六小姐。”小环知道这件事情傅清玉不追究了,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你家住在城南北兴街最后一条胡同里,家里有年迈的父母亲,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小弟吧?”傅清玉忽然问道。 在这个小丫头拨过她院子里来的时候,傅二公子就把这些资料传递给了她。这是也傅清玉一贯的习惯,她不希望自己的院子里混杂着一些她不知道身世背景的人。 小环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自己才来六小姐的院子没几天,这位六小姐就把自斲身世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位六小姐,该会是怎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小环心中一惊,再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小姐的话,小环家中的确有年迈的双亲,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小弟。由于家里贫穷,大哥娶不上媳妇,就把奴婢送进府里做丫头,好换些银两给大哥娶媳妇。” 傅清玉笑笑,柔声道:“你也不用害怕,好好在我这里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还有,勤快的话还有赏钱,到时候你也就可以贴补一下家里……” 小环虽然来牡丹阁的日子不长,但也陆陆续续听得底下的丫头婆子们说起这位六小姐。说这位六小姐待人是最为谦和的,不像府里的其他小姐一般端架子,对下人也不苛刻,逢年过节的还有银子打赏,带回去家里人。她还听院子里一个粗使婆子说起,冬梅的一个远房表姐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还是六小姐知道之后给她一些做营生的本钱,如今在京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里开了个火粉铺子,门庭若市,生意红火得很,才半个月的功夫,就把欠下的一屁股债都还清了,引得住在她家旁边的人钦羡不已。 如果能够跟着这位六小姐好好干的话,除了攒些银子,还能够让这位六小姐带携一下家里的哥哥姐姐的话,那就再好不过的了。 小环马上道:“六小姐,你放心,我在你这里,就一定把这里当成家一样。我一定会好好听小姐的话,小姐如有什么吩咐的话,尽管说。小姐如果认为有什么事情不应该说出去的,小环一定守口如瓶,不透露出去半句。” “那就好。”傅清玉很满意地看着小环。这个小丫头太机灵了,脑子也转得快,好好培养的话,应该会有出息的,“你先去做事吧。” 小环一看傅清玉这副神色,知道这位傅六小姐听懂了她的意思,当下内心欢喜,忙应了声,便出去了。 “四姨娘……”傅清玉不由摇摇头,其实她与四姨娘的利益并不冲突,四姨娘也不必如此防着她的。 难道说,当年的事情,四姨娘也参与其中了吗? “清玉,原来你在这里呀。”院子门口处传来了安国公府二小姐赵明珠的声音,接着一身草绿色衣裙的赵二小姐在门口处探出个脑袋来。 “明珠姐姐,快请进来。”傅清玉站起身来,把赵明珠迎进屋子里。 “这猫儿你养得不错呀。”赵明珠笑嘻嘻道,“白白胖胖的,比它的原主人养得好多了。” 傅清玉怀中的蓝猫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了赵明珠一眼,又懒洋洋地合上眼睛,继续睡觉。 傅清玉笑笑,是她指的是赵子宣。 “你们府上最近怎么了,一连出了这么些事情?怎么好端端的居然退了婚了?”赵明珠看看外面,压低声音道,“五小姐那边,是怎么一回事?” 傅清玉知道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五小姐傅清莹与钱国舅的传闻,但五小姐小产的事情当然是绝密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于是傅清玉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 “这真是令人纳闷,这婚期都定下来了,怎么说退婚就退婚了呢?还在自家府里出了家,做个道姑,这真是……”赵明珠叹了口气。 傅清玉也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五姐姐是怎么想的,前些日子还是欢欢喜喜的,这嫁衣我都帮她绣好了,如今说不嫁就不嫁,还闹着要出家。这不,老爷都被气病了呢。” 赵明珠看看傅清玉,压低声音道:“外面的人都在传闻,说是五小姐两个月前因迷了路,被国舅爷所救,这才以身相许的。后来知道了国舅爷品行不端,便万念俱灰,萌生了出家的念头,这才把亲事给退了……” 傅清玉微愣了一下:“外面都是这样传闻的?” “对呀。”赵明珠点点头,“不然的话,这好端端的亲事,五小姐干嘛退了它?” 傅清玉渐渐有些明白了。谁说傅大夫人这些日子只是闭门思过,教导外孙,诸事不理的?这善后的工作,傅大夫人做得真是好啊,还为自己那个羞愧出家的女儿制造了一个好名声,博取了世人的同情。这样的手段,也真是高明。 赵明珠叹了口气道:“我真是没有想到,五小姐竟是这样一个忠贞的人。我听我二伯母说,本来赵大*奶是看上她的,原打算把她娶进门来,给赵世子做继室。虽说这继室的名份不大好听,但赵大*奶的身子越发不行了,赵大*奶也说,等她去了以后,就让赵世子把五小姐抬为正室的。这件事情,双方都同意了。谁料想,上段时间五小姐去天恩寺祈福回来以后,竟然改了主意,要嫁给钱国舅。当时赵大*奶还以为五小姐嫌弃忠靖侯府比不上国舅爷府呢,没想到竟有以身相许这么回事。” 傅清玉差点要笑出来。英雄救美,所以五小姐要以身相许?是狗熊抢美,五小姐被迫以身伺奉吧。这个传闻未免太可笑了,问题是居然还有人相信 这只能说明,傅大夫人成功了。成功地误导了舆论,挽救了傅府的声誉以及五小姐的清誉。 第三百章嫡女身份 傅清玉垂下头,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浮起一些忧伤:“是啊,傅府家教甚严,而五姐姐更是难得的贞烈女子,为了保全名节,也唯有如此了。” “五小姐也真是的,那个国舅爷名声狼藉,不嫁与他退了亲便是,何必苦着自己出家,与青灯古佛为伴,了此一生呢?”赵明珠不同意,颇有些愤愤不平道,“京城之中,也有几家人家与国舅爷订了亲事的,不也一一退了回去吗?也没见哪个看破红尘,闹着要出家的 “赵二小姐,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冬蕊插话道,“两个月前,五小姐在天恩寺走失了,后来为国舅爷救回府里。这孤男寡女的,清白这就不好说了。后来,贵妃娘娘出面,五小姐这才勉强答应嫁给国舅爷的。”冬蕊继续编下去,“五小姐也曾劝说国舅爷改过的。不过两个月下来,国舅爷并没有悔改之意,反而变本加厉,还把一个女子抢入府中逼迫而死。虽然此事不了了之,但是五小姐从此死了心,这才萌生了出家的念头的。” “真是这样吗?那太可惜了。”赵二小姐脸上一副惋惜的神情。 傅清玉看向冬蕊,冬蕊暗地里朝她眨眨眼睛。 傅清玉不由笑了。冬蕊这话也编得适宜,大夫人暗地里传出去的这些消息,也旨在于维护傅府及众小姐的声誉。即是同一个府里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帮帮大夫人,也等于帮自己,毕竟五小姐名誉受损,自己与七小姐傅清敏也会波及到的。 “明珠姐姐,要不要去看看五姐姨?”傅清玉指了指外面,“顺着这里一直走,走到那一边就是华丹阁。不过,现在的华丹阁改了样子,看是一座佛堂的样子,五小姐如今诚心向佛,我们跟她说话可不能像平日里那样了。” “算了,还是不去了。”赵明珠摇摇头,“我们这些俗人过去,恐扰了她的清静之地。” 又说了一会话,赵明珠便提议道:“你这府里太闷了,我们出去逛会吧。” 的确,如今的傅府由于五小姐的原因,整座府里的气氛十分压抑,下人们做事小心冀冀的,生怕行差踏错惹恼了主子。兼之华丹阁那边建了个佛堂,香烟袅袅的,想起来都令人不舒服。 傅清玉笑了一笑,进去换衣服,走了几路回过头来,问道:“要去马场吗?” 赵明珠点点头,傅清玉不由笑了,这恐怕是赵明珠此次前来的目的吧。不过说真的,他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赵子宣了。他那么热忱相助,也该当面向他致谢才是。 傅清玉换了衣裳出来,又让人通知了七小姐傅清敏,两人又去禀告了大夫人与四姨娘。 大夫人那边倒没有说什么,四姨娘呷了一口花,抿了抿嘴,看了傅清玉姐妹俩一眼:“按理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家做做女工,学学孝敬公婆的礼仪就行了,整天里一天到晚往外跑,学那些男儿骑马射箭,这并不是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情……” 傅清玉与傅清敏对望了一眼。这个四姨娘,也管得太宽了,居然连她们与安国公府的二小姐来往她也要限制?以前大夫人都没有这样做,这个四姨娘是存心要得罪安国公府吗? “不过……”四姨娘缓缓道,“既然是赵二小姐亲自来请,我们也不太好拂了安国公府的面子,你们就去吧。” 傅清玉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看来前面的话四姨娘是在端架子了。想想也是,大夫人都会做的文章,四姨娘总不会这样无知地得罪安国公府吧。这在京城官家太太的聚会上,说出来的话是要被别人笑话的。 “那就多谢四姨娘了。”傅清玉朝四姨娘施了一礼,拉着七小姐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姨娘怎么这副样子?”七小姐傅清敏微蹙起眉头,悄声问道。 “我想,新上任的那些掌了大权者多半如此吧,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树一树威信的。”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我们做我们的,不用理会她便是。” 心下却有些叹息,大夫人才有些败落的迹象,四姨娘也不过刚取得傅老爷的信任,便如此作威作福,骄纵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临上马车前,傅清玉找来两只锦袋子,把几盒香膏香露装进去锦袋里,分别扎紧。一袋提在手里,一袋则藏在衣袖里。这才带着冬梅、冬蕊,与七小姐傅清敏带着的春兰、春芳等,一起上了马车。 三位小姐同乘一辆马车,冬梅冬蕊合着七小姐带的春兰春芳,还有赵明珠带的两个丫头共六人乘了另一辆较为宽敞的马车。 上到马车,傅清玉把手中的锦袋子递过去,笑道:“明珠姐姐,眼见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我想平日里用的那些脂粉太油腻了些,于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按照书上的秘方制出一些香脂香膏香露,清爽不油腻,最适合夏天用了。我拿了几盒让姐姐用用,如果觉得好用的话,再来妹妹这里拿。” 赵明珠笑着谢过,伸手接了过来,打开锦袋,看到里面的玉瓶儿玉罐儿的样子十分别致有趣,心中便有了三分喜爱。再打开一盒来闻,一股清幽芬芳的气味扑鼻而来,不由赞道:“清玉妹妹果然是薛女官的衣钵传人,这秘制的香膏的香气与外面卖的果然不同,看着就觉得清爽,闻着更是香气怡人……”伸手抹了一些,涂在手上,更是赞不绝口,“真是好东西,妹妹如若还有的话,一定要给姐姐留着,我下次一并过来取。” 傅清玉笑道:“姐姐不嫌弃就好,我那里多着呢,姐姐什么时候的话,什么时候过来取都行。” 姐妹几个说说笑笑,马车扬鞭,朝着仙女湖区的赛马场稳稳当当驶去。 由于事先打过招呼,仙女湖区赛马场的大门早早打开了,赵清玉的马车穿过大门,直直入到了赛马场里。 一眼瞥见一望无垠的宽阔碧绿的草场,傅清玉顿觉得心旷神怡,忍不住跳下马车去,投入这茫茫草原的怀抱之中。 “小姐。”冬梅跑过去,笑着拉起忘形的傅清玉,“那边有人在看着呢。” 傅清坐起身来,见不远处,一副骑师打扮的赵子宣正朝她微笑。 傅清玉一骨碌爬了起来,对不远处的傅清敏和赵明珠喊道:“七妹妹,我的骑师来了,我去那边学骑术去了。” 赵明珠心知肚明地朝傅清玉挥手,这时,傅清敏这才看清傅清玉身边的那个骑师的样子,不由掩了口,低声道:“明珠姐姐,那个骑师,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 由于一直以来,扮作马夫的赵子宣一直压低帽沿,是以傅清敏一直没有太在意。直至那一次,在赛马场秘密约见秋梅之后,傅清敏对于古道热肠的赵二公子赵子宣十分有好感。如今一副骑师打扮的赵子宣清爽潇洒,故而傅清敏一眼便认了出来。 “前不久你们不是刚碰过面吗?”赵明珠笑道,间接地肯定了傅清敏的猜测。 “原来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一早就与六姐姐……”傅清敏微微有些失神,随即便释然,“六姐姐一向行事不拘小节,而赵二公子的性情也是十分豁达的,如今看起来他们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明珠撇撇嘴,不以为然:“我并不看好他们。历来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那个二伯母,可是超级难缠的,我这个二堂哥哥又是嫡子,我看我二伯母那一关绝对过不去。” 说到这,赵明珠似是无意地看了傅清敏一眼:“如果换作是你,倒是有些可能。” 傅清敏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嫡女的身份,不由心中一动。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在于身份。虽然她与傅清玉一样,年幼丧母,但是她好歹还是一个嫡女的身份,大夫人即使如何再张狂,也不敢明目张胆对她怎么样。不过,对于傅清玉就不同了。所以,大夫人敢频频对于五姨娘所生的六姐姐下手,却还暂时还不敢对她下手,也是顾忌到了她的这一层身份的。 外面传闻,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赵子宣,一向是忠靖侯爵夫人的掌上明珠,一直倍受侯爵夫人的宠爱,甚至超过了赵世子。由于其人长相英俊,言行有礼,举止洒脱,兼之在品鉴古玩金银玉器方面颇有见地,不仅深得当今皇太后的宠爱,就连当今皇上也对其赞赏有加,更不用说京城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了。 所以,即使赵二公子花名在外,常有人见他与一些名伶嬉戏游玩,但由于其人性情豁达,视金钱如粪土,常常一掷千金,是以交友众多,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名气,更如锦上添花一般,渐渐人们认为,风,流倜傥身边若没有几个才女或美女相伴的话,那就显得逊色了。 而京城里的官宦之家的小姐们,更以得以亲近赵二公子为荣。 寒江诗社是赵二公子的常驻之地,常有些官宦小姐们借机来到寒江诗社,讨得一两幅字画,暗暗挂于闺房内欣赏,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得到这位尊贵的二公子的慧眼赏识,从而一举成为忠靖侯府的二奶奶。 而傅七小姐傅清敏的闺房里暖阁的隐秘密处,就一直挂着一幅这位赵二公子描绘的冬雪青松图。这幅青松图画得惟妙惟肖,绽发着盎然生机,是以七小姐一直十分钟爱。 至于七小姐的心底,到底有没有对这位赵二公子产生一些情愫,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百零一章感动 今天的赵二公子,一身宝蓝暗纹骑装,紧衣窄袖更显出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姿。兼之容貌俊美非凡,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令人百看不厌。 今天,赵二公子是骑着“旋风”来的,马儿精神,人更精神。 傅清玉很快骑上了她的那匹马,赵子宣在前,傅清玉紧随其后,两匹马瞬时隐没在树丛之后。冬梅与冬蕊则马上守在了林子的入口处。 进入密林深入,赵子宣方才拉住缰绳,停下来,转过身子,含笑看着傅清玉下马坐一会吧。” 他率先跳下马来,躺倒在一片茂盛浓密的草丛中,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口中。 傅清玉依言下了马,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在他的附近,也摘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口中。 赵子宣不禁莞尔狗尾巴草可不好吃,我有好吃的。”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旋风”旁边,居然变戏法般从“旋风”旁边挂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只银碗来,弄了几下,居然舀出一碗莲子出来。 他走回到傅清玉身边,把满满一钵的莲子朝前一送给,尝尝这个,你最爱吃的仙女湖的莲子。” 傅清玉不由笑了,他还记得她小时候因采仙女湖的莲子掉到湖里的事情呀。那是他们相识的伊始。 伸手接过银碗,傅清玉的目光马上被银碗里的颗颗晶莹饱满的莲子吸引了过去。 “好漂亮的莲子”傅清玉赞叹道,“像珍珠一样漂亮仙女湖的水真是好,湖上的莲花一年四季长盛不衰,而莲子又是如此晶莹剔透,看着就令人忍不住要咬下去。别的地方根本产不出这样漂亮的莲子来。” “那当然。”赵子宣有些骄傲道,“全国也只有仙女湖区才盛产这种莲子……”他看看傅清玉,宠溺道,“快吃吧。” 傅清玉掂起一颗莲子,一口咬下去,微微讶然这莲子……居然是被挑了莲心的……你们府上的丫头们真是勤快,掰开莲蓬,取出莲子来已是一项细致的体力活,还要把苦涩的莲心取出来,真是难为你府上的丫头了。” “这哪是我府上的那些丫头挑的莲心”赵子宣侧着头看傅清玉,“实话告诉你吧,我嫌府里的丫头粗手笨脚,这些莲子是本公子亲自去摘了莲蓬回来,一颗一颗掰出来的。还有,这莲心,也是本公子一颗颗细细地挑去的。” 傅清玉愕然地抬头望着他这是你亲自挑的莲心?”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没想到”赵子宣颇为自得,“我做这活最拿手了,这掰莲子,挑莲心,讲究的是认真细致与耐心。不过说真的,本公子这辈子可是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这些事情,你算有口福了。”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而且还是为了而做的? 傅清玉不禁有些感动。 感动,并不源于他说的,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些事情。而是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身份尊贵的人,居然肯屈尊为剥莲子,挑莲心,心甘情愿做这些细活。这一碗里,少说也有几百个莲子,说不定“旋风”驮着的袋子还有不少,那么多的莲子,都是他亲手一颗一颗剥好,挑净,再装入袋子里带给她的?那又得需要多少时间与耐心? 傅清玉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欢在一些小事上花心思。但这个世上,能这般对她用心思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她想起在城郊水边村胡大为家里的时候,那时的她与胡三娇交好,也互相关怀。但那种关怀是源于姐妹之情,并不存在宠溺的成份在内。 后来入了傅府,除了感到亲情的冷漠之外,最亲近的要数傅清敏了。但毕竟是同父异母,傅清敏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一母同胞的哥哥,傅二公子的宠爱。而她,眼睁睁地看着,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而如今,面前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含着极度的宠溺的,是她一直渴求的宠爱。 傅清玉的眼眶有些润湿。 赵子宣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哎,丫头,傻了?”他伸手拍了一下傅清玉的脑袋,“你可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受不了。” “你才傻呢。”傅清玉回过神来,掉他的手,“府里那么多丫头婆子你不用,却一个人较劲做这些细活,你傻不傻啊?”目光落下处,却看到他颀长干净的十指指尖,一片通红。 是为了给她剥莲子,挑去莲心而弄成这个样子的吗? 傅清玉的目光长久地停驻在他洁白修长的手指上那个……真是太难为你了。” “那有什么”赵子宣满不在乎道,“莲子好吃 “好吃。”傅清玉又咬了一个莲子,“嗯,好甜。”她笑弯了眼睛,那份蜜糖般的甜,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那就好。”赵子宣竟有些憨憨地笑了。 忽然,傅清玉想到了忠靖侯府的赵世子,赵子宣的大哥赵子恒。那是一个风神俊朗的翩翩贤公子,就连关怀她都那么含蓄,发乎情,止于礼。不像赵子宣,冲破世俗,不顾一切便冲过来了,较之这一点,傅清玉更喜欢赵子宣所表现出来的这份真实。 忽然,傅清玉萌起了一个念头,她似乎对于这位赵二公子,似乎有那么一点感觉……难道,她喜欢上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了? 傅清玉被的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可能的,绝不可能喜欢他的。门不当户不对,以后的路必定会更加艰辛,况且要是被刁蛮的三公主反咬一口,说她自不量力,勾引皇族公子的话,那傅府可要遭殃了。虽然她对于傅府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像傅二公子,傅清敏等人,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她本意上不想连累他们的。 还是快快抛开这个滑稽兼不现实的念头吧。 赵子宣当然不知道,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里,傅清玉的脑海中已经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弯。他见傅清玉一副凝重的样子,有些纳闷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傅清玉深深呼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波动的思绪,他这样的关怀,让她觉得难以承受,“赵二公子你别这样,我怕我承受不起。” “剥个莲子算什么,你尽管享受好了。”赵子宣一点也不介意,还朝傅清玉眨眨眼睛,“本公子就喜欢这样。” 傅清玉看看赵子宣,忽然觉得是不是多心了?像赵子宣这样的花花公子,最擅长这些小情趣的伎俩与手段,他留连风月场所多年,这些哄女孩子的手法还不是一套一套的或许,也被他迷惑了…… 想到这,傅清玉不由释然起来,扔一个莲子进口中,笑着斜睨着他这可是你说的,愿意为我效劳的,那每天给我送莲子如何?” “那可不成。”赵子宣大惊小怪叫起来。 “你刚才明明说你喜欢这样的,这么快就反悔了?”傅清玉逼问到他脸上去,“出尔反而,你是属小狗的啊?” 赵子宣丝毫没有理会傅清玉的挖苦讥讽,苦着脸道清玉姑娘,虽说仙女湖盛产莲子,但也经受不住天天采撷的,我代仙女湖的莲子向你求情,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它们” “扑噗”傅清玉忍不住笑出声来油腔滑调” 赵子宣不再开玩笑,敛了油腔滑调的样子,看定傅清玉,问道丫头,最近过得好不好?” “我?”傅清玉笑了,“我当然过得很好,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日子过得快活着呢。” 想到傅府最近人仰马翻的样子,傅清玉不由想笑,夜不成寐的应该另有其人吧。 “你府里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只要你好好的就成。”赵子宣眼睛晶亮地看着她。 傅清玉低下头,躲了开去我听说你嫂子的病情又沉重了,你大哥,还好” 她想起那袭单薄削瘦的身影,为国家大事操劳得日渐憔悴。毕竟曾经帮助过她的人,毕竟是曾经的她,一见钟情的人,她不由有些心酸。 “不太好。”赵子宣的神色有些黯然,“大哥心系国家安危,日夜操劳,前不久染上风寒,咳个不停,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好转,太医们都来了好几拨了,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 “这样啊。”傅清玉沉吟道,“赵二公子,我也是一个大夫,公子若不嫌弃的话,我回去以后马上拟一个方子,制一些药丸带给世子,我想很快会好起来的。” 赵子宣这才恍然大悟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一个大夫呢。快开方子去,我帮你磨墨。” 傅清玉又好气又好笑赵二公子这里可是仙女湖的赛马场,哪来的墨汁与纸张?放心,我不会失信的。赵世子身子康健才是社稷之福,这点道理小女子还是懂的。” 第三百零二章香脂 “清玉,多谢你,你一定可以妙手回春,把大哥的病给治好的。”赵子宣有些忘情地执起傅清玉的手。 傅清玉不由笑了。微风拂过,她脸上盈满笑意,垂落襟前的散发随风微微晃动,浑身散发着一种宁静安详。 她反握住赵子宣的手,感觉得到他为了大哥的病,忧心忡忡的心绪。她加了些力度,安抚道:“放心,没事的。你大哥身体好得很,这点小病小痛能够击垮他吗?再说,朝堂之上有那么多的事情等他去处理呢,他怎么可以病倒呢?” “要是我大嫂能够好起来就好了。”赵子宣松开傅清玉,在草丛里躺了下来,随手掂了个莲子,扔进嘴里,“大哥一生忧国忧民,还要担心大嫂的病情。大哥对大嫂很好的,为了不加重大嫂的病情,大哥甚至决定不要子翤……” 傅清玉有些讶然。这个时代,传宗接代,继承香火可是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些老人们不是常念叨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赵世子竟然可以为了照顾妻子的身体,而决定不要孩子,这是一个怎么艰难的决定……. “其实,像你大哥那样,是可以纳妾室的……”傅清玉犹豫一下道。她平生最痛恨纳妾的事情了,如今却要替别人出主意纳妾,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如果一个如此风神俊朗的一代翩翩贤公子,如果没有子嗣的话,那会不会是一个遗憾,会不会不够圆满? 赵子宣把目光投向半空中飘浮着的朵朵洁白的云朵:“大嫂也经常这样劝着大哥,大嫂知道自己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于是提议让大哥纳一个继室进来,以后便可以抬为正室。可大哥总是推托,说是国家大事为重,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还是放一边吧。大哥这样一说,大嫂也不好太勉强,唯有暗中替大哥物色了。” 傅清玉忽然想到了傅五小姐傅清莹。难怪上段时间傅大夫人那么殷勤地朝忠靖侯府里跑,多半是打探到赵大*奶的意思,所以想把五小姐嫁与赵世子做继室,好待以后抬为正室,成为侯爷夫人。想那赵大*奶因为身子问题,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如果傅清莹嫁过去,又为赵家添丁的话,那她的孩子迟早就是世子,是侯爷爵位的继承人。 傅清玉不由有些佩服傅大夫人的如意算盘找得真是响。之前她还觉得像五小姐这样出身的,也算是半个嫡女,嫁给赵世子做继室的话,有些亏了。如今细想起来,如果这事能成的话,那傅五小姐不仅不会亏,反而是赚了呢。 “你知不知道,我大嫂原来是看上你们府里的五小姐的。”赵子宣忽然把头转过头,看着傅清玉道。 “五小姐……也是不错的。”傅清玉从赵大*奶态度的转变,就想到这一层了。不过,她不想过多地谈论傅清莹,毕竟同是傅府的小姐,贬低自己的姐妹无异于贬低自己。 “傅五小姐……”赵子宣沉吟道,“让人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看不透……幸好这门亲事没成……” 傅清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些担忧与不情愿,不由认真地看了他一下:“让我五姐姐嫁与你大哥,你不愿意?” “你们府里的五小姐……让人觉得城府颇深……我大哥在朝堂上见惯了尔虞我诈,他应该不喜欢这样的。”赵子宣道。 “看来你这位做弟弟的,还真是了解你大哥。”傅清玉不由笑了,其实心里面,她也不希望赵世子迎娶傅五小姐的吧。 “外面传闻,说傅府五小姐性情贞烈,不堪嫁与钱国舅这样劣迹斑斑的混蛋,为证明自己的清白,竟在府里出了家,做了清修居士,真是这样吗?”赵子宣皱眉,目光锐利地看着傅清玉。他觉得像五小姐那样像傅大夫人一样精明的人,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走上长伴清灯古佛这条路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傅清玉有些佩服地看着赵子宣。这位赵二工作虽然养尊处优,但思维相当捷敏,一下子就勘破了整件事件的疑点。不过,五小结未婚却小产这件不光彩的事情,她不会为了打击五小结而说出去,连带累及自己的清誉的。 于是傅清玉点点头:“五小姐应该是这样的人。”瞟向赵子宣的目光却是一副“聪明人不会把事情戳破”的神情。 赵子宣心下明了,哈哈一笑:“如今京城可热闹了,说要给五小姐立贞节牌坊呢。” “那等那牌坊立好的话,我一定抽时间过去看看。”傅清玉忍住笑道。这件事,怎么就那么滑稽呢? 赵子宣忽然沉默下来,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一上一下地晃动着。半晌,吐掉狗尾巴草,看向同样姿势躺在身边的傅清玉道:“丫头,我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哦?”傅清玉马上想到了,“你是不是要积极准备年底的武举?”她笑了笑,“这次的武举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吧?那你一定要好好考。” 赵子宣摇摇头,似乎对年底的武举不太重视:“大哥病了,我看着他偻着身子,每天夜夜熬到天色发白,还不肯歇息……我想去帮他分担一些……” 傅清玉点点头:“许多齐心,这是应当的。” “丫头,这段日子里你一定要万事小心,一定要好好的。”赵子宣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傅清玉,“……不要让我担心……”他别过头去,“等到了年底武举,我一定考个功名回来,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做很多事情?”傅清玉不由想笑,“我们现在不可以做很多事情吗?这与功名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赵子宣有些负气道。 傅清玉忽然心中一动。难道……这位赵二公子去考什么武举取功名,是为了自己吗?他想通过自己的一番作为,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他的父亲忠靖侯,母亲三公主,还有当今的皇祖母刮目相看,从而提出娶她的要求吗? 不过,很快的,她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一个想法。她没有妄想症,现实如何她心里很清楚。像如今,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尚未有任何功名,她的身份地位都无法与他匹配,如果等他功成名就之后,那他们之间的距离岂不更是差个十万八千里吗? 傅清玉甩了甩头,抛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才想起自己刚出来时,拿出来要送人的。 “赵公子,这些东西麻烦你交给赵大*奶。”傅清玉取出一个锦袋来,“都是些香脂香粉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权给大*奶玩玩。” 她拿出一个水滴状的玉罐出来,“这些香脂香膏是我闲着无聊时做的,用去年冬天的雪水,还有今年初春梅花上的露珠制成的,清爽不油腻。眼见快进入盛夏了,大*奶可以试着用用。” 赵子宣接过锦袋,再伸手拿过傅清玉手上的那盒玉罐,不由出声赞道:“好雅致的玉罐儿。”再揭开盖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顿觉一阵清冽的幽香钻鼻而入,“好清冽的香气果然有傲雪寒梅的风骨在内。” 他把锦袋揣入怀中,笑道:“丫头,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看来果然是得了薛女官的真传。什么时候我得了空,与你一块制这些香脂香膏如何?” 能与一名男子一起研制香脂香膏,那种亲密无间,这可是闺房中的乐趣。傅清玉脸一红:“赵公子,不要乱说。” 赵子宣笑得很是开心,这样的场景,他正期盼着呢。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傅清玉害羞的样子,粉面带红,如若娇艳的梨花般,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他的心神不由一荡。 “堂堂男儿可不能只在这些脂粉上下功夫。”傅清玉瞅着他笑,“那多没志气。” 心里却想着,这个赵二,真是风月场所斯混多了,连兴趣爱好都越来越像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了。 赵子宣所谓地笑笑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过,这些脂粉要真的研究起来,还真是一门学问呢。我就认识一位制香世家,那里而玄机奥妙,我学上三天三夜也学不完呢。” 傅清玉抚额轻叹。得了,看来这位赵二真的是胸大志的人。不过,关于喜爱脂粉的研究这一点上,倒是与的志趣有些相投。 赵子宣再次把水滴状的玉罐拿到鼻端下面嗅着。傅清玉笑道原来赵二喜欢这庸脂俗粉啊,那我下次再带些送给二。” “本喜欢香味,不过不是那些香脂俗粉。”赵子宣当然听出傅清玉话里,颇有取笑他留连风月场所,不论是官家,还是青楼女子都能打成一片,遂纠正道,“本只喜欢那些清丽脱俗,傲骨铮铮的,那些庸脂俗粉,又能够入得了我的眼?” 顿了一下,他睨了傅清玉一眼你亲手做的这个,比那些国进贡的香脂香膏的,清雅多了。” 这句明显含有赞赏的意思,傅清玉含着笑道多谢二慧眼,我这些也总算有出头之日了。” “等等。”赵二的脸上划过一丝疑惑,“你说,这些香脂香膏香粉的,是你亲手做的?” 第三百零三章送莲子 傅清玉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这香气……”赵子宣脸上的疑惑更深,“这香味儿竟和淳阳公主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淳阳公主是先皇的女儿,当今皇上的妹妹,是先皇的一个妃子所生的公主,不过十四岁左右的年纪,还未及笄。模样生得十分可爱,圆脸大眼。皇上一直对这个妹**爱有加。加之年纪相仿,她与赵二公子最是玩得来。由于她喜爱赵二公子一屋子新鲜别致的玩艺儿,因此常常溜出宫来,借探望姑姑的名义到忠靖侯府去粘赵子宣,淘两件新颖别致的玩意儿回宫里炫耀。 “怎么会与淳阳公主所用的香气一样呢?”傅清玉不相信道,“我这可是独门秘方,是我在薛大娘的研究药方的基础上,再经过一番调整后才制出来的香膏。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独门秘方的,想必是你记错了” 赵子宣摇摇头:“不可能,我一向对于香味十分敏感,什么样的香气,经过我的鼻子的辨识,没有认不出来的。” 赵子宣也觉得有些奇怪:“丫头,这真的是你的独家秘方吗?那淳阳公主所用的香膏,又是从何得来的呢?” “我哪里知道?”傅清玉有些奇怪。难道说,薛大娘在宫中担任女官的时候,曾经收过弟子?不过即便如此,要研制出一味香气独特的香料,与材料质量的差异有着很大的关系。即便是所用的材料一样,但哪个地方的露水,放的量多量少,研制出来的香味都迥然不同。难道说,世上有这样的巧合,宫中有人与自己研制出来的香味是一模一样的?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淳阳公主所用的香膏从何而来?是宫里人研制的吗?”傅清玉问道。她当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如若不然的话,就是她研制出来的秘方被人盗取了。 而在她的身边,知道这几味香气研制秘方的,只有冬蕊与冬梅。这两名丫头忠心耿耿,断不会为了一己私利盗取秘方,出卖她的。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赵子宣想了想,摇摇头:“当时我也觉得这香味清雅特别,便随口问了淳阳。淳阳说,这是最近的一次官府小姐们的宴会上,有几个官宦之家的小姐们抹了这种香膏,大热天里居然不出汗,还焕发出一种很特别的香气。于是大家觉得好奇,打听到是京城城南一间新开张的脂粉店里卖的,说是祖传秘方。那间铺子的名字,好像叫做……” 他再认真地想了想:“我听淳阳说,那间铺子的名字很响亮,好像就叫做国色天香。” 一听到赵子宣说城南新开的脂粉铺子的时候,傅清玉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待他说到那间铺子叫做,“国色天香”时,傅清玉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国色天香”脂粉铺本来就是她开的铺子,而那个淳阳公主又是差人从那个铺子里买的香膏。同是出自她的手笔,香味不相同那才怪呢。 赵子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清玉脸上神情的变色,瞬时恍然大悟;“难道说城南新开的那间脂粉铺子,是你开……” 傅清玉含笑点点头:“我得到了宫中退役女官薛大娘的真传,如果不将她的这门手艺发扬光大的话,那我岂不愧对薛大娘了?” 赵子宣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疼痛。 一个二品官宦之家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如果平日给的月例足够使用的话,那大可不必亲力亲为,通过自己的手艺制些东西出去卖,以贴补日常开销。而这位傅六小姐却还要这样辛劳,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姐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平日里那位傅大夫人对于下人有多苛刻了。 “你若缺银子使的话,尽可以使个丫头过寒江诗社来说一声,何苦做这些如此辛苦的活计?”赵子宣心疼道,“这些费神费力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银子不够使的话,让冬梅过来支,我这里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傅清玉有些感动地看着他。知道他是出自于一片关爱自己的好心,并非在她面前,炫耀他的辉煌家世。 她也知道他说到做到,如果她向他支一千两银子的话,他也会二话不说马上拿了与她。只是,这样一直用着他的银子,这算什么呢? 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也知道他不在乎那些银子,但也不能一直利用别人的好感为自己办事吧? 这不是傅清玉的做人原则。 “不用了。”傅清玉连忙摆手,“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再说这些平日里的开支用度,除了府里有的,也花不了几个钱。我这样做,一则是不让薛大娘的这门手艺失传而已。二则是逢年过节的,父母亲、姐妹之间都要送些礼品的,所以我这才……”她有些羞涩地笑笑,“这件事情,还望二工作不要说出去的好。” 二公子的心又疼了一下。这样的委屈自己,还不能够让家里人知道。平日里的月例被苛扣了,却不能说后娘的坏话。自己背着家人辛苦劳累,却仅仅是为着父母、兄弟姐妹间的和睦相处,这样的日子,这个丫头怎么就不诉一声苦呢?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赵子宣叹了口气,“你的这份孝心,希望傅老爷能够看到,这才不枉费你的一番付出。不过,如果实在有困难的话,还是要说出来,让冬梅到寒江诗社捎个话就成。丫头,你自己要保重身子,别让自己苦捱着,知道吗?” “我知道,多谢你,二公子。”傅清玉低声道。 两人又说了一些互相叮嘱的话,这时,冬梅跑了过来,低声道:“小姐,七与明珠小姐赛马回来了。” “那我们出去吧。”傅清玉对赵子宣道。二人策马从林子里转了出来。 不远处,傅清敏赛马赛得一头的汗,看见傅清玉出来便朝她挥手:“六姐姐,我在这儿呢。”目光停留在赵子宣身上片刻,随即转了开去。 她跑了过来,亲热地拉起傅清玉的手,问道:“姐姐今天又学什么了,上次姐姐说学射箭,妹妹羡慕得紧,手痒痒的也想学呢。” “那好啊。”傅清玉倒没有想到身子孱弱的七妹妹也有这样的心思,也想学男儿一般拉弓射箭,便笑道,“七妹妹若是想学的话,我让……”随即想到赵子宣刚才说过的话,他这段日子要帮赵世子分担一些政务,可能来不了赛马场了,便马上改口道,“等回去以后,我让二哥哥教你。二哥哥那么疼你,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是吗?”。傅清敏的心中滑过一丝怅惆,“那我回头问问二哥哥,看他有没有空闲教教我。” “六小姐,七小姐,明珠小姐让人送了这个给我们。”春兰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扬扬手中提着的一只布袋子。另外,跟在后面的春芳也同样提着一只布袋。 “这是仙女湖上盛产的莲子,可香甜了。”春兰兴冲冲道,“平日里这种东西可是专贡宫里那些嫔妃,还有皇上皇后,太后及皇子公主们食用的。今天明珠小姐送了我们这么多,我们真是有口福了。” 傅清玉扬扬眉,知道这又是赵子宣的主意。 “明珠姐姐居然让人采了仙女湖的莲子给我们?”傅清敏十分开心,“这可是贡品呢。” “七妹妹若是喜欢的话,那就多拿一些吧。”傅清玉笑着说道,她难得见傅清敏如此开心的样子。 “不了。”傅清敏也不贪心,看看自己那一布袋莲子,“我这里已经有好多了,留一些给二哥哥还绰绰有余呢。而且这莲子性湿,我也不适合吃太多。” 傅清玉看看两个丫头手中提着的布袋,那么一大布袋莲子,都是赵子宣命人采的?仙女湖那么大的湖区,这两布袋的莲子,也应该采去了三分之一了 坐在车上,傅清敏忽然说道:“六姐姐,那个骑师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吧?” 傅清玉回过头来看着傅清敏笑笑,也不瞒她:“对,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上次春燕的哥哥李二那件事情,主是托他办成的。还有我们在马场暗地里见秋梅的那次……说起来,他也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这位赵二公子真是古道热肠……”傅清敏的话音一转,“我倒是看那位二公子对姐姐挺上心的,那些莲子,想必也是二工作送与姐姐吃的吧?” “二公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傅清玉顿了一下,又想起关于门当户对的问题来,“算了,我也不想那么多,反正离我及笄还有一年呢,到时候不知道大夫人又打我什么主意……” “所以姐姐才要抓紧些。”傅清敏压低声音道,“如今趁着大夫人暂时失了势,姐姐要多为自己考虑才行。这天下的好男儿少之又少,像二公子这样对姐姐温柔体贴的更是难得……” 很难得吗?傅清玉有些迷茫:“这事以后再说吧,何况这婚姻大事,轮不到我作主。” “姐姐真的打算放弃二公子?”傅清敏问道。 “这不是谁放弃谁的问题。”傅清玉摇摇头,“而是门当户对的问题……与其拿着彼此的信任去经受日后的猜忌与责难,倒不如不让它开始。” “姐姐真的如此打算?”傅清敏有些惊讶,眉梢间却显出一丝微不可闻的欢喜起来 第三百零四章争执 到达城南的时候,七小姐傅清敏下了车,另乘了一辆马车,说是给傅二小姐送莲子。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赵明珠也在岔路上与傅清玉分手话别,转回自己府里去了。 “小姐,你看,前面就是国色天香了。”走在马车旁边的冬梅忽然惊喜地叫道。 傅清玉把帘子微微掀开一角,朝外望去。果然,马车已使入一条繁华的大街,街上车水马龙,喧闹震天,热闹非凡。不远处,一个装潢颇具特色的铺子出现在眼前,铺子门前的“国色天香”四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果然如冬梅先前所说的,“国色天香”门前停着好几顶轿子,并非是寻常所见的那种青衣小轿,覆轿的绸布都是新的,也很有气派,看来是一些颇有些家底的官家小姐,或富户太太们所乘的轿子。 不过想想也是,像“国色天香”里售卖的香脂香粉香膏,都是几两银子一瓶,贵则达到了数十两银子。普通人家不敢用,也用不起。 铺子门前的人流络绎不绝,均是衣着光鲜的太太小姐们,有些带着期盼的神色拥了进去,有些则手里捧着一些东西,乐呵呵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从敞开的店门,可以看到冬梅的远房表姐兰芝正在店里忙个不停。 傅清玉的唇边露出笑意,看来这铺子开张大吉,这么些天来生意都这么好。 至于那个制造香料的作坊,冬蕊前两天也回了话,说她的二弟夫妻俩听后,欢喜成什么似的,一个劲地道谢。作坊也找好了,人呢,找了几个本家的亲戚前来帮忙,就等着这两天开工。 “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冬梅转头问傅清玉。 “也好。”傅清玉起身,赶车的赶忙从马车边上取下一张矮凳子,放在了马车下面,用以下车垫脚之用。 冬梅上前,刚把帘子掀开一半,就听到“国色天香”里面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三十盒你们店都没有?你在敷衍我吧?也不睁眼看看我们爷是谁?少罗嗦,快拣十盒香粉,十盒香脂,还有十盒香膏,包好了给我,我们爷等着要。”一个十五六岁,丫头打扮的一个姑娘粗声粗气道。 “这位姑娘,我们店里目前的确没有这么多。”是兰芝表姐的声音,声音里透着歉意,“架子上的这几十盒都是别人一早就订下了的,说好今天过来取的……要不,姑娘过一、两天过来看看如何?” “你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铺子而已,还要我们爷先过来下订吗?真是笑话”那姑娘不依不饶,声音越发的大声起来。 “小姐,我看那个丫头是个难缠的,应该有什么身份背景吧?”冬梅转头对傅清玉道,“我怕兰芝表姐应付不过来。” “管她什么身份,在我的店子里耍横,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傅清玉下车,脸上带了些薄怒。 “小姐,你千万小心些,那个人怕是不好得罪的。”冬梅追在后面小声提醒道。 这时,店子外面停下一辆马车,一个管事模样的老婆子下了车,走进店里掌柜的,我前两天来订的那三十盒香脂香粉给我弄好了没有?” “弄好了。”兰芝表姐呵呵笑道,转身取过一个包裹,递给那个老婆子,“姜妈妈,你数数,看看数目够不够。” “不用了。”姜妈妈笑着说道,“掌柜的办事,我放心。我们府里那些姨太太们,这两天天天催着我过来,催得我老婆子……哎哟,你这位姑娘,想要做什么?” 傅清玉看到,那位刚才说话粗里粗气的丫头并没有走,而是站到了一旁,看到了姜妈妈拿着的那个鼓鼓的包裹,竟伸出手来要抢过来。 “这位姑娘,这里可不兴使横的。”傅清玉稳稳当当地按住了那位姑娘伸出去想要去抢东西的“魔爪”,转头对姜妈妈道:“这位妈妈,你自己的东西可要拿好了。” “多谢姑娘你了。”姜妈妈马上把那个布裹抱在胸前。这可是府里的小姐姨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要带回去的东西,要是两手空空回去,交不了差的话,那她这个老婆子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欢迎下次再来呀。过些日子,入了秋,还有新货呢。”傅清玉甜甜地笑道。 “一定,一定。”姜妈妈乐呵呵地上车去了。 “你竟敢扰了本姑娘的事情,你……哎哟”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那个耍横的姑娘,如今呲牙裂齿,一脸痛苦的神情。此时的她,再没有刚才那副目空一切的样子,有些害怕地看着傅清玉,痛叫个不停。 “你放手,你竟然弄痛本姑娘的手……” 傅清玉松了手,看了那个丫头一眼,冷冷道:“竟敢在我的店里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个刁蛮的丫头见傅清玉撤了手,忙退了一步,一边揉着红肿疼痛的手,一边指着傅清玉道:“你是什么人,一个姑娘家哪有这么大力气的” 傅清玉笑笑,她学了这么多年的色鈶拳道,难道是白学的不成?制服这些仗势欺人的丫头最好不过了。 “我是这里的店主。”傅清玉悠闲道,“有什么问题吗?” 一旁的兰芝表姐看到傅清玉一到来就帮她解了围,忙迎上去,笑道:“六小姐,您来了?” 傅清玉朝兰芝表姐一颌首,算是打过招呼。那边的那个丫头已经叫了起来:“管你是不是这里的店主,我们家爷你也敢得罪,真是不要命了识相的快快包好三十盒香脂香粉给我,那本姑娘还可以放你一马,不然的话,等我们爷来了……” 面前这个刁蛮的丫头一口一个“我们爷”,听得傅清玉极不舒服。虽说京城不乏像钱国舅那样的纨绔子弟,仗着宫中姐姐当贵妃的权势,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但是,毕竟这是京城,天子脚下,法治还是可以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嚣张,就算是钱国舅也不敢如此 难道这个刁蛮丫头的主子,竟比钱国舅还要横? 傅清玉看看四周,因为刚才的事情,旁边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旁边的兰芝表姐也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傅清玉知道,今天她如果让步的话,不仅让周边的人觉得,她是一个懦弱的,而且也会大大打击兰芝表姐这些帮她做事的人的信心。何况,这样的事情一旦开了不好的先河,那以后,京城里那些喜欢仗势欺人的官宦太太小姐们,肯定会如法炮制,扰乱正常的经营秩序。那样的话,她这个铺子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她再看看面前这个丫头,忽然觉得,这名丫头长得与其他人有些不同。虽然这名丫头穿着中原服饰,但头发微微有些卷曲,眼窝也有些深陷,一副外邦异族的样子。 傅清玉不由冷笑,这个女子,分明就是外邦人。一个外邦人,竟敢跑到中原来撒野,也太自不量力了。 “这位姑娘。”傅清玉上前一步,不亢不卑道,“如果你需要买本店的香脂香粉的话,那就得遵守本店的规矩。本店一向人人平等,老叟无欺,这一条邻里街坊都是这样的。” “对呀,国色天香里一向都是人人公平的。”人群里有人附和道。 那位刁蛮丫头的脸色已由白转红。 傅清玉又道:“这位姑娘,我们做营生的,一向注重信誉。我们这店里的东西,凡上了二十盒以上,必须预订,这一点在店门口的告示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 傅清玉随手指了指贴在店门口墙边的一张告示:“姑娘如若不信的话,可以移步过去看看,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围观的人群瞬时把目光都集中在那位刁蛮丫头身上,那个丫头的脸更红了。 “还有,刚才那位老妈妈是前两天就过来下订的,按顺序理应先给她,这也是本店的规定之一。”傅清玉看着那个刁蛮丫头,话锋一转,“姑娘一未来下订,二未交付订金,却急着要抢他们的东西,是何道理?” “你管本姑娘是何道理”刁蛮丫头怒了,“反正这三十盒香脂香粉本姑娘要定了,你能给最好,不给也得给。如若不然的话,你看看本姑娘敢不敢把你这家小铺子给拆了” 这么妄狂的语气? 傅清玉也怒了:“姑娘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可是京城,天下脚下,姑娘如此使横耍泼,还有王法天理吗?” “对呀,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说要拆人家铺子,真是无法无天了” “是哪个府里的丫头,这么没有教养,一大早的就来这里丢人现眼……” 周围的议论声顿起。 傅清玉笑了笑,她就是要这样的舆论造势。 刁蛮丫头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紫,显然招架不住了:“你……你竟然说本姑娘使横耍泼,本姑娘,本姑娘……” 那个丫头竟然捋起袖子,一副想上来打架的架势。 “小姐小心”冬蕊赶忙拦在傅清玉面前。打架谁不会?冬蕊横眉瞪了那名丫头一眼。虽说对方长得比她壮实一些,但真的干起来,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 第三百零五章惩婢 “冬蕊,别冲动。”看到冬蕊冲到了她的前面,也捋起袖子,一副想要干架的样子,傅清玉不由想笑。这样的场合,要以理服人,怎么自己的丫头也要跟对方干起架来了? 再说,刚才她不过小小的出了一下手,那个刁蛮丫头明显不是她的对方。如果真的要打架的话,方才她就已经把那个丫头制服了。 “小姐,你没事吧。”冬梅也走了傅清玉的身边。 刚才傅清玉出手制住那个丫头的那一招,冬梅也看到了。她的心下十分讶异,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起,居然也会些武功了?难道是,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教的? 如今见那个刁蛮丫头竟然摆出一副要干架的架式,她怕自家小姐吃亏,也赶快走了过来。 附近不远处,停驻着的一辆奢华的马车上,坐着一名男子,自此至终一眼不眨地注意着“国色天香”里面的动静。 “小姐,英姑似乎要与那些人动手了。”马车旁边也站着一名小厮,他凑前几步,看到里面的人都在捋袖子,似乎要打架,赶忙退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车上的人。 那名男子自看到傅清玉出现在“国色天香”里的时候,眼睛便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待听到小厮说,里面似乎要打架了,不由拧紧眉头,不满道:“这个英姑,怎么办事的?好好的一件事情怎么会搞砸了?我下去看看。”说着便要起身下车。 那名小厮忙把车帘子打起来,那名男子跳下车来。阳光投射到他的脸上,可以明显看到这名男子界线分明的轮廓。 这名男子长得并不太英俊,饱满的额头,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隐约现出一种粗犷豪放的气韵。但那双眼睛尤为不同,折射出凌厉森表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那名小厮显然有些惧怕这个男子,趋前几步道:“耶律公子息怒,千万不要责怪英姑,英姑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民俗习惯不太了解……” “不懂不会问,不会看,不会学?你是如何教她的?”耶律公子冷冷道,显然怒意未消。旁边的那名小厮吓得再不敢出一句声。 傅清玉那边,双方正僵持不下,傅清玉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闹出事端来,正准备拉回冬蕊,就听到后面有人说道:“这位小姐,我家下人不懂规矩,多有得罪了。” 傅清玉心中一动,这个声音,怎么听着有那么一点熟悉? 转头望去,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公子,身着暗色条纹交领锦袍,手执一把折扇,正大步流星地朝她这边走来。 傅清玉微眯了一下眼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两个月前被人用箭射成重伤,后经她全力救治才保住性命的耶律公子,一个草原上的外族人。他的身边,还紧追慢赶跟着一名小厮。 下意识的,傅清玉朝他的手上看去。奇怪的是,那枚三鹰一虎的扳戒,他并没有戴着。 耶律齐南在看到傅清玉的那一瞬那,眼中似有一簇火焰跳跃了一下。 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虽说灯火昏暗,但那名女子的倩影却不可遏止地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清清楚楚地看到傅清玉。 眉如远黛,目若秋波,粉腮玉肌,一双明目顾盼有姿。即使薄怒,那副俏脸依然风华照人。 耶律齐南的心里,某根弦忽然被触动了一下。 草原上当然不乏草原之花,但在耶律看来,那些女子总少了些江南女子的柔美灵动。 而今,面前这位女子,有果断爽直的一面,又有苏杭女子的温婉柔美,耶律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寻觅的某种东西找到了 “耶律公子?”傅清玉看着面前这位外族男子,掩饰不住惊讶的神色,“你……怎么还在京城?”她再看看那名刁蛮丫头,转头看看耶律齐南,“你的丫环?” 那名刁蛮丫头早在自家公子出声致歉的时候,就已经吓得软了,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公子……” “无知的奴才,还不快点退下”耶律公子低声斥道。那名丫头不敢再看耶律,耷拉着脑袋退了好几步。由于退得急,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在地上。 她稳住身子,仓惶地看了耶律公子一眼,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你就是天恩寺的那个人啊……”冬蕊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位男子,就是两个月前天恩寺身负重伤的那个人。随即想到那晚被人用刀挟持的情形,不由眼光闪现出戒备的神色来。 冬梅已经拉着傅清玉退了一小步,低声道:“小姐,小心此人。” 耶律公子看向傅清玉三人,见后者仍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尴尬,微微咳了一声道:“傅小姐,真是对不起,下人无知,冒犯了傅小姐,还望傅小姐海涵,不要跟她计较。” 冬蕊嘴快,马上不饶人道:“耶律公子,原来那个长着一对狗眼的丫头是你的人呀,真是厉害,还说要我们这店给拆了呢。” 英姑没料到冬蕊会趁机在自家公子面前告她的状,讥讽于她。再看公子越发阴沉的脸色,当时就瘫软了下来,幸好那名小厮扶住她,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冬蕊。”傅清玉忙低声制止道,“常言不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吗?再说,这位耶律公子身份未明,得罪了他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冬梅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上前扯扯冬蕊:“小心惹祸上身。” 耶律齐南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身对英姑怒斥道:“贱婢,瞎了你的狗眼了?竟敢对傅小姐无礼还说出什么拆别人的店铺的无耻话来,不想活了是不是?” 英姑听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咚”的一声瘫软在地上。这回是连跪都不用跪了,直接趴在了地上,身子抖得如筛糠。也难怪她害怕成这个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公子如此盛怒,连胆子也差点吓破了:“公子,饶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想有下一次吗?”耶律公子冷声道,吓得英姑伏在地上“咚咚”地磕头磕个不停。 “耶律公子,算了。”傅清玉紧看不惯这种当着她的面,处置奴婢的行径。一点小错却要大加惩处,下重话说要这个刁蛮丫头的命,明摆着是做给她看的,也许料到她必定会“适时”出声求情。不然的话,传出去会说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却没有一点小姐的样子,没有一点小姐应有的宽宏大量,揪着一个丫头的处不松口,大做文章,太过于矫情。 其实,何必呢?要惩戒自己的丫头,带回去好好处置便是了。再说,狗仗人势,仆仗主势,这位耶律公子连自己的下人都管不好,这人品还能好到哪里去? 耶律齐南也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处置自己身边的丫头,于己无利,于是便道:“格图,把英姑带回府去,关到柴房里,先饿她两顿,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英姑一听,面露喜色,整个人也松懈下来。这样的惩戒,对于她而言,算是轻的。当下又惊惧又略带些感激地朝傅清玉望了一眼,再朝耶律公子磕了一个头,便随着那名叫做“格图”的小厮下去了。 既然耶律公子当着她的面处置了刁婢,傅清玉也不好再说什么,抬头望定耶律齐南,出声问道:“耶律工作差了个丫头直直到国色天香里来,真的要来买三十盒香脂香粉的吗?” 耶律公子点点头:“近日听人说起,如若要买京城里的香脂水粉,一定要到城南的国色天香里购买,说国色天香里的才是最上品的。香味清雅怡人,最适宜在炎热的夏季里使用。于是受人所托,打算买三十盒送人,不想却闹成了这个局面……” 耶律公子的脸上再次显出尴尬的神色来:“冒犯姑娘,实在是耶律齐南的不是。”说着朝傅清玉深深一揖。 “公子不必过于自责。”傅清玉当然不能受他的这个礼,朝侧避了一下。心里却微微有些讶然,想不到这个眼高于顶,看起来冰漠如冰,自负高傲的耶律公子,居然也懂得中原礼节,还肯放下身段三番四次地道歉,倒是出乎傅清玉的意料之外。 冬蕊见此,气也消了,忙道:“公子既是无心之失,我们怎么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那就好。”耶律公子微笑着望着傅清玉。折回来的格图放心自家公子的神色从来没有这般柔和过。 “公子既是受人所托,来买这三十盒的香脂香粉,那也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小店新近才开张,这么多盒的香脂香粉,一两天内恐怕……”傅清玉的脸上现出一丝为难。 如今的作坊尚未开张,自己这两天也没有得空,要一下子制出几十盒的香脂香粉来,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第三百零六章应承 看到傅清玉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格图忙插话道:“傅小姐,我家公子的确是急着要这些香脂香粉的。眼见六天之后便是高丽国太子妃的寿辰,我家公子答应了金明公子,要快马加鞭送三十盒香脂香粉去给太子妃的,迟了恐怕赶不上太子妃的寿辰了……” “耶律公子要给高丽太子妃祝寿?”傅清玉听得一头雾水。一个漠经的突厥人跟高丽国,这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格图看到傅清玉一副迷茫的样子,马上解释道:“姑娘可能不知道,我家可是高丽国的使者,此番专程陪同高丽的金明王子一同来京。我家公子互与金明王子、太子交好,这一次的差事绝对不可以办砸的……” 这一次,不仅傅清玉,就连冬梅、冬蕊都把讶异的目光投向了耶律。 傅清玉掩饰下满腹惊讶,含笑道:“原来……原来耶律公子竟然是高丽使者,难怪方才……” 难道方才那个叫做英姑的刁婢如此嚣张呢,原来主子居然是出使中原的使者。 “方才的事情,傅小姐不提也罢。” “好吧。”傅清玉笑笑,想了想道:“既是公子受人所托,急着要那一批香脂香粉,而我这里开店做营生,也是与人方便的。这样吧,明天下午傍晚时分,耶律公子差人过来取那三十盒香脂香粉,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这回轮到耶律公子讶然了:“傅小姐,这三十盒……真的能够在明天傍晚时分赶制出来吗?” “小姐”冬梅急叫道。看着自家小姐这副神情,想必答应了的事情再无反悔的意思。她明白,自家小姐是一个执著守信的人,既然是应了人家,今晚恐怕整夜不眠不休也要为他人弄出那三十盒的香脂香粉出来的…… “傅小姐,其实你……你也不必太过于勉强自己。”耶律齐南的目光异常锐利,从冬梅焦虑担忧的神情中,他已经猜测到一二。再说,让自己的救命恩人逼得这么紧,让她劳心劳力,为自己国事,他也颇觉得过意不去。 “这样吧,我三天之后再来取如何?”耶律想了想,委婉道。 三天时间,应该可以了吧?小 “多谢公子的通融。”傅清玉笑道,“不过,还是不用了。我傅清玉既然应承了公子,就一定会把这事办妥。再说高丽国离中原万里之遥,耽搁一天的话就多一份担忧。” 耶律公子目光清明地看着傅清玉,他如何不明白面前这位聪慧的姑娘的意思? 若论私,她大可以推脱开去,不必为了不相关的人劳心劳力。但若将此事深入地细想一层,那就迥然不同了。 把中原的东西,作为贺礼,送入高丽,这一来一往之间,就有着寓示两国交好的成分在内。此番朝廷必定会十分重视,必定会派人亲自送过去。如果供货一方迟迟不能出货的话,那势必会间接地影响两国的交情。 他没有想到,一个普通中原女子,还有这样的深思熟虑的考量。 “既然姑娘心意已决,那好吧。”耶律公子略叹了一口气,朝格图吩咐道,“去取五百两银子来。” 格图看看公子,没有说什么,转身去马车旁取银子去了。 “耶律工作,订金不用这么多。”兰芝表姐忙道,“只需两成即可。” “我打算一次把货款付清,傍晚我派人前来取货就行了。”耶律公子道。 “这……”兰芝表姐看着耶律公子,开张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方的主儿。 “兰芝表姐,既然耶律公子这么信任我们,他的一番诚意,我们也不好推辞,是不是?”傅清玉笑笑,转身朝耶律公子致谢,“多谢耶律公子的信任,明天傍晚我们一定把货送到。不知公子住在哪里?” 耶律公子摆摆手:“我陪着金明王子住在驿馆内。不过驿馆守卫森严,通报也十分麻烦。这样吧,明天傍晚我差格图过来取便可。” 格图就是跟在耶律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厮,既然大家都打过照面,当面不会给错人。傅清玉笑笑:“也好。” 这时,格图已经把一大包银子取了出来,交到了傅清玉手上。 傅清玉掂量了一下,估约有五百两之多。其实她暗里里早就算了一下,三十盒香脂香粉,全是最名贵的那一种的话,也不过四百两银子多一些,断不会超过五百两银子。可是,这位耶律公子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大有补偿方才失仪的意思。如果自己一味跟他清算,要把多出的银子退出去的话,那他的面子上必定过不去。既是如此,为了避免他的尴尬,不如暂且收下,再多制些新出的品种给他,也算是抵了多出的这些银子的价钱。 “那就多谢耶律公子了。”傅清玉把一大包银子交给兰芝表姐,转身朝耶律公子施礼致谢。 耶律公子大大方方地受了,打量了这间与众不同的铺子一眼,眼里闪着疑惑的光:“傅小姐,这间铺子,真的是你开的?” 傅清玉点点头,打消他的疑惑:“公子难道没有听说过,我是宫中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吗?这制作香料的技艺,传承于师父之手。我不过不想让师父的秘方失传,才开了间铺子发扬光大而已。” 耶律公子眼中的惊奇更深。初见她时,见她手持利刃为他疗伤,惊世容颜丝毫不慌乱,令他怀疑她是一名大夫。再见她时,她却摇身一变,成为香粉世家的传承人,扬名京成的香脂水粉铺子的东家。 耶律公子的眼中探究的神色更深,她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 回去的路上,冬蕊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既然知道他就是那天晚上,在天恩寺里,让他的妹妹来挟持我们为他疗伤的那个人,如此身份不明的一个人,小姐为何还要与他做生意?” 冬蕊也插口道:“对呀,小姐,这个耶律公子的身份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我记得小姐说过,他戴的那枚扳戒,可以推断出他是漠北突厥那边的人。可是,今天见了他,他却说他是高丽的使者,这人的身份实在是怪异之极。还有,我隐约记得那天晚上,小姐帮他取下箭头的时候,我无意瞟了一眼,好像看到箭上刻着一个‘赵’字……这京城里的赵家,莫不是忠靖侯府?我听人说起,前两个月,忠靖侯府好像潜入了一名黑衣人,后来被赵世子用袖箭射成重伤,莫非就是这位耶律公子?” 傅清玉微怔了一下:“箭上刻有赵字?冬蕊你怎么不早说?” 冬蕊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姐,那天晚上实在太混乱了,我本想跟小姐说的,可回来之后又把这事忘了。如今再次见到这位耶律公子,我忆起那晚的情形,才想起这件事来。” “小姐,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冬梅紧张道,“耶律公子潜入忠靖侯府,意欲何为呢?赵氏一族在朝中地位显赫,且忠心耿耿,曾为先皇打下半壁江山。外族之人听闻赵家军,无不闻风丧胆,如今这个耶律公子潜入忠靖侯府,难道是打探军机不成?” “小姐,这个人我们是不是救错了?”冬蕊忧心忡忡道,“如果他是潜入忠靖侯府刺探军机的人的话,那就是漠北外族派来潜入中原的奸细,那我们救了他,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冬蕊越想越严重:“如果万一被朝廷知道了,定我们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的话……” 傅清玉不禁有些失笑:“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吧,这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做大夫的职责所在。再说,这位耶律公子虽然身份未明,但好歹目前他还是高丽国的使者,是高丽金明王子的近臣,就目前而言,朝廷方面都要给几分薄面给他,我们又何必开罪于他呢?” 笑了笑,傅清玉继续道:“这位耶律公子,的确有些令人扑朔迷离。不过,这做营生的事情,不就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吗?我们何必管他是哪里来的” 冬蕊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小姐,看来奴婢是多虑了。” “我们就别杞人忧天,替别人操心了,还是想想我们自个吧。”傅清玉敛了笑容,“既然应承了人家的事情,当然要做到,不然的话,失信于人,只会让我们铺子的名誉受损。 傅清玉敛了笑容,想到今天晚上恐怕要奋斗一整夜,熬到天明,她也轻松不起来;“冬梅冬蕊,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就顺道去买一些材料吧,也好为今晚的任务做做准备。” “小姐,那位耶律公子已经宽延了一天,小姐怎么还按着原来的日期交货呢?”冬梅心疼道,“看来今晚小姐注定要熬通宵了。” “我不过……不想在耶律公子这样的外族人面前示弱而已。”傅清玉笑笑。这个民族荣誉感,并没有明显到时代界限的,只要你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这种荣誉感便会油然而生。 还有,不知为何,面对傲慢的耶律公子,她不知觉生出一种争强好胜来。 第三百零七章下药 傅清玉一行三人,采购完晚上开工要的所有东西,便打道回府。马车进了后院的门,赶车的媳妇刚把车上的用来垫脚的矮凳取下来,正准备扶傅清玉下来,就看到一个打扮得十分得体,脸上显露出精明神色的妇人由府里一个管事妈妈领着,从垂花门那边走了出来。 傅清玉认得那个管事妈妈,由于夫家姓周,所以府里的人都叫她周妈妈。这周妈妈本是四姨娘房里的人,近来四姨娘得了势,这默默无闻的周妈妈就尾巴翘上了天,开始露脸起来。 那位长得十分精明,一副生意人的样子的妇人,傅清玉却是不认得的,看起来十分眼生。 周妈妈一看到傅清玉从马车上下来,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些,满脸笑容地朝傅清玉迎了上来:“我说六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 傅清玉笑着道:“周妈妈,找我找得这么刀,有什么事吗?” “这位是城西一家裁缝店的苏娘子,是四姨娘专门请了过来给府里的太太姨太太,小姐们,还有全府的丫头、婆子、仆役们量衣裳的尺寸来的。”周妈妈拉着那位精明妇人向傅清玉介绍道,“看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这夏衣本应早早先做的,只是大夫人先前一直在操办五小姐的婚事,所以把这事给忘了。如今四姨娘记了起来,就差老婆子过去请了苏家娘子过来,府里太太姨娘小姐们,各做四套,丫头婆子仆役们各做两套。” 周妈妈这话说得十分有内涵,既拍了四姨娘的马屁,又趁机踩大夫人一眼,暗讽大夫人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对其他人,还有下人人苛刻之极,连一件夏衣都舍不得请人订做。 傅清玉笑笑,并不跳进周妈妈设的套子里:“四姨娘有心了,那就劳烦苏家娘子替我量一下身吧。” 周妈妈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这位傅清玉至少也会附和几句,说几句诋毁大夫人的话,不想傅清玉并没有上当,只淡淡赞了四姨娘一句,便招呼苏家娘子过去量身,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苏家娘子给傅清玉量完了尺寸,一并也给冬梅,冬蕊二人量了。看着那个妇人跟着周妈妈走出了后院的门。冬蕊忍不住道:“这究竟是怎一回事?好端端地怎么请人做起夏衣来了?去年不是刚做了两套吗?还有,我记得府里一直是叫华锦坊的林家娘子过来的,怎么今天倒换人了?” 冬梅笑道:“那林家娘子可是大夫人请惯了的人,如今是四姨娘露脸的时候,怎么可能再去请大夫人以前的人呢?” 傅清玉点点头:“冬梅说得对,如今四姨娘与大夫人一同掌家,虽然说是二人协同一起管理府里的事务,但最近大夫人低调得很,诸事不理,一心只在孙儿身上。所以,这府里的大事小事,全让四姨娘一人独揽了。这四姨娘正求之不得呢,大权大握,当然不可能再请大夫人以前的人,所以,便换了这位苏姓娘子。” “可是这位苏姓娘子,究竟是哪一家的,怎么连个名号都没有?”冬梅纳闷道。 一直以来,傅府一直有这样一个观念:府里的仆役奴婢的穿着便是主子的面子,若是仆役奴婢们穿着破破烂烂的,在府里走来走去,让那些上门的其他官宦太太小姐们看到的话,这无异在打傅府的脸。 冬蕊的脸上也是一副担忧的神色:“我看那个苏家娘子明摆着是个生手,或许是长久以来没有做过这么大件的营生,量得也很粗糙,我看这次的夏衣……” “她量她的,我们只管等她过些时候送过来,我们穿上就是了。”冬蕊摇摇头,“不必替她操心,该忧心的应该是四姨娘才是。” “你们以为四姨娘会操这份心吗?”傅清玉冷笑,“这苏家娘子本来就是四姨娘请来的,这人有多少底她会不知道?借着做衣裳,不过是多弄些事情出来捞些油水罢了。” 冬梅醒悟道:“小姐说得对,这裁制新衣就是一个名目,动用库房的银子也有一个借口,到时老爷问起,也有个回话的理由。再说,这新衣做得好不好,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四姨娘说好就是好,底下的人哪敢吱一声?到时候这份差事所捞的油水全入了她的兜里。我看,这事四姨娘恐怕预谋了好久了……小姐,我说得对不对?” 傅清玉赞许地点点头:“冬梅说得没错,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四姨娘被冷落了这么久,这时来运转,重掌权势,还不充分利用一番,多捞一些油水?如若不然的话,那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傅府半个当家主母的位置了。” 顿了一下,傅清玉继续道:“下一步,这个四姨娘该挑大夫人的错处了。” “真的?”冬蕊睁大眼睛。 近来傅府风云突变,主持中馈的人一下子由四姨娘换了大夫人,这全府的人还没有适应过来,这个四姨娘倒先雷厉风行起来。 “等着瞧吧。”傅清玉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四姨娘目光太过于短浅,果然不是能够长期合作的伙伴。其实她也不过才刚掌权,位子还未坐热呢,竟然想要整治大夫人来了,也是太自不量力了。 要想大夫人虽然目前小小的失了势,但这么多年来,大夫人一直掌管傅府,树大根深,岂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撼动的?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回到牡丹阁,傅清玉便把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调动起来,分成两个组,分别由冬蕊与冬梅带队,把从外面所购的材料分好,加上去年年冬收集的露珠,并把研制的步骤一一写了出来,让冬梅与冬蕊分别监督。饶是如此,一院子的人也忙活了大半宿,这才把整整三十盒的香脂香粉弄出来。 当然,办完事情之后,傅清玉不忘每个给了一锭银子,并嘱咐每个人都不得把这事说出去。 牡丹阁里的人,除了小环,全是傅二公子的人。而这个小环,经过傅清玉的一番“谆谆教导”之后,已经完全倒向了傅清玉这一边。所以,傅清玉根本不担心自家院子里,会有人背叛她。 第二天傍晚时分,三十盒香脂香粉准时由冬梅准时送到了“国色天香”,当然,为了耶律公子给的那些多出来的订金,傅清玉还特意照着书上的秘方,多制了几盒适合干燥寒冷的冬天用的护肤霜,也让冬梅一并送到了“国色天香”。 早早等候在那里的格图打开包裹,清点完毕那三十盒香脂香粉,笑道:“辛苦你们家小姐了,我代我们公子多谢傅小姐。” 冬梅笑道摇摇头,把放于另一侧的一个小布包递与格图:“订金给多了,我家小姐说,既是多出来的银子,理应是要还回去的。不过,我们小姐怕耶律公子说我们太见外了,于是便制了这些冬天用的香膏,以物抵钱。你也一并拿回去吧。” 格图果然面露欢喜之色,高高兴兴地收好,便回去复命了。 傅府的日子平静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大夫人身边的晴紫便出了事情。 说来也巧,那个晴紫不知怎么回事,只在大厨房里呆了一小会儿,离去之后,四姨娘差人来大厨房拿先前熬的滋补汤,当天下午至晚上,上吐下泻的,折腾了整整一宿。周妈妈看着情形不对,慌忙请了大夫过来,这才折腾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情形才有所好转。 四姨娘气得要死,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幸福日子还没有过上几天,居然府里还有人不把她当回事,居然敢在她的滋补汤里下药,难道是把她当成纸老虎吗? 周妈妈看看四姨娘气得发青兼病得发白的脸色,趁机进言道:“四姨娘,你这新掌权的,可不能一味对着她们好,又是提月例,又是裁制夏衣的,她们只会以为你好欺负,从而更加得寸进尺。你也是时候树树威信了。” 四姨娘靠在床榻上,虽然病得浑得无力,但掩饰不住满腔怒火:“周妈妈,你说,这府里有谁敢如此大胆的?” “还能有谁?”周妈妈朝着上房方向呶呶嘴,“自从你取代了她的位子之后,那一位倒是装着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整天伺弄个孙儿,谁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那一位?”四姨娘脸上闪现着怀疑的神色,“如今老爷都不去她的房里了,全府上上下下跟风趋势,对她也再不如前,这样她都能够弄出些风浪来?” “大夫人在府里经营了这么些年,心腹一定不少。她被你夺了权,一定会寻机报复的。我听说……”周妈妈凑近四姨娘,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上房的晴紫在中午的时候去了一趟大厨房,当时只有一个叫做小梅的在大厨房当值。她不知寻了什么借口,把那个小梅支使开了,自己一个人进了大厨房。后来四姨娘出了事,那个叫做小梅的小丫头才想起晴紫曾经来过……” “那个贱婢,竟敢下药害老娘,不想活了”四姨娘怒道。 “四姨娘,这一次你可不能姑息了。”周妈妈恶狠狠道。 正文第三百零八章抓人 第三百零八章抓人 (今天急匆匆下乡回来,更迟了,望亲们见谅) 四姨娘领着人冲进大夫人的琼梅院时,大夫人正坐在院子里,逗着孙儿傅泽在玩耍。大*奶贺氏则在一旁陪着大夫人。 看到四姨娘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傅大*奶愕了一下,起身道:“四姨娘……” 四姨娘也不理会大*奶,草草地朝大夫人行了一个礼,冷着脸道:“姐姐,我这番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你屋子里那个叫做晴紫的在吗?我有些话要问她。” 大夫人看看四姨娘,再看看四姨娘身边同样怒意冲冲的周妈妈,脸色平静,并不因为四姨娘没有通报直直就闯了进来,而愤怒起来。 她平静地看看四姨娘,慢悠悠道:“听说这两天妹妹身子抱恙,怎么今天这么有闲情到我的院子里来了?难道妹妹的身子大好了?” 四姨娘苍白着脸,咬牙切齿道:“我今天到姐姐这里来,就是来拿害我的贱婢的。” “妹妹既然是要去捉拿害你的人,怎么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难道妹妹以为我这个做姐姐居心不良,陷害妹妹不成?”大夫人神色一凛,转眼即逝,又恢复成诸事不理的样子。 四姨娘怒瞪着大夫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傅泽从来没有见过四姨娘如此气势汹汹的架势,再看看站在四姨娘身后的同样气势汹汹的周妈妈,还有三四个仆妇,登时吓得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泽儿,莫哭。”傅大*奶慌忙走过来,搂住儿子,一边用帕子替儿子拭泪,一边细声细气地哄着。 “妹妹,你带人来此,也该通报一声。看,把小孩子都吓哭了。”大夫人有些不满道,转头孙儿道,“泽哥儿乖,快到祖母身边来。” “姐姐,此事十分紧迫,我怕那个害我的贱婢跑了,也来不及通知姐姐,还望姐姐见谅。”四姨娘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毕竟是大病初愈,站久了身子还是吃不消的。 四姨娘朝身后的那几个仆妇一使眼色,那几个仆妇会意,马上散了开来,四处搜索起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傅大*奶看到四姨娘带来的几个仆妇居然大摇大摆的,直直朝着里屋去了,不由迎了上去,怒斥道,“你们都瞎了狗眼了,随随便便的也敢闯进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大*奶,你就不要为难奴婢。我们也是按了四姨娘的吩咐办事。”为首的一个朱姓的仆妇也不理会傅大*奶的阻拦,拨拉开大*奶,撩开门上的帘子就闯了进去。 “四姨娘,你到底想怎么样?即使真的要搜查,也要有个理由吧?”傅大*奶看着院子里无动于衷的大夫人,唯有自己出声责问了。 “大*奶,我既然这样做了,当然是有理由的。”四姨娘冷哼一声道,“有人给我报信说,昨天晌午趁着大家午睡的时候,夫人屋里的晴紫突然偷偷潜入大厨房,在我的汤里做了手脚,害得我差点连这条命都没了。你说,这样的恶婢我能姑息吗?与其让她留在夫人身边,害了夫人不说,还会累得夫人的名誉受损,倒不如让我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如果那个贱婢真是如此歹毒居心,那是断断不能留她的了。” “四姨娘,这事你是听谁说的?”一向温柔和气的大*奶也不禁怒了,“无凭无据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赖到母亲屋子里的丫头身上?再说,这大厨房里平日进出的人就多,谁要是瞅了个空,进去做一番手脚也是有可能的,怎么就断定是睛紫所为呢?” “我就认定是睛紫做的。”四姨娘虽然身子还未复元,脸色依然苍白,但中气却十分的足,说出的话来声线提高了好几个分贝,“要证据是吗?我有的是证据。来人,叫大厨房里的小梅过来。” 旁边的一个仆妇很快把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拖了出来。 小丫头看看大夫人,身子有些发抖,低下头,似乎还在惧怕大夫人往日的积威。 “小梅,你不要害怕,照实说,昨天晌午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睛紫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大厨房?”四姨娘朝小丫头喝道。 小梅的身子又抖了一下。待听出四姨娘的话音里有为她撑腰的意思之后,才平静了一下脸上的惊慌害怕的神色,低声道:“回四姨娘的话,昨天晌午的时候,大厨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当值,当时睛紫姐姐的确走了进来,并且还跟我说了一会话。”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周妈妈上前一步,“小梅,四姨娘昨天喝了汤以后就中了毒,当时大厨房里只有你一个人当值,你要好好回忆一下,把当时的情形全都说出来。要不然的话,四姨娘的汤里下毒的事情就是你干的,即使不是你干的,你也是一个帮凶。到那时候,你还能脱得了干系吗?” 小梅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四姨娘饶命,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即使借一百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谋害四姨娘啊…….我都说,我一定把我看到的全都说出来。” 由于四姨娘带着一帮人冲进大夫人的琼梅院的时候,架式太大,早就惊动了全府的人。府里的丫头都是些好八卦的,一下子就把这个消息传遍了全府上下。此时,在大夫人的琼梅院子外面,早已经聚集了一些多事的丫头婆子,还有一些胆大的,更是伸长脑袋朝里张望着,恨不得生一对透视眼,把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楚明白,好在茶余饭后,作谈笑炫耀的资本。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我并没有做错事情,你们凭什么抓我”院子里传来一阵高声尖叫声,不用说就是睛紫的声音了。 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一群人,后面的扯了一下前面遮住视线的那位:“怎么样,看清楚没有?真的是那个睛紫吃了豹子胆,竟敢在四姨娘的滋补汤里下毒吗?” 站在前面的有些不耐烦地扯回袖子:“没有没有,哪有这么快就招的?你没有听到那个睛紫在不停地叫屈吗?” …… “冬蕊,你去看看,前面出了什么事情吗?”傅清玉携了七小姐傅清玉的手,两人刚从桃花林那边走过来。刚经过大夫人的琼梅院,便看到外面围了一群人,里面还吵吵闹闹,乱哄哄一片,不由蹙紧眉头问道。 冬蕊应了一声,很快就朝外围的人群走去。不多一会,冬蕊折了回来,对傅清玉道:“小姐,四姨娘带了一群人,到大夫人的院子里闹事,说是有人看到大夫人屋子里的睛紫,在昨天晌午的时候,趁着大家午睡,偷偷溜入大厨房,在四姨娘的汤里下了药,害得四姨娘连命都没了。此番四姨娘可是特意带了人前来抓人的。” 傅清玉的眉头又蹙紧了一些。今天一大早,七小姐就过来约她到桃园里作画,不想折回来的时候,傅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四姨娘昨天下午喝了滋补汤之后,很奇怪地出现了中毒的现象,上吐下泻,折腾了整整一宿,闹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她也在昨天夜里去探望了四姨娘一次。她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食物不卫生引发的中毒事件,不想如今却演变成有人蓄意要谋害四姨娘了。 近来四姨娘顺风顺水,气焰高涨得很,居然有人想要谋害于她?这人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睛紫这丫头,傅清玉见过几次,仗着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难免神气一些。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丫头。如果说她有天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四姨娘得意的时候,去谋害四姨娘,傅清玉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不过,若是大夫人暗中提使她去做的话…… 看来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傅清玉突然来了兴致,转头朝七小姐傅清敏道:“七妹妹,我们过去看看吧。” 七小姐傅清敏的神色有些为难。她素来胆小怕事,事不关己她也不想去搅这趟浑水,当下脸有难色道:“六姐姐,我看这件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去凑热闹的好,免得把四姨娘的火气引过来……” 傅清玉想了想,点头道:“七妹妹说得对,如今是四姨娘在与大夫人较劲,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子。我们靠得太近的话,说不定真的把火引到这边来了。” 她亲热地挽起七小姐傅清敏的手:“那我们就不多管闲事,让她们二人打个够吧……我们回去。” 春兰春芳跟着七小姐回丹霞阁去了,冬梅跟着傅清玉回牡丹阁。冬蕊却不急着走,在后面磨磨蹭蹭,一转眼的功夫,又折回到琼梅院里看热闹去了。 琼梅院里的审讯仍在进行。 小梅跪在一旁,看看五花大绑,被人强制按着跪在地上的睛紫,低声道:“昨天晌午,睛紫姐姐一个人来到大厨房,见到奴婢就问道,小梅,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正文第三百零九章立威 第三百零九章立威 睛紫马上意识到怎么一回事,杏眼圆睁,怒视着小梅,嘶叫道:“小梅,你竟敢诬陷我……”她一边叫着,一边极力挣扎着,似乎要伸出手来抓小梅。无奈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有从嘴里不断地叫骂着:“小梅你这个死蹄子,你竟然害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小梅惊恐地看着睛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妈妈上前一步,瞪着小梅道:“小梅,你不用害怕,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转过头来,扬起巴掌,狠狠地朝睛紫挥了一巴掌,一边打一边骂道:“狗奴才,多什么嘴,自然有你说话的时候。” 周妈妈是下了狠手的,这一巴掌想必是得了四姨娘的授意,下手又重又狠,打得睛紫的脸上留下五条隆起的鲜红的指痕,嘴也打破了,眼也打青了,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睛紫张口一吐,居然吐出一颗牙齿来。 睛紫看着院子里的大夫人,哀哀求道:“大夫人……” 大夫人把孙儿傅泽搂在怀中,不让他看到院子里骇人的一面,一边吩咐梅香,把孙儿带出院子里去。 傅大*奶看不过眼:“四姨娘,你不要太过份了。这个睛紫,怎么说也是母亲屋子里的人,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面份,你这样公然闯到琼梅院,又当着母亲的面惩戒她的丫头,是不是太过份了?” “你说我过份?”四姨娘使起泼来,“大*奶,你也不想想,这个丫头真是狗胆包天,居然连我也敢算计在主子的汤里下药,是一个正经丫头该做的事情吗?” 四姨娘斜睨了大夫人一眼,脸上现出些琢磨的神色:“姐姐,这个睛紫可是你屋子里的人,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姐姐会不知道?会不会是姐姐……” “四姨娘,你少血口喷人”傅大*奶再也按捺不住,怒声斥道。 大夫人坐于院子中央,一副事不关怀的冷漠神色。 “我血口喷人?”四姨娘冷笑一声,转身对跪在地上的小梅道,“小梅,你把你所看到的都说出来” “是,四姨娘。”小梅应了一声,看看四姨娘,壮着胆子道,“昨天晌午,睛紫姐姐来到大厨房里,见我一个人当值,当时就问我一句,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我说是,睛紫姐姐就在大厨房里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她支我到外面取些柴火过来。等我捧着一堆柴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睛紫姐姐站在四姨娘的滋补汤面前……” “你胡说”睛紫又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昨天晌午,我不是故意要到大厨房里去的。当时一个面生的丫头过来跟我说,说是四姨娘在厨房里要见我,我以为有什么事情,就依着那个丫头所说的,直直朝大厨房里去了……” “我昨天什么时候说要见你的?”四姨娘冷哼一声,“你是夫人屋子里的人,我要用你的话,会不懂规矩的直直召你过来,而不知会姐姐一声吗?简直是一派胡言分明是想为自己开脱罪责……” 周姨娘也冷笑道:“睛紫,你要开脱罪责,也该找一个好一些的,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昨天上午,四姨娘一直陪着老爷,在客厅里陪一位外地的官员,并且还与老爷一起,请了那位外地官员用了中饭,饭后还与那位外地官员的家眷一起,游了后院的花园。这段期间,四姨娘一直都在忙着,哪有什么时间要召见你呢?” 睛紫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番情形,既然昨天上午及中午,四姨娘一直都在陪着傅老爷,陪着外地官员的家眷,那就不可能召自己过去了。那样的话,又是谁把她引到大厨房里的呢? 睛紫心下一沉,她似乎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而自己一个不察,竟然莫名其妙地掉进了这个别人早就设置好的陷阱里,当了替死鬼 想到这里,睛紫更加慌了,张了张嘴,勉强道:“我绝对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当时的确是一个看起来很面生的丫头过来传话,让我过去的。那个丫头……不太像府里的人,当时我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四姨娘让陈伢婆从外面领来的新入府的丫头……” 周妈妈冷笑一声,两眼一瞪:“睛紫,你还想骗谁呀。四姨娘身边的丫头你不认识吗?再说,这些日子四姨娘有招进过新的丫头进来吗?如果有新丫头入府的事情,你做为傅府的旧人,会不知道这事儿?我看分明就是你想陷害四姨娘,然后就在这里故弄玄虚,故意编出这些话来胡弄大家” 睛紫连身子都抖了起来,哭着道:“四姨娘,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陷害你呀……我是被人陷害的……” 她哭着哭着,看到旁边坐着的傅大夫人,还有站立一旁的大*奶,连忙爬行几步,抓住大夫人裙摆,求道:“夫人,睛紫是清白的,我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呀,求夫人替我做主呀” 大夫人木然地看着面前涕泪交流的睛紫一眼,叹了口气,无奈道:“睛紫,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去向四姨娘说清楚吧…..” 大夫人当着众人,当着四姨娘的面,明摆着是把睛紫撂开了。意思是说,虽然睛紫是她屋子里的丫头,但做下这样的事情,也是不能宽恕的,她这个主子是绝不会保这样的恶婢的。同时也对四姨娘暗示,这个丫头作下的事情与自己无关,暗示自己是清白的。 睛紫显然没有料到大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愣住了。她原本以为,大夫人虽然目前失了傅老爷的信任,但是毕竟还是傅老爷的正室夫人,傅老爷还是念着结发夫妻之情的。不然的话,一早就剥夺大夫人所有的权利,全交由四姨娘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把其中一半的权利让四姨娘代管而已。 可是如今,看目前大夫人这样的态度,这样颓丧的神色,明摆着再也不理会傅府的事情了。并且有把所有事情都交由四姨娘打理的意思,而自己则逗逗孙儿,安享晚年,过一些清闲自在的日子。 大夫人决定放手去管傅府里的大小事务,就连她自己院子里的丫头的生死,她也打算放手不管了吗? 睛紫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四姨娘一听大夫人这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她气势汹汹地带了人来大夫人居住的琼梅里兴师问罪,等的就是大夫人这一句首肯的话。 有了大夫人这一句放行的话,那就办起什么事情来都顺利多了。 四姨娘的苍白嘴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早就料定大夫人会这样说的。 试想,睛紫可是大夫人屋子里的人,如果要怀疑,还不怀疑到大夫人身上?她与大夫人这么些年来,一直明争暗斗,这是全府上下公开的秘密。她出了事情,别人自然而然会怀疑到大夫人身上。 如今,已经有人看到大夫人屋子里的睛紫朝大厨房里走去,人证物证俱在。大夫人想要澄清自己,也唯有舍弃睛紫了。 “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睛紫知道自己被冤枉定了,哭得昏天暗地,声嘶力竭。 大夫人已经别过头去,不看睛紫一眼,似乎根本不认识睛紫这个人似的。 傅大*奶看得有些恻然。有些于心不忍,也有些心寒。 这睛紫,跟大夫人也有一段日子了,平日里对大夫人言听计从,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莫说不是她做的,即便真的是睛紫做下的糊涂事情,大夫人也应该看在往日睛紫尽心尽责伺奉的情份上,向四姨娘求求情,饶了她一命。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看到睛紫出了事情,跟看个陌生人似的。 大*奶张了张嘴,想替睛紫分辩几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好呢,如今一切证据似乎都于睛紫不利。睛紫被人看到独自一人呆在大厨房里的事实;睛紫被人看到靠近四姨娘的滋补汤的事实。还有,汤里面查出的被人下了大量的巴豆的事实…… 一切事实的矛头,都指向了睛紫。 周妈**眼中露出一丝狠厉,上前几步,揪住睛紫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打:“你这个死蹄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居然连四姨娘也敢肯算计看我怎么收拾你” 睛紫扭着身子,东躲西躲,奈何那些仆妇加大力气按着她,她无论如何躲,也躲不了。不一会,她的脸颊也肿了,鼻子也歪了,嘴唇也破了,头发蓬乱,披头散发的,哭嚎个不停。嘴里吱吱唔唔,如果仔细听的话,还依稀可以听到,她是在说:“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 可惜,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再相信她了。 打了好一会,周妈妈打累了,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四姨娘冷声道:“周妈妈,何须你亲自动手?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到外面去,给我重重的打,一直到打断她的腿为止” 一直以来,大夫人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仗着大夫人在傅府里的地位高一些,从来就不把她们这些姨娘放在眼里。今天,她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立立威,让大夫人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看看,现在的傅府,究竟是谁在当家 正文第三百一十章小梅 第三百一十章小梅 “小姐,你没有听到睛紫的惨叫声,听起来毛骨悚然,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四姨娘竟然那么狠心,让人把睛紫的两条腿生生给打折了……”冬蕊一边说着,一边想到自己在那边听到的那声声凄厉的惨叫声,身上不打了好几个冷战。 “睛紫的两条腿让人给打折了……”冬梅吃惊地捂住嘴巴。 虽然主子惩罚下人,傅府里也时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即使像大夫人这样手段凌厉的人,也不过打一顿板子,然后让陈伢婆把人领了去。这种令人致残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过。四姨娘这一上任,就活生生把一个丫头的腿给打断了,可想而知这四姨娘的狠厉,并不逊色于大夫人,甚至比大夫人还甚。 傅清玉沉吟:“四姨娘是当着大夫人的面处置睛紫的,要知道这睛紫可是大夫人屋子里的人,要处置也轮不到四姨娘亲自动手啊。” “如今大夫人不得势,四姨娘风头正盛。府中的人趋炎附势,早就以为大夫人不中用了,全倒向了四姨娘这一边。如今四姨娘又抓到了大夫人的把柄,当然要借题发挥,狠狠地踩大夫人一脚,以正威风。”冬蕊不以为然道。 冬梅也插口道:“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四姨娘一直被大夫人打压着,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受到了波及。如今四姨娘好不容易抓到了大夫人的把柄,哪会这么轻易放手?说不定,下一个不知轮到谁了呢。” 冬蕊想起睛紫的惨状,虽说与睛紫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但同为傅府的丫头,身同感受,冬蕊狠狠地说了一句:“我看,四姨娘就是一个眦牙必报的小人。” “这府里明争暗斗的,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对方死?哪管什么君子与小人只要能握住大权,能操控别人,这就是本事。”傅清玉冷声道,对于这个傅府,她已经看得很透了。 “我看大夫人好像真的快倒台了。”冬蕊又道,“这段时日老爷都不到她的房里去,就连会见外省官员,老爷都是带了四姨娘去的。如今的四姨娘,不知道有多上脸呢。” “是吗?”傅清玉随口应了一句。 “小姐以为如何?”冬梅疑惑道,“难道大夫人不是真的快倒台,而是在养精蓄锐吗?” 傅清玉笑笑:“冬梅,你忘了外面的传闻了吗?那些传闻造势,似乎都在为五小姐树立贞节牌坊。你以为,除了傅大夫人之外,谁会这么好心替五小姐掩饰?” 冬梅点点头:“按理说大夫人失了势,这些流言蛮语应该传得更难听才对。看如今这情形却不尽然,看来如果外面没有人帮着五小姐的话,那一定是大夫人做的手脚了。”她猛然抬起头来,“大夫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能制造些有利的传闻维护五小姐的闺誉,我看这个大夫人,的确是不简单……” “大夫人怎么说也在这府里呆了十多二十年了,你以为单靠一个四姨娘,单凭一件小小的事件就能够击垮她吗?”傅清玉冷笑,“四姨娘真的是太异想天开了。” 冬梅看看傅清玉道:“小姐何不趁此机会与四姨娘合作,联手对抗大夫人?” “不是我不想与四姨娘合作……”傅清玉微微摇头,“小环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是合作伙伴,她如今得了势,非但没有些好处给我们,还派了个丫头过来监视我们,防着我们,我看这个四姨娘,并非长久的合作伙伴……” 冬梅点点头:“小姐说得对,我看四姨娘的目光也短浅了些,这才刚刚得了势,脚跟还未站稳,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压大夫人,还要派个丫头过来暗中查探我们,看来这四姨娘的气量也小了些。幸好小环被小姐收服了,要不然的话,我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还不被四姨娘掌握得一清二楚?” 小环的事情,即使连冬梅这样好脾气的,心里也不由有些气闷。 “小环那丫头看起来还不错,还是向着小姐这边的。我看这回她是选对主子了。”冬蕊道,“每次她向四姨娘汇报情况的时候,我都问过她。她不过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说,四姨娘即使心存疑惑,也无可奈何。” 傅清玉笑笑,小环被她的一番恐吓,果然倒转了枪头,跟着她了。至于小环的家人,当然,她也一并照顾到了。不然的话,小环怎么可能中途反水,一心一意跟定她了呢? “看来小姐要防着四姨娘是对的,还有大夫人那边……我觉得小姐分析得很有道理,大夫人不可能因了这么一些小事就束手就擒的。我们也要小心些,静观其变。”冬梅道。 傅清玉点点头,又想起一事来,不由蹙紧了眉头。 “小姐你在想什么?”冬梅抬头问道,“莫非,莫非小姐在想着七小姐……” 傅清玉赞许地望着冬梅,不愧是她贴身的大丫头,连她想什么都能猜出一二来。当下含笑道:“冬梅,你说说看,七小姐怎么了?” “小姐难道不觉得,今天的七小姐有些奇怪吗?”冬梅看着傅清玉道,“这七小姐自小与二公子相依为命,生活在大夫人yin威之下,自小谨慎小心那是有的,但早就生就一副坚强的性子,有什么可以吓得住她的?但是今天我听她对小姐说的话,说什么‘不要去凑热闹的好,免得把四姨娘的火气引过来……’之类的话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什么时候起,七小姐变得如此胆小怕事了?” 傅清玉点了一下头:“我当时也觉得有些怪异,想她一个弱女子,身子尤为不好。但越是这样,她越要去学什么骑马什么的,根本就是一副毫不示弱的样子。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人惊讶。再说四姨娘也曾经与我们结盟,即使四姨娘再嚣张,也会顾念到往昔的情份,应该不会对七小姐不客气的,所以这么想来,七小姐的话就更让人觉得奇怪了……” “会不会有些事情,七小姐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当面不好说,就找了这样一个借口,自己先回去了?”冬梅猜测道。 “或许吧。”傅清玉略微担忧道,“只要她不要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就好。” 正在这时,外面有个粗使婆子走到门口处,叫道:“六小姐,大厨房里的小梅过来了,说是要见六小姐。” 小梅?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这件下毒事件就是她揭发出来的,如今在四姨娘面前也算是一个功臣,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傅清玉也有些疑惑,“有什么事情让她进来说吧。” 冬梅走到门口,掀起帘子。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门口处犹豫了片刻,还是躬着身子走了进来。 “见过六小姐。”小梅恭恭敬敬地朝着傅清玉行了一个礼。 “小梅,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傅清玉望着站在下面的小梅。这位小姑娘瘦瘦小小,脸也只不过一个巴掌大,眼睛不大,里面盛着惊惶,显然有些害怕。她看了一眼傅清玉,随即低下头去。 傅清玉不由失笑,她有这么让人害怕吗?知道自己素与大厨房里的丫头媳妇素无交往,这个小梅此番一个人前来,肯定有什么话要说。 傅清玉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不要害怕,有什么话慢慢说。”说着转身对冬蕊道,“去拿张凳子过来,让小梅坐下说话。” 冬蕊很快拿来一张锦杌,放到小梅面前。小梅显然不知道她还有坐下的资格,有些害怕,又有些感激地望着傅清玉,就是不敢坐下来。 “六小姐让你坐就坐下来吧。”冬蕊拉住小梅,把她按坐在锦杌上,“瞧这孩子,就是实诚,连凳子都不敢坐。” 小梅坐了下来,看看傅清玉,咽了两下口水,才低声道:“多谢六小姐。” “快别谢了,有什么话快说吧。”冬蕊看着小梅一副慢半拍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傅清玉笑道:“冬蕊,你也别催她,先让她自个儿先想想,慢慢说。” 小梅果然想了一会,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不住地磕头:“六小姐,我求求您,求注您救救睛紫姐姐吧。” 傅清玉的眉头不由蹙紧了。 喊捉贼的人是小梅,如今贼捉住了,喊捉贼的人居然替那贼求起情来……这个小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冬梅早就忍不住了:“小梅,你可别忘了,这个睛紫可是你告发的,这会子怎么替她求起情来了?再说了,这睛紫可是用心歹毒之极,连四姨娘的汤里都敢下药,要不是大夫来得及时,四姨娘的命可就没了。这样的恶人,你怎么反倒替她求起情来了?” 她走过来作势要拉小梅起来:“睛紫那样的恶婢,傅府里是容不下她了。你快走吧,别让人知道你居然为了个恶婢来求六小姐,要不然的话,万一被四姨娘知道了,她可要容不下你了” 正文第三百一十一章谁才是被冤枉的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谁才是被冤枉的人 (每天两更,多多支持素素吧。) 小梅却不肯走,一边极力甩开冬蕊扯住她的手,一边哭道:“六小姐,求求你救救睛紫姐姐吧,她快不行了。” “她不行了关我们什么事”冬蕊毫不客气道,“小梅,你自个儿好心也就罢了,你知道你这个样子,直直跑到我们小姐屋子里来,求我们小姐救那个恶婢,传到四姨娘那里会怎么样?你会连累我们小姐的” “六小姐,六小姐……”小梅心知理亏,不敢抬头看傅清玉,只一味地哭求道。 傅清玉看着跪在下面,哭成泪人一样的小梅,心里疑惑顿起。小梅只是大厨房的一个烧火丫头罢了,素日与睛紫应该没有什么私交吧。睛紫是大夫人房里的人,仗着在大夫人面前行走,常不把府里的其他房里的丫头婆子放在眼里,更不用说一个低贱的大厨房里的烧火丫头了。 若说小梅平日里受过睛紫什么恩惠的话,那小梅此番前来替她求情的话,那尚且说得过去。但是,傅清玉来这府里也有几个月了,并没有听说什么睛紫施恩惠于小梅的事情。 不过,反过来想的话,这样的假设也不合情理。如果睛紫真的有恩于小梅的话,哪怕是睛紫真的有心要害四姨娘,而去大厨房里,在四姨娘的滋补汤里下了药,却被小梅看到。面前自己的恩人做下这样的事情,做为小梅,没有理由不念及往日的恩情,而去告发睛紫的,这样做的话,传出去别人更会认为小梅忘恩负义,小梅在傅府里也呆不下去了。 傅清玉推翻了自己的假设,微眯着眼睛看着正在与冬蕊拉扯着的小梅。 这个小梅,难道真的是一个心善的?揭发恶人,那是出于正义。待看到恶人的惨状时,又于心不忍,不计后果地想去救那个恶人……真的是这样吗? “你到底走不走?”冬蕊弄得满头大汗,但小梅就像铸在地上一般,死赖着不肯走。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力气倒是蛮大的,倒不愧是大厨房整天里抡斧头劈紫抡惯的”冬蕊气咻咻道,“你再不走的话,我可喊外面的婆子进来,把你撵出去了。” “小梅,你走吧。”傅清玉冷冷地出声道,“睛紫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这也是她内心歹毒,应得的下场。” “六小姐……”小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整个人似乎有些傻了,“六小姐,你真的……真的不愿意救睛紫姐姐吗?” 她是听到府里的傅六小姐一向心慈,对于下人和颜悦色,而且深谙医道,这才求上门来的。而且,她还听说,上一次守后院北门的胡婆子被人打伤了脚,这位六小姐居然不顾自己的小姐身份,亲自给胡婆子抹药诊治,让府里的人惊讶不已。 正因如此,她才壮了胆子到牡丹阁里来的,没想到…… 她的眼里噙满泪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字。 冬梅看着于心不忍,傅清玉已经下了逐客令:“小梅,你这个忙我帮不了,你还是走吧。冬蕊,送小梅出去,不要为难她。” “小梅,听到没有?我们小姐让你回去。”冬蕊扯了扯跪在地上的小梅。 小梅神情麻木地站了起来,失神地朝门外走去,冬蕊紧随其后,一直看到她走出牡丹阁。 “那个睛紫,现在怎么样了?还留在府里吗?”待小梅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以后,傅清玉马上问道。 冬梅看向傅清玉的眼中,噙了笑意。她就知道,自家小姐绝不是个冷血的人。 “小姐,你真的打算发善心,要去救那个睛紫?”折回来的冬蕊一进里屋,就听到自家小姐说出这样的话,马上阻止道,“小姐,那个睛紫罪大恶极,全府上下的人都恨不得避她远远的,你却要找上门去……要是万一被四姨娘知道了……”她的脸上带了担忧的神色,“依四姨娘的性子,她会善罢甘休吗?” “小梅没来的时候,我还在思量着救还是不救,如今小梅求上门来了,我却是不救也不行了。”傅清玉道。 “小姐,善心可不是这么使的……” 冬蕊还想提醒几句自家小姐,冬梅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小姐,你这么热心地要帮那个睛紫,莫非那个睛紫……那个睛紫并非是下药害四姨娘的那个人?” “这怎么可能?”冬蕊率先叫了起来,待看到傅清玉居然含笑点了点头,她更迷糊了,“这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那个睛紫,睛紫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是凶手了?” “你见过这么笨的凶手吗?”傅清玉摇摇头,“光天化日之下,睛紫大摆大摇地来到大厨房里,看到小梅在当值,还笨笨地问了小梅几句,难道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来过大厨房吗?还是要为她来过大厨房寻一个可以指证她的人?按常理推断,如果睛紫存心要害四姨娘的话,那她潜入大厨房的时候,是绝不会现身让别人看了去的。” 看到冬蕊同意地点点头,傅清玉又继续说道:“还有,睛紫曾经申辩说,说是一个面生的丫头过来通知她,让她到大厨房一趟,因为四姨娘要见她。这话大家都以为是睛紫自己瞎编的谎言。但仔细推敲起来,里面真是漏洞百出。” 冬梅点头道:“小姐说得是,如果我是睛紫,我才不会笨到编出这样的谎言来。说一个面生的丫头干嘛,她这样单独一个人前来,最重要就是要找一个证人,证明自己的确是被人引到大厨房里来的。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会说是一个面生的丫头来通知她的,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傅清玉赞同地点头:“这是一个不合情理的地方。第二个不合情理的地方就是,她为什么要说是四姨娘让她到大厨房里来的呢?这段日子,大夫人失了势,老爷不管是在家待客,还是外出赴会,都把四姨娘带在身边。就好比昨天,那位外省官员携家眷来傅府做客的消息,全府上下都传遍了,睛紫会不知道吗?” “睛紫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府里来了客人。”这回到冬蕊肯定地点点头,“由于以前睛紫一直陪在大夫人身边,这接待客人的事情,睛紫可碰得多了。所以,虽说如今大夫人失了势,这接待客人的事情,并没有睛紫的份。但听下边的人说,睛紫的心情不是很好,背地里还说,四姨娘屋子里的那些人,怎么及得上她……” “这便是了。”傅清玉又道,“明知道昨天一整天,四姨娘根本不得空,睛紫却拿了这个做借口,不是自寻死路吗?睛紫即使再愚眛,也不可能愚笨到这般地步啊。” 冬蕊这才醒悟过来:“小姐,就是因为睛紫的口供漏洞百出,她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所以小姐才怀疑,地里下药陷害四姨娘的人,根本不是睛紫。” “我们的冬蕊终于也开窍了。”傅清玉呵呵笑道,“正因了睛紫的这番口供,我才断定,睛紫肯定是被人下了套子了。今天,小梅前来替她求情,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这一个推断。” “为什么?”冬蕊再问道。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小梅刚才那副神情,一副涕泪并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愧疚的神色。试想想,小梅不过是一个大厨房里的烧火丫头而已,她揭发一个有着歹心的人,那是她的职责所在,也是正义感驱使。睛紫的下场,在她决定揭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怎么等到睛紫被打断腿的事情发生之后,小梅才有愧疚的神色呢?这不有些奇怪吗?” 傅清玉看着面前的两个丫头,这两个丫头的脸上都显出些许佩服的神色来。不由笑了笑,继续道:“再说,像小梅这样没有地位的小丫头,明哲保身是最重要的,不应该多管闲事,而招致灾祸上身。而这个小梅的行为,却大大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她一心一意要救睛紫,似乎根本就没有顾及自身的安危。她的那副神态,就好像如果不出手相救的话,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似的……” “小姐,难道说,这个小梅,是受人指使的?”冬梅低声叫道。 “那会是谁呢,会不会就是四姨娘指使的,如今反而贼喊捉贼?倒耙一把?”冬蕊猜测道。 傅清玉摇头:“不会。四姨娘虽然一心想整垮大夫人,但要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做不来的。” “那会是谁呢?”冬梅与冬蕊同时蹙紧了眉头。 “你们两个,先别想这个问题了。冬蕊,现在睛紫怎么样了?”傅清玉问道。 冬蕊道:“小姐,昨天那个睛紫被打断了双腿之后,四姨娘马上通知了她的家里人把她领回去,并给了几两银子给她治伤。这算是仁慈的了,一般的人家遇到这样的恶婢,二话不说就撵了出去的……” 傅清玉摇摇头,把人打残,再施舍几两银子打发人,这就是朝廷二品尚书府的治家手段。 正文第三百一十二章天伦之乐 第三百一十二章天伦之乐 冬梅倒是不大同意冬蕊所说的话:“仁慈?如果放着睛紫在府里好好养着的话,那府里还会给她请些好大夫,使上些银子,这样以后好了,也不致于落下个残疾。如今却让她的家人把她领出府去,能有什么好?这不是摆着把她往火坑里推吗?她家那个肺痨的老爹,多少银子都不够使,哥哥嫂嫂又是极其势利贪财的。四姨娘给的那几两银子,还能用得到睛紫身上吗?说不定早被她那黑心的嫂嫂拿了去了。你说,在这样的人家里,睛紫能有活路吗?” 冬蕊一拍脑袋:“对呀,我怎地忘了,当初她的那个哥哥与嫂嫂就是借口说要给老爹治病,才把睛紫卖到傅府里来的。如今见睛紫非但不能再贴补家用,反倒成了一个累赘,说不定恨不得她早些死掉呢。” 傅清玉皱眉。这样的家庭,这个睛紫真的是活不成了。 “冬蕊,你瞅个空出去一下,打听一下睛紫的家住在哪里,到时候……” 傅清玉招呼两个丫头过来,细细地交待了一番。 “小姐,我马上去办。”冬蕊应了一声,很快走了出去。 傅清玉叹了口气,看来有银子就是好啊,幸好在外面开了个水粉铺子,这些日子下来,也攒了些银子,这才能够在外面有使唤的人。 水粉作坊也开张了,让冬蕊的家里人来做,顺便叫上一些亲戚,人手也足够。除去一些必备的行当,还有租房子、人工费等一些本钱之外,还剩下不少。 此番傅清玉叫了冬蕊去办事,就是让她叫作坊里其中的一个亲戚,到睛紫家里,给上二三十两银子,把睛紫要出来,挪到作坊后面的屋子里,方便她过去诊治。 想睛紫一家生活拮据,睛紫如今这番光景无疑于让这个家雪上加霜。现在有人要用几十两银子买去她残疾的女儿,哪有不应允的道理?她的那一对贪财势利的哥哥嫂嫂巴不得她走得越远越好呢。 当然,傅清玉去救睛紫,也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的。一则可以让小梅安心,傅清玉还想知道究竟是谁,故意要睛紫作替死鬼的;二则睛紫是大夫人的人,留着睛紫自然有好处的。 至于睛紫的伤,傅清玉笑了笑,怎么说她也是科班出身,在现代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知名的外科大夫,这些伤筋断骨的伤势难不倒她。 大夫人那边……傅清玉沉吟起来。对于睛紫这个事件,大夫人表现得也太过于平静了,就那样任由四姨娘欺凌到头上来,恣意妄为,这可不像是大夫人一惯的作风。 大夫人所在的上方里,平日里一和温柔和气,没有什么脾气的傅大*奶也忍不住怒了:“母亲,你就这样忍气吞声的,任由那个四姨娘欺负到你的头上来?” 傅大夫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手中的茶盏:“这回四姨娘抓了我的错处,那个睛紫…..怎么被猪油蒙了心似的,即使要替我出头,也不应该下药去害四姨娘啊。这样歹毒的人,我也留她不得。她被打断了腿,那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母亲”大*奶有些愕然地望着大夫人,要在往日,以大夫人一贯的威风,怎会让四姨娘如此得逞?莫不是五小姐的事情让大夫人深受打击,再加上老爷的态度,更使大夫人心灰意冷,干脆连自己屋子里的事情也不理会了,让外人处置去? “母亲,睛紫这丫头,我看着平日里虽然轻浮些,但也不致于会做出下药毒害四姨娘的事情来。”大*奶忍住气道,“我看,睛紫先前所说的话有些可能是真的,四姨娘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势,她又与母亲一直有隙,说不定那个大厨房里的小梅,就是她的人,她故意中毒,然后就嫁祸于母亲,让爹爹更加不看重母亲……” 张婆子也在一旁插话道:“夫人,大*奶说得是,我看那个小梅倒像是上受人指使的。” 她凑前几步,低声道:“方才我出去,听外边的下人们说,上午的时候,小梅哭哭啼啼地去牡丹阁找六小姐,说是求六小姐去救治睛紫。” “那六小姐怎么说?”傅大*奶问道。 张婆子撇了撇嘴:“那位六小姐能怎么做?当然是明哲保身了。如今睛紫这个居心歹毒,毒害主子的罪名外面都传遍了,府里的人谁敢救她?那不得弄得一身骚?” “我听说六小姐懂得一些医理,为人仁和......”大*奶的眼中有些失望的神色,“母亲,我看睛紫那姑娘尽心尽力伺候过您,这样吧,我找个大夫,好好给她治治伤。” “算了。”大夫人道,“那丫头被打断了双腿,整个人也基本废了。救这么一个废人做什么即使花上大把的银子,也不一定能把那丫头治好……就让那个丫头自生自灭好了。” 大夫人转过头来,对大*奶道:“你也不容易,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我听说你家那边为了偿还那笔巨款,已经变卖了大房子,搬到了一个狭小的小胡同里住着,唉。”大夫人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亲家那边了。” “母亲不用操心,如今这笔巨款也凑得差不多了。”傅大*奶勉强笑笑,自己的生活如此拮据,不管自己怎么掩饰,目光锐利的大夫人还是看出来了。 “如今泽儿有母亲这边照看着,我也就放心多了。” “你与义儿也真是的,你们要省出银子来替亲家那边还债,我不拦着你们。可是你们也不能苦了孩子呀。瞧瞧泽哥儿多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连带着他跟着你们这些大人一起受苦呢?”大夫人颇有些埋怨道。 初初见到这个孙儿的时候,看到这个孙儿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可把大夫人心疼死了。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孙儿留在府里,再也不能跟了大公子夫妇去,到外地受苦。 大*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是逼不得已。自己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个小叔家是自作自受,就不用说了。偏偏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极其看重手足之情的,在朝堂之上一口应承下来要替胞弟还债。变卖了家中的府第,变卖了自己生母的嫁妆,自己与大公子还到外头东挪西借借了近十万两银子,才补够这个亏空。 虽然大公子是朝廷命官,每年拿着朝廷的傣禄,但是单单靠着那些傣禄哪够还人家的钱?特别像傅光义这样正义的人,是绝不会做一些贪赃枉法的事情的,所以,要还清这近十万两银子的巨大债务,唯有自己省吃俭用,从傣禄中挤一些下来。 这样,还是不够的。她这么一个官宦夫人,也开始暗地里做一些绣活,托了人到外面去卖几个钱,也好补贴一下家用。 这样的环境下,对于一个小孩子而已,又能有什么好的东西吃呢?所以,大夫人这样数落她,她也无话可说。 幸好大公子与她是夫妻同心,她这边日子过得再艰难也无所谓。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生母那一边。自己的母亲,虽说是川陕总督的正室夫人,但这些年来,父亲又陆陆续续纳了好几个妾室,与母亲的情份越发的淡薄了。特别是新时门的那个七姨娘,一张嘴更是能说会道,除了会讨父亲的欢心之外,还不失时机地挑拨父亲与母亲的关系,大有想要上位取代正室的架式。 想必自己母亲那边,日子过得也够苦的了…… 恰巧外面正好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小的人儿直直冲进房里来,朝大夫人扑了过去,嘴里甜甜地叫道:“祖母” 后面跟着的一个妈妈,一边赶过来,一边叫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 大夫人一把搂住孙儿,笑逐颜开:“你这个小鬼,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今天要来给祖母请安”傅泽的小嘴极甜,顿时把傅大夫人逗笑了,转身朝大*奶道:“你看这个小人儿,这张小嘴,多讨人喜欢啊。” 傅泽这才看到自己的娘亲也在场,于是也叫了一声:“娘。 “母亲,他只有在您这里才这样,您是一味的纵着他,弄得他现在越发的淘气了。”大*奶笑着对大夫人说道,看着那小人儿低斥道:“家里教的规矩怎么都忘了,不是说来给祖母请安吗,怎么没个请安的样子?” 小人儿看看板着脸的大*奶,再看看大夫人,扁扁嘴,就是粘在大夫人的身上不肯起身。 “好了好了。”大夫人忙道,“我这里又不比你家,哪有这么多的规矩这泽哥儿喜欢玩闹,就让他玩闹去别一整天板着脸教训小孩子,这对小孩子不好。” 此刻的大夫人看到孙儿扁嘴委屈的样子,马上替孙儿开脱起来,想来是溺爱至深。 大*奶忙道:“母亲说得是。” 看到自己的儿子依偎在大夫人的怀中,而大夫人脸上洋溢着慈爱祥和的笑意。大*奶忽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往日的大夫人,时时刻刻不忘追逐名利,并没有太多的温情留给家里人,就连她的亲生儿子,傅大公子,也疏离了这个生身母亲。如今见到这么一幅祖母伺弄着孙儿,共享天伦之乐的画面,大*奶不禁有些感慨,虽说目前大夫人失了势,但却换来了这么温馨的祖孙和谐的场面,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正文第三百一十三章庆寿 第三百一十三章庆寿 这一日,傅清玉起得早,冬梅正在给她梳洗打扮。冬蕊端了水走了进来,看看傅清玉,说道:“小姐,我方才一出去,就听来一个消息,不知道四姨娘在枕边给老爷吹了什么风,老爷今天一大早的,又把大夫人叫过去训斥了好一顿呢。” “四姨娘又要整出些什么事情来?“傅清玉选了一个淡色的珠钗,示意冬梅插在鬓发之上。 “小姐,这个珠钗颜色太淡了,好像不太好……”冬梅犹豫道。 “无妨,反正我也不想太出风头,要不然的话,再加上这两枝梅花簪吧。”傅清玉笑笑,“今天不过是四姨娘的生辰,往日可是从来没有人提及的。如今这府里的人心,有一半都倒向四姨娘这边了,所以她的生辰才会被那些一心奉承的人记住,点醒四姨娘要好好大办一场,也好出出这些年一直被大夫人的压制着的恶气。” 冬蕊上前,从妆盒里挑出两支嵌了红宝石及翡翠石的梅花簪来,递给冬梅,笑道:“这个好,这个微显喜庆又不太耀眼。” 冬梅伸手接过,替傅清玉戴了上去。 “冬蕊,你方才说,四姨娘又趁机在老爷面前告了状,她又说什么了?”傅清玉梳洗停当,转头问冬蕊。 “不过是陈年旧事。”冬蕊冷哼一声,语气里多有不屑,“小姐还记不记得,那一次,四姨娘因不见了一只簪子,大做文章在府里搜查的事情?” 傅清玉唇边浮现出笑意。那个事情,她当然记得。还幸亏四姨娘过来搜查呢,她因此白赚了一对金镯子的银子。 “怎么,这件旧事四姨娘又在老爷面前重新提起?” “是呀,四姨娘在老爷的耳边说,这只陪嫁的金簪子是如何如何的名贵,大夫人办事不力,没有替她找到这枚簪子,没有中持中馈的能力。好说好歹的,哀老爷送一支同样的金簪子给她做生辰的贺礼,老爷眉头都不皱一下便答应了下来,支了府里五百两银子,让一个管事的到京城的福鑫坊打制出来。想想又不解气,又把大夫人唤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说要大夫人回屋子里闭门思过去,四姨娘的生辰宴会就不用大夫人参加了。” 傅清玉微蹙了一下眉头,这个傅老爷,怎么说与大夫人也是结发夫妻,可经过一个小妾的挑拨,就连夫妻的情份都全忘光了。唉,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些薄情寡义的 “大夫人什么反应?”傅清玉再问道。 “大夫人似乎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副十分恭谦的样子从老爷的书房里退了出来,还特地到四姨娘那里,给四姨娘道了个歉。”冬蕊想了想道。 “给四姨娘道歉?”冬梅的眼睛不由瞪大,“我怎么觉得,大夫人变得越来越看不透了呢?” “说不定这大夫人在五小姐的事情上受了教训,终于意识到是自己的偏执,害了五小姐,所以忏悔自身,修身养性,为自己过去所做的罪孽赎罪,所以……” 冬蕊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冬梅伸手打了一下。她吃痛地抚着脑袋,瞪着冬梅:“冬梅,你干嘛打我?” “我打醒你呀,小呆瓜。”冬梅没好气道,“你真的以为大夫人是那么简单的人啊?人家可是一步一步从姨娘一直升上大夫人的位置的。瞧瞧以前她做下的那些事情的凌厉手段,这些小小的打击能让她回心转意,痛悔以前做过的事情?打死我,我也不信的。还有啊,你忘了,你以前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我当然没有忘记。”一想到当年那些黑暗的日子,冬蕊便觉一股怒火升腾上来,恨声道,“大夫人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我真想一点一点全部还回去。” “好了,这些仇我们会让她们一点一滴还回来的。先不说这些。”傅清玉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睛紫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睛紫经过小姐昨天晚上的救治之后,已经好很多了。现在我的大嫂子正在作坊后面的院子里照顾她。”冬蕊压低声音道。 “没有人发现吧?”傅清玉同样低声道。 冬蕊摇摇头。 “这就好。”傅清玉沉声道,“此事一定要谨慎小心,切不可让四姨娘发现,不然的话……” “小姐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已经交待了家里的人,绝不会透露一点口风出来。” 冬蕊郑重地点头应了。 “哦对了,冬梅,贺礼准备好了吗?”傅清玉从镜子前面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冬梅。 “一早就备好了。”冬梅伶俐地应道,看看自家小姐,颇有些心疼道,“不过是一个姨娘的生辰,也值得小姐花这么大的心思,这极品长白山人参,非得要原地出产的,光这路费,就得好几十两银子……”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四姨娘喜欢奢华铺张,我们就遂了她的意。要不然,别人送的都是些贵重的贺礼,我们却送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十足的东西过去,依四姨娘的性子,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小鞋我们穿呢。花些银子消消灾,这挺值的。” “小姐,什么事情都能被你说得跟没事似的。”冬梅绽开笑颜,“小姐,我都服了你了。” “别罗嗦了,快点过去吧。”傅清玉笑道,“要不然去迟了,四姨娘又要以为我们是故意怠慢她…....” 四姨娘住在傅府东边的听雨轩,大老远的,便听到了那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 四姨娘自从重掌了傅府的当家主母的权力之后,除了给全府的太太姨娘小姐丫头婆子仆役们裁制夏衣之外,就是大张其鼓地装潢自己的院子了。 四姨娘所居住的听雨轩,当然比不得大夫人的居所琼梅院。这些年下来,院墙已经有些斑驳,屋子里的陈设也略显陈旧。四姨娘自上任以来,马上以老爷常来听雨轩,屋子里的摆设不能太陈旧为借口,动用库房的银子大肆装潢了一番,修饰得比大夫人的院子还要精致。 这一次四姨娘的寿辰,就是在装潢精致的听雨轩里进行。 听雨轩里,欢声笑语,衣袂飘飞。四姨娘把这一次寿辰办得极其隆重,不仅宴请了平日里玩得来的一些闺中蜜友,还把京城过半的官宦之家的太太小姐们都宴请了过来,热闹一番,大有为自己长脸的意思。 其实,对于一个姨娘居然举办如此隆重的宴会,傅老爷本来是不大同意的。一则经不住四姨娘的软磨硬泡,二则四姨娘所生的傅府三小姐傅清菲,由于其夫婿被赵世子赏识,是今年秋季举行的秋闱考试的中甲热门人选。所以,看在女婿的面份上,傅老爷这才同意四姨娘兴办这场宴会。 傅清玉在快到听雨轩的时候,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傅七小姐傅清敏。今天的傅清敏也打扮得比往日素净一些,淡青色的衣裙,略施粉黛,显得一副柔弱的样子,更是楚楚动人。 七小姐傅清敏看到傅清玉,率先迎了上来:“六姐姐今天也这么早过来了?” “是啊。”傅清玉笑道,“今天是四姨娘的寿辰,去晚了可不太好。”她瞟了七小姐后面跟着的春兰一眼。那丫头捧了个绸布覆着的盒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七妹妹,我给四姨娘准备了几根原产的长白山的人参,不知道妹妹准备的是什么?”傅清玉含笑问道。 “六姐姐,今天是四姨娘寿辰,这么多年来四姨娘的生辰可有可无,今年可不一样了。”傅清敏笑着道,示意春兰端上来。 春兰掀开了绸子,原来是一枚粗大的首乌。 傅清玉与傅清敏相视而笑,看来为了四姨娘的寿辰,大家都“上心”了。 傅清玉携了傅清敏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听雨轩。 今天的听雨轩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十分的热闹喜庆。早早的,就来了数十批人,个个衣着光鲜,脸上洋溢着殷勤的笑意。 一个穿着绿绸衣,容颜上有几分妩媚的年轻贵妇人笑意盈盈地对着旁边另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道:“淑惠姐姐,我看做姨娘也没什么,生个女儿也没有什么,最要紧的还是要找个好女婿。你看这傅府的四姨娘,生的女儿多有出息,嫁个有前程似锦的秀才,如今那秀才可是忠靖侯府赵世子的座上客,赵世子还极力向皇上举荐此人呢。现在,这傅府里的四姨娘可长脸了。” 那位年长的妇人,是一位道台老爷的妾室,其身份也是一个姨娘。如今听了那个年轻贵妇人这么一说,脸色有些难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哦,我怎么说话的呢。”年轻贵妇人掩口笑道,“我差点忘了,淑惠姐姐生的可是个儿子,虽然是庶子,其实庶子与庶女本没有什么区别的,庶子也可以找个有前程的媳妇,然后凭着老丈人那边的提点,也可以官运亨通的……” 淑惠姨娘脸色更是难看了,拐了年轻贵妇人一眼,冷声道:“妹妹,姐姐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姐姐慢走,不送了呀。”年轻贵妇人唇边浮起一丝不屑的笑意,扬起手,甩了甩手上的绢帕。 待那位淑惠姨娘走远了,才冷哼一声道:“什么东西不过是生了个儿子罢了,就看不起生女儿的人了?生个儿子有什么好?也不过一个庶子罢了,也没见这个儿子能给当娘的添一分光彩。看来起,还没有傅府这个四姨娘生个庶女,然后找个好女婿这么风光呢” 正文第三百一十四章送礼 第三百一十四章送礼 今天的四姨娘打扮得尤其抢眼。一身新做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礼服,梳了个芙蓉归云髻,斜斜插着一枝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走起路来那步摇一晃一晃的,甚是耀眼。手上是牡丹图纹的金镶玉手镯,耳朵上各挂了赤金缠珍珠坠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珠光宝气的,倒有些看不出这四姨娘仅仅只是傅府的一个姨娘了。 杏儿正在招呼着前来庆贺的京城的各路官家太太们,抬起眼来,正好看到一个年轻妩媚的贵妇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不由笑了,匆匆走到四姨娘面前,低声道:“四姨娘,平远侯府的十三姨娘来了。” “哦?”正在一堆贵妇人面前谈笑风生的四姨娘抬起头,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意,“杏儿,你先过去招呼一下,就说我一会就过来。” 杏儿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这平远侯本来就是一个风,流人物,侯府里妻妾成群,在京城里名声远扬,这个十三姨娘就是平远侯新近纳的妾室。说起来这位十二姨娘跟四姨娘还有些渊源,是四姨娘的娘家那边的远房表妹。 年轻贵妇人果然没有等太久,四姨娘就匆匆赶过来了, “薇儿等久了吧?”四姨娘笑着道,“薇儿今天看起来好漂亮啊。” “表姐才漂亮呢。”那位叫做“薇儿”的平远侯府的十三姨娘,亲热地执起四姨娘的手,笑着道,“妹妹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姐姐熬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四姨娘笑得十分舒心:“多谢妹妹吉言,妹妹随处看看,姐姐这里是不是比以前漂亮漂亮多了?” “对呀,姐姐这里经过一番装饰,漂亮极了。”平远侯府十三姨娘笑道,“姐姐这里现在可比我那府里华丽亮堂多多去了。” “姐姐这个简陋之所,哪里比得上平远侯府啊。”四姨娘笑道,“只不过多装了些灯笼红绸的,让人看着喜庆罢了。” “姐姐,我方才替你出了一口恶气。”平远侯府十三姨娘扬了扬秀气的眉毛,得意地说道。 “妹妹替姐姐做了什么?”今天是四姨娘的寿辰,四姨娘本来心情极好,如今听这位十三姨娘一说,更是高兴。 “姐姐可曾记得去年三小姐的婚宴之上,那个道台老爷的二姨娘说过的话吗?她说姐姐生了个庶女,比不得她,生个儿子风光。她生个儿子又有什么好?一点出息都没有,还比不上姐姐生的三小姐那么有本事呢。”平远侯府十三姨娘冷哼了一声,“今天姐姐恰巧也把她给请来了,所以,我就嘲讽了她一番,她十分难为情,脸上挂不住,便先走了。” 四姨娘听得十分开心:“多谢妹妹,这样的人就应该这样去治她,不能让她得意太久。” 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话,四姨娘瞥见傅清玉与傅清敏朝这边走过来了,便让杏儿带着十三姨娘四处走走逛逛,自己则笑着立于原地,等着这两位傅府的小姐过来贺寿。 “祝四姨娘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傅清玉与傅清敏庆贺完毕,便让丫头们把贺礼呈上来,给四姨娘过目。 四姨娘看到七小姐呈上来的首乌,脸上的笑容便绽了开来。再看到傅清玉的贺礼,那几条色泽明艳,一看就知道是长白参中的上等之品时,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哎哟,你们两个,有心便成了,怎么反倒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过来呢?让两个小姐破费了。” “四姨娘客气了。”傅清玉笑笑道,“这些都是平日里省下来的月例银子。我到了府里这些日子,今个儿才撞上姨娘的寿辰,当然要好好庆贺一番。” 傅清敏也笑着说:“姨娘说这话就见外了,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我们只是略表一点心意而已,还望姨娘不要嫌弃的好。” “哪里,哪里。”四姨娘笑得合不拢嘴。看六小姐七小姐送的礼物,不用说也是贵重的。她在这府里这么些年,一直被大夫人压着,往年过生辰,为庆贺的廖廖无几,送来的贺礼更是寒碜,哪里比得今天这般,不仅来的人多,送的贺礼都是有些档次。四姨娘突然有一种当上了正室夫人的感觉。 “怎么不见三姐姐?”傅清敏看看四周,问道。 “你三姐姐呀,很快就过来了。”四姨娘呵呵笑道。今天是她的生辰,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会不来给她庆寿呢。昨天她还特地给女儿去了一封书信,叮嘱女儿不但要来,还要把三女婿也一并请过来,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一则让女婿跟着傅老爷,出去结识一些人,对以后的前程有好处;二则母女俩可以好好叙叙话。 三小姐傅清菲吗?傅清玉突然有了兴趣。这位傅三小姐,在她入府之前就早早嫁了。由于嫁到了外地,离京城稍远一些,平常也不经常回娘家,所以傅清玉入府这么久了,也没见着这位三小姐。 不过这位三小姐,听说不仅心高气傲,而且长得也挺漂亮的,继承了四姨娘的美貌,丝毫不逊色于傅大小姐。 傅清玉记得她初入傅府时,虽然三小姐并未回来,但也让人带了礼物过来,表达了做为姐姐的欢迎的意思。这样的话,既然知道她要回来,傅清玉当然要当面致谢一番。 让下边的丫头收了贺礼,四姨娘又吩咐让人带着傅清玉她们进去。 “四姨娘。”周妈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直直来到四姨娘的身边,低声道,“方才三小姐差人前来报信儿,说是一个时辰之后就到了。三小姐还说,她此番回家打算与三姑爷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让四姨娘好好安排一下。” “早安排好了。”四姨娘笑眯眯道,“府里不是还有个闲置的院子吗?叫做松涛阁的,我几天前就派人过去打扫了,就等菲儿的准信。这下好了,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姨娘打算让三小姐与三姑爷住在松涛阁里?”周妈妈皱着眉头看着四姨娘,“那松涛阁较之其他小姐的院子可狭小得多,又偏远,这会不会委屈三小姐与三姑爷了?再说,三姑爷住在府里的这段日子,可是要温书的。那里的环境不好,会影响到三姑爷温书的。还有,姨娘要跟三小姐说些体己的话,还要跑那么远的路……” 四姨娘蹙紧眉头,周妈妈这话说得不无道理。那松涛阁地处偏远,如果自己要前去送个汤水什么的,就要走上好一段路程,这一来一去的话,的确是十分不方便。 四姨娘叹了口气:“府里除了些废弃的院落之外,就这个松涛阁还新净些,还可以住人。大一些的,倒有一个叫雨花阁的,因大公子携家眷来府里住下,所以这个院落让她们母女住下了。” “可是四姨娘,听来传话的人说,三小姐此次前来是有意与三姑爷在府里住上一段时日的,说不定要住到秋闱考试。想必带的丫头婆子不少。那个松涛阁院落窄小,不过供十人左右居住,哪里容得下三小姐及三姑爷一大家子的人?况且三姑爷来到京城备考,想必应酬不少。要是让外面的学子看到我的三姑爷在偌大的傅府里,只住在一个那么偏远的小院落里,那会怎么看我们傅府呢?再说,这个三姑爷可是此次秋闱考试中举的热门人选啊,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怠慢了三姑爷?” 四姨娘沉吟起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她当然不希望委屈了女儿及女婿,可是如今傅府里确实没有空闲的尚可住人的院落了。如今如果再行建造的话,已是来不及。 “那要该怎么办才好呢?”四姨娘无奈道。 “四姨娘,何须发愁,你看……”周妈妈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指了指不远处傅清玉的背影。 “周妈妈,你是说……”四姨娘迟疑道,“这样不妥吧?六小姐以前可是帮过我们的。” “四姨娘,这六小姐以前是帮过我们,但我们也没有说要亏待她啊。这以后四姨娘多对她好一些不就成了?”周妈妈看看四姨娘,低声道,“再说这六小姐明年就及笄了,这女儿家的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如果四姨娘觉得亏待了六小姐,那在六小姐的婚事之上,替她好好物色一个夫君,那不就可以了吗?说不定,六小姐对于四姨娘感激不尽呢。眼下最重要的是三姑爷的读书一事,务必要寻一个好环境给三姑爷的,那日后三姑爷考中了,六小姐的脸上也有光彩啊。” 四姨娘这才点点头:“这只好委屈一下六小姐了。” 由于来得早,离宴席开始还有几个时辰,傅清玉便携了七小姐傅清敏,在这听雨轩四周走走,看看这里新潢后的景致。 一边走,一边看,傅清玉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而傅清敏,早就忍不住说了出来:“六姐姐,你看这院子里的太湖石,新种的垂柳,这些重新规划过的花径,还有各色的花花草草,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正文第三百一十五章警惕 第三百一十五章警惕 傅清玉抬眼望去,经过一番装饰的听雨轩,真是美仑美奂,景色秀丽,较之先前,像变了一个地方似的。 “太奢华了。”傅清玉不由叹气道,“先前大夫人所积攒下来的银子,倒让四姨娘给花了。” “这个四姨娘倒真的会享受。”傅清敏摇摇头,“我看,这府里最奢华的院落,就数这座听雨轩了。不过……”傅清敏蹙紧眉头,“如此奢华的布置,难道老爷就没有异议吗?我想就是换作大夫人,也不至于如此铺张浪费啊。” “这就是四姨娘与大夫人的不同之处了。”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我想,或许老爷顾及三姑爷的颜面,也就同意了吧?” 以前,大夫人在傅府里主持中馈的时候,主张勤俭节约,因此有了一个持家严谨的好名声。就算是大夫人居住的琼梅院,也不过比别处多了几株梅花,多了一些摆设而已,并没有太明显的奢侈华丽的地方。 而四姨娘一上台,就马上给自己的住处装修一番,弄得华丽异常,如此显摆的作风,与大夫人是完全不同。 所以,傅清玉才会认为,四姨娘目光太短浅了些,日后要是被人抓了把柄的话,那再翻身就难了。 目前的四姨娘正是风光得意之时,当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而她身边的那伙,大多只会阿虞奉承,也没有几个会去提点一下她的。 有几个别的府里的姐妹,与傅清敏交好的,拉了傅清敏要到别处说话。于是傅清敏便向傅清玉说了一声,跟着她的那群姐妹走到另一边去了。 傅清玉领着冬蕊冬梅慢慢沿着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慢慢走着。忽然,一个声音冷冷道:“六妹妹最近真是忙啊。” 傅清玉摇头,怎么又碰到他了?看来四姨娘的面子大得很,连傅二公子都回府来替她庆生。 假山背后转出傅二公子的身影,冬蕊冬梅忙向二公子行礼。 “二哥哥倒是有这份闲情雅致,专喜欢在假山后面吓人。”傅清玉没好气道。 “我此次前来,可不是专来吓人的。”傅二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傅清玉,“是老爷发了话,说是这些年也没有正经给四姨娘办过生辰宴会,要求我们大家都要到场,也算是给四姨娘,还有三姑爷面子。” “这样啊。”傅清玉恍然,“难怪呢,要不然的话,以二哥哥这样一个大忙人,一定寻了借口推脱开去。” “其实,即使老爷不这样说,我也会来的。”傅二公子压低声音道,“这位四姨娘,不管怎么说,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是不是?” 傅清玉点头,击败大夫人,四姨娘也一部分功劳的。 “二哥哥,这次四姨娘的寿辰,我可是把老本都送出去了,几条原产的长白山人参,几乎耗尽我所有的积蓄。不知二哥哥送了些什么过来?”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存心想逗他一下。 “一整套京城知名的福鑫坊打造的头饰,价值一千两银子。你看,这份量够重了吧?”二公子扬了扬眉。 傅清玉有些愕然,一千两银子的贺礼,傅二公子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送出手了,这也太贵重了吧? 傅清玉正愕神间,傅二公子已经一把扯住她,把她拉到了假山后面。 “你干什么”傅清玉低叫道,二公子的力道大得出奇。 “你不要命了,睛紫那样的贱婢你也救?”假山后,傅二公子一脸怒意地盯着傅清玉,“要是被四姨娘知道的话,你以为她会怎么想” 原来是为了这事。 傅清玉并没有回答二公子的问话,而是十分讶然地望着二公子,失声道:“二哥哥,连这个你也知道?” “府里发生的事情,我有哪一件事情是不知道的?”傅二公子没好气道,“你即使掩饰得再好,还能瞒得过我吗?” 傅清玉笑了一笑,这件事情她只打算瞒着四姨娘,并没有打算瞒着二公子。而且,像二公子这样的人,傅府上下全是他的眼线,她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 说不定,就连她暗地里开铺子的事情,他也一并知道了…… “睛紫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理掉。”傅二公子冷声道,“那个水粉作坊是你开的吧?把睛紫放在那里是大大的失策。要是万一被四姨娘看出什么端倪的话,追查起来,查到那间作坊是冬蕊家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开的,不难怀疑到你的身上……到时候四姨娘心里生了间隙,那就不好办了。这些日子下来,四姨娘的性子你也不是不了解,她可是个狠角,到时候调转枪头来对付你也不一定。” 傅清玉忽然感到一阵温暖,看着傅二公子:“二哥哥,你是在担心我吗?” 傅二公子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是同盟,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妹妹兼同盟出事。” 傅清玉心里暖烘烘的,看来在这个冰冷的傅府里,还是存在一些温暖的。如果二公子不是心系她的安危的话,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去打探她的行踪,并及时地预警。 “二哥哥,你尽管放心好了,睛紫在那里很安全,不会有事的。”傅清玉笑笑,“人常言,医者父母心,我是一名大夫,又怎会看着一个即将凋零的生命不管不顾呢?何况,小梅先前又求上门来了……” 傅二公子皱眉看了傅清玉好一会,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即刻让人把睛紫挪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他看到傅清玉的眼中闪着疑惑的神色,笑笑道:“放心吧,你既然为了你的所谓的医者父母心,一心想救她,我就成全你吧。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大可以派个你信任的人过来,帮忙照顾睛紫。” “多谢二哥哥了。”傅清玉道。 “你是我妹妹,跟我客气什么?”傅二公子哑然失笑,“以后小心一些就行了。” “二哥哥,我是替睛紫多谢二哥哥,多谢二哥哥手下留情,没有置她于死地。”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声音冷了下来。 傅二公子瞬然回头,冷峻的目光盯着傅清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吗?”傅清玉摇摇头,“刚一开始,我就不认定像睛紫那样的丫头,会干出一些毒害主子的事情来,她即使有那个心,但没有那个胆量。再加上,一个蓄意下毒的人,会那么明目张胆去投毒吗?被大厨房里的小梅看到,还要跟小梅打招呼,说了一会话,然后再让小梅看到她在四姨娘的滋补汤前走来走去…..二哥哥,你认为这符合常理吗?” 傅二公子不置可否。 “还有,小梅事后的态度行为也令人十分起疑。揭发此事的人是她,而过后替睛紫求情的人又是她,既然揭发了别人,难道就没有料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还是你们估计错了,没有料到四姨娘会这般狠厉?” 傅清玉再度摇头:“那一天,七妹妹的态度令我十分疑惑。我拉她去琼梅院瞧热闹,她却推说不去,说是怕四姨娘把火烧到她的身上,七妹妹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胆小怕事了?还有一件令我更加奇怪的事情。”她看着傅二公子道,“事后我让冬蕊去打听过,小梅来我院子里求我的那天,小梅还去求了三姨娘、四姨娘,五小姐,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小梅并没有去求七妹妹。试想,七妹妹可是这府里最心慈的,也十分体恤下人,小梅为什么偏偏不去求她呢?二哥哥,换作是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脸上已经露出一丝讶异来。 “所以,这件陷害睛紫,借着四姨娘的手,打击大夫人的事件,是七妹妹做的吧?”傅清玉叹了口气,“先把一个陌生的丫头带入府中,再让这名丫头传信给睛紫,说是四姨娘要见她。接着收买小梅,让她作伪证。不过,七妹妹没有想到的是,四姨娘居然那么狠厉,为了一碗滋补汤竟然打断了睛紫的双腿。小梅更是于心不忍,这才求到我面前来……二哥哥,我猜得没错吧?” 傅二公子看了傅清玉半晌,方才笑笑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连这些小细节都被你看出破绽来。看来,我真得对你令眼相看了。” 顿了一下,傅二公子道:“不错,这件事是我策划的,借以打击大夫人。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大夫人的势力也弱了好多,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冷声道:“二哥哥真的以为,大夫人这么容易就被你们击垮吗?想大夫人在这傅府里运筹了那么多年,树大根深的,就凭四姨娘,你认为可以吗?还有,外面关于傅五小姐名节贞烈的那些传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二哥哥难道没有想过?” 傅二公子又看了傅清玉半晌,不由笑了:“看来我们兄妹俩真的是心灵相通,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他伸出手来,拍拍傅清玉的肩膀:“你就放心吧,你二哥哥清醒着呢。现在大仇未报,母亲的死因未明,我又怎么掉以轻心” 正文第三百一十六章菜肴 第三百一十六章菜肴 大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丫头高声叫道:“三姑娘、三姑爷回府了。” 傅二公子很快地对傅清玉说了声:“你自己多多保重”便闪身走了过去。 傅清玉从太湖石堆积而成的假山后面转了出来,见冬蕊与冬梅正忠于职守地在不远处守着,见到自家小姐出来了,便齐齐迎了上来。 “小姐,二公子走了?”冬蕊问道。由于二公子是从另一个方向走出去的,所以冬蕊并没有看到。 “走了。”傅清玉有些郁闷。她与傅二公子不是同盟吗?这同盟居然擅自行动,也不告知她一声,实在有些过份。这倒底有没有把她当成同盟的? 不过,她心中隐隐觉得,像傅二公子这样的人,似乎并不太像一时冲动的人。而收买小梅,再让小梅诬陷睛紫,这一切应该周密筹划,不应出现小梅这般反常的现象,这样很容易令人起疑。 不过现在,既然傅二公子都承认是他所为,傅清玉也只能这样认为了。不过,像傅二公子这样的人,一心一意维护的人又会有谁,傅清玉一下子便猜得出来。 “小姐,我们过去吧,三小姐回来了。”冬蕊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傅七小姐傅清敏已经迎了上去。 “好吧,我们过去吧。”傅清玉道。自家姐妹难有不上前见面的道理? 不过,说真的,傅清玉对于这位傅三小姐,还真的从来没有照过面…… 不远处,喧闹声一片,显得有些乱烘烘。整个院子里过半数的人都朝门口处涌去。傅清玉看到四姨娘体态轻盈地穿过众人,一下子便来了一对璧人面前。 那绝对是一对璧人。 女的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挽着个飞月髻,容颜俏丽,五支各色的金海棠珠花玉簪齐齐插于高挽的鬓发之上。加之一身碧蓝的流云纱锦衣裙,有一种九天仙女,飘飘欲飞之感。 男的也不逊色,是一个弱冠少年,脸白如玉,斯斯文文,样子英俊秀气,一看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一看到女儿女婿携手齐齐前来给自己祝寿,四姨娘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道:“菲儿,三姑爷,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快进来,屋里坐。” 众人又一阵喧闹,齐齐拥着那一璧人朝着里屋行去。 傅清玉带着冬蕊冬梅,也朝着里屋走过去。 屋子里,依然是热闹异常。由于傅三小姐嫁到外地有大半年了,这京城的官宦之家的家眷也增添了不少。有一些不认识的,四姨娘便积极的给女儿介绍:“这是平远侯府的十三姨娘,说起来还是你的表姨。” 四姨娘第一个介绍的竟然就是则才的那位年轻贵妇人。 平远侯府十三姨娘与傅三小姐的年纪相仿,听得四姨娘这么一说,十三姨娘便笑了起来:“哟,表姐,想不到你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我瞧着都不认得了,怎么好意思认作表姐呢?” 四姨娘笑道:“表姨就是表姨,这礼节上可不能废。” 于是傅三小姐夫妇齐齐朝平远侯府十三姨娘行了礼。 “还有这位是今年刚上任的幽州司马的何夫人,这位是何夫人的大女儿玉兰小姐,还有这位……” 四姨娘如数家珍般,一一介绍过去,傅三小姐一一见过。直到几乎全部人介绍完了,四姨娘才恍然大悟地“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傅清玉:“哦,对了,菲儿,我都忘了跟你介绍了,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说起的,多年前走失了,就在今年年初才找回来的六小姐傅清玉。” 傅清玉看得好笑,这位四姨娘也未免做得太露骨了吧?她一直都站在边上,怎么四姨娘就是看不到她呢?嫌她出身不好,又是流落在外的,所以怕落了她们的面子?傅清玉冷笑,当初三姑爷落难,四姨娘求上门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她这样的出身呢? 傅三小姐把目光投向傅清玉,见傅清玉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由笑了:“原来这位就是六妹妹呀,年初的时候就听姨娘说起过,说府里多了一位长得跟天仙一般的妹妹,便一心想过来见见。无奈路途远了些,再加上因了些琐事抽不了身。如今见到妹妹,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仿佛我们姐妹俩以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平远侯府十三姨娘眼珠一转,笑道:“姐妹俩素未谋面,却一见如故,这下可好了,说不定这就是做姐妹的缘纷呢。” 傅清玉觉得好笑,这不过说明这位三小姐真是会说话,用一句“一见如故”就拉近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于是含笑道:“三姐姐夸奖了。我初入府时,虽然未曾见到过三姐姐,三姐姐却送了贺礼过来,让妹妹感激不尽。由于路途较远,妹妹也一直未曾向三姐姐道谢,今天一定要把这礼数周全了。”说着朝傅三小姐行礼,以表谢意。 “妹妹何需如此客气?”傅三小姐笑着拉住傅清玉的手,“说到多谢,我多谢你还来不及呢。” 这时,四姨娘在旁边咳了一下。 傅三小姐会意,知道四姨娘不想再这样的喜庆日子,把三姑爷曾经落难的事情让宾客们都知道,于是笑道“妹妹也一块坐了吧。” 这时,已近午时,一个丫头跑进来问道;“四姨娘,要开饭了吗?” 四姨娘点点头,那名丫头马上跑出去通知大厨房去了。 众人纷纷落了了座,傅清玉环视了一下四周,果然没有看到大夫人的身影。五小姐的身影也没有见到,想必是五小姐既已成了居于家中带发修行的人,不宜再出席这样热闹的宴会。 依照惯例,傅清玉的左边坐着三小姐傅清菲,右边坐着七小姐傅清敏。至于三姑爷与傅二公子等男客,自然到屏风之外的另一张桌子去。 傅三小姐送的贺礼早就被抬了上来,置于正厅正中央,是一座足足有个人高的红珊瑚,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显得红光四射,十分耀眼。 要想这种红珊瑚极其难得,又兼之其在海底生长极其缓慢,一年才长几厘米,要想长成一人的高度,那得经过多少年的时间,所以,这种红珊瑚极其难得,也极其明贵。 所以,当这府一人高的红珊瑚被几个大汉抬上来的时候,全场沸腾了。平远侯府的十三姨娘首先走到红珊瑚面前,红珊瑚的光芒映红了她的脸,她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眼睛睁大得有平日里的两倍:“我说表外甥女,你这座红珊瑚可是稀世之宝啊,我长这么大,在平远侯府里都没有看到过这么高的红珊瑚……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平远侯府的十三姨娘这么一问,厅里的其他同样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的贵妇人小姐们,都齐齐把目光落在了傅三小姐的身上。 傅三小姐脸上带了些傲然的神色:“这个品种的红珊瑚,是南方地区海边一带盛产的。那个地方临海,海底下有各种各样的珊瑚,那里的地方官,常年以这些珊瑚、珍珠等上贡朝廷。宫里的那些妃子们身上所佩戴的珍珠,多半出自于那个地方。” 顿了一下,看到众人现出迷茫的神色,傅三小姐这才不慌不忙说道:“我家夫君那边,原本是祖居南方沿海一带的,后来迁到了其他省份。但是族里有些人,仍然世代居住在沿海那边,以捕鱼养蚌取珍珠为业。那里的人多识水性,常潜到海底去取珊瑚石。至于这座红珊瑚,就是一个族人家的传家之宝。” 傅三小姐颇为得意地望望四姨娘,娇声道:“适逢四姨娘的生辰到了,我就向那位族人收取这座红珊瑚,以做四姨娘的寿诞之礼。”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叹声,当然这里面也饱含着羡慕的语气。 “四姨娘,你真是有福气啊,生了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 “是啊,女儿孝顺,姑爷也本事啊,如今是忠靖侯府赵世子的座上客,今后,我家那几个可要仰仗您了…...” …… 四姨娘笑得脸上成了一朵花,人常言母凭子贵,她这可是丈母娘凭着女婿脸上增光啊。 这边炫耀完这座红珊瑚,那边丫头来报,菜肴已经上齐了。 众人这才重新落座,待看到桌子上的菜肴时,眼睛又睁大了。 正中央的一道菜,居然是一盘十分靓眼的“珍珠”。 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珍珠,在每个的人面前摆着,银白色,光灿灿的,足足有拇指般大,晃得人眼花缭乱。 傅三小姐环视了一下众人,笑道:“各位不必客气,吃完这道菜后,把菜盘上的珠子也一并带回去,串成耳珠,或是挂饰,或研磨成粉美容均可。” 众人这才把眼睛恢复原状,欢呼一声,齐齐把筷子伸向面前这道“珍珠大餐。” 傅清玉并没有动面前这道菜,而是把目光投向其他的菜肴。并非是只有一道“珍珠大餐”是名贵的菜肴,桌子上的道道菜几乎都是没有见过的,山珍海味,数不胜数。居然连宝蓝色的鲍鱼也有,这种在宫廷御宴也不多见的东西,在这里可以说是泛滥成灾。 “大家不必客气,尽管吃,尽管喝。”傅三小姐举着手中的西域琼液,笑道:“桌上这些菜肴,都是我从南部的族人那里买回来的,绝对是真品,大家放心尽情品尝便是。” 正文第三百一十七章机智 第三百一十七章机智 既然是傅三小姐开了口,于是在坐的各位宾客再不客气。这些人的身份地位不同,有些人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山珍海味,连吃带拿,除了吃得肚子滚圆之外,随身带着的荷包里也被珍珠挤得胀鼓鼓的,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而去。 傅清玉与七小姐傅清敏吃得半饱,并不是故作斯文,而是这些海味毕竟腥味太重,吃不惯。所以傅清玉对于每道菜,不过动了两下筷子,纯粹应酬一下而已。 饶是如此,整个饭席下来,脸上的笑容好像僵住了一般。 这一点,傅清玉十分佩服傅三小姐,整个宴席上始终笑意盈盈,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宴席一散,傅清玉终于缓了口气,看来这样的宴会还是少参加为妙,实在太累人了。不过说起来,自进入傅府之后,她还没有参加过如此隆重的宴席。 傅清玉拉着七小姐傅清敏正准备离开,背后传来傅三小姐温柔的呼唤声:“六妹妹、七妹妹请留步。” 傅清玉苦着脸,朝傅清敏眨眨眼睛,转过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换上了灿烂的笑容:“三姐姐,有事吗?” “哦,也没有什么事情。”傅三小姐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自我出嫁之后,回府的日子不多,难得见到两位妹妹一面,两位妹妹就陪姐姐聊聊天吧。” “我们倒是疏忽了,哪有姐姐亲自来请的道理?姐姐是客,我们理应陪着姐姐的。”傅清敏说完,迎着傅三小姐走了过去。 看这情形,傅清玉也只好带着冬蕊与冬梅跟了过去。 大厅里,几个丫头婆子在收拾着桌上吃剩的菜肴。傅三小姐便带着大家去了隔壁的一个小花厅里喝花聊天。 “这段时日不见,七妹妹怎么越发清减了?”傅三小姐傅清菲含笑看着七小姐傅清敏,关切道,“七妹妹一向身子孱弱,在平日的饮食上可要尤为注意。还有,千万不要太过于劳神劳力,不然的话,这身子是很难养好的。” 傅清玉看看七小姐,接口道:“三姐姐说得是呢。这个七妹妹呀,别看平日里文文弱弱的,性子却是最要强的,平日里一有空闲就到我院子里学画,还有啊,这天气越发的热了,我怕她中暑,劝她不要跟着我去赛马,她就是不听,还说什么六姐姐做得来的事情,我凭什么做不来我可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三姐姐应该帮我劝劝她才是。” “这可不好。”傅三小姐皱眉道,“七妹妹这病可是最忌劳神伤气的,妹妹怎么自个儿不注意呢?要是真的落下了病根的话,那就麻烦了。”她瞅着七小姐笑道,“如果姐姐没有记错的话,七妹妹明年也该及笄了。如果被外面的人知道七妹妹一副这么孱弱的身子,那就不太好了。” “我看起来有这么弱不禁风吗?”傅清敏若有所思地抚了一下脸颊。 “还说没呢。”傅三小姐嗔怪道,“这下巴是越发的尖了,看看这手,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还看不到一丝血色……”傅三小姐执起七小姐的手,脸上有惋惜的神色,“七妹妹可是一副好容貌,就是给这病给拖了,要不然的话,这提亲的早就挤破门槛了。” “三姐姐说笑了,我也没有那么弱的。”七小姐抽回了手,有些不自然道。 以前的时候,是拿了身子孱弱为由,避开了大夫人的迫害。不想如今,这体质太差的问题倒成了自己以后婚配的一个阻碍了。 想到这,七小姐不由蹙紧了眉头。 傅清玉察颜观色,马上明白身边这位十四岁女孩的心思。是啊,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不能嫁错郎,不然的话,一辈子就完了。 本来,傅清敏自从接受了傅清玉开的膳食药方之后,经过一番调理,身子已经有了一些起色的。 不过,这些日子突然消瘦下来的原因,可能真的是因为好强心理在作怪。她去学赛马,傅清敏非要跟着去。而且,学得比她还认真,一个弱不禁风的身子,在太阳底下晒那么久,能吃得消吗?这一点,倒是自己疏忽了。 但是……傅三小姐也用不着这么明着提点七小姐吧,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是先提醒七小姐要把身子先养好,然后让四姨娘给她安排亲事吗? “三姐姐说得是,这人就得有一副好身子。“傅清玉笑道,“我决定了,今后啊,七妹妹要来找我学画画的话,那我决计是不教的了。什么都不做,专陪七妹妹多走走,多动动,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看你们姐妹两个,感情多好了,我这个做姐姐真的要羡慕死了。”傅三小姐于是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朝傅清玉问道:“六妹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 傅清玉眼睛一转,笑道:“三姐姐问的是我在城郊水边村的时候吗?我什么都做呀,砍柴呀,挑水啊,烧火啊,浇菜啊,割猪草啊……” 傅清玉一口气列出了十余种,听得傅三小姐直皱眉。傅清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继续道:“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可是一个穷山沟,那里连京城的十万分之一都及不上。户户人家的女儿,可是从小就学会了劈柴烧火的。如果家里找不出东西吃的时候,还要上山打些野味来充饥……” 傅三小姐紧皱着眉头,忍不住打断道:“六妹妹在乡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教你读书识字,做些女儿家的绣活吗?” “读书识字?”傅清玉笑笑,大口地喝掉半杯茶,这才道,“我那个养母说过,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农家的女儿读什么书啊,识得几个大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顿了一下,傅清玉暗地里对上七小姐投过来的疑惑的神色,并偷偷朝她眨眨眼睛,然后看着傅三小姐继续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读书写字,那多累人啊。还有那些女红,我的女红可差劲了,上一次我绣了一套嫁衣给五姐姐。五姐姐都不肯要我的……我最喜欢打猎和赛马了……”她很认真地看看傅三小姐,“三姐姐,改天我与你去郊外赛赛马,打打猎如何?可好玩了。” “再说吧。”傅三小姐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以前怎么说也是傅府里出来的淑女,最讨厌那些像男孩子般,打打杀杀的事情了。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傅大小姐也是喜爱骑马射箭的,她就下看不起,说学这个一点出息也没有,倒不如多学一些女儿家应知应会的手艺,以后嫁到夫家也不会被人看扁了去。 就拿她来说吧,虽说她嫁得不好,没有攀上什么豪门,但在那个没落的夫家里,她这样知书达礼,最是讨夫家那边欢喜的。特别是她心高气傲,又懂得一些诗书,一心一意协助夫君考取功名,那户人家对她感激还来不及。半年时间,她就跃居成为那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所有大小事务,全部由她支配。 傅三小姐望着傅清玉,心下有些惋惜。可惜这位六妹妹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怎么说话这么粗俗,带着一股乡里人土里土气的味道呢?什么砍柴呀,挑水啊,烧火啊,浇菜啊……还有割猪草,那可是农家孩子才干的活听自己的娘亲说起,这位六妹妹来府里已经有大半年了,怎么一点礼节都没有学到呢?说起话来粗俗得很,就连喝茶的动作,也是令人看不过眼的。 难道说,大夫人早就知道这位六妹妹不是学东西的料,所以也懒得教他什么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这样的妹妹,如今上得台面?傅三小姐颇觉得头疼。况且自己还应了人家的,看来这样的妹妹是绝计不能到那户人家去的了,去了也只不过给自己丢脸而已。要是因了这个得罪了那个人的话,自己夫君的仕途可要受到影响了。 一念至此,傅三小姐之前满腔的热情渐渐冷却下来,语气也冷了下来:“六妹妹平日里也别老是叨念着什么射箭骑马的,这有什么用?还是正经学些女红的东西,将来也有些用处。” 傅清玉愕了一下:“三姐姐不喜欢我学射箭骑马吗?大姐姐可是十分欢喜呢,说我多学些,以后可以像她那样嫁个侯爷……” 这话戳到了傅三小姐的痛处,傅三小姐冷哼一声道:“学她,她不过运气好一些罢了,要不然的话……” 傅清玉不依不饶道:“可是安国公府的明珠姐姐也喜欢骑马射箭啊,所以我们是好姐妹……” 傅三小姐这才记起,上一次自家夫君遭人陷害,就是因了这位六妹妹与安国公府的明珠小姐交好的关系,这才求得赵世子帮忙,救出自家夫君的。如此想来,这个丫头学这些东西,倒还是有些用处的。 不过,这个六妹妹不过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女罢了,又怎么可以与安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相比呢? 傅三小姐在心中冷嗤道,真是一个笨丫头自己一个卑微的庶女怎么可能与安国公府里的嫡出小姐相比。别人大可以不学无术,就可以风风光光嫁出去,而且还能够嫁个好人家。你一个庶女有什么?什么都不会,迟早会落个被人抛弃的下场 第三百一十八章不满意 眼见这个新入府的妹妹并没有什么长进,且头脑简单,傅三小姐心中不喜,语气便越发的冷淡下来:“姐姐的话,妹妹还是记下吧,对你没有坏处的。” 傅清玉十分恭敬地记下了。又说了一会话,傅三小姐极会做人,虽说对于这两位妹妹不大喜,但面子上却做得很足,各给了一包海产,这才相互作别而去。 “菲儿,你方才与那两个丫头谈得如何?”四姨娘走了进来,看着女儿问道。今天是她的寿辰,方才是宴席上喝了点酒,至今的脸还是红扑扑的。 “唉。”傅三小姐叹了口气,“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不会吧?”四姨娘有些愕然,“她们好歹也是傅府里的正经小姐,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 “什么正经小姐”傅三小姐冷哼一声,“你看看那位七妹妹,瘦叽叽的,整个人就是一病秧子,整天里她的院子里就没有停过熬药,真是一个药罐子,嫁到谁家谁家都会觉得晦气。” “七小姐的身子不好,那是出娘胎以后就这样了。她先天不足,后天怎么补也补不回来的。”四姨娘点点头,然后皱眉道,“不过,我看六小姐倒是不错的,模样长得好,身子又好……” “有什么好?”傅三小姐一想起刚才那番情形,就觉得十分郁闷,“我方才问她以前做些什么,我猜她说什么,她居然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什么砍柴呀,挑水啊,烧火啊,浇菜啊,割猪草啊……”傅三小姐越说越气,“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做的事情吗?还有……”她抬起头来,看着四姨娘,“娘,你方才没看到她喝茶那副样子,傅府里是这样教她的吗?” “菲儿,这位六小姐是从乡下接回来的,乡下穷,寄养在别人家里,不做这些还做什么?”四姨娘陪笑道。 “那她也太实诚了,是不是?”傅三小姐有些厌恶道,“哪个人会拿自己以前不好的处境来说事的?偏偏这位六妹妹说得十分起劲儿,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从乡下出来似的,真是丢人” “菲儿你别介意。”四姨娘倒是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女儿是最优秀的,“她生就一个乡下野丫头的样子,在乡下能做什么,除了这些,还有就是打架滋事……” 顿了一下,四姨娘眯起眼睛:“自她入府的时候,我就听张妈妈说起过,说这位六小姐养在城郊水边村一个农户家里的时候,就十分粗野,经常与那个农户家里的三姐妹大打出手,在村子里也经常与人干架,简直一点教养也没有。” “真是这样吗?”傅三小姐十分讶然地望着四姨娘,心中残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四姨娘冷哼一声:“她以前的这些事儿,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所以大夫人这才对她十分不喜,也不上心。听说本来打算把她配与京城那个姓陶的暴发户的,后来事情没成。大夫人又想把她许给钱国舅,不想反倒你五妹妹出了事……” 余下的事情,四姨娘早已在信中跟女儿详细说过了,因此就不再说下去。 “五妹妹弄出这样的事情,最后反倒累了自己,那是她自作自受。”傅三小姐冷笑道,“真是老天开眼,我作梦都没有想到,大夫人的小女儿竟也有这般下场。” 四姨娘可不想管别人的事情,她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家女儿:“菲儿,你来信不是说,打算把你这位六妹妹……” 傅三小姐心中烦闷之极:“娘,我在信中听你说起,这位找寻回来的六妹妹生得花容月貌的,便以为她是一个知书达礼的。至少也不应这般粗俗啊。谁曾想这一见……”傅三小姐重重地叹了口气。 “菲儿,你不满意?”四姨娘紧张道。 “她那副样子,我怎么满意得起来?”傅三小姐不由提高了声音,“娘,我一听她这般说话,就觉得头痛。再看她的种种举止,这……这哪像一个经过调教的大家闺秀啊,简直就是乡下里来的野丫头” “菲儿。”四姨娘想了想道,“你不是要在这府里住上好一段日子吗?你不如耐心调教她一番,或许能够……” “算了,我可没那闲功夫。”傅三小姐不耐烦地挥挥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岂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过来的?再说了,她等得了,那边的人家可等不了……” “你是说赵大*奶……”四姨娘失声道。 傅三小姐点点头:“由于赵世子极其看重我那夫君,我也偶尔上忠靖侯府看看赵大*奶。唉,赵大*,奶那副样子……”她深深叹了口气,“我看怕是撑不了多久的了。” 傅三小姐自从自家夫君蒙赵世子搭救,脱离了牢狱之灾之后,就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赵世子,一则感恩,二则可以为自家夫君今后的仕途铺路。 上段时日,她专程来京城一趟,拜见赵大*奶。在看到赵大*奶的时候,不由吓了一跳。那个赵大*奶病卧在床上,听说已经病了好久了,好长一段日子都没有下过床。听下边的丫头私底下说,大*奶可能撑不到年底了。 大*奶看到她前来探望,十分高兴,又听说她是傅府的三小姐,精神似乎好了很多。那天下午,她们竟谈了足足一个时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这位赵大*奶的未了的心愿,原来是想趁着自己还撑得住的时候,替赵世子续一个继室,这样的话,赵大*奶走后,赵世子身边也有人照顾。 傅三小姐明白赵大*奶的意思,按照当地的风俗,如果正室殁了,那至少得守孝一年,即赵世子在一家之内,是不可以再纳妾的。 傅三小姐十分聪明,从大*奶的语气里,听出大*奶似乎对于傅家的女儿十分有好感。于是,她便暗地里留了心。 此次回来,傅三小姐是带了些私心的,想看看这大半年未见,七小姐的身子如何了,还有那位年初入府,素未谋面的六妹妹。 当然,对于七妹妹的孱弱身子,她一早就听四姨娘在信中说了,没有什么起色。试想,谁家愿意把一个身子弱成这样的人娶进门去?若是说给赵世子的话,赵大*奶一定会认为她居心叵测,存心来害赵世子的。 所以,傅三小姐此次回来,较之七小姐,她对于六小姐傅清玉则抱了更大的希望。 不想这一见之下…… “那要如何是好?”四姨娘叹气道,“本来想到那个丫头曾经帮了我们,我们也替她好好打算一番。嫁到忠靖侯府里去,嫁与赵世子,做个侯爷夫人,也算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了。谁想到,这丫头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娘,你就不要再提此事了。”傅三小姐的心情十分不好,“那个丫头的事情……算了,是她没有福气,嫁不到那样的好人家去,这也怨不得别人……” “好的,以后不提了。”四姨娘笑道,“菲儿,累了吧?要不要歇会儿?松涛阁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我已经差了丫头们把你们的行当搬了过去……” 四姨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三小姐打断,傅三小姐瞪着四姨娘,大声道:“什么娘,你竟然我们住松涛阁那个地方……” 傅三小姐的脸上呈现出怒意:“不行,绝对不行。” “三小姐。”周妈妈听到响声走了进来,看看有些无措的四姨娘,再看看怒意冲冲的傅三小姐,陪笑道,“三小姐,四姨娘这样做,也实属无奈。你想啊,这府里的院落,除去下人住的和荒废了的,本来就不多。之前还有一个宽敞一些的雨花阁,被大公子及大*奶住下了……所以,就剩下这个松涛阁了……” “娘,你好歹现在也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让我们住那种地方?”傅三小姐嘟起嘴,摇着四姨娘的手,不依不饶道,松涛阁那么偏远,又僻静,环境多不好?再说了,那个松涛阁的院子里那么狭小,最多住下十个人,我这一大家子的,怎么住得下?还有,那个地方那么远,我要是想与娘说几句心里话,就要走那么远的路。还有,娘要找我也不方便啊……” 傅三小姐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通理由,然后停下来,看四姨娘的反应。 四姨娘有些为难:“这个……” 暗地里,周妈妈朝傅三小姐使了个眼色。 傅三小姐会意,继续加重磅量:“娘,松涛阁那么狭小的地方,怎么住人呀。你的三姑爷,可是说好要在府里温书,以备秋季的秋闱考试的。那个地方那么僻远,想熬个滋补汤都不方便,如何给三姑爷补身子……还有,三姑爷来京,必定有不少应酬。来往无白丁,那些人到我们府里来,看到三姑爷住在那么狭小的院落里,别人会怎么想?说得好听一些,就是三姑爷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志。说得不好听的话,那就是我们傅府苛薄三姑爷,连个好的读书环境都不给他娘,你要知道,三姑爷现在可是赵世子的座上客,前程必定无可限量……” 正文第三百一十九章权衡 第三百一十九章权衡 四姨娘本来心就不定,如今经女儿这么半提醒半威胁的,心就更乱了,望着女儿道:“菲儿,这可怎么办?老爷那边,对三姑爷也是十分看重的……方才丫头不是带了三姑爷过松涛阁那边去了吗?三姑爷有说什么没有?” “娘”傅三小姐嗔怪地望着四姨娘,“你三姑爷可是一个谦谦君子,读的可是圣贤书,他即使心中有不满,哪会在嘴上说出来,那不是落你这个丈母娘的面子吗?” “三姑爷真的不满意啊?”四姨娘这下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娘,我看我以前住的那所牡丹阁就不错。”傅三小姐趁机道,“牡丹阁又宽敞,又舒适。打开窗子,还可以看到花园里的景致,环境好得很。三姑爷若是住在那里,一定会专心温书的。还有,即使外人来了,这在面子上也过得去……” 说到牡丹阁,傅三小姐的脸上便现出一丝笑意。那座牡丹阁,可是她未嫁之时的居所。当时在府里,她极得傅老爷的溺爱,傅老爷就把这座风水极好的牡丹阁赏赐于她,她在那里从小住到大,那里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都让她爱不释手。嫁去外地之后,与夫家的人挤在那狭小的院落里,她的心里一直不爽。如今好不容易借着自家夫君要温书应试为由住到了傅府,无论如何也得占一间大的院落吧? “可是……”四姨娘犹豫起来,“如今你以前住过的牡丹阁,在你的六妹妹入府的时候,大夫人就拨给了你六妹妹住着了……” “我的那所院落居然给那个野丫头住下了?”傅三小姐差点又要叫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她要住我的院子?这府里不是还有许多的院子吗?那松涛阁不也闲置着吗,为什么不让她住到那里去?” “三小姐你小声些。”周妈妈慌忙道,“这也不能怪四姨娘,这是大夫人的主意,在六小姐一入府的时候,她就把你的院子空出来,让给六小姐住下了。” “她的大女儿傅清芳不也嫁出去了吗?那所沁芳阁不也空着?为什么她女儿的居所就不让别人住进去,非得要我的屋子空出来让她野丫头住?”傅三小姐气道,“这分明就是欺人太甚欺负我嫁得远,说不定还诅咒我一辈子都回不来呢。” “菲儿,什么野丫头野丫头,怎么说得这么难看?这像一个大家闺秀应说的话吗?”四姨娘低声斥道,“再说了,人家好歹也救了三姑爷,这还是我们的恩人呢。” “什么恩人”傅三小姐不以为然道,“她不过是与安国公府的赵二小姐交好,举手之劳传个话而已。再说了,我们是姐妹,她入府的时候我还送了贺礼呢。念着这姐妹情份,难道她不应该帮着我这个姐姐一些吗?” “应该应该,能帮三小姐的忙,是那个丫头的福份。”周妈妈忙陪笑道。心下却想着,这么些时日未见,看来这位傅三小姐的性子根本没变啊,还是这样高傲,这样的目中无人。 “我不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非得让那个丫头把牡丹阁腾出来不可”傅三小姐余怒未消道。 在这之前,她以为,她的这个六妹妹还有一些利用价值,所以留了几分薄面。如今,见到本人之后,从头失望到脚,所以,连什么姐妹那点薄薄的情份也顾不得了。 “菲儿……”四姨娘十分犹豫。不管怎么说,当时是自己厚着老脸求到六小姐面前去,六小姐才决定帮忙救三姑爷的。当时六小姐就说了,从今以后要互惠互利。可是如今自己得势了,非但没有给六小姐一些好处,还要把她撵出牡丹阁去…… 传出去的话,府里的人会怎么说?会不会说她忘恩负义,她这张老脸往哪搁?还有,从今往后,这府里的人还能不能听她的? “娘”看到四姨娘还在犹豫,傅三小姐更气了,“娘,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是以为那野丫头亲近一些,还是我这个女儿亲近一些?如果你一心想要帮着那个野丫头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以后你要有什么事情的话,可别求到我面前来” 傅三小姐撂下这样的狠话,可把四姨娘吓住了,她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菲儿……” 周妈妈看看情势不对,忙打圆场道:“三小姐你先别生气,四姨娘可没说不答应你呀。这件事情,当然是先急后缓。这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要给三姑爷一个舒适良好的读书环境,不要影响到秋闱考试,对不对?” 周妈妈说完,暗地里碰了四姨娘一下。 四姨娘马上醒悟过来:“啊,对对,周妈妈说得对,这目前最要紧的,当然是三姑爷的秋闱考试。这六小姐的居所嘛,哪里不是一样?何况她那个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也不是很多,加起来不过七八个人,住在松涛阁里绰绰有余了。而且……而且六小姐喜静,也不大出门,也没有什么客人要见,所以,所以……”四姨娘的脑子转得飞快,马上道,“好女儿,你先在松涛阁歇一会,我待会马上去找六小姐,把府里的难处跟她说明,我想……我想,像六小姐那么通情达理,一心一意为傅府考虑的人,一定会体谅到我的难处的……” 傅三小姐这才满意起来,朝四姨娘绽开一个笑脸:“那就有劳四姨娘了,我先过去歇着了。不过,四姨娘,应该不会让我与三姑爷等太久吧?” “不会不会的。”四姨娘陪笑道,“好女儿,你就相信为娘一次,娘这一生,可是什么事情都为你考虑的,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就多谢四姨娘了。”傅三小姐这才施施然起身,带着香巧、香菱回松涛阁去了。 “周妈妈,你看我这个女儿……”四姨娘抹了把汗,叹了口气。 “四姨娘,我看三小姐的话也说得有些道理。”周妈妈凑近四姨娘道,“四姨娘你想啊,你就生了三小姐这么一个女儿,在这世上,当然是母女的感情最亲的了。那个丫头不过是五姨生的,又在外府养了那么些年,本来就是养不熟的,你对她好,她能知道吗?” 看到四姨娘点点头,周妈妈又道:“四姨娘,我们目前最要紧的,就是不能怠慢了三姑爷。三姑爷可是人中龙风,虽然现在囿于小沟小渠之中,但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前程无量的,三小姐这一次算是嫁对了。四姨娘你可要想好,得罪那个野丫头不要紧,要是得罪了三姑爷的话,那就麻烦了。” 四姨娘的脸上又现出紧张的神色来。 “我看那个三姑爷也算出自礼仪之家,礼数挺周全的,人又生得文质彬彬的。不过,这些读书人的心思最是难猜。他心里要是有些什么事情,为了面子,不肯轻易说出来,把事情放在心里,一件件一桩桩记下来,等到秋后再跟我们算账,那就是麻烦了。” “读书人真的会这样?”四姨娘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是当然。”周妈妈肯定地点点头,“我有一个远房的嫂子就是这样的。她的一个女儿死活要嫁与同村一个穷秀才,家里人是极力反对,对那名穷秀才冷嘲热讽,百般阻扰。后来由族里有些名望的人出面后,家里才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后来,那秀才中了举,谋了一个小官职,十多年来与老丈人,丈母人那边根本是老死不相往来。你看,这读书人积恨有多深啊。” “真是这样?”四姨娘有些心慌了。 “三姑爷怎么看也是一个有着好前程,这是那野丫头比不了的。再说,那是你的女婿,比谁都亲。孰轻孰重,四姨娘,你可要仔细掂量掂量啊。”周妈妈又趁机道。 “好吧。”四姨娘咬咬牙,“为了姑爷的前程,我也就拼着这张老脸再去求那名丫头一次吧。” 牡丹阁里,冬蕊气咻咻对傅清玉说:“小姐,我看那三小姐怎么对你这样的态度呀?” “又怎么了?”傅清玉正在忙碌着香脂水粉作坊应做的一些准备工作,此时,她手里执着毛笔,正在列着开张作坊所需要的一些原材料,“牡丹花、月季花、芍药、风仙……各色的花瓣要各收集十斤,年初采集的露水还有几大缸吧,幸好我早有准备。还有……” “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呀。”冬蕊忍不住叫道。 傅清玉笑笑:“你那么大声嚷嚷干嘛?我有听到啊,不就是说我那三姐姐不待见我吗?” “我看经历了这么些事情,她的性子一样没变,就跟在府里一样,目中无人,看不到别人,只看到自己。”冬蕊恨声道。 “哦,原来我那三姐姐一直就是这副性子呀。”傅清玉笑了一笑,“我还以为,是因了三姑爷近来地位人气有所上升的缘故……” “就是因了三姑爷,三小姐更加不应该这样对待小姐。”冬蕊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三小姐难道就忘了,三姑爷是怎么从牢里出来的?要不是小姐给赵二公子去了一封信,三姑爷能够那么快就脱离牢狱之苦吗?说不定等秋闱之后都还未放出来呢。小姐不过是托了赵二小姐的名义而已,那个三小姐就认为是赵二小姐的功劳了?真是的” 正文第三百二十章借院子 第三百二十章借院子 “小姐,我也觉得三小姐的话里有些深意。”冬梅想了想,插口道,“这姐妹许久未见了,这本来就应该亲亲热热的。再说了,小姐帮过三姑爷,三小姐怎么说也该跟小姐说声多谢啊。怎么我觉得,三小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小姐这样做完全出自于本份似的,根本不值一提。” 傅清玉回想了一下刚才谈话的情景,三小姐从头到尾似乎并没有提及三姑爷被救一事。 “或许,她忘了吧。”傅清玉无所谓道,“反正这救人一事,也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小姐你认为是举手之劳,但对方也要懂得感恩啊。”冬蕊依然心气难平,“我看那三小姐,真的是目中无人惯了,什么事情在她的眼里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冬梅忽然看向傅清玉道:“小姐,刚才你怎么一下子就说出了那些话呢,是在装傻吧?” 傅清玉笑了起来;“这个你看出来了?” “小姐有什么能瞒得过奴婢的?”冬梅也笑了,“方才在四姨娘的听雨轩里,小姐这样说的时候,可把奴婢吓了一大跳,亏难小姐还说得这么顺口。” “我以前的真实生活写照,就是这样的啊。”傅清玉朝冬梅挤挤眼睛,“你以为我瞎编的呀,我怎么可能编出这么真实的事情出来何况,三姐姐那么关心我的生活,我就博取一下她的同情心啦。” 冬梅忍住笑道:“我怎么看不出三小姐的脸上有一点点同情心的?我只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些厌弃的神色。” “厌弃的神色?”傅清玉摇摇头,“这个三姐姐真的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算了,反正我那样说也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小姐是为了拒婚吧?”冬梅忍住笑,低声道。 “知我者,冬梅也。”傅清玉含笑望着冬梅,“说说,为什么说本小姐要拒婚呢?” “我看此次三小姐一边问话,一边两只眼睛朝着小姐与七小姐身上打量着,那副眼神就像菜市场挑菜一般。奴婢心想,这三小姐与两位小姐的感情又不深,突然表现得这么热情,嘘寒问暖的,里面肯定有古怪。后来三小姐终于绕到了正题上,说到了七小姐的亲事,我就明白三小姐的意思了。我想,小姐一早就明白了三小姐的意思了吧?” 傅清玉摇摇头:“我也和你一样,在听到她抱怨七妹妹的身子太弱了,暗示她以后难找婆家。这个时候,我明恍然大悟三小姐说了这么些话的意思。” “三小姐怎么突然关心起人来了?”冬蕊纳闷道。看今天对于七小姐与自家小姐的态度,实在是与以前在府里的三小姐判若两人。 以前的傅三小姐,冷漠如冰,对下人是冷冷的,只有看到傅老爷,还有四姨娘、大夫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容,所以得了个外号:“冰美人。” “她关心我与七小姐,当然是有目的的。”傅清玉笑着说道,“不过,我的一番话好像把她打击到了,我看三姐姐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小姐说的那番话,任谁听了面上都不会好看的。”冬梅掩口笑道,“如果是大夫人在的话,听到小姐这样把自己以前在乡下的事情全说出来,可能会被气晕过去。四姨娘没有大夫人那么爱面子,所以才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难不成她们都以为,我是天生的淑女?”傅清玉笑道。哪一天让她们瞧瞧她的跆拳道功夫,看她们恐怕会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小姐本来就是名门淑媛,是大家闺秀。小姐故意这样说,只不过不想上她们的当而已。”冬梅道。 “是啊。”傅清玉不禁叹了口气,“谁乐意把自己在乡下的遭遇说与旁人听,那不是抹黑自己吗?可面对颇有心计的三姐姐,我也唯有出此下策了。” “我看,三小姐突然如此关心起小姐与七小姐的婚事来,肯定是冲着为三姑爷的仕途前程这一点来的。”冬蕊猜测道,“我最近听说,自三姑爷成了忠靖侯府赵世子的座上客之后,三小姐可活跃了,四处活动。在外省那一带,就有许多的官宦家的太太,与她互称姐妹的。今天的宴席上,小姐没有看出来吗?这京城过半的官家太太似乎都跟她熟络得很。” 傅清玉点点头:“看来这一次三姐姐回来得正是时候,四姨娘恰巧这个时候得了势,三小姐大可以名正言顺地借着夫君读书考取功名为由,在府里住下来。这件事情只要四姨娘跟老爷说一声便可。老爷是个惜才的人,断没有把自己的姑爷拒之门外的道理。” “我看,三小姐这么声势浩荡地携了三姑爷前来,明摆着就是有备而来的。”冬蕊冷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到我们府里来借住的。即使是大小姐回来住也没有带这么多人啊。”冬蕊吐吐舌头,“除去随身带着的几个大丫头之外,还有些粗使婆子,打扫的丫头们,全带了过来,竟有十多二十之多。热热闹闹地挤得松涛阁满满当当的。” “小姐,你要千万要小心,我看此次三小姐是来意不善,为了三姑爷爷的前程,三小姐可能会与四姨娘一起算计小姐……”一想到方才三小姐试探的话语,冬梅便觉得手心都沁出冷汗,“我怕三小姐会与大夫人一个样,让四姨娘把你再嫁给第二个姓陶的,或是姓钱的……” “那就要赌赌我是不是所救非人了。”傅清玉冷笑道。 就在这时,外面有丫头叫道:“六小姐,四姨娘过来看你来了。” “小姐,你没病没痛的,四姨娘过来看你干什么?”冬蕊皱着眉头看向傅清玉。 傅清玉示意她出去把四姨娘迎接进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快去。” “六小姐,我方才见你没吃什么东西,是不是吃不惯南地的海鲜啊?”话音一落,四姨娘带着周妈妈走了进来。 “四姨娘快请座,今天可是姨娘的寿诞之日,怎好意思让您过来呢?有什么事情让丫头过来说一声,我过去便是了。”傅清玉笑意盈盈道,急走几步到了四姨娘的身边,亲热地挽起四姨娘的手,把她扶到榻上去。 在榻上坐定后,四姨娘朝周妈妈使了个眼色,周妈妈马上呈上来一个大大的方形盒子。 “这是……”傅清玉看着这只方形盒子,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四姨娘。 四姨娘关切地看着傅清玉:“六小姐,我看到你在方才的宴席上,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料想你肯定吃不惯那些海味儿。所以,我就把这个南地的特产红枣糕拿了过来,你尝尝。” 周妈妈殷勤地打开方形盒子,果然是一盒子红色枣泥样的糕点。 “多谢四姨娘的关心。”傅清玉起身谢过,让冬梅收好。 四姨娘再朝周妈妈使了个眼色,周妈妈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几串由葡萄般大的硕大的珍珠串成的项链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四姨娘,这可使不得。”傅清玉目光在那几串珍珠项链上一闪而过,摆手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 “这虽说在京城较为少见,不过在南方海边可是常见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六小姐你就收下吧,纯作一些珠玉首饰戴戴。”四姨娘扯了扯嘴角,陪笑道。心里面多少有些心痛的,那可是三小姐特地从南方出高价买回为,送给她的。 “那好吧,多谢四姨娘了。”傅清玉叫过冬蕊,让冬蕊把桌子上的链子收了。并非她贪图四姨娘的那几串珠子,而是她知道,要是她一味拒绝的话,四姨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四姨娘看到傅清玉真的把那些珍珠链子都收了起来,是又心产又欣慰。 用力揪了一下手中的丝绢,四姨娘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傅清玉道:“六小姐,我此次前来,是有个事儿要与你商量一下。” 傅清玉心下明了,表面上却笑着道:“四姨娘有话尽管直说便是。” “六小姐真是一个乖女儿,我这个做姨娘的,倒真是不好意思开口了……”四姨娘嘿嘿地笑着,看到周妈妈投过来的暗示的目光,这才硬着头皮道,“六小姐,你看……你三小姐此次回来,带的人也多了一些……” 傅清玉点点头:“三姑爷要应考,当然凡事要照顾周全一些,这带的人多了,也方便照应。” 心里却冷笑道,这个三小姐带了这么多人来娘家住,明白着是来蹭吃蹭喝的,同时也为了显摆。其实只不过是准备秋闱考试而已,有必要带这么多人来吗?况且丫头傅府有的是拨一两个过去不就得了? “你看,你看如今这府上的空闲的院落,也没有几间。稍大的一间,就数雨花阁,又让大*奶给住了。所以……咳,”四姨娘咳了一下,“所以,你三姐姐一入府来,就发现没有地方居住……” 正文第三百二十一章滋事 第三百二十一章滋事 傅清玉目光微闪,难怪呢,一进来就套近乎,又是送珍珠链子,又是送吃食的,原来是看上她住的这座牡丹阁了。 想来也是,那个傅三小姐带着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而来,那个小小的松涛阁如何挤得下她这一大家子的人?如果换作是牡丹的话,那还算勉强凑合。 牡丹阁地理位置又好,环境优雅,而且里面相当宽敞,正厅与房间设置得很好,容得下十多二十个人。平日里傅清玉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住在这里,空余的房间很多,大多都用来放置她研制香脂香粉的材料。 这座牡丹阁本来就是傅三小姐曾经住过的,还给她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在一旁站着的冬梅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而冬蕊的脸上已经现出怒意来。 傅清玉笑笑道:“四姨娘真的是客气了,为了这事专程上门一趟。本来嘛,这牡丹阁就是三姐姐住过的,我让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说,六小姐答应了?”四姨娘没有料到这件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按捺不住兴奋,紧紧盯着傅清玉。 一旁的冬梅有些愕然地望着自家小姐,冬蕊已经忍不住叫道:“小姐……” “其实,松涛阁的确小了些,三小姐又带了那么多人过来,怎么住得下呢?牡丹阁宽敞,让给三小姐住下最合适不过了…..” 四姨娘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傅清玉:“六小姐真是善解人……” “不过……”傅清玉忽地语气一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我记得我初府的时候,曾经有个道士给我算过一卦,说我福薄,很多东西都无福消受,所以才会自小流落在外。他叮嘱我说,这一次入府之后,切不可轻易挪动地方,免得把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福气又打散了……” 傅清玉抬起头来,眼睛泪光闪耀“四姨娘,你知道我是一个命苦的人,身世多钎,自小就被歹人掳走,养在乡下,也从来没有被当作正经人看过。拼死拼活做农活,吃不饱,睡不暖的,稍有不慎,就遭来一顿毒打……” 傅清玉用帕子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见到四姨娘有些动容,在心里暗笑了一下,继续苦情道:“过去十四年的日子不堪回首,我x日都盼着老天开眼,救我脱离苦海。终于,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盼来了张妈妈。张妈妈说是奉了大夫人的命,接我回府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天都亮了,今后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四姨娘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会说出这些话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这位傅家六小姐的命运她是知道的,张婆子接她入府的时候,已经把她的大致情形跟府里的人说了。大夫人为了面子,也曾下令全府上下的人不准提及这位六小姐以前的事情,也不准向府外宣扬。 这位六小姐的命运也的确可怜了一些,自小流落在外,受了十多年的苦。如今好不容易被找到,接到府里做着千金大小姐,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好生活,当然会紧紧抓住这份富贵不放手。 这样想来,自己这样强行让别人挪居住的地方,倒有些强人所难的意思。如果惊扰了她那单薄的福气的话,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四姨娘毕竟顾念着这位六小姐曾经伸出援手,救助过三姑爷,所以听傅清玉这么可怜兮兮一说,心里更觉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周妈妈在旁看到四姨娘这副样子,知道四姨娘的心思被说动了,心里不由有些着急。不过,她一介下人,主子说话没有她插嘴的份儿,所以,只好在一旁站着干着急。 见四姨娘如此,傅清玉便知道她被自己说到了,于是扔了帕子,一把抓住四姨娘道:“四姨娘,我自入府之后,大夫人一直对我不冷不淡,还千方百计在我的亲事上大做文章。还是四姨娘对我最好,一直把我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在很多事情上都照拂着我。三姐姐虽然身在异地,但一颗心还是挂念着我的,大老远的送了见面礼过来,让我从心里感动着。如今三姑爷要准备秋闱考试,需寻一个环境优雅的好住处,那个松涛阁又实在太僻远了些。” 四姨娘更加不知所措,口中喃喃道:“我的儿……” 傅清玉干胞把头埋进四姨娘的怀中,继续道:“既然三姐姐有难事,我这个做妹妹不骨理由袖手旁观,不帮一把的。这样吧,我就当那位道士说的是假的,我马上把牡丹阁腾出来,让三姐姐与三姐夫住进来。不过……”她抬起泪眼,望着四姨娘,“我今后可全靠三姐姐与四姨娘了,要是被那位道士不幸言中的话……” 周妈**脸色变了一下,看向四姨娘。四姨娘忽然惊慌起来,忙摆手道:“不可,千万不可” “我心意已决,今天马上搬出牡丹阁,好让三姐夫快一些住进来,有一个好的环境温书,免得耽误了秋闱考试。”傅清玉坚决道。 四姨娘忙笑道:“六小姐,你有心,我心里知道,这事……这事我们稍后再说吧。我回去跟菲儿商量一下……” 说完,四姨娘竟然带着周妈妈起身走了。 待四姨娘与周妈**身影在院子门口处一消失,冬梅马上佩服地对傅清玉竖起大拇指:“小姐,你这招真是高明。” 冬蕊冷哼一声道:“小姐都已经出声说了,先前请道士算过命,不能轻易腾地方。如果四姨娘真的要强行这样做的话,那可是犯了大忌的,要得罪神明,会折寿的。我量她也不敢。” 冬蕊笑道:“三姑爷秋季的时候还要参加秋闱考试呢。这样的忌讳四姨娘要是够胆敢破的话,那三姑爷万一考试失利,我看,四姨娘可是难辞其绺的。” 傅清玉吁了一口气,一场戏终于演完了。说真的,这一次侥幸得胜,还是借助了天都这里的风俗。天都这里有一个风俗,代代相传,就是尤其笃信神明。特别是像一些福祉薄弱的家族,更是每年都要请道士上门指导,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甚至什么地方摆放什么东西,都尤为讲究,怕是就是让自家的福气流走。 像傅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在朝堂、在京城享有一定的盛名,而且这些年下来,家大业大,更加相信是祖上庇佑,对于这些风水命理更是深信不疑。 所以,傅清玉先是明说了自己福薄,再抬出曾经找过道士算过命,那后来即使如何殷勤地说愿意腾出地方来,四姨娘也决计是不敢犯这样的大忌了。 在天都,打散别人的福气,这是十分缺德的事情,是要遭五雷轰顶的。所以,四姨娘这才灰溜溜地带着周妈妈走了。 冬蕊恨恨道:“小姐,你刚才还说什么要赌一下是不是所救非人,我看,小姐这一次救助三姑爷,那是白救了。救一只猪一只狗都好过救他哪有那么忘恩负义的人啊,前脚刚救了他,后脚就过来要撵恩人出去了。难为他还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还是个秀才呢。我呸” 傅清玉失笑道:“那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或许这件事情,三姐夫并不知情吧。” 冬蕊一脸不相信的神情:“他会不知情吗?我看啊,这件事情说不定就是他指使的,需要一个读书好环境的人是他,秋季要去考试的人是他,他不提出来,又会是谁?” “算了,别人都求到跟前来了,岂有不救的道理?这事就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这个三姐姐,我终于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傅清玉叹了口气,看来四姨娘倒是还有几分良心的,此次前来,看得出她是十分为难的,又送了东西过来,想必心里是十分不安的。 不过,能迫使四姨娘这样做的,除了三小姐之外,还会有谁呢? 看来这位三小姐,真的是一个冷漠薄情的人。先前的种种亲近示好不过是伪装而已,在这件事情上,本性马上显露出来了,难怪冬梅冬蕊对她一直颇有成见。 这样的人,自己还是少去亲近她吧。 傅清玉虽然这样想,但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有一句话不是说,即使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门来吗?这话说得真是有道理,一下子就应验了。 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傅清玉终于列完香脂水粉作坊开张所需的所有物件,刚搁下笔,正准备活动一下筋骨,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有人强行要进入牡丹阁,而里面的人在千方百计地阻拦着。 这其中,就有冬蕊高声尖叫声:“三小姐,你要干什么?我们小姐正在休息……你带着这一大帮人来…… 想避不避不了,这个麻烦还是来了。傅清玉摇头苦笑,把列好的清单叠好,放入抽屉之中,然后迎了出去。 “六妹妹,你终于出来了。”傅三小姐傅清菲看着傅清玉,冷冷道,“六妹妹真是好大的架子,姐姐过来看望妹妹,都要叫丫头们拦着不让进来,是何道理?” 傅清玉冷眼旁观,这位傅三小姐口头上虽然十分堂皇说是来看望她的,但浑身上下哪里看得出一丝一毫前来看望的诚意?再说,她身后跟着的五六个彪形仆妇,明摆着就是来滋事的。 正文第三百二十二章强占 第三百二十二章强占 “三姐姐,这是自己府里,何需如此客气?只要三姐姐发个话,妹妹前去拜访便是了,怎劳姐姐如此兴师动众的来?”傅清玉唇边含了笑意,语气却带了嘲讽的意味。 转头对冬蕊道:“这是三小姐,怎么刚见面就忘了?还不快把三小姐请进屋里来” 冬蕊看了一眼傅三小姐,道:“三小姐请进来吧。”看了看她身后的几名仆妇,并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三小姐走了两步,才发现后面的仆妇并没有跟过来,于是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 傅清玉陪在三小姐身侧,笑道:“三姐姐不放心?我怕她扰了我们姐妹说话,所以,让她们在院子里呆着。” 傅三小姐便不再朝屋子里走去了,就在院子里站定,看着傅清玉,脸上罩了一层寒霜:“既是这样,我也不往屋里去了,就在这说吧。” 她顿了一下,环视了牡丹阁一圈:“这个院子,我都住了好些年了,这白梅是三年前新栽的,这院墙是两年前过年的时候新粉刷过的……”她看定傅清玉,“妹妹在这里住得惯吧?” “如此好的环境,怎会住不惯?”傅清玉含笑道。 傅三小姐的脸色变了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妹妹说得是,这里我最熟悉不过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感到亲切得很……那边的松涛阁,姐姐我从来没有住过,很不习惯……所以,我想跟妹妹商量件事情。” 傅清玉怎么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依然含笑道:“三姐姐有话请讲。” 傅三小姐幽幽叹了口气:“不怕妹妹笑话,姐姐这次回来,是陪着你三姐夫回来的。你三姐夫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作诗应对,十分出彩,在当地小有名气。但是家里的环境不好,吵吵闹闹的,他也不能静下心来温书。我就寻思着让他到府里来读书。一则在京城,吟诗会友,也有一个好去处;二则,这里是天子脚下,消息也灵通一些;三则,府里清雅的环境多,让你三姐夫来府温书,可以有更充足的时间应考,效果会更好。” 她顿了一下,见傅清玉一副十分认真地倾听的神情,很满意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三姐夫的前程不仅关乎着我,也关乎傅府的声誉。三年前,大哥哥脱颖而出,一举夺得了殿试第二,我们府里出了一个榜眼,那是何等的荣耀如果我们傅里能再出一个榜眼,或是状元郎,那就更加光宗耀祖了。” 傅清玉点头:“三姐姐说得是,我也希望三姐夫一举夺魁。” “多谢妹妹吉言。”傅三小姐高兴起来,一把拉着傅清玉,在院子里早就摆放好的两张藤椅里坐了下来,亲热道,“妹妹这样懂得姐姐,那真是太好了。姐姐有一件事情想跟妹妹商量一下,你看姐姐带了多的人来府里住下来……” 傅三小姐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解释道:“妹妹,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公公婆婆非要我带这么多人过来,说是你三姐夫初次离家,怕这里的人照顾不周,再加上他一心温书,身旁没有一些平日里用惯的人,会很不方便。所以……呵呵,这也是为了二老放心嘛。” 傅清玉笑笑:“三姐夫正是备考的关键时期,理应如此。老爷那边也不会说什么的。” “妹妹说得对,这件事情我之前已经跟老爷打过招呼了。老爷是个惜才爱才之人,恨不得你三姐夫早些过来呢。看如今他们爷俩,几乎天天在一起讨论些朝堂上的事情,老爷也提点了你三姐夫很多,看来,你三姐夫在今年的秋闱考试中,绝对有望夺魁的。” 傅清玉附和地点点头。不错,她的这位三姐姐很聪明,利用了娘家这里的天时地利人和。因为这些朝廷举办的考试,目的就是为了选拔以后的官吏,当然会出一些针贬时事的考题。而三姑爷,有了傅老爷这样的一位朝廷老臣在旁指点,应试的时候必然更加得心应手。 傅三小姐看到傅清玉如此温顺的样子,更加高兴了,满有把握道:“六妹妹,我看你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也不多,加起来不过七八个,连十个都不到,想必一定有很多空余的房间吧。你看姐姐住的那个松涛阁,只有十多个房间,连屋子都不够住,大家挤在一起,连转个身都难……”傅三小姐皱着眉头看着傅清玉,“妹妹你看看,这样的环境里,怎么让你三姐夫集中精神温书,要是影响了秋闱考试的话,那可就……” “三姐姐,你的难处我理解……”傅清玉动情道,“姐姐有难处,妹妹怎会不帮着一把呢?只是……”说到这,傅清玉停了下来,脸上一副十分为难的神色。 “妹妹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傅三小姐忍住气道。 “姐姐可以有所不知,妹妹以前算过命,算命的道士说,妹妹我是个福薄的人。”傅清玉抬起眼来,望着傅三小姐道,“妹妹我自小流落在外,受尽苦楚,十几年来过着非人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当然对于这种得来不易的生活万分珍惜。” 她垂下头,低声道:“我入府前,那道士曾跟我讲过,我入府之后,一定要住在座北朝南的院落里,那样才能够把福气留住,而且,这样一来,也不会影响到整个府里的福气的汇聚,能够保得住傅府原来的福气。当时我把这事跟大夫人说了,大夫人很是紧张,马上请了个风水先生前来,最后把我安置在这座牡丹阁里。所以,三姐姐,并非我存心占着你的院子不肯给你,而是这个事情,轻易不能去动它,否则的话,我怕,我怕……” 一旁的冬梅也道:“三小姐,当时我们小姐入府的时候,你不在府里,知然不知晓这件事情。这个事情可是千真万确的。当时请的道士就是京城那所有名的静虚观的道士,这还是大夫人亲自去请的。” 傅清玉把头垂得更低,一副拘束不安的样子。在低垂着别人看不到的脸上,则洋溢着一丝笑意。 这件事情的确发生过,傅府里全府的人都知道,特别是像大夫人那样爱面子,且顾着傅府福祉的人,当然对这类事情深信不疑。 但是傅大夫人却忽略了,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人为的。 早在入府前,傅清玉就相中了三小姐居住过的牡丹阁,那里环境,与各位小姐的居所也近,方便联络感情。同时,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消息也传递得快一些。 于是,当傅清玉把这个想法告知傅二公子之后,傅二公子便去安排。于是,一步一步把大夫人引入彀中。 如今想来,自己当时的一时兴起,要住在牡丹阁里的想法是对的,至少大半年后的今天,可以用这个理由对付贪得无厌,兼且忘恩负义的傅三小姐。 此时的傅三小姐,眼中哪里还有什么傅府的福祉?她的眼里只看到自家夫君的前程,及仕途。 见到傅清玉先前说得好好的,后来却变得犹豫起来,还拿傅府的福祉来推脱,傅三小姐当时就怒了:“六妹妹,你就是不肯搬出这座牡丹阁,对不对?” “三姐姐”傅清玉抬起头来,一脸委屈的样子,眼眶里蓄了泪水,晶莹晶莹的似乎要坠落下来,“如果三姐姐要我住着的这个院子,我哪能有不给的道理?再说这院子本来就是姐姐一直住着的,如今还给姐姐情理上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事……这事还是禀给老爷大夫人,还有四姨娘知会一声吧,让他们来定夺……” “不用了。”傅三小姐一副“如今我娘掌权,这府里我说了算“的架式,挥挥手道,”既然六妹妹没有意见,那就不用征求别人了。”她转身对院子里站着的那几个,她带过来的仆妇道,“你们几个,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帮着六小姐收拾东西” “三小姐,万万不可”冬梅忙跪下道,“三小姐,此事必须禀过老爷、大夫人,要是冲撞了傅府的福运,我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冬蕊也指挥着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和婆子上前阻拦那帮如狼似虎的仆妇:“你们干什么,我们小姐还未点头呢,你们竟敢强行动我们院子里的东西…….” 一个仆妇用力的推,把院墙边一个架子上的一盆种得十分旺盛的文竹推倒在地。瓷盆与盆里的文竹跌在地上,“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那个仆妇回过头来,脸一横,不屑道:“你们小姐算什么,不过是府里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六小姐罢了。你睁大眼睛瞧清楚,现在是谁当的家三小姐吩咐下来的话,你们竟然不听,真是反了。” 说完伸手去推另一边院墙边上的另一盆文竹:“我们三小姐说了,三姑爷不喜欢在院子里种有关竹子的东西,这院子里种下的,统统都要铲掉,换上姑爷喜欢的兰花……” 傅清玉看得眼睛都冒出火来。这个三小姐,真是欺人太甚知恩不报也就罢了,还这样动粗对待恩人,是何道理 她大步向前,对着那位就要把另一盆文竹也推翻在地的仆妇,扬起手来,狠狠就是一记耳光 正文第三百二十三章推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推人 那位仆妇是赵水旺家的,是四姨娘的陪嫁,在四姨娘的屋子里,地位算是比较高的。平日里在四姨娘的屋子里的时候,只有四姨娘一个人才能使唤得了她,别人是叫不动她的。所以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这一次,就是傅三小姐向四姨娘借过来的。傅三小姐大致说了一下此次前去牡丹阁的目的,那位仆妇带了几个妇人,跟着傅三小姐就直冲牡丹阁而去了。 傅清玉现在住着的这个牡丹阁,傅三小姐一进府的时候,就借着送东西的名义让人前去勘查过了。听说那里种有几株竹子,还有些文竹盆景,心中就大为不喜。 在她的观念里,那所院子本来就是她住着的,虽然她已经嫁出去了,但院子还得替她留着。如今这个外来的六妹妹住进去了,都惹得她很生气,特别是又将她院子里的东西改变了一些,她更觉得气恼。 再说了,现在她志在必得要住到那个院子里去,那些改变了的东西统统都要改变过来,改到符合她的心意为止 正因为有了傅三小姐的授意,这位赵水旺的仆妇才如此嚣张起来。 哪知道,她出师不利,刚推倒一盆文竹,就换来一个大耳光 她愕然地抬起头来,捂住嘴角。那一记耳朵太狠了,她的半张脸登时红肿起来。她十分讶然地看着傅清玉,说不出话来。 她的讶然是有原因的,一是她没有料到傅清玉竟敢会动手打她;二来她没有想到这位傅六小姐下手竟然如此重,打得她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 旁边的那几个赵水旺家的带过来的仆妇,个个都傻在那里,一个个呆若木鸡。她们一直以为这个柔柔弱弱的傅六小姐是好欺负的,从未放在眼里。不想这位六小姐不出手则而,一出手就是这么重手笔,不仅把赵水旺家的打傻了,而且把她带来的一干人等全都吓傻了。 傅三小姐也没有料到这位六妹妹居然会出手打人,一下子也懵了。 冬梅等在院子里阻拦那些仆妇们的几个人,见到自家小姐终于发威了,犹如受到鼓舞一般,马上精神一振,更加有劲地与那些仆妇扭打起来。 赵水旺家的这才醒悟过来,捂住火辣辣的脸庞,甩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的脑袋,两眼瞪着傅清玉,登时发起泼来:“你打我你竟敢打我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说不定是那个贱婆娘生的野种,冒充傅家的千金小姐来府里享福享乐,骗吃骗喝的四姨娘和三小姐看着你身世可怜,不跟你计较罢了。你倒好,现在倒摆起小姐架子来了” 这个赵水旺家的也是气糊涂了,把平日里与四姨娘,还有三小姐暗地里说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这还不解气,犹自恨恨道:“看你平日生的狐媚样子,一点也不像府里的其他小姐,说不定不知是五姨娘跟了谁,才生出你这副样子来……” 傅三小姐怒喝道:“赵妈妈,你糊涂了,都说了什么了” 经傅三小姐这一喝斥,赵水旺家的这才醒悟过来,想要收回所说的话已是不及。只见面前的傅六小姐怒目圆睁,怒视着她,而这牡丹阁里的丫头婆子,齐齐把愤怒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 “你这个老婆子,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我一个堂堂的傅府六小姐,怎么就成了外面的野种了?怎么就成了冒充傅家千金小姐,来傅府里骗吃骗喝的不法之徒了?”傅清玉怒目圆睁,脸憋得通红,两眼放出怒火来。 这样的羞辱,叫人如何忍得下去? 以前,傅清玉常听府里私下里的闲言碎语,说自己是野丫头。想及这个身体的主人曾经在乡下居住过,出身卑微,这些闲言碎语无可避免,所以傅清玉也不大理会。 没曾想,这一次,由这位赵水旺家的说出的却是另一番情景。 她不相信傅二公子会把她的身份弄错,而且,即使傅二公子弄错的话,那么,精明的大夫人,可是一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又怎么会弄错呢? 赵水旺家的话当然不可信,像她这种见识短浅,只会说三道四的人说出的话当然不能相信。 但是,从赵水旺家的话语之中,傅清玉却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她一向以为,四姨娘虽然目光短浅一些,但并无害人之心,与之因利而聚,再因利而散,那也是淡淡之交,各取所需。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四姨娘,竟然在背后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她怎么说也是傅府堂堂的六小姐,却被人诬陷成是五姨娘与外人生的野种,真是欺人太甚了。侮辱人的时候,居然连死人也不放过,还要毁坏五姨娘的名节。傅清玉即便再忍让,这会也无法再忍了。 赵水旺家的此时终于明白,自己捅了马蜂窝了。看到傅清玉的目光似利刃般刺向她,她不由倒退几步,嚅嚅道:“六,六小姐,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你什么都没说?”傅清玉逼上一步,怒道,“你这个恶妇,你凭什么说本小姐是野种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是不是四姨娘” “不是,不是。”赵水旺家的大惊失色,“我……是我自己想的,与四姨娘无关 “傅清玉”傅三小姐这下怒了,“你凭什么说是我娘说的,难道会这样说你不成?” 冬蕊冷笑道:“赵妈妈可是四姨娘身边的人,她平日跟四姨娘最亲近,不是四姨娘说的,难道她自己会胡编不成?” 傅清玉朝傅三小姐逼近一步:“三姐姐,你也听到了,你认为没有人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赵妈妈会自己编出来的不成?” “这……“傅三小姐一时理亏起来。赵水旺无论怎么说也是四姨娘的人,她说出来的话,有些时候可以代表四姨娘的想法。 赵水旺一看这情形,知道没有人能保住自己了,想着走为上计,她看看四周,瞅了个空隙就要逃窜出去。 “赵妈妈,想走?”傅清玉冷哼一声,“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的话,我是绝计不会放你走的。哪怕是闹到老爷跟前,也要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此时的赵水旺家的惊慌失措,哪里还有刚来时的那股傲气?仓惶得如同过街老鼠般,转身就要逃窜而去。 傅清玉哪里容得她逃脱?傅清玉是练过跆拳道的,身形灵活。而赵水旺家的由于常年养尊处优,体形肥硕,根本就跑不过傅清玉。这还未跑出几步,就被傅清玉抓住后领的衣衫,脱了回来。 冬梅冬蕊等一干丫头婆子一看自家小姐得手了,纷纷撇下其他的仆妇,赶过来帮忙。 赵水旺家的一看这情形,更加慌了,兼之被傅清玉抓住衣领,挣脱不得,情急之下,竟然用硕大的身子朝着傅清玉直撞了过去。 傅清玉没有防备,被赵水旺家的肥硕的身躯一撞,顿时飞了出去,背部直直撞到了身后的石桌之上。 “小姐”冬梅冬蕊齐声惊呼,就连立于一旁的傅三小姐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变白了。 背部撞到石桌的傅清玉,被石桌顿住身形,身子一侧,竟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也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冬蕊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 看到地上的鲜血,还有傅清玉嘴角流下的一丝血迹,傅三小姐也慌了,赵水旺家的更是傻在了当地。 要知道,她即使在四姨娘的面前再得脸,也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而这位傅六小姐,哪怕她出身再卑微,她也是这府里的六小姐,仍然是傅老爷眼中的六女儿,也是这个傅府的小主子。而她一个奴才,竟然伸手去推小主子,竟还把小主子推成了重伤。这个罪名,她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了。 “小姐,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奴婢啊。”那边,冬梅扶起傅清玉,见自家小姐微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唇边仍残留着一丝血丝,不由又惊慌又心痛。 冬蕊已经扑上前来,掏出丝帕替自家小姐擦去嘴角边上的血迹。站起身来,瞪着赵水旺家的狠狠道:“你这个恶妇,竟敢打伤我们小姐,你不想活了?” “不是的,不是的……”赵水旺家的双手乱摆,“我刚才失了手,我只是想要把六小姐推开而已,并不想伤害六小姐呀……” 后面,传来傅清玉微弱的声音:“冬蕊,不要放她走,就是她推的我……” 傅三小姐朝赵水旺家的一使眼色,赵水旺家的会意,拔脚就要朝院门口溜去。 冬蕊一步跨到了赵水旺的面前,盯着她道:“你这个恶妇,打伤了我们小姐,就想逃之夭夭了吗?没这么容易” 赵水旺家的有了傅三小姐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嘿嘿笑道:“冬蕊,你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你们小姐了?你们小姐只不过是自己不小心,自己撞到了石桌之上,以致吐了血而已。这可不关我的事呀。” “真的是不关你的事情吗?”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自院门外响起,一袭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处,随即现出傅老爷怒意满面的面容来。 正文第三百二十四章推诿 第三百二十四章推诿 “爹”傅三小姐内心狂跳不已,“爹爹,您怎么来了?” 再看看傅老爷的后面,傅三小姐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在傅老爷的后面,跟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夫君廖文清 而赵水旺家的,头已经垂了下来,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两条胖胖的小腿竟然开始哆嗦起来。 “老爷,奴才,奴才……”赵水旺家的声音颤抖地说了半天,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怎么,这个时候怎么不说话了?”傅老爷踱进院子里来,脸上阴沉得快滴出水来,“赵妈妈,刚才我不是听你说,六小姐不是你推的,而是她自己撞到了石桌跌倒的吗?” “老爷,这个,这个……”赵水旺的嘴唇抖了半天,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爹爹……”傅清玉神志有些昏沉,她依稀看到面前来人是傅老爷,便微弱地叫了一声,“爹,就是这位刁妇推的女儿,女儿……”下面的话再没了声息。 “小姐” 看到自家小姐昏厥了过去,冬梅冬蕊等人吓坏了,一边摇着自家小姐一边惊恐地哭喊着,“小姐,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可千万不要吓奴婢啊。” 傅老爷的脸上瞬时变了,转身朝院子里的人喝道:“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 小环飞快地跑出去了。 赵水旺家的,在看到傅六小姐昏厥的那一刹那,脑袋“嗡”的一声,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似一堆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而傅三小姐,此时此刻,双手也不禁颤抖起来。她壮着胆子上前几步,看看傅清玉,喃喃的,似在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六妹妹一定会没事的。只不过是撞了一下而已。” 这件事情因她而起,又是她指使恶妇去推搡傅清玉的,如今傅清玉受了伤,她难辞其咎。 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敢溜之大吉的了。她的眼睛时不时瞟向院子门口,希望四姨娘得了讯息,快快赶过来解救她。 这时,一个精瘦的身影十分迅速地自院门口处快步走了进来,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傅清玉的身边。只见她伸出拇指,按住傅清玉的“人中”的位置。不多久,傅清玉便悠悠转醒了过来。 “周妈妈”待看清了来人,傅三小姐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悲喜交加。这下好了,周妈妈来了,那就说明,自己的人已经暗中去通知四姨娘了。周妈妈先来,想必四姨娘一会就过来了。 四姨娘一过来,她就有救了。 说到底,关于让六妹妹出借院落的事情,四姨娘是知道的。只不过四姨娘的办事效率实在令傅三小姐十分不满意,所以傅三小姐这才亲自出马,不想,这一出马却捅了个大娄子出来。 “你们几人过来,把六小姐扶回屋子里去。”傅老爷吩咐道,又朝身边的一个小厮道,“你去催催,怎么大夫到现在还未来?” 傅老爷身边那名叫做华生的小厮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出去了。 听到傅老爷的吩咐,牡丹阁里的丫头婆子也应了一声,和冬梅、冬蕊一道扶着傅清玉进屋。傅清玉抬起苍白的容颜看着傅老爷,娇怯无力道:“爹爹…….” “你且回屋去好好歇着,这里爹爹会替你做主的。”傅老爷柔声宽慰着女儿。 “那就多谢爹爹了。”说了这话,傅清玉喘息了一阵,冬梅与冬蕊赶忙把自家小姐搀扶到里屋去。 这个时候,华生扯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模样的人赶过来了。那个老大夫被华生扯得摇摇晃晃,华生还一个劲地催促道:“我说崔大夫,你可得快一些,这个六小姐可是我们老爷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受了伤。如果去迟了耽搁了病情,我可是担待不起的……” 老大夫气喘吁吁,连话也说不上一句,就被华生扯到了牡丹阁。 傅老爷果然还惦记着这个女儿曾在不久之前,熬汤送药,尽孝于榻前。如今见大夫来了,也忙着把大夫请入里屋,并且自己也跟了进去。 傅三小姐心虚地偷偷地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自家夫君。见他神色冷峻,看着院子里架倒盆碎,以及满院子的泥土,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赵水旺家的仍瘫软在地上,似乎已经想不到要逃走了。不过,她不过一介奴才,虽说是四姨娘当年的陪嫁,如今也算是半个傅府的人,她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而赵水旺家的带来的那几个仆妇,被牡丹阁里的几个粗使婆子转在中间,像斗败的公鸡一般,低垂着头,再没有当初的趾高气扬。 趁着没人注意,傅三小姐挨到周妈妈身边,把她拉到墙角下,焦急地压低声音问道:“周妈妈,四姨娘呢,怎么不见她过来?” 周妈妈狠狠地瞪了傅三小姐一眼,略带了怒意,同样也压低声音道:“我说三小姐,你还惦记着四姨娘啊,四姨娘被你这个小祖宗这么一吓,命都差点没了。现在由丫头们搀着一步一步朝牡丹阁走来。她怕这里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让老奴先过来看看。”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要是那野丫头爽快一些,痛痛快快地把这座院子还给我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端了。”傅三小姐永远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都怪那个不识抬举的野丫头” “三小姐”周妈妈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傅三小姐。人常言,吃一堑,长一智。这位傅三小姐被大夫人摆了那么一道,似乎并没有改掉目中无人的性子,还依然那般我行我素,根本不顾及全局。 “三小姐,这件事情四姨娘不是说过要从长计议吗?你怎么这么鲁莽起来了,居然连四姨娘也不知会一声,就带了几个仆妇过来赶人了?幸好四姨娘派人看着你,一看到情形不对,就马上送信过来,不然的话,至今四姨娘还蒙在鼓里呢。就是想替你开脱也不成啊。” “四姨娘是我娘,难道她会不管我这个亲生女儿?”傅三小姐不以为然道,她才不认为四姨娘真的那么狠心,不管她的死活呢。 “什么我带着人来赶人来了?”傅三小姐冷哼一声,“要不是那个野丫头好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致于生这么大的气,赵妈妈也不过随手推了她一下而已,那丫头就装死……” “堂堂一个小姐被一个奴才推得吐了血,这样奴大欺主的事儿我们傅府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周妈妈警告道,“这个赵水旺家的也太大胆了。传到外面去,别人只会笑话我们府里没有家教,连个奴才都管不好,竟然让她欺负到主子头上去了。” “我只不过让她放开手去做,哪里想到她会动手伤人的?”傅三小姐眼珠一转,马上推卸责任,“我可是从头到尾,只在这边上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的。” 周妈妈很满意地看看傅三小姐:“小姐这样说就对了,本来这件事情就不关小姐的事,小姐可千万不要往身上揽。这件事情,说到底,就是赵水旺家的一个人闹出来的。”她凑近傅三小姐,压低声音道,“待会老爷问起,你千万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那个姓赵的仆妇身上去,知道吗?” 傅三小姐心中一喜,看来这个周妈妈就是四姨娘派来替她解围来的。她点点头:“周妈妈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里屋的门开了,崔老大夫走了出来,随后,傅老爷也跟了出来,并且一直把老大夫送到了院子门口处。 傅三小姐瞅准了机会,冲了过去,一扬手,左右开弓照着赵水旺家的脸,狠狠地抽打起来。 她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作死的奴才难道不知道这傅六小姐是五姨娘所生,是老爷的心头肉吗?老爷找这个女儿,整整找了十四年,如今好不容易找了回来。你倒好,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语碎语,竟然诬陷六小姐不是傅老爷的亲生女儿,还不把六小姐当成傅府的正经小姐,真是反了……我非打烂你的嘴不可” 傅三小姐下手是又快又狠,赵水旺家的被打得晕头转向,瞬时脸颊便肿成了一个猪头模样。 赵水旺家的似乎有些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傅三小姐,眼中闪着十分讶异的目光,张了张嘴,正想辩解,傅三小姐的一个重重的耳光又抡过来了。 傅老爷有些不悦地看着傅三小姐。虽然说傅三小姐此举十分不雅,一个堂堂傅府千金小姐,亲自挽了袖子动手打一个仆妇,这的确有些掉身份。不过,傅三小姐的这种行为,又让傅老爷安心不少,至少,自己的这个三女儿还是顾念着手足之情,并没有指使自己的仆妇去诬蔑自家姐妹的名誉…… 三姑爷廖文清也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媳妇。 在来的路上,整件事情的始末他也已经听清楚了,待听到丫头说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嫌松涛阁的院子狭小,为了住到原来的院子里,还带着众人闹到了曾经的救命恩人的门前时,三姑爷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肺都快要气炸了,碍着在老丈人面前不好发作。 正文第三百二十五章处置 第三百二十五章处置 (多谢妤友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这是本书的第4张粉红,再来1张就加更哦亲们手上有票票的,就砸过来吧,呵呵。) 傅老爷慢慢踱到赵水旺家的面前,冷冷看了她一眼:“我们傅家世代宽厚待人,即使府里的奴才也是谦和有礼的,怎么就出了你这种欺压到主子头上的奴才?” 赵水旺家的被抓了个正着,想申辩也无处申辩去,只有拿着乌青的眼睛望着傅三小姐。 傅三小姐哪容她再有机会说话?马上一个巴掌挥过去,指住赵水旺家的骂道:“你这个刁妇,平日最爱的就是嚼舌根,四姨娘平日里是如何训斥你的,全当成耳边风了?不该说的也说,一大把年纪,活得不耐烦了?” 赵水旺家的无端端的又挨了两巴掌,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再不敢说话。 傅老爷盯着赵水旺家的;“这样的奴才绝对不能再留在府里了,来人……” “老爷”四姨娘很适时地出现在院子门口,她气吁喘喘地紧走几步,走到傅老爷面前,陪笑道:“老爷,你行消消气,这样的奴才哪能劳你动气啊,这事交给妾身就行了,妾身一定严加管教。” 说着伸手讨好地替傅老爷捶捶后背,顺起气来。 傅老爷看了四姨娘半晌,毕竟这个妾室就目前来说,还是很得他的喜欢的。他也知道这个赵水旺家的,是四姨娘的陪嫁。还有,三姑爷也很争气,说不定日后会与他同站于朝堂之上。 傅老爷想了想,摆摆手,道:“罢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吧。这个恶妇,一定要严加管教,绝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他看了一下里屋那边,“六丫头你可要好好安抚一番。” 四姨娘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忙不迭道:“老爷,妾身一定会好好安抚六小姐的,还有,一定会重重处罚这个恶妇的。” 傅老爷点点头,这内宅的事情,他也不便多管,看看四姨娘,叮嘱道:“你如今也当起了半个家,如果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向夫人请教。夫人掌家的时候,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娄子。” 四姨娘脸一红,听出傅老爷的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再加上又拿大夫人与她比较,心里十分不舒服,又不好为自己辩解什么,只好忙陪笑道;“老爷尽管放心,妾身初次掌家,没有什么经验,今后一定多多向夫人请教,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了,请老爷放心。” 傅老爷“嗯”了一声,与三姑爷走了。 四姨娘亲自把傅老爷送到院子门口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林荫小道的尽头处,这才转过头来。 赵水旺家的看到傅老爷把事情交给赵姨娘之后,便走了,不由心中欢喜起来,趋前几步,看着四姨娘,哀求道:“四姨娘,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四姨娘念在老奴忠心耿耿伺侯四姨娘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四姨娘怒意冲冲地看着赵水旺家的,脸上是一片埋怨她办坏差事的怒气;“赵妈妈,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怎么这样尊卑不分六小姐不管怎么说,也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你倒好,欺压到主子的头上来了,我怎么饶你” 赵水旺家的一听,吓坏了,忙不迭地磕头:“四姨娘饶命啊,老奴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四姨娘痛心地看着赵水旺家的,这位可是她的左臂右膀。本来在傅府里她就没有几个可以信赖的人,现在如今把赵水旺家的撵出府去的话,那她不是失去了一个臂膀了?可是傅老爷已经撂话在前头,不重重惩处那是绝对过不了关的。 “赵妈妈,你也太糊涂了……”四姨娘斥道,瞥见冬蕊从里屋转了出来,马上变了语气,喝道:“来人,把赵妈妈拖下去,重重责打五十板子,以儆效尤。以后这府里要是再有这样奴大欺主的事情发生,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赵妈妈一听要挨五十板子,马上痛哭流涕道:“四姨娘,你饶过老奴吧。老奴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住……” 四姨娘狠狠心道:“受得住的话,那你以后还在我的身边伺候着,如果受不住的话,那也是你的造化,我自会安抚你的家人……” 赵水旺家的匐伏着爬到傅三小姐面前,哭求道:“三小姐,求求您救救老奴吧,老奴可是一心一意为小姐办事呀。” 傅三小姐厌恶地侧身躲开,朝着底下的仆妇喝道:“你们都杵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恶奴拖下去” 赵水旺家的愕然地看着傅三小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几位仆妇马上冲上前来,把她拖到院子外面,随着板子重重落下的声音,赵水旺家的杀猪般的惨叫声随之传了进来。 “冬蕊,你家小姐还好吧?”四姨娘陪笑道。 冬蕊看了四姨娘与傅三小姐一眼:“我们小姐经过大夫看过以后,又喝了药,已经好多了。”她看看外面,“多谢四姨娘替我们小姐出气。” “这是什么话。”四姨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脸上表现出一副惋惜的神色,“都怪我,初次掌家,没什么经验。再加上平日里对底下的奴才疏于教导,才闹出这样欺压主子的事情出来。” 傅三小姐也趁机道:“是啊,这个赵水旺家的,在四姨娘房里的时候,就一直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四姨娘说过她多少回了,她仗着是四姨娘的陪房,又在府里这么多年的老资格,连四姨娘的话都不听,这才让六妹妹受委屈了。” 冬蕊冷眼看着这对母女的一唱一合,瞬时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不由心中暗自冷笑。一个奴才,依附着主子生活,做主子的不发话,不暗示的话,难道做奴才的会连命也不要了,去做一些令主子不讨喜的事情?这对母女真的是阴险至极。 表面上却是一副十分感激的样子:“四姨娘和三小姐快别这么说,如今还多亏了四姨娘给我们小姐讨回了公道,不然的话,我们小姐的委屈还不知道向谁倾诉呢。也幸亏老爷来得及时,刚好看到了那个恶妇推倒我们小姐那一幕,不然的话,别人还以为我们小姐存心跟一个奴才过不去呢。” 四姨娘心中暗恨,怎么回事?傅老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赵水旺家的把那个野丫头推倒的时候来了?要是傅老爷晚一步来的话,她大可以说那野丫头是自己撞到的,坐实那野丫头诬陷的罪名,让老爷对那野丫头心生不喜,从而再说一些挑拨他们父女关系的话,达到让那个野丫头搬离牡丹阁的目的。 可惜的是,这次出师实在太不利了。四姨娘都有些怀疑,难道那个野丫头真的有那么好的运气,竟然连老天都在帮她? 随后傅三小姐陪着四姨娘,进了牡丹阁的里屋,看望了傅清玉,并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当然,至于自己一心想要让傅清玉出让院落的事情,是提也不敢再提了。 四姨娘为了安抚傅清玉,少不得做一番样子,先是让库房拣了几盒大人参过来让傅清玉滋补身子,然后又吩咐大厨房每天熬一碗燕窝粥过来,让傅清玉补补元气。 安排好后,又说了一会话。傅清玉在榻上撑起身子,冬梅忙拿过一个半旧的软枕,靠在她的身后。 傅清玉喘了一口气,虽说歇了半天,但身子还十分虚弱:“多谢四姨娘的关心,我好多了。”她再转头看向三小姐,“三姐姐,我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弄成这个样子,真是对不起……这样吧,等我身子好一些的时候,我便让丫头们把这座院落腾出来,让三姐姐与三姑爷住进来……三姑爷的功名要紧,不会让三姐姐等太久的……”说着又连连咳了几声。 此时的傅三小姐,哪里还敢再要这座牡丹阁? 如今她领了人前来牡丹阁,逼迫自己的妹妹出让院落的事情,闹得全府皆知,甚至连傅老爷,还有自己的夫君都惊动了……如今她还把这座牡丹阁接过来,那不是坐实她不顾念姐妹之情的罪名吗? 傅三小姐看看傅清玉,勉强笑了一笑:“妹妹说的哪里话呢?我们是姐妹,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妹妹最要紧的,便是把身子养好。这次咳血,可是很伤身子的,那个赵水旺家的也真是太狂妄了,居然连主子也敢推倒在地四姨娘已经给你出过气了,你就安心养着吧,什么都不要想……” “多谢三姐姐。”傅清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四姨娘,三姐姐,你们也别太责怪赵妈妈了,她也是无心之失。念她在四姨娘的身边忠心耿耿地服伺了那么多年,就饶过她吧。那五十板子……也太重了些,会要了赵妈**命的。惩戒一下就行了,把赵妈妈放了吧。” 四姨娘与傅三小姐对望了一眼,似乎并没有料到傅清玉会说出这番话来。 “那个恶奴,实在太可恶了,绝不能轻饶了她方才老爷也发话了,对于这样目无主子的奴才,要重重的处罚……”四姨娘怒道。 “四姨娘。”傅清玉再撑了撑身子,冬梅赶忙过来扶住她。傅清玉喘了口气道:“四姨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必我出这口气。可是,我是一个福薄的人,平日里就想着多积一些善德,好留住福气……所以,四姨娘您就饶过赵妈妈吧,权当为我积福……” 四姨娘看了傅清玉好一会,长叹一声:“难为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这么有善心,为那个奴才求情……好吧。”四姨娘转头对身边的杏儿道,“你出去让她们住手罢,对赵水旺家的说,是六小姐求的情,暂且饶她一条狗命,再有下次,绝不轻饶。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杏儿应了一声,出去了。 又说了一会话,四姨娘便与傅三小姐起身告辞。 看到四姨娘与傅三小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子外边,此刻,院子外面也静了下来,想必杏儿已经命人把赵水旺家的抬走了。 傅清玉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动静,问冬蕊:“她们全都走了吗?” 冬蕊点点头:“小姐,四姨娘她们,还有赵妈妈全部都走了。” “吩咐外面的丫头婆子,把院门关上。”傅清玉笑了笑,在床上十分敏捷地坐了起来,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唉,无端端的在床上躺了半天,累死我了。哦,快到晌午了吧,冬蕊,你去端中饭回来吧。” 冬梅冬蕊齐齐回头,两人脸上是副讶异的神色:“小姐,你……你没事了?” 正文第三百二十六章三姨娘的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三姨娘的人 “你们的小姐我,能有什么事情?”傅清玉嘿嘿地笑着,一脸狡诈地看着面前两个口瞪目呆的大丫头。 “原来小姐是,是……”冬蕊恍然大悟,冲口而出,看到傅清玉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这才把后面那两个字压了下来,低声道“……装病的?” 冬梅拍拍胸口,吁了口气道:“小姐这一番装病,可把奴婢吓坏了。”她疑惑地仔细地打量了傅清玉一番,不相信道,“小姐真的没事了?可是我明明看到小姐吐了一口血……” “那不过是我咬破了舌头,然后把血吐出来,让你们看到我真的被那位刁妇推倒,重重撞在桌子上,伪装成我受了内伤的样子而已。”傅清玉笑道。 “那……”冬梅还是心存疑惑,“可是老爷请了大夫过来,大夫也给你号了脉……” “这件事情我一早就有准备。”傅清玉狡猾地笑道,“我不是让你们先出去吗?然后我料想此次傅三小姐带了一帮人前来闹事,如果不弄出些什么事情的话,她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在出来之前拿了些能使人脉搏虚浮,心慌心跳的药……” “小姐的法子真是好,不仅蒙骗过那位老大夫,还吓住了四姨娘与三小姐那一群人,不然的话,让她们闹起来,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冬蕊说着朝自家小姐竖起大拇指,“小姐,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能想出这么个绝妙的法子来退敌。” 傅清玉故意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法子啊,住得好好的,偏偏要撵我们走,这个三小姐真是太霸道了。霸道的人总该给个教训她,对吧?” 冬蕊不以为然道:“她能受到什么教训?小姐你没看到她走的时候,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对着这座院子回头瞧了好几眼,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说不定啊,过些时间,她一定会再弄些事情出来。” “没有下一次了。”傅清玉摇摇头。 “小姐就这么肯定,三小姐不会再来闹事?”冬梅看着自家小姐,看着傅清玉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我不是说过吗?我要赌一下我是不是所救非人,你们就等着瞧好了。”傅清玉笑笑,对冬蕊道,“小环呢?” 冬蕊看了看外面:“院子里被刚才那伙人弄得到处是泥土,到处是花盆的碎瓷片,小环正在外面清扫着。” 傅清玉吩咐道:“把她叫进来吧。” 冬蕊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便把在外面打扫的小桃叫了进来。 傅清玉含笑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小环,你做得很好。” “多谢小姐的夸奖。”小环低声谢过,“其实奴婢完全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当时老爷不在府里,奴婢出了院子,马上先去通知三姨娘,让三姨娘差人把老爷找回来,然后,奴婢就领着老爷与三姑爷朝这边走来。”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傅清玉笑道,“要是迟了一步,这样吐血的场面就不好演了,而且,如果不被老爷亲眼所见,是那个恶仆妇推伤我的话,单凭院子里的那几个人……”傅清玉冷哼了一声,“再加上四姨娘,还不知道她们要怎样诬陷我呢?说不定就真的会说,我不过是自己跌了一跤,自己撞到了石桌子的。” 那边,冬梅与冬蕊又一次口瞪目呆:“小姐,原来你早就安排小环……小环去给三姨娘报信?” “小环本来就是三姨娘的人,当然会先向三姨娘报信。”傅清玉笑着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冬梅越听越迷茫了,“小姐,这个小环,不是……不是四姨娘安插到你身边的人吗?怎么她,她反倒是三姨娘的人了?” 傅清玉笑着对小环说:“还是你自己说吧。” 小环笑笑道:“两位姐姐,我本来就是三姨娘的人,只不过被大夫人安排到四姨娘的院子里做粗使丫头,四姨娘又指派我到了六小姐的身边而已。” “原来如此。”冬梅恍然道,“难道你要先去通知三姨娘。” “这是小姐的吩咐。”小环道,“在三小姐她们未进院子之前,小姐就暗中对我说,让我先去找三姨娘,因为这个时候,老爷通常不在府里,四姨娘肯定是向着三小姐的,而大夫人又不管事。能出面的,也就只有三姨娘了。而找寻老爷回来处理家中的事务,让三姨娘去通知最合适不过了。” “那么说的话,三姨娘这一次真的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冬蕊道。 “不止这一次,上一次,三姨娘就帮了我们一次。”傅清玉含笑道,“就是上段时间四姨娘中毒的事件。” 冬梅不可置信道:“小姐,听你这么说,难道……难道,那个大厨房的小梅是三姨娘指使的?” 傅清玉点点头:“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七小姐指使的,后来想想觉得有些不对,七小姐一向心思缜密,不会这么冲动就做了这件事情……” “小姐猜得不错,这件事情的确是三姨娘指使小梅干的。”小环佩服地看看傅清玉,“三姨娘做这些事情,虽说冲动了些,但也算是送了一份大礼给傅二公子。如今,三姨娘派人通知傅老爷,让傅老爷看到赵妈妈推伤小姐的那一幕。三姨娘说,这一次也是送一个见面礼给六小姐,她很有诚意与六小姐,还有傅二公子合作的。” 傅清玉含笑道:“小环,你去知会一声三姨娘,她的诚意我收到了,我也很高兴与她结盟。” 小环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冬蕊冬梅终于从云里雾里清醒过来,冬蕊抢先道:“小姐,我真的没有想到,小环居然不是四姨娘的人,她竟然是三姨娘的人……”她极力回想着脑海中有关三姨娘的印象,“我记得,三姨娘一心向佛,与世无争,一直就是她的院子里吃斋念佛,怎么这样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现在也掺和进来了?” 傅清玉冷笑一声:“三姨娘虽说是一个吃斋念佛的人,但她毕竟没有遁入空门,没有断了六根之念。在这个世上,跟她最近的人是谁?为了那个人,她能真正做得到置身事外吗?” “三姨娘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冬梅低头想了一会,猛然抬起头来,“小姐,你是说二小姐吗?” 二小姐傅清婵,为三姨娘所出,听说嫁给一个十分荒yin无度的花花太岁,而且,这桩婚事,还是大夫人一手促成的。 谁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活生生地往火坑里推?却又束手无策,无可奈何。这个三姨娘,想必对于大夫人早就恨之入骨了。 “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傅清玉摇头叹息,“我上段时间听安国公府的二小姐说起,说二姐姐自进了那户人家的门之后,一直倍受折磨。最近听说二姐姐病重,而那户人家竟然不准二姐姐回府来养病,而且也不准三姨娘前去探望。我还听明珠姐姐说,二姐姐天天躺在床上,身边只配了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子伺候着。那个老婆子又听不见,又不会说,能管什么用?如今的二姐姐,听说瘦得皮包骨,不成人形……” “母女连心,难怪三姨娘要借四姨娘中毒事件,来打击大夫人了。”冬梅不禁摇头,“大夫人如此狠毒,也怨不得别人不心生怨恨。” 傅清玉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小梅如今在哪里?还在大厨房里做事吗?” 冬梅答道:“小姐,小梅现在还在大厨房里做着烧火丫头,自从我们把暗中救治睛紫的事情告诉她之后,她也安心了许多,还说要当面多谢小姐呢。“ “多谢就不用了。”傅清玉蹙眉道,“你悄悄去跟小梅说一声,让她自己故意做错一件事情,好让四姨娘把她从府里撵走。” “为什么?”冬蕊不解道,“为什么要把小梅撵走?” 冬梅想了想,抬起头来望着自家小姐:“难道小姐是怕,四姨娘把这件事情的真相查出来,而三姨娘保护不了小梅?” 傅清玉摇摇头:“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四姨娘的性子我了解,这件事情处理了,就算是过去了,她不会再回过头来追究一番。我担心的是大夫人那边……” “大夫人?”冬蕊莫名其妙,“小姐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如今的大夫人已被架空,实权已经掌握在四姨娘的手上,小姐还担心什么?” 傅清玉摇摇头;“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小梅也是帮了我们,我们没有理由让她一个人受过。这样吧,冬蕊,你先去跟小梅说一声,让她不要害怕,她被卖出府去之后,马上会有人来接应她的。” “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吗?”冬梅抬头看着傅清玉。 “必须得这样做。”傅清玉道,她的心中,一直有一种隐约不安的预感。如今的大夫人太安静了,安静得根本就不像是以前那个行事凌厉果绝的大夫人。而四姨娘如此目光短浅,被一个小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骄傲自满起来,根本就是无法托以重任的。 正文第三百二十七章看望 第三百二十七章看望 (素素的脚伤在恢复过程中,更新恢复正常,每天两更,望各位亲们多多支持素素,鞠躬感谢) 待冬蕊走后,冬梅想起一事来,转头看向傅清玉,说道:“小姐刚才在榻上的时候,怎么替赵水旺家的那个恶妇求起情来了?我看小姐根本无须替她求情,打死她也活该她冲到我们院子里来的那副凶恶样子,明摆着就不把小姐放在眼里,我看要是没了四姨娘在背后撑腰,她敢如此张狂吗?说不定这就是四姨娘暗中授意的。” “打得差不多了,我也是顺水推舟求一下情而已。傅清玉笑道,”方才我一边与四姨娘她们说话,故意拖延时间,一边用心数了一下,都快打到四十下了,那么重的板子,况且还有冬蕊在外面监督着,她们敢造假吗?我听着院子外面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再打下去恐怕会闹出人命来。” 顿了一下,傅清玉又道:“虽然那个恶妇死不足惜,但是在我的院子里闹出人命来,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再加上这仆妇本来就是四姨娘的心腹,除了她等于斩掉了四姨娘的左臂右膀。四姨娘会忍得下这口气吗?说不定会跟着推波助澜,说我堂堂一个傅府的小姐,竟然连姨娘身边的仆妇都容不下,说不定还会说我做小姐没有小姐的样子,气量太小,牙眦必报……” 冬梅忍不住点头:“小姐思虑得周详,以四姨娘那样的为人,真的有可能这样做。” “四姨娘不过是小人而已,我又何必得罪小人,从而纠缠不清呢?”傅清玉冷笑,“但那个刁妇敢用手推我,也实在可恶之极,不给她一点教训,她以后真的要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所以,这四十板子不会冤枉了她。” “那个赵妈**嘴实在太坏了,居然连小姐不是府里的正经小姐这样的话都杜撰得出来?不仅侮辱了小姐、还有五姨娘的名节,而且连老爷的名声也搭上了。我看,那个赵妈妈就是欠揍”说到这,冬梅笑了,“那个赵妈妈平日里在四姨娘面前可是很得脸的,四姨娘又宠着她,纵成了她骄纵的性子,如今被打得屁股开花,在全府的人面前失了面子,我看她以后还敢在我们面前嚣张不?” 傅清玉笑道:“那就让她多长长见识,至少知道一点,在这个傅府里,六小姐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冬梅笑道:“我看啊,以后那赵水旺家的见了小姐啊,恐怕会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走呢。” 主仆二人说笑了一阵,冬蕊也回来了,在傅清玉的耳边说了几句。傅清玉点点头:“对,就让小梅这么办吧。” 这时,院子的门被人“砰”地推开了,七小姐疾步走了进来:“六姐姐,你怎么了?” 傅清玉抬头望去,见七小姐傅清敏满脸担忧的神色,出现在房门口处。 “七妹妹,过来坐吧。“傅清玉朝七小姐招手。冬梅很快搬了张椅子过来,让七小姐坐下。 “姐姐伤得重不重?”傅清敏上下不住地打量着傅清玉,“今天一大早我就到天恩寺还愿,才刚一回来就听说姐姐这里出事了,可把妹妹给吓坏了,急赶慢赶的就朝这边来了。” 傅清玉抬头看去,果然七小姐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想必是听到消息就冲着自己这里来了。 “七妹妹有心了。”傅清玉笑道,“姐姐我没事,只不过那个恶妇力气大得很,我被她推了一下,撞到了石桌上,吐了一口血……” “姐姐真的吐血了?”七小姐顿时紧张起来,“这可不得了了,必定是内伤,姐姐快躺下好好养着,切不可乱动。” “我哪有那么娇贵?”傅清玉不由失笑,“不过吐了一口血而已。”心里想的却是,不过是佯装吐了一口血而已。但七小姐这样殷切的关怀仍让她感到十分温暖,“七妹妹不用太担心,姐姐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姐姐真的觉得好多了吗?”七小姐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傅清玉,虽然看到傅清玉的气色果然红润了许多,但是七小姐的脸上仍然遍布着担忧的神色。 “七妹妹,姐姐真的没事了。”傅清玉笑道,“难道你忘了,你六姐姐可是一位有名的大夫啊,大夫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身子的状况呢?” “听说老爷给姐姐请了大夫过来,还开了药方,抓了药……”七小姐看着桌上的几包药,“姐姐的药还未熬吧,妹妹替姐姐熬药去。”说着就站起来要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药包。 “七小姐,你就坐着跟我们小姐好好聊聊吧。”冬蕊一个闪身,把药包抓在手中,“这药自然是由我们这些奴婢去熬的,哪能劳动你的大驾?不然的话,我们小姐可要说我们不懂事了。要不被外人看了去,还以为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懈怠偷懒呢。” 傅清玉也笑道:“七妹妹,你也刚从寺里回来。这车马劳顿的,你的身子又不大好,这么辛劳作甚,先去换换衣服吧,回头我们姐妹俩再好好的说说话。姐姐正想听听你说说去进香的事情呢。” 七小姐一听不由脸一红。她此次前往天恩寺进香,一则还愿,二则是为了给自己求一桩美满姻缘。如今她也十四岁了,过了明年就到了及笄的年纪。虽然天都的风俗祟尚晚婚,但是早早为自己打点一门好的亲事,这可是关乎到自己一生幸福的事情。 显然,她的二哥哥,傅二公子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些日子傅二公子在给她的去信中,常常提及京城中的一些青年才俊。傅二公子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只不过,过尽千帆皆不是她心仪的那个人。她也不知道,她心中的那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喜欢着他呢? “七妹妹,怎么了,在想什么呢?”傅清玉侧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七小姐。这位七小姐,在与她话说的当儿居然也能走神,真是怪了,看她脸红红的样子,莫不成小妮子思春了? 听到傅清玉这么一问,七小姐的脸越发的红了。她低垂粉颈,低声道:“姐姐稍等,我换了衣服与姐姐一块用饭。”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傅清玉侧身看看窗外,转头对吩咐道:“冬蕊,去大厨房端中饭吧,等会七小姐要过来与我们一块用饭。” 冬蕊应了一声,刚转过头来,便呆了一呆,失声道;“二公子,你……你怎么在这?” 牡丹阁的院子里有一些粗使的丫头和婆子,如果谁来了,那些丫头婆子必定会进来禀报。而如今,外面那些丫头婆子依然在院子里,做着自己的活计,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了。 而房门口,赫然站着神色冷峻的傅二公子。 外面的人并没有惊动,傅二公子就已经到了房门口了,那说明,这位傅二公子根本就不想惊动外面的人,或许说,这位二公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过。 傅清玉微微愕然地抬起头来。这个时候,傅二公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回府的。而且,要回府,也是光明正大地回来。这个样子…… 傅清玉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二哥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而且哥哥见自家妹妹本来就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情,哥哥却让外面的丫头婆子集体失聪,自个儿偷偷溜了进来,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傅二公子似乎对于这个妹妹的讥讽之语司空见惯,也不答腔,直直走了过来,就拉住了妹妹的手腕。 “你干什么?”傅清玉低叫。 “二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冬蕊冲上前来想解救自家小姐,却被傅二公子的手一挥,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子。 “二公子,你要干什么?”冬梅见此情景,急叫道。一时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傅清玉连连挣扎了两下,但傅二公子的手如铁钳般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挣脱也是徒劳。傅清玉干脆放弃,只用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傅二公子。 傅二公子两只手指拾上傅清玉的脉搏,过了片刻,皱眉道:“脉搏稳而有力……”他盯着傅清玉,问道:“方才吐血又是怎么一回事?” 傅清玉翻翻白眼,她的脉搏当然不会有事了,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她服下的那点让人心悸,且脉捕虚浮的药物早就挥发开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过,看到傅二公子这么紧张自己的样子,她还是觉得挺开心的,原来这位二哥哥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血啊,至少,对于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还是挺上心的。 看到傅二公子继续用阴冷的目光逼视着她,她只好说:“方才啊,方才三姐姐带了人过来闹事,说她带来的人多,松涛阁住不下,非得让我把这个院子腾出来,借给她住。还说什么三姑爷不喜欢竹子,那个赵水旺家的就把我院子里的文竹统统推倒,我气愤不过,去拦那个仆妇,然后,那个仆妇就,就推了我一下……” 傅清玉的话还没有说完,傅二公子就已经差不多要咆哮起来:“你疯了?那个仆妇你也去拦?你有几条命啊?” 正文第三百二十八章温暖 第三百二十八章温暖 (呼唤一下粉红票票~~) 外面院子里的丫头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有一两个已经把头转了过来,朝里屋望去。冬蕊已经迅速走了出去,并且掩上了房门,同时,打发那些丫头婆子去吃饭。 “二公子,你别为难小姐,有话好好说。”冬梅在一旁劝道。 傅清玉皱着眉头看了傅二公子一眼:“二哥哥,你放手,你弄痛我了。”傅清玉盯着傅二公子,大有他再不松手的话,就朝着他的手臂咬下去的架式。 “你还知道痛啊。”傅二公子冷哼一声,松开了傅清玉。 傅清玉抚着被傅二公子捏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没好气地瞪着傅二公子:“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不知道痛” 傅二公子同样也瞪着她:“你不是木头人,你还有脑子啊,那你跟一个壮汉似的仆妇起什么冲突?一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是混饭吃的,连个主子被欺负了也不知道上来救主?真是没用” 傅清玉心中一阵温暖,眼前这位傅二公子气成这个样子,甚至连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婆子都要追究责任,看来是出自对于自己的关怀心切所致。 “二哥哥,这不怨她们。当时傅三小姐带的人多,又都是身强力壮之仆妇,我们这院子的人怎会是她们的对手?”傅清玉瞅着傅二公子笑道,“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吐口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说没事”傅二公子又气又急,又认真地察看了一下傅清玉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只是稍显苍白而已,但脉博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我说没事就没事,二哥哥,你忘了,我可是大夫啊。” “有你这样不要命的大夫吗?”傅二公子没好气道。 “二哥哥紧张什么?”傅清玉斜睨着傅二公子,笑嘻嘻道,“难道二哥哥是在关心我吗?妹妹不知道,从几时起,二哥哥竟然如此关心起妹妹我的安危来了?” 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微愣了一下。 他自收到了七小姐的飞鸽传书之后,急得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了,飞身翻墙而入,直奔牡丹阁而来。直到看到傅清玉安然无恙的样子,他才安心下来。 如今经傅清玉一说,他才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实属荒唐之极。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竟然跑回府里,只不过为了看一眼这位妹妹究竟有没有受伤。 实在是太荒唐了。 他甚至发现,在这位六妹妹回到傅府之前,他是绝对不做这种事情的。当然,除了他的亲生妹妹出事之外。可是自从这位同父异母的六妹妹被接回傅府之后,他的行为也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反常起来。 傅二公子有些迷茫地望着面前的这位六妹妹,难道是因了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已经对这个妹妹产生了兄妹之情,开始忧心起她的安危来了吗? 不应该呀,按理说,他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亲妹妹,那便是傅府七小姐。一个妹妹他都关怀不过来,怎么得空去关怀别人呢? 傅二公子不愧是傅二公子,只一瞬间,他就抛开脑子里那些令他迷惑的想法,冷静下来。 “少废话。”傅二公子看看眼前的调皮的六妹妹,“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学得这么油嘴滑舌的?还越发的大胆了,开了香脂水粉铺子不说,还擅做主张去求睛紫。如今更是连命都不要了,竟与一个下人撕打起来,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傅清玉没好气地再白了傅二公子一眼。心里嘀咕道,都被人欺负到头号上了,还要摆着个大家闺秀的款,装成个柔弱的淑女有个屁用啊?对付这些人,当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以强抗强,以暴治暴,才能震得住对方,不让对方再欺负你 当然,以强抗强也要讲究方法,像今天这般,傅清玉就觉得自己成功了,至少使了一点小计谋,就让那个推倒她的恶仆挨一顿板子,至少得在床上躺一个月吧?同时,也成功地吓退了傅三小姐与四姨娘,让她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提出让她搬出牡丹阁的话来。 还有…… “我的话你听见没有?”看到傅清玉又一副神游的样子,显然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脑子里,傅二公子不由觉得有些气闷。 “二哥哥,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的,保护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傅清玉拍拍傅二公子的肩膀,笑嘻嘻道,“还有,你六妹妹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如今欺负你六妹妹的人,如今挨了一顿板子,正躺在床上哼哼呢。” “那不过是你的运气好,正好碰到老爷经过那里,不然的话……” 傅二公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清玉打断,傅清玉望着傅二公子,继续笑嘻嘻道:“二哥哥,这世上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吗?而且,我的运气也不能一直都那么好吧?” 傅二公子猛然醒悟过来,有些讶然地盯着面前这位古灵精怪的六妹妹;“难道说老爷……” 傅清玉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老爷当时在府外,哪里知道府里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让三姨娘去通知了老爷,说白了,这是三姨娘送给我的一份合作的见面礼。二哥哥,上次四姨娘的事件,她不是送了一份见面礼给你了吗?怎么可以你有礼物,我却没有呢?所以,三姨娘不偏袒,也送了一份大礼给我。” “上次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傅二公子再次讶然。 傅清玉点点头:“四姨娘的事件太多破绽了,并不像是一个深思熟虑之后的计划。我想,以二哥哥的精明,怎么会做这种考虑不周全的事情呢?”傅清玉笑了一笑,“从这一点上,我敢肯定,这件事情一定不是二哥哥做的。” “你倒是很聪明。”傅二公子伸手点了一下面前这位六妹妹的脑袋,“以后啊,把这些小聪明多放在保护自己这方面就行了,别老让人担心。” 傅清玉心里暖洋洋的,脸上却依然笑嘻嘻道:“二哥哥,如今睛紫怎么样了?” 傅二公子道:“那个丫头恢复得很好,我把她安排在城郊的一个村落里,请了一个专治腿伤的老大夫。如今她的腿已经接上了,再过一两个月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傅清玉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 傅二公子冷哼一声:“你还是多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我一点事都没有,毫发无伤。”傅清玉笑嘻嘻道,“二哥哥,到时候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一下下。” “难道你还要救……”傅二公子不禁有些气恼,随即想到了一个人,“是小梅?” 傅清玉敛了神色:“三姨娘这件事情做得实在是太多破绽了,我担心日后追究起来的话,小梅难逃其咎。所以,二哥哥,这件事情万一以后被揭发出来的话,三姨娘肯定是保不了小梅的。而如今,三姨娘既然是我们的同盟,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那样的话,这个小梅,无论如何是必须得离开傅府的。” “三姨娘行事的确欠缺考量。”傅二公子沉吟道,“小梅要是被抓住的话,那对于我们是不利的。既然此事是三姨娘帮了我们的忙,那我们也就不能置之不理。”他看看傅清玉,“那六妹妹打算怎么让小梅出府呢?” “二哥哥静心等候便是。”傅清玉笑嘻嘻道。 傅二公子看了傅清玉好一会:“好吧,我就等着你送人过来。不过切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不可像上次那样,鲁莽行事,伤害自己。” “二哥哥请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傅清玉点点头。 傅二公子再不说话,推开窗户,越墙走了。 “二哥哥,你不在府里用过饭再走……”傅清玉朝窗外叫道。窗外,傅二公子的身影在墙头处一闪,便消失了。 “咦?”关了窗户,傅清玉讶然道,“这位二公子,果然知道了我偷偷开香脂水粉铺子的事情,不过……他好像并没有阻拦我啊,呵呵。” 傅清玉开心地笑了起来。幸好她的这位二哥哥并没有阻止之意,不然的话,那真的要断了她的生财之路了。她还要靠这笔银子跑路呢。 冬梅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刚才这兄妹俩的对话,她都已经听到了。她不禁摇头,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兄妹啊,一见面就吵嘴,以挖苦嘲讽对方为乐,但心里面还是系挂着对方的。 “小姐,你笑什么?”冬梅看着傅清玉道,“是不是二公子突然关心起小姐来了,让小姐觉得很开心?” “不止这些。”傅清玉得意道,“你刚才没听到二哥哥说的话吗,他已经知道我偷偷开铺子的事情了,不过,他竟然没有阻止……这下好了,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靠着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了。” “小姐怎么老是一心想着要靠自己养活自己,这女儿家最重要的,是要嫁一个好……” 冬梅还要继续说下去,傅清玉已经把她推搡了出去,“好了好了,我现在肚子饿了,你看看中饭来了没有?冬蕊不是去打中饭了吗,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未回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改变 “我回来了。”冬蕊叫着走进了牡丹阁,举了举手中提着的食盒,笑着对站在房门口处的傅清玉道:“小姐,今天虽说我们去拿中饭迟了些,但是厨房把我们的饭热在锅里,还有这个。” 她进到屋里,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打了盖子来:“小姐,您看,这可是上好的燕窝熬的粥,四姨娘真的有心,马上下令让大厨房做好了给姑娘留着。” “那真的要多谢四姨娘了。”傅清玉笑笑。 “小姐,还有这些呢。”冬蕊朝身后招了下手,小环马上把手里几只方形锦盒放到了桌子上。 冬梅凑近看了看,讶然道:“谁送这么重的礼过来呀?” “这可不是谁送的礼。”冬蕊笑着说道,“我方才到大厨房取中饭的时候,碰到了周妈妈。周妈妈让我去一趟四姨娘那里,随后给了这几盒人参让我带回来了。” “小姐,看来四姨娘很守信,说要给小姐送些人参过来滋补身子,这不,一会的功夫就把人参送来了。”冬梅笑道。 “收起来吧。“傅清玉道,”把东西摆好,一会之后,七小姐要过来一起用饭。” 冬梅应了一声,把人参拿进屋里。然后,把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摆到了桌上。 傅清玉想了想,说道:“我看这几天七妹妹的脸色不太好,冬蕊你再去个碗来,等七小姐过来的时候,盛一碗给她。” 冬蕊看看小姐,点点头。 冬梅低声道:“小姐真是关心七小姐,事事都想着她,她要是也能与小姐一样,事事想着小姐就好了。” “会的。”傅清玉笑道,“我们是好姐妹,我这般对她,她念着这份姐妹之情,也会这样对我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冬蕊笑道:“小姐,七小姐来了。” 果然,门口处出现了七小姐的身影,她已换了一套家常衣衫,鹅黄的云锦,配淡青色的撒花裙,青葱水嫩得似乎可以掐得出水来。只是脸上有些不太好,有些淡淡的青黑色眼圈,看来是昨夜没有睡好。 春芳紧跟在七小姐的后面,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七小姐果然是过来与傅清玉一块用餐的。 傅清玉笑着迎了出来:“七妹妹果然来了,快请进来,姐姐正在等着妹妹呢。” 七小姐走了进来,春芳把食盒放到桌子上,一眼便看到了桌子上摆着一盆燕窝粥。 她有些疑惑地看看七小姐,再看看傅清玉,而七小姐的目光,也正投到那盆燕窝粥上。 傅清玉笑道:“妹妹快请坐,这盆燕窝粥,是四姨娘吩咐送过来的,我们姐妹一起用吧。” 七小姐忙摆手道:“这可不行,姐姐刚受了内伤,身子虚着呢,应该好好补补才对。” “那只不过一点小伤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傅清玉无所谓道,伸手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摆到了七小姐面前,“昨天晚上妹妹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这碗燕窝粥最是养颜的,妹妹尝尝看,热着呢。” 听到傅清玉说到她的脸色不好时,傅七小姐便不由自主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再听到傅清玉说到燕窝粥可以养颜的时候,七小姐一再不推辞,便坐下来喝粥了。 “妹妹这一趟出府去天恩寺还愿,一路上可有什么趣事?”吃过中饭之后,傅清玉让冬梅冬蕊上***茶,姐妹俩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我听说今天可是庙会的日子,街上一定很热闹吧。” “姐姐,妹妹此次去天恩寺,不过是受了四姨娘的托付,为傅府,还有三姑爷祈福的。一路上匆匆而去,匆匆而归,哪里得闲看街上的景致?”七小姐啜了一口茶道,“不过在去的时候,我掀了马车窗帘子的一角朝外看了看,果然是热闹得紧。等姐姐身子好些的时候,我再寻个空,禀了四姨娘,陪姐姐出去逛逛吧。” “那好啊。”傅清玉笑道,“我身子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复元了。” “哦,对了姐姐,我在天恩寺为姐姐求了一串佛珠,可以保得姐姐一生平安。姐姐看看,合不合戴?”七小姐放下茶盏,取出一串散着檀香味的佛珠来,递给傅清玉。 站在一旁的春兰插口说道:“六小姐,据天恩寺的高僧说,这串佛珠是开过光的,全寺里只有十串之数。小姐求了住持好久,住持看到小姐诚心可嘉,这才勉强答应给了小姐一串。” 傅清玉接过一看,这是一串檀木佛珠,看样子是产自南国的紫玉檀木制成的佛珠。这种紫玉檀木生长极其缓慢,一年下来才生长几厘米。所以十分名贵。 傅清玉看着七小姐,没想到这位七妹妹还真是惦记着她,把好不容易求来的紫玉檀木佛珠都给了她。她感动道:“七妹妹,多谢你。” “姐姐怎么跟我越发的客气起来了?“傅七小姐调皮道,“方才我将姐姐用来滋补身子的燕窝粥给吃了一半,当然要还些东西给姐姐呀。” “我可没有叫你还呀,你怎么跟我计较起来了?”傅清玉把佛珠戴在手上,笑呵呵道,“要是我跟七妹妹计较起来的话,那我不知道要熬多少碗的燕窝粥才能抵得上这串贵重佛珠的价钱啊。” 傅清玉这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七小姐也抿嘴笑道:“反正我是说不过姐姐的,既然姐姐这么说了,那我就每天厚着脸皮过来蹭好东西吃罗。” 傅清玉笑道:“四姨娘为了昭显她对我这个被她刚刚伤害过的女儿的关心,以将功折罪,以求我们在老爷面前替她美言几句。所以呀,这燕窝粥是天天都有得吃的,反正一盆那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那就有劳妹妹帮忙了。” 七小姐抿嘴笑了:“六姐姐真会说话,这好东西哪里有吃不完的?要是被四姨娘听到她的一番苦心,却被六姐姐说成这个样子,恐怕要气得背过气去了。” “七妹妹明天一定要来啊。”傅清玉笑道,“四姨娘的好意怎么能够辜负呢?那么好的东西,要是不吃完的话,那四姨娘可要心痛死了。” “那我明天继续来帮六姐姐的忙。”傅七小姐笑嘻嘻道。 吃过午饭,傅七小姐傅清敏带着春芳回到丹霞阁。一入院子,春芳就忍不住道:“小姐,你刚才也看到了,四姨娘似乎很看重六小姐哪” 傅七小姐笑道:“六姐姐受了内伤,这件事情老爷出头替六姐姐做主,四姨娘即使不看在六姐姐的份上,也要看在老爷的面上啊。再说了,六姐姐受伤的事情跟四姨娘也有关系,如果四姨娘不表现得殷勤一些,老爷那里也不好交待。” “我看,这位六小姐,不仅很得四姨娘的看重,还深得老爷的宠爱呀。”春芳嘟着嘴道,“我记得在以前,老爷可是最宠着小姐的,小姐有什么需求,老爷可总是第一个给小姐的。可是,自从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六小姐进府之后,我好像觉得,老爷似乎也少惦记着小姐了,反而对于那个六小姐上心起来了……” 七小姐正在对着镜子把耳朵上的珍珠耳坠取下来,听了春芳的话,不由怔了一下:“你觉得老爷,真的是越来越重视六姐姐了吗?” 春芳点点头:“我听说,傅三小姐到牡丹阁滋事,赵水旺家的把六小姐推倒了。此事恰好被老爷看到,老爷紧张得很,马上催人去请大夫过来,还有,待大夫过来以后,老爷还陪着大夫进去给六小姐诊病呢。” “哦?”傅七小姐忽然觉得不是滋味。她记得,以前一旦她有什么头痛风热的,除了傅二公子之外,傅老爷也经常过来探望。不过,自这位六姐姐来了之后,老爷过来看望她的次数好像真的少了…… 春芳撇撇嘴又道:“我看那个六小姐,真芳有些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老爷惦记着她,四姨娘现在也不敢惹她,如今还把她当成宝贝似的供养着,送了好几盒贵重的人参过去,每天一大盆燕窝粥的滋补着。可是,方才在六小姐房里的时候,我怎么觉得六小姐根本就不像一个受伤的人啊,受伤的人精神哪能这么好……” “还有……”春芳走到傅七小姐面前,低声道,“方才吃中饭的时候,我与冬蕊闲聊。冬蕊说,就是刚才,一盏茶之前,二公子回到府里来了。” “二哥哥回来了?”七小姐有些讶异,“二哥哥回府怎么不告知我一声?而且也不过来看我?” 春芳低声道:“我听冬蕊说,二公子此次回来,可是专程回来看六小姐的伤势的。” 她看看七小姐:“小姐,二公子近来是怎么了?一直以来,二公子每次回来,都要过来看看七小姐的,如今,他好像也对那位六小姐越来越关心起来了……” 傅七小姐低斥道:“休得胡说。” 春芳这才撇了撇嘴,停下喋喋不休的话语。走过来,帮着傅七小姐缷掉头上的钗饰,换上衣衫,并服伺七小姐睡下。 躺在床上,七小姐回想着刚才春芳说过的话,却有些睡不着了。 一直以来,她这个傅府的嫡小姐,虽然自小没有亲娘,但自幼有亲生哥哥二公子事无巨细,百般照顾。加之又有父亲经常惦记着,这生活过得十分富足,也十分惬意。可是自从这位六姐姐入府之后,好像一切都隐约地改变了…… 第三百三十章搬走 吃过中饭之后,傅三小姐傅清菲神色焦急地在松涛阁里走来走去,并差了身边的丫头香巧在门口望着,见到三姑爷回来便即刻禀报。 本来四姨娘那边早已差人来请,让傅三小姐携三姑爷过去吃晚饭,但是傅老爷派人回府通报,说老爷与三姑爷有事,要迟些才回来,让家里人不用等了。 直至晚上,三姑爷廖文清才回到府里。走入松涛阁,看到傅三小姐,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夫君,你回来了?”傅三小姐殷勤地迎了上去,伸手去替他解身上的衣衫,并讨好道,“出去了一整天,累了吧?先把衣裳换下来吧。则才我问过季北了,他说您还没吃晚饭。” 季北是三姑爷身边的小厮。傅小姐看看自家夫君的神色,含了笑意,继续道:“我已经把饭菜热着了,待会儿让翠巧把饭菜端上来,今天的饭菜大厨房特地烧了你爱吃的红烧狮子头,是四姨娘吩咐了大厨房给做的……” 三姑爷却一摆手,把傅三小姐的手搁开,转头对侧立一旁的香巧道:“你过来替我更衣。” 香巧有些讶然地望着三姑爷,再看看傅三小姐,不知该不该上前。 傅三小姐怔了一下,脸上现出尴尬的神情,但她还是咬了咬嘴唇,示意香巧过去伺候。 香巧低着头走过去,小心冀冀地地三姑爷更换了衣裳。三姑爷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了,全无平日的和气谦和,香巧从来没有见过三姑爷这个样子,在给三姑爷换衣裳的时候,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而傅三小姐,明显感受到暴风雨来之前的风声满楼。 晚饭在沉默尴尬的气氛之下开始了。傅三小姐小心地看着三姑爷的脸色,一边小心地用筷子夹起一块狮子头,放到了三姑爷的碗里。 三姑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傅三小姐的心稍安,但是三姑爷却说道:“以后不要为难四姨娘了,也不要专门叫大厨房做这些东西。” 傅三小姐愕住,她还以为接下来自己的夫君会夸自己用心良苦呢,至少点一下头。没想到,三姑爷竟然连面子也不给。 “好的,妾身记住了。”傅三小姐脸上再现尴尬的神色。 香巧看到情形有些不对,忙道;“三姑爷,这个狮子头,可是小姐特地向当地的一个名厨子学的。在三姑爷回来之今天特地下厨做的,做的时候还被热油溅了一下,如今手背上还留有一个红点呢。” 香巧拉过傅三小姐的手给三姑爷看,傅三小姐低声阻止道:“香巧。”但却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依旧任由香巧把她的手拉了过去。 果然,在光洁白晰的手背上,留着一小片红点,还起了小小的水泡。 三姑爷的神色顿时缓了下来:“你也歇着吧,这些事情你也不必亲自动手,留给丫头们去做不就行了。” 傅三小姐细声细气道:“夫君,妾身不累。”转头对香巧赞许地看了一眼。 气氛有了些许缓和,但是三姑爷仍然阴沉着脸,傅三小姐也不敢多说话,吃过晚饭,让丫头们收拾好后,泡上茶来。 茶当然是三姑爷爱喝的西湖龙井,香气萦绕了整间屋子。 三姑爷开口道:“这个院落房间不多,你暂且让丫头婆子们挤一挤。我已经找好了一个宽敞的院落,明天一大早我们就搬出去……” 傅三小姐大惊失色;“难道……难道夫君不想住在府里?” 三姑爷面无表情道:“我们带的人多,府里没有多余的院子。再说,人太多了,便会吵杂,影响了我温习功课。” “可是……可是……”傅三小姐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是”,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其他的字来。 怎么说呢,看自家夫君的脸色,分明是对于早上的事情还怒意未消,还在埋怨自己。 本来以为,来到傅府,可以凭借着傅府深厚的家底,住上半年,再加上现在是自己的娘亲四姨娘当家,那样的话,住在府里的一切食宿开销,便全记在傅府的开销之中,而无须自己出一分钱。 如今,三姑爷说要搬出去,找房子要花一笔银子不说,单是屋子这十多二十人的食用开销,也是一笔银子。要是住上半年,等到年底的秋闱考试,那得耗费多少银子?傅三小姐有些不敢想下去。 自己的夫君那边的廖家,并非是什么大户人家,家底十分薄弱,她这个当家主母也做得十分辛苦。幸好她也算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多雇了些人,还开了一间绣坊,这才把日子撑下去。如今带了一帮人来投奔娘家,就是不想再受这样的苦,想依靠着娘家,好好享上半年的福。可是如今…… 如果他们这十多二十人真的全部搬出去的话,那么她就得重操旧业。京城这个地方,不比外省,这里寸土寸土,什么都需要钱。而且自己夫君在京城温习功课,迎来送往不可避免,这又将是一笔银子。 她小心冀冀地瞄了一下自家夫君的脸色。后者的脸上,分明是心意已决,傅三小姐即使百般不情愿,也不敢再说什么。 “夫君,真得这么着急搬出去吗?”傅三小姐小声道,并亲手为自家夫君续茶。 “你还想在这府里赖多久?”三姑爷怒道,猛然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满盏的茶水喷溅而出,把桌子溅湿了一片。 傅三小姐吓得顿时噤声,香巧也吓得脸色发白。她自陪着小姐嫁入廖家之后,虽说廖家是没落的书香之家,但三姑爷乃读书之人,温文尔雅,对三小姐也彬彬有礼,夫妻之间一向相敬如宾。她从来没有见过三姑爷发过这么大的火。 “夫君,妾身只是想,想……”傅三小姐支吾了半天,再也不敢说下去。 “你这个见识浅薄的妇人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还嫌在这府里闹得不够?你还嫌为夫的脸丢得还不够多吗?”三姑爷怒声斥道,“你的那位六妹妹,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吧?如果没有她的鼎力相助,去求了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帮忙,为夫怎么能够脱离得了那牢狱之灾?” 顿了一下,看到傅三小姐低着头,脸上似乎还有愤愤之色,三姑爷叹了口气,又道:“那所院落,虽说原来是你住着的,可是如今是你六妹妹住在那里。这件事情,本来该好好说的,如果你六妹妹肯的话,那是人家大量,如果人家不肯,也是人之常情。你可倒好,带了一大帮人过去,动手动脚的非逼着六小姐搬出院子去,还指使婆子把小姐打伤你说,你这样做,不是忘恩负义吗?你让全府上下的人背地里怎么说我你让傅老爷以后怎么看我这个逼害小姨子的女婿” “小姨子”傅三小姐不情愿地嘟噜了一句,她才不认为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是她夫君的小姨子了。 “你在说什么?”三姑爷抬起头来,盯着傅三小姐。傅三小姐刚才说的话,他没有听清。 “哦,我没有,没有说什么呀。”傅三小姐慌忙掩饰道。 “好吧,就这样定了,我在城北铜子巷的巷子尾的地方租了一所院落,比较宽敞,可以容纳我们这十多二十人住下。”三姑爷想了想道,“租金我已经交了,你让丫头婆子们收拾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搬过去。” 城北的巷子尾处的一座院子?香巧惊讶地望着傅三小姐,傅三小姐也掩不住一脸惊讶的神色,失声道:“原来,你租的是,是城北的……” 身子一歪,便坐倒在椅子上。 城北铜子巷的那个地方,一直就是个很僻静的地方,那里是京城最靠边的一个地方,是一个死角,只是一大片的农田,零零星星地住着几家农户。看来自家夫君所说的一个可以容得下十多二十人的院落,恐怕是一排的平房吧? “三姑爷,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怎么可以住人,而且小姐乃是千金大小姐……”香巧急道,说了一半被傅三小姐一瞪,便不敢再说下去。 “夫君,既然你心意已决,妾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就吩咐下去,让丫头婆子们收拾东西。然后,我再去跟四姨娘说一声,我们明天一早就搬出去。”傅三小姐知道什么时候装贤淑最好,这个时机她掌握得很好。可在心里,却把傅清玉恨得要死。 就在这时,傅三小姐竖起耳朵:“香巧,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香巧侧耳听了一下:“外面不远的地方,似乎有喧闹声。连我们这么僻静的院子都传得过来,看来府里的确发生了事情。小姐,我过去看看吧。” 傅三小姐点点头:“快去快回。” 香巧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香巧便神色紧张地转了回来:“小姐,姑爷,府里的大厨房走水了,火烧得那个旺呀,到处是火,到处是浓烟……” “大厨房走水?”傅三小姐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厨房里怎么会走水的?” 正文第三百三十一章回信 第三百三十一章回信(加更) 香巧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前去救火的仆役说,好像是大厨房里的一个烧火丫头,叫做小梅的,在晚间给四姨娘熬制滋补汤的时候睡着了,把锅里的水烧干了,这才引发大火” “原来是这样。”傅三小姐点点头,也不再追究此事,转头吩咐道,“香巧,你让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警醒些,小心别让火烧到咱屋子里来。还有,睡前让那些丫头婆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搬出去。” 香巧有些疑惑地看看傅三小姐,再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执着一本书细细翻阅的三姑爷,低声道:“小姐,你……你真的要搬出去呀。” 傅三小姐压低了声音,狠狠道:“都怪那个死丫头,好好的把院子让与我不就得了?如今倒好,还累得本小姐要跟着到外面受罪,四姨娘那边都不知怎么说去” “那小姐是要打算跟着姑爷到外面去……”香巧看看自家小姐,想起城北那个地方,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想到那里去。 “三姑爷执意如此,我又能怎么样?”傅三小姐沮丧道,“看来,这一屋子十多二十人的衣食住行,的确是一个问题。看来,要遣一些丫头婆子回去才行……” 傅府大厨房的大火,由于烧得太旺,再加上大厨房里存放的油桶等易燃的东西也多,这场大火整整扑了一宿才扑灭下来。 梵烧过后的大厨房,墙倒梁歪,四处熏黑一片,有些地方还有黑烟冒起。坐镇了整整一夜,指挥府中的仆役灭火的四姨娘,此时此刻累得腰酸背痛,疲惫地躺在太师椅上。 四姨娘一点都不想看面前的残砖败瓦,要知道,要重新修缮大厨房,那将又是一笔大额支出。 小梅最后被带了上来,这个懵懂的小丫头,一点也不知道大厨房发生了大火的事情,自己还是被人救出来的。 关于小梅的处置,四姨娘只简短的说了一句话:“打四十板子,撵出府去。” 打完板子,陈伢婆把昏死过去的小梅拖上马车,马车驶离傅府,达达达地朝城郊方向驶去。 大约驶了约有一个时辰,马车驶进一个破败的院子里,一个身形修长,神容冷俊的俊美少年公子正负手立于院子之中。 陈伢婆下了马车,一入院子,看到那名少年公子,马上迎了上去,堆起笑脸道:“哎哟,二公子,让你久等了,老身可是一点也没有耽搁,领了人便直奔这里来了。” 傅二公子点点头:“人呢?” “人在马车上。”陈伢婆马上朝着院子外面喊道,“把车子赶进来。” 马车上的小厮应了一声,哒哒地把马车赶到院子里来。陈伢婆走上前去,掀起帘子,朝院子中央的傅二公子讨好道:“有劳二公子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位姑娘?” 傅二公子踱步过来,看到马车里仍是昏迷不醒的小梅时,点点头:“不错,正是本公子要的人。”转头朝身边的阿宝使了个眼色。 阿宝马上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合起来约摸有二十两,交到了陈伢婆的手里。 陈伢婆掂量了一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连声道谢。 傅二公子又把屋子里的几个婆子叫出来,合力把马车上的小梅搬了下来,这才让陈伢婆赶着马车离去。 不一会儿,阿宝带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匆匆而入,傅二公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六丫头,又塞了一个人给我,真是麻烦。” 傅三小姐来见四姨娘的时候,见四姨娘头发蓬乱,正在烧毁的大厨房面前指派着仆役们收拾东西。 “四姨娘,小梅处置了吗?”傅三小姐看看四姨娘,问道。 “打了四十板子,撵出府去了。”四姨娘身心疲累,前些日子她被人在滋补汤里下了药,至今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接着又出了傅三小姐带人大闹牡丹阁的事情来。过了一天,府里大厨房又出事了。 四姨娘都有些觉得自己是否有些流年不利,掌权掌得不是时候,这傅府主持中馈的大权落在她的手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接二连三地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哦。”傅三小姐对于小梅的去处漠不关心,她不过随口一问。 “四姨娘,三姑爷在城北的铜子巷找了房子,我们吃过早饭之后,就搬过去。”傅三小姐垂头丧气道。 “你与三姑爷要搬出去?”四姨娘愕然道。 “这肯定是那个野丫头搞的鬼。”傅三小姐恨声道,“那个野丫头肯定是说了我的坏话,那些话传到三姑爷的耳朵里,三姑爷听着不受用,便不肯在府里住下去了。自己出去找了房子,回来便跟我说要搬出去。” “城北的铜子巷……”四姨娘这才想到女儿刚才说的话,不由失声道,“你们要搬到那个地方去住?那个地方听说全是农田,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家农舍……”她疑惑地看着女儿,“难不成你与三姑爷要住到农舍里去?” “那有什么办法?”傅三小姐一脸的无可奈何,“四姨娘,三姑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那可是性子倔强得出了名,我昨天夜里才说了那么一句,他就死命地瞪着我,看得我好害怕。” 以前的傅三小姐,心里面是看不起小家小户出身的三姑爷的。但自从三姑爷在当地小有名气之后,后来又因祸得福,得到了忠靖侯府赵世子的赏识,小姐这才对这位三姑爷有些惧怕起来。 “你们真的要搬走啊。”四姨娘失望起来,“你难得回府一趟,为娘还想跟你多说一些体己的话,谁曾想你们竟然要在今日……” 她忽然心中升起了怒意:“都怪那个野丫头,好端端的偏不肯让出院子来,以致把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至此,四姨娘的心里,对于傅清玉再无任何愧疚之意,“我一定要早些把那个野丫头弄出府去免得她碍了我们娘俩的眼。” “四姨娘,你不可怜那丫头了?”傅三小姐的嘴边含了一丝嘲讽。 “那个丫头我们有什么好可怜的?”四姨娘颇有些后悔自己的心软了。自己的这一心软,居然把自己的女儿女婿都赶走了,真是得不偿失啊。 看到四姨娘这副样子,傅三小姐不由笑了一笑,知道那个野丫头在府里住不了多久了,说不定,过一两个月就被弄出去了。 她看着四姨娘,柔声道:“四姨娘,我先搬出去。我等着你这个好消息。”她的眼中闪出一丝恨声,“那个野丫头,我恨不得马上弄走她” …… “小姐”冬蕊兴冲冲地推门进了里屋,一见到傅清玉便兴奋道,“小姐,有消息了。” 傅清玉看到冬蕊手里拿着一封信,心里面便猜到了七八分,笑道:“是不是二公子托人捎来的?拿与我看看。” 果然,信上二公子说,他已经将小梅安排妥当,让傅清玉放心。 看到傅清玉的脸上露出笑容,冬蕊笑道:“看小姐笑得这么开心,是好消息对不?” 傅清玉笑着点头:“二公子替我们把事情办妥了,他已经从陈伢婆手中接了人,安置妥当,还请了大夫替小梅治伤。” “二公子果然说到做到。”冬梅赞许道。 傅清玉不以为然道:“说不定啊,他正在背地里埋怨我又给他添了麻烦了呢。” “小姐这段时间的确一直在麻烦二公子,上一次给了他一个睛紫,如今又给他弄去了一个小梅。我看,二公子见了小姐,准会绕道走,免得小姐又塞给他一个什么小红小绿什么的……”冬梅一边说着一边掩口笑。 “是他自己要多管闲事的,我可没有主动开口求他。”傅清玉笑嘻嘻道,“我真的很想看看傅二公子一个头两个大的样子。” 大家笑了一会,冬蕊道;“其实这府里,最头痛的人应该是四姨娘,小梅闹出了火烧大厨房这一出,四姨娘又得在账上开支一笔银子来修缮大厨房了。” 冬梅接口道:“傅府里还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事情呢,居然把大厨房给烧了。好家伙,那么大的厨房,要重新修缮也得花上一段时间,除去银子是必须开支之外,全府上下的人的吃饭都成问题。看来,四姨娘好像运气不太好啊,才上任便一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傅清玉摇摇头:“吃饭倒没有什么大问题。这大厨房没了,大夫人那里,还有四姨娘的院子里不是还有小厨房吗?全府上下的人轮批吃饭的话,还是可以应付得来的。” 冬蕊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傅清玉想起一事来:“昨晚因失火,府里少闹了一宿。方才吃过了早饭之后,府里怎么又喧闹起来了?” “小姐不知道?”冬蕊有些讶然地望着傅清玉。 “我知道什么?”傅清玉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这府里头,又出什么大事了吗?” “其实这是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冬蕊摇摇头,“不过是傅三小姐嫌松涛阁太小,住不惯,与三姑爷一起搬到外面去住了。” 傅清玉惊讶地睁大眼睛:“三姐姐要搬出府去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三百三十二章跌倒 “就在刚才啊,刚才外面乱哄哄得很。”冬蕊不屑道,“三小姐也真是的,要摆那么大的小姐架子,带了十多二十个丫头婆子过来,如今一古脑全部搬出去,大包小包的,看得我眼晕。” 她想了想,又笑了,拍手道:“三小姐能主动搬出去那是最好不过了,今后往后,就没有人来跟小姐抢院子了。” “是三姑爷的意思吧?”傅清玉想了想,笑道。 “小姐猜得真对。”冬蕊点头道,“听三小姐房里的丫头今晨说,昨天一整天三姑爷都不肯回府,回来的时候摆一张臭脸给三小姐,连换衣裳也不要三小姐动手,急得三小姐跟什么似的。” 她冷哼一声:“如今三姑爷再不是往日那个不见经传的三姑爷了,那可是忠靖侯府赵世子的座上客,连老爷都对他另眼相看。” 记得当初,四姨娘跑来跟老爷说,把三小姐许配给这个姓廖的穷酸秀才时,傅老爷可是一百个不满意的,没想到,才过了半年的时候,人家就发达了,也出名了,傅老爷不对他另眼相看都不行。 “看来三姑爷真的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傅清玉沉吟道,“他竟然连那个目中无人的三姐姐都能够镇得住,如此看来,我的赌注没有下错。” 冬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把赌注下在三姑爷身上了。” 傅清玉点头笑道:“我以前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位三姑爷,也不知道他的人品如何。不过,既然能得到赵世子的青睐,那才华、人品自然是一流的。我相信赵世子的眼光,他不会看错人的。” 冬蕊朝自家小姐捉狭地笑道:“小姐怎地这么了解赵世子,莫非以前见过他?” 傅清玉沉默了一下,道:“见过,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一天,我到附近的很有名气的学堂去玩耍,而他,因事也来到了这个学堂……” 思索有些飘远,那时的赵世子,有青松傲雪的英姿,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飘然出尘。多年未见,不知此刻的他,可还是往昔容颜?有没有因这些年忙于操持政务,劳心劳力,以致华发早生? “小姐,七小姐过来了。”冬梅推了傅清玉一下。 傅清玉这才清醒过来,转头一看,果然,七小姐傅清敏已经走到门边了。 “六姐姐,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七小姐笑道。 “没什么。”傅清玉暗笑自己的失神,忙起身把七小姐迎进来,“七妹妹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也不多睡一会?” “睡不着。”七小姐摇头,“昨天府里失火,大厨房那边人声渲沸,闹了一宿,全府上下的人都没怎么睡觉,今天一看个个都神情委顿,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说着七小姐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七妹妹还是回去补一觉吧。”傅清玉忙道,“看你这副样子,眼圈都黑了,不睡觉会累出病来的。” 春兰在旁插口道:“我已经劝过小姐了,让小姐多睡会。但小姐不依,说今天三小姐要搬出府去,起来送送她。” 七小姐不自觉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我真的有那么憔悴吗?”说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容颜多一些的。 “七妹妹不用担心,我新近刚刚制了一盒去掉黑眼圈的珍珠霜,先拿与妹妹使用。如果效果可以的话,那姐姐回头再给你多制几盒送过去。”傅清玉宽慰她,并转头示意冬梅把里屋厨窗里的那盒球形的玉罐拿过来。 “姐姐的养颜秘方,妹妹我煞是佩服呢。这盒珍珠霜,一定很难配制吧。”接过玉罐,七小姐感激地望着傅清玉。 “小妮子思春了?”傅清玉取笑她,“你明年就要及笄了,当然要注重一下容颜,不然的话,可能嫁不到一个好夫君哦。” “姐姐又在取笑我。”七小姐不禁红了脸,“我不过是,不过是……” 傅清玉笑笑,不再取笑她,拉着她的手道:“不是说要给三姐姐送行的吗?一起过去吧。” 姐妹俩拉了手,带了各自的丫环,一起来到了松涛阁。 松涛阁果然一片忙乱,那些丫头婆子正在把院子里的衣服收起来,放入包裹中。有一两个小厮到外面去叫马车,然后跑回来向主子禀报,把青石砖的地板踏得咚咚响。 “六小姐,七小姐,你们来了?”那小厮见到傅清玉姐妹俩,赶忙躬身行礼。 “两位妹妹来了?”看到傅清玉等人,傅三小姐含笑着迎了上来,“我正记挂着两位妹妹呢,不想两位妹妹不约而同的过来了。” “姐姐才在府里住了一天,便要搬走?”傅七小姐问道。 傅三小姐瞟了傅清玉一眼,点点头道,“是呀,你们看你三姐姐我,事前也没有认真想过,带了这么一家子人过来,再加上这松涛阁又小,吵得你三姐夫不安生,无法静下心来读书。所以啊,你三姐夫就在外头找了一家清静的房舍,昨天晚上就催促着我搬过去。” “外头?”傅七小姐显然没有收到三小姐要搬到哪里去居住的消息,“三姐姐相中了了哪里的房子?” “那里说得上什么相中不相中的,凑和着过呗。等你三姐夫考取了功名之后,再换一间大的房子。”傅三小姐死死地盯着傅清玉。 傅清玉才不管她呢。反正有位正直的三姑爷在,这位刁蛮的傅三小姐能拿她怎么样?加上如今这位三小姐终于要走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跟她计较。 “三姐姐在外头住,可比不得府里,一切衣食住行都要自己打点,真是辛苦三姐姐了。”傅清玉“关切”道,再让冬梅把东西拿上来,“三姐姐,这是上次四姨娘送到我房里来的长白山人参。我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也用不着吃这些这么滋补的东西。三姐姐您在外头,少不得日夜操劳的,这几盒人参就给你补补身子吧。” 傅三小姐冷冷地盯着傅清玉。傅清玉的话里有话,听这意思想必这位六妹妹已经知道她以前在夫家的日子怎么过的了,也隐约知道了她开绣坊贴补家用的事情。 以她这么一大家子,要在京城住到自家夫君应考那一天,就是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里,各种费用就是一笔巨额开支。如果自己不重操旧业,接些绣活来做的话,以廖家这么薄弱的底子,熬上两个月恐怕就熬不下去了。 而傅清玉的这句话,就一语中的地指出她以后日子的窘迫。 傅三小姐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终,干笑一声:“多谢六妹妹关心,姐姐我自会注意身子的,这几盒人参嘛……我怎好拂了妹妹的一番心意?”她转头咐咐,“香巧,拿下去吧。” 傅七小姐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是一对玉镯。傅三小姐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了。 傅七小姐带着丫头进屋去看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傅三小姐凑近傅清玉,压低声音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在你三姐夫面前说了什么,你三姐夫觉得面上挂不住,这才急着找房子搬出去,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既然傅三小姐撕破脸皮,傅清玉也没有要装下去的必要,“我受了伤,弄伤我的人是你带来的人,三姐夫觉得过意不去,这才亲自来看我。我不过是宽慰三姐夫几句罢了,我说这一切事情不能怪三姐姐,是我自己不好,不能让出院子,这才弄出这些事情出来。” “你竟然这样说?”傅三小姐又惊又怒,“难怪昨天晚上怎么一进入家门,就发那么大的火,连我都爱理不理的。还说什么下午去外面找好了房子,明天一大早就搬过去。原来果然是你这丫头捣的鬼。” “我捣什么鬼了?”傅清玉反唇相讥,“我看三姐夫可比三姐姐你清醒多了,至少明辨是非,谁做得对,谁有理,谁又任着性子胡作非为,三姐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死丫头,你竟然说我任着性子胡作非为?”傅三小姐气极,又露出本性来,竟然伸出手来要打傅清玉。 傅清玉怎么可能被她打到?她可是个学过跆拳道的人,灵活地一侧身子,三小姐便打空了,由于用力太大,居然身子直直地朝前摔了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由于这姐妹二人是走到僻静的角落说话的,院子里正在收拾东西的丫头婆子也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自家小姐极其狼狈地摔在地上了。 这一下,院子里的人有些呆住。 “三姐姐,你怎么了?”傅清玉忍住笑,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作势要去扶三小姐。 三小姐这一摔,摔得颜面全无,手也擦伤了,裙子也擦破了。她恨恨地瞪着傅清玉,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还未来及得说话,傅清玉已经叫道:“你们这些人,都柞着干什么,你们小姐不小心摔着了,你们还不过来扶一下?”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这才哗啦一声全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傅三小姐从地上扶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害人反害己 冬梅与冬蕊早早就被香巧强拉了进屋子里去看傅三小姐从外省带回来的一些小玩艺儿。等她们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傅三小姐“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并且摔在了自家小姐的前面,而自家小姐则侧立一旁,安然无恙。冬梅猛然醒悟,心中暗道,不好与冬蕊对望了一眼,齐齐奔了过去。 而香巧则愣在了原地。本来在这之前,看到傅七小姐与傅清玉来的时候,傅三小姐就与丫环香巧香菱暗中商量,等会让香菱把七小姐引开;香巧则负责把冬梅冬蕊拉走。剩下的傅清玉就等自家小姐处置了。 按身姿,傅清玉虽然比傅三小姐稍高一些,但偏瘦,而傅三小姐自从嫁到外地之后,反倒身子开始圆润起来。所以,傅三小姐自认为,这位六妹妹一则身子骨比不过她,力气当然没有她大;二则这位六妹妹昨天刚刚被赵水旺家的推倒,撞在石桌上,还吐了血,身子肯定没有这么快复元。所以,就算凭她三小姐一个人,制服这位柔弱的六妹妹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此,她才决定在临走之前好好教训傅清玉一顿,让这位六妹妹知道她的厉害。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看到冬蕊冬梅齐齐朝着傅清玉身边奔去,香巧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朝自家小姐跑去。 “小姐,你怎么了?”看到自家小姐刚梳好的头发也摔乱了,有一半的头发散落下来,披散在额前,有一点像女鬼的感觉。脸也青了一块,再加上沾染了地上的尘土,灰扑扑一片。刚换上的衣衫衣裙沾着一大片泥浆,异常显眼。再看两只手,手掌也擦伤了,正朝外冒着血珠。香巧吓坏了,失声叫道;“小姐,你的手……流血了?” 傅三小姐有晕血的毛病,一看到自己双手手掌冒着殷红的血珠,她眼前一暗,竟似要晕过去。 “小姐”香巧慌忙用力扶住自家小姐。 傅清玉转头对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道:“还不快把你们小姐扶回屋子里好好歇着。”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这才又七手八脚地把傅三小姐搀扶回里屋。 冬梅看看四周,这是院子里的最边上的一角,前面还有一棵大榕树挡在前面。如果不走近前的话,肯定看不到这个角落会发生什么事情。 “小姐,都怨我们,我们太大意了,把小姐一个人扔在这里,不想被三小姐钻了空子,差点害到了小姐。”冬梅面带愧色道。 冬梅也十分后悔道:“我方才还正奇怪,我们与香巧并无太深的交情,她今天怎地分外热情起来,非得拉着我们进屋去,说是要分别了,送我们一人一人外地带回来的小玩艺儿。原来,是与三小姐串通好,故意要引开我们的。” 旁边的一棵稍小榕树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看了傅清玉一眼,脸上似乎有些畏惧,慌忙跑远了。 “那是谁?”冬梅莫名其妙地望着那名丫头跑远的身影。 “我那三姐姐的帮凶。”傅清玉笑道。想必是这名丫头一早就按三小姐的吩咐,藏身在这里了,只待三小姐制服了自己,便过来帮忙。不想却看到了三小姐自作自受,反受其害的样子,心里一害怕,便躲在这棵树后面不敢出来。待见来的人多了,藏不住了,这才跑了出来。 这么说,刚才自己露的那一手,这位丫头全看到了?傅清玉有些懊恼,这可是她的独门功夫,怎么可以让这个无知的丫头偷窥呢? “小姐,你真的没事?”冬蕊不相信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察看了傅清玉一番,想起刚才看到的那番情景,不由“扑噗”一声笑了出来,“小姐,刚才三小姐那副样子,真是……真是笑死我了。” 傅三小姐刚才那一摔,在傅府里可真算得上是千古绝唱了。这么多年来,傅府里还真的没有哪一个主子摔成这副样子呢。 “三姐姐开创先河,那就是始祖了。”傅清玉也笑道,又给了傅三小姐一个教训,她觉得心情无比的舒畅起来。 七小姐带着春兰从里屋走了出来,显然是去看过三小姐了。 “七妹妹,三姐姐怎么样了?”傅清玉迎上去问道。 “三姐姐也不知咋的了,竟然在自家院子里也能摔着。”傅七小姐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要不是三姐姐自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我还不相信呢。” 她看看脚下:“这些地方都很平坦啊,怎么就摔着了?” 傅清玉心中暗笑,脸上也作出一副茫然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啊,我正在这边看着风景,三姐姐忽地就摔倒了。还是我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过来把三姐姐扶起来的。我看着屋子里人多,三姐姐不过擦伤了手而已,也就不进去了。” 然后,她抬起头来,很“担忧”问道:“三姐姐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碍。”傅七小姐摇摇头,“擦伤了手,不过皮外伤而已。香菱找来了云南白药,已经敷上了,过些日子便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傅清玉“明显”地松了口气,心里边已经笑得不行。 傅七小姐转头看向傅清玉:“三姐姐受伤了,不方便陪我们。加之我们礼物也送到了……六姐姐,我们回去吧。” “那我们走吧。”傅清玉拉着七小姐的手,朝院子门口走去。再不走的话,她真的快憋不住了,而这院子里的,全是三小姐的人。她要不还赖着不走的话,别人还以为她幸灾乐祸呢。 而摔伤的那位主子呢,已经从晕血之中醒了过来,此刻正躺在里屋的正房里哼哼呢。 香菱找来云南白药,并撕了一些布条,放到一边。再打来烧开的热水,摊凉,给自家小姐清洗伤口。 这水一碰到手掌的伤口,傅三小姐便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啊……啊……疼死我了。”她瞪着香菱,“你这个死丫头,想要我死呀?” 香菱知道三小姐喜怒无常,又娇气得很,慌忙跪下道:“小姐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不过,这伤口要是不清洗干净的话,有沙子尘土在里面的话,以后长好了会留下黑黑的,很难看的疤……” 一听到以后会留下很难看的疤,傅三小姐于是不再嚎了,瞪着香菱道;“死丫头,磨蹭什么,想痛死老娘啊?还不快起来,快手快脚帮我洗干净后好上药。” 香菱应了一声,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果然快手快脚地帮三小姐冲干净伤口,再把云南白药均匀地洒在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包扎起来。 包扎完后,香菱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不是说好趁那个六小姐不备的时候推倒她的吗?怎么反倒是你摔倒了,难道是她推的你吗?” “老娘看走眼了。”三小姐狠狠道,不小心用了一下力,手掌上的伤口一牵拉,一阵疼痛传来,三小姐马上“哎哟”一声叫出声来。 “小姐千万别动气。”香巧忙走过来,扶着三小姐慢慢躺在床榻上,然后,在她的身边加了一个软枕。 三小姐缓了口气,不敢再用力,瞪着眼睛恨恨道:“那个野丫头,我明明看到她在我面前的,怎地推不到她,难道她有武功不成?” “六小姐会武功?”香巧讶然地与香菱对望了一眼,“若是六小姐有武功的话,她都入府好几个月了,即使我们这些人看不出来,像大小姐、二公子这两个习武的人也应该看得出来呀。再说了,她会武功的话,那她还瞒着做什么?府里的人若知道她会些功夫,还敢欺负到她的头上吗?就像推倒她,并使她吐血的赵妈妈,哪里是她的对手?” 傅三小姐想想也是,会些功夫,这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大小姐不是也会些功夫吗?在天都,男的大多都会武,女的也有人习武的。所以,女子会武不足为奇。 “不过,她躲得真是太快了,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似的……”傅三小姐一想起方才那个场面就觉得憋气,如果知道那个野丫头那么会躲的话,那她就不那么用力了,也不会害得自己摔了个跟头,当众出了丑不算,双手还受了伤。 “小芳那丫头不是在一旁看着吗?”香菱忽然想了起来,“把她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傅三小姐这时才想起自己曾经安排了一个帮手在树后帮着自己。当时那野丫头究竟怎么躲的自己,想必小芳已经看清楚了。 “快去,把小芳给我叫进来。” 小芳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看到傅三小姐不敢抬头,低声道:“夫人,你叫我?” “你这个死蹄子老娘有难的时候你怎么净知道躲,也不知道出来帮一下老娘”傅三小姐气得起身要打她,才一动又扯了一下伤手,不由又叫了一声。 “夫人,我知道错了。”小芳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可是那人是六小姐,我怕……” “你怕什么,老娘又没有叫你去杀人”傅三小姐怒道,“你就过来帮老娘制服那个野丫头就成了,怎么……” “可是,六小姐闪得好快,奴婢看不太清楚。奴婢觉得六小姐,六小姐好像是学过功夫的……”小芳嚅嚅道。 正文第三百三十四章主顾 第三百三十四章主顾 “你究竟看清楚了没有?”傅三小姐又要发怒。 “夫人,我,我看得很清楚……”小芳赶紧道,“夫人,我看府上的那位六小姐好像真的会武功,刚才夫人抓她的那一下,就被她轻巧地躲过去了,连我都觉得十分奇怪。” “难道说,那个野丫头真的会功夫?”傅三小姐的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光,“那我们以后……”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心中忽然有些担忧起来。这位六妹妹如果会武功,而自己却是一点功夫也没有的,那以后就欺负不成她了? 想到这,三小姐又沮丧起来。 走回牡丹阁,冬梅看看傅清玉,忽然问道;“小姐,你会武功吗?” 傅清玉微扬了扬眉头,看着冬梅。 冬梅道:“奴婢想,三小姐的个头比小姐大,怎么就抓不到小姐呢?莫不成小姐有武功?” 傅清玉笑笑道:“我哪有什么武功?不过,防身的招式倒会一些,等空闲下来的时候,我教你们两招防身如何?” “那太好了。”冬蕊拍手高兴道。 “冬蕊,现在我们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情要赶快去办。”傅清玉从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几天前列出的一些物品清单,“你拿着这张清单到作坊去,看看还遗漏了什么。如果遗漏的话,要及时补上。作坊过几天要开张了,日子就按先前选的,就后天吧,后天是个好日子。” 冬蕊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小姐,那我马上通知我二弟还有二弟媳妇。” “你去吧。”傅清玉舒了口气,筹备了那么些日子,水粉作坊终于要开张了。 当然,还要请几个会调制水粉的师傅才行,这些内行人,才看得懂她写出来的调制秘方。 看到自家小姐高兴的样子,冬梅笑道:“小姐,最近国色天香那边生意好着呢。我看新近制出的那一百瓶夏天用的香膏快卖完了。” “快了,等作坊那边一备齐,马上开工。”傅清玉吁了口气,“自己亲手制造这些东西,真是累啊。” 冬梅笑道:“谁让小姐这些独门秘方制出的东西那么好呢?卖到五六两银子一罐也有人买。” “是啊。”傅清玉点头轻叹,“天者乃富庶之地,官宦之家,富豪之家数不胜数。那些人银子没地方花去,当然更多的花在这个方面了。” 冬梅想了想又道:“现在固定的主顾有好几十个,每次有了新的香味儿都要来买上几盒回去。出手最大方的有两个,一个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 “你是说赵二公子?”傅清玉讶然问道。 冬梅点点头:“虽然不是他亲自过来,但那个小厮我认得。我去送信的时候,在寒江诗社那里见过那名小厮,不用说肯定是赵二公子的跟班小厮……” “他一个大男人,买这么多香脂水粉作什么?”傅清玉微皱了一下眉,随即便展颜笑了。她差点忘了赵二公子是一个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了。他买那么多香粉香脂香膏回去,当然是去讨身边那些红fen知己,莺莺燕燕欢心的。 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要替赵世子分担事务,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赵世子做事一丝不苟,想必这位悠闲散慢惯了的赵二公子一定很受罪吧? 想到他可能会被认真严谨的赵世子管制得服服帖帖的样子,傅清玉就想乐。 “哦,不是还有一个吗?”傅清玉这才想起冬梅说了一半的话。 “是啊。”冬梅乐呵呵道,“这二个主儿啊,出手比赵二公子还大方。一进门就是五十两银子,也不杀价,让人包好了就拿走了。” “这是谁啊,这么关照我的生意?”傅清玉笑道。 “小姐真的猜不出那人是谁吗?”冬梅望着自家小姐道,“上段时候你们可是不打不相识的。” “我上段时间哪有跟人打过架?这段时间不过与三姐姐带的人打了一架……”傅清玉忽然怔了一下,睁大眼睛望着冬梅,“你是说,那个外族的耶律公子?” 冬梅肯定地点点头:“虽说不是他亲自过来的,但他派来的那个丫头我们都认得。那个丫头叫做英姑的,还冒犯过小姐呢。” “他要那么多香脂水粉做什么?”傅清玉奇道。每次过来都买五十两银子,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是高丽的使者,是金明王子的朋友。但是,似乎并没有听说他有太多不雅的传闻……难不成,他还要多购一些带回高丽去,孝敬高丽的太子妃,或是皇宫里的皇妃?” 冬梅摇摇头:“奴婢也想不出是怎么一回事,问那个叫英姑的丫头,那个丫头也不说,就说是主子吩咐的。” “这样使钱大手大脚的主子倒也有趣。”傅清玉笑了笑,“管他呢,反正他要,我们就卖给他。这样的主子,越多越好,那我们可就发达了。” 冬梅也笑道;“小姐,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管他拿着我们的香脂水粉用到什么地方去,只要他买,我们有钱赚就行了。” “冬梅,告诉兰芝表姐,对于这样出手宽阔的主顾,一定要热情招待。”傅清玉笑道,“还有,多送几瓶给他吧,也显示一下我们与他合作的诚意。” “小姐,我等会就去通知兰芝表姐。”冬梅笑着应了。 四姨娘身心疲累地躺倒在里屋的椅子上,问身边的杏儿;“三小姐那么收拾得怎么样了?问他们要不要吃过中饭再走?” 杏儿道:“三小姐那边派人回话说不用了,那边已经于昨天清扫干净了,三姑爷今天一大早就在那边等着了。三小姐怕怠慢了三姑爷,不敢耽搁,说不吃中饭了,等收拾好之后马上就过去。” “这么着急啊?”四姨娘心中有些不舍,昨天三小姐入府,今天就说要走,娘俩一些贴心的话还未开始说。本来打算昨天晚上去看看女儿的,但是,走到半路丫头来报大厨房失火。这一来二去,弄了整宿,所以这说话的机会就没了。 想到这,四姨娘的心中又把傅清玉恨了一遍。这个野丫头要是她乖乖听话一些,也不至于生于这么多的事端出来,害得她们母子见个面,说个话都那么难 “那个铜子巷……”四姨姨蹙紧了眉头。女儿变了,要在往日,女儿哪肯到那种渺无人烟的地方去?如今为了三姑爷,女儿什么苦都能吃了。 “杏儿,你过去看看,三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铜子巷那个地方太偏僻了,前后也没有什么大的镇甸,缺个什么等用的东西,也要到城里来买,实在不方便得很。你看看三小姐那边还需要什么,尽管帮她买好带上,免得再跑城里一趟……” 杏儿并没有动,看看四姨娘道:“四姨娘,我听三小姐身边的丫头香巧说,三小姐受伤了。” “受伤?怎么这么不小心?”四姨娘蹙眉道,“去拿几管疗效好药膏过去给她。哦对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的?” 杏儿看看四周,凑近四姨娘,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又是那个野丫头捣的鬼?”四姨娘气道,“真是邪门了,怎么我们母子撞上那个丫头,尽是些倒霉的事情发生呢?” “三小姐的手伤未好,要不要让她多住几天,养好伤再搬出去呢?”杏儿征询着四姨娘的意见,“如今三小姐受了伤,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府里人多,又多些吃的,大夫也容易请得到,这伤也好得快。” 四姨娘沉吟了一会:摇摇头:“算了,既然三姑爷急着要搬出府去,如今连房子也找好了,如果太逆了三姑爷的意思,也不大好。这样吧,先让三小姐搬出去,我再让人送些滋补汤及一些药膏过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头叫道:“老爷,您回来了?” 四姨娘一听,连忙迎了出去,含笑道:“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老爷的脸色有些阴沉,坐定后,劈头就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厨房里怎么会失火了呢?” 四姨娘心下一惊,傅老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恐怕待会又会埋怨自己连个家都管不好,对于下人疏于管教,才会酿出此等祸事来。 四姨娘眼珠一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老爷,这件事情都是妾身的错。这全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的事务都压到了妾身的头上,妾身初次管家,难免手忙脚乱,再加上夫人又不管事,所以妾身……妾身就对大厨房那边疏忽了,这才,这才……”四姨娘故意停了下来,眼巴巴地望着傅老爷。 傅老爷盯着四姨娘,见自己的这位爱妾鬓发散乱,头蓬脸脏,眼窝深陷,想必昨夜为了救火,劳累一夜,一夜未眠。再听了刚才的话,心中的怒气也消了一些。 “你也太不小心了,我只不过外出一夜,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傅老爷缓了缓语气,数落道,“这么大的一个家,要管理起来着实不容易。你要多向夫人学学,夫人掌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火烧房子的事情。” “是是是。”四姨娘一听傅老爷的语气松动了,赶忙诚惶诚恐地应道,“老爷教训得是,妾身才疏学浅,又初次管理这么一大家子人,心中难免恐慌些,以至弄得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的。今后,我一定多向姐姐请教,管好这个家,让老爷放心。” “夫人那边……”傅老爷想起五小姐那件事情,心里还有些气,“如今夫人不理事,你就学着多做一些,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四姨娘大喜。虽说目前她暗里握了实权,但名义上还是大夫人与她一起持家。有些大方面的事情,她还得咨询一下大夫人的意思。如果日后她全权掌家的话,那么大夫人那边,她根本看都不用看一眼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亏空 傅老爷想了一会道:“等眼下这闷热的日子过了,一入秋,就是我那侄子迎亲的日子,你先筹备一下,看看什么样的贺礼最为合适。记得,别送得太寒碜,那毕竟是我大哥的大儿子,小时候也曾在我们府里住过一段时日,说起来跟我们也挺亲近的。” 傅老爷有五兄弟,他排第三,上头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最大的一个哥哥是做营生的,在京城开了好几家米行,也有一个大宅子,日子过得还算富足。膝下有三儿一女,这个大公子便是嫡出的正经公子,所以,傅老爷这才这般重视。 说起这个大公子,浓眉大眼的,人长得不错,继承了其父的特点,在算盘上的功夫十分了得,一拨一弄之间,就把账目算出来了。所以,一直深得父亲的赏识,并决定把家里的营生全部交于他。 这一次,就是这位公子娶亲,娶的是京城一位珠宝行的女儿,也说得上是门当户对。 两个富豪之家结亲,这贺礼当然不能太轻薄了,四姨娘觉得开始头痛起来。 大厨房那边,一场大火弄得全府上下的人吃饭成了问题。虽说大夫人那边有个小厨房,她这里也有一个小厨房。但小厨房顾名思义,就是小厨房。这些个面积狭小的小厨房能抵什么用?煮上十多二十个人的饭菜已经是极限了。所以,自今天起,傅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不得不分成好几批拿饭,小厨房里更是全天候有人在做饭,弄些那些厨娘们,还有烧火丫头们疲惫不堪。 所以,四姨娘本来打算斥资尽管把大厨房建起来,先解决府里众人吃饭的大难题。谁曾想,傅老爷此次来,又给她出了这么一个难题。 幸好,还有一个夏天的时间,到时候,大厨房已经重新修缮完成,傅府在外也有田产,足够应付贺礼的事情了。 四姨娘刚放下来的心,又因傅老爷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提了起来。 傅老爷想了想,又道:“我那位跟着五弟住在一起的老母亲,下个月便是她老人家的六十大寿。我们几个兄弟合计着,要给老母亲大办。地点就在我们傅府,你看着点,该怎么大办一场,先弄出一个清单来,让我看看,可不能丢了我们傅府的面子。” 傅老爷的这几位兄弟中,有经商富起来的,有靠着家里的田产富庶无忧的。但论身份地位,还是傅老爷这位老三有出息,才四十出头就混到了朝廷的二品尚书的位子,在傅氏族人里是大大的出了风头。所以,傅老爷的这几位兄弟,都以傅老爷的马首是瞻,反而那位傅老大渐渐被人忽略掉了。 这一次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不用说也要在风光无限的傅府里大办。按照傅老爷的意思,当然免不了要请朝堂里的同僚们同聚一堂,为老太太庆贺。 一听到老太太的寿诞要在府里举办,四姨娘的头“嗡”的一声。看了看傅老爷,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傅老爷并没有注意到四姨娘的神情变化,续续道:“这一次要宴请的可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是同朝为官,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所以,这一次日寿宴无论如何要做得体面一些。” 四姨娘应了声,脸色有些发白。 顿了一下,傅老爷又道:“如今距老太太的诞辰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你要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尽管把大厨房修缮起来,该添的东西要添,该换的东西要换。”说到这,傅老爷摇摇头,“大厨房的一场大火,把里面的东西全都烧得差不多了,那就全部换新的吧。还有客厅的……” 四姨娘的脑袋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到了后面,她根本就没有听到傅老爷在说什么了。 “记住,这一次的寿宴,可不能怠慢任何人,也不能出什么乱子。菜色要丰盛些,但不能太奢华。要多派一些人在门口迎接,那些来庆贺的家眷要安排好休息的地方……”傅老爷交待了一大通,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自己也觉得有些累了,这才停了下来。 再看看四姨娘,早就听得傻住了。 “老爷,您……您就尽管放心好了。”四姨娘这句话说得软绵绵的,明显的底气不足。想不到要操持一个老太婆的寿宴竟会如此麻烦,人事的安排上就令她头痛不已,还要花费上那么一大笔银子 虽说五兄弟里也没有家里穷得响丁当的,但是,毕竟主办的地方在傅府里,那傅府当然是出大头的,其他的兄长弟弟们不过表示一下罢了。而且,像傅老爷这样好面子的人,既然把这件大事揽上了身,自然就没有让其他兄长兄弟们出太多钱的意思。 傅老爷点了一下点,又交待了几句,便出去了。 四姨娘呼了口气,瘫软在椅子上。过了半晌,才把杏儿唤来;“杏儿,你让曹管家把府里的账本拿来,我看一下。” 给老太太办寿宴,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况且老爷说了,要丰盛些。这笔银子是砸定了。 杏儿应了一声,很快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把府里的曹管家叫了过来。 曹管家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须发有些发白。他是傅府的家生奴,自小就就在府里长大,自幼就跟着傅老爷,后来老太爷病逝,他就成了傅府的管家。十几年来如一天,勤勤恳恳,是傅府的老仆。 “曹管家,账目拿来了吗?”四姨娘问道。 曹管家毕躬毕敬地把账册递给了四姨娘,四姨娘刚翻到第一页的总账目,就叫了起来:“什么,这账目怎么亏空这么多?” 她指住账页上的一处问道:“这三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曹管家看了一眼,恭恭敬敬地答道:“四姨娘,这是年前老爷借给道台老爷修缮房舍用的,当时大夫人问老爷的时候,老奴也在场。那个道台老爷是写了借条的。” 四姨娘忍住气,又指了一处五千两银子的地方问道:“这五千两银子,又不会是借与他人了吧?” 曹管家呵呵一笑:“四姨娘,这您就不知道了,这五千两银子,是泽哥儿出生的时候,老爷大办酒席的开销。还有这个……” 四姨娘看到一处的“八千两银子”,不由蹙紧眉头,“这八千两银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曹管家看看四姨娘,笑了:“四姨娘,您忘了?这八千两银子,是您上段时间举办生辰宴席的开销啊……” “八千两”四姨娘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就是办了十几桌的宴席而忆,怎么使了这么多的银子,莫非是你这个老家伙记错账了?” 曹管家慌忙道:“四姨娘可别冤枉了老奴。这笔帐的数目,老奴可是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的……” 曹管家摊开一本记事本,把里面夹着的一些条子拿与四姨娘看:“四姨娘,这是从南地采购珍珠蚌的清单,共三百两银子;这是南地买过来的海参,共五百两银子;这是鲍鱼,共四百两银子;这是……” 曹管如数家珍般一个一个读下去,四姨娘听得心跳一阵紧过一阵。她不过是一个姨娘,办一个生辰宴席就用了八千两银子,老爷回来看到这本账簿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这里还有五千两银子,是那座红珊瑚的价钱……”曹管家拿过最后一张条子,看着四姨娘道。 “还有五千两银子?”四姨娘一个站不稳,差点要摔到地上去。她的声音都变了:“菲儿对我说,由于是三姑爷那边一个族人的东西,所以一千两银子贱卖给我们了,怎么现在反成了五千两银子了?” 曹管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四姨娘:“出账的时候是五千两银子,这里还有写给三小姐的字据。老奴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三小姐过来支银子的,说是四姨娘的意思,让她拿五千两银子。” 四姨娘眼前一黑,身子朝后倒去。杏儿慌忙扶住她,叫道:“四姨娘,您怎么了?” 四姨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口中喃喃道:“真是作孽啊,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女儿?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我生出的女儿怎么跟个贼似的,尽朝家里拿东西为了夫家那边,竟然连老娘也不顾了” 曹管家愣愣地看着四姨娘:“四姨娘,那些银子,不是您让三小姐过来取的吗?老奴看到三小姐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也就给了她了……” 四姨娘真是悔青了肠子,当初三小姐跟她说的时候,说是难得给她办一次生辰宴席,当然要办得好一些。还说什么南地的东西都很便宜,花不了多少银子。正因为这样,四姨娘这才放手让三小姐替她去办这场宴席。没想到,这一不留神,竟然让三小姐钻了空子,把这大把的银子都拿走了…… 三小姐此事做得也真够绝,竟然为了给自己夫家谋利益,竟然在自己的生身母亲的生辰之上大作手脚,也真是世间少有的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请饭 香脂水粉作坊终于如期开张了。开张那天,傅清玉借口到天恩寺上香,祈求傅府平安,一大早就出去了。 马车直直开进了香脂水粉作坊的后院,由于赶马车的小顺是傅二公子的人,二公子又是知道傅清玉开铺子的,所以她也不避着他,让人招呼他到外面喝茶。 “国色天香”的兰芝表姐也过来帮忙,叫了一个小伙子,在外在放了一通鞭炮,挂了红绸,放正匾额。由于是只是一个作坊,也不对外开放,所以只是随便取了一个名字,叫作“香味园”。 冬蕊本家姓田,她那个二弟,由于排行第二,家里人都叫他田二。这个田二长得挺壮实,个子不高,结实黝黑的胸膛,一看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的媳妇也是普普通通的乡下姑娘,头发很粗也很黑,用一块蓝花印底的小手绢包着,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爽利的人。 见到傅清玉进来,田二与媳妇微微愣了一下,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位傅六小姐,这其中都是冬蕊代为传达傅清玉的意思的。所以,一见到这位美丽的傅六小姐时,夫妻俩不由怔了一下,竟忘了上前行礼。 “瞧这两人,没见过世面似的。”冬蕊不好意思地朝傅清玉笑道,用力推了这对夫妻一下。 田二夫妇这才醒悟过来,赶忙上前行礼。田二媳妇嘴快,马上道;“这位是傅六小姐吧?看我们夫妻俩,真是失礼,见了小姐到来也没有认出来。” 傅清玉微笑道:“你们是冬蕊的二弟与弟媳妇吧?常听冬蕊说起你们……现在我们聚到了一起,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大家通力合作,共同把作坊弄好,赚的银子多的话,大家的分红也会多的。” 田二眉开眼笑道;“六小姐尽管放心好了,精细的活儿我们干不了,这粗活我们可是天天干的,有的是力气,六小姐尽管吩咐便是。” 傅清玉笑笑:“那以后就要辛苦你们几位了。” 关于制作方面,自然有请来的两位略有些香脂香粉研制经验的女师傅负责。而那些看似简单,又敏琐无比的工序,如采集露珠,采集花瓣,挑水,清洗,捣碎,晒干……等等工作就由田二夫妇负责。 田二夫妇、两位女师傅,以及屋子里的几位帮工齐声道:“六小姐尽管吩咐就是。” 傅清玉又查看了一下作坊四周,果然,一切都按照她画好的图纸,请了泥水师傅镶砌好了。并且四周都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田二夫妇真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傅清玉满意地点点头:“趁着大伙儿兴致高涨,现在就开工吧。等晌午的时候,我请大家到京城南街的醉仙楼聚一餐。” 一听说到“醉仙楼”聚餐,大家顿时欢呼起来。说到醉仙楼,那可是京城最有档次,也最有品味的一家饭馆,就连京城的一些达官显贵,如果真的要宴请什么身份尊贵的客人的话,自己的府里若是不方便,一般都会到“醉仙楼”里来。 那里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想吃什么有什么。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听说有的时候一顿饭可以花上一百两银子。一般中等水平的人家是不敢到那里去的,何况这些乡下的人呢?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这位“香味园”的老板傅六小姐出手如此阁绰,不仅开张当天每人给了一封十两银子的利是,还要宴请大家到“醉仙楼”去饱餐一顿,大家又怎能不欣喜若狂呢?自然,对于这位六小姐满是感激之心,做起事情来也格外卖力起来。 傅清玉笑笑,看来银子用得好的话,真的能使大家都开心的。她也不太计较银子的花销,反正这银子总是赚得回来的。再说了,她的原则一直是,银子总是赚得回来的,也不要太苛刻自己,人生苦乐,及时行乐。 当然,为了能逍遥自在,及时行乐,这银子还是必须得储备一些下来,以备应急之用及跑路的费用。 回去的时候冬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她一直担心着二弟一家的生计,不想这位六小姐一下子就解决了她的难题。对于这位六小姐,她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感恩与敬佩。 晌午很快到了,傅清玉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不好出头,便让田二夫妇代劳,在“醉仙楼”代为招呼作坊里的一帮人。冬蕊则过去帮忙打点一下。 晌午过后,冬蕊从“醉仙楼”回来了,笑得更是开心,傅清玉给她拿去付账的二百两银子分文未动地拿了回来,看得傅清玉十分讶异。 “冬蕊,这银子,那家酒楼的老板不收吗?”傅清玉纳闷道。 “店老板说不收的。”冬蕊呵呵直笑。 “为什么?”傅清玉更纳闷了,“难道今天是京城所有酒肆大赦天下的日子,所以分文不收?” 冬蕊笑道:“哪有这样的好事而且,这大赦天下的事情,也只有皇帝才有的特权呀。” “那么说,这醉仙楼的老板是你的亲戚?”这回是冬梅问道。 “呵呵,即使是亲蹙,也不能做这样的亏本买卖吧。况且,又不是什么小数目。”冬蕊呵呵笑道,“真是越猜越不着边际了,还是我说了吧,这顿饭,是赵二公子请的。” “赵子宣?”傅清玉讶然地看着冬蕊,“你们在酒肆里遇到了赵二公子?” “结账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他。”冬蕊笑道,“我们今天的菜肴十分丰盛,很多是我们没有点的东西。问了店里的伙计,伙计说是有人送的。等吃过饭后,我琢磨着起码得一二百两银子,到前台结账,那个老板的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死活不肯收我们的银子,说是他们的老板吩咐过了,这顿饭钱免了。” 顿了一下,冬蕊又道:“后来我们追问他们的老板是谁,问了许久他们才悄悄告诉我,他们的老板就是赵二公子,这家酒肆,就是赵家的产业。” “这毕竟是赵家的产业。”傅清玉沉吟道,“待会还是把银子送过去吧,免得赵二公子难做。” 冬蕊摇摇头道;“赵二公子哪里会在乎这些银子?后来我们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就在附近一个雅间与几位秀才模样的人在吟诗喝酒呢。我看到他身边的小厮阿海站在外面,便拉他过来,把银子给他。阿海说,赵二公子在柜台上放了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鸿通柜坊的凭信,一早就把我们的饭钱算进去了。他还说,这是二公子早早就交待了的。” 傅清玉翻翻白眼,这位赵子宣,怎么动不动就让她欠他的人情呢? 要是欠得太多,还不起的话,那不要她拿自己去抵债? 这样的想法毫无前兆地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时,傅清玉呆了一下,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的? 脸上蓦地有些发烧。 “小姐,这个应该怎么办?”冬蕊扬了扬手中的鸿通柜坊开出的凭信。 鸿通柜坊是京城最大的一个钱柜,拥有多个联号。大额的银子不方便带在身边的话,放在家里又不安全,都可以存入鸿通柜坊里。京城里发生大额交易的时候,通常不以现银作交换,都执着柜坊开出的凭信就可以成交,然后凭着凭信去支银子,只认凭信不认人,所以也方便许多。 在临近晌午的时候,傅清玉就是拿了柜坊的凭信给冬蕊,让她去结帐的。 “既然我们不提银子,不进行交易,那这笔钱入了作坊的帐目里吧。”傅清玉收起有些尴尬的神色,“这样总欠着人家的人情不好,以后,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吧。” 冬蕊点点头,按傅清玉的吩咐由后门出府去了。 作坊由于人数并不太多,田二夫妇又是勤劳的乡下人,请的那两位女师傅都是二十多岁已经出嫁的妇人,在傅清玉的指点之下很快上了手。终于,五天之后,“香味园”的第一批,共两百盒香脂香粉便新鲜出炉了。 傅清玉把的是最后一关,当那些成品中,各拿了两瓶给她过目的时候,当看到玉瓶里装着或红或粉红,或白色的香脂香粉时,傅清玉赞许地点点头;“色泽不错,很清新。”待揭了盒子,闻了闻里面的气味,她便笑了:“看来,这第一批的成品制得相当好,艳而不俗,香而不浊,气味清雅芬芳,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看来,要给作坊的员工们加工钱了。” 冬梅笑道:“作坊里的人等着的就是小姐的这句话。” 傅清玉笑道:“多劳多得嘛。”心下却想,这可是激励措施,要不然的话,辛苦了几天,却没有一点回报,谁会卖力帮你干活? “当然,国色天香那边也要加加工钱。”傅清玉笑道,“我看最近兰芝表姐起早贪黑的,可别累坏了。” “国色天香那边的营生出奇的好。”冬梅笑道,“小姐不是让兰芝表姐请人手吗?兰芝表姐说不用,大不了把自家女儿唤过来帮忙。” “那也成。”傅清玉点点头,“自己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赏桂大会 作坊步入正轨之后,供应着“国色天香”的所需,这条供应链连接上之后,傅清玉的日子便清闲了下来。 这个时候,傅清玉这才想起,七小姐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过来了。 “冬梅,你说,七小姐这段日子在做什么呢?怎么也不过来与我说说话?”傅清玉立于书房内临窗的一张书桌前,认真地描绘着一张夏日垂柳图,从阁楼的窗子望下去,可以看到后院花园里的垂柳。 冬梅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清玉;“小姐,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这回轮到傅清玉惊讶了,“难道说,最近府里有事情发生吗?” 冬梅看着傅清玉,笑了:“小姐,我看你肯定是忙作坊的事情忙了个晕头转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真的有事情发生啊?”傅清玉顿时来了兴趣。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摇摇头:“小姐好健忘,我把那张帖子放到了小姐的案头上,小姐连一眼都没看?” “什么帖子?”傅清玉把案头的水彩拿开,终于发现一张烫金的帖子。 “好气派的帖子”傅清玉掂起烫金帖子,赞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美的帖子呢。” 冬梅有些无奈地望着傅清玉;“小姐,这张帖子在你的案头上都躺了整整五天了,你真的一眼都没有看到?” 傅清玉读着金帖上的字:“忠靖侯府,金桂大会?”她转头问道,“忠靖侯府的金桂大会又要开了吗? 冬梅点头道:“对啊,夏天一过,就是秋天。仙女湖区的公主府里有一个很大的金桂园,里面栽种了好几十株金桂。秋叶一落的时候,金桂花就开了,十里桂香,可香了。忠靖侯爵夫人是一个喜爱热闹的人,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大摆宴会了,还有公主府特别酿制的桂花酒……” 冬蕊也插口进来道:“小姐,听说当今的皇太后也是爱热闹的人,这次的金桂大会,皇太后肯定会过来观赏一番。小姐,我们此番前去,说不定能看到当今皇太后呢。” “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傅清玉暗自嘀咕一句,抬起头来,问冬梅,“这与七妹妹不来我这与我说话,有什么关联吗?” “哎哟,我的小姐,你是真的糊涂还是假的糊涂啊?”冬梅急道,“那些不相关的事情,不相关的人,像小梅啊,睛紫啊,小姐倒是挺上心的。怎么反倒对于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 傅清玉听得更是糊涂:“这忠靖侯府的金桂大会与我有关吗?” 冬蕊忍住笑道:“小姐,忠靖侯府的金桂大会,可是关系着京城数百家官宦小姐一生的幸福呢,你说与你能没有关系吗?” 傅清玉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冬梅只好道:“小姐,如今距忠靖侯府的赏荷大会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京城里的所有大小官宦家的小姐太太们都收到请柬了。这一次与往日不同,是京城里每一个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府里都收到一封帖子,无一遣漏。忠靖侯爵夫人为什么那么早就把帖子发下来,小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傅清玉有些惊讶道:“是全京城里的所有官宦家的小姐们,不论嫡庶,都去吗?那不是一个盛大的选妃大会了吗?” 冬梅掩口笑道:“虽然不能说明选妃大会,但也差不多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可不是皇上在选,而是京城里那些大小官员家的太太们在选儿媳妇。” 的确,天都里的小姐们平日里都是住在深闺之中,即使出府也不能抛头露面。单凭媒婆子的一面之词,能把丑女说成天仙一般,实在是有些信不过。所以,很多官家太太们都心照不宣,表面上看是来参加忠靖侯府赏桂大会的,暗地里就把眼睛四处瞟,物色自己看得上眼的儿媳妇。 说到底,这赏桂大会就是一个相媳妇的大会,为那些家中有儿子的官家太太们行个方便的。 当然,对于这一点,忠靖侯爵夫人也略有耳朵。不过,这位侯爵夫人反倒觉得很好,大家一方面可以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说话聊天,一方面又可以相相亲,一举两得,侯爵夫人何乐而不为呢? 傅清玉忽然想到了七小姐:“你们说,七小姐真的是为了这场赏桂大会,在屋子里做准备吗?” 冬蕊点点头:“我听七小姐屋子里的春兰说,最近七小姐可注重自己的容颜了,每天早早就歇下了。而且,还以玫瑰花瓣沐浴,弄得香香的。那些香脂水粉更是摆满了整整两大只妆盒呢。” 傅清玉怔了一下,她印象中的七小姐,一直是个十分低调的人。能不去露面的时候,多数是不去的。也不注重那些香脂香粉什么的,更不要说用花瓣沐浴了。如今怎么格外注重起自己的容颜来了? “小姐。”冬蕊凑近傅清玉,“你说七小姐最近是不是变了呀?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挺注重打扮的,好像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一般。”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傅清玉不由失笑,“女为悦己者容,七妹妹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这个傅府的面子。你们想呀,我们要去忠靖侯府参加宴会,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傅府的声誉,我们能不小心谨慎,能不早做准备吗?”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再说了,如今七妹妹已是十四岁了,再过上一年半载的,就快到十五及笄的年纪了。虽说天都不兴女儿家早早出嫁,但早做准备,那是错不了的。” “小姐难道不为自己打算打算吗?”冬梅急道。 “你这丫头,怎么一副想早早把你家小姐我嫁出去的样子?”傅清玉笑道,“还有一年的时间呢,急什么” 她心里想的却是,一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到那个时候,她会不会替那个可怜的林夫人,还有五姨娘报了仇,在傅二公子的帮忙之下,早就离开了傅府,携着大包的银子自由自在漫步在西北的草原之上? 冬梅看到自家小姐又是一副无所衣架的样子,只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傅清玉想了一会,忽然来了兴趣:“你们说,仙女湖区的公主府里种植的桂花,真的比其他地方的桂花香吗?” “那是自然。”冬蕊道,“小姐你不要不相信,人常言金桂十里飘香。可公主府里的桂花,能飘香二十里呢。那里的桂花不比其他地方,其他地方种的桂花不过是些普通品种,可这个公主府里的桂花,那叫绝品呢。还是波斯那边引进来的,十分稀有,放眼天下,恐怕只有公主府才有这么稀有的品种。还有,用这种香味十足的桂花酿出来的桂花酒,香味也能飘出二十里呢。” “那么稀有啊。”傅清玉禁不住道,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如果……如果她能够取那些金桂花回来制成香料的话,那么,秋季香脂香粉的主题她便想出来了。 不过,一想到上一次到公主府的经历,傅清玉便沉默下来。上一次,遇到个赵明珠,在傅五小姐的激将之下,弄出很多事情出来。这一次,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呢? 冬梅似乎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心思,柔声道:“小姐无须担忧。小姐今日已不同往日。现在,小姐是安国公府赵二小姐的救命恩人,跟赵二小姐又交好,小姐只要紧紧跟着安国公府的赵明珠小姐,这样就不用去理会那些无聊之人了。” 傅清玉想了想,便展颜笑了,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有点“狐假虎威”的感觉。 “既是七妹妹正在为了这场赏桂盛会认真准备着,我们也就不去打扰她了。”傅清玉回到案桌前继续作画。 “裁衣裳的媳妇怎么还不来量?”冬蕊有些着急,走到门口处朝院子里张望着。 “好端端的裁什么衣裳?”傅清玉不解道。 “小姐,你有所不知,大夫人当家的时候,凡是府里的太太小姐们要到公主府去,必定先量身裁衣。等到赴会的那一天,再沐浴熏香,穿上新衣,这才到公主府去的。不然的话可要就要被怪罪怠慢了” 傅清玉这才想起,上一次是先用花瓣沐浴,然后换上新衣,这才往公主府去的。 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过……”傅清玉沉吟道,“四姨娘刚上任的那会,不是每人做了两套夏衣吗?那里已经花上了一笔银子。上段时间大厨房失火,大火差点把大厨房烧个精光,这重新修缮,还得花上一大把银子。还有下个月,下下个月……”她转头看向冬蕊,“府里的库房,扛得住吗?” 冬蕊不屑道:“扛不住也得扛,何况她还是当家主母呢。不过,我听说,上次大厨房失火那一次,傅老爷很生气,狠狠地把四姨娘训斥了一顿……” “四姨娘挨训的日子多着呢。”傅清玉笑道,“我已经听说了,过些日子就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还有,到秋季的时候,大老爷家的大公子要娶亲,我们也要去参加公主府的赏桂大会……这一桩桩,一件件,可全都是需要钱的,我看到时候四姨娘怎么变些银子出来” 见到了四姨娘忘恩负义的本性,这一次,傅清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帮她的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引见 吃过中饭,傅清玉到外面散步,由于知道了傅七小姐傅清敏,为了秋天的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正在殷勤地做着准备。自己一个无心于在赏桂大会上出风头的人,当然不好去打别人的潜心修练。 时正中午,太阳很猛,走了一会,傅清玉便觉得有些闷热,看到一条较为阴凉的小径,便走了过去。 “小姐,再走前几步的话,就到了清波阁了。”身边的冬梅小声地提醒着自家小姐。 “哦?”傅清玉这才想起,由于这段时间忙开铺子开张的事情,她都很久没有去过清波阁了。 “冬梅,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一会。”傅清玉道,一个侧身闪进了夹竹桃密林之中。 “小姐”冬梅叫了一声,抬头看去,傅清玉已经迅速地走到了清波阁前面去了。她只好止了声,警惕地望着四周,替自家小姐把起风来。 这是偌大的傅府里最寂静的一个地方,四周寂廖无声,只有轻微的风声。夏天风不大,这里几乎听不到梧桐树叶摇晃的声音。 傅清玉绕到屋后,看着面前一大片的梧桐树林,想着正面第三棵梧桐树的秘密,眉头不由紧紧地拧了起来。 她记得清波阁的正堂里,有一副巨大的壁画。壁画上,傅府原夫人林氏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弯下身子去拾镯子。那把藤椅靠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梧桐树上。 第三棵梧桐树…… 这该死的梧桐树,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傅清玉有些沮丧,反正想了那么久,也想不出怎么一回事,干脆拎把铲子,把第三棵梧桐树的四周挖个遍。大不了把这棵梧桐树连根拔起,这样,总能够知道下面藏了什么秘密了吧? 正在这时,后面幽幽传来一阵叹息:“你终于来了。” 傅清玉瞬然转过身去,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老头,那老头满脸皱纹,提了个木桶,拿着剪子,正在望着她。 是林伯,傅府里看门的林伯。 傅清玉也目光清明地回望着这位老人:“林伯,你找我?你一直都在等着我吗?” 冬梅听到声音赶了过来,有些讶然地望着林伯。她一直在院落门前看着,竟没有看到林伯是怎么进来的。 “是红梅要见你。“林伯说道。 冬梅忽然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她记得七小姐房里的杜妈妈说过,这个叫做红梅的丫头,曾是原夫人林氏身边的大丫头。这个人,早就在十多年前,傅府遭遇的一场大祸中,为了保护林夫人,被烧得倒塌下来的房梁砸中头部,死于非命。 而今,这位看门的林伯,居然说红梅要见六小姐?这不是撞鬼了吗? 冬梅扯了扯傅清玉,低声道:“小姐,你看林伯这话……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没事,现在是大白天,鬼哪会在白天里出现的?”傅清玉也觉得心中有些冷意,不过,她相信这世间是没有鬼的,她更相信,这位红梅,应该没有死。 “现在吗?”傅清玉问道,现在正值午后,傅府上下的人吃过中饭之后,夫人姨娘小姐们自然要休息,而那些值守的丫头婆子们,也趁着中午没有什么事情,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打盹偷懒去了。 林伯点点头:“最好是现在。” “那好吧,我跟你去。”傅清玉道。 冬梅急了,忙劝阻道:“小姐……” 林伯看了冬梅一眼;“既然冬梅姑娘是六小姐的贴身丫头,也一起过来吧。” “我们走吧。”傅清玉笑笑,拉起冬梅,一起跟在了林伯的后面。 林伯走得并不快,走去的方向也是傅清玉所熟悉的,是与清波阁相邻的,以前五姨娘的居所,一所残破不堪的房子。 傅清玉记得很清楚,上段时间她拉着赵二公子,就曾进入过这座破败的院落。里面的情景,曾让他们疑虑顿生,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有人。 这一次再进去,能见到传说中已经死去了的红梅吗? 五姨娘曾经居住过的屋子,外面依然是破败不堪的迹象,但这也是最好的掩饰,谁又能够想得出,这么一间被烧得残砖断砖的屋子里,里面居然住着有人呢? 门腐朽得似乎一碰就会跌落下来,但用手去推开它的时候,却发现并不是想像中的那般脆弱。看来是有人小心冀冀地保护着它。 入到里面,又走过一截破碎的砖墙,眼前便突然明亮了起来。 冬梅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进到里面来,也自然不会想到里面是别有一番不同的样子。 “小姐,你看,有床,有凳,有锅有盆……”冬梅十分讶异地指着屋子里的摆设看着傅清玉,“这房子……真的有人在住?” 傅清玉点点头:“林伯,红梅的一切日常所需,都是你捎进来给她的吧?” 林伯点点头:“小姐猜得很对。” 就在这时,冬梅只觉得眼前一道小小的黑影闪过。她不由吓了一大跳,抬头看时,见到林伯已经把那团黑影抱在怀中,原来是一只黑猫。 猫喜欢与人类住在一起,所以,这个地方肯定有活人住着。而且,这屋子里的床椅瓢盆也是证明。 傅清玉定下心来,问道:“林伯,你不是说红梅要见我吗?红梅呢?” 林伯看着傅清玉,眼中有些沉痛,有些犹豫:“六小姐,红梅盼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见见小姐,不过,红梅她……”林伯深深叹了一口气,“红梅她不敢见小姐,怕吓着小姐。” “怕吓着我?”傅清玉猛然醒悟,“难道说……红梅毁容了?” 林伯点点头:“上段时间,六小姐突然闯入了这个地方,但是却没有把这个地方的秘密说出去的时候,红梅就向我打探过六小姐。知道小姐乃是五姨娘的亲生女儿,红梅便想见小姐一面。可是,她自觉面相丑陋,所以才一直犹豫至今。” “她有话要对我说吗?”傅清玉问道。 这个红梅,说不定是她查访的林氏与五姨娘死因案中,唯一一个知情人。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让她出来吧。”傅清玉深深呼了一口气,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管那个红梅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可是为了救林夫人而毁了容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忠仆。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去鄙视一个忠仆的。 “小姐,那我去叫她出来。”林伯深深地看了傅清玉一眼,“红梅等了这十几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知道小姐要见她,她一定很高兴的。” 林伯从正厅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传来一阵脚步声。林伯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蓝色碎花布衫,虽然已经洗得发白,但是很干净,并非想像中逃难人群的那种邋遢不堪的样子。两只手绞着一条旧手帕,下垂着放在身子前面,显示着内心的不安。再望脸上看去…… 冬梅不由用手捂住张大的嘴巴。 那或许不应该叫做一张脸,那张“脸”上,满是凸起来的,红红的肉疙瘩,除了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依稀可以看得到之外,其他的地方全是红黑一片。就连头顶上也空了一大片,想必是被火灼掉了头皮,无法再长出头发来。 傅清玉也是一脸震惊,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没有料想到这个红梅竟然伤成这副样子。 红梅自林伯的身后闪身出来,忐忑不安道:“我这个样子,吓着六小姐了。” “那倒没有。”傅清玉又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一下震惊的心情,含笑道,“你就是红梅姑娘吧?我们都以为你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祸中……能逃生出来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小姐真的不嫌我丑陋不堪?”红梅低下头,绞着手里的旧手绢,声音低低的。 “你是为了救林夫人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的话,林夫人可能已经……我那七妹妹又怎么能够安然出生呢?”傅清玉含笑道,“所以,红梅姑娘,你是我们傅家的大恩人,我应该将此事告知老爷,让老爷……” “六小姐,千万不可。”红梅猛然抬起头来,“小姐,千万不要将此事告知傅老爷。” “为什么?”傅清玉望着她,“难道你顾忌着……大夫人?” 红梅问道:“大夫人是谁?” “大夫人就是以前的梅姨娘。”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红梅的神色。 果然,听到“梅姨娘”三个字的时候,红梅脸色大变。 “梅姨娘她……她如今是这府里的大夫人了?”红梅看着林伯。显然,林伯并没有将梅姨娘被抬为正室的事情告诉她。 “对呀,红梅姐姐,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公子在殿前得了第二名,被当今皇上封为榜眼,如今在外地做官。因了这个荣耀,老爷便将梅姨娘抬为正室,住在琼梅院。是名符其实的傅夫人了。” 林伯柔声道:“红梅,你这几年伤势不稳定,老是反复,我怕你受到刺激,所以便没有将此事告知于你。” 红梅呆了半晌,眼中喷出愤怒的光来:“她谋划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被她等到了今天” 第三百三十九章身世之谜 傅清玉看着红梅的脸色,她忽然觉得,自己自从入府以来,苦苦寻觅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红梅姑娘,你坐下来慢慢说吧。”傅清玉含笑道,让冬梅搬张凳子让红梅坐下。 “多谢小姐。”红梅感动地望着傅清玉。这位美丽的傅六小姐,和霭可亲,说话温温柔柔的,没有一点小姐架子,看似柔弱但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坚毅的神色,令人仿佛无形之中生出一股信心来。 “六小姐,奴婢这个样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红梅有些不安地看着傅清玉,“奴婢还是坐得离小姐远一些吧,如果坐得太近的话,我怕,怕惊扰了小姐。” “红梅姐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冬梅忙拉着她坐下来,“我们小姐是个最好说话的人了,你这么一说,倒见得生分了。” 红梅这才坐了下来,看了傅清玉一会,忽道:“六小姐真的是长得漂亮,这眉毛,这眼睛,长得还真的像夫人。” 长得像夫人?傅清玉马上醒悟过来,红梅以前是林夫人的贴身大丫环,那她口中的“夫人”绝对是原夫人林氏,而不是现在的傅大夫人了。 幸好,没说她长得像傅大夫人,也就是以前的梅姨娘。傅大夫人虽然也长得十分贵气,很是漂亮。但是如果被人说自己长得像仇人的话,想必这副身子的生身母亲五姨娘,会气得从棺材里直接跳出来 不过……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她的生身母亲是五姨娘,如果她长得不像傅老爷的话,那至少应该长得像五姨娘才对啊,怎么面前这位红梅却说她长得像原夫人林氏呢? 如果不是红梅的眼睛有问题的话,那就是说,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应该长得有一些相像的,美人嘛,应该都差不多的。或者说,因为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要好,两人经常在一起,相处得久了,自然多少会有一些相像的,这与一家子的饮食有关系。 反正,现在傅清玉当红梅口误,或者说她与自己有缘,很喜欢自己,而原夫人林氏又是她尊重的人,所以她说出这些话来,也表示与自己的亲近。 傅清玉笑道:“多谢红梅姑娘夸将。哦对了,林伯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一旁的林伯看着红梅道:“红梅,这十多年来,你不是日日都盼着有这么一天吗?如今六小姐来了,你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把你知道的全告诉六小姐。你放心,六小姐与二公子是一块的,都是自己人。” “林伯,我知道。”红梅低声道。 林伯深深地看了红梅一眼,对傅清玉道:“六小姐,你们有什么话尽快说吧,我帮你们到外面把风。” 说完,林伯真的走到了外面,把起风来。 “小姐,我也到前面看看,如果有人过来的话,我再通知你们。”冬梅也迅速走了出去。 “六小姐,我听林伯说你在暗中调查夫人与五姨娘的死因,是这样吗?”红梅急切地望着傅清玉,问道。 傅清玉点点头:“自从我在城郊水边村见到傅二公子之后,他就将夫人与五姨娘的死因告知了我,并说她们是被奸人害死的。我此次入府,就是专门为了调查她们死因的真相而来的。” “老天有眼,如果夫人与五姨娘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会感激六小姐的。”红梅的眼中闪耀着泪花,“六小姐,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奴婢一定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傅清玉想了一想,然后道:“我想知道当年大厨房里熬药的情形。” 红梅瞬时睁大了眼睛:“六小姐是怀疑夫人与五姨娘的死与当年开的药有关?” 傅清玉摇摇头;“当年太医开出的药方我与二公子已经寻得,并请了太医院的人认真研究过,并没有问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熬药的药煲有问题。” “药煲?”红梅的眼中闪耀着惊奇,“六小姐是怀疑当年大厨房里熬药的药煲有玄机?” 傅清玉点点头,上段时间如果不是四姨娘亲自拿了那个九转乾坤煲给她看,她还真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东西 红梅忽然站了起来:“六小姐,你且坐坐,我拿一样东西给你看。” 说着红梅在屋子里一个堆着杂物的角落里,翻出好几个药煲来,拿到傅清玉面前:“六小姐,这就是当年大厨房熬药的药煲。我当时被烧断的房梁砸中,幸亏林伯救了我,养了一段很长时间的伤。后来,听说夫人和五姨娘也走了,就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便暗暗潜入大厨房里把这些药煲全收集了来。” 傅清玉欣喜地看着面前那几个有些残破的药煲:“这些,真的是当年大厨房熬药的药煲吗?” 红梅点点头:“当时大厨房就有这几个药煲,自从夫人与五姨娘过世之后,大厨房里的人认为这些东西不吉利,就没有再拿出来用过。整整齐齐地放在大厨房的壁橱里。我去偷这些药煲出来的时候,为防别人发现,干脆点了一把火,把大厨房烧了……” “你把大厨房烧了?”傅清玉不禁有些失笑。前几天傅府里才发生一起大厨房失火事件呢,看来,这大厨房失火,可是有着良好传统的。 傅清玉仔仔细细地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三只陈旧的药煲。随手拿了一只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再用力按了一下药煲的底部。 可是,药煲没有任何反应。 红梅摇头道:“小姐,当初我也怀疑过这几个药煲有问题,也曾弄来弄去,但是我最终发现,这些药煲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 红梅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一声轻微的“砰”的一声,她睁大眼睛看去,竟然发现在药煲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转动着,瞬时现出两个内胆来 “这……”红梅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机关按扭在内壁里,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傅清玉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激荡不已的心情。 一切如她所料,果然是药煲出的问题。 她预料得没错,当年,梅姨娘就是利用这些药煲的机关,把两种药分别在两个内胆里熬好,然后,转动机会,倒出的却是另一味药。 “那个梅氏果然是在药煲里作了手脚”红梅咬牙切齿道,“我猜的果然没错,就是她害死了夫人的” “可是,梅姨娘为什么要害死夫人呢,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傅清玉紧蹙眉头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红梅摇摇头,“我只知道有一天,夫人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与五姨娘怒气冲冲地去找梅姨娘,当时奴婢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似乎在吵架,还有什么摔碎在地上的声音。我还听到夫人骂梅姨娘是贱人,说什么在嫁入府之前竟怀了别人的野种,竟然还蒙骗过关,堂而皇之地嫁给老爷。还说要将此事交由族长处置……” “怎么,这事还牵扯到了大公子,也就是说,大公子就是夫人口中所说的野种?”傅清玉睁大了眼睛,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会与傅大公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再说,自她入府之后,侧眼旁观傅大公子的行为,倒像是一个正人君子,不像他的生身母亲大夫人一样阴狠毒辣。而且,为了能脱离大夫人的掌控不惜远离家门,到外地任职。听说在任上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口碑很好,很得当今圣上的赏识。 “六小姐,我当时听到的就这些。”红梅迷茫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夫人一向温温柔柔的,对下人说话一向细声细气。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夫人这么大声喝斥过别人,我就守在门外,想进去又怕打扰了主子说话。后来我从门缝看进去,看到梅氏跪在地上,嘤嘤地哭着……” “你是说,梅姨娘居然跪在夫人的面前?”傅清玉惊愕极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向气势凌人的梅氏,居然也有跪在别人前面,乞求别人原谅的时候 “当时奴婢看到的情形就是那样。”红梅肯定道。 “这么说,夫人当时肯定是抓住了梅姨娘的把柄,也就是说,那个野种……”傅清玉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野种”这两个肮脏的字眼与看起来十分正直的傅大公子联系起来。 虽然她也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但听红梅这么一说,梅氏这一跪,十有九是承认了这个事实,不然的话,依梅氏的性子,不会这么容易服软。 一个姨娘,在未入门之前,竟然与他人珠胎暗结,传出去的话傅府的面子何存傅清玉用脚趾头也想像得出原夫人林氏当时的愤怒,让自己的丈夫戴了绿帽,让傅府蒙羞,想必没有哪个当家主母可以忍受这样的羞耻。这也是一向温柔的原夫人林氏为何那般愤怒的原因了。 红梅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当时夫人真的很生气,与五姨娘摔门而出,然后,又去了老太太那里。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怒气冲冲地就朝着梅姨娘住的院子去了……” “这事竟然连老太太也知道了?”傅清玉蹙紧眉头。 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老太太当然无法忍受,即使不请族人出面处置这件事情,也会赐死梅氏,把这桩家丑掩盖起来。 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年除了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过世之外,连老太太也难逃一死,因为,老太太也是知情人之一。 傅清玉忽然觉得手心冒汗,这位梅氏,也太狠毒了。 红梅忽然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情来,“六小姐,你等等,我还有一件东西要拿给你。” 她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摸出一只灰扑扑的瓦罐来。拍拍上面的灰尘,取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旧绢帕来。 “六小姐,这是夫人走后,我趁人不备,偷偷潜入她生前居住的房中找到的。”她指了指绢帕上面,“小姐你看,这上面的图案很奇怪,我看不大懂,你帮我看看,是指什么呢?” 傅清玉仔细看了一下,绢帕上面绣着一个图案,很奇怪的图案,有些像雪花的图饰,用的是七色的珠子串着绣成的,说白了就是用线把珠子钉在绢帕之上。 手工很简单,但十分奇怪。 傅清玉第一反应就问道:“夫人绣这幅绢帕的时候下雪了吗?” 红梅摇摇头:“没有啊,那时是深秋,梧桐叶沙沙地飘落呢。” “那就奇怪了。”傅清玉反复地看了几次。七色珠子组成绢帕上面的“雪花”图案,每一色的珠子只有三颗,而且隔了一小段距离才串连起来,也就是说,上三颗黄色的珠子,下三颗红色的珠子,左三颗黑色的珠子,右三颗蓝色的珠子…… 红梅又道:“我一直觉得奇怪,我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夫人绣过这样奇怪的图案。” “这幅画是夫人什么时候绣的?”傅清玉问道。 红梅想了很久,才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这样的一幅绢帕。当时我在夫人生前住过的屋子捡到这块绢帕的时候,这块绢帕飘落在床底下,上面还有斑斑的血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可能是夫人临去的那几天绣的……” “夫人也真够奇怪的,临去的那几天还要绣花,而且绣了这么一幅雪花图案,还用了这么少的珠子,这边绣三颗,那边绣三颗,三,三,三……” 忽然,傅清玉愣住了,她盯着红梅:“刚才你说,夫人走的时候是深秋? 红梅有些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是啊,那些日子风很大,吹得窗外面的梧桐树的叶子沙沙地落……” “对,没错,就是桐梧树。”傅清玉脑海中豁然开朗起来。她迅速从后门冲到了后院。 待红梅等人赶到后院的梧桐林的时候,看到傅清玉已经从第三排的梧桐林,顺数第三棵梧桐树下挖出了一个铁盒子。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懂傅清玉的表情。 傅清玉紧紧攥住从铁盒子里取出来的一张发黄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有些发暗,但细心一看,不难看出,这是一封血书。 傅清玉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平复自己内心剧烈的激荡。 她终于知道自己隐密的身世了 第三百四十章防患 傅清玉不知道清波阁的这名可怜的女子,是如何在生命的弥留之际,留下这张血书的,又是如何怀着无法见到女儿的满腔遗憾,撒手而去的。 大夫人够狠毒,够残忍,居然连最后一面也不让她们母女相见 她可以想像得出原夫人林氏在弥留之际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不舍所以她才会嘱咐傅二公子,无论如何,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她这个六妹妹找寻到 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逢傅二公子出事,她总会无缘无故地觉得不安,而她一旦有事的时候,傅二公子为何那么紧张。这骨肉亲情,血融于水的牵挂,本来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造化弄人,她与傅二公子这一对亲兄妹,却因了大夫人的一己私念,从而分离了整整十四年。相遇的时候,却是以相互利用为代价的,这是不是有点可悲? 如果傅二公子知道了真相的话,知道了自己利用的,竟然是自己亲生妹妹,而自己一直视若珍宝,捧在手心,拼着生命去保护的,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而是姨娘的女儿,那他将如何情何以堪 傅清玉的眼圈瞬时红了,为了自己颠沛流离的身世,也为了清波阁那名素未谋面的英年早逝的女子,更为了那个为了妹妹付出太多太多的傅二公子。 “小姐……”红梅看到傅清玉的泪水顺着脸颊轻轻滑落,有些不知所措。她拘束不安地绞着手帕,以为自己的话伤害到了这位六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才好。 傅清玉拭去泪水。该动情的时间就到此为止吧,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觉得自己的心沉甸甸起来,有一种悲喜交加的感觉。因为,在这个世上,她不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至亲的人,一个同胞哥哥。而她日后的一切行为,也将因了这个同胞哥哥而要深思一层。 就在这时,林伯忽道:“有人来了,你们先躲一下。” 傅清玉迅速把铁盒子藏入袖中,迅速拉着红梅,与冬梅一起闪进了屋子后面的矮墙下。 果然,前面的夹竹桃小径上,出现了梅香的身影。 梅香看看在清波阁修剪枝叶的林伯,微微愣了一下:“林伯,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二公子吩咐小的,说这个清波阁是他娘亲以前住过的地方,要好好打扫一番,这些枝叶也要整理一下,不要破坏了这里的景致。 “原来是这样。”梅香朝傅清玉藏身的矮墙溜了一眼,目光中若有所思。 “梅香姑娘又要往哪里去?”林伯看看她手中提着的竹蓝子,随口问道。 “大夫人病了,大夫人说采些公孙树的叶子和果实入药,会更有疗效。”梅香指指不远处的小树林,“我听府里头的人说,穿过那一片小树林,有一株很古老的公孙树,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是啊,那里是有一株公孙树,十多年前种下的,现在长得很粗壮了。”林伯呵呵笑道,“梅香姑娘一个人恐怕不行,要不要老奴给你搭个手?” 梅香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先看看,摘不到的话我再叫守门的婆子帮忙。” 梅香说完看看天时,说要赶早摘了公孙树的叶子与果实回去入药,便匆匆走了。 傅清玉从矮墙的角落钻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纳闷道:“大夫人屋子里的梅香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好端端的要摘什么公孙树的叶子” 林伯想了想道:“六小姐,我看你们还是快走吧,不然的话,等梅香转回来的时候,撞到你们那就麻烦了。” 傅清玉沉吟片刻:“林伯,红梅就交给你了。不过……”傅清玉摇摇头,凝重道,“今天梅香突来到这里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我看,我待会去通知二公子,尽快把红梅送出府去,在这个府里,实在太不安全了。大夫人虽然目前好像失了势力,但是谁知道她在背后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如果被她发现红梅还活着的话,那为了掩盖当年的罪恶,她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林伯点点头:“六小姐尽管放心,老奴拼了这条老命,也会维护红梅姑娘的周全的。” 傅清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事不宜迟,我看这所五姨娘住过的屋子可能暴露了。这样吧,我先去找守北门的胡婆子,让她暗中打开后门,然后,待梅香走了以后,你就把红梅送出去,外头,自然有人接应。” 时间紧迫,来不及了,唯有先把红梅安顿在作坊里,再联系二公子,让他再找一个隐敝之所。 林伯郑重地点一下头:“小姐,老奴记下了,等会等梅香走后,马上去办。” 这时,傅清玉也带着冬梅迅速离开了。 从后院回到前院,经过五小姐傅清莹住的院落的时候,远远的便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五小姐自从滑了胎之后,与钱府退了亲事,本来是一桩很令傅府蒙羞的事情。但是近来外面的传闻风云突变,竟然把这位做下龌龊之事的五小姨渲染成忠节烈女,听说还要立贞节牌坊,流传后世呢。傅府因了这位五小姐,名誉一下子提升了许多。 自然,府里的人也是不敢怎样怠慢五小姐的。所以,今天居然有人在她的院落周围吵吵闹闹的,的确是一件怪事。 不管怎么说,五小姐现在已经是带发修行的居士,虽然是在家里,但是她的院落已经改建成了佛堂,算得上这傅府里的清修之所,如果谁要在她的院子外面大声喧哗的话,那就是对神明不敬。 傅清玉本来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这条路是走回牡丹阁的必经之路。所以,傅清玉只好带着冬梅硬着头皮走过去。 五小姐的院子外面,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正在跟一个老妈妈模样的人在吵。那个小丫头说得很大声,半里外的人都听得到。 “……你这个婆子,怎么拿这种东西给我们小姐穿我们小姐虽说是修行的居士,但好歹还是这府里的五小姐,老爷的亲生女儿你看看这袍子,这袖子,明显短了一截,还有这衣襟……” 傅清玉认得那个嚷嚷的丫头,是新近四姨娘拨给五小姐的,叫做荷香。站在她对方的,是四姨娘屋子里的周妈妈。 周妈**声调比荷香还高:“哟,这怎么穿不成啊?你看现在不是夏天嘛,这天气怪热的,穿半袖的好啊,听外面的人说,这还是京城新近流行的呢。” 荷香瞪着周妈妈,气得说不出话来。 “荷香,把袍子收起来吧,再拿一锭碎银子给周妈妈。”傅清莹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立于门口处。 多日不见,傅清玉觉得傅五小姐瘦多了,平日显得稍圆的脸削瘦了下来,下巴也尖了一些,脸色苍白苍白的,不知道是身子的原因,还是多日未见着阳光的缘故。 周妈妈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还是五小姐明事理。”转头朝荷香哼了一声:“你这个丫头,怎地这么没有规矩,可不要坏了你们主子的名声。” “小姐,你瞧瞧这婆子的嚣张样”荷香气都不打一处来。 “荷香,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傅五小姐沉了脸。 荷香看到自家小姐生气了,不敢再说什么。周妈妈把手里的道袍朝着荷香怀里一掷:“好好拿着,小心弄坏了,你家小姐剥了你们的皮。” 荷香吭不了声,在旁边直喘气。 五小姐果然取了一锭碎银子递给了周妈妈。周妈妈接了,对着五小姐道:“五小姐,实在对不住,最近四姨娘说了,这府里的银子开始紧张起来,到处都要使银子。估摸着秋天里大老爷家里的大公子的贺礼,还要府里的小姐们搭个手才行。” 傅五小姐面无表情道:“到时候四姨娘吩咐一声便是。”说完,把荷香叫进来,拴了院子的门。 傅清玉心中一动,这个时候全府上下都在传着一个消息,说是深秋的时候,大老爷的大公子要迎亲娶媳妇。由于这个大公子曾在傅府里住过一段日子,为人机灵,深得傅老爷的喜爱,所以,这份贺礼自然是不能少的。 她还听四姨娘屋子里的丫头露出口风来,说上段时间四姨娘操办的那场生辰宴会,用了一万多两银子,全记在府上的账目上。她还听说,四姨娘不相信,让人查了账,结果是四姨娘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才起来,想必是那笔账目是真的。这其中还与三小姐有些关系。 如今,使银子的地方越来越多,过段日子就是傅老太太的寿诞,接下来便是大老爷家里大公子的迎娶喜事,再下来又是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了。四姨娘自己也变不出什么银子来。要是老爷交待的事情办差了,老爷面子上过不去,那自己这半个当家主母的位子也岌岌可危了。 所以,四姨娘突出奇招,居然在府里未出阁的小姐们身上做起文章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派活计 傅清玉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冬梅便回来了。傅清玉转身朝里屋走进去,冬梅后脚跟了进来。 “打探得怎么样?”掩了房门,傅清玉低声问道。 “听四姨娘屋子里的人说,最近周妈妈老在外面帮四姨娘办事,忙得很。前两天进了好多缎面,听说是用来做贺礼的。我猜,四姨娘是想让全府上下的小姐丫头们帮忙做绣活。拿这些给大老爷的大公子,还有老太太做贺礼。” 傅清玉点点头,幸好上段时间将作坊打理好了,不然的话,这重活压下来,想空闲也没有办法了。 连贺礼都要府里的小姐丫头们一起做,看来,四姨娘掌握着的库房里的银子可能不多了。 不然的话,以四姨娘爱面子的性子,再加上她刚刚上任,位子还没有做稳,哪能一下子就把全府上下的人都得罪了呢? 果然,几天之后,四姨娘把府里的小姐姨娘、各屋子的丫头婆子们傅都召集到一起,就连修行居士傅五小姐也不例外。 傅五小姐与三姨娘虽说都是潜心向佛之人,但由于拿的还是傅府的月银,这活计当然也少不了她们的。只不过分派得少一些。其他的两位小姐,六小姐傅清玉与七小姐傅清敏,这活计就相对重一些了。 “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分下这些活计,也是希望你们能够替傅府分担一些。如今到处都需要使银子,远的不说,就拿近的来说,大老爷家的大公子要娶亲,我们要送贺礼过去。老太太的寿宴又要在咱府里操办。老爷说了,这一次老太太是六十大寿,要遍请京城的所有大小官员,这寿宴少说也要几十台,这银子可是白哗哗地使出去,没有回头的。” 说了这么多,四姨娘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但对于自己上段时间大肆装潢,大兴酒席之事只字不提。 果然,台下有一些人已经出现了一些忿忿之色。 四姨娘咳了一声,让四周安静了一下,继续道:“老爷一向勤俭持家,这也是傅府一直以来的优良传承。如今傅府的田产一时半会也收不上来,所以,这贺礼的事情,就劳烦大家动动手了。” 下面人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平日里的针线活,都是由各房自己负责。各房的主子需要做件小衣、做双绣鞋,钉个鞋底什么的,向来都是由各房里的丫头自己做的。如今还要额外加了这些活计,而又没有工钱,纯粹是义务劳动,换作是谁,谁也不愿意揽上这些又苦又累的活儿。 摊上好说话的主儿,可以帮忙做一下,即使不做的话,分派给每个人的活计也相对均匀一些。但是若摊上不好说话的主儿,不做活计那是正常的,最怕是分摊任务不均,那些木讷老实不得主子欢心的分得多一些,而那些阿夷奉承,只会讨好主子的少做或者不做,这样就更加引起各人心中的不满了。 四姨娘当然会说一些让各房主子调度好各房活计的话,见到众人的脸色不善,四姨娘嘿嘿笑了一下:“做得好的话,那自然是有赏的。三等丫头可以升为二等丫头,二等丫头可以升为一等丫头……当然,除此之外,打赏是必不可少的。由于这批活计要在两个月内完成,所以,这其间,我会让大厨房煮些宵夜来犒劳大家。” 四姨娘最后说的话总算有些鼓动作用,众人这才稍缓了下黑着的脸,各自领了缎面,还有花式图案回去绣了。 从四姨娘住的听雨轩走回牡丹阁,要经过大夫人居住的琼梅院。傅清玉走过的时候,特地朝里面望了一眼。里面很冷清,也很安静,完全没有了往昔大夫人掌权时热闹非凡的场面。那时府里的人,都争着到大夫人面前露脸,如今大夫人失了势,那些人便全倒向了四姨娘这一边了。 院子里只有向雪一个大丫头,站在大夫人身旁,其他的丫头婆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夫人在逗着傅大公子的儿子傅泽,也就是她的亲孙子在玩耍。她的脸容安详柔和,唇边含了笑意,时不时唤一声:“泽哥儿,小心” 傅泽在院子里玩风筝,两只小腿儿跑得很带劲,脸上跑得红扑扑的,有一层薄薄的汗。向雪便拿手帕替他擦拭。 慈祥的祖母,活泼可爱的孙儿,傅大*奶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祖孙两人。好一副温馨的全家福。 四姨娘分派的活计中,没有大夫人的参与。看来,四姨娘对于大夫人还是有所忌惮的,不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可是,傅清玉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深。大夫人太安静了,安静得使整个府里的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似的。但她又是存在的,曾经以那么强硬的姿态屹立于人们的面前,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忘记。 安静的人,加上不得势的话,更加容易被人忽略。傅清玉觉得此刻的大夫人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小姐,你猜得没错,四姨娘果然在府里的人身上做文章。”回到冬蕊看着傅清玉,“小姐,你说四姨娘是不是已经黔驴技穷了?” “四姨娘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啊。”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傅清玉觉得,要想迅速快捷地打击大夫人的话,当然要假借四姨娘之手。但是,四姨娘又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只看到眼前的短寸利益…… “我觉得今天四姨娘此举甚是不妥。”冬梅道,“四姨娘比不得大夫人,掌权才几天,收买人心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倒好,让全府上下的人都为老太太、还有大老爷的大公子做贺礼,也太说不过去了。” 的确,如果换作大夫人的话,那全府上下无一人敢有半句不满。但是四姨娘就不同了,那只能显示她在持家这方面实在差了一些。 冬蕊神秘地凑过来:“刚才四姨娘说得冠冕堂皇,说是为了老太太的寿宴,还有为了大老爷的大公子的亲事,但是下面的人谁不知道她亏空的那些银子啊,听说是被自家女儿给骗走的,这下四姨娘是哑巴吃黄连,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上梁不正,这府里的人谁还服她呀。” “四姨娘被三姐姐给骗了?”傅清玉讶然道,“之前听四姨娘屋子里的人偷偷说与三姐姐有关系,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傅清玉忍不住摇头,这世上竟有坑自己亲生娘亲的人,还出自于傅府,也算是无奇不有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不一会七小姐傅清敏屋子里的丫头春芳便走了进来:“六小姐,奴婢过来想跟您说个事。” 傅清玉有些纳闷:“什么事情,七妹妹怎么不亲自过来?” 春芳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傅清玉:“六小姐,我们小姐这两天身子一直不太好,这不,方才又在四姨娘的屋子里坐了那么久,身子自然撑不住,一回到屋子里便说头疼,叫郎中过来看过了,并吃了药。大夫说要好好静养上十天半个月,您看这些缎面……” 春芳摊开手中拿着的一大捆刚从四姨娘屋子里领回来的活计,目光有些躲闪。 “七小姐方才醒了一小会,想起这缎面的事,便强撑着身子要起来绣,说是再这样病下去,这活计怕是做不好了,到时候要是赶不及的话,四姨娘那边就不好交待……” 春芳忽然朝傅清玉跪了下去,“六小姐,您知道七小姐屋子里就那么几个丫头,针线活儿不是那么好,七小姐的绣功倒是极好的,可是如今小姐又病了,奴婢怕四姨娘怪罪下来,又怕小姐的身子吃不消,所以,所以……”春芳抽泣着说不下去了。 原来是让自己帮忙来的。 傅清玉不由笑了:“春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与七妹妹本是姐妹,这些小忙帮帮又有何妨?” 傅清玉看看春芳手里的缎面,应该有两床被面,还有几条枕面吧。她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数量还不算少。 这绣活讲究的细致,用心慢慢的绣,这样绣出来的图案才不会粗制滥造,不然的话,作为贺礼是拿不出手的。 傅清玉在前太子太傅曹大人的家中做了三年的陪读。曹老爷与曹夫人爱女心切,哪怕是教绣功的女师傅,都是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所以,这三年里,傅清玉也学得了一手好绣功。 只是,如果自己接了过来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得熬夜加班加点为七妹妹做这些活计了。 “如果六小姐为难的话……”春芳咬紧嘴唇,她看出傅清玉脸上有着些许的为难。 “没什么,你放下吧。”傅清玉笑道,“你们屋子里人手本来就不够,我这里新添了一个小环,比你那边还多了一个。何况如今七妹妹病了,你们又要赶绣活,又要熬药的,肯定忙不过来。” “多谢六小姐。”春芳顿时喜极而泣,连连朝着傅清玉谢了谢,这才转身离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朋友情谊 (不好意思,今天有些事,更得有些迟。待会还有一更。) “这么多呀。”待春芳一走出院子门,冬蕊就拎起摆放在桌子上的缎面,只看一眼,眉头就紧皱了起来,“小姐,你看,有这么多啊,春芳不会把所有的缎面都拿来了吧?” 傅清玉笑道:“刚才四姨娘分派活计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七妹妹分得也不少的,这些应该算是其中的一半吧。” “那春芳也不能拿一半的份儿给我们帮忙做呀。我们也不比她们那里少呀。”冬蕊撇起嘴道,“说不定就是七小姐指使她这样做的。” “冬蕊,别乱说。”傅清玉低声斥道。 冬蕊自觉失言,忙闭上嘴。 傅清玉告诫道:“这些话不能乱说,要是传到外面去的话,七妹妹会怎么想。我与七妹妹是姐妹,这姐妹之间相互帮忙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冬蕊低着头道:“可是,可是小姐,我们这里的份量都这么重了,再加上春芳拿过来的,我怕……怕我们做不完……要是误了时间的话,又要被四姨娘抓到把柄,说我们偷懒懈怠…… 傅清玉看了那堆缎面一眼,的确多了一些。 “这些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你们只管做好你们自己的,这些我来应付就行了。” “小姐……”冬梅担心地看傅清玉,“小姐,这也太多了,你一个人做的话,会熬出病来的……” “没事,我加快手脚就可以了。大不了多添一些蜡烛,我们晚上做晚一些,争取在两个月内把这些都做完……”傅清玉摇头笑笑,“七妹妹身子不好,如果要她熬夜做的话,病情势必更加严重了。其实,春芳也是一个对七妹妹忠心的丫头,看到七妹妹那副样子,便请我们帮忙来了,我们人多,帮一下无妨。” 冬梅知道自家小姐这样说,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再劝也无益,与冬蕊对望了一眼,也就不再劝了。 她们都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既然傅清玉这样说了,也说是把这事接下来了。那么,哪怕夜夜熬到天亮,也会把这批春芳送过来的缎面给绣完的。 两人对望一眼,暗暗思量,尽快把手头的活儿赶完,也好抽空出来帮着自家小姐分担一些。 然后,傅清玉吩咐冬梅把桌上的缎面及花式图案收起来,再让冬蕊到四姨娘那里多领一些蜡烛回来,也好晚上熬夜赶工。 晚上时分,傅府果然一反往昔早早熄了灯火歇下的现象。四处一片灯火通明,想必个个都在赶着活计。由于这次的活计分量重,再加上四姨娘那种多劳有赏,丫头可以升迁的鼓劲的话说在前头,于是,各个小姐太太姨娘屋子里的人都在憋着劲赶工,争取跃上一级,把每月的例银提高一些。 四姨娘果然让两处的小厨房煮了红枣莲子羹给各房送过去,时值盛夏,莲子羹可以解暑,四姨娘想得还真是周全。 就这样通宵达旦忙活了近十天,傅清玉的两只眼睛熬得通红,面容憔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是典型的睡眠缺乏症。她实在太困了,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手一偏,绣花针竟然直直扎进了手指头里。 傅清玉猛然清醒过来,手指头上,一颗如红豆般的血珠冒了出来。 “小姐,怎么如此不小心?”傅清玉的这一动作惊动了在一旁绣着枕面的冬梅,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拿出手绢按住傅清玉的手指,替她止血。 “小姐快去歇歇吧。”冬蕊看着自家小姐青白色的脸,青黑色的眼圈,心疼道,“再这样下去的话,小姐的身子吃不消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把傅清玉手中的针线活全揽了过来。 “好吧,那我去歇一会。”傅清玉按了一下头。头很痛,看来再不去睡一会的话,真的撑不住了。 “冬蕊,你先帮着绣着一些,我去睡两个时辰,待我醒了以后再换你们两个去睡。”傅清玉道。 “小姐你就放心去睡吧。我们知道休息,累不坏的。”冬蕊朝冬梅眨眨眼睛。 傅清玉忽然想起一事来:“前两天二哥哥让人传了讯息给我,说把红梅从作坊接了出去,藏身在城郊的一个破败的村落里。现在红梅,秋梅还有睛紫,小梅四个全在一起,正好可以互相照顾。” “二公子不愧是小姐的哥哥,办事真周全。”冬梅笑道。 傅清玉怔了一下,也笑了起来,冬梅这话今天听起来特别的舒服。 傅清玉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我看红梅那副样子,真是揪心,怎么一个这么忠心耿耿的忠婢,会落到如此下场呢。怎么说她也是原夫人林氏身边的大丫环,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得抽个空,好好替她诊治一番。至少替她去掉了那满脸的肉疙瘩,不然的话,她这副样子,一辈子可就要毁了。” “小姐是薛老前辈的关门弟子,对于这些美容之术一定十分精通,小姐一定要救救红梅姐姐,她也太可怜了。”冬梅冬蕊点头赞同。 “你们放心吧,我就是倾尽所学,竭尽全力,也要让红梅恢复容貌。”傅清玉转头朝着两位大丫头笑笑。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等以后有机会的话,她还要细细地问红梅与秋梅,她的生身母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性格好不好,温不温柔,漂不漂亮…… 自从知道自己隐密的身世之后,傅清玉的心就一直被亲情填得满满的。原来,在这个世上,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的,她还有一个牵挂着她的亲生哥哥,有一个冥冥之中在保佑着她的母亲,这样,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她想起上段时间在清波阁之中的奇遇。在她半睡半醒朦胧之中,壁画中的女子竟然朝着她走来,这名女子在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原来,这宛若天赖的声音,就是母亲的声音啊 这一觉傅清玉睡得很沉,待她醒来的时候,看看外面,天边布满了黄昏灿烂的晚霞,而床边的锦凳上,赫然坐着傅七小姐 “七妹妹,你怎么来了?”傅清玉有些讶然,不好意思道,“我睡得真沉,竟然连妹妹来了也不知道……” 看到冬梅立在旁边,傅清玉不由嗔怪道:“冬梅,七小姐来了怎么不请她到外面喝茶去?还有,也不知道叫醒我……” 七小姐傅清敏忙道:“六姐姐千万不要责怪冬梅,是我看姐姐睡得这么沉,不忍心叫醒姐姐,这才嘱咐冬梅这样做的。” 傅清玉便笑了起来:“是啊,我实在太累了。哦对了,七妹妹来了很久了吧?” 七小姐笑着摇摇头:“我刚刚才过来的,才坐了一会姐姐就醒了,莫非是妹妹把姐姐吵醒了?” “哪里的话”傅清玉笑道,让冬蕊过来伺候自己更衣,又让冬梅请七小姐到外面坐着喝茶。 “七小姐没有等太久吧?”坐在梳妆台前,傅清玉一边朝着镜中的自己缀上了两只玛瑙石耳坠,一边悄声问冬蕊。 冬蕊替傅清玉梳了一个飞云髻,笑道:“没有等太久,不过是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姐就自己醒过来了。” “这样啊。”傅清玉抚了抚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睡觉时的丑态不让七小姐全看去了?” 冬蕊笑着低声道:“小姐长得美,睡熟的时候也是一个睡美人呢。如果我是男子的话,恐怕早就忍不住……” 冬蕊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傅清玉在胳肢窝下戳了一下。冬蕊最怕痒,当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小姐饶了我吧,我再不敢胡说了……” 傅清玉住了手,佯怒道:“真是越发放肆了,这话也敢说了。” 冬蕊看了一眼傅清玉,知道自家小姐并没有真的生气,便笑嘻嘻道:“小姐可别怪我,我只不过说出天底下男子的心思罢了。温香软玉在怀,哪个男子不心猿意马,心神摇荡……” “你还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傅清玉做势要打她。 “好好,我不说了。”冬蕊忙笑着求饶。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小姐,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还未醒,而七小姐正在看着你脖子上挂着的紫色玉佩发呆呢。” 紫色玉佩?傅清玉不禁摸了一下脖子。想必是夏天穿的衣服较为单薄,而她睡觉的时候又是脱了外衣睡觉的,这块玉佩自然就露了出来。 这块玉佩,是一块蝶形紫色玉石雕刻而成的玉佩,价值连城。三年前,在水边村,分别之际,赵子宣把这块他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送与她。她至今还记得他当时说过的话。 “我明天就要随我爹回京了,以后……以后都很少有机会再到这里来。今天,就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你要好好保重。这块玉佩是香罗国进贡的宝玉,皇上赠与我母亲,我母亲又转赠与我。我现在把它送给你,记住,好好收着。” 若不是非一般的情谊,他断不会把这枚价值连城的宝玉送人,而她,贴身收着这枚玉佩,是她对于朋友情谊的一种尊重。 正文第三百四十三章释怀 第三百四十三章释怀 (最近看到有些书友有些关于男主的疑惑,其实男主一早就在了呀。看来,我得加快进度,让男主自个儿蹦出来才行,呵呵。) “哦,可能是睡觉时不小心露在外面了。”傅清玉把紫色玉佩拿出来看了看,再放回脖子处的小衣内藏好。 冬蕊禁不住道:“小姐,这玉佩是五姨娘留给你的吗?一看就知道是个宝贝,很漂亮,紫色的玉佩我还真没有见过,这一枚也应该价值连城吧?” 冬蕊一直伺候在傅清玉身边,也见过这枚玉佩几次,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问,这次又看到了,她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算是吧。”傅清玉笑笑,“我们府里的宝贝多着呢,这个算什么” “那不同。”冬蕊在傅府几年了,对于这些玉器也算有一些眼光,“平日里我们见过不少的玉器,都俗气得很,唯独这枚玉佩,看来起很润泽,很有灵气的感觉,一定价值不菲。”冬蕊低声笑道,“说不定这是五姨娘的嫁妆呢,留给小姐了。” “好东西做母亲的当然要留给自家女儿了。”傅清玉也不戳破,顺着冬蕊的语气道。 “这可是稀世珍宝啊。”冬蕊低声道,“我看我们府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你这块玉佩来得贵重。小姐你可要好好保管,千万别弄丢了。” “好了,就你话多。”傅清玉嗔怪道,“快帮我把簪子插上,七妹妹还在客厅里等着我呢。” 冬蕊利落地拿起一根百花团锦的簪子,替傅清玉插入鬓发之中,然后又仔细看了看,这才陪着傅清玉走出来。 “七妹妹,等急了吧?”傅清玉在七小姐身边坐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七妹妹的气色好多了,看来黄大夫的药疗效真的好。” 黄大夫是傅二公子请来的,专程给七小姐看病的大夫。只要七小姐有个伤风什么的,七小姐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知道去请这位黄大夫过来诊治,不用傅府方面去请大夫。 况且,这黄大夫的出诊费用,全部由傅二公子私下垫付,用不着傅府出一钱银子,所以,大夫人也就不理这些事了。 “我好多了。”七小姐笑道,脸上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与傅清玉较之,显得更加神采奕奕。 “那就好。”傅清玉笑道,“七妹妹身子一向较弱,这回可要好好静养,千万不要让风再吹着了。” “多谢六姐姐关心。”七小姐感激地望着傅清玉,待看到傅清玉青黑色的眼圈时,不由讶然道,“这才几日不见,姐姐怎么变得如此憔悴?” 傅清玉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七小姐身边立着的春芳。后者不敢接上傅清玉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去。 冬蕊与冬梅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现出愕然的神色来。 “七……”冬蕊刚要说话,就被傅清玉一个眼神制止回去。傅清玉笑道:“这没什么,是最近四姨娘派下来的活计多了些,我怕到时交不了差,耽误了老太太的寿辰,所以熬了几天夜,就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那姐姐可要多注意休息才是,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实在做不了那么多的话,也不能太勉强了自己。”七小姐劝道。 “妹妹的话我记下了。”傅清玉笑笑,有意无意地瞟了春芳一眼,“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多了一些,我屋子里的人比妹妹屋子里的人多,大家抓紧一点,赶赶工,应该没问题的。” “那就好。”七小姐这才放下心来,“姐姐要多多保重身子,方才我看到姐姐睡得真沉,想必真是累坏了。哦,对了,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说着朝春兰看了一眼。春兰会意,把手上的两只长方形的锦盒打了开来,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傅清玉好奇问道,随即笑道,“姐姐我身子好得很,没病没痛的,七妹妹怎么给姐姐带东西来了?” “六姐姐,这可不是我的,而是二哥哥托我捎给你的。”七小姐笑道,“二哥哥在最近陪皇上的一次狩猎中,又夺得头彩,皇上便将一些贡品赏了下来。”她指着上面的一个盒子道,“这是千年老山参五对。”顿了一下,再指着下面那个锦盒道,“这里装的是雪蛤十对。” “都是些贵重难得的东西啊。”傅清玉的心里暖烘烘的。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是一种幸福。 “二哥哥也真是的,这么滋补的东西,怎么不给妹妹多留一些?”傅清玉看着七小姐道,“七妹妹的身子娇弱,理应多补一些才是。” “姐姐你就别推脱了。”七小姐笑道,“这些东西我也有一半,留在院子里了。想必是二哥哥知晓我们要做这些又苦又累的绣活,特地托人捎过来给我们补身子用的。” “二哥哥想得真周到。”傅清玉含笑道。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话,七小姐方才告辞出来。 一回到丹霞阁,七小姐傅清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春芳,你给我跪下” 春芳看看七小姐的脸色,知道瞒不过,便战战兢兢地跪下了。 “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七小姐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春芳。 “奴婢不知道小姐要问什么。”春芳还想装糊涂。 “你少跟我装蒜”七小姐怒道,“方才六姐姐看向你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我一直觉得奇怪,怎么六姐姐屋子里放的一些缎面看着那么眼熟,怎么看都像是我们院子里的……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院子里领回来的那些缎面到哪里去了?不说清楚的话,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小姐饶了奴婢。”春芳哭了起来,“我看到小姐这些天气色不太好,可是领回来的缎面又那么多,屋子里的人手又少,再加上个个都不大会针线活,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小姐的身子非累垮不可。所以,所以奴婢……”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胆大包天地把一半的缎面拿到六姐姐的院子里去,请她帮忙做,对吗?”七小姐厉声道,气得脸色都白了。 春兰一看情形不对,忙走过来劝道:“小姐你先消消气,春芳这样做,也是为了小姐的身子着想……” “她为我着想?她想气死我才对”傅七小姐怒道,胸口起伏难平,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春芳吓坏了,大哭起来:“小姐,奴婢真的是为了小姐的身子才那样做的,奴婢不敢乱讲。奴婢自小就伺候在小姐的身边,小姐的身子奴婢最清楚不过,如果小姐把这些活计都做完的话,估计非得做到吐血不可。奴婢不忍心看着小姐……这才,这才……” 春兰也忙跪下道:“小姐,你就饶了春芳吧。这件事情春芳事先也跟我说过,我当时也想着小姐的身子吃不消,所以,这才没有反对她这样做。” 她看看仍是一脸怒容的七小姐,小心冀冀道:“小姐,这事春芳跟我说过了,当时春芳拿那些缎面过去的时候,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的。我们也没有料到六小姐那么爽快,一口就应承下来了。还有,我们事先也想过了,六小姐那边人多,冬蕊冬梅都是以前大夫人房里出来的,针线活儿好得很,绣起东西来,那是又快又好的。而且,六小姐的绣功也是不错的。还有那些屋外那些丫头婆子,据说也是很勤快的。四姨娘最近不是又给了六小姐一个丫头吗?好像叫做小环的,听说手上功夫也可以……” 七小姐脸上的神色缓了一缓。 春兰又道:“我们之前想过,以六小姐屋子里的人,做她们领回去的那份绣活是绰绰有余的。即使帮我们多做一半,那时间上也是足够的。” 她再看了看七小姐。后者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好多了。 于是,春又继续道:“小姐,其实奴婢觉得,这绣活的分派上,四姨娘是偏心了六小姐的。小姐你想啊,傅五小姐与三姨娘是潜心向佛之人,活计分派得少一些,这也说得过去。但是,小姐您与六小姐不同,六小姐身体一向康健,没病没痛的,再加上院子里的人又比我们这里多,为什么四姨娘分派绣活时,我们这里与她们那里是一样的份量呢?四姨娘在府里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小姐您的身子,这只能说明,暗地里,四姨娘是偏着六小姐的。” 七小姐沉默了好一会,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春兰与春芳起来。 “小姐,既然目前六小姐很爽快地揽下来了,我们也不好再去说什么了。”春兰看看七小姐道,“如果小姐觉得心里愧疚的话,那小姐方才送去那么贵重的礼品,不就已经把这份愧疚抵消了吗?小姐您想想,以前二公子只惦记着您,有什么好东西的话,二话不说全拿来给你。如今倒好,让你与六小姐平分,一人一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那位六小姐何德何能,让二公子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这还不是因了小姐您的关系,二公子才对她格外好一些的吗?” 七小姐终于长叹一声:“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的身子着想。我想,六姐姐那边,也不会说什么吧?” “不会的。”春兰笑道,“六小姐一向把小姐当成亲妹妹,何况二公子如今那么罩着她……哦对了,六小姐得以回到傅府来,二公子还有一半的功劳呢。要不是二公子在城郊的当铺里看到那枚玉镯,说不定六小姐此刻,还在乡下给人做牛做马,累死累活地干着农活呢,哪里有这么好的日子过?她能帮小姐做事,那也是她心存感激,报答二公子应做的事情。” 七小姐这才把愧疚的心绪放下来:“这次六姐姐肯帮我,我感激不尽,以后二哥哥再捎些什么好东西过来,送一半给六姐姐便是。” 正文第三百四十四章问责 第三百四十四章问责 (待会还有一更。) 书房里传来一阵响声,似有茶盏倾翻碎在地上的声音。 七小姐傅清敏微拧了一下眉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不好”转身冲入书房之中。 书房里,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跌碎在地上的茶盏碎片,地板上是一滩***茶的茶水,湿漉漉的,茶水上还飘浮着几朵***瓣。 当看到放于书桌上一侧,一张半打开的画卷被湿了一半,七小姐的脸色瞬时变白了。 小丫头叫做小洁,本来是外屋的人,她是进来帮七小姐打扫房间的,谁曾想,这小丫头笨手笨脚的,居然把一杯刚沏好的***茶打洒在地上,不仅如此,还把桌上的画卷也溅湿了。 小洁见到七小姐突然走了进来,本来就慌张的脸色更加慌张了,待看到自家小姐一副要杀人的目光狠狠地剜向自己的时候,更是整个人都吓傻了。 “小洁,你这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春芳首先尖叫起来,而春兰则冲过去抢救那幅被溅湿一半的画卷。 “我,我……”小洁吓得说不出话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求饶,“小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春兰把画卷拿了起来,马上有水珠从画卷上流落下来。再摊开弄湿的画卷,由于被热茶浸泡了一下,画卷上有些色彩已经晕开…… “可惜这么好的一幅画……”春兰摇摇头叹息道,待看到画卷下面的落款时,她的脸色也白了。 在一旁怒意冲冲的七小姐已经大步上前,狠狠一掴耳光朝小洁扇去。 只听“啪”的一声,躲避不及,不,应该说根本不敢躲闪的小洁被打得整个人直直朝前栽了过去,额头重重地撞在墙壁上,顿时头破血流。 春兰春芳吓了一大跳,齐齐失声道:“小姐……” 在她们的印象中,或者说,在傅府上下所有人的印象之中,傅七小姐从来对下人都是和颜悦气的,不要说动手打人,就连大声一点的喝斥都没有过的。今天,七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姐,小姐饶了奴婢吧。”跪在地上的小洁没有料到自家小姐竟然使出这么大的力气,吓得整个人抖成一团,额头上流下的鲜血迷湿了眼睛,也不敢用手去擦,只知道一味地磕头求饶。 “蠢笨的奴才”傅七小姐气得浑身发抖,对颤抖的手指指住跪在地上的小洁,怒喝道,“本小姐的东西你也敢弄坏?你真是不要命了” 春兰忙道:“小姐,你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这幅画……我有一个亲戚,是一个很有名的装裱师傅,我这就出府去找他看看,看他能不能帮小姐把这幅画恢复原状……” “真的?”七小姐的眼中升腾起希望的光芒来,“那你还不快去?” “小姐,你看小洁……”春兰看看跪在地上,一头一脸血淋淋的小洁,犹豫一下道,“小姐,小洁年纪还小,做事情不是太稳重,小姐您看……” “还不快滚出去?”七小姐冷冷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小洁一眼,“我现在暂且饶过你,如果这幅画不能恢复原状的话,我立马将你撵出府去。” “多谢小姐。”小洁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然后求救兼感激地望着一旁的春兰。 春兰有些于心不忍,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然后笑着对七小姐道:“小姐您稍安勿躁,我认识的那个师傅装裱水平是顶尖,经过他表裱过的东西,像那些前朝名人的书画,有些赝品都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小姐您这幅画,只是晕开一点点而已,应该没有问题的。“ 七小姐这才呼出一口气,平缓了一下神色:“你快去吧,要是这画弄不好的话,我绝对饶不了那个死蹄子” 在屋子外面做着针线活的杜妈妈听到屋子里面传来的响动声,再看到小洁头破血流地走出了屋子,吓了一大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赶到屋子里来看个究竟。 “春兰,你快点把这幅画拿给林师傅,要他无论花多少银子,费多大的功夫,都要把这幅画给复还成原来的样子,这可是我们小姐最喜爱的一幅画,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杜妈妈推搡着女儿出去,转身恨恨道,“小姐,你尽管放心,那个小洁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竟敢弄坏小姐的东西,回头我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春芳也忙上前道:“小姐,这书房被小洁弄得脏兮兮的,让人看着不舒服。这样吧,小姐想必也累了,我服伺小姐回房歇着吧,回头我让丫头们把这里清洗一遍。” 七小姐点点头,怒则伤脾,刚才大怒之后,又狠命打了小洁一下,她孱弱的身子骨真的开始吃不消了。 春芳小心冀冀地搀扶着傅七小姐回到房间休息,替她盖上一层薄被,这才退了出去。 要是别的小姐,这个大热天的,不盖被子还嫌热呢,但七小姐不行,即使再热的天,也觉得有些凉,要盖上一层被子才不会被凉到。 “小姐今天怎么生这么大的气?”看到春芳走了出来,在屋子外面赶着从四姨娘那里领回来的绣活的杜妈妈,便放下了手中的绣活,悄声问道。 “杜妈妈你真的不知道?”春芳有些讶然,“春兰没跟你说小姐的心思吗?” “小姐的心思?”杜妈妈有些讶然,“我从来就没有听春兰说起……” 春芳有些埋怨道:“小姐明年就及笄了,就连二公子都开始替小姐物色起人选来了,杜妈妈你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为小姐考虑考虑……” 杜妈妈有些无奈:“我一个下人,我光操心有什么用?小姐一向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我们又能说什么呢?再说,二公子就小姐一个亲生妹妹,二公子又是一个那么有眼光的人,我相信二公子,一定会替小姐觅得一个好姻缘的。” 春芳叹了一口气:“二公子只有小姐一个胞妹,哪能不上心?这段时间,二公子的信中或多或少都提及了京城的一些青年才俊,可是小姐……小姐一个都不喜欢啊。” “小姐一个都不喜欢?”杜妈妈讶然道,“小姐的眼光还真是挑剔……”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杜妈妈看定春芳,“那今天小姐无端端为了一幅画生气,还动手打了人,那就是说,这幅画的主人……” “这回杜妈妈可算是猜对了。”春芳笑道,“小姐的眼光高着呢,非他不嫁。” “那人是哪家的公子?”杜妈妈突然来了兴趣。 “忠靖侯府二公子。”春芳悄声说道。反正杜妈妈也不外人,说说无妨。 “忠靖侯府……”杜妈妈初初吓了一跳,然后马上喜上眉梢,“那个二公子,就是三公子生的二公子?那太好了,忠靖侯府可是全京城里最荣耀的府第,要是小姐能够嫁入侯府的话,那可是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小姐心志高远着呢,非侯府不嫁”春芳得意道。 “这京城里侯爷府很多啊,有南昭侯府,有北平侯府,有……”杜妈妈一连数出好几个侯府出来,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春芳问道,“听说这些侯府里都有些初成年的公子,也出落得一表人才的,小姐怎地就看上了忠靖侯府呢?” “你懂什么”春芳撇撇嘴,不屑道,“那些侯府都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是论财富,论权势,又怎么及得上忠靖侯府?且不论忠靖侯爷赵氏一族为江山立下了数不清的汗马功劳,在皇上的面前极尽荣耀。就拿侯爵夫人三公主来说,那可是当今皇上的胞姐,当今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先皇最宠爱的公主,在朝中享受着一切特权。其他的侯爷府,若有什么行差踏差的,可能会落到削侯削爵的地步,但忠靖侯府就不会有这种情形,那可是要权势与荣华世代传袭的呀。” 杜妈妈这才恍然大悟,不住点头:“看来小姐真是有远见。” “不过,小姐这身子……”春芳忽然蹙紧了眉头,“小姐方才只不过生了一会气而已,就觉得乏力很得,这么个大热天里,还要盖床薄被子才能安睡……杜妈妈你说,要是我们小姐身子弱成这个样子的事情传出去的话,那些人还敢上门提亲吗?要是传到忠靖侯府那里的话,小姐谋划的这门亲事,可就……” 春芳的担心不无道理。像春芳这样聪慧的大丫头,自小跟在七小姐身边,待日后七小姐出嫁,势必会作为陪嫁丫头一同嫁入夫家那边去的。她们日后的生活过得富不富足,是与自家小姐以后的归处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春芳恨不得自家小姐嫁给全天下最有权有势的人,这样的话,自己也能跟过去享福了。 杜妈妈也皱起了眉头,日后七小姐出嫁,做为七小姐的奶娘,又跟七小姐亲如母女,她也一定会跟过去的。 “杜妈妈,你认识的人多,你想想办法,帮帮小姐,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名的郎中,尽快把小姐的身子调理好……”春芳把希望的目光投注到杜妈**脸上。 杜妈妈沉思了半晌,才说道:“我记得,我有一个远房表嫂,她的女儿是在宫里做女官的。我以前常常听我那远房表嫂说起,说宫里有些妃子身子一直很虚弱,所以一直怀不上皇上的子嗣,所以,她们私底下都有一张药方,可以把身子尽快调理好……” 春芳喜道:“杜妈妈你快去问问看,如果小姐的身子真的能够好起来的话,算你老头功一件。” 正文第三百四十五章心机 第三百四十五章心机 春兰这一趟出去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脸笑容,春芳一看就知道事情办成了:“春兰,找到你的那位装裱高手的亲戚林师傅了?” 春兰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问清了地址,一连转了好几条巷子,才找到林师傅的家。人家手头上一大堆的活计,还不肯接呢,亏得我磨破了嘴皮子,人家才勉强答应下来。” 春芳喜道:“那位林师傅有把握修好吗?” 春兰得意道:“你尽管放心好了,我那家亲戚啊,表裱功夫可是全京城闻名的,京城里哪个不知道他的名号?既是他答应下来的事情,没有弄不好的道理。不过……”春兰犹豫了一下,“人家要价也挺高的,我们这画又是赶着要的,要人家推掉那么多的单子,先帮我们做,人家还不肯呢,好说好歹还要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春芳瞪大了眼睛,“要价这么高啊。” 春兰没好气道:“那个林师傅说了,这三百两银子还是看在我们是亲戚的面份上给我这个价的,要是换作其他人,要做这样耗时耗力的体力活,给多少钱都不愿意干呢。” 春芳忍不住道:“那幅画,毁损了好多吗?” 春兰点点头:“当时我看着小洁那小丫头可怜,才故意对小姐说,说那幅画不碍事,只晕开一点点。其实,很多地方的色彩都化开了,要重新修复成原来样子的话,不一定是有银子就能够办得到的,那还要高超的技术。” 春芳叹道:“那么高难度的修复,三百两银子也就不算什么了。不过,七小姐的银子一向都是二公子拿过来的,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如今把这事给二公子一说,二公子那么疼爱小姐,断没有不给的道理。” 想了想,她又转头问春兰:“既然要花那么多银子修复一幅画,那怎么不干脆再买一幅画呢?” 春兰瞪了春芳一眼:“废话如果赵二公子的画那么好买的话,那我何必花那份银子?” “为什么?”春芳不解道。 “那是因为,忠靖侯府赵二公子的画作,比京城四大才子的书画还要珍稀。”春兰摇摇头,“要求得他一幅画作,真是难啊。” 春芳想起一个地方来:“春兰,我听说那位赵二公子倒是经常光顾寒江书社的,想必那里一定挂着他的画作吧?” 春兰再度摇摇头:“春芳,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里的大小官宦家的小姐们,都以拥有一幅赵二公子的画作引以为傲。而那位赵二公子,是一个十分随性的人,游山玩水,喝酒吟诗,还开着一间全天下最大的玉器市场,日进斗金。但他却又一个很少留墨的人,虽说他的书法与画技出类拔萃,兼之又有名师指点,其本人悟性又极高,那些画作一出手,马上就被抢购一空。但是,赵二公子并不喜欢这样,他说过,用心之作才能传神,所以这世上他的画作是少之又少的,能得到一幅他的倾心之作已是奢求。” “那小姐是如何得到那一幅寒梅图的?”春芳不解道。 “你忘了,我们小姐上段时间不是经常和安国公府上的二小姐赵明珠一起到马场赛马吗?小姐拜托了赵二小姐,还许了她许多好东西,赵二小姐这才求了赵二公子的画给我们小姐。” “哦,原来如此。”春芳呼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今天我看小姐那副样子,有些害怕。我一直以为,小姐是好脾气的人,从来就不会生气,没想到小姐生起气来的样子那么吓人。” 春兰警告她:“我今天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就是让你小心一些。那幅画可是小姐最心爱之物,你我千万要小心帮小姐收好,千万千万不要弄丢,或者弄坏了。今天小洁这副样子就是给我们提个醒,温驯的小猫发起威来也很可怕的。” 春芳点点头:“我记下了,以后不要犯着小姐的忌讳就好了。” 春兰看看四周,拉过春芳,低声道:“从今天这件事情上,我看小姐的心意已定。小姐的婚事那可是关乎我们以后何去何从,我们也该早些为小姐做些打算。” 春芳“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小姐心志高远,相中的竟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如果此事能成的话,那么我们也就能够风风光光地跟着过去,这福自然是享定的了。” 春兰也自信满满:“放眼这府里,五小姐算是没用的了,就还有六小姐可以跟我们小姐争的……六小姐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敢跟我们小姐相比的,但是,从上段时间学骑马的情形来看,那位赵二公子竟然委屈自己给六小姐当骑师,那些莲子也是给了一半六小姐,我看赵二公子似乎对她挺上心的……” “春兰,你可别忘了,这婚事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春芳冷笑,“赵二公子喜欢六小姐又怎么样?再喜欢,以六小姐那样的出身,也只配做个小妾而已。要做正室夫人,侯爵夫人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春兰顿时释怀:“我都差点忘了,忠靖侯爵夫人一向是个极好面子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一个庶女呢?我们府里,就我们小姐是嫡出的,也就只有我们小姐才有资格做赵二公子的正室夫人” 说到这,两名丫头的脸上都露出喜色,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跟错主子。 春芳想起一事:“最近我听小姐说起,二公子的来信中,经常提及赵二公子,说赵二公子最近一边帮着赵世子分担一些政务,一边潜心准备年底的武举。在前几次的狩猎中,赵二公子的箭术出众,连夺了几次头魁,皇上对他十分的赏识,我看,今年年底的武状元,除去我们府上的二公子之外,这位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也是今年武状元的热门人选。” “难怪我们心高气傲的小姐会相中这位赵二公子呢。”春兰拍手笑道,“原来这位二公子竟然是文武双全的难得之才。” “这不就是才子配佳人吗?外面说书的常这么说。”春芳笑嘻嘻道。 春兰想了一想,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如果小姐把心事告知二公子的话,为了妹妹,作为哥哥的二公子当然会与妹妹谋取这桩婚事。我担心的是,我们小姐目前这副身子,也不知道忠靖侯府那边的人怎么想……”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春芳点同赞同,“所以,我刚才问过杜妈妈了,杜妈妈说,识得一个宫里的女官,说是宫里面有一种快速调理身子的秘方,是那些身子虚弱,怀不上龙嗣的后宫妃子们常用的,我已经让杜妈妈去想办法把这个方子弄出来……” “那太好了。”春兰喜道,“眼看两个月之后,就是秋天,赏桂大会也要开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小姐的身子给调理好,这样才能够赏桂大会上好好表现一番。” “那你快点催促你母亲去拿方子。” “我知道。” …… 吃过晚饭,看看时候尚早,再看看那些绣活,也做够了今天的份理,便想着轻松一下,来到书房,让冬梅掌了灯,取出一幅画临摹起来。 冬蕊在旁边给小姐添了一杯热茶,看到小姐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显然对于下午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直到傅清玉画完了一幅画之后,冬蕊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真的不觉得那个春芳有问题吗?” “觉得啊。”傅清玉道。 “原来小姐知道是春芳的问题呀。”冬蕊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她十二分佩服自家小姐的定力,“小姐,你既然知道是春芳搞的鬼,自作主张把那些四姨娘分派的缎面拿给我们帮忙做,为什么不当着七小姐的面揭穿她呢?那个死妮子,竟敢背着七小姐,自作主张,简直太胆大妄为了。” “人家不是说了吗?知道我与七妹妹是好姐妹,所以这才拿这些活计给我们帮忙做的。我又能说什么?难不成说我与七妹妹不是好姐妹,推了它?”傅清玉笑道。 “可是,小姐也不能吃这样的哑巴亏啊。”冬蕊愤愤道,“知道我们小姐好心,就利用我们小姐特别看重姐妹之情的心思来作文章,这个春芳的心机也太重了吧?再说了,”冬蕊指指外面的那一大堆缎面,“这么多的绣活,我看过了,全是最难绣的,莫不成她想累死我们小姐啊?” “一个丫头心机再怎么重,这不是问题,最重要的她的主子怎么想。”冬梅忽然道。 “所以,我在等啊。”傅清玉有些赞许地望着冬梅。还是冬梅最懂她。 “小姐在等什么?”冬蕊不解地问道,“等人吗?可是……”她看看外面,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黑,天上的月牙儿已经隐没了,“小姐,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 “再等等看吧。”傅清玉虽然这样说,但脸上似乎并不抱什么希望。 正文第三百四十六章处理 第三百四十六章处理 直至深夜,除了四姨娘派人前来送来糖水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过来。 直至这个时候,冬蕊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在等七小姐过来呀。不过,春芳不说,七小姐知道这件事情吗?” “七小姐没理由不知道。”冬梅肯定道,“就在下午,小姐与七小姐说话的时候,七小姐曾问起小姐这段时日怎么这般憔悴,小姐特地看了春芳一眼,春芳的表情很不自然。当时我看了七小姐的表情,七小姐当时的表情很错愕,对我们盯着春芳看,显得十分怀疑。以七小姐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件事的蹊跷。再说,屋子里的那些缎面她也看了一下,四姨娘分派的绣活没有一样是重复的,她绝不可能连自己领回的绣活都不认得,事后她也一定会找春芳问个清楚。” “可是,即使七小姐知道又怎么样?”冬蕊再次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时值深夜,外面寂廖无声,“我看七小姐是不会再来了,我看她明摆着是纵容她底下的人做这些事情。” 冬梅也道:“小姐,不是我说话难听。如果七小姐真的顾念与小姐的姐妹之情的话,看在小姐这么辛劳的帮她的份上,不说别的,至少过来道个歉,解释一下也是应该的呀。我们院子里是比她的院子人多,这绣活的功夫也好一些,但这些不能成为七小姐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一味装糊涂的理由呀。” 冬蕊看看桌子上的那些贵重的补品:“难不成七小姐想以这些补品来弥补她的歉意?” 冬梅马上道:“这些补品是一回事,七小姐过不过来跟小姐说明白这件事情又是一回事。” “所以我才会说,从这件事情上看,不是春芳那丫头的问题,而是七妹妹自身的问题。”傅清玉摇摇头,在画板上勾勒完最后一笔,掷下画笔,兴趣索然道,“夜深了,我们也别再等了,歇下吧。” 她想了想:“冬梅,你去把春芳送过来的那些缎面包好,明天一大早给春芳送过去,就说我这十天里天天熬夜赶绣活,如今累出病来了,夜里又受了风寒,病情越发沉重起来,浑身乏力,再也不能帮她做绣活了。再者,那些绣活我已经做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就让她自己去做好了。” 冬蕊高兴道:“小姐早该这样做了。”说完十分开心地去外屋里,把那些春芳带过来的缎面收拾好,打算明天一早就给春芳送过去。 冬梅凑近傅清玉,低声道:“小姐,你能确定春芳不会将这事告诉七小姐吗?” 傅清玉笑着摇头:“她不会的。我想,以七妹妹的性子,昨天她回去以后,一定会盘问春芳一番。这件事情既然是春芳自己做了主张,为了让七妹妹消气,她一定会说,这是为了七妹妹的身子着想,昭显她是一个忠仆。既然是一个忠仆,那我们把东西退回去之后,她又怎么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七妹妹呢?那不正好说明了她办事不力吗?” 说到这,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情她一定会自己掏钱,请外面的人帮忙做。不然的话,她没有办法向七妹妹交待。” “对付这种人,就该她破费一番。”冬梅赞同道。 “好了,大家把东西收一收,洗濑之后睡下吧。”傅清玉吩咐道。 看到小姐这么干脆利落地把事处理掉了,冬梅心里十分开心。看到桌上的那幅画得十分传神的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便渲染了满满的笑意:“小姐的画技是越来越传神了,就拿这幅画来说吧,小姐临摹得真是惟妙惟肖的,都快赶上赵二公子了。”冬梅瞅着自家小姐笑道:“我想,就算是赵二公子到来,看到小姐临摹的这幅画,说不定还会以为是自己画的呢。” 傅清玉笑着摇头:“我的画技哪里及得上他?我不过是临摹他的画而已,这形是学到了,但是这神韵……”傅清玉叹了口气,并不是可以临摹得到的。” 冬梅再认真地看了一下:“这是忠靖侯府的景致吗?真是美啊。看这冬雪压着一大片梅树的景象,就知道忠靖侯府有多广阔了,光这一片梅树就有好几百株吧。” “听说在京城里,梅林最大的地方就数忠靖侯府了,何况这些梅花品种特多,除了汇集了全天下说得出名字的品种之外,听说还从外面也引进不少。”傅清玉笑道,“当今皇上也对忠靖侯府的梅林十分感兴趣,每年冬天,都要带上几个妃子到忠靖侯府里欣赏梅花,铲雪煮酒,惬意着呢。” “所以,小姐才让赵二公子把忠靖侯府的景致全画了来,让小姐欣赏?”冬梅瞅着傅清玉笑道,“小姐也真是为难赵二公子…..不过,赵二公子也真是勤奋,隔几天便托赵明珠捎一幅画过来,他不嫌累啊?” “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他却当了真。”傅清玉没好气道,“这每隔几天送一幅画卷过来,你看,一个月下来,我这柜子里都装不下了。”她有些无奈地看看那小小的橱柜里越来越多的画轴,“要不然的话,把这些画扔了吧?” 冬蕊刚好收拾完东西走了进来,一听自家小姐这句话,忙笑道:“小姐千万别扔,如果嫌这画太多的话,那就赏几轴给奴婢吧。小姐不知道,外面传闻赵二公子的画作值钱着呢,能卖好几千两银子。如果小姐赏我几幅,我拿到外面去卖,说不定能赚一大笔银子回来。” 傅清玉不由笑了。她说这些话,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这些画作,就像紫色玉佩一样,是朋友情谊的象征,她这么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又怎么会蹧踏了朋友的这份心意呢? “哦,对了。”傅清玉想起一事来,转头问身边的两个大丫头,“过上半个月,就是老太太的寿诞了。不过,我好像听说,老太太不是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傅府祸难之中过世了吗?这个老太太又是哪来的?” “小姐入府没多久,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冬梅笑吟吟道,“这位二老太太,说起来说是老太爷的二姨娘,也就是过世的老太太的庶生妹妹。” “哦?”傅清玉扬起眉头。在这个时代,姐妹俩先后一个夫君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冬梅继续解释道:“老爷有五兄弟,过世的老夫人是正室,生下两个儿子,大老爷与三老爷,三老爷就是我们府里的老爷了。如今这位二老太太生下了二老爷、三老爷与五老爷。” 傅清玉点点头:“难道大老爷的大公子娶亲,我们也要送份隆重的贺礼过去,原来大老爷与我们老爷是同母的亲兄弟,礼自然是不能太随便的。” 冬梅点点头:“大老爷的大公子是我们老爷的亲侄子,自然比二老太太生的那几个儿子的要亲近一些。” “但是,即然非亲生生母,老爷怎么对这位二老太太这么尊重呢?还要在傅府里为她大办寿诞?”傅清玉不解地问道。 “小姐入府不过一段时间,奴婢还没来得及跟小姐说这事呢。”冬梅笑道,“记得当年,我们府里又因那场灾祸弄得整个府几乎没了,老夫人、原夫人林氏,还有五姨娘死于非命,傅老爷有一段时间一蹶不起。还是这位二老太太及时赶来,帮着老爷处理善后,这才让老爷重新振作起来。这位二老太太是个得力的,处理起事情来风雷雨厉的,省了老爷的许多后顾这忧。所以,从那以后,老爷对这位二老太太尊重得很,逢年过节都前去问候,每年的寿辰都惦记着。” 顿了一下,冬梅又道:“本来,老爷想着府里宽敞,有心把二老太太一并接过来居住的。但是二老太太的性子随性惯了,说住不惯这么大的房子,非要跟五老爷住在一起,老爷劝了几次,二老太太执意不肯,也就作罢。” “原来如此。”傅清玉笑道,“这二老太太看来倒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这才使得老爷五兄弟都那么敬重她,年年为她办寿宴。” 冬蕊想了想道:“我见过那个二老太太几次,看起来是一个十分和蔼亲近的老太太。不过,我倒听得一些传闻,说是二老太太不愿住到府里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喜欢大夫人。” “二老太太不喜欢大夫人?”傅清玉扬了扬眉毛,“大夫人那么圆滑的性子,居然得不到二老太太的喜爱?” 冬蕊悄声说道:“就是因为太圆滑了,二老太太这才不喜欢的,二老太太喜欢像五老爷的夫人那般温柔贤良,听话乖巧的。” 傅清玉唇边含了一丝笑意:“看来这位二老太太有趣得紧。” 傅大夫人精明能干,锋芒毕露,是以二老太太不喜。那么,想必这位二老太太,也是一个如傅大夫人这般精明能干的人吧?两个精明能干的人聚在一起,当然会相处不来。 正文第三百四十七章借探病之名 第三百四十七章借探病之名 傅清玉夜晚着凉,受了风寒的消息一传出去,等来的不是七小姐,而是其他人。 四姨娘为了表示对傅府女儿的关心,早早派了人过来探望。待四姨娘的人走了以后,七小姐身边的春芳便走了进来。 冬梅把春芳迎进屋里,屋里屋外迷弥着苦涩的中药味。由于大厨房正在修缮,所以各房如果要熬药的话,都是自己买了炉子,取些柴回来自己生火熬药。 春芳一进屋子,便被浓烈的药味呛了一下,不由下意识地捂了一下鼻子,见冬梅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把捂着鼻子的手放了下来。 “六小姐真的病了?”春芳问道,一双眼睛却不住地朝着里屋瞟,带着些许置疑。 “你进屋去看看小姐吧,刚才大夫来过,开了药方,这药也是刚抓回来的,刚熬上。这味重了些,你入屋去,关上门,这味就少了许多。”冬梅道。 “我没事,七小姐房里经常是这药味儿。”春芳忙道,“我进屋去看看六小姐。” 见春芳执意要进,冬梅脸上浮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来:“进来吧,六小姐正发着高烧,烧得厉害,后来用冰块敷在额头上,这才勉强退了一些。” 春芳果然走了进去,看到傅清玉躺在床上,头上敷着装着冰块的长方形布袋子,脸色绯红,眼睛由于发高热,而有些朦胧,嘴唇有些干裂,看到冬梅进来,便指了指不远的桌子:“水,水……” “六小姐要喝水吗?”春芳忽然走了过去,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接过,一口气喝干,然后把杯子递还给春芳。手指碰到春芳的手,春芳果然感到六小姐手上的皮肤特别的滚烫。 “这怎么使得?”冬梅慌忙走了过来,接过春芳手上的杯子。傅府里有规定,各房的丫头各司其职,各房的主子也不好乱使唤别人房里的丫头婆子。 “这有什么”春芳道,“六小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虽然还有些首尾没有做完。但是,奴婢和七小姐已经感激不尽。如今累得六小姐病了,奴婢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话说到这里,春芳这才从身上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来,放到桌子上:“这是七小姐托我拿过来的清心丸,是用犀牛角制成的,对于高热不退的疗效最好不过的。七小姐以前常常发高热,二公子就托人从外地带了好几十盒回来,六小姐你试着用用,很快就能把高热退下去的。” 傅清玉虚弱地挥挥手,让冬梅收起来,然后对着春芳歉然地笑笑:“七妹妹有心了,要不是我这病,我一定帮七妹妹把那些绣活做完。可如今,我这副样子……”说着连咳了几下,冬梅忙奔过来,扶好自家小姐,并用力捶着后背,使自家小姐的气息能够顺畅些。 春芳看到这副情景,也不好再坐下去,便起身道:“六小姐,你好好歇着罢。哦,冬梅,你快去把这药丸用温水化开,给六小姐服下,六小姐病得这般沉重,要仔细料理好,免得落下病根。” “我晓得,代我们小姐谢谢七小姐。”冬梅也不留她,唤冬蕊送她出去。 不一会,冬蕊便奔了进来,看看桌子上的药丸,有些不屑道:“进来坐了这许久,才把药丸拿出来。难道是要看清楚小姐是不是真的病着,要是不严重的话,就把这药丸拿回去不成?” “她的心思哪个不晓得?”傅清玉坐起来道,“一进门就一连串的试探,嫌太远看不清我,就借倒茶之机走近前来看我。又以递茶杯碰了一下我的手,可能觉得我的手真的烫得厉害,这才放下心来,取出那盒犀牛角水蜜丸。我想,要是她看到我只是偶感风寒,一两天便会好的话,恐怕还不舍得把药给我们呢。” “这药本来就是治病的,她拿回去,难不成要留给七小姐用?那不是咒七小姐好不了吗?”冬蕊愤愤道。 “或者是她看到我们退回去的绣活没有做好,又要她掏钱请外面的人帮忙绣,心里已经不舒坦了。所以心里盘算着,如果看到我们小姐病得不太严重的话,就不把这药拿出来,然后拿到外面倒卖,这样也能赚一些银子回来吧。”冬梅笑道揣测道。 “有道理。”冬蕊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叹了一口气,“春芳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变成什么样子不关我们的事,最重要的是小姐没事就好。”冬梅凑近傅清玉,探了一下自家小姐的额头,不由失声道,“小姐,你吃的这是什么样,额头怎么这么烫?会不会真的病了?” “没事。”傅清玉笑着摇头,“只不过一些能使身体发高热的药而已。”看到冬梅冬蕊再度投来担忧的目光,她笑笑道,“我是大夫,我自己配的药,用多大的份量我这心里清楚着呢。你们不用太担心,一个时辰之后高热就会退下去的。我就偷个懒,睡一会罢,你们两个到外在做绣活去吧。” 听到自家小姐这样说,两名丫头才放下心来,服伺好自家小姐睡下,又把桌上的药丸收好,两人这才退到外屋做起绣活来。 “冬梅,你看我们小姐真是厉害,什么药都会用。一剂药粉就把春芳糊弄过去了。”冬蕊嘻嘻笑道。 “是啊,小姐这法子用得好。要是我是小姐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以这个做借口,把那些缎面退回去,让春芳那个丫头自己掏钱请别人绣去”一向温驯的冬梅的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怒意来,“我想,那一大捆的缎面,如果专程请人来绣的话,恐怕要花上十多二十两银子吧。春芳是活该,早该给她一个教训了。” “如果我是小姐,我才不这样呢。”冬蕊怒道,“我直接把春芳撵出去,然后到丹霞阁找七小姐评理。” “你这个性子,太冲动了。”冬梅嗔怪道,“还是小姐思虑得周全,如今小姐与二公子联手对付大夫人,这大夫人还没有倒台,怎么可以先窝里斗了呢?大局为重,给个教训给春芳就行了。说到底,春芳的哥哥阿宝是二公子身边的跟班小厮,小姐即使不看七小姐的面份,也要看二公子的面份上,是不是?” “看来小姐这样做是对的。”冬蕊也软了下来,“再说,二公子对我们小姐真的很好,就像对待亲生妹妹一般,连这送过来的补品都与七小姐一人一半。我看,七小姐不会是因了这个吃醋了吧?” 冬梅怔了一下:“有这个可能。以前都是七小姐一个人得到二公子的溺爱的,如今又有一个人跟她平分宠爱,七小姐即使嘴上不说,这心里面恐怕…….” “回头小姐醒了,我们告诉小姐去,让小姐提防着些……” “嗯……” 在回去的路上,春芳这一趟走得特别慢。六小姐的病是假不了的了,想把那盒珍贵的药丸卖掉的打算又泡汤了。如今,自己还要花上十多二十两银子去请外头的人帮忙绣那些缎面。不请吧,自己在七小姐口口声声说替七小姐着想的话,不就成了一句空话了吗?再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不知道以后七小姐还要怎么看自己呢。 这思来想去,这冤大头唯有自己来做了。这时的春芳,真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会是这种吃力不讨好,还要让自己倒贴银子的事情,她一早就不应该揽上身。 她垂头丧气地走着,越走越远,不知不觉走到了傅府北边角门那一带的树林里。 这一带人烟罕至,平日里府里的人都不到这边来,由于太久没有人走动,道路两旁,林子里杂草丛生,有些野草都长得快有半人高,随风不停地摇晃着。 春芳正疑惑自己怎么兜到这边来了,正想照着原路退回去,就听到林子那边,就在后院的角门附近传来了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春芳一时好奇,便悄悄走了过去,借着半人高的野草的遮掩,朝角门的方向望去。 角门边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她是认得的,是府上的大*奶,另一个她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母亲,您说的这件事情,可是真的?”傅大*奶看着来人,脸色都变了。她全神贯注地与来人说着话,根本就没有想到隔壁有耳,有一个丫头正在不远处偷听她们说话。 “这么重大的事情,为娘怎会拿这个开玩笑”贺夫人急道,“你爹的行为我是越发看不透了,好端端的替二老爷把巨债还清,再好好地抚慰二老爷的遗孀,这不就成了吗?他偏偏一天到晚一门心思想着报仇、报仇……这可害苦我了” “老爷为什么要派贺立到漠北的石国去?”傅大*奶蹙紧了眉头,不解地问道,“石国那可是漠北外族的地方,老爷此举何意呢?难不成跟匈奴做交易不成?” “我们家哪里有做营生的人?”贺夫人叹气道,“就连仅剩的一些田产,为了还债,也全部典当了出去……”贺夫人看看四周,在傅大*奶的耳边低声道,“老爷是派人到石国调查赵世子的身世去了。” “什么调查赵世子的身世?”傅大*奶的眼睛都瞪大了,“爹爹莫不是疯了?” 正文第三百四十八章问药 第三百四十八章问药 “小声些”贺夫人急道,“小心让别人听了去。” 傅大*奶这才捂住嘴巴,小声问道:“爹爹为什么要调查赵世子的身世?这件事情十分奇怪,这赵世子不就是忠靖侯爵夫人嫡出的吗?爹爹到底要做什么?” 贺夫人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老爷如今的做法,越来越偏激了,他背着我频繁地与二老爷的遗孀接触,一堆人圈在屋子里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如今又把贺立派了出去,我躲在暗处,听到他们说到了石国,匈奴这几个字眼。”贺夫人一把抓住傅大*奶的手,她的声音都变了,“匈奴不是屡屡犯我边境,侵扰边关吗?老爷怎么会和他们有接触,又怎么会派人到他们那边去?女儿,我好害怕,害怕老爷会做错什么事情,以后追悔莫及……” 贺夫人身子抖得厉害,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傅大*奶赶忙握住贺夫人的手,安慰道:“娘,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要慌,你先冷静一下,有话慢慢说。” “女儿,你说,娘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啊?你爹宠着七姨娘,对我爱理不理的,这也罢了。如今你爹又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要去调查赵世子的身世,他好像不知听了谁的话,说赵世子并非忠靖侯爷亲生的……你爹到底是要在做什么呀?” 傅大夫人内心也震惊不已。她原以来,倾家荡产帮着娘家那边偿还债务,让二老可以过上舒心的日子。谁曾想,自己的父亲竟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利用忠靖侯府的隐私大做文章,一心一意只想着替胞弟报仇,报复忠靖侯府,置子女们的生死于不顾。 她早就听闻,自从几十年前朝廷派出赵家军,给了漠北犯境的匈奴一记重击之后,匈奴元气大伤,退回到漠北,几十年来一直不敢再骚扰边关。从此,关河宁定,百姓安居乐业。但是,过了几十年之前,如今听闻漠北匈奴又日渐起来,并且有侵占中原之势。自己的父亲为川陕总督,手握兵权,却频频与匈奴接触,难道是想通敌叛国? 而且,即使赵世子不是忠靖侯爷的亲生儿子,那又怎么样?哪怕他是三公主的私生子,但是既然忠靖侯爷没有意见,那便是人家的私事。难道自己的父亲想利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让忠靖侯府名誉扫地,借以一泄私愤不成? 傅大*奶这一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行为,自己的父亲身为朝廷重臣,享受着皇恩浩荡,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令祖先蒙羞的事情出来 再说,通敌叛国,在当朝,那是要株连九族的,难道自己的父亲为了替胞弟报仇,不惜与匈奴作交易,而且要赔上全家,甚至全族人的性命吗? 退一万步而言,得罪三公主那是多大的灾祸,拿人家的隐私作文章,三公主会放过贺家吗?以三公主在当朝的地位与殊荣,捏死一下贺家那是挥一挥手的事情。 贺夫人看到自己的女儿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下更加慌乱,伸手抓住女儿的手,叫道;“女儿,你怎么了?” 傅大*奶稳定住内心的极度不安,轻声道:“娘,现在我们不能慌乱,你先回去,看看老爷还有什么动向,马上传消息给我。我看,我们能想个办法阻止老爷才行,不能让老爷再这样一错再错下去了,不能让老爷把全族人的性命都断送了。” 贺夫人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忙道;“好好好,女儿你放心,我先回去,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传给你。我们娘俩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保住贺家,保住贺氏千余人的性命。哪怕……”接下来的话,贺夫人没有再往下说,但她的目光中已经显出沉痛悲凉的气息来。 “娘,你要多保重。”傅大*奶忙扶着自己母亲的肩膀道,“娘,这段时间你日夜忧心,瘦多了。” “女儿你也要多保重,娘走了。”贺夫人擦擦眼泪,转身从角门处走了出去。外面,有一顶半旧的青衣小轿在等着,贺夫人上了轿子,轿子抬起,摇摇晃晃地朝着外面去了。 傅大*奶立于角门处,注视着贺夫人消失的方向。大风过去,树叶沙沙地响。大风掀起了她的衣襟,摆弄着她的衣裙,她却恍然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长叹一声,慢慢地走了回去。 直到傅大*奶走远了,春芳才从草丛中探出个头来。 除了傅大*奶之外,她才认出来,那个来找傅大*奶的中年妇人,就是傅大*奶的生母,川陕总督府的贺夫人 春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此时此刻,贺夫人来找傅大*奶做什么呢? 川陕总督府由于其胞弟贪污受贿,被人揭发出来。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京城早就传得满城风雨。而傅大夫人更是当机立断,只要亲家那边找上门,不是推脱身体不适,就是推脱有要事抽不出空来,这样,久而久之,贺夫人也不来傅府了。甚至,傅府渐渐淡忘了有这么一个亲家。 如今,这位贺夫人却神色仓皇,偷偷地跑来与大*奶见面,究竟为了何事呢? 由于距离隔得远,春芳躲在暗处听了许久,只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断,好像是有关赵世子的身世的。想再听下去的话,那对母女又转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她再怎么竖起耳朵偷听,也听不清楚。 管它呢春芳觉得好没意思,反正自家小姐相中的不是赵世子,而是赵二公子。况且,这赵世子本来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自己的小姐是傅府里唯一的嫡女,身份摆在那里呢,当然不会给人家做妾室的。赵二公子就不错,因为赵二公子是三公主嫡出的,身份尊贵,自家小姐如果能够顺顺利利嫁给赵二公子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像她这些做陪嫁丫头的,脸上也光彩,也会比起其他的陪嫁丫头高等许多。 这样一想,春芳便高兴起来,把刚才偷听到的话全部抛到了脑后,似乎连要自己掏出十多二十两银子,请人做绣活的事情也不那么重要了,加快了脚步找人去了。 春兰蹑手蹑脚走入书房,见到自家小姐倚在窗台上,正对着窗外发呆。窗外,阳光明媚,有几只蝴蝶在花丛中忙碌地飞过来飞过去。 “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春兰拿了件薄衫出来,披在了七小姐的身上。 七小姐看看春兰,再看看披在身上的薄衫,幽幽地叹了口气:“春兰,你说,我这身子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吗?” “小姐怎么在这个时候无端端地说这种话呢?”春兰惊道。 “你看这盛夏的天气,你们个个穿着一件薄衫都觉得出汗,我却连穿了两件衣衫,正觉得刚刚好。”傅七小姐看了自己一眼,“我这身子骨,竟然这么虚弱吗?” “小姐,你别太担心,也别胡思乱想,这样对身子更不好。”春兰忙劝慰道,“六小姐的药方,小姐不是一直坚持着吃药吗?如今小姐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再调理个三两年的,铁定能调理好的。” “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七小姐忽然道。 春兰怔了一下,看着七小姐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知道小姐指的是什么。她小心冀冀地看了七小姐一眼,“小姐,如果您觉得六小姐开的方子太慢的话,奴婢倒有一个立竿见效的法子。” “什么法子?”七小姐的眼中顿时升腾起希望的光芒来。 “小姐,我与春芳都很担心您的身子。昨天夜里,我把这事跟我娘说了,我娘这才想起在宫里的妃子中,暗暗流传着这样一个秘方。那是宫里面一些身体虚弱的妃子,因常年怀不上龙嗣,害怕老无所仍,而偷偷到外面请了一些名师配制的一个药方。听说十分有效,凡是按这副药方配了药来调理身子的妃子们,大多都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然后怀上子嗣,是以在宫中流传很广。” “真的有这样的方子?”七小姐睁大了眼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正在为这事愁着呢,天上就掉馅饼了。 “春兰,你快去问问杜妈妈,看看能把这个方子弄出宫来。”七小姐的眼中闪着急切的光。 “小姐别急,我娘说了,我们有一个远房亲戚就在宫里做女官的。她一定有法子弄到这张方子,我回头就让我娘去找那人去。” “那你快点去呀。”七小姐焦急地催促道。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找我娘,让她找找那位在宫里做女官的远方亲戚。”春兰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家小姐这副焦虑不安的样子,也不敢再多停留,“小姐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帮小姐弄到那个秘方,让小姐的身子尽快复元。”说到这,春兰瞅着七小姐笑道,“到时候,一定让赵二公子看看,我们小姐与其他小姐一样,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 “你这个死妮子,说什么呢?”七小姐羞红了脸,起身作势要打她。 而春兰,早就像滑溜的泥鳅般笑着跑了出去。 正文第三百四十九章真正身份 第三百四十九章真正身份 (每天两更。由于素素每天要上班,再加上脚被烫伤两个月了,还没有全好,所以这更新,有些不定时.不过,两更是有保证的。望各位亲们多多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小姐,你等了这么些天,给七小姐的时间也够多了,我看啊,七小姐近来是太忙了,连过来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时间都没有。”冬蕊不满道。 “冬蕊说得对。”冬梅也点头赞同,“要在往日,对于这些事情,哪怕是下人瞒着七小姐,背地里做的,一旦七小姐知道后,一定会过来与小姐说个明白的。这样掖着捂着,算什么呢?难不成她认为我们小姐不介意,所以装聋作哑想混过去不成?” 傅清玉看着窗外开得正艳的芍药,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这位七妹妹就像芍药一样,柔弱却又艳丽无比,但是,令人看不透。 一天,二天,三天…...五天过去了,傅七小姐没有要给她一个解释的迹象。她并非刻意的等,只是心中总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七小姐会过来,哪怕说一声,她也会释怀。 但是,五天过去了,连七小姐的踪影她也没见着。 冬蕊已经把几天前丹霞阁发生的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傅清玉也知道了,原来看起来温婉柔弱的七小姐生起气来的样子也是挺吓人的。不过,再温驯的小猫也有发怒的时候,傅清玉对于七小姐的打人事件并不觉得太意外。她在乎的是,七小姐知道自己下边的人背着她做了一些事情之后,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置态度。 说到底,七小姐的态度还是令她失望了。她望着窗外,对于那些阳光下开得正艳的芍药微微摇头。她无话可说,只是可惜了这一份姐妹情谊,还是未曾留得住,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小姐,听冬梅说上段时间你去了清波阁一趟,见到了那个死去的红梅……”冬蕊说道,见到自家小姐有些不满地盯着她,她忙改口道,“呃,是红梅姐姐……我还听冬梅说,小姐带了一个铁盒子回来,是原夫人林氏留下来的东西吗?是不是遗书?或者是其他的线索?” 傅清玉闭了一下眼睛,心中有些隐痛,毕竟是母子连心,哪怕对于那位原夫人林氏没有任何感情,但冥冥中注定林氏是这具身体的生母,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抹灭不了的。 “冬蕊”冬梅看到自家小姐脸色不对,小声地制止道。 “没什么。”傅清玉勉强笑笑,“你们是我的贴身大丫头,也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件事情让你们知道也是无妨的。”顿了一下,她朝暖阁走去,“冬梅冬蕊,你们进来吧,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什么,小姐竟然是原夫人林氏的亲生女儿,那就是说,小姐是傅府的嫡生女儿……” 看过血书之后,冬梅一脸惊愕,捂着嘴,总算没有尖叫出来。但冬蕊的眼珠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嘴巴张大得可以塞下一枚鸡蛋,她指着傅清玉,不可置信道:“小姐,你竟然真的是,是……” “小声些。”傅清玉忙制止道,“自从进入清波阁,看到壁画上林氏的坐姿,还有她的动作,我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但一直破解不了这其中的意思。后来,我听了红梅说的一番话之后,再来到屋子后面的那一片梧桐林,这才把这个谜底破解出来。” “这么说,就在当年,原夫人林氏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换掉了,所以才会在临终前,叮嘱二公子,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小姐找到,原来小姐才是二公子的亲生妹妹呀。”此刻的冬梅脸上的表情,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消息太意外了,喜的是自家小姐才是傅府真正的嫡女,是二公子的同胞妹妹,那就是说,以后自家小姐不愁没人照应了,而且,身为傅府的唯一嫡女,自家小姐要嫁人,也不会嫁得太差的。 冬蕊的脸上也满是喜色:“小姐,我听以前府里的老人们讲过,说当年的事情的确有些奇怪。虽说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同时临盆,但是林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足月的,可是当年刚刚出生的七小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足月的婴儿。如今看来,想必当时林氏就已经知道孩子被换掉了,这才留下血书示警。” “只可惜这封血书直至几天前才重见天日,而这个秘密也直到现在才被揭开。”傅清玉不由有些唏嘘,“林氏也太可怜了。” “既然小姐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那接下来小姐打算怎么做?”冬梅目光晶亮地望着傅清玉。 “小姐,既然事实的真相查出来了,那就应该趁火打铁,把这件事情告诉二公子,还有老爷去”冬蕊斩钉截铁道。 傅清玉没有说话。 冬梅小心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莫非小姐顾忌着七小姐的身份?” 冬蕊拍手笑道:“对呀,等事情的真相一揭穿的话,那位五姨娘生的七小姐可要由嫡女变成庶女了。真是太好了。” 由嫡女变成庶女?傅清玉怔了一下。 这个世道,由庶女变成嫡女,那是大喜的事情,但由嫡女变成庶女,犹如从天堂跌到地狱,那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得住的。 “小姐,难道小姐是担心七小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冬梅看到自家小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关切问道。 傅清玉摇摇头:“以前我与七小姐,也算是情同亲姐妹,无话不谈。可是如今……”傅清玉苦笑了一下,“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们的姐妹情份也淡了。我何必在顾及着她的感受呢?而且这是我应得的,是不是?” 冬蕊点头:“小姐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七小姐霸占了这么多的傅府嫡女的位子,享受着二公子的殷切爱护,如今也该还给小姐了。” 傅清玉笑笑;“我倒不是图那个什么嫡女的位子,只是大夫人的所作所为,终有被揭穿的一天,而这件事情迟早七妹妹也会知道的。与其让她最后才知道,倒不如让她早些知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还是小姐心慈,这个时候还顾及着七小姐的感受,如果七小姐能这样想着小姐就好了。” 傅清玉摇摇头:“别人怎么做,我们无法左右。但毕竟是姐妹一场,我事先告知她一声,也是应该的。” 冬梅赞同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总能这样周全大局。不过……”冬梅微蹙了眉头,“小姐若要为自己的身世平反,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如今物证是有了,可是这人证……” 傅清玉的神色黯淡了下来:“这正是我所忧心的。” 要澄清一件事情,要使傅老爷信服,一定要有证据。物证倒是有了,可这人证呢?当年府里的老人们,死的死,撵的撵,大多数都消失不见了。留下来的如杜妈妈,胡婆子等人,又是不知情的。这样莽莽撞撞地去告大夫人的话,说不定大夫人还会反咬一口,说这些物证都是捏造的。如果傅老爷念着夫妻情深,偏向大夫人的话,那不但无法推倒大夫人,可能还会身受其害,自己死不足惜,但大仇无法得报,还连累自己的亲哥哥的话,那并不是傅清玉所乐见的。 “小姐,这事不能急,要慢慢筹划。”冬梅宽慰道。 “对,如何才能令到大夫人亲口承认是她作下的恶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傅清玉冷静地点点头,“现在证据不足,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如果七妹妹不是亲耳听到大夫人承认罪行的话,一定会想歪,以为我们是冲着嫡女的身份,故意诬陷她的,到那个时候,误会就深了。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不想把彼此的关系闹得这么僵。” “小姐说得是。”冬梅点点头,“七小姐本来就是一个多心的人,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的话,还是不要先告诉她为好。” “那就让她多享受一段时日吧。”冬蕊想了想,也只好这样了。 “其实……”傅清玉笑了笑,对于那个众人眼中高人一等的嫡女身份她实在没有太多的兴趣,“如果七妹妹能像以前那般真心待我的话,这嫡女的身份我并不是太计较的。” “小姐”冬蕊急道,“那可不一样,就拿订的亲事来说,嫡女订下的亲事可比庶女的亲事要好得多……” “如果那个人是真心喜欢我的话……”傅清玉的目光越过窗外艳丽的芍药,望着远处不确定的某一点,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闪过赵子宣的脸,“如果那人真心喜欢我,应该不会计较我的庶女身份的…..” 他应该不会计较吧? “可是小姐……”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小姐心中那个不计较身份地位的人,究竟会是谁呢?会不会就是赵二公子? 以赵二公子的性子,真的好像不太在意自家小姐的庶女地位。他义无反顾,不求回报地帮着自家小姐,一副侠骨柔肠的样子。倒是自家小姐,对人家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随即,二名大丫头又沮丧起来,即使赵二公子真的有这份心思,也不计较自家小姐的庶女身份。但是,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二公子的上面还有一个三公主身份的母亲,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皇外祖母,这二人总不可能任着赵二公子的性子,看着他胡闹吧。再说,赵二公子也不可能拼着不忠不孝的罪名,强自要与自家小姐成婚吧?退一步而言,就算赵二公子有这样的想法,自家小姐想必也不会同意的。 真是让人头疼啊。 正文第三百五十章失落 第三百五十章失落 (待会还有一更。) 又过了几天,便是自四姨娘分派活计后的第二十天,也是四姨娘先前约定的第一批活计的交货日期。 这一日,傅清玉让冬梅冬蕊捧了那些绣好的缎面过去,辛苦了这么些日子,绣活总算做完了一半,傅清玉特地让冬梅去别的院子里打听过,探得别家院子里也是差不多的进度,这才放下心来。对于这些,她并不想出什么风头,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绣活赶得太快的话,一则自己的身子吃不消,二则会招至别人的嫉妒。这府里想通过这次做绣活的机会升迁的大有人在,自己又何必逞强挡了底下那些丫头的财路呢? 在转过一座小亭子时,傅清玉居然很意外地看到了远远朝她走过来的七小姐傅清敏。 其实七小姐也不会专程朝着她走来,只不过这条路是通向听雨轩的必经之路。大家走着走着,便走到一块来了。 “许久不见,六姐姐的身子好了没有?不知道那犀牛角水蜜丸对姐姐的病情有没有疗效?”七小姐一看到傅清一,便笑意吟吟地迎上前来。 傅清玉也笑道:“多谢七妹妹,那么贵重的东西,姐姐都不好意思收了。这可是难得的东西,姐姐我用水化开,只服用了一两次,这病就好了大半,真是奇效。你看姐姐现在,身子轻松多了。” 七小姐认真地看了傅清玉一眼;“姐姐果然精神好多了。” “妹妹的精神比我更好呢,看这脸色红扑扑的,红润得……”傅清玉含笑看着七小姐,“妹妹的身子看起来是越发的好了,瞧这脸色,红fen水嫩,令人忍不住想掐一把呢。” 冬梅也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望过去,见七小姐与自家小姐并肩站着,往日脸色苍白的七小姐,如今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过略施粉黛,但脸色神情竟比自家小姐还好。那粉嫩的脸庞,淡淡浮起一些红晕,粉里透红,映着七小姐秀丽的容颜,更显美丽出脱。 冬梅心下讶然,微微侧头与冬蕊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显出奇怪的神色来。 只不过短短的十多天不见而已,这位七小姐就像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实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难道最近七小姐吃了什么补品不成? “姐姐又在取笑我。”七小姐脸上洋溢着笑意,今天她的心情十分的好,“姐姐,我们还是加快些脚步吧,如若不然,迟到的话,四姨娘那边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那好,我们走吧。”傅清玉含笑挽起七小姐的手,忽然怔了一下,都夏天了,七小姐的手依然那么冰凉,跟红fen的脸色十分的不相衬。 傅清玉不由多看了七小姐两眼。 “七妹妹,看你这手,怎么还是这么凉,二哥哥给你捎来的补品,你可要多吃些,交待下去,让底下的丫头每天合着鸽子肉一起炖,每天吃上三四两,对身子很有好处的。” 七小姐笑着致谢:“多谢姐姐关心,我现在正按照你开给我的方子,做着食疗呢。最近二哥哥也捎来了许多各地收集过来的补品,每天炖上一些,妹妹我这气色立马就好了许多。姐姐不妨也试试。” “我的底子好,不用补那么多。这些天病着,补品也吃了不少。再补下去的话,那就有点过了。”傅清玉含笑道,“不知道妹妹那边的药材够不够,不够的话姐姐这里还有好多雪蛤与老山参,一并拿与妹妹吧。” 七小姐忙道:“那可使不得,那是二哥哥托人特地给姐姐捎过来的。而且,妹妹这里还有一些……” “反正我也用不着。”傅清玉摇摇头,转头对冬蕊道,“回头把那半盒的老山参与雪蛤给七小姐送过去。” “那就多谢六姐姐了。”七小姐向傅清玉道了谢,二人带了各自的丫头,朝着四姨娘的听雨轩快步走去。 听雨轩里,四姨娘早早就在等着。依次一次次看过各个房里送来的缎面,时而带着笑意,时而蹙紧眉头,显然有些绣活令四姨娘满意,而有些令四姨娘十分不满意。 评议的结果,竟然是三姨娘房里的丫头因为做得又快又好,夺得了头彩,每人得了十两银子的赏赐。至于丫头们是否能够晋升一级,还要看那些丫头们能否继续保持这种良好的势头,坚持到最后。 做得最差的就数五小姐了,活计分派的活本来就不多,又做得拖拖拉拉,针脚十分粗陋,令四姨娘十分的不满。四姨娘也不容情,立马把绣活退了回去,并让人扣了五小姐半个月的例银。 五小姐屋子里的丫头十二分不情愿地领着退回来的绣活走了。 傅清玉交上去的绣活,虽说慢了些,但是绣功很好,四姨娘还是相当满意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四姨娘收了各房交上来的成品,清点了一下,对付大老爷的大公子成婚的贺礼,也绰绰有余了。这才露出高兴的笑容来,清清嗓子道:“辛苦大家了。过几天就是老太太的寿诞了,明天老爷就会把老太太接进府里来住上几天,等寿诞过了以后再走。老太太带的人不多,就住在我屋子里。明天该请安的还是要过来请安,这礼数可不能少的。” 听了四姨娘这些话,春芳的脸色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容,并笑着暗暗朝自家小姐望了一眼。 七小姐恬静地笑着,那位二老太太,可是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明天,她一定要第一个过去请安,好好与二老太太说说话,叙叙旧。何况,她还有事情要托这位二老太太帮忙呢。 四姨娘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拨了一些丫头过听雨轩,然后再给各房的丫头们打赏了二两银子,便让大家散去了。 七小姐携着傅清玉的手一起走回去。 傅清玉看着七小姐,有些担心道:“七妹妹,我听说这位二老太太是最疼爱你的人,为人和霭可亲,不过,我与她素未谋面,也不道她的喜好,要是万一说错话,那就……” “姐姐尽管放心,这位二老太太可是最好相处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由这位老太太带着,亲近得就跟亲祖母一般。这位老太太对我可好了,夏天怕我热着,冬天里又怕我冻着,要不是她与大夫人……” 说到这,七小姐的神色有些黯淡:“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听杜妈妈说过,自从十多年前的那场灾祸之后,这府里破败得跟什么似的,幸好这位二老太太仗义而出,帮着老爷料理好府里的一切,这才让老爷安下心来。这位二老太太的能力大着呢,硬是把一个残破的府第整斥得井井有条,老爷也挺尊重她的。不过,这位二老太太不喜欢大夫人,所以二人之间常有些磨擦。为了不让老爷难做,就在三年前,这位二老太太寻了个借口,搬了出府去。” “原来是这样。”傅清玉恍然道。 “其实小姐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位二老太太。”一旁的春兰笑道。她的娘亲是杜妈妈,杜妈妈是七小姐的奶娘,所以春兰自小与七小姐一块长大,与这位二老太太接触得也多。 “这位二老太太,虽然是老太爷的妾室,但是与过世的老太太是姐妹,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就与这位二老太太的关系特别的好。她们都很喜欢我们小姐的娘亲林氏,后来老太太与林氏惨遭横祸去了以后,这位二老太太便帮着老爷照料这个家,对我们小姐是特别的关照。” 傅清玉笑笑:“祖母疼爱自己的孙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七妹妹好福气。” 想必那个二老太太是因着七小姐是原夫人林氏的女儿,才对七小姐格外疼爱的吧? 七小姐有些悲凉道:“那是因为我与二哥哥自小没了娘亲,不像其他姐妹那般有娘亲照顾着,所以二老太太慈悲心肠,这才对我特别照顾一些。” 看到自家小姐泫然欲泣的样子,春兰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七小姐的伤心,忙道:“小姐,我说错话了,你千万别难过。” 傅清玉看着七小姐,她能理解她内心的孤独与苦闷。自己也是从小就与奶奶相依为命的人,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孤单与无助,她有着比旁人更深的感觉。所以,她能理解七小姐这十四年来的境遇。 “七妹妹,你也伤心难过了,这么多年来,有着二哥哥罩着你,还有二老太太宠着你,你也算是幸福的了。”傅清玉笑着望着她,“过几天就是最疼爱你的二老太太的寿诞,她最希望就是看到你快乐的样子,你要一直这个样子,让二老太太看着伤心吗?” “姐姐又取笑我。”七小姐这才笑了,用绢帕擦拭一下湿润的眼角,抬头看着傅清玉,“其实我知道,六姐姐自小就寄养在别人家里,这日子过得比我还……” “我没事呀。”傅清玉无所谓地笑道,“虽然在乡下住了十多年,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怎么样。因为我有一个好姐妹,她叫做胡三娇,我们常常在一起玩,一起做农活,我们无话不谈。她人很好的,经常帮我的忙。改天我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 七小姐望着傅清玉灿烂的笑颜,不由怔住。她一直以为,以自己在傅府里的日子,虽然锦衣玉食,但是处处防着别人,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没有真心可言。在过去这十四年里,她在傅府里没有一个知心的姐妹,她一直是孤独的。 所以,她以为傅清玉在乡下的日子必定也如她一般,孤独无助,甚至比她还惨。可是,从傅清玉的语气之中,她却听出了另一种讯息:她的这位六姐姐,虽然身世颠沛流离,虽然自小就被卖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农活,但她是开心的,是快乐的。而且令她想不到,甚至感到不舒服的是,这位境遇比不上她的六姐姐,竟然在乡下还有知心的姐妹。 她的心里忽然涌出浓重的失落感。 正文第三百五十一章得意 第三百五十一章得意 (多谢15657176788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您的支持鞠躬感谢) 行至牡丹阁,七小姐目送傅清玉入了院子,自己却不进去,推说还要赶绣活,便带着春兰走了。 走到一个小亭子的地方,七小姐停下脚步,吩咐道:“春兰,你马上出府去,到城南别院,把老爷明天就把二老太太接入府里的消息告诉二哥哥,让他明天务必早些过来给二老太太请安。哦对了,还有这个。”七小姐从兜里取出一张纸条来,“你明天等天一亮,就与春芳出府一趟,到最繁华的南大街去转一圈,照着我这单子上列的东西,一一买齐带回来。” 春兰接过来,看到纸条上密密麻麻全是京城里有名的食肆的名字,比如华桂坊的桂花红枣糕,名点屋的绿豆杏仁馅包子,春倚园的虾仁肉馅南瓜煎饼…… “小姐,这些都是二老太太爱吃的吧?”春兰瞅着七小姐笑道,“小姐真是好巧的心思,难怪二老太太一直都那么喜欢你呢。不过,这些东西……”她看看纸条上密密麻麻的糕点,总共有十多二十样,“小姐,我现在就出去买一些回来吧。” “不行”七小姐断然阻止道,“二老太太最忌讳东西不新鲜,既然要孝敬她老人家,当然要拿出一番心意来。这些东西一定要等明天最早出炉的第一锅,才是最好吃的。” 春兰忙点头应道:“小姐,我明白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叫上春芳一起到外面买去,保准是最新鲜的,让二老太太吃了还想吃。” 七小姐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又想起了一事来。从兜里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春兰:“春兰,我这些天里,做梦老是梦见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像是一枚玉佩,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春兰接过纸条,摊了开来,一看之下不由惊叹道:“小姐的画技越来越厉害了,这东西竟画得这么漂亮。不过,这个东西真的是玉佩吗?雕刻得真好,活脱脱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而且还是紫色的,我长这么大,不要说没见过,就连听也没听过有紫色的玉石呢。这……”春兰迟疑地看看七小姐,“这会不会是什么宝物啊?” 七小姐的脸上平静无波:“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梦见这枚紫色的玉佩。这玉佩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挥之不去。我就随手画了下来,你私底一帮我问问看,这玉佩究竟是什么来历。” 春兰一听,马上笑了:“小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小姐的首饰一直以来都是在全京城最有名的福鑫坊里打制的,那里的师傅我熟着呢。那里的师傅们见多识广,想必有人识得这枚玉佩,我马上帮小姐问去。” “谨慎些,别让人知道。”七小姐小声地叮嘱道。 “小姐请放心,我会小心的。”春兰把纸条及图案小心地贴身收好,转身朝着后院的后门走去。 七小姐看着春兰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折回自己的丹霞阁里。 一看到七小姐回来了,春芳忙迎了出来,把自家小姐搀回房里,服伺好小姐靠在榻上,春芳小心冀冀地看看七小姐:“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七小姐笑着摇头:“我觉得好得很,通体舒畅,没有一丝一毫不适的感觉。” “真的?那个药方真的这么有效吗?”春芳有些不敢置信,再认认真真地看了七小姐的脸色,终于笑道,“小姐的脸色真是这么多年来,最好的。看起来红fen红fen的,漂亮极了。” “是吗?”傅七小姐略带了些许娇羞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代我多谢杜妈妈,还有你和春兰,也辛苦了。” “小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春芳笑道,“只要小姐好好的,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惠。” 傅七小姐笑着应了,想起刚才交货的时候,四姨娘投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眼光时,她就不由自主想笑出来。 或许是心情大好,七小姐觉得精神充沛得很,又叫春芳去把画架拿过来,她要好好地练练画技。 看到自家小姐脸色红润,精神爽朗,春芳也真正放下心来,高兴地应了声,飞快出去搬了画架过来。 七小姐的兴致出奇的高,整整一个下午,七小姐站立于画架前,竟然没有休息过一刻。 春芳刚开始的时候,还劝过几次,后来见自家小姐的精神越来越好,也就不再劝了,任由七小姐画去。 清点完上交的所有的缎面,看着上面绣着的栩栩如生的图案,色彩斑斓,艳丽夺目标。四姨娘这才呼了口气,转头朝周妈妈赞许道:“周妈妈,这一次多亏了你,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要不然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从哪里筹出这么多钱来帮老太太置办寿礼。” “四姨娘过奖了。”周妈妈谦逊道,脸上满是笑容。 “这个法子好,省了我一大半的银子。”四姨娘坐在太师椅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明天老爷就把二老太太接过来了,那位二老太太虽说是个有脾气的人,不过,对我倒是还好。”说到这,四姨娘颇有些自得地笑了。那个大夫人,落魄得真是时候,要不然的话,二老太太一看到要由她来主持寿宴的话,恐怕连饭都吃不下。看来,傅老爷全权把二老太太的寿诞让她来办,也是有道理的。 “是啊,二老太太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与四姨娘还是能够说上几句话的。我记得,她还夸三小姐长得像四姨娘你一样,又聪慧又大方,知书达礼,是她最喜爱的孙女呢。后来听说三小姐嫁到了外省,二老太太还不开心了好一段日子。如今听说三姑爷十分长进,二老太太太又高兴起来,说三小姐就是有眼光,相中了三姑爷,以后一准是状元夫人。”周妈妈看着四姨娘,讨好道。 四姨娘听着受用,不由笑了起来:“二老太太真的是这么说的吗?那还算她有眼光,我们三姑爷,当然是要考状元的,到时候,菲儿做了状元夫人,凤冠霞帔的,让老太太乐呵乐呵。” 此时的四姨娘,似乎忘记了三小姐卷了傅府的钱财的事情,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 秋碧走过来问道:“四姨娘,那些绣好的缎面要放到哪里?” 四姨娘想了一下,指指院子边角的一个独立的小屋子道:“那屋子平日里也没什么用处,只堆了一些杂物。秋碧你领几个丫头,把那里清扫一遍,把杂物清理出来,再把那些绣好的缎面放进去就行了。” 秋碧应声,带了几个丫头出去打扫了。 周妈妈又笑道:“四姨娘,如今大厨房修缮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重新启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全府上下上百口人的饭食,全集中在四姨娘你这,还有大夫人那里的小厨房里煮,那些厨娘起早摸黑地来回两个小厨房里跑,也真是累坏她们了。府里的人吃饭也不定时。这下好了,大厨房一开工,一切又恢复正常,老爷看四姨娘这么能干,不仅把二老太太的贺礼办得妥妥当当,而且大厨房也如期峻工,我看,老爷一定会嘉奖四姨娘的。说不定啊,还会……” “还会什么?”四姨娘眼前一亮。如今大夫人失了傅老爷的宠家,全府上下最受宠的就是自己。何况,自己现在把这两件傅府当务之急的事情办得如此漂亮,老爷说不定就会把自己抬为正室…… “四姨娘既然猜到老奴要说什么,老奴就不说出来了。”周妈妈笑眯眯道,“老奴先恭喜四姨娘了。” 四姨娘听着这话,受用无比。想着自己一生有大半的时候,都被大夫人压着制着,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 “老爷呢,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四姨娘看看门外。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门口处的灯笼已经点亮了起来,照着院子里里外外一片亮堂。而天边,却传来了一阵闷雷。 “怎么回事?难道要下暴雨了吗?”四姨娘有些奇怪道。 “是呀。”周妈妈笑道,“四姨娘这段时日真是忙晕了,下午的时候,四姨娘不是让屋子里的丫头们把晾晒在外头院子里的衣裳全部收入屋里来吗?今天的天特别的闷热,我看准有一场大暴雨。” “那老爷还未回来……”四姨娘急道,“都快下雨了,老爷怎么还不回来?” “四姨娘你忘了,晌午的时候,老爷不是打发人回府说,由于有要事要处理,就不回来了,让四姨娘不用等门……” 四姨娘愕了一下,这才想起,晌午自己在午睡的时候,是有名小厮带回傅老爷的口信,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自己还让那名小厮拿了伞去,不想这一个下午的功夫,自己竟然给忘了。 “瞧我这记性。”四姨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人上了年纪,就越发的不记事了。” “四姨娘这样的年岁,年轻着呢,怎么就上了年纪了?”周妈妈笑道,“我看,四姨娘是太记挂着老爷了,这才把这事给忘了。” 四姨娘知道周妈妈是取笑她心急,也不介意,让小厨房的人准备开饭。 正文第三百五十二章拿丝线 第三百五十二章拿丝线 吃过晚饭,雷声轰隆,倾盆大雨倾洒而下,院子内外水花四溅。 “这场雨下得真大啊。”四姨娘伫立于窗边,屋檐下水声滴答,大雨顺着风势斜飘进来,周妈妈忙把四姨娘请进屋子中间来,自己则伸手去关窗子。 一阵大风袭来,周妈**手伸在窗子外面,一个闪躲不及,差点就被大风刮得摇摆不定的窗子夹到手指。她不由吓了一大跳,慌不迭地缩手:“这个鬼天气,雨大风大的。” 话一出头,周妈妈这才觉得失言,忙道:“不是……这不明天老爷要把二老太太接过来了吗?这二老太太太是贵人,出门当然是好风水的……” 四姨娘笑笑,居然不介意周妈妈所说的不吉利的话:“周妈妈,你去看看旁边那个小屋子上锁了没有?窗子关了没?那些缎面可是很昂贵的,禁不起雨水的浸泡,一浸泡可就全报废了。” 周妈妈忙讨好地陪笑道:“四姨娘尽管放心,那个小屋子早些时候我已经亲自去看过了,窗户也关上了,并且亲手上了锁,钥匙还在我身上呢。这么重要的东西,老奴自会小心谨慎,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一定要小心谨慎。”四姨娘郑重道,“这批缎面可是给二老太太的贺礼,这二老太太眼看明天就过来了,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的话,那不是我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那批缎面,可是四姨娘花了重金购来的,苏杭的丝绸,水润滑腻,手感极好,是上乘的料子。如今配上全府上下的心血。在二老太太寿诞之日拿出来的话,二老太太一定相当高兴的。 四姨娘还是不太放心,又细细地盘问了一番,直到满意地点点头,才放周妈妈回去。 再看看外面,风大雨大,下雨天也没有什么消遣,大厨房今天晚上试着启用,给各房的丫头们各做了一碗汤圆送过去。四姨娘亲自督导,见没有什么大问题,便回屋安歇去了。 此时,外面的雨声更响了。 杏儿正在帮着四姨娘卸下头上的珠钗,忽然听到院子外面,夹着风雨传来陆陆续续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梳妆台前的四姨娘看看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再看看眼角有些显山露水的鱼尾纹,随口问道。 “会不会是老爷回来了?”杏儿道。 四姨娘喜道:“快去开门。” 杏儿忙撑了伞奔出去,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六小姐屋子里的冬梅的声音自屋外响起:“杏儿姐姐,四姨娘睡了吗?” 杏儿看看冬梅,有些不悦:“”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四姨娘快歇下了。” “那麻烦杏儿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找四姨娘取些丝线。”傅清玉忽然从冬梅的后面走上前来,并取下头上的斗笠,脱了身上披着的蓑衣。她的脚上穿着高高的木屐,这么大的雨,裙子竟没有湿。 “六小姐,你怎么亲自来了?”杏儿吓了一跳,她没有料到六小姐傅清玉会亲自过来一趟,忙笑道,“这么大的雨,六小姐叫丫头们过来取便是了,怎么还要亲自跑一趟呢?” 傅清玉无所谓道:“我那幅屏风缎面正好缺一种丝线,这种丝线与其他的丝线比较容易混淆,我怕丫头们分不清楚,拿错了又要来换,于是索性自己过来取,比较放心些。” 她看看四周,有些歉然道:“这这么晚了,本不应该打扰四姨娘。只是这股丝线今天晚上急着要用,如果取不回去的话,这进度就会被拖缓……” “六小姐做事真是严谨。”四姨娘披了件外衣,从房间走了出来,“六小姐需要什么丝线,尽管来取便是。”转过头,对杏儿吩咐道,“杏儿,你到我的妆台下的第二个抽屉里,取小屋子的钥匙出来,然后带六小姐过去取丝线。” 那些必备的丝线,还有一些花绷子之类的杂物,都一起放到了那个小屋子里。 杏儿应道,进房取了钥匙,提着灯笼带傅清玉、冬梅、冬蕊等三人去取丝线。 开了锁,点了灯,傅清玉举目望去,见正中央几张桌子拼成一张大桌子,上面放满了一个个绣筐,里面放着前些天各房送上来做好的绣活。而四周,则零零散散地放着一堆一堆的杂物。东边,摆着一捆一捆的丝线,堆成一堆堆小山。西边,放着一堆画架,与一些花绷子…… 傅清玉不由蹙紧了眉头。这样乱七作糟的摆设,要是引发大火的话,那该怎么办? “六小姐,你过来看看,哪些丝线是你要的?”杏儿在那边叫道。 傅清玉微微摇头,走了过去。心想,幸好下着大雨,而且这雨没有几天的时间怕是不能停的了,那就多等几天,等天晴的时候再跟四姨娘说说,让她派人把屋子里的东西清一清,不要引发火灾才好。 “这三股吧。”傅清玉指指堆在地上的一种黄中带紫的丝线。冬蕊马上走过去,把丝线从地上那一堆里抽了出来,并拍了拍,拍去上面的灰尘。 “六小姐,四姨娘方才说了,如果您还需要什么的话,尽管来拿。绣活重要,我们也不会嫌麻烦的,无论多晚,只要你们缺什么,只要派个丫头过来,我们这里立马给你们送过去。”杏儿把傅清玉三人送到门口,含笑道。 “有劳杏儿姐姐了。”傅清玉拿了丝线,带着三人告辞而去。 杏儿走了进来,服侍四姨娘睡下,然后道;“四姨娘,我看六小姐倒是挺勤快的,这么大的雨天里,还要亲自赶过来拿丝线,就是怕底下的丫头拿错了。” “她也算是一个有孝心的,绣功也很好,我看了一下她绣的那几幅缎面,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过……”四姨娘冷哼一声,“到底是那个早死的五姨娘生的女儿,又在外面流落了那么些年。在乡下长大的,与府里的小姐们就不亲,也没有多少姐妹情份。不然的话,她都回来快半年,怎么二老太太连一次都没有过来看过她呢?” 杏儿笑道:“四姨娘,谁不知道二老太太那个性子,在这府里头,最疼的除了三小姐之外,就是那个病痨子七小姐了。三小姐长得端庄美丽,二老太太一直记挂在心里头,那个病痨子能得到二老太太上心,还不是因了她那个早死的娘亲。二老太太爱屋及乌,这才对那个病痨子格外疼爱一些。” 四姨娘笑了笑:“虽说菲儿有时候做事的确让人生气,不过,我这个女儿也是个聪慧的,听说在回京之前就曾第一次跑去看了这位二老太太,把二老太太哄得开心得不得了。这一次,我也派人把她与三姑爷一并请过来了。” 杏儿有些讶然地看着四姨娘:“四姨娘,三小姐那样对你,你不生气了?” 四姨娘叹了口气:“我们是母女,母女不同心,还不让人看了笑话去?我在府里这么多年,也没能够给菲儿争取一门好一些的亲事。幸好菲儿的运气好,虽说嫁与廖家这个破败的书香门第,也幸好三姑爷也生性,为人上进,能够让菲儿过上好日子。所以,暗地里菲儿对我有些埋怨,我也受了。这一次她拿了府里的银子,就当是我亏欠她的吧。” 杏儿忙劝慰道:“四姨娘能够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三小姐此举虽说有些欠思量,但她如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大家子要她支撑起来。我听说,在外省的时候,三小姐开着一间绣坊,并且天天做绣活做到深夜,就靠着这一份微薄的收入来维持着一大家子的生计,也真是太为难她了。” “真是这样?”四姨娘心中的怨气顿时消散无踪,念及是自己没有本事,才让亲生女儿受这等苦楚,心中又开始酸涩起来。 “看来是我害了她了。” 杏儿忙道:“四姨娘说的是哪里的话呢?四姨娘对于三小姐的照应,三小姐心里一定清清楚楚的。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吧,如果四姨娘执意要把三小姐卷走的银子追回来的话,又怎么追不回来呢?或者告诉三姑爷一声,以三姑爷那般耿直的性子,又怎么会容忍三小姐这样做呢?所以,现在三小姐的心里面,一定感激着四姨娘的。” 四姨娘叹了口气;“如果她真的念着我的话,那明天等二老太太来了,就给我好好表现。” “四姨娘请放心,以三小姐的聪慧,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深夜,牡丹阁。 吃过宵夜,冬梅洗了碗碟回来,就看到傅清玉正站在半敞着的窗前发呆。大风吹起了她的衣襟,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的神情凝重,细细的柳眉微蹙,眉宇之间蕴含了一种淡淡的担忧。 “小姐,这风大雨大的,你怎么到窗边吹风淋雨来了呢?快坐下,我拿毛巾给您擦擦。” “先别忙着去,我没事。”傅清玉回过头来,望着冬梅,“今天你也一起到听雨轩去了,进了那个小屋子之后,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正文第三百五十三章贺礼 第三百五十三章贺礼 “小姐说的是那间小屋子吗?”冬梅微微摇头,“那屋子也太乱了些,什么东西都堆在了一起,这万一要是失了火的话……” 傅清玉瞬间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冬梅:“你也觉得将来会有事情要发生?” 冬梅怔了一下,认真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你想到了什么?难道……”她的眉头也紧紧地拧了起来。 “这话不好说。”傅清玉摇摇头,“我只不过……自进了那屋子之后,看到里面乱得一团糟,忽然就有了这个担忧。” “现在的四姨娘是越发的得意了,老爷看重她,她又开始架空大夫人握着这府里的大权,这府里的大小事务全部都要问过她,她正享受着呢。哪会管小屋子里东西堆放成什么样子这些小事多半让她屋子里的那些丫头去做就得了。” “但是,这样隐患也太大了。”傅清玉仍然觉得放不下心来,“那些绣好的缎面,可是全府上下几十号人,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绣成的。可如今,四姨娘却如此随随便便地把全府上下几十号人的心血置于一旁,一点也不重视。到时候被有心之人利用,制造一场火灾的话……” “小姐以为这种事情会发生?”冬梅蹙眉道,“这府里想把四姨娘拉下台的,只有大夫人。可如今,大夫人诸事不理,好像对过往的所作所为有所顿悟。她如今连自己那一半的权力都不要了,难道还会去害四姨娘吗?应该不可能吧?”冬梅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就当是我多心吧。”傅清玉笑笑,也不多做解释。让冬梅端了水过来,替她卸妆洗脸,然后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放亮,傅府上下便开始忙活起来。 扩建兼装潢之后的听雨轩,既宽敞又明亮。正中央有两幢阁楼,四姨娘住了其中的一座阁楼,另一座阁楼了也早早就让丫头们清扫一遍,挂上二老太太喜欢的一些挂饰等等几类的东西。而府里府外,也早早有人将各式的灯笼和多彩的绸布挂了上去。 各房的丫头们一早就把早饭领了回去,伺候了主子用过早饭,再帮主子梳妆打扮一番,这才拥簇着主子朝听雨轩走去。 听雨轩里,又一次迎来了热闹非凡的场面。 大夫人虽然不再理事,但作为傅府的大夫人,这种场面是不能不出席的。她怀中抱着孙儿傅泽,坐于下首的第一个位子,旁边便是傅大*奶。傅大夫人的神情安详,看向孙儿的目光带着无限的慈爱,令人无法不相信她是一位慈祥的祖母。 只不过,这位祖母也太年轻漂亮了些。 傅大*奶坐在大夫人的旁侧,看着从外面一个一个走进来的三姨娘,六小姐,七小姐…… 五小姐由于归依佛门,在家吃斋念佛,与青灯古佛为伴,自然要六根清净。这种热闹的场合,她不适合参与。 傅大*奶的目光落在了六小姐傅清玉的身上。六小姐身形高挑,在众姐妹当中算是比较抢眼的。难得的是她今天穿着一身立领湖蓝色衣裙,没有太多繁复的装饰,就那般清清爽爽的,像大海里的一朵浪花,轻轻盈盈地走过来。 她带来的礼物也很特别,用一个半圆形的大玉罐装着,由冬蕊捧在手上,只看到里面串着一只只小小的,色彩斑斓的小鸟状的东西。 一旁的傅泽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东西的别致,从傅大夫人的身上跳下来,凑近傅清玉面前,悄声问道:“六姑姑,你带了什么礼品过来给二老太太,看得好别致呀。” 傅清玉看到是这府里的小宝贝问她,不由笑了,低声道:“我这个礼物,叫做千纸鹤。” “千纸鹤?”傅泽侧着脑袋,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能拿下来让我看看吗?”傅泽好奇地看着冬蕊手里的东西。 傅清玉笑笑,从兜里取出一只金黄的千纸鹤来,递到傅泽的手上:“拿去吧。” “泽儿,你在做什么?”傅大*奶走了过来,看到儿子手上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也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傅泽十分新奇地看着右手里的金黄色的东西,他用左手拨弄了一下,问道:“六姑姑,这个东西是你亲手做的吗?” “对呀。”傅清玉含笑道,见傅大*奶走了过来,便施了一礼:“大嫂好。” 傅大*奶笑着回了礼,看看儿子手上的金黄色千纸鹤:“六小姐的手好巧,这些东西,都是你亲手叠的吗?” 傅清玉点点头:“如今二老太太的寿诞快到了,我想着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便寻思折一千只这样的纸鹤,串起来,图个好兆头而已。” “这里全部加起来有一千只吗?”傅大*奶有些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再看看玉罐里那一大堆精巧复杂的纸鹤,“这一千只纸鹤都是你亲手叠的?那得费多少功夫啊。” “也不过是熬几个通宵而已。”傅清玉笑道,“熟能生巧,做起来就快多了。” 傅大*奶含笑看着傅清玉,知道她说的是谦逊的话。看这么复杂的纸鹤,要折得好看,那是要花很多心思与时间的。何况如今各个房里都分派了绣活,赶绣活本来时间就紧,如果还要额外做些手工活的话,那就得熬通宵了。 傅大*奶认真地看看傅清玉,果然看到后者的眼睛边缘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显然是熬夜熬出来的。 “六姑姑,回头你一定要教泽儿如何叠这些漂亮的千纸鹤。”傅泽一脸认真说道。 “好,回头来我房里,我教你叠。”傅清玉笑着应了,伸手捏了一下这位大哥的儿子胖乎乎的脸颊。 这位她名义上的大哥的儿子,不过几岁的年纪,但乖巧得很,又不怕生,她与他不过见过几次的面而已,而面前这位小人儿却好像跟她很熟,很早就认识的样子。 傅大*奶向傅清玉告个罪,带着傅泽退回到傅大夫人身边。这时,大家都就了座,每个人的后面都立了一名丫头,丫头的手上都捧着东西,不用说当然是给二老太太的贺礼。 傅清玉举目望去,见三姨娘穿得很素净,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正在闭目养神。在她的身后,一个丫头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七小姐傅清敏则坐在自己的对面,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傅清玉微怔了一下,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上一次,她与这位七妹妹携手一起走回来,她曾暗中把了一下这位七妹妹的脉。七小姐的脉象十分正常,与一个健康人无异。她记得在以前,以七小姐这样长年病着的身子,脉象是偏弱一些的。 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她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她开给七小姐的那些膳食疗法的效果。自己开的药方是偏保养调理的,从自己入府之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里按着她开的方子调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这么神速的效果。 所以,傅清玉能肯定一点。这位七小姐虽然不跟她说,但她也能够猜到,想必是这位七妹妹想着自己明年就及笄了,开始关注起自己的身体状况来。 说不定,是傅二公子给她寻的秘方,才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把七小姐的身子调理得跟正常人无两样。 傅清玉觉得有些欣慰,却又有些担忧。欣慰的是七妹妹的身子越来越好了,那样的话,二公子也就不用替这位妹妹再操那么多心了。担忧的是,她作为一名大夫,当然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七小姐身子一直虚弱,这是先前自娘胎带来的病根。正所谓虚不受补,七小姐这样的恶补,长久下去,身子是吃不消的。 傅清玉寻思着,什么时候抽个空,问问傅二公子,顺便给这位七妹妹提个醒,免得弄出什么事情出来,反害了自己。 傅清玉思量着,眼角无意间瞟了一眼傅七小姐身后。七小姐身后站着春芳和春兰。春芳的手上捧着一只正方形缕空的描金木盒子。木盒子的做工很好,想必里面的东西也一定贵重得很。而春兰的两只手,各提着一个多层食盒,想必装的是二老太太爱吃的东西。 傅清玉这才想起,之前听府里的人说过,这二老太太最疼爱的就是七小姐,还有三小姐。想必今天七小姐是决意要好好表现一番了。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此时春芳也望了过来,看看冬蕊手上捧着的玉罐,然后回头与春兰对望一眼,脸上现出不屑的神色来。 自己送的东西当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何况自己又没有一个有求必应的二哥哥。但送礼给长辈,讲究的是一份心意。傅清玉并不觉得有什么自卑的地方。 所以,对于春芳的目光,傅清玉一点也不介意。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的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小姐的声音远远的就传了进来:“我来迟了……老太太来了没有?” 正文第三百五十四章献殷勤 第三百五十四章献殷勤 今天的傅三小姐穿得特别艳丽,一身瑰红的色绫绸,头上插了一枝金光灿灿的金步摇,旁边一溜缀了好几枚珠钗。就连耳边也戴了两颗金丝包裹着的珍珠耳坠,整个人显得珠光宝气。如果是换作别人的话,未免显得俗气,但是如今这一切用在傅三小姐身上,不但没有一丝一毫俗气之感,反而显得贵气十足,显得她那张本已美丽出众的脸庞更加的引人注目,仿佛傅三小姐与生俱来便应如此。 当然,为了让二老太太高兴,三小姐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跟着三姑爷。今天的三姑爷也打扮得十分得体,一身靛蓝色的暗纹圆领长袍,显得更加的身姿挺拔,眉清目秀起来。 看到如一对璧人般的女儿女婿来了,四姨娘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拉住女儿的手。而三小姐,也亲热地扶着四姨娘。四姨娘看着三小姐的眼睛含着喜悦的光,全无因三小姐卷了府里的银子走掉而生气愤怒的样子。 三小姐的身后,跟着两名大丫头,香巧和香菱。香巧的手上同样捧着一个超大的锦盒,则香菱的两只手,则各提了两大袋的东西,想必都是拿来孝敬二老太太的。 四姨娘见自己的女儿思虑得如此周全,心中十分高兴。母女俩寒喧几句,就有一个丫头匆匆跑了进来,禀报道;“夫人,四姨娘,老爷前去接二老太太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四姨娘眼前一亮,转头看向大夫人,脸上略带了些得意的神色:“姐姐,我们出去接二老太太吧。” 傅大夫人的脸色平静安详,她点点头,依然抱着傅泽,和四姨娘一起,带着府里的小姐们到垂花门处迎接。 不一会儿,两顶轿子自后院朝着垂花门而来。来到跟前,一顶轿子里走出傅老爷,他紧走几步,走到另一顶轿子面前,亲自掀起轿帘,从里面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出来。他的神情恭敬,想必是对于这位老太婆尊重之极。而这位老太婆,不用说就是大家一起前来迎接的二老太太了。 大夫人与四姨娘带着众人,分别给二老太太,还有傅老爷见过礼。 见过礼,大夫人四姨娘拥簇着二老太太来到听雨轩,坐定。这时,傅清玉这才看清这位二老太太。 不过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婆而已,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年纪有六十岁,倒像是五十出头的样子。从容颜上可以看出年轻时一定是很漂亮的。一身暗紫色团花簇锦的绸布衣裳,十分合身,看得出是新裁的。手很白晰,像大姑娘的手,手腕上各戴了一只硕大的祖母绿的玉镯子。 再往脸上看,这位二老太太果然是慈详的,脸上洋溢着和霭亲切的笑容,隐没了眼睛里精明的光芒。 三小姐首先迎了上去,脆生生地叫了声;“老太太,可把你盼来了。一段日子不见,老太太可是越活越年轻了,看起来哪里像是我们的祖母,倒像是我们的母亲似的。” 这话说得二老太太心花怒放,笑呵呵地看着三小姐道:“自小到大,就你嘴甜,像抹了蜜似的,听着人心里舒坦。” 三小姐笑着,脸上分明带了些撒娇的神色:“我哪里嘴甜了,我可是老实话,实话实说。老太太不信的话问问这周遭的人,看我说得对不对。” “对,你说得对。”二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我们的菲儿,自嫁出去之后,这嘴上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长得也越发的漂亮了。哦,是了,三姑爷呢?” 三姑爷廖文清走上前来,行礼道:“见过老太太。” 这位二老太太,自小便是十分喜爱三小姐的。后来由于三小姐的婚事有了一些波折,竟然嫁到了外省。二老太太听后便觉得十分不高兴,知道是傅大夫人搞的鬼,心中郁闷,就连三小姐的喜宴也干脆推说身子不适,不去看做了新娘子的三小姐。如今听闻三小姐嫁得还不错,虽说是没落的书香门第,但是三姑爷很上进,在当地是个有名的秀才,如今到京城来参加秋闱考试,而且还得到了忠靖侯府赵世子的赏识,二老太太这才高兴起来。 二老太太看着站在面前的三姑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 三小姐笑道:“老太太看到三姑爷,就把我给忘了。” “看这丫头这张嘴。”二老太太乐呵呵道。 “老太太,我还给你带来一枚玉如意,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三小姐的嘴巴真是甜,一下子蹦出了许多好听的语句来,“还有,我还特地托人从南方带了不少海产过来,有海参,有鲍鱼,有……”三小姐一边说着,一边让香菱把那两大袋东西拿上来。 二老太太平日里就是个爱热闹,并且喜欢品尝各地名产的人。如今见这个孙女这么有心,送上来的东西又十分合自己的意,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叫人把礼品收了,又让这一对看上去很般配的孙女孙女婿坐下。 见三小姐献殷勤献完了,七小姐这才娉婷而来,含笑道:“孙女敏儿问祖母安好。” 一看到七小姐,二老太太的目光愈发的亲切起来,一把拉住七小姐,心疼道:“我的乖孙女儿,快坐到祖母身边来,别累着。” 七小姐笑道:“多谢祖母挂怀,敏儿的身子如今大好了。” 二老太太认真地打量了七小姐一番,然后笑了:“果真是啊,我记得以前敏儿的身子骨最是孱弱的,脸色也不太好。如今看这脸蛋,粉红fen红的,气色竟比以前好了大半,只是这小手,还凉凉的……”二老太太握紧七小姐的手,“最近都吃了些什么药?那些补品要多吃一些,别省着,这女儿家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你自小身子就不好,可是好好补着点。” “老太太,我好着呢。”七小姐笑着道。 这祖孙的对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傅大夫人这段时间深居简出,所以也有一段时日没见到七小姐,听了二老太太的话,特地看了七小姐两眼,脸上微微现出些讶异的神色。 四姨娘在验收各房绣活那天,就已经觉得傅七小姐的脸色有异,如今已是见惯不怪。倒是三小姐,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病痨子妹妹突然病好了,变成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有些接受不了。眼睛落在七小姐的脸上足足停留了有半盏茶的功夫,这才有些心理不平衡地收回目光。 七小姐坦然迎上三小姐及众人审视的目光,她如今身子好了便是好了,还怕别人知道不成?而且,她还希望那些好事之徒能替她散播出去,好洗清她这十多年来体弱多病的不好传言。 “敏儿的身子能大好,我就安心了,也算对你母亲,还有我那命苦的姐姐有个交待了。“二老太太的心情大好,拉过七小姐的手婆婆道,“身子养好了,那可是喜事一桩啊。我的乖孙女明年要及笄了,这真是太好了。” 七小姐笑意盈盈道:“敏儿多谢老太太这么多年来的照顾。”说着让春芳把手上捧着的正方形缕空的描金木盒子拿上来。 “老太太,你看。”七小姐亲自启开了盒子,指着里面的东西给二老太太看,“我记得在年前的时候,老太太说过,想要一个嵌了猫眼石的玉镯子。于是我便与二哥哥托了人,到各地玉器铺打听,终于寻到了这一对玉镯子。老太太您试试,看看合不合戴。” 二老太太一听,眼睛都睁大了“真是的嵌了猫眼石的翡翠镯子吗?快让我看看。” 七小姐看着二老太太有些激动的神色,笑了笑,让春芳把盒子拿近些:“老太太,我帮您把镯子戴上吧。” 二老太太的娘家是做玉器营生的,对于玉器的真伪,这位二老太有着极高的鉴别能力,很少有什么赝品玉器能逃过她的眼睛的。 二老太太这时是真正的笑出声来:“你与烨儿,都是祖母的好孙儿,好孙女,这么有心帮着我这个老太婆去找寻这么宝贝的东西。”二老太太抚摸着手腕上戴着的嵌了猫眼石的玉镯,有些感慨道,“这对玉镯子,可是我娘家那边的祖传之物,后来遗失了,找了多少年,都没有找到。没想到竟让你与烨儿给找到了。” 七小姐笑道:“老太太可别这么说,我与二哥哥能寻到这对玉镯子,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她看看春兰手里提着的食盒,笑道:“老太太这么早就过来,想必是还没有吃早饭吧?我一早就准备了老太太爱吃的东西,拢总有好几大盒呢,老太太要不要尝尝看?” 二老太太抚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笑呵呵地看着七小姐,点了点头;“还是敏儿最了解我,连我这个习惯都还记得这么清楚。” 七小姐马上让春兰把两大食盒里的东西摆上了桌子,顿时,香喷喷热腾腾的香味便弥漫了整间屋子。 正文第三百五十五章出事 第三百五十五章出事 二老太太举目细瞧,见桌子上摆放着的正是她喜爱吃的东西,有华桂坊的桂花红枣糕,有名点屋的绿豆杏仁馅包子,还有春倚园的虾仁肉馅南瓜煎饼……拢总有二十多样,竟然全是她最喜爱的糕点与甜食。 二老太太一向喜爱吃糕点及点心,这个习惯多年未变,如今见这满桌子好吃的东西,更觉得饥肠辘辘,再也忍不住,伸手就挑了一块桂花红枣糕放入口中。 桂花红枣糕香软,入口即化,二老太太不住点头:“果然是华桂坊的东西,还是那个味儿。”觉得得一块不够,又挑了两三块放入口中。 “老太太你吃慢点,千万别噎着。”傅七小姐忙让丫头端来一杯水,放到了二老太太的旁边。 二老太太又夹了其他的糕点吃了起来,偶尔喝一下水。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赞许。 而傅七小姐,唇角微扬,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容来。 旁边的傅三小姐似乎没有料到情势突转,二老太太竟然被自己那个病痨子妹妹哄得心花怒放,不由有些不愤,看向七小姐的目光便有些不友善起来。 她看看四周,瞟到了在一旁静静坐着的傅清玉,顿时眉毛一扬,看向七小姐道:“七妹妹,好像还有一个姐妹没有向老太太介绍吧?” 七小姐看看傅清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这记性,六姐姐,对不起,都把你给忘了。” 她转向二老太太,笑道:“老太太,我还有一个好姐姐,没有来得及跟您介绍呢。” 说着走到傅清玉面前,把傅清玉拉到二老太太面前,笑道:“老太太,您看看,这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失落了十多年的六姐姐。年初的时候才找回来的,也就是你的六孙女,长得够漂亮吧,像天仙似的。” 傅清玉有些不习惯她这样说,低声制止道:“七妹妹……” 七小姐笑意盈盈道:“六姐姐,刚才你都看到了,老太太是极好相处的,对我们姐妹几个都好得很。” 傅清玉笑笑,朝正在对着桌子上那堆点心及糕点奋战的二老太太行礼道:“老太太安好,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二老太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傅清玉,“唔”了一声,显然对于这位在乡下养大的六孙女并没有太多的热情,然后又继续对着桌子上的点心努力起来。 傅清玉早料到如此,这是她一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自她入府到如今,也约有半年的时间了。这段时间,这位二老太太从来就没有过入府一趟,来看看她。她倒是送过一份礼品过去,但是老太太那边连个回音都没有。 至此,傅清玉已经明白这位二老太太对于她这个府外养大的傅府小姐,有多冷淡了。 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奢望这位二老太太会对自己有多热情,毕竟屋子里的那些人,才是与她熟络的人。而她,入府不过半年,今天这一次才是与二老太太会面的第一次,这么短的时间里哪里能够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出来? 所以,二老太太的态度,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 不过,一来,她不想像三小姐、七小姐那样讨好二老太太,平分她们的恩宠。二来,她也不奢望这位二老太太能够对自己另眼相看,从而招至其他姐妹们的嫉妒。 因此,她很平静地对二老太太道:“老太太,孙女有一份贺礼要送与您。” 傅清玉转过身来,朝冬蕊招招手,冬蕊马上把手里捧着的半圆形的大玉罐放到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一幅“画”,并摊了开来。 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画”,而是由一千只色彩绚丽的纸鹤串成的。而这一千只纸鹤,由各色彩纸手工折叠而成,十分好看。好看的地方还不止这些,最奇特的是这幅“画”摊开来的时候,一个“寿”字跃在“画卷“之上。 周围的人已经发出一阵欢呼声。 要知道手工折叠一千只纸鹤已属不易,还要把这些各种颜色的千纸鹤用坚韧的丝线串起来,使它们能够在“画”上显出一个“寿”字来,这除了耐力之外,还需要一定的智慧与灵巧。 “看,六姑姑的这幅画真好看。”被傅大夫人抱在怀里的傅泽忽然叫了起来。 傅大*奶忍不住赞道:“六小姐好巧的心思。” 二老太太这才抬起头来,看了那幅“画”一眼,笑了一笑:“这丫头真是有心。”转头看身边的丫头一眼:“去把礼物收起来。” 旁边的那个丫头应了一声,接下了那幅奇特的“画“。 而二老太太,又开始专心对付起她面前的美食来。 接下来其他人也送了礼,四姨娘特地让人开了旁边小屋子的门,把那些绣好的缎面取了出来,亲自捧了那些成品作贺礼,献给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当然是心里乐开了花,也命丫头们收了起来, 傅老爷有事,很快走了。其他的人陪着二老太太聊了一会天,也相继散去,只留下七小姐继续陪着二老太太。 走回去的路上,冬梅忽然皱眉道:“今天七小姐这是怎么了?以往的七小姐一向行事低调,从来就不与府里其他小姐明争暗斗来着,今天却突然抢尽了三小姐的风头,把三小姐的鼻子都气歪了。” “我倒觉得,七小姐做得好,那个三小姐一向目中无人的,让人看着不舒服。如今好了,棋逢对方,看她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七妹妹今天的行为真是有些反常。”傅清玉沉吟道。 “幸好七小姐没有忘记在二老太太面前介绍小姐。”冬蕊笑道,“这一点,我就觉得七小姐做得很好,哪像三小姐,根本就无视小姐您。连在老祖母面前说一下都不肯。” “三姐姐的性子一向如此,我们也不必跟她计较。”傅清玉淡淡道。 “小姐,今天二老太太对小姐的态度淡淡的,这可能是二老太太初次见到小姐,与小姐还不熟,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见傅清玉忽然沉默下来,冬梅连忙宽慰道。 “我没事。”傅清玉笑笑,“这种事情我经历得太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件两件。如果那位二老太太真的不太好相处的话,那我少去她屋子里便是。” “小姐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冬梅这才放心下来。 “我看是那位二老太太没有眼光,眼睛里只看到银子。”冬蕊不屑道,“像三小姐,七小姐都送了贵重的贺礼给她,她就乐成一朵花似的,看小姐送的东西光好看,不值钱,就爱理不理的……” “冬蕊。”冬梅忙制止她,“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了去。” 冬蕊这才住了嘴。 傅清玉笑笑:“贺礼这东西,就图个心意,我们心意到了,随她们怎么看去。” 冬蕊小声道:“对呀,小姐说得太对了。我们虽然手头上没有钱,也没有那么个二哥哥有求必应,但我们也是辛苦了好几天,熬了几个通宵把这份礼物赶出来的,算得上问心无愧了。” 主仆三人说着,不一会儿便回到了牡丹阁。傅清玉看了一会书,眼见临近中午,想到四姨娘昨天提前通知了各房,二老太太到来的第一顿饭是要大伙儿围坐在一起吃的。便让冬蕊冬梅帮忙,重新梳妆一番。 打扮妥当,傅清玉正准备带着冬梅冬蕊前去听雨轩,就听到外面“咚咚咚”直响,跑进来一个丫头。 “春兰,你怎么过来了?”冬梅看清来人,是七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春兰,再看到她跑得满头大汗,憋得满脸通红,不由讶然道,“春兰,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春兰气喘个不停,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看到傅清玉,就朝着刀子直直跪了下去:“六小姐,你快去,出大事情了。” 傅清玉吓了一大跳:“难道,难道是七妹妹……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春兰哭道:“不是七小姐,是…..是老太太。” “老太太?老太太怎么了?”傅清玉蹙紧眉头,“上午的时候,老太太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春兰哭得稀里哗啦:“……呜呜,我也不知道……反正老太太好像不大好,七小姐都急哭了,已经派人出府去请大夫去了,但是……大夫还未到……老太太好像很辛苦……七小姐想起六小姐懂得医理,便让奴婢,让奴婢过来请六小姐过去看看。” 果然出事了。医者父母心,听到春兰这么一说,傅清玉也有些焦急起来,吩咐冬蕊把药箱取出来,跟着春兰直奔听雨轩而去。 一踏入听雨轩,四姨娘看到傅清玉,就像看到救兵一般,一把扯住傅清玉,颤抖着声音道:“六小姐,你快过去看看,老太太说她很难受……很难受……这该怎么办才好啊?要是老爷知道二老太太才一入府,就得了怪病,那……岂不要怪罪到我的头上来?我该怎么办……” 看到四姨娘手足无措,连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傅清玉只好道:“四姨娘,你先别着急,我先看看老太太,待会大夫也该来了,不用太担心。” “那你快去看看老太太。”四姨娘急道,“再迟一些的话就来不及了。” 正文第三百五十六章救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救人 傅清玉还待要说什么,四姨娘已经一把扯住她的手,紧紧攥住她朝二老太太居住的阁楼急步走去。 还未到阁楼前,远远的已经听到二老太太“哎哟……哎哟……”的呻吟声,声音一下大一下小的,听起来有说不出的难受。 门被推开的时候,立于二老太太的床边,正焦灼不安、心神不定的七小姐傅清敏一看到傅清玉,马上像见到了救星般,猛地一步冲上前,急道:“六姐姐,你总算来了,大夫已经派人去请了,但还未到。你先帮老太太看看吧,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说到最后,七小姐的声音哽咽起来,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 “你先别慌,我看看。”傅清玉扶住七小姐。后者的身子抖得厉害,想必是害怕之极。 傅清玉走近床前细看,见二老太太斜躺在床上,双手捂住腹部,脸部神情痛苦异常,眼睛闭着,口中不住地发出呻吟之声。 傅清玉伸出手来,替二老太太号了一下脉。二老太太的眼睛微睁开一线,看了一眼傅清玉,又无力地闭上了,只是不住地呻吟着。 “老太太,你先别着急,等会大夫就过来了,我先帮你看看。”傅清玉柔声道,仔细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凝神把起脉来。 只不过几秒钟,傅清玉目光一闪,脸色闪过一丝讶异的神情。七小姐见状,忙问道:“六姐姐,老太太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傅清玉俯下身,看向二老太太:“老太太,您是不是觉得现在肚子胀得厉害,痛得难受,还有恶心的感觉?” 二老太太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傅清玉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见傅清玉把她的症状全说对了,这才从心底升起一丝希望,努力睁开眼睛,点了一下头。 “这是怎么回来?”七小姐与四姨娘对望了一眼,“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傅清玉摇了摇头,看向七小姐:“七妹妹,老太太没有吃早饭,你拿过来的糕点之类的东西她吃了多少?” 春兰想了一下道:“我方才看了一下,二十多碟的糕点及点心应该吃了大半了吧?” “这就是了。”傅清玉道。 七小姐抬起头来:“六姐姐,老太太莫非是吃滞了?” 这时,冬蕊已经把药箱取来。傅清玉打开药箱,取出针包,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出来,俯下身子对二老太太道:“老太太,你不用着急,我这就给你诊治。会有点痛,一会就没事了。” 说完,她左手拉起二老太太的一只手,在虎口处寻了一个穴位,然后把那枚细长的银针准确地扎了下去。 二老太太一生中,没有见过银针这种细长尖利的东西,见到那枚银针朝自己扎来,吓了一大跳,想挣扎,无奈手腕被傅清玉紧紧攥着。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想干什么?” 旁边的四姨娘与七小姐也吓了一大跳,四姨娘想冲上前去阻止傅清玉,冬蕊忙拦住:“四姨娘,你就放心吧,小姐是在给老太太治病呢,不会伤害老太太的。” 在傅清玉身边这么长时间,冬蕊已经可以从自家小姐自信的表情中看出,这一次,自家小姐绝对有把握。 二老太太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一阵轻微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她刚想说什么,下一秒,忽然觉得胀得难受的腹部有了些许松动,整个人也轻松了一些。 她正讶异间,抬眼看去,见傅六小姐面带微微笑意,右手执了银针的一头,正在轻轻地转动着银针。随着那枚银针的转动,似有一股气息传了过去,腹中的胀痛感顿时消了大半。 约莫过了一刻钟,傅清玉看向二老太太,见她不再呻吟了,脸色也好转了不少,捂住肚子的另一只手也放开了,想必是腹痛的感觉减轻了。 “老太太,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傅清玉收起银针,插回针包里,轻声问道。 二老太太躺在床上,看着傅清玉,两眼发直,忽然没了反应。 “老太太,您可不要吓我,您……您没事吧?”四姨娘慌了,转身对傅清玉怒道,“你看看你,都把老太太治成什么样子了?如今,连话都不会说了……” 七小姐眼中也泛起怒火,目光如利刃般看向傅清玉:“六姐姐,老太太与你素无恩仇,你怎么这么歹毒,把老太太弄成这副样子?她不过是个老人家,与你刚刚见第一面,对你冷淡些也是在所难免的。你怎么能够因为老太太对你冷淡些,对其他姐妹热情些,就对她下毒手呢?” 傅清玉愕了一下,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七妹妹,你在说什么” “六姐姐,这回我是帮不了你了。”七小姐冷漠道。 四姨娘已经朝外面大声喝道:“来人,把六小姐拉下去,关到柴房里,等老爷回来再禀告老爷……”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们小姐?”冬蕊一看情形不对,马上冲到傅清玉面前掩护,她转头对傅清玉道,“小姐,你快走吧。” “我为什么要走?”傅清玉的脸色已经恢得平静,话语中竟带了悠悠闲闲的语气。 “小姐”冬蕊急道,“小姐快走,去找二公子,让他给你主持公道,你是他的……他不会不管你的。”冬蕊说着要把自家小姐推走。 “你们在做什么,什么歹毒,下毒手的……”背后的床上,二老太太居然坐了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屋子里一片箭拔驽张的形势,“到底怎么回事呀,谁又要对谁下毒手啊?老太婆我只不过吃撑了肚子,哪来的什么下毒手……” “老太太,您没事呀?”七小姐惊喜地奔到床边,一把搂住二老太太,“您没事的话那就太好了,刚才,刚才您那副样子,可把我吓坏了”说着七小姐就哭了起来。 “我的好孙女,我的乖宝贝,别哭啊。老太太我现在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是好事情,哭什么呢?”老太太拍着七小姐的后背,眼睛却看向傅清玉。 四姨娘的表情又惊又喜,她走近两步,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刚才还像濒死的人一般躺在床上直哼哼,如今却生龙活虎般,浑身精力充沛的老太太,不可置信地问道:“老太太,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没事了吗?肚子还痛不痛?” 老太太深深呼了口气,笑道:“老太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肚子不痛了,也不胀得难受了。现在全好了。” 傅七小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认真地看了一下老太太,这才欢喜道:“老太太果然是好了呢,真是太好了。” 傅清玉退到了一边,脸色淡然,看向七小姐的目光若有所思。立于一旁的冬蕊暗地里抚了一下胸口,低声在自家小姐的耳边道:“小姐,刚才真是好险啊。” 傅清玉忽然叹了口气:“我……我没想到的是,七妹妹居然不相信我……”她微闭了一下眼睛,心中有些酸楚与微疼,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碎裂了,那是关于姐妹情谊的。 方才,七小姐的话实在太伤人了。虽说,她与二老太太亲情深厚,二老太太出了事情,她急躁些,口不择言,那是紧张亲人的病情,这可以理解。但怎么会联想到自己因了二老太太不疼爱自己,以致要下毒手害那个老太婆呢?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她从来就没有嫉妒过二老太太对七小姐,还有对三小姐的宠爱,那是她们多年的祖孙亲情。而自己,不过是新近才入的府,当然不会说一见面就能得到二老太太的青睐,更不会因了老太太的冷淡疏离而生出什么谋害老太太的歹念来。 她不知道七小姐缘何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彻底击碎了她们之间以信任维系起来的姐妹之情,而七小姐说出来的那些话,只会让人心寒。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收好药箱,低声对冬蕊道:“我们就不打扰别人祖孙团聚了,我们走吧。” 冬蕊点点头,拿过药箱。她了解自家小姐心中的难过,轻轻握了一下傅清玉的手,“小姐,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太难过。” 傅清玉二人刚退到门边,就听到背后,二老太太叫道:“六小姐请留步。” 傅清玉回过头来,淡淡道:“老太太如今这病算是大好了,无须担忧。我回去以后,再给老太太开张消食消滞的方子,让大厨房的媳妇帮忙煮一碗水,老太太喝下以后,就如常人般,一点事情也没有了。” 说完,她朝老太太行了一礼,竟没有一点要留下来的意思。 “六小姐,你先别走。”二老太太看着傅清玉,眼中闪现着慈祥柔和的目光,她朝傅清玉招招手,“丫头,你过来,你救了老太婆一条命,让我这个老太婆好好看看你。”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呆住了。七小姐与四姨娘对望了一眼,两人十分讶异二老太太对于这位六小姐语气的转变。而傅清玉身边的冬蕊,眼中则闪烁着欢喜的光芒来。 正文第三百五十七章态度转变 第三百五十七章态度转变 “丫头,你叫什么来着?玉儿是吧,过来坐到床边来。”二老太太斜斜靠在床边,一个不再年轻的丫头替她的背后垫了一个软垫。二老太太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面带微笑,朝傅清玉招手。 傅清玉怔了一下,对于二老太太三百六十度态度的转变,傅清玉也觉得很愕然。她停下脚步,思量着该不该过去。 四姨娘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忙紧走几步,赶上去拉起傅清玉的手:“六小姐,快请过来,你救了老太太一命,老太太要和你好好说说话呢。”一边说着,一边把傅清玉拉到了二老太太的床边,并亲自捧了一张缎面的椅子过来,让傅清玉坐下。 傅清玉看看四姨娘,再看看二老太太,犹豫着该不该坐下。 “玉儿,你就坐下吧,我们祖孙俩好好说说话。”二老太太笑道。此刻的二老太太,似乎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七小姐,一对眼睛只落在傅清玉身上,再看不到其他人。 傅清玉笑了笑,看向七小姐:“七妹妹的身子刚复元,不宜久站,还是七妹妹坐吧。” 七小姐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推托道:“我没事,既然是老太太的一番好意,姐姐就坐了吧。” 于是傅清玉不再客气,坐到了那张四姨娘亲自搬过来的凳子上,也没有招呼七小姐再寻其他的凳子坐。 七小姐看看傅清玉,脸上的神情有点讪讪的。 二老太太看看七小姐与四姨娘,含笑道:“你们有事便去忙吧,我现在好多了,肚子不疼了,精神也好了,我跟玉儿说说话。” 四姨娘忙道:“太太觉得没事就好,午饭我吩咐了厨房做些清淡些的稀粥,待会就送过来,老太太好好调养一下身子。待晚上的时候,大家再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傅清玉听出了四姨娘的意思,本来这顿中饭是要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的,后来因了二老太太突然病倒的缘故,便取消了,改到了晚上。 以二老太太这么健硕的身子,中饭的时候吃些清淡的,晚上大鱼大肉就没有问题了。 二老太太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们瞧我这个老太婆,一时贪嘴,竟然把事情弄成这副样子……” 七小姐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毕竟那些糕点之类的是她拿过来的,她的本意是想让老太太高兴一下的,没想到反而弄成了这样。 二老太太看到了七小姐脸上的尴尬,于是笑着拉过七小姐的手道:“好孙女,你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我这个老太婆太贪嘴,才把你的一番好意弄成这样。那些东西吃起来那么新鲜可口,一定是你一大早起来就让丫头们出去买的吧,有心了……” 七小姐哽咽道:“老太太,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把您害成这样……” “这怎么能怪你呢。”二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乖孙女,别哭了,我这个老太婆的身子骨好得很呢。我吃得很开心,下一次,你还要多买些外面店子的糕点回来,老太婆还没有吃够呢。” 一席话说得七小姐带着泪水笑了起来,二老太太又安慰了她几句,便让丫头们送她回去。而四姨娘也识趣地寻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傅清玉看看二老太太的神色,见后者的脸色不像之前那么难看,还有了些许红润,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老太太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胀痛等不适感?” 二老太太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畅,再无胀痛压滞之感。于是笑道:“玉儿真是好手艺,只这一枚小小的银针,就把我这病给治好了,玉儿的医术,我这个老太婆算是见识到了,真是神奇啊。” 傅清玉谦虚道:“老太太过誉了,我哪里有什么神奇之处,都是我师父薛大娘家的祖传银针渡穴法的神奇之外,我不过学了个皮毛而已。” 二老太太忽道:“你师父家祖传的银针渡穴之法?你师父姓薛?我倒记得多年以前,宫里有位姓薛的女官,是位有名的大夫,我年轻的时候,还与其他府里的几个姐妹们向她请教过驻颜之术……” 傅清玉笑道:“正是家师。” “这么说,玉儿你是薛女官的弟子?”二老太太惊喜道,“薛女官最近可好?” “家师的身体很好。”傅清玉笑着说道。自进入傅府之后,她也曾与薛大娘通过几次信,知道住在乡下的薛大娘一切安好。 “玉儿能够得到薛女官的真传,真是太好了。”二老太太欣喜道,“想那个薛女官,对于收弟子可是极为苛刻的,没有天赋的不要,看不顺眼的不要,不温顺乖巧的不要……规矩多着呢。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有多少宫女们排着队想投到她的门下学手艺,她就是看不上眼。很多人都说,以她那挑剔的性子,这辈子也别想收到徒弟了。没想到她退役之后,竟然收到了弟子,而且还是我的孙女……”二老太太十分欣赏地望着傅清玉,“玉儿,在府里众姐妹当中,你算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了。” 傅清玉笑笑,她没有料到,这位二老太太对于薛大娘以前的事情,竟然那么熟悉。如此看来,以前的薛大娘真的在宫里十分的有名,性子也颇为怪僻,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刚才这位二老太太说了,她所认识的薛女官收弟子苛刻得很,没有天赋的不要,看不顺眼的不要,不温顺乖巧的不要……这么说来,她也就算是一个有点天赋,让人看得有点顺眼,有点温顺乖巧……等等的人罗? 二老太太的目光落到了傅清玉身上。面前的这位六孙女,之前在见面会上,她只顾着吃东西,再加上听到了先前关于这位傅六小姐的一些不好的传闻,如自小养在乡下,粗俗无礼,为人冷淡等等,心中便不喜。所以在见面的时候便故意疏离。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命,竟然就是这位自己看不上眼的六孙女给救的。 人也许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因了某些主观上先入为主的因素作祟,便对于某些人产生一些主观上的不良印象,在观念上产生抵触。而当经历了一些对自己颇有震憾力的事件之后,对于那人的观感,反而会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由不喜变得异常喜欢起来。 这位二老太太就属于这种状况,看着面前的傅清玉,越看越欢喜,越看越顺眼起来。 “玉儿,这么多年让你在乡下受苦,真是难为你了。”二老太太忽然对于面前这位傅六小姐的身世,燃起了同情之心,“我听说,他们是在城郊的水边村把你找到的,那个村落,是城郊最破败的村落之一……你这么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傅清玉心想,吃苦的可不是她,而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她笑了笑:“多谢老太太记挂,玉儿觉得在乡下的那些日子,学了不少的东西,而且还能够拜薛大娘为师,学了一技傍身。如果没有流落在城郊,可能还遇不到薛大娘呢。” 二老太太没有料到这位六孙女如此开朗,胸怀如此开阔,心中不由更加欢喜,伸出撸起袖子,把手腕上的一只古朴的玉镯子褪了下来,递到傅清玉的手上:“玉儿,我这个做祖母的,对你不够关心,第一次见面,连份见面礼都没有准备。这样吧,这镯子就算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一份心意。” 傅清玉见那只玉镯子虽说看起来十分古朴简单,但是色泽细腻润滑,况且这位老太太常年不离手,想必是价值不菲之物,忙推辞道:“这件东西可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玉儿怎么能够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拿着我这个老太婆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说给自己的孙女便是给了,这有什么”此时此刻,二老太太的爽朗性子流露出来了,她不由分别拉起傅清玉的手,直直把镯子套到了她的手腕之上。 戴上去之后,这位老太太还一连看了好几眼,啧啧赞道:“真好看,就像我年轻时一样。” 傅清玉有些哭笑不得。她治病救人,可是医者天职,源自于医者父母心,她可没有想到过要什么报酬。 看着这位二老太太的兴致如此之高,傅清玉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打击二老太太的情绪,只好说道:“多谢老太太。” 二老太太乐呵呵地受了,笑道:“玉丫头,你不是说要给我这个老太婆开个消食消滞的方子吗?待会写下来吧,我让丫头们熬去。” 既然接了人家贵重的礼物,傅清玉怎好意思让这位老太太屋子里的人去熬药?她马上笑道:“老太太,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马上回去,把药熬好之后给老太太送过来。待老太太吃过中饭,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喝下一剂药,消了食。晚上那个家宴,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什么都能吃,也不用忌什么口。” 正文第三百五十八章赠镯 第三百五十八章赠镯 傅清玉的话十分合二老太太的心意,她赞许地望着傅清玉,眼中流淌着笑意:“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医术竟如此高超,这些病痛,被你治得如此胸有成竹,得心应手。我这个老太婆就喜欢直爽的,看来我们祖孙俩还挺投缘的。” 傅清玉觉得二老太太这话里,有某种“不打不相识”的意味在内。老太太这样说,明摆着已经消除了先前对她的成见,特意套近乎的了。于是笑道:“老太太过誉了,只不过举手之劳。老太太若是觉得有什么不适的话,待会大夫来了,老太太可让大夫再把把脉。”她忽然想起什么,朝外面张望了一下,“派人去请的大夫呢?应该早到,怎么到现在还未来?” “不用了。”老太太笑呵呵地摆手,“玉丫头的本事我已经见识到了,外头那些大夫顶多开个方子,让我多喝些苦药,说不定还不及玉丫头你呢。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你来替我诊治好了。” 这时,四姨娘走了进来,笑着插口道:“老太太说得是呢,听了您这话,我就把请来的大夫打发回去了。我看,我们府里的六小姐的医术高绝,还用得劳烦外人吗?” 傅清玉忙道:“四姨娘过奖了。”看到四姨娘领了个丫头进来,那丫头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给老太太送中饭来了。 傅清玉看看那个食盒,笑道;“这可是老太太的中饭?老太太的身子刚刚复元,这中饭最好以流食为主……” 四姨娘笑道:“六小姐尽管放心好了,方才那位大夫过来的时候,我特地就这事问了他。他说以老太太目前的身子,以清淡流食为主。我就让大厨房熬了些瘦肉粥,撒上些葱花,配些小菜,老太太将就着先吃着。” “我正想说呢,没想到四姨娘心细,倒先替我想到了。”二老太太见到四姨娘做事如此细致,心中十分高兴,加上折腾了这么久,肚子也有些饿了,便招手让身边的丫头过来接过食盒。 傅清玉盈盈起身,伸手接过食盒:“我来吧。”伸手之时,袖子自手上滑落一半,露出光洁白晰的手腕。 四姨娘的目光落在傅清玉的手腕上,怔了一下。她看到了傅清玉的手腕上,分明戴着二老太太常年不离手的玉镯子。那枚玉镯子看起来古朴,但价值连城,是二老太太的陪嫁之物,跟了二老太太许多年,她那几个儿媳妇她都没舍得给,没想到竟给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六小姐。 见六小姐亲自把食盒接过去,提食盒的小丫头有些不知所措。二老太太似乎十分满意傅清玉的举动,含笑示意小丫头退下去。 傅清玉十分娴熟地把食盒打开,用木勺子舀了一碗粥,吹凉,一口一口喂给二老太太。 四姨娘的眼中露出些许讶异的神色:“没想到六小姐如此细致。” 二老太太笑道:“玉丫头这活儿做得如此熟练,以前肯定是个孝顺的孩子。” 傅清玉笑了一笑:“我在乡下的时候,有一个老奶奶对我很好。她生病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服伺她的。” 她的脸上划过一丝惆怅,她说的是在现代与奶奶相依为命的事情。那时候,祖孙俩就是这样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可惜,等她长大以后,有了收入,想把奶奶接到城里来的时候,奶奶却突然走了…… “那位老奶奶是位有福气的人。”二老太太赞许地望着傅清玉,这位六小姐,朴实自然,毫无做作扭捏之态。她自己也是大宅院里出来的人,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对于这种没有任何杂念,没有任何目的,一心一意只想对方好的人更为欣赏。 四姨娘忙笑道:“老太太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哩。儿孙满堂,又有各房老爷记挂着,眼下又有这么个孝顺的孙女端汤送药的,这份福气想必是前世积下来的,可把旁人羡煞死了。” 二老太太笑着道:“就你嘴甜。” 喂了二老太太喝了一碗粥,傅清玉便不再喂,收起碗,让丫头们拿了下去,然后道:“老太太好好歇歇罢,我先回去了。待会儿我开了方子,熬了消食养胃的药膳汤,再端过来给老太太。” 二老太太看看天时,见晌午已过,脸上不由带了些许歉意:“玉丫头,累着你了,为了给我这个老太婆诊病,你连中饭都没顾得上吃,想必饿坏了吧?” 傅清玉笑道:“多谢老太太关怀。早饭的时候多吃了些,至今也不觉得饿,老太太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说完,带着冬蕊告辞出来。 出到外面,冬蕊这才叫起饿来:“都过了晌午了,啊,真的好饿啊,这位二老太太真会折腾人。”她看看傅清玉,有些奇怪地问道:“小姐不觉得饿吗?” 傅清玉摇摇头,方才由于要替人诊病,精神高度集中,就把饥饿这事给忘了。如今一经冬蕊提起,才觉得的确有些饿了。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想想自己的前生是一名大夫,一有手术任务的话,那挨饿是经常的事情,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把你饿的,快走吧。”傅清玉笑道,加快了脚步。 “小姐,我觉得那位二老太太特难伺候,一碗粥居然喝了约半个时辰。”冬蕊摇头,“我看这府里除了小姐之外,恐怕没有哪个有这份耐心了。” 傅清玉不介意道:“这病人嘛,当然要有足够的耐心与细致。如果喝得太快的话,会烫着,噎着……太慢的话,粥就会凉了,对刚刚复元的身子不好……今天的粥的确烫了些,所以,用的时间便多了一些。” 冬蕊摇摇头道:“那个四姨娘,也不知道预先把粥摊凉一下,害小姐花那么多的功夫来弄。” 傅清玉笑笑:“说不定四姨娘是故意而为之,她本来想来献殷勤来着,没想到被我抢了先。” 冬蕊想了:“小姐是故意这样做的?” 傅清玉叹了口气道:“先前七小姐已经弄了这么一出意外出来,让老太太吃滞了。如今好不容易收拾好这个烂摊子,把老太太的病给治好了。四姨娘又把那么滚烫的粥端上来,我怕她弄巧成拙,又把老太太的身子弄坏了,参加不了晚上的家宴,以致招来老爷的埋怨,所以干脆亲自来弄了。” 冬蕊点点头:“小姐思虑周全,考虑长远。只不过,四姨娘恐怕不会领你这份情。” 傅清玉又叹了口气:“她领不领我的情,我倒无所谓。毕竟是同一条船上的,四姨娘,或是七妹妹弄出什么事情来的话,那大夫人那边就会有机可趁,所以凡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说话间便走了牡丹阁,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冬梅赶忙迎了出来,看到傅清玉等人回来了,这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我的小姐,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你回来,可把我担心死了。先前听那头的人说,小姐把二老太太给治傻了,四姨娘正在问罪呢。这可把奴婢吓坏了,寻思着要找二公子去,不想小姐竟然平安无事回来了。” “这点小事,何必劳动二哥哥呢?”傅清玉含笑道,“我早说了,我这个人福泽深厚着呢,凡事都能逢凶化吉。” 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对于二公子傅光烨,无形间就多了一份亲情与牵挂在内。她知道自己这位亲生哥哥很辛苦,平日里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而且还要记挂着她与七小姐在府里的安危。有些事情,能够自己解决的,她还是不希望增加二公子的负担的。 冬梅笑着摇头,对于自家小姐这种能把天大的事情说得轻松自如的性子,已经习以为常。她一边打起帘子让傅清玉进屋,一边吩咐丫头们开饭。 冬蕊则把冬梅悄悄拉到一边,笑着低声道:“小姐今天救了二老太太一命,二老太太可喜欢小姐了,还把手上戴着的一只玉镯子赏给了小姐。” “真的?”冬梅惊喜道。之前在见面的时候,她看到二老太太对自家小姐十分冷淡,心便提到了嗓子眼,担心以后这位二老太太会为难小姐。如今听到二老太太对小姐的态度彻底转变过来,她也真正放下心来。 “我当然说的是真的,难道还会骗你不成?”见冬梅不相信她,冬蕊嘟起了嘴,“不信你问问小姐去,小姐如今的手上,就戴着那只玉镯子。可能那只玉镯子很贵重吧,我发现四姨娘看到那只镯子戴在小姐手上的时候,眼都直了。” “那真是一件贵重的东西……”冬梅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来,“二老太太只赏了小姐一个人吗?当时七小姐不也在二老太太的屋子里吗?” “七小姐早走了,是二老太太让她先走的。二老太太说了,要跟我们小姐好好说说话,没想到二老太太二话不说,就把手上戴的镯子给了小姐了。”冬蕊笑嘻嘻道,“这位二老太太,真是大方。” “二老太太只赏了小姐一人东西,而其他的小姐却没有,只怕会让人猜忌……”冬梅蹙紧了眉头。 冬蕊无所谓道:“冬梅,你就少担心了,那只镯子是二老太太要给的,又不是我们小姐去讨来的。再说了,二老太太跟小姐初次见面,祖母给孙女一份见面礼,那也是寻常事情。其他人爱说什么,就让她们嚼舌根去吧。”说完蹦蹦跳跳地进去了。 冬梅摇摇头:“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掀起帘子也跟着进屋去了。 正文第三百五十九章不平衡 冬梅想得周到,中饭一直热在锅里,拿出来的时候热气腾腾。傅清玉吃过中饭,写了张方子,加了山楂等解滞的药材下去,让冬蕊出去抓药,熬好了用银碗盛了给二老太太送过去。 冬梅送药过去,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小丫头回来。那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盒四喜包子,说是二老太太赏下来的,给傅清玉当作点心吃。傅清玉谢了,让冬蕊拿了些碎银子赏了那个送包子的小丫头。 晚上的家宴果然热闹非凡,也丰盛异常。傅府里,除了大公子在外地任职赶不回来,大小姐推说身子不适缺了席,还有五小姐不方便出席,二小姐病重,无法回娘家之外,其他的人全到齐了。 席间,四姨娘打扮得光鲜异常,而傅大夫人由衣钗妆简素,抱着孙儿,静静坐于一侧,仿佛置身事外。吃了几口菜,便说身子乏了,抱着孙儿,带着傅大*奶走了。 由于大夫人并不是晚宴的主角,所以她的离席影响不到席间的热闹气氛。二老太太的兴致十分高涨,众人纷纷敬酒给二老太太。最后,二老太太喝得满脸红光,这才推说醉了,让众人住了手。 吃过团圆饭,众人相继散去。傅清玉让冬梅打了灯笼过来接。由于席间也喝了一些酒,酒气还未散,脸颊也有些微红,傅清玉便不想那么早回到牡丹阁,吩咐冬梅就在这后园随便逛逛,散散酒气。 刚走到后园,居然碰到了七小姐。 傅清玉笑笑,开口问道:“七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也逛起园子来了?” 春兰在前面掌着灯笼,见到傅清玉从对面走过来,忙笑道:“我们小姐在席间多喝了两杯,现在头还晕着,便说要到园子里走走,没想到这么巧便遇到六小姐了。” “妹妹多喝了两杯?”傅清玉淡淡道,不似往日那般热络,“妹妹身子刚刚复元,不宜饮太多的烈酒。我屋里有冰镇的酸梅汤,解酒最有效的,回头我让冬梅给妹妹送些过去。” 灯笼发出的朦胧的光影里,七小姐一只手抚了额头,果然有些醉了。听傅清玉这么一说,忙道:“多谢六姐姐,我方才喝酒喝得急了些,酒劲上头,如今到这里来吹吹风,散散酒气也就没事了。” “那就好。”傅清玉点点头。 七小姐抬头看定傅清玉:“姐姐心中还在埋怨妹妹吗?” 傅清玉一怔:“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无端端的,姐姐为什么要生妹妹的气呢?” 七小姐看着傅清玉,忽地红了眼圈:“姐姐心中有气,那也是妹妹做得不对。今天在老太太房里的时候,妹妹我由于太担心老太太的身子,才会对姐姐出言不逊的……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说的话太冲了,姐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妹妹在这里给姐姐陪罪了。”说着朝傅清玉施礼下去。 傅清玉目光微闪,含笑道:“七妹妹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老太太自小对你照顾有加,如今她出了事情,你紧张她那是自然的,至于说了什么话,我又怎么会往心里去呢。”她伸手去扶傅七小姐,“妹妹别这样,让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妹妹呢。” 见傅七小姐执意不肯起身,傅清玉只好道:“妹妹放心好了,我真的没往心里去。” 七小姐这才盈盈起身,雨过天晴般挽了傅清玉的手,目光落在傅清玉的袖口上,忽地怔了一下,“姐姐在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闪着光呢……” 傅七小姐的话忽然顿住,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傅清玉低头看去,见自己覆着手腕的袖子上,从里面隐约约透出幽蓝的光芒来。 傅清玉这才想起,她的手腕上戴了二老太太给的那只古朴的镯子。方才在屋子里,光线明亮,所以看不出来。不想在这幽暗的后园里,灯光朦胧,这镯子竟然发出璀璨的光来。 难怪这只镯子,二老太太常年佩戴,不舍得给其他人。难怪四姨娘看到这只镯子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原来这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镯子,竟然有如夜明珠一样的妙用。 “不过是一只镯子罢了,今天我给老太太诊病的时候,老太太说初次见面,就给了我这只镯子做为见面礼。”傅清玉淡淡道。 傅七小姐脸上的神情惊讶了约有一分钟,这才不自然道:“看来老太太很喜欢姐姐,把这么贵重的镯子都给了姐姐。” 她自小便由二老太太带着,对于老太太身上的物件熟悉得很。她自小生活在富贵的傅府里,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金银宝器,但对于会发光的镯子从来都没有见过。于是,小的时候,她经常缠着二老太太,要她手腕上会发光的玉镯子。那个时候,二老太太是最疼她的,也应允等她及笄的时候,就把那对会发光的镯子做为嫁妆送与她。没想到,这位二老太太居然提前把这对镯子其中的一只给了傅清玉。 她的心中有些失落,又不好表现出来,逛了一会,便托说酒气散了,要回去沐浴,便带着春兰匆匆走了。 一路走,春兰忍不住嘀咕道:“老太太也真是的,怎么可能那么健忘?明明应允了小姐,等小姐及笄的时候,就把那对祖传的镯子给小姐做嫁妆的。如今倒好,小姐还未及笄,老太太就急着把镯子送人了。” “春兰,别这么说,六姐姐救了老太太一命,老太太把镯子给她也是人之常情。再说,这事因我而起,老太太没有怪罪于我,我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 “那有什么。”春兰不满道,“虽然老太太吃撑的事情,我们也有些责任,但老太太怎么会不了解小姐呢?小姐可是一直都把老太太当作亲祖母看待的。如今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早早为老太太备下她喜爱的糕点不说,还与二公子千辛万苦帮老太太找回那对嵌了猫眼石的玉镯。为此,小姐还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都几乎花光了。这份心思,府里的哪个小姐能够比得了的如今为了那个不亲的六小姐,老太太居然把那只镯子给了她,竟然忘了对小姐的承诺,老太太也太没良心……” “春兰,你在胡说什么呢?”七小姐怒道,“怎么可以这样说老太太呢?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春兰这才发觉自己失了言,眼见七小姐震怒的样子,慌忙跪下:“小姐,奴婢替小姐不平,一时口不择言,望小姐恕罪,饶过奴婢,奴婢下回不敢了。” 七小姐看了春兰好一会,才让她起来:“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有些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如果被某些好事的人听了去,学与老太太听,可就会离间我与老太太的祖孙之情的。” 春兰惶恐道:“小姐放心,奴婢记下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走吧。”傅七小姐摇摇头,叹了口气。此刻她的心更乱了。 方才看到傅清玉手腕上的镯子时,她的心里已经震惊非常。她没有想到,二老太太居然会忘却以前对自己的承诺,提前把镯子送了出去。 如今听了身边丫头说的话,心里面更是觉得不舒服。论亲情,自己与二老太太有着十几年的祖孙情份在内。论孝顺,二老太太在府里的时候,她就十分乖巧听话,对二老太太虚寒问暖,关怀备至。二老太太离府之后,每年她都去看望二老太太,陪她说说话,带好吃的给她,还把二公子给她的补品分了大半给老太太送去。 而那个六姐姐,何德何能?只不过救了老太太一次而已。对她的这位六姐姐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她能把二老太太的病治好,那是她做为一个孙女的本份,有什么可谢的 她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自己与老太太这十几年的祖孙亲情,轻轻易易就被傅清玉钻了空子进来了呢? 再细想一层,似乎自从这位傅六小姐入府之后,她的好日子就越来越少了。她的这位六姐姐,看起来老实本份,但无形之中却在威胁着她的利益。跟她抢宠爱她的父亲,跟她抢宠爱她的二哥哥,如今又跟她抢宠爱她的二老太太......说不定以后,还会跟她抢她心仪的郎君…… 七小姐越想越气闷,不由深深呼了一口气。如今她这个傅府的七小姐,傅府的嫡女,身边的东西被那个刚入府不久的六小姐一点一点地夺去,只怕就差这个嫡女的身份是抢不掉的…… “小姐,您回来了?”傅七小姐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叫她,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丹霞阁。 “小姐今天的晚宴怎么样?挺热闹的吧?”春芳看着打扮得艳丽无比的自家小姐,笑着问道。却被自家小姐略带忧郁的神情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难道老太太她又……” “老太太没事,六姐姐把她的病治好了。”傅七小姐有些心不在蔫道。 “那就好。”春芳欢喜道,“我就说嘛,小姐不用担心,老太太那么疼爱小姐,怎么会因为小姐一时的失误而怪罪小姐呢。再说了,小姐为了她这次的寿诞准备的贺礼,老太太可是看在眼里的……”她说着朝春兰身后张望一阵,有些纳闷地问道:“小喜没有跟过来吗?那些四喜包子……” 小喜是二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春兰微微愣了一下,莫名其妙道:“什么小喜,什么四喜包子?春芳,你到底在说什么?” 正文第三百六十章请安 春芳的惊诧不比春兰少,她看着春兰,皱紧眉头:“下午的时候,我在大厨房里看到了二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叫做小喜的,她正拿着两笼包子,让大厨房里的媳妇放到锅里热着。我当时听她说,二老太太交待了,一笼包子自己留着,另一笼则是拿给我们小姐的。我等了许久不见小喜过来,还以为她让你直接拿回来呢。” 京城四喜楼的包子是最闻名的,皮薄馅多,兼之多种口味可以选择。很多官宦之家的厨娘们根本做不出这种原汁原味。是以那些官宦人家要吃四喜包子,都得派人早早到四喜楼去排队等候,迟些就被人抢光了。以前在傅府里就二老太太与傅七小姐最爱吃。所以,春兰一听到大厨房里蒸有四喜包子,第一感觉就认为是二老太太留给自家小姐的。 春兰摇摇头:“我没有见过什么小喜,也没见二老太太让我拿什么东西回来。我倒是听二老太太屋子里的人说,下午的时候,二老太太好像说六姐姐为了帮她治病,连中饭也耽搁了,所以让底下的丫头拿了些包子过去,难道……” 说到这,春兰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那个四喜包子,难道六小姐也喜欢吃吗?” 春芳气道:“怎么又是六小姐明明知道我们小姐爱吃四喜楼的包子,居然还跟我们小姐抢” 七小姐心里面失落之极,勉强笑道:“你们别乱说,春兰不是说了吗?那是因为六姐姐为了给老太太治病,以至连中饭也顾不上吃。老太太心疼六姐姐,这才让人送四喜包子过去的。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小姐处处把六小姐当作亲姐姐看待,事事都为六小姐着想,六小姐想过小姐吗?”春芳开始愤愤不平起来,“明知道小姐与二老太太的感情最好,却还要插一脚进来,分离小姐与二老太太的感情……真不知道这位六小姐是怎么想的” 七小姐觉得头痛欲裂,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她觉得疲累之极:“我累了,你们伺候我梳洗,早些安歇吧。” 春芳春兰于是不敢再说什么,端来热水,装满浴桶,并洒上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花瓣。 七小姐打发春兰春芳出去,坐在浴桶里,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心中委屈无限,索性把脸埋进水里,无声地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平复了情绪,她才唤春兰春芳进来,服伺她沐浴更衣。 七小姐洗浴完毕,刚在梳妆台上坐定,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春兰疑惑地走出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冬梅不由愣了一下,“冬梅,这么晚了,你是来找我们小姐的吗?” “我是按着我们小姐的吩咐,前来送酸梅汤给七小姐的。”冬梅笑道,从食盒里捧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瓦罐来,“春兰,我们小姐说,七小姐吃多了酒,喝这酸梅汤最好不过了,不仅能解渴,还能生津止渴。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七小姐了,你捧进去吧。” 春兰笑道:“那好,回去替我谢谢六小姐。” 冬梅提着空空的食盒走了,看到冬梅走了,春兰这才栓了门,捧着瓦罐进了里屋。 “小姐,这是六小姐派人送过来的酸梅汤,用于解酒的。小姐刚喝了酒,又赶着沐浴,身子恐怕吃不消。喝碗酸梅汤散散酒气吧。”春兰一边说着,一边拿了银碗盛了一碗酸梅汤,放到了桌子上。 “我不喝,你去把酸梅汤倒掉。”七小姐头也不回道。 “小姐,您这是……”春兰惊疑不止地看着七小姐,“这……这可是六小姐让人送过来,专门给小姐解酒有的……” 七小姐猛然转过身,站了起来,朝春兰怒斥道;“我叫你倒掉,马上倒掉你耳朵聋了,听不清楚是不是?” 春兰吓了一大跳,她从来就没有看到七小姐会生气成这副样子。她忙不迭道;“小姐别生气,是奴婢的错,奴婢以为小姐酒喝多了,要些醒酒汤解解酒气……” “我不需要什么醒酒汤,我压根就没有醉。”七小姐冷冷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拿出去倒掉?” 春兰惊疑不止地看看七小姐,低声应了,拿着瓦罐到外面去倒了。 傅七小姐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她望着自己在镜子里的容颜,忽然觉得很累。 她伸出手来,抚住自己的面容,还好,镜中的自己虽然脸颊有些红,但仍然如花般艳丽。的确,她才十四岁,很快就及笄了,这如花的年纪,她怎可辜负?她不要任何人的同情,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她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嫁个名门望族,让那些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背后却看不起她的人羡慕死。 .由于昨天贪杯,多喝了一些酒,七小姐竟然睡得很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从床上坐了起来,七小姐只觉得头晕脑胀,想必是酒醉之后的反应。她抚了抚额头,这才想起要到二老太太的屋子里请安。 “春兰,快,把我那件琵琶襟上衣曳地飞鸟描花长裙拿过来。”七小姐马上着急起来,“春芳,你去端盆水来,帮我梳妆。你们两个快点,老太太有个习惯,一向早起,再迟些可就来不及了。” 春兰看看桌子上的沙漏,迟疑道:“小姐,你别着急,这不是早饭才过吗?我看你睡得这么沉,不忍心叫醒你。早饭我已经拿回来了,你先吃早饭,吃完早饭再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七小姐瞪了春兰一眼:“你忘了,老太太一直有早起的习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了。你们这两个丫头,昨天我不是交待你们,要早些叫我起来吗?如今却拖到了这个时辰,要再不去的话,我就成了最后一个给老太太请安的人了。到时候老太太会怎么想我?” 春兰低声道:“小姐你没吃早饭就要过去,万一老太太留你下来说话,这空着肚子怎么挨得住?再说了,老太太也知道小姐的身子刚刚复元,即使小姐是最后一个到的,老太太也不会为难小姐的……” 七小姐现在最不喜的,就是别人说她的身子刚刚复元,如今听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都这么说,不由柳眉倒竖,怒道:“什么叫做刚刚复元?本小姐的身子一直好得很,你们没有看到我的精神好得很吗?一天不吃早饭也不会饿死你们两个磨蹭什么,还不快快过来帮本小姐梳妆打扮” 春芳与春兰无奈,只好一个拿了铜盆去装水,一个拿来七小姐最喜欢的琵琶襟上衣曳地飞鸟描花长裙。 春兰手法纯熟且又十分迅速地帮七小姐挽了一个飞云髻,再插上宝蓝点翠珠钗,缀了两只玛瑙石耳坠。于是,一个清纯脱俗的七小姐便风采无限地显现在镜子面前。 春芳马上走了过来,把琵琶襟上衣曳地飞鸟描花长裙给七小姐穿上,再把裙角细致地弄好。 最后,七小姐亲自动手,略施粉黛,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之后,认真看看镜子里神采奕奕的自己,感到满意之后,才匆匆忙忙地带着春兰春芳,出门去听雨轩给二老太太请安。 傅清玉带着冬蕊、冬梅慢慢走到通往听雨轩的花间小径之上。由于今天早起了些,吃过早饭,看看时辰尚早,傅清玉便带了两名大丫头出来,一边散步一边朝听雨轩行去。 绚丽的长裙在花丛那边一闪,冬蕊眼尖,马上道:“小姐,方才七小姐走过去了,她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小姐要不要赶上她,跟她一起走?” 傅清玉略一沉吟:“看今天七妹妹走得这么急的样子,分别是赶着给老太太请安去的。我,我就不去抢这个头功了。让她先去吧,我们慢慢走便是。” “如今二老太太对于小姐的态度也改观了不少,难道小姐不想趁热打铁,在二老太太好好表现一番,让二老太太从此对小姐刮目相看?”冬梅瞅着傅清玉笑道。 傅清玉摇摇头:“这些表面文章……不作也罢。我与二老太太只不过仅仅几面之缘而已,谈不上什么深厚的祖孙之情,这份感情自然是不能够与七妹妹,还有三姐姐相提并论的。何况老太太能这样对我,不为难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又何必去与七妹妹、三姐姐再分一杯羹,让她们记恨我呢?” 冬蕊笑道:“小姐就你想得开,要知道二老太太可是在老爷面前能够说得上话的人,老爷一直对这位老太太十分的尊重。三小姐订亲事那会,偏偏二老太太到了南方去看望一个出嫁的女儿去了,赶不回来。要不然的话,以二老太太对三小姐的宠爱,只要三小姐求到她的面前去的话,二老太太没理由会袖手旁观的。” 她抬起头来,看一眼傅清玉,低声道:“如果小姐能够取得二老太太的欢心的话,那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这么说,这就是七妹妹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赶着给二老太太请安的原因吗?”傅清玉看着匆匆远去的傅七小姐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文第三百六十一章玉镯的来由 昨天七小姐向她说对不起的时候,是行了大礼的。七小姐的态度中有几分真诚,令她颇有些于心不忍。 本来,昨天她给二老太太诊病一事,七小姐的冷漠,令她彻底灰了心。她也打算着这几天要把那封血书,以及事实的真相对傅二公子托盘而出。她傅清玉才是原夫人林氏的亲生女儿,是傅二公子的亲生妹妹,是这个偌大的傅府唯一一个嫡女。这本来就是她应得的,不用去偷,不用去抢,也无需使任何手段,只需把事实还原便可。 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 傅二公子更有权利知道,谁才是他的亲生妹妹。 可是,昨天傅七小姐那种泪水涟涟的样子,倒让傅清玉有些狠不下心来。不是她心慈,而是她想到的是,如果傅二公子得知,他一向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七妹妹,竟然不是他的亲妹妹,他又该作何感想?他又如何对待自己无怨无悔的,十多年的付出,而对象居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这也太伤傅二公子的自尊了。 也许,她该择一个好的时机,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而这个时机的前提,是她把一切的真相查出来,让大夫人亲口承认,她就是傅府的嫡女,这样,才会令所有人都信服。她也才可以名正言顺拿回本应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那只古朴的镯子上。白天的光线里,这只镯子朴实无华,除了从纹理看得出这只玉镯是镯子里的上品之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但一到晚上,这只古朴的镯子就华丽丽变身,通体光亮,十分的引人瞩目。 想必傅七小姐是知道这只镯子的秘密的,所以,当她看到自己手上戴着的这只镯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才会这么讶异。 不过,这也难怪,听说傅七小姐小时候最亲近的人就是这位二老太太,当年二老太太住在傅府里,而傅七小姐经常到二老太太屋子里,所以对于二老太太身上的物件,七小姐比谁都熟悉。 傅清玉心中一动,难道说这枚镯子…… 回想起七小姐当初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惊讶,诧异,愤怒,伤心,以致最后失魂落魄地走掉了。这没有办法不令她不怀疑到这个方面。 如此想来,自己岂不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就夺人所爱了? 别人的东西,自己自然是不能要的,傅清玉正想着,忽然觉得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傅三小姐带着得意之色的脸庞。 “三姐姐这么早就赶过来了?”傅清玉有些愕然地看着三小姐傅清菲。她记得三小姐与三姑爷从搬出傅府之后,就在城北一个叫做铜子巷的地方租了房子住下来。 她虽然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但从四姨娘阴沉的脸色,还有底下丫头婆子零零碎碎议论声中,她也大致知道了那个地方的荒凉。 城北离傅府这座居于京城中心的府第十分的遥远,傅三小姐居然能够不误点的赶过来给二老太太请安,不用说也起得相当早了。 傅清玉愕然的并不是傅三小姐的勤劳,这大老远的,非得绕了大半个京城来给二老太太请安。而是讶然于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分别带了几分得意之色,还有幸灾乐祸之意。 “六妹妹,我听说你与七妹妹一直相处得很好,两人整天形影不离的,怎么这会功夫,看到七妹妹在前面过去了,也不叫一声?”傅三小姐的眼睛斜睨着傅清玉,显然,她也看到刚才七小姐走过去的身影。 傅清玉笑了笑:“七妹妹走得急,看来是有急事,我不急,慢慢走就好了,让她先去。” “六妹妹倒是好心,我看六妹妹是怕抢了七妹妹的头功,这才让着别人吧。”傅三小姐冷笑道,“不过,人家此刻可没有顾念着你的好心,人家现在的心里,可是对你恨之入骨呢。” 傅清玉抬眼看傅三小姐,她的这位三姐姐,一向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兼之忘恩负义。如今,恐怕又多了一顶挑拨离间的头衔了。 “你以为我在离间你与七妹妹的感情?”傅三小姐冷哼一声,“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的。” 她一把攥起傅清玉的手,指着那只古朴的玉镯道:“你看到了吧,这只玉镯子,现在戴在了你的手上。可是你不知道的是,这只二老太太的家传之宝,原本是一对的,二老太太以前在府里住着的时候,就曾应允过七妹妹,这对玉镯子是给她以后作嫁妆的” 傅清玉心一沉,她居然猜对了这只镯子果然是有来头的…… 傅三小姐看着傅清玉有些木然的表情,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深:“我们真是有眼福,看了一出好戏。老太太真是老了,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而且还把这价值连城的镯子给了一个不过才见了两次面的孙女,说出去真是惹人笑话你呢,也是一个没脸皮的,老太太给的东西你就要,也不问问清楚这原本是属于谁的东西,如今好了,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一向看起来温柔大方的傅六小姐,竟然会去抢妹妹的嫁妆” “我不知道这东西原本是七妹妹的,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我怎么会跟她去抢呢?”傅清玉冷静道。 “看这话说得……”傅三小姐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样子,“少装出无辜的样子来你会不知道吗?你分明就是看着这只镯子贵重,想独吞了它” “三姐姐,你不要血口喷人”傅清玉怒道,“这只镯子分明就是老太太赏下来的,又不是我开口要的,这怎么能叫独吞呢?” “我血口喷人?”傅三小姐撒起泼来,“我看你是居心叵测才对。明明知道这是七妹妹的嫁妆,却想据为己有。哦对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埋怨我们傅府自小就把你抛弃了,扔到了乡下养着,所以你的心里面对我们傅府充满了仇恨,一心一意想要报仇。害了我还不够,如今又害起七妹妹来了……” 傅清玉看了三小姐好一会,忽然笑了:“三姐姐的好心,我多谢了。只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三姐姐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关心起七妹妹来了?” 说到此,傅清玉柳眉一扬,冷冷道:“如今老太太把这只镯子赏了我,这镯子自然就是我的了。我还不还给七妹妹,那是我与七妹妹之间的事情,与三姐姐何干呢?如今七妹妹未发一语,三姐姐倒按捺不住,跳出来替七妹妹打抱不平来了?三姐姐,你觉不觉得,你热心过头了?” “你……”傅三小姐一时语塞。 傅清玉冷笑道:“三姐姐,或者我这样说了吧,三姐姐不是热心过头,而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傅三小姐气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傅清玉已经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跟三姐姐聊了。不过,我也一向不喜欢与那些不懂知恩图报,一味忘恩负义的人聊天”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听雨轩走去。 冬梅与冬蕊对望一眼,暗自欢喜,她们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这么厉害的一面呢。她们瞟了傅三小姐一眼,含笑跟上了傅清玉。 “傅清玉,你给我站住”傅三小姐气得大叫,“你到底在说谁忘恩负义?你以为你三姐夫得以解救出来,是你的功劳吗?那不过是安公国府的二小姐去求了她的堂哥哥赵世子而已,怎么能算是你的功劳……” 傅清玉转过身来,脸上的神色更是冷峻:“三姐姐,让四姨娘过来求我,并出主意说,让我修书一封给明珠姐姐,托她向赵世子给三姐夫求情,是你的主意吧?我想,四姨娘……应该想不出这样的法子的。” 傅三小姐呆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是一句话也说出来。 “我们走吧。”傅清玉不想再看三小姐那副被人揭穿之后的神情,招呼着身边的两名大丫头,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她怎么会猜到是我的主意?”傅三小姐呆了半晌,喃喃道,“难道是四姨娘告诉她的?” 香巧忙道:“小姐,四姨娘可是您的生母,一颗心全系在小姐的身上了。这种事情,四姨娘怎么会说出来我看啊,这事多半是六小姐派人打探的。” “打探?”傅三小姐咬牙切齿道,“这个死妮子居然敢打探我的事情” “小姐,你可要防着点这位六小姐。”香巧看看三小姐道,“别看她平日里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心里的弯弯多着呢。我听府里的人说,以前大夫人与五小姐一直想早点把她弄出府去,不知怎么回事,老是动不了她,五小姐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五小姐如今这副样子,都是这位六小姐给害的” 三小姐恍然大悟:“难怪呢,这半年来不曾回府,这一回府怎么什么都变了,五妹妹倒了,大夫人倒了……看来这个死妮子的心机倒不小如今竟然连一向视她如亲姐姐的七妹妹也谋划上了。” 正文第三百六十二章交谈 傅清玉带着冬蕊冬梅一路急走,在快到听雨轩的一角凉亭子处坐了下来,深深地呼了口气。 真是气死她了这不过是她与七小姐之间的事情,那个三小姐居然横空插上一脚,还大言不惭,要不是顾念着这三小姐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她若对姐姐不敬的话会招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若不是顾念着这些,她早就一拳挥过去,或者抬起她练了多年跆拳道的脚,一脚把三小姐踢到太平洋里去 “小姐,你没事吧?”冬梅看了看傅清玉,有些歉然道:“小姐,对不起,我以前与冬蕊一直都在大夫人的房里伺服候着,有关这只镯子的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要是我早一些知道的话,告诉小姐,七小姐也许就不会那么记恨小姐了……小姐你要骂就骂我吧。” 冬蕊也愧疚道:“对,冬梅说得对,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要是能多打听一些,小姐也许能想出个万全之策出来,也许就不会与七小姐生分……” “你们说什么呢?”傅清玉低叹,“我与七妹妹生分不生分,并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不管她怎么看我,我是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的……”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古朴的玉镯子,看了好一会,交给冬梅:“这只镯子,你先替我收起来。我若这个时候还给七妹妹的话,那就是不给二老太太面子了。二老太太的心意我明白,她把祖传的两只镯子中的一只给了我,也就是把我当成了她的亲孙女,也希望我与七妹妹能够像亲姐妹一样相处。老太太的心,始终还是在七妹妹那一边的。只是,老太太的这番心意,七妹妹怕是没想到的。” 冬蕊撇撇嘴道:“我总是觉得奇怪,以老太太如今的样子,耳清目明的,怎么就犯糊涂了呢?原来是这番意思呀。” 傅清玉微微摇头:“老太太那人,什么没经历过?她老人家眼不花,耳不聋,什么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什么话都听得明明白白。想糊弄她老人家,难得很呢。” 冬梅蹙紧眉头道:“但是小姐,老太太如今也把这玉镯给小姐了,七小姐看到心里就觉得不舒服,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或许老太太是故意而为之,或许想试探一下我……”傅清玉笑笑,“七小姐使小性子,老太太想必也看到了。不过你们想啊,以老太太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儿子个个有出息,做官的做官,做营生的营生,个个都混得风生水起的,她会缺银子吗?她是祖母,给出去的礼物当然是不能要回来的。所以,说不定啊,老太太在背地里早就把七妹妹丰厚的嫁妆给备好了,只不过不让七妹妹知道而已。” “那七小姐可不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还要跟小姐抢镯子,真是的”冬蕊不满道,“一只镯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姐帮了她这么多,这镯子给了小姐也是应该的呀,况且她都占了小姐这么多年的恩宠了,如果要还的话,岂是一只镯子能还得了的?” 冬梅忙拉住冬蕊:“你小声些,小心让别人听了去。” “我才不怕呢,我们有物证。”冬蕊理直气壮道。 “有物证但没有人证啊,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如果现在就说出来的话,说不定别人还真的以为我们是捏造出来的呢。”傅清玉笑笑,“要是二公子也这样以为,以为我由于羡慕七小姐所拥有的一切,从而心生嫉妒,那就不好了。此事需从长计议,现在我们走快几步,想必府里的人都到了。”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温和柔软的声音:“六小姐,请留步。” 傅清玉转过头来,见说话的人是傅大*奶,忙停下脚上,笑道:“大*奶怎么也起得这么早啊?” 今天的傅大*奶一身深紫色衣裙,更显得肤色白晰。眉眼间带了笑意,走到了傅清玉旁边。 “这不,泽哥儿起得太早,一心记挂着她的曾祖母,闹着要到听雨轩来给老太太请安。”傅大*奶宠溺地望着紧跟在后面的傅泽。后者一只手由奶姑牵着,虽然是小胳膊小腿的,但是走得十分的快。 “真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傅清玉笑着赞道。 傅清玉见过傅大公子几面,知道傅大公子性子耿直,想必他的妻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如今见傅大*,奶性子温和,面带微笑,倒是让人容易亲近的。 再说,自己与傅大夫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私人恩怨不应迁怒于旁人,应该与这位傅大*,奶无关。 从傅大*奶的身上,傅清玉闻到了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香气,于是含笑问道:“大*奶用的是什么香气,怎么这般清雅?” 傅大*奶笑道:“这香粉,是我昔日里的一些闺中好姐妹推介的,说最近京城最流行的就是这种香粉,都快传到宫里去了。我也觉得新奇,经不住她们的游说,便差了屋子里的一个丫头,从城南的‘国色天香’里买一盒回来。虽说贵了些,但这香粉夏天搽用,清爽宜人,一点汗渍也没有,可好用了。” 傅清玉的笑意更深:“大*奶真的觉得这东西好用?” 傅大*奶笑着点头:“我本来在夏天是不用香粉的,买回来的时候,纯粹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没想到一用上就爱不释手了。这香味,清幽冷冽,有些像宫里早些年用的香粉,但又觉得不太像,比宫里早些年那些香粉好多了。清清爽爽,香气韵雅,是很多官家太太与官家小姐们的最爱呢。” 顿了一下,傅大*奶又道:“我离京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才回来,没想到京城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就连这外边卖的香粉也千变万化,日新月异。我还听说,开那间香脂水粉店的是一个官家女子,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胆识与魄力开店,真是让人佩服得紧。” 傅清玉含笑望着傅大*奶,忽然觉得,好像一下子与这位傅大*奶亲近了许多。 “其实,你昨天送给老太太的贺礼很好。”傅大*奶笑着望住傅清玉,“心思巧妙,兼之亲力亲为,孝心可嘉。我看这府里,肯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神,真心真意对二老太太好的人,没有几个。” “大*奶过誉了。“傅清玉谦劣道。心下却有些讶然,大*奶的话中有话,难道说,大*奶的意思是,即使像三小姐、七小姐那样与二老太太感情如此深厚的人,对二太太也是心中有所图吗? 她忽然想起冬梅先前所说的:二老太太可是在老爷面前能够说得上话的人,老爷一直对这位老太太十分的尊重……如果小姐能够取得二老太太的欢心的话,那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如此看来,三小姐、七小姐,图的又是什么呢? “六姑姑,你在想什么呢?”一个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傅清玉的思路。傅清玉低头看去,见一个小不点正用他那胖嘟嘟的小手,扯着自己的衣襟。小小的脑袋仰着,一双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小泽,怎么了?”傅清玉俯下身子,含笑看着那小人儿。 “六姑姑,待会儿从曾祖母那里出来之后,我能到你屋子里学叠纸鹤吗?”小家伙很认真地问道,显然对于昨天看到的,傅清玉送给老太太的贺礼念念不忘。 “这孩子”傅大*奶忙道,“你六姑姑忙得很,你自己一边玩去,不要打扰你六姑姑。” 傅清玉笑着对傅大*奶道:“无妨。这叠纸鹤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她俯下身子,捏捏小家伙的脸颊:“你真的想学叠纸鹤啊,那好吧,等会出来以后,你就到牡丹阁来,我教你。” “太好了。”小家伙欣喜地欢呼起来,“六姑姑叠的纸鹤太漂亮了,泽儿也要学会,叠给祖母,还有曾祖母看。” “泽儿真乖。”傅清玉含笑看着傅大*奶,“大*奶真有福气,有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儿子。” 傅大*奶欣慰地点头笑了,挽了傅清玉的手:“我们进去吧。” 听雨轩里,远远的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一入里屋,傅清玉便怔了一下,里屋的一侧,竟然挂着她送给二老太太的贺礼:一幅用千纸鹤“织”成的画。 二老太太坐于榻上,三小姐与七小姐分别挨在二老太太的身边。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尤其是二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盛,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想必方才的笑声,就是这祖孙三人发出来的。 看到傅清玉与傅大*奶进来了,二老太太笑着让丫头们搬椅子过来,让她们二人坐下。而七小姐,看到傅大*奶挽了傅清玉的手,走了进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愕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就恢复了常态,继续与二老太太说起笑来。 正文第三百六十三章惊变 四姨娘一见傅清玉走了进来,便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带了点阴阳怪气道;“我说六小姐,府里几位小姐都到了,尤其是七小姐,那可是第一个到的,孝心可嘉。你倒好,姗姗来迟,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傅清玉神色不变,清声道:“本来我也是想早到的,只是因为老太太昨天身子不爽利,余毒未清,我今天一大早特地煮了山楂药膳汤过来,故而迟了些。” 说完,她看着四姨娘盈盈一笑,招手让冬梅过来。冬梅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打开,取出一个盛了黑色汤汁的银碗过来,递给二老太太身边的丫头。 二老太太笑道:“四姨娘,你这话可说差了,我早说了,我这几个孙女啊,个个都是极孝顺的,你看,这不应了我这话了吗?” 四姨娘没有料到傅清玉居然藏了一手,先前的话说出口已经收不回来,只好尴尬地讪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老太太好福气。”说着狠狠地瞪了傅清玉一眼。 傅清玉面带微笑,迎上四姨娘挫败的表情。她一早料到在三小姐面前,四姨娘总是要给自己小鞋穿的,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二老太太丝毫不理会底下暗中发生的事情,对着身边的丫头道:“把山楂汤端过来吧,昨天晚上吃多了些,怕不消化,多吃一些山楂汤有助于消消积食。” 立于二老太太旁边的三小姐,马上殷勤地走了过去,端起那碗温热的汤,暗地里骂了声:“那死丫头,居然起得那么早,不令熬了药膳汤,还知道把汤摊凉” 既然汤已经摊凉,如果胡诌说这汤烫得厉害的话,那纯粹就是骗人的。三小姐眼珠一转,看向附近站着的,她的大丫头香巧。 香巧自幼便跟在傅三小姐的身边,如今又陪嫁过去,对于三小姐的性子了解得一清二楚。如今见到三小姐对她使眼色,当即会意地暗地里点了一下头,慢慢地朝三小姐这边移了过来。 这时,有丫头来禀告,说是傅大夫人身体不适,就不过来给二老太太请安了。二老太太与傅大夫人本来就不是很合,也不介意,说了几句让大夫人好好养病的话,便把那丫头打发走了。 倒是傅大*,奶听说大夫人病了,细细的柳眉便蹙了起来,陪坐了一会,便说要回去看望一下大夫人,带着傅泽出去了。临出门的时候,那个小家伙还扯了傅清玉的衣袖道:“六姑姑,待会我到你屋里找你玩,你可要教我叠纸鹤哦。” 傅清玉笑着应了,那小家伙这才满意地跟着傅大*,奶走了。 二老太太看向傅清玉的目光若有所思,见她长袖滑下露出的手腕处,那只先前戴着的玉镯子已经不见了。看到这里,二老太太的嘴角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来。 目送傅大*,奶离去,傅清玉这才折了回来。 放药碗的桌子离二老太太坐的地方约有三四米的距离。三小姐脸上洋溢着盈盈笑意,端着盛着药膳汤的银碗款款朝二老太太走去。 没走几步,她像被什么东西东西绊倒一般,突然一个踉跄,身子微微一侧一转,一碗药膳汤竟调了头,就要朝着立于二老太太身边的傅清玉砸了过去。 傅三小姐朝暗中帮了她一把的香巧得意一笑,她已经算计好了,什么时候该收住脚步,什么时候该躬下身子,什么时候该让银碗飞出去。她甚至精准地预测了一下,如果手势好的话,那银碗就能砸在傅清玉的脸上。到时候,这位好心送药汤给二老太太喝的傅六小姐,那就只能自己“享用”这碗亲手熬制的药膳汤了。如果手势不好的话,砸中傅清玉那是肯定的,砸到她身上也不错,让她浑身湿透,当场出丑,也好出出她心中的恶气。 想到这,傅三小姐快要从心底笑出来。她仿佛看到这位六妹妹捂着脸蹲了下去,或者看着自己浑身湿透,手足无措地站着发呆。 不管怎么样,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断这位六妹妹向二老太太献殷勤。如今傅清玉已经得到了二老太太的另眼相看了,还把应允给七妹妹做嫁妆的一只镯子都给了她。要是照此发展下去的话,那久而久之,难免会威胁到她的利益,还有四姨娘的利益。 当然,对于此次事件的后果,她也预料到了,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如果二老太太待会问起的话,她说推到香巧身上,说香巧冲撞了她,才让她把药汤洒到了傅清玉身上。大不了打香巧一顿板子,做做样子。最重要的是一要阻止傅清玉继续得到二老太太的宠爱,二来要让傅清玉彻底在她们面前出丑。此事最好还能渲扬出去,让府外的人当笑话来说嘴。 只可惜,她的想法刚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便被耳边一个尖叫声打断了:“三姐姐,你怎么了?” 三小姐正奇怪间,她听出来,这是傅清玉发出的声音。她只觉得端着银碗的手一空,顿时没有分量。她马上意识到,银碗脱手了。因为,离她预计要撒手的时候还差一会的功夫。 她惊诧异常,抬眼望去,只见眼前人影交错,傅清玉似乎很担忧的脸庞在她的面前一晃而过。她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就觉得脚下似乎踏到了黄豆之类的圆溜溜的东西,整个身子失却平衡,直直地朝着前面的床榻重重地摔了下去 她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在空气里抓了抓,却徒劳无功。紧接着四周人声哗然,一声轰然巨响,她清清楚楚地感到,自己的额头重重地撞上了贵妃榻的边缘。坚硬的梨花木与自己的额头相撞之下,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似有许多星星在眼前乱转。 “小姐,你怎么了?”香巧尖叫着冲上前来,扶起傅三小姐,看到傅三小姐额头已经撞破,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沾湿了面前的衣衫。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千万不要吓奴婢啊。” 三小姐头晕眼花,面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女儿啊。”四姨娘见不过一转眼的功夫,自己的女儿就已经头破血流,不省人事,顿时魂都吓去了一半,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菲儿,你怎么了,你……你不要吓娘啊。” 二老太太也惊得站了起来,看到屋子里的场面一片混乱,老太太当机立断,“四姨娘,快去请大夫过来。春瑶,把三小姐扶到榻上来,用毛巾压住伤口,先替三小姐止住血。再打一盆温水进来,替三小姐擦拭擦拭。” 四姨娘这才从惊呆中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出去喊人请大夫去了。 春瑶是二老太太的陪嫁丫头,由二老太太做主,嫁给了一名管事的。她依然侍奉在二老太太的跟前。虽说年纪不小了,但事行事十分利落。她三两下就把三小姐扶到榻上躺下,然后快速地取了一条干净的干毛巾过来,捂住额头上的伤口。 傅清玉惊得呆在原地,幸好那碗药汤早早失却了准头,要不然的话,不是她,就是二老太太要遭殃了。 “小姐,好险啊。”立于身边的冬梅捂住胸口,深深地呼了口气,主仆二人相视而笑。 大夫很快就被请了过来,清理好伤口,大夫给傅三小姐的头裹了纱布,开了药方子,并叮嘱说近期内不要随便乱动,如果什么不适要立即就诊之类的话。 三小姐这副样子,当然是不能回到城北租下的那个房子去了。于是四姨娘便让人把自己的楼阁收拾一下,腾出一个屋子来,给三小姐暂时住下。同时,派人去城北通知三姑爷爷那边,并将三小姐的事情一并也说了。 三小姐悠悠转醒,一个劲喊头痛。四姨娘怕她扰了二老太太的清静,便让丫头们拿了藤椅过来,把三小姐挪回到四姨娘那座阁楼里。 由于有了一个病人,听雨轩里的丫头都忙活起来,出去抓药的出去抓药,生火熬药的生火熬药,照着四姨娘的吩咐去拿补品出来熬大补汤的也到库房领贵重的药材去了。 二老太太记挂着傅三小姐,也匆匆忙忙地跟着四姨娘,到另一座楼阁里看望三小姐。 二老太太带人这一走,二老太太住的这座阁楼就剩下傅清玉主仆二人。 冬梅看看四下无人,迅速地从贵妃榻边缘摸出一颗珠子来,傅清玉也在案几的一侧捡到一只。主仆二人迅速把珠子揣入兜里。 傅清玉再看看摔在地上的银碗,脸上有些可惜的神色。这可是她天蒙蒙亮,便起来亲手熬的药膳汤,可惜,被三小姐糟踏了。俯下身子,她拾起了银碗,放到了食盒里。 做完这一切,傅清玉朝冬梅点点头:“我们过去看看三姐姐吧。” 冬梅含笑点点头,提起了食盒,主仆二人走了出来,朝附近的另一座阁楼走去。 正文第三百六十四章药剂加量 第三百六十四章药剂加量 听雨轩的另一座阁楼里,三小姐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着。此刻的傅三小姐,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头上裹了厚厚的纱布,纱布已经被血水浸湿,红通通一片。她像只死猫一般瘫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微睁,眼睛无神,只从口里发出一阵接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哎哟……哎哟……” “我的乖孙女,你怎么了,头还痛不痛?”七小姐傅清敏扶着二老太太赶过来了,二老太太看着躺在床上直哼哼的三小姐,心疼得不行。 “老太太,我……我的头好痛啊。”傅三小姐用手捂着头,有气无力道。 “三姐姐,大夫说了,不要乱动,也不要碰伤口,不然不会好的。”七小姐着急道。 一听七小姐这么一说,三小姐吓得忙把手拿下来,再也不敢乱动了。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在小姐的旁边,没来得及扶住小姐,害小姐跌倒……”香巧在床前跪下,哭了起来。 “香巧,这不关你的事……”傅三小姐有气无力道,睁开一半的眼睛望了一眼老太太,撒娇地哭道:“老太太,我……” “你别说话,好好歇着。”二老太太心疼道,“我可怜的孙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三小姐沾了星星点点血迹的衣裙,皱紧眉头道,“一屋子的丫头都是怎么回事呀,也不知道给主子换套衣裳……” 香巧忙道:“老太太息怒,不是我们不给三小姐换衣裳,只是方才那大夫说了,小姐刚撞破头,伤口很深,又流了那么多血,不宜乱动。待过了一夜,病情稳定之后再把脏衣裳换下来。” “我不要穿着这套脏衣裳……一听说自己要穿着这套脏兮兮的衣裳睡一晚,一向爱干净的傅三小姐的脸马上垮了下来,“我不要,我不要啊。” “乖孙女,要听话啊。”二老太太忙安慰她道,“只不过一夜而已,等明天一到,马上帮你换套新衣裳。”要不然的话,你这样乱动,弄伤了伤口,那可是要留疤的,那就会变得很丑……” 老太太这一番软硬兼施的话,又把三小姐吓住了。三小姐嘟了嘴,乖乖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却毫无目的地朝着四周张望着。 “三姐姐,你好好静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七小姐柔声道,“哦对了,我屋子里还有一些千年老山参,是二哥哥随皇上狩猎得的赏头,有好几盒。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就拿一两盒给姐姐吧。” “那.…..那就多谢七妹妹了。”傅三小姐也不推辞。如今的她,本来家里生活就不宽裕,住在城北铜子巷,还要供自己的夫君读书。如今她受了伤,那个家无异于雪上加霜。她当然要好好地赖着娘家,先把伤养好再说。 至于那些补品,她知道二公子一向最疼爱这位七妹妹,有什么好东西,全部无私地全给了这个妹妹。这个七妹妹,有个二哥哥护着,屋子里吃的,穿的,全是最好的。还有那些宫里面赏下来的珍奇异宝,名贵药材,简直让她羡慕死了。 如今,既然是七妹妹开了口,要送些贵重的药材给她滋补身子,她又何乐而不为,何不痛痛快快地收下呢? 七小姐笑笑,朝二老太太行礼告辞。二老太太笑道:“这府里你是最终慈心的,去吧。” 七小姐点点头,带着春兰春芳走了出去。 傅三小姐目送着七小姐出去,忽然,她顿住了。她看到了门口处走进来傅清玉主仆二人,眼睛里忽然射出有些愤怒的目光来。 她至死都不会相信那是一个意外,只能说,肯定是这位六妹妹搞的鬼,害她摔倒,撞破了头。都是这个傅清玉害的 傅三小姐的目光最多持续了半分钟,但被剧烈的头痛给折磨得闭上了眼睛。 “三姐姐,你好些没有?”傅清玉“万分关切”地望着床榻上的傅三小姐,顿了一下,万分歉然道,“三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当时看到姐姐摔倒的时候,妹妹吓傻了,竟然忘了伸手去扶……是妹妹没用,要是当时我能机灵一些的话,也许姐姐,姐姐就不会摔着了。” 傅三小姐睁不开眼睛,她一生气,头就更加疼痛起来。她唯有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干妹妹的事情,是姐姐太不小心了,没留神脚下,结果摔倒在地,让全府上下的人看笑话了。” 一想到府里那些好事丫头与婆子的嘴,傅三小姐就觉得更加头痛了。她的这桩糗事,传到外面去,还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呢。 说一个堂堂的尚书府三小姐,竟然连端碗药都端不稳,直直地摔趴在地上,还摔个了狗啃屎,摔了个颜面全无,还当着府里那么多丫头婆子的面这叫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此刻的傅三小姐,真恨不得面前有个地洞好钻进去 “三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傅清玉靠近了床榻,见傅三小姐脸庞红红的,不由讶然道,“三姐姐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发高热吗?” 三小姐粗声粗气道:“我没事。” 二老太太有些紧张,伸出手来,摸了一下三小姐的脸颊,再摸了一下三小姐的手,吁了口气,放下心来:“幸好没有发高热。” 转过头来,却看到傅清玉衣襟上星星点点的黄褐色的药汁,二老太太不由有些讶然道:“玉儿,你看你的衣裳也被药汤溅污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换衣裳,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 傅清玉有些犹豫:“老太太,这……” 二老太太笑道:“你尽管换衣裳去。老太婆我的身子硬朗着呢,什么病都没有。看护个半日还是可以的。” “那我换了衣裳之后马上过来。”傅清玉低下头,“只是老太太的药膳汤……” “玉儿那个山楂药膳汤,喝了让人舒服。”二老太太含笑望着傅清玉,“你得空的话再做两碗送过来吧。” 傅清玉这才笑道:“这有何难,我待会回去做好就给老太太送过来。” 说完朝二老太太施了一礼,带着冬梅冬蕊离去。 丹霞阁里,春芳依着七小姐傅清敏的吩咐,十二分不情愿地把仅剩的三盒千年老山参捧在手里,一边嘀咕道:“小姐,只剩下这三盒了,你真的要把这些都给了三小姐吗?不如自己留一盒……” “全部送过去。一盒不留。”傅七小姐肯定地说道。 “小姐……”春兰也有些疑惑,“那个三小姐,在府里的时候也没见对小姐有多好,小姐怎么一下子对她这么好起来了?” “我不是对她好。”傅七小姐笑道,“二老太太不是住在四姨娘那里吗?如今三姐姐又住在那里……” 春兰与春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姐这样的做法,是做给二老太太看的,以昭显姐妹情深。 “小姐能这样做,二老太太肯定很高兴。”春兰笑道,“我看今天二老太太对小姐就很不同。三小姐撞破了头,小姐马上扶住老太太,后来又陪着老太太去看了三小姐。如今又送给三小姐这些贵重的东西。谁顾念着姐妹之情,为了姐姐尽心尽责。谁又被惊吓当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二老太太可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亮堂着呢。” “老太太的心里一直很明白。”傅七小姐含笑道。 当时,她看到那碗药汤朝傅清玉身上飞过去的时候,她的确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个傅六小姐,处处出风头,如今招至嫉妒,遭报应了吧? 不过,三小姐的这番举动似乎并没有收到太大的效果,反而害人害己,弄得自己一身伤。傅七小姐看着傅三小姐狼狈不堪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自己正有件事情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说呢,眼下正是一个机会。 不过,自己自小体弱多病的讯息已经全城皆知,如何能够彻底改变全京城的人对于她这种根深蒂固的印象,她得好好想一个办法,来澄清自己。 必要的时候,让二哥哥帮帮忙…… 临出门的时候,傅七小姐回头吩咐道:“春芳,你就不用跟来了。把我吃的药熬好,我在中饭前吃。” 春芳点点头,她知道自家小姐指的是从宫里千辛万苦,托人情托关系才弄出来的强身健体的药方子。 “哦,对了。”傅七小姐在门口处停了一下,看着春芳道,“那些药由你亲自来熬,剂量加多一些罢。” “小姐”春兰担忧道,“那药猛得很,小姐久病初愈,不适合这么着急的,还是过些时候再加理吧。” “不行,不能再拖了。”傅七小姐叹口气道。慢慢调理需要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时间。时间太长了,她等不及。她要尽快让自己的身子好起来,人前人后都是一副健健康康的样子,这样,才能谋得一门好亲事。 如今她已经十四了,再过一年就及笄。这一年,是说亲的最佳时机,她无论如何也要让全京城的人刮目相看,她,傅七小姐,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一定要嫁到一个风风光光的名门望族里去 正文第三百六十五章试药 “春瑶,你看玉儿那丫头怎么样?”回到自己的阁楼,二老太太坐在榻上,看着身边的丫头春瑶问道。 “六小姐毕竟是外府养大的,性子刚烈些。”春瑶走过来,给二老太太端上一杯参茶。她曾是二老太太的陪嫁丫头,如今已不再年轻,保养得没有老太太那么好,眼角有了些细细的鱼尾纹,但的不影响她的容颜,一看之下还是能够看出年轻时的几分姿丽。 “刚才那一幕你也看到了?”对于春瑶的回答,二老太太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呷了一口茶,含笑看向春瑶。 春瑶笑道:“老太太不也看到了吗?” 老太太放下茶盏,沉吟道:“你说说看,六小姐怎么一个性子刚烈法?” 春瑶道:“其实这种事情,是三小姐做得不对。好好的一碗药膳汤,捧不好也就罢了,偏偏要抢着来捧,还会无缘无故的撒了手。我在旁边看着,是香巧那丫头无声无息地走近三小姐,然后突然出手推了三小姐一把。其实香巧使用的力度并不大,三小姐向前倾倒颇有做作的成分在内。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碗药膳汤是直直冲着六小姐飞过去的。如果失了准头的话,那就要砸到老太太了。如果六小姐不闪的话,那铁定会砸到六小姐无疑。” 二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这个三小姐,性子还跟以前在府里一样,就是容不得别人比她好,如今嫁出去也有半年了,还是这副样子,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毛病” 春瑶摇头:“我看,要让三小姐改掉这个毛病,怕是难了。方才见她那个样子,分明是想把药汤泼到六小姐的脸上,毁了六小姐的面容的。” 二老太太马上紧张起来:“那药膳汤热不热?” 春瑶摇头笑道:“不是很热,我在一旁溅了一些,有点温温的感觉,不是很烫人。” 二老太太摇头叹息:“这个三小姐,怎么会居心如此歹毒,也活该她报应,害人害己,遭了这份罪。” 春瑶笑道:“老太太明知道这不是报应,报应哪里会来得这么快?” “所以,你才说那六小姐性子刚烈了些?”老太太眉头一紧,抬头望住春瑶。 春瑶点头道:“我看,那个六小姐也不是一个傻子,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要对着人家笑。她的性子,倒有些像老太太呢。我看到三小姐身子一闪,闪到了老太太您的面前,这样的话,那汤汁洒过来的时候,她还能够替老太太挡着点,真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 老太太点头,方才她也看到了,傅六小姐是抢先挡在她的面前的。“那你又是如何判定六小姐性子有刚烈的一面?” “刚烈而不柔弱。”春瑶的眼中含了赞许,“平日里看六小姐,好像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人说什么也不大介意。没想到她的性子还有这一面。老太太记不记得,今天六小姐穿着一身嵌了珠子的衣裙过来的?” 二老太太点点头“她那一身嵌了珠子的衣裙真是好看,清清爽爽的,虽然不耀眼,立于几个姐妹当中,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老太太您看。“春瑶指了指脚下,”这屋子虽然铺了地砖,但并不是很光滑,哪能就能把人摔着的?况且这地板,四姨娘早就打算好了的,如果把老太太给摔着了,四姨娘哪能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老太太低头看了一下地面:“果然不是很光滑。” “但是,如果地板上洒了珠子就不一样了。”春瑶继续道,“这六小姐聪明,她身边的丫头也聪明,这洒了珠子的地板,我看三小姐不想摔倒也难了。”春瑶从兜里拿出一颗珠子,递给老太太,“这是方才我在墙角那里捡到的。” “几颗珠子就能把三小姐弄成那副样子,还暗地里教训了一下三小姐,看来,这六小姐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木讷愚笨。”二老太太沉吟道。 “六小姐是聪明的,别人要谋害于她,当然不能听之任之,既能让自己避险,又能让对方得到教训。老太太,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这样的人才是最聪明的吗?” “我看三小姐不是六小姐的对手。”老太太道,“也好,让六小姐得个教训,以后也知道收敛一些。只是,三小姐额头上的伤……”二老太太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一个女孩子,额头上弄个伤疤出来,以后怎么见人呀?” 春瑶笑道:“老太太尽管放心好了,这么多年未见到冬蕊,我今天特地注意了一下冬蕊,见到年初时见她时,额头上那难看的伤疤明明还在的。今天见了她,不仅额头上的伤疤没了,还出落得比以前更加漂亮了。我看,这是跟着六小姐的福气。” 二老太太微微愕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春瑶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昨天你刚跟我说起,说这位六小姐是宫里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瞧我这记性,才一天的功夫,就忘记了。” “所以说啊,老太太,家里摆着这么个医术高绝的孙女,还担心三小姐会变得难看吗?”春瑶笑道。 二老太太还是有些担心:“我也不大了解六小姐,就怕她与三小姐生了隔阂,不肯给她医治。” 春瑶过来给二老太太续茶,笑着道:“老太太,虽然外面的传闻,老说这位六小姐是外府养大的,跟府里的姐妹们混不熟,没有姐妹之情。我倒不这么看,我今天看到六小姐没有戴老太太赏给她的镯子,想必是知道了这个镯子的来历,怕七小姐有什么想法,所以就褪了下来。我看这位六小姐,倒是挺顾念姐妹之情的。” “七小姐与六小姐交好,所以六小姐时时关怀着七小姐,那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六小姐与三小姐不熟,三小姐又是先无礼取闹的,我担心六小姐一时想不开,不肯给三小姐治病……”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小丫头匆匆跑了进来道:“六小姐与三小姐吵起来了。” 二老太太与春瑶对望了一眼,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春瑶马上过来搀扶二老太太:“老太太,我们过去看看吧。” 她们二人刚来到对面那一座阁楼的门口处,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被扫落在地上,摔碎了。然后,传来傅三小姐恼羞成怒的声音:“……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傅清玉冷冷地望着从榻上坐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的傅三小姐,眉毛一扬,微侧了一下头:“我说三姐姐,你是心虚呢,还是健忘啊?你与你身边那个丫头,叫做香巧的,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啊。一个真撞,一个假摔。分明想谋害于我” 站在外面的二老太太与春瑶对望了一眼。这位六小姐,难道是终于按捺不住,跑来与三小姐理论来了? “你……你血口喷人”被人揭穿的傅三小姐脸色又红了一分。当然,这事她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想谋害于你?”傅三小姐硬着脖子道,“你给老太太喝的是什么药,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下了毒的。你看不惯老太太疼着我们,就一心想谋害老太太。我把那碗药汤洒了,正好断了你害人之心所以,你愤不过,反倒过来诬陷于我”傅三小姐铁定傅清玉抓不到她的证据,语气也硬了起来,下巴也昂了起来,挑衅地盯着傅清玉。 “我的汤药里面有毒?”傅清玉有些悲哀地望着傅三小姐。如今的傅三小姐,再也不是往日傅府里那个知书达礼的三小姐了,而像一个泼妇一般,能逮到一些对于自己有利的东西,哪怕是歪曲事实,也要昧着良心争下去。 “这么说,三姐姐是为了怕老太太着了我的道儿,这才打翻药碗的罗?”傅清玉忍住气道。 “正是。”傅三小姐傲然道。 “那好,既然三姐姐这么有孝心,一心一意为老太太着想的话,那么……”傅清玉伸手朝身边的冬梅示意,冬梅很快把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两个满盛着汤汁的银碗来,横着摆放到桌子上。 傅清玉朝傅三小姐笑意盈盈道:“三姐姐,我又为老太太熬了两碗药汤,既然姐姐孝心可嘉,就为老太太试毒吧。” 傅三小姐没有料到傅清玉是有备而来,而且一来就把两碗熬好的药汤拿了出来。 方才她的一番话不过是顺口胡诌而已,她也知道傅清玉绝对不会在药里下毒。不过,以她的性子,说出口的话当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所以,即使自己理亏,她也要死扛下去。 只是,傅清玉的举动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如今这两碗药汁摆到了桌子上,而傅清玉一反平日温柔谦和的作风,以一种挑衅的目光冷冷地望住她,让她这位傅三小姐骑虎难下了。 正文第三百六十六章逼迫 “这个三小姐,吵架归吵架,怎么反倒把别人的一片好心诬陷成害人呢?真是太不像话了”老太太有些看不过眼,就想走进去阻止。 “老太太,你别着急,我们先看看再说。”春瑶扶着老太太,低声道,“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有什么文章?”老太太不满道,“如今六小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并且当着三小姐的面,把阴谋给揭穿了。我看,以三小姐往日的性子,这两姐妹非打起来不可。” “老太太,您就听我一回罢。”春瑶笑着拉住二老太太,“这架打不起来的,您就信我一次。” “真的打不起来?”二老太太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春瑶。 春瑶肯定地点点头。 这时,屋子里传来傅清玉冷冷的,带了些鄙夷的讥讽的声音:“怎么,三姐姐怕了,不敢了?” 傅清玉这一说,傅三小姐的面子上可挂不住了,她咬咬牙,道:“谁怕谁了?你这药就是信不过的,为了老太太的安危,我就……”三小姐一个急转身,走到桌子边上,拿起一只银碗,仰头就喝了下去,她喝得又急又快,差点被呛着,香巧急忙奔过来替她捶后背。 好不容易把一碗药汤喝下去,香巧帮着自家小姐擦拭了一下嘴角。 傅三小姐抬起头来,呼了一口气,就看到面前的傅清玉斜睨着她,提醒道:“三姐姐,还有一碗呢。” “小姐,别再喝了。”香巧忙小声地阻拦道。府里头的两位小姐斗气,她这个做丫头的,当然不好说什么,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姐着想,她又不得不说…… “你这丫头不错,懂得替主子着想。”傅清玉冷笑着看向香巧,“不过你这丫头有没有想过,你说这样的话,可把你家小姐推向不守诚信的地步哦。” “香巧,你少说话,这是我与六小姐之间的事情,不关你的事。退一边去”傅三小姐的面子下不来,唯有训斥自己的丫头。 香巧委屈地退到了一边。 “三姐姐,为了老太太的安危,请吧。”傅清玉看定傅三小姐,把桌子上的银碗推前了一步。 这个时候,不要说傅三小姐,就连二老太太也知道,傅清玉送来的药是不会有毒的,不会致命。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傅三小姐只好硬着头皮喝下了第二碗药汤。 一碗药汤已是撑胀了胃,再加上一碗,傅三小姐有一种腹胀得难受的感觉。再加上那些药汤里有些怪怪的气味,甜腻得令人作呕。傅三小姐有一种被腻得想吐的感觉,但是,当着傅清玉的面,唯有忍着。 傅清玉仿佛是要看傅三小姐笑话似的,非但不走,反而寻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完全无视傅三小姐盯着她的,像要杀人的眼睛。 这样过了好一会,傅三小姐才感到肚子没有那么胀了,也说得出话来。 “看来三姐姐真是一个孝顺的乖孙女,而且,三姐姐此举也替我洗脱了罪名。我这药里,根本就没毒嘛。”傅清玉悠悠闲闲地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不用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多谢三姐姐。”傅清玉煞有其事地朝傅三小姐行礼,唇边噙着笑意走了。 “你……”傅三小姐分明看到傅清玉嘴边一缕得意的笑容,却又发作不得。要在往日,她一生气的时候,就会觉得头痛欲裂,但今天很奇怪的是,头居然不痛。 “小姐,你如今身子虚得很,千万不能动气。”香巧忙走过来,把三小姐扶回到床上去。 傅清玉大步朝外面走去,在门口处居看到二老太太,不由愕了一下,忙给二老太太行礼:“老太太怎么在外面站着,也不进去坐坐?”一点也没有自己方才的举动被老太太全看在眼里的,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 跟着老太太后面的春瑶看着傅清玉,目光中若有所思。 “里面那个三丫头又把你给我送过来的东西糟蹋了?”二老太太摇摇头,拉过傅清玉的手,拍了拍,“你三姐姐就是那个性子,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老太太,怎么会呢?”傅清玉笑道,“三姐姐怎么说也是姐姐,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这个做妹妹的,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你是个懂事的乖孩子。”二老太太欣慰地笑道。 “老太太的药汤又没了。”傅清玉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我,只顾着与三姐姐斗气……我回去再给老太太熬一碗过来。” 二老太太这才想起,为了自己这碗药汤,傅清玉已经不知熬了多少次了。 “你这孩子,心也太实诚了,这汤还是明天再熬吧。” 傅清玉摇头:“老太太的身子要紧。这不,过两天就是老太太的寿诞了,之前这几天可不能松怠。” “好吧,你去熬药汤吧。”二老太太拗不过傅清玉,只好点头答应。 傅清玉这才带着冬梅转身走了。 四姨娘闻讯匆匆赶来,抓住院子里的丫头劈头就问道:“六小姐呢?” 那个丫头看到四姨娘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连话也说得吞吞吐吐起来:“我,我……那个,那个六小,小姐走了……刚,刚走的。” “走了?”四姨娘的声音提高了一半,“你们一屋子的丫头都瞎了眼了?没看到那个死丫头欺负我的菲儿吗?我的菲儿刚碰破了头,需要的是静养,那死丫头居然不知好歹,连姐妹亲情也不顾了,直接吵到我屋子里来,眼中还有我这个四姨娘吗?” 四姨娘越说越气,如今她好歹也是傅府半个当家的,那个死丫头居然趁她外出的时候,吵上门来,欺负她的菲儿,这不是明摆着不看她这个四姨娘的数吗? 她看出院子里,在外面走廊的拐角处,依稀可以看到傅清玉身影。她马上指住两名仆妇道:“你们两个,去,把那个六小姐给我带回来。我倒要看看,她这样胡闹法,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居心不良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四姨娘,这只不过是姐妹俩闹着玩的,何必小题大做呢?”一旁的二老太太终于看不过眼,出声制止道。 四姨娘这才发现二老太太原来一直在一边看着,马上转了一副笑脸,陪笑道:“老太太,你怎么也来了?”她很亲热地走上前来,亲自搀扶着老太太,“老太太,我们进去看看菲儿吧。” 春瑶也赶忙走上前来,与四姨娘一起,一人一边扶着二老太太朝里屋走去。 “我的菲儿,你没事吧?”一进到里屋,扶着二老太太坐下之后,四姨娘马上冲到三小姐的床边嘘寒问暖。 而二老太太则把里屋四处看了一遍。屋子里,四处散落着茶盏的碎片,还有泼洒出来的茶水溅得一地湿漉漉的。 除了桌上的茶盏被扫落之外,还有桌子上的插花,屋子一角摆放着的大花瓶,也被打翻在地,看来傅三小姐的脾气真不小。 春瑶则走到桌子边,察看放在桌子上的两只银碗。银碗傅清玉并没有收走,两只碗都空空的,只有在碗底留了一些尚未完全融化的一些白白的粉末,细细闻上去有些不同于山楂的气味。 春瑶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些完全符合她之前的猜测。傅六小姐无缘无故地突然跑来与三小姐吵了一架,果然里头大有“文章”。 冬梅跟在傅清玉后面,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忍不住道:“小姐,你说你这番苦心,会有人知道吗?” 傅清玉胸有成竹道:“会的,至少二老太太会知道。” 冬梅摇头:“我看不像,我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老太太仍然一副迷茫的样子。” “只要她身边的春瑶知道就行了。”傅清玉无所谓道,“春瑶是二老太太的陪嫁丫头,一直形影不离地跟在二老太太的身边,就像是二老太太的另一双眼睛。我们做的这些事情,二老太太可能没看到,但那个春瑶,我看她十分机敏,不可能不知道的。” 冬梅想了想,点点头:“我也一直觉得,二老太太身边的那个春瑶,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只要她知道了,就一定会把这个讯息传给二老太太,二老太太就没有不知道的道理。”说到这,冬梅笑了,“何况小姐还把那两只银碗留在那里呢。” 傅清玉也笑了:“那两只银碗的确是我故意留下的。” “不过……”冬梅看向自家小姐,蹙紧眉头,“小姐为什么要熬这些治伤的药给三小姐呢?那个三小姐,的确不值得小姐这么辛苦的……” “我这样做,也不是完全为了她。”傅清玉叹了口气,“二老太太先前对我的态度如此冷淡,想必是听了外面不好的传闻,而今天……”傅清玉的眼睛亮了起来,“今天我就要让那些人为制造出来的传闻不攻自破” 冬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此计妙在这里。方才小姐用激将法逼三小姐喝下那两碗药的时候,我还纳闷呢。” “三小姐视我为仇敌,我不用此法,三小姐肯乖乖喝下那两碗药吗?”傅清玉含笑道。 正文第三百六十七章关爱 二老太太看向春瑶,春瑶暗地里指指银碗,朝二老太太点点头。 二老太太会意,再去看傅三小姐。这时的傅三小姐躺在床上,犯了困,眼皮不住地打架。见到孙女没什么大碍,二老太太便与四姨娘走了出来,在大厅里叙话。 “有些时日没看到三姑爷了,三姑爷还好吧?”二老太太随口问道。 “三姑爷出息着呢。”四姨娘殷勤地看着二老太太,“过了夏天就到秋季的秋闱考试了,我们三姑爷可是夺魁的热门人选,京城里的人都这么说。” 一提到三姑爷,四姨娘便满脸喜悦,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道,“如今成事业者,必定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们三姑爷如今在城北的铜子巷赁了一个住处,寒窗苦读,就等着开考那日天下尽知,光宗耀祖了。” “城北的铜子巷……”二老太太蹙紧了眉头,“那可是个清苦的地方,真是为难三姑爷了。不过,这读书归读书,自己的妻子病了,也应该过来探视一下才对。”二老太太的语气中颇有些不满。 也难怪,自从三小姐受伤之后,至今为止,三姑爷连个面都没有露一下,况且已经派人知会了他的。如果说远在外地,那还说得过去,如今,三姑爷偏偏在京城里,也不过跟几个旧日同窗讨论诗文,自己的妻子病了,却不置之不理,不管不顾。看来,这个三小姐嫁得……也不太幸福。 这位二老太太,虽然说是姐妹俩同嫁一个丈夫,但做了那么多年的偏房,对于自己的生活,二老太太总是不太满意的。毕竟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多关爱自己一些?但是这世间的男子,三妻四妾多得是,她也只能顺从命运。但骨子里,她还是希望自己疼爱的孙女们能够幸福一些。 而今,看四姨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来说去还是围绕自三姑爷的功名,却丝毫不顾及三小姐的感受,这样的母亲,怎么不多为自己的女儿想想? 四姨娘听出二老太太语气中的不满,忙陪笑道:“老太太,这……三姑爷不正忙着正事吗?再说三小姐也只不过是一些小伤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有我们府里关照着,也能让三姑爷定下心来读书。” “读书归读书,如今三丫头成亲也快大半年了吧,怎么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二老太太还是觉得不太满意,“这女人呀,总归有个一男半女的,不然的话……”二老太太叹了口气,“等三姑爷中了头魁,这京城里给他说亲的人可就多了,屋子里多几个妾室,那些小妾又给三姑爷生下几个儿子来。四姨娘你说,三丫头在他家里还有立足的地方吗?” 四姨娘这才醒悟过来:“老太太说得是,我居然一心系在三姑爷的功名之上,倒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事情你都没忘记,偏偏把这事给忘了?”二老太太冷哼一声,“你这个做娘亲的,也该过问一下,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 “是是是,老太太说得是。”四姨娘唯唯诺诺地应道。 “四姨娘,如今夫人不理事,这个家就是你作主。你也该拿出些当家主母的气魄来。如今六小姐与七小姐明年就及笄了,这两人的亲事你这个做姨娘的,可要留心着点。” 四姨娘忙陪笑道:“老太太,这个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们府里的这两位小姐,出类拔萃,在京城里的众小姐之中可是有些名气的,我这个做姨娘的一定替她们觅一门好亲事,让她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也给傅家添添光彩。” 话虽这样说,但四姨娘心里仍觉得有些别扭。自己的女儿嫁成这个样子,而她这个做姨娘的,却要给别人生的女儿觅一门好亲事。虽然说是为了傅府的颜面,与傅府的利益。但是心里面,总是觉得不那么舒服。 “我们府里的虽好,但是酒深也怕巷子深,你这个做姨娘的,在那些京城太太们的宴会之中,可要多费些心思,多打听打听。”二老太太叮嘱道。 “那是自然。”四姨娘陪笑道,“我这不也是初掌这傅府的大权嘛,与那些京城的太太们不太熟络。不过,过些日子就到秋天,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也要开了,到时候,忠靖侯府里全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家太太,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还差不多。”二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四姨娘屋子里一个叫做秋碧的丫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只小小的纯银制成的锦盒,对四姨娘禀道:“四姨娘,方才梁大夫又差人送了两盒雪肤膏过来,说让三小姐每天在伤口上搽三次,就能起到收敛伤口,不留疤痕的作用。” 一听到不留疤痕,四姨娘马上欣喜起来:“快拿与我看看。” 秋碧马上把手里拿着的两只小盒子递给了四姨娘。 四姨娘接过,轻轻启开盒子,果然,里面是些晶莹剔透的药膏,香气扑鼻。 “真的是雪肤膏。”春瑶凑近前来,看了一眼,眼睛便露出惊奇的神色来,“老太太,你看看。” 二老太太脸上也是一副惊奇异常的表情。她伸手从四姨娘手里接过那一小盒药膏,仔细地看了看,再放到鼻端下闻了闻,最后点点头:“不错,正是这个味儿。我记得我未出阁的时候,有一次被猫抓伤了脖子。为了避免留下疤痕,就托人到宫里带一盒这种雪肤膏出来。才用了半盒就好了,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 二老太太把药膏还给四姨娘:“这可是治伤的宝贝,千金难买。快拿去让三小姐用吧,保证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四姨娘听得二老太太这么一说,看着这两盒药膏就像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赶忙吩咐身边的丫头把两盒药膏拿到三小姐的房里,小心放好。 春瑶的眼中忽然划过一丝疑惑,问道:“秋碧,我记得这位梁大夫,只负责给人看病,好像对于这些外伤并不太内行,他怎么会有这种珍贵的药膏呢?” 秋碧笑道:“我也正奇怪呢,不过那名小厮,的确是今天早上跟在梁大夫身边的那名小厮。他说了,先前四姨娘一味的强调说,尽量让三小姐的额头上不要留疤,梁大夫这才起,前些日子他家夫人不小心烫伤了手,托人从宫里捎了几盒雪肤膏出来。用完了一盒就好了,还剩下两盒没有开启过。想到三小姐可能需要,就叫人捎过来了。” “原来如此。”四姨娘感激道,“梁大夫是经常到我们府里看病的一个夫人,医德一向很好。秋碧,”她吩咐道,“你到账房那边领五十两银子,交给那名小厮,让他代我谢谢梁大夫。” 五十两银子买这两盒珍贵的药膏,算是便宜的了。最重要的是要保住自己女儿的如花容颜,不然的话,等三姑爷一朝高中,自己女儿什么资本都没有的话,那就应了二老太太的担忧,会被人一脚踢开的。 看到四姨娘如此高兴,秋碧马上应了,转身去取银子交给那名小厮。 “秋碧,我跟你一块去吧。”春瑶忽道,“前几天,我那个未出阁的小女儿,也不知咋的,竟然跌了一跤,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我去问问那名小厮,看梁大夫那里还有没有这种药膏,也让替我那小女儿买些来涂抹一下。一个女儿家,要是手上留下些难看的疤的话,那就不好看了。” 二老太太抬起头来,略带愕然地看了春瑶一眼,春瑶静静地笑着,一副明了的样子。 不一会儿,秋碧便折了回来。春瑶则过了好久才回来,说是梁大夫那边可能没有这种药膏了,要的话就要去宫里问问看。 一名小厮钻进胡同,左转右转,终于又转到了傅府后面的一个狭窄的巷子里。 一个丫头模样的人早早等在那里了,看到那名小厮,不由嗔怒道:“陈展,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怎么样,药膏拿进去了吗?” “冬蕊姐姐,我可按你的吩咐全照办了。可把我累死了,你府上怎么多了一个老丫头,那人出来一直对我问个不停,真烦人。不过,都被我糊弄过去了。”那个名叫陈展的小展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我怕那老丫头跟过来,就多绕了几个弯,这天气又热,可把我累死了。” 冬蕊知道这小厮在故意诉苦,不过也亏得他肯替她办事。她从钱袋子里取出一锭约摸有二两的银子出来,扔给陈展:“好了,别叫苦了,不会让你白跑的。” 陈展伸手接住,掂了一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多谢冬蕊姐姐,以后姐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出声便可。不过……”陈展有些纳闷地望着冬蕊道,“我就不明白了,六小姐与三小姐不是姐妹吗?这姐妹之间怎么就不能直接给东西,反而要托了梁大夫的面子呢?” 冬蕊低声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只管做你的事去银子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那是当然。”陈展陪笑道,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不过,我看那个老丫头一脸的怀疑,如果她去问我家大夫,我该怎么说?” “怎么说?照直说呗。”冬蕊毫不在意道,“我还怕她不问呢,她不问的话,我们小姐的一番心思可就白废了。” 陈展十分愕然地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冬蕊。这个六小姐身边的大丫头,说出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正文第三百六十八章有机可乘 “好了,你先回去。这事你回去以后就对梁大夫照实说。”冬蕊道。 “我的好姐姐,我把实话说出来的话,我家老爷还不把我的腿打折啊?”陈展哭丧着脸,为了那二两银子的跑腿费,居然被打断腿,这笔生意的确不划算。 “你放心,我们小姐说了,你就照实说,不会有事的。记住,当梁大夫问你为什么要这般做的时候,你就把我们小姐是宫里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这事给抬出来,就说我们小姐与三小姐闹了不愉快,又顾念着姐妹之情,担心着三小姐的伤势,这才出此下策的。” “对对对,六小姐真是宅心仁厚,以德抱怨,我看六小姐就是一个好人。”陈展忙不迭道。 冬蕊笑了笑,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知道陈展这个小厮一向是个多嘴的,必定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那样的话,梁大夫的夫人就会知道。 而梁大夫的夫人,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接生婆。平日里经常给京城官宦的太太们接生,所以,也是一个碎嘴的。由她把这个“傅六小姐注重姐妹亲情,暗地里给三小姐送汤送药”的消息传出去的话,那关于傅六小姐先前有人故意制造的不良传闻,就会不攻自故。 打发了陈展回去,冬蕊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才从后院北门折回牡丹阁里。 一看到傅清玉,冬蕊便做了一个“事情已经办妥”的手势。傅清玉笑着点点头。 “小姐,真的非得这样做吗?”冬蕊有些舍不得那两盒雪肤膏:“小姐,那雪肤膏需要的药材十分难觅。为了制作这两盒雪肤膏,你都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却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易手给了三小姐。我看,三小姐根本就不配用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可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看它究竟能够最大极限发挥什么作用。”傅清玉笑道,她也不舍得那两盒名贵的雪肤霜,她也觉得用在那个目中无人兼忘恩负义的三小姐身上,委实可惜了些。如果在外头摆着卖的话,至少也能赚个一二百两银子。不过,这些东西,要是用得恰到好处的话,却能发挥比一二百两银子更大的价值。 就像如今,用它来博取老太太对她的好感,令老太太对自己有所改观,这比一二百两银子更有价值。 见到冬蕊一脸茫然的神情,冬梅解释道:“冬蕊,你有没有想过,先前为什么二老太太对于小姐如此冷淡,一点也不像对于府里其他小姐那般亲近?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我们小姐是外府养大的,再加上不知谁在外面造了谣,这让别人更加以为,小姐对于府里的其他小姐冷淡无情。” 冬蕊点点头:“这个事情我知道,我想这事不是大夫人,就是四姨娘在外头造的谣。” “是谁造的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辟谣。”冬梅说道,“眼下小姐已经十四了,明年就及笄。这京城里的小姐们,虽然不兴早早出嫁。但哪家哪户不是早早替府里的小姐们谋划好了的?” 顿了一下,冬梅又道:“小姐的身世坎坷,身份又极其隐密,如今没有太多的证据,仅凭一纸血书无法令人信服。所以,小姐的身份一时也无法公开。可是,我听二老太太房里的丫头私下里说起,二老太太此次前来,就是要为府里的两位小姐物色人家的。如果在这样的背景下,让老太太乱点了鸳鸯谱的话,那岂不遂了那些有意制造事端的人心意了吗?” “所以小姐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三小姐不知道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二老太太一定要知道。幸好,小姐处处留了破绽,二老太太想不知道恐怕也难了。”说到这,冬梅抿着嘴笑了起来。 冬蕊想了一会,也笑了:“冬梅,你说得很对呢。我想,二老太太的年纪大了,或许脑子会转不过弯来。不过,她身边的那个叫做春瑶的,倒是一个很精明的。我想,即使二老太太想不到,那个春瑶也会及时地提醒她吧?” 冬梅看看傅清玉,抿嘴笑道:“我猜小姐看上春瑶,恐怕是看上春瑶对于二老太太的忠心耿耿吧?” “春瑶绝对是个忠心的丫头。”傅清玉笑道,“正因为她太忠心了,所以我们才有机可乘。” “我们可不是有机可乘。”冬蕊纠正道,“小姐只不过想表现出对三小姐的姐妹之情,而这正是二老太太想看到的,小姐便让老太太看到了,让老太太高兴高兴,这怎么算是有机可乘呢?” 傅清玉忽然转向冬梅:“冬梅,你真的听到二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私下里说起,说这位二老太太是冲着我与七妹妹的亲事而来的?” 冬梅点头道:“二老太太屋子里的雪纹是这样说的。听说二老太太曾经私底下跟傅老爷商量过这件事情,后来傅老爷便同意将二老太太的寿宴大办。宴请京城里所有傅老爷的同僚们,请柬已经发出去了,邀请的都是各府的老爷及夫人,我看,二老太太肯定是想借这次寿宴,与京城各府拉拉关系,好为七小姐……”她看了傅清玉一眼,“当然也为小姐您觅一门好亲事。”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冬梅,你就照实说吧,不用顾忌着我。” 冬梅忙补充道:“以前老太太或许会对小姐看不上眼,不过自从小姐救了二老太太以后,二老太太对于小姐的态度改变了不少。如今这件事情,一定会彻底消除二老太太对于小姐先前的那些成见。我想,如果看到小姐嫁得不好的话,二老太太也不会答应的。” “事在人为。”傅清玉摇摇头,“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以后的事情就听天由命吧。” 这一次,是她自入府以来,为了自己能够享受与其他姐妹们平等的待遇,彻底做的一番打算。也为了自己将来的生活,而未雨筹缪了一番。 以下的,就是静候事情的变化了。 晚饭前约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傅大*,奶带着傅泽过来了。小家伙看在傅清玉答应教他叠纸鹤的份上,对傅清玉一口一个“六姑姑”的叫得十分的甜。 傅清玉本来就十分喜欢小孩子,况且傅府里的小孩子并不多,算起来也只有傅大公子的这个宝贝儿子一个小孩子。于是便让冬梅冬蕊拿来先前裁好的多彩的纸张,手把手地教起傅泽叠起纸鹤来。 傅大*,奶在厅里四处走着,在一幅画面前停了下来。那幅画色彩绚丽,层次感十分分明,低下还有一行小字。傅大*,奶凑近前去看,见是一行清丽的梅花小楷:坐看云起云舒。 傅大*,奶微微有些讶然,转头去看傅清玉。见她正在全神贯注地教傅泽做手工。她修长白晰的手指如青葱般,上下翩飞如蝴蝶,令人眼花缭乱。脸上却是一派沉静的神色,眉宇的娴静安逸并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儿家所能具有的。 傅大*,奶忽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了傅大夫人与这位六小姐之间的微妙关系的话,那么,她或许可以与这位傅六小姐成为知己的。 丹霞阁。 春芳一路冲进院子,一直冲到里屋,看到七小姐傅清敏便气喘吁吁道“有消息。” “什么消息?”傅清敏正在抓紧时间练字,眼见再一两个月,便是忠靖侯府诚邀京城众小姐参加赏桂大会的日子。到时候,各府的小姐难免施展浑身解数,尽量展示自己的多才多艺,还有温柔贤淑的一面,争取在各府官家太太面前留下好印象,借机攀得一门好亲事。 傅七小姐一直对自己的字体不满意,于是这几天做完每日的绣活份量之后,剩余的时间便全部用来练字了。 或许是因为赏桂大会的日子逼近,而自己的字体毫无进展,傅七小姐的心情日益烦躁起来。这时,她正把桌面上写了一半的白纸猛然抓了起来,正准备扔掉的时候,就看到了春芳满脸通红,手里抓着一小捆丝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小姐,刚才奴婢借故取丝线去了一趟听雨轩,便听到了一个消息。”春芳重重呼了口气,这才说得出话来,“二老太太与四姨娘正在屋子里商量着六小姐与您的亲事呢。” 傅七小姐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老太太都说什么了?” 春芳看着七小姐道:“老太太说,小姐今年十四,明年要及笄了,让四姨娘抓紧点,要给小姐与六小姐觅一门好人家。” “我与六小姐?”傅七小姐听着这话,便觉得有些不舒服,自己的亲事怎么能跟傅清玉相提并论呢? 而且,从自己是傅府里唯一一个嫡女的身份看来,自己订下的亲事绝对是要比傅清玉更好一些的。 嫡女与庶女的区别就在于,在亲事上会比庶女有更多的选择。 正文第三百六十九章玉佩疑云 “老太太还说了什么没有?”傅七小姐问道。 关系到自己的婚姻大事,傅七小姐忽然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冀。 “老太太列举了好些人,如大理寺少卿的三公子,通州知府的大公子,礼部尚书的小公子……”春芳一边说,一边看着七小姐的神情,见七小姐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便住了口。 “小姐,好像老太太并不太了解小姐的心思,小姐可要抓紧时间跟老太太说说才行。不然的话,如今是四姨娘掌家,四姨娘那种人,肯定是不想小姐嫁得比三小姐好的,说不定暗地里会拿小姐的亲事做些什么文章,所以,小姐心里面可要有个准备。” 七小姐点点头,她知道四姨娘的心思。如今在这府里头,能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只有老太太与二哥哥。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春兰眉眼开眼笑走了进来。 七小姐不由皱眉:“春兰,不是叫你出去买盒香膏吗?怎么去了这么些时辰才回来?” 春兰扬了手中水滴状的玉瓶:“小姐,国色天香刚出的新品种,桂花香味的,听说是秋天天气干爽,用这种最好不过了。由于是刚刚摆上柜台的,好多人都在抢着买,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一瓶…..” 七小姐接过玉瓶,打开瓶盖,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方才由于练不好字的烦躁瞬时被冲得干干净净。 “怎么不多些?”七小姐有些不满道。 “小姐,只有这一瓶了…..”春兰看着七小姐道,“而且这类新出的品种贵得很,一小瓶就要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算什么只要用得好,多少银子都无所谓。”七小姐不屑道,“如今二哥哥的那些房产田产每个月有不少银子进帐,再加上二哥哥经常陪着皇上,少不了多少有些赏赐。二哥哥只有我这么一个妹妹,他的银子不给我用还能给谁用?上次送给老太太的贺礼,用了好几百银子,二哥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春兰笑道:“我就知道二公子对小姐是最好的了,小姐可是二公子心中的宝贝。小姐要什么,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国色天香的营生的确好得不得了,那些货色又好,质量又上乘,听说常年光顾的主顾就有好几个,而且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 春芳插口道:“听说是一个官宦小姐开的,真是有眼光。” 春兰想了想,忽道:“我记得府里的六小姐不是也会制这些香料吗?怎么不见她也开间这样的铺子?” “我那个六姐姐哪里会想得到这些?”七小姐的语气里有些鄙夷,“讨好一下二老太太,迎合一下四姨娘,她倒是挺会做人的。而且,赁一个铺子,再加上请人手,至少也要好几十两银子吧。这些上等的香脂水粉,想必配方,还有原材料也是很贵的,她哪里寻得来这些?我前些日子不是听你们说起,那个国香天香还有一个作坊供应成品吗?”她摇摇头,“我看六姐姐一来没有资本,二来也没有那个本事。” 春芳点头道:“我想也是,六小姐不过进府半年,月银不过几两银子,各处的打赏也不多。再加上平日里,各府小姐聚会时,不免要打赏些下人。她手头上的那些银子,能够供应她的日常开销,我看就不错了。”她瞅着七小姐笑道,“还是七小姐有福气,有个把小姐捧在手心里的哥哥……” “这就是命。”七小姐毫不在意道,“六姐姐能够从乡下来到我们府里,锦衣玉食的,这就是她最大的造化了,她还奢想什么?” 春兰看了七小姐一眼,忽然道:“小姐,我看六小姐,好像真的有些奢望的。” 七小姐不解地看向春兰。 春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来,那是前些日子七小姐画的,上面是一只精致漂亮的蝴蝶玉佩,不过是紫色的,十分珍稀宝贵。 “这只紫色玉佩,有消息了?”傅七小姐的眼中闪着光。 “小姐……”春兰犹豫一下,方道,“小姐我到福鑫坊里问过了,那个李姓师傅跟我很熟。他看了好久,又拿出一些册子对比了好久,这才告诉我说……” 说到这,春兰有些不安地看看七小姐。 “春兰,你说话怎么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春芳不满地叫了起来,“你倒是快说呀。” “小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春兰叹了口气。 七小姐的心“格登”了一下,攥着丝帕的手不由紧了一下:“你说,福鑫坊的李师傅到底说了什么?” 春兰小心冀冀地看了一眼七小姐:“小姐,福鑫坊的李师傅说了,说这个蝴蝶形状的紫色玉佩,原本是香罗国进贡的贡品。当年先皇极宠三公主,就把这块宝玉赏给了三公主。后来,听说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刚出生的时候,三公主便把这块玉佩给了自己的儿子。所以,这块玉便一直带在了忠靖侯二公子的身上。” 忠靖侯府?赵二公子?七小姐的心猛地一跳,一口气似乎喘不上来,哽得胸口钝钝地疼痛。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捂住胸口。 春兰看到七小姐突然苍白了脸色,不由吓了一大跳,赶忙伸手扶住七小姐,焦急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傅七小姐喘了一口气道。 “小姐,我还是扶你到榻上歇歇吧。”春芳也吓坏了,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样子,马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虽然自家小姐一直不说,但她知道,自家小姐一定是十分喜欢赵二公子的,才会那般珍惜那副赵二公子作的画。甚至不惜为了那副画对底下的丫头大打出手。那副画修复之后,七小姐更是一天到晚看上三遍,爱不释手,还亲自放入橱柜里锁好,任何人都不得触碰。 自家小姐喜欢赵二公子喜欢得如此之深,乍一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怎么会不花容失色呢? 春芳把七小姐扶到榻上,拿了个软枕让她靠得舒服一些。春兰赶忙端来一杯热茶,递到七小姐的手上。 七小姐捧着热茶,啜了一口,让手和身子暖和一些,这才把震惊的心情平复下来:“春兰,你继续说。” “小姐……”春兰犹豫地看着七小姐,为难道,“七小姐,你如今身体不适,先歇一会,等晚上的时候我再说给你听。” 七小姐倔强地摇摇头:“我现在就要听,我要知道,赵二公子的玉佩怎么就到了六姐姐的手里?” 当初她去看望傅清玉,看到傅清玉正在睡梦之中,那块玉佩从脖子处露了出来。她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忍不住把那玉佩拿起来端详。 以她堂堂尚书府七小姐的独到的眼光,她一下子就辨认出,傅清玉脖子上佩戴的那块玉佩的质地,绝对是稀世宝玉。再仔细看下去,她甚至可以肯定,这玉佩如此精美,绝对是皇宫之物,不然就是皇室贵胃的传家之宝。 她当时就想,以她的这位六姐姐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五姨娘生的庶女罢了。五姨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娘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作嫁妆。所以,如果说这块玉佩是五姨娘传给自家女儿的东西,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再认真看了一下,最后,她看到那玉佩左下侧的暗纹里,隐含着“香罗国”三个字。至此,她可以断定出,这玉佩一定是香罗国的贡品。 至于一个进贡给皇上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到当时一个乡下小姑娘的手里呢?是捡的?还是偷的?七小姐无从定论。 她甚至觉得,这块玉佩被傅清玉如此郑重且小心冀冀地收藏在身上,想必是十分看重这块玉佩的。七小姐甚至觉得,傅清玉身上的这块玉佩,与其说是捡的,倒不如说这玉佩更像一个定情信物。 说是傅清玉捡的,或是偷的,都未免勉强了些。这世上,那有那么巧的事情,偏偏有人会遗漏了这么贵重的玉佩,让人捡了去?或是没有收藏好,被人偷了去? 换个角度而言,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忠靖侯府必定悬赏重金找回这块玉佩。那样的话,至少福鑫坊的师傅们会知道忠靖侯府失落玉佩的事情。 而对于傅清玉而言,如果是偷的或是捡到的话,她大可不必对于这块玉佩如此上心。以她当时在水边村的处境,早早把这块玉佩出手才是道理。 因了好奇之心,七小姐画下了那幅画,并让春兰前去查访。当初不过好奇心作祟,没想到,查探出来的结果竟然令她大吃一惊。 再想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赵二公子看向傅清玉的眼神就很不同。甚至为了教她的这位六姐姐骑马,赵二公子不惜降低身份,屈尊去给她的六姐姐当马夫。当时,她不过觉得有些奇怪而已,如今细细想来,赵二公子对于她的这位六姐姐的好,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他们两个一早就认识。 看到春兰仍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七小姐忍不住喝道:“春兰,我叫你说,你就快说。” 看着自家小姐如此坚持,如果不说与她听的话,恐怕今天晚上她也会睡不着觉的。春兰只好道:“小姐,你先别着急,喝杯水。我慢慢说与小姐听便是了。” 正文第三百七十章离间 “好,你说,我听着。”傅七小姐无力地靠在床边,微微阖上眼睛,虽然知道事实的真相会令自己更加心碎,但她还是希望能让自己明白,哪怕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 春兰无限担忧地望着七小姐,慢慢道:“我想起小姐说过的话,说是曾经看到六小姐身上有一个这样的玉佩。再加上上段时日赵二公子对六小姐格外亲妮的态度,我就想着,六小姐身上的玉佩会不会是赵二公子送与她的呢?所以,这两天我特地托人到六小姐曾经住过的地方,城郊的水边村打听一番。” “那你打听到什么呢?”春芳迫不及待地问道。 春兰看了七小姐一眼,犹豫了一下,方道:“原来赵二公子与六小姐以前是相识的。” 七小姐忽觉心口处有一种浓重的失落,原来,她猜得没错,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竟然是以前就相识的…… 她想起上次在仙女湖赛马场的时候,赵二公子送了她与六姐姐每人一袋仙女湖盛产的莲子。当时她还暗自想着,怎么赵二公子会知道她喜欢吃莲子呢?如今细细一想,看来是她误会了,赵二公子想送的人并非是她,而是她的那位六姐姐…… “不可能啊。”春芳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春兰说出来的话简直让她太震憾了,“这怎么可能啊,当时六小姐不是寄养在乡下吗?有的是干不完的农活吗?听说那家人也对她不好。再说了,赵二公子是何等的身份,人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三公主的亲生儿子,自小在侯府养尊处优,又怎么会跑到城郊那个破败的小村落里,与六小姐碰面呢?” “你听我说完嘛。”春兰望着急性子的春芳,“据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说,赵二公子自小就在仙女湖区的公主府里长大,这几年才回到侯府里的。而仙女湖区的公主府,就位于城郊水边村附近,与水边村只不过隔着一个村落而已。” 春兰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我还听说,当时六小姐到仙女湖里采莲子,不慎落入湖中,是赵二公子跳进水里,把她救上来的。” “这样他们就相识了?”春芳瞪大了眼睛。原来,傅六小姐与赵二公子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后来,赵二公子就把紫色玉佩赠与六小姐,对不对?”春芳想了想道。她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赵二公子怎么可能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了那个乡下野丫头?”春兰小心地看了傅七小姐一眼,违心道:“我看啊,肯定是那个乡下野丫头趁着与赵二公子单独相处的机会,看到赵二公子不慎把这宝贵的紫玉给遗落了,就暗地里收起来,不还给赵二公子……” 春芳马上会意,也学着春兰的样子,看了七小姐一眼,附和道:“对对对,我看,春兰说得对极了,说不准,那个乡下野丫头还是趁着赵二公子不注意的时候偷了过来,然后藏起来。而赵二公子宅心仁厚,同情她是一个乡下的野丫头,不与她计较,所以就一直没有向她要回来……” 听了春兰与春芳的一唱一和,傅七小姐的心情这才慢慢好了起来。不过,紫色玉佩在傅清玉的身上,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七小姐甚至有些后悔,当年流落在外的怎么会是六姐姐,而不是她呢?要是她的话,说不定被赵二公子奋不顾身救起,并且与他结缘的人,就不是六姐姐而是她了。 “你们不要乱说,我看……”七小姐微微叹了一口气,犹豫了好久才慢慢道,“我看六姐姐也不是那样的人……” 春芳不同意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姐你怎么一心一意认定六姐不是那样的人呢?看六小姐进府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得到了二公子的赏识,把小姐您的亲生哥哥的宠爱都抢了过去,而且还抢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像前不久,二公子竟然还直直就入府来,直直去看她去了,竟然连小姐这样的亲生妹妹都没过来看上一眼……” 这件事情可是七小姐的痛处,春芳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七小姐则脸上黯了一黯。 “小姐千万别介意,那是因为二公子临时有事要找六小姐,这才直直走去牡丹阁的。小姐你看后来,二公子不是一直对小姐很好吗……”春兰这话说到最后,底气也开始不足起来。 虽说二公子对于七小姐是一如既往的好,但对于那个六小姐,却是越来越好了。 这种好,不要说七小姐会嫉妒,就连春兰这样的丫头都觉得,现在的二公子,好像有点分不清楚谁才是他的亲生妹妹了。 春芳语气中带了些恨意:“小姐,我看啊,那个六小姐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别看她平日里温厚敦良,看起来就像个老实人似的。其实这骨子里就是不见得小姐好的。为了达到目的,她就故意对小姐示好,然后把二公子抢过去因为她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没有爹娘疼着,没有兄长呵护着。所以,在这个府里,她最嫉妒的,就是小姐您了。” 七小姐看着春芳,脸上有些狐疑:“六姐姐……不至于如此吧?” 春芳一听这语气,便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被七小姐相信了一半了,于是,她更加添油加醋道:“小姐,你就不要再替那个六小姐辩护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小姐,如今是不吐不快了。” “什么事情?”七小姐看着春芳,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她没有想到春芳还有事情瞒着她。 “这件事情……”春芳意识到,今天可是她一泄私愤的大好时机,于是她故意叹了口气,“小姐,这件事情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因为怕小姐以为我要离间你们姐妹间的情感,可是今天,看到那个六小姐竟然什么东西都要抢小姐的,我就再也憋不住了。” “到底什么事情?”傅七小姐的兴致果然完全被春芳引了起来。她看着春芳,暗自嘀咕:难道,她的那位六姐姐,真有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成? “这事都怪我,怪我瞎了眼,看错了六小姐。”春芳先把自己贬了一番,方道,“小姐可还记得上一次,您病了,我私下里去请六小姐帮忙做些绣活的事情吗?” 傅七小姐点点头,那件事情没过多久,她当然记得。而且,那一次,她也病了一段时间,所以记得很清楚。 “那一次,小姐还没喝上滋补药,身子虚得很,根本不能劳累。而四姨娘却不管不顾,竟然给了那么多的活计给小姐做。后来,小姐就病倒了。” 春芳看了七小姐一眼,见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听着,于是更加口沫横飞起来:“我们这些奴婢的看到小姐因为这些分派下来的绣活,累得病倒在床的样子,别提有多心疼了。于是我就与春兰商量着,想那六小姐素来与小姐您交好,而且,她自入府之后,事事都是二公子与小姐在照应着她。所以,奴婢就想,论报答,六小姐也该识相点,知道报答小姐才对。” “而如今,她报答小姐的机会来了。我与春兰就寻思着,拿些绣活让六小姐帮帮忙。一来六小姐的身子好;二来她屋子里的人多;三来她的绣活十分的好。我们想,以小姐与她的交情,这活计总不会不帮吧?” “后来,六姐姐不是帮了我的忙了吗?听说还累病了……”七小姐想起前段时日发生的事情,的确如此,不过。后来傅清玉病倒的消息,那是全府皆知的。 春芳冷笑道:“小姐就那么相信六小姐真的是病倒了?您想过没有,那位六小姐可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薛红英是什么人?那可是享誉宫里宫外的十分有名的大夫。一个大夫要装个病,这有何难?” 春兰看看春芳,疑惑道:“春芳,当时你也是这般说的,你不也去了六小姐的屋子里一趟了吗?回来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六小姐是真的病了……” “那是她装出来骗我们的”春芳恨声道,“我当时就是被她们给骗了。” “好端端的,六小姐为什么要骗你?”春兰不解道,就连一旁的七小姐,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还不是为了绣活的事情”春芳一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出了二十多两银子,到外面请人帮忙绣活计,这才把那些六小姐退回来的活计绣完的时候,心里就有一股气,怎么也理不顺。“六小姐表面上看,好像对小姐很好,但只光在嘴上说得漂亮而已,骨子里却是一点也不想帮小姐的。我还听说,牡丹阁那里的丫头们私下议论时说,说小姐您是在装病,其实是在躲懒不想干活,还拿了那么多的绣活去麻烦六小姐,分明是想把六小姐累死,好在秋季的忠靖侯的赏桂大会上大出风头……” 正文第三百七十一章私议 “这是谁说的话,看我打断她的嘴”七小姐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六姐姐屋子里那些刁婢,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春芳不失时机道:“小姐,我看牡丹阁里的那些丫头,就是给六小姐纵的。一个主子放纵底下的丫头,那些刁婢仗着六小姐的放纵,眼高于顶,不仅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就连府里的小姐们,她们都没有几个看得上眼的” 七小姐“豁”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愤难平。 春芳趁机道:“小姐,我看,主要症结还在于六小姐。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六小姐没有这份心思的话,那些丫头又怎么敢如此嚣张?” 七小姐停下脚步,沉吟不语。 春兰看了看七小姐,也道:“小姐,都这个时候了,您可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啊。我看现在的六小姐是越来越强势了,不但抢得了老爷的宠爱,还有二公子也越来越看重她,如今竟然连小姐心仪的人也要抢夺……小姐顾念着姐妹之情,对六小姐处处忍让,如今不能再让了” 七小姐看向面前的两名大丫头,有些无奈道:“六姐姐她…….我又能怎么办呢?” “小姐”春芳凑近七小姐,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七小姐脸色一变,断然道:“不可” “小姐……”春芳叫道。 七小姐冷然道:“六姐姐与赵二公子曾是旧相识,还有赵二公子假扮马夫,私下里教六姐姐骑马的事情,是绝对不可以传出去的。不然的话,我们府里的名誉受损不说,就连我也要被牵连在内。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以冒然行事。” 春兰也忙道:“春芳,你傻了?这件事情怎好随随便便传出去?三公主是什么人,你竟敢把心思动到她的宝贝儿子身上是嫌活得不耐烦是不是?” “这是事实。”春芳不服气道,“六小姐明明与赵二公子就是旧相识,又私底下里收授信物,我看,这事传到三公主的耳朵里,那个六小姐这辈子算是毁了。” “毁了她要不要搭上我们小姐的清誉啊?”春兰瞪着春芳道,“你也不用脑子想想,三公主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赵二公子可是三公主的亲生儿子,三公主一直视赵二公子为掌上明珠,平日里宠爱得比赵世子还多。想那个赵二公子生性风,流倜傥,为什么这些年来连一个上门闹事的人都没有?你想过没有?” 春芳怔了一下,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想那赵二公子长相俊美,出手阔绰,再加上深得三公主的宠爱,京城里哪户人家不想攀上这门权贵?一入侯门,从此锦衣玉食,一辈子不知道贫苦为何滋味,这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不要说些风,流韵事,就连一些有关赵二公子的风言风语,也是不曾有的。 春兰冷哼一声:“我有一个要好的姐妹,在忠靖侯府里做三等丫头的。她告诉我说,前些年有一个青楼女子,异想天开地闹到忠靖侯府里,说是赵二公子为她赎了身,并且说非她不娶……” “后来怎么样?”春芳忙问道。 “还能怎么样?”春兰冷笑道,“那个青楼女子,也不揽枚镜子照照自己自己这种身份的人,也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笑话后来听说她只在忠靖侯府里露了一回脸,然后消失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春芳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三公主最紧张的可是赵二公子,任何不利于二公子的传闻,三公主必定追查到底,对任何蓄事滋事者绝不姑息。三公主手段凌厉,春芳,难道你想我们小姐被打击得永无出头之日吗?” 春芳慌忙摆手:“小姐,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给六小姐一个教训,让她知难而退。” “六小姐的事情我们可以暂不理会。”春兰斟酌道,“以六小姐一个庶女的身份,根本不足为虑。赵二公子是什么身份,这京城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姐多了去了,他怎么会迎娶一个庶女?目前他对六小姐好,不过顾念着小时候的情谊罢了。这倒说明,赵二公子是一个有情有义,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她看向七小姐,笑道:“小姐你不必忧虑太多,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如果小姐不是这府里头唯一一个嫡女的话,我们自然不会做这样的打算。但是如今,小姐心仪赵二公子,而这府里也只有小姐的身份才配得上赵二公子,所以,我们就得预先谋划一番,以免以后错失良机。” 七小姐点点头:“母亲去得早,大夫人、四姨娘不会为我真心打算。二哥哥虽然对我很好,但他毕竟是傅府的男儿,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所以,我自己的终身大事,还得我自己细细考量。” “还有二老太太呢。”春兰提醒道,“二老太太可是自小就看着小姐长大的,与小姐的感情非同一般。她一向视小姐为亲孙女,小姐不妨去探探老太太的口风……” “二老太太那里小姐当然是要去的,如今这府里,老爷尊着老太太,老太太说出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啊……”春芳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前些日子偷听到的一些话来,她眼睛晶亮地望着七小姐,脸上突然现出兴奋的神色来,“小姐,您一定要说服老太太,让老太太帮您到忠靖侯府问问看。那个赵二公子,他才是,才是三公主的真正亲生……” 说到这,春芳猛然收了口。这件事情,她不过偷偷听川陕总督府的贺夫人这样说罢了,并没有真凭实据。如果万一弄错的话,而她又冒冒失失地说了出来,以三公主的性子,又岂会放过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反正,自家小姐谁也不要嫁,一定要嫁给赵二公子,到时候,那可就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反正,小姐您一定要遂自己所愿,觅得自己喜欢的人那才是最幸福的。”春芳加重语气道。 春芳言语中的停顿并没有引起春兰的注意,春兰想了想,也道:“我看这京城里,最有身份的青年男子也只有赵二公子了。赵二公子虽然不喜读书,为人也风,流一些。但是京城里哪个有些名气的才子不如此?有些正妻没有娶进门,小妾就有好几个了,我看赵二公子算是好的。还有,赵二公子性子温文尔雅,琴棋书画自成一绝……最重要的是,赵二公子也不算是一个只会向家里要银子的纨袴子弟。众所周知,赵二公子在京城里开了一间全国最大的古玩市场,日进斗金,所以赵二公子才会出手那么阔绰,打赏一个舞娘一出手就是万金……” 七小姐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谁说不是呢?赵二公子可是人中龙凤,是京城所有女子心中梦寐以求的最佳夫君人选。 春芳在一旁暗自咋舌。她把前些日子偷听到的,贺夫人与傅大*,奶的对话细细想了一遍。虽然她不知道贺夫人为什么要与傅大*,奶说这些话,但是,如果这些话属实的话,那么赵二公子不就是……忠靖侯府的唯一继承人? 这个顿悟出来的最新消息让她兴奋不已。她心想着,如果自家小姐与赵二公子的事情能成的话,那么自家小姐不就是未来的侯爷夫人了吗?如果小姐提携一下自己的话……那自己或许也就可以麻雀变凤凰,一生有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春芳看了七小姐一眼,心想这七小姐生性矜持,有些话不好意思对二老太太说。自己在旁边可要好好提醒一下七小姐,必要的时候…… 夜深,傅府里的各个院子都相继熄了灯,只有听雨轩里的另一座阁里,有点点灯火在黑暗中犹为亮眼。 春瑶走过去,把屋子里的其他烛火都熄了,只留下一盏微弱的灯火,转头看坐在床榻之上的二老太太,劝道:“老太太,夜深了,你早些歇着罢。” 微弱的烛火下,老太太精神得很,脸上全无睡意,她招招手:“春瑶,你把烛火剪亮一些,我们说说话。” 春瑶有些疑惑地看看二老太太,走过去把蜡烛的灯芯剪去一些,又拨弄了一下,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不少。 “这么晚了,老太太怎么还不歇着?过两天就是老太太您的寿诞了,这样熬夜可不行,到时候可就没有精神去应酬各方的祝贺了……” 二老太太摇摇头:“我身子骨好得很,熬个一夜两夜的,没什么大碍。哦对了,春瑶你看,六小姐这人怎么样?” 春瑶细细的眉毛微扬,看定二老太太:“不知老太太问的是哪一方面?” 第三百七十二章亲事 “你这人,又在给我装糊涂了是不是?”二老太太笑骂道,“方才你跟着秋碧出去,干嘛去了?不会真的是向那名小厮讨要什么雪肤膏吧?” “老太太的眼睛真是雪亮,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春瑶笑道,搬了张半旧的缎面锦杌,坐到了老太太面前,很认真道,“老太太,前几天,我那个未出阁的小女儿,真的是跌了一跤,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为了避免以后留疤,我才跟着那名小厮去的。” “你就编吧。”二老太太笑骂道,“你这张嘴,我已经领教了几十年了。” 春瑶这才笑道:“我那个小女儿的手臂是受了一些小伤,但是并没有严重到要用雪肤膏的地方。我这一趟跟去,还真的看出些名堂来。” “什么名堂,关于六丫头的?”老太太问道。 “老太太一猜就中。”春瑶笑着点头,“那小厮接过银子之后,就走了。我觉得有些古怪,便跟了过去。那名小厮好像知道有人在背后跟着他似的,七拐八拐的,竟然钻到一条胡同里,不见了。” “跟丢了?”老太太皱眉道。 “不过……在胡同口的地方,我倒是竟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春瑶笑眯眯道,“老太太你可能猜不到,我看到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丫头竟然就是六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叫做冬蕊的那个。” 老太太的眼睛闪亮了一下:“这么说,那名小厮是受了六丫头所托,特地给三小头送药的?” 春瑶点点头:“正是。之前我也是怀疑,后来我特地绕到梁大夫的家里去,说了这件事情。梁大夫十分愕然,说这件事情他根本不知道。唤了那名小厮来问,那小厮便什么都招了。” “姐妹之间送些药,怎么要劳烦外人呢?”二老太太不解道。 “老太太。”春瑶笑道,“您忘了三小姐是什么性子了吗?她与六小姐不合,以她那么傲的性子,怎会接受六小姐的一番好意?说不定到时候,反而会说出一些六小姐故意加害她的话来。所以,我想,六小姐也许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想出这个下下之策来的。而且,我看到留在六小姐房里的那两只药碗,有些药渣还在碗底。我想,六小姐也不是纯粹找三小姐吵架的,用激将之法让三小姐喝下那些药倒是真的。” 二老太太沉吟道:“从这几件事情上来看,六丫头倒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是一个把姐妹之情看得很淡漠的人。” “外府接回来的小姐,由于身世坷坎,多数性子比较孤僻,与府里的小姐相处不来。由于在府外长大的,所以对于姐妹之情也看得很淡。不过,我看六小姐,不像是这样的人。”春瑶肯定道。 二老太太点点头:“你继续说。” “老太太,我在府里这几天,也多少听说了傅府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据说三小姐初到京城的时候,是住在府里的松涛阁的。三小姐的性子老太太是了解的,那个松涛阁,又小又远,三小姐怎么住得惯?于是三小姐便打起了六小姐现在住着的牡丹阁的主意,说什么也非得要六小姐搬出去,听说为了达到目的,还带些仆妇过去砸东西,而且还伤了六小姐……” “这个三丫头,怎么能把自己的妹妹打伤呢?”二老太太的眉头拧了起来。 “也幸得六小姐宅心仁厚,一点也没有跟三小姐计较。是三姑爷听说了此事,看不过眼,这才非得搬出傅府,在城北找了一些廉价的房子租下来……” “这个三丫头,真是自作自受。”二老太太摇了摇头,对于傅三小姐的所作所为颇为看不惯,“三丫头的性子,怎么还跟当年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呢?” “老太太想要三小姐的性子转变过来,那可就难了。”春瑶笑道,“我看六小姐的性子倒是蛮好的,为人端庄大方,也不使小性子。三小姐那般对她,她还以德报怨,对三小姐关心备至。我看,这样的人儿,真是算得上温良贤德了。” 二老太太点头:“看来坊间那些传闻多半是虚的,我看六丫头真是不错。看来我这个老太婆真的要给六丫头觅一门好亲事才行。” 春瑶抬着看定二老太太:“老太太的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了?” 二老太太叹了口气:“看到二丫头嫁成那副样子,我就揪心啊。三丫头也嫁得不好,幸好三姑爷还算生性,不然的话,三丫头也跟二丫头一般,这辈子就毁了。如今看着六丫头、七丫头出落得水灵灵的,如果再被人乱胡弄一番的话,我岂不更加心痛死了?都是傅家的骨肉,我不照应着点,也不知道四姨娘会弄出些什么花样来” 春瑶一想起四姨娘那副嘴脸就觉得厌恶:“我看那个四姨娘对于六小姐、七小姐的亲事好像不太上心。” 二老太太冷笑一声:“你看白天她说出来的那些人选,什么扬州漕运衙门黄大人的三公子,什么京城锦绣坊大掌柜的二公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难不成她以为,我们府里的这些小姐们,都像她一样,只配给人家做妾的” 春瑶不住摇头:“以前大夫人当家的时候,虽说行事凌厉,令人难以接受,但某些方面,她还是为着傅府的名誉考虑的。这个四姨娘,真是鼠目寸光……” “不要再提她了。”二老太太一提到四姨娘就来气,“我看这亲事,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就早些为这两个丫头做些打算吧。” 顿了一下,二老太太又道:“七丫头的性子我了解,她自小心高气傲,非这世间的最好的男子不嫁。我看,这事情还是要看看她的心意如何才能定夺。至于六丫头嘛……” 二老太太沉吟了一会:“我看忠靖侯府的三公子就很不错,平远大将军家的大公子也过得去……” 春瑶掩口笑道:“我道老太太是顺口说说罢了,哪曾想老太太心里面是早有打算的。” 二老太太一瞪眼,也笑了:“七丫头我可是宝贝着的,怎么会不好好替她打算一番?不然的话,那可就对不起我那走得太早的姐姐了。六丫头看起来也不错,就一并打算了……” “平远大将军家的大公子,听说人品不错,只是年纪大了些,都二十好几了,而且长年镇守边关……”春瑶细细考量着二老太太刚才说出的几个人选,“至于忠靖侯府的三公子,听说年纪倒是很轻,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好像也准备应试年底的武举吧,不过,是一个庶子……” “庶子怕什么?”二老太太不以为然道,“好歹也是出身名门,这人品就不消说了。上段日子京城里那些官家太太聚会时,安国公夫人就对我说,如今看着三公子渐渐长大成人,让我物色看看有什么温婉贤淑的女子,娶过门去当侄媳妇。我看六小姐就不错。” 春瑶笑道:“老太太喜欢就行,而且以老太太的眼光,这人能差到哪里去?论家世,论人品,忠靖侯府的三公子算是不错的了,如果六小姐能嫁入赵三公子的话,那真的是六小姐的福气了。” “我看那六丫头为人沉稳淡定,不毛毛躁躁的,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人。”二老太太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总体而言,到目前为止,在傅府里看到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二老太太对于傅清玉的印象,是越来越好了。不然的话,也不会为了一个早死的姨娘生的孩子,那么的上心。 “小姐,今天一大早的,二老太太就差人把四姨娘叫了过去,说了半天的话。出来的时候,四姨娘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冬蕊提了中饭,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冬梅迎上来,接过冬蕊手中的食盒,把一碟一碟的菜色摆到了桌子上。今天的菜色不错,有鱼有肉有青菜,还有一碗老参炖乌鸡。 “这鸡汤不错。”冬梅看着那碗乌鸡汤,赞道:“为了赶绣活,小姐最近憔悴了许多,这鸡汤最是滋补,这个时候喝最好不过了。” 顿了一下,她想起刚才那个话题,扭头问冬蕊:“方才你不是说二老太太一早把四姨娘找去说话吗?都说了什么,交待了什么事情?” “这鸡汤不错,很适合小姐喝,又滋补又养颜,小姐要多喝些这样的滋补汤才是。”冬蕊看着那碗鸡汤说道。 “别说鸡汤了。”冬梅有些气结,“我问你今天早上二老太太与四姨娘都商量什么了?你一个全府消息最灵通的,不会一星半点也没打听出来吧?”冬梅疑惑地看看冬蕊。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冬蕊笑眯眯道。 冬梅看看那碗鸡汤,再回想起冬蕊刚才说的话,恍然顿悟道:“你是说……小姐的婚事?” 冬蕊笑眯眯地点头:“这一次可是二老太太拿的主意,四姨娘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因为,老太太说的都是好人家,身世家底可比三姑爷好上十倍不止……” 正文第三百七十三章再遇 第三百七十三章再遇(加更) (说明一下,昨天刚好有事出去,来不及三更了,抱歉,今天补上,呵呵。) 冬梅看了一眼仍在书房里做画的傅清玉,低声问道:“到底二老太太给小姐寻了什么样的好人家?” “绝对是好人家,人品好,身世好。”冬蕊笑道,“把小姐叫出来吧,让小姐高兴高兴。” 冬梅再看了看屋子里的傅清玉一眼,拽了一下冬蕊:“你先告诉我,至少让我知道二老太太给小姐找个什么人家,心里面也好有个底。” “忠靖侯府的……”冬蕊的话还未说完,冬梅就抢过了话头,“赵二公子?” 冬蕊看看冬梅,摇摇头:“我初初听到二老太太的丫头们私下里议论的时候,也以为是赵二公子,不过不是,我问了几遍了,都说是赵三公子。还有一个就是平远大将军的大公子……” 冬梅的脸色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赵二公子呢,我看赵二公子对小姐很好,如果小姐能够嫁给他的话,相信一定会很幸福的。” “三公子也不错的。”冬蕊想了想道,“为了这事我还特地跟一个在忠靖侯府里做事的姐妹打听了一下。听说赵三公子与二公子的年纪相仿,长相嘛,当然差一些,不如二公子那般俊美,不过也是一表人才,很得忠靖侯爷的赏识……”顿了一下,冬蕊又道,“我还听说,三公子这段日子一直在准备年底武举的事情,三公子文武双全,丝毫不比二公了逊色,听说也是此次武举夺魁的热门人选呢。” 冬梅这才放心下来:“小姐的容貌人品,一定是要嫁与这世上的奇男子的。嗯……赵三公子还不错。那么,那个平远大将军的大公子呢?” “听说平远大将军的大公子年纪稍长一些,有二十好几了,跟随父亲长年镇守边关,一年也没有几次回京城……” “那怎么成?”冬梅不同意道,“一年回不了几次京城,这如何做夫妻?难道要小姐也跟着到边关去?” 冬蕊也觉得有些不妥,如果小姐嫁与那平远大将军的大儿子的话,岂不要跟着夫君去那个渺无人烟,只有滚滚黄沙的边关去?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冬蕊有些不敢想像。 京城里住惯的人,当然还是嫁在京城的好。 “你们在说什么呢?”傅清玉含笑走了出来,“我刚才怎么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回不回京城之类的话?” 冬蕊笑道:“恭喜小姐,小姐的计策生效了。” 傅清玉的柳眉一扬,微微一笑道:“真的吗?二老太太那边有反应了?” 冬蕊点点头:“二老太太今天一大早就把四姨娘叫了过去,说了半天的话,出来的时候四姨娘的脸色不太好看。后来我向二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打听,才知道二老太太是给小姐说亲事呢。” 傅清玉“哦”了一声,明知道自己此法必定会产生这样效果,但是像这种任人宰割的命运,毕竟令人有些不舒服。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既然选择留下来,为自己的生身母亲讨回公道,就预料到迟早会走到这一步。 自己已经十四,明年就及笄,这一步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幸好此时当家的不是大夫人,而是四姨娘,而且外加一个二老太太,那她的婚事至少不会坏到哪里去。 傅清玉坐了下来,用银匙舀了一口汤,送入口中。抬起头来,含笑问道:“说吧,二老太太给我订的是哪户好人家?” “忠靖侯府的三公子。”冬蕊笑道,“还有一个是平远大将军的大公子。”冬蕊看着自家小姐道,“我看,二老太太对于小姐还是挺看重的,提出来的人选都是上上之选,比四姨娘提的那些好太多了。” 傅清玉笑笑,她当然知道四姨娘不会真心为她着想。不过,既然是忠靖侯府的,为什么是赵三公子而不是赵二公子呢? 傅清玉的心头掠过一丝小小的失望。 “小姐……”冬梅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瞬时变幻的神色。 傅清玉笑了一笑:“这已经很不错了,二老太太考虑得很周全,至少不会把我嫁与那些陶二爷钱国舅之类的人物。” 她要尝试着接受命运的安排是不是?而且,如果能够嫁到侯府去,那是她的造化了。 傅清玉露出笑颜,饭桌上的气氛这才轻松起来,冬蕊一边替傅清玉盛饭,一边道:“小姐,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我听二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说,这也只不过是二老太太的初步想法而已。先是给四姨娘列个榜样,那样的话,四姨娘便不敢随随便便给小姐安排一门亲事。” 傅清玉微笑点头。是啊,有二老太太开了个好头,那四姨娘怎敢再拿些不入流的人家来搪塞二老太太? 看来,自己应该可以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午饭之后,冬蕊的二弟媳妇来找冬蕊,让冬蕊转告傅清玉,说是新近研制的一种香膏,缺了公孙树上结的果实这一味原料。由于市面上买不到,所以特来告知傅清玉一声。 傅清玉想起在这傅府的后园,也就是傅府旧址的地方,有一棵很古老的公孙树,上一次她还专程去摘了叶子做药引。于是,在吃过中饭之后,傅清玉不用冬蕊冬梅跟着,自己一个人提了一个小小的竹篮子,到后园去摘公孙树的果实。 晌午时分,后园四周寂廖无人。这也是傅清玉选择这个时候去摘果实的原因之一。毕竟一个堂堂府里的小姐不顾斯文体面爬到树上去,的确不太雅观。 穿过一片小树林,便来到了那株粗壮的公孙树下。由于有树林的掩护,那即使自己爬到树上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傅清玉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由于要爬树,当然提前做了准备。箭袖衣衫,鹿皮靴子,干净利落,最适合于爬树。要不是顾及着自己这个傅六小姐的身份的话,傅清玉早就脱了鞋袜,像只猴子一样敏捷地爬到树顶上去了。 呃……既然是千金大小姐,还是矜持一些的好。 傅清玉很“矜持”地挎着竹篮子爬到了树上。当看到树枝上那些青涩的果实的时候,傅清玉开始不那么“矜持”了。她捡了一个舒适的位子,坐于树干之上,然后快速地撸起袖子,把竹篮子挂于树枝的一头,这样的话,摘到的果子便能轻松自如地扔进篮子里。 采果子采到一半的时候,傅清玉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一般。这种感觉有些诡异,傅清玉不由朝四周看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然不会有鬼魂出没。 她刚吁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的多疑时,一转头,便看到了院墙那一边,离自己不过两三米的地方,在飘伸出来的围栏边上,一个穿着一身天湖水色金丝织锦长袍的少年端坐其上。 他一手执着一只紫金釉洒蓝四系紫砂酒壶,另一只手攥着一只清花缠枝莲纹小酒杯,弧度完美的唇边微微上扬,露出轻轻浅浅的笑意。一双丹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傅清玉。 忠靖侯府二公子赵子宣 傅清玉猛然怔住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赵子宣又习惯性地露出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我记得我以前的某个时候,也曾经坐在这里。” 赵子宣轻笑,那个时候,当她看到他的时候,也是这副惊讶得合不拢嘴的神情。 “每次都这个样子出现,也不知道换种方式。”傅清玉暗自嘀咕道。 “你说什么?”赵子宣没有听清。 “哦……你怎么会在这里?”傅清玉忙道,“我好像记得你不是说过,你要帮你哥哥处理政务吗?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得空……” 赵子宣点点头,语气里透着些许疲倦:“圈在家里太久,有些闷闷的,所以出来透透气。” 原来是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帮着赵世子处理政务有些累了,所以给自己放了假,出来散散心。 傅清玉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一段时日不见,她似乎觉得.…..面前这位赵二公子清瘦了一些。面容虽然一如往昔般俊美无瑕,但是眉宇之间已经透出一丝倦意来。 尽心尽责地帮着赵世子,处理那些繁复的朝廷政务,想必很累人吧? 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心疼这个玉一般的男子,无心名利,一生的愿望不过寄情山水,过些无拘无束的日子罢了。但是为了兄弟情谊,为了父辈的期冀,违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去背负那一个叫做“责任”与“职责”的东西。 傅清玉漫无目的地把一把采摘下来的青涩果实扔进挂在树枝上的竹篮里。 “你在做什么?”赵子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清玉的动作,并朝着那只竹篮子多看了几眼,“你摘这些果子做什么?” “制香膏啊。”傅清玉一边说着,又把几只青果子扔入篮子里。 “我们之间,非得这样隔着一堆的树叶说话吗?”赵子宣拧了一下眉头,“这样让人不舒服,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啊。”傅清玉觉得好笑,“难不成我跳到你那里去?我又不会武功……” “我会不就行了?”赵子宣笑道。话音一落,他已经把手中的酒壶与杯子放下,一个漂亮的飞掠,转瞬间便落在了傅清玉面前的枝干上。 傅清玉瞪大眼睛望住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赵子宣已经迅速揽住她的腰,双足用力一点,借着枝干又回到了院墙外那座两层阁楼的栏杆之上。然后稳稳当当地把傅清玉放下,心安理得地对上她惊惶失措的眼睛。 正文第三百七十四章忧虑 第三百七十四章忧虑 (感谢Daniel_sc2同学与妤友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你们的支持鞠躬感谢) “怎么,害怕了?”赵子宣低头去看怀中的傅清玉,唇边又浮现出揶揄的笑意。 他的手臂苍劲有力,身上散发着酒香,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味。很奇怪,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竟混合成薄荷香水的气味,清爽而好闻。 傅清玉一直以为,喷薄荷香水的男子有着成熟稳重的特质。而这种香水,更具有一种能让人意乱情迷的魔力。 就如现在,她突然发觉,自己有一种慢慢沦陷的感觉。 沦陷于他深情的眼眸里的,漫天的温柔里;沦陷于他的手臂传递而来的热度,温暖而不灼热,可以一直暖暖的,一直暖到心里面去。 “嗯?”赵子宣的脸上带了些许疑惑,他以为刚才那一飞一掠之中伤着傅清玉了,赶忙扶住傅清玉,小心冀冀地察看起来。 “没伤着吧?” 他俊美的脸庞就近在咫尺,吹气如兰。眉目完美,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浓密睫毛下那一双明眸再没了往日似笑非笑的捉狭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分的专注,像在查看一件易碎的奇珍异宝。 没有试过被人像珍宝一样小心轻放,傅清玉觉得有些不自在。轻轻推开赵子宣,站好身子,整整衣衫,没好气道:“我像个瓷娃娃吗?哪能这么快就碎了?” 她有些惊魂未定,刚才在那么高的树干,这个赵二公子揽住她一飞一掠,她甚至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是吗?”赵子宣的脸上又浮现出似笑非笑的揶揄神情,“刚才怎么那副神情,像是吓傻了一般?” “我哪有……”傅清玉有些底气不足地分辩道,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争气,不过是二三层楼阁的高度,自己竟然会害怕。 “明明害怕,还说不怕……却怎么尽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情……”赵子宣忽然伸出手来,弯屈食指,在傅清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干什么”傅清玉吃痛,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么高的树你也敢爬,真是不要命了”赵子宣看着傅清玉,无奈摇头,“要是摔着了,那可怎么办?” 的确,上一次由于采摘的是公孙的叶子,所以不用爬那么高。但这一次不由,这一次要取的材料是公孙树的果实,而那些果实都长在很高的枝干之上,所以,傅清玉不得不爬高一些。 “我不怕啊。”傅清玉笑嘻嘻道,“本姑娘身轻如燕,那点高度,难不倒我的……再说了,我哪有那般娇贵?” 她记得前世在乡下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候,那时奶奶病了,想吃酸酸的李子。村头有一颗很粗壮、很高的李子树,结了好多的李子。不过低矮一些的地方的李子都被人摘了去。她就那么义无反顾地爬上去了,还摘了好多。不过那时年纪尚小,胆子也够大,与现在是没法比的。 “你还说?”赵子宣剑眉微拧,眼中却是满满溺爱的神色,“三小姐捧着那碗药汤朝你泼过来的时候,你也想着自己身轻如燕?真是自不量力。” 傅清玉讶然地望着他:“这事你也知道啊。” 她知道他说的是前不久在二老太太屋子里,三小姐使诈,假装摔倒用药汤泼她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他的消息真是灵通,说不定这傅府里就有他的人。 “我当然知道。”赵子宣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府上发生的事情,哪样我不知道的?” 他拉过她,细细检视了她的如花容貌一番,见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幸好没烫着,不然的话,太医院那边可要叫苦连天了。” “太医院那边为什么要叫苦连天?”傅清玉不解地问道。 “我昨天去了太医院一趟,让他们把所有去疤的玉肌膏都给我留着,谁也不许动用。”赵子宣看了她一眼,“不过现在,不用了。” 傅清玉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感动。这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她看着他一路走来,从以前水边村那个懵懂无知,爱玩爱闹的少年,渐渐蜕变成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一段时日未见,他长大了,性情也内敛了不少,懂得了承担,也懂得了容忍。虽然还是带了些孩子气,但举手投足之间,已渐渐有了成熟男子的韵味。但是,那份发自心底最深处的那份关怀,却一直未尝变过。 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她值得他这么做吗? “在想什么?”他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慢慢沿着走廊走回屋子里。走廊很长,可以看出这座阁楼的面积不小。栏杆上摆放着许多盛放着的花卉,引得蝴蝶翩翩而来。 四周寂廖无声,迎面而来花香熏人欲醉,眼前百花齐放,彩蝶翩跹。身边人以一只大手包容着她的小手,以适中的力度,适中的暖意,以保护的姿式,牵着她慢慢地走。 傅清玉的心跳漏了一拍,心绪有些飘荡。甚至她觉得,如果能够这样一辈子被身边这个人牵着走下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握住他的手紧了一些。 赵子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进到屋子里,他把她放在身边坐下,然后转身出去取放在栏杆处的酒壶和酒杯。 傅清玉看看屋子里的摆设,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整座楼阁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想必是这位赵二公子喜静,不喜被人打扰,于是在来之前吩咐人打扫了的。 屋子里装饰简单,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插了几根青翠的绿竹。屋子里熏了香,四周的墙壁上挂了好些字画,傅清玉对他的字迹画技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是出自他的手笔。 再看看桌子上,不过是四个菜肴,想必是一个人独斟浅饮,所以这四个菜肴的份量并不多。 傅清玉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他,再想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酒香,不由蹙眉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跑到这里喝闷酒来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没有。”他微微摇头,淡淡道。 傅清玉看定他。虽然他脸上神采飞扬,漂亮的丹凤眼盛满喜悦的笑意,但眉宇之间透出的些许倦意,却瞒不过她。她记得,前些日子见他的时候,他是没有这样的倦意的。 “帮着赵世子处理公务,想必很辛苦吧。”傅清玉轻叹,“何况你还要准备年底的武举考试……” “答应你的事情当然一定要做到。”赵子宣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了半盏,放下杯子,瞅着傅清玉笑道,“丫头,别担心我,我没事。” 傅清玉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让他去应试的话,只不过那一次在仙女湖马场的时候,他问过她的意见,她顺便说一些自己的看法而已,不想他却当了真。 难道说,自己说过的话,他全当了真吗?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傅清玉慢慢道,“尽力而为就行了。” 傅清玉低下头,觉得自己说的话都是废话,他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将门之子,当然应该有所担当。 赵子宣忽然侧过头,目光晶亮地看着身边的傅清玉,这丫头,今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丫头,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见傅清玉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底全是不相信的神色。他不由摇摇头,又自己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大哥,大哥好像变了。” “你大哥?赵世子吗?”傅清玉心中一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飘逸出尘般的男子,“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赵子宣摇摇头:“其实大哥并没有什么,只是我觉得他好像变了…..自从他出去一趟,见了一个人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对我十分严苛,比以前严厉十倍。还说…..”赵子宣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还说,我这个样子,以后如果他不在了,侯爷,还有侯爷夫人该怎么办…..” 傅清玉心中忽然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赵世子为什么要说,以后如果他不在了……好奇怪的话,就像……交待后事一般。 “赵世子他,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傅清玉下意识地抓住了赵子宣的手,紧张地问道。 那个一代贤公子,那个谦谦君子般的人物,即使知道自己与他无缘,但她也不希望他出事,不希望看到她不愿看到的一幕。 “赵世子到底去见了什么人?你查过了吗?”傅清玉抓住赵子宣的手又紧了一分。那个以国为重的男子,不可能一下子被击垮,从而萌生出放弃的念头的。除非他去见的那个人跟他说了什么。 “丫头,你先别紧张。”赵子宣反手握紧她的手,他的大手坚定有力,让傅清玉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我去查过了,但什么线索也查不到。我也问过大哥,不过他什么也不愿说。只说没事,让我们不要担心…..我相信我大哥不会有事的。或许是他……他觉得有些累了,倦了,想休息一下……” 傅清玉抬头看着赵子宣。他不再说话,眼睛看向不知名的某处。他的目光苍茫,深遂,而忧郁。 傅清玉轻叹,这世上,心思最难猜的,恐怕是赵世子了。不管怎么样,她希望他不要有事,不管在哪里,只要没事就好。 正文第三百七十五章在一起 第三百七十五章在一起 “丫头,嫁给我吧。”不知过了多久,赵子宣转过头来,又说出了他最近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又看到了傅清玉如往日般,显出了讶然的神情。他不由笑了一笑,低头去看手中的酒盏:“丫头,你在我身边,我会……会安心一些。” 傅清玉不由有些动容。这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赵二公子呵,在外人面前如何的伪装坚强,但是在她面前,却不可避免地显出脆弱的一面来。或许,在她的面前,他根本无须掩饰。 是因为赵世子的事情吗?因了赵世子没头没脑的一些话,让赵子宣突然失了依靠,一向指引方向的路标没有了,家里的擎天大柱突然要卸任,这位不识愁滋味的赵二公子也终于开始忧郁起来,开始徘徊、迷茫,开始感到身上背负的沉甸甸的责任来。 “可是……”傅清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甚至她觉得,她真的不忍心去打击他,“我……我可能不会嫁给你。”她苦涩一笑,“二老太太准备把亲事订下来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这个夏天过去之后,我可能,可能嫁给赵三公子,也就是你的弟弟。”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赵子宣猛然抬头,手碰翻了面前的酒杯,满满一盏酒水倾洒出来,溅湿了桌上的天鹅绒桌布。 赵子宣不管不顾地抓住傅清玉的手,他的力道有多大,就显示着他内心有多少难平的情绪:“你不可以嫁给他,绝对不可以” 傅清玉看着面前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般的赵子宣,尽管手臂被抓得生疼,但心里面却是暖烘烘的。 “你先把我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傅清玉挣不脱他钢铁般的钳制,只好看看他,再指指自己的手臂,“你抓疼我了。” 赵子宣咬了一下嘴唇,慢慢放开傅清玉。侧过头,抓起杯子,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 半晌,赵子宣才闷闷道:“为什么是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傅清玉一边抚着自己的手,一边无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自己的婚姻,她无法左右。 “我现在马上带你走。”赵子宣豁地站了起来,“你不愿意是不是?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傅清玉十分惊奇地看着他,她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过来拉她的手,很干脆道:“我们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你在府里的那些东西,也不用收拾了,我会给你买新的。” 傅清玉看着他,犹豫道:“难不成……我们要学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私奔么?” “我等不了了,我们马上就走。再不走的话,你就是别人的新娘子了。”赵子宣微侧了侧身子,“啪”地把放在茶几上的长剑攥在手里,另一只手一把把傅清玉从椅子上拉起来。 真的要跟他私奔?傅清玉瞪大眼睛望着他,聘为媒奔为妾啊…… “赵子宣”傅清玉叫道,“我不能就这样跟你走你忘了你上有父母和兄长吗?你这样不管不顾走了,你把你的爹娘置于何地?还有,一向疼爱你的大哥,你忍心让他对你失望吗?” 赵子宣脸色阴沉地转过头来望着傅清玉。 傅清玉望定他,继续道:“你的大哥,赵世子一向是最疼你的,而且目前他好像要把肩上的重任托付给你,而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如果万一他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又怎么对得起他呢?” 赵子宣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半晌,他一咬牙:“我先把你带走,之后我再向大哥请罪。不管怎么样,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娶你。” 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把她抢走 傅清玉的脸上露出笑意:“我真的要跟你走吗?” “当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赵子宣神色凝重地拉着傅清玉,就要朝楼下走去。 “放手了,放手了。”傅清玉笑得乐不可支,“没有赵三公子要娶我这回事了,我骗你的。” 赵子宣震惊地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坐倒在椅子上,笑得眼泪都快笑出来的傅清玉,有些回不过神来:“你骗我的?” 傅清玉笑得说不出话来,唯有拼命点头。 “你……”赵子宣望着笑得天真无邪的傅清玉,一时之间,紧张,担忧,惊诧,震惊,愤怒齐齐涌上心头,他终于爆发地大吼起来,“你觉得这很好玩吗?什么玩笑不好开,居然要开这样的玩笑” 傅清玉吓了一跳,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敛了笑意,怯生生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赵子宣又惊又怒,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面前的傅清玉。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有时候精灵古怪得像个小妖精似的。 “这种事情你也可以拿来开玩笑”赵子宣的脸上有被捉弄之后的尴尬无奈的神情,“你说得一本正经,我还以为,以为你府上的二老太太,真的要把你许配给我三弟……” 傅清玉笑了一笑:“是有这么回事。二老太太来府上没几天,就开始为我与七妹妹的婚事操心起来。今天早上听二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在私下里议论,说二老太太作了主,拣了几个好人家,其中有一家就是你府上的赵三公子……” “他配不上你。”赵子宣忽道。 傅清玉扬了扬眉毛,赵子宣这话说得……也太自大了吧?难道说这世上,只有他赵子宣才配得起她吗? “我们还是不说你三弟了。”傅清玉侧了侧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赵子宣,“那个,我嫁给谁的事情,或者说,我对于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赵子宣想也没想道。 “你一直把‘要我嫁给你’那句话当成顺口溜一般挂在嘴边,要知道‘狼来了’说得太久的话,就不会有人相信……” “我是认真的。”赵子宣目不转睛地望着傅清玉,坚定道。 “你真的想娶我?” “想。” “不后悔?” “君子一言。” “可是我不过是一个庶女……” “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傅清玉侧头看他,“你是一个行走在云端的人,我只是在地上,我们的身份相差太悬殊……” 赵子宣满不在乎道:“那我跳下云端不就行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神仙,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 他从身上小心冀冀地取下一个长方形的荷包来,打来,取出里面的一枚簪子:“这是三年前你在水边村时送给我的东西,我一直贴身收藏着……” 傅清玉接了过来,那是一枚极其普通的象牙日永琴书簪,充其量不过值一二两银子。 她忽地伸手,在簪头处拧了一下,簪头被取了下来,原来里面是空心的。然后,她从里面倒出一张卷成小圆筒的纸来。摊开纸张,是三年前她书写的一行梅花小楷:“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保重珍重” 三年前她送给他的东西,他竟然如珍宝般小心冀冀地藏在身上。 傅清玉笑了起来,她站了起来,退开一步,目光清亮地望着赵子宣,清清楚楚地说道:“赵子宣,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愿意娶我吗?相濡以沫,一直到老,永远不后悔?” 这句话,这个时候问,应该算是水到渠成了吧?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不过是一个风流傥倜的花花大少而已,却原来不是。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不过是傅府里的一枚庶女而已,所以从来不作非份之想。务实的她,从来就不幻想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毕竟太不现实。可是如今情形不同了,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一个嫡女应有的特权,包括可以与侯府攀亲。她不想浪费这种特权。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与其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相夫教子,要忍受未来夫君未知的性情,要忍受未来夫君是否会有太多的大男子主义,是否会有过多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倒不如嫁给一个真心真意对她,懂她的人。 他对她的好,她是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得到的。 赵子宣震惊地望住她。他终于明白,她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他深遂的眼眸里,有雾气弥漫。他用力点一下头,朗声道:“我愿意。” 大步走过来,用力拥住这个看似柔弱,内心却无比坚强的女子。为了她这一句话,他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下次不要再这样吓我了。”赵子宣望着面前如花笑颜,此时此刻他仍觉得有些惊魂未定,仿佛一切都不是真的。如今佳人在怀,他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傅清玉点点头。这种试探性的玩笑当然只能够开一次,开两次的话还有效吗? “你等我,我一定会让人上门提亲。”赵子宣伸手拂起她散落于额前的碎发,“我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会等你,一直等下去。”有了他的承诺,傅清玉觉得安心不少。哪怕前路茫茫,她相信,只要两个人的心意不变,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正文第三百七十六章老地方 第三百七十六章老地方 “还记得小时候说过的愿望吗?”赵子宣回头问身边的傅清玉。倚在栏杆边上,听着附近高树枝头上喜鹊叫得正欢,赵子宣觉得,今天果然是一个喜庆的日子。 傅清玉嫣然一笑。眼前浮现出三年前凌云桥上那难忘的一幕。那时的桥栏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男孩子说:“……寄情山水,及时行乐,才是本公子的最大志向……” 女孩子说:“……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自己能够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的钱,也不需要什么身份地位,更不要别人管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有一片湖,然后在湖中心建一幢房子……像神仙一样过快乐逍遥的日子……” 如今想起,往事历历在目。可是当年的两个孩童呢?一个被凡尘俗事所绊,整天囿于府第之中,背负着沉得的父兄的期冀。另一个呢,做些绣活,做些香脂水粉,打发着无聊的光荫,任人摆布地等着被人安排待嫁的命运,根本没有自由自在可言。 一念至此,傅清玉不由有些伤感。 他或她,不管身份尊贵与低贱,都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看到她俏颜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淡的忧伤。赵子宣不由一惊,忙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没有什么。”傅清玉摇摇头,想甩走那一片忧伤,“忆起往事,有些伤感,我们都身不由己,往昔的那些美好的憧憬,不过镜花水月,纯粹说来玩玩。无法实现的事情,至今想起,徒添伤感罢了。” 赵子宣目光清亮,他一把拉起傅清玉:“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傅清玉身不由己被他一直拉下楼去。 “旋风”早早就在楼下的院子里候着,看到赵子宣出来了,不住地打着响鼻,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待看到傅清玉的时候,那马儿突然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了好一会,竟然凑过来用鼻子的热气去呵傅清玉的手,看到与傅清玉熟络之极。 “看,我的旋风从来没有跟外人像跟它的主人一般亲近,除了你。”赵子宣笑道,“我看,它已经把你当成半个主人了,旋风,是不是呀?” 旋风果然善解人意地又打了一个响鼻。 “行了,你别贫了。“傅清玉笑道,“难道这马儿真的能看穿你的心思不成?” “那当然。”赵子宣骄傲道,“这马跟着我也有好几年了,跟我的感情深着呢。”他看了傅清玉一眼,笑道,“还有,它跟你的那匹赤兔马很要好呢,怎么说它们在一起也生活了一段时间。” “那是它们有缘份。”傅清玉笑道。 “是啊,它们也是分开的,后来又相遇了,就像我们两个一样。所以,我们两个也是有缘份的。而这个缘份,本来就是天注定的。” 傅清玉笑了起来,有一段时日没有外出骑马,再加上上段日子一直在赶绣活,整天窝在屋子里,真的有一种被憋坏的感觉。 而那匹赤兔则被拴在马房里,除了冬蕊冬梅经常去喂食之外,她也去看过几次。 “我那匹赤兔可好看了,红棕色的毛,如今长高了不少,都有你这匹旋风这般高了,与你这匹旋风不相上下。看来,得寻个时间与你的旋风较较量较量,看谁跑得快才行。”傅清玉笑道。 “我同意。”赵子宣举双手赞成,“到时候我让明珠来约你。” 傅清玉回过头来瞅着赵子宣笑道:“这一次,你又打算许她什么好东西?”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什么东西都无所谓。”赵子宣声音低沉,极富磁性的男中音说出来的话语有一种让人沉醉的蛊惑,“丫头,你是我心中最宝贵的珍宝,这世间任何奇珍异宝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傅清玉怔了一下。赵子宣清澈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令她有一种想躲闪,却又无从躲闪的感觉。或者,自己的内心深处并不想躲闪吧。她喜欢这种再无旁人,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这种专注的目光,甚至她还有些贪恋这种感觉,希望被人这样一直重视着,一直宠爱着,长长久久,直到天荒地老。 傅清玉的脸颊不由自己飞上两朵红霞。 赵子宣微微一笑:“走吧,很快就到了。” 他伸出手来,揽住傅清玉纤细的腰肢,身子一纵,稳稳当当地坐落在马背之上。 那匹旋风也是极通人性的,居然一动不动,等主人落坐下来之后,才长长嘶叫一声。 赵子宣把傅清玉放在自己的前面,柔声在她耳边道:“有我在,别害怕。”说完俯身对马儿道:“旋风,老地方。” 那匹儿像是知道了主人的心思一般,迈开四蹄,稳健迅速地奔跑起来。 四周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千里马就是千里马,跑得风雷电掣,也是稳稳当当的。 这一次,傅清玉没有觉得晕眩,反而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一个人在身边的缘故,她的内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 她睁大眼睛,十分新奇地看着面前一直朝后倒去的房屋,还有树木。旋风是从一条条小巷中穿过去的,一直来到河岸边上。 河岸边,停泊着一只普普通通的船只,孤零零的。船上有一个划浆的船夫,土黄色衣裳,露在外面的皮肤黑乎乎的,油光闪亮,是常年在水里行走,被阳光强烈照射的缘故。 赵子宣把傅清玉抱下马来,然后一摸马脖子:“去吧,旋风。” 旋风低啸一声,转瞬间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船上那人显然看到了赵子宣,恭恭敬敬道:“二公子,您来了?”说完这话的时候,眼睛不由朝赵子宣身边的傅清主瞄了一眼,眼中现出些许疑惑的神色来。 要在以往,每一次去那个地方的时候,总是赵二公子一个人去的。此时此刻,怎么反倒带着一个漂亮姑娘一块过来了? 而且,这个姑娘真是长得俊俏,粉面含春,玉肤凝脂,一看就是经过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 更令他惊奇的是,堂堂赵二公子竟然还伸出手来,去搀扶这位姑娘上船。那份耐心细致,竟不像是装出来的。 船夫擦了一下眼睛,他认识的赵二公子极少做这样的事情,看来一定是对这位姑娘喜欢得紧。 “老王,去老地方。”赵子宣转头朝船夫吩咐道,然后,伸手掀起了船舱门边上的帘子。 “好咧”老王洪亮的嗓音一落,船便如离弦之箭般,沿江而下。 “进去吧。”赵子宣朝立于甲板上的傅清玉道。 傅清玉看向赵子宣,微微有些讶然。她一直以为,以赵子宣如此张扬的个性,就连他独自拥有的船只,也应该是一只华丽异常的画舫。画舫上人声鼎沸,一群的舞女在翩翩起舞,美酒交错,歌舞升平。 而不应像现在这样,平淡、普通。 而当她进入到船舱里时,她马上意识到,先前对于这只普普通通的船只的印象都是错误的。里面的摆设彻底颠覆了她刚才对于这只船的定论。 这是一只不亚于华丽画舫的一只船 船舱里有木榻,木榻上铺就着描绘着富贵吉祥的草绿凉席。凉席上摆放着一只玉枕。如今是夏天,天气闷热,如果能够泛舟河上,再枕着这样一只清凉柔润的玉枕,那真是太惬意了。 再看四周,船舱上共有两扇窗户,每一扇窗子都半开着,挂着天蓝色的窗帘。想必帘子是丝绸做的,极薄极透光,即使两边都挂上了帘子,船舱里依然亮堂一片。 有风自窗户外面吹了起来,吹散了些许闷热,让人更觉得心旷神怡。 木榻的前面摆了一张扁平的矮脚桌子,桌子上有瓜果糕点、西域美酒、精致的酒壶,精致的酒盏。想必这位赵二公子经常要坐船,所以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一喜好,所以一早就给他备下了。 但是,这些东西的配备是要求船夫有着高超的技术的,至少要把这水上的行走变成如履平地般。 船舱墙壁的四面,挂了好些字画,正中的一幅岁寒三友图,傅清玉一眼便看出是出自赵子宣的手笔。 而且,船舱里居然还有熏香,是清凉的薄荷香,赵子宣身上的香味。 在船舱的一角,一个雕木花架,一盆金边吊兰舒展着透明的叶子,显示着无限的生机。 赵子宣看着一脸讶异的傅清玉,笑意渐深,轻轻伸手拉过她:“坐下来,慢慢看。” “看不出你这船里竟然暗藏玄机。”傅清玉摇头,“乍一看还以为是普普通通渔家的船只呢,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奢华,我都被骗了呢。” “我不想太招摇。”赵子宣含笑解释道。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赵子宣指了指矮桌上的糕点,“这可是宫里的师傅们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要不要尝一块?” 傅清玉笑眯眯地点点头,身子却不动,而是拿一双眼睛看着赵子宣。 正文第三百七十七章神仙居 第三百七十七章神仙居 (多谢我们没有在一起丶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感谢您的支持) 赵子宣会意,低头一笑,伸手拿过一双银筷子,夹起一块粉耦酥,放到了傅清玉的口中。 傅清玉心满意足地笑着,轻轻一咬,果然是上好的佳品,出自名师之手,入口即化,唇齿之边还留有莲耦的清香。 “真好吃。”傅清玉赞不绝口。说实在的,她在府里这些日子,极少有机会尝到这么精致的糕点。 “原来宫里做的糕点这么好吃啊。”傅清玉随手又掂起一块,扔入口中,含糊不清地对赵子宣道,“我入府那么久,还有没几次能够尝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前大夫人持家的时候,宫里面也赏了些糕点下来,大夫人全都收为己有,为五小姐留着,府里的其他小姐是没有这样的口福的……” 赵子宣的心里某处忽然有些酸疼,原来……自己在家里吃得厌倦的东西,她居然没有吃过…… “慢点吃,别噎着,我给你倒杯水。”赵子宣站起来,走到另一角,取来一杯热水,递到傅清玉面前。 “这个蛋卷,还有这个蛋角,都十分好吃。”傅清玉把矮桌上的糕点都尝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转过头,便看到赵子宣一眨不眨地望住她的眼神。 “怎么了?”傅清玉在些奇怪地望着他,“看得这么入神,难道我的脸上开出花来了?” 赵子宣柔声道:“原来你喜欢吃这些东西……那从此以后,我派人每天送一碟点心过去……” “别闹了。”傅清玉笑着瞪他一眼,“这样太招摇了。再说,这样直直拿过来说是送给我的,府上的那些人的眼珠子不掉到地上才怪。即使是托了赵明珠姐姐送过来,那些人也难免不嫉妒,怎么独独我有,她们一个两个都没有呢,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真是如此?”赵子宣的眉头微拧了一下。他知道她在府里的处境一直不好,如今大夫人好不容易失了势,原本以为四姨娘会比大夫人好一些,不想还是一个样。 “我一定要早点娶你进门才行。”赵子宣伸手抚了一下傅清玉光亮油黑的鬓发,“我一定要救你出来,不能再让那些人欺负你了。” 想起面前这位他一直喜欢着,在处着的女子,竟然在那个偌大的府里受着不平等的待遇,他就觉得有些心疼,有些心酸。这个笨笨的女孩子啊,一直不把这些告诉他,一直憨憨地笑着,把这当成生活中的一种历练。而她内心中的苦,又有谁知晓呢。 如此一想,他的心便又柔软了几分。 傅清玉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掀起身边的窗帘朝外面望去。河道渐渐开阔起来,原来船只已经到了城郊。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转头问他。她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快乐。每一次,都有惊喜。这一次的惊喜,又是什么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赵子宣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那好吧。”傅清玉有些怏怏地再朝外面看去。河道越来越宽,她甚至可以看到附近的村落,包括水边村。 “我们要去哪儿?”傅清玉忍不住再问道。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快到仙女湖区了。难道说,赵子宣带她来看的“惊喜”,就藏在仙女湖区的公主府里不成? 蓦地,傅清玉的脑海中,跳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莫非这个胆大妄为的赵二公子,是带着她来见未来的婆婆,忠靖侯爵夫人不成? 这个想法吓了她一跳,但是看着赵子宣如此神秘的神情,却又使她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她了解赵子宣,这个不羁的忠靖侯府二公子,向来都是置世间礼俗于不顾,不受世间礼俗的约束,随心所欲。如果他认为是对的事情,他势必坚持做下去,就如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着她一般。 他的那份执著固然令她感动,但是……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去见未来的婆婆,在还没有正式下聘之前,这合理吗? 她虽然也不是一个把世俗礼仪看得太重的人,但是,她既然活在这个世上,这个时代里,当然也希望能受到世人的尊重与认同。如果赵子宣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把她带到忠靖侯爵夫人的面前,她当然明白他的心,只是这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如何面对世人异样的目光? 况且,她目前答应他,要把彼此放在心中。但是,嫁给他是一步的事情。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她的母亲的死因还没有完全揭开,恶人还在逍遥法外,她的心愿未了,她不想带着遗憾嫁给他。 “子宣,我们真的,真的要去公主府吗?”傅清玉抬着看着身边的赵子宣,有些局促不安道,“我想……这不太好吧?” 赵子宣微微怔了一下,旋即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轻轻揽住傅清玉:“丫头,别怕,有我呢。” “……呃,我是说……我们也不用现在就去,等过些时日再去的话,或者等,等到……”傅清玉一番话说得吐吐吞吞。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则不知道自己猜测得对不对,二则看赵子宣的样子,似乎心意已决。 “没事,今天是个好日子,刚才喜鹊都叫了呢。”赵子宣笑笑道。 傅清玉不由有些泄气。当然,要在现代,这种事情并不算什么,婚姻自由,把女朋友带回去见家长,那是两人坚定地走在一起的一种表现形式。可是现在这个世道……这种表达方式似乎不太合适。 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以后,忠前侯爵夫人会怎么看她? “我们真的要去吗?”傅清玉闷闷道,抬起头来看赵子宣的脸色。 赵子宣看着一脸愁苦的傅清玉,差点从心底笑出来:“丫头,我们一定要走这一趟的。” “那好吧。”傅清玉狠狠地瞪了无动于衷的赵子宣一眼,有些无可奈何道。贼船都上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跳到水里逃走? 那样的话,似乎又太夸张了。 既然决定在一起,那注定要共同承担一些狂风暴雨的。但是,目前这场既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偏偏是赵子宣制造的,傅清玉觉得有些不甘心。 “丫头,别怕,我说过有我呢。”赵子宣仍然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傅清玉垂头丧气地想着,也只能这样了。她唯有祈祷各路神仙哥哥哥,还有神仙姐姐保佑,待会见到了忠靖侯爵夫人的时候,她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她是被赵二公子骗过来的…… 呃,这样又好像不太好…… 傅清玉正胡思乱想间,船只忽然掠过了公主府,一直朝下游驶去。 “那个……”傅清玉讶然转头望住赵子宣,“我们不是去公主府吗?怎么这会功夫却不把船停下来?” “我没有说要到公主府去呀。”赵子宣一脸的无辜状。 傅清玉一惊一诧之间,心情也松弛下来,不去公主府就好,对,不管去哪儿,都比去公主府强。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 望着赵子宣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傅清玉愕了一下。的确,从头到尾,人家只说带自己去一个地方,从来就没有说那个地方在哪里。 是自己太紧张,会错意了? 傅清玉不由脸上一红。 此时,赵子宣收敛了揶揄的情神,声线也柔和起来:“丫头,我既然有意娶你,就一定会三媒六聘,上门前去提亲,怎肯随随便便委屈了你?” 傅清玉抬起头来,眼中有些许雾气:“我以为,我以为……” “相信我,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赵子宣习惯性地伸出手来,替她理平垂落额前的碎发,“我小的时候,我娘就对我说过,举眉齐眉,相敬如宾,方能过得长长久久。而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要为对方多设想一些。我不想你为我背负太多世人的眼光,那样你会很辛苦,我也会心疼的。” “我不怕。”傅清玉轻轻摇头,认定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不离不弃,心中便多了一份想念,也有了更多的责任必须承担。 “可是我怕……”赵子宣的声音低沉下去,眼中浮起一丝迷茫,“我怕最终伤害你的人,会是我。” “那你尽量想办法,不要伤害我,不就行了?”傅清玉故做轻松道。 “我一定会的,哪怕是竭尽我的所能,也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赵子宣幽幽道。 “你看,那是什么?”傅清玉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个地方,离仙女湖区已经很远了,但是,却有着与仙女湖一模一样的景色。漫天碧蓝的湖水中,一大片如圆盘般的的莲叶之上,朵朵粉红色的荷花托着硕大的花盘,轻轻地随风摇曳。而莲花深处,是一座小岛。小岛上,有一座木制结构的二层阁楼。阁楼上空,一枚绣旗迎风飘扬,上面有三个清清楚楚的大字:“神仙居”。 神仙居,她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 正文第三百七十八章开心就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开心就好 她兴奋地跑出船舱,来到甲板上,赵子宣也急忙紧随而出,牢固地抓住她的手,道:“小心一些,我们很快就到了。” 他转过头,对掌浆的船夫说:“老王,划快一些。” “好咧”老王声如洪钟,深身的肌肉紧绷,瞬时划快了许多。 “真的是神仙居啊”船儿越驶越近,傅清玉的眼睛越睁越大。 漫天碧蓝的湖水,荷叶碧连天,荷叶下还飘泊着几只小舟。硕大粉红的荷花盛放,团团围绕着的是一座小岛,岛上建有一座古色古香的神仙居,神仙居顶上迎风飘荡的锦旗,似乎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建的?”她转过头看他,眼眸里全是惊诧与莫名的喜悦。 赵子宣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全是宠溺的神色:“我记得三年前在凌云桥上,你说过,要在一大片湖水里,建一座神仙居,然后住在神仙居里,像神仙一样过快乐逍遥的日子。再在湖上种上一大片莲花,夏天可以采摘莲子,钓鱼,还可以摇着小舟穿梭于碧绿的荷叶之中,晚上观看莲塘月色。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傅清玉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觉得眼中雾气升腾,转过头去看那碧绿与粉红相间的美景,低声问道:“为了建这个,你花了多长时间?” “三年。”赵子宣含笑道,“水路运输不太方便,很多事情要亲力亲为,他们做不好,所以拖了三年。” 傅清玉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知道他虽然说得轻巧,但要把一个渺无人烟的一个孤岛,变成人间天堂,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三年前的他,三年后的他,她发现,他真的长大了。也许,长大是一件好事,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还记得小时候她说过的话,说过的愿望,并把它珍藏在心中,默默地去实现它 三年的时候,也就是说,自他们分开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寻找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开始着手设置,兴建。那时他多大?不过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已。这样的年纪,是最容易相忘,也最容易不信守承诺的时候,毕竟还是孩子。但是,他却做到了,而且,还是一个人默默地去实现她的愿望。 她想起这些年来,他一个人四处寻找,只为找一个她口中描绘的世外桃源。然后又一个人按着她随口说出来的蓝图,用了三年的光阴,只为了这一天,带她过来,让她看到,她口中所说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傅清玉的眼眶有些湿润。 船儿已经靠岸,老王取出跳板,架到对面小岛坚实的青石板砖上。赵子宣伸出手来,小心冀冀地扶着傅清玉,把她扶到岸上。 一踏上小岛,傅清玉便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这座小岛很是宽阔,迎面便是一座占地约有二三百平米的二层阁楼,飞檐斜斜而出,雕栏画栋,有着说不出的豪华气派。尤其是屋檐的四角,挂着古色古香的宫灯,风一吹,弦挂于檐角的风铃便叮叮当当地响不停,十分的悦耳动听。 岛上有树,有花,有草。树的种类很多,分了好几个区域,屋前勤务屋后。傅清玉粗粗扫了几眼,依稀可以看到楼阁左边的是一片桂花树林,右边的是一片梅林。 时值夏天,百花开得正艳,有牡丹、百合、芍药……还有一些傅清玉叫不出来的品种。百花齐放,香气扑鼻,引得蝴蝶流连忘返。 百花丛中,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道一直通到那座二楼阁楼里。此时阁楼里,忽然转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和一个年纪差不了多少的老妈妈来。那老伯的身板挺得很直,想必听到声响走出来的。当看到赵子宣的时候,老伯的眼中忽然露出喜悦的神色,而那位老妈妈,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不住地在傅清玉的身上张望着,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二公子来了?快进来……这位漂亮的姑娘是……” “林妈妈,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跟你说过的,傅家的六小姐。”赵子宣显然与这位老妈妈极为熟络,一点也不隐瞒。 “就是公子你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姑娘?”林妈妈笑得嘴都快咧开了,“傅小姐,快进屋里坐。” 见傅清玉的眼中闪着疑惑的神色,林妈妈不由笑得解释道:“傅小姐,你可不要嫌弃老身粗笨,我是二公子的奶娘,还有那位,是我的老伴。我们来这给二公子守屋子来的。”她指了一下不远处梅林掩隐下的一座小屋:“我与老伴就住在那里。” 傅清玉含着笑,也跟着赵子宣叫道:“林妈妈好,林老伯好。” “看这闺女,不但人长得俊,嘴还挺甜……”林妈妈以一种慈母看儿子的眼神,朝赵子宣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喜不自禁地把他们让进里屋。 屋子里,富丽,堂皇,摆设繁复精致,却一点也不显得零乱。 “傅小姐,请喝口茶。”林妈妈给赵子宣与傅清玉端来了热茶,眼睛却不住地瞟着傅清玉,仿佛百看不厌似的。 傅清玉道了谢,端起茶盏,一边喝茶,一边下意识地朝四周瞟了一眼。她心想,这里是赵子宣经常来的地方,怎么说身边伺候他的丫头总会带一两个过来吧。不过,她瞟了好几眼,终究没有看到一个丫头的影子。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赵子宣这样尊贵的身份,过得当然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无论到哪里,总会带上一两个丫头吧,悉心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吧。林老伯与林妈妈不管怎么说年纪也大了,看个门还是可以的,如果说照料这位赵二公子的生活的话,那就不如小丫头那般细心体贴了。 而且,赵子宣也不小了,身边会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怎么可能? 一想到那几个字眼,傅清玉便觉得如鲠在喉,心里面有一点点不舒服。但是,作为堂堂侯府的二公子,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她总不可能那么苛刻的要求他,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吧? 她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入乡随俗,必须得接受这样的现实。而且,谁没有过去?她在乎的是以后,以后他的身边有她一个就够了,其他的靓丽身姿绝不可以再出现。 “在想什么?”见傅清玉许久未出声,赵子宣不由侧过头来,柔声问道。 “……呃,这个……”傅清玉的脸不由一红,自己想到哪里去了,以后还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呢,怎么这么快就想到他身边到底有多少个女人这件事情上去了? 这个样子,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喜欢吃醋的小媳妇一般。 “没有了,我只是……只是被林妈妈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傅清玉马上调转了话题,并朝林妈妈羞涩地一笑。 “看我……”林妈妈呵呵笑了起来,“傅小姐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而且,老身伺奉公子这么些年,可从来没有看到过公子对什么人这么上心……” 傅清玉怔了一下,难道说,这位赵二公子,以前的所有风,流韵事,都是逢场作戏的? 她转过头去看赵子宣,后者也正好看向她,眼里竟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林妈妈看看傅清玉,再看看赵子宣,脸上喜意更盛。怕影响了傅清玉二人说话,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你在看什么?”过了好一会,傅清玉仍看到赵子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不由嗔怪道,“再看下去,就越看越丑了。” “哪会?”赵子宣不由笑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我只是……”赵子宣轻笑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脸红的样子也是这般好看。” 傅清玉瞪着他,伸出手来作势要抓他。他在说什么呀她几时脸红了? 而他,早就笑着躲开,躲到一个她抓不住的地方,眼角眉稍全是笑意。 面对他的捉弄,她是又羞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傅清玉的心底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不管是在陪读时的曹家,还是在傅府里,她都是笑得浅浅的,转眼即逝。在曹家的时候,有太多太多的悲伤她笑不出来。在傅府时,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多加提防,笑容也不过是挂在脸上的一种装饰。 但与他在一起就是不同,他能令她发自心底地开心起来。 一起欢笑,一起落泪,这样的人生,她想与他共同拥有。 只是,她的心底仍有淡淡的忧虑。 往事是不可磨灭的,尽管那人的身影在她的心底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痕迹。但是那份心痛,却是真实的。 她怕他会成为第二个北承侯。 身份的悬殊,暗寓着以后的路会更加崎岖难行。竟然认定了他,她会跟着他,相扶相搀一起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但是她会怕,怕他会像以前的北承侯一般,选择逃避,留给她无尽的心痛。 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正文第三百七十九章水漫屋子 第三百七十九章水漫屋子 “怎么了?”赵子宣忽然看到对面的傅清玉敛了神情,沉默了下来。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忙走过来:“我可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子宣,你……会是最后一个伤害我的人吗?”傅清玉望着他,静静地问道,眼神有些迷茫。 赵子宣忽然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傅清玉,神情沉静。她的眼神略带些迷茫,但眼底却沉淀着过往的伤痛。 他不会忘记,三年后他与她再次的重逢,却是一番令他心痛的情景。 当时的她,坐在寒江诗社的门口的石阶上,眼神空洞,愁眉紧锁,神情颓废而疲倦。身上东一块西一展示会的脏污,头发也是乱攻蓬蓬的,十足的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模样。 当时,他差一点就认不出她来。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恨得咬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负心的汉子,竟然如此残忍地对待她。当时他就发誓,他一定要寻回她,倾尽自己一生的力量去保护她,爱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清玉……”他奔过来,拥紧她,她的眼神令他心都碎了,“清玉,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绝对不会。”他加大了力道,似乎想把她揉进心里面去,“那个对你不好的人,我会让他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傅清玉抚着他宽阔的肩膀,低声道:“那个人……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把他忘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赵子宣闻着她的发香,低声问道,“是顾忌着我的身份吗?” 傅清玉没有出声,她顾忌的,也正是这个。 “你且放宽心,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嫁给我的。”赵子宣拥紧她,望向前方某一处的目光坚定而深遂,显示着他心中已有一番打算。 傅清玉点点头,这件事情需要双方去努力,她不想赵子宣独自一个人为件事情奋斗。她也需要一些时间,去证明她是傅府嫡女的身份。只要公开她是傅府真正嫡女的身份,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嫁与他了。 前途……应该是光明的吧? 傅清玉笑了一笑,心情也舒畅起来。 林妈妈刚好走进来,正好看到这温馨的一幕,林妈妈愣了一下,随即捂住眼睛,呵呵笑道:“……啊,老身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话虽这样说,语气里却满含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傅清玉闹了个大红脸,猛然推开赵子宣,娇嗔道:“看你……” “这有什么”赵子宣看着傅清玉笑嘻嘻道。他就喜欢看傅清玉脸红的样子,他觉得她脸红的时候,无形中多了几分娇媚,很是惹人怜爱。 “要不我们……”赵子宣望了望上面的阁楼,脸上带着邪邪的笑,“要不我们干脆……那样的话,我也就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跟老爷还有夫人说娶你的事情了。如果要是能有个孩子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夫人还有皇祖母,即使再不情愿,也总不能让孙子或是曾外孙,流落民间吧。到时候,肯定是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赵子宣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傅清玉抓起一只靠枕扔了过来。 赵子宣轻轻避过,并且还十分灵活地接住那只靠枕,看着傅清玉又气又急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干脆生一堆的孩子出来,那样的话,我娘高兴,皇祖母更加高兴,什么门当户对都不管了…..” 傅清玉又拿过一只靠枕砸过来。 赵子宣伸手接住,一手抓了一只枕头,继续道:“反正我们要生一堆孩子,大哥因了大嫂的关系,一直没有孩子。我们生那么多,自己也养不了那么多,只好送他们一个……” 傅清玉不由气结,生一堆的孩子,当她是猪啊? “谁要跟你生那么多的孩子?我就喜欢两个……”傅清玉不由怒道。这话一说出来,她马上后悔,这不明摆着自己要跟他生孩子嘛 “好好好,我们就生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当哥哥,女的当妹妹…..”赵子宣挥舞两只枕头,眉飞色舞道。 “你还说?”傅清玉四处搜寻,所有的枕头都已经被她扔弃过去了,如今椅子上空空如也,连一只也寻不到。 见到赵子宣还要调侃自己,傅清玉不由又急又气,攥紧拳头,跺脚道:“你还说?” 门外面,突然传来笑声,想必是有人在屋外偷听, 傅清玉的脸更红了。 赵子宣知道她的脸皮薄,于是不再开玩笑,把靠枕放回原处,然后瞅着傅清玉笑。 傅清玉不理他,看看外面,忽然“啊”了一声叫了起来:“糟了,我出来有多久?冬梅冬梅一定急坏了,想必在四处寻我呢。” 赵子宣也看了一下外面,看来这一趟出来也约有一个时辰了。他伸手过来拉傅清玉:“我们上船,早些回去。” 回去的途中,老王把船划得飞快,不一会的功夫,就回到了京城。 把傅清玉扶上岸,赵子宣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树林里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旋风瞬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把傅清玉送回到后院,分别的时候赵子宣道:“丫头,你等我,我们后会有期。” 傅清玉笑笑,她懂他的意思。 傅清玉拾起竹篮子,整理一下里面的公孙树果实。没走几步,就看到冬梅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们好找。”冬梅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接过傅清玉手中的竹篮子,气喘吁吁道,“姨娘那里出事了” 傅清玉心下一惊:“四姨娘,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冬梅一时也说不清,便对自家小姐道:“听说出了很大的事情,很多人都围在听雨轩里,四姨娘正在里面嚎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傅清玉皱眉,心下有些疑惑,目前的四姨娘在傅府里独揽大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会哭呢? “会不会是三姐姐出事了?”傅清玉猜测道,脚下却不停步,跟着冬梅一直朝听雨轩走去。 这个世上,能令四姨娘动容的,就只有她的亲生女儿三小姐了。 “好像不关三小姐的事情……”冬梅迟疑道,“听说好像是准备后天二老太太寿宴的食材出了问题……” 傅清玉知道,这些天离二老太太的寿诞也近了,四姨娘一心想在老爷面前有所作为,于是特地从库房里拨了一笔银子出来,专门派人到全国各地搜寻一些名贵的食材运过来,就等着在二老太太的寿宴上好好表现一番。 如今这食材出了问题,不是要四姨娘的命吗? “冬梅,你先把这些果实拿回去。”傅清玉吩咐道,“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冬梅点点头,转身而去。 未到听雨轩,远远的,就听到了四姨娘的啼哭声,十分洪亮。 傅清玉正想进去,只觉得旁边有人扯了一下她。转头一看,却原来是冬蕊。 “小姐,你还是别进去了。”冬蕊朝里面呶呶嘴,“现在四姨娘正在哭着呢,近两千两银子买回来的食材,都不能用了……现在谁进去劝都不行,方才七小姐刚刚来过,就被赶出来了……” “近两千两银子的食材?”傅清玉吐了一下舌头,这个四姨娘为了二老太太这个寿诞,也真舍得下本。 “那些食材怎么会不能用了?”傅清玉蹙紧眉头,“被人偷了?” 这话一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在傅府里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何况还是在四姨娘的院子里。傅清玉听说,这些东西,四姨娘可是亲自上锁的,钥匙就放在四姨娘身上。 “比这还惨”冬蕊吐吐舌头,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那一屋子的食材,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到底怎么回事?”傅清玉更加糊涂了。 “小姐,你随我来看。”冬蕊马上把傅清玉带到听雨轩院里最边角的一排屋子前,指住中间一间屋子道,“小姐,你进去看看吧,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傅清玉举目望去,见那间屋子大开着门,有一两个丫头在外面守着,但都捂着鼻子。 傅清玉心中一动。似乎隐约闻到一股臭味。她慢慢走近那间屋子,只看一眼,不由大吃一惊。 那是一间约有一百平米的屋子,如今却成了一片“鱼塘。”由于门槛较高,再加上没有排水措施,那些放在地上的食材全部泡在水里,不知道泡了多久,水都成黑色的了,臭气熏天。 傅清玉不由捂紧鼻子,这种臭气,是可以把人熏死的。那一屋子的东西,那么多的银子……难怪四姨娘会哭得那么伤心。 冬蕊捂了鼻子也凑了过来,低声对傅清玉道:“老爷刚才来看过了,大发雷霆地走了,然后,四姨娘就哭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傅清玉疑惑地摇摇头,“这些屋子门槛那么高,按理说不应该进那么多的水呀” 正文第三百八十章蛛丝马迹 第三百八十章蛛丝马迹 (多谢Cup99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您的支持,鞠躬感谢,呵呵。) “小姐,前几天不是雨下得很厉害吗?倾盆大雨下了几天几夜,会不会是水全漏进来了?”冬蕊低声道。 傅清玉想了想,有这个可能。她抬头朝屋顶望去,上面似乎透着一丝光亮。这只能说明,屋顶上琉璃瓦的铺盖并不严密,但是屋顶上的琉璃瓦并没有碎裂。 再看看四周,窗户紧闭,如果大风夹带着雨水刮进来的话,那门窗应该是开的,而且要大开,这样才能够让那些雨水全冲进来。 不过,这一排的屋子,本来就是背风的地方,即使风再大,窗户大开,应该不可能会造成这种水浸屋子的现象。 真是太奇怪了。 有脚步声传来,身边的冬蕊叫了一声:“三姨娘。” 傅清玉转头看去,见三姨娘正由一个叫做翠英的丫头陪着,走了过来。 傅清玉朝三姨娘行礼,一般而言,三姨娘是不出佛堂半步的,平日里只在自家院子里看看花花草草的。如今能够把她惊动出来,想必事情不小。 三姨娘朝着那间水漫金山的屋子望了一眼,似乎并不太在意。她看着傅清玉道:“六小姐,你上次不是说要到我那里拿几串佛珠去,在五姨娘的牌位前诵读吗?我上段时间正好去了一趟天恩寺,向方太求得了几串开过光的佛珠,你就合着用吧。” 傅清玉微微怔了一下,冬蕊的脸上已经现出讶然的神情来。 傅清玉只在一怔之后,马上会意道;“四姨娘说的是,我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多谢四姨娘有心,我这就随四姨娘过去取了来。” 冬蕊疑惑地看看自家小姐,最终什么也没说,跟在傅清玉的后面,一起到三姨娘的翠竹院里去。 坐定之后,傅清玉含笑道:“三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从三姨娘突然没来由地说自己向她要佛珠的事情,傅清玉便意识到,三姨娘可能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只不过在听雨轩,碍于人多口杂,不好说话,才寻了这样的借口。 “六小姐果然聪慧异常。”三姨娘赞许地望着傅清玉,然后对贴身丫头翠英道,“你去门口守着,如果有人过来就马上进来通报。” 翠英马上应了,转身出去了。 三姨娘拿眼睛看看傅清玉身边的冬蕊,冬蕊马上会意,转身朝傅清玉道:“小姐,我刚刚想起,晾在院子里的衣裳还未收呢,如果下雨淋着了,那就不好了。我这就回去收衣裳。” “你去吧。”傅清玉含笑道。 一直看着冬蕊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面,三姨娘这才说道:“六小姐,对于四姨娘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看呢?” 傅清玉看着四姨娘:“前几天下了雨,所以雨水冲进了那间放食材的屋子,我想事情的原委大抵如此吧?” 三姨娘目光微闪:“六小姐会这样认为吗?方才我见到六小姐察看了那间屋子的门槛,还有紧闭的窗户,还仰头看了看屋顶……我想,六小姐的心中一定是非常的疑惑吧?” “不错,我是觉得……我是觉得十分奇怪。”傅清玉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门槛很高,窗户紧闭,屋顶并无破损,况且那一排的屋子皆是背风之所,即使刮起再大的风,也不可能把那么多的雨水刮起到屋子里去。这一点,也是我觉得十分可疑的地方。” “那么,六小姐有没有考虑过是雨水从屋顶上漏进来的呢?”三姨娘再问道。 傅清玉摇了摇头:“这好像不大可能。如果雨水是从屋顶上漏进来的话,那要造成屋子里积水如此之深的情景,势必那些琉璃瓦会有很大的裂缝,这样下大雨的时候,那些雨水才会顺着瓦片的缺品流到屋子里去。可是,当我抬起头来看屋顶的时候……”傅清玉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那么,六小姐有没有想过,那些琉璃瓦有问题呢?”三姨娘忽然说道。 傅清玉摇头:“我仰头朝屋顶仔细看过,除了有几丝光线折射进来之外,没有别的什么情况……” 说到这,傅清玉忽然顿住了。一般的房子,房屋的建造是十分讲究的,琉璃瓦的结构排列整齐。而今天她从里屋里看屋顶,竟能看到几丝光亮,证明琉璃瓦的结构排列不整齐,这是构建房屋的大忌。像傅府这么有名望的尚书府,怎么建的房子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呢? 不应该啊。 傅清玉眼前一亮。或许,她该去查看一下那一排的房屋。如果那一排的房屋中,所有屋顶都出现有些许阳光透进来的现象,那就说明,是建这一排屋子时出的问题。 但是,如果其他的房子全都没有这种现象,单单是储放食材的一间房子出了问题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屋了顶上的瓦片被人动过手脚…… 傅清玉猛地站了起来:“三姨娘,我必须得回到听雨轩里再看看。” 三姨娘见傅清玉如此,知道这位六小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含笑道:“六小姐不必太过心急,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傅清玉看看三姨娘:“难道姨娘还发现了什么?” 三姨娘叹了口气:“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傅清玉复又坐了下来:“三姨娘有话但说无妨。” 三姨娘回忆道:“前几天,大雨滂沱,天气忽冷忽热的,我一个不察,竟然感染了风寒。身子一直发冷,头也烧得厉害,实在撑不住了,便让翠英出去找大夫。大夫来了,开了几副药。我强撑着病体送大夫出去。折回来的时候,突然一道闪光划过天空,我无意中一抬头,竟然看到不远处四姨娘住的听雨轩的屋顶上,有一个黑影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那道闪电照得那人的脸十分的苍白。” 说到这,三姨娘哆嗦了一下,就连一旁认真听着的傅清玉也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大雨滂沱之夜,一个黑影躲在四姨娘居住的听雨轩的屋顶之上。那么,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是府里的人吗?”傅清玉定定字神,问道。她不相信鬼神,所以,这些怪异事件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所有一切看似灵异的东西,都是人扮的。以前原夫人林氏所住的清波阁闹鬼的事情,就是一个证明。 三姨娘摇摇头:“不是。”然后颇为疑惑地看着傅清玉,“六小姐,你没有想过,那会是鬼魂?” 傅清玉不由笑了,摇摇头:“不可能,这世间并没有鬼魂,鬼魂是不存在的。” “说得也是。”三姨娘点点头,听了傅清玉的话,心里才安定下来。 “那个黑影绝对不会是我们府里的人。”三姨娘十分肯定道,“那道闪光落下来的时候,四周亮如白昼。我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长脸,颌下还有一些短须。” 傅清玉点点头,傅府里的确没有年约四十,长脸,且颌下还留有一些短须的人。 “当时我看到那人的时候,觉得奇怪极了,一心想等着闪电再下来的时候,好看清那个人。但是,又一道闪电下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说到这,三姨娘叹了口气,“就这样让他给跑了。” “那个人跑到听雨轩的屋顶上做什么?”傅清玉有些纳闷道。忽然心中一动,将刚刚冒出来的念头认真想了一下,觉得越想越有可能。 如果是盗贼,那听雨轩就有可能失窃,因为没有哪个盗贼会突发善心,改邪归正,突然间良心发现,不偷东西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盗贼光顾的话,那四姨娘屋子里必定会失窃,因为盗贼对于那些金银饰品犹为钟爱。但是,至今为止,并没有听到四姨娘说起任何关于失窃的事情。 如果说有人纯属无聊,爬到屋顶上去玩,那也不大可能的事情。试想想,大雨倾盆,雷电交加,谁愿意被淋成落汤鸡,跑到屋顶上去吹那些冷风冷雨? 所以,只有一点是说得过去的。那就是,那个贼人必定是有备而来的。 说得的确一些的话,那就是专门为了揭屋顶上的瓦片而来的。 如此一来,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听雨轩里,那一间储放食材的屋子会水漫金山,那是因为有人故意上屋顶把瓦片揭开,好让那些倾盆大雨全部从屋顶上的缺口灌注进来。 为什么那间屋子,朝上看去的时候,会有丝丝的光线透射进来,那是因为,贼人把那些瓦片揭开之后,等雨水灌得差不多了,又要重新盖回去。由于手法不够娴熟,所以,盖回去的琉璃瓦才会显得有些突凹不平,让些许阳光透射了进来,露出了蛛丝马迹。 真相大白,傅清玉反而轻松不起来。这种事情,怎么会被发现在傅府呢?而且发生在四姨娘居住的听雨轩里,明显就是针对着四姨娘而来的。 正文第三百八十一章上屋顶 第三百八十一章上屋顶 谁会害四姨娘呢? 四姨娘自掌权之后,在绣活的分派上有些偏差,难免引人别人的嫉恨。但是,这仅仅是一般的嫉恨而已,不会真的要毁了四姨娘的那一种。 而这一次,背后陷害四姨娘的人,显然是准备得十分的充分。充分利用了前段时间大雨倾盆的绝佳时机,又打探到四姨娘把食材藏在什么地方,一出后便给予四姨娘一个重创 这个傅府里,谁会对四姨娘憎恨得咬牙切齿,又谁恨不得把四姨娘拉下马来呢? 傅清玉的心中慢慢浮现起一个人来。 三姨娘看着傅清玉,明白她已经想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于是含笑问道:“六小姐,猜出是谁所为了吗?” 傅清玉慢慢摇摇头,这个人不大可能。自四姨娘掌权之后,她一直逗着小孙儿,诸事不理,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安心地度着晚年。怎么看她都是一个敛了双翼的老鹰,温驯地窝于她自己的屋子里,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是,老鹰就是老鹰,哪怕她暂时收敛了锋芒,便她的本性迟早会露出来。 这一次,会不会是她露出双翼的第一步呢? 傅清玉“豁”地站了起来,对三姨娘道:“多谢三姨娘的指点,我先到听雨轩看看,印证一些想法。等有了新的消息的时候,再与三姨娘说。” 三姨娘静静地说道:“去吧。” 傅清玉再次来到听雨轩的时候,看到那间被水浸着的屋子里,一些丫头与粗使婆子正用手帕捂住口鼻,一边清扫一边低声咒骂着。 旁边,放着几个巨大的箩筐,里面全部装得满满的,全是那二千两银子的食材。有些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甚至发青,腐烂,散发着恶臭。 四姨娘的哭声已经没有了,院子里也不见了四姨娘的踪影。想必是哭累了去歇着了吧? 也难怪四姨娘会哭得如此伤心,这一次真是要四姨娘的命了。二千多两银子啊,就这样白白没了,傅老爷还不知道怎么追究四姨娘的责任呢?收回她主持中馈的权力是小事,要是逼着她垫出那二千两银子,不然的话,就把她休了。如果傅老爷真的要那么做的话,那就麻烦了。 “六小姐,这里脏得很,您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免得冲撞了您。”一个小丫头好心地提醒着傅清玉。 傅清玉认得这个丫头,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叫做百合,是府里的粗使丫头,进府才半年的时间,住在守后院北门的胡婆子附近,很老实本份的一个丫头。由于出身低贱,没有学到傅府里太多的陋习,还经常帮着胡婆子提水,很勤劳的一个小丫头。 傅清玉点点头,自己这样站在这里,也许真的影响到别人做事了。她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百合道:“百合,你在乡下的时候,会爬树吧?” 百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傅清清玉,点点头。 “那就好。”傅清玉的唇边露了一丝笑意,“我上一次放风筝,把风筝落在了这一排屋子的上面。一直想来取回来,但一直不得空。如今好不容易经过这里,我就寻思着,找个人找我那只漂亮的风筝拿下来……” “六小姐,我上去帮您拿下来吧。”百合自告奋勇道,“六小姐您尽管放心,我爬树的本领好得很呢,再高的树我也敢爬,而且一点也不怕。” 由于她一直对胡婆子尽孝心,胡婆子很喜欢她,把傅清玉赏赐下来的东西分一些给她。所以,一直以来,这个小丫头对于傅清玉的印象很好,一直说要报答傅清玉。这一次,终于有了机会。 不管傅清玉回应,那丫头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竟抬着一个木梯子进来了。然后,还是没等傅清玉再次反应过来,那个小丫头就像是一只灵活的孩子一般,三下两下居然爬到了屋顶上面去了。 “百合,小心一些。”傅清玉叫道,仰起头来看琉璃瓦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六小姐,您的风筝呢,我怎么一点也没有看到?”屋顶上,传来了百合焦急的声音。 当然不会有风筝,这本来就是傅清玉随口说说的。 “你再找找看,我那个风筝,由于不是很大,所以,很难找的……” 傅清玉昂着头,看到百合在屋顶上越走越远了,忙道:“哎,百合,我记得当时我的风筝被吹东的时候,就落在了那里” 她伸手一指,指的就是出事的屋子上空。 听到傅清玉如此这般一说,百合马上会过意来,蹑手蹑脚地朝着傅清玉手指的方向走去。 过了好一会,百合这才探出个脑袋来,叫道:“小姐,您的风筝,我真的找不到……” 傅清玉立即表现出一副十分失落的样子:“真的找不到呀……算了,我自己再做一个好了。” 她朝着屋顶上的百合叫道:“百合,我们不找了,你下来吧。” 百合依言,三下两下便顺着梯子爬了下来,站在傅清玉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六小姐,对不起,我没有帮您找到您要的东西……” “没事。”傅清玉宽慰地拍拍那个小丫头的肩膀,“不过是一只风筝而已,下回我再做一个,顺便也捎给你一个,好不好?” “真的?”百合的眼中现出欢喜的模样来。 “我堂堂一个尚书府的六小姐,怎么会说话不算话?那岂不被人笑掉了大牙?”傅清玉一本正经道。 百合感激地看着傅清玉:“六小姐,我听胡妈妈说,在府里众多的小姐当中,就属小姐最好心肠的了。胡妈妈还说,以前她的脚扭伤了,还是小姐您亲自给上的药呢。” “那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傅清玉淡淡道,“百合,方才我看到你走过去的时候,走得特别的小心,怎么了,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百合犹豫了片刻,方道:“六小姐,这事说出来也是很奇怪。刚才我来到您指点的那个位置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事情?”傅清玉不动声色问道,她知道,离她想要的答案很近了。 果然,百合看看四周,把傅清玉拉到一边,低声道:“六小姐,方才我按照小姐您所指的方向,轻轻走过去。我发现,那里的琉璃瓦排列得十分混乱。” “怎么个混乱法?”傅清玉抿了嘴唇,继续问道。 百合想了想道:“我看别处的琉璃瓦镶嵌得十分结实,排得整整齐齐的,让人看着心里舒坦。但是这一块地方,那些瓦片根本不像是镶嵌上去的,倒像是被人胡乱堆在一起,杂乱无章,有些地方只有半片,而有些地方则两三片叠加在一起……” 傅清玉的脸上露出笑容。果然与她的猜测相符。有人借着狂风暴雨,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屋顶上,把那些瓦片揭开,让雨水彻底灌入装满食材的屋子里。等过了两天之后,待天气放睛,那些食材也快腐烂了。他这才又兜回来,把那些揭开的瓦片全部放回原位。 由于原来的位置被破坏了,所以,那名歹徒即使如何的修复,也没有办法把那些瓦片恢复原状。 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傅清玉舒了口气,伸手从随身带着的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出来,低声道:“百合,你辛苦了,这些碎银子,拿去给你爹爹治病吧。” “这个……”百合不敢收,连连摆手,“六小姐,您平日里……还有胡妈妈,你们两个对我都很好,我受了那么多的恩惠,怎么还可以再要您的银子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钱可不是给你花的,是让你爹治病用的好了,别罗嗦了,快拿着。再不拿着的话,我可是要生气了哦。”说着,傅清玉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见到傅清玉真的生气了,百合这才接过银子,小心地揣好,转头对傅清玉道:“六小姐您真是好人,以后只要百合能帮得上忙的,小姐一句话,我马上帮您去办。” 傅清玉不由笑了,真是个老实的孩子。 “今天这事你也千万别说出去,只说帮我捡风筝就可以了,别让任何人知道我让你做了什么事情。”为防万一,傅清玉小声地叮咛道。 百合拍拍胸膛道:“六小姐您就尽管放心好了,这事我绝对不会让第一个人知道的。” 傅清玉点点头,这才转身回去。 “小姐,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冬梅迎了上来,“小姐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了呢” 傅清玉扬了扬手中的两串佛珠,笑道:“三姨娘也真是的,我只不过想着她是一个念经的人,想必跟天恩寺的住持很熟,于是跟她提过一次,说什么时候得空,让她给我求一串在佛祖面前开过光的佛珠回来。我也不过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三姨娘竟然当了真,真的去了一趟天恩寺,给我求了好几串回来。我不好意思拿那么多,只拿了两串回来。” 冬蕊听着傅清玉这样说,不由愣了一下。旁边响起了冬梅的声音:“小鲤,你怎么来了,是七小姐让你过来的吗?” 正文第三百八十二章摔倒 第三百八十二章摔倒 小鲤看看傅清玉,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看傅清玉,再看看手中提着的半竹篮子的核桃,小声道:“二公子从外面捎来一篮子的核桃过来,七小姐说六小姐也喜欢吃,便让奴婢拿半篮子过来,给六小姐尝尝。” 傅清玉目光清明地看着小鲤,面带微笑道:“小鲤,你回去代我好好谢谢七妹妹。七妹妹也真是的,她的身子才刚刚复元,最是需要滋补的时候,留着自个儿用便是了。怎么老是分一半给我呢?还有二哥哥也是,回头我得说说他才行。” 小鲤笑道:“七小姐心里挂念着六小姐呢,在这个府里,七小姐与六小姐最是交心的,也最是说得来的,有东西七小姐自然就不会忘了六小姐,这份心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傅清玉有些动容,虽然七小姐也有一些不是,但是她这份孝敬姐姐的心意,还是让人觉得温暖的。 傅清玉示意冬蕊把核桃收好,然后朝冬梅示意。冬梅马上转身走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荷包。她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取出来,塞到小鲤手里,笑着说道:“小鲤,辛苦你了,这么热的天还特地跑过来送核桃,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心意,你拿去买茶喝。” 小鲤有些扭捏,推脱着不要。冬梅直接塞到她的手里,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下来。 傅清玉想了想,把手中的两串佛珠拿了一串下来,递给小鲤;“三姨娘说这串佛珠是开过光的,灵着呢。你拿给七小姐,让她戴着手腕上,可以保佑她大吉大利,身体康健的。” 小鲤小心冀冀地接了过来,揣入兜里。然后,冬梅让她到屋子里喝茶,她说不用,取回篮子便回去了。 “小姐,你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说给小鲤听的吧?”冬梅看着小鲤的背影最终消失在院子门外,这才出声问道。 傅清玉笑了笑:“那个小鲤,我猜应该来了很久了吧?” “小姐你怎么知道的?”冬蕊有些讶然地问道。 傅清玉笑了笑:“七妹妹的院子在我的居所的右侧。而这位小鲤提着一个篮子,如果是一出门就朝着这里来的话,那她必定是从右边过来。但是,我刚进院子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小鲤居然是从左边过来的。这难免不令人起疑。” “我从楼阁上也瞅着那个小鲤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了。”冬蕊撇撇嘴道,“我还以为她不会进来呢,没想到她居然跟在小姐后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顿了一下,冬蕊道:“我看那个小鲤,肯定是七小姐那边派过来的,打听小姐去了哪里。” 傅清玉暗笑,七小姐这段时间怎么那么注意起她的行踪来了?也好在她的反应极快,眼角余辉一扫,见到那个小丫头萎萎缩缩的身影,便马上大声说出来。自己此举,应该可以打消七小姐的怀疑吧。 “真是为难小姐了。”冬梅看看傅清玉,低声道。 傅清玉不介意摇摇头:“七小姐毕竟是我的妹妹,她有些小心眼,我们也不必跟她计较,还与平常一般待她便是。” “只怕七小姐不是这样想的。”冬梅有些忧心忡忡道,“上次二老太太把那玉镯子给了小姐,七小姐看到之后,脸色十分的难看。我怕她多心,会以为小姐故意抢了她的东西。” 傅清玉抚额。那只镯子……真是一个烫手的芋头。她对于那只镯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看在是二老太太赏赐的份上,她早就还给七小姐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她虽然不是君子,便行事也应像君子那般光明磊落,才能省却许多猜疑。 “那只镯子……”傅清玉慢慢道,“还是等七妹妹出阁的时候,当作嫁妆送与她吧。这样既不会拂了老太太的意,又能物归原主,让七妹妹高兴高兴。” 冬梅高兴地看着傅清玉:“小姐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我还担心着小姐不知把那只镯子怎么办才好呢。” “只不过一只镯子而已。”傅清玉有些哭笑不得,“七妹妹的屋子里,哪里缺这些宝贝?我那个二哥哥一直把七妹妹当作心肝宝贝般疼着爱着,哪样东西不是价值不菲,全部都给了七妹妹的?” 说到这,心里不免伤感。这些年孤单惯了,但心底还是渴望亲人的爱护与关怀的。 冬梅微蹙了眉头望着自家小姐,她听出了傅清玉心中的伤感。也难为自家小姐有这样宽阔的胸襟,看着自己的亲生哥哥对别人好,也没有太多的嫉妒心,也没有自暴自弃,反而生性开朗,如此健健康康地活着。 也许,该找个时间提醒一下二公子了。或者,二公子有权力知道自己的亲生妹子是谁吧? 走进里屋,傅清玉看了一眼那些核桃。那些核桃又圆又大,色泽光亮,竟有半个拳头般大,想必里面的肉也十分肥厚。 这样上品的核桃,在普通人家是看不到的,街上卖的也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核桃,色泽稍暗,体积也偏小,哪有如今摆在桌子上的这些贡品核桃般好看呢? 看来傅二公子对于七小姐,真是宠爱到了骨子里去,就连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也舍不得吃,无论如何也要托人捎来给七小姐。 如果换作自己,被一个如此疼爱自己的哥哥宠着,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呢?或者换句话说,自己什么时候起,才能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公布于众呢?她手头上不过是一纸血书而已,能让傅二公子信服吗? 傅清玉不禁摇头苦笑。一纸血书,又怎么抵得过傅二公子对于七小姐华倾注了十多年的兄妹之情。说不定,自己要是冒冒失失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话,他还以为她居心叵测,要离间他与七小姐呢。 看来这个公开身份的事情,也真是难办啊。 看到自家小姐又现出了愁苦的神情,敏锐的冬梅马上猜到了傅清玉在想什么,她马上拿起钳子,十分利落地剥了一只核桃,把完整的核桃仁递给傅清玉:“小姐,你尝尝,这核桃真是新鲜,吃下去一定很香甜。” 傅清玉感激地朝冬梅笑笑,伸手接过核桃仁。不管在什么时候,冬梅总是第一个感受到她的低落情绪的人。这是长久相处下来形成的默契,与相互关心的感应。 “嗯,这核桃香得很,不用说也是宫里的贡品。你们两个,也一起尝尝吧。” “真是贡品啊,味道就是跟街上买回来的不一样。”冬蕊剥了一个,啧啧赞道。 冬梅则剥了一个递给傅清玉之后,才剥一个自己吃。 “小姐,你刚才去三姨娘那里,三姨娘都跟你说了什么?”冬梅一边剥核桃一边问道。 “三姨娘说,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半夜时分,雷雨交加,闪电的时候,她正好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人黑影蹲在听雨轩的屋顶之上,一动也不动。” 冬蕊“啊”了一声,脸上变了一变,小声道:“不会是鬼运魂吧?” 傅清玉不由失笑:“这世间哪有什么鬼魂?要是有,也是人装出来的就连三姨娘也看出来了,那是一个人,不是鬼魂。” “那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下雨的时候跑出来呢,而且还会跑到别人有的屋顶上去,太可疑了。”冬蕊很快得出了结论,“难不成是来偷东西的?” 冬梅忍住笑道:“哪有人半夜三更,还会跑到人家屋顶上偷东西的?还是听小姐说吧。” 傅清玉沉吟道:“这事三姨娘也觉得十分疑惑,征询我的意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让那个储放食材的屋子水漫金山的罪魁祸首。” “那个人竟然是……”冬蕊与冬梅齐齐掩口,失声道,“到底是谁派来做下这等作孽的事情的?” 傅清玉摇摇头:“此事不好说……不过,老爷不是在彻查此事吗?我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希望如此吧。”冬梅看看四周,对傅清玉道,“府里一向平安无事,偏偏在二老太太寿宴的时候出这样的事情……我看,我们以后也要多留些心,千万不要让那些歹徒得了势。这里屋,那些外面的粗使丫头和婆子什么的,绝不可以靠近里屋一步,不然的话,弄个夹带私物什么的,就让那些好事之徒抓住把柄了。” “我们不怕的。”傅清玉笑道,指指屋子里正窝在桌子底下睡觉的蓝猫,“有它不就行了,我看谁还敢进来?” “这蓝猫,是越发的懒惰了。”冬蕊颇有些抱怨道,“整天只知道睡觉” “它是执勤与睡觉两不误,很会享受哩。”傅清玉含笑把那只蓝猫抱在怀里。那只蓝猫睁开眼睛只看了傅清玉,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式,马上一点也不防备地睡了过去。 冬蕊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傅清玉怀中的蓝猫。傅清玉说得没错,以前也曾有一个冒冒失失的丫头闯了进来,见到蓝猫以为没事。没想到那只蓝猫突然发起威来,一个箭步窜上去,吓得那个小丫头身子一颤,跌在地上,把脚都给扭到了。后来,这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全学乖了,没有傅清玉的传唤,全都不敢迈进暖阁一步。 抚着蓝猫,傅清玉想起一件事情来:“我去摘公孙树果实的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我吗?” 冬梅摇摇头,然后似乎想起什么,瞅着傅清玉笑道:“小姐去摘公孙树的果实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来找小姐。倒是小姐回来的时候,然后又去了四姨娘的听雨轩那里,我摘着篮子走回来,便看到安国公府的赵二小姐的丫头在我们院子里站着,说是给小姐送点心来的。” “送点心?”傅清玉觉得有些疑惑,自从不去仙女湖赛马场之后,她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赵明珠了。如今赵明珠突发奇想,居然给她送点心来,真是奇怪。 忽然,傅清玉心中一动:“那些点心在哪里?我肚子有些饿,正好填填肚子。” “小姐跟我过来。”冬蕊笑着把傅清玉引到一张桌子上,指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点心道:“这些竟然全是小姐喜欢吃的呢。金黄色的是桂花糕,淡粉色的是粉耦酥、还有这个……” 冬蕊一下子数出十几种来,然后才呼了一口气,眼睛笑得弯成一条线,“赵二小姐还真是贴心,连小姐喜欢吃什么,全都知道。” 傅清玉笑眯眯地望着那一桌子的点头,心中有股暖流流过,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知道这些点心是谁送的,这世上打着赵二小姐的幌子,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只有一个。 “小姐,你尝尝这个,还是热的呢。”冬蕊用银箸夹起一块黄金糕,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把黄金糕放入口中,细嚼慢咽。本来黄金糕虽然偏甜,但并不是很甜,但傅清玉今天却觉得这块黄金糕,一口咬下去,甜到心窝里。 “小姐,赵二公子对你真是体贴入微啊。”冬梅忽然凑过来,朝傅清玉捉狭地笑道。 傅清玉有些讶然,抬起头来,见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大丫头脸上全是明了的神情,那绽放在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灿烂。 傅清玉的脸上不由飞上两道红霞。原来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丫头,什么都知道。 “小姐,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拥有美满意的婚姻。”冬梅真诚道,“身份背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真心实意地对小姐好,我看赵二公子就不错。” 顿了一下,冬梅又道:“我看那个赵二公子,虽然外头都在传闻,说这个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如何如何的风,流倜傥,如何的挥金如土,如何的一掷千金,就是买那个舞女一笑。不过,我看那个赵二公子为人倒是挺踏实的,起码对小姐是真心的。三番四次救小姐于危难之中,时不时送些小姐爱吃的点心过来,这些就不必说了。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小姐想学骑马,居然委屈自己,放下身份,甘做小姐的一名马夫。我看这个赵二公子一定是喜欢小姐喜欢得紧了,这才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出来。” 傅清玉笑笑,是呀,这些事情被冬梅细细说来,还真是有这么回事呢。以前呢,由于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朝廷二品大员府里的庶女。而对方,是赫赫有名的忠靖侯府的嫡出二公子,当今皇上的胞姐三公主的亲生儿子。身份地位的悬殊,使得一向稳重,从来不做非份之想的她,压挽着心中的好感,对他避而远之。 如今,当她找到那一份深埋在梧桐树下的血书的时候,她的心情也随之改变了。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是吗? 并且当她知道现实对她并不太残酷的时候,她想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尽力争取。 “我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对我的好的。”傅清玉幽幽叹息一声。以前他对她的好,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了漠视。如今细细地想来,他一个人要承受那么多次的拒绝,心情该是何等的失落 以后不会了,她也会像他对自己那般,爱他,保护他,把他放在心坎上。 不离不弃。 “小姐,你真的答应了?”冬蕊与冬梅兴奋地叫道。 “嗯。”傅清玉大方地点点头,“晌午的时候,我到后院摘公孙树的果子,正好碰到了赵二公子。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说到这,傅清玉不由笑了,那样的地方,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找得到吧?而且,她说过的话,别人一定以为是疯言疯语,而他,却当了真,还一心一意为她营造一个她梦想中的王国,心目中的世外桃源。 这些傻事,这世上也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才会去做吧? “阿弥陀佛”冬梅竟然激动得双掌合什,闭上眼睛,喃喃道:“夫人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小姐与赵二公子圆圆满满,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小姐……”冬蕊的眼中充满担忧,“小姐的身份,赵二公子知道吗?” 傅清玉摇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呢。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冬蕊眼中的担忧更深了:“如今小姐的身份未明,还是府里庶女的身份,即使赵二公子不介意,只怕忠靖侯府……” 冬梅忧心忡忡起来:“如今小姐的身份无法揭开,而离小姐及笄的时候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之内小姐的身份还不能揭开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傅清玉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她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如今她背着一个庶女的身份,却奢望着要高攀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传出去会怎么样?要是被三公主知道的话,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后果? 当初,自己看到那座神仙居的时候,就感动得一塌糊涂,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等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情,比她想像的还要难上百倍千倍。 不过既然答应了,既然把自己的命运与那个人拴在一起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是不是? 傅清玉笑笑:“我想试一试。”笑容沉静,却又无比坚定。 试一试,并非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即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一起共同承担吧。哪怕行驶在茫茫的汪洋大海之中,只要她与他肩并肩,这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看到自家小姐的神情,冬梅知道傅清玉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了解小姐的性子,小姐并不是一个草率做出决定的人,但决定的事情,必定会义无反顾地做下去。 “小姐,你与赵二公子一定要走下去。”冬梅看着傅清玉,由衷道,“我大姐前不久自通州来信,还问及小姐的近况呢。让我多留意着,一定要为小姐谋一门好的亲事。我大姐说了,像小姐这样好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傅清玉笑了:“你大姐,腊梅她还好吗?还有,曹老爷与曹夫人,都还好吧?” 那一对慈眉善目的曹氏夫妇,是她在这个世上遇到的最好的人。自京城一别之后,她便没有了他们的音讯。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 冬梅笑道:“我大姐说,曹老爷与曹夫人的身子康健得很呢。上个月,曹夫人还认了我大姐做干女儿,还说要给我大姐说一门好人家呢。” “身体健康就好。”傅清玉含笑道,心也放宽了。经过半年,如今的曹氏夫妇要认腊梅做干女儿,证明他们已经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走出来。这一个消息令她倍感欣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傅清玉的内心充满了信心,就如她与赵子宣。 丹霞阁。 七小姐傅清敏坐在厅里,一脸焦急的神色:“二老太太怎么样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吗?” 春兰一脸的无奈:“我刚才去打听过了,二老太太现在还在昏睡着,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傅七小姐不相信地叫道,“二老太太一向身子骨好得很,怎么会无端端地从楼梯上摔下来呢?” 春兰摇摇头:“我听老太太屋子里的那些丫头们说,老太太自从得知那些二千两银子购回来的食材全部被浸泡得发霉发臭的时候,心情就十分的不好,饭也吃不下。后来,走路有些恍神,一不小心就从楼梯摔下来了……” “胡说这怎么可能?”傅七小姐烦躁地叫道,“二老太太一向耳聪目明的,走起路来比那些小媳妇还走得快,怎么会老眼昏花到看不清路,从楼梯上摔下来呢?” 七小姐呼呼地喘气,她正好有事要去求二老太太,二老太太就在这个节骨上出事了。真是晦气了,难道是老天爷存心与她过不去不成? “大夫来了没有?”七小姐再次抱着希望问道,“大夫怎么说?有没有说老太太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正文第三百八十三章解围 第三百八十三章解围 (待会还有一更。) 春兰看了七小姐一眼:“小姐,大夫来过了,看了以后,说二老太太年事已高,急怒攻心,走楼梯的时候不留神,摔了下来,摔伤了头。这老人家不禁摔,淤血积在头部,如要散不了的话,那以后的日子可能就要躺在床上过了。” “这么严重?”傅七小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夫真的这么说?” 春兰点点头:“梁大夫真的这般说的,四姨娘不信,连请了几个大夫过来。个个给二老太太看过之后,都连连摇头。此事把老爷也惊动了,老爷赶回来的时候,还特地从宫里请了一个太医过来。那位太医是位老太医,看了以后说,先让老太太吃一段时日的药看看,如果好的话,还能坐起来说说话,不好的话,那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七小姐“啊”的一声跌坐在太师椅上,脸色瞬时变白了:“宫里的太医也是这般说的?” 一辈子躺在床上,那是怎样一种情景?七小姐不敢想像,也不敢相信,一向最疼爱的二老太太会一辈子就成那幅样子了,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对周围一切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太太,不要啊…….”七小姐哭出声来,“老太太,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未办呢,怎么可以这样不理我了呢?” 春兰抹着泪,忍住心中的悲伤过来劝道:“七小姐,你先别顾着伤心,先去看看老太太要紧。这会功夫,各个院子里的人恐怕全部都过去了……” “那好,帮我随便梳一下头,我马上过去。”七小姐慌忙拭了泪,坐到了梳妆台前,让春兰帮忙梳头。 七小姐赶过来的时候,二老太太住的那座阁楼里,黑鸦鸦地围了好些人。 傅老爷的其他兄弟也全部过来了。大老爷、二老爷、四老爷,还有五老爷,以及各位老爷的夫人们,加上各家的小姐们,满满当当地挤在了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大厅里。屋子外面的院子里,还站了一地的丫头婆子,伸长着脖子朝里瞧着。 四姨娘自那二千两食材打了水漂之后,一急之下就病倒了,躺在床上直哼哼。如今又闻听二老太太出了意外,这下她在床上躺不住了,头上裹了块抹额,强拖着病体挪到了二老太太的房里。 傅七小姐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的沉重和压抑。首位坐着傅老爷与四姨娘。傅老爷浓眉紧锁,四姨娘红肿着眼睛,时不时小心冀冀地看着傅老爷。 底下各是两排椅子,左边一排坐着傅大老爷、傅二老爷、傅四老爷与傅五老爷。右边坐着他们各自的夫人。个个神情凝重,不苟言笑。 傅七小姐给各位见了礼,寻了个最边角的位置坐下来。一转眼,便瞥见院子里,傅清玉正在跟站在门边上的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姐模样的人说着话。 那是傅二老爷的大女儿,叫做傅月娥的,今天已经及笄,亲事已经订了下来。由于傅二老爷是做瓷陶生意的,因此,亲家那边也是瓷陶世家,姓马,在京城也是十分有名的。 由于门当户对,再加上双方都是富庶人家,傅月娥嫁过去之后就是做大少奶奶的,说不定以后也是马家那边主持中馈的人。所以,傅月娥的态度十分倨傲,冷冷地看着傅清玉,毫不留情地责问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不是说好给老太太祝寿的吗?如今寿宴还没开始,这人就出事了?”语气里满含着抱怨的意味。 冬梅忙道:“堂小姐,你先别生气,我们小姐也是刚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了。何况,这老太太我们昨天看着并没有什么事情,谁曾想今天就……” “你是什么人,我与妹妹说话,有你插口的份吗?”傅月娥怒气冲冲地转头斥道。 冬梅马上噤了声。 傅清玉眉头一皱,这个二老爷家的大女儿,怎地这般骄横……事情也不分个清红皂白,就怪罪到她的头上来了? 这个屋子的小姐里,她算是最早到达的,在一听到二老太太出事的消息之后,她就一边吩咐冬蕊去药箱,一边带着冬梅急匆匆就朝这边赶过来了。谁曾想,倒当了别人的出气筒了。 其实,她也没想到与这位傲慢的堂姐发生什么争执,以着姐妹之间的礼仪上去随便打个招呼而已,谁曾想却被这位堂姐姐逮住,数落了一顿。 还真是富庶人家的子女啊,连说话都这么蛮横,不讲理 “堂姐姐,这是我屋里的丫头,我也是刚刚带着她赶过来的,只不过比你稍稍早一两刻钟而已。至于老太太……老太太一向身体康健,再加上四姨娘也派了好几个丫头小心冀冀地伺候着,今天不知怎么……” 傅清玉的话还未说完,傅月娥马上傲慢地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找借口都是你们这些人的错一个老太太交到你们手里,居然把她照顾成这个样子尤其是你,因着老太太与你没有什么缘份对不对?看你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把老太太放在眼里果然是外府养大的,怎么养都不亲” 傅清玉的脸色一变,抬眼盯着傅月娥。后者的表情倨傲,还带着不屑一顾的表情。 傅清玉眉毛一扬,这个堂小姐,只不过名义上的年龄比她大上一周岁而已,凭什么就可以对她发施号令,颐指气使起来了?这里可是自己的府第,而不是这位堂姐姐的府第 从这位堂小姐的语气中,傅清玉明显地听到了排外的意味在内。这也难怪,本来傅老爷有五兄弟,过世的老夫人是正室,生下两个儿子,大老爷与三老爷,三老爷就是二品尚书傅老爷。而这位二老太太则生下了二老爷、四老爷与五老爷。 由于二老太太一直关照着大房这边,这令三老爷等几个兄弟很是不满,不过碍于傅老爷这个老三位高权重,也不敢多说什么,但各自的子女也就不是这么想了。 如今,二老太太又是在傅府里出的事情,傅月娥这个三老爷的嫡出女儿就更加不客气了。 “月娥妹妹”从里面出来一个娉娉婷婷的小姐,一看到傅月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我道是谁在外面喧哗呢,原来是妹妹呀。小半年不见,妹妹还是这样的火爆性子,不知道嫁到婆家里去时,会不会把夫君也管制得服服帖帖呢?” 傅月娥脸上顿时又气又怒,想要发作,待看清来人时,不由垮下脸来,叫道:“淑华姐姐怎么这么说妹妹我呢,我只不过……不过是过于担心老太太的身体,这才急了些……” 出来的小姐叫做傅淑华,是大老爷的嫡生长女,早已出阁,嫁的是朝中的水部郎中,这门亲事还是傅老爷一手撮合的。 由于这位傅淑华夫家也是在朝为官的,自己的父亲又是嫡子,所以在傅氏族人里,地位显然要比傅月娥高一些。傅月娥再怎么蛮横,也知道审时度势,遇到傅淑华也是要礼让三分,气势上必定就输了一筹。 “月娥妹妹性子急,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过今天这事,可不能怪这位清玉妹妹。”傅淑华含笑看着傅清玉。刚才,在厅里的时候,她们已经见过面。 见有人出头替自己说话,傅清玉朝傅淑华感激地笑笑。这个大老爷府上的大女儿,身为嫡女,却没有一丝嫡女的身派架式,为人很是亲切和善。 傅月娥见傅淑华居然会为了傅清玉,挺身而出,不由狠狠地瞪了傅清玉一眼,还待再说什么,傅清玉已经抢先道:“淑华姐姐,月娥姐姐教训得是,是我们的疏忽,才让老太太受了伤害。” “这不关你的事。”傅淑华柔声对傅清玉道,“刚才我都听春瑶说了,这大白天的,是老太太自己要拿水喝,却不让别人帮手,结果,这楼梯没踩实,就那样摔下来了。为了这事,春瑶也挺自责的,说自己没有照顾好老太太。” 傅月娥没有料到傅淑华会这么说,有些下不了台,只得装作恨恨道:“这个春瑶,伺候老太太一辈子了,竟然还出这样的纰漏,我非把她赶出府去不可。” “月娥妹妹,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傅淑华摇头道,“这春瑶也算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也是最忠心耿耿的人,这次,算是一次失误吧。如果此时把她赶出去的话,不但会让府里的其他丫头婆子们寒心,而且,万一老太太醒过来,看不到春瑶的话,那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傅月娥脸色更阴沉了,她没有想到傅淑华帮了傅清玉说话之后,又帮起春瑶说起话来。帮着傅清玉说话那倒也罢了,因为,傅清玉毕竟是她的堂妹妹,可是春瑶不过是一名老奴,傅淑华却要帮着她说话,来反驳她,这让她的面上如何挂得住? “那淑华姐姐认为该怎么办?”傅月娥嗡声嗡气道。 正文第三百八十四章强迫救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强迫救人 “照顾不好老太太,反而让老太太受到伤害,这样的奴婢本来是要被赶出府去的。但念在春瑶伺候老太太多年,又痛悔莫及的份上,三伯父也说了,这件事情是一个意外。目前最重要的是让春瑶好好地照顾老太太,将功赎罪,先让老太太醒过来再说。”傅淑华冷静道。 傅清玉有些敬佩地看着傅淑华,她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比她大好多,而且亲切温和的大堂姐,竟然会如此公道,会如此顾全大局。 傅月娥一下子语塞,她也知道傅淑华说得有理,可是,她一向是看不起傅清玉的,认为那不过是外府养大的。没想到这个外府养大的,竟然一下子就取得了傅淑华的信任,而且还让傅淑华替她解围,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傅月娥抑制住心中的极度失衡感,转过身来准备离开。正在这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走了出来,傅家的几个老爷在后面跟着。 老大夫一边走一边摇头:“唉,难啊,老太太年事已高,这一摔之下,脑子里淤了血,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姜太医,要不,您再给看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能不能让老太太醒过来?后天……后天就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了,要是这寿宴没了老寿星,这寿宴还怎么办啊?这请柬全都发放出去了……” 傅五老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三老爷傅政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他立马闭上嘴。 傅老爷紧锁着眉头:“姜太医,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了,要不,您看看,还有其他什么法子不?只要能让老太太醒过来就成……” “傅老爷,不是老夫不尽心尽力,只是老太太……”姜太医捋着花白的胡须,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是老太太能醒过来的话,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现在……难啊,请恕老夫无能为力。”说到这,姜太医又深深叹了口气。 “姜太医……”傅政还想说什么,姜太医已经摇摇头,“傅老爷,听天由命吧。” 傅家几个兄弟追着姜太医,一直追到了大门口处,还揪住姜太医不放,苦苦地哀求着。 “小姐”冬蕊提着个药箱走了进来。 一看到冬蕊手里提着的药箱,傅月娥眼珠一转,马上想到了一个点子出来。她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丫头,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可怨不得我。 “清玉妹妹,刚才是我太忧心老太太,才会把话说得太冲了。”傅月娥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朝着傅清玉走去。 “清玉妹妹,初次见面,我这个做堂姐的,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看我…..”傅月娥很“难为情”地笑笑,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她一把抓住清玉的手,“清玉妹妹,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傅清玉目光微凛,落在傅月娥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上。傅月娥的力道也太了些,那些紧张干什么?难道心里有鬼? 转瞬间,傅清玉便笑了起来,伸手也抓住了傅月娥的手,甜甜道:“月娥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我们姐妹俩初次见面,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中见面的。月娥姐姐担心老太太的病情,难免心情焦虑不安,其实妹妹也和姐姐一样,十分忧心老太太的安危,恨不得老太太马上好起来呢。” “那是,我们姐妹俩全想一块去了。”傅月娥也笑道,目光却像预谋好了似的,落在冬蕊手里拿着的药箱,就再也不肯离开。 “这是妹妹的丫头吧,怎么拿了一个药箱?”傅月娥有些讶然地看向傅清玉,“之前有丫头回来说,说前几天老太太吃滞了,是清玉妹妹用了银针疗法,才让老太太好起来的。看来,清玉妹妹的医术很高明啊。”说着,她竟然伸手去拿冬蕊手里的药箱。 冬蕊一时不知道这位堂小姐要干什么,紧攥着手中的药箱不放,只拿眼睛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微一颌首:“冬蕊,既然月娥姐姐要看看这药箱,你就让她看吧,这里面不过有一些药粉,纱布而已,没有什么看头。” “清玉妹妹,你可不要怪姐姐的好奇心,姐姐一生中,最佩服那些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人了,觉得他们就像神仙一样,看相,切脉,然后大笔一挥,就写下了一副药方子。等吃下药汤之后,生了病的人立马就好了起来,真是神了。”傅月娥由衷道。 “姐姐说笑了,哪有那么神奇的事情?”傅清玉有些失笑,“每一味药,由于配方不同,配制的药材不同,再加上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以,疗效也会不同。不过,姐姐既然有心从医,怎么没有……” 傅清玉没有说下去,只静静地注视着傅月娥。京城这里,也有一些医馆里有医女。 “唉”傅月娥叹了一口气,手却打开了药箱,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有些感慨道,“姐姐我本来真是很喜欢学医的,可是老爷不允许,说女儿家的,学这些有什么用?倒不如练就一手好绣活,将来在婆家那边也不至于受欺负……”她再叹一口气,“也怪姐姐自己意志不坚定,要不然,姐姐如今或许就是一名出色的大夫了。” “姐姐现在学也不迟呀?”傅清玉含笑道,“妹妹虽然才疏学浅,但也略懂一些皮毛。” “姐姐哪里及得上妹妹一半的聪慧?”傅月娥继续叹气道,手却下意识地摸向药箱边角的一个长方形的小布包。 “姐姐小心”傅清玉急忙叫道。 但是,已经来不及…… 傅月娥低低呻吟了一声,手指突然强烈地缩了回来,但是,在手指尖上,还是冒出一滴如红豆般的血珠来。 “血”看到自己的手指出血了,傅月娥的脸色瞬时苍白起来,人也摇摇欲坠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旁边的一个丫头忙抢步上前,掏住手帕把傅月娥的手指包住,并且把傅月娥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傅清玉看得眼晕,不过是被银针扎了一下,冒出一个血珠而已,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世上还真的有如上娇贵的小姐啊。 忽然,傅清玉心动一动,难怪傅月娥没有从医,原来她晕血的…… “妹妹,刚才你药箱里放着的,是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傅月娥神色才恢复常态,心有余悸地问道。 “那是银针。”傅清玉含笑道,“月娥姐姐刚才也太不心了,一下子让银针戳了手指,话说这银针的针尖可细呢,被扎一下也是很疼的。”傅清玉走了过来,把东西放好,然后再把那只露出的银针塞回针包里。 “妹妹会银行渡穴?”傅月娥略有些惊讶地问道,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更深了。 “会一些。”傅清玉谦逊道,她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卖弄自己的医术。 “那太好了”傅月娥“豁”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全无刚才要死了一般的神情。 傅月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傅清玉的面前:“清玉妹妹,老太太的病情想必你已经知晓了吧?作为孙女,我们每个人都有替老太太分忧的责任。你是一个大夫,而且还会银针度穴法,我看,老太太的病算是有救了。” 然后,她伸手去拽傅清玉,竟似要把傅清玉拖进屋子里去:“清玉妹妹,你会这个银针渡穴法怎么不早说呢?我听说这种方法可以把一个濒死的人给救活过来……清玉妹妹,你就发发善心,救救老太太吧。” 傅月娥这语气,这动作,竟似要把傅清玉拖到二太太房里似的。 “堂小姐”冬梅冬蕊齐声叫道,眼中均现出惊讶的神色来。这位傅月娥,看似一个大家闺秀,但动作却如此粗鲁不堪。 傅清玉身不由己,被拉着朝里屋行去。 冬梅冬蕊顿时焦急起来,看傅月娥那副神情,明显就是霸王硬上弓。非得拉着自家小姐去给老太太看病,分明是想羞辱自家小姐 谁都知道,如今二老太太如今病情沉重,连宫中有名望的太医都摇头,束手无策。自家小姐虽说也是一位大夫,但是对于这方面的病情,有无把握尚不可知。 按常理,傅月娥即使知道傅清玉会银针渡穴法,至少也应该与傅清玉商量一下,询问一下自家小姐有无把握把二老太太的病治好。而不是这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就那样拖着傅清玉朝二老太太的房里去 这分明是一点退路都不给傅清玉了。 治得好的话,可以说那是巧合,不过,傅月娥完全不相信傅清玉能把二老太太的病给治好。 治不了的话,那她就可以借题发挥,趁机羞辱傅清玉,一报刚才被傅淑华抢白,积聚在心里的怨恨。 “各位老爷”傅月娥拉着傅清玉一直走到屋子里,眼睛对着坐上的各位傅家老爷转了一圈,然后含笑道,“老太太,有救了。” 正文第三百八十五章刁难 第三百八十五章刁难 “你说什么” 刚刚送走了一迭声说着“无能为力”的老太医,傅家几兄弟愁眉苦脸地坐在大厅里,你望着我,我望着他,眼角眉心全是颓败沮丧的神情,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的压抑沉重。如今听到有人突然说出一句:“太太,有救了”的话来,顿时个个人都十分震惊地抬起头来。 “月娥,别胡闹”傅二老爷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女儿,还有三老爷的女儿并肩站在一起,再朝她们后面看去,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众人顿时又显出沮丧的神情来。 “清玉,你素来性子都是比较稳重的,怎么这会儿也跟着一起胡闹起来了?”傅三老爷也忍不住低声道。 “老爷,不是我……”傅清玉张口要解释,马上就被傅月娥打断了。 “三伯父,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傅月娥朝着傅三老爷甜甜一笑,“清玉妹妹精通医术这事儿,怎么一点也没有听三伯父说起过呢?如果早知道清玉妹妹会治病的话,那我们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请那么多的大夫过来了。” 傅月娥此言一出,在坐的几个傅家老爷都愣了一下,齐齐把目光投注在傅三老爷傅政身上。 傅政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解释道:“其实各位误会了,我这个六女儿是会些医术,但是并没有专门跟谁拜过师,只是纯粹觉得好玩,玩玩而已。再说了,女儿家的,学什么医术嘛,学些女工才是正经……”说到这,傅政瞪了傅清玉一眼,颇有傅清玉学的这些东西让他难堪似的。 “三伯父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傅月娥含笑道,“这女子学医也是一件好事,治病救人,普渡众生,我羡慕还来不及呢,清玉妹妹有这样远大的志向,我作为姐姐,真的是望尘莫及。” 傅清玉怎么听都觉得傅月娥这话说得……刚刚傅政不是已经说了吗?女儿家的,学女红刺绣才是正经。何况在京城里,一般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一般都不会选择学医,去外面抛头露面。傅月娥这样反着来说话,就有些要把自己推出去的感觉。 傅清玉看向傅政,果然,傅政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甚是不悦。 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动静的冬蕊与冬梅,紧张得一颗心都悬在了喉咙里。她们终于明白傅月娥的意图:她铁定是要自家小姐出丑了。 “都怪我。”冬蕊懊悔道,“我也真是太冒失了,明明看到太医出来了,也听到太医说无能为力的话,就应该先把药箱藏起来,或许退了开去,躲过这个堂小姐再说……我怎么就一头撞上去了呢?”说到这,冬蕊的脸上全是痛悔的神情。 “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冬梅低声道,“这个事情谁也没有料到的。谁曾想到呢,那个堂小姐只不过跟小姐仅仅见过一面而已,竟然要千方百计为难小姐,真是太令人憎恶了。” 冬蕊看着冬梅:“冬梅,你不知道,这个叫做傅月娥的堂小姐跟我们府上的五小姐最是要好,如今五小姐成了那个样子,这个傅月娥就把所有的罪责都归结到了我们小姐身上,说我们小姐一进府就弄出这些事情,是五小姐的克星,还在外面扬言说,要是见到我们小姐的话,一定要替五小姐出气,不会让我们小姐好过的。今天,算是被她逮到机会了。” 冬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这个堂小姐是有备而来的?”她的眉头不由紧紧蹙了起来,这下自家小姐可是有麻烦了。 她透过半开的窗子朝里面望去,见下面坐着的七小姐看了傅清玉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并没有替傅清玉出头说话的意思,倒有一些坐观虎斗的意味在内。 冬梅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位,傅大老爷的嫡生长女傅淑华,好像这个傅淑华对于小姐的印象不错,或许可以替自己小姐说说话。但是,她把屋子里在坐的各个小姐都看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有看到傅淑华的身影。 傅月娥的话,尤其最后一句,让在坐的几个小姐有些不受用。一个穿着青葱绿绡衣的小姐出声了:“看来月娥妹妹对于这个懂得医术的妹妹,倒是佩服得紧,不知道这位妹妹师承何人啊?”说完侧着眼睛去看傅清玉。 傅清玉看过去,见说话的傅四老爷的三女儿,叫做傅美珠的。这位傅美珠比傅月娥的年纪大上两三岁,不知道是挑过了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至于连亲事还没有订下一桩。 “对呀,既然清玉妹妹医术高绝,想必其师也是一个德高望众的大夫吧?”另一位与傅美珠并肩坐着的小姐也出声了。 傅清玉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她认得那个说话的,也是刚刚才相见过的,是傅四老爷的二女儿,嫡出,叫做傅婉玲的。 “这个傅婉玲,说白了就是傅美珠的跟屁虫。”一直透过窗子看屋里状况的冬蕊撇了一下嘴,不屑道,“别看她是四老爷的嫡出女儿,在府里却是最没出息,也最没有主见的一个。反正就是傅美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真是臭味相投。”冬梅有些鄙夷道,看她居然也插上一脚欺负自家小姐,她也看不过眼了。 傅清玉抬起头,望着傅月娥。她想,这个世上真的有一句话:即使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你的。就如她此刻的处境。 “各位姐姐说笑了,我哪有师承什么高人,不过是自己看着好玩,学着玩玩的,让各位姐姐见笑了。”傅清玉神色不变道。 “这么说,是无师自通了?”坐在傅婉玲身边的一个夫人模样的人开腔了,看向傅清玉的眼睛里全是鄙夷的神色,“自不量力,竟然还敢走上来,这不是来添乱吗?” 她是四老爷的正室,正所谓有其女必有其母,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怎么说话的母子怎么一个样”傅四老爷看到傅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忙出声斥道。 “老爷,我……”傅四夫人看看自家老爷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只好噤声,眼睛却狠狠地白了傅清玉一眼。 傅清玉在心里叹气,看来这个傅月娥真是具有挑事生非,离间他人的特质,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火烧到她的身上来了,并且很成功地让她成为了众矢所的。 四姨娘看着情形不对,忙站起来打圆场:“我们府里的这位六小姐,的确懂得一些医理,师承好像是宫里的退役女官,叫作薛红英的……” 此言一出,众人,尤其在坐的那些太太小姐们都略微有些讶然。 “月娥姐姐,你说,这是不是真的?这位妹妹真的是师承薛女官吗?” 薛红英在宫里的名气,一向很响。宫里宫外不知道她名字的人很少。官家太太与小姐们,哪个不爱美的?有些人为了求得薛女官一个容颜永驻的药方,提前三两个月预约,也不一定见得上薛女官一面。 还有,京城里的官太太,富庶人家的夫人们,就连傅四夫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千方百计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薛红英的身边,跟着她学些驻颜秘方。但是,这个薛女官性子甚为怪异,没有眼缘的不收,没有天资的不收。而且,退役之后居然隐居了,让那些太太夫人惆怅了好久。 如今,听闻这位传奇人物居然收了关门弟子,而且还是这个外府里养大的,自己最看不起的傅六小姐,这样坐着的那几个太太小姐如何平复心情? 傅美珠首先说话了:“四姨娘,你说这话可有凭据?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的。” 四姨娘看看傅清玉,这个关于傅六小姐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的事情,她是听傅清玉自己说的,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话的真实性,当时也没有考证过。如今傅美珠这么一问,倒把她问住了。 “这个……”四姨娘犹豫道,“这个我也是听说的……” 四姨娘看到在座的几位太太们的脸上已经现出嘲笑的神情,不由脸上微微有些发窘,忙道:“不过,这些传闻也有些根据,我们府里有个丫头,叫做冬蕊的,脸上有一道奇丑无比的伤疤,就是这位六小姐给治好的,可神奇着呢。” 傅清玉又在低叹,这火烧着烧着,怎么连她身边的丫头也牵扯进来了呢? 在窗外偷听的冬蕊不由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抚了一下自己光洁的额头。以前这里的确是有一道很难陋的伤痕,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仿佛这里的皮肤根本就没受过伤似的。 看到众人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四姨娘又赶忙补充道:“就拿前几天来说吧,老太太吃滞了,多亏得六小姐懂得医理,用了一枚小小的银针就把老太太的病给治好了。” 这时,傅月娥眼珠一转,马上笑道:“四姨娘说得是呢。刚才我看到清玉妹妹的丫头提了个药箱过来,那药箱里就有一套银针,看来,清玉妹妹对于银针渡穴法很是精通呢,没准老太太这病也能治……” 正文第三百八十六章得逞 第三百八十六章得逞 傅美珠正想反驳,忽然看到了傅月娥暗地里朝她猛使眼色,她心中一动,马上明白了傅美珠的意思。她嫣然一笑道:“四姨娘说得是,我们这位清玉妹妹,可是我们这些姐妹之中最出息的,居然还拜了薛女官为师。听闻薛女官医术超群,宫中那些贵妃娘娘的身子,一直都是她照应的,特别是一些疑难杂症,从来都是手到病除。想必妹妹一定是得到了薛女官的真传吧?” 傅婉玲一愣,被傅月娥暗地里一扯,马上明白了,忙接口道:“是啊,妹妹得此际遇,我们姐妹几个可是羡慕得紧呢。四姨娘不是说了吗?老太太先前患了病,还是清玉妹妹治愈的呢。清玉妹妹的医术我们绝对是信得过的,怎么说也是薛女官的关门弟子嘛。哦对了,我倒是听人说过,薛女官家里可是有着一套祖传的薛氏银针渡穴法,相当的神奇。清玉妹妹你就让我们大伙儿见识一下吧。” 在窗外边偷听的冬梅忍不住低声道:“这个堂小姐委实可恶竟然拿小姐的师傅来压小姐” 冬蕊点点头,她也看出来了,这一屋子的太太小姐,没有一个好东西。或者置之不理,或者冷眼看笑话,甚至有些恨不得此事越闹越大才好。 “冬梅,我看她们是要逼小姐就范了……你说,小姐打算去医治二老太太吗?” 冬梅瞪了她一眼:“我们小姐是什么人?小姐心地善良,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不然的话就不会让你拿药箱过来了。” 说到这,冬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老太太这么沉重的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姐肯定不会看着老太太就这样走的,肯定会倾尽全力救治。我担心的是,小姐的这番好心,屋子里的那些人未必看得见。说得难听一点。如果小姐能把老太太治好的话,那是小姐的责任所在。如果治不好,岂不要连小姐也一并连累了?” 冬蕊睁大了眼睛:“看来,这些人真是阴毒,这一次,小姐怕是骑虎难下了。” 想必是自己拿的这个药箱惹的话,心下不由更加黯然。 见傅清玉没有说话,傅婉玲马上又说道:“清玉妹妹,虽说老太太与你不过数面之缘,但我听说,老太太与你初次见面,就与妹妹十分投缘,还把一只夜光宝镯送妹妹。我们这些姐妹,可都是见过那只夜光宝镯的,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我们以前问老太太要,老太太都没舍得给呢,如今一见面就送给了妹妹,可见老太太对妹妹的喜爱程度。” 傅精玉的脸上掠过一丝讶然的神情,连这个也传到府外去了?看来这傅府里嘴碎的人可真不少。 看来这个傅月娥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初次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不过是个爱寻事的,嘴上说说也就罢了,让着她一些就是了,犯不着跟她较真。如今看起来,自己不跟她较真,她倒跟自己较起真来了。 而且,这个傅月娥也算是一个有脑子的,自己不出头,却挑起了大家的嫉妒心,让她们替她出头。这还不够,先是用薛红英来压她,然后又用老太太对于自己的关照来逼迫她,无非就是要达到目的,要让自己当众出丑罢了。 那么这一切,又是谁的主意?是这个傅氏家族遗传下来的高傲冷漠的性子所使,还是傅月娥为了给傅五小姐报仇,才故意这样做的? 不管哪一方面,这个傅月娥都不值得原谅。 “冬梅,你看,小姐一声不出的,到底在想什么呀?”冬蕊紧张地抓住冬梅,焦虑不安地问道,“小姐不会是被吓住了吧?” 屋里的情形,无形之中感到屋子里的气氛开始压抑起来。因了傅月娥的话,屋子里的人的希望又升了起来。就连刚才喝斥过傅清玉的傅政,都把寓含着期待的眼神投到傅清玉的脸上,小心冀冀地问道:“清玉,你真的有把握,把老太太给救回来吗?” 傅清玉沉思着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又一度沉郁起来。 冬梅的心又揪了起来:“冬蕊,我看情形有些不对。我印象中的小姐,一向是干脆利落的,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到了她的手里,不是手到病除?哪一次见过她的神色如此凝重的?我看小姐面有难色,想必老太太的病十分的棘手,而这几位堂小姐明摆着是要把小姐逼上梁山才肯罢休。我看,这个劫难,小姐怕是躲不过了。” “那怎么办?”冬蕊一脸焦急的神色,“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冬梅神色一端,附在冬蕊的耳边低语几句。 冬蕊有些愕然地看着冬梅,随即欣喜起来:“冬梅,还是你的脑子活络,马上想到这个法子来。我马上出府一趟,无论如何一定会把话带到。” “小心一些。”冬梅叮嘱道。 冬蕊点点头,把手里的药箱子交到了冬梅的手上,然后看看四周,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转身走了。 “爹爹请放心,只要清玉能做到的,清玉一定竭尽所能,把老太太救过来。”傅清玉敛了笑容,静静地看向傅政,“女儿不敢夸耀,也不敢妄自菲薄,唯有尽力而为。” 傅清玉这话说得稳重,令人挑不出错处。傅政看了女儿一会:“方才太医已经说了,老太太这病,多半不见好了。你也不必太过顾虑,尽力而为便是。” 傅政这样一说,在座的那些人便不好再说什么。傅月娥看向傅清玉,脸上居然挂着一丝笑容,颇有些诡计得逞的意味在内:“不知道清玉姐姐还需要什么,要银针吗?要不要我让人把你的丫头请进来?” “小姐”冬梅走了过来,把手中的药箱提了一提,“小姐要的是这个药箱吗?我把它取来了。” 傅清玉有些讶然,她记得这药箱方才还在冬蕊的手里,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这药箱反到了冬梅的手里了? 傅清玉正在出神,傅月娥已经在旁边催促了:“清玉妹妹,老太太这病可是耽搁不起的。我看,我们就直接进去吧。” 傅清玉看了傅月娥一眼,点一下头。 傅月娥马上拉着傅清玉就朝旁边的一个房间走去,仿佛生怕傅清玉反悔似的。冬梅又急又气,只好无可奈何地提着药箱跟了上去。 屋子里除了那些老爷太太之外,其他的小姐也跟着起身,跟着傅清玉她们的后面,朝二老太太临时的居所走去。 二老太太原本是住在阁楼上的,可是自从阁楼上摔下来之后,为了就近照顾,四姨娘便特地让人把正厅旁边的一间大房子收拾出来,做了二老太太的临时病房。 傅清玉一踏进房间,便看到春瑶神色呆滞地跪在一张床前,床上,躺着一个看似了无声息的老人。屋子的四周,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整间屋子光线昏暗,静得碜人。 听到有人进来,春瑶抬起头来。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布满泪痕,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最显然的是,左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明显可以看到五个红红的隆起的手指印,不知道是四姨娘打的,还是其他什么人打的。 看到傅清玉,春瑶有些呆呆的,似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看到冬梅手里提着的药箱,春瑶这才醒悟过来,猛然扑上前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傅清玉的面前,哭喊道:“六小姐,你是懂医术的,对不对?我听老太太说过……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把老太太救过来,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说完便连连磕头,把地板磕得“咚咚”直响,把整个屋子都震动了。 傅清玉忙俯下身子,把春瑶扶起来,柔声道:“老太太广结善缘,一定会有好报的。她的一生,古道热肠,老天爷不会不长眼睛。她必定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春瑶茫然地望着傅清玉,摇摇头,“我看老太太怕是不成了…...刚才大夫一拨一拨地来,又一拨一拨地走了,都说老太太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一个问题。” 春瑶的脸上全是惊惶失措的神色,她突然一把攥住傅清的手,焦急地问道:“六小姐,你告诉我,老太太这病一定可以治得好的,是不是?” 傅清玉的手臂被抓得生疼,她正想说什么,傅月娥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春瑶,如今大夫能请来的都请来了,如果我们这位清玉妹妹能把老太太的病治好的话,那我们就饶了你的死罪,不然的话,你就等着给老太太陪葬吧” 傅清玉细细的柳眉拧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堂姐姐,说出来的话竟然那般毒辣。方才她也听底下的丫头们说了,二老太太是自己下楼的时候不慎摔下来的,当时春瑶是想要来扶的,但二老太太说不用,非得要自己来,这才摔了下来。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二老太太的固执造成的,春瑶虽然有看护不周的责任,但也不至于非得陪着二老太一起死吧? “清玉妹妹,开始吧。”傅月娥让众人后退了一步,笑意盈盈地望着傅清玉。 正文第三百八十七章试针 第三百八十七章试针 冬蕊忧虑地看看傅清玉,把手中的药箱递过去。 傅清玉接过药箱,拿出银针包,然后,转过身子,去看躺在床上的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一点声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头上用纱布厚厚地包扎着,想必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摔到了后脑勺。 傅清玉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眉头也紧紧地拧了起来。 这样的情景,竟然跟前世的奶奶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前世,她与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已有七十高龄的的奶奶,身体健硕,走起路来风风火火。谁曾想一跤跌倒之后,便不省人事,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是两天以后才知道消息的,火速地把奶奶送到市级大医院里,主治大夫说,送来得太迟了,回天乏力。奶奶静静地在大医院的病房里躺了三天,然后十分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追悔莫及,此事在她心中成了一个永远的隐痛。她有时会想,如果她不在市里工作,如果她工作的地方离奶奶近一些,再近一些,奶奶会不会得到及时的救治,而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人世了呢? 奶奶虽然走得安详,但她心里一直愧疚至今。她原本是想让辛苦把她拉扯大的奶奶过上好日子的,谁曾想还没有来得享受上一天好生活,奶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走了,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上她一生中最疼爱的孙女一眼。 那个时候,她发疯地翻阅了所有有关老年人中风的医书,不管是西医方面的,还是中医方面的。她想,如果当时她懂得一点点这方面的知识的话,也许就会早一些预防,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也能够及早作一些救治,而不是这样,让奶奶错过了最佳的救治的时机,带着满怀遗憾走了。 而今躺在床上的这位二老太太,跟当年的奶奶并没有两样。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看着傅清玉拿着银针包出神,脸上的神情似乎有着无限的悲伤。这副神情让她的内心更加不安起来,她暗中扯了一下自家小姐一下,低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她走神,吓着冬梅了。 “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傅清玉朝冬梅展颜一笑。 “小姐,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不要治了。方才老爷不是说了吗,尽力而为就行了,毕竟太医都说了无能为力,即使你治不好,也不会有人怪罪于你的。”冬梅低声劝道。 “我试试看。”傅清玉微微一笑,她虽然没有多大的把握,但面对这位与她前世的奶奶有着一样病症的二老太太,她想试一试。 “可是……”冬梅瞟了在附近站着的,一脸看笑话神情的傅月娥一眼,犹豫道,“我看那边的堂小姐好像……” “冬梅,看病要紧。”傅清玉打断了冬梅的话,她知道冬梅要说什么。可是,作为一个大夫,天职就是治病救人,哪怕还尚存一丝希望,也要竭尽所能,尽力救治,哪能因为畏难,因为别人对自己的不信任,因为一些所谓的名利名望,就放弃了一条生命呢? “清玉妹妹,你还在磨蹭什么老太太如今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傅月娥踱了过来,看到傅清玉仍拿着银针的针包没有动一下,不由有些不耐烦道。 她铁定傅清玉是治不好二老太太的了,那些关于这位清玉妹妹是什么什么人的关门弟子的传闻,她才不信呢。刚才四姨娘的神情那般尴尬,那般不肯定,她就看出,这位清玉妹妹一定是一个骗子。她今天就是来替天行道,揭穿这个骗子的。 冬梅憎恶地看了傅月娥一眼,她觉得面前这位堂小姐就像一只金色苍蝇一样,性情冷漠,对病床上的二老太太不闻不问,一味地对自家小姐纠缠不休,实在太令人讨厌了。 “月娥姐姐不必心急,我这就给二老太太看看。”傅清玉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搭上了二老太太的脉搏。 傅月娥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觉得傅清玉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装腔作势,嘴边便扬起了一丝不屑的嘲弄意味。 傅清玉忽然“咦”了一声,细细的柳眉蹙得更紧了,二老太太这样的脉像……不应该呀。 她换过二老太太的另一只手,再把一次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目光微闪,便看到老太太的嘴角处似乎有什么药粉状的东西,只有一点点,并不太明显。 “春瑶,老太太喝过药汤了吗?”傅清玉问道。 春瑶茫然地摇摇头:“今天一大早老太太便摔倒了,禀报了四姨娘,马上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来了四五拨,但都没有开什么药方,说是,说是……”春瑶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这样啊。”傅清玉略一思索,再问道,“那老太太今天早上喝过什么吗?” 春瑶止了悲声,想了想,这才说道:“今天一大早,老太太说口渴,便让小樱沏了一壶金银花茶,我伺候着老太太喝了两盅……”春瑶抹抹眼泪,又唠叨了两句,“然后老太太说让我把衣服拿去洗。我进屋的时候,看到老太太就站在楼梯的半中央,然后毫无征兆的,老太太就摔下来了……”她的眼睛闪烁着惊惶,显然对于早上发生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傅清玉沉吟着,她记得傅府里的楼梯都不太高,而且二老太太一向身康健,最近又没有什么异常的不适症状,年龄还不算太高龄,站在楼梯半中央就能摔成这个样子,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清玉妹妹,你问这些有什么用?老太太的病你还看不看了?”一旁的傅月娥极不耐烦地出声了,她认为傅清玉这样没完没了地问下去,无疑是在拖延时间。 “月娥姐姐,你急什么”傅清玉看着傅月娥,脸上竟带了笑意,“我正在想着怎样给二老太太下针呢。” 傅清玉打开针包,从里面取出一枚长长的银针来,即使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仍可以看到那细细尖尖柔韧无比的银针微微颤抖散发出的点点银光。 傅清玉转过身子,让人把二老太太扶起来。很快,旁边的丫头就把二老太太扶好。 “小姐,你要小心一些。”冬梅跟在傅清玉身边,低声提醒道。她不想自家小姐因了那个堂小姐激将的话,而乱了方寸。 下针之人,最忌讳心神不定的。 傅清玉纤素的手扬起了银针,就在整间屋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的时候,傅清玉忽然停了下来,转过来,朝傅月娥笑盈盈道:“月娥姐姐,你过来一下。” 傅月娥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过去。 “月娥姐姐,把你的左手伸出来。”傅清玉依然面含笑意道。 傅月娥皱着眉头看了傅清玉一眼,没有说什么,依言伸出了左手。 时值夏天,小姐都换上了的柔软丝滑的绸衣,傅月娥这一伸手,那些光滑无比的绸衣便顺着手臂落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傅清玉依然笑着,扬了扬手中纤细无比,却又锐利无比的银针,说道:“各位,我是薛氏一族的祖传银针渡穴法的第八十八代传人,想必大家都听说过薛氏银针的传奇之处。不过,我已有多日未握银针,手法有些生疏,所以,我想让月娥姐姐帮我一下,让我试一下针。” “什么”傅月娥大吃一惊,看着傅清玉手上的银针,脸色都变了,“傅清玉,我一个堂堂大小姐,竟然帮你试针…..傅清玉,你在开什么玩笑” 傅月娥因了恐惧,不客气地对傅清玉吼了起来 “月娥姐姐,你可是老太太的亲孙女,你来试针,不是正好显示着你的孝心可嘉吗?”傅清玉丝毫没有被她的大嗓门吓倒,她不亢不卑地说着,转过身来,望着屋子里的一干小姐们,“各位姐妹,如今老太太病重,我们恨不得以自己的命换取老太太的平安,能够做到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去做。而且,我们要齐心协力,这样才能够把老太太的病给治好,你们说对不对?” 傅清玉目光扫过之处,那些小姐们一迭声说:“对。”却又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似乎有些害怕傅清玉会把自己揪出来当作试验品似的。 救老太太,那可是关于孝顺与不孝顺的问题,万一被傅清玉点名点到了,却不肯出手相助的话,那传出去外人的人会怎么说?这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即使嫁了人,以后还怎么在夫家那边混下去? 所以,一屋子的小姐们看看傅清玉,再看看倒霉的傅月娥,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相劝。个个心里都在庆幸着,幸好自己不是被点到的那一位。 “月娥姐姐。”傅清玉看着有些退缩的傅月娥,脸上现出委屈的神色,“难道姐姐不愿意?要知道,妹妹我可是姐姐举荐前来给老太太治病的。如今月娥姐姐却显出一副不相信妹妹的神情,既然连姐姐都信不过妹妹的医术,那么,当时又为何在老爷的前面极力推荐我呢?”说到这,傅清玉脸上的神情更加委屈了。 正文第三百八十八章下针 第三百八十八章下针 此时的傅月娥脸上的神情真的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已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先前,她向大厅里的各位老爷举荐傅清玉的时候,可不是因为相信傅清玉的医术什么的,那是她心里打着小算盘,反正她认为太医都没有法子的事情,傅清玉一个涉猎医术未深的黄毛小丫头能成什么气候,所以纯粹是抱着一副看笑话的心态来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傅清玉居然还较了真。真是猪脑子啊,以为她是伯乐,慧眼识英才,一眼就相中了她吗?呸这个外府养大大的野丫头也不揽镜照照自己,能担当得起她的赏识吗? 且不说傅月娥在肚子里发了无数遍牢骚,但面前的局势却令她进退不得,一屋子里本来也是抱着看热闹心情而来的小姐们,如今全都自动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并且眼睛还时不时瞟了一下傅清玉手里的银针,显然畏惧之极。 居然没有一个挺身而出站出来救她 傅月娥气呼呼地站在原地,看着傅清玉,再看看一屋子的人都拿眼睛看着她,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姐姐真的不关心老太太了吗?姐姐真的不相信我了吗?”傅清玉目不转睛、一副无辜状地看着傅月娥,脸上的神情更加沮丧起来。 冬梅眼珠一转,忙劝道:“小姐,堂小姐怎么会不关心老太太,又怎么会不相信小姐呢?堂小姐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又是最为孝顺的人,老太太平日里又是最心疼堂小姐的,如今老太太这副样子,堂小姐那是心急如焚,不要说关心,就是把心掏出来给老太太做药引,堂小姐也是愿意的。试针这样的小事情,堂小姐又怎会不应允呢?” “那是,那是。”这个时候的傅月娥还能够说什么呢?她是个订了亲事的人,如今她的所作所为,不出半个时辰定会传到未来夫家那边去。要是被人说成她连最亲的祖母的死活都不管不顾的,那她以后还能嫁得出去吗? 再看看屋子其他的人,个个似有意似无意,都在看着她。这里面不乏多事的,碎嘴的,还有想弄点事情出来的人。 傅月娥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捋起袖子:“来吧,为了老太太,我可是什么都肯做的。”话虽然这样说,但语气明显弱了起来,一双眼睛根本不敢看傅清玉手上的银针。她可是领教过那枚银针的厉害的,一扎之下,血珠都冒出来了,疼得要命。 “准备好了?”傅清玉微微一笑,朝冬梅看看。冬梅马上会意,走上前来,托着傅月娥的手臂道,“我们小姐久未施针,手艺有些生疏,不过,她不过想确定一下几个重要的穴位,很快就好。堂小姐不会吓哭吧?” “少废话”傅月娥硬着脖子道,“罗嗦什么,还不动作快点” 傅清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持着银针,看了一下穴位,就要插下去。 “等等。”闭上眼睛的傅月娥马上把眼睛睁开,“你要知道,我可是你堂姐,我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就给我抵命。” 死到临头,还要来个威胁呢 傅清玉心中冷哼一声,这个傅月娥还真是欠教训,不杀杀她的气焰还当她傅清玉是个好欺负的 当下略一凝神,银针如利刃般,直直地朝着傅月娥雪白的一截手臂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傅月娥一声惨叫,痛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她拼命想挣脱,无奈冬梅抓得死死的,她的手臂根本动弹不得。 “傅清玉,你要谋杀啊。”傅月娥咬牙切齿道,低头看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银针没入肉里大半截,但是并没有血珠渗出。 “月娥姐姐别乱动,你再乱动的话,我若施错针的话,那你的小命我可保不住了。再说,这是为了老太太的安全着想,你就当作孝敬老太太,将就一下吧。”傅清玉盈盈一笑,又把一根银针扎了下去。 这一回,傅月娥痛得泪水都出来了。她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傅清玉,你是个骗子,你根本不懂得医术,却要装成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 “月娥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傅清玉轻笑一声,又一只银针扎入了傅月娥的手臂里。这回,。傅月娥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清玉妹妹的医术我们怎么会信不过呢?”门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 冬梅转头看出去,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拨开众人,走了进来。她心中不由一喜,原来是傅淑华回来了。 “淑华姐姐。”傅清玉一见到傅淑华,连忙上前行礼。 “清玉妹妹不必多礼。”傅淑华感激地对傅清玉说道,“清玉妹妹的医术既然是月娥妹妹推荐的,以月娥妹妹的眼光,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如今老太太这病,太医已经判了无再医治的可能,清玉妹妹如果能够让老太太醒过来,姐姐,屋子里的姐妹们,还有老爷夫人们,一定会对清玉妹妹感激不尽的。” 傅清玉笑了一笑:“多谢淑华姐姐信得过我。”她转头看看床上的二老太太,说道,“好吧,现在我来给二老太太看看。” 转身把傅月娥手臂上扎着的三支银针相继取了下来,含笑道:“多谢月娥出手相助,老太太醒过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把姐姐的孝心告知老太太的。” 银针一离手,痛楚立消。傅月娥忙察看自己的手臂,什么也看不见,连个针孔也没有,就好像那些银针根本就没有扎过自己一般。 “傅清玉,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傅月娥咬着牙道,却在看到傅清玉手中的银针的时候,身子明显地缩了一下。 傅清玉懒得理她,给她一个小小的惩戒,是警告。现在救治老太太要紧,刚才她已经看过了,若没有七八成的把握,她又怎么会先惩戒傅月娥呢? 傅清玉凝重望着被丫环们扶坐起来的老太太,转到老太太的背后,从针包里取出三枚银针,略一沉吟,快捷无比地把银针相继刺入老太太的后背之中。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呼声,有瞪大眼睛的,有掩口的,还有胆小的,捂住眼睛不敢看。 傅月娥有些口呆目瞪,她原来以为,傅清玉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如今见她的手法如此利落干脆,一些犹豫都没有,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由一下子呆住了。 傅清玉轻轻转动着银针的尾部,薛红英的《医通》里面有关这方面的记载,还有现代那些被她快翻烂的医书上的记述,一页一页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两者一结合,她的心底一片清明。 她再拿出一枚银针,以无比精确的定位,还有迅雷不及掩耳的迅速,扎进了二老太太头上的一个重大穴位之中。 下一秒,二老太太的喉咙一阵“格格”的响动,然后口一张,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快。”傅清玉吩咐道。 春瑶会意,马上取来一只痰盂,二老太太被几个丫头扶着,连连呕出一口一口的血来。 “傅清玉,你真的要杀了老太太吗?”傅月娥又惊又怒,就要冲上去与傅清玉拼命。 外面,忽然传来丫头的叫声:“皇上又派了太医过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见外面的走廊里,傅政傅老爷正陪着一个颌下银白色胡须飘飞的老头走了过来。那个老头的身边,还跟着一位风神俊朗的少年公子。那少年公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一双丹凤眼很是迷人。他的手里握着一卷黄色的绸布,显然是传圣旨的。 见有外人进来,屋子里的小姐们慌忙躲到了屋子里的屏风后面。傅月娥也顾不得追究傅清玉的责任了,竟然与傅清玉一起躲在了最靠近门边的那个小屏风背后。 唯有春瑶,还有扶着老太太坐在床上的那些丫头没有动。 傅政一看到老太太这副样子,大吃一惊,忙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把老太太治成了这个样子?” 赵子宣的心一紧,难道他来得太晚了,那个丫头,已经擅自给老太太治病了吗?并把老太太治成吐血不止的样子? 自接到冬蕊的传报之后,他便想到了一个人,匆匆赶到那个人的家里,把他请来,再去请圣旨,这样一来一去,不过大半个时辰,那个丫头竟然这样都等不及,就下针治人了吗? 春瑶早已吓傻了,跪在地上道:“老爷,这不关我的事情,这是六小姐,六小姐她……” 赵子宣的心“格登”一下沉了下去,真是被他料中了,那丫头终究经不住别人的激将,擅自动手救人了。 他不由暗叹一声,抚住额头,这个残局,该怎么收拾才好? “咦?这不对呀”那个银白胡须,老态龙钟的老头忽然开腔了。 赵子宣一惊,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那位老头:“龚太医,你说什么?” 正文第三百八十九章想念 第三百八十九章想念 (多谢100825215118974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哦哦,要加更了。) 这位龚太医,虽然早就归隐了,不再宫中当差,但是由于其响当当的名望,前来找他看病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今天本来是他的小孙子满月,在府第里大摆满月酒,谁知道进来一个忠靖侯府的二公子,执了一卷圣旨,要他即刻出诊,然后就连拖带拽地被拉到这里来了。还有这一路之上,那白色的马儿跑得飞快,都快把他这一身的老骨头都颠萁碎了。 龚太医此言一出,躲在屏风后面的傅月娥便得意地瞟了旁边的傅清玉一眼,低声道:“你把老太太治成那个样子,你死定了” 傅清玉看着傅月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她倒是讶然,怎么赵子宣早不来,晚不来,居然这个节骨眼上赶过来了?而且还来了个老太医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呢?若说是为了帮她而来的,却在她施针完了以后才过来,这不是马后炮吗? 再说,这刚刚发生的事情,怎么就传得那么快呢?一下子就传到了府外去了? 她突然想起缺席的冬蕊,不由笑了。看来是冬蕊眼看情形不对,找他想办法去了。 隔着屏风,她忍不住偷偷望了出去。身边的傅家姐妹们已经在窃窃私语个不停。 “……这是谁家的公子,怎么这般俊秀?” “捧了皇上的圣旨过来的,想必是御前侍卫吧?” “御前侍卫都是牛高马大,壮实得很,难有这般清雅脱俗的?一看就是个贵公子……” 傅清玉刚才已经看到,赵子宣的目光在房间四处巡逡了一周之后,最后落在了一排屏风上。 难道说,他是在担心着自己,继而四周找寻自己吗? 傅清玉的心中一股暖流流过,似乎前几天才见过面,但如今乍然看到着赵子宣俊朗的身姿,傅清玉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仿佛隔了很长时间似的,愈发觉得亲切起来。 那眉毛……那眼睛……当赵子宣的眼波掠过的时候,傅清玉就那样隔着屏风静静地望着他,一直望进他的眼睛里。怎么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居然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老太医,你方才在说什么,什么对不对的……”傅政转过身来,此刻他也顾不得去追究谁把二老太太弄成这副样子,一把把老太医扯到了床前,焦急道,“老太医,你是一名医术超群,德高望众的老太医,你帮我看看,老太太还有救吗?” 此时,老太太已经停止了吐血,身子软绵绵的似乎要倒下去。但是由于她的背部还插着三枚银针,头上还有一支,那些丫头可不敢真的让她倒下去,唯有死死地扶住老太太,让她稳稳当当地坐在床上。 “怎么没有救?”姜老太医瞪大了眼睛,“这不把人给人救回了吗?”他指了指老太太面前站着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捧着一个痰盂,痰盂里有半盂老太太吐出来的血,如今已经转成了黑色。 傅政大吃一惊,指着痰盂不相信地问道:“难道说老太太中毒了?不可能啊,老太太的脸色并没有发黑,不像中毒的迹象啊。” “谁说一中毒就会出现脸上发黑的现象的?”姜老太医又瞪了傅政一眼,“这毒还没扩散全身,这脸怎么会黑?”接着他又庆幸道,“幸好这毒不是很烈,加之被什么东西封住,所以还未来得及扩散。要不然的话,这老太太可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傅政吓了一跳,暗暗庆幸真是好险。 “是被什么东西把毒给封住的呢?”姜老太医喃喃道,然后,他很快发现了背部,还有头顶上的银针。他转过头来朝傅政笑笑,“看,我没猜错吧,是被银针封住了。” “对,老太医说得对极了。”傅政也发现了老太太身上扎着的银针。 赵子宣望着银针出神,他记得,这些银针是属于傅清玉的。这些银针比普通的银针还要纤细,还要长,就象发丝一般。以前,他也曾见过她拿出来用过。 如此看来,那些银针必定是那丫头所扎的无疑。不过,如今她人呢? 他再度朝屋子四处望去,屏风背后传来些许轻微的响动,屏风边上还露出一角粉红的裙角,想必是有人躲在后面。 赵子宣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进来得匆忙,原本这屋子里的人一定在对老太太施救,突然听到有人进来,个个便仓惶躲在了屏风后面。 想必,那个丫头一定也在屏风之后吧。一念至此,赵子宣脸上便现出一丝笑容来。 他开始想念那个丫头了。 自从前几天的相见,那个丫头终于答应与他的事情之后,他便觉得他的世界焕然一新。而对她的思念,也如户外的野草般,疯长起来。 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之中,便清晰呈现出她俏丽的容颜来。那双如秋天的湖泊般明亮的双眸,顾盼之间风姿卓然;那灿烂的笑颜,如春日里熙暖的阳光,涤尽他心中的忧郁与愁苦。 她总是那么淡然,哪怕受了委屈也不悲伤,不哭泣,但这样更让他觉得莫名的心痛。 他不想再看到她再受到任何的委屈,他想时时刻刻,永永远远都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呵护着她。 他不要这样的远离,他想紧紧地抱着她,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 然后,顺着她,宠着她,一直到老。 赵子宣低下头,抿了抿嘴角,暗笑自己的不争气。这才几天,怎么就想成这样了? 那边,姜老太医可没闲着。别看这个老头长须雪白,头发也是雪白的,但一脸的红光,显然精神矍烁得很。他一反老态龙钟的样子,一会儿转到老太太前面,一会儿转到老太太后面,灵活得像只猴子般。 突然,这个老头兴奋地大叫一声:“这是薛家祖传的银针渡穴法呀,几十年没出现过了,我还以为失传了呢?这会竟能在这里看到……怎么,薛红英来了?” 屏风后面又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一次,众人的目光不是齐齐聚在傅月娥的身上,而是转移到了傅清玉的身上。那里面,羡慕妒忌恨,不一而论。 傅清玉很坦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看着面前的傅月娥,唇角微微上扬。这下,她这个真品被当作赝品的不白之冤总算洗清了吧? 傅月娥的脸上显出尴尬的神情,躲闪着傅清玉的目光,低下头去。 傅政一脸欣喜的神色,看着姜老太医,张了张口,小心谨慎道:“我有一个女儿,就是薛女官的关门弟子。” “那个老顽固,肯收徒弟了?”姜老太医十分讶然道,“我记得在宫里的时候,有多少官家的女儿要拜在她的门下,她连正眼都不看一眼,更别说收徒弟了。我们劝她,再不收一个徒弟的话,这祖传的银针渡穴之法就要失传了。她傲气得很,说收徒弟得看眼缘,没有眼缘的话,她宁愿这门绝技失传。真是一个老顽固” 姜老太医连连叹息几声。其实他是高兴的,不过他喜欢用叹息来表达。 他看向傅政:“傅老爷,恭喜你了,令媛真是有福气,能够拜在薛红英的门下。这次还多亏了令媛,对老太太施这银针渡穴之法,这不,老太太总算救过来了。要是迟上一个时辰,老太太恐怕就……” 傅政被吓出一身冷汗,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点头道:“老太医说得对。”心里面暗暗庆幸,幸好自己当机立断,让自己的六女儿前去替老太太诊治,这才保住了老太太的一条性命。 一旁的赵子宣,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看来。这些年不见,这个丫头的医术倒是精进不少。 赵子宣不曾想到的是,他这一脸灿如晚霞的笑容,震憾了屏风背后多少美*女的心,在那些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的心中,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想起了,他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赵子宣没错,就是他”屏风后的一个小美女小声地惊呼出来。 “是他吗?真的是他?丽珠,你有没有看错?”另一个稍大的美女看向方才那位小美女。 小美女嘟起嘴:“我怎么可能看错?上次在安国公府的时候,我去找明珠姐姐,就看到明珠姐姐与他并肩走了进来,一屋子里的人都呆住了呢。” 稍大的美女忽然叹了口气:“赵二公子许久没去寒江诗社了,我去求了几次,都拿不到一幅赵二公子的画作……” 小美女撇撇嘴道:“人家赵二公子是有正经事情要做,听说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帮着赵世子处理一些事情……美华表姐,你要赵二公子的画作啊,我那里可有一幅哦” “别拿你表姐开涮”稍大的美女冷笑一声,低声道:“你哪有什么画作,不过是让人临摹了一幅赵二公子的远山寒梅图,然后当宝贝一般收着。呸我才不稀罕呢。” 小美女见稍大的美女无情地抢白,脸顿时红了,低声道:“美华表姐别笑话我,我不也是求不到画作吗,就拿一幅别人临摹的放在家里看看……” 正文第三百九十章斗气因由 第三百九十章斗气因由 在最里面的一座屏风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赵子宣的一举一动,自赵子宣进来那一刻,她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傅七小姐傅清敏微微顿了一下脚,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式。由于站得太久,刚刚复元的身子有些受不住,脚有些麻,身子有些发虚。 但是,她实在是舍不得收回她的目光。 太难得的机会突然出现了,会令人倍加珍惜。 她站在最里面,那个视角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地方,赵二公子的一举一动便尽收眼底。 旁边姐妹们的窃窃私语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垂下头,脸便觉得发烫起来。对于那个人,她与她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但是,她会比她们更聪明。 “姜老太医。”在老太太的床前来回踱了好几步的傅政终于忍不住道,“姜太医,你看……老太太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快了,吃过这两剂药之后就没事了。”姜太医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执起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不一会便写了一个药方出来。 “不过……”姜老太医想了想又道,“老太太目前的身子状况,起码要调理个一年半载的。这一年半载里,不能太过于劳累,不能太过于操劳,不能……” 傅政看看姜老太医,再看看二老太太。果然,一直没有动静的二老太太的手指动了一下。这一动,可把在旁边的春瑶欢喜坏了,她扑将上来,抓住老太太的手,泪水禁下来:“老太太,您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屋子里的其他丫头的脸色也露出喜色,屋子里的沉郁气氛明显被冲淡不少。 姜老太医写完方子,交给傅政,傅政收好,看到姜老太医似乎要走了,不由一把拉住他:“姜老太医,您稍等,你看老太太这个样子……”他指了指二老太太身上的银针,“待会老太太就醒了,至少这个……总该给老太太取出来吧?” 看着傅政满怀期待的眼光,姜老太医摇摇头,一点情面也没有给傅政:“这是薛氏一族的银针渡穴法,手法奇特,老夫哪有那个本事,能够把针给取出来?我看你们还是找下针的人吧。” 傅政呆了一下,姜老太医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赵子宣也向傅老爷告辞,临走时特地朝着最靠近门边的那道屏风望了两眼。 傅清玉心中一动,随即明白了赵子宣的意思。 待赵子宣等人走出去以后,傅家的几个姐妹才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此时这些高傲的小姐们,看向傅清理玉的目光明显的不同起来。 “玉儿,你……你看老太太这个样子,那些银针……”傅政看着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些汗颜,方才自己也是不信任人群之中的一员。 傅清玉微微一笑:“父亲不必担心,如今余毒已清,老太太已无大碍,好好静养便是。只是后天老太太的寿宴,恐怕……” 傅政摆摆手:“等老太太康复以后再说吧。” 心里却想,老太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取消也属正常。再说了,那二千两银子买回来的食材都打了水漂了,还拿什么来招待宾客?幸好老太太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件大事情,使得他有借口取消了这次的寿宴,不然的话,他的这张老脸不知道该往那里搁。 一想到这件事情,傅政不由心头怒火又升起。看来,四姨娘办事真是不力,连夫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傅清玉早也猜到这个结果,于是不再问下去,笑道:“老太太的身子要紧,我这就帮老太太把银针取出来。” 说话间一双素手轻轻拨弄几下,那几枚细长的银针在众人面前闪耀了一下,便被傅清玉归入了针包之中。 丫头们忙把二老太太慢慢放倒在床上,并给她盖上了薄薄的锦被。早有丫头拿着姜老太医开的方子,到外面熬药去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二老太太依依呀呀地说出了几个字,果然醒了过来。虽然神志并不是那么清醒,但已经足够让屋子里的人欣喜若狂了。 “清玉,今天这件事属你的功劳最大。”傅政一扫往日的阴郁气色,终于露出笑容来,十分慈爱的望着这能临危救难的女儿。 “父亲过誉了。”傅清玉谦逊道。 “看来家里有个懂医术的,也是一件有福气的事情。”傅政看着女儿,感慨道。 “六姐姐好医术,让妹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后姐姐一定要毫无保留地教会妹妹哦,让妹妹也能够助姐姐一臂之力,让家人平安康健。”七小姐走了上来,亲热地挽着傅清玉,含笑道。 傅清玉目光微闪,她好似觉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七小姐了。原来方才她是在场的,怎么没听到她出声,替自己说两句呢?如今事情平安结束了,才姗姗来迟…… “妹妹如果有心学的话,我当然可以教你。不过医术这东西,博大精深,姐姐我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 “清玉妹妹就别再过谦了,妹妹的医术如此超绝,这回真让我们开了眼界了。”尽管不情不愿,尽管言不由衷,傅月娥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事实面前,她也不得不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 屋子里的其他小姐一听到傅月娥如是说,也如跟风似的,纷纷点头。 傅清玉微微一笑:“各位姐姐妹妹们,快别这样说,你们这样说,倒真的要羞煞我了。” 这里面,有几个真心的?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见老太太看着明显好了许多,傅政又细细叮嘱了四姨娘一番。临走的时候,这才想起老太太莫名其妙中毒的事情来,又转过头来看了那个痰盂几眼,这才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的小姐们见好戏没有看到,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也相继散去了。 傅清玉也吩咐冬梅收好药箱,这个是非之地,她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傅月娥走了过来,看着傅清玉:“我小看你了,我没有想到,你倒些还有些真本事。” “姐姐过奖了,我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傅清玉含笑道。 “你羸了。”傅月娥狠狠地瞪了傅清玉一眼,“不过,你在这一方面可以胜过我们,其他方面未必就可以。” 傅清玉摇摇头:“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要羸你们。自家姐妹之间如此争强好胜,有意思吗?” 一直以为,千方百计要与她斗,要想压倒她的人,是她们吧? “傅清玉,知道为什么我们要与你斗吗?”傅月娥忽然道。 傅清玉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 “傅清玉,如果你不是长得比我们好看一点点,本领比我们大一点点,运气比我们好一点点的话,我们也许就不会那么对你了。是你的出现,让我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们觉得,我们所想要的,竟然是你最不稀罕的。” 说到这,傅月娥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就拿今天这件事情来说,我也不知道是你有真本事,还是运气实在太好。连太医都说无能为力的事情,你却能令老太太起死回生傅清玉,这一点,我真的觉得很困惑。” 傅清玉摇摇头,这种事情怎么说呢?要不是觉得二老太太的脉相有异常,再加上发现二老太太的嘴边有一些粉末的话,想必她也会得出与那些太医及大夫们一样的结论的。 归结起来,还是她的运气比较好吧? “傅清玉,有你这个妹妹,我想我们以后相处,一定不会寂寞的。”傅月娥忽然朝傅清玉笑笑,飘然而去。 冬梅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看着傅月娥远去的背影,转头问傅清主:“小姐,你看堂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没事,我们走了。”傅清玉笑了一笑。看起来,傅月娥似乎也并不是如此浅薄的人啊,看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们会成为朋友的。 “糟了,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傅清玉站了好一会,这才想起一件天大的事情来,她推着冬梅:“冬梅,你先回去,我有事出去一下。如果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我在园子里逛逛,很快就回来。” “小姐,你刚刚露了一手,把她们都震住了,她们还找你干什么难不成来恭喜你呀,我看不大可能……”冬梅摇摇头,然后奇怪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呀,让奴婢陪着你去吧?” “不用了……”傅清玉微微摇头,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冬梅怔了一下,猛然醒悟:“那小姐一个人去便是了……我这个人,太愚钝了一些……”冬梅这样说着,脸也有些红了,抬起头来,瞅着傅清玉笑道,“小姐还不快去?如果有人问起的话,我自会派人告知小姐的。” 傅清玉有些羞涩地笑笑,但眼角眉梢却是抑不住的幸福的笑意,她朝冬梅点点头:“多谢你,冬梅,我去了。”说完,转身如一只蝴蝶般朝后园奔去。 看着自家小姐雀跃的背影,冬梅低头笑了,提着药箱轻快地走回牡丹阁。 正文第三百九十一章求助 第三百九十一章求助 此时,后园靠近清波阁的那片小树林,静悄悄的,四周看不到人影,一则因了这个地方本来就僻静,二来因了二老太太病重,四姨娘乱了手脚,只顾着守住老太太,这府里的丫头婆子于是趁机偷懒,不要说后园,就是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如后院的西门,南门等,都不见了守门的婆子的踪迹。 傅清玉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小树林,在公孙树旁边站定,稍微喘息一阵。刚才被傅月娥拦了一下,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不然的话,她早就过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我还以为你猜不到呢”头顶上空有一个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 傅清玉抬头望去,见在浓密的枝叶掩映下,露出了对面楼阁的一角。一个穿着月牙白的少年公子正倚在楼阁的雕栏前望了下来。 傅清玉有些无奈地摇头。这个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刚才在二老太太的房间里的时候,她明明看到他身穿宝蓝色的锦袍,头柬紫金冠,打扮得十分正规严肃,一副宣读圣旨的官员派头。这一转眼的功夫,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换上了月牙白的家常休闲衣衫,去了紫金冠,只用一条绸子系了头发,即便如此,仍然风采不减。 “我怎么会猜不到?”傅清玉颇有些得意笑道,“我在屏风后面,看到你朝我这边望过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你的意思了。” “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赵子宣不禁赞道,“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傅清玉再度摇头,她发现赵子宣越来越自恋了。 “我们两个,就打算这样一个在楼上,一个在地下,隔着一树的叶子说话,说上一个下午吗?这样我很不喜欢。”赵子宣郁闷道。 “哦。”傅清玉也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有些问题。哪有两个恋人见面,这样隔着几米的距离说悄悄话的? 她看看四周,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侧门。这里是后院的北门,是最荒凉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胡婆子的管区。所以,傅清玉想要出去的话,到胡婆子那里去拿钥匙就可以了。而胡婆子,是五姨娘以前的人,对傅清玉又是极好的,断没有不给予方便的道理。 “你等着,我先去拿钥匙,再开门出去。”傅清玉对着上面说道,看看四周,准备朝胡婆子的住所走去。 “哎,等等,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赵子宣的语音刚落,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傅清玉的面前。 傅清玉没料到自己的面前突然降下一个人来,不由吓了一大跳,还未来得及出声,只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身子已经腾空而起。 耳边有隐约的风声呼啸而过,近在咫尺是赵子宣亮若星辰的眼睛,他强壮有力的臂弯紧紧地拥紧自己,那股力量让她即使知道自己处于半空之中,也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一阵薄荷香气袭来,那里面间杂着一个成年男子成熟的气息,傅清玉不由觉得有些晕眩。 赵子宣喜欢这样的方式,温香软玉在怀,他感到自己手中是她盈盈一握的纤细的腰肢,昔日看起来坚强无比又无比独立的傅清玉,如今像一只小鸟般娇怯无力地倚在他的胸怀之中,这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 她是他的,而他,注定是她的保护神。 赵子宣又轻轻地飘落在傅府院外那二层阁楼的栏杆边上,轻轻地把傅清玉放下。 看着傅清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赵子宣的脸上呈现出惯有的揄揶笑容:“怎么,看到自家夫君移不开眼睛了?” 傅清玉这才清醒过来,听到这话不由脸颊一红,娇嗔道:“少贫嘴,本小姐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丫头,你不嫁与我,还能嫁与谁?”赵子宣唇边的笑意更深,就连看向傅清玉的眼睛里,也尽是得意之色,“这天底下,还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吗?” 傅清玉看着他,很认真道:“有啊。” 赵子宣剑眉一扬:“是谁?” “他叫做赵子宣,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他可没有你那么自恋哦。”傅清玉一本正经道。 赵子宣不由笑了,伸手拉住她的小手:“来,我们到屋里说说话。” “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治病救人的时候来了?”傅清玉玉想起一事来。 “我若来迟一步,你还有命吗?”赵子宣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信不过我?”傅清玉瞅着他笑,“我的医术高明着呢,怎么说我也是薛氏银针渡穴之法的第八十八代传人,我怎么会给我师父,还有薛氏的祖先们丢脸呢?” “你呀。”赵子宣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拂好垂落于额前的碎发,有些无奈地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自己,不让我担心呢。” 他的动作轻柔,又自然无比,让傅清玉的心底涌起一阵感动。 “是冬蕊把你找来的吧?”傅清玉看着他,低声问道。 自药箱换成冬梅提在手里的时候,傅清玉便觉得冬蕊肯定出去了,但是当时她并没有猜到冬蕊去了哪里。如今看来,原来她的这位贴身大丫头一定是去搬赵子宣这个救兵去了。 “你的贴身大丫头说你在老太太的屋子里,被几个不识好歹的人逼迫着,非得让你施针救人。还说你久未施针,技艺有些生疏。如果一个偏差,弄出人命的话……我一听急得不得了,偏偏大哥又来找我。好不容易把大哥糊弄过去,我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宫里去了。” “你去宫里做什么?”傅清玉莫名其妙。 “请旨啊。”赵子宣含笑看着她,“你傅氏一族的小姐们,个个都是不好惹的。我一个外男,怎能够无旨而入?再说,我也想看看你。” 傅清玉怔了一下。他这话,说得直白了些。她明白他的心意,其实自己何尝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或许,在她的心中,已经认定了赵子宣了吧? “难为你了。”傅清玉低叹。先跑到宫里请旨,再带着那位老太医风尘《》仆仆地赶到傅府里,若不是心中有她的话,怎么会为一个普通平凡的她,做那么多事情呢? 她再次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住他:“子宣,多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丫头,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赵子宣低声叹息一声,拥紧了她,“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乖乖呆在府里头,不要去招惹别人,不要去惹事生非,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傅清玉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赵子宣继续拉过她的手,沿着狭长的走廊慢慢地走。 “你家老太太是怎么一回事?”赵子宣想起见到老太太时,老太太那副骇人的样子,赵子宣就觉得疑惑满怀。 “我进来的时候,你已经给老太太施了针,而且,老太太一直在吐血……老太太到底患了什么病,怎么地一直在不停地吐血?” 傅清玉摇摇头:“我给老太太诊脉的时候,就发现老太太的脉相十分的不寻常。明明是中毒症状,但老太太浑身上下竟看不到一丝中毒的迹象。”说到这,她细细的柳眉微微拧了起来,“我记得医通里好像说过,说有一种毒药,服食之后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异常的迹象。只有在真正发作的时候,吐血如注……” 说到这,傅清玉忽然停住了,脸色刷地变了。 赵子宣马上注意到傅清玉脸色的异常,他看着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傅清玉闭了一下眼睛,摇摇头:“我想起了以前傅府发生的一些事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以前七小姐身边的杜妈妈曾经说过一段往事,那是关于原夫人林氏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的死状的。 当时杜妈妈以妈皱着眉说:“……听说是风寒,来势汹汹,发高热,昏迷不醒,一直说着胡话,不出十日,便口吐鲜血,虚竭而亡。” 如今发生在老太太身上的症状,竟然与杜妈妈描述的,那两个大丫头临死前的状态如此的相似 如果薛氏祖传的银针渡穴之法的精妙绝纶,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得到薛大娘赠送的《医通》一书,这才知道了服食了这种毒药的引流之法。否则的话,老太太也会与那两名大丫头一样,落得个血竭而亡。 有谁会对二老太太如此恨之入骨,要置她于死地呢? 又有谁看不得四姨娘掌控大权,死活都要把她拉下马来? 又有谁知道这味毒药,并且与十四年前的下毒手法同出一辙呢。 她记得,医通上说,那味毒药,叫做“夺命”。 “子宣,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傅清玉望着赵子宣,说出自己的请求。她知道赵子宣在京城里人多面广,各路朋友都有,一定可以帮她查出这位叫做“夺命”的毒药的。 “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竭尽所能,把事情办好。”赵子宣朝她肯定地点点头。 正文第三百九十二章跳井 第三百九十二章跳井 “你听说过有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叫做‘夺命’的吗?”傅清玉慢慢地说出了这味毒药的名字。这味毒味的名字太过于霸道,傅清玉这样说出来,心里头对于这味毒药本能产生了一种畏惧。 “夺命?好奇怪的名字……”赵子宣摇了摇头,猛然醒悟,“丫头,你说老太太是中了这种叫作夺命的毒药的毒?” 傅清玉点点头:“最近我一直在追查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的死因,听一个老仆说起过林氏身边两个贴身大丫头的死因。听说当年的这两名丫头均患了风寒,但最终却是吐血而亡,死状十分恐怖。一个人得了风寒,怎么发展到最后,会吐血而亡?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那两名丫头中的毒,与老太太如今中的毒是同一种毒。” “当年这种毒也曾在你府里出现过?”赵子宣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当年的毒药如今重现,当年是丫头,如今是老太太,说不定哪一天人殃及自己钟爱的人的身上…… “丫头,你不要再查下去了。”赵子宣紧张地抓起傅清玉的手,“你府上太危险了,那些人在暗,而你在明处,正所谓明枪晚躲,暗箭难防,要是万一你有个闪失的话……”赵子宣不再敢想像下去,“反正,你保护好自己就是了,你的事交给我处理。” 傅清玉的手被赵子宣抓得紧紧的,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紧张与焦灼。一个人被人时刻宠着,保护着,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傅清玉反手轻轻握住赵子宣的手,含笑道:“子宣,放心吧,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的娘亲的死因,我在坟前答应了娘亲,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还她老人家一个公道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赵子宣。以前,她自进入傅府那一天起,就没有打算全身而退。不过,现在情形不同了,她心中已经有了牵挂,对于自己的生命,她会为了她所爱的那个人,倍加珍惜的。 “清玉,放弃吧,这样我会很担心。”赵子宣看着她,当他看到后者坚定不移的目光的时候,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子宣,我答应你,等我查出我娘的死因,让我娘得以安息之后,我就嫁给你。”傅清玉望着赵子宣,目光晶亮。 赵子宣一震,抬起头来望住傅清玉,眼里是满满的心疼:“你呀,总是这么固执。” 傅清玉低下头,心中有些无奈。不是她固执,也不是她执著于那些恩仇无法自拔。而是有太多的人与事,有太多沉重的嘱咐与期待,她必须背负。曹大小姐的,林夫人的,秋梅的,红梅的…… 十四年前的血海深仇,她没有经历过。再加上她不过是现代一缕孤魂,寄附在这具身体而已。所以,对于别人家里的勾心斗角,是非恩怨,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不过,既然寄附在别人的身体上,总该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做一些实事吧。退一步而言,即便她真的愿意放过十四年前的那些肇事者,但当年的那些肇事者会放过她呢? 那些人为了高枕无忧,为了永除后患,一定会除掉她。而她,为了自己含冤而死的母亲,为了自己心中的爱人,一定要奋起反抗,而不能听之任之,更不能避而远之。 赵子宣不再说话,而是更紧地拥住了她。他想,这丫头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自己怎么让她一个人去涉险?也许,他要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去最大限度地保护这个丫头的安全。 “子宣,天时不早,我该回去了。”傅清玉清清挣脱他的怀抱。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她竟然有些舍不得。“再不回去,我怕府里的人找不到我,会起疑心。” “哦。”赵子宣看着傅清玉,心中划过一丝怅惘。时光竟如此匆匆,才见面就要分开。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分离。 看来,真的要早些把这个丫头娶进门才行,不然的话,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要承受多久这样煎熬。 按照方才的方法,赵子宣抱着傅清玉,依旧从楼阁上掠下,然后自己再飞身回到楼阁之上。 傅清玉朝着楼阁挥手,赵子宣含也朝她挥手,示意她快走。傅清玉这才迈着轻快的脚步走掉了。 待傅清玉的身影消失在林荫小道上时,在另一条夹竹桃小径之上,显出一人纤弱的身影来。 她的身体僵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她的脸色苍白,眼中隐约有泪光,但更多的是震惊与嫉妒。 二老太太差点去了,如今醒过来也形同废人,短期之内无法恢复过来。 本来她一早就听人说起,一向最疼爱她的二老太太此次会借大办寿宴之际,为她物色一门合适的亲事。而她也满意欢喜,准备什么时候见到二老太太心情好,就把自己的意思暗示给老太太,让老太太替自己作主。 谁曾想,天不遂人愿,就在她打算把心事告诉二老太太的那一天,二老太太居然出事了,而且这一病,竟要拖上一年半载。 那她的亲事怎么办? 她的心情极度烦闷,这才摒退跟着她的春兰、春芳,独自一人在后园里散步。不想,竟然被她撞到了这一幕。 七小姐傅清敏望着前方,前方有一条林荫小道,是傅清玉刚才走过去的地方。她望着那条没有一个人影的林间小道,恨声道:“为什么你要入府来?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要跟我抢……” 傅清玉从后园折回牡丹阁,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赵子宣的笑颜,耳边时不时飘过他关切的话语。他的笑颜让她倍感亲切,而他的话语,时刻熨烫她的心扉。 一个人坠入情网的感觉,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哦。傅清玉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 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走着,她只顾低着着走路,根本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傅清玉。待看到的时候,要收住脚步,已是不及,于是惊惶失措地朝傅清玉身上撞去。 这名丫头没长眼睛,走路都不看路,傅清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看到那名丫头朝她撞过来的时候,马上灵活地侧了一下身子,堪堪避了开去。然后,一伸手,把那名丫头扶住。 那名丫头十分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她原本以前,以自己的冲力,这位看起来纤弱的六小姐肯定会被自己撞倒在地。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傅六小姐非但没有被她撞倒,反而伸手去扶她。 难不成,这位六小姐是个会武功的? 这位丫头清醒过来之后,马上要跪下给傅清主陪礼。傅清玉认得她,是听雨轩四姨娘屋子里的一个丫头。新买的,叫做紫花,看模样还算机灵,不知怎么的,今天居然神色如此仓惶。 “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走得如此着急?”傅清玉蹙紧眉头,问道。 “六小姐,不得了了。”紫花的脸色依然十分惊惶,“那边的井里,掉下去一个人,头泡得好大……” “有人跳井?”傅清玉吃了一惊,“在哪里?” “就在南门那边,已经捞上来了。六小姐自己去看吧,我现在马上去禀报四姨娘。” 四姨娘目前是傅府主持中馈的,这种事情当然要第一时间告知她。 傅清玉点点头:“你去吧。” 那个丫头朝傅清玉行了个礼,便匆匆地朝听雨轩飞奔去了。 傅清玉心中疑惑,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要跳井呢,多半是在井边玩耍,不慎掉入井中,再加上地处偏僻,呼救也没有人听得见,所以这才溺死了吧? 傅清玉这样想着,顺着刚才紫花所说的地点,直直地朝南门去了。 南门东面的一口井旁边,围着三四个仆役,还有一两个丫头婆子。 傅清玉走过去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含笑走上前去,叫道:“三姨娘,怎么你也过来了?” 三姨娘神色有些黯然。由于常年念经,熏点檀香,身上便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是小樱。”三姨娘慢慢道。 小樱?傅清玉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般熟悉,就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地上的那个丫头,被一张草席卷着身体,等着家里人前来认领。头果然泡得很大,脸已经变了形,只看到肿得像猪头的样子。 猛然间,傅清玉脑中一道亮光划过。她记起来了,早上的时候,春瑶说过:“今天一大早,老太太说口渴,便让小樱沏了一壶金银花茶,我伺候着老太太喝了两盅……” 这个小樱,难道是二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二老太太所住的听雨轩离这里远着呢,这个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跳井来了? 傅清玉抬起疑惑的眼睛看向三姨娘,三姨娘忽然走了过来,执起傅清玉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傅清玉的脸色瞬时变了。 三姨娘写的是:大夫人出手了。 正文第三百九十三章失势 第三百九十三章失势 (多谢美目盼兮YXQ同学和琴素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你们的支持,鞠躬感谢) 大夫人出手了? 虽然以前,傅清玉也曾想千百次想过这样的问题,但仅仅限于想想而已。如今,这个现实却如此突兀地来临了。 如果真的是大夫人做下的,那为什么她要害死小樱呢?小樱不过是一名丫头而已。 难道说,小樱这小丫头了参与这件事情?按常理而言,小樱是二老太身边的人,最有机会接近二老太太,二老太太突然出了事情,她的嫌疑最大。 二老太太带来的丫头都能够收买,可见大夫人的本事不可小觑。 利用了小樱,再将其残忍地杀害,杀人灭口的这种手法,很像大夫人的作风。 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担心并非多余,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她再去看那个被草席卷着的生命。那不应该叫生命,那是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面部泡得发白,勉强可以辨认出是二老太太屋子里的小樱。这一次,二老太太带来的人并不多,照过几次面,傅清玉还有些印象。 傅清玉微微摇头,出卖主子却又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这样的人真的令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恨。 不一会,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姨娘在周妈**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步地赶了过来。她的头发蓬乱,眼睛泡肿,浑身无力,若不是周妈妈使劲搀扶着她的话,她可能会像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走到面前,一看到草席中露出的一颗脑袋,四姨娘的身子一软,又要跌倒。周妈妈忙死死地扶住她,低声惶急地叫道:“四姨娘,四姨娘。” 四姨娘抓住周妈**手,勉强稳住身子,但双腿仍然发虚得很。她自从老太太出事之后,就一直胆颤心惊,吃不好,睡不好。方才刚刚躺下,就有人来报说有人跳井了,吓得她心都快跳了出来,慌慌张张披了件衣裳,连鬓发都来不及梳,就赶了过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四姨娘伸出手,抖抖索索地指住地上躺着的小樱,连声音都抑制不住抖了起来,“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跳井了?” 也难怪四姨娘如此惊慌,先是二千两银子的食材打了水漂,紧接着二老太太又出了事,四姨娘的地位开始危危可岌,如今二老太太带来的丫头又溺毙,这让四姨娘如何承担得起? 顿了一下,四姨娘巍颤颤地转向站在原地的小厮与丫头们:“你们几个,谁先发现的?”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叫做王虎子的道:“是槐香姐姐先发现的,她大叫了一声,我们几个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就齐齐过来了。” 四姨娘转向一个似乎被吓了半傻的丫头:“槐香,是你先看到的吗?” 槐香朝地上那具尸体看了看,哆嗦了一下,抖颤着声音道:“那个……我方才到这里来,是想找看护南门的齐妈妈说说话的。不想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只绣花鞋。这只鞋子我认得,是二老太太屋子里的小樱的。小樱的针线功夫做得好,我昨天还向她讨教过,见她穿的就是这只绣了蔷薇缎面的鞋子。”说到这的时候,槐香特地指了指地上。 众人齐目朝地上看去,果然在离枯井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只绣花鞋子。再细看,果然是宝蓝色蔷薇花缎面,与槐香说的丝毫不差。 “难道是这个小樱对我们园子不熟悉,不知道这里有一口枯井,走着走着掉到井里去了?”四姨娘自言自语道。 “四姨娘,我看不大像。”跟在四姨娘身边的周妈妈摇摇头,拧着眉头,显然对于小樱的死心存疑惑,“我记得这口井明明干枯了很久了,就算前不久下了场大雨,但是这附近树叶的遮掩,流入井里的雨水不会很多,怎么就把一个好端端的丫头给溺死了呢?” 四姨娘心底震惊,不由自主地朝那口枯井望去,“那么,你是说她是被……” 周妈妈暗暗点头。 四姨娘不由攥紧了拳头,她觉得手心开始出汗了。 傅清玉也朝那口枯井看去。那口枯井在浓密的树荫的掩饰下,有些阴暗。加之地势稍为低矮一些,如果夜间行路,没有灯火的情况下走得太急,是有可能掉下去的。 但是,傅清玉记得很清楚,今天春瑶说过,一大早,老太太说口渴,便让小樱沏了一壶金银花茶。那个时候,小樱还是活着的吧?没过几个时辰,等小樱再次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小樱因何被灭口,想必是贪心过度,又或者傅大夫人根本不想付出那笔钱,加之觉得小樱再无利用的价值,所以一狠心,便除去了这颗棋子。为了不被人怀疑,便做成了失足落井的假象。 归结这一切,都是小樱绺由自取。 “周妈妈,那现在该怎么办?”四姨娘似乎脚软得几乎站立不稳,整个身子软绵绵地趴在了周妈妈身上。 “四姨娘,你先不要惊慌,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到府外去,在府里也不能引起慌乱。对外面只说小樱失足落井,不慎溺水而亡,多给她的家人几两银子,那些人见了银子,定然不会闹事。还有,老太太那边也要极力瞒着。老太太如今刚恢复了一点神智,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如若不然,老太太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其他那几位老爷太太以及小姐们,可就更加难以应付了。” “对对对,你说得很对。”此刻的四姨娘,已经完全没了主张,听到周妈妈说出这样的主意来,马上拼命点头道,“我马上让人去办,无论如何也要稳住府里的人心,不能再出事情了。” 有句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四姨娘正在心里面拜着各路神仙婆婆与神仙姐姐,保佑傅府不要再出事了。那边,一个丫头气喘吁吁地奔跑过来,一边跑口中还一边大喊:“四姨娘,不好了,不好了。” 一听这话,四姨娘的脸马上黑了。这段时间她已经够倒霉的了,如今这个丫头还在大声地喊着:“四姨娘不好了。”这不是存心在诅咒她吗? 看清了来人,四姨娘眼一瞪,怒斥道:“嚎叫什么,叫丧啊,有事快说。” 秋碧被四姨娘瞪了一眼,呆了一下,有些害怕地看着四姨娘,但一想她要禀告的事情的重要性,就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惶急道:“四姨娘,真的不好了,那些给老太太,还有给傅大老爷的大公子作贺礼的绸缎,全部都,都……” 四姨娘的头皮发紧,她死死地盯着秋碧,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些贺礼绸缎到底怎么了?”她记得先前她给了秋碧钥匙,让秋碧去清点绸缎的份数,准备给大公子送贺礼的。 “那些绸缎……”秋碧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终于一咬牙说了出来,“四姨娘,那间屋子也浸了水,那些绸缎,那些绸缎全被泡得不成样子……” 四姨娘的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四周顿时混乱起来,“四姨娘”“四姨娘”的叫声响彻了后院的南门,使这里成为了傅府最热闹的地方。 傅清玉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混乱得无以复加的场面。有几个仆妇奔了过来,抬来了一张藤椅,七手八脚把一滩烂泥似的四姨娘抬上了藤椅,朝着听雨轩奔去。而周妈妈,一边紧紧跟着那张藤椅,一边急急忙忙地吩咐丫头去府外请大夫过来。 至于地上那具尸体,如今已经没有人想到她的存在了。小樱就那样孤零零地包裹在一张破草席里,静静地等着她的家人来领尸。不过,就算她的家人来了,以目前傅府如此混乱的场面,想必府里也没有谁有心情去接待她的家人吧? 看到府里乱成这个样子,三姨娘终于显示了一下菩萨心肠,叫了个粗使婆子过来,给了些银子,让她把草席去掉,给小樱换身衣裳,免得让她的家人来了看到不好看,同时这也算是主子对于奴婢的一点怜悯吧。 其实,对于这样毒害主子的奴婢,她的家里人多半不敢来认尸的,即使来了,也是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缩头缩脑地过来,匆匆忙忙把人扛上马车,随便找个荒山野岭的地方便葬了。毕竟做了对主子不利的事情,传出来一家人的脸都给丢尽了。 最后,三姨娘又给了一些碎银子给那个婆子,让她帮忙守着,一直到小樱的家人来为止。 走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一路上没有怎么说话。三姨娘到家的时候,看看傅清玉,深深叹息了一声:“四姨娘,这回算完了。” “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傅清玉叹了口气,“四姨娘实在太不争气了些,而大夫人的行动,也太快了些,让人迟料不及。” “你好好保重。”三姨娘说道,深深地看了傅清玉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傅清玉也深深叹了口气。她想,事情无法再查下去了,小樱一死,线索也断了,二老太太因喝了小樱泡的金银花茶,才中的毒。而如今,随着小樱的死,那些含着剧毒的金银花茶,想必早就被人灭迹了。 正文第三百九十四章赏银 第三百九十四章赏银 七小姐傅清敏走回丹霞轩的时候,可把春兰春芳吓了一大跳。 走回来的七小姐,脸色苍白,神情悲伤,目光呆滞,眼角似有泪光,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似的,两只手紧紧地绞着一方手帕。裙摆的边缘不知蹭到了哪里,脏污一块,可一向十分爱整洁的傅七小姐却熟视无睹,这实在太反常了。 “小姐,你到底什么了,怎么才出去一会,就弄成这副样子回来了?”春兰赶忙帮七小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然后把七小姐扶到床上,拿过一个软枕,摆在七小姐的身后,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而春芳,早就沏了一杯热热的安神茶过来,试了试水温之后,递到了七小姐的手中。 或是由于安神茶的热气温暖了七小姐,她这才开始有了一些反应。抬起头来,看着春兰与春芳,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姐,别哭,你怎么了?到底发什么事情了,你可别吓奴婢啊。”看到自家小姐哭了,春兰与春芳的脸也垮了下来。 七小姐什么也不说,只一味地哭个不停。 春兰急得不行,问又问不出个结果来,以为是傅七小姐担心二老太太的病情所致,只好柔声劝慰道:“小姐别太过于悲伤,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老太太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不过事已至此,急也急不来的。老爷一直对老太太很孝顺,一定会到宫里请最好的大夫来给老太太诊治的。哦对了,姜老太医不是说了吗?老太太这病,调养上一年两年的,准能康复过来……” 傅七小姐听到“调养上一年两年”这几个字眼的时候,哭得更凶了。 春兰与春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是在担心自己的亲事?”最后,春兰小心冀冀地看着七小姐,询问道。 见七小姐虽然在默默地哭着,但并没有摇头,春兰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半。 春兰拉着七小姐的手,柔声劝道:“小姐不必担心,虽说老太太如今遭遇不测,但总算她吉人自有天相,这场灾祸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地渡过的。等老太太身体康复了,以老太太的疼爱程度,肯定是不会让小姐独守闺房的,到时候,由老太太做主,把小姐许与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那样的话,小姐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嫁到忠靖侯府去了。” 傅七小姐哭得更凶了:“赵二公子不会喜欢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抢呢?哥哥不是我的了,老爷不是我的了,如今连赵二公子也不是我的了……” 春芳吓了一大跳,叉着腰道:“小姐,你说什么,谁胆大包天,竟敢与你抢夺赵二公子?” “还能有谁?”傅七小姐继续悲悲凄凄地哭着。 春兰马上醒悟过来:“小姐说的,可是六小姐?” 七小姐含着眼泪点点头。 春芳怒道:“什么六小姐,简直就是乡下野丫头一个什么规矩都不懂,这会子竟敢胆大到与我们小姐抢起赵二公子来了她自己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自她配得起赵二公子吗?赵二公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外孙,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当今皇上的胞姐三公主的亲生儿子……” 她本来还想说,说不定这位赵二公子是三公主的唯一的亲生儿子,忠靖侯府的未来主人。不过,她转念一想,毕竟那些消息是她偷听而来,真实性并未经过考量,所以就没有再说下去。 “对,春芳说得是,小姐你是想太多了。”春兰抚着傅七小姐的手,继续劝慰道,“这婚姻大事,历来讲究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这两项缺一不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门当户对。正所谓竹门对竹让,木门对木门,那个野丫头算个什么东西?说好听一些,就是这府里的庶生小姐,说难听一些,也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哪里及得上小姐是名门嫡女再说了,那个野丫头又在乡下生活了那么多年,能有多少教养?要知道,那些名门望族最注重就是一个女子有没有教养,闺誉如何。小姐你是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教引妈妈都是京城里有名的,那个野丫头能有什么可与你比的?” 傅七小姐想了一想,觉得春芳说得有些道理,这才止住了一些悲声。 “可是……”傅七小姐犹豫片刻道,“可是我亲眼看到,六姐姐与赵二公子在后园私会……” “什么私会”春芳春兰齐齐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一个小姐可以做的事情” 春兰张着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我们傅府里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府里的小姐私自与外府男子相会的事情呀,这个野丫头,竟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春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看,这个野丫头跟她娘一样,天生就是一副妖媚样子,骨子里还透着妖媚的气息。凭着自己长得清丽脱俗一些,就想呼风唤雨,使尽手段去勾引赵二公子,呸,真是恬不知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春兰转过头来,对傅七小姐道:“小姐,这些事情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赵二公子乃是名门之后,岂会跟着那个野丫头一同胡闹就算他肯,三公主与当今皇太后也断然不依的。” 看着七小姐的神色又缓和了一些,春兰又道:“我想,赵二公子生性洒脱,喜欢爱玩爱闹,再加上不拘小节,对各府的小姐们都是极好的。如今他知道那野丫头是小姐你的姐姐,那么对那野丫头热情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他们二人打小就认识,自然就比别人亲近一些。” 傅清玉想想,觉得有些道理。以前赵二公子对于那个野丫头的好,是源于小时候的一份情谊吧?今天在后园相会,说不定也是偶然遇到,所以,才凑在一起说说话。 那个野丫头平日看起来是个心思缜密,为人十分稳重,想她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份作些非份之想吧? 如此一想,七小姐这才破涕为笑,高兴起来。 这偌大的傅府里,就只有她一个嫡女,也只有她,才有资格相配于赵二公子。 不过,一想到过往赵二公子与那个野丫头的种种,傅七小姐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想到了“夜长梦多”这四个字,如今赵二公子与那名野丫头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如果长久下去的话,难以保担赵二公子的感情不会偏向于那名野丫头,到时候,她的威胁就多一个了。 看来,是时候求助自己的亲生哥哥帮忙了。 深夜,一个人影悄悄来到一座府第的后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很快,破败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干瘦的身影闪现出来,是一个老婆子。看到来人,那老婆子一点也没有惊讶的神情,只是淡淡道:“你来了?随我来吧,夫人正在等着呢。” 掩了门,带着来人顺着黑漆漆的小路一直走到了一座院子里。也不用通报,那个老婆子直直地把来人带入了一个偏房内。 “夫人,他来了。”老婆子恭恭敬敬地对着里面的珠帘禀道。 “李齐,你来了?事情都办妥了吗?”里面传来了一个冷硬的声音,听起来约有三十四岁的样子,但语气之中透着冷意。 “夫人,一切照您的吩咐,全都办妥了。”李齐躬着身子道,“想必今天夫人已经收到了小樱姑娘落井溺毙的消息了吧?还有,那丫头的家人,经过我的一番恐吓之后,连一句话也不敢说,灰溜溜地领着尸体回去安葬去了。” “那就好,你做得很好。”里面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丝高兴,“张妈妈,给他五十两银子。” 那名老婆子应了,马上从旁边的桌子上提起一只沉甸甸的包裹,扔给来人:“清点一下,看看数目对不对?” 来人喜滋滋地接下那个包裹,掂了一下,便眉开眼笑起来:“夫人一向是最守诚信的,又何必清点呢?只要夫人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如果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自然会第一个想到你的。”里面的声音依然很冷漠,“你回去吧,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来人马上点头哈腰,信誓旦旦道:“夫人尽管放心,拿人钱财,自然就是与人消灾的。我李齐也不是那种不守诚信的人。从今往后,这件事情算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我也不认识夫人。如若食言,定遭天打五雷轰。” 里面的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那名老婆子依然把来人由来路带引出去,掩好门之后,这才折返回来。 “夫人不用担心,我看那李齐是个守信的。” 里面的人冷哼一声:“收了我们的银子,他还敢把这事张扬出去不成?替我们做了这些事情,如果官府追查起来,他能脱得了干系吗?再说,不等官府追查,我们会放过他吗?他心里当然十分清楚,如果此事泄露出去半句,他就是第二人小樱。” “夫人英明。”张妈妈朝里面竖起了大拇指。 正文第三百九十五章赴约 第三百九十五章赴约 入夜时分,是京城烟花柳巷最热闹繁华的时候。欢声笑语,衣袂飘飞,歌舞升平,四处皆是一派纸醉金迷的糜烂奢华的景象。 怡倩院前,一个手执折扇的年约二十多岁的少年公子在门前踌躇了一会,看到里面一派灯红酒绿,不由拧紧了眉头,但还是硬着头发走了进去。 马上有打扮得花枝招展,露了一大截雪白的粉藕般手臂的女子走近前面,故作姿态地浪笑着,伸手就去拉少年公子的衣袖:“公子,你来了?” 少年公子眼中露出厌恶的神色,微微一侧身,那两个女子就拉了个空。似乎没有料到这位客气如此不客气,两名女子都愕了一下,脸上开始不友善起来。 这时,一名小厮突然出现在少年公子的面前:“世子,你来了,请随我来,我家公子就住在里面。” 少年世子微一颌首:“劳烦前头带路。” 格图再不说话,转过身子,穿过大厅,下了台阶,朝院子里最边上的一条小径走去。 那条小径,只靠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照明,远远看去,朦朦胧胧,昏暗不清。想必这条小径一定通向清幽僻静之处,少有人行走,这才会如此昏暗,院里的人也不肯城树枝上多挂一盏照明的灯火。 赵世子的脸上露出些许苦笑的神色,他微微摇头,唇边有些苦涩,借着昏暗的灯火,还有天上的月光,跟着那个小厮进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耳边只听得昆虫的鸣叫声,在这静夜里显得异常清晰。看来,这一路过去,恐怕是这怡倩院最荒凉僻静的地方了吧? 赵世子倒是有些讶然,那个约见他的人,竟然住在这么个荒芜的角落里? 方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这竟然是一片灯红酒绿的世界,愕然的同时,不由觉得好笑。看来这位耶律公子的品味真是独特,竟然会选择这样一个见面的地方。 不过,照此看来,那个耶律公子又是聪明的,选在这样一个人声渲沸的烟花之地,是最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可是,那个小厮不是又说了吗?耶律齐南住在这个后院里,看这个后院如此寂廖,刚刚他就着天上暗淡的月光看了一下,这个后字空荡荡的,只有一堆一堆的柴草。堆柴草的地方当然是荒凉的,像耶律齐南这样一个高丽的使者,当然过惯奢华的生活,如今他居然会住到了这个地方,这就是为什么赵世子会觉得讶异的原因。 “你家公子,真的住在这里?”赵世子沉吟道,“当今圣上不是给金明王子安排了京城的驿馆了吗?” 他记得,为了迎接高丽的金明王子前来中原,当今皇上让人把京城最大的驿馆腾了出来,斥了巨资重新装潢了一遍,并派重兵把守那里,确保高丽王子的安全。 所以说,有这么好的居所不住,却跑到这个烟花之地的破败的后院里来,这个耶律公子的确让人觉得奇怪。 格图看看赵世子:“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老话这样说的吗?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原来耶律公子是为了昭显自己意志坚强才这样做的?赵世子不由有些哑然失笑。那是穷苦人家为了激励自己的斗志才这样说的?谁说环境优越就成不了大事了?那并不是要看环境,而关键是看一个人的斗志。 说实在的,一个好的环境对于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可比一个坏的环境有利多了。 前面,出现了一座院落。格图走了进去,赵世子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赵世子,请你稍等片刻,我去禀报一下我家公子。”格图把赵世子领到了一间稍小的房间里。 赵世子点点头:“你去吧。” 格图朝赵世子行了个告退的礼遇,然后转身出了花厅,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有一个丫头前来上茶,很快就退了出去。那个丫头肤色很黑,一看就是经的在阳光下暴晒的结果。浓眉大眼,长相粗犷。细看之下不同于一般中原人士,想必是草族之上的异族人士。 这一点,倒是与耶律齐南相似。这个耶律公子,赵世子也曾经见过几次面,有些印象,尤其是对于他稍稍异于中土人士的长相。当时他就觉得好奇,这个耶律齐南,再怎么看也不像高丽国的人,怎么反倒成了高丽的使臣了? 赵世子在房间里坐了下来,抬起头来,朝四周望了一下。 这间房间被布置得古色古香,有书案,有笔墨纸砚,墙上还挂着几幅前朝名家的泼墨山水画。 赵世子站起身来,走近了看。这一看不由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这位耶律公子不过是一个使臣而已。哪怕是对于中原的画作如何喜爱,但以他的家底,也不可能寻得到真品,只拿一些赝品充充门面罢了。 可是,他这细瞧之下,不由吃了一惊,这些画作,竟然全部都是真迹 谁能有这么雄厚的家底,买得起这些前朝名家价值万金的真迹,而且一连飞了好几幅? 赵世子对于这位耶律公子的真正身份更加怀疑了。 世人面前,他是高丽的使臣,暗地里,他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蓦地,他的目光落在了案桌上面。 案桌上,摆着一叠厚厚的画纸,没有装裱,不过是一堆画纸而已。上面只有两个农民打扮的人,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高大,但是却略微有驼背。女的柱了一根拐杖,似乎左脚有些不灵便。两人的脸上满是风霜,看起来像是小老头与老太婆。但两人的眼睛却很是奇怪,一点也没有老年人的混浊不清,反而折射出一些威严出来。 看清了画纸上描绘的那两个人的长相之后,赵世子的心猛然巨震,不由自主奔到案桌前,双手微微颤抖地翻起那些画卷来。 厚厚一叠的画纸里,画的无非是这两个人在乡间的劳作。有挑水的,有浇菜的,有在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子面前晾晒衣物的…… 男的躬着腰,女的瘸着腿,穿的却是异族的服装。赵世子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他记得,至今在赵氏祠堂里,还供奉着两个灵位,一个灵牌书写着:镇国大将军赵军之位,另一个灵牌书写着:镇国大将军夫人何氏之位。 在他很小的时候,刚刚学会认字,忠靖侯爷就会把他抱到书房里,指着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画像告诉他说:“恒儿,这是你大伯与大伯母。” 而每年的清明,忠靖侯爷总会单独带着他,来到赵军夫妇的衣冠冢面前,让他虔诚地拜祭一番。 如今,他年年拜祭的赵军夫妇的样子,居然如此清楚地跃然画纸之上。而奇特的是,看他们的年纪,与他在忠靖侯爷书房里看到的赵军夫妇,相貌上起码相差整整二三十岁。而且,这一对夫妇居然还穿着异族的服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说,他的大伯与大伯母,并没有死,而是一直活着,并且活在了外族人中间,活在了草原之上? 赵世子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由自己加快了。 “赵世子,久等了。”门外传来一个很响亮的声音,声音清亮却夹带着一股寒意,那种语气里并没有一丝让客人久等的愧疚,听起来仿佛还带着一丝傲慢。 话音一落,门口处便闪出现一个人影来。 门口处的灯光落在了那人的脸上。这绝对不是中原人士的脸,饱满的额头,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在看到赵世子盯着那些画作看的时候,这双眼睛便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人长相一点也不像中原人氏,却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那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冷漠淡定,绝非寻常人家可以做得到的。 “耶律公子,别来无恙?”赵世子含笑看向门口处的人。虽然他并未见过这位耶律公子,但从此人眉宇之后的不凡之色,赵世子马上断定出,这位不用说就是高丽使臣耶律齐南了。 “赵世子好眼力,一面之缘都没有,竟然能一眼就认出我来。”耶律公子有些讶然地望着赵世子。 “公子气宇不凡。”赵世子淡淡道。心下却觉得有些奇怪。他隐约觉得,耶律公子这副身形,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如今一时又想不起来。 “世子觉得我这房里的布置如何?”耶律公子看着赵世子,眼中有几分得意之色。 “古色古香,布置得不错。”赵世子点头赞许,“单就墙上挂着的这些前朝名家的真迹,就价值连城。看来耶律公子是一个热爱书法的人,这才收藏了这么多名家的大作。”顿了一下,赵世子望定耶律齐南,“不过……” “不过什么?”耶律公子正在享受着赵世子的夸奖,不想赵世子突然不说下去了,话锋一转,居然说出“不过……”来。 正文第三百九十六章较量 第三百九十六章较量 赵世子微微一笑:“耶律公子的这一番布置,的确很符合我们中原人士的居家摆设,乍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进入了哪一个书香门第之家了呢。不过……” 赵世子脸色一端,脸上的笑容瞬时敛去,他指住墙角的地上放着的一个铜盆道:“这个,却是最大的败笔。” “哦?”耶律公子侧头看了一下那个丝毫不起眼的铜盆,那个铜盆里还有半盆水,那是他洗手用的。他转过头来,看看赵世子,“为何说这个铜盆是最大的败笔?” 赵世子不紧不慢道:“我们中原人士,不习惯蹲着洗手。房间里放置铜盆的地方,必定是一个缠了花纹的铁架子,或是一个木架子,洗漱的时候,是站立的,但是绝对不会把铜盆放在地上。” 说到这,赵世子的眼睛盯着耶律齐南道:“但是,生活在草原之上的异族人士却不是这样的,就好比匈奴。他们常年生活在草原上,草原上常有狼群出没,所于,他们必须时刻戒备着。就拿饮水洗手这些小事来说,在草原之上,他们的警惕心是相当高的,他们必须在水边蹲下来,一边洗手喝水,一边看着四周的情况。久而久这,这样的生活习惯就固定下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习以为常,渐渐成了一种习惯。耶律公子,不知道我这样说,说得对不对呢?” 耶律齐南的脸色瞬时变了。 赵世子的眼光竟然如此犀利,只是从他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细节就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看了赵世子好一会,他才笑了起来:“看来赵世子是有备而来的。” 赵世子笑了一笑:“耶律公子此次约我前来,不会是仅仅让我来欣赏你收藏的前朝名作的吧?” 耶律齐南哈哈一笑:“赵世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不绕圈子了。像赵世子这样政事繁忙,忧国忧民的人,我就不浪费世子的时间了。” 他走到案桌前,伸出手来,似是随意地翻着那些粗糙的画作:“这桌子上的画作,想必世子已经看过了?” “不错。”赵世子丝毫也不隐瞒。 “那么,不知道世子看过之后,有何感想?”耶律齐南问道。 “一对异族老农。”赵世子淡淡道,“再就是画技如此稀疏粗陋,不堪入眼。” 耶律公子怔了一下,哈哈一笑:“如果我告诉世子,这就是你朝中在银沙滩双双跳下洪流之中,后来又被先皇追封为镇国公的赵军夫妇呢?” 赵世子的眼中有一股小小的火花跳动了一下,转眼即逝:“哦,耶律公子为何这样说?当年的镇国公夫妇的确是因公殉职的。再说,这人有相似,耶律公子怎能因了相貌长得相似,就拿来糊弄本世子呢?” “本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来糊弄世子?”耶律齐南的语气中带着傲慢,暗示着他地位的不寻常,“本公子不屑做那些欺诈的事情,而且此事关系着世子的名誉,还有赵氏一族的名望。世子还是三思而行才好。” 说到关乎赵氏一族的名望的时候,赵世子的眼中的火花再次跳跃了一下。他的嘴边露出一丝笑意:“耶律公子让我怎么相信?单凭这几幅简陋的画作,就断定镇国公夫妇并未因公殉职,而是通敌叛国?单凭这两个相貌相似,穿着异邦服饰的人,就断定我赵家犯了欺君犯上的大罪?单凭耶律公子的一面之词,就推翻了我赵氏一族为了皇上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丰功伟绩?笑话” 耶律齐南一点也没有赵世子的逼问击倒的样子,他把案桌上的画作抓了起来,扬了扬道:“这是石国边远小镇的一个小官吏偶然发现的,便把这对夫妇的相貌画了下来,送到石国的牙帐之内。我的父王很是震惊,当即命人把那对夫妇请到了石国,一切生活起居,好生招呼着。” 赵世子神色不变:“耶律公子,你的父王多心了。” “是吗?”耶律齐南并不介意赵世子的话语,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物件来,递给赵世子,“世子想必认得这个东西吧?” 那是一个半圆环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赵”字,不过只有一半。 赵世子脸上是蛮不在乎的表情,伸手接过,随意一看,便扔回给耶律齐南:“不错,这的确是我赵家的传家之宝,一半在我的大伯手中,一半在忠靖侯爷手中。不过,当年银沙滩一役,镇国公夫妇跳江而亡,那玉佩便遗失了,被人捡到也不足为奇。” “是这样吗?”耶律公子又笑了一笑,“我只是奇怪,这玉佩怎么会在那对夫妇身上搜出来呢?” “耶律公子多心了。”赵世子冷冷道。 耶律齐南哈哈一笑:“赵世子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反正我父王发话了,如今那对夫妇正在我父王的宫里好生款待着。既然是中土人氏,就让他们认祖归宗吧,必要的时候,让你们的皇帝见一见,看看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如此相似之人。” 说到这,耶律齐南的唇边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他这一招算是又狠又绝的。把赵军夫妇送回京城,如果不是的话,那倒也罢了,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就暗寓赵军夫妇贪生怕死,通敌叛国,才会在敌国生活了那么多年,还被待为座上宾客。而赵氏一族更是被冠上欺君犯上的罪名,说不定会落个满门抄斩的命运。 要知道,赵家军的铁骑一直是突厥的心腹大患。如果能借此除去赵氏一族的话,那么突厥就可以在中原里长驱直入,直捣天都。 富庶的中原,一直都是漠北荒凉之地的游牧民族虎视眈眈的肥肉。 九月,快到了。 九月,草长鹰飞,是雄鹰振翅高飞的季节。 九月,也是野兔肉肥味美的季节,更是猎人狩猎的季节。 他的民族,是狩猎的民族。弓箭藏得太久的话,会锈迹斑斑,再也拉不动。 近日,他的父亲,胡卓可汗座下的几支游牧民族的贵族头领们,近日纷纷请命,要求重开与中原的战事。而他的使命,就是抓住时机,摧毁赵家军,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 这一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知道,世上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人有相似,那解释得过去。但是为何那对夫妇身上也有这赵家的传家之宝呢?况且方才赵世子已经鉴定过了,这玉佩是真品,是赵家的传宝之宝,不会有错。 把两件事情综合起来,再加上赵世子的反应,耶律齐南几乎可以断定,那对夫妇绝对就是银沙滩一役之中,大难不死的赵军夫妇无疑。至于是谁救了他们,他们缘何不回中原?耶律齐南心想,或许他们身负重伤,长路漫漫,无法回去,所以他们只好暂且在石国隐姓埋名下来,一边养伤,一边想方设法回去,不想,这一过就是十多二十年。 只要赵军夫妇活着,这就是活生生的罪证。个中因原谁说得清?本来是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这摇身一变,竟然是通敌叛国之人,不知道如今的赵氏一族,知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是怎么样一个反应?还有,当今那个年轻的君王,又是怎么一个反应呢? 想到这,耶律齐南唇边的笑意更阴冷了。 推毁了赵家,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就要看川陕总督贺云明的表现了。 当然,如果能与赵家合作的话,那直取中原的大计,便成功了一半。 “如果耶律公子没有什么事的话,本世子告辞了。”赵世子已经站了起来。 “世子是一个聪明的人,难道真的不想再考虑考虑我说过的话?”耶律齐南看着赵世子,“按你们中原的话来说,百事孝为先……” “告辞”赵世子再也不说什么,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身边,有锐利的利器划破空气的“丝丝”声响。赵世子头也不回,两枝袖箭甩手而出。只听“叮当”两声过后,地上掉下两枚发着蓝光的飞镖,而门上厚厚的木板之中,多了两枝袖箭,几乎没入木板之中。 赵世子转过头来,他终于记起,为何他看到这位耶律公子,会觉得如此眼熟了。 “耶律公子,暗器伤人并非君子所为。还有,上段时间我可以置你于死地,这一次,我也可以。”赵世子冷冷看着屋里的耶律公子,双眸之中冷意森然。转过身来,取下袖箭,再不看耶律齐南一眼,转身而去。 耶律齐南呆立当场,只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本来以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赵世子已是强笃之末,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在充场面而已。所以,他才暗下杀手。 谁料想,赵世子即便深受打击,也能如此神勇,不仅将他射出去的毒镖尽数击落,而且,居然察觉出他就是几个月前暗中潜入忠靖侯府的黑衣人。 他当然知道,赵世子之所以不杀他,是顾忌着他是高丽使世的这一重身份,如若不然的话,以赵世子非凡的身手,他不知道在赵世子的手下死过多少回了。 正文第三百九十七章赵世子的身世 第三百九十七章赵世子的身世 (躬鞠感谢我是一只小蜗牛同学的粉红票票,多谢支持,呵呵。下个星期加更。) 赵世子大步流星地走出莺歌燕舞的怡倩院,一出怡倩院,他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有一双无比惊讶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他。 赵子宣的诧异无以复加,他的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盛满震惊,震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他的大哥,一向洁身自好的大哥,竟然去逛青楼? 如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最敬重的大哥身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大哥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故意放纵自己,到青楼买醉去了? 最近他的大哥,是越来越反常了。 看大哥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走得越来越慢,身子也摇晃得愈来愈厉害,随时都有跌倒的危险。赵子宣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朝赵世子走去。 “大哥,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赵子宣伸手去扶赵世子。靠近赵世子的时候,他略微讶异了一下下,赵世子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丝酒气。 赵世子停了下来,刚才的针锋相对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虽然在怡倩院里,面对耶律齐南,他极力否认。但是,他比谁都清楚,耶律齐南说的,是事实。 很久以前,当每天一个特定的日子里,忠靖侯爷要避开众人,独独带了他去镇国公的墓地,他的心里,还开始了怀疑。那个时候,忠靖侯爷是悲伤的,那种浓重的悲意渲染了他,忠靖侯对着墓碑说:“大哥大嫂,我带着恒儿来看你们二位了。”并且要他恭恭敬敬地给镇国公夫妇上香,磕头。 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而他也渐渐明白,自己肯定与镇国公夫妇有着密切不可分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终于知道了。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午后,他走过去找侯爷,不想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侯爷与三公主的对话。 三公主问侯爷:“……镇国公夫妇的忌日又要到了,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情恒儿?” 忠靖侯爷沉默良久:“算了,还是迟一些,让他长大以后才告诉他吧。” 三公主叹了口气:“这恒儿……也算争气。大哥大嫂泉下有知,知晓自己的儿子如此有出息,想必也欣慰了……” 忠靖侯爷感动地握住自家夫人的手:“我把世子的位子给了恒儿,你不会怪我吧?” 三公主笑道:“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宣儿那孩子顽劣成性,还未定下性子来。再说,他自小就被母后宠着护着,还怕少了他的不成?” …… 当初听到这个真相的他震惊无比,却又验证了多年以来积压在他心头的疑惑,他反而定下心来。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为国捐躯的镇国公的唯一亲生儿子,他的父母当年英勇无敌,他绝不能给自己的亲生父母丢脸。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尽心尽力地为皇上分忧,就是为了担得起死去的父母的期待,从而创下了一代贤公子的名声…… 而如今,耶律齐南却告诉他,他的父母还活着而且完完整整地活在了敌国的地盘里 那块半环形的玉佩,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赵家的传家之宝,世间根本仿冒不了的。他身上也有一只,是自小便戴着的。自己以前也曾听忠靖侯说过,这玉佩本来是一对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圆环,是相认的信物。 忠靖侯爷说这话的时候,是不经意的。或许当时忠靖侯爷的想法,是想让赵军夫妇荣耀归来的时候,再与自己的儿子相认吧。 谁曾想,银沙滩一役,却成天人永隔。 谁想到,二十多年来,在他脑海之中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认知,被全盘推翻。他的父母,当代的赫赫有名的英雄,因了功勋赫赫被晋封为镇国公的赵军夫妇,如今却因了耶律齐南的一席话,还有那些粗糙的画卷,而成了什么?贪生怕死?卖主求荣?卖国贼? 他不由心底一片苦涩,嗓子开始腥甜。 “大哥,你怎么了?”看到大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似笑非笑,却是无比沉重的悲伤。赵子宣吓了一大跳,大哥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着,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赵子宣加大臂力扶住赵世子。自己的大哥好像浑身被抽干了气力似乎,把整个身子侧在他的身上。 “大哥……要不,我扶你到那边的树下歇一歇?”赵子宣看着赵世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恐惧。这样的大哥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不说话,双目无神,眼睛根本没有在看他,目光不知飘落在什么地方。 “大哥……”赵子宣一句话还没有说出话,赵世子已经挣脱他,转过身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怡倩院门前巨大明亮的灯笼辉映下,地上的那滩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大哥”赵子宣抢上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赵世子,喊道,“大哥,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话语里,已经带了一丝哽咽。 此刻的赵世子,终于听到了赵子宣的呼唤,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看赵子宣,再看看自己身边那一滩殷红的鲜血,心沉了下去。擦去唇边的血迹,他朝吓坏了的赵子宣勉强展开笑颜:“二弟,大哥没事,你找辆马车,我们先回府。今天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赵子宣紧拧着眉头,终究还是点点头,同意了。他迅速找了一辆马车过来,把赵世子扶上马车,让赶车的全速朝着忠靖侯府驶去。 一进到忠靖侯府,赵子宣马上跳下马车,叫了阿昭阿列过来。 阿昭与阿列是赵世子身边的跟班小厮,今天晚上见赵世子一人外出,身边什么人都不带的时候,两人就觉得十分诧异,正寻思着赵世子去了哪里的时候,就听见二公子在叫唤他们,出来一看,见自家公子脸色苍白虚弱地侧倚在车箱里,唇边还残存着一线血丝,不由惊呆了。 “世子,你怎么了?谁伤着你了?”阿昭阿列慌忙把赵世子扶下马车,惶急地问道。 “先不要说话,快把大哥扶进房里去。再倒了些温水过来,给大哥漱了一下口。”赵子宣吩咐道。 阿列阿昭不再说话,七手八脚把赵世子扶入房中,赵子宣跟进来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两个不要说出去,免得大嫂担心,大嫂身子不好,不能再受刺激了。” 阿昭阿列点点头,眼睛却望着赵子宣,闪着疑惑的目光。 赵子宣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样吧,你们先好好照顾大哥,我迟些再告诉你们吧。” 这时,赵子恒的大丫头杏荷奔了过来,赵子宣也嘱咐了她一番。然后又让阿昭请了个大夫过来。 做完这一切,已近深夜。赵子宣疲惫地折回自己的房里,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看着半空中清冷的月光,他心头的疑惑顿起: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哥,为何无缘无故要到怡倩院去?那可是一个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他知道最近大哥心情十分不好,但也不至于颓废到要到烟花之地去消遣吧?这太违反大哥一向的原则了,他还清晰的记得,就在上段时间,大哥还亲自到青楼之地,把他抓回去呢。而如今,他自己却……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十分不对劲。按理说,去寻欢作乐之人,那当然欢喜而来,尽心而回的。哪里像赵世子这般,像受了什么沉重打击似的,或跟别人干了一架似的,一回来就吐了血的? 赵子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蓦地,一道闪光穿过他的脑际,他想起来了,前不久他还进去怡倩院里,他记得很清楚,那里的后院里,住着一个高丽的使者,叫做耶律齐南,是漠北草原的异族。尤为奇特的是,他的手指里居然戴着一枚怪异的戒指。 小傅姑娘说过:“这位耶律公子,我曾经见过他的手上戴了一只奇特的戒指,那枚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 关于这枚奇特的戒指,他专门派人去调查过,证实这是一种漠北游牧民族身份的象征。外邦之人常年生活在草原之上,苍鹰与老虎一直是他们的种族威武吉祥的象征。 这位耶律公子不用说,肯定是漠北游牧民族里的贵族。 但是,川陕总督贺云明去找他,如今自己的大哥又去找他,这究竟为了何事呢? 或者说,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赵子宣的心不由揪了起来。如今自己的大哥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那个耶律齐南身份未明,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也许,明天等大哥醒过来之后,该好好地找大哥谈谈。自家兄弟,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有什么事情非得要互相隐瞒呢? 正文第三百九十八章夺权 第三百九十八章夺权 四姨娘醒过来的时候,看看天时已过,想着自己怎么又睡过了时辰,慌忙叫过杏儿,帮自己梳妆打扮。她记得这个时辰,应该是她在正厅里主持中馈的时候。傅府不大,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加上一些账目,一些平日的吃穿用度,一些丫头婆子的赏银,事情繁琐,也是要时间处理的。 杏儿看看四姨娘,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 “杏儿,你还在磨蹭什么”四姨娘不耐烦道,又转过身去看镜子的自己这张脸:“这脸怎么成这样了?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行,得上些脂粉才行。” 四姨娘手忙脚乱地拉梳妆台的抽屉,把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倒了出来:“杏儿,你帮我看看,哪种脂粉可以让我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一些?这个好不好?” 四姨娘看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好,这个颜色太深了,老爷不喜欢。这个呢?”她又打开了一个玉盒。 杏儿扁着嘴,她几乎快哭了:“四姨娘,你不要这样,今天早上老爷已经说了,从今以后,傅府的事情就不用四姨娘操心了。” 四姨娘一呆,手一颤,手上的玉盒便摔在了地上,“叭”的一声摔成了好几瓣。 “不可能……”四姨娘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我与老爷几十的的夫妻情份,老爷不可能这样对我的。” 看到四姨娘这副样子,杏儿不由哭了:“四姨娘,今年下午,老爷来到听雨轩,当时您还没有醒过来。老爷当众宣布的,说是今后府里的一切事务……” “不可能”四姨娘凄厉地叫道,“老爷不可能这样对我的……至少,他也会等我醒过来,亲口对我说……” “四姨娘”杏儿哭着叫道,“我跟老爷说,这件事情至少要等到四姨娘醒过来,先跟四姨娘您先说一声啊。可是老爷,老爷……”杏儿的泪止不住如小溪般流了下来,“老爷说不用了……我请老爷进来看看四姨娘,老爷也说不用了……” 四姨娘愣愣地听着,呆了半晌,猛地把梳妆台上的所有玉瓶玉罐玉盒全部扫到了地上,伏在台上大哭道:“老爷,你怎么这么狠心?难道你真的不顾念我们几十年的夫妻情份了吗?”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知道,这段时间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可能保不住了。不过,她的心底又存了一些侥幸,希望傅老爷能看到多年的夫妻情面上,还有她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功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谁曾想,傅老爷根本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她。 她不甘心啊,她真的不甘心啊 杏儿哭着去收拾地上的胭脂水粉。自她请老爷进去探望四姨娘,老爷铁青着脸,一声不响地走了以后,她就知道,四姨娘的大势已去。 连她都觉得,四姨娘自掌家之后,运气实在太不好了。二千两银子的食材打了水漂,然后价值上万的绸缎贺礼,加上全府所有人的心血,全部化为泡影。这还没有完,二老太太又出事了,生死攸关,而且这事还发生在四姨娘的院子里面。最后,连二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小樱也死了,虽然是意外,但这一段时日以来,这竟外的事件也太多太多了。 傅老爷傅政也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官,做官做到这个份上,当然要注重名声。所以,这贪赃枉法的事情,傅老爷是不屑去做的。单靠那一年几千两银子,当然不够一个府里上百号人的开销。幸好傅府还有一些田产,可以收收租,这才让生活维持得下去。 所以说,四姨娘这才掌家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耗去了上万两银子,这怎能不把傅老爷气得七窍生烟? 他根本连看都不想看四姨娘一眼,连话都不想跟四姨娘说一句。一到听雨轩,马上宣布撤了四姨娘主持中馈的职权,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时候,杏儿才真正觉得,在这个家里,四姨娘是孤立无援的。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六小姐傅清玉。 记得当初的时候,四姨娘还是肯于六小姐合作的,可是到了后来,随着四姨娘独揽大权,对于六小姐也越发的不客气起来,派了小环去监视六小姐的行动不说,就连分派的活计也不关照一下六小姐。特别是在三小姐的怂恿下,四姨娘处处给六小姐小鞋穿,至今想起来,那真是自己堵死自己的后路啊。 四姨娘一哭,杏儿也哭,屋里屋外一干丫头婆子也明白了风光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于是,全哭成了一片。 牡丹阁。 “你是说,今天下午傅老爷去了听雨轩?”院子的紫藤花架下,一身淡绿色轻便家常衣装的傅清玉仰面躺在一张半旧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拓地志》在看。听到冬梅的禀报之后,不由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蹙紧了眉头问道。 冬梅点点头:“老爷宣布了一件事情,然后,听雨轩里所有的丫头婆子全哭了。” 傅清玉侧了一下头,低沉地叹了口气:“四姨娘被夺权了是不是?意料中的事情。” 冬梅点点头:“老爷等不及四姨娘醒过来,当即在听雨轩当着众人宣布了,从今以后,傅府里一切大小事务,全部都由大夫人接手打理。”她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脸色,也叹了口气,“四姨娘也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这样就给大夫人给斗下去了。” “我说的没错吧?大夫人果然出手了。”傅清玉摇头叹息。 “小姐,真的给你说中了。”冬梅有些佩服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当初说要提防失势的大夫人,我还不大相信呢。没想到大夫人的行动竟然如此迅速,食材,用作贺礼的刺绣缎子,还有二老太太的中毒事件,然后小樱被杀人灭口……”冬梅捂住了嘴巴,脸上显出惊惶的神色,“小姐,你说,先前大夫人倒底有没有失势呀?” “这叫遮人耳目,养精蓄锐。”傅清玉冷冷一笑,“大夫人果然是个厉害的对手,在她失势的时候,我们都无法扳倒她。” “小姐,我们还有机会吗?”冬梅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家小姐,“如今大夫人得了势,会不会对我们更加不利,要想扳倒她,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不一定。”傅清玉轻轻摇头,“大夫人失势的时候,隐藏得太深,不作为,所以我们抓不到她的把柄。想她一个掌惯大权的人,有着勃勃的野心,怎么会甘心于逗逗孙子,颐养天年的生活之中?所以,我猜她为了夺权,近期之内必定有所行动。只要傅大夫人一行动,她的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所以,我们的机会就相对大一些。” 说到这,傅清玉笑了一笑:“如今,大夫人的狐狸尾巴不是已经露出来了吗?” 冬梅猛然醒悟过来:“你是说二老太太的中毒事件,还有那个食材事件?” 傅清玉点点头:“这些事情大夫人不可能做得来。她一定请了府外的人来做的。狂风暴雨那几天,后院四处的门是谁在把守,进出过什么人,一问便知。至于二老太太的中毒事件,那些毒药……” 说到这,傅清玉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真想不到,十几年前曾在傅府里出现过的,能使人呕血而亡的毒药,竟然于十多年之后,又重现于傅府之中。 她不由有些佩服大夫人的狠厉,为了把四姨娘拉下马来,同时除去她一向看不顺眼的二老太太,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傅大夫人竟然不惜铤而走险,把十几年前曾经使用过的招数又使上了。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种毒药并不多见,相信假以时日,赵子宣一定可以查得出来。 只要查出毒药的来源,那么就可以顺藤摸瓜扯出十几年前的发生在傅府里的几名丫头离奇死亡的事件来。 说不定,还能够查出当年用玄冥掌袭击原夫人林氏,还有五姨娘的人是谁…… 只要这些事件逐步查明,证据确凿的话,大夫人想不倒台都难了。 冬梅明白了傅清玉的意思,也笑了:“小姐考虑得周全,我想,小姐应该紧抓住小樱之死的事情不放才行,让二公子查一下近段时间与小樱接触的人有哪些?还有,小樱死的那天上午,那个后院的南门,有谁进来过……” 傅清玉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赞许地看着冬梅:“冬梅,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昨天已经写好了一封书信,你得空的时候帮我送到城南别院去,交给二哥哥,让他按照我信中所写的去做。” 自从看到七小姐的异样之后,傅清玉便不再把书信交由七小姐传递,所有的书信都是自己派了丫头给傅二公子送过去的。 冬梅笑道:“小姐现在就把信给我吧,待冬蕊回来之后,我马上把信给小姐送过去。” 正在这时,院子里的门被人“砰”的撞开了,冬蕊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看到傅清玉远远地叫道:“小姐,出了大事了。” 正文第三百九十九章出事 第三百九十九章出事 (躬鞠感谢阿涅斯chen同学、110228163314885同学091224131646922同学的粉红票票,多谢支持,呵呵。下个星期加更。) 傅清玉眉头一皱。 “冬蕊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这个时候,府里不是刚换了新掌事的,能出什么大事?”冬梅瞪了冬蕊一眼,有些不满她的大惊小怪。 冬蕊不去搭理冬梅,直直走到傅清玉面前,把一封信交到她的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二公子的来信。我方才在门口的地方看到二公子身边的小厮阿宝,他说二公子有封信要交给小姐,让小姐看过信之后务必到城南别院一趟。我看他神色十分慌张,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说……”冬蕊深深吸一口气,“他说红梅秋梅她们出事了。” “红梅秋梅出事了?”傅清玉惊跳起来,“二哥哥不是把她们藏得好好的吗?怎么会出事?” 冬梅也怔住了。 傅清玉迅速拿过书信,马上拆了来看。 看到自家小姐的神情由震惊转为愤怒,最后把纸笺一掷,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她们那边倒是勤快得很,连那些可怜的丫头们也不放过” 冬梅俯身拾起信笺来,只看一眼,脸色也变了。洁白的信笺上,只有一行廖廖的字迹:“红梅秋梅中毒,性命垂危,速来。” 傅清玉迅速站了起来,问道:“冬蕊,阿宝现在还在吗?” 冬蕊道:“阿宝现在就在后院里,正等着小姐的回话呢。” “你去跟大夫人说一声,就说二哥哥病了,我与七小姐要去探望他。”傅清玉吩咐道,“冬梅去收拾药箱,我先去七小姐那里一趟,你们两个在后院里等我。” 冬蕊冬梅点点头,分头去了。 傅清玉深深呼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大夫人想必打探到了红梅秋梅她们的藏身之所,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如此看来,红梅她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傅清玉不由觉得心中一紧。红梅秋梅她们可是她那早逝的可怜的母亲的贴身大丫头,忠心耿耿,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尤其是红梅,她曾说过,等真相大白的那天,要把她的容貌恢复过来的,如今她却…… 傅清玉很快到了七小姐傅清敏的院子里,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七小姐尚不知道这件事情,听说后也是一脸的震惊,当下不再耽搁,姐妹俩带了各自的丫头,坐上了阿宝雇来的一辆甚是宽敞的马上,急急忙忙地朝城郊方向驶去。 城郊一座破旧的院落里,一个修长削瘦的身影久久立于院子中央,阳光透过疏疏落落的枝叶倾泻下来,洒在他的身上,脸上。他的剑眉紧锁,眼睛微眯,神色十分的冷峻,整个脸如冰窖般,一片寒意。 院子中央,一字儿排开,躺着四具尸体,由于刚刚断气,身子尚存余温。 请来的几个大夫都已经送走了,其中不乏一些医术高明,在京城一带有名气的。是傅二公子特地斥了重金请过来的,只可惜,这四名丫头中毒太深,回天乏术,那些大夫虽然奋力救治了一天一夜,但仍然挽不回四条鲜活的生命。 傅二公子的眼睛里已经喷出怒火来。这样的暗算,在他的记忆之中可谓是第一次。 城郊的这个院落,可谓是十分隐密的场所,与普通的农户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为了不引人注意,傅二公子还特地找了一对农家夫妇帮忙照顾这几个丫头。一切生活起居由这对农家夫妇照应,那四个丫头可是从来没有出过房门半步的,怎么就走漏了风声了呢? 如今,那对农家夫妇不知去向,而他派去看守院落的几名侍卫,齐齐口吐鲜血,倒毙于院子里。 他每隔一天便会到城郊的这个院子里来,而这件事情,偏偏就发生在他没去的空档里。 这不得不令人怀疑是那个农家夫妇走漏了风声。因为,能如此清楚他的行踪的人,只有这一对老农夫妇。 傅二公子的脸上的寒意越来越重,似乎要把周遭都冻住。他的双掌紧握成拳,牙关紧咬,目光森冷。 四具尸体里面,有两个是他的母亲的大丫头,也就是知晓十四年前发生的命案的证人,当年曾逃出生天,如今却死于非命。 明摆着就是杀人灭口。 还连带附上两个无辜丫环的性命。 要是被他查出是谁下的毒手,他绝不会放过她 “二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马车一停下来的时候,七小姐就奔了下来,直直推开院子门,就冲了进去。 “小敏,你先别进来。”傅二公子倏然转过身来,上前想要上去挡在七小姐的面前,但已是来不及,七小姐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几具守卫的尸体。 那些守卫浑身上下,连带他们倒下的地方,全是鲜血淋淋,就好像是被人放干了身上的血似的,那些血染得脸上,身上,衣服上,还有地上红通通一片,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七小姐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子大吐特吐起来。 “春兰”傅二公子沉声喝道,“谁让你们把七小姐带进来的?还不快把七小姐扶到马车上去” 春兰春芳显然也看到了院子里这一幕血腥的场面,捂住嘴巴,胃里的东西冲到嗓子眼就要吐出来了。听得傅二公子的吩咐,这二人如获大赦般急忙把七小姐七手八脚地搀扶出去了。 马车一停下来的时候,傅清玉便闻到院子里传出来的强烈的血腥气味。她的心猛然一沉,难道说红梅秋梅她们已经……如此一想,心中便着急起来,看到七小姐已经下了马车,冲进院子里去了,她也紧跟着下了马车,带了冬蕊冬梅朝院子里走去。 刚到院子门口处,就看到七小姐用帕子掩住口,眼中带着惊恐之色,脸色十分的难看,一副极度虚弱的样子。春兰和春芳一左一右扶住她,两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七妹妹,你怎么了?”傅清玉叫道。 七小姐已经说不出来话来,只摆了摆手。 春兰赶忙说道:“六小姐,我看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里面那个场面,太吓人了……小姐就是受不住惊吓,才吐了……” 傅清玉仔细地看了看七小姐,见她果然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眼睛紧紧闭着,贝齿紧咬,喉咙里仍有些微响声,似乎还是想要吐。 “春兰春芳,你们快把七小姐扶到马车上去。”傅清玉马上道,转头对冬蕊冬梅吩咐道,“你们两个,也一起过去帮忙吧。” 冬蕊冬梅马上应了,四个人齐心协力把早就瘫软下的傅七小姐扶上马车。傅清玉坐于一侧,马上从身上取出一个荷包来。 打开荷包,她取出两枚不是很长的银针,分别扎入七小姐左右两只手的手腕上,然后轻轻地转动着银针。 说也奇怪,刚才脸色难看之极的七小姐,居然慢慢睁开眼睛,脸上的神色也不那么难看了,难受的劲儿也慢慢过去了。 “多谢六姐姐”傅七小姐深深呼了一口气。直至此时,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刚才那副血淋淋的场面几乎令她窒息。 “自家姐妹,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傅清玉笑道,“你受了惊吓,就不要进去了。春兰春芳,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七小姐,让七小姐好好休息一会。” “六姐姐……”七小姐似乎还想进院子里去。 傅清玉忙按住她:“七妹妹,你还是别去了,我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回头一并告与你知道便是。” 七小姐这才作罢,侧身躺在了马车里面的榻上,春兰忙拿过马车上的水袋,给自家小姐漱口洗脸。 傅清玉下了马车,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冬梅冬蕊道:“院子里的场面一定十分血腥,你们两个,还是不要跟来了。”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冬梅坚定道:“小姐,你去哪里,奴婢一定会跟到哪的。” 冬蕊也道:“我也要跟着小姐。” 傅清玉有些感动地望着面前这两位忠仆,她知道她们是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会遇到什么危险。 “好吧。”傅清玉只好点头同意,“不过你们两个如果觉得受不住的话,就尽早出来。” “小姐,我们记下了。”冬梅冬蕊二人齐声道。 傅清玉再不说话,转过身子,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那股血腥味太浓烈了,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血腥恐怖的事情。 她慢慢朝那座院落走去。每靠近一步,她都能感到那股血腥气息又浓重了一分。那种呛鼻的气味直冲入鼻中,幸好她的前世是一个骨科大夫,见过了不知多少例因车祸断手断脚的情景,对于这样的血腥气息也司空见惯。饶是如此,如此浓烈的血腥味,她还是第一次闻到。 终于来到了院子门口。 立于院子门口处,当院子里的惨状映入眼帘的时候,傅清玉的眼睛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微微缩了一下。 那是怎样的一副惨绝人寰的人间景象? 正文第四百章玄冥掌 第四百章玄冥掌 冬梅与冬蕊不由自主捂住了嘴巴。在她们的眼里,院子里就是一个红色的世界。 地上、墙上、门上、窗纸上,全是一块一块,一片又一片的红色,像有人喷上去一般。 院子门口处横七竖八躺倒着两个守卫,在那边的墙角也躺倒了好几个。他们的衣衫俱被红通通的鲜血浸湿,脸上身上全是血,看起来就是一个血人 冬梅冬蕊顿时觉得喉咙发紧,心也不由自主“砰砰”跳了起来。 傅清玉的心都抽紧了,这样血腥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前世里,作为一名医生,在遇到紧急救援的时候,不可避免要出外诊。但是在她的从医生涯里,她真的没有见过如此悲惨的景象。 院子里的血腥味竟然如此浓烈,难道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七小姐会大吐特吐起来。傅清玉的眉心一皱,她看到了院子的最边角上,摆放站四具尸体,尸体被白布掩盖着,看不到面容。 傅清玉的心又是一紧,难道说红梅冬梅她们…… 她想也没想,直直朝着那边的四具尸体快步走去。 “六妹妹,你还是回去吧,这个地方,你不该来的。”不知何时,空荡荡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闪电般,瞬时来到位傅清玉面前。 来人是傅二公子。 傅二公子有些讶然地望着面前这位六妹妹。当他看到傅清玉一路走过来,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的时候,心里不由觉得有些讶然。 虽然他知道这位六妹妹素来胆子大得很,但是胆子能大到这种程度,看到死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也实在太……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望着挡在面前的傅二公子,随即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不想自己的妹妹们看到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现场,这才出来阻拦的。 傅清玉忽然觉得一种温暖,一种被亲情包围着的温暖,哪怕面前的傅二公子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才是他的亲生妹妹。 但是傅二公子这样的举动,已足以令她感动。 “我过去看看……”傅清玉望着傅二公子,“我想知道那边躺着的人……”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残忍,但是她还是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红梅她们……” “不用过去看了。”傅二公子的脸上现出从来没有过的沉重,“她们被下了毒,已经……” 傅清玉浑身震了一下,抬头看定傅二公子,眼中闪着惊疑。 傅二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都怪二哥,是二哥不好,没有照顾她们……” 傅清玉微微讶然。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位二哥哥一向自负得很,从来就没有因为什么事情低过头。今天,他的语气里分明含着浓重的自责。 “是看门的那对夫妇吧?”傅清玉望着傅二公子的眼睛,静静道。 傅二公子愕然地望了傅清玉一眼,点点头:“正是。如今他们夫妇已经潜逃了。不过……”傅二公子的眼睛闪着愤怒的火光,“他们逃不远的,等他们落在我的手中的时候,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想去看看她们。”傅清玉看看那边一字排开的四具尸体,心底慢慢涌起一阵悲伤。 那里面,有她的母亲身边最忠心的丫环,她答应过从今以后,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的,她还答应她们其中的一位,要让她恢复容颜,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再也无法兑现了。 她知道,她们不会怪她,但是,她还是觉得对不起她们。 “清玉……”傅二公子叫道,看到傅清玉固执地看定他,终究叹息一声,让了开来。 傅清玉慢慢走了过去,慢慢掀开蒙在尸体上的白布,一个接着一个看过去。不错,是红梅、秋梅、晴紫、还有小梅她们。曾经鲜活的生命,如果没有一点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很明显,她们是中了毒,中了砒霜的毒,脸是黑的,嘴唇是黑的,就连七窍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 红梅的眼睛大睁着,没有闭上,是一副死不瞑目的姿态。由于死前承受着很大的痛苦,使她本来就丑陋无比的脸更加扭曲,看起来十分的可怕。 傅清玉俯下身子,用手把她的眼睛合上。这个可怜的丫头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吧,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多年,差一点就重见天日的时候,却不想到了最后一刻,还是逃脱不了被毒杀的命运。 此刻,傅清玉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愤怒。不错,刚才傅二公子说了,如果那对夫妇落在他的手里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而她,如果抓得住那对夫妇的话,那她一定会从他们的嘴里问出谁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其实不用问,谁都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幕后黑手,除了大夫人之外,还能有谁? 即使傅二公子心里不说,但傅清玉知道,他比自己更清楚。 依次给红梅她们重新盖上白布,傅清玉站了起来,看向傅二公子:“二哥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傅二公子望着面前这位六妹妹问道。 “二哥哥如果不觉得麻烦的话,就把红梅她们……安葬了吧?”傅清玉回头看了地上那些毫无生气的尸体一眼,“眼看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这些尸体放在这里很快就会腐烂,引发瘟疫那就麻烦了。再说,这人死讲究个入土为安,我也不忍心看着红梅她们……”说到这,傅清玉垂下眼睑。 傅二公子轻轻抚住傅清玉的肩膀:“六妹妹尽管放心,这件事情是二哥哥思虑不周,这才导致了这场惨案的发生,如果我能多派些人手的话,也许就不会……” “没有用的。”傅清玉轻轻摇头,“难道二哥哥没有看出来,来人武功高强,派再多的人手也无济于事吗?” 傅二公子目光微闪:“六妹妹发现了什么?” “二哥哥请随我来。”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墙角处的一个守卫的尸体旁边。 那个守卫浑身是血,由于隔的时间有些长了,那些血迹已经变成暗褐色。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小小的年纪却死于非命,实在有些可惜。 “二哥哥请看。”傅清玉把这具尸体翻转过来,露出后背。她指住背上一处被火烧焦的那一大块皮肤道,“二哥哥你觉得这是什么呢?” 看着那一大块烧焦的伤口,傅二公子蹙紧了眉头。这样的伤口,他都觉得惨不忍睹,但傅清玉却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猛然间,他抬起头来,盯着傅清玉道:“难道这就是江湖上销声匿迹的玄冥掌?” 同时,他的眼睛疑惑的神色顿现,连自己都没有见过的玄冥掌,怎么这位足不出户的六妹妹居然会知道? 傅清玉笑了一笑,这些讯息当然是赵子宣经过一番调查之后,传递给她的信息。 当然,这些是不能说与傅二公子听的。 “二哥哥,我以前曾在师父的一些散记中看到过关于玄冥掌的介绍。据说这种掌法手势较轻的话,只会在人的身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中掌者五肺受损,气血翻涌,无法自抑。但如果出掌者掌势沉重的话,那必定会在受伤的人的皮肤之上,留下一个焦黑的伤口,中掌者当场狂吐鲜血不止,最后血竭而亡。”傅清玉看看四周,微微叹了一口气,“就如现在我们看到的这副样子。” 傅二公子神色凝重,俯下身子,仔细地察看了那个焦黑的伤口,然后看看四周鲜血四溅造成的惨状,点点头:“不错,这很符合江湖上关于玄冥掌的厉害之处的传闻。” 傅清玉想了一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伙人本来是下毒的,但是红梅她们不肯就范,于是惊动了守卫。”她笑了一笑,“想必二哥哥雇来的这些守卫都身手不凡吧?” 傅二公子点点头:“不错,这些人都是我重金雇来的,是各地镖局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但是,这些人终究还是没能抵得住玄冥掌的厉害。”傅清玉幽幽叹息了一声,前院后院,总共八条汉子鲜活的生命啊,就这样没了…… “不过,如果不是二哥哥雇请的这位镖师们身手如此不凡的话,又怎能逼得那些人使出绝迹江湖多年的玄冥掌呢?” 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心中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玄冥掌终于重现江湖了。” “清玉,你的意思是……”傅二公子的眼前一亮,又惊又喜地望着面前的傅清玉。他终于明白面前这位六妹妹的意思了。 只要玄冥掌重现江湖,断了十四年的线索便会连接上去。只要找到这伙人的下落,那么,大夫人十四年前做下的事情便会败露,自己的母亲,还有五姨娘的冤屈便会洗清,当年的惨案便会真相大白。 一切的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正文第四百零一章追查 第四百零一章追查 “玄冥掌终于重现江湖了。”傅二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知道自己的母亲为玄冥掌所伤之后,他便竭尽全力追查这江湖上厉害之极的玄冥掌。无奈这掌法十多年前就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傅二公子几经搜寻未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那么忠心的两个丫头,就这样去了。喜的是这两个丫头死的其所,她们以她们的死,引发那些黑衣人出手,露了家底。 下一步,该是追查那些会使玄冥掌的黑衣人的下落了。只要他们露了底,不愁在江湖之上寻不到他们。到时候,真相大白,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替自己芳年早逝的母亲报仇了。 到时候,或许该和面前这位聪慧的六妹妹喝一杯。时至今日,傅二公子觉得,花了那么大的心血,找到这位六妹妹是对的,起码,两个人的合作,能使真相早一步大白于天下。 “二哥哥去追查玄冥掌的下落的时候,一定要千万小心。”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担忧,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的血缘亲情,她无法不为他的安危担忧。 “放心吧。”傅二公子笑了一笑,脸上显出坚毅的神情来,“那些人纵使逃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们给揪出来,给母亲报仇让他们的血,来祭奠母亲的在天之灵。” 傅清玉点点头:“那些人的确该死。当年傅老太太的死,林夫人的死,五姨娘的死,还有府里若干人等,全死在了他们的玄冥掌下。如今,他们又毒杀了红梅她们四人,还有一干守卫的镖师。如果不将他们擒住正法的话,难以平复那些亡灵的怨恨” “六妹妹,你不要太难过,红梅她们四人,我会让人好好安葬的。为了查探玄冥掌的下落,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日子……”傅二公子望着傅清玉道。 “二哥哥,你去吧,一切保重。”傅清玉目光坚定地望着傅二公子,她知道他有钢铁般的意志,只要他认定要去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来的。就像他寻找自己一样,寻了那么多年,还不是让他给找着了? “只是我放心不下七妹妹……”傅二公子轻轻叹息一声,望向院子外面的目光瞬时柔和起来。 傅清玉知道,他指的是傅七小姐,因为傅七小姐就在院子外边的马车上。 “七妹妹一向身子不好。”傅二公子继续说道,“她最近对我说,她的身子在渐渐康复起来,这不知道是不是她怕我担心她,故意说来安慰我的话,我的这个妹妹啊,永远都是这般善解人意……” 傅清玉怔了一下。是啊,她都差点忘了,这个傅七小姐可是傅二公子十四年来捧在心尖上的妹妹。自小在这傅府里,兄妹俩就相依为命,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傅清玉忽然有些感慨。她的这个亲生哥哥,一心一心去关怀着七小姐,一个与他并非亲生的人,呵护着她,爱护着她。而他的亲生妹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没有想到要说一句关心的话。 “清玉,二哥哥拜托你一件事情。”傅二公子转头过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傅清玉,诚挚道。 傅清玉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二哥哥有话请说,不用如此客气。” “我希望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能够帮我照顾敏儿,全心全意维护她的周全,不要让她有一丁点的闪失。”傅二公子盯着她道。 傅清玉忽然觉得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可是他的亲生妹妹啊,一个爱护妹妹到了极致的人,居然会让自己的亲生妹妹去照顾别人,还不能让外人有一丁点的闪失? 见傅清玉的神色有些为难,傅二公子伸出手来,拍拍傅清玉的肩膀,柔声道:“我知道我提出的这个要求,会令你为难。但是,敏儿是我的亲生妹妹,我在娘亲的床前发过誓,今生今世,我竭尽全力,哪怕耗去生命,也要保护好敏儿,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傅清玉怔住,她睁大眼睛看着傅二公子。难道面前的这位二公子,她的亲生哥哥,要求她哪怕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维护七小姐的周全吗?这也过份了些吧? “二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你的……”傅清玉不由自主道,一席关于身世的话就要冲口而出。 傅二公子疑惑地望着她:“是什么?” 傅清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我说错话了。”她在心中叹息,只差一步,她就把身世的秘密和盘托出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算了。”傅二公子再次笑了一笑,眼中有些小小的失望,“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我也不为难你。是我太紧张敏儿了,也许敏儿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无需我这个做哥哥的这般操心。”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带着失望转过身去。说实在的,要她以自己的性命来维护七小姐的周全,她的确觉得傅二公子的要求实在过份了一些。但是,看到傅二公子如此失望的神色时,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她知道接下来,傅二公子就要去追查那些会使玄冥掌的黑衣人的下落,此行凶多吉少,所以他才把他一直牵挂着的七妹妹托付给她。 如果她不答应他的话,他会不会因此而分神?会不会因为心中有着这样一份牵挂与担忧,而在对敌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而被武艺高强的对方所击杀? 傅清玉不敢再想下去。 他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一个亲人了,哪怕兄妹不相认,她也不希望他出事,让那个芳年早逝的林夫人再悲伤一回。 “二哥哥,我答应你。”傅清玉终于说道,“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七妹妹照顾好的,不会让你担心的。” “好姐姐,多谢你。”不知什么时候,七小姐已经来到了院子里。她一副摇摇欲坠,风一吹便倒的样子,眼睛有升腾而起的白雾,趋前几步紧紧抓住傅清玉的手,“妹妹让姐姐费心了。” “妹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傅清玉只好这样说道,“妹妹是二哥哥心中的宝贝,再说我们是姐妹,互相照应那是应该的。”心里面,却微微有些异样,这个七小姐,顺着竿子往上爬的速度是不是快了一些?她与七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过她仅仅比七小姐早出生一个时辰或半个时辰而已,算起来应该是同龄人。 她记得,刚入府的时候见到的七小姐,虽然身子虚弱,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绝不会因了一点小事依赖别人,性子十分的独立与要强。 但是如今呢,七小姐虽然身子好了许多,但独立的性子却减弱了,甚至有一种巴不得别人照顾她的意味在内。 并非说傅清玉不顾念姐妹之情,不肯关照一位带病的妹妹。只是,这样堂而皇之地强加于人,之前在老太太面前还显示出身体健康的七小姐,一转身就在她的面前显示出无比脆弱来,的确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冬梅的眼睛也在盯着七小姐看,她弄不清楚,此时的七小姐的身子,怎么一下子又变差了。 而冬蕊的脸上,已带了一丝不屑的神色。 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去的时候,虽然马车车厢里的空间足够宽敞,但里面的气氛却有些怪异。 傅七小姐静静地靠在榻上,闭上养眼,显得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这也怪不得她,方才第一次进院子的时候,看到那种血腥的场面,她已经抑制不住大吐特吐起来。后来见傅清玉过了许久还没有回来,好奇心突起,坚持要进院子里看看。这样一来。那种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极力忍下去的恶心感又泛了上来。惊吓加上恐惧,使得她虚弱得不堪一击。 四个丫头跪坐在车厢里的榻边。春芳春兰想跟冬蕊冬梅说话,后者却没有心情搭理她们二人,她们二人只好闭着嘴沉默下来。 傅清玉一直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着窗外。她的整个心房被惊诧、悲伤、愤怒充斥得满满的。 城郊的血案,不用说也是傅大夫人下的毒手。试想,有哪个人会对那些身无分文的丫头下手?况且,那些守卫们的死状竟与十四年前发生于傅府的命案如此类似。 傅清玉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仿佛她与真相只隔着一扇门,只要她伸手一推,真相立现于眼前。 现在的问题是,二哥哥如今全力去追踪那些会使玄冥掌的黑衣人去了。如果真的翻出尘封十四年的旧案来,到时候,大夫人会承认吗?毕竟事隔多年,当年的证人能够幸存下来的,就如红梅秋梅等人,都被大夫人灭了口。没有人证物证,单凭那些黑衣人的一面之辞,大夫人又怎么会乖乖伏法? 再者,大夫人当年制造那么一场血案的目的是什么呢?真的是为了掩饰她当年肚子里的孩子是私生子这一事实吗? 正文第四百零二章议亲事 第四百零二章议亲事 傅清玉等人一回到傅府,傅大夫人那边便遣了张妈妈过来说,请两位小姐过去叙话。 七小姐傅清敏一惊,她还没有从城郊那场变故中清醒过来,如今却要去见那个罪魁祸首的人,心下不由有些惊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傅清玉轻轻握住她的手,暗示她:别怕,有我呢。 方才刚刚答应二哥哥的,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心中的宝贝妹妹。既然是大夫人亲自找上门来了,那唯有随机应变了。 “张妈妈,你先回去回了大夫人,我与七妹妹随后就到。”傅清玉的神情丝毫不变地说道,“张妈妈有事,我就不留了,冬蕊,拿个荷包给张妈妈买茶吃。” 冬蕊应了一声,进房里拿了一个小荷包出来,那里面有一锭银子。冬蕊把荷包递给张婆子。张婆子接过,一掂几下,足足有五两重,不由眉开眼笑起来“两位小姐们一路奔波,路途劳累,就请先梳洗之后再过来吧。大夫人那边老身知道怎么回话。” “那就有劳张妈妈了。”傅清玉微微一笑道,“冬梅,送张妈妈出去。” 看着冬梅一直到张婆子送到院子门口外边,傅清玉这才转身对七小姐傅清敏道:“七妹妹,还撑得住吗?不行的话那就回过大夫人,说我们明天再去。” 七小姐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怎么可以因为我一个人而连累了姐姐呢?再说,如今大夫人重新掌了权,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知道她怎么烧这三把火,我们需得小心一些。” 傅清玉点点头:“七妹妹说得对,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当下让冬梅冬蕊过来,帮自己梳妆打扮,而七小姐那边,春芳春兰也对着镜子忙开了。 梳洗打扮停当,傅清玉拉了七小姐的手,神情宁静地朝大夫人居住的琼梅院走去。 她们一到琼梅院,便有丫头高声叫道:“六小姐与七小姐过来了。”紧接着守在门口处的两个丫头便争相把竹帘子打了起来。 傅清玉略一思忖,这样的待遇,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朝七小姐安慰地微微一笑,便拉着她的手进去了。 一入到里屋,傅清玉这才真正愣了一下。里屋的首位,坐着大夫人,左下的位子,居然坐着的人是三姨娘。而右下的位子,则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面生的妇人。 那妇人满头珠翠,看起来就是一副十分精明的样子。约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但是眼睛十分的明亮,盯着傅清玉看了一会,又转去看七小姐。 傅清玉细细的柳眉不由蹙了起来。这个妇人好生无礼,哪有这样盯着人看的? “你们两个,先见过李嫂子。”大夫人含笑道。 傅清玉忍住心头的厌恶与疑惑,与七小姐一起依次给那位妇人行了礼。 “两位小姐不要这样,折杀老身了。”那位妇人赶忙起身还礼,眼睛却一直在傅清玉二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夫人,你真的有福气啊。”坐下后,那位妇人忍不住赞叹道,“这两位小姐的容貌,一看就知道绝非等闲之辈。再加上夫人教导有方,真真端的是大家闺秀啊。”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七小姐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由低下头去,微微红了脸。而傅清玉,则再次拧紧了眉头。这位李嫂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而来? 李嫂子转头去看傅清玉,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越看越欢喜。再看傅七小姐,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这一副容颜反倒更显得更加娇怯的样子,无形之中令人勾出怜爱来。 “不知道这两位小姐,芳龄几何呀?”李嫂子转头问大夫人,笑眯眯地问道。 “明年就及笄了。”大夫人含笑看向傅清玉二人,眼中居然闪耀着慈爱的目光,“其他府里的小姐们,到了这个年纪,恐怕早就订下好人家了吧?说起来,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李嫂子忙笑道:“夫人切莫自责,那是夫人关爱六小姐与七小姐,舍不得把两位小姐早早嫁到别人家里去。” 三姨娘也笑道:“李嫂子说得对呢,夫人一向视六小姐与七小姐如己出,平日里可是当成亲生女儿宝贝着,怎么舍得这么早就让两位小姐嫁出去呢?” 大夫人叹了口气:“是啊,自从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嫁出去之后,这府里就冷清了好多。我又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就想把这两位小姐能留多久是多久。” 李嫂子忙道:“常言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大夫人可要早做打算才是。” 大夫人与三姨娘不住地点头。 这下傅清玉总算听明白了,这位李嫂子,应该是一个官媒,看来是冲着她与七小姐的婚事来的。毕竟她们已经十四了,过了明年就十五了,所以这个时候规划她们的亲事也不算太早。 只不过,这个李嫂子是自己过来的呢,还是大夫人请她过府来的?或者是傅老爷让大夫人请过来的? 还有一个令她十分讶然的现象是,一直水火不两立的三姨娘与傅大夫人,居然坐到了一起,而且两人还语气平和地说着话,根本想像不出以前两人相处时,那种剑拔弩张的局势 虽然傅清玉听府里的丫头们说过,自四姨娘被夺权之后,傅老爷便让三姨娘协助大夫人一同治理全府上下的事务。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三姨娘居然一下子与傅大夫人走得这么近 她还发现,表在夫人的手上戴着一串檀木佛珠,想必是三姨娘替她求得的,看来三姨娘与傅大夫人的关系不错。 傅清玉觉得十分讶异,这才几天的时间,三姨娘怎么变了?变得让她快认不出来了。 难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傅清玉见她们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又不方便在一旁听着,于是便寻了个借口,与七小姐一起告辞出来。 “六姐姐,大夫人要我们去见那个李嫂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怎么越看李嫂子越像一个媒婆……”七小姐不安地问道,她觉得李嫂子方才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在挑拣一件东西似的,令她十分的不舒服。 “七妹妹也感觉到了?”傅清玉轻轻叹息一声,“我看那个李嫂子就是官媒。”自入府之后,她就知道关于她的亲事,迟早会被提上议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那怎么办?”傅七小姐忽然紧张起来,“我不要这么早就把亲事订下来。”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望着七小姐:“难道妹妹有意中人了?” “我哪有?”傅七小姐的蓦地红了,“六姐姐净会取笑我。” “妹妹如果有意中人的话,那就得赶早跟二哥哥说,好让二哥哥跟老爷说去,不然的话,让大夫人把亲事订下来的话,那就有些麻烦了。”傅清玉半是随意半是认真地提醒道。 七小姐怔了一下。 傅清玉笑了一笑,却不得不为自己的事情担忧起来。订亲,及笄,出嫁,自己在傅府里的日子不多了,得尽快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才行,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一回到丹霞阁,七小姐傅清敏便派春芳到上房去打听消息。 过了不知多久,春芳终于回来了。一看到春芳,傅七小姐赶忙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小姐莫急。”春芳擦了把汗道,“幸好我去得早,挤到了面前,这才把上房里的对话听了来。” 顿了一下,春芳又道:“小姐,那个李嫂子果然是官媒。昨天夜里,老爷回来的时候跟大夫人说起,说你与六小姐眼见一天一天长大了,这亲事是越早订下来就越好,省得到时间挑花了眼,错过了时机。所以,今天早上傅大夫人就遵照了老爷的意思,把李嫂子请过来了。” “那她们说了什么?”傅七小姐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李嫂子说了几户人家,有水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平远大将军家的大公子,京畿刺史何大人府上的三公子……”春芳看了傅七小姐一眼,“唯独没有忠靖侯府的……” 看到自家小姐现出失望的神色来,春芳忙道:“小姐不必过于忧虑,到目前为止,大夫人与三姨娘都没有表态,想必是要为小姐觅一门更好的亲事吧?” “我才不要什么更好的亲事。”七小姐闷闷道,脸上呈现出患得患失的神情来。 想那忠靖侯府,尊贵异常,当然不可能亲自前来提亲的。何况她傅清敏何德何能,竟然会让忠靖侯府对自己青眼有加? 春兰看看自家小姐的脸色,趁机道:“小姐,方才六小姐的话说得很对,小姐既然已经有了意中人,就应该趁机与二公子说,让二公子知道这件事情,也好为小姐多争取一些。要不然的话,等到大夫人把婚事订下来的时候,那就糟了。” 傅七小姐点点头,想了一会,叫过春芳:“你去城南别院一趟,告诉二哥哥,就说我突发急病,要他回来一趟。” 正文第四百零三章寻玉 第四百零三章寻玉 (鞠躬感谢110228163314885同学、妤友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支持,呵呵。) 傅二公子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天边大片大片瑰丽的晚霞,映照在他步履匆匆的身影上。 “敏儿,你觉得怎么样?”奔入房中,看到自己唯一的胞妹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傅二公子的心瞬然抽紧了。 七小姐傅清敏从被窝里伸出苍白瘦小的手来,傅二公子赶忙上前握住。感觉到妹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二哥哥,我没事,春兰也真是多事,这点小事也要去惊动哥哥,回头我一定好好说她。”傅清敏缓慢地说着,即便如此,说出这样几句话来也觉得费劲得很,一说完马上喘息不止。 “敏儿你别说话,好好躺着休息。”傅二公子忙阻止她再说下去,他看看七小姐,有些纳闷道,“前些日子你不是来信说身子复元了好多了吗?怎么这会子功夫,又一下子不好起来了?” “二公子,小姐昨天受了惊吓,一天都没有睡好,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便觉得头昏脑胀的,勉强撑到下午的时候,已经撑不住了。” “你这个傻丫头,自己身子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傅二公子又是气急又是心疼地望着床上一脸病容的妹妹,“早知道你见不得那些,我就不应该让我到城郊去的。”说到这,傅二公子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是自己考虑得太不周全了,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如六妹妹那般遇事不惊的。自己的这个胞妹自小就娇弱一些,虽然性子要强,但是那些血腥的场面,不要说别人,自己见了都觉得寒心,何况是闺门不出一步的深闺小姐,如何经受得住? 一念至此,他不由想到了傅清玉。自从在水边村见到那位六妹妹至今,他对那个小丫头一直都很困惑。那个丫头虽说是在乡下长大,充其量也不过比养在深闺里的小姐稍稍大胆一些罢了。但他的这位六妹妹,却让人觉得异常的胆大。那么血腥的场面,连他看了都不忍心,而她却熟视无睹般,异常镇定,一点惊慌也没有。而且这种镇定,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在她看来,就好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般。 他觉得,他有些看不透那个小丫头了。 还有她思维的敏锐,也令他惊讶。她锐利的目光与判断力,更让他讶异。他居然没有看出来那些守卫伤在哪里,而他的这位六妹妹竟能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并亲自动手翻转那些尸体给他看……若不是他千真万确地知道他的这位六妹妹只有十四岁,否则的话,他真的不敢相信,一个小女孩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并且神情淡定,与平常无异。 一个小女孩要经历怎样的事情,才能练就这样的淡定冷静?傅二公子觉得内心深处,有些轻微的疼痛。 “二哥哥千万不要那么说。”七小姐勉强支起身子,傅二公子忙扶起她,让她斜斜地靠在床榻上,春兰随即拿过来一个松软的靠枕,放在七小姐的身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红梅她们……”七小姐说到这,泪水流了下来,“她们是母亲身边的忠婢,这些年来屈辱地活下来,就是希望能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没想到她们居然……”七小姐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小姐要保重身子才成,千万不能太过悲伤。”春兰忙取出丝帕给七小姐拭泪,“小姐尽管放宽心,二公子绝对不会让那两名忠心耿耿的丫环白死的,二公子一定会替她们报仇的……” 二公子把七小姐的手紧握了一下,然后送回被窝里:“敏儿要放宽心,千万不要为了这件事情忧虑。二哥哥一定会将那些凶手绳之以法,替红梅她们报仇的。” 他这个妹妹呀,真是一个心善的人。 七小姐这才放下心来,朝二公子展露一个虚弱的笑容:“二哥哥去忙吧,敏儿累了,想歇一会儿。二哥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就不要在敏儿这边浪费时间了。” 二公子点点头,很细心地替妹妹掖好被角,并叮嘱春兰春芳等人要好好照顾七小姐,这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二公子请留步。”春兰随后紧跟了出来。 傅二公子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春兰:“七妹妹又不适了吗?” 春兰摇摇头:“二公子,七小姐的身子一向不好,要完全治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前段时日小姐觅得一个调养身子的秘方,身子一下子复元了许多。不想这段日子的事情多了起来,小姐又是个多心的人,多思多想一些,这病情就又急转直下。奴婢思来想去,觉得有件事情还是要告诉二公子一声为好。” “什么事情?”傅二公子的眉头拧了起来。 春兰取出一张纸,递到傅二公子面前:“二公子请看。” 傅二公子接了过来,见一方宣纸上不过画了一枚蝶形的玉佩,玉佩不大,但是十分的精致,而且还是紫色的,十分的罕见。 “这不过是一枚玉佩而忆,有什么用吗?”傅二公子不解地问道。 春兰看定傅二公子道:“多年以前的一天,七小姐从天恩寺上香出来的时候,在寺门口处,见到一个游方和尚。那个和尚一口就说出小姐的病情,说小姐这病是与生俱来的,阴阳失调,需觅得紫色玉质的玉佩常年佩戴在身上,方才镇得住这失衡的现象。还说,如果能够与这持有玉佩的人结为连理的话,必定康康健健,无病无灾。” “真有此事?”傅二公子惊疑地问道,眼中有明显的不相信的神色。 那可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妹妹,对于未能照顾周全,让她落下这一身的病,傅二公子已经觉得十分愧对自己死去的母亲了。如今听了春兰的话,不由多了几分怀疑。 春兰摇了摇头:“起初小姐也是不信的,只道是那个和尚疯疯颠颠的话语,也不在意。那个和尚也没说什么,只给了小姐这一张纸,说日后待小姐病势沉重的时候,再想想他的话,便知道他说得对与不对了。”说到这,春兰低下头去:“这些年小姐的病情愈加沉重起来,尤其是今年,一开春便大病了好几回,小姐这才想起那个和尚的话来。” 傅二公子看着纸上画着的那枚蝶形玉佩,沉默片刻道:“如果持有玉佩之人是一名女子呢?” 春兰抬起头来:“当时小姐也曾问过那和尚这个问题,那和尚说,如果对方是名女子的话,就结为姐妹。如果对方是名男子的话,就结为夫妻,方可保一世平安。而且……”春兰想了想道,“我这些日子曾听得小姐说过,在她病势沉重的时候,朦朦胧胧之中看到一位手执紫玉的男子……只不过半睡半醒之间,一时也看不清那人的容颜……” 傅二公子心中一动。如果梦中能与那人相见,这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缘份吗?况且,看这枚玉佩的贵重程度,想必那人必定是大富大贵之家。退一步而已,如果那人已经成亲的话,让自己的妹妹认他做干哥哥也是好的…… 此时的傅二公子一颗心全系在了自己妹妹的病情之上,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去试一试。 “好吧,我派人去打探一番。”傅二公子把画纸揣入怀中,对春兰道:“春兰,你回头劝慰一下七妹妹,让她暂且放宽心,二哥哥答应了的事情,一定会替她办到的。” “多谢二公子。”春兰喜滋滋道。 看到二公子大步流星般,消失在垂花门之外。春兰的唇边绽出一个笑容:七小姐,你托付我的事情,我已经替你办到了。 傅府后院,西门。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在门边上站着,她衣着简朴,头上也没有什么钗饰,有两绺碎发垂了下来,显然是来得匆忙,顾不得打扮自己。 她在门边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时而附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但更多的时间是在门口处不出五平米的范围内打圈圈。一边打圈圈一边搓着手,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约见某人。 终于,门里边传来了些许轻微的响动声。那名中年妇人一下子惊跳起来,快走走到门边,朝门板的细缝里望进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俏丽的身形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中年妇人,忙道:“母亲,等久了吧,泽儿太顽皮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入睡,我这就急赶慢赶的赶过来了。” “没事,来了就好。”贺夫人也顾不得自己等了多久的事情了,她一把抓住傅大*,奶的手臂,差点要哭出声来,“女儿,娘要怎么办才好啊?” “娘,你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傅大*,奶看到贺夫人一脸的惊惶失措,眼里晶莹的泪珠滚动,不由吓了一大跳,忙把贺夫人让进门里来,随即把门掩上。选了一处较为隐秘的角落,让贺夫人坐于石凳之上,并掏出绢子给贺夫人拭泪,问道:“母亲,你慢慢说,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父亲……作孽啊。”一言既出,贺夫人顿时泪如涌泉,再也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正文第四百零四章被发现 第四百零四章被发现 “我爹爹又怎么了?”傅大*,奶皱紧眉头,看到母亲如此痛苦且担心的样子,她的心里一阵难过,对于那个越来越陌生的父亲的怨恨,也不由越来越深。 贺夫人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手帕,抹了抹眼泪,这才止住悲声,说道:“你父亲,是越来越不顾及我们娘几个的性命了,为了他的那个兄弟,要把我们一家人都推上绝路呀。” 傅大*,奶一惊,失声道:“父亲他……他要做什么……” 贺夫人看了看四周,然后附在女儿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傅大*,奶顿时大惊失色:“什么,父亲他居然要出让关道……” “嘘你小声些,小心让别人听了去”贺夫人慌忙捂住女儿的嘴。 傅大*,奶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只觉得后背凉浸浸的,已经被冷汗湿透。她浑身虚脱般地用力扶住石桌,无力地问道:“父亲他,他为了给小叔报仇,真的狠心赔上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吗?哦不,不只我们家,还有傅家,还有大姐夫家,二姐夫家……” 这株连九族的事情,她都不敢再想下去。 贺夫人的眼泪又要涌出来:“这就是我所担心的……前两天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暗地里跟贺立说起时,我听到他说什么有人要求他让出关道让突厥大军通行……今天老爷上任去了,会不会就是为了出让关道这件事情……女儿,这出让关道的事情,可是关乎社稷安危,关乎天下百姓苍生的,老爷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丧心病狂、危害天下百姓的事情来呢?” 贺夫人拭着泪,脸上的神情十分的绝望:“一直以来,娘最担心的,就是你父亲因一念之差,走错路,可如今你父亲却……娘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女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母亲,你先别着急,待我好好想想。”傅大*,奶极力宽慰着自己。即使这样说,但此时此刻,在听了贺夫人传递给她的消息之后,她自己也惊得心神焕散,六神无主。 出让关道,让突厥大军通过,直捣中原,这是何等情节严重的大事与通敌叛国何异父亲怎么可以这样糊涂?难道为了自己的一己仇恨,不惜把天下黎民百姓都引入到水深火热之中吗?不惜让突厥的铁骑踏入中原,让天下百姓从此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吗?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手握重兵,镇守川陕两道,那是一个边关要塞。父亲之所以能手握重兵,那是皇上对于他的信任。 可是,她一向敬爱的父亲,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呢?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傅大*,奶跌坐在石凳上,目光呆滞起来。 贺夫人猛地抓住女儿的手:“女儿,你可一定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才好。我还听你父亲说,他回去上任,还要去办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我听不清楚,我只听他们说起有两个重要人物要从塞外进来……女儿,你猜,会是什么重要人物呢?” 傅大*,奶摇摇头,她觉得一阵头昏脑胀,哪里猜得出那两个重要人物是谁。她只知道,灭顶之灾就要来临了。这场灾祸,不仅会牵连到贺家,傅家,还有其他好几家人,几百人的性命…… 贺夫人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傅大*,奶道:“女儿,我隐约觉得,好像你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要对赵世子下手了……赵世子可是当朝贤公子,国家的栋梁,如果他被刺杀的话,那将是国家的损失,天下黎民百姓的损失……” 贺夫人越想越害怕:“女儿,你想想,有没有什么信得对的人,给赵世子送封信。让他这段日子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单独一个人外出行走。如果一定要外出的话,千万要记得多带随身侍卫……” 傅大*,奶点点头,表示同意母亲的话,但在心里却犯了难:怎么才能通知忠靖侯府的赵世子呢?这傅府里,又有谁能够把信送到赵世子手上呢? 蓦地,她想起一个人来。 傅大*,奶的眼前一亮,对,就是她。上一次,三姑爷得罪钱国舅,还是多亏她通过安国公府的赵二小姐赵明珠,派人送信给赵世子,这才让三姑爷免了牢狱之灾。如此想来,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于她,并让她写信通知赵世子,应该可行。 傅大*,奶虽然与傅清玉相交不深,但是通过几次的接触,傅大*,奶觉得这位傅六小姐沉着,稳重,不像府里的那些小姐们那么自负。如果把这件事情托付给她的话,为了傅府的前程,相信她一定会帮忙的。 想到这,傅大*,奶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伸手扶住贺夫人的肩膀道:“母亲,这件事情就交由我去办。你不要担心,保重身子要紧,这以后的事情,还有很多要靠你去打理,你可千万不能倒下。这件事情我办妥之后,马上派人知会与你。你且放宽心,在家里坐等我的消息便是。” 贺夫人仔细地看看女儿,见女儿一脸严肃的样子,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女儿,我走了,事情办妥之后马上派人告知我,让我放心。这件事情……唉,你父亲针对的是忠靖侯府,只要赵世子不出事情就好……” 贺夫人唠唠叨叨地站起身来,朝后门走去。傅大*,奶紧跟上前,又细细地嘱咐了一番,这才打开后门,让贺夫人出去。 贺夫人出了后门,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这才朝着街口早就停放在那里的一顶半旧的青衣小轿走去。 小轿晃晃悠悠,一直朝着一条胡同深处走去,走到尽头处的一座小院落门前时,才停了下来。 贺夫人踩了矮凳下了马车,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子,付了轿钱,看着那顶青衣小轿出了胡同,这才转过身来,推开狭小院落的门。 这座院子由于地处胡同的尽头,光线不是很足,哪怕是在白天,这屋子里头必须点着灯,才可以看得清楚。 贺夫人叹了口气,今天一大早,老爷带了那个娇滴滴的七姨娘赴任去了,这屋子便立马显得空荡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那个七姨娘整天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气得她快要吐血。 绿萍呢?贺夫人微微觉得有些讶异,这要搁在往日,听到她回来的脚步声,绿萍马上就迎了出来了。 这个死妮子,想必是躲到哪个地方偷懒去了。贺夫人笑了一笑,也不介意,在门前立定,就在她伸手推开门的刹那,屋子里的灯亮了。 贺夫人吓了一大跳。这屋子里,居然有人? “姐姐近来真是忙得很啊,我与老爷刚出去,姐姐后脚也跟着出去了。”上首的位置,传来七姨娘充满讽刺意味的话语。 贺夫人大惊,朝上首看去。这一看,差点把她惊得瘫软在地上。上首的位置上,端坐着四姨娘,还有贺云明贺老爷 “老爷……”贺夫人心虚地朝贺云明看了一眼,心里一阵颤抖,“老爷原来你还没有去上任啊?” “你巴不得我去上任是不是?”贺云明的语气十分冷漠,“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像今天这般,毫无忌惮地出入贺府,通风报信去,是不是?” 贺夫人惊得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连声音也抖了起来:“老,老爷说的是哪里的话,妾身我怎么会去通风报信……” “不会?”贺云明怒喝道,“那你方才干什么去了?” “我,我是去……”贺夫人看着贺云明,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贱人”贺云明大步上前,右手扬了起来,狠狠地甩了贺夫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是习武之人,手劲非凡,这一掌打下去,贺夫人登时倒在了地上,半边脸顿时麻了起来,一绺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贺云明指住贺夫人怒骂道:“贱人要不是七姨娘派人跟踪你,我还蒙在鼓里呢。没想到你居然会背着我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让绿萍把风,分明是想坏了我的大事,我岂能容得下你” 贺夫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半边脸又麻又痛,在听到贺云明说到“绿萍”的时候,她赶忙朝四周望去,搜寻绿萍的身影。 正厅的一角的地板上,有一个人影响蜷缩着俯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贺云明,你把绿萍怎么样了?”贺夫人的心猛然紧缩起来,难道绿萍已经被丧心病狂的自己的丈夫打死了吗? “绿萍?”贺云明冷笑一声,“那个贱婢,方才我已经处置过她了。想知道我是怎么处置她的吗?”他的唇边浮起一丝残酷的笑意,“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处置她的。”说着,贺云明转过身去,从桌子上抓起一条漆黑乌亮的马鞭来。 “老爷……你可不能这样对我……”贺夫人惊恐地望着贺云明,捂着脸,浑身颤抖着朝后退去。 正文第四百零五章送信 第四百零五章送信 顿时,屋子里,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人本能的哭嚎声,响成一片。 七姨娘冷眼看着贺夫人被打得衣衫破烂,在地上翻滚,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看到贺夫人如此下场,她觉得心中有无比的快意,仿佛这些年来,一直被贺夫人压制着的怨气终于吐了出来。 贺云明不知道抽了多少鞭子,终于,地上的人不再动了,显然已经昏死了过去。 “老爷,算了,教训一下得了,可别闹出人闹来。”七姨娘看了一眼地上毫无声息的贺夫人,还伸出脚去踢了一下。 “这样吃里爬外的人,死不足息。”贺云明余怒未息,又挥起了手中的鞭子。 “老爷,算了。”七姨娘抿了抿嘴,伸手拦住贺云明。她心里明白得很,如果把贺夫人打死的话,她娘家的人找上门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贺云明扔了皮鞭,恨声道:“便宜她了。” “老爷,她不过到傅府那里去看望女儿而已,想必也不会泄露出什么消息出去。而且……”七姨娘顿了一下,现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来,“老爷,你的那个三女儿生性懦弱,知道又怎么样?能成什么气候” 贺云明点点头,他太了解这个三女儿了,沉默寡言,未闺的时候唯父命是从,如今出阁之后以夫命是从,根本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所以,她知道又怎么样?她会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吗?怎么说她也是贺家的人,总要顾忌上下百多号人的性命吧。还有,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兴起什么风浪呢? “华儿说得是。”贺云明顿时转怒为喜,“我那个三女儿,最好她能够识相点,少管闲事,不然的话,她夫君一家也休想过上安逸太平的日子了。” “三小姐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想明白孰利孰敝的。”七姨娘眼角风情无限,“老爷,这个贱人还有这个贱婢怎么处置?” 贺云明看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贺夫人一眼,面无表情,吩咐道:“来人” 贺立马上到了面前。 “把这个贱人连同这个贱婢一同拖到柴房里去,好生看管。”贺云明冷冷说道,“待我回来之后,再写封休书休了她” “老爷英明。”七姨娘娇笑道,她上位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这一天,她已经盼得太久太久了。 “宝贝,我怎么会委屈了你?”贺云明揽住七姨娘,并伸手捏了一下七姨娘的脸颊。 贺立一脸愕然地望着贺云明,休了夫人?这么大的事情,老爷说休就休了? 尽管心中震惊,但他不敢怠慢,叫了人过来,把地上昏死过去的贺夫人,还有绿萍一同拖出了正厅。 看到贺夫人浑身鲜血淋淋的样子,贺立忽然心中触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每一个替贺云明卖命的人,不是被他灭了口就是不知所踪,如今,这个川陕总督竟连与自己相濡以沫了那么多年的结发妻子都施以毒手,何况是他这种替贺云明卖命的奴才? 他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老爷,我们走吧,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七姨娘娇笑道。今天早上,他们故意在贺夫人面前装作登车绝尘而去的样子,就是想看看贺夫人到底要做什么。如今处置完贺夫人,他们也该办下一步的事情了。 “好,我们马上出发。”贺云明呵呵一笑,“不能让耶律公子等太久。” 七姨娘拿过一件黑色的斗蓬,披在贺云明的身上,眼睛一转道:“老爷,你帮了耶律公子那么大的一个忙,耶律公子那边,就没有一点点致谢的意思?” “哪能没有?当然有了。”贺云明哈哈笑道,从怀中取出一只极品和田玉镯来,“夫人请看,这是什么?” 听到贺云明称自己为“夫人”,也就是说,贺云明有把自己扶正的意思,七姨娘不由眉开眼笑起来,伸出纤细的手指接过玉镯,惊呼道,“好漂亮的镯子” “只要我们替耶律公子办成了此事,这样的金银玉器,耶律公子答应送一屋子给我们。”贺云明笑道。 “真的?”七姨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贺云明点点头,引突厥兵马入关,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作为中原臣民,没有人会做这种通敌叛国的事。若不是为了给他的胞弟报仇,他又何至于把自己逼到这般田地? 有时候,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想到日后再无颜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的时候,不由有些后悔。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反正,那些身后事他是无法考虑那么多的了。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此次他能成功帮了耶律齐南的话,那么,事成之后,他带齐了那一屋子的金银珠宝,连带娇妻一起远走高飞,再也不做这个川陕总督,觅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去过一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走吧。”贺云明携了七姨娘的手,上了马车。赶车的车夫一声吆喝,马儿迈动坚实有力的马蹄,马车快捷而稳当地朝城门外驶去。 待马车走得远了,扬起的灰尘也已经散尽了,贺立这才转过身子,奔进院子里,打开最边角的一个柴房的门,呼唤道“夫人夫人” 贺夫人的神志似乎有些清醒,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夫人,你没事吧?”贺立奔了进来,从身上取下一个玉瓶,倒出几粒云南保命籽喂给贺夫人。 过了好一会,贺夫人这才清醒过来,看到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贺立,她不由愕了一下:“怎么是你?” “夫人,你身子虚得很,先别说话,听属下细细说来。”贺立忙把贺夫人小心冀冀地扶好,让她轻轻靠在墙壁上。 “好,你说吧。”贺夫人狐疑地看着贺立。 贺立沉声道:“夫人一定知道老爷要去做什么事情吧?” 看到贺夫人迷茫的神情,贺立沉痛道:“老爷此行赴任,是要去办一件大事,一件祸国殃民的大事情……”他看着大夫人一字一字道,“老爷要把突厥兵马引入关中。” “什么”贺夫人的身子巨震,眼前一黑,就要昏厥过去。 “夫人千万要保重身子”贺立忙扶住贺夫人,“这个紧要关头,夫人千万不能倒下。” “他真的这样做了?”贺大夫泪水长流,她的丈夫,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一条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事情紧急,夫人先别悲伤,想法子要紧。”贺立急忙提醒贺夫人。 “对对对,我们要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让贺氏一族,还有其他人一起跟着遭殃。”此刻贺夫人的脸上,显出坚毅的神情来。她有责任保全自己的子女的性命,保全几家人不受牵连。。既然自己的丈夫如此丧心病狂,弃她们母女于不顾,弃几个家族的安危于不顾,那就怪不得她大义灭亲了。 她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来,交到贺立的手上:“贺立,你带着我的玉佩去傅府后院的西门,说是去找傅大*,奶的。那里守门的婆子会帮你引见的,等见到了傅大*,奶,你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她,让她尽快行动。” 贺夫人一口气把话说完,牵发了身上的伤口,顿时气喘不止。 贺立迅速把玉佩收好,站起身来,对贺夫人道:“夫人请多多保重,属下这就去送信。等属下回来之后,马上请大夫过来给夫人诊治。” 贺夫人喘息着摇摇头:“你去吧,不用管我……我这伤就这样晾着吧,免得他们回来起疑心。” “这……”贺立看着贺夫人,有些于心不忍,这样重的伤,像贺夫人这样的身子,能撑多久?幸好他给贺夫人服下的云南保命籽还能撑上几个小时,挨到他回来的时候应该没问题。 “夫人,我去了。”贺立当下不再多作逗留,一闪身就出了院子。 贺夫人忍着身上的伤痛,看看不远处的绿萍依然一动也不动,不由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强撑着慢慢爬到绿萍身边,一拉她的手臂,触及冰凉,不由大吃一惊,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顿时颓然地跌坐了下来。 看着绿萍,贺夫人止不住的泪水长流,她的忠心耿耿的大丫头绿萍,竟然被那个丧心病狂的人给活活打死了。 贺夫人看了看四周,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够在这里坐以待毙了,既然人家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自己为什么还要眼巴巴地盼着那人回心转意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贺夫人心底最后一丝期望也熄灭了。幻想的破灭,使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逃出去,逃离这里,逃出那个人的魔爪,回到自己娘家去。 她要与那个丧心病狂的人和离 一旦作出决定,贺夫人反而镇定下来,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泪水,只有愤怒。 她是一个谨守妇道的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这样的环境,养成她胆小怕事,懦弱的性子,但是这一次,为了她的亲人,为了她的子女,也为了她的家族,她不能再这样懦弱下去了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脱去鲜血淋淋的衣衫,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再留下一封书信给贺立。然后,她蹒跚着朝门口走去。 正文第四百零六章应允 第四百零六章应允 “公子,掌珍司刘大人给你的回信。”阿宝一路小跑进了城南别院,把一封信交到了傅二公子的手中。 “刘大人这么快就回信了?”傅二公子冷峻的面意外地含了笑意,他迅速把牛皮纸的封信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笺。快速地扫了一遍之后,傅二公子又沉默了下来。 “公子,刘大夫人在信中说了什么?查到了那枚紫玉佩的消息了吗?”看着自家公子的神情喜怒莫辨,阿宝忍不住问道。 “关于紫玉佩的消息倒是查到了,只不过……”傅二公子拧紧了眉头,沉吟道,“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自从在仙女湖赛马场的密林里撞见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与自己的六妹妹傅清玉私下见面之后,他的直觉告诉他,赵二公子与六妹妹的感情非同一般。后来赵二公子屡屡出手相助,还有他不惜屈尊甘做马夫教六妹妹骑马……这些事情,更让傅二公子认定,赵家那二小子是喜欢上自己的六妹妹了。 可是现在,宫里掌珍司的刘大夫在信中告诉他,这紫色玉佩的主人就是赵二公子。也就是说,冥冥之中能给自己的七妹妹带来福运的人,竟然是赵二公子 难道说,自己的两个妹妹,同时喜欢上赵二公子了? 傅二公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落到了他们傅家 说实在的,这个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他并不是很喜欢。一个纨绔子弟,除了家世好,身世好之外,简直一无是处,整天游手好闲,这是傅二公子这样正派实干的人最看不惯的。 他的亲生妹妹,要才华有才华,要容貌有容貌,怎么说也得嫁给这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吧。哪个做哥哥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嫁得风风光光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也得嫁给一个有担当的人,这样妹妹以后的日子才能幸福。 他不确定自己妹妹倘若真的嫁给了那个纨绔子弟,会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或许,让自己的妹妹认赵二公子为干哥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宝欢喜道:“这紫玉佩的事情查到了?那真是喜事一桩啊。昨天我那个妹子还问起我呢,公子快说说,是哪家的公子?” “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呃,那个花花大少……”傅二公子的语气中显示着对那个赵家公子的不满。 “原来是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也就是三公主的亲生儿子呀。”阿宝笑了起来,“这可是天作之合的好缘姻啊,郎才女貌,真是登对啊。” 阿宝满口的奉承话,傅二公子听了一笑置之。 阿宝终于听出了傅二公子语气中的异样,抬头看住自家公子:“公子的话语怎么听起来好像对于那位赵公子颇为不满似的?” 傅二公子笑笑:“我倒是对那位赵二公子有些担心,担心他给不了敏儿幸福。” 阿宝有些好笑地看着傅二公子,别看自家公子在外一副冷酷的样子,对于自己妹妹的婚事,可比谁都紧张,患得患失的,这或许是一个做哥哥的,太过于紧张妹妹的表现吧。 “公子,你就少操些心吧。那个赵家二公子,别看一副花花大少的派头,人家可是有些真本事的。”阿宝说道,眼中闪现着羡慕兼赞许的光,“我听说,忠靖侯爷一向对于儿子管教甚严,尤其是在金钱方面,那是绝对不会让赵府的公子败掉家产的。而那位赵二公子,在如此严厉的管制之下,居然还能够一掷万金,你说他不是有些真本事么?” 阿宝看看自家公子,继续说道:“我听说啊,在这市井坊间,这位赵二公子可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开了一个全国最大的古玩市场,听说每天来自全国各地的人,络绎不绝的到那里去淘宝。不要说远的,就连京城那些喜爱古玩的大官小官们,闲着无事也经常往那个古玩市场跑,日进斗金那是寻常事……”说到这,阿宝已经抑制不住对赵二公子的赏赞了,“这京城里的小姐们,哪一个不盼着嫁到忠靖侯府里去?就连赵二公子的墨宝,如今都抢手得很哪” 傅二公子不禁有些失笑:“真有这样的事情?” “公子,我这可不是吹的,这些消息我老早就听说了。我还听说,京城的小姐们都以收藏赵二公子的墨宝为荣呢。哦对了,七小姐手头上也有一幅,那还是我去帮她求来的。” 他的七妹妹的手里也有一幅赵二公子的墨宝?傅二公子拧了拧剑眉,这么说,自己的妹妹也喜欢上赵二公子了? “其实,赵二公子也不像是外边传闻的,那样的人品吧?”阿宝瞅着傅二公子笑道,“公子,上段时间你不是还夸赵家公子仗义得很,经常出手相助吗?我看这个赵家公子还是很古道热肠的嘛。” 傅二公子微微颌首。不错,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也觉得赵家公子并非传闻中的败家子的人品,看起来也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的模样,家教很好,性情也十分亲和,如此看来应该对自己的妹妹很好,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妹妹的…… 不过,对于赵二公子的心思,他还是有一些忧虑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两个妹妹,一嫡一庶,若论与赵二公子的般配与否,那就只有自己的亲妹妹才有资格。至于那位六妹妹,应该有先见之明,鉴于自己的身份,不会做非份之想吧。 思前想后,傅二公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件事情先缓一缓,等年底再说罢。” 阿宝看了傅二公子一眼,马上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公子是想看看赵二公子有没有夺取功名的能力?” 年底的武举,傅二公子知道赵子宣也报名参与了,他倒是真的想看看,这位娇生惯养的赵二公子到底有多少真材实学,也好决定要不要把自己的宝贝妹妹嫁与他。 “小姐,小姐”自哥哥那里得到消息的春芳一步三跳地蹦进了丹霞阁,一进门就大叫起来。 “快滚进来说话”春兰笑骂道,“再嚷下去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全府的人知道才好呢。”春芳无所谓道,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我哥哥说了,昨天二公子修书一封送与掌珍司的刘大人,请他帮忙查访一下紫色玉佩这件事情。那个刘大人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这一天的功夫,就给二公子回了信。你们猜,这紫色玉佩的主人是谁?” 春芳扑闪着大眼睛望着七小姐与春兰,虽然是问话,但自己却又忍不住说了出来:“果然是赵二公子赵子宣小姐,我看这婚事准能成。” “二哥哥能答应吗?”傅七小姐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对于赵二公子的印象不太好。 春芳赶忙道:“小姐不用太担心,我哥说了,二公子也没有怎么反对,只说这件事情先缓一缓,等过了年底的武举再说。” “还要等到年底?”傅七小姐的神色顿时忧虑起来。 春兰也道:“小姐也不必太焦虑,如今是年中,距离年底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何况小姐现在才十四岁,距离及笄还有一年的时间。如果大夫人非得要给小姐订一门亲事的话,小姐大不了以年纪尚小推脱掉便是。” 傅七小姐想了想,这才略微放心地点了点头。 春兰接着道:“小姐,目前的情形虽说二公子是答应了,但是忠靖侯府那边呢?小姐可要好好想想,一直以来,外面对于小姐的身体状况颇有猜疑,小姐该想个万全之策,消了这些谣言才好。” 傅七小姐点点头:“你这话说得有理,我是得好好想个法子才行。” “小姐,这不,现在的机会来了。”春兰看了桌子上的帖子一眼,不由笑了,伸手拿起帖子,递给傅七小姐,“小姐,你看。” 这张帖子是春芳顺手拿进来的,由于刚才只顾着通报从二公子那里得来的消息,春芳顺手把这帖子往桌子上一放,便没加理会,要不是春兰眼尖瞥见的话,恐怕要白白错过这么个大好机会了。 傅七小姐接了过来,只瞟了一眼,脸上便露出笑意:“赛马会?平远侯府又要举办一场赛马会,地点选在了仙女湖赛马场……这太好了。” 如果傅七小姐不会骑马,并且没有把马术练得如此精湛的话,那她今天绝不会现出如此高兴的表情。 这真的多亏了上段日子如此辛劳地学骑马,如今居然派上了用场 “小姐的骑术日益见长,上一次,在仙女湖区赛马,好像那个安国公府的赵明珠小姐也不是你的对手……小姐,我看这一次,我们准能夺得头魁。” “我们可不是为了夺得头魁而去的。”七小姐慢悠悠道。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呢。”春兰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朝七小姐讨好地笑笑,“到时候,京城里那些官家小姐太太们,可要对小姐刮目相看了。” 参加赛马,并且夺得头魁,那样的话,京城里一直以来关乎七小姐身体状态的负面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自家小姐的身子好得很呢,赛马那么高强度的活动都不怕,还怕其他什么呢? 正文第四百零七章心急 第四百零七章心急 “怎么又是赛马?”一看到那张帖子的内容,傅清玉便觉得头痛,哀叹道,“我怎么觉得,平远侯府除了赛马,就没有别的消遣的东西了?” “小姐快别这么说。”冬梅笑道,“平远侯府一向喜爱举办赛马会,这缘于京城多数官家子弟都习武,闺阁小姐们虽然不大习武,但骑术是几乎人人都会的。至于其他的活动,要到深秋之后才有。” 冬蕊撇撇嘴:“我看平远侯府屡次举办什么赛马大会,是给他府里的良驹作宣传吧?我倒是听说他们府里又从西域进了一批良驹,正愁没有机会展示呢。” 傅清玉笑了,虽然冬蕊说话不怎么中听,但却句句正中要害。 “我看我还是不去了吧?”傅清玉道,她对于骑马炫耀这事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学骑马的目的是为了以后跑路的时候方便一些。 至于京城那些深闺里的小姐们,纯粹把骑马当作一种消遣,还有就是互相攀比的手段,对于这方面,她可没有兴趣,她不想出什么风头,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还有目前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赛马之上。眼看这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而对于那个“玄冥掌”,二哥哥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而她托了赵子宣代为查清此事,也一样毫无音讯。 难道以前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而她母亲的死,五姨娘的死,还有红梅秋梅等人的死,终将成为一个谜团,再没有平反之日了吗? 想到这,傅清玉觉得一阵烦躁:“不去了不去了,反正我的骑术也不行,就让其他的姐妹去就好了。” “姐姐怎么可以不去呢?”外面传来了七小姐傅清敏的声音。话音一落,七小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处。 傅清玉摇头轻叹,这个屋子外面,全部都是傅二公子的人,那么这个傅七小姐过来,自然就不用通报了。 “妹妹快请进来,这大热天的,可不兴在外面站着,小心中了暑气。”傅清玉站了起来,含笑把傅清敏让进屋子里来。 傅清敏坐下后,冬梅忙捧了茶上来,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看到是自己爱喝的碧螺春,傅清敏的心情十分的好,呷了一口茶后,抬着望着傅清玉疑惑地问道:“姐姐缘何不打算去马场了呢?”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妹妹不是不知道,姐姐的骑术一向不如妹妹,妹妹勤奋好学,骑术越发精湛,而姐姐只不过学来玩玩而已,登不得大场面,免得怡笑大方。所以,这样大场面的赛事,姐姐我就不去了吧?” “姐姐在跟我说笑呢。”傅清敏不满道,“我上次见姐姐就骑得很好啊,虽然没有与我们赛过马,但是看姐姐在马上敏捷的身手,想必那骑师一定把浑身技艺都传授给姐姐了。” 一想到那个骑师是赵二公子赵子宣时,七小姐傅清敏的心里马上漫过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妹妹很想去是不是?”傅清玉目光清明地望着傅清敏。她这个妹妹,可是很少会对这些玩乐的聚会如此热衷。 傅清敏脸色微红,这才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过于明显了一些,忙掩饰道:“不是的……近段日子一直在忙于绣活的事情,闷得慌。现在大夫人掌权,绣活的事情也停了下来,这才有了空闲,便想着到外面走走……”她抬起头来,伸手去拉傅清玉的衣袖,做撒娇状,“姐姐也一块去嘛,一块去嘛。” 傅七小姐撒娇的样子带了几分小女孩般的天真可爱,让傅清玉的内心有了几分柔软,她含笑道:“好了,既然妹妹想去,姐姐就陪着妹妹一块去好了。” 她可没有忘记,傅二公子刚刚把这位七小姐托付给她,并要她以生命去保护这位七小姐的安全。虽然傅二公子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但做为一个把妹妹视为宝贝的哥哥来说,说出这样的话就不足为奇了。 她试着从傅二公子的角度去想,也就释然了,谁也不忍心苛责一个爱护妹妹的哥哥吧如果傅二公子知道她才是他的真正亲生胞妹的话,想必也会用生命去维护她的周全吧? 傅清敏听到傅清玉答应了,顿时欣喜起来,又和傅清玉说了半天的话,这才告辞而去。 一回到丹霞阁。七小姐傅清敏就吩咐春芳把许久没有穿的骑装拿出来,重新洗一遍。 春芳笑道:“小姐,骑装就不用洗了,方才听院子里的一个妈妈说,小姐不在的时候,大夫人差一个丫头过来说,平远侯府的赛马大会可是一件隆重的事情,小姐们的衣裳全部都要是新的,这才不会丢了傅府的体面。那丫头说,下午请小姐好好呆在家里,裁缝娘子马上就过来。” 七小姐微微有些讶然:“不是说府里银子紧缺吗?一干吃穿用度能省则省吗?” 上一段时日发生了一些事情,傅府帐房的银子亏空了许多,这才下令说勤俭持家,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春芳摇摇头,笑道:“小姐,你忘了,今时当家的可是大夫人,而不是四姨娘。” “难怪呢。”七小姐笑笑,“我怎么觉得像有一年那么久没有新衣裳穿了呢。” 春芳笑道:“小姐可能不知道,大夫人重新掌权之后,可把四姨娘整治惨了。前几天大夫人翻了账本,说四姨娘在自己的生辰宴会上大肆铺张,耗空了库房的银子,要四姨娘拿自己带来的嫁妆垫上,总共就一万多两银子呢。” 看到自家小姐讶然的神色,春芳继续道:“小姐别惊讶,这还不算什么。四姨娘亏空了府里那么多银子,大夫人正在一笔一笔跟她算呢。就在昨天上午,我听其他院子里的丫头们说,大夫人又把四姨娘叫了去,把贺礼损失的钱,食材损失的钱,还有三小姐卷走的那几千两银子,全部跟四姨娘算得个清清楚楚,这拢总得几万两银子吧。我看四姨娘进门时带来的那些嫁妆抵了这个数,全没了。当时四姨娘眼一闭,直接就晕过去了。最后,被几个仆妇抬回听雨轩,从昨天到今天,听雨轩那边哭声震天的,也不知道四姨娘有没有醒过来。” 七小姐又喝了一口茶,沉吟道:“看来以前那个精明的大夫人又回来了,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悠着带儿孙,真是为难她了。” “如今大夫人得了势,以后要对付她就越发难了。”春芳想深一层,皱紧了眉头,“如今小姐也快及笄了,说不准大夫人会像对付六小姐一般,拿小姐您的婚事做文章。” “那我们得多加小心一些。”七小姐沉吟道,“大夫人那边的人,能收买的多收买几个,能早得到消息的话,也好早做安排。” 心里面却想着,于自己而说,最稳妥的,还是快些把自己与忠靖侯府赵二公子的婚事订下来,那样的话,大夫人想利用她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七小姐静静沉思了一会,仿佛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头对走进屋子里来的春兰道:“春兰,你把今天要吃的药的剂量多加一些。” 春兰大吃一惊:“小姐,那些药……分量不能再加了。” 那个宫里偷偷买回来的秘方,卖的人怕出事,一再的叮嘱春兰:“适而可止,不可超量。” “小姐您忘了,上一次你不是说要多放一点吗?然后小姐不是觉得一整天都不太舒服吗?这些药是狼之药,只能慢慢调养,不能操之过急呀,小姐……” “按我说的去做。”七小姐冷声道,“上一次的事情我记得清楚得很,那是我心里头藏了事情,晚上睡不到好,所以才会感到身子不适,与那些药无关。你照我说的去做便可,有什么事情我自会掂量着的。” “小姐……”春兰还想再劝,春芳忙扯扯她,示意她不要惹七小姐生气,“小姐说的话你不听了,还不快去煎药?” 春兰看了看七小姐,忧心忡忡地走了出去。 “其实你们也不用那么紧张的。”七小姐看着春兰的背影道,“我最近觉得我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看来那个药方十分的有效。偶尔有些不适无关紧要,我自己注意一下就行了,宫里的那些贵妃娘娘们不都在用这个大补的方子吗?也没见哪个出过什么事情,对不对?” 春芳连忙点头:“小姐说的是。” 走到后院,见春兰一个人在生火熬药,弄得一脸的灰。 “你怎么一个人弄起来了?也不叫个小丫头搭个手。”春芳连忙走过来,帮忙生火。 “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小姐?”春兰埋怨道,“要是万一小姐出了事那怎么办?” “春兰,你就少操心吧,像我们小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她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春芳不以为然道,“再说了,今天小姐只不过说加多一点点剂量而已,你就不用那么大惊小怪了,加多一点不会有问题的。” 春兰叹了口气:“小姐太心急了,是药就有三分毒性在内,小姐这样操之过急,我真怕会出什么事情,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转过身来,望着春芳:“要不,我们告诉二公子去?” “那可不成。”春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如果被二公子知道,二公子肯定不同意小姐服用这些药的。你想想,如果二公子插手的话,那小姐的心愿还能完成吗?我们两个,还能跟着小姐嫁到侯府去吗?误了小姐的事,小姐会怎么想?你上次不也看到了吗?别看小姐平日里温温柔柔的,生起气来也是挺吓人的说不定到时候把我们赶出府去,或者卖到青楼里去……” 春兰想了想,叹了口气:“那我们唯有小心看着小姐,如果发现什么不对的情形,马上停药。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担当得起来的。” 正文第四百零八章约见 第四百零八章约见 赛马大会终于来了。 一大早的,通过城郊的官道便被清理出来,并派了守卫把守,实行戒严,除了那些参赛的官宦小姐们通行之外,其他闲杂人等一律须得改道而行。 早上,城郊的官道上,趁早赶往城里贩卖杂货的人被拦到了道的两旁,大家三五个围在一起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怎么一回事,这条官道怎么戒严了?”一个山里人打扮的人问道。 旁边一个老农夫模样的人看了一眼他肩上挑着的担子,看看挑着的箩筐里的山货,低声道:“这位老弟,山里来出的吧?你这山货倒真是新鲜……这条路不通了,改道吧。” “为什么?”山里人纳闷地问道。 “老弟,你没听说吗?仙女湖区的赛马场要举办一场赛马会,是邀全京城的官家小姐们参加的一场赛事。你想啊,这达官贵人举办的会事,当然是相当隆重的,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想进去看还不给机会进呢。”老农夫摇头晃脑道。 “那也没有必要在这条道上戒严啊。”山里人不满道,“这条道可是通往城里的主道,要绕道的话可得多走半个时辰的路……” “小老弟,小声些。”老农夫看看不远处的守卫,压低声音,“小老弟,这要在往日,那些达官贵人要举办什么盛会,也牵扯不到这官道上去。可是今天不同啊,今天要走这条官道的,可是一位相当重要的人物。” “是谁?”山里人问道。 “三公主啊,先皇最宠爱的三公主,听说过没有?”老农夫看着山里人一脸茫然的神情,摇摇头,接着道,“就是因为今天三公主要到仙女湖的赛马场去观看赛事,所以这条路,就封了。” 他凑近山里人,低笑道:“你肯定没有见过三公主出行的那个排场,那可真是……” 看着山里人仍然一副迷茫的神色,老农夫再没有说下去的欲望,摆摆手道:“你呀,看你这几只山鸡还是活蹦乱跳的,快点绕道拿去卖了吧,赶晚了可赚不了那么多了。” 傅府里,也是一派忙碌的场景。由于府里两位小姐要出行,所以一向注重这方面的傅大夫人早早就备下了马车。至于各自的马车,像傅清玉的赤兔,也由专人骑着,一同送到赛马场去。 傅清玉来到后院,见赤兔精神抖擞地站在院子中央,经过几个月的驯养,赤兔长高了,也越发的精壮了,看起来十分的彪悍威猛。 或许是久没有去骑它了,赤兔一见到傅清玉过来,马上长啸了一声,不安地迈着蹄子,想要过去,无奈被缰绳拘着,唯有不安地走来走去。 傅清玉马上走了过去,搂住了赤兔,赤兔也十分亲热地蹭着她,像是许久未见似的。 春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赤兔,再看看另一匹马,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低声对身旁的七小姐道:“小姐您看,六小姐把赤兔都带上了,难道她要与小姐争夺头名吗?” 一旁的春芳早就流露出妒忌的样子:“小姐,您不是说六小姐不喜出风头吗?您看,现在她把赤兔都带上了,那可是匹千里马啊。原本二公子是送给小姐的,谁想到那马儿倒跟她相亲相爱了。我看这一次,六小姐一准是口是心非,表面上应承于你,不跟你抢夺头名,暗地里可是卯足了劲,要跟你一较高下呢。” 七小姐笑笑:“你们两个,都想到哪里去了,六姐姐说了,她真的不要参赛,这一次纯粹是陪我去的,她在旁边为我鼓劲的。至于那匹赤兔,那当然是借给我骑的了。有了赤兔,我要夺得第一成算可就大了好多。” 春兰春芳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当然免不了又说了一些六小姐的好话,这才随着小姐们登车而去。 等傅清玉等人到达仙女湖赛马场的时候,里面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的官家小姐,一个个穿着鲜艳的骑装,英姿飒爽,英气蓬勃。 人群里,并不见安国公府赵二小姐赵明珠的身影,听与她经常一起玩闹的小姐妹们说,这两天赵二小姐感染风寒,来不了了。七小姐傅清敏一听,心也放下不少,赵明珠不来,她就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春兰春芳也发觉赵二小姐没来的事实,看着自家小姐,脸上不由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 傅清玉等人刚找了个位置坐定,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叫道:“三公主来了。” 傅清玉举目望去,见阳光最耀眼处,衣着华丽的三公主在一众宫女的拥簇下,娉婷而来。一袭金罗蹙鸾华服,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随着步履晃动着,碧玉菱花双合长簪插于两鬓处,整副容貌明艳无比,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在台上的平远侯夫妇见到三公主到来,早早就走下台来恭候一边,敬请三公主上坐,一时之间,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由于这场赛事虽然是平远侯府举办的,但由于借用的是皇家赛马场,所以这开场白便由三公主来说。 三公主简单地说了几句说辞之后,便宣布了赛事的开始。 由于傅清玉无心赛事,把马儿让给了傅七小姐傅清敏,自己骑了普通的马,只比了一场便败下阵来。 傅清敏的表现却十分的出色,精神也异常的好。五场比赛,赢了五场,顿时全场有些沸腾了,每个人都记住了这个身着浅紫色骑装的傅府七小姐。 赛完马后,接下来便是骑术的切磋较量。傅清玉看了一会,觉得没多大意思,便策了马,慢慢地遛达在马场边上的小道上。 一个小厮朝着傅清玉跑了过来,行至跟前,躬身道:“六小姐,有一个人把这封信给你。” 傅清玉疑惑地看看那位小厮打扮的人,接过信来,拆开一看,不由笑了:“我的骑师现在何处?” “就在那片林子里。”小厮转头指了指不远处那片林子。 一看到熟悉的那片密林,傅清玉便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驰马快速朝那个林子奔去。 身后,冬蕊冬梅急叫着:“小姐”也跟了过去。 林子里,传来了“旋风”的长嘶声,傅清玉骑着的赤兔更欢快了,撒开四只蹄子奔进了林子里。 傅清玉笑了,伸手拍拍赤兔的脑袋:“难怪你那么兴奋呢,原来是听到自己相好的声音了。” 赤兔一直冲到密林里面才停了下来。那里的一棵树旁,果然拴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匹,看到赤兔奔了过来,兴奋地走来走去。 “果然是旋风啊。”傅清玉兴奋道,跳下马来,拍拍赤兔的马肚子:“去吧。” 赤兔低叫一声,果然朝着“旋风”跑了过去,两匹马磨斯在一起,显得异常亲热。 “怎么,只顾惦记着我的马匹,倒把我这个主人给忘了?” 密林一侧长得十分青葱茂盛的草丛里,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傅清玉笑了:“这马儿都在这了,马主人能跑到哪里去?” 寻声而去,果然看到一身藏青色衣饰的赵二公子赵子宣正十分悠闲地躺倒在草丛中,嘴里还含着一根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 “过来,坐下来。”赵子宣看看傅清玉,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傅清玉扬扬眉,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赵子宣旁边,在他身边躺下来。 跟着傅清玉的后面跑进林子里来的冬蕊与冬梅,看到这一幕,均会心一笑,退到林子外面把风去了。 傅清玉侧了侧头,忽然看到赵子宣斜飞入鬓的剑眉处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不由吓了一跳,失声道:“怎么了,怎么弄了一道伤口出来了?” 赵子宣摸了摸自己的眉梢,毫不在意道:“没事,只不过被那个家伙的飞镖划了一下。”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可把傅清玉吓坏了,她失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要再吓一寸的话,那可要伤到眼睛了……是谁伤了你的?” 赵子宣看看傅清玉,似乎有些惊讶她如此大的反应,然后,他贼贼地笑了:“我受伤了,你关心我啊……你心疼了?” 傅清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过脸去:“少来,自己都不会爱惜自己的人,谁要关心你……” 赵子宣不开玩笑了,看着傅清玉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些歉意,他幽幽叹息了一声:“丫头,我昨天夜里追踪到了玄冥掌那伙人的老窝,只差一点就抓住他们的那个门主了,只可惜,那个家伙滑溜得很,放了十几支飞镖出来,居然让他给逃了。幸好,他的手下我抓了几个,昨夜审了一夜,据他们交待,十多年前他们的确接过一桩买卖,进入一座府第刺杀了上百号人,还用了玄冥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买主可能就是你们府里的梅姨娘,现在的大夫人。” “真的?”傅清玉一脸兴奋,“你都查探出来了?” 连傅二公子都没有查探出来的事情,这位赵二公子居然一下子就追踪出来了,真是厉害。 赵子宣笑眯眯地点点头:“丫头,事情我替你办成了,怎么谢我?” 正文第四百零九章疗伤 第四百零九章疗伤 “什么谢不谢的……”傅清玉看着他眉梢处那约二厘米长的血痕,一时之间又急又心疼,忍不住数落道,“你是小孩子呀,就不能小心一些?刀枪无眼,要是真的伤着眼睛,那可怎么办才好?” 赵子宣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望着她。 她的手指抚上他眉梢处的血痕,赵子宣忍不住哼了一声,傅清玉仔细看了看,不由一阵心疼:“还说没事呢,怎么伤得这么深?真的是飞镖伤到的吗,不是刀啊剑啊之类的?” 赵子宣不由苦笑:“真的是飞镖伤的,夜色太黑,我一时没有注意,听风辨声,等发觉的时候,那枚飞镖已经飞到了我面前……没事,不就是一点小伤吗?男子汉大丈夫,留个疤也无所谓……” 虽然赵子宣说得轻描淡写的,但傅清玉却听得触目惊心,那个场面,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想像得出来的。如此想来,赵子宣为了自己的事情,真的把命都豁出去了。 “怎么无所谓?”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傅清玉不由气了,她好歹也是妙手回春的美容大夫吧,怎么允许自己心爱的人脸上留疤呢? 赵子宣再次伸手摸了摸额角上的那道伤口,笑嘻嘻道:“我要是留了疤,难不成你就嫌弃我,不要我了?” 傅清玉一时气极,不想理他,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赵子宣急得叫道:“喂,丫头,别走嘛……你生气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我懒得跟你生气,我采药去”不远处,传来了傅清玉的声音。 “口是心非,原来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赵子宣看着消失在不远处密林里的窈窕的背影,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容,又在草丛里躺了下去。 傅清玉很快便转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撮淡黄色银边的叶子。她找了一块石头,把叶子捣碎,然后对赵子宣吩咐道:“坐前一点来。” 赵子宣很听话地靠了过去,看着傅清玉手上黄黄的草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是什么?真的能治我这额角的伤?” “少废话,抬起头来。”傅清玉没好气道。她把药汁轻柔且小心冀冀地抹在他额角的伤痕上,“别动,很快就好……这种带了银边的叶子对于这种创伤最有疗效,也绝对不会留疤,你认准这种叶子准错不了的。” 说到这,她的手停顿了一下,眼中似乎有雾气升起:“幸好那飞镖没有喂毒,不然的话到了这会功夫,你早已经毒发了……” “丫头,你的眼睛真美,像仙女湖的湖水一样。”赵子宣忽然道。 “什么?”傅清玉看着他,一时没有明白他说的话。 下一秒,赵子宣已经吻上了她的眼睛。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傅清玉眼睛一闭,一串泪水便滚落下来。 “丫头,别哭。”赵子宣动情道。她的泪水灼痛了他的心,灼痛了他的眼睛。他把她搂进怀中,一点一点吻**的泪水,“知道你会伤心难过,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不会让自己再受伤的。” “你可答应我了啊,不许食言。”傅清玉不依不饶,直到他郑重地点点头,这才露出笑脸。 拉着傅清玉躺倒在草丛中,赵子宣看看她,有些神秘道:“丫头,我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 傅清玉看着半空中的蓝天白云:“又没有什么好事情,我的生辰又没到,送什么礼物?” “我向皇上请旨了。”赵子宣望着她,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请旨?”傅清玉疑惑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请皇上赐婚给我们两个呀。”赵子宣抑制不住脸上欢喜的神情,“皇上准了,圣旨这两天就会发下来。” “什么”傅清玉“豁”地坐了起来,看着赵子宣,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请皇上赐婚给我们?这怎么可能……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当今圣上真的答应要赐婚给我们。”赵子宣十分严肃地说道。 “你再说一遍。” “当今圣上已经答应赐婚给我们了,圣旨两天后就会发下来。”赵子宣只好再重复说一遍。 “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傅清玉望着他,脸上仍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去求皇上,皇上便答应赐婚给我们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赵子宣坐了起来,含笑揽住她的肩膀,略带得意道,“你可别忘了,当今圣上可是我的亲舅舅,我是他的亲外甥,我请求他赐婚,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清玉缓了一口气,当今皇上居然如此轻易地答应赐婚了,这实在令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主要是我们的身份相差太悬殊了……” 傅清玉分析道:“你是忠靖侯府的嫡子,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当今皇太后最疼爱的亲外孙。而我,我不过是一个……”傅清玉咽了一下口水,现在她的身份未明,只能还是一个庶女的身份,“我不过是一个庶女,如此悬殊的差距,当今皇上眉头不皱一下主应允了?” “你什么身份,我不介意。”赵子宣无所谓道,“你别老拿这个身份的事情来说事好不好,我说过不介意就是不介意。” “可是……”傅清玉不确定地看着赵子宣,“可是有人会介意啊,像你的父母,你的皇外祖母……” “不用管他们。”赵子宣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笑了,“俗话说,君无戏言,只要皇上的圣旨一下,我那外祖母,还有我爹和我娘,能奈何得了我吗?” 傅清玉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位赵二公子,敢情他是豁出去了,来个先斩后奏。 “你爹爹那边,能答应吗?”傅清玉仍然十分的担心,“我素来听闻忠靖侯府的家规一向甚严,你如此胡闹的话,难保你爹爹……” “到时候圣旨都下了,我爹难道会抗旨不成?”赵子宣的眼中闪耀着狡黠的笑意,“没事的,我爹气不过,顶多打我一顿而已。” 傅清玉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这个赵二公子也真是够大胆的,这样的事情都敢去做,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不过,他的这份心意,她倒是挺感动的。 “好了,别垂头丧气了,说不准明天圣旨就下来了,那可是好消息哦。”赵子宣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还是说说你吧,丫头,你怎么会把这场比赛输掉了呢?你不会告诉我说,你是骑着赤兔输掉这场比赛的吧?” 傅清玉知道他说是第一场赛马的事情,笑着摇摇头:“当然不可能了,即使我是一个不合格的骑师,但那赤兔是千里名驹啊,怎么可能输呢?”她看看不远处的赤兔,“七妹妹说想赢这场比赛,所以我就把赤兔借给她了。” “为什么这会功夫又不借了呢?”赵子宣纳闷地问道。 “那是因为接下来要较量骑术,七妹妹对赤兔不太熟悉,再加上赤兔对她不太友善,所以她只好换上她平日里骑惯的那匹马……” “我说过,赤兔可是十分聪明的,并非每个人都会跟它投缘。”赵子宣得意地笑道,“这马儿我养了它那么久,它是什么样的秉性,我全弄懂弄透了。” “不过……七妹妹即使是不骑我这匹千里驹,也能够赢得了这场比赛了。”傅清玉欣慰地笑道,“七妹妹十分重视这场比赛,如果赢不了的话,她会哭的。其实,她在学骑马的时候就很努力了,那时候身子又弱,偏偏累得气吁喘喘的,就是不肯停下来,看得我都佩服。” 赵子宣皱了一下眉头:“你七妹妹……那么注重名次吗?” 傅清玉怔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她只是想着这位七妹妹既然要来参加比赛,她便陪着一块来了;七妹妹希望能够夺得名次,她便期盼七妹妹拿个名次回来,至于其他的,她倒是没有想过的…… 林子外面,又传来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还有欢呼声,隐约有人在叫着“傅七小姐傅七小姐” 傅清玉忍不住喜上眉梢:“你听,七妹妹又赢了。” 赵子宣忽然幽幽道:“傅府七小姐……不是一向听闻其身子虚弱,不宜从事太过剧烈的活动吗?她的身子,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这个……”傅清玉又一怔,这段时日,她也是一天一天看到七小姐傅清敏的身子康复起来的。一天到晚神采奕奕的,连她这些正常人都比不了,这让她觉得十分奇怪。如果说是因为她调制给她的药方起的作用,她不绝对不会相信的,她出的药方以调理为主,温和为补,所以需要很长一段时日才能够把身子慢慢调理过来,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一日千里的神速效果的。 还有,更令她讶异的是,她曾经把过七妹妹的脉。按理说,经过调理的身子应该循环生息,脉搏就会沉稳有力,但七妹妹却偏偏相反,脉象虚滑无力,但精神却十分充沛,让人觉得十分的怪异。 傅清玉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她一把拉起赵子宣:“好了,我们不要多想,反正七妹妹的身子能够好起来,那是一件好事情。我们出去看看吧,或许七妹妹已经夺得头名了,正等着我们给她庆功呢。” 看到傅清玉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赵子宣也笑着点头:“我们这就给你七妹妹庆功去。” 正文第四百一十章惊动 第四百一十章惊动 林子外面的人,正在全神贯注地观看着场内的赛事,当然没有注意到边的密林里钻出两匹神骏的马来。 由于赵子宣是一副骑师打扮,所以与傅清玉并驾齐驱,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讶异。毕竟,这场比赛,也有很多官家小姐们带着各自的骑师来,在一旁进行指点及保护。 外面的赛场上,比赛已经进行到如火如荼的地方。从众人大声的喧闹及议论声中,傅清玉得知,七小姐如意料中一样,排在了第一位,遥遥领先。接下来的排名依次是:工部侍郎家四小姐李玉屏,排名第二;大理寺少卿的小女儿何月娥,排名第三…… 第三名与第二名的比分追得十分紧,只差一分何月娥就追上李玉屏了。 这是最后一个马技的表演,表演者要在马背上完成一些高难度动作。马是奔跑中的,所以要完成这些动作难度很高,当然,谁的动作越精妙,越危险,谁的得分也越高。 傅清玉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七小姐傅清敏正在场上表演着。她灵活的身躯在马背灵活地旋转着,时而钻入马肚子底下,时而金鸡独立于马背之上。马跑得极快,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傅清玉的一颗心也快跳出胸膛,那么惊险的动作,对于她这样一个康健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谁曾想这个身子才刚刚康复的妹妹,竟然能够把这一整套的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十分的漂亮。顿时,场上掌声如雷。 傅清玉也拼命鼓起掌来,她拿眼睛斜睨着赵子宣:“我的七妹妹不错吧?” 赵子宣不以为然:“我想我的徒弟也不错啊,只可惜她把机会让给她的七妹妹了。” 傅清玉白了他一眼,有一种被人识破的尴尬。她笑笑道:“七妹妹一直很努力,有所付出就有所回报,对不对?” “话虽然这样说,只是……”赵子宣笑笑,不再说下去。 接下来又接连着上场了好几位,就连李玉屏也上场了。李玉屏的状况似乎不太好,做的动作稍显得有些简单,想必得分不会太高。 待李玉屏下了场之后,到何月娥上场之时,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上,看看这位大理寺少卿家的小姐究竟能不能有一个小小爆发,突出奇招,羸了排名第二的李玉屏。 何月娥在马上轻舒腰肢,她本来就长得高挑苗条,表演起来十分好看,一伸手一抬脚之间令人赏心悦目,周围的人已经看得如痴如醉。 已经有人低声议论道:“这个第二的名次,非这位大理寺少卿的小姐莫属了。 就在这时,不知怎么回事,众人还没有从美妙的舞姿中反应过来,就看到何月娥骑着的那匹白马突然抬起前蹄,长嘶一声,立于马背之上的何月娥一个站立不稳,直直地就要朝着地面跌落下去。 众人已经惊呼出声。 饶是何月娥骑术精湛,一屈身,抓住缰绳,整个人趴在了马背上。但受了惊的马儿已经停不下来,发狂地迈开四个蹄子越过围栏,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顿时人群里乱成一团,众人被吓得哭爹叫娘,四下逃窜,有自己摔倒的,有被人推倒的,有跌倒爬不起来被人踩了好几脚的……场面一片混乱。 那发了疯的马载着何月娥一路狂奔而去,正好从傅清玉的面前掠了过去。傅清玉想了没想,一扯缰绳就追了上去。赤兔也极通人性,知道主人要干什么,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 “丫头,你要干什么?”一旁的赵子宣吓了一大跳,忙催动着“旋风”紧追而去。 七小姐正骑着马在场边上慢慢遛达,一边调着气息。刚才那套高难度的动作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一下场她就如虚脱般,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完成得这么好,不过,幸好圆满地完成了,也就是说,这场比赛的头魁非她莫属了。 七小姐心里面高兴着,也不用春兰春芳她们相陪,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在场子边上慢慢走着。她一抬着,就看到一团白影直直地朝她冲了过来,还未弄清楚怎么一回事,那团白影已经撞开了她的马,飞快地从她的身边擦了过去。 而她,被撞得昏头转向,骑着的大黑马也受了惊吓,长嘶一声,发起狂来,两只前蹄猛地抬起,舞向半空,她慌得去抓缰绳,却没有抓着,整个身子直直地朝地上摔去。 在那一刹那间,七小姐的冷汗都冒出来了。难道,难道自己要命休于此了吗? 傅清玉骑着赤兔在七小姐的身边一冲而过,想勒住马匹已是不及,急得她朝身后叫道:“赵子宣,快救七妹妹。” 傅清玉话音一落,就听到后面的赵子宣应了一声:“放心吧,你七妹妹不会有事的。” 七小姐什么也听不到,只听到耳朵呼啸的风声,还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去。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阵巨大的力量横空而来,仿若能扭转乾坤一般,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直坠地下的重力顿减,好像被人揽住腰肢,轻飘飘地飘落下来,稳稳地站在坚实的地面上。 她睁开眼睛,迎面的是一张灿若桃花的脸,那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正朝自己微笑着。 一瞬间,七小姐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面前的这位骑师,竟然是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赵子宣,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远远的道上那头,傅清玉终于勒住马儿,看到赵子宣飞身把七小姐救下了,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意,俯下身子拍拍赤兔的头:“赤兔,这回可要看你的了。” 赤兔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仰天长啸一声,如离弦的箭般直直地朝着何月娥骑着的那匹发狂的马跑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人群混乱,大家顾着自己逃命,谁也没有心情去关注谁救了谁。但是,赛马的台上,居上坐着的一位贵妇人慢慢站了起来,她保养得极好的纤纤十指扣着桌面,绝美的容颜上漫过一片不可置信的惊讶神情:“宣儿?他怎么也来了?” 三公主紧紧地盯着那个突然现身救了傅家七小姐的骑师。她最熟悉的儿子,哪怕他装扮成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一眼就能够把他认出来。 此时,令她震惊不已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不是一直在忠靖侯府里帮着大儿子处理政务吗?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未来这个赛马场之前,她还见过他,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溜到赛马场来了? 还有,更令她讶异的是,她分明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是跟着一个小姐模样的人一块出现的。那个女孩她认得,是傅府的六小姐。这倒令她奇怪了,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跟这位傅六小姐,这么熟络了? 最后,在听到那个女孩子喊“赵子宣,快救七妹妹。”那一句话的时候,三公主彻底呆住。 “赵子宣?”三公主皱了一下修饰得十分完美的眉毛,“都直呼其名了,看来,这位傅六小姐与自家儿子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她看那边看去,何月娥的马发疯事件不仅制造混乱不说,还让很多人受了伤。平远侯爷夫妇作为主办方,自然坐不住了,早早就赶到前面处置伤员,安抚众人的情绪去了。 三公主朝旁边招招手,徐妈妈马上走上前来,躬身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三公主望着马场那边,那边,她的宝贝正把救下的一位姑娘放下来,两人靠得很近,自己的儿子似乎在劝慰着那个被吓傻了的姑娘。 “徐妈妈,你看,那位骑师像不像我的儿子?” 徐妈妈吃了一惊,顺着三公主望着的方向看过去。她是赵二公子的乳母,二公子是她奶大的。而她,在忠靖侯府住了那么多年,也是一步一步看着二公子长大的。所以,只看了一眼,她便马上认出,那是二公子无疑。 “二公子不是在府里头吗?怎么会跑到马场来了?”徐妈妈同样的疑惑不解,为了谨慎起见,她转身朝三公主说道:“夫人,老奴前去看看。” “你去吧,还有,打探清楚那两个姑娘的身份。”三公主吩咐道。 “两位姑娘?”徐妈妈微微一愣,看到越走越远的那匹红马上的姑娘,随即明白过来,“老奴马上去办。” 三公主复又缓缓坐了下来。她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自小就十分顽劣,长大后顽劣性情仍然未除,喜欢跟京城那些官宦家的小姐们打闹成一片,这也罢了。但是这一次不同,跟往日都不同。 这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做母亲的敏感,但是,她凭直觉,觉得这一次非同寻常。 自己的儿子大了,**女爱的事情,本是人之常情,她也不是不开明的母亲。但是,要娶进府里来的女子,那就另当别论。 像她这么一个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府第,能够进得了忠靖侯府的,能够嫁给她的宝贝儿子的,绝对是要门当户对的,一丝一毫也松懈不得。 正文第四百一十一章追马 第四百一十一章追马 傅七小姐觉得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连时光也仿佛静止不动,四周一切寂廖无声,唯有眼前这名男子,闪着金光站立于自己的面前,令她的心跳开始凌乱起来。 她觉得,方才在场上面对着那么多人表演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面前这名男子,他有着显赫的背景,荣耀的家世,他丰姿俊颜,谈吐温文尔雅,一切的一切,都是所有女孩子心中完美的夫君的形象。 如今,这样的男子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只要踌前一步,就可以抓住他,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傅清敏觉得手心都在冒汗了,她正想着说些感激的话,一低头,见赵二公子垂下的左手,一颗一颗的血珠正顺着修长的手指落到了地面上。 “赵公子,你的手,受伤了”傅清敏惊叫道,一时间手足无措,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帕就要替赵子宣包扎伤口。 “不用了。”赵子宣退开一步,看看自己的左手,摇摇头,“不用劳烦七小姐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语气虽然彬彬有礼,但明显带了冷淡疏离。 想必是自己刚才扑出去救人的时候,手背挨着了地面,所以这才蹭破了皮,流了一些血。 七小姐的神情微微滞了一下,她以为,像赵二公子那种略带了风,流本性的人,即使拒绝,也不会如此直接吧,至少也得接受她的谢意啊。谁曾想,赵二公子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当着她的面拒绝了。 一时间,她的神情有些尴尬,双手搓着手帕,有些下不了台。 赵子宣似乎没有注意傅七小姐神情的变化,只是望着前方,脸上浮现着担忧的神情:“也不知道清玉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能不能够追上那匹发疯的马?” 阿海赶了过来,看到自家公子受伤了,连忙替赵二公子包扎起来。 赵二公子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阿海,你送七小姐到那边休息的地方去,顺便找大夫看看七小姐受伤了没有。”说完策马竟朝着傅清玉追过去的方向去了。 傅清敏呆立当场,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她仰慕已久的男子绝尘而去,心里面,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清玉?”傅清敏在心中冷笑,叫得这么亲热?他的眼中就只有那个野丫头吗? “傅小姐,请到那边去休息一下吧。”阿海毕恭毕敬地对着傅清敏说道。旁边,平远侯府的一个掌事婆子也赶了过来,连连对她说了好几次对不起的话,又让丫头们搀扶着她到那一边去疗伤。 徐妈妈站在一株榕树下,这回,她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错,是她们府上的二公子,三公主的宝贝儿子。她身边站得那个,就是这次赛马大会中夺魁呼声最高的傅府的七小姐。刚才那个骑着红马的姑娘早就掠过去了,她看不清楚,不过听旁边的人说,那是傅府的六小姐。 “这个六小姐不在这里,暂且不去管她。”徐妈妈沉吟道,“这位七小姐如今倒是在的,而且二公子还出手救了她,想必二人的感情非同一般。” 徐妈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副神情,傅七小姐看向赵二公子的时候,那个神情,分明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她又想起刚才赵二公子的举止,救人的时候二公子可是把七小姐抱起来的,七小姐还紧紧地抓住二公子的手臂,两人的动作十分亲妮。 二公子在马场上出现,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偏偏他的出现好像是为了救傅家小姐而来的,这其中,不会有什么玄机吧? 徐妈妈快速把得来的信息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忽然觉得,二公子如今也长大了,也该娶个媳妇定定性了。那位傅七小姐虽然出身于二品大员的府里,但是那副长相也是没得挑的,又是嫡女,跟二公子也蛮相配。从今天的情形来看,一向不定性的二公子似乎也对她有些意思,说不定从到树林那边去幽会的是二公子与这位傅府七小姐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徐妈妈便不再作停留下,兴冲冲地走了回去,把她所看到的,以及她所推测的告诉了三公主。 “你是说,宣儿对傅府那个七丫头有些意思?”三公主细细的柳眉微微扬起,但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夫人,我一直觉得奇怪,二公子不是好好的在府里帮着世子处理政务的吗?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居然溜到这仙女湖区的赛马场来了?”徐妈妈看着三公主,揣测道,“如今这马场上头魁莫傅府的七小姐莫属,如果老奴所料不错的话,二公子一定是为了观看七小姐的赛事而来的。” 三公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要在往年,对于这些小打小闹的赛马大会,宣儿从来都是没有兴趣的,这一次,他突然自己来了,而且还是只身前来,这的确是有目的的。更何况还要扮作骑师的样子,看来是怕众人知道,掩人耳目。” 徐妈妈笑道:“我看二公子对于那位傅府小姐重视得紧呢,怕影响了她的清誉,特地乔装成骑师来观看她的比赛。这份心思,真是用得深啊。” 三公主笑了一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起,宣儿对于那些官宦小姐们,有这般心思了?” 徐妈妈有些感慨地笑道:“宣儿长大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情,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我看这事,夫人可要多费心了。” 三公主沉吟片刻,这才幽幽开口道:“徐妈妈,你看清楚了,宣儿救下的人是傅府七丫头,而不是那个六丫头吧?” 徐妈妈马上明白了三公主的意思:“夫人尽管放心好了,二公子的确是冲着傅府的七小姐来的。这位七小姐看起来端庄大方,长得又漂亮,又是个嫡女,听说在诗文上也是颇有造诣的,看来这一点倒是与二公子挺相配的。” “与我家宣儿相配的人多得是。”三公主不以为然道,“反正,一定要是家世好的,有教养的,如果换作是傅府那个六丫头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徐妈妈忙点头道:“夫人尽管放宽心,二公子可是最孝顺的,他哪会拿这种事情来气夫人您呢?那个傅府六小姐是绝对不行的,身世不好,是个庶女,哪里配得上二公子呀?就算夫人您勉强答应了,皇太后那边也不准啊。” 三公主沉吟了一下道:“我先前好像听说傅府的那个七小姐可是一个药罐子,府里每天都要替她熬药……这样的身子,怎么能与我们忠靖侯府联婚呢?” 徐妈妈想了一想,随即便笑了:“夫人,你说的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最近我听说,这半年来七小姐一直在调养着身子,身子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就拿这次的赛马大会来说,从一个地方看出这位傅府七小姐的身子不济了?我看,以前的传闻,说不准就是谣传,这大户人家的事情,难说啊。” 三公主点了点头,叹口气道:“只要身子康复了就好,我们侯府再不能娶进一个像大*,奶那样的人了。” 徐妈妈忙道:“夫人,这一次您尽管放心,绝对是健健康康的。”她看了看三公主,“大*,奶,最近……最近太医怎么说?” 三公主摇摇头:“太医倒是说了,最近看起来气色好像好了一些,但我看不太好。”她再次叹了口气,“这都十多天没有出过房门一步了,一起床就头晕目眩的,这在从前可是没有过的事情,我看大*,奶也许……” “夫人千万不要朝坏处想。”徐妈妈忙劝慰道,“大*,奶福贵傍身,吉人自有天相。太医都说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说不准这就是好转的征兆。”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样?也只能朝这方面想了。”三公主又连连叹气。 赵子宣的“旋风”果然神骏,即便耽搁了一些时间,也依然追到了傅清玉等人的马。 当赵子宣看到傅清玉的时候,她正在一把拉住何月娥那匹发疯的马的缰绳。发疯的马儿顿时长嘶起来,赤兔也不甘示弱,跟着长嘶起来。 那匹发疯的马对上神骏的赤兔,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也不知道是不是赤兔的嘶叫声安抚了那匹发疯的马,那马儿居然慢慢安静了下来。 何月娥呆若木鸡般坐在马背上,手里紧紧抓住缰绳,一刻也不敢松开。她的表情木讷,整个人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下来吧。”傅清玉下了马,朝她伸出手,鼓励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你慢慢下来。” 何月娥呆坐在马上不动。 傅清玉朝她走前几步,含笑道:“下来吧,没事了,真的没事了,这马儿很乖,不会再吓你的。” 何月娥看了傅清玉许久,这才醒悟过来,颤抖着慢慢从马背上爬了下来,一下子扑进傅清玉的怀中,大哭起来。 正文第四百一十二章圣旨到 第四百一十二章圣旨到 “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傅清玉替何月娥抹干泪水,两人合骑了赤兔,牵着那只已经安静下来的马,慢慢走回赛马场去。 不远处的赵子宣,并没有上前来,而是望着傅清玉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有惊无险,这次的赛马会终于以傅府七小姐夺得头魁落下了帷幕。 七小姐站在场子中央,接受着姐妹们的庆贺。傅清玉也随着众人挤了上来,给七小姐道贺:“七妹妹,恭喜你了。” 七小姐矜持地笑着:“多谢各位姐妹。”眼睛却望着傅清玉身边瞟去,见不到那个心仪的人影,眼中不由流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赏赐是由平远侯府及忠靖侯府联合下发,前十名的都有奖赏,其他参赛的小姐们也有一封银子做为答谢。 七小姐拿了丰厚的赏赐,兼有出尽风头的满足,随着众人一起散了开去。一路之上,不断地有人跟她打招,套近乎,称赞她的骑术精湛,称赞她的骑师教得好。七小姐听后,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 到了门口处,众小姐换乘了自己的马车,相继离开了仙女湖赛马场。 坐在车厢里,傅清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七小姐一遍,见七小姐并无大碍,这才把一颗心放下来:“七妹妹,幸好你没事,要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二哥哥交待。” “我真的对你这么重要吗?”七小姐怔怔地望着傅清玉,“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值得你那么关心爱护的人。” 刚才就在赛马场上,在她被撞之后,朝地上跌下去的时候,分明听到傅清玉的叫喊声。她听到傅清玉在叫道:“赵子宣,快救七妹妹”语气焦灼不安,流露出一种浓浓的关切。 那个野丫头还是蛮关心自己的,虽然她抢去了自己很多很多的东西,但是在关键时刻,她还是惦记着自己的,这一点多少令她有些感动。 她忽然对此次前来参加赛马比赛有些后悔,她急于向世人表明一些什么呢,自己的身子好得不得了吗?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她一心想表现给那个人看,但她心仪的那个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 或许,这位野丫头跟赵二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忠靖侯府。 偷偷溜入府中的赵二公子,正蹑手蹑脚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行去,只听背后忠靖侯爵夫人温柔地叫道:“宣儿。” 赵子宣一惊,心想,这下露馅了。心中惊疑不止,转过头来,笑嘻嘻道:“母亲,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还有午宴吗?” 的确是没有料到忠靖侯爵夫人会这么早就回转到侯府里来,所以他才又在外面多逗留了半个时辰。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忠靖侯爵夫人竟然比他还先一步回到了家中。 “娘,你怎么这么早就回转回来了?”赵子宣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原来你没有在家帮你哥哥处理政务,而是跑到外面玩去了,而且还玩到现在才回来。”忠靖侯爵夫人佯怒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小心被你父亲知道饶不了你。” “娘”赵子宣笑嘻嘻地看着侯爵夫人,走过去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撒起娇来。他才不怕呢,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自己的母亲一向袒护着自己,溺爱着自己,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严厉的父亲呢? “娘,今天我到赛马场去看比赛去了。”赵子宣拉着侯爵夫人走到院子里蔷薇架下坐了下来,并且殷勤地给侯爵夫人捶起背来。 侯爵夫人十分满足地享受着自己儿子的特别热情的服务,微抬了眼皮问道:“怎么今天表现得这么孝顺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于我啊?” “哪有”赵子宣说这话毕竟有些底气不足,“娘,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什么事情?”忠靖侯爵夫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竟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儿子的脸居然红了,情神十分的不自然。 忠靖侯爵夫人有些讶异地看着赵子宣。自己的宝贝儿子自己最了解,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儿了为了什么事情红过脸,如今竟然一副羞涩的神情。她的心中忽然想到了徐妈**话,看来自己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娘,你觉得傅府的小姐好不好?”赵子宣看看侯爵夫人,一脸期待母亲肯定的神色。 果然徐妈妈所料没错,自己的儿子多半是看上那个傅家小姐了。 “不错,长得很漂亮,胆子也挺大的。”侯爵夫人沉吟道。今天的赛马中,傅府的那位七小姐表现得太出色了,不仅一路遥遥领先,更因总分排名第一而把第二、第三名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是啊,那丫头的胆子一向挺大的。”赵子宣赞同地点点头,就在刚才他追出去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傅清玉一把拉住那匹疯马,动作十分干脆利落,虽然把他吓了一大跳,但他还是觉得十分自豪的。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竟然把驯马也学会了,真是给师傅长脸。 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侯爵夫人口中所说的傅家小姐,与他心中所想的傅家小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真的很喜欢她?”侯爵夫人含笑望着自己的儿子。 赵子宣点点头:“娘,我已经把这件事情跟皇上说了,让皇上下旨赐婚。” “赐婚?”侯爵夫人明显吃了一惊,“宣儿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去求皇上赐婚?” 从古至今,这婚姻一向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自己的这个混小子居然直接跳过这一个就把婚事给订下来了。 不过,儿子能这样做,想必对于那位傅府小姐也喜欢得紧。 “娘,你不喜欢傅家小姐啊?”赵子宣有些紧张地望着侯爵夫人,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呀,傅家小姐真的有那么好吗?”侯爵夫人拍拍儿子的宽阔的肩膀,“宣儿喜欢的,娘都喜欢。” 赵子宣拼命点头:“傅府小姐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与儿子很是投缘。而且长得十分端庄美丽,兼又知书达礼的……”他唯恐自己的母亲不肯答应这门亲事,一口气说了许许多多傅清玉的好话,把侯爵夫人也逗笑了。 “好了好了,你的心思娘还不知道?不就是请个旨把傅家小姐迎进门来吗?我答应便是。”侯爵夫人万分溺爱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 “娘,你答应了?”赵子宣低呼一声,脸上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情,“娘,您就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给你娶一个让你称心如意的儿媳妇,给你端茶倒水,孝敬您老人家。” “就你会说话。”侯爵夫人嗔怪道。 “娘,我想这两天圣旨该下发了,到时候,爹爹知道了这件事情,您可要替我多担待点。” “好了,你爹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只要你们两个把小日子过得美满幸福,你爹又有何话说呢?”侯爵夫人含笑道。 赵子宣又一次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圣旨果然发下来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宫里的太监来到了傅府,摊开黄色的绢布,便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二品吏部尚书之七女清敏,美丽端庄,贤良大方,温婉淑德,特赐予忠靖侯府二公子,择日完婚。钦此。” 傅老爷带着大夫人,叩首谢恩。当然首先要做的一个事情是把这个消息传递到内宅去,好让七小姐傅清敏高兴高兴。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傅清敏呆住了,眼睛一动也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吓得春兰春芳二人急奔过来,经过一番叫唤,才把七小姐的魂儿给招回来。 “春芳,我没有听错吧,当今圣上要把我许配给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七小姐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当今天子如何知道有我这个人的?还有,我何德何能,竟然会劳烦当今天子出一道圣旨,把我嫁与赵二公子?” 春芳笑嘻嘻道:“小姐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可是我躲在门外,亲耳听到的。那位宣读圣旨的老太监一个字一个字读出了圣旨的内容,我可是死记硬背把这些话全部硬记下来,然后回来告知小姐的。” “那太好了。”傅清敏欣喜地闭了闭眼睛,欢喜的泪水随之而落。 本来,在两天前,她是打算放弃赵二公子的了。毕竟她的心里面清楚得很,赵二公子喜欢的人是六姐姐,而不是她。 可是,就在她悲伤无助的时候,老天却跟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直接把这个机会推到了她的面前,这怎么不令她欣喜若狂? 难道这就是两天前的赛马大会带来的幸运吗?她夺得头魁的消息传到宫里,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被皇上,或者说三公主相中了? 虽然这个想法十分的荒诞不稽,但她还是忍不住从心底笑出声来。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啊,偏偏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正文第四百一十三章杀掉大夫人 第四百一十三章杀掉大夫人 圣旨下的那天,傅清玉正好带着冬蕊、冬梅二人到天恩寺还愿去了。 天恩寺一如往昔般素净,纤尘不染。寺院内钟鼓声声,木鱼声连绵不绝,还有那巨大的香炉,袅袅升腾起缕缕烟雾,来往参拜的香客络绎不绝。 轿子在山门前便落下了,傅清玉带着两个丫头一跨入这座百年老寺,便直接朝后院行去。 这座寺庙她们来的次数多了,对于寺内的环境也相当熟悉,不一会功夫,便走入了后院一排靠左的一个耳房内。 耳房内,一袭挺拔的身影面窗而立,屋子里还有一个年轻轻轻的小和尚。 傅清玉一进房内,便看到转过身来的傅二公子,便叫了声:“二哥哥。”见旁边的那个和尚正在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一看之下,不由惊呼出声:“慧觉,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记得这位小和尚以前是呆在城郊的一所有名的寺院“光华寺”里的,怎么反到了京城的天恩寺里来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慧觉朝傅清玉扬起眉毛,“傅家***,我可是由光华寺那边派过来学习佛经的,来了有好几个月了,你上次不是见过我吗?” “原来这样啊。”傅清玉点头。不错,上一次她大逃亡的时候就在这天恩寺里见到过这个小和尚,当时这个小和尚还协助她们跑路呢。只不过当时她以为他是混进天恩寺这所有名的寺院里来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来学习修为的。 此外,对于慧觉会与自己的二哥哥一起出现,傅清玉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这个小和尚是傅二公子的人。 “我们要见的人呢?”傅清玉问道,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房间不大,一眼看去,并没有其他陌生的身影,看来,他们要见的人不在这里。 慧觉谨慎道:“赵二公子觉得在寺院里见面的话,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所以,把见面的地方订在了寺院后山上的一块斜坡处。你们随我来吧。” 傅二公子与傅清玉对望了一眼,点点头,跟着慧觉出了房间,直直朝着寺院背后的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傅清玉小心冀冀地提着裙子,一脚深一脚浅地爬上山去。在跨过一个稍大的坎的时候,前面伸过一个臂膀来,稳稳地扶住了她,把她拉了上去。 傅清玉笑笑,心底漫过一片亲情的温暖。 傅二公子一直牵着她,一直走到了慧觉所说的那块坡地。 那里,风很大,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灌木丛边上,一管清冷的身影,一袭到头到脚的黑衣,让人从心底透出寒意来。 “你们来了?”那人转过身来,虽然面无表情,但那份寒意仍在。 这个人仿佛自冰窖出生一般,怎么与生俱来般带着这股寒意呢?傅清玉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些征询。 “你是雷飞吧?”傅二公子笑笑,他倒是没有想到赵子宣找的人竟然是他,而且,这个人神出鬼没的,赵子宣竟然能够找到他,真是本事。 “不错,我就是。”雷飞依然面无表情,“傅公子,我是你与赵公子的手下败将,你们放过我,给了我一条命,所以,我也不想欠你们人情。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二哥哥,原来你们认识呀。”傅清玉讶然道。 傅二公子点点头:“赵公子在信里说了,这个雷飞,也是玄冥掌的传人,多年以前,江湖上的玄冥掌传人分为两个支系,一个支系做了杀手,收人钱财,替人卖命,另一个支系则隐姓瞒名,退出江湖,若非至亲的关系,或为了江糊恩义,绝不出手。” 雷飞看看傅二公子,对于他对玄冥掌的了解,雷飞的眼中含了赞许的目光:“不错,我们雷氏一族是属于另一支系的,若非特殊原因,绝不出手。” 他向前踱了两步,抬起头来:“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此事一了,我们便两清了,再无瓜葛。” “雷当家果然是爽快之人。”傅二公子赞许道,然后,他看着雷飞,一个字一个字道,“雷当家听清楚了,我们要你做的事情是,听我们的指示,杀掉傅府大夫人” 傅清玉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看着傅二公子。旁边的冬蕊冬梅二人已经紧紧地捂住嘴巴,就怕自己惊叫出来。 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傅二公子,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但傅二公子脸上的表情凝重,根本就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她的脑子在急速地运转:为什么傅二公子要雇用雷飞杀掉傅大夫人呢?目前似乎并没有把握太多用于揭发大夫人的证据,而原有的一切人证都被大夫人杀人灭了口。难道说,她的这位二哥哥已经等不及了,失去了耐心,干脆也雇人杀了大夫人解恨? 不可能,傅二公子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这十多年都等了,还在乎再多花一些时间搜集证据吗? 忽然,她想起傅二公子刚才提到的,雷飞是玄冥掌另一支系的传人。她的脑海灵光一闪,豁然开朗起来。难怪傅二公子要雇用雷飞去刺杀大夫人呢,原来…… “傅公子请放心,我雷飞是说到做到的人,我既然答应了你们的条件,就一定会做到。你们需要我什么时候动手,通知我一声便可。” “我们怎么通知你?” “你们既然能够找得到我,就一定对我的行踪十分熟悉,让赵公子前来给我送信吧,我随传随到。”说完这句话,雷飞再不理会众人,转过身去,竟然从山坡处的断壁上飘落下去。 看着这个雷飞怪异的动作,所有的人都呆了一呆。 冬梅冬蕊又捂住了嘴。过了一会,冬蕊这才把头探过这边来,低声问道:“冬梅,你说那个人,是人还是鬼呀?” 过了好一会,傅清玉转过身来,去牵傅二公子的手,含笑道:“二哥哥,我们走吧。” 傅二公子望着面前的六妹妹,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眼中微光一闪:“六妹妹,你并没有追问我为什么那么做,这么说,你猜出我的意图了?” 傅清玉点点头:“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十分好奇,天底下那么多做这一行的人不请,为什么偏偏赵二公子要请了这位雷飞过来呢?后来仔细一想,便明白了。” 傅二公子伸出手来,拍拍傅清玉的肩膀:“看来我们兄妹俩真是心有灵犀啊。” 傅清玉对着傅二公子笑了。她的这位二哥哥可能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只有亲兄妹才能够心灵相通。而她与傅二公子之间的心灵相通,皆缘于血浓于水的亲情。 这个秘密,也该告诉这位二哥哥了吧? 回到傅府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傅清玉下了马车,一把拉着正要转身上马的傅二公子。 “二哥哥,你跟我来,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傅清玉朝着傅二公子甜甜地笑着。 “要告诉二哥哥什么,这么开心?”傅二公子任由傅清玉拉着他朝着清波阁走去,不由疑惑道,“是有关我母亲的?” “到了那个地方你就知道了。”傅清玉拉着他朝着清波阁后面的梧桐林走去。 “六妹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傅二公子疑惑地看看四周。虽然是夏天,但站在这片浓密的梧桐林里,依然感到阵阵凉意。浓郁的枝叶覆在头顶上,阳光一丝也穿透不下来。 “二哥哥,你等一下。”傅清玉转身跑到中间的一棵梧桐树下,拨开枯叶枯枝,挖开泥土,把一个铁盒子取了出来。 她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打开铁盒子,把一张泛黄的纸条取出来,慢慢地递到傅二公子的面前。 她看着傅二公子,眼中有隐约的泪光闪烁:“二哥哥,你看看这个。” 傅二公子疑惑地看着傅清玉。今天这位六妹妹的言行举止实在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地把他拉到这里来,然后拿出这样一张纸条给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二哥哥,你快看看嘛。”傅清玉满含期待地看着傅二公子。 “这个是……”傅二公子看看傅清玉,伸手接过那张纸条,小心冀冀地摊了开来。他只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脸色瞬时变了。 这字迹…… 记忆仿佛穿透时空,回到他以前的童年时代。那个时候,他不过四五岁,还未上学堂。那时的母亲很漂亮,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闲暇的时候,母亲会在后院的一座凉亭里,让丫头们支起一张桌子,摆上笔墨纸砚,在里面练字。 他有时候也会跑过去,母亲就会手把手地教他写字,记忆中的那个时候,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而他稚嫩的小手,随着母亲的笔迹,一个字一个字书写在洁白的纸上。那个时候,母亲的字清丽雄劲,就如这张纸上看到的样子…… 傅二公子的手颤抖了起来,看完这张纸条之后,他瞪大眼睛看着傅清玉,脸上写满震惊:“这张纸条,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正文第四百一十四章相认不如不认 第四百一十四章相认不如不认 傅清玉的眼中有雾气升腾,慢慢汇聚成晶莹的泪水落了下来,她在心里同情那个长眠于地下的那名可怜的女子。那个女子,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正名,弥留之际写下了这封血书,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二哥哥,这是母亲留下的血书。母亲把这封血书埋在了梧桐树下,这你也看到了。屋子里那幅壁画,母亲在里面已经指明了这封血书的埋藏之地,我破解了这个秘密,所以把这封血书挖了出来,让它重见天日。”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二哥哥,我想母亲也不希望我们兄妹俩到死都无法相认,所以留下了这封血书,把这件事写在了上面,也好以后作个相认的凭证。” 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握住血书的手在颤抖,他的眼中也似乎有泪光隐现:“不错,这是母亲的字迹,时隔多年,母亲的字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她就是手把手地教我识字的……” 傅二公子忽然抬起头来,眼中似乎再无泪意,他的语气出奇的冷漠:“六妹妹,你真的很喜欢忠靖侯府的那个二小子吧?” 傅清玉愕然地看着傅二公子:“你说什么?” 傅二公子看看手中的血书,冷冷一笑:“如果说你不是那么喜欢赵家那二小子的话,你怎么会花费那么大的血书,仿造我母亲的字迹,捏造出这么一份感天动地的血书出来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二哥哥”傅清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她在这个世上至亲的亲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傅清玉震惊地看着傅二公子。 今天的傅二公子是怎么了,方才兄妹俩还手拉着手,相互扶持着爬上山去,如今一转眼的功夫,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才对吧,六妹妹?”傅二公子眼神更是冷峻起来,“以前在水边村的时候,我看你可怜,所以才大发善心把你接回来。在府里好吃好穿好住,你就应该心怀感恩才对,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去抵毁你七妹妹的清誉呢?” 傅清玉是越听越糊涂,她忙道:“等一下,二哥哥,你到底要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抵毁过七妹妹的清誉了?” 傅二公子扬了扬手中的血书:“这个不就是吗?如果我真的相信你的话,那不就是被你的伎俩骗了?让你由庶变嫡,你的目的是不是就达到了呢?六妹妹,我真是看错你了” “傅光烨,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听到傅二公子越说越离谱,傅清玉听不下去了,“你是不是疯了,怎么可以对你的亲生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的亲生妹妹,谁说你是我的亲生妹妹的?”傅二公子的语气中透着冷漠,“傅清玉,你很聪明,你知道你自己是五姨娘生的,是庶女,根本配不上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可是,你太想嫁入侯府了,所以,你伪造了这份血书。如果你的诡计得逞的话,你就可以成为这府里唯一一个嫡女,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嫁入忠靖侯府去了,我没有说错吧?” 傅清玉不由为之气结,她忍着气道:“二公子,请你说清楚,我怎么就伪造这封血书了?” 傅二公子冷哼一声,看着手中的血书:“这封血书的确伪造得非常好,想必是一个表裱高手伪造的吧?字迹几乎跟我母亲所写的一模一样。但是假的毕竟是假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你为什么不一早拿出来呢?据我所知,你可是很早就把这封血书挖出来了……” 自己到清波阁挖血书这件事情,傅二公子也知道了?傅清玉的心底漫过一片寒意。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屋子里出了内奸。 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她屋子里的丫头,除了冬蕊冬梅之外,哪一个不是傅二公子的人?不过像这样既已结成同盟,还在处处防着她,派人暗中监视着好,这令她十分心寒。 而这个消息能够传到傅二公子的耳朵里,想必是那天她与冬蕊冬梅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窗外有耳,把这件事情听了去。 而她,由于不忍心打击七小姐,所以一直没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如今,自己的这一念之差,一点怜悯,倒成了坐实自己伪造血书的罪证了。 “二哥哥,你要相信我。”傅清玉望着傅二公子,她希望自己有一个解释的机会,“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当初我一直苦于无法破解母亲设下的这个谜团,后来在红梅的启示之下,我破解了这个秘密,这才拿到了这封血书。后来……”傅清玉咬咬牙,又道,“至于后来我一直迟迟不拿出血书的原因,那是因为我顾及七妹妹的感受,还有你与七妹妹之间的感情,这才忍着不说……” “那现在为什么又说出来了?”傅二公子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我看这些都是你的借口吧。红梅已死,死无对证,她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也是你自己杜撰的吧?你有自己的野心,你想摆脱我的控制,还有大夫人的控制,所以,你找上了赵二公子,可是,一直以来,摆在你们面前有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身份悬殊的问题。” 傅二公子顿了一下,继续盯着傅清玉,他的眼中有浓重的失望:“你一个庶女,当然不可能嫁给赵二公子那样身份显赫的人。而解决身份悬殊的方法有两个,第一个我就不说了,如今你我成为一派,大夫人对于你恨之入骨,屡次陷害于你,当然不可能还认你作女儿,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入忠靖侯府。所以,你把主意打到了七妹妹的头上。只要把七妹妹的嫡女身份转移到你的身上的话,那你与赵二公子身份悬殊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没有说错吧,六妹妹?”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有雾气升腾起来,眼一闭,泪水便滚落下来,是委屈伤心的泪水。 她看着傅二公子,一字一句道:“二哥哥,在你的眼中,我真的是那么不堪的人吗?为了你说的那个所谓的理由,而不惜去伪造物证,去伤害身边的亲人吗?” 傅二公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相信你会这样做,但是,你的确这样做了,六妹妹,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他不再看傅清玉,盯着手中的血书,然后用力撕了几下,朝空中洒去。顿时,满天“雪花”飘飘洒洒,傅二公子就在这漫天“雪花”之中扔下一句话:“傅清玉,我最后警告你,不要想着离间我与七妹妹的感情,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傅清玉呆呆地看着漫天“雪花”飞舞,她没有想到去阻止,也来不及去阻止。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也很可笑。是啊,单凭这一封血书作为物证,如何撼动得了傅二公子与七小姐这十几年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呢?傅二公子对于七小姐的疼爱与爱护,已经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而自己,居然妄想着单凭一封血书就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真是太可笑了。 一直以来,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夺走七小姐的嫡女身份。对于是嫡女还是庶女,只要赵子宣不介意,那就不是问题。 至于今天,她忽然忍不住想告诉傅二公子这个身世的秘密,那是缘于心底涌起的兄妹亲情。她不想让自己的亲生哥哥一世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妹妹是谁,那样对他不公平。 可是……她不由苦笑,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走了几步的傅二公子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傅清玉道:“六妹妹,告诉你一个对你来说,十分不好的消息,就在我们在天恩寺进香的时候,宫里的圣旨来了,皇上英明,许了七妹妹与赵二公子的婚事。至于这方面,你就不用再想了。” 说完,居然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说什么”傅清玉浑身巨震,她愕然地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道:“皇上下旨许了七妹妹与赵子宣的婚事?这怎么可能?” 她清清楚楚记得,就在不久前,赵子宣还对她说,他已经向皇上请旨赐婚了,圣旨就在这两天内下达。难道说,这件事情中途变了卦?还是赵子宣没把意思表达清楚,以致皇上误解了? 她知道傅二公子是一个从来就不说假话的人,他能说得出来的话,那就是已成事实的话。她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想拉住傅二公子问个清楚明白,但是傅二公子早就走掉了,而自己,浑身犹如虚脱一般,再也支撑不住,一跤跌倒在地上。 冬蕊冬梅跑进了梧桐树林里,看到苍茫暮色中,自家小姐跌倒在一棵树下,不由大吃一惊,慌忙跑上前去,扶起傅清玉,急叫道:“小姐,你怎么了?” 正文第四百一十五章要问个明白 第四百一十五章要问个明白 “赵二公子要与七小姐成亲的消息,是真的吗?”傅清玉拼尽力气问道。 冬梅与冬蕊对望一眼,一下子沉默了。冬梅忍住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哽咽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那便是真的了。”傅清玉看了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底一片苦涩,“至少这件事情我有权利知道,对吧?我不想成为最后知道的那个人。现在,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傅清玉咬咬牙,拼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冬梅与冬蕊赶忙一左一右扶住她:“小姐,对不起,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走吧,我们回牡丹阁去。”傅清玉的眼角没有泪水,神情慢慢平复下来,但那种心痛的感觉,却越来越深。 这种心痛的感觉,很熟悉,很久以前曾经有过。那是在水边村,听到谭大公子,也就是北承侯要娶傅府大小姐的时候,也如今天般,心里面钝钝地痛,像一把利刃在来回割锯,痛彻心肺。只是这一次,比那一次尤胜。 主仆三人慢慢地走着回去,傅清玉觉得自己每走一步,身体的气力就会流失一分。暮色苍茫,无边无际,她抬头望去,前方朦胧一片,看不到尽头。 回到牡丹阁,傅清玉一句话也不说,和衣便躺到了榻上。冬梅与冬蕊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劝道:“小姐,如果你觉得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哭什么呢,七妹妹要成亲了,这是好事呀。”傅清玉勉强笑道,“我想静一静,你们在外面守着吧。” 冬梅与冬蕊看了看傅清玉,知道自家小姐心里面一定十分的难过,但是又苦于无法劝慰,只好退了出去。 傅清玉坐了起来,推开窗子,看着外面黑蒙蒙的夜色。这夜色好黑,黑得如她此刻的心情,透不出一丝亮光。 很久以前,当她爱着谭大公子的时候,一道圣旨下来,把傅大小姐赐与了谭大公子成亲; 如今,当她深爱着赵子宣的时候,又一道圣旨下来,把傅七小姐赐与了赵子宣成亲。 老天爷难道注定要与她作对的吗? 当年的谭大公子在母亲的压力之下,选择了酗酒,选择了逃避,让她遍寻不着。他宁愿一个人独自忍受这份苦痛,也不肯告诉她,与她沟通,与她商量。 赵子宣,会是这样的人吗? 她的内心有一丝小小的震动,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赵子宣不会是这样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做第二个谭大公子她所认识的赵子宣,虽然有些顽劣,有些孩子气,但是,绝对是一个担得起大事的人。 而且,他也绝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如此一想,心中仿佛有了一个支柱般,身体里的力气也渐渐复苏过来。不错,凭着她对他的信任,她要赌一把,赌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存在背叛。 至少,她要面对面,问个清楚。 “冬梅,晚饭拿回来了没有?肚子好饿啊。”傅清玉朝外面叫道。 冬梅与冬世呆了一呆,待明白过来之后,脸上不由露出狂喜的神色。小姐终于想要吃饭了,那说明,这件事情总算过去了。 “小姐,你等会,饭早打来了,在锅里温着呢,我这就摆到桌子上去。”冬梅欣喜地抹抹眼睛,一阵手忙脚乱,想拿碗的,却拿了一个茶盏出来。 傅清玉坐到桌子旁边,看到冬梅这副样子,不由笑了:“冬梅,你怎么了?冬蕊,帮帮她。” 冬蕊看看傅清玉,不确定问道:“小姐,您……没事了?”话刚说完就被冬梅掐了一下,疼得她不由“哎哟”一声。 傅清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们两个:“我能有什么事情?该吃吃,该喝喝,我的人生还没到尽头吧,为什么一定要装出一副垂死的样子呢?”说着看看桌子上的饭菜,笑道:“开饭了,今天的菜很丰富啊,想必是接到了圣旨的缘故,大家一起坐过来吃吧。” 冬梅、冬蕊对望了一眼,刚才一阵心惊肉跳,因为小姐提到了圣旨的事情。但再看自家小姐的神情,绝对不会是装出来的,虽然似有泰山压顶般沉重,愁眉深锁,但小姐的脸上明显带着坚毅的神情,眼中闪耀着期冀的光芒。 难道,在这种不可逆转的情形之下,自家小姐还对于赵二公子抱有希望吗? 她们太了解傅清玉了,自家小姐是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放弃的。只要还有希望,就要去争取,这是小姐经常说的话。 为此,小姐曾凭这句话救了许多人的命。 这一次,小姐要用这句话来救自己吗? 冬梅感到眼眶里的泪水就要落下来了,她赶忙盛了一碗汤递给傅清玉:“小姐,你肯定饿坏了,多吃点。” 傅清玉点点头,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热汤。身子渐渐暖和起来,连心里面也温暖起来。 临睡前,她抚着挂于胸前的紫色玉佩,低声道:“赵子宣,我相信你,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小姐,小姐。”春芳一路小跑进了丹霞阁,看到七小姐傅清敏马上道,“小姐,那边有消息了。二公子与六小姐回来之后,六小姐便拉着二公子到后园的清波阁去了。” “他们去那里做什么,你快说呀。”七小姐着急道。 春芳喘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笑着对七小姐道:“小姐请放心,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反倒是二公子与六小姐翻脸了,二公子怒斥六小姐看不得他与小姐您兄妹情深,为了赵二公子,一心想挑拨离间。” “原来这样,幸好是这样。”七小姐喃喃说了一句,紧绷的神经顿时松驰下来,一侧身,瘫软在椅子上。 “小姐果然英明,抢在圣旨送达之前,把那血书的事情先告知二公子,不然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说不定真的会让六小姐的诡计得逞。”春芳佩服地看着七小姐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圣旨会下。”七小姐有些闪烁其辞。 说真的,她真的不知道圣旨会下达,如果知道圣旨会下来的话,那她也许就不用做这件事情了。 那天,当那些潜伏在牡丹阁的密报于她,说偷听到傅清玉主仆三人在屋子里低声说关于血书的事情之后,她惊得一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太了解傅清玉了,她的这位六姐姐是一个正直的人,而且,她还知道,她的这位六姐姐一直与二哥哥在追查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死因的事情。如果说这封血书是此案的一大发现的话,那六姐姐势必把这封血书交与傅二公子看,那样的话……她这个嫡女是假的了?而傅清玉才是真的? 那个时候,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活了十多年,也享受了十多年做为傅府嫡女的特权,如今一封血书推翻了她的地位,颠覆了她的身份,而且还在她想着嫁入忠靖侯府的节骨眼上,她不甘心 为了这个能嫁入侯府的机会,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就在前两天从仙女湖赛马场回来之后,当天晚上她就吐了一口鲜血。她知道是那副强力滋补药剂的后果,因为当初在接过这副药方之时,那人就曾经警告过她,如果一旦出现吐血现象,必须马上停药,不然的话,会导致全身经脉损伤,呕血而亡。 可是,她停得下来吗?一则她还没有嫁入侯府,二则她只要一天不吃这个药,就会觉得浑身乏力,一点精神都没有,难道她要让忠靖侯爵夫人,还有其他所有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吗?她已踏上了这条路,唯有一直走下去,直至达到目的为止,再也停不下来了。 而这封血书宛如一颗炸弹一般,随时就能将她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切全部摧毁。如果任由密报的人把血书的事情传到傅二公子的耳朵里的话,那么傅二公子必定会全力追查此事。倘若真的查出这件事情是真的话,那她梦想,她的嫡女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七小姐至今都想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在二哥哥面前的一番哭诉,彻底把二哥哥的心溶化掉。她知道自己在傅二公子心中的地位,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是傅二公子心中最疼爱的妹妹,甚至不惜用性命来维护周全的妹妹。那傅二公子又怎么会容许别人任意去诬蔑她呢? 她甚至知道,对于她的泪水,她的二哥哥是没有抵抗力的。 傅二公子果然信了,真的信了,一切如她所愿。但是她的心,却抖得厉害。她不想这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只不过想嫁入忠靖侯府,想嫁给自己心仪的人而已,但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要与她作对,弄出一封剥夺她的一切的血书来呢? 那一刻,她甚至有些怨恨留下这封血书的原夫人林氏。 正文第四百一十六章请求 第四百一十六章请求 “什么,皇上下旨把傅府七小姐赐与我成亲?”原本在书房里规规矩矩跪着的赵子宣一下子蹦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呀,圣旨上是这么说的。” “不行,我得进宫问问舅舅去。”赵子宣急得不行,这个玩笑开大了,明明他跟皇上说的是傅府六小姐,怎么这圣旨下达的时候,反倒换成七小姐了?他两天前还跟那丫头说,赐婚给他们二人的圣旨要下了……如此一来,那他不就失信于人了吗? 不行,一定得去问个清楚 “公子,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阿海急叫道,“老爷不许你出这书房一步,你现在出去了,要是老爷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阿海你先帮派我顶着。”赵子宣扔下一句话,跃上墙头瞬间便消失在府外。 “皇上,赵公子过来了,就在御书房门外等着,不管怎么说都要见你。”一个老太监模样的人走进御书房,一脸无奈对上一个正在批阅奏章的年轻君王禀道。 年轻君王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吧,麻烦找上门来了。” “我记得当时赵公子过来求皇上的时候,皇上不是亲口答应了吗?怎么这会功夫赵公子又过来了?”老太监纳闷道,“我听赵公子好像说什么新娘子弄错了。皇上您说,这新娘子怎么会有弄错的道理呢?” “朕也没有办法啊,这可是皇姐的意思。”年轻君王再次摇摇头。 “三公主来过了?”老太监讶然道,“三公主怎么知道这赐婚的事情?” 年轻君王笑了笑:“待会宣儿进来的时候,你可要替朕作证啊,这件事情朕可是一点风声也没有泄露出去呀。” “那是当然。”老太监忙陪笑道,“皇上一言九鼎,何况这应允了赵公子的事情,又怎么会泄露出去呢?不过,赵公子看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年轻君王扬了扬浓密的眉毛,威严的脸上现出些许笑意:“这么说,宣儿还真是喜欢那位傅家六小姐罗?好吧,叫他进来吧。” 赵公子大步而入,见了礼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舅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我不说跟舅舅说过,我要娶的是傅府的六小姐吗?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成成了七小姐了呢?莫非舅舅弄错了?” “赵公子”老太监忙在一旁提醒道。这君王可是没有错的,赵公子这样说,可是对皇上不敬的。 “赵安,无妨。”年轻君王呵呵一笑,“在这里没有君臣,就当是自家人聊聊天。” “是。”赵安忙退到了一旁。 “宣儿,你这样说可是冤枉朕了。”年轻君王一双利目投射到赵子宣的身上,“对于这件事情,朕可是守口如瓶,对谁都没有说的啊。赵安,是不是啊?” 赵安忙躬身道:“赵公子,这个老奴可以作证,皇上真的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三公主来的时候,说起了赐婚这件事情,皇上还一脸愕然的样子呢。” “我母亲……来过宫里?”赵子宣的眼睛不由瞪大了,“我母亲……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年轻君王看着赵子宣,摇了摇头:“朕也不知道皇姐如何知晓的。” 赵子宣的脑子“轰”了一声,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是两天前他从赛马场回来,正好撞到了他**。当时三公主问他去了哪里,他照实说了。他记得,当时他好像还问了母亲对于傅家小姐的印象。难道就在那个时候,他把请旨赐婚的事情说出去了? 赵子宣懊悔地闭上眼睛。此时此刻,他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天啊,他的这个祸好像闯大了。 究其原因,一由他对于母亲太过于信赖了,以为凭着母亲对自己的溺爱,自己有所求的话,母亲一定会答应自己。自己喜欢的,母亲一定不会阻拦。二则当时的他,居然没有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回想起当时他与母亲的对话,一定是他说的,与母亲说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这可怎么办? “舅舅,我母亲……当时说什么来着?”赵子宣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问道。 年轻君王饶有兴趣地看着赵子宣道:“宣儿,皇姐可是说得清清楚楚的,傅府七小姐可以,六小姐绝对不可以朕听闻傅府那六小姐不过是一名庶女而已。那可不行,别丢了皇家的脸。” “我不在乎。”赵子宣闷闷道,他抬起头来看着年轻君王,哀求道,“舅舅,你就行行好,收回成命吧。” “君无戏言,你当朕是什么”年轻君王厉声喝道,吓得赵安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宣儿,你先回去,以后可不准说出这样的话来。”年轻君王冷冷地吩咐道。 “可是……”赵子宣还待要说什么,赵安赶忙连拖带拽地把他拉出御书房,抹抹汗,道:“赵公子,你可吓死老奴了。哪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还是快快回去准备你的亲事吧。” 赵子宣没了办法,只有垂头丧气地出宫去了。 “怎么样,宣儿走了吗?”年轻君王看到赵安进来,脸上露出笑意。 “皇上,原来你没有生气呀。”赵安莫名其妙地看着年轻君王,有一种被捉弄了的感觉。 “不用此法,如何能够把那小子打发走?”年轻君王狡黠一笑,“虽说是家事,但这家事也颇令人头痛的,清官难断家务家啊。” “皇上,我看赵公子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要是万一他闹起来怎么办?”赵安担忧道。 “随他闹去,他能闹出什么来?”年轻君王不以为然道,接着叹了一口气,“这要是收回成命,可是要伤了傅爱卿的心了。” “当然不能这样做。”赵安忙道。 “不过,要是傅府的七女儿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话,那朕倒是可以考虑看看。”年轻君王笑了一笑,脸上现出一丝好奇,“皇姐喜欢的是傅府七小姐,宣儿喜欢的是傅府六小姐,都是傅府的女儿,这两位小姐难道差别很大吗?” “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赵安恭恭敬敬地答道。 “这个朕知道,说些朕不知道的。”年轻君王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这个……”赵安想了老半天,“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宣儿有一双赏识奇珍异宝的慧眼,这识人……看宣儿对于傅家六小姐紧张着急的样子,难道这傅六小姐在宣儿眼里看来,也是一件奇珍异宝?”年轻君王扬了扬眉,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张了开来,“看来哪天朕要亲自会会这位傅六小姐。” 赵安看看年轻君王,目光微闪,看来因了赵二公子的关系,皇上对于傅府那位神秘的六小姐,开始感兴趣起来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傅清玉跟冬蕊冬梅说,自己在后院走走,让她们不要跟来。 冬梅冬蕊对望了一眼,冬蕊想要说什么,冬梅扯了一下冬蕊,笑道:“小姐想要到后园走走,尽管去便是。奴婢在屋子里看着,如果有人过来,让她留个话便是。” 傅清玉点点头,叹了口气,慢慢朝后院行去。 看着傅清玉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的尽头,冬蕊忽然有些想哭:“冬梅,你为什么要让小姐一个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小姐说要静一静,你就让小姐静一静吧。”冬梅神色低沉地垂下头。 “可是小姐的背影好孤单……如今连七小姐也跟小姐抢起赵二公子来了……我想小姐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冬蕊唏嘘道。 “小姐难过的还不止这些。”冬梅叹了口气,“昨天傍晚在林子里,二公子说的话我们不都听到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唉” “我看二公子太过份了,怎么可以这样毫无证据地指责小姐呢?”一想到昨天下午在林子里看到的那番情景,冬蕊的心里就来气,“二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小姐也就算了,还把那封血书撕了,真是太过份了。” “我也觉得奇怪,二公子一向是一个冷静的人,昨天下午怎么表现得那么冲动呢?其实即便他不相信小姐的话,也不至于大发雷霆啊?”冬梅百思不得其解。 “冬梅,二公子自小与七小姐相依为命,七小姐可是二公子的软肋啊。谁要是敢说七小姐什么不是,二公子能放过它吗?”冬蕊摇摇头,“我看或许是那天二公子心情不好,偏偏小姐又跟他说了这事,所以二公子这才对小姐发脾气……” “即使发脾气也不能说这么没轻没重的话啊。”冬梅摇摇头,“我看不像……难道说,有人在这之前跟二公子说了什么……” “谁?”冬蕊问道,“是谁起了这样的坏心肠?” 冬梅马上警觉起来:“冬蕊,你说,这事会与会与那封血书有关?也就是说,我们在屋子里偷偷说的话,被人听去了……” 正文第四百一十七章对策 第四百一十七章对策 (感谢傻蛋0101同学和Daniel_sc2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你们的支持与鼓励,鞠躬感谢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哪个不要命的敢这样做,我饶不了她”冬蕊怒道。 “嘘”冬梅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一些,这院子外面可全是二公子的人,要是传到二公子的耳朵里该怎么办?” “连小姐是他的亲妹妹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相信,那他还有什么相信的?”冬蕊愤愤不平道。 “或许是另有原因吧。”冬梅摇摇头,“看来这院子里头全是二公子的人,我们要小心些。” 她转头看向远处,目光中带有忧虑:“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小姐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希望小姐没事才好。” 傅清玉慢慢地走着,心底有些悲凉,仿佛觉得,所谓的亲情,爱情,都离她好远好远,她努力想去抓,去挽留,却发现手中空空而已。 不知何时,等她抬头看时,原来自己不觉已经走到了后院最荒凉的一角,清波阁不远处的那一片林子里,也就是她上次采摘公孙树叶子的地方。 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讶然,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呢? 这时,眼前人影一闪,她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交杂着薄荷香味,然后便觉得腰间一紧,似被人紧紧抱住,同时身子一轻,双脚腾空而起,耳朵只闻呼啸的风声。 顿时,她明白那人是谁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种酸涩的感觉,想哭。 他终究还是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脚底已经接触到坚实的地板,赵子宣放下她,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知道自己身处于傅府旁边的那座阁楼里,也就是她与他经常见面的那个地方。 抬起头紧紧地看着他,他的眼中温柔涌动,如深遂的大海,里面有懊悔的神色。 “对不起,清玉。”他垂下眼睛,“我跟皇上说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我跟你的,后来,后来……” 傅清玉伸出手指,掩住他的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已经猜到了原因,身份的悬殊,本来就是她们二人之间的致命的差别。即使赵子宣不在乎,谁能担保其他人不在乎吗?像三公主、皇太后,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当然不可能同意让赵子宣娶她进门。 这一切,她早该料到。所以,她才会下定决心,做一个尝试,通过告诉傅二公子事实的真相,恢复自己的嫡女身份。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应该让赵子宣一个人去努力,去承担是不是?所以,在赵子宣为这件事情绞尽脑汁的同时,她也想为这门亲事出一点力,想想办法。 哪曾想到,自己这边失败了,赵子宣那边又阴差阳错…… 老天真的喜欢跟她开玩笑,就是不肯让她以后的路走得顺顺畅畅的。 “你又喝酒了?”她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一遇到什么烦心事的时候,赵子宣便喜欢喝上几杯,酒香混合着身上的薄荷香气,便成了天然的香水。 “嗯,想你。还有,担心你。”赵子宣张开有力的臂膀拥紧她,似乎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会感到踏实一些。 “从昨天到今天,一直一直在担心你,怕你会哭,怕你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完完整整的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有,真是谢天谢地。” 傅清玉听到这,眼泪都快下来了。一夜之间,他憔悴了好多,眼睛通红,鬓发凌乱,胡须密匝,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她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靠在他的怀中,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傅清玉惊惶无助的心一下子平静了许多。从昨天傍晚到今天,一切仿佛一场梦一般,唯有靠在他的怀中,才能感到那份真实。 他宽敞的怀抱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她想一辈子停靠在里面,让他替她遮风挡雨,再不远离。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傅清玉低声问道,不是无奈,而是冷静。 从见到他,看到他与自己一般备受煎熬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痛了起来。如果前面穷山峻岭,都是他们必须面对的,那她必然携住他的手,义无反顾走下去。 而且她坚信,只要他的意志与她一般坚定的话,只要两颗心不分离,即使眼前乌云铺天盖地,他们也会走出一片晴空来。 并且,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绝对不会是第二个谭大公子,而她,也绝非是水边村那个傅清玉了。 “我们一起走”赵子宣看着她,唇角微抿,现出一片坚毅来,“丫头,什么都不要想,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好,我们一起走。”傅清玉对上他的眼睛,也坚定地说道。 此次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自从心一度冷了下来之后,傅清玉忽然觉得,对于这个傅府,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以前,还念着兄妹之情,姐妹之情,如今,还剩下什么值得挂念的? 只怕,什么也不剩下了。 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让,但是唯有爱情,绝对不可以让出去。 她没有窥觑别人的爱情的兴趣,也没有誓要把别人的未婚夫夺过来的野心,但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要紧紧把握在手里 对于赵子宣而言,她是他最珍贵的珍宝。而对于她而言,他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临走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情。”她抬头望着他,“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等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去。” “好,我会等你。”赵子宣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到从今以后,要你跟着我一块受苦,我的心,十分不忍。” “你不也跟着我一起受苦吗?”傅清玉的心情好了起来,朝他调皮地眨眨眼睛,“我们还分谁跟谁哪” “清玉。”赵子宣揉揉她的头发,只觉得心底的某一处,酸酸软软的。 “不过子宣,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傅清玉神色凝重看着他。 “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全部答应你。”赵子宣含笑道。 傅清玉有些感动地望着他。自从知晓了双方的心意及决心之后,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要走了,当然,她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她还有应允了别人的事情,没有做到。 她附上他的耳朵,在他的耳旁低语了几句。赵子宣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傅清玉十分郑重地点点头。 “好,我帮你。”赵子宣马上应了下来,他从身上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方形玉佩来,递到她的手上,郑重道:“丫头,你只要把这枚玉佩放在长白居酒仙楼的柜台的边角上,到时候,你要的人一定会准时出现的。” “子宣,谢谢你。”傅清玉看着那枚玉佩,眼中又有了雾气,“这是我的心愿,等办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天涯海角,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丫头,都这个时候了,我们还用得着这么客气?”赵子宣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把玉佩放入傅清玉的手上,然后,拥紧她,心里既是酸楚又是满足。 “过两天,就入秋了,而忠靖侯府的桂花宴,也要开了。”傅清玉望着清波阁那片渐渐变黄的梧桐叶,幽幽说道。 一阵风过,梧桐林一片“沙沙”作响,吹到人的身边有了一股凉意。果然,天气是跟着节气走的,秋天的脚步已经慢慢地走过来了。 “在我府里举办的桂花宴,是京城一大盛事,到时候必定会宴请全京城的官宦之家的太太、小姐们出席。到了那天,大家小户的人全涌到了忠靖侯府,局势混乱,正好是我们离开的最佳时机。”赵子宣分析道。 傅清玉点点头,转头问他:“现在离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还有多少天?” “十天。”赵子宣道。 “十天对我而言,足够了。”傅清玉略一沉吟,唇边露出一个笑容,转头问他,“子宣你呢?” “我也够了。”赵子宣点点头,“十天已经足够我安排好一切。” 他指的是出逃的路线,车马,还有一切所应该考虑到的状况。 “子宣,你真的舍得?”傅清玉蹙紧眉头看着他,“跟我一起走,就意味着你将失去忠靖侯府二公子的位子,失去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失去疼你爱你的皇外祖母,你的母亲三公主。还有,失去锦绣的前程,还有……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她轻轻叹息,“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的。” “丫头,我可不是为了你,我为的是我自己。”赵子宣无所谓地笑了笑,“国家社稷自有我爹和我大哥,我就不操这份心了。至于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有,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哎,丫头,听说过我一掷千金的故事没有?我掷的可不是忠靖侯府的银子啊,那可是我自己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 看着傅清玉讶异的神情,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至于皇外祖母和我母亲……”赵子宣的剑眉微拧了一下,随即便舒展开来,“我那皇外祖母,膝下儿孙多着呢,少我一个又何妨?至于我母亲,我走了,不是还有我大哥吗?也有所安慰了。” 正文第四百一十八章醉酒 第四百一十八章醉酒 “子宣”傅清玉叫道,她感动地望着他。“父母在,不远游。”在这个时代的人的脑子里根深蒂固,而赵子宣为了能跟她在一起,做出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决定,该是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丫头,别担心我,一切都会没事的。”赵子宣依然无所谓地笑笑,“想开点,想想以后。我想,桂花宴之后,我们就可以去过一些我们想过的生活了。” “我们想过的生活?”傅清玉瞅着他笑。是啊,那是一种寄情山水,无忧无虑的生活。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她与他在凌云桥的那番对话,当时的他们,就已经心有灵犀,兴趣相投了吧? “丫头,你说,如果我们走了,那么他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赵子宣含笑看着傅清玉,“会不会重金悬赏,把我们捉回去?” 傅清玉笑着看他,她就知道,他的心里早有答案。 “当然不会,这家丑,嘿嘿,就算是家丑吧,可不能四处宣扬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我想,圣命不可违,你又不见了,他们大概会寻个借口,说你暴病而亡,那样的话,这赐婚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傅清玉朝他扬了扬眉,“我猜得对不对?” 赵子宣赞许地点点头,有些心酸地望着她:“我想,你府上也会这样说吧。看来,我们真的成了‘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了。” “谁说我们会死的?”傅清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生活如此美好,我们向往的美好生活,我们还没有开始过呢,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轻言生死呢,太对不起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赵子宣不由笑了,他还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傅六小姐,还是一个乐天派呢。 “好好好,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会很好很好地活下去。” 傅清玉很用力地点头,这个时候,他们都需要更大的信心,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叵测的未来。 “丫头,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赵子宣万分不舍地放开她,伸出手来,替她抚好垂落于额前的碎发,“记住,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知道吗?” 傅清玉笑着点点头。 “还有,天凉了,多穿件衣裳。看你,手冰凉冰凉的。”赵子宣把她的手拥进自己宽大的掌心之中,想用自己的体温暖和那一双凉浸浸的小手。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傅清玉瞅着他笑,“我们的赵二公子,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像个老太太了?” “你取笑我啊?”赵子宣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宠溺地看着她,摇摇头,“好吧,我送你下去。” 一转眼的功夫,傅清玉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公孙树下的地面上。 “记住我的话,我走了,有什么事情随时到寒江诗社找我。”赵子宣看了她一眼,一纵身,便消失在了傅府的高墙之外。 “赵子宣,我知道你在等着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傅清玉朝着墙的外面低声喊道,不管赵子宣听不听得到。 喊完了,傅清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接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千万不可以就这样放弃的。 “国色天香”那边也开张有好一段日子了,前几天她才刚看了账本,看到帐上已接近有一万两银子了。这些钱除去留一些成本给兰芝表姐之外,其余的统统换成飞钱。 在这个时代,全国四处皆是柜坊。这个柜坊,相当于钱庄。只要手持柜坊的凭信,就可以提取银子,而柜坊,一向是只认凭信不认人的。 更发达的,便是飞钱了。在京城天都,有一些比较有名的柜坊,如富通,利通等,在全国各地均有联号的柜坊,在天都存下银子,到通州也能够取出来,方便得很。 所以,此次出行,无需携带沉重的银子,一来不方便,二来不安全,何况还是在逃亡的路上。只要拿着柜坊的飞钱凭信,便可以轻轻松松到别处取银子了。 还有…… 她一路小跑来到清波阁后面的那一片梧桐林里。在预定的位置,把梅花八宝簪拿了出来。 梅花八宝簪依然崭新异常,那是它的主人多年来视若珍宝的珍藏着的缘故。 傅清玉把梅花八宝簪紧紧贴于胸前,仿佛感受到曹大小姐亲切的笑脸,她默默道:“曹姐姐,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顺顺利利地给你报仇,让歹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四周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母亲的低泣,又仿佛是曹大小姐的鼓励。傅清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目光愈发坚韧起来。 母亲,曹姐姐,你们一定要记得保佑我…… “什么,你说什么?宣儿昨天进宫找皇上去了?”三公主惊疑不止地望着面前的徐妈妈,头上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也跟着一晃一晃的:“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昨天夜里。当时皇上在批阅奏章,二公子闹着要进去,皇上只好宣召他了。”徐妈妈恭恭敬敬地答道。 “他去见皇上做什么”三公主厉声道。昨天,自己一整夜都呆在府里头,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瞒着她偷偷溜进宫里去了。看来,一定又是他身边的那名忠心耿耿的小厮,叫做阿海的,替他打掩护了。看来,这个叫阿海的,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还能做什么?”徐妈妈一脸无奈的神情,“还不是为了圣旨的事情?”她抬起头来看着三公主,“奴才看赵公子好像十分喜欢那位傅府的六小姐的样子,夫人,要不把六小姐也一并……” “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三公主想了没想便道,“一个庶女罢了,怎么进得了我们忠靖侯府的门而且,我们忠靖侯府的规矩,是从来不纳妾的。” 至于妾室的问题,一直是三公主的一个心结。所以,即使那个奴婢生下了赵三公子,但是这妾室的名份可是一点也没有得到的,死了也入不了赵氏祠堂。 看到三公主脸上皆是怒意冲冲的神情,徐妈妈忙道,“夫人息怒,千万不可气坏了身子。赵公子年纪尚小,还未定下性子,这些玩闹总是有的。皇上可是十分知晓夫人的意思,坚决不让步,赵公子也就无可奈何地走了。” “难道宣儿此次入宫,是去找皇上,让皇上收回成命不成?”三公主惊跳起来,脸上的神情更是恼怒,“来人,把宣儿给我叫来” 徐妈妈慌忙劝道:“夫人,二公子早就回来了,喝得烂醉,走路都走不稳,如今正在房里又呕又吐的……” 一听到自己的儿子喝醉了酒,三公主又心疼又气急:“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要是被他爹知道,他从书房逃了出去,进了宫,又去酗酒,这还了得” 急忙唤了徐妈妈过来,搀着自己就朝着赵子宣居住的院落里去了。 三公主刚走进院子,便闻到从屋子里传来一阵熏得人要醉倒的酒气,她不由用丝帕捂住口鼻。 徐妈妈见状,忙道:“夫人,我看,还是让那些粗使丫头进去打扫打扫吧,现在站在这院子里都能闻到这冲天的酒气,要是进了屋子,还不把人给熏昏过去?” “不行,我得看看我儿子去,我就这么一个……”三公主猛然住了口,“反正我得看看去,要是他喝出个三长两短来,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也不顾里面如何的秽臭,一抬脚,就进去了。 三公主还没站稳,只听“哐当”一声,一个空酒坛子摔在了她的面前,坛子裂成五六瓣。而在不远处的地上,那些碎裂的酒坛子比比皆是,地上一片湿漉漉的,全是酒,整间屋子浓烈的酒气熏得人快昏厥过去。 三公主举目搜寻自己的儿子,终于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看到自己的儿子。她的宝贝儿子,斜躺在一座小山似的酒坛子中央,正举起一个酒坛子,仰着头,把酒坛口对着自己的嘴,一口接着一口地猛灌着烈酒。那副样子,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倒水似的。 再看看他的模样,脸颊殷红,醉眼朦胧,鬓发散乱,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好酒啊好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醉解千愁……” 三公主又急又气,指着赵子宣的手指忍不住颤抖着:“宣儿,你这是什么样子好端端的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也不怕你爹回来狠狠地教训你” “娘,您来了?”赵子宣睁着醉醺醺的眼睛,“娘,我会好好听你的话,我会娶那位傅府七小姐的,让她给你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让您儿孙满堂,共享天伦之乐……”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半坛子酒又朝嘴里灌去。 “二公子,你就别再喝了,再喝下去可是要伤身子的”徐妈妈一边劝道,一边抹着眼泪。 这位二公子,可是她奶大的,虽非亲生,胜似亲生,如今看到二公子这样做践着自己,怎不令她这个做奶娘的心如刀割? 正文第四百一十九章苦肉计 第四百一十九章苦肉计 三公主真是又急又气:“宣儿,那个傅府的六小姐,你就这么喜欢她?她不过是一个庶女,怎么配得上我们忠靖侯府” “可是,我看傅府里最漂亮的就是她了,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赛马场一见倾心,从此再不能忘......那七小姐怎么及得上她?娘,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呢?” “成全你?”三公主气得说不出来话,看到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心疼。 徐妈妈看了看赵子宣,又看了看三公主,抹了一把老泪,低声劝道:“夫人,二公子自小就这样,只喜欢漂亮的,傅府那位七小姐,的确比六小姐差了那么一些……您看,二公子都喝成这样了,想必是对那位六小姐喜欢得很,您就别再逼着二公子了,就应了吧,别让他再作践自己了。” 三公主气咻咻地瞪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朝屋子里那些缩到了角落里的丫头们吩咐道:“你们几个,看好二公子,不许他再到外面去。还有这些酒,统统给我搬走这个地方重新打扫一遍,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到侯爷与三公子的耳朵里,知道吗?” 一屋子的人惊若寒蝉,唯唯喏喏地应了。 三公主再也看不下去,一甩袖子走了。徐妈妈忙不迭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叮嘱道:“你们可记好了,这件事情千万不能传到老爷与三公子的耳朵里,知道吗?”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去得远了,赵子宣一下子蹦了起来,动作灵敏迅捷,根本没有一丝一毫酗酒之人摇摇晃晃的醉态。 “走远了吗?”赵子宣朝在门口处东张西望的阿海问道。 阿海转过身来,朝着自家公子眨眨眼睛:“公子,夫人与徐妈妈都已经走远了。” “那就好。”赵子宣转头去看那跪了一地的丫头,呵呵一笑,“你们都做得很好,本公子重重有赏。阿海,给每人赏十两银子。” 一个丫头拿着这十两银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公子,其实我们也没有帮你什么,只不过替你买了些酒回来,还要朝你身上倒酒……”这个叫做沁香的丫头笑了起来,“把公子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还要拿公子的赏赐,怎么说都有些过意不去……” “公子叫你拿着你便拿着。”阿海道,“说不定以后还要你们几个帮忙的地方。” 赵子宣笑道:“你们也在这湿地上跪了大半天了,也够累的,都起来吧。把这里弄干净,我母亲走了,这戏便算演完了。”说完闻闻自己身上浓重的酒气,自己都觉得有些受不住,马上吩咐下人们帮忙烧水沐浴。 看着自家公子沐浴完毕,换了衣裳,在书房里坐下来,阿海笑嘻嘻地凑了上去。 “公子,你这一招能成吗?”阿海看着赵子宣,虽然自家公子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今天公子的反常举动,又是装作喝得烂醉,又是装作一副风,流样,说出“要娶就要娶美人”这样的话来,阿海就知道,公子此举一定是有目的的。 “知道本公子此计叫做什么吗?”赵子宣的脸上带了些得意的神色,笑眯眯地看着阿海。 阿海眼珠一转,马上道:“苦肉计?” “孺子可教也”赵子宣满意地点点头。 “公子,此计甚好。”阿海不失时机地拍马屁,“公子不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夫人的脸色啊,黑得像锅底一般。看着公子的眼神,那是又气又急又心疼……”顿了一下,他像想起什么道,“我看夫人那副样子,公子,这门亲事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转机?你倒是想得美”赵子宣拍了一下阿海的脑袋,“你把皇上想像成什么了?即使皇上肯,傅府那边肯吗?要知道我这一方先提出退亲的话,那对于傅府小姐那边将是多大的伤害?以后让傅府那位七小姐怎么嫁得出去,谁还敢娶她?” 顿了一下,赵子宣又道:“退亲滋事体大,如果舅舅偏颇我这边的话,那傅尚书会怎么想?这君臣的情份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再说了,傅府七小姐也未必肯……” 一想到这,赵子宣就觉得头大。几天前在马场的时候,当他飞身而上救下傅七小姐的时候,她当时看他的那种痴迷的眼神,赵子宣便觉得有一种“要坏事”的预感。 不是他会错意,也不是他自以为是,而是七小姐当时那种热切的眼神,让他有些受不了。当时,趁四周无人的时候,七小姐还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有公子一幅寒梅图,珍藏至今,公子何时能与我一起共赏?” 言语之中,暧昧意味甚浓。 他也是混迹风月场所有些日子的人了,一个人的眼神如何如何,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他才会觉得头痛。 京城里的那些官家小姐们喜欢他什么,像他这种花花大少,还有那么多人想主动送上门来,无非是冲着忠靖侯府显赫的地位,还有他是忠靖侯府二公子这一个身份地位去的。 傅七小姐喜欢他什么,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傅六小姐是只喜欢他这个人的。 “要不,公子你来个自毁形象如何?”阿海想出一个损招,“从今以后,公子天天酗酒,天天到烟花之地买醉。再不行的话,就干脆来个强抢民女,把所有的坏事都做绝……那样的话,这天底下的女子谁还敢嫁给公子?这样一来,不用公子出一句声,那傅府七小姐必定哭哭啼啼自己找皇上退亲了。” 赵子宣瞪了阿海半天,狠狠道:“你要本公子被家法惩处吗?本公子现在还不想死,我还想着跟傅府那六丫头云游四海呢,可不想现在就被我老爹打死” 阿海缩了缩脑袋,嘿嘿笑道:“公子,我说错了,我只是想着如何让傅府那个七小姐失望,然后主动提出退亲的事情……这样一来,居然把公子陷入世人唾骂的地步了,奴才该死” 赵子宣叹了口气:“阿海,你提出的这个,当然不失是一个法子,但是,我要是被圈在了府里,谁会在那个丫头身边保护她?”他摇了摇头,这是下下之策,要是被识破了,那可就是全盘皆输。 “公子,那可怎么办?”阿海忧主忡忡地抬起头来望着自家公子,“公子这么一闹,夫人还不肯让步的话,那公子所作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不会白费的。”赵子宣笑笑,“我可没有想过我娘看到我这副样子,会跟皇上说退了这门亲事。你以为我娘是个什么人,有那么好糊弄的吗?”他再次叹了口气,“下达的圣旨上不是说‘择日完婚’吗?只要日子还没有定下来,那就表明我们还有时间。那丫头说还需十天的时间,我唯有希望我这么一闹,能拖延十天,也就心满意足了。” 阿海心中一凛,他想起三公主离开的时候那凌厉的眼神。他太低估三公主了。即使对自己的儿子十二分的溺爱,但三公主的精明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现在唯有希望,三公主念及母子之情,宽宥二公子几天时间,好让自家公子有更充足的时间准备出逃。 三公主一路怒意冲冲,直奔栖凤阁而去,徐妈妈看到三公主真的动了怒,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紧紧跟在三公主的后面,一路小跑,跟着三公主进了栖凤阁。 看到三公主在正厅里落了座,徐妈妈忙让屋子里的丫头退了出去,亲自捧了一杯香茶过来,小心冀冀道:“夫人,暂且息怒,喝杯茶润润嗓子。” “好端端的,我生什么气?”此刻的三公主,方才在脸上一派怒意冲冲的神色,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面带微笑,看着徐妈妈道:“徐妈妈,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对不对?” 刚才三公主明明一副怒发冲冠的神情,如今一转眼,倒成了云淡风轻了。徐妈妈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您千万不要这个样子,您要打要骂,尽管发泄出来便是,千万不要埋在心里面,那可是要憋坏自己的。” 三公主不由失笑,亲手扶起徐妈妈:“徐妈妈,你这是干什么?我知道宣儿是你奶大的,你视他如己出,你所说的话也是为了宣儿好,我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徐妈妈不敢起来:“夫人,二公子不懂事,性子还没有定下来,使使性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夫人千万不要责怪他,他说的话都是使性子的话,夫人千万别往心里去,千万别因了二公子的话,气坏了自己。” “徐妈妈,你先起来吧。”三公主用力把她扶起来,“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吗?宣儿那些话,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徐妈妈愕然地望着三公主,三公主的话语气平和,果然没有一丝怒意在内。 “夫人,这……”徐妈妈想了想,小心冀冀道,“夫人不生二公子的气了?” 正文第四百二十章识破 第四百二十章识破 “宣儿可是我的宝贝儿子,好端端的我干嘛生他的气?”三公主脸上含着笑,依然一副“平日里一谈到自己的儿子就笑容满脸”的神色。 “可二公子刚才那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徐妈妈看着三公主的神情,小心冀冀道,“私自离府,又喝得醉醺醺回来,这还不够,在家里还要摆上一堆的酒坛子喝个够……这个二公子,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要是喝出病来。伤了身子如何是好?”说到这,徐妈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 她可是二公子的奶娘,感情非同一般。在她的眼中,赵二公子虽然淘气顽劣,但是出身名门世家,还是懂得进退的。像这样放肆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徐妈妈,不用替他操那份心,那小子,这么一点小小的伎俩竟然想瞒过我,哼,他还太嫩了些”三公主唇边浮起一丝冷笑,眼中一片清明。她来到贵妃榻边,坐了上去,斜斜地躺着,脸上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徐妈妈惊疑不止地望着三公主、拿起一枚宫扇,一边轻轻给三公主扇着,一边忍不住问道“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宣儿真是越大越顽皮了,连这点小把戏也要使出来让我看。”三公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徐妈妈,你真的以为他会喝酒喝得醉醺醺啊?” 徐妈妈愕然地望着三公主,连手中的扇子也不记得扇了:“夫人,你是说……”徐妈妈极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屋子的酒气,二公子身上散发着的着差点呛死人的酒气,那满地的酒坛子,都证明二公子喝得很醉了。再想想二公子当时的醉态,连路也走不稳,拿着酒坛子的手一晃一晃的,连酒坛子都抓不稳的人,怎么会没有喝醉呢? “不可能啊,我当时看到二公子明明就是一副醉酒的样子,要是被老爷看到的话,准得又会教训一顿……” “这个时候,我倒是希望老爷能够回来,狠狠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在我这个做母亲的面前耍花样,蒙混过关。” 徐妈妈抬起头来,看了三公主一眼。她太了解三公主了,对于这个唯一一个宝贝儿子,三公主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丢了,虽然说的是气话,但要真的忠靖侯爷敢动赵二公子一根手指头的话,说不定三公主会跟侯爷拼命不可。 “夫人,二公子真的没喝醉,他是在装的?”直到此时,徐妈妈才有些相信“二公子其实并未喝醉”的事实,“他是装的?” “这小子,装得倒挺像的。”三公主冷哼一声,“徐妈妈,你就尽管放心好了。我生出来的儿子,我还不了解他吗?如今他心里面牵挂着一个人,甚至为了那个人,还说出什么贪恋美色的话来真是我的好儿子” 徐妈妈点点头,她当时就听得颇为怪异,不大明白二公子为何说出傅六小姐长得漂亮美貌的话来,如今听了三公主的分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赵二公子在替傅家那六小姐打掩护。 他不惜在自己母亲面前,自毁形象地让别人觉得自己是贪恋美色才要坚持娶傅府六小姐,而意欲掩盖自己真心喜欢傅六小姐的心意,同时也掩护了傅六小姐。想必二公子也知道三公主手段的凌厉,任何一个跟他扯上关系的人,只要不是三公主喜欢的,只要三公主认为对方是有企图的,三公主一定千方百计加以阻扰,甚至不惜毁了对方。 徐妈妈想,这个二公子,从什么时候起,对一个姑娘家如此上心起来了? “徐妈妈,宣儿平日里风,流倜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他还未定性,经常跟京城里的官宦小姐们玩闹在一块,那也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一次……”三公主修饰堪称精美的柳叶眉微蹙,做为一个母亲特有的敏感让她的内心忽然有了一阵不安:“徐妈妈,你觉不觉得,这一次,宣儿对于那位傅六小姐,好像是认真的?”说到这,目光之中已多了一份锐利的神色。 徐妈妈一惊。她见过那位傅六小姐,果然长得俏丽异常,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同旁人的气韵,淡定,沉稳,嘴唇微抿的时候露出一丝坚毅的神情。 不过才见了几次面,徐妈妈便喜欢上了这个傅家小姐。虽然她出身低微,但是,只要是赵二公子喜欢的人,她这个做奶娘的,也喜欢。 徐妈妈是一个出身卑微的人,并没有太多太深的门第观念。而且,她在心里面已经把赵二公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只要赵二公子开心,她便觉得开心。赵二公子喜欢某人,她也就对那个被二公子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多了一份亲近感。 而这个傅府六小姐,温温柔柔的,身上没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刁蛮任性,又自高自大,或是自视清高的特性,反倒令她更加喜欢。 如今,听到三公主说起傅府六小姐的时候,语气颇为不善,赶忙陪笑道:“夫人多虑了,二公子怎会不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不过是看到了傅六小姐的美貌,一时鬼迷了心窍,这才斗胆入宫向皇上请旨赐婚的。” 三公主笑了一笑,扫了徐妈妈一眼,目光渐渐锐利起来:“徐妈妈,这京城官宦小姐几百个,最不缺的就是美貌了。宣儿从小到大跟她们玩闹在一起,还会对这个感兴趣吗?我说得对不对啊,徐妈妈?” 被看穿了心思的徐妈妈唯有“是是是”地应道。 “我倒是奇怪,如果说单单喜欢傅府六小姐的美貌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念念不忘;如果说只是偶遇的见过一两次面,也不至于非得要到皇上那里去请旨,这份感情……”三公主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朝着门外叫道:“莲卿” 一个白衣女子闪身而入。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明明是走着进来的,但是却根本听不到她走路的声音,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飘到了你的面前。 徐妈妈心中又是一惊。这位叫做“莲卿”的女子,说白了,就是三公主的十大贴身保镖之首,自小就跟随在三公主身边。若无什么重大事情,三公主一般是不会传召她的。 “夫人,有事吗?”莲卿低了头,问道。 “你去一下水边村,查一下那位傅六小姐生活在那里的情形,见过什么人,跟什么人有过接触,一有情况马上回来向我汇报。”三公主吩咐道。 “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办到。”莲卿应了,又如一只幽灵般飘出去了。 徐妈妈失声道:“夫人莫不是怀疑傅六小姐与二公子一早就认识?” 徐妈妈清楚得很,自己跟随三公主在城郊的仙女湖区的公主府一住就是十多年,而傅府的六小姐,听闻自小就流落在水边村。 从地域上看,公主府离水边村是十分接近的。地域上的相近,很可能就会让二公子与傅府六小姐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说不定真的如三公主所料,赵二公子与傅府六小姐,一早就认识了。 “希望查证的结果不是我所料想的那样。”三公主笑笑,目光却更加锐利起来。 对于三公主这种目光,徐妈妈最熟悉不过了,她记得以前有一个女子,对赵二公子纠缠不休的时候,三公主也出现过这种极其锐利的目光。然后,那个不自量力的女子便消失了,永远地消失在京城里。 如果三公主真的查证了赵二公子早就与傅六小姐相识的事实的话,那接下来三公主会不会就真的要对傅府六小姐下手了? 徐妈妈一想到这,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心里想着要找个时机知会二公子一声才行,早做准备才好。 三公主躺累了,侧身坐起,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挑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徐妈妈趁机走了上去,一边轻轻地给三公主扇扇子,一边说些三公主看听的话:“这蜜饯可是公主府那边新酿制的,专门为了赏桂大会而制作的。公主府那边差人来问,这一次新制的蜜饯,夫人可是喜欢?” “不错,就是太过甜腻一些,告诉那边的人,糖放少一些,这样更加清爽可口一些。”三公主想了想道,她可是品尝高手,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什么东西没有尝过? 过了一会,三公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徐妈妈:“现在离赏桂大会还有多少日子了?” “还有十天。”徐妈妈笑意盈盈道,“夫人,这两天,侯府后院的桂花都开了,那浓郁的香味,十里之外都能够闻得到呢” 忠靖侯府的桂花林,在京城,哪怕是在全国,也是闻名的,不但品种齐全,而且那香气,也是最浓郁的,是制作香料的最好原材料。 三公主沉吟一会,从腕上褪下一只金光灿灿的雕刻得极其繁复的金手镯来,交给徐妈妈:“徐妈妈,你到傅府走一趟吧,把这个交给傅府七小姐,让她在赏桂大会上好好表现,本夫人等着看呢。” 徐妈妈小心冀冀地接了过来,她认得这只金镯子,这可是波斯那边的贡品,是先帝的赏赐之物,多年来三公主一直戴着没有摘下来过,想不到今天如此爽快就摘下来,说送人就送人。 “看来夫人真的十分喜欢傅七小姐。”徐妈妈小心地用丝帕包好,笑着说道。 三公主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一个药罐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正文第四百二十一章传讯 第四百二十一章传讯 (感谢柚梓青枫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 最近,素素觉得订阅好少,还是希望各位书友多多订阅吧,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码字最大的动力,呵呵。) 徐妈妈猛然一愣:“夫人……”她听出来了,三公主的语气中,分明对于那个傅府七小姐,十分的不满意。 “夫人对于傅七小姐,不是一向称赞有加吗?为何今天……”徐妈妈看着三公主,试探性地问道,“虽说傅七小姐的身子,传闻上一直说不太好,从未间断过吃药。但是最近从傅府传出来的消息说,傅七小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最初我也不大相信,但是赛马场上傅七小姐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么高难度的动作,她居然一气呵成地完成了,那么剧烈的运动,她居然能够眼不红心不跳的,一点气喘吁吁的样子都没有,我看,七小姐的身子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三公主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徐妈妈,你难道不觉得不正常吗?那么强烈的运动,傅七小姐居然能完成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根本看不出一丝疲累的样子来。我注意了她很久,一个人不可能一直神采奕奕,一点都不会累的,除非神仙。所以说,这一点太不正常了。” 徐妈妈这才想起来,三公主说得对,赛马大会一整天,徐妈**确觉得傅七小姐有些与众不同,但哪一点不同,又说不上来。如今听得三公主这么一说,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记得,当时傅七小姐的神情,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在京城众小姐当中,尤其醒目。 她从来没有见过经历过一整天比赛的辛苦,还能够如此精神焕发的人。当时她想的是,七小姐的身子看起来康复得差不多了,这么好的精神…… “夫人在怀疑什么呢?”徐妈妈不解地问道,“七小姐当时在场上的神情模样,的确有些不大对劲,或许这正好说明,她是在日益康复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本夫人倒是替她高兴,”三公主冷哼一声,话题一转,“徐妈妈,你跟着我,在宫中也住了那么多年,可曾听说过宫中有一味叫做离忧散的药吗?” 离忧散?徐妈妈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变了:“三公主怎么提起这个?” “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有一位体质虚弱的妃子,深得先皇的宠爱,只是虽然隆宠,但一直没有子嗣。为此,这位妃子特地从西南夷那边引入这味药。听说是由三十二种剧毒虫子晾晒干后,研磨成粉而制成这味药剂。用得适量的话,能够强身健体。但是不宜久服,否则离忧散则成离魂散。”三公主慢慢说道,眼神之中有着十分深切的惋惜。 “那位妃子服用了这味药之后,果然身体日益健康起来。一时之中,宫中的各个嫔妃相竞效仿,都把这味药当作日常补品来服用。但是后宫毕竟妃子众多,旧人去了不断还有新人进来,那位妃子唯恐自己的地位不保,于是加大剂量服用此药,结果……”三公主深深叹息一声,不忍心再说下去。 徐妈妈忙上前递给三公主一杯茶:“往事已矣,夫人还是不要太过悲伤。” 她知道三公主说的这件事情,这件事当年在宫中的时候十分轰动。那位拥有沉鱼落雁之貌的妃子,也就是先皇最宠爱的一个妃子,死状极其凄惨。她是死在先皇怀中的,七窍流泪,恐怖狰狞,再无一丝美丽可言。先皇痛彻心肺,命人彻查此事,一时之后,引入此药之人被当场杖毙,后宫凡是跟此事有染的妃子们全部被打入冷宫,再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而且,徐妈妈还知道,那个暴毙的妃子,就是三公主的一个远房表姐,与三公主自小一块长大,十分要好。那个妃子死的时候,三公主哭了一天一夜,并立誓如果今后再发现有人利用此药急功近利,绝不姑息。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药被禁了,人也处置了,宫里宫外的人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已经很少了,听说这药也失了传,再没有出现过。如今三公主不知何故却重提此事,徐妈妈心中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看着三公主,眼中已经现出惊惶的神色:“夫人,您是说,傅府七小姐的异状,是因为服食了离忧散?” “那副神情,简直跟当年那位妃子一模一样啊。”三公主摇摇头,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当年她那个远房表姐,就是这副样子,精神好得不得了,根本让人无法觉得她已经病入膏盲。待到她真正病发之时,已经是回天乏力。 她当时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的表姐,在短短几天之内,迅速干瘦下去,血已耗尽,十八二十的年龄,正是青春年少,如花的年纪,但她的这位表姐,却已干枯成八十岁的老太婆,最后带着太多的不甘心,懊悔与无奈,血竭而亡。 这一幕,永远定格在三公主的心头,一直消散不去。 明明是宫中禁药,居然还有人不惜以身犯险,以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态来骗取婚姻,骗取能够入主忠靖侯府,永享荣华富贵。三公主冷哼一声,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种人自食其果。 “会不会弄错了?”徐妈妈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实在太离奇了。 她看着三公主道:“夫人,像傅七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足不出户,养在深闺之中,又怎么会弄得到这种绝秘的药方?再说,这种配方不是早就失传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想想也不忍心,像傅七小姐那么一个妙龄女子,长得又清丽端庄,如果因这个药而血竭而死,实在太可惜了。 “本夫人怎会弄错?”大夫人冷笑一声,击了一下掌,马上有一个绿衣女子闪身而入,躬身给三公主见礼:“夫人,有何吩咐?” 徐妈妈愕然地看着面前这位同样无声无息便潜了进来的绿衣女子,这是三公主的贴身护卫,名叫幽兰。一天之内,三公主连续出动两位护卫高手,已经是让人觉得十分讶异的事情了。特别是这一串连的竟外消息,把徐妈妈震惊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妈妈努力调整了一下思绪,她觉得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她听来的消息,够她活了这么些年听来的消息的总和了。 而且,看到幽兰的出现,她更加觉得,一定有事情已经发生了。 “幽兰,关在后花园地窑下的人招了没有?”三公主悠悠地喝了口茶,明明是讯问关押的人犯是否招供的事情,但是她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似的。 幽兰看了一眼三公主:“回禀公主,落在奴婢的手里的人,还没有撬不开嘴的人” 徐妈妈看到幽兰冷若冰霜的神情,心里面“格登”一下。难道三公主抓了什么人回来,大刑逼供了? “很好。”三公主的神情同样冷若冰霜,“这两天老爷外出公干,不在府里。幽兰,把那人给我提到这里来。” “是,夫人。”幽兰简短地应道,一转身,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幽兰便推搡着一个覆着黑斗蓬的人走了进来。那人即使被黑色斗蓬覆盖着,浑身仍然抖若筛糠,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想必是被破布之类的东西塞住了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 幽兰用脚轻轻一勾,那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幽兰上前把塞在那人嘴里的破布弄掉,然后把遮在那人头上的黑斗蓬掀起来,低声喝道:“老实点。” 那人抖了一下,果然不敢再出声。 待那人的真正面貌露出来之后,徐妈妈抬头看去,见是一名中年妇人,眼熟得很,不由惊呼道:“蔡尚宫,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的这名中年妇人,叫做蔡暖娥,是宫中正五品女官,掌管食膳司,又叫做蔡尚宫。由于以前三公主居住于宫中,所以一直跟随在三公主身边的徐妈妈认得这个人。 蔡暖娥看看徐妈妈,再看看三公主,羞愧地低下头去。 一个宫中正五品女官,三公主都能够轻轻易易抓到忠靖侯府里来,想必不是得到了皇上的授意,就是得到了当今皇太后的授意了。 如今,后宫一切事务,还是牢牢地掌控在皇太后的手里。 三公主走了过来,在蔡尚宫身边转了一圈,凌厉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那股凌厉冷酷,蔡尚宫觉得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三公主笑了一笑,走到就近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朝椅背靠了过去,慢悠悠地开口:“说吧,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么样的?” 蔡尚宫偷偷地瞄了三公主一眼,嘴巴动了一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还不说是不是?”幽兰怒喝一声,就要上前。 说也奇怪,一看到幽兰就要上前的架式,蔡尚宫整个人顿时瘫软下去,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别动手,我说,我什么都说出来。” 徐妈妈纳闷地看着蔡尚宫。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受过刑的样子,但是却是如此的害怕,真令是奇怪。 正文第四百二十二章借刀杀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借刀杀人(求订阅) (感谢neko_s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亲们要多多支持,多多订阅哦) 蔡尚宫抖抖索索地说道:“当年那名叫做倩兰的宫女被杖毙的时候,是奴婢去监的刑,当时她把这个药方给了我,说是自知罪责难逃,只求一个死后安葬之所,不要做孤魂野鬼。奴婢一时心生贪念,就把这个药方留了下来。本来想着到用这个药方到宫外赚些银子使使,不想宫里的那些人为了各自的目的,也求上门来了。” “这个药方又开始在宫里泛滥了?”三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厉声喝道,“你都把这个方子给谁了?” 蔡尚宫吓得浑身震了一下,头快垂到地上去了:“一年前,李淑妃差人来过;半年前,陈昭仪差人来过;三个月前,胡婕妤差人来过;近两个月,张才人,何才人是亲自过来拿的……” 三公主微闭了一下眼睛,看来这味毒药又在宫中泛滥成灾了。蔡尚宫说的这几位妃子之中,就有几个是新近深得皇上恩宠的。 “还有其他的人吗?”三公主睁开眼睛,厉声喝道。 “宫外的……”蔡尚宫头也不敢抬,用低得像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宫外的,就数不清了…….” “蔡尚宫,你这不是害人吗?”徐妈妈听得背脊凉嗖嗖的。蔡尚宫说这方子已经流传到了宫外,那坑的人不是更多了吗? “你这个奴才,为了一己私利,竟要害那么多的人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三公主毫不留情地斥责道,“先帝在的时候,明文规定再有以此药害人者,杖毙,株连九族。你竟还敢以身犯险,看来你是不要命了。” 蔡尚宫吓得拼命磕头,头如捣蒜,哭道:“夫人开恩啊,夫人开恩啊。” 三公主一转身,脸上又罩上一层寒霜:“说,还把这药方给谁了?” 蔡尚宫看看三公主,犹豫道:“没有给谁了。” “没有吗?蔡尚宫,你知道本夫人问的是什么。”三公主冷冷地看她一眼,“你不说也没有关系,但你能够抵赖得了吗?幽兰。”三公主朝幽兰唤道,“给她看样东西。” 幽兰从身上取出一样东西,摊了开来,原来是叠在一起的几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有很多字迹。幽兰把那几张白纸朝蔡尚宫面前一掷,那些纸张飘飘乎乎,落在了蔡尚宫的面前。 蔡尚宫匍匐着爬前几步,凑过脑袋过看。这一看之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那几张纸上,全部写满了她与杜妈**交往日期,时辰,事由,仿佛有一个人在暗处监视她们,把她们两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 蔡尚宫顿时吓瘫了,哭着道:“夫人息怒,我说,我什么都说出来。”她惊惧地看了就在咫尺的幽兰一眼,抹了抹眼泪道:“前不久,哦对了,也就是一个月前,傅府七小姐屋子里的一个奶娘,叫做杜妈**,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找到了我。说是她们府里的七小姐,自出生之后起身子底子就弱,一直没有调理好。听说我这有一种能快速调理身子的方子,想拿去试试……” “傅七小姐真的用了这个方子了?”徐妈妈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刚才她还在一心替傅家七小姐辩护,如今一转眼的功夫,铁证如山的事实就摆到了眼前。 “一个月前……”三公主沉吟了一会,“这种药方最长能够服用多久?” 蔡尚宫想了想道:“据那个药方上说,此药极烈,服用不能超过十五天,否则的话会导致经脉逆行,血竭而亡。” “如果服用几天后断药,会有什么后果?”三公主问道。 蔡尚宫认真地想了想:“如果中途断药的话,会大病一场,但不会殃及性命。” 三公主再次沉吟起来。据她派出去的人密报,这一个月来,傅七小姐的精神异常的好,没有哪一天呈现出病态。也就是说,傅七小姐服药的时间已经有一个月了,并且从来没有间断过。 “这便是了。”三公主点点头,想起前段时间得到的密报来。 由于近段时间发现某些妃子神色异常,皇太后便起了疑心,亲自下旨让三公主彻查此事。 经过一番查探之后,最后,三公主把疑点集中到了食膳司的蔡尚宫身上。然后对于近段时间她与何人接触,均进行了严密的监控。这下,那些与蔡尚宫私下交易的人全部浮出水面。 当她在列出的名单中看到傅七小姐的名字时,其惊讶程度不亚于徐妈妈刚才的反应。 在她的印象中,傅七小姐一直是温柔娴静,又颇有才华,懂得吟诗对对子,这在京城里众小姐中算是一名才女。如果不是考虑到她的身体问题,三公主一早就相中了她。 只是如今,这种好印象因了这“离忧散”,被彻底打破。原来这名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女儿家,竟也是一个玩弄手段的高手,居然也不惜以身试险,服用起了“离忧散”这味毒药。 每个毒药的人必须有她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傅七小姐的秘密是什么呢? 就在仙女湖赛马场上,当她看到傅七小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的宝贝的儿子,目光露出与她的矜持性子十分不相符的热切期盼来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傅七小姐的目标,原来是她的宝贝儿子 想想这事也是符合情理的,傅七小姐也快及笄了,这与谁家公子订亲当然是她目前考虑最多的事情。而入主忠靖侯府,一直是京城内外全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更况且,自己的宝贝儿子继承了她的所有优点,长得俊美异常,兼之一副风,流傥倜的不凡神情,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 .就在赛马大会的前一天,她又收到了傅府里监视七小姐的人的密报。密报上说,七小姐的身子突然出了些状况,早上与晚上居然吐血一次。这种情景,与她的那位远房表姐病发的症状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是,这位傅七小姐的症状来得更早,也更突然,三公主心想,这或许是傅七小姐擅自加大药方剂量所造成的。 正因为对于这件事情的明了,还有对整个局势的掌控程度,所以,她亲自进了一趟宫,对于自己的宝贝儿子求婚一事,她一点也不加阻挠,只是要求皇上把傅六小姐的名字换成门当户对的傅七小姐。 而她在心里面,早就料定,傅七小姐活不了多久了。 三公主心里很清楚,傅七小姐此刻的身子,如风中弱柳,再也经不起一丝折腾。自己的那位远房表姐,从吐血到身亡,仅仅十多天的时间,那段日子里,十多个太医齐齐用药,想药物阻挡病势的漫延,最终还是挽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如果此刻傅七小姐就此收手,停了那副致命的毒药的话,以太医们的力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三公主清楚得很,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既然为了那个目的付出了太多太多,目前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此刻停下来,岂不前功尽弃?所以,三公主十二分笃信,傅七小姐绝不会就此放手。 既然傅七小姐那么想死,三公主心想,就成全了她吧。 亲事虽定,但圣旨上说的是择日成亲。这个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三公主的手里,她可以无限期地拖长这个成亲日子,直至傅七小姐血竭而亡的那一刻。 在一旁站着的徐妈妈听得心惊肉跳,差点也和蔡尚宫一样,瘫倒在地上。 她惊惶地看了一眼三公主,心想,这三公主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啊。明明知道傅七小姐服食这种虎狼之药,居然还能应允下这门亲事…… 三公主冷冷地看了地上瘫成一堆烂泥似的蔡尚宫,吩咐道:“幽兰,把这人给我押下去,好生看管着,绝不能够有什么闪失。皇太后那里还等着要见见这个人呢。” 幽兰应了一声,收好地上的纸张,把蔡尚宫拎起来,押到后院去了。 徐妈妈退开一步,让幽兰过去。无意中触碰到怀中包着的金手镯,这才想起这只手镯是三公主刚才亲自从手腕子褪下来的,说是要自己给傅七小姐送过去,并且还让自己带话给傅七小姐,要她在赏桂大会上好好表现。 三公主明明知道此时傅七小姐的身子差到什么程度,居然还用这只金手镯施加压力。此时此刻的傅七小姐,如果要想满足三公主的期望,就不得不服用“离忧散”,以她那副被毒药摧残得破碎不堪的身躯再一次经受这味毒药的摧残 这无异于借刀杀人 徐妈妈震惊得鼻尖上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她知道,这是三公主对于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常用手段 尤其是利用这味宫中禁药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于公于私,三公主都绝不会姑息 徐妈妈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只听得外面传来了霜儿的声音:“禀夫人,尚书府上的傅夫人过来了,要求见夫人” 徐妈妈一怔,抬头去看三公主。三公主微微一笑:“来得还真早,徐妈妈,一起出去看看吧。” 正文第四百二十三章论嫁 第四百二十三章论嫁 由于是皇上赐婚,无须保山,所以傅大夫人是一个人带着下人来的。 来到客厅,一番寒喧之后,傅大夫人看着三公主,含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侯爵夫人是越发神采奕奕了。” 三公主瞅了傅大夫人一眼:“夫人府里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夫人还好吧?” 看向傅大夫人的眼神里,一副明了的样子,显然对于最近傅府发生的事情,三公主知道不少。 傅大夫人的脸上略微现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来:“以前都是我一意孤行,没有顾及到子女们的感受,所以,才会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如果我处理得当的话,我那个五女儿也许就不会……” “你府上那个五丫头我本来看着喜欢的,还想着让她来当我的媳妇,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公主也有些伤感。 傅大夫人忙展颜笑道:“三公主的厚爱,我代五丫头谢过了。不过,五丫头姿色平庸,恐怕难登大雅大堂。七丫头就不同了……” 一谈到皇上赐婚的对象傅七小姐,傅大夫人马上眉飞色舞起来:“七丫头是我府上唯一一个嫡女,自小便聪慧异常,棋琴书画,无一不精,兼之精通吟诗作对,才华在京城众官家小姐之上,就连傅老爷,也一直夸奖她呢。” 她喜滋滋地看着三公主:“如果七丫头与赵二公子站与一起,那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儿。”说到这,她便笑了起来。 “夫人说的是。”三公主笑眯眯道,“我那宣儿,都是被我宠坏了,整天只知道玩乐,七丫头嫁过来之后,可要替我好好地管束他一番才好。” 傅大夫人笑道:“侯爵夫人说哪里的话?二公子一表人才,兼之习得一身好武艺,又具有赏鉴古眼的一双慧眼,皇上一时半会都离不了。我们府的七丫头能嫁与二公子,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 “傅夫人无需客套,我看七丫头就是一个福泽深厚的人。”三公主呷了一口茶,“听说七丫头的身子以前一直不太好,最近经过调理,已经复元了大半,现在快康复了吧?” 傅大夫人的眼睛笑成一条线:“侯爵夫人无须担忧,七丫头的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了。说也奇怪,以前七丫头总是小病不断,闹腾着府里的人。自从在天恩寺算了一卦之后,七丫头的心境似乎开阔许多,病由心生,这心境开阔了,病也就渐渐消退了下去。” “哦?”三公主放下茶盏,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卦上怎么说?” 傅大夫人呵呵笑道:“卦上说的倒是有几分灵的,说是紫气东来,七丫头要找寻来自东边的人,方能婚姻幸福美满。” 东边?三公主瞬时领会了傅大夫人的意思。京城皇宫地处东方,忠靖侯府也在东边一带,哪怕是城郊的公主府,也是地座东方而建。这样说来,卦上所说的,傅府七丫头要找的人岂不就是她忠靖侯府了? 三公主柳眉一扬,眼中的笑意更深:“看来七丫头与我们忠靖侯府真是有缘,就连这冥冥之中都把一切安排好了。” 傅大夫人喜逐颜开:“我也寻思着这事巧着呢。近来还听七丫头身边的丫头说起,这些日子七丫头天天晚晚梦见一个佩着紫色玉佩的人,骑着白马而来,七丫头一直想看清楚他的容貌,却一直看不清。问了天恩寺的高僧,高僧说那就是七丫头命中的有缘人。” 已经是订了亲事的人了,傅大夫人缘何对自己说起这些?更何况全天都的人都知道,很多年前,先皇曾把一枚珍贵的紫玉赐与自己最钟爱的女儿,如今这紫玉就在忠靖侯府之内。傅大夫人这个时候提起此事…… 三公主的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却是略带讶然道:“有这样的奇事?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块紫色玉佩?” 傅大夫人小心冀冀地取出一张白纸来,那张白纸上,一个极其精致的蝶形玉佩现于纸上。 三公主吃了一惊。这玉佩的形状,明明就是她家宣儿身上挂着的那一块。由于是外邦贡品,先皇又直接赐与三公主,不久之后三公主与忠靖侯爷因了纳妾一事闹矛盾,三公主一怒之下搬离侯府,在城郊的公主府里一住就是十几的,所以,京城里见过这块紫色玉佩的人少之又少。三年前,忠靖侯爷亲自前来,把三公主接回侯府,但那个时候,赵子宣已经把那枚玉佩遗失了。 一块遗失多年的玉佩,傅府都能够知道,这也罢了。但是对于这玉佩的纹路,都能描绘得如此详尽,这令三公主大感意外。要知道,自己虽然见过这块玉佩,但时隔久远,对于这块玉佩的形状也有些糊模了,如今却有人能将这块的形状原原本本地描绘出来,那么逼真,那么细致,不得不说这其中肯定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这种明明白白的司马昭之心……三公主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傅府那位七小姐了。 “侯爵夫人”看到三公主陷入沉思之中,傅大夫人不由出声叫道,“侯爵夫人难道是想起什么了吗?” 三公主点点头,脸上是一种悲喜交加的神情:“这玉佩……竟跟当年先帝赐与我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样……我记得当年先帝将这枚玉佩赐与我时说过,这玉佩具有通灵功能,有缘人才能够拥有它,而且拥有这枚玉佩的人心意能够相通…....”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宣儿与七丫头的婚事,乃是天命所定,天作之合呀。” “侯爵夫人,能够嫁入侯府,那是我们七丫头的福份。”傅大夫人听出了三公主语句中更多的是欢喜的成分,这才在彻底放下心来,笑道:“侯爵夫人,这喜事可要趁早办,虽说七丫头现在还未及笄,但是这一年半载还不是转眼的功夫?这喜事先办了,我们为人父母的,也就放心多了。” 三公主在心中暗暗冷笑:原来是怕夜长梦多呀,不知道这是傅大夫人的意思,还是那位攻于心计的七小姐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傅七小姐怕是等不及了,毕竟那些药是不能吃太久的,过量又过量的话,那可是会致命的,七小姐想必也深谙这一点吧?所以她想尽快结束这种每天喝毒药,耗损自己身子的日子。只要目的达到,嫁入忠靖侯府,这调理的事情,自然就要放到日后慢慢来了。七小姐坚信,忠靖侯府为了声誉,总不可能会抛弃一个嫁入府里,生病的儿媳妇吧? 三公主暗中微微摇头,心里面有些唏嘘。七小姐太过于聪明,她估计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才铤而走险。可是,她却偏偏低估了这味毒药的霸气与威力,殊不知自己的性命已经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却还在奢想什么名利与荣华富贵 当然,对于这种使尽手段想入主忠靖侯府的人,三公主是绝对不会让她的诡计得逞的。 “那就入秋之后,等到宣儿参加武举,取得功名之时吧。”三公主很爽快道,她含笑看着傅大夫人,“对于你府上的七丫头,我也喜欢得紧,要是不快点娶过来的话,那被其他侯府抢了先,我们岂不亏大了?” 这话说得傅大夫人笑了起来:“侯爵夫人真会说笑,这亲事可是皇上作主订下来的,谁还敢跟忠靖侯府抢啊?再说,能嫁入忠靖侯府,那是我们七丫头莫大的福份,还敢奢求什么呢?” 三公主想了想道:“既然是皇上指的婚事,那么这聘礼的事情,宫中自会打点好,你们府里也就不用破费了。” 傅大夫人想到这既然是御赐的婚事,宫里面赏下的东西必定不少,自己府里多多少少也要出一些,还要办得体体面面的。毕竟这对傅府来说,皇上亲赐的婚事还是头一遭。衬了这桩御赐亲事的福,看来傅府在京城的地位又明显抬升了一截。 “多谢侯爵夫人关怀。”傅大夫人笑着谢了,想了想,咬咬牙道,“至于七丫头的嫁妆,那自然是少了不了的。六十四抬是必须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钱出得傅大夫人肉痛。但是,为了傅府的颜面,还有傅府以后的前程,傅大夫人咬咬牙,豁出去了。 三公主朝旁边站着的徐妈妈使了个眼色,徐妈妈会意,趋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个丝帕包住的东西来。 摊开丝帕,取出那只金光灿灿、雕刻工艺异常精致,纹理极其繁复的金手镯,一边递到傅大夫人的手上,一边笑道:“傅夫人,你来得正好,刚才我家夫人还与老身谈论着送些什么礼物给七小姐好呢。这只金手镯可是当今皇太后赐下来的,我家夫人一直戴着,从未离身,说好是要送给未来儿媳妇的。您来得正好,就把这只镯子拿给七小姐吧。我家夫人还说了,上一次在仙女湖赛马场上,七小姐惊人的骑术让人观为叹止,希望七小姐在接下来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上有更加出色的表现。” “这个,这个如何使得?”傅大夫人话虽这样说,但整个人已经欢喜得快从椅子上掉下来了,小心冀冀地接过金镯子,对三公主自然是谢了又谢。 正文第四百二十四章阻挡 第四百二十四章阻挡 (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下,更迟了些,抱歉抱歉。) 牡丹阁的院子上空,一只雪白的鸽子盘旋片刻,落在了屋顶上,辨认了一下方向,一下子从半开的窗户钻入了里屋的暖阁里。 这个半开的窗户,就是为了这只信鸽而开的。 暖阁里,一只昏昏欲睡的湛蓝色的猫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瞄”了一声。 正在屋子里做着针线活的冬梅,听到了暖阁里的蓝猫的叫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入了暖阁内。 果然,在暖阁里,一只通体雪白的雪鸽正在低着着看着自己桔黄色的脚,而那一只蓝猫则浑身戒备地望着那只鸟儿,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全无刚才睡意沉沉的模样。 冬梅上前摸了一下蓝猫,失笑道:“自己人,何必那么紧张?” 那蓝猫似乎听懂了冬梅的话,浑身竖起的毛一下子又垮了下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式,又开始打起瞌睡来。 冬梅走过去,靠近那只雪鸽。那只雪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也不怕生,两只机敏的眼睛看着冬梅,发出“咕咕”两声。 冬梅朝雪鸽的脚上看去,只见它桔红色的左脚上,绑着一个细小的圆筒。她伸手过去,把圆筒解了下来,迅速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来。 她把空的圆筒依原样绑在雪鸽的脚上,然后抱着雪鸽,把它放飞出去,雪鸽在半空飞旋了一下,便飞走了。 而冬梅,则迅速走出暖阁,来到书房。书房里,傅清玉停下作画的笔,含笑问道“雪儿又飞来了?有什么消息?” 雪儿是一只白鸽的名字,这是一只驯养多年的鸽子,灵敏迅捷,又能躲闪追踪,是一只十分聪明的鸽子。而这个鸽子,就是她与赵子宣互通消息的方式。 为了掩人耳目,她与他只能采用这种方式,幸好十天时间不长,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小姐你看,赵二公子来信了。”冬梅警觉地朝窗外看了一下,迅速掩好窗户,低声对傅清玉说道。 自从出了那件傅二公子撕毁血书事件之后,傅清玉与冬梅冬蕊都觉得牡丹阁肯定出了内奸。如果不是有人在傅二公子面前挑拨离间的话,对于傅清玉的话,傅二公子最多表现出将信将疑惑的态度,决不会不问个青红皂白的,就怒火中烧地把血书撕毁了。 可是,傅二公子怎么会知道血书这件事情呢?这件事情只有傅清玉、冬梅、冬蕊三人知道。所以,傅清玉等人猜测,此事之所以会走漏风声,想必是她们平日里在说话的时候,无意中泄露了血书中的内容。而她们忽略了,虽然她们与傅二公子是同一国的,但是,这屋子外面的那些人,只对傅二公子与傅七小姐这兄妹俩忠心耿耿,并不会对她这个后来加盟进来的盟友忠心耿耿的。 所以,一切的疑点,都集中到了傅七小姐的身上。 至此,傅清玉才发觉,她这个七妹妹变了,表面上看起来二人还是和和气气的,但是谁知道这位戴着伪善的七妹妹背地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每每想到这,傅清玉不由觉得心寒。她记得,就在不久前,七小姐一心夺取头名,要借她的赤兔,她也借与七小姐了。何月娥的马发了疯,直直朝七小姐撞了过去,她顾念着姐妹之情,想也没想,就大喊着让赵子宣去救七小姐。那一刻,她是担心七小姐的安危的。但是反过来,七小姐又是怎么对她的呢? 人与人的相处,她不求付出多少,就要收回多少,但至少一点,不能因了某些不可明说的原因,去陷害别人,给别人背后来这么一刀,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所以,此时此刻,对于七小姐,傅清玉的心中,再无情谊。 傅清玉摊开纸条,纸条上只有廖廖几个苍劲漂亮的字迹,是赵子宣的字迹:“老地方见。” 傅清玉笑笑,她当然知道老地方是什么地方。取出火折子,把纸条烧了,转头对冬梅低声道:“他约我老地方见。” 冬梅点点头:“小姐,赵二公子算准大夫人出去了,这才约你相见。你先去准备一下,我来安排。” 傅清玉点点头,转身进暖阁换衣裳。 冬梅走到杂物房,把上一次四姨娘当家的时候分派的那些剩下的,还没有绣完的缎面拿出来。 那次的绣活分两批,交上去的那一批由于大夫人使计,而遭到水浸,全部报废。然后四姨娘便被夺了权,大夫人又重新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子。大夫人为树立威望,用自己的一部分嫁妆替大老爷府上的大公子办了一份贺礼,于是,这批缎面便堆到了杂物房内,再无人问津。 冬梅叫了冬蕊进来,附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冬蕊点点头:“对,就这么干,拖住她们,免得她们给小姐添乱。” 两人一起把那些缎面全部翻了出来,居然有两箩筐那么多。由于放置了一些时候,上面几幅缎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两人把灰尘拍干净,相视一笑:“这么多的缎面,足够院子里那些臭丫头和臭婆子绣上一个下午的了。” 这时,傅清玉已经换了一套淡色的烟紫垂花薄锦衣衫出来,冬梅走上前,朝自家小姐道:“小姐,你去吧,我们给你断后。” 傅清玉点点头,径直朝院门口走去。忽然一个丫头迎了上来,献谄地问道:“小姐,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院子里的人都在各司其职,扫地的扫地,浇花的浇花,唯独这个叫做小苹的粗使丫头什么都不做,好像一早就在监视她似的,一看到她出去马上出来看个究竟。 傅清玉的眼光微闪,锐利的目光在小苹的脸上一扫而过。小苹有些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去。 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正待要说话,后面的冬蕊已经大叫了起来:“小苹,你这个死丫头,在偷懒啊?地上弄了这么大的一摊水,也不知道清扫一下” 见那个叫做小苹的丫头看看傅清玉,再看看冬蕊,脸上似有犹豫之色。冬蕊索性扔下手中的缎面,径直走了过来,一把揪住小苹的耳朵:“你这死丫头,聋了还是死人呀?老娘叫了你老半天,居然连应一声也不会啊?” 冬蕊的手劲出奇的大,小苹只觉得耳朵都快被揪掉了,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哀告道:“冬蕊姐姐,你放手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傅清玉笑了笑,朝冬蕊赞许地点点头,转眼便步出院子去了。 那个丫头见傅清玉出去了,似乎十分的不甘心,一边哭着叫痛,一边眼睛仍不住地朝院子外面张望着。 “看什么看,看不出你这一个下等等的小丫头,胆子便是越来越大了,连主子的行踪你也要打探。那好,我告诉你,小姐是去找七小姐商量事情去了,你要跟着去吗?”冬蕊骂完,松开揪着小苹的手,喝道:“你去呀,你倒是去呀。” 小苹本来就是收了人家钱财,替人家办事的。如果事情败露了,跟着去有什么用?只会给施舍银子给她的那个人脸上抹黑,说不定还会被追究个办事不力的罪责,那样的话,以后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所以,面对着冬蕊的责难,小苹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捂住被揪得通红的耳朵,眼泪汪汪地望着冬蕊。 冬蕊谅她也不敢那样做,当下不再理会她装出来的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走到院子中央,对着院子的丫头婆子大声说道:“你们听着,快点把手头上的活计做完。然后到这里来集合。” 院子里其他的丫头婆子们停下手头上做着的事情,有些茫然地看着冬蕊。 冬梅拎了一箩筐的缎面出来,笑道:“大家听好,今天早上小姐说起了缎面的事情,说这些未完工的缎面都是上好的丝绸,搁置在杂物房里,怪可惜的。所以一大早,小姐就吩咐奴婢把这些未完工的缎面烟翻出来,让大家帮帮忙,像上次四姨娘让我们赶工一样,工钱双倍计算。做完活计之后就到我这里来领缎面与绣线,多劳多得。” 众人一听,干活还有银子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下子就把手头上的活计全部干完,排着队到院子的中央领取图纸、花绷子,还有绣线去了。 那位叫做小苹的丫头,知道自己的身份败露了,没有银子赚了,如今这个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怎么会放弃,当下就把要监视傅清玉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一个箭步窜到人群的前面去了。 傅清玉一路急走,来到了后院的北门。守北门的胡婆子心领神会,当即把后门打开,让傅清玉出去。 傅府的后门正对着那座二层阁楼的前门,傅清玉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子宣的跟班小厮正在门口处东张西望。看到傅清玉出来了,阿海的脸上马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迎上前道:“六小姐,你快上去吧,公子正在阁楼上等得心焦呢。” 正文第四百二十五章我可以帮你 第四百二十五章我可以帮你 傅清玉一进门,就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拥入怀中,扑鼻而来的是清雅的薄荷清香,没有酒香,想必今天他没有喝酒。 过了许久,赵子宣才放开她。 “这么想我啊。”傅清玉笑,捉狭地瞅着他。 他今天穿着淡蓝色的薄纱绸衣,紫金冠束发,鬓发打理得十分齐整,没有先前见到他时那一副不修边幅的样了,但望向她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目光深遂如大海,里面全是担心的神色,让傅清玉心中有一种柔柔软软的心疼。 她伸出手来,试图去抚平他紧拧着的眉头:“何必那么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抓住她的手,轻叹一声,她不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他会没来由觉得担心,毕竟她处于那个险恶的环境之中,一刻也无法令他彻底放下心来。 回想起这个丫头在傅府里的过往,有好几次,由于大夫人算计,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幸好,这丫头福大命大,历次劫数都被她逃脱掉了。但那一次次的历险,都让他心头微颤,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她的身边,不让那些心怀叵不测的人再兴风作浪。 “真的这么想我啊。”傅清玉低笑,她没有想过他竟会用情如此之深。 虽然认识他很久了,他也曾多次江湖救急,救她于危难之中。她一直以为,那份感动,源于感恩,毕竟他为了她,付出了太多。但是,曾几何时,自己不知不觉之中习惯了有他的存在,习惯于他身上淡雅的薄荷香味,习惯于他拥她入怀之时那份强劲有力,习惯于他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神,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你一离开,我就开始想你了。”赵子宣有些自嘲地笑笑,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他终于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 傅清玉轻咬嘴唇,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赵子宣低声问道,“其实也不用怎么收拾,带上几件随身换洗的衣衫便成,太过明显的话反而引人注目。” 傅清玉“嗯”了一下,点点头。 赵子宣想了想,又道:“你那两间铺子都交与她们吧,等我们离开京城,安定下来之后,我给你开十间这样的铺子。” “十间啊,那岂不要把我累死?”傅清玉瞅着他笑,心里面却是满满的感动,他没有想过,他会考虑得这么周全。 “你呢?”傅清玉侧头看着他,毕竟他比自己有更多的牵挂。 “我已经把路线安排好了。”赵子宣顾左右而言他,“那间古玩市场我已经交给下属去打理,至于银子……”他笑了一笑,“没有银子毕竟寸步难行,我已经着手规划着把二十几万银子存入京城几个规模比较大的柜坊,换取飞钱凭信,也好方便我们路上取用。” 傅清玉讶然地望着他,逃亡路上还要带着二十多万两银子呀?她好像记得,她们是去逃难而不是去享福的…… “你是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我总不能让一个千金大小姐跟着我受苦吧?”赵子宣伸出手来,替她挽好垂落于额前的碎发,他的动作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最后,他的手停在她的脸庞上。这丫头……不愧是以前闻名宫中的女官薛红英的弟子,得自她的真传,脸颊粉红娇嫩,脸若芙蓉,肤若凝脂,皮肤吹弹可破…… 他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脸,心中划过一丝心疼。往后的日子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喜欢一个人,却让她跟着自己去受苦,这并非他所愿意看到的。 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养家糊口,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温暖安定的家,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他知道她心中的渴望。她的身世坎坷,一出生便被流落乡下,被人当作丫环使唤。好不容易回到了傅府,却是娘亲早故,爹爹太忙以至无法照应,而后妈又虎视眈眈……他知道,她比谁都更想要一个温馨安稳的家,只是如今情势所迫…… 他暗暗叹了口气,他下定决定,等到安定下来之后,一定会给她一个家的。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吃不得苦的千金大小姐?”傅清玉有些不满地瞪着他,“你可不要忘了,在水边村的时候,那些农活,我可是做得十二分的得心应手的……” “好好好,我知道你吃得了苦。”赵子宣笑着妥协,“但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让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于心不忍……” 傅清玉怔了一下:“子宣,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她吸了一下鼻子,“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我自己想离开傅府,你却非要陪着我一起走……” “谁说是你的事情?”赵子宣纠正她,“被赐婚的人是我,辜负你的人是我,如今是我自己要摆这桩婚事,却要累及你与我一起走……” “子宣……” “丫头,你就别担心我了,笑一个。”赵子宣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别老是愁眉苦脸的,这都快皱成了一个小老太婆了,我赵子宣这么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哥,可是要娶美女的,你总不能让我娶一个小老太婆吧?” 傅清玉不由“扑噗”一声笑了。这个赵子宣,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银子的事情……”傅清玉想了一下,“换成别的规模小一些的柜坊吧,就好比惠通,虽然小一些,但全国的柜坊四通八达,而且一些边远一些的地方都开有分号……” 赵子宣凝视了傅清玉一会,然后笑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对,不能把所有的银子都存在利通、富通那些大商号里。我母亲那么精明的人,只要我们前脚一离开,她后脚就会到利通富通那些大商号,把我名下的所有银子都封存……”说到这,他瞅着她笑道,“如果我们万一真的一贫如洗,身无分文,至那个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 “那我们就学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当垆卖酒,如何?”傅清玉也瞅着他笑,她就不信了,以前卓文君那么柔弱的女子都做得来的事情,她又如何做不来? “你这傻丫头”赵子宣笑意盈盈地拥紧她,“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当街卖酒,做那些辛劳的体力活”他笑了一笑,道,“丫头,你的夫君至少还有一双识别金银玉器的慧眼吧,即使身无分文,也不至于让生活过得如此窘迫吧?” 傅清玉也笑着拥住他,她就知道,他是有能力的。如果他是一名穷酸秀才,她还真的会为了以后的生计担忧,如今,只要两个人都是有能力的,她就不用怕了。 “丫头,你要答应我,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在一起,不离不弃。”赵子宣低声道,“而我也答应你,永远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好。”傅清玉垂下眼眸,眼中有雾气升腾而起。如果说一个人他已经决定誓死相随,离他而去只会令他度日如年,那样的话,那就两个人在一起吧,哪怕只有一天,两天,也胜似天堂。 “子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傅清玉转头看他,下定决心地说道。既然是两个人在一起了,就不应该有所隐瞒,所以,傅清玉决定把自己身世的秘密告诉他。 “什么秘密,你说。”赵子宣含笑地望着他。 “如果……”傅清玉顿了一下,咬咬牙道:“如果我说,我才是傅府里唯一的嫡女,你信不信?” “我信。”赵子宣毫不犹豫地说道。 傅清玉十分讶然地看着他。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这可是关乎到她的身世之谜的重大事情,赵子宣怎么连一丝惊奇与怀疑的表情都没有,就这样相信了呢? “应得这么快呀?”傅清玉有些不满地嘟起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至少你要表示出很惊讶的样子呀。” 那么重大的一件事情,自己又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赵子宣居然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两个字:“我信。”这种感觉让傅清玉觉得很不爽。 赵子宣不由笑了,他伸手揽过傅清玉的肩膀:“丫头,我说过,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不在乎。” “为什么你会不在乎?如果我早些把嫡女的身份说出来的话,那我们也许就可以少走些弯路,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被动的局面。”傅清玉懊恼道。 都怪她,都怪她太顾着姐妹之情了,都怪她被七小姐可怜兮兮的样子给骗了,轻易相信了七小姐。不曾想七小姐竟然是一个伪善的人,根本不顾念姐妹之情,还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如果她早一步看清她的真面目的话,也许就不会把两个人都弄到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真是可恶”傅清玉懊悔道,“都怪我,太相信她了。” “你很在乎嫡女的名份?”赵子宣看向她的目光微闪,“既然是属于你的东西,当然要把它拿回来。如果这是你的心愿的话,我可以帮你。” 正文第四百二十六章勾结 第四百二十六章勾结 (多谢汐汐蓝同学、秋水无痕yyaa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你们的支持写文写得这么久了,一直觉得孤单寂寞,今天在书评区看到书友们留言支持,还有粉红票票,呵呵,感动中……) 吃过中饭,又闲聊了一会,傅大夫人起身告辞。三公主也没有多加挽留,让人捡了些时新的进贡的瓜果,装了几个箩筐,给傅大夫人身边的丫头们带回去。 傅大夫人的马车直直驶进后院,一直行到垂花门前才停下来。那里,有一个纤瘦异常的身影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赶车的媳妇赶忙跳下马车来,取出马车上的矮凳,恭恭敬敬地请大夫人下车。傅大夫人踩着矮凳下了马车,也没有多看那个立于垂花门边纤瘦的身影一眼,径直朝着琼梅院去了。 那袭纤瘦的身影咬了一下略显苍白的嘴唇,没有说话,也跟着傅大夫人的后面跟着去了。 一直进入了琼梅院,看到傅七小姐仍然跟了过来,傅大夫人的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傅大夫人在正中央的首位上坐了下来,看了看七小姐,这才吩咐旁边的丫头给她搬张椅子。 七小姐挨着坐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大夫人,一脸担忧的神色:“母亲去了那么久,可把我急坏了,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敢冒然去打听,唯有守在垂花门前,等着母亲回来。” 大夫人看了一眼七小姐,果然是在垂花门边站得久了,鬓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那里的风大,傅七小姐穿得单薄,所以如今即使坐在里屋,身子仍然冷得有些发抖。 “如今这天气变了,也转风了,你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衫?”她转头吩咐道,“梅香,去,把我那件刚做的斗蓬拿过来,给七小姐披上。” 梅香应了一声,转身进去拿斗蓬了。 傅大夫人转过头,继续对七小姐道:“你的身子刚刚复元,还不宜吹冷风,我这里还有几支上好的长白山老参,等会让你一块带回去。”她看看七小姐周围,空荡荡的,居然连一个跟在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没有,不由叹了口气道,“你的那些丫环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七小姐起身谢了,见傅大夫人又问起她身边丫头的事情,便轻声答道:“回母亲,我屋子里的春芳春兰原本是打算一起跟过来的,但女儿怕她们知道得太多,反而误了事情,所以就没让她们一块跟着来。” 傅大夫人点点头:“这样也好,你想得很周全。” 傅七小姐笑了一笑:“多谢母亲夸奖。” 自从傅七小姐知道了血书的事情之后,她便立马感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 一直以来,在傅府,七小姐一直有着尊贵的地位,虽然林氏早故,但是由于有着爹爹的疼爱,还有着二公子的保护,七小姐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就算是傅大夫人,由于抓不到她的错处,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回想起以前的生活,虽然是身子弱一些,隔三岔五要感染一次风寒,但已经不算什么了,这日子过得也算是幸福快乐的。 不想,这一个血书的事情,完全打破了她的生活。她这十四年来嫡女的身份,竟然是别人的,迟早要还给人家。而她,只不过是五姨娘生的女儿,一个庶生的女儿 所谓爹爹**疼爱,还有傅二公子的保护,将烟消云散,一去不返。 每每午夜梦回,想到这个的时候,傅七小姐不由惊得冷汗淋淋,汗湿衣襟。她不知道从天上跌到地上之后,她一个弱女子还怎么活下去?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清楚得很。她没有傅清玉那样健康的身体;没有傅清玉那种在水边村生活了十四年的生活经历;没有傅清玉那边即使身处险境也能化险为夷的好运气……她有的,也仅仅是傅二公子把她当成亲妹妹般的疼爱而已。 她只有这个了,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连这个都要剥夺掉呢?老天爷为什么非得让她一无所有呢? 她不甘心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终会有揭露的一天。所以,傅二公子那边是靠不住了,而她能够抓住的,唯有与忠靖侯府赵二公子的这一场婚事。 只要她能嫁入忠靖侯府,她就找到了一个大大的靠山,那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只要能够嫁入忠靖侯府,她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而这一切,能够帮她的,只有傅大夫人。 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就与她与傅清玉。而且,这世间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就如她与傅大夫人。 她与傅大夫的合作,并非是她去找傅大夫人,而是傅大夫人找上她的。那是赐婚圣旨下达的当天晚上,她就被傅大夫人叫进了琼梅院,几句客套之后,傅大夫人便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她的目的。 会谈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然后,双方都得到了各自所需要的满意答案。在利益面前,没有恩怨,没有宿仇,她看上的是傅大夫人能够协助她风光无限地嫁入忠靖侯府;傅大夫人看上的是她与忠靖侯府二公子的这门皇上亲赐的婚姻,一则可以光耀傅府门庭,二则可以借此联手打击傅清玉。 对于傅大夫人而言,她的敌人不是傅七小姐,而是傅清玉。 梅香很快拿了斗蓬过来,给七小姐披上。七小姐又重新站了起来。谢过大夫人,这才重新落了座。 “夫人,今天的事情……”七小姐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傅大夫人会意,屏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只留了梅香一个人。然后,她看着七小姐道:“我这一趟算没有白去,你提供的那个关于紫色玉佩的讯息,很有用。三公主十分高兴,认定了你与她的儿子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样就好。”七小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点点,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过……”傅大夫人看着手中的那张七小姐亲手画出来的紫色玉佩图案,蹙紧了眉头,疑惑道:“这幅画,画得倒是十分的形象逼真,把三公主都蒙混过去了…..不对呀,七丫头,看你这幅画,如果没有见过实物的人,如何能够画得如此精细?” 傅七小姐咬咬牙,只好说道:“这紫色玉佩是我有一天在六姐姐那里看到的,当时她睡熟了,而玉佩,就露了出来。我觉得这块玉佩的色泽与纹理都十分罕见,于是便把这玉佩的样式纹理暗暗诵记下来,回去之后马上画了出来。” “你是说……”傅大夫人大吃一惊,她认真地看了一下那张图纸,“这紫色玉佩,是赵二公子送与那个丫头的?” 七小姐闭了闭眼睛,点点头:“如果六姐姐不是捡来的话,那这玉佩绝对是赵二公子送的无疑。” “这个……”傅大夫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大厅里不安地踱来踱去,“如此说来,赵家那二小子真的是看上那丫头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可能他们两个一早就认识了。”七小姐肯定道。 “一早就认识?”傅大夫人停下了脚步,沉吟片刻,三公主说赵二公子是三年前在城郊的公主府里把玉佩遗失的,那个时候那丫头在水边村,公主府离水边村很近,说不定他们……” 傅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我们能够猜得到的,想必三公主也猜到了。” “如果三公主知道玉佩是赵二公子送与六姐姐的,会不会悔了这门亲事?”傅七小姐紧张道,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这门亲事不能成。 “你就放心吧。”傅大夫人笑得甚是得意,“私下收授,那丫头难逃勾引堂堂忠靖侯府二公子的嫌疑。我看三公主倘若知道此事,一定会震怒异常,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敢打三公主的宝贝儿子的主意,真是不想活了。” “可是……”傅七小姐担忧道,“可是六姐姐才是傅府真正的嫡女……” “我说你是嫡女,你就是嫡女”傅大夫人厉声道。她的声音凌厉,傅七小姐被震了一下,抬头看着大夫人,再不敢言语。 “你是嫡女,这是铁定的事实,谁也憾动不了。”傅大夫人缓了缓语气,“当年倘若不是你母亲不识实务,跟着那个该死的林氏胡来的话,又何至于落到这么悲惨的下场…….” 她有些悲悯地看着七小姐,七小姐把头垂得低低的,眼眶里有泪珠滚动。 傅大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把你与那丫头作了对调,让你享受了十四年嫡女的待遇,也算是抵偿了对你母亲的亏欠了。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我会让你以这个嫡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到忠靖侯府里去……” 七小姐瞬时抬起头来,感恩戴德地望着大夫人:“多谢母亲垂怜,女儿一定好好听母亲的话,绝不会做出背叛母亲的事情来。” 傅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金手镯来:“拿去吧,这是三公主托我带回来给你的见面礼,听说是三公主随身之物,要留给未来儿媳妇的。看来三公主真的挺喜欢你的。” 七小姐惊喜地睁大眼睛,小心冀冀地接了过来。那只镯子果然不同于平日里的金镯子,不但刻于其上的纹理极其繁复,手感极沉,最难得的是,在金镯之上,竟然嵌镶了数百颗细如米粒般的夜明珠,白天可以看不出效果,到了晚上的话,那必定是璀灿夺目,令人叹为观止。 “三公主真的这样说的吗?”七小姐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夫人,觉得离那遥远的忠靖侯府又近了一步。 大夫人点点头,又道:“三公主说了,说你在前几天的赛马大会上表现得很好,她希望在十天之后的赏桂大会上,能看到你更出色的表现。” “什么三公主真的这样说吗?”七小姐大吃一惊,脸“刷”地白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算计 “怎么了?”傅大夫人注意到七小姐神色的异样,关切道,“是不是刚才被风吹了那么久,身子有些受不住了?” 七小姐见傅大夫的眼中闪烁着疑惑的神色,心中一惊,忙强忍着心中的惊惶,强颜笑道:“母亲说哪里的话?这点冷风怎么就冻着了女儿呢?只是昨天夜里女儿又想起皇上赐婚之事,感觉好像在梦中一般,心中忐忑不安,以致睡不安稳,所以今天身子才有些乏力。” “你也不用想太多,只要本夫人在,你这婚事就是铁板上的钉钉,想跑也跑不了。”大夫人拍拍七小姐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只管好好表现便是。” 七小姐点点头。 傅大夫人踱回到上位,坐了下来,呷了口茶润润嗓子,脸露微笑道:“七丫头,这皇上赐婚可是傅府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天大的荣耀一定会使傅府更加飞黄腾达,你的功劳不可没啊。” 七小姐的脸色凝重了一些,勉强又点了点头。 傅大夫人沉吟道:“虽说今天不枉此行,探得了三公主的口风。但三公主此人身居高位,先帝在位的时候就对于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如今新皇即位,她作为新皇的胞姐,更是集荣宠于一身。骄纵多年,三公主的性子喜怒无常,今天说好的事情,难保明天就翻脸不认人。所以,这方面我们要多做打算才行。” “如何打算?”七小姐抬头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大夫人,“母亲方才不是说三公主的心思最是难猜吗?” “顺着她的意思走不就行了?”傅大夫人笑了一笑,“目前你的婚事能不能成,全在三公主的一念之间。而三公主是最憎恨那些靠着心机手段接近忠靖侯府的。今天我特地把紫玉那件事情提了出来,也算是给三公主提了个醒。像三公主那般精明的人,我们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她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三公主手下能人众多,要彻查这些陈年旧事,易如反掌。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对付那丫头,三公主自会替我们出手……”说到这,傅大夫人又笑了一下,“我们只需推波助澜便可。” 七小姐心中暗惊,她没有想到大夫人暗地里早就把这一切规划好了,借三公主的手打击傅清玉,甚至除掉傅清玉,永绝后患。傅大夫的心不可谓不狠毒。 只是对于六姐姐傅清玉……想到她即将面临的悲惨下场,七小姐的心里多少有些悲悯。姐妹一场,就在几天前的仙女湖马场上,她还让赵二公子救过自己的命…… 大夫人看出七小姐心中的犹豫,拍了拍她肩膀,冷声道:“敏儿,不是为娘说得难看,成大事者绝不可以心慈手软,不然的话,就会落得如你母亲一般的下场。” 七小姐心中一震。如果当年自己的娘亲五姨娘能看得清形势,或是不掺与,或是投靠傅大夫人,而不是一味死心眼地跟着原夫人林氏的话,也许,她也就不会因此丢了一条命,而今天,自己也不会因了她的关系,累及自己要铤而走险地保全自己的地位。 七小姐一咬嘴唇,下定决心地抬起头来,看定大夫人:“母亲,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绝不会步五姨娘的后尘的。” “你比你母亲聪明得多。”傅大夫人赞许地看着她,“识实务者为俊杰。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只要你对我绝对的忠心,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今后一切仰仗母亲了。”七小姐盈盈起身,朝傅大夫人拜道。 “你先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别让人看到你来过我这。”傅大夫人叮嘱道,“还有,你屋子那两个丫头是二公子的人吧,你自己留着些心思,若她们有什么异动,马上向我汇报。本夫人有本事让她们一句话也泄露不出去。” 七小姐心中一惊,忙道:“春芳春兰那两个丫头的心思还是向着我的。” “那就好。”大夫人点点头,看着七小姐的眼睛颇有深意。 于是七小姐告辞出来,走出琼梅梅院,沿着较少人走的林间小径穿过去。行至一处矮墙前,只觉心中气血翻腾,嗓子腥甜难受,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子,对着矮墙角的那丛茂密的野草,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看到野草丛中,那滩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七小姐的心便凉了半截,胸口一阵说不出的难受,眼前金星闪耀。 她记得当初接过这个药方时,杜妈妈曾经叮咛道:“此药极其霸道,如有不适,即刻停药,不然的话,性命堪忧。” 她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停药,这药如何停得下来?给药的那人也说过,停药的症状是会大病一场的,此时此刻,她有时间去“大病一场”吗? 现在这个关键时刻,虽然圣旨已下,但是傅大夫人已经说了,三公主性子无常,随时都有变数,只要一天不嫁入忠靖侯府,这件婚事就如悬在刀口上一般,一点定数都没有。 揣在怀里的那只金手镯如一个滚烫的芋头,烫得她的心口钝钝地疼痛起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绝对不可以倒下去,不然的话,她付出的心血,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这种吃了“离忧散”后的吐血症状,似乎与被玄冥掌击中之后出现的呕血症状十分相似,如果这样的话,何不求六姐姐傅清玉开一道镇住全身血脉逆行的方子?她记得傅清玉对于玄冥掌了解甚多,想必退役女官的“医通”上一定记载了治愈吐血症状的方子。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听完傅清玉的一番叙述之后,赵子宣脸上显出十分震惊的神色,“当年那场京城祸乱,事出突然,再加上京城各府第的防守薄弱,这才给那些叛臣贼子以可趁之机,以致形成京城各个官员府第损失惨重。其中以你府上伤亡最为惨重,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傅大夫人利用这次祸乱作的文章。” 看着眼前心爱的人儿,想到那个歹毒的傅大夫人,竟然是因了自己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害死,还害得自己心爱的人儿骨肉分离,流落乡间受尽苦楚,他不由义愤填膺,眼中显出怒火来:“那个可恶的歹人,我绝对饶她不得” “如果不是因了我是已故林夫人的亲生女儿,傅大夫人也不会如此穷追不舍,频频加害于我。”傅清玉幽幽叹了口气,“只可惜,我那个亲生哥哥也瞎了眼,竟然听了别人的唆使把血书撕毁,如今物证没有,而红梅秋梅知道当年事情的人,也都被大夫人灭了口,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赵子宣目光微闪:“上次你说的,要向我借一个人的事情……那个雷飞,能帮得上忙吗?” 他看着傅清玉,直觉告诉他,这丫头借用雷飞是有用意的。 “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个迫使大夫人说出事实真相的机会。”傅清玉微微一笑,“我想,雷飞应该可以帮我做到。” 她略带好奇地望着赵子宣:“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是如何使得那个幽灵般的雷飞听命于你的?” “他欠了我,还有你二哥哥一个人情。”赵子宣含笑道,“像他那种江湖人士,最不愿意的,就是欠别人的人情。所,无论如何,他都会还给别人。” “原来如此。”傅清玉点点头,她一直好奇,像雷飞这种看似杀手的人物怎么会听命于赵子宣,原来是因了这一层关系在内。 她记得赵子宣之前说过,这个雷飞,也是玄冥掌的传人,多年以前,江湖上的玄冥掌传人分为两个支系,一个支系做了杀手,收人钱财,替人卖命,另一个支系则隐姓瞒名,退出江湖,雷飞则属后一支系的。 而她看中的,就是雷飞是玄冥掌传人这一身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她在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情况下,所能想出来的对付傅大夫人的最佳方法。 “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在明了她的计划之后,赵子宣想了一下道,“人员方面,我可以安排。” “有雷飞一个,已然足够。当然,如果多几个人的话,那会更加完美。”傅清玉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并把她的打算也一并告诉了他。 “这样一来,绝对天衣无缝了。”赵子宣笑着伸出手来,搂着她,“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 “你现在才知道呀。”傅清玉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大大方方地受了。 “我只不过随口一夸,你还真是……”赵子宣不由笑了,拥紧了她,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一声叹气倒是把傅清玉弄糊涂了,她抬头征询地望着他,“好端端的为什么叹气?” “我在想啊,我娶了这么个美丽漂亮,又聪明能干的妻子……”赵子宣瞅着她,捉狭地笑道,“……以后怎么守得住啊?” “你……”傅清玉又羞又急,作势要去打他,“你在胡说什么呀。” 而赵子宣,早就笑嘻嘻地飞身而起,掠到了一丈之外。 正文第四百二十八章祈谅 第四百二十八章祈谅 傅七小姐去牡丹阁找傅清玉的时候,傅清玉早就回到牡丹阁,正在监督着院子里一群的丫头婆子做绣活。 下午的阳光很好,七小姐走到牡丹阁门前的时候,看到院门大开,几个丫头与婆子正坐在阳光直射不到的一片空地上,人人面前摆了一个绣花架子,人人手中拿着一枚绣花针,每人的绣花针上串着颜色不一的绣线,正在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灵巧的手上下飞舞,煞是好看。 冬蕊与冬梅也在一旁绣着,傅清玉则背着她们在院子里一边看着那些丫头婆子一边踱来踱去。 小苹眼尖,一眼便瞥见院子门口处站着的七小姐,不由怔了一下。她的神情并没有逃过傅清玉,即使不用转过身去,傅清玉也知道谁来了。 傅清玉不动声色,却是直直朝着小苹走了过去,指指她的绣,斥道:“怎么做绣活如此不认真?看,这种颜色的线怎么绣到了这里来了?” “妹妹一直觉得这段时日不见六姐姐过来,原来六姐姐在忙于监工啊。”七小姐含着笑说道,抬脚进了院子。 傅清玉猛然转过身来,故作惊讶道:“原来是七妹妹呀,怎么要过来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她看看院子里的绣架,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院子里乱得很,不是说话的地方,妹妹还是随我到厅里喝杯茶吧。” 七小姐笑着应了,走过那些丫头婆子身边时,还特地看了几眼那些绣架上的图案,见图案绣得见山见水,看来应该绣了一天了。想必她这位六妹妹一整天都在监督着这些丫头婆子做绣活,并没有离开牡丹阁,这才放下心来。 冬蕊冬梅早停下了手中的绣活,吩咐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继续绣着缎面,她们二人则随在清玉后面,进了里屋。 “听说妹妹今天得到了大夫人的赏赐,大夫人把刚做的一件狐皮的斗蓬赏给妹妹了?”喝了一口茶后,傅清玉看着七小姐含笑开了口。 七小姐羞涩地笑了笑:“消息传得可真快,一下子就传到姐姐的院子里来了?姐姐可不要取笑妹妹,大夫人赏了那件斗蓬给我,都是因了皇上赐婚那件事情……”她故意把“赐婚”两个字咬得很重,然后低下头现出女儿家无限羞涩的神情,但眼角却在不经意间瞟向傅清玉,偷偷打量着傅清玉的反应。 令她失望的是,傅清玉根本没有一丝伤心,失意、郁闷及愤恨,反而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目光闪烁着真诚道:“皇上赐婚这件事情,我还没有恭喜妹妹呢。妹妹能有这么好的归宿,姐姐打心里面替妹妹感到高兴。想那个赵二公子,我们也算旧识,对于他的品行,我们还是相当了解的,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妹妹能够与他共结连理,姐姐真是高兴都来不及。” “姐姐真的这样想的吗?”七小姐目不转睛地望着傅清玉,“可是姐姐你至今还未订亲……” 傅清玉展颜一笑:“傻丫头,这订亲哪里就分先后的?缘份到了,谁也挡不住。你聪慧灵秀,又是这府里的唯一一个嫡女,我还寻思着,以妹妹这等容貌,这等才情,不知何方贵公子才能与妹妹相配呢。不想这圣旨就下来了。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也是一位翩翩少年公子,如此看来,他与妹妹的这桩婚事真是天作之合,就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妹妹呢。” 傅清玉说得诚挚,听得七小姐将信将疑,一时之间也摸不准傅清玉的意思,只好继续羞涩地笑着说道:“如今妹妹我的亲事已经订了下来,想必姐姐的婚事也快了吧?” 自古以来,一般情况下出嫁都是按着姐妹的先后顺序,很少有妹妹直接越过姐姐前头嫁出去的,这样传出去的话,姐姐的名声就不那么好听了。所以,七小姐要嫁人的话,傅清玉就得先于七小姐嫁出去。 傅清玉怔了一下,低下头去,有些惴惴不安道:“姐姐我的婚事……或许大夫人会替我安排吧?” 七小姐听到傅清玉说出毫无底气的话来,不由愣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傅清玉咬咬嘴唇,抬起头来,伸出手去,抓住七小姐的手腕,恳求道:“七妹妹,你帮我到二哥哥说说好话好不好?那一天,我是鬼迷了心窍,信了底下丫头出的主意,才会拉了二哥哥到清波阁,说出那些话的。我是昏了头了,竟然想着……七妹妹,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姐姐是一时糊涂……姐姐不想自己的婚事让大夫人来安排,不然的话,姐姐又得被大夫人嫁给像陶二爷那样的人……”说到这,傅清玉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此时冬蕊正好端了一碟蜜饯进来,听到自家小姐的话,马上把蜜饯放在桌子上,转身跪到了七小姐的面前,磕头道:“七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小姐吧。我们小姐是不知情的。是我看到小姐身世可怜,再加上小姐于我有恩,我就一时糊涂,把主意打到了七小姐您的身上。那封血书是我伪造的,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她把头磕得震天响,一下子额前便青肿了一片。看到七小姐半信半疑的样子,她赶忙撸起袖子,把两只手臂递到七小姐面前:“七小姐您看,我们小姐已经教训过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七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小姐一次吧。” 七小姐举目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冬蕊雪白如藕的手臂上,青紫的伤痕纵横,每一道伤痕都有两指宽,高高地隆了起来,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渗出了血珠来。 春芳春兰对望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看了傅清玉一眼。心里面想着,看不出这位平日温柔恭顺的六小姐,发起怒来下手竟也如此之重。 傅清玉面无表情地喝着茶,不经意间,心疼的目光在冬蕊手臂上的伤痕处一掠而过,随即隐没了去。 七小姐这时才信了,紧蹙着柳叶眉道:“六姐姐怎么这般教训底下的丫头们?人非草木,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古人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 说着亲自上前,把冬蕊扶了起来,亲自替冬蕊把袖子放了下来。衣衫触碰到冬蕊的伤处,冬蕊疼得一阵哆嗦。七小姐的眼中的疑惑这才完全消失掉,吩咐春兰回去取些上好的金创药来。 冬蕊低声给七小姐道了谢,退了下去。七小姐转头对傅清玉嗔怪道:“六姐姐下手也未免重了些。” 傅清玉冷着脸,哼了一声:“这等无法无天的奴婢,就该好好教训才行。不然的话,传出去只会说我教导无法,任着屋子里的奴婢欺压到头上来了。” 七小姐笑了笑,便扯到其他的话题上去了。 其实,七小姐的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场苦肉计,傅清玉是演给她看的。她比谁都清楚,那封血书绝对是真的。以她对傅清玉的了解,像傅清玉这样的人,是不屑于使手段的。 明明自己并没有做错,却偏偏要殴打自己最信得过的大丫头,然后再万分诚恳地向她道歉,这说明什么呢? 此时此刻,七小姐真的有些佩服傅清玉很识实务,终于认清了形势。 也幸亏自己聪明机警,一看到情形于己不利,马上抢到先机,先向傅二公子说明此事,并暗示了傅清玉想借此嫡女身份嫁与赵二公子。并以自己与傅二公子十四年的兄妹亲情作赌注。 果然,如她所料,傅二公子顾念与她十多年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站在了她这一边。而且,她还知道,自己那个所谓的亲哥哥,对于那个真正的亲生妹妹的好印象,已经全盘推翻。 至今为止,她赢了,赢得十分的彻底。不仅扭转了傅二公子对于傅清玉的良好印象,使傅清玉再无翻身之日。而且,狂怒之下的傅二公子还撕毁了血书,让这个让她担心受怕的证据彻底毁掉了。 这一计,真可谓一箭双雕。 傅七小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这么聪明。 傅清玉服软,意味着她的嫡女地位从此稳固下来。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加上傅大夫人的推波助澜,想必她嫁入忠靖侯府的日子也不远了。 直到此刻,七小姐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牡丹阁的目的。 “六姐姐,我们是姐妹,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二哥哥那边,我一定会多劝劝二哥哥。兄妹哪有隔夜仇的?二哥哥只不过一时生气罢了,待我向二哥哥说明此事,二哥哥一定会原谅你的。至于姐姐的婚事,如果姐姐不想让大夫人安排的话,我也让二哥哥多帮忙留意一下便是。” “妹妹真的肯帮我在二哥哥面前说几句好话?”傅清玉惊喜地瞪大眼睛,看着七小姐,激动道,“那真是……真是太感谢妹妹了。” “姐姐怎么变得这般客气了?”七小姐笑道,忽然掏出丝帕,咳了一下。摊开丝帕看了一眼,脸色“刷”地变白了。 傅清玉觉得七小姐神色有异,不由问道:“妹妹身子不是大好了吗?怎么……” 顺着七小姐的目光望去,见那丝帕上面有一小滩殷红的血迹,不由大惊失色:“妹妹,这……你这是怎么了?” 正文第四百二十九章求助 第四百二十九章求助 “六姐姐,你不要声张,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二哥哥,免得他担心。”七小姐气喘吁吁道,忍不住又连连咳了几下。 “七妹妹,你究竟是怎么了?”傅清玉神色凝重,但并不慌乱,她迅速拿起七小姐的手,把食指与中指搭在手腕之上,把起脉来 七小姐的脉搏气血极不稳定,难怪会无端端的吐了血。而且,这脉象...... 傅清玉的心中疑惑顿生。 “姐姐不必管我,我只是偶感风寒,等缓过这口气,便好了。”七小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明明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却还在一个大夫面前说,你不必管我,我没事。难不成那个做大夫的,就这样袖手旁观,不施以援手吗? 傅清玉不由暗暗摇头,七小姐算准了她绝不会不施援手,一个深谙医术的大夫,见死不救,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姐妹,这要传出去的话…… 傅清玉暗暗叹了口气,这番算计,用在自己姐妹身上,又何必呢? “妹妹暂且不要说话,让翻腾的气血平息一会。”傅清玉安抚道,“我只是不明白,妹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发此吐血之症,难道妹妹近日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 “遇到什么事情……小姐这几天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啊……”春兰纳闷道。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六小姐,我今天早上听小姐说起,说昨天夜里,她独自走回院子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人轻轻推了她一把,然后就觉得今天早上起来后头一直有些晕。当时小姐说没什么大碍,所以奴婢也没在意,如今看来,难道说是那个人……” “被人推了一把,就吐了血……”冬梅的神情也有些紧张起来,看向傅清玉道,“小姐,看七小姐的症状,难道那个人是用玄冥掌推了她?” 傅清玉沉吟不语。她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七小姐此时身上出现的症状,的确很符合“医通”上所书的中了玄冥掌之后的症状,五脏俱损,所以气息不稳,气血翻腾,以致出现呕血…… 只是再细想一层的话,这其中疑点重重。昨天当今皇上的赐婚圣旨已经下达了,对于这种能使傅府门楣光耀,能使大夫人从中捞到更多好处的事情,大夫人绝计是不会去强加阻拦的。 如果说大夫人要阻挡的话,那就说明,七小姐已经对她构成了威胁,所以大夫人不惜除了她。 可是,从底下丫头们的议论中,傅清玉觉得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傅大夫人又赠狐皮斗蓬,又一日三餐的熬了燕窝来给七小姐滋补,看起来对七小姐是十分的体贴关照,也格外的上心。 而且,从今天上午傅大夫人回府之后传出来的消息,傅大夫人对于能够与忠靖侯府攀亲一事,显然是十分高兴的。最重要的是,三公主已经亲自赠了金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公主看上的人,如果到时候交不出来,那就大祸临头了。 所以,此时此刻,即使傅大夫人可以用钱请杀手,也不会对七小姐下手的。 可是,七小姐中了玄冥掌又作何解释呢? 见傅清玉仍在低头沉思,冬梅忙轻轻拉了她一下:“小姐,我看七小姐的脸色越来越不对了,小姐您还是快快开些治玄冥掌的药吧。不然的话,我怕七小姐会……” 七小姐似乎并不想麻烦傅清玉,说不出话来,只好脸色苍白地朝傅清玉挥挥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 傅清玉没有时间去理会七小姐的这种表里不一的行为,快步走进书房,拿了纸笔迅速誉了一个药方出来,然后吩咐春兰去抓药,让春芳与冬梅一起把七小姐扶到里屋的床上去休息。 或许是呕血症的痛苦折磨,七小姐没有再推让。她神情倦怠地由着春芳与冬梅搀着,到里屋休息去了。 那边。春兰也很快把草药拣回来了,冬梅领着她,在院子里支起炉子熬药。顿时,牡丹阁里飘起了阵阵药味。 趁空闲的档儿,傅清玉瞅个机会,一把拉住冬蕊,把她拉到书房里,神情凝重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的伤不打紧。”冬蕊笑嘻嘻道。 傅清玉没理她,撸起她的衣袖,待看到那一片纵横交错、或青或紫的伤痕时,不由一阵心疼,低声斥道:“你怎么回事,这么不珍惜自己?”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小姐不用担心。”冬蕊满不在乎道。 “这还算小伤?”傅清玉有些恼怒。 “我不这样做的话,怎么能骗得过七小姐?”冬蕊苦笑道,“小姐,我发现七小姐变得精明了许多,从院子里走进来的时候,她还朝着那些丫头婆子的绣架连看了好几眼,就好像是验证我们到底有没有说谎骗她似的……” 傅清玉也越来越觉得七小姐变了,以前那个俏皮可爱,善解人意的七小姐再也不见了,变得越来越陌生,变得心思愈加难测起来了。 强扭的瓜不甜,她不知道七小姐是真的喜欢赵二公子,还是贪恋他家的荣华富贵。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几天之后,她就要与赵子宣远走高飞,而满怀贪念的人总会有她应有的下场的。 “冬蕊,你别管七小姐,先顾着自己吧。”傅清玉从橱窗里取出一瓶玉雪膏来,轻轻地给冬蕊抹上,“这两天小心一点,伤口不要沾水,等结了痂,这伤口就好了。”她微微叹了口气,“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的话,在路上磕磕碰碰的,更加难好了。” 冬蕊惊喜地抬起头来:“小姐,您是说,您会带我一起……” 傅清玉“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走漏了风声:“你与冬梅一直对我忠心耿耿的,我又怎么舍得你们两个?”她笑了笑,把药膏塞到冬蕊手里,“这是治伤的特效药,四五天后准能好,你可不许偷懒,要一天三次按时涂药。若是不方便的话,可以让冬梅帮你。” 冬蕊笑嘻嘻道:“小姐,您就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按时抹药,绝不会拖了大家的后腿的。” 傅清玉出来的时候,药也熬得差不多了,倒了出来,盛在银碗里,放在窗台上摊凉。而七小姐也醒了过来,由于气息仍然十分不平稳,傅清玉便给她做了一会针炙,喝过药后,让她把药方拿回去,自己抓药调理身子。 送走了七小姐,天色已近黄昏,暮色苍茫,秋天到了,天时总是白天短,夜里长,这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点了灯,冬梅已经把饭取回来了。傅清玉打发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去取饭,与冬梅、冬蕊二人围坐在桌子旁边,正准备开饭,忽然,一个人走了进来。 由于时辰还早,院子里的灯笼并没有点亮,那些丫头婆子全出去取饭了,门口也没有一个通传的人。那人就这样直直地走了进来。 通过屋子里的火光,傅清玉这才看清来人是傅大*,奶,不由讶然道:“大*奶,你怎么来了?”忙叫冬梅端茶,冬蕊搬椅子过来让傅大*,奶落座。 傅大*,奶点点头,坐了下来,接过冬梅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但愁眉紧锁,有些心绪不宁的样子。 傅清玉看看桌上的饭菜,含笑问道:“大*,奶可曾用过晚饭?要不要过来一起用?” “用过了……”傅大*,奶似乎没有意识地说了句,马上清醒过来,忙道,“看我这记性……还没用呢,这不,让丫头们去取饭了。我寻思着有段时日没有来看六小姐了,所以过来看看。” 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傅大*,奶,今天的傅大*,奶好生奇怪。如果说有心过来探望的话,何需选一个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平日里傅大*,奶除了照看一下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而且,她居住的地方离牡丹阁也不是很远,走上一刻钟也就到了。所以说,选一个晚饭时间,空腹过来探望她,却并非想蹭饭的话,那就是有事相求了。 傅清玉站了起来,吩咐冬梅冬蕊先把桌子上的饭菜放到窝里热一热,然后拉着傅大*,奶的手:“既然是大*,奶难道来这一趟,反正我也不饿,那我们就到暖阁里去说说体己的话吧。” 傅大*,奶感激地望着傅清玉,傅清玉笑笑,拉住她便进暖阁去了。 一进暖阁,傅清玉马上关切问道:“我看大*,奶心神不宁的,到底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妨对我说说。” 傅大*,奶双手使劲地绞着丝帕,眼怔怔地望了傅清玉许久,然后,泪水就落下来了。她一下跪在了傅清玉的面前,哭道:“六小姐,你千万要帮我这个忙,救救我娘,救救贺氏的族人啊。” 傅清玉吓了一大跳,忙把傅大*,奶扶起来:“大*,奶千万不要这样,这样清玉受不起。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说出来便是。如果清玉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正文第四百三十章惊闻 第四百三十章惊闻 傅大*,奶用丝帕抹了抹眼泪,抖抖索索地取出一封信来:“六小姐先看看这个。” 傅清玉疑惑看看傅大*,奶,接过信笺,只看了一遍,不由大惊失色,抬头看着傅大*,奶惊疑地问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傅大*,奶含泪道:“这是我母亲最后给我的一封信,然后她就被我父亲囚禁了。听说是逃了出来,但下落不明。我想母亲是拼死让人把这封信送与我的……”说到这,傅大*,奶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 傅清玉忙扶傅大*,奶坐下:“大*奶,你先坐下,喝口茶定定神。”傅清玉执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给大*,奶。 “六小姐,我该怎么办?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吧。”傅大*,奶满怀期待地望着傅清玉。她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傅清玉的。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与母亲贺夫人互通消息。贺夫人要她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她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傅清玉。 一则傅清玉与赵明珠交好,上一次三姑爷得罪了钱国舅,就是这位傅六小姐通过安国公府赵明珠的关系,找到了忠靖侯府的赵世子,把信送到了他的手上,把三姑爷免了牢狱之灾。二是她的确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知会赵世子。 “大*奶,你先不要着急,让我想想。”傅清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中激荡的情绪。 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贺夫人在信中说,为了对付忠靖侯府,川陕总督已经赴任,去迎接两个神秘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要劳烦川陕总督亲自前去迎接? 还有,贺夫人在信中说,川陕总督贺大人为了给自己的胞弟报仇,不惜勾结外邦,要对赵世子不利。究竟要对赵世子不利,她根本想像不出。 虽然她与赵世子有缘无份,但是她不希望赵世子有事,更不希望朝堂上少了赵世子这样一个国家栋梁之材,从而政局动荡,百姓受苦。 另一个比较自私的原因是,如果赵世子有事的话,那她与赵子宣的逃亡计划必定会搁浅。如果赵世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赵子宣绝不可能做得到安心离开,毕竟他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有责任去接替赵世子承担起一切。 傅清玉沉重地望着傅大*,奶:“要我怎么帮你?” “六小姐,你写一封书信给赵世子,让他这段日子千万小心,没事的话不要出门。”傅大*,奶急急地说道,“还有就是寻个机会上书给皇上,把川陕总督的所作所为告知皇上,请皇上来处置。” 她的父亲意欲谋杀朝廷重臣,那可是死罪,另外再加上勾结外邦这一件,足以让贺氏族人死上好几回的了。她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想尽办法弥补,让贺氏一族少死些人。 至于那个通敌叛国的父亲,在母亲失踪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当没有这个父亲了。 傅清玉苦笑,知会赵世子,赵世子会信吗?上书给皇上,皇上会信吗?如今这一切,什么证据都没有,有的只是贺夫人偷偷打探出来的消息。如果贺夫人还在的话,那还有个人证,如贺夫人一失踪,连个人证也没有了。 似乎怕傅清玉不相信,傅大*,奶急急忙忙道:“六小姐,我知道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你一定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但是,这些事情都是千真万确的,是我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偷听了川陕总督的谈话,记下来的。想我那可怜的母亲,就是因了给我通风报信,才会遭到川陕总督的毒手的”说到这,傅大*,奶的眼圈又红了,忙用丝帕去拭。 傅清玉忙劝道:“大*,奶,你也勿过于悲伤,贺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至于这件事情……”她点了点头,“我这就给赵世子写一封书信,让他万事小心。等收集了足够的证据之后,我们再将此事上书给皇上。” “多谢六小姐了。”傅大*,奶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希望赵世子能够躲过这一劫,平安无事。” 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六小姐,关于赵世子,我上段时间在后院见母亲的时候,她告诉我一件事情,说她偷听得川陕总督府与他人的谈话。谈话中胆及赵世子的身世,说他并不是三公主的亲生儿子,而且已故的大将军赵军的儿子……” “什么”傅清玉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是一个个接踵而来。先是川陕总督欲刺杀赵世子的事,然后是赵世子不是三公主的亲生儿子的真相。 “这怎么可能?”傅清玉惊讶地望着傅大*,奶,“赵世子是三公主的亲生儿子这一事实,全国皆知。不然的话,三公主为何不把世子之位给二公子,而给了赵大公子呢?” 傅大*,奶摇摇头,她也想不通。顿了一下,她又想起一事来:“六小姐,我还听母亲说起,赵世子的生身父母并没有死,而是好端端地活在了突厥的石国内。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话,这该如何是好?” “这……”傅清玉怔住,“这也太奇怪了,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会复活?”傅清玉不相信地摇摇头,“或许这又是川陕总督的一派胡言吧。” 傅大*,奶蹙紧眉头:“当母亲把这事告知我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试想赵大将军夫妇,双双殉职,义举震惊全国。先帝在时,就追加了许多的封赏,赵家军可谓荣耀之极。如果万一这个消息属实的话……”说到这,她顿住了,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傅清玉深深呼了口气,闭上眼睛。是啊,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那么赵大将军赵军死后追封的封号,所得到的一切将被全部剥夺。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瞒报死亡,讨要封赏的罪名可不是谁都承担得起的。 到时候,新皇震怒,这将是光耀无比的赵家军的一件特大丑闻。他们引以为傲的军魂,英勇无比的赵大将军夫妇居然是一对叛徒,贪生怕死地投靠了敌军。而且,赵氏兄弟都是贪慕荣华富贵之辈,居然恬不知耻地为那一对叛徒邀功,到时候,新皇的颜面何存? 傅清玉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像得出失了颜面的新皇会是怎样一副愤怒的样子,重则让赵氏一族满门抄斩,轻则赵氏兄弟那几家人是逃不掉的了,到那时候,赵子宣…… 傅清玉觉得头痛欲裂。怎么会在她与赵子宣决定逃亡的关键时刻,出了这样的事情呢?这让赵子宣如何安心离开? “大*,奶,你先回去,好好吃饭,不要想太多,总会有办法的。”傅清玉安慰着傅大*奶,也安慰着自己,“待会我马上修书一封,托人带与赵世子,把事情的原因跟他说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想,大家一起想办法,一定会想出一个妥善解决事情的办法来的。” 事到如今,也唯有静观其变了。傅大*,奶谢过傅清玉,便告辞出去了。 傅清玉飞快地来到书房,吩咐冬梅研墨,奋笔疾书,马上写了一封信。在封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情,从头至终都是傅大*,奶的一面之辞,赵世子那样理智的人会信吗? 毕竟牵扯到了忠靖侯府,这件事情,应该让身为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赵子宣知道,不管他知道之后跟不跟自己一同离开。 傅清玉拿定主意,摊开白纸,廖廖写了几个字,装入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里,交给冬梅:“等会吃过晚饭后,你把这封信送到寒江诗社去。诗社一般晚上不开门,你只管拍门便是,会有人接待你的。而且,晚上送信过去,赵二公子手下的人也知道这是急事。” 冬梅点点头,把信封揣入怀中。 吃过晚饭后,冬梅马上出去送信了。傅清玉则坐在贵妃榻上对着桌子上的灯笼沉思。她约了赵子宣明天在老地方相见,到时候该以什么方式把她今天所听到的,关于赵世子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赵子宣又是怎样的反应呢? 忠靖侯府。 “莲卿,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三公主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修饰完好的指甲,头也不抬地问道。 “回夫人的话,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莲卿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答道,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叠约有十几页纸的本子出来,递到了三公主面前。 三公主一页一页认真地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她把那个本子摔到了桌子上,怒道:“真是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倒学会了私相收授起来了。宣儿也太大胆了,明明拿紫色玉佩送了人,竟然还敢在我的面前谎报玉佩遗失了。那个乡下野丫头,也真是不自量力,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宝贝儿子的头上来了。”她冷哼一声,“皇家的颜面不可丢,你们两个很想在一起是不是?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正文第四百三十一章伤别离 第四百三十一章伤别离 “怎么,才分别没多久,就开始想我了呀。”二层阁楼上,赵子宣抱着双臂横亘于胸前,似笑非笑地瞅着正从楼梯上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傅清玉。 傅清玉的心里透着淡淡的悲伤,她对赵子宣展颜一笑:“嗯,想你了。” 昨天她想了一夜,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无论事实真相是否如此,赵子宣作为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他都有权知道他最关心的大哥,赵世子的事情。而且,从赵子宣所描述的赵世子近段时间的反常行为,傅清玉猜想,或许赵世子已经隐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关于这个身世之谜,傅清玉特地多问了几次傅大*,奶。傅大*,奶说,这件事情是一个外邦之人提供的情况。想那川陕总督,一个朝廷要员,当然不可能亲赴突厥之地去探听消息,而且这样的消息,以川陕总督的能力,也不一定打探得到。 再者,傅大*,奶既然是前来求助于她的,欺骗与隐瞒又有什么必要呢? 所以,傅清玉从心里面已经认定,傅大*,奶所说的事实,十有八九是真的。 既然认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傅清玉便不得不考虑接下来要走的路。 原本,她是打算与赵子宣一起远走高飞的,但前提是赵子宣必须心无旁鹭地跟她走。试想,一个心无法离开的人,即使人跟她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而且,她也无法那么自私,让赵子宣背上个不忠不孝的罪名跟她走,特别当她知道这个时代特别看重这个的时候。 如果赵世子能够支撑起忠靖侯府的话,赵子宣大可心安理得地跟她一起远走。现在的问题是,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一次川陕总督为给自己胞弟报仇的决心如此之大,手段如此狠厉,想必那一方已经布置周全,赵世子稍有不慎,便会性命堪忧。 在这样的情况下,更需要兄弟同心。在这种情况下,赵子宣又怎能够脱身而退? 傅清玉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只怕是她最后一次见赵子宣了。 她不禁有些惆怅,接下来的路,还得自己一个人走。 赵子宣有些疑惑地望着傅清玉,他知道她一向是一个心敛的人,即使喜欢他,也在心里喜欢着,很少在嘴里说出来。而今天,怎么那么直接起来了? “怎么,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傅清玉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忙勉强展颜一笑,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赵子宣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我只是……”他笑了一下,“我只是很奇怪你会说这样的话。”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他,她一直都这样吝于说出这样的话吗?如果早知道快乐的日子如此短暂的话,她就应该每天都说给他听,这样才不会留有遗憾。 “转风了,天气越来越有秋天的模样。”他看了她一眼,有些心疼道,“天时变了,怎么也不知道加件衣裳?还有,这手怎么凉浸浸的……”他摇了摇头,拉着她朝里屋走去,免得再在这风口吹风。 进了里屋,赵子宣放开她,取过自己的斗蓬,给她披上,叮嘱道:“待会回去以后,煮碗热热的姜汤喝下去,发发汗,散散寒气,看你穿得这么单薄,手又这么凉,会得风寒的。” “好。”傅清玉抚摸着身上披着的柔软异常的水貂皮斗蓬,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这件斗蓬,还留有他的体温,很温暖。 “你今天怎么了?”赵子宣察觉出她的异常,看她淡淡忧愁笼罩在眉梢之上,不由关切地问道:“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傅清玉抬头看看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子宣,你大哥……还好吧?” “不太好。”赵子宣摇摇头。 傅清玉心中惊跳了一下,叹了口气,把傅大*,奶给她的封信取了出来,递给赵子宣:“你先看看这封信。” 赵子宣的目光落在了摊开的信笺上,沉默了下来。 傅清玉看了一下他,转头去看窗外满树金黄色叶子的公孙树,慢慢道:“子宣,你留下来。赵世子把一些政务交由你处理,就有了打算让你接替他的意思。如今情势危急,如果你大哥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怎么能够一甩袖子,一走了之?” 她顿了一下,心痛的感觉慢慢升了上来:“子宣,你留下吧,留下来跟我七妹妹成亲,别违背了皇上的旨意。还有,协助好你大哥,保护好你大哥的安全,照顾好忠靖侯爷与三公主……父母在,不远游,这是古训……” 眼中有水珠落了下来,傅清玉拼命在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自己不能太自私,对不对?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让一个堂堂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背着被世人唾骂的压力,去伤生他养他的父母双亲的心,去伤害最疼他爱他的大哥的心,这并不是她所乐见的。 “清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赵子宣从背后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她,哑着声音道,“不是说好一生一世不分开,不离不弃的吗?” “可是……”傅清玉心中一痛,一滴晶莹的泪珠便滴落在赵子宣的手上。 这一颗泪珠灼痛了赵子宣,他大惊,用力扳过傅清玉:“丫头,你哭了?” 傅清玉的泪水无法抑止,为这种伤感的离别场面,为这种心痛得无法抑制的感觉。 “丫头,没事的,我不是说了,不会离开你的身边吗?”赵子宣一下子慌乱起来,对于傅清玉的眼泪,他全无毫防御能力,在傅清玉流下第一滴眼泪的时候,他的意志便全面坍塌。 他尝试用袖子去替她擦泪水,她却越发哭得厉害起来。他索性拉过她,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胸膛,紧紧拥住她,无限心痛道:“丫头,你就哭吧,尽情地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傅清玉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看到他胸前的衣襟一片被泪水浸湿的痕迹,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他,深深呼了一口气道:“我没事了。” “来,坐下来。”赵子宣拉她坐下,抬起头来,替她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一丝一线抚平,挽好:“丫头,我们不是说过吗?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分开。你要走,我当然要跟着你一块走。至于这封信……”他看了看躺在桌子上的那封信,“这封信只不过是某个人的一面之辞,事情是真还是假,谁也不知道。我在王府里住了那么久,从来就没有听到过有这么一回事,说我大哥不是我母亲的亲生儿子……” 他轻笑了起来:“这或许是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凭空捏造出来的吧?要不然的话,我怎么在王府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回事?再说了,我娘对我大哥也十分好啊,事无巨细,那份感情绝不可能装得出来吧?何况,我娘那么疼我,如果大哥不是我娘亲生的话,我娘舍得把世子的位子给他吗?要知道这侯爷之位可是世袭的,谁做了世子的话,谁就是忠靖侯府未来的爵爷……我娘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傅清玉抬起头来看住赵子宣,这一点,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丫头,你别想太多。这封书信,你说是傅大*,奶给你的,傅大*,奶……是傅大公子的正室,是你府上傅大夫人的儿媳妇吧?”赵子宣分析道,“虽然你觉得傅大*,奶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做出其他一些什么事情来。但是你不要忘了,这大*奶的心能不向着傅大夫人吗?如果这是一条傅大夫人早就设下的陷阱的话,只待我们朝里钻的话,那我们岂不就上当了?所以,这别人所说的话,如若没有真凭实据的话,我们都不能全信。” 傅清玉低下头去。她知道赵子宣是在安慰她,才故意那样说的。其实,傅大*奶虽说是傅大夫人的儿媳妇,但与傅大公子是一样的,都是正直坦诚的人。要不然的话,她不会一心一意地跟了傅大公子,也不会为了家里背负的巨债,省吃俭用,为了就是挤下些银子替家里还债……而且,如果傅大公子夫妇不是同一条心的话,傅大公子也不会向同僚们借了十万两银子的款项,替傅大*奶家里还债。 而且,傅清玉也从赵子宣的话听出一些他的心中所想。赵子宣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一件事情没有经过调查,他绝不会一口就否决了。如今却作出这样仓促草率的判断……或许他的心里面,也信了几分了吧?只是不忍心看到自己担忧的样子,才故意那样说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子宣,傅大*奶告诉我,贺夫人曾跟她提过好几次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我想,赏桂大会那一天应该会有事情发生吧?” 心下却更忧伤起来,赏桂大会……本来是他们约定逃亡的日子啊。 正文第四百三十二章等到 第四百三十二章等到 “赏桂大会?贺夫人提过几次堂桂大会?”赵子宣心中暗吃了一惊。赏桂大会一直是天都一大盛事,到时候京城里近百个大小官员的官家太太、小姐们都会前来参加这场盛会。 而且,皇太后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那一天是肯定要亲临忠靖侯府的。至于皇上,皇上一时兴致大发的话,也有可能来的…… 那些人真是会选时机,居然会把谋逆的日子选在了赏桂大会上,大有威胁当今皇上的意味在内。 赵子宣略一沉吟,“丫头,虽然这件事情无凭无据,破绽颇多。但是为了我大哥的安全着想,我也不能掉以轻心。我现在就回去着手调查川陕总督贺云明的行踪,以及他与哪些人来往密切,他究竟要干什么。” 赵子宣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如果被我查出川陕总督真的勾结外邦,欲对我赵家,还有对我大哥不利的话,我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你要一切小心,凡事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傅清玉担忧道,“还有,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至今想起,前段日子赵子宣追踪玄冥掌那一帮黑衣人时,被飞镖所伤的事情,就觉得心有余悸。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安危已经紧紧地系在了她的心头了? “丫头,你不要想太多,等我的消息。我一定会赶在赏桂大会之前查出事实的真相。”赵子宣扶住她的双肩,“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我大哥出事的。我也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离开的。至于和傅七小姐成亲的那些话,今后可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可是要生气了。” 似乎被他眼眸时坚毅的目光所感染,傅清玉用力点了一下头:“嗯,我等你,等你处理好你家里的事情之后,我们一起走。” 赵子宣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忽然问道:“你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你可曾听说过,离忧散这个药方?” “离忧散?好奇怪的名字”傅清玉摇摇头,“我跟在师傅身边几年,并没有听她老人家说过这个药方。” 赵子宣叹了口气:“这是我上一次进宫去看皇外祖母的时候,偶然听到外祖母说出来的。说是宫中禁药,禁了几十年了,最近在宫里似乎有些卷土重来之势,外祖母担忧得很。” “离忧散?”傅清玉想不出这是什么药,只好胡乱猜,“从名字上看,到像是一味解忧思,散郁结的药……”她笑了一笑,“这么好听的名字,如果从字面上理解的话,倒像是挺适合我此时的心情的……” “丫头,你可别乱服用,或者这是一味毒药也说不定。”赵子宣作势恐吓她。 “我是一名大夫,哪会像那些不懂医理的人乱服用?”傅清玉瞪着他,脸上是一副“你把我当作小孩子啊”的不满神态,“离忧散?这世上的忧愁烦恼真的能够使之离去吗?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些旁门左道研制出来的东东……” “你知道就好。”赵子宣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的话,皇外祖母怎么会说这个方子的药能遗害万年呢。” 回来的时候,傅清玉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她相信赵子宣的能力,赵子宣一定不会让他最敬爱的大哥有事的。而且,川陕总督一流计划在赏桂大会那日起事,如果赵子宣能赶在他们起事之前,一举击溃他们的话,那样就可以保障赵世子的安全,那样的话,她与赵子宣就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 只要赏桂大会那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那就说明,赵子宣成功了。 傅清玉在心中暗暗祷告:“祈求上苍,祈求各路神仙保佑,让那一天平安无事地过去吧。” 当然,有些准备工作是要做的。 这两天,傅清玉把手头上的银子,除了一些必须用的之外,全部换成了几家不太显眼的柜坊的飞钱凭信,这样一来,路上只带些够用的银两即可,待安定下来之后再慢慢用凭信把银子取回来。幸好,办理不上十万两银子的飞信凭信是不用签名的,不然的话,留下笔迹那就麻烦了。 当然,关于这方面,傅清玉也曾去信提醒了赵子宣。 至于金银首饰之类的,虽然不多,但这大半年下来,傅清玉得到的各类赏赐也有不少。这些东西露在外头容易招贼,傅清玉便暗中让冬蕊冬梅缝进衣裳的夹层里。 幸好如今进入了深秋,凉意一天一天浓了起来,正是穿厚一些衣裳的时候。这些金银首饰缝进衣裳里,正好穿在身上,那就省了带那么多衣裳了。 至于其他的一应古玩,当然是不能带走的,这样的话太过明显,很容易被人察觉出来。 对于那只蓝猫,傅清玉想了很久,决定通过赵明珠送还给赵子宣。毕竟逃亡的路上连自己都照应不了,更加顾不了那只猫儿了。 她用了药物令那只蓝猫变成一只“病猫”,然后以托付赵明珠帮忙请兽医给蓝猫治病的借口,顺利地把蓝猫还给了赵子宣。 做完这一切之后,傅清玉决定先去“国色天香”看看,然后再找雷飞,商量一下计划的布置。 “国色天香”运作至今,门庭若市,为了扩大营业,傅清玉专门高酬聘请了几个调香高手,通过对香脂香料不断的推陈出新,从而更好地适应市场的需求。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即使她离开了,“国色天香”铺面和“香味园”制香作坊依然可以毫无阻滞地运作下去。 兰芝表姐没有什么文化,倒是她的大女儿,生性泼辣,又识得几个字,颇有生意人的精明头脑。傅清玉便提了她上来,让她协助她母亲一同经营“国色天香。” 至于“香味园”作坊,依旧由冬蕊的二弟及二弟媳妇一同经营。 在“国色天香”的里屋,看着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铺面,看着外面的平地里天天停着十几辆马车,看着那些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傅清玉觉得一阵惆怅,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让冬梅冬蕊到外面帮着兰芝表姐,傅清玉一个人慢慢地踱到铺子后面的小小的花园里,默默地想着心事。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玄冥掌、皇上的赐婚、赵世子的身世之谜…… 傅清玉的眉头不由越蹙越紧。 “怎么,有那么多的事情让你想不明白,以至于眉头皱成那样?”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吓了傅清玉一跳。 她抬头望去,只见在秋风中,一袭青竹纹理的锦袍迎风摇摆。那人饱满的额头,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昔日里冷漠的眼神,今天却折射出一丝暖意。 她当然认得他,只是奇怪今天的他怎么会到“国色天香”里来,而且还走了这个小花园里。 看到傅清玉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一向不苟言笑的耶律齐南,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傅清玉不客气地问道。她看看四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周静悄悄的。虽说这不是内宅,但是一般的人是不会擅自进入主家的院子里的。 耶律齐南又笑了一下,“啪”的一声甩开了手中的泼墨扇子,轻轻地扇了起来。 这么凉的天气,居然还有人在风中扇扇子……这人不是有毛病就是太好附风雅了。 显然,耶律齐南属于后一种。 “我可是你这家店面的大主顾。”耶律齐南扬了扬浓密的眉毛,颇有些得意的神色。他是外族人,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一种草原民族的粗犷的意味在内。 傅清玉这才想起,的确听兰芝表姐说过,有一位外族人,或是亲自前来,或是派了底下的人过来,每个月都要买上好几十盒香脂水粉,而且是十两银子的那一种。如今看来,那位外族人,应当就是这位耶律公子了。 “哦,我听兰芝表姐经常说起,有一位出手极为阔绰的老主顾,想必就是耶律公子了。”傅清玉不失礼节地向他致谢。 随即望向耶律公子,微微一笑:“耶律公子以这种方式表达对我上次相救的谢意吗?耶律公子已经做到了,我也已经收下了这份谢意,公子以后大可不必如此。” 她看了看四周,四周寂廖无人,而这位耶律公子,无形之中让人感到有些害怕。她匆匆朝他说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这小花园的景致宜人,公子可慢慢观赏。” 说完,抬脚就朝通往前厅的门走去。 “难道我们之间,只有感激与报恩吗?没有别的?”背后,秋风送来耶律公子的话。 傅清玉怔了一下,这个耶律公子,他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几乎每天都来这个小花园,就是想见你一面,终于,你来了。”耶律齐南悠悠说道,走上前来,忽然一把抓住傅清玉的手腕,“你的性子很象我们草原的儿女,本应不拘小节。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竟然不管她愿不愿意,拉住她,从墙头纵身飞跃了出去。 正文第四百三十三章表白 第四百三十三章表白 “你这人……”傅清玉气极,想要挣脱那人的束缚。无奈耶律齐南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任她如何挣扎,都徒劳无功。 “你放手。”傅清玉怒道。虽然小花园之后便是一条小巷,没有几个人,但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被一个男子挟持,傅清玉觉得很丢脸,她瞪着他,如果他再不松手的话,她就要用对付色狼那招来对付他了。 此时此刻,耶律齐南居然还笑得出来,他唇边含着笑意,摇摇头:“真是一只小刺猬。不过我们草原的男儿就喜欢这样的,而不喜欢那乖巧温顺的小白兔。宁愿舍弃温室里的花朵,也要去采摘带刺的玫瑰。清玉,你是带刺的玫瑰中最娇艳的一朵。” 说着,把手凑到嘴边,吹了一个胡哨。 不一个的功夫,巷口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竟有两匹神骏的一白一黑两匹马儿扬蹄而来。 傅清玉愕然地望着转瞬之间就到跟前的一黑一白两匹马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耶律齐南推上了白马的马背上。 “抓住缰绳”他叫道,然后,取下马鞭,朝马屁股抽了一记。那马儿吃痛,立刻发狂地奔跑起来。 傅清玉气得够呛,想下马找他理论,无奈自己在狂奔的马背之上,只好先顾眼前的,紧紧抓住缰绳,一刻也不敢松开。 那白马似乎十分熟悉地形,穿街越巷,专门拣没有什么行人的路上奔跑。兜兜转转的,竟然来到了郊外。 傅清玉原本以为白马会停下来,谁知它根本不停,一直沿着山间小道朝上冲,一直冲到半山腰的一块平坦的坡地上时,这马儿才停了下来,朝着后面骑着黑马赶过来的耶律齐南打了一个响鼻,很有一种向主人夸耀自己完成了任务的得意在内。 耶律齐南骑着黑马也到达了这块坡地,他伸手抚了一下白马的马头,赞许道:“白儿,真乖。”然后,朝傅清玉点点头:“嗯,骑术不错,谁教的?” 傅清玉不理他,调转马头,冷着脸对耶律公子道:“我还有事,失陪了。今天的事情我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说完,摧动马儿就要回京城。 耶律齐南眼明手快,一下子拽住了缰强,含笑道:“别急着走。哦对了,我这白儿可是只听我一个人的话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的话它都是不会听的。”看到傅清玉不相信地望着自己,耶律齐南笑了一下,“若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傅清玉伸手去拉缰绳,果然,那匹白马纹丝不动。 “你……”傅清玉望了一眼前方,这路途遥远的,难不成要凭两条腿走回京城去? “耶律齐南,你到底要怎么样?”傅清玉怒道,也不尊称他为“公子”了,跳下马来,气鼓鼓地走到一边。 “过来。”耶律齐南也跳下马来,猛地拉着傅清玉,把她拉到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上,然后坐倒在草地上。 见傅清玉仍然站在一旁,他朝她招招手:“过来,坐下来。”拇指上有一枚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的扳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傅清玉望着他手指上的扳戒微愣了一下,今天,他怎么又戴起这枚戒指来了…… “你站着不累吗?”耶律齐南朝她笑道,“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 傅清玉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位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耶律公子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她也的确站得有些累了,于是挑了一块离那个危险人物稍稍有些距离的草地坐了下来。 “经过一番狂奔之后,心情有没有好点?”耶律公子丝毫不介意她对他故意的冷淡疏离,唇边含着笑意,轻声问道。 傅清玉蹙紧眉头望着,难道他弄出这些事情出来,只为让她心情变得好一些吗? 他的这种调节心情的方法还真是特别。不过说真的,经过刚才那高度紧张的状态,如今松懈下来,内心的担忧与郁闷,仿佛找到了排解的出口,心境果然没有那么沉郁了。 他躺在草地上,微微翘起一只脚,手里把玩着那枚已经合起来的泼墨纸扇,幽幽道:“我自小就离开父母身边,天涯海角四处漂泊,其中的艰辛不为人知。每当我觉得心情烦闷的时候,我就会骑上马,狂奔一番,这样心情就好多了。”他斜睨了她一眼,“我这个方法不错吧?” 傅清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虽然他的行为的确十分不礼貌,但是这种排解忧思的方法还是不错的。 耶律公子举目远眺:“你看,我们现在正处于山坡之上,繁华的京城尽收眼底。每次我坐在这里望着底下的京城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渺小,什么烦恼也就都没有了。” 他低叹了一口气,语气里似乎包含着浓浓的思乡之情:“这要在我们草原上,那是极美的景致。特别到了晚上,四周静谧,星野辽阔。坐在高坡上,那些硕大的星星就好像镶嵌在墨蓝色的锦缎上一般,触手可及。” “耶律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傅清玉皱紧眉头,问出心中的疑惑。 耶律齐南看定她:“你一直在疑惑我的身份,对吗?我是高丽的使臣,这是我目前的身份。不过,我真正的身份是,我是一名突厥人,是漠北一带草原上的贵族。”他抚摸着拇指上三鹰一虎的扳戒,示意给她看,“这枚戒指,是草原上贵族的象征。还有,我不叫做耶律齐南,我的真名叫做格鲁,我是格鲁王子。” 突厥人?高丽使臣?格鲁王子?傅清玉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这个人,怎么有着那么多层的身份 她隐约记得,如今漠北一带的突厥人日益强大起来,不想再忍受漠北一带的苦寒,虎视眈眈地盯着中原这块富庶的肥肉,也想着要攻占中原,一统领地。是以近年来,常常听闻突厥的一些部落对边境的商队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引得边境居民怨声载道。 而今,这位所谓的突厥部落的格鲁王子居然跑到了中原来,还是以高丽使臣的身份来到中原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且,这人虽然长相不大像中原人士,可是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仿佛在中原地区生活了多年似的…… 耶律齐南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般,笑了笑:“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不是中原人,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口音是不是?其实,我自小便跟随养父做营生,走南闯北,经常出入中原,所以对于中原文化耳熟能详。如此说来。我也算是半个中原人了。” “如果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半个中原人的话,这么多年的耳熏目染,最起码应该懂得中原的礼节吧?”傅清玉看着他,脸上带着些许愠怒,话语间也不客气起来。 他这样无端端地把她掳到这里来。然后说了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话,这算什么嘛何况自己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如果冬梅冬蕊发现自己不见了,还不知道有多担心呢。 “我们草原人讲究的是豪爽,没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他的目光望着她,渐渐柔和起来,“清玉,你的性子很像我们草原的女儿,所以,我喜欢。”他轻轻叹息一声,“清玉,跟我走吧。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草原上最尊贵的王妃。” 傅清玉猛然转头望住他。她知道面前这个人不简单,他的眼线遍布天下。难道说,他已经探知自己处境艰维,所以想救自己于水火之中,来归还自己以前救过他一命的恩情吗? “耶律公子……哦,不对,你是格鲁王子,我很向往你所说的那个大草原,也很向往那种星际低垂,伸手可以触碰到星星的极致美景。只不过……”她含笑看着耶律齐南,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很对不起。” “他是谁?”耶律齐南警觉地盯着她。 “他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须知道的是,我与他,很快就要成亲了。”傅清玉深深呼了口气,“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所以,格鲁王子,依照中原礼节,送我回去吧。” 耶律齐南看了她许久,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个人……他真的可以给你幸福吗?如果那样的话,我会真的死心……” 他把两匹神骏的马拉了过来,拍拍马背,对傅清玉说道:“上马吧,依照中原礼节,我送你回去。” 当傅清玉重新出现在“国色天香”背后的小花园的时候,只见冬梅正是院子里的另一侧焦急地走来走去。 “冬梅。”傅清玉倚在花园的后门边上,唤了一声。 “小姐,你去哪里了?让奴婢好找。”冬梅一路小跑走了过来,惊喜地拉着傅清玉的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小姐,你到底去了哪里了?快把奴婢急死了。”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傅清玉笑道,扬了扬手中两只碧绿的玉佩,“我一个人在院子里闷得慌,便开了后门到外面走走,正好碰上一些卖玉器的摊贩,我看这两只玉佩的成色不错,就买回来给你与冬蕊一人一只。” 她把手中其中一只玉镯塞给冬梅,然后一边走一边问道:“冬蕊呢?” 冬梅跟着后面,一边看着玉镯,一边道:“小姐,你又破费了,怎么买这么贵重的玉镯给奴婢……” 傅清玉抬起头来,见小花园一侧的围墙上,耶律公子半个身子露在墙头上,含笑看着自己。趁冬梅不注意的时候,她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玉镯,算是感谢他出的这个主意。 正文第四百三十四章破绽 第四百三十四章破绽 城南别院。 一缕阳光从窗棂上投射进来,照在傅二公子傅光烨冷俊的脸上。 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张极大的宣纸,一幅雪压青松图只画了一半,傅二公子却住了笔,没有再画下去,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公子,你要的东西,我找来了。”外面传来了小厮阿宝的声音。阿宝手捧着一个小布包急冲冲地跑进了城南别院,一直跑到了书房里,把手头上的东西小心冀冀地放在了案几的边角上,再小心冀冀地把布包打开,转头对傅二公子说:“公子,你看,你要的东西。” 然后,颇有些邀功地对傅二公子眨眨眼道:“公子,这封血书,当时被公子撕碎了,散落得梧桐林到处都是。又隔了这么些日子,哪里还能找得到?后来我想到了看门的林伯,我记得二公子曾托付他打扫清波阁,想必他扫走了。所以,我立马找到了林伯。果然,这些信笺的碎片被林伯捡了起来,小心地收着,我这才向他要了来。而且,公子,我还把这些碎片全部粘好了,公子你看,一张碎纸也没落下。” 傅二公子微扬了一下剑眉,在案几面前坐了下来,举目细瞧那粘得歪歪扭扭的“血书”。 当时他在一气之下,撕毁了血书,怒斥了六妹妹傅清玉,缘于听了七妹妹的一番哭诉。他很清楚,赵二公子心仪那个六妹妹,他气的是,像六妹妹这般小小年纪,居然在有着血亲的姐妹之间耍这种手段,伪造血书,企图以此换得嫡女身份,从而门当户对地嫁入忠靖侯府。 这种事情发生在赐婚圣旨下达之前,如果是在圣旨之后,六妹妹也就彻底死了这份心,也就不会弄出这么些小动作来了吧? 其实,在圣旨未下之前,六妹妹大可以想其他的法子,如何才能嫁与赵二公子,入主威名赫赫的忠靖侯府。姐妹之争,各凭本事,他并不反对。他最不屑的是为了一个男子,姐妹相互倾压,甚至不惜利用他**的死,大做文章。这种心机,这种手段,让他觉得心寒。 当时的他只有一个感觉,他看错这位六妹妹了。一直以为把她接回傅府,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会注重姐妹亲情,帮他查出他**及五姨娘的死因。没想到,他这样做竟然是养虎为患,在他这位六妹妹看似善良的外表之下,居然暗藏野心。 生气之后,冷静了下来。傅二公子细细回想起当初的情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其一、据他所知,这封血书是傅清玉一早就得到的。如果是伪造的话,那她本应自伪造之日起,就应在府里大肆渲扬才对,而不应一反常态地捂着不让府里的人知道。要知道这件事情一经渲扬出来的话,势必会在傅府,在全京城造成一场不小的风波,甚至可以动摇后来皇上下旨赐婚的决定。他这位六妹妹却不这样做,而是偷偷地把他拉到清波阁的梧桐林,当着他的面取出血书,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其二、七妹妹怎么会一口就断定是六妹妹伪造的血书呢,怎么会一口就断定六妹妹一定是利用这封血书来离间他们兄妹的关系呢?难不成七妹妹看过那封血书不成?但是,他记得很清楚,在七妹妹向他哭诉的时候,她在话语里是说安排在牡丹阁里的丫头小苹听来的消息。小苹…… 他觉得从这件事情来看,自己的七妹妹行事似乎草率了些,完全不像平日里她仔细执着的性格。单凭一个小丫头的一面之辞就断定傅清玉要抢她的嫡女之位,难道她与傅清玉之间,连一点信任感都没有吗?单凭一个小丫头的一派说词,就可以推翻她们之间存在的姐妹亲情,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或者,是自己的七妹妹太想嫁给赵二公子,太想嫁入忠靖侯府吗? 本来,他想找小苹过来一问究竟的。后来转念一想,如果小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的话,恐怕此时此刻早就收了封口费了。虽然他极不愿意以这种想法去猜度自己的亲生妹妹傅清敏,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至于万一小苹说的是事实的话,那如此兴师动众地把小苹请来,只会让本来多思多想的七妹妹更加疑心,从而影响兄妹之间的感情。 所以,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把小苹叫过来问话的念头。 如此分析之后,傅二公子便把事情的焦点集中到那封血书之上。 血书是真是假,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如果血书是假的话,那他就是看错六妹妹傅清玉了,今后她在府里,任其自生自灭去。或任由傅大夫人对其大加迫害,他也绝不会插手。 如果万一血书是真的话,那他就是错怪傅清玉了,至少这位六妹妹并不像他所想像的那样,心机深沉。 傅清玉拿着那一纸血书,沉思良久,然后又从书架里翻出以前母亲留下的一些亲笔书写的书帖,信件,仔细对比了许久,忽道:“阿宝,给我拿盆清水来。” “公子要水做什么?”阿宝疑惑道。 “少罗嗦,叫你去拿你就快去拿过来。”傅二公子斥道。 阿宝看看傅二公子,见他脸色不佳,当下不敢再多言语,快快拿了个铜盆,盛了半盆清水,端到傅二公子面前:“公子,水来了。” 傅二公子看了手中的血书一眼,忽地把它抛向铜盆的清水里。 “公子”阿宝大惊,不由惊叫出声。这可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来的血书残片。而且,他还花了一整天的功夫粘好了交到傅二公子的手上。谁知道,傅二公子竟然又要毁了它……. 阿宝的心中在悲叹:血书啊血书,你怎么这么可怜,连续两次死在了傅二公子的手里?记得下次投胎的时候就做一张白纸好了,省得被人家摧残两次…… 阿宝不敢上前去捞起那封血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花费了一天的心血粘贴起来形成的一张完整的纸,在水里慢慢的分崩离析,化开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片。 自己的心血被人践踏了,阿宝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由于隔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那些暗黑色的血迹已经渗透到了纸里面去,所以,浸泡之后,无色的清水只染上一些淡淡的红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傅二公子惊疑不止地望着水中散成四分五裂的血书,脸上的神色喜怒莫辨。 他要的答案,他已经得到。 但是这个答案,令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如果这封血书是伪造的,那由于伪造的时候很短的,所以纸张上的血迹必定很快化开,把铜盆里的清水染成红色。 如果这封血书是伪造的,伪造的字迹与真迹总会有差别的,哪怕再细微的差别,他也看得出来。因为,那是他**的字迹,一笔一划,从哪里勾勒起,从哪里断开,他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可是这封血书,他刚才看了许久,还是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说这血书是伪造的,而这些一个一个的字却是真的话,那就只有一种方法:装裱。 他知道京城有一些裱字高手,能将一个一个的字装裱起来,做成一封书信的样子,让人看不到一丝痕迹。 但这种装裱方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便是不能见水,否则的话便原形毕露。 所以,这便是他让阿宝拿盆清水过来试验一番的用意所在。 如今,试验的结果出来了,字迹完好,没有装裱的痕迹。这个结果让他的心瞬时凉了半截。他不明白,他一向认为乖巧可爱,心地善良的七妹妹缘何会那样说,那样做。 而且,事实的真相真的会与血书上所书写的,傅清玉才是他的亲生妹妹,而七小姐傅清敏仅仅是五姨娘所出? 而她们二人之所以会弄混了,一切皆缘于傅大夫人动的手脚? 傅大公子痛苦地闭上眼睛。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但是,不管事实的真相是怎么样的,他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他想起了赵二公子提供的那个玄冥掌的传家弟子雷飞,想起他先前与傅清玉订下的那条计策,利用玄冥掌逼傅大夫人说出当年事实的真相……如果计划能够成功的话,一切,将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看到那些血书碎片一片一片浮在水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阿宝嘟噜道:“我说公子,这血书本来就没有什么嘛。看,我粘了一天的心血全白费了。” “快,阿宝,把这些纸片捞上来,晾干后重新粘好。记住,一定要粘好,千万不要弄破了。”看着自己亲生母亲的真迹,而且,这可能就是母亲临死前最后留给他的真迹及线索,傅二公子觉得胸口有些钝钝的疼痛,手忙脚乱地挽起袖子就要去捞水中的纸片。 “好了公子,还是我来吧。”阿宝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自家公子,“刚才还一副丢弃了也毫不可惜的样子,如今倒心疼起来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探视 “这可能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了。”傅二公子喟叹道,心中一阵心酸。多年来,母亲的音容笑貌一直回旋在他的脑海之中,如今乍见母亲的亲笔遗书,一时之间,悲喜交加,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阿宝把水面上飘浮着的碎纸片一片一片小心冀冀地捞上来,再取一块干净的布出来,把纸片摊在布上,让其晾干水。 转头看到自家公子仍然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公子,这封血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还有,这上面的内容是真的吗?” 他问起了心中的疑惑。这封血书经过他的手,里面的内容他看得清清楚楚。况且他亲眼看到过自家公子先是撕毁血书,怒斥了六小姐;然后又急急忙忙要找撕碎的血书碎片;好不容易他把破碎的血书粘好,交给自家公子,而自家公子又把血书投入水中,一副要毁了它的样子。如今,却又要他捞起来,重新粘好……他是彻底被弄糊涂了。 他跟在傅二公子身边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公子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平日里,傅二公子总是迅速决断,从来没有这般反复过。 他甚至觉得,面前的傅二公子有点不太像他平日里认识的公子了。 “这封血书……”傅二公子沉吟道,“至于是真是假,要等些日子才能够知道。” “林伯说这封血书是真的。”阿宝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哦?”傅二公子猛然抬起头来,盯着阿宝,“林伯怎么说?” 阿宝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自家公子居然一脸凝重地望着自己,好像十分严重的样子,这让他不由有些不安起来:“公子,你别这个样子,让小人觉得害怕……其实林伯也是随口一说。你也知道,夫人在世时曾救过林伯一命,所以林伯对于夫人一向忠心耿耿。夫人以前的东西,他都小心冀冀地收好,就好比这封血书,就是他特地到林子里一张一张碎片捡起来,放在一个布袋里装好……要不然,公子想再看到这封血书已是不可能了。” 傅二公子当然明白林伯对自己母亲,还有对自己的忠心,只是他不明白,林伯怎么一下子就断定,这封血书是真的呢? “你去拿血书的时候,林伯怎么说?”傅二公子沉声问道。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阿宝想了想道,“林伯似乎很喜欢六小姐,对于公子对待六小姐的态度很是不满,说六小姐毕竟是入府来协助公子查明夫人死因的,公子不应这样冷漠地对待一个小姑娘。而且,他还说,当时六小姐把这封血书从其中一棵梧桐树下挖出来的时候,他与红梅都在场。当时,六小姐与红梅的对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说六小姐起先并不知道有血书这回事,而是在听了红梅说的一些话之后才悟出来的……” 此时此刻,阿宝这才想到了一样东西,忙从怀中取出一方陈旧的绢帕来,递到傅二公子面前:“公子,林伯说这是夫人临终前绣的东西,是他在林子里拾到的。” 傅二公子的目光落在那方绢帕之上,那方绢帕很旧,由于年代久远,原来的颜色已经有些辨认不清了。手工很简单,上面的图案也很奇怪,是一幅雪花形状的图案,用七色的珠子串成的。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每一色的珠子只有三颗。 他想起来了,母亲临去之前,是在绣一帕绢帕。当时的母亲在不停地呕血,却还坚持着绣这方绢帕。他不明白,还问过母亲,母亲只是笑笑,抚着他的头说,以后就会知道的。 如今想来,母亲当时的话大有深意,就像在暗示着什么。 “这方绢帕从何而来?”傅二公子紧紧地把绢帕攥在手心里,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感受到母亲的最后一丝气息似的。他记得,母亲去时场面十分的混乱,等忙完母亲的后事,他想起母亲的遗物,回头再去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林伯说,这方绢帕一直收藏在红梅的身上。后来,六小姐找到了红梅,问起了夫人临去的时候的情景,红梅便把这方绢帕拿出来,给了六小姐。林伯,还说,当时六小姐就是从这方绢帕里,猜出了血书藏在什么地方的。” 傅二公子紧拧着眉头,看着那方陈旧的绢帕。七色珠子组成绢帕上面的“雪花”图案,每一色的珠子只有三颗,而且隔了一小段距离才串连起来,也就是说,上三颗黄色的珠子,下三颗红色的珠子,左三颗黑色的珠子,右三颗蓝色的珠子…… 他的心中忽然一动,吩咐道:“阿宝,你去备马,我们回府一趟,我要去看望一下七妹妹。” 阿宝被自家公子今天这一连串奇怪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公子,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傅二公子微微一笑:“春芳不是来说,说七妹妹近日病了吗?我这个做哥哥的哪有不去看望的道理?” 他想了一想:“上次我陪皇上狩猎,皇上不是赏了我好几盒鹿茸吗?全部带上,给七妹妹补补身子。” 阿宝疑惑地望望傅二公子,他隐约觉得傅二公子此行好像并不是专程为了七小姐而去的,但自家公子到底要去做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见自家公子已经回转到了房间里,他也不敢怠慢,把血书的残片收好,然后急急奔入贮物房里取四五盒鹿茸出来。然后备好马,和傅二公子一道朝傅府去了。 一看到阿宝,守在门外的春芳忙一把扯住他,焦急道:“哥,你怎么到这个时候才请二公子过来?我不是跟你说,七小姐病得十分厉害吗?” 阿宝看看直直走进房间里的傅二公子一眼,低声道:“二公子一听到消息,不就赶来了吗?”他嗔怪地看着妹妹,“春芳,你又没有说清楚,只说七小姐病了……看你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到底七小姐得的是什么病呀?” 春芳凑过来,附在阿宝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阿宝马上大惊失色:“这是真的?”焦急地朝着房间望了一眼,紧张地问道,“请了大夫没有?” 春芳瞪了阿宝一眼:“请什么大夫?外面的大夫,哪里及得上我们府里的那位大夫啊。” “哪位大夫?”阿宝一时没听明白。 “就是六小姐呀。你忘了,秋梅红梅几十年的咳血之症不都是她治好的?”春芳有些不满哥哥的孤陋寡闻,“六小姐有祖传秘方,在这方面堪称高手。” “原来是这样,这样就好了。二公子也少些担心了。”阿宝喜道。他没有看到,自家妹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的神色。 其实,在牡丹阁的时候,春兰春芳二人对于七小姐对傅清玉所说的那个理由,说是某个夜里,突然遭受黑衣人袭击,可能是中了玄冥掌之类的借口,自然是不信的。她们二人一直跟在七小姐身边,并没有见到什么黑衣人,而且,七小姐素来处于深闺之中,并未与什么人结仇,哪来的黑衣人寻仇? 七小姐在外糊弄了傅清玉,但对于自己身边最贴身的大丫头,自知糊弄不得,便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们。当时这两个丫头,当场就吓傻了。 “小姐,那剂药,你绝不要再喝了。”春兰焦急道,“我的那位在宫里的亲戚说了,如果出现异样,必须马上停药,不然的话,性命堪忧。” 春芳也急道:“小姐,留得青山在,还怕什么事情做不来?这个方法不成,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七小姐惨然一笑,望着手中金灿灿的镯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三公主常年不离身之物,说是留给未来儿媳妇的……她还希望看到我在几天后的赏桂大会有令人惊喜的表现呢。我又怎么能够停得下来” “小姐”春芳春兰齐齐叫道。她们惊疑不止地望着自家小姐,为了一个入主忠靖侯府的机会,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七小姐莫不是疯了? 傅七小姐慢慢抚摸着手腕上金灿灿的镯子,想到忠靖侯府赵二公子俊美的脸庞,想像着忠靖侯府的荣华富贵,咬咬牙,只要能保得住在有生之年嫁得如意夫婿,享尽荣华贵,缩短一些寿命又有什么所谓呢。要想得到某些东西,总会有些东西终究要失去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你们要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七小姐微微叹息道,脸色有些得意的神色,“京城不下百个官员,个个官宦家的小姐们哪个不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忠靖侯府?削尖了脑袋要朝里面挤?如今这个机会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又岂肯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大夫人说了,三公主喜怒无常,此次赏桂大会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至少让京城那些官宦小姐们看看,我不仅是幸运的,更是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入主忠靖侯府的……” “可是小姐,你的身子……”春兰担忧地望着七小姐。 “我的身子还撑得住,药绝对不能停。我已让六姐姐开了治玄冥掌的特效药,中了玄冥掌的症状与我这个病的症状相似,应该能抵得住这药的霸烈。”七小姐凌厉地盯着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沉声道,“你们两个记住,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的二哥哥。对外就说我中了玄冥掌,知道吗?” 两个大丫头在七小姐的逼视下点了点头。 第四百三十六章请对她好一些 “七妹妹可曾觉得好些了?”傅二公子立于七小姐傅清敏的床头,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替七小姐掖了一下被角。 他的动作轻柔细致,连在一旁的春兰都不禁要羡慕,恨不得自己才是他的妹妹。 时值深秋,秋意甚浓。要是一般人,睡下的时候非得盖一床棉被不可,但如今他的这位七妹妹,却仅仅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单,额头上还不断地冒出汗珠来,一副热得受不住的样子。 傅二公子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的神色,随即隐没了下去。 “二哥哥,我没事,刚喝了药,发发汗,再休息一会就好了。”傅七小姐有些疲累地说道。 “你呀,总让人别担心,如今又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不令人担心?上次不是听春芳说,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吗?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傅二公子紧皱眉头,语气里颇有些心疼与埋怨,“如今圣旨也下了,你与忠靖侯府的婚事也快了,已经是快要出嫁的新娘子,这身子的事情,可要小心一些,到时候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二哥哥”傅七小姐忙打断二公子的话,本来因内热熏得通红的脸蛋越发红了起来,她娇羞地看了傅二公子一眼,佯怒道,“二哥哥就会取笑人……” “二哥哥哪里取笑你了?”傅二公子笑笑,爱怜地看着七小姐,“女大不中留,这话说得没错。我还记得你当天小小人儿一个,只会跟在哥哥后面跑。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姑娘家,就要嫁作他人妇,二哥哥这是高兴啊。” “二哥哥,我一定会嫁入忠靖侯府,为我们傅家争光的。”傅七小姐坚定道,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小敏。”傅二公子轻叹一声,“从小到大,二哥哥哪里勉强过你做什么事情了?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尽力而为便可。那忠靖侯府虽然显赫,但是我们也不一定非得那些显赫之族非嫁不可。若不是当今圣上亲自颁下旨意,无法更改,否则的话,二哥哥倒不希望你嫁入那些富豪权贵之家。” “难道二哥哥不希望我嫁入忠靖侯府?”七小姐的脸瞬时转晴为阴,眉头皱了起来,整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别皱眉,皱眉可不好看。”傅二公子捏捏妹妹的脸颊,笑了笑,叹息道:“二哥哥并不是不喜欢你嫁到忠靖侯府里去,而是不想让你有太多的压力。那么大的侯府,人心叵测,二哥哥怕你嫁进去之后会受委屈。如果有可能的话,二哥哥反倒希望你能嫁一个寻常人家,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寻常人家的小媳妇,也胜却你到那些过显赫之家成了个受气包,度日如年。” 七小姐低下头,小声道:“二哥哥也听闻了忠靖侯府里三公主的厉害?” 今天傅二公子所说的话,实在太奇怪了。七小姐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头绪论,只有想,这或许是傅二公子太担心自己了吧,再加上三公主的难缠不好惹可是出了名的,所以一向疼爱自己的二哥哥怕自己嫁到忠靖侯府去受罪,才会有这样的担忧。 她哪里知道,傅二公子却是另一番心思。 其实,傅二公子的心里是苦痛的,自己拼了命去保护的妹妹,自己一向视若珍宝的妹妹,与自己相依为命数十载的妹妹,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这倒也罢了,但是,这位不是他的亲生妹妹的七小姐,实在令他这个做哥哥的太失望了。她居然为了一己之私,使心计,耍手段去陷害自己的亲生妹妹……虽然傅清玉是否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还不能下最后的定论,但是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九成认定血书的真实性了。 亲也罢,疏也罢,即使不是亲生的,凭着这十多年来自己对这位七妹妹胜似亲生的关爱与维护,如果这位七妹妹有些良知的话,也不应该去离间他与傅清玉的兄妹关系,哪怕什么不作为,也好过这般用心歹毒 想到前些日子,在清波阁的梧桐林里,当他在震怒之下撕毁血书时,傅清玉脸上那悲痛欲绝的神情,他便觉得一阵心痛。 那种悲愤绝然的神情,根本是不可能装出来的,他怎么就没有发觉呢? 傅二公子的内心懊悔之极,为自己鲁莽的行为。他知道,他已经彻底伤透了傅清玉的心了。一个亲哥哥,居然会为了别人的女儿,不惜去伤害自己亲生妹妹,还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想必傅清玉再也不能原谅他的了…… 想起自己最初寻到这位六妹妹的目的,不过是利用她作为对付傅大夫人的棋子,必要的时候当然可以牺牲。甚至他还想过,如果万一傅大夫人对于七妹妹不利的话,就把六妹妹推出去,而如今……结果真是讽刺,他一心一意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七妹妹,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而他一味的利用兼无情去伤害的六妹妹,竟然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 傅二公子真的觉得自己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笑。 就在方才,心中的念头转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抚上了七妹妹的脸颊。他忽然有一个冲动的想法,他的手再下一点点,就是七妹妹的颈脖处。如果他的心思转错一个方向的话,他的手就会落在七妹妹的脖子上,再一用力的话,七妹妹的命就会即刻断送在他的手里 他这个人,最容不得欺骗,竟然还有人不惜利用他的兄妹亲情大做文章,他绝不能饶恕 在识破傅七小姐的计策之后,他的杀心已起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他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没有去,还有最后一个疑团没有解开,待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再让她自行了断也不迟 “二哥哥可要回去给七妹妹准备嫁妆去了,倘若让妹妹这样寒碜地嫁出去的话,那就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了。”傅二公子慢慢说道,内心狂澜迭起,表面上居然看不出一丝的不平静。 七小姐嘟着嘴,看着傅二公子笑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带了几盒鹿茸过来,就放在外间。待会你让春芳好好收起来,这段时日好好补补身子,到时候做个漂亮的新娘子。”傅二公子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 “多谢二哥哥。春兰,送送二哥哥。”七小姐欣喜地朝傅二公子道谢。如今她的身子外强中干,风一吹就倒了,正是需要大量的补品补补的时候。而这些鹿茸,可是比人参要强许多的珍贵补品。 春兰依言送了傅二公子出去。 傅二公子带着阿宝走出丹霞阁,走出老远,他忽然说道:“阿宝,我们到清波阁一趟,七妹妹要出阁了,我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母亲去。” “也对,七小姐就要嫁入威名赫赫的忠靖侯府了,夫人若知晓这个消息的话,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阿宝点头道。 傅二公子敛了笑容,点点头道:“对,母亲倘若知道的话,九泉之下也宽慰了。” 主仆二人来到清波阁,开了门,傅二公子在正厅墙壁上的那幅壁画前默立了许久,这才缓缓踱到后院。 已是深秋,后院的梧桐树叶都已发黄,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叶纷纷而落,是一派凄迷的景象。 傅二公子取出那方陈旧的绢帕来。看了看那方绢帕,再看看面前的梧桐林,皱了一下眉头。忽然,他发现在梧桐的一侧,有一个枯瘦的身影,那身影微微有些驼背,风很大,掀起了他花白的鬓发。 那不是林伯吗? “林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阿宝也看到了那个人,惊讶地叫道。 “二公子,你终于来了。”林伯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被风一送,清晰地传到了二公子的耳朵里,“二公子能够再到这个地方来,就表明二公子心中尚有疑惑未能解开,所以来此寻求答案。” “林伯,你在说什么……”阿宝不解地叫道,“公子心中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疑惑……”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傅二公子说道:“不错,我正因为心中有疑惑,所以来到这里。” 阿宝瞬然转身望着自家公子:“公子……”他想像不出一向无所不能的傅二公子居然有想不出的问题。 “你心中想要的答案,现在不是在你的手上吗?”林伯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傅二公子,“二公子,红梅曾对我说过,说夫人在世的时候,曾千叮咛万嘱咐,要红梅好好收藏此方绢帕,想必其中定有缘故。而当时六小姐破解出这幅绢帕的秘密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与红梅是亲眼看到六小姐破解出这其中的秘密的。我想,以二公子的聪明,破解这个秘密应该不难吧。” 傅二公子看着手中那方“雪花”图案的绢帕,沉默不语。 林伯没有再说什么,他慢慢走了过来,走过傅二公子的身边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低声道:“二公子,六小姐长得很像夫人以前的样子,如果你坚持不认这个妹妹的话,也请你对她好一些。” 第四百三十七章壁画的秘密 傅二公子浑身一震,看着林伯,沉声道:“林伯何出此言?” “直觉。”林伯慢慢道,转过身来,以一张充满岁月风霜的脸对着傅二公子,“老奴跟了林夫人多年,现在从六小姐身上,老奴看到了以前夫人的影子,善良,热情、果断、刚强。” 难道林伯真的能从六妹妹身上看到以前母亲的影响。傅二公子疑惑地看着林伯。 母亲去的时候,他才五六岁。回想起以前与母亲相处的岁月,他只模糊记得,母亲是温柔的,对任何人说话都细细柔柔的,甚至连对下人都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大声喝斥过一句。对于母亲的为人,他也曾经问过七小姐屋子里的杜妈妈,每一次,一提及自己的母亲,杜妈妈总是泪湿眼眶,总是叹气道:“你母亲啊,算是这府里最和霭的一个人了,对待下人也是极好了。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 所以,对于母亲的印象,傅二公子一直以为,是像七妹妹那样,温婉大方,细致柔顺的。而今林伯却说,六妹妹的性子居然才是和自己的母亲最为相近的……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对于母亲的认知,全都错了? 望着林伯蹒跚远去的背影,傅二公子不由拧紧了眉头。 而阿宝的震惊,同样不亚于傅二公子,甚至比傅二公子更甚,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林伯远去的背影,嘴巴张大得可以塞得下一枚鸡蛋:“公子,林伯他……他到底怎么了?他说的话,不会,不会是真的吧?” “我也不知道。”傅二公子茫然道。 阿宝震惊地望着自家公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公子如此的神色:迷茫、徘徊,甚至带些痛苦。 “公子……”阿宝担忧地叫道。 傅二公子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手中的一方绢帕,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自己不是来验证一个事实的真相的吗?怎么因了林伯的几句话,就把此行的目的给忘了? 他握着绢帕快步走到梧桐林的中央,看看绢帕,再看看林子,闭上眼睛。绢帕的雪花图案,整片梧桐林的排列样式,逐渐在他的脑海之中各成映像。慢慢的,两幅映像重叠在了一起。 他猛然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梧桐林的某一处。那一处,正是那一天六妹妹傅清玉兴奋地拉了他过来,然后从那株梧桐树下挖出血书的地方 傅二公子浑身剧震,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阿宝大惊失色,忙冲上前来,扶住自家公子,仓惶地叫道:“公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傅二公子勉强说道。猛然间,他像想起什么似的,飞似的冲到了前面的清波阁,用力撞开了清波阁的大门,直直冲进正厅里。 “公子”阿宝彻底地被傅二公子的行径吓傻了。看着清波阁的那扇大门“砰”地倒了下来,阿宝的眼睛都瞪大了,要知道,平日里,傅二公子对于清波阁里的一草一木,不管什么东西,都是爱护有加的,怎么今天跟中了邪似的…… 他胆颤心惊地跟着傅二公子进了正厅,再次瞪大眼睛。他看到,傅二公子在正厅正面的巨幅壁画前慢慢跪了下来,一行清泪缓缓逸出眼眶。 他惊得快要说不出来话了:“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他跟了傅二公子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家公子哭过。即使多年以前,二公子与大公子打架,被傅老爷家法惩处,还在祠堂里罚跪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打开祠堂大门的时候,大公子已经晕了过去,而自家公子,硬是披着一身血痕,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硬撑着回到了房间里。那时的二公子,脸上一滴泪水都没有。 如今,冷硬如铁的二公子,怎么居然也流泪了? 此时的傅二公子,神情一片恍惚,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壁画,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脸色一片苍白。在他眼里,再无其他,只有眼前这一幅巨大的壁画。 壁画上,是母亲临终的画像,是母亲请求自己,把她的画像画下来,说是好留个想念。当时的他,虽然年纪很小,但画技已经十分了得,尤其画肖像尤为传神。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当时的母亲,虚弱得连说一句话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却要求屋子里的丫头们帮她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还十分坚决地坚持要到外面的梧桐林子去画。 傅二公子怔怔地看着壁画上的母亲,心中一片苦痛,闭上眼睛,一行清泪缓缓落了下来。 画上的母亲,坐在一把藤椅上,半弯下身子去拾镯子。风掀起她乌黑的鬓发,即使瘦弱憔悴,但母亲的神情却是淡然自若的,仿佛一切俗尘往事在她的眼中已成云烟。而她坐的那把藤椅就靠在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三棵梧桐树上,而那枚镯子掉落的地方,赫然正是埋血书的地方 傅二公子只觉得心中痛楚难耐。 他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拼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出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十一年前,躺在病榻上的母亲死死抓住他的手,喘着气道:“……你姨娘也是个可怜的人,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如今连女儿也不见了,她临走之前托付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她的女儿找到……所以,你一定要答应娘亲,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你妹妹找到……” 后来逐渐长大的他,每次回想起母亲临终的遗言,总是认为当时母亲是说得太急,以致于把六妹妹的“六”字也忘了说了。当时他还想着,母亲或许是与五姨娘有着深厚的交情,所以才会叮嘱自己,无论如何要把六妹妹找到,以宽慰五姨娘的在天之灵。如今想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年的母亲并没有说错,因为只有母亲自己才清清楚楚,当时躺在她身边的女婴,并不是真正的亲生女儿。所以,她才拼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把心中最后的心愿托付与自己的儿子,希望自己能够完成自己心中最后的心愿,把亲生女儿找回来。 而十四年前的情势,让母亲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当年的他,毕竟太小。掌控全局的傅大夫人,要对付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易如反掌。 母亲把洗脱沉冤的希望,寄托在长大以后的他的身上。在人生最后一些时间里,聪慧的母亲布了一个迷局,她把所有的秘密写在了一封血书里,然后把血书藏好。再依着清波阁背后的梧桐林的格局,绣了一幅“雪花”图案,把这个秘密绣进绢帕里。她相信,多年以后,等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之后,一定可以破解梧桐林的秘密。 而且,多思多想的母亲还担心,万一自己的儿子破解不了绢帕的秘密,或是把绢帕遗失了,所以,母亲又要求自己的儿子画一幅肖像画。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对于画像一定会视若珍宝地珍藏着。等多年以后,等他长大成人,一定会觉得画像的奇怪之处,到时候再慢慢破解,就不愁找不到血书的下落了。 如今,母亲的临终遗言清楚地响彻在耳边,而自己后知后觉,直到此时此刻,才明了母亲当年的一番苦心。 而自己,终究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番托付,从他在水边村找到六妹妹傅清玉,在动起利用她的心思的那一刻起,他就错了,一直一直地错下去…… 而主导了这一切事情的始作甬者,躲在暗处的傅大夫人一定笑得很得意吧?笑他的无知,笑他把别人生的女儿错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关怀备至。笑他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大加利用,甚至视若仇敌…… 阴险至极的傅大夫人,十四年前把两个女婴偷偷换掉的那一刻起,就布好了这个局,只等着他们兄妹自相残杀,让含冤而死的母亲九泉之下也得不到安宁…… 而当他把六妹妹找到,并且暗示给傅老爷知道的时候,听到风声的傅大夫人一反常态的没有斩草除根,而是亲自派了人把六妹妹接回来。当时他还以为傅大夫人是被自己的步步相逼,迫于无奈,才大发慈悲地把六妹妹接回府里来的。其实他想错了,傅大夫人接回六妹妹的目的,完完全全是想掌握这枚棋子,以牵制他的势力。 傅大夫人很清楚他报仇的心理,所以,她死死地执着这个秘密,主导着全局的发展。等到双方拼个你死我活,无路可退的时候,再狂笑着把这个秘密抛出来,让他在取得胜利的同时,却也一败涂地….. 他是一个失败者,谋划了多年,得来的结果却是阴差阳错,伤了自己最尊重的母亲的心,伤了自己最至亲的妹妹的心…… 他的眼前,飘过六妹妹傅清玉满是泪痕的脸。在他撕碎血书的那一刻,在半空中欶欶而落的血书碎片中,自己的亲生妹妹就那样怔怔地望着自己:震惊,伤心,绝望…… 甚至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是绝望到不想再有一字半句的辩解了吗? 傅二公子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抽紧,嗓子里一阵腥甜,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直直地喷了出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追悔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阿宝吓得脸都白了,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要爬过去扶傅二公子。他一边爬,一边哭道:“公子,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要吓小的我啊。” “没事,阿宝你别大惊小怪的。”傅二公子忍住翻腾的气血,低声斥道,“你嚷嚷什么,难道想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我们来过这里吗?还有,你要把大夫人,还有老爷也引过来吗?” 每一次,傅二公子入府来拜祭自己的母亲,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因为他不想惊动府里的人。惊动大夫人那自然没什么好事情,惊动傅老爷的话,又该责备他不专心准备年底武举考试,而是一味地闲着无聊朝着府里跑。 “刚才我也只不过是急气攻心,歇一会就好。”傅二公子极力稳住心神,低声道。 “二公子,我扶你到椅子上坐坐吧。”阿宝伸出手来要去扶自家公子。 “不用,我自己来。”傅二公子盘坐于地上,闭上眼睛,默默调息了一番。待睁开眼睛的时候,气息已然平稳下来,脸色也由苍白转为平常颜色,根本看不出刚才吐过血的样子。 阿宝看得惊诧,心中喜道:“幸好自家公子功底深厚,要是普通人,起码得休养个三四天才恢复得过来。” 傅二公子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公子没事了?”阿宝喜道,“这下好了,要不然的话,七小姐病了,二公子又这个样子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 傅二公子忽然抬起头来,盯着阿宝,看得阿宝心里一阵发虚,壮着胆子问道:“公子,你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你这话提醒了我,我绝不能倒下去,不然的话,我的妹妹就没有二哥哥疼她了。”傅二公子低声道。 是阿宝的话提醒了他,在听了阿宝的话后,傅二公子的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傅清玉这个亲生妹妹。他当然不能倒下去,他倒下去的话,谁来保护这位身世坷坎的妹妹? 由于自己遭人蒙敝,竟然把苦苦找寻的亲生妹妹逼入绝境之中。想到自己一路来做的那些错事,他如今是追悔莫及。但是世上并没有后悔药,他唯有希望在有生之年,好好地保护这位可怜的六妹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的剑眉微拧,怎么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呢? 拧眉之间,思绪已经转了千百转。七妹妹傅清敏的性子他了解,她一向柔弱,在他的羽冀庇护下成长,宛如温室里的花朵,没有经历过外面的风风雨雨,很难有什么大的决断。而如今,在血书面前,在私下利益的驱使之下,她却选择了欺骗,欺骗他这个一腔心血全放在她身上的二哥哥……倘若背后无人撑腰的话,她不会做此番背水一战吧? 是谁,能应下给七妹妹傅清敏更大的好处?应下给七妹妹傅清敏找一个更好,更大,更稳固的靠山?应承让她达成心愿,顺畅无阻地嫁入忠靖侯府,嫁给赵二公子? 在这个府里,恐怕除了傅大夫人,没有人能够做得到。 对于傅大夫人的重新掌权,傅二公子已经隐约猜出四姨娘的遭人陷害,一定是傅大夫人使的手段,让四姨娘遭遇一连串的事件,使四姨娘在傅老爷面前彻底失了势,从而独揽大权。 其实,对于傅大夫人的手段,他早就见识过了,何况,对于这么个精明能干的傅大夫人而言,又怎会甘心退到后堂,心甘情愿地逗逗孙儿,过那些悠闲的日子呢? 傅大夫人的野心可是大得很哪 而对于七小姐的倒戈,傅二公子一点也不觉得太讶异。本来,七妹妹就是五姨娘所出,与傅大夫人并没有太大的利害冲突。如果那个时候,不是五姨娘与自己母亲交好,而是躲得远远的,不掺得到这趟混水里的话,或许,五姨能求得明哲保身,自己的女儿也不会被人调换了。 以骄纵自私的七小姐心里,或许还会埋怨五姨娘多管闲事,从而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但要防着傅大夫人,还要防着傅七小姐了才行。 一想到大敌当前,傅二公子马上冷静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追悔的时候,等事情圆满结束之后,他自会去母亲的坟前请罪。 傅二公子示意阿宝进内室,掩了门。 “阿宝,本公子一向待你如何?”傅二公子盯着身边的小厮,慢慢说道。 “公子何出此言?”阿宝惊道,傅二公子盯着他的眼神好锐利,“公子待小人一家恩重如山,那一天大雪封山,家父家母被活活冻死在家里,妹妹春芳饿得奄奄一息。倘若不是公子入山狩猎,发现小人一家的惨状,把小人及妹妹一同带入府中,给小人与妹妹一口饭吃的话,小人与妹妹早就去见阎罗王了。所以,公子对于小人及妹妹的再造之恩,没齿难忘。小人与妹妹的命都是公子的,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明说便是。小人即使拼了这条命,也要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傅二公子点点头,“那就好。你记住,今天所发生在清波阁的一切事情,不准对外泄露半个字,包括你妹妹春芳,也不得提及一个字,明白吗?” 面对严峻的局势,为了六妹妹的安全,他绝不能让七妹妹察觉出他有一丝的怀疑与异状,否则的话,就会打草惊蛇,七小姐就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傅大夫人,傅大夫人必定会采取行动对付傅清玉。所以,为了傅清玉的安全,他绝不能轻举妄动,还要做好身边人的保密工作。 “公子……”阿宝讶然地望着自家公子,虽然不明白自家公子的意图是什么,但一个忠仆是不需要问原因的。所以,他坚定地点点头,“公子请放心,公子对小人恩重如山,小人一定会替公子保守秘密,今天之事绝不会泄露半句出去。那些人休想从我嘴里撬出什么来。除非我死了。” 傅二公子再次点点头:“你做事稳重,本公子一向放心得很。还有,寻个时候把你妹妹叫出来,让她密切关注着七小姐的行为,有什么怀疑的地方马上向我禀告。” “公子,你在怀疑七小姐吗?”跟随在傅二公子身边多年,阿宝多少也能猜出一些自家公子的心思,如今见自家公子突然对自己的妹妹监视起来,他忽然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怀疑七妹妹与傅大夫人暗中勾结。”傅二公子叹了口气,“毕竟是与我相依为命多年的妹妹,我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竟有这样的事情?”阿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公子对于七小姐不够好吗?七小姐为什么还要投靠傅大夫人?”他的脑筋一转,马上醒悟过来,“难道是因为那封血书?七小姐前几天不是向公子哭诉,说六小姐挑拨离间,要公子不要上当吗?如今她却投靠了傅大夫人,这么说来,那封血书是真的?七小姐怕事情终究会败露,所以找了傅大夫人,求一条退路?” 傅二公子欣慰地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厮,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对。” “七小姐竟然不是公子的亲妹妹……”阿宝回味着这条惊人的消息。幸好他在粘贴血书的时候,已经顺带看了血书的内容,所以,如今从傅二公子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也没有初初见到血书的内容时那般震惊。 “这么说的话,六小姐才真正是公子的亲生妹妹?”阿宝试探地问道。 傅二公子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的话,应该是。” 阿宝刹时明白了,难怪公子刚才的神情那般悲痛,那般沮丧,甚至在悲愤交加之际急火攻心,吐了血。原来自家公子已经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得到了真相,觉得对不起六小姐,对不起死去的夫人,对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后悔莫及。 如今的傅二公子,一定一心一意在想着如何保护好六小姐,如何补偿六小姐吧? 傅二公子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傅二公子说保护谁,他也会像傅二公子一样,拼死去保护那个人的。 “公子请放心,我与妹妹春芳与公子是同一条心的。回去以后,我一定让妹妹春芳密切观察七小姐的行踪,如果发现她与傅大夫人暗中接触的话,马上向公子报告。”阿宝斩钉截铁道。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情来:“公子,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妹妹春芳跟我说了一件事情,说这一次七小姐病得离奇,并不是普通的高热风寒,而是……”他顿了一下,看着傅二公子,慢慢道:“是玄冥掌。” “哦?玄冥掌?为什么会是玄冥掌?”傅二公子眼中现出奇怪的神色,“不可能啊……” 江湖上的玄冥掌有两个分支,一个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另一支则沦为杀手,为傅大夫人所利用。前不久发生的城郊里红梅、秋梅等人被玄冥掌所杀,就是这帮人所为。 如果说,七小姐已经投靠了傅大夫人的话,傅大夫人就不应该会对七小姐出手。 况且,目前的七小姐已经是皇上钦定的待嫁新娘子了,如果傅大夫人在此时出手,不是让傅家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吗?傅大夫人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第四百三十九章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那妹妹春燕就是这样对我说的。”阿宝急忙道,“我可没有欺骗公子,我也觉得奇怪,七小姐平日里也没有外出走动,怎么就中了玄冥掌呢?这玄冥掌有那么好中吗,说中就中……”他自言自说道,忽地眉头一皱,“难道说……”他的眼中闪着惊疑的目光,“难道那些玄冥掌的人找上门来了? 傅二公子笑着摇摇头“不然。”他清楚记得,上段时间他曾给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去信,询问查探另一支充当杀手,无恶不作的玄冥掌流派的情况。 赵子宣回信说:此事不必傅兄费心,一切包在小弟身上。 忠靖侯府势力庞大,手下能人众多,这是全京城皆知的事情。 但是几天传来的消息说,玄冥掌这一支派的总坛,于一夜之间,被官府夷为平地,上百名门人几乎被全部歼灭。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傅二公子还是微微感到讶异,没想到传闻非虚,忠靖侯府竟然如传说中那般,无所不能。 玄冥掌这一伙臭名昭著的支派,在江湖上早就引起公愤,人人恨不得诛之而后快。如今听闻这个门派被神勇之军歼灭,江湖上那是大快人心,市井坊间纷纷对这件事情津津乐道。 但是,对于这支平定恶贼的神勇之军,人们所知甚少,带队的是谁,没有人说得清楚。只知道来的是皇家禁卫军,这些人是军中精挑细挑的高手,经过重重考验才编入皇家卫队之中,个个身经百战,以一敌百,跷勇善战,均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赵子宣只不过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而已,一个无官无职的公子哥儿,竟然能够统率皇家卫队?傅二公子不由微微讶异了。 一直以来,在天都里,皇家卫队相当于皇帝的贴身侍卫,从来都是身份隐秘,行踪诡异。尤其是皇家卫队的头领,无人见过其真容,只听说此人年纪极轻,武功极高,是皇上身边极为信任的人。 皇家卫队头领,当然必须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如有姻亲关系,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是傅二公子猜测赵子宣是皇家卫队头领的依据之一。 第二个理由是,一般而言,皇家卫队直属当今圣上。如若赵子宣不是卫队头领的话,那他即使去求皇上,皇上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江湖团伙而出动皇家禁卫军。但是如果赵子宣是皇家卫队的头领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卫队头领有调动禁卫军这一方面的特权。 但是赵二公子实在太年轻了,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而且看起来更像一个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会是皇家卫队的头领么? 对此,傅二公子深感怀疑。 傅二公子很快把自己内心的疑问压抑下去,把全副精力集中到面前的事情上来。 他皱着眉头道:“玄冥掌一伙已经基本被全部歼灭,这是江湖上尽知的事情。退一万步而言,即使真的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那几个歹徒也如惊弓之鸟般,恨不得逃得远远的,隐藏起来,又怎么会拼着被抓的危险,特地潜入防卫严密的傅府,只为去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阿宝,你不觉得奇怪吗?” 阿宝搔搔脑袋,其实他自听了妹妹春芳说的一番说辞后,一直疑惑至今。所以,他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与傅二公子讨教一番。 “可是,我妹子春芳说,七小姐的症状与平日里听说的中了玄冥掌的症状是一样的,一天呕血一次,血是鲜红的……”阿宝像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妹子还说,七妹妹听闻六小姐的那本医通记载有治疗中了玄冥掌之后的吐血之症的,所以七小姐特地去了牡丹阁一趟,让六小姐开了一幅加重药量的方子。吃过六小姐的药,七小姐果然好多了,吐血之症马上止住了。” “你说七妹妹去找过清玉?”傅二公子诧异道。在乍一听到六小姐这个名号的时候,傅二公子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 阿宝点头道:“我妹子就是这么说的。不知道七小姐跟六小姐说了什么,六小姐很快进去开了一张药方给七小姐。并且还让七小姐在自己的房间里歇息了一会。亲自让丫头先抓了一幅药回来,熬好了给七小姐服下。不然的话,七小姐的病哪能好得这么快?” 傅二公子微微叹息一声:“想必是七妹妹又使什么手段,使得清玉开那个药方了。” 他的目光慢慢柔和起来:“我这个妹妹呀,就是心太软了些,禁不住别人的哀求。”他摇了摇头,“这一点,倒是与我母亲挺相像的。” “六小姐可千万不要像夫人,夫人就坏在心太软了,才让梅姨娘得了机会,反而害得自己不能善终。”阿宝急忙道。等他话一说出口,才发觉自己把话说得有些过火了,不由有些不安地看看傅二公子。 “清玉只是内心善良些,如若她真的被激怒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好相与的。”傅二公子低叹一声,记得当初在水边村找到他的时候,初次见面,这位小姑娘可是张牙舞爪,厉害得很哪。而如今,像他这样伤害她的人,她一定恨透了吧? 阿宝一听自家公子的语气,马上明白傅二公子仍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忙道:“公子不必太过于自责,那是梅姨娘早在十四年前就布下的陷阱,幸好被公子识破了,要不然的话,那就要让歹人的奸计得逞了。如果六小姐知道公子为了她的安全着想,隐忍至今的话,想必不会埋怨公子的。” “也许吧。”傅二公子敛了一下思绪,吩咐道:“阿宝,看来七小姐无端端中了玄冥掌这事甚为怪异,也十分让人怀疑。你抽个空找找你妹子,要她不得隐瞒,如实相告,看看七小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阿宝用力点点头:“公子,这事你就放心吧,我妹子忠心耿耿地跟着七小姐,还不是看在公子的面上?如果七小姐真的反水的话,我妹子岂能再跟着她?那不是对公子忘恩负义吗?公子尽管放心,只要我把事实的真相告知妹子的话,她必定将在七小姐身边看到的一切全说出来的。” 傅二公子透过窗棂看看外面:“天时不早了,我们走吧。记住,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出去半句,不然的话,清玉的处境就不妙了。” “公子放心。”阿宝点点头,随着傅二公子步出了牡丹阁。 在一座亭子边上,种满芍药的花径上,傅二公子竟意外地看到了六小姐傅清玉。 傅清玉带着冬蕊,冬蕊手臂上挽了个竹篮子。见到傅二公子走了过来,傅清玉根本不想理他,想转身就走。再想想,还是朝旁侧退了一步,让傅二公子先过去,垂下眼帘低声叫道:“二哥哥。” 傅二公子凝神打量了一下这位六妹妹。几天不见,这位六小姐清减了许多,本来就尖尖的下巴越发尖了。细细的柳眉总是不由自主地微微蹙着,眉宇间似乎压着浓浓的哀愁。给他的神情永远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傅二公子的心中某处有一种柔软的疼痛。 “提了个竹篮子做什么?”傅二公子问道。 “采药。”傅清玉冷漠地答道。 冬蕊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对面的傅二公子,感到气氛似乎被冰雪冻住了。忙道:“回二公子的话,七小姐过来看病,缺了一味药,我们小姐到后院的林子采一味叫做金边莲的药材作药引。” 傅二公子点点头,忽然一个箭步冲到傅清玉的面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傅清玉,你听着,我七妹妹中了玄冥掌,而你有着特效药方。我七妹妹的性命全部掌握在你的手上。如果我七妹妹有什么闪失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傅二公子的手劲奇大,捏得她的手腕的骨头都快捏碎了。傅清玉痛得急叫:“二哥哥,你放手。” 傅二公子并不放手,还加重了力道,他盯着傅清玉,沉声道:“看在你还叫我一声二哥哥的份上,血书的事情我暂不追究。你现在要全心全意救治七妹妹,如果你胆敢耍什么心计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傅清玉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咬着牙,狠狠地盯着傅二公子:“我在你的眼中,竟然是这么不堪的人吗?我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吗?傅光烨,你也太小看我了。” “那就好,希望这一次,我没有看错你。”傅二公子撂下这句话后,终于松开对傅清玉的钳制,带着阿宝大步离去。 冬蕊忙扔了竹篮子,上前捧起自家小姐的手仔细察看着,见傅清玉细腻白嫩的手腕处一片青紫,不由心疼道:“小姐,刚才二公子……二公子的神情好吓人,好歹小姐也是二公子的妹妹呀,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 傅清玉狠狠地盯着傅二公子远去的背影,几天来的委屈瞬时涌上心头,她朝他的背影大叫道:“傅光烨,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四百四十章约人 望着傅二公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傅清玉气苦至极,一行热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二公子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说小姐也不是他的仇人啊,就算是那封血书是假的,小姐也不是故意而为之。再说,小姐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呀,二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冬蕊气得直朝傅二公子的背影直跺脚。 看来二公子眼中只有七妹妹一个人了,他这回是铁了心,认为自己就是挑拨他与七小姐兄妹俩十多年感情的罪人了。傅清玉倒不是羡慕妒忌别人如何如何的兄妹情深,一直以来,不管在前世,还是在现世,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并不觉得多一个哥哥哥少一个哥哥有什么不同。 她只是不甘心自己的一番好意被曲解,那封血书明明就是原夫人林氏的笔迹,而且根本就没有伪造过的痕迹,难道傅二公子瞎了眼,连这个也辨别出来吗?亏难他还是二品吏部尚书府上的二公子,是原夫人林氏的亲生儿子。哪有这样的儿子,连自己母亲的笔迹是真迹,还是伪造的都分不出来的道理? 如果说傅二公子当时是受了七小姐的唆使,激起了满腔怒火,而自己对他明说这事的时候,正好又撞在他的枪口上的话,那这么些天过去了,傅二公子发热的头脑也该冷静下来了。 可是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看来,傅二公子真的太在乎兄妹之情了,甚至到了忠奸不分,好坏不分的地步更可怕的是,他被兄妹感情冲昏了头脑,居然连理智也失去了,根本连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事到如今,自己对于这个家,对于这个府里的人,再无一丝留恋了。 如果说感激傅二公子把她接回傅府里,让她享受了一段真正千金大小姐的富裕优越的生活;如果说之前傅二公子对于她的种种的好,缘于对于她这个妹妹的关爱的话,那她帮他找到血书,破解了原夫人林氏的秘密,明确了杀母仇人是谁。还有,对于那个他以为那才是他的亲生妹妹的七小姐的施药解救,也算是对于傅二公子这段时间的关爱与照顾,还了欠下他的人情了。 她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到那个时候,到那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时候,她要让傅大夫人亲口说出她才是真正的傅家嫡出大小姐这个事实;她要让傅二公子亲自听到傅大夫人自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她要让一向狂妄自大、刚愎自用的傅二公子对于过往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追悔莫及,痛悔一生 即使要走,她也要走得有尊严 “冬蕊,我们走吧,先把金边莲采回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办。”傅清玉冷静地吩咐道。 冬梅抬头看自家小姐,见她虽然眼圈微红,但里面折射出来的光芒却是坚毅的。虽说刚才是一种义愤填膺的样子,但一转眼的功夫,自家小姐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沉稳与冷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姐,你没事了?”冬蕊小心冀冀地问道。环视四周,见周围的树丛边上,或是墙角处,有一些躲躲闪闪的身影,想必是来看热闹的。 这条花径也算是傅府后院的一条主道,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傅清玉又与傅二公子在这里大吵了一架,想必这件事情在傅府里早传开了。 那些驻足看热闹的人,有顺路走过这里的,更多的是为了看热闹而跑到这里来的…… “小姐,我们走吧,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在看着我们的笑话呢。”冬蕊一边低声对傅清玉说道,一边瞪大眼睛,狠狠地剜了周遭的人一眼。 那些人看到冬蕊投过来仇视的目光,纷纷装作没有看到似的溜走了。 “随她们看去。”傅清玉冷漠道,“只不过在茶余饭后添些谈资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冬蕊微微有些愕然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竟然连这个面子上的问题都不在乎了,想必是要走的决心已定了,还有就是对这个家,对于傅二公子已经彻底死心了。 “死了心也好。”冬蕊心中暗道。 她相信自家小姐的为人,断不会为了什么名份上的事情而去弄虚作假,离间傅二公子与七小姐十多年的兄妹之情的。 为此,她还偷偷跑去问了林伯当时的情景。林伯把血书碎片拿给她看了,并以万分肯定的口吻对她说、:“傅六小姐是傅家唯一一个嫡女,这件事情绝对错不了的。我与红梅一直怀疑当年是梅姨娘做的手脚,却一直苦于找不到证据。如今证据找到了。二公子不相信这个事实,那是他被与七小姐的兄妹之情蒙敝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个事实的真相的。” 有了林伯话语里的肯定,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待在傅清玉身边,对于自家小姐的了解,她与冬梅一致认为,这一回,是从来都不会出错的傅二公子错了而且还错得十分的离谱 小姐对这个家失望,对于自己的亲生哥哥失望,这也是好事。冬蕊提着竹篮子,跟在傅清玉后面,一边走,一边想道。 自家小姐就是太仁慈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做大夫的,都有一颗仁慈的心,但至少自家小姐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自家小姐也是一个太注重亲情的人。要知道,大户人家里各房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即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也恨不得对方死,好少一个人来分少一杯羹。注重亲情这本来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倘若自家小姐不是那么注重与七小姐的姐妹亲情的话,不去顾及七小姐,顾及傅二公子的感受的话,直接将血书公布于众,把本属于自己的嫡女身份夺过来的话,何至于落到这样伤心难过,黯然离开的地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六小姐不是心存善念,也就不会对于她这个当初落难的丫头关怀备至,亲手帮她治伤。也就不会换取了她与冬梅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她,甚至为了六小姐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真是奇怪,但六小姐的为人,总让人有一种为了她,赴汤蹈火,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心甘情愿 如今小姐死了心,冬蕊也彻底放下心来。今后,小姐的心中,除了赵二公子之后,再不会对其他人,产生一丝一毫的牵绊。那样的话,小姐就可以干干脆脆、毫无眷恋地离开傅府,离开这个地方,与赵二公子一起,去过自己想过的,幸福美满的生活。 傅府的后院偏北角一带,也就是新旧府的衔接处,有一片荒芜的坡地,野草长得有半人高,人烟罕至,平日里府里的人都不愿到这里来。 或许是没有人们的无情践踏,也没有人们人为的损害,所以这里灌木丛生,那些野草丛中,灌木丛里,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材,就好比金边莲。 傅清玉早就教会冬蕊识别半边莲的方法,主仆二人仅花了半个时辰多一些的功夫,就采了小半竹篮子的金边莲,然后打道回牡丹阁。 “小姐,你为什么要特地跑出来采这些金边莲给七小姐做药引呢?”冬蕊看看自家小姐,有些不满道,“我看,七小姐好端端的人在府里,居然中了玄冥掌,那是她活该,是她的报应。谁叫她坏事做绝,非要离间小姐与二公子之间的感情呢?我看啊,她的心里面就是害怕,害怕二公子会把这封血书里的内容当了真。那样的话,她享受了十四年的嫡女之位可要让贤给小姐了。等事情真相大白之时,忠靖侯府会承认这桩婚事吗?本来七小姐就存在欺骗在先,那样的话,如果忠靖侯府悔婚的话,皇上也无话可说。” 冬蕊看看自家小姐,加重语气道:“小姐,我看七小姐一定就是这样想的。再加上红梅于上一段时间死于非命,这下连当时能够证明小姐是破译了原夫人林氏的秘密,这才找到血书的人都不存在了,死无对证,所以七小姐才这般嚣张。” “就算这样又如何?”傅清玉轻叹道,“她来求助于我,分明是在胁迫我。如果我不施与援手的话,她便会让她屋子里的丫头间接向二公子告状,上二公子对我进行打压。然后,再利用悠悠众口,到府外去宣扬,说傅府里的六小姐如何如何的薄情寡义,为了一个外府的公子,怨恨在心,居然连自家姐妹卧病在床也不管不顾……” 傅清玉微微叹了口气:“我这样做,并不是可怜她。她这样的人,本不应得到同情。我只是想,反正我也要走了,就当作还掉傅二公子的人情吧,以后到了母亲的坟前的时候,也算是无愧于心了。” 冬蕊听自家小姐说得有理,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看着自家小姐清减的容貌,不由心疼道:“小姐,你这样事事周全,也别太累着自己。” 主仆二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说话,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牡丹阁。冬蕊把竹蓝子放下,回转到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傅清玉已经写好了一封书信,正把信笺装入牛皮纸的信封里。 看到冬蕊进来,傅清玉从身上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来,连同信一起放在桌子上,吩咐道:“冬蕊,你把这封信,连同这玉佩一同放到长白居酒仙楼的柜台的边角上,顺便跟掌柜说一声。到时,自会有人前来领取。” 第四百四十一章控制 自从傅七小姐被当今皇上下旨赐婚之后,傅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对于为傅府争得天大的荣耀的傅二小姐,全府上下更是把她当成宝贝一般捧着。傅老爷十分高兴,当即发了话,让傅大夫人拨出几万两银子出来,给七小姐添置嫁妆。傅大夫人正巴不得傅老爷开这个口,只要府里有大笔的支出,就说明私下里她就有银子进账。 她娘家,梅姓一族有几个表侄要娶媳妇,都把眼睛看向她这位表姑。一向爱面子的傅大夫人当然不甘示弱,一定要在娘家那边挣足面子。这些年,梅氏一族基本是以傅大夫人马首是瞻,这份荣光让傅大夫人很是享受。但这钱从何处来?当然是从傅府里边挖过去。 幸好傅府财大业大,除了为数不少的房产田产之外,还有朝廷的俸禄,还有一些小官员进贡的一些小数目的钱财。再加上前段时日,四姨娘亏空的那些银子,全部用四姨娘的嫁妆抵补了亏空,所以,这傅府库房的银子,还与傅大夫人当初交权与四姨娘那般,没有太多的差别。 为了这事,四姨娘在傅老爷面前不知哭过多少回,但傅老爷铁了心,不再管这事,把这事的处理权全部交给了傅大夫人。傅大夫人表面上婉言相劝,说是为大局着想,暗地里冷笑:“这样的货色也配与我争?” 银子填补不回来,她如何拿银子去梅氏一族那边充面子? 看着四姨娘泪眼婆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傅大夫人劝道:“妹妹,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谁捅给了傅老爷,害我一心想为妹妹遮掩,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说得极其诚挚,四姨娘的眼中快要喷出火来,冷冷道:“多谢姐姐一番好意。”心想,这事若不是大夫人自己捅出去的话,底下的下人哪个敢说?再说了,大夫人要能为了自己,在老爷面前替她说上几句话,何至于让她沦落到这种身无分文,只靠着几两月银度日的地步 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傅大夫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四姨娘杀人的表情,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情,姐姐我替妹妹掩饰了,那就是三小姐从府里卷走的那八千两银子。这件事情老爷还不知情,妹妹大可放心。” 四姨娘恨恨道:“那真是有劳姐姐费心了。”心想自己的嫁妆好歹也值几万两银子,而自己不过掌权一两个月而已,哪里就亏空了那么多银子?分明是傅大夫人作了假账,存心诬陷她的。像她这样一个精打细算的人,怎么做赔本的买卖,说不定暗中早就把这八千两银子全算进去了,如今却向自己讨好,仿佛自己得了她天大的恩惠似的。 傅大夫人看着四姨娘气得发青的脸色,轻盈起身,说了几句四姨娘听起来越发刺耳的安慰话之后,笑眯眯地离去了。 一回到琼梅院,却看到七小姐带着身边的大丫头春兰,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似乎在等着自己。 傅大夫人眉头一皱,不好发作,只是冷声道:“听闻这几天你受了风寒,自么不好端端的呆在屋子里,反跑到这里吹冷风来了?” “母亲,女儿的身子哪有这么娇弱?”七小姐盈盈娇笑道,她今天的气色果然好过了,脸上又恢复了红润的气色,一张俏脸粉扑扑的,是十分的健康的肤色,眉梢之间显露着一丝得意的神色。 傅大夫人认真地看了看七小姐的神色,点点头:“今天的气色不错,较之前两天果然好多了。你一定要把身子调理好,那这些年在外面流传的,关于你的身子羸弱的传闻不攻自破。近日母亲我见过三公主。三公主对于你的身子也甚是担心,她可不希望迎娶一个像赵大*,奶那样的病美人进府来。” 七小姐心中一惊,忙陪笑道:“多谢母亲的叮咛,女儿自会调理好身子,不会辜负母亲的一番期望的。” 傅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傅家一直以来,还没有哪个小姐公子能得到当今圣上赐婚的恩典。所以,这是当今圣上对傅府的隆恩,老爷高兴得很,让我把几万两银子拨出来让给你办嫁妆,就怕你到了忠靖侯府后,会被人欺负。看来老爷真的很看重你,这嫁妆竟比大小姐出嫁时还多出好几倍。”话语之间颇有些唏嘘。 七小姐忙道:“母亲说哪里话?女儿能够得到当今圣上的恩典,全仗傅府福泽深厚,父亲乃朝廷重臣,大哥哥与二哥哥又深得皇上的赏识,所以女儿才沾了父亲与哥哥们的光,有幸被皇上赐婚。这其中,还多得母亲多方疏通,母亲的恩情,女儿一定铭记在心。今后一定会像大姐姐一般,尽心尽力侍奉母亲。” “好了,外面风大,进屋说话吧。”傅大夫人转过身来,率先进了里屋。转身之前,看了七小姐身边的春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 七小姐当然捕捉到傅大夫人这一丝疑惑的神色,她唇角微翘,露出一丝笑意,也跟着大夫人进去了。 梅香很快泡了香气扑鼻的***香片上来,退到了一旁。 喝过茶后,傅大夫人看看七小姐,含笑道:“瞧你头上的钗饰,看起来素色了一些,以后嫁入忠靖侯府,那个地方可是比我们府里富丽堂皇不知多少倍,你这样的装扮就显得寒碜了。” 七小姐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头上零零的一两枝珠花钗饰,有些汗颜道:“母亲教训得是,女儿这几天偶感风寒,所以疏于打扮,让母亲见谅了。女儿回去以后,一定好好打几副好的金银饰器,免得让别人小瞧了我们傅家。” “你就别操这份心了,你那每个月几两的月钱,能抵什么用?”傅大夫人不以为然道,站了起来,拉起七小姐的手,“我这两天刚好让京城福鑫坊送了几十套今年最时兴的钗饰过来,你随我到里屋瞧瞧,看看那一款是你喜欢的,我就照着这个做,给你做嫁妆。” 七小姐含羞道:“多谢母亲。”也不推让,直接跟着傅大夫人进了暖阁。 垂首时,笑意掩藏不住倾泻于唇边。她是故意这样打扮的,正是等傅大夫人说这样的话。 她太了解傅大夫人了。傅大夫人说是拨了几万两银子给她办嫁妆,但是她真的能全部拿那几万两银子全置了嫁妆,而不给傅大夫人一些好处吗?那样的话,她就等着傅大夫对她的陷害报复好了。 傅大夫人贪得无厌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如果傅老爷开了口,发了话,要拨个三五两银子下来给她办置嫁妆,没有一两万两孝敬傅大夫人的话,以后她在忠靖侯府的日子会很难过。毕竟,没有了娘家撑腰,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没有了支撑的草一般,任人摧残罢了。 但即便这样,她也认了。七小姐知道,目前她最需要的,也是银子。没有银子,失却了傅二公子作依靠的她已寸步难行。并不是说她已发现傅二公子已经对她起了疑惑,但是她更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血书一事毕竟是真的,傅二公子顾念与她十多年的兄妹之情,一时被愤怒冲昏头脑,待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追查起来,那是谁也掩饰不了的。 她并不岂求傅二公子知道事实的真相之后,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待她嫁入忠靖侯府之后,傅二公子才发觉事情的真相。到那个时候,她已找到了忠靖侯府这一更大的靠山。有了忠靖侯府与傅大夫人作依靠,傅二公子再如何厉害,也奈何不了她了。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想方设法嫁入忠靖侯府,成为忠靖侯府的二少奶,奶。 更为理想的未来就是,她嫁入忠靖侯府之后,最好在半年之内,怀上赵二公子的孩子。那样的话,哪怕是她这个庶女的身份暴露,三公主不顾念她的身份,总不会不顾念她肚子里忠靖侯府的骨肉吧? 傅大夫人果然拿过一个彩绘的本本过来,让她自己挑挑看。 七小姐用指尖轻轻翻阅着那一页页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钗饰,笑盈盈道:“母亲无须太担心女儿的身子,女儿故意让春芳传话给二哥哥,说我病重,意在试探二哥哥,看他是否对我起了疑心。” “哦?”傅大夫人的目光锐利起来,“你是说,二公子有可能会对你起疑心?” “母亲请想,二公子也算是一个精明的人吧,一时的糊弄或许还可以过关,但长久看来……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七小姐从各色彩绘钗饰中抬起头来,“凡事都要防范于未然。” “这也是你今天不带春芳过来的原因?”傅大夫人赞许地看着七小姐。看来这位看似柔弱的七小姐,比起她的女儿五小姐也不逊色。 七小姐点点头:“春芳的哥哥阿宝,是二哥哥的贴身小厮,二哥哥对于他们兄妹有恩,他们二人必定会听命于二哥哥。这一点我要防着。春兰不同,她与杜妈妈都在我身边,我稍稍胁迫她母女一下,她们母女就乖乖听我的话。” 七小姐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她是如何胁迫春兰母女的。 近来,宫中隐约有些风声透露了出来,说最近时候,皇太后在查什么“离忧散”的禁药,好几宫的妃子被禁了足。就连食膳司的蔡尚宫也被抓了起来。而这位蔡尚宫,正是春兰母女的亲蹙。所以七小姐马上意识到,自己服食的,正是宫中禁药“离忧散”。 她只把这件事情在春兰母女面前稍稍提了一下,春兰母女就吓个半死,马上表示只要七小姐不告发的话,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七小姐去做。 这味如此奇效的药,七小姐当然是不肯停下来的。要停,至少也要等到“赏桂大会”之后,待她在三公主面前完美表现之后。这样一来。她就把春兰母女,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第四百四十二章邀功 对于那副禁药,七小姐难道不怕吗?她当然怕。但是她更怕的是,自己大事未成之前,却被揭露身份,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地步 所以,哪怕是曾经害过她生身娘亲五姨娘的傅大夫人,只要她认为大夫人有利于自己成就大事,她就不惜屈尊去巴结讨好她 “你真的能控制得住春兰母女?”傅大夫人略带讶异地望着七小姐。士别三日,她当对这位外表柔弱的七小姐刮目相看才行。 七小姐很肯定地点点头:“母亲尽管放心,若不是信得过的人,女儿怎么可能带她过来?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你比你五姐姐还厉害,竟连能连二公子都能糊弄过去。”傅大夫人语气里充满了赞许,“看不出,你虽然不是我的女儿,办起事来干脆利落,颇有我的风范。” “多谢母亲夸奖。”七小姐笑意盈盈道,“只要母亲帮我促成与忠靖侯府的亲事,嫁妆方面,自然少不了母亲的辛劳费。我看,就三七分成吧。” 七小姐的意思是她七傅大夫人三,那样算起来,傅大夫人也能拿到约三成的辛苦费。果然,傅大夫人听闻此言,眉眼马上笑得弯了起来。 “你如此聪明伶俐,竟然不是我生的,真是可惜了。”傅大夫人含笑道,“这事你就放心吧,我会尽快催促忠靖侯府那一方尽快举办婚事的。如今已是金秋十月,正是迎娶的最佳时机。过两天我再过忠靖侯府去,探探三公主的口风,免得夜长梦多。” 有大夫人亲自出马,这门亲事的成数就大许多。并非她心急,而是她怕自己这病撑不了多久。尽快入主忠靖侯府,也好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怎么,那么急着要嫁入侯府去,不多陪陪母亲?”傅大夫人含笑地看着七小姐。虽然她觉得对于这桩婚事,七小姐的表现似乎太急躁了些。不过回头一想,这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就像天之骄子一般,那么多闺阁小姐死死地盯着,如今像中头彩似的落在了自己的府里,换作自己是七小姐,也会提心吊胆,担心这件事情会突然变卦。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哪个待嫁的新娘子都会有这样的顾虑的。 “母亲说的是哪里话呢?”七小姐娇羞地低下头,掩下心中的一丝慌乱。 “好好好,我也不多留你了,免得府里的人起疑心。对外面的人我就说把你叫来挑些新奇的钗饰。还有,这一天四季的衣衫也要多做些,我待会就交待张妈妈去办。”得了七小姐许诺好处的傅大夫人的心情尤其的好,话也比平日多了许多,“锦衣阁的服饰你就尽管放心好了,绝对是京城的风尚标。” 一听说是让锦衣阁特地为自己裁制四季衣裳,七小姐不由心花怒放,又说了些感谢的话。 临出门的时候,傅大夫人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六小姐到天恩寺上香,还没有回来吗?” “母亲,这上香的事情,哪有这么快?”七小姐笑道,“这一来一去的,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不然诚意不够,对佛祖不敬。”她看看傅大夫人,“母亲不必担心,我回去的时候绝对不会撞到六姐姐的。” “你就是瞅准了六小姐前脚一出门,你后脚就到这里来了?”傅大夫人沉吟道。 七小姐点点头:“不错。现在六姐姐还把我当成好姐妹,一心一意地到天恩寺上香为我祈福。”她有些得意地笑了,没想到自己仅仅出一两招而已,就把那么聪明的兄妹俩耍得团团转。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好。”傅大夫人低声叮咛道,“免得惊动了二公子那边。” “母亲就请放心,即便她怀疑什么,二哥哥那边也不会再相信她的了。”七小姐得意地笑了,“母亲没有听说昨天发生在后院的事情吗?”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傅大夫人皱眉问道。她昨天一整天都在应酬各方道贺的人,昨天来的人也特别多,总共来了四五拨,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得罪不得。那些人虽不得势,但最容记恨在心,倘若怠慢他们半分,难免以后在朝堂上,会对傅老爷不利。 “母亲这段时日真是太忙了,连这么重大的消息都没有听闻,想必是下人们疏懒怠慢了。要是母亲听到这个好消息的话,说不准会高兴得连饭都多吃一碗呢。” “竟有这么高兴的事情?”傅大夫人看着七小姐,扬了扬眉,“这究竟是什么好事情,快说与我听听。” “我那要强的六姐姐与二哥哥翻脸成仇了。”七小姐忍住脸上的笑意,看着傅大夫人道。 “真的?”傅大夫人果然双眉顿时舒展开来。看来,事情的发展还是朝着她十四年前的布局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十四年前,老天真是太眷顾她了。当时,对于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她早就起了杀人灭口之心,为了她所出的三个子女,她绝对留林氏与五姨娘不得。也真是巧,就在她收买了玄冥掌的门人,正打算动手的时候,京城却出现了叛贼。这下可真是帮了她的大忙了。所以,她紧紧抓住这一时机,让玄冥掌门人扮成叛贼的模样,再画下傅府的地图,指明袭击的方向。玄冥掌门人果然不负她的期望,顺利地帮她铲除了异己,为她掌控傅府的财政命脉奠定了基础。 当时,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出生了。本来,她是打算斩草除根的,但看到傅二公子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 别看傅二公子当时年纪尚小,才五六岁的光景,但人生得极为聪慧,大夫人当时就想,这个小孩以后或许是一个极为难缠的角色。所以,为了以后着想,她决定留下那两个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女婴的小命,只不过暗中使人把她们对调了。 这样做当然是有目的的。而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不明真相的两个亲生兄妹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这样的话,那个枉死的原夫人林氏,若是活着的话,恐怕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傅大夫人当时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骨肉相残的情景。但事情无法挽回之时,她再对这两个傻乎乎的兄妹俩告知真相,让这对兄妹追悔莫及,让枉死的原夫人林氏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这才是她盼了这么些年,最想看到的场面。 如今,她盼了那么多年的场面终于出现了,怎不令她惊喜若狂? 看着傅大夫人欣喜的神色,七小姐的笑意更深了:“母亲,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我还会欺骗母亲不成?就在后院那条主道上,六姐姐与二哥哥大吵了一架,二哥哥红了眼睛,把六姐姐的手捏出一大片淤青,六姐姐被气哭了。” 七小姐掩着嘴笑道,“那条道上被冲过来看热闹的丫头们堵了个泄水不通。当时全府上下至少有一半的丫头婆子看到六姐姐被气得大哭的样子。二哥哥当时还威胁六姐姐说…..”七小姐模仿着傅二公子的口吻道,“你现在要全心全意救治七妹妹,如果你胆敢耍什么心计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 说到这,傅七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二哥哥,那么疼我,我都舍不得他了。” “如此看来,你的离间计很成功。”傅大夫满意地点点头,“我就是要他们兄妹相残,让那贱人死不瞑目,方能一解我心头之恨。”说到最后,大夫人的语气狠厉起来。 七小姐心下一颤,看着傅大夫人,心想,大夫人的这一条毒计真是狠啊。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不肯放过她。幸好自己不是原夫人林氏生的,要不然的话,被傅大夫人用这么毒辣的手段对付的人,就不是六姐姐,而是她了。 她才不管别人斗得如何你死我活了,她只知道,六姐姐与二哥哥斗得越狠,对自己就越有好处。那样的话,就没有人会去追究她这个假嫡女的身份,而她,只需冷眼旁观,暗中加快事情的进度即可。 等到他们兄妹俩斗个两败俱伤,大夫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早已嫁入忠靖侯府了吧? 七小姐看着大夫人又道:“这事在全府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怎么的,竟然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去了,老爷还命人把二公子找来,狠狠地训了一顿呢。” 傅大夫人点点头:“难怪呢,难怪老爷在书房里呆到很晚才过来,来了之后副与谁生气的样子,倒头便睡,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七小姐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傅大夫人看着七小姐,忽然有些感概。要知道二公子对待这位七妹妹,一直视若珍宝。这么些年来,为了这个宝贝妹妹的安危,不知道跟自己翻了多少次脸,受了多少傅老爷的责罚。对于这位不是亲生妹妹的七妹妹,可谓到了拼了性命,也要维护妹妹周全的地方。 可是,这位他眼中的亲生妹妹又是如何对待他的呢? 看着七小姐笑靥如花的样子,傅大夫人的心里,忽然掠过一丝寒意。 第四百四十三章托付 傅清玉带着冬蕊、冬梅二人,在天恩寺上过香后,马上直奔天恩寺后山上的那块斜坡而去。 “小姐,你约的那个人呢?怎么还没来?”冬蕊东张西望,看了好一会,仍然没有看到这块坡地上有其他人的影子,不由有些泄气道:“小姐,赵二公子会不会骗我们呢?我记得明明把信和玉佩一同放到长白居酒仙楼的柜台的边角上,并跟掌柜说了一声。当时掌柜的看我的眼神,一副明了的样子……不会是那位掌柜的忘了吧?” 傅清玉笑了笑,看着坡地四周淡淡飘过的薄薄雾气:“你们看,这雾都还未散呢,我们来得太早了一些,再等等吧。” 忽然,雾气中有一个声音说道:“不用等了,我已经到了。” 傅清玉三人不由大吃了一惊。那薄雾淡淡的,根本藏不了人,那个声音又是从哪里来的? 在傅清玉主仆三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一个人从坡下面慢慢升了上来。 那人一身墨袍,神容冷漠,站在渐渐散去的清雾之中。饶是傅清玉三人共六只眼睛,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上来的。 “你是人是鬼呀?”冬蕊壮着胆子朝那人喊了一声,“大白天的,快把人吓死了。” 雷飞微微一笑:“我已经在这里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了。” 傅清玉想到自己方才还说来得太早的话,忙笑道:“都是我们在寺院里耽搁多了一会,让雷公子久等了。” “无妨。”雷飞拿出那枚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方形玉佩,看了面前的傅清玉一眼,脸上带了些困惑的神色:“傅小姐,这玉佩,连同那封信,是你托人一并交到长白居酒仙楼的?” 傅清玉点点头:“正是。我因有事要约见雷公子,所以冒昧打扰了。” 雷飞翻转了一下方形玉佩,看着玉佩一侧镂空的位置上,一行微不可闻的小字映入眼帘:“皇家卫队长”。 “这块玉佩是大将军……”雷飞想起傅清玉在信中提及的这块玉佩的来历,马上改口道,“是赵二公子给你的?” 本来他是想说“大将军”的,因为他们的头领,皇家卫队长是正三品,外加大将军的称号。不过转念一想,面前这位傅六小姐或许不知道卫队长的真实真份,所以他才临时改了口。 傅清玉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异样,含笑道:“正是,我与赵二公子是朋友,赵二公子侠肝义胆,想助我一臂之力,便把玉佩给了我,说有什么事情只跟雷公子说便可,雷公子自会安排好一切事宜。” 雷飞点点头。他们的头领的吩咐,他这个做属下的岂敢不听?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够隐密的了,奉了先皇之命在川陕一带潜伏近十年,为的是监测那一带的异动。与京城的联系只凭着这方形的玉佩凭信。没想到的是,骁勇善战,威名远扬的皇家卫队的头领,竟然身份比他还隐密。倘若不是看到这玉佩上纂刻的那五个小辽,他还真不敢相信,那个平日里游手好闲,风,流倜傥,无所事事的忠靖侯府二公子,竟然就是他们皇家卫队的统帅 素闻他们的头领武艺奇高,想来那一次,他奉了川陕总督贺云明之命,去刺杀那名高丽来使臣耶律齐南,却败在了赵二公子手下,这也情有可原了。 当时他就觉得十分奇怪,他只来得及把剑递出去,就被迎面而来的利刃刺中手腕,而且还是在黑暗之中可想那刺中他的人的武功该有多高 只是当时赵二公子是与傅二公子一起出手的,当时的他以为自己的败落,是因为他们二人联手,根本就没有想到,赵二公子竟然深藏不露 “不知道傅小姐要我去安排什么?”雷飞恭敬地把玉佩还回给傅清玉,这一动作让傅清玉大感奇怪。 雷飞道:“小姐不必讶异,我因欠了赵二公子及傅二公子一个人情,所以,只要傅小姐说的,本人一定会帮小姐办妥。” “小姐,赵二公子果然是守信的,小姐的心愿一定会达成的。”冬蕊兴奋道。雷飞的武功她已经见识过了,有了这一个高手相助,而且还是玄冥掌的传人,还怕对付不了傅大夫人吗? “这一次,一定要撕掉傅大夫人的伪装,让她在大家面前原形毕露才行让奸恶之人得到应有的报应,让二公子自个儿后悔去”冬蕊转过头来,兴奋地对傅清玉说道。 傅清玉点点头,目光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会的,这一次,一定要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我娘亲,五姨娘,还有可莹姐姐的在天之灵得以宽慰” 她转过头来,从身上取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递给雷飞:“雷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所有的细节,要办置的东西,需要的人,我都已经写在信笺里面了。这事就拜托你了。时间还未定,到时我再通知雷公子,不过也就在这几天了。” 雷飞接过信,揣入怀中,转身朝傅清玉告辞:“我先走了,一切听凭姑娘吩咐。” 傅清玉点了一下头,雷飞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像来时一样,转瞬间便消失在山坡下面。 冬蕊咋了一下舌:“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啊?这么来去无踪的……” “他可是人,要说鬼,我们府上就有好几只。”傅清玉笑道。 冬梅也笑道:“小姐说得对极了,这大白天来的,哪里会是鬼?那些暗着来的,才是鬼呢。” 主仆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天恩寺走去。马车停在山下,赶车的妇人是胡婆子以前交心的人,所以傅清玉倒也不担心她会走漏风声。 那赶车的妇人年纪并不很大,才三十多岁的样子,把马车赶得稳稳当当的。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傅清玉又陷入了沉思。 五天之后就是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了,但是赵子宣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那件关于赵世子身世的事情,还有傅大*,奶所说的一些怪异事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与赵子宣原定于趁着赏桂大会人多混杂之际脱身离开京京城,这个计划也不知道要不要改变? 贺夫人拼了命偷偷得来的消息,就连她自己也差点遭到毒手,下落不明。照此情形看来,她透露给傅大*,奶的那些消息不会是假的,也就是说,如果在这五天之内,赵子宣无法打探到川陕总督府那边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的话,五天后的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必定有大事发生。 一想到这,傅清玉不由烦恼起来。 “小姐,到了。”冬梅在傅清玉身边低声叫道。 傅清玉这才清醒过来,闷闷地下了车。忽见傅大夫人身边的张婆子急匆匆地带了个妇人,从她们面前飞速地走了过去。 “咦?”那不是华锦坊的林家娘子吗?”冬蕊低声说道,“怎么她不好好看顾她的店铺,反倒跑到我们府里来了?哦对了,肯定是给七小姐做嫁衣来的……”冬蕊猛然收住口,看了傅清玉一眼,“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口快……” “无妨,她是闻名京城的裁衣店,这种赚钱的买卖当然是要做的。即使她不做,别人也抢着做的。”傅清玉无所谓道,“我们进去吧。” 冬蕊不安地看了看傅清玉,见她神色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傅清玉垂下眼帘,在张婆子带着林家娘子转入回廊,消失的那一瞬间,她猛然抬起头来,暗下恨声道:“七小姐,你使尽手段,机关算尽,蒙敝了二哥哥,还认贼作母,投靠了大夫人,如果老天爷还让你嫁入忠靖侯府的话,那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了。” 七小姐的种种作为,与种种不作为,以及她先前使的一些小手段,傅清玉细细想来,已经能够断定傅七小姐已经投靠了大夫人。 本来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七小姐无论怎么选择,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别人也无权干涉。但是,连她自己都是非不分,认贼作母,还一味极尽迎合讨好之能,实在是令人太不耻了。 她不禁为那个枉死的五姨娘叫屈。想那个同样柔弱的五姨娘,大敌大还有几分英雄儿女的的气概。要是她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这样来对待她,还不如当初不生呢。 刚进了牡丹阁的院子,傅清玉就看到大夫人房里的向雪迎面走来,看样子是有事情要自己,恰巧自己进香去了,所以向雪便从牡丹阁里走了出来。 一看到傅清玉,向雪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六小姐,大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冬梅很快走了过来,塞了一小锭银子给向雪:“向雪,知道这一次大夫人要见小姐,所为何事吗?” “还不是为了给七小姐做嫁妆的事情?”向雪呶呶道,“这次裁制新衣,听说是府里的几位小姐自然是少不了的。但银子又紧凑,所以大夫人发话下来,说是底下丫头婆子,还有那些小厮管事什么的,要待到明年才裁制新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就占着七小姐的份额了?这大头还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姐的吗?”向雪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裳,愤愤不平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绿叶的作用 冬梅听到向雪话里对七小姐的不满,不易察觉地笑了一笑,把向雪拉过一边道:“难道这次就是叫我们小姐过去量身裁新衣吗?这么个天大的喜事,怎么就少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份了?这门亲事是府里的荣耀,我们也沾沾光,做身新衣也不为过呀。哪怕大夫人不肯,七小姐也该替我们这些下人说说话,毕竟是她大喜的日子,要是我们穿得寒酸,岂不落了她的面子?我记得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府里也是请了华锦坊裁了一身新衣过来……” 冬梅这样说,就是顺着向雪的意思去说的。向雪一听,这心里的委屈就更大了,把银子朝兜里一揣,就说开了。 “冬梅,你可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你说这位七小姐,以前病怏怏的,倒也与六小姐最是要好,什么话都对六小姐说,也经常朝你们这里跑,与你们小姐简直就形影不离。这下她发达了,麻雀变凤凰了,怎么没有听说她来过牡丹部长啊?” 冬梅朝里面看看,见傅清玉已经转身进里屋换衣裳去了。这才低声道:“我也一直觉得纳闷啊,按理说我们小姐平日里也没有怎么薄待过七小姐吧。前些日子七小姐从厨房里拿了饭回来,还要与我们小姐一起同桌吃饭呢。七小姐有个头痛发热的,不想惊动大夫人去请大夫,还不是我们小姐懂得药理,帮她开了几副药治好的?我也想不明白,向雪你说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这几天傅七小姐朝大夫人房里跑得可勤了,一口一个母亲叫得可欢了……” 冬梅一惊:“七小姐这几天都去陪大夫人吗?” “是啊,我当值的时候都见过两次呢。那副样子,啧啧,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似的……”向雪鄙夷道。 冬梅忙捂住她的嘴:“向雪,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放到主子的身上去说?她现在可是皇上钦定的新娘子,就要嫁到忠靖侯府去了……况且,她上面还有一个二公子呢。” 向雪咋了咋舌,有些尴尬地笑笑:“我不也一时口快吗?反正,这事我就是看不过眼。她出声替我们这些下人说句话又会怎样?她好歹也是皇上赐婚的人,她说句话,大夫人也会听听她的意见。她倒好,非但不说,还说前不久四姨娘当家的时候,不是刚新做了一套秋衫吗?就用那套好了,不要破费了……” 向雪的气又被提了起来,气呼呼道:“四姨娘不知请的什么人过府来,做的那套衣衫,能穿吗?质地差不说,样式又老旧,一点也不合身。我上次刚拿回来的时候,才试穿了一天,袖口就绷开了,回头去找那个过府来量身的,那个妇人甚是刁蛮,说是订的合同明明白白写明,一手交银,一手交货,两不拖欠。如今这货也交了,银子也收了,就不再关她的事了。气得我差点没当场吐血……” 冬梅要想得到的消息已经套出来了,再估算着傅清玉也快打扮好出来了。于是便道:“向雪,你也先别着急,别上火。我这里还有两套衣衫,是小姐帮我找人做的,新着呢。我看我们们两人的个头也差不多,干脆送与你好了。也省得到时候穿着这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衫去,落了大夫人的脸,大夫人怪罪下来,那就麻烦了。” 向雪做为大夫人屋子里的大丫环,身上多少也有些银子的。但是,一则她的月例银子不多,二则自己的家里,年幼的弟弟妹妹还等着她拿钱回去贴补家用呢,这使银子的地方,当然是能省则省。 “这,这怎么使得?”向雪忙推脱道。见冬梅果然进了里面,拿了两件崭新的秋衫出来,塞到她的手里,她才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那边,傅清玉已经换好了衣衫,并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对向雪道:“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走吧。” 受了恩惠的向雪,样子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热情,点头哈腰地应了,十分殷勤地在前头带路,还不忘时时回头对傅清玉道,“小姐,你累不累?若累的话那就先歇会儿。” 傅清玉暗想这银子的力量真是伟大,表面上却含笑道:“向雪我不累,母亲这么着急叫我过去,想必是有什么急事?那七妹妹想必也快到了吧?我们走快些……” 向雪不以为然地呶呶嘴:“七小姐早早就来到了大夫人的房里,我还以为她会来约六小姐您呢……” 傅清玉怔了一下,看来事情真的与自己所料的一般,七妹妹果然与傅大夫人…… 要在平日,七小姐断没有不约上自己,独自跑到大夫人房里的道理。如今即这般行径,不得不让人疑心七小姐心里面有鬼。 傅清玉笑了笑,说道:“七妹妹如今是今非昔比,身份尊贵了许多,这事情也多了起来。她平日里应酬这些事情都忙不过来呢,哪里有空来我这里坐坐……一个待嫁新娘子嘛,都是这样的……” 向雪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如此开通,不由赞道:“六小姐的心胸就是开阔,要换作府里的其他小姐,还真有些看不开呢。” 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脚步不停的,很快的,傅清玉一行人便来到了大夫人的琼梅院。 七小姐果然早早就到了,看到傅清玉走了进来,忙起身含笑道:“六姐姐你可算来了,刚才我还与林家娘子说着你呢。” 傅清玉朝四周看了一下,在正厅的左侧右下角,林家娘子本来是坐在一张锦杌上的,见她走了进来,也赶忙站了起来。 傅清玉先向傅大夫人见了礼,退在一旁。七小姐走上来,亲热地挽起傅清玉的手道:“六姐姐,本来我想绕过去约你一起过来看望母亲的。只不过昨天母亲拿了福鑫坊的一些钗饰的样式与我,说让我挑出几款出来,再按着挑出来的款式打制嫁妆。我想这事情耽搁不得,所就先过来,把挑好的款式送与母亲瞧瞧,省得误了事儿。所以……” 傅清玉含笑地拍拍七小姐的手,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来看姐姐什么时候都可以,可误了妹妹的事情那就是大大的不应该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大夫人,含笑问道:“母亲给七妹妹挑得什么新奇别致的款式,也让我瞧上一瞧,开开眼界。” 傅大夫人笑了:“这有什么,待你出阁的时候,我再让福鑫坊再打制一套便是。” 傅清玉低下头,无限娇羞道:“母亲又取笑我了。” 拿过七小姐递过来的福鑫坊的画册,傅清玉细细看了一番,赞道:“福鑫坊果然是百年老字号,件件都是精品,待到七妹妹成亲那一天,可要艳压群芳,让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羡慕死了。” 七小姐不依地转头朝傅大夫人道:“母亲您看,六姐姐又取笑我了。”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母女三人,冬梅忽然有些感喟。看到这种场面,谁都会想说,这母女之间的感情真是好啊。谁曾想,她们这几人里面,或是利益息息相关,或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呢? 大夫人难得露出亲切的笑容:“我今天特地叫了华锦坊的林家娘子过来,先给你们二人赶出一套珍珠衫出来。三天之后,当今皇太后要看看未来的外孙媳妇,六丫头你就陪着七丫头一块过去吧。七丫头你可要好好想想,如何让当今皇太后开心,皇太后最是喜欢那些温柔乖巧的。”说到这,大夫人颇有深意地望了七小姐一眼,言下之意是让她好好表现。 傅清玉低头一笑。傅大夫人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一个陪衬的作用。傅大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倒有些让自己知难而退的意味在内。好像在暗示自己,当今皇太后喜欢欢的是像七小姐这样温柔乖巧的。这场接见,自己的表现绝不能超越七小姐,否则的话,如果见面不顺利的话,她就有哗众取宠,故意出风头的嫌疑了。 其实对于这种做绿叶陪衬的差事,傅清玉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一来一去的,还得耽误自己一天的时间。再说,皇宫里规矩多得很,像自己这种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去了那个地方,实在是难受。 量完尺寸出来,看到傅清玉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七小姐紧趋几步,跟上傅清玉,小心地看了一眼傅清玉的脸色,轻声道:“六姐姐,你不开心吗?其实,其实那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想到母亲会让你陪我一块去的。我不过跟母亲说,说我从未进过皇宫,没来见过当今皇太后,要一个人去的话,心里很紧张。所以,所以母亲才提出……” 傅清玉苦笑:“衣裳的尺码都量好了,华锦坊已经着手在做我的衣裳了,难道要退回去不成?算了,我就陪你去一趟吧。反正当今皇太后要见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想必我这片绿叶在一旁默默站着便是了。” “什么绿叶?”傅七小姐问道,她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我说我陪你去便是了。”傅清玉笑了笑道。 “真的?”七小姐兴奋地抓住傅清玉的手,“六姐姐,你真的是太好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华锦坊大问题 “夫人,我看六小姐好像对于入宫一事没有太大的兴趣……”望着傅清玉等人出了琼梅院,张婆子对大夫人说道。 大夫人冷哼一声:“本夫人才不管她有没有兴趣,不管她乐不乐意。反正这一趟,她乐意也得去,她不乐意还是得去。” 张婆子眼中带了讶然的神色:“这是忠靖侯府的三公主这样说的?她到底要六小姐七小姐入宫做什么?真的是当今太后要看看外孙媳妇这么简单吗?” “当今太后一直格外疼爱赵家二公子这一外孙,所以,太后要先看看外孙媳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夫人沉吟道,“不过,我也不大相信三公主居然为了会为了当今太后的一句要见外孙媳妇的话,就兴师动众的让六丫头与七丫头入宫去,看起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傅大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她当然不好去问三公主,但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情并非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想到为了那个无关紧要的六丫头入宫一事,又要破费她一笔银子,多做一件嵌满珍珠的衣衫,傅大夫人不由觉得一阵肉疼。 “如今七小姐要出嫁了,六小姐也要抓紧物色个人家才行。”傅大夫人沉吟道,“虽说此次的事情特别一些,但是妹妹出嫁了,姐姐还待字闺中的话,别人难免说这个做母亲的偏心。” 张婆子看了看傅大夫人,明白夫人又要拿六小姐的婚事大做文章了。不由凑前两步,低声问道:“不知道对于六小姐的婚事,夫人有何打算?” “当然不能像以前的陶家二爷,还有钱国舅那样的货色”傅大夫人冷声道,想了想,忽地笑了:“我看,这事也许不用我们操心了。” “为什么?”张婆子纳闷道。 傅夫人得意一笑,保养得极好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描金茶盏的纹路,眉眼一挑道:“你看,三公主不是已经行动了吗?” 张婆子疑惑地看看傅大夫人:“三公主已经….…”她猛然醒悟过来,“难道说,三公主也要帮六小姐指一门婚事?” “指婚?”傅大夫人冷笑一声,“那没教养的丫头哪里值得三公主劳神?而且……”傅大夫人的眼中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我看那丫头是撞在三公主的枪口之上了。三公主是什么人,那个不识好歹的丫头,竟然去勾引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她难道没有听说过以前那些心怀鬼胎,一心想嫁入忠靖侯府的那些女子的下场吗?真是自不量力。” 张婆子心中一颤,她想到了京城以前关于三公主的传闻。 要不是三公主手段凌厉,单凭着赵二公子的风,流倜傥,又年少不谙事,不知道中了多少有心机的女子的圈套。正是因为三公主的作风令人生畏,所以京城里那么多的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才不敢冒然乱来,怕到时候三公主翻脸不认人,反倒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妈妈,看来我们谋划的事情奏效了。我们把那丫头与赵二公子有私交的事情,暗示了三公主。三公主那样高傲性子的人,怎么容得下这样的事情发生?必定对那个丫头有所动作。看来,那个丫头的霉运到了。” “这不正好吗?”张婆子看着傅大夫人喜上眉梢,趁机巴结道,“大夫人神机妙算,借了三公主的手铲除了那个野丫头,让她从此不得翻身。我们从此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事情还没有下定论,我们只不过从三公主的言行之中看出一点端倪而已。至于三公主要不要这么做,我们是无法预算的,不过,三天后,一切事情都有定论了。” “夫人,那我们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如何?”张婆子笑嘻嘻道,“三公主要能够出手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也就不用我们绞尽脑汁地去想,如何才能将那野丫头挪出府去。” “我们只是想着如何把她赶出府去,这也算是我们仁慈的想法。要是换作三公主,能有这么好的事情,还让那野丫头留在京城里吗?”傅夫人冷哼一声道,“我看,此次三公主出手,必定要是永绝后患的。” 张婆子点点头:“夫人说得对极了,换作我是三公主,为了宝贝儿子,我也会这么做的。” “张妈妈,你看看忠靖侯府里有没有一些相识的,好打听消息的。我要随时都能听到最准确的消息。适时提点三公主一下,免得她忘了这事儿。” 张婆子马上响亮地应道:“请夫人尽管放心,我在忠靖侯府还有一个姐妹,与我相交很深的,我这就托她去打探一下消息。” 张婆子一边应着,一边准备退出去。傅大夫人却在这时叫住了她。 “张妈妈,林家娘子最近是怎么一回事呀?这半年来缴上来银子少了几成,说什么那个南方客商开了一个与她兑争的店铺,装潢得比华锦坊还奢华……”傅大夫人越说越气,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正要抬脚跨出房门去的张妈妈给震了回来。 傅大夫人余怒未息地望着张婆子道:“你去问问林家娘子,我的华锦坊在京城风光了这么多年,难道靠的是奢华的装潢吗?靠的是品质。如今倒好,平远侯府那个管事娘子已经到华锦坊闹过几回了,你们还要瞒我到几时?” 张婆子吓了一大跳,忙陪笑道:“夫人,你先消消气。平远侯府的那个管事娘子的确到华锦坊闹得几次……可是……” 张婆子一脸委屈地望着傅大夫人道:“平远侯府的那个管事娘子,说我们华锦坊给的货色太次,说那批绸缎的光泽度不够,根本就不是正品。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与林家娘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败坏华锦坊名声的事情来呀。货是她们亲自挑的,当时我看过就说了,这是抛过光的丝绸,并不是正品,那个平远侯府的管事娘子也不在意,说是她府上的小姐都爱这个颜色,所以一下子订了好几十匹,还说难得小姐们喜欢,就多要了几匹。如今衣裳做出来了,怎么反而诬赖我们换了绸布呢?” “平远侯府的那些千金小姐,肯穿用这种布料做的衣衫?”傅大夫人怒道,从身边一个橱柜里拿出一套衣裳来,扔到张婆子的面前:“这种次品的成色,那些绫罗绸缎穿懒穿厌的侯府大小姐们会喜欢这个?” 张婆子慌忙跪下,慢慢拾起地上的衣裳,只看一眼便哭了起来:“夫人,您一定要相信老奴,老奴当时真的问过平远侯府的管事娘子。当时我的确是因了布料的问题征询过她的意见,她当时……她当时……”看着大夫人凌厉的神色,张婆子的身子都软了,下面的话再也不敢说下去。 “我不管你与林家娘子之间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易,华锦坊的名声可不能毁你们的手里。”傅大夫人怒道,“我给两天时间林家娘子,你去转告林家娘子,如果在两天内她还不能把这件事还必须平息下来,要是毁了华锦坊的名声的话,我立马把铺子收回来” 张婆子慌了,忙连声应道:“夫人千万不要收回华锦坊。我马上过去知会林家娘子,让她尽快把平远府的管事娘子摆平,绝不会使华锦坊的名气受损的。” 傅大夫人忍住气道:“本夫人就信你一次。这两天你就多跑跑林家娘子那里,协助她把这件事情尽快处理掉。要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连你也不用在我身边待着了。” 张婆子又连声应了,这才退了出来。抹了额头上的汗珠,心里面把林家娘子恨了个半死。 当初林家娘子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她本来就不应该相信的。但是,她被对方那个管事娘子开出的诱人条件给套进去了。 当时平远侯府的管事娘子说,这种抛光绸布跟平常那些正品绸布无异,不仔细辨认看不出真假。还说侯府里的小姐的衣裳多得是,穿都穿不过来。做一两套质次稍差的,混在其中,也看不出来。还说什么侯府里的那些小姐们都是极好相与的,即便发现有异,也不会追究,大多赏给身边的丫头穿。所以,这件事情绝不会露馅。 谁曾想,前段时间,一向把府里的事情管得松松散散的平远侯爵夫人,因了身子问题,精神大不如前,就把主持中馈的大权交给了何大*,奶。这位何大*奶是嫡出大公子何远铭娶的妻子,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为人十分精明,一下子就看出了绸布的质次上有问题,非得要揪住此事不放。那位管事娘子没奈何,为求自保,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华锦坊这边来。张婆子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但是由于自己也参与了此事,说出来是死,不说出来也许还没有死得那么快。 所以,这时的张婆子明知此事无法善后,只不过借机拖延时间,拼命要想个万全之策,寻个补救的方法而已。 (推荐朋友的书:飞剑流云;农家药膳师。) 正文第四百四十六章熬药 第四百四十六章熬药 城南别院的清晨格外明亮,秋日早早在云层里探出了头,照在了院子里舞剑的人的身上。 那人身穿靛蓝色箭袖服饰,如今浑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剑势虎虎生威,迫出道道寒光,与清晨的霞光相互耀映,形成道道魄人心弦的光彩。 林丰之手里端了个极为小巧的宜兴紫砂壶,并不用杯子,只把那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直接放在嘴边,一边大气地喝着热茶,一边看着院子正中央傅二公子精彩的剑术。 等傅二公子舞毕收了剑,林丰之这才迎上去,拍拍傅二公子的肩膀赞道:“二公子,好样的。我看年底的武举大赛头魁非你莫属了。” 虽然刚才一招接着一招激烈的剑招,但立马停下来的傅二公子并没有气喘吁吁之感,额头上一滴汗珠也不见,仿佛刚才他不是在舞剑,而是在闲庭散步而已。 “过奖了。”傅二公子笑笑,“我这剑术现在看着还行,一到赛场就不中用了。要知道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 “二公子你就别自谦了,我说啊,今年的武状元绝对是非你莫属。放眼京城,还有谁能是你的对手?”林丰之不以为然道。 傅二公子笑笑,也不与他辩驳。阿宝飞快地跑过来,捧了一杯茶递给自家公子,并煞有其事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这几天真是把他担心死了,自那天与傅六小姐在花径边上大吵了一架之后,傅二公子又被傅老爷叫去训斥了一顿。回来之后,傅二公子就病倒了,吓得他手足无措,只好飞快跑去找林丰之帮忙照看自家公子。 傅二公子一连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今天才恢复精神,出来练练剑。 “心里头的事情放下了?”听了阿宝的话,林丰之也认真地看了一下他的气色,“今天气色不错,不像前几天,像个死人似的。” “前几天,我的气色有那么差吗?”傅二公子不由失笑。 “还说没有呢。当时一看到你的样子,可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林丰之很认真道。几天前他初见傅二公子的时候,惊诧得话都差点说不出来,他几何见过如此颓废的傅二公子?整个人就像是受过什么重度刺激似的,后来他听了阿宝的述说,这才明白过来。 “照你这么说,六小姐才是二公子的亲生妹妹?”林丰之惊诧地问道。想起那个一直自立自强,身处逆境而不会顾影自怜,一直不甘于命运安排的小姑娘,心中不由浮起一丝柔软的疼痛。 他自从听傅二公子说起,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对傅六小姐有意之后,他便放下了心中思念的思绪。他想,或许赵二公子更能给予那个小姑娘幸福美满的生活。 而今,皇上却下旨,把傅七小姐赐与赵二公子为妻,他的心底又升腾起希望。 他不忍见那个小姑娘接二连三地承受打击,如果这个世上再没有可以保护她的人,就让来保护她吧。虽然他的肩膀不够宽厚,但是给她遮风避雨绰绰有余。 虽然这件事情他还没有跟傅二公子说,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绝不再拱手相让,把傅六小姐再让与别人。 “公子,我听我妹子说,昨天傅大夫人特地把六小姐和七小姐叫去了上房,量好尺寸,听说是要给两位小姐每人做一件珍珠衫。” “一连做两件?清玉也有吗?”傅二公子放下手中的茶盏,眼中闪着惊疑的光,“如今七妹妹是待嫁新娘子,做些新衣是应该的,但是清玉为什么也要做一件呢?” 阿宝笑笑道:“公子真是心细,我才说了几句话,公子就能从中看出疑点来。是这样的,傅大夫人说是宫中来人传话,说当今皇太后要想先看看未来的外孙媳妇,所以让七小姐进宫一趟。傅大夫人怕七小姐一个人去会害怕,便与来人说,可否让一个姐妹做陪。来人回禀了皇太后之后,太后应允了,所以傅大夫人这才火急火燎地找了华锦坊的林家娘子进来,给两位小姐量身裁衣。”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林丰之失声问道。 傅二公子有些奇怪地看了林丰之一眼:“丰之,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惊弓之鸟了?这不过是当今皇太后召见七妹妹,清玉作陪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林丰之一怔,看来自己是太过于担心某人了。忙掩饰地笑笑道:“这清玉不才是你的亲妹妹吗?看她小小年纪就历经了这么多的风险,我这是替她担心是,替你这个刚找回来的六妹妹担心。” “按理说,这不过是当今皇太后的一次普通的召见罢了,傅大夫人也没有那么的胆子,以当今皇太后的名义做手脚吧?不过……”傅二公子微拧了一下眉头,“为谨慎起见,还是要打探清楚是否真有这回事才行,也好早做防范。” 林丰之忙道:“对对对,这件事情无论如何要打探个清清楚楚,不然的话,六小姐可就真的有麻烦了。” 傅二公子有意无意地扫了林丰之一眼,唇边含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要不,我找人进宫打听打听?”林丰之主动提出一个建议来。 “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注意,打听的时候千万别惊动了宫里其他的人。” “行,我现在马上就去。”林丰之说完这句话,急冲冲地走了。 “公子,我看林公子真是热心啊,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帮你找人去了。”阿宝望着林丰之离去的背影,有些感叹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傅二公子笑笑,转身问阿宝,“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阿宝有些得意道:“公子请放心,今早接到飞鸽传书,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平远侯府的管家娘子已经按照我们的吩咐去做了,现在那个大夫人身边的张婆子此刻一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很好。”傅二公子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第二步计划,继续向张婆子施压,还有,也该让她见见故人了。” 阿宝点点头:“公子放心,我马上去办。” “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傅二公子点点头。 阿宝传身离去。 傅二公子唇边的笑意更深,目光却冷寒如冰。他缓缓拾起桌上的剑,慢慢地舞了起来。 “小姐,你今天这么精心打扮,要去哪里?”冬蕊提着满满两大串药包,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傅清玉神奕奕地走了出来。 今天的傅清玉打扮得很是漂亮,鬓发上各压了两枝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子,珍珠钉,腰间还配了一块和田青白玉瓜果玉蝉青花小玉佩,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异常。 “冬蕊,小姐交待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吗?”冬梅含笑问道。 “我跑了大半个京城,终于把小姐清单上列的所有的药材,全买回来了。”冬蕊扬了扬手中两大串药包,“其中有几味药,稀少得很,我几乎跑遍了全京城,才找到的。” 傅清玉细细看了冬蕊一下,见她这么个不太热的天气里,居然鬓发间全被汗湿了,想必是跑了大半个京城的缘故。 “辛苦你了,快把药包放下来,到里屋歇歇吧。”冬梅拿来了毛巾,给她擦汗。 “小姐,你要这么多药材,有什么用啊?”冬蕊一边擦汗,一边忍不住问道,“是要留在以后路上用吗?可是……”她看了看地上一大堆的药包,“可是我们才三个人,也带不了这么多呀……” “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傅清玉让冬梅把药包全部放到杂货间里去,然后吩咐冬蕊冬梅生火,自己则把这些药材按各自的用途分拣开来。 待冬蕊冬梅把火生起来的时候,傅清玉那边也已把药材分拣好了。 “你们两个,到杂物间拿那个最边角放着的大锅出来,再把这左边的药材先放进去熬,等半个时辰之后,再把右边的药材放进去。这样熬上两个时辰,待我们吃过中饭,这药膏也快熬好了,正好给胡妈妈送过去。” “小姐,原来这些东西是给胡妈妈准备的呀。”冬梅略带诧异地望着傅清玉。自家小姐真是一个好主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些下人。要是换作别的主子,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自家小姐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把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的,证明小姐心里面已经有了一番盘算了。 在熬药的空档里,冬梅问傅清玉:“小姐,昨天傅大夫人说的话,小姐心里面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傅清玉笑了一笑:“想法是有的,但是我想,傅大夫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当今皇太后来开玩笑吧。如果这件事情不是真的话,那开得起这个玩笑的,也只有忠靖侯府的三公主了。” “三公主”冬梅失声道,“小姐怎么会这么认为?” 正文第四百四十七章害人的毒药 第四百四十七章害人的毒药 傅清玉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对于三公主的作风,她略有耳闻。总觉得自自己不可能冒犯她,所以也没有多想。但是时至今日,皇太后召见七小姐却无端端地要自己作陪,这不由引起她的警觉。 记得当时听了大夫人叙说此事之后,她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绿叶的陪衬角色。但作为陪衬,傅大夫人根本无须那么精心打扮自己,还要兴师动众地也给自己做一件珍珠衫,要知道一件珍珠衫价格不菲,而做为绿叶的她,根本无需这样破费的。 是傅大夫人回心转意,开始对她起来了吗?傅清玉失笑,她宁愿相信傅大夫人这样做,另有目的。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有这样的预感,或许三公主已经察觉了我与赵子宣的关系。”傅清玉沉吟道。 她想起上次仙女湖的赛马大会,当时三公主就坐于台上,自己与赵子宣并驾齐驱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或许三公主看到了。再加上那时场面混乱,她还大叫了一声,让赵子宣去营救七妹妹傅清敏。三公主在台上,想必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再派人去打探的话,不愁打探不出她与赵子宣的关系出来。 “小姐,这可怎么办?”冬蕊冬梅异口同声地问道。她们的脸上都现出浓重的担忧之色。 要知道,三公主是惹不起的…… “你们那么愁眉苦脸干什么?”傅清玉故作轻松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说不定是皇太后听说我们姐妹情深,所以一并连我也召见了,也要效仿皇上的做法,给我指一门婚事呢。” “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冬梅看着自家小姐,直跺脚,“不管事情怎么样,小姐该想个法子才是。”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傅清玉敛起笑容,“对方还未出招,我们也无法拆招,不过,两天之后就是入宫的日子了,到时候再说。我想,听了傅大夫人的一席话,现在七妹妹一定在努力地想,如何在皇太后面前表现完美,给皇太后留个好印象吧。” “七小姐倒是对这个志在必得。”冬梅点点头,“听丹霞阁的人说,二公子上次去探望七小姐,又给她带了好几盒名贵的鹿茸呢。现在七小姐的屋子里,天天都在熬鹿茸……” 傅清玉心中的疑惑又起,与七小姐一起去上房的时候,傅清玉看七小姐的脸色,似乎在吃了她开的药之后,好了许久,想必所中的“玄冥掌”的毒也该好得差不多了。人的身子好了,自然就不需要那些大滋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反而不好。可为什么七小姐还要不断地进补呢?这样的补法,倒像是那些久病体虚的人似的。 二公子……二公子到底还是情感占了上风,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傅清玉的心中掠过一丝黯然。 吃过午饭之后,再等上一个时辰,那一大铁锅的药汁全敛了水,熬成黑乎乎的药膏。由于加了几种珍稀贵重的药材在里面,再顺便加了些香料进去,这药膏虽然药味极重,但也不至于太呛人。 傅清玉吩咐道:“冬梅,冬蕊,你们先把里屋最大的瓦罐拿出来,然后把这些药膏用勺子舀起来,盛在瓦罐里,再用些蜡封下口就行了。” 两个大丫头应了一声,不一会的功夫就从里屋拿出一个崭新的瓦罐来,分工合作一起把摊凉后的药膏盛入了瓦罐。 “小姐,你熬了这么多药膏给胡妈妈,都够她用几年的了。”冬蕊一边盛装药膏,一边笑道。 “胡妈妈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五姨娘能有这样对她死心塌地的老仆,真是她的福气。她一向待我极好,好几次还为了我跟别人拼命。”傅清玉叹了口气,“我想我们走了以后,也很难关照到她了。给她留些药膏,也好减轻雷雨天气,及节气变化,她那个老病腿的痛苦。” “小姐,你对下人真是好。”冬梅由衷道。 傅清玉笑了笑,让冬蕊拿了块大一些的方形蓝花底纹的布来,包住瓦罐,然后挽了个花结,做了个提手的样子。然后主仆三人便朝着胡婆子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胡婆子没有料到傅清玉会亲自过来,还给她送了这么一大瓦罐的药膏过来,顿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味道:“六小姐您真是太客气了,这辛辛苦苦熬了药,还要大老远的送过来。您随便叫个丫头,或是让老身前去取,不就得了吗?” “胡妈妈,小姐是惦记着您,想过来看看您。”冬蕊甜甜地说道,她手脚利索地把瓦罐提到桌子上,解开蓝花布,含笑对胡婆子道,“胡妈妈,你过来看,这可是咱们小姐熬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做出来的药膏,里面加了好几味贵重的药材呢。小姐说,这个药方专治你的腿,用了这一大罐之后,你的腿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胡婆子转头地看桌子上那一大瓦罐的药膏,看了约有一刻钟的光景,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她的眼中已蓄了泪:“小姐这是要远行了吗?” 傅清玉看着胡婆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好,这大夫人重新掌了权,也不知道又要使什么法子来对付小姐。小姐还是尽早远行为好。”胡婆子马上想到了事情的利害关系,她恋恋不舍地看着傅清玉,“小姐,老身也帮不了你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老婆子去做的,尽管开口就行了。” 傅清玉含笑道:“胡妈妈,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之后,一定会寻个机会把你也接过去的。” 胡婆子忙摆手道:“小姐尽管自己走便是,不用等老婆子。老婆子一把老骨头,此生都在府里了。只要小姐平平安安的,老婆子就对得起在天之灵的五姨娘了。” 傅清玉看着胡婆子,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走到门边的时候,傅清玉忽地回过头来:“胡妈妈,您在府里待了多少年了?” 胡妈妈似乎并没有想到傅清玉会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道:“老婆子我是十三岁入的傅府,距今已有三十多个年头了。” “那么,胡妈妈可曾听说过离忧散这种东西?”傅清玉问道。她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赵子宣提过这个药方的名字,说是这种药相当于毒药,宫中正在彻查此事。但具体这味药作何用途,谁也说不上来。傅清玉因了前世职业的缘故,对于药理颇为敏感,还特地去翻了薛红英留给她的“医通”,只可惜一无所获。 “离忧散?”胡婆子混浊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些,再过一刻钟,她忽然睁大了眼睛,盯着傅清玉,紧张道:“小姐,你不会服用了离忧散吧?那可是毒药,上瘾了就戒不掉了。” 傅清玉一怔:“毒药?离忧散居然是一味毒药?” 她看着胡婆子担忧的眼神,笑笑道:“胡妈妈不用担心,我不过在师傅的药书里看到过个名字,但里面并没有关于这味离忧散的记载。所以,我便向妈妈问问看,看这到底是一味什么药?” “这味药……”胡婆子的目光悠远起来,“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陪着五姨娘还没有嫁到傅府里来。京城就流传着这样一味药,这味药就做做离忧散。这味药制法隐秘,相当于补药一般,但比一般的补药有特效多了。当时京城外很多达官贵人的夫人身子都很羸弱,拿了这副药,用上几天,神清气爽,立马见效。而且,还可以延绵子中嗣。所以,当时,宫里宫外的人都把这副药当作宝贝一般。” 说到这,胡婆子忽然顿了一下,声音有些纳闷起来:“这药有一个禁忌,绝不能服用超过十五天,否则便有性命之忧。当时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太太们还是比较爱惜生命的。只用了一小段时候,便停了,倒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宫中有一个绝世妃子因过量服食这味药死了,先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听说那一年,宫中的许多妃子被打入冷宫,后来又重开秀女大选补充后宫。至于这味药牵扯出来的若干人等,全被当场活活杖毙,抛尸荒野。此后,宫内宫外严禁此药,民间再难看到这味药的踪迹。” “被当场杖毙?”傅清玉不由吓了一跳。虽然历代君王都是心狠手辣的,但是为了一个妃子,一味毒药,就把所有涉案妃子打入冷宫,把若干涉案人员活活打死,这也太…… “胡妈妈,既然这味药被传说得如此神奇,那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呢?”傅清玉不由好奇地问道。 胡妈妈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这味药有着神奇的疗效,但是由于此药奇贵,才一点点就要好几百两银子,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用得起的。五姨娘的娘家也用不上……”随后,她舒了一口气,庆幸道:“幸好没用这味药,听说这味药对于人体的损害极大,而且无法断根。用了这味药的那些官家小姐太太们,刚开始的时候荣光焕发,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十分精神,一天到晚也不觉得累。停了药,大病了一场之后,整个人便垮了下来,面黄肌瘦,再不复往日容貌。那些服食过此药的官家太太小姐们,为了出席宴会时不失仪容,迫不得已再服用这味药。如此恶性循环,把自己的身体彻底弄垮,到死的时候,已经骨瘦如柴,根本看不出半分人样了。” “这味药竟然这么厉害?”冬梅惊讶地捂住嘴,“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怎么还有人会去服食呢?” “这人心,总是贪得无厌的。既然这药能够使自己得到更大的利益,又怎么会不去服食它?”胡婆子叹息地摇摇头。 冬梅点点头,转头去看傅清玉。她微微愕了一下,只见自家小姐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脸上全是诧异得难以置信的神情。 正文第四百四十八章明白 第四百四十八章明白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被傅清玉呆滞的神情吓了一大跳,忙过去摇摇傅清玉,“小姐,你在想什么,怎么想得这么入神?” “啊,你们在说什么?”被冬梅拍了一下,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望着冬梅。 “小姐,你刚才在想什么,怎么一副吓呆了的表情?”冬蕊不解地问道。 胡婆子也望了过来,局促不安道:“六小姐,是不是奴婢刚才那么番话,吓到小姐了?”她懊悔又歉疚地望着傅清玉道,“都是老婆子该死,这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做什么把小姐吓到了,那可是老婆子的不是了……” “胡妈妈,你可不要这么说,这不关你的事,而是我想到那样的场面,心里面忽然觉得害怕,这才出了神。”傅清玉笑着安慰胡婆子,“胡妈妈,听您这么一说,离忧散这味药还怪吓人的。” 冬蕊冬梅齐声道:“对对对,我们听了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凉,那么好听的药名,竟然是一味毒药,还害人不浅,早就该禁了。” 傅清玉叹息一声:“只可惜有些人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还把它视若珍宝,一味地摧残自己的身体。却没有想到,没有了健康的身体,要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又有何用” “小姐,要是人人都像您这样想的话,就不存在禁药这回事了。”胡婆子也叹息了一声,“宫外的人由于这药奇贵,买不起,或是买不了那么多,用得还算少一些。但是那些宫中的妃嫔们,如花的年纪,转瞬即逝,如果不紧紧抓住帝王心,诞下一儿半女的,以后在勾心半角的皇宫之中日子就难过了。这也是那些妃嫔们铤而走险的原因。” “我倒希望这药再贵一些,让那些有这份心思的人买不来,那就太好了。”傅清玉又叹息一声,语气里有深深的惋惜。 “小姐,那些服食这种禁药的人是自作自受,自己酿成的苦果,自己品尝。这种人理她们做甚?又有什么好同情的?”冬蕊不以为然道,在她心中,这些人都是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走了这条极端的路,真是死有余辜。 “我们走吧。”傅清玉站起身来,此时的她显得有些疲惫,“胡妈妈,你要多多保重。” “小姐”胡婆子眼眶湿润了,用洗得发白的袖口擦了擦眼睛,“小姐你也要多多保重。冬梅冬蕊,照顾好六小姐。” “胡妈妈,你就放心好了。”冬梅冬蕊齐声应了。这才跟着傅清玉走出了胡婆子居住的那间小屋子。 傅清玉一路低头闷走,连冬梅冬蕊都觉得她肯定有心事。 回到牡丹阁,关门房门,冬梅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从胡妈妈那里回来以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难道是有什么心事吗?” “是啊,小姐,连我都看出来了,小姐肯定是心里有事情。与其自己这样掖着捂着,倒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听听,我们也好帮小姐出出主意。” 傅清玉微微摇头:“我们倒是什么都不必做了,恶人自有恶报,而且报应的时候很快就到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冬蕊没听懂,“你是说大夫人,还是说七小姐?” “七小姐,离忧散。”傅清玉简单地说了六个字。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冬蕊首先爆发,当然不是惊讶,也不是愤怒,而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小姐,你是说,你是说七小姐也服食了……” 冬梅反应极快,马上伸手去捂她的嘴:“你小声些,别让外面的人听了去。要是传到二公子的耳朵里,有你好看。” “要让二公子知道才好呢,让二公子看清楚,他一向疼着护着,捧在手心里同,视若珍宝的七妹妹到底是一个什么货色。”冬蕊不以为然道,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像七小姐这种服食离忧散的人,明知是毒药,还要去试,真是死有余辜。不过,她这样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冬蕊侧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难道她是为了嫁入忠靖侯府?” “京城那个官家小姐不希望嫁入忠靖侯府之中,享得一生荣华富贵?”冬梅分析道,“七小姐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她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明明知道血书里的内容是真的,还要死赖着嫡女这个位置不肯走。这也罢了,还要挑拨离间小姐与二公子的兄妹情感,这种人,我看着都觉得心寒。” “她服食这种禁药,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傅清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初次发现七小姐异常的时候,好像是在一个月之前,那样的话,如果照胡婆子所说的,此药服食不能超过十五天,而且即使停了药,身体受了损伤,也会终身不得恢复。如此看来,七小姐服用了那么长时间,想必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傅清玉闭上眼睛,为这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逝去感到惋惜,却无可奈何。 如果“医通”里面有关“离忧散”这一味毒药的记载,并且也附有解药的话,那从做为一名大夫的人道主义角度而言,她也许会伸出援助,挽救七小姐的生命,然后再让她接受她应得的处罚。 但是,这药就如传说中一样,无药可解。当年皇宫里太医众多,个个医术高绝,却救不回先帝最宠爱的妃子的性命。从这一点已经足以证明,此毒无药可解。 而且,就在前不久,七小姐还跟自己谎称,她说是无缘无故被会玄冥掌的黑衣人击了一掌,出现了吐血症状。如今得知她是故意隐瞒,但病情是骗不了人的。如此推断,七小姐在这个世上存活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 “小姐……”冬梅冬蕊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 傅清玉睁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含笑对身边的两名大丫头道:“你们两个别担心,我们现在时间很紧,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而且,对于七小姐,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能活多久,那就是她自己的造化了。” 推测到三公主或许参与了此事,傅清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她转过身来,望着自己最信任的两个大丫头,压低声音道:“冬梅,冬蕊,现在我的处境有多严峻,想必你们二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引起了三公主的怀疑,此次的逃亡之途会困难重重。我想过了,你们两个,其实也不必跟着我一起受苦。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我先把你们两个辞了,去大夫人那里把你们的卖身契要回来烧了。那样的话,你们两个就恢复自由身了,冬梅可以跟着兰芝表姐,管理国色天香。冬蕊可以跟着你二弟,一起经营香味园也可以……” 傅清玉的话还未说完,两个大丫头就“扑通扑通”跪了下来:“小姐你别说了,我们在以前就说过,不管发生事情,我们都会一直跟着小姐,除非小姐要赶我们走,不要我们了……” 傅清玉忙伸出手来,把两名大丫头扶起来:“你们两个快起来……我又怎么会舍得赶你们走呢?我是怕这一次逃亡不知道天涯海角流落何方,拖累了你们,我心里面过意不去……” “小姐快别这么说。”冬梅含泪道,“我与冬蕊的心意是一样的,小姐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在小姐身边,我们什么都不怕……” “好好,一起走,不分开。”傅清玉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们,“别哭了,快去把自己的东西收一收,只带些贵重值钱的,还有几件换洗衣衫便可,带多了路上不便,反成累赘。等到了赏桂大会那天,趁着人多,我们趁机脱身。” 冬梅冬蕊赶忙应了,回自己的屋子收拾去了。 “什么你说要我们两个一人出一半的钱,填补平远侯府那个管事娘子的那个大窟窿?”林家娘子听了张婆子的话之后,惊讶得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怎么成?哪怕是一半,也是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你嚷嚷什么”张婆子没好气道,谁不爱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她如今一想到她视若珍宝的那些银子,就要离她而去,她就心疼得要命 可是,傅大夫人的话更让她心痛。 “……本夫人就信你一次。这两天你就多跑跑林家娘子那里,协助她把这件事情尽快处理掉。要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连你也不用在我身边待着了……” “好好好,你不愿意出钱是不是?”张婆子气咻咻道,“那咱们两个就谁也不要出好了。等过不了多久,你就等着把华锦坊空出来,搬回你的乡下开小店铺去……” “你威胁我?”林家娘子的眉头挑了起来。 “放心,我也比你好不了哪里去。”张婆子沮丧道,“我也打包回家,带我的孙子去” 林家娘子顿时泄了气:“我们不要互掐好不好?这件事情,我们再商量商量。毕竟那是几千两银子的事情……” 正文第四百四十九章珍珠衫 第四百四十九章珍珠衫 “你就知道那几千两银子鼠目寸光”张婆子数落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话你听过没有?为了那点银子,到最后连华锦坊也要拱手让人,这值吗?再说,这几千两银子,不过是华锦坊一两个月的收入而已,孰轻孰重,你考虑过没有?” 林家娘子耷拉着脑袋,虽然,她心里面也认为张婆子说得在理,但是那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如果自己用去的,那还说得过去。问题是,自己并没有占到一分好处,却平凭无故地把这几千两银子白白送人,的确是冤枉。 但是,如今那个平远侯府的管事娘子为了自保,是决意把这件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的了。不过,想来自己也是太大意了,被那些银子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想到留一手,也没有留下一些证据下来,完完全全被那个管事娘子牵着鼻子走,如今她来个金蝉脱壳,受到伤害的不还是自己? 想到“华锦坊”在将来还有利可图,如果任为平远侯府把事情闹大,在京城弄得沸沸扬扬,把它的名声毁了的话,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不林家娘子一咬牙:“好吧,一人一半,就这样定了。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再说,我们先把这个窟窿填上,先保住华锦坊。这笔账我们慢慢再跟平远侯那个管事娘子算账。” 事情便这样定了,两个人灰头土脸地各自散去。 虽然狠狠地损失了一大笔钱,但林家娘子终于明白了羊毛还要出在羊身上,这才划算。所以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在傅七小姐与傅清玉为了进宫而制作的珍珠衫这件事情上,林家娘子的脑筋比谁转得都快。 这珍珠衫顾名思义,当然要用上千颗珍珠缀在衣裙之上,做成璀璨夺目的珍珠衫。又因为这珍珠衫要具有冬暖夏凉的功效,所以在珍珠的选材之上尤为挑剔。珍珠上所缀的珍珠,都要是产自太湖的珍珠,而且颗颗要圆润饱满。 如果按常理推算,这种质量要求极高的珍珠衫,单单就珍珠的选材上,就要花费好几天的时候,再加上运送时间,待做出成品来时,至少也需要半个月至一个月的时间。 但这一次,让林家娘子觉得诧异的是,虽然傅大夫人是把她叫过去之后,才提出要制作珍珠衫的。但是,在接下来一天里,傅大夫人就雷厉风行地送来了制作珍珠衫的原材料:太湖珍珠,还有江南柔软的丝绸。这些东西的产地都离京城有一段的距离,而大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些东西弄来了,这让林家娘子不得不怀疑,或许大夫人早就备下了这些原材料,然后仅仅让自己完成最后一道工序而已。 即使大夫人如此苛刻,在选择珍珠和选择丝绸上,并没有让林家娘子占到丝毫便宜,但是林家娘子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在这件珍珠衫制作的最后一道工序里,林家娘子也在多处细节方面,硬克扣下几百两银子下来。 而傅大夫人也从来没有过的大方,她似乎不知道林家娘子做的手脚似的,付银子的时候十分爽快,根本都没有还价,就把银子直接划到了林家娘子的账面上,着实让林家娘子讶异了好一会。 最后,林家娘子甚至想,这傅大夫人倘若不是那会儿中邪了,就是这钱根本就不是她的,而是有人替她付的,另外还给了她一笔可观的跑腿费,一向爱财如命的她,才会如此大方,不与自己计较。 “夫人请放心,您要的两件珍珠衫我绝对保证准时交货,而且,一准让您满意。”林家娘子看着方形大长桌上,一字儿排开的十多二十个锦盒,笑容可鞠地对大夫人说道。桌子上的锦盒中,有一两盒打了开来,那些亮闪闪、质地奇佳的珍珠耀得她眼都直了,她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质地这么好的珍珠,哪怕是金银店铺里卖的,也没有成色这么好的。难道,这些都是贡品? 林家娘子这样想着,不由多看了傅大夫人一眼。她当然不会相信,傅大夫人只不过是朝廷二品官的家眷而已,哪里弄得来这么些珍珠中的上品? 而且,这些珍珠成色这么好,想必价值不菲,如果每件珍珠衫藏上十多二十颗珍珠的话,那自己又可以赚上一笔了。 “别打这些珠子的主意。”傅大夫人的话打断了林家娘子的如意算盘,把她吓了一大跳。“你要清楚,这两件珍珠衫可是要穿进宫里的,如果做出来的衣衫发现少缀一颗珠子的话,我立马把华锦坊给收了。” “别别,大夫人,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做。”林家娘子心中一惊,马上打消了私吞珍珠的念头,陪笑道:“我也还要要注重名声的,是不是?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去做呢?” “知道就好,这锦盒里的珠子我已经让人数过,数字就刻在锦盒上面,你休要耍什么花招。再者,如果你不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做出两件与众不同的珍珠衫来的话,那我可以额外多给你一封一百两的银子。” 一百两银子?林家娘子求之不得,马上怕傅大夫人反悔似的,拼命地点头:“夫人请放心,我保证,我这里做出来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珍珠衫,一颗珠子也不会少的。” “知道就好,我可事先告诉你,这两件衣衫做出来,我们傅府六小姐与七小姐穿在身上,那可是给当今皇太后看的。你是聪明人,别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事情的厉害轻重。” “夫人请尽管放心。”林家娘子笑眯眯道,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打消了刚才那个顺手牵羊的念头。 “做得细致一些。”傅大夫人吩咐道,她知道“华锦坊”里全是能手,她提的要求绝对可以应对得过来。 “这两件珍珠衫,要做得完全不相同,但乍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姐妹俩。”傅大夫人吩咐道。 林家娘子一下子垮了脸:“夫人您不是在为难我吗?即使华锦坊能工巧匠众多,但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计出两种不同的款式来,这个……”林家娘子愁眉苦脸地说道。 傅大夫人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似乎料到林家娘子必定会这么说,她悠然地拿出两张图纸出来:“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把图纸都带过来了,你吩咐华锦坊的师傅们,照着这两种样式做就可以了。什么都不必改动。”说完,把图纸交给口呆目瞪的林家娘子。 林家娘子有些不愤地想:今天傅大夫人真是有备而来啊,每一步都算计好了,难道大夫人很久以前就在谋划这件事情吗?否则何以会准备得如此充分? “没问题吧?”傅大夫人问了一句。 林家娘子这才恍过神来,忙陪笑道:“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夫人真是思虑周全,连没有想到的地方,夫人都想到了。华锦坊做起来就顺手多了,最多一两天就可以把这两件珍珠衫做好,送到贵府里去。” “好,后天的这个时候,你把两件珍珠衫亲自送到傅府里来。我满意的话,那封一百两银子的赏金就是你的了。”傅大夫人悠悠闲闲道。 林家娘子眼睛一亮,忙点头哈腰地谢了。她目前正是需要银子弥补损失的时候,虽然只是一百两银子,但是有总好过无。再加上她东一个刺绣项目,右一个丝线项目,暗中克扣了好几百两银子,也约有一千两了,一想到这,她才开心起来。 回到屋子里,看着长方形桌上的锦盒,林家娘子不由叹了口气。有钱人家就是有钱人家,连穿在身上的东西都要力求精美,别致。这换在那些普通老百姓身上,这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想着傅大夫人刚才说的话,林家娘子心中疑惑又起。她记得,外面的传闻,出嫁的是傅府七小姐,与六小姐何干?傅大夫人是不是老糊涂了,毕竟当今皇太后要接见的只是傅七小姐,而不是傅六小姐,让两位小姐穿着各有千秋的珍珠衫,这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吗?听说那位傅六小姐的容貌极为出众,甚至比七小姐犹胜,如果七小姐被六小姐抢去风头的话,那傅大夫人不是得不偿失吗? 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想出傅大夫人此举所为何种目的。“算了,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做我的事情,拿我的钱。”林家娘子说了一句,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图纸,找那些技艺高超的绣娘商讨此事去了。 傅大夫人很快登上马车而去。行至半路,她叫停了马车,唤过梅香,附在她的耳朵低语几句。 梅香马上道:“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带到。”说罢朝另一个方面去了。 傅大夫人这才慵懒地斜靠在车厢里的边上,吩咐赶车的媳妇继续前行,唇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正文第四百五十章惊魂 第四百五十章惊魂 傅大夫人的马车抵达了傅府,傅大夫人从马车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琼梅院。在里屋没有坐多久,梅香便回来了。 摒退周遭的丫头,梅香禀道:“夫人,奴婢按您的吩咐,把事情告知了那边。那边听了十分高兴,马上就到银子划到了您在富通柜坊的账号里。我不放心,就跟着那边管事的一个妇人一同去办理的。” 梅香说完,便把一个账本递了过来。 傅大夫人凝神看去,果然账本上又多了几千两银子,不由喜道:“果然是大富之家,划这些银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夫人那就是小看那边了。”梅香笑道,“夫人,那边是个什么人家?这个数目,奴婢可是按了您的吩咐报大了的,人家不也一样没有一点异议?” “看来,我得多谢那个野丫头才行,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估计这银子我也赚不来。”傅大夫人笑眯眯道。 “夫人,那边说了,只要夫人顺着她的意思做,那就是帮了大忙了。其他的夫人什么都可以不理会,只管收银子便可。”梅香低声道。 “那就好,这种闲事我还是不插手的好。不用自己动手还能有好处费,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傅大夫人呵呵笑道,“梅香,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罢。” 梅香应了,转身下去,正好与低着头进屋来的张婆子撞了个满怀。张婆子显然是走神了,看到撞到了人,这才醒过神来,一把扶住梅香,惶恐道:“梅姑娘,对不起,老婆子刚才走路走得急,没有看到姑娘,这才……” “张妈妈,你这是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梅香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张婆子,见后者脸色发白,神情恍惚,不由又多看了几眼,“张妈妈是身子不适吗?” “我……”张婆子看了看梅香,欲言又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笑道,“可能是最近天气越来越凉了,老婆子我一时忘了加衣裳,觉得头痛得很,浑身无力,所以想过来向夫人告个假。” “那你快进去吧,夫人正在里屋呢。”梅香看了看里屋道。 “好,老婆子这就进去。”张婆子又擦了额头上的冷汗,进去了。 梅香有些讶异地看着张婆子进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下去歇着了。 听说自己的左臂右膀病了,傅大夫人也没有勉强,当即准了假,并叮嘱了张婆子多多休息,把身子尽快养好之类的话,便让张婆子回去了。 张婆子拖着疲累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出傅府去。却并不是回自己在城郊的自己的庄子里,而是回到了傅府的后面的胡同里,自己与丈夫临时住的家里。 摇摇晃晃推开院子里的门,再挪到自己的房间里,张婆子再也撑不住了,一头倒在了床榻上,浑身如虚脱般直冒冷汗。 正在院子里劈柴的王五,见到自己的契妈这么早就从傅府里出来了,觉得颇为奇怪,于是进来准备问个究竟。推开门,便看到张婆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不由大吃了一惊,忙扑上前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五儿,你替我倒杯水来,加些糖,我要定定神。”张婆子有气无力道。 王五看了看张婆子,见她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其他倒没有什么大碍。于是依言到外屋倒了杯开水,加了糖之后递给了张婆子。 张婆子坐了起来,吃了大半杯糖水之后,脸色才好转了一些。抬头对王五道:“干儿子,你契娘没事了,你到外面干活去吧。” “契娘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王五纳闷地看着张婆子,“或是傅夫人她又对契娘……” “五儿,不许乱说话。”张婆子厉声道,看着面前憨厚老实的干儿子,叹了口气道,“契娘只是想起了过去一些事情,没事,过一会就好。这真的不关傅大夫人的事情,你别瞎想,出去干活吧。” 王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院子里又传来了“劈劈啪啪”砍柴的声音。 张婆子复又躺了下去,脑海中又浮现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来。 由于昨天她特地回了一趟城郊的庄子里,看了看三岁有多的孙儿,并在庄子里住了一宿。 早上起来的时候,由于想着要早些是傅府去伺候。而城郊要到京城还需约半个时辰的路途,所以,张婆子特地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然后去逗孙子。 那个三岁有多的孙儿,由儿媳妇一直带着,什么都小心着,所以养得白白胖胖的,脸色粉嫩粉嫩的,十分的可爱。如今还会叫祖母了,叫得张婆子甜到了心里去。要不是还要在傅大夫人身边伺候着,张婆子真希望回家来逗逗孙儿,安享晚年好了。 儿媳妇是个勤快的人,起得很早,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给她这个婆婆吃。 张婆子推开儿媳妇的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拨浪鼓的声音,“咚咚”地响着,十分的好听。 听到有人进来,在床上坐着玩的小家伙抬起头来,冲张婆子一笑,甜甜地叫了一声:“祖母。” 张婆子顿时笑了起来,刚要答应,目光落在自己的孙儿手里拿着的拨浪鼓上面的时候,笑容凝固,整个人登时从头凉到脚。 这个拨浪鼓,色彩鲜艳,鼓面的质地非常用的好,还有那周边的花纹,一切都似曾相识…… 耳边,忽然传来了多年来不曾听到的“沙沙”的梧桐叶被风吹落的声音。 那是一个极黑极尽混乱的夜晚,窗外的梧桐树被急促的秋风吹得“沙沙”地响。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初生的新生儿,那个新生儿虽未足月,却十分强壮,浑身通红,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不哭也不闹,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她记得十分清楚,当时那个女婴的手中,紧紧抓住的,就是这样一枚拨浪鼓 即使那个女婴不去摇它,当时的拨浪鼓还是发出了声音,就如现在听到一般,咚咚,咚咚…… 按理说这只拨浪鼓是十多年前的东西,制法与纹路都已经老旧了,如今小孩子玩的新玩艺层出不强,她就到京成里买了好几个新奇样式的玩具给自家孙儿玩。怎么自家孙儿手里会拿着这样一个…… 张婆子惊骇得脸色都变了,她叫着孙儿的小名:“宝哥儿,你的手里,怎么拿着这么个东西……” 宝哥儿晃晃手中的东西,笑得十分开心:“是一个大婶给我的……” “一个大婶给你的?”张婆子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哪一个大婶?” “祖母,你看,那个大婶来了,就在你的后面。”宝哥儿稚气的童音在说着,但在张婆子听起来,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张婆子猛然回头看去,见在自己的身后,一个白色的人影一飘,轻轻地晃过了自己的身边。那个人影很轻,飘飘乎乎的,很不真实,张婆子的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谁?”张婆子沙哑着声音问道,话音里有说不出的颤抖。. 那个人影并不回话,轻飘飘地飘浮着,留给张婆子一个背影。她的头上覆了白色的头巾,和她身上穿着的衣衫一样雪白,令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即便如此,张婆子还是直了眼。 这个身影,对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十四年前,她害得这个人死于非命;十四年前,她抱走这个人的孩子,害得她们母女骨肉分离,还害得这个人含恨而亡…… 如今,她是寻仇来了吗? 不可能张婆子抬头看看窗外,窗外有阳光,这分明是白天。白天怎么会出现鬼魂,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但那个人影并没有飘远,而是停驻在不远处,仿佛在等着张婆子跟过来似的。 “你是谁?”张婆子壮着胆子再问一句,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个白影仍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朝前飘去。张婆子狠狠心,也跟了出去。 那个白影晃晃悠悠,慢慢的飘进了张婆子的卧房内。张婆子一把推开房门,大声道:“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快给老娘出来” “我就是回来找你的,我们的账还没有算呢……”整间屋子忽然回荡着一种凌厉的声音,声音并不大,但是尖利,直刺人的耳膜。 张婆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觉得腿都软了。在她面前的墙上,陡然现出一幅巨画来。画上,有一个雪白的身影,跟刚才出来的那个白影是一模一样的。那个白影转过身来,披散的头发里露出一双狠厉的眼睛来:“张妈妈,你还认得我吧?” “你是……死去的林氏?” 张婆子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有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两眼一翻,登时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婆子“哎哟”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家媳妇焦急的目光:“娘,你怎么晕倒了呢……可把我吓死了……” 张婆子下意识地看看墙壁,墙壁上什么也没有,再看看窗外。窗外,阳光明媚,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花香的甜腻气味。 正文第四百五十一章相会 第四百五十一章相会 “我怎么会在这里?”张婆子茫然地问道。 “今天我起迟了些,想起娘说过的,今天要早些赶到傅府去,便赶忙去煮早饭。路过娘的房间时,见房门大开,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忙走进来瞧瞧,就看到娘躺在地上……”儿媳妇回忆道,然后十分诧异地看着婆婆,“婆婆,你怎么会晕在地上的?” “你现在才去煮早饭?”张婆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媳妇。她明明记得,自己起来的时候,儿媳妇已经在厨房里煮着早饭……是自己看花眼,还是儿媳妇失忆了? 她猛然想到了自己的孙子,紧张问道:“宝哥儿呢?” “宝哥儿正在睡觉呢。”儿媳妇又说出一句让她万分诧异的话来。 “宝哥儿还在睡觉?”她明明记得自己的孙儿一早就醒了,在床上望着拨浪鼓,还对自己说:“祖母,你看,那个大婶来了,就在你的后面……” 她的头皮一阵发紧,忙撑起身子:“我要去看看宝哥儿。” 儿媳妇被婆婆的神情弄得一头雾水,见婆婆非要坚持去看孙子,忙扶着她过去。 在儿媳妇的房间里,宝哥儿果然睡得很熟,根本就不像醒过来的样子。张婆子下意识地看向宝哥儿的手。小孩子的手露在被子外面,但什么都没有。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玩具,赫然就是她方才看到的拨浪鼓。 “这个东西是哪来的?”张婆子失声道,指住拨浪喜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娘,你说这个啊。”顺着婆婆所指的方向,儿媳妇看到了那个拨浪鼓。“是这样,前两天有一个货郎来到这里,他担的两个箩筐里,全是一些针钱及小孩子玩的玩具。宝哥儿一手就抓住了这个拨浪鼓不肯松手。那个货郎说这个拨浪鼓是质地最好的一个,虽然样子式老旧了一些,但发出的声音绝对是最好的。我也看着好,就买了,才几文钱……” 张婆子死死地盯着那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拨浪鼓,这个拨浪鼓提醒、她,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绝对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再便宜咱也不能要”张婆子红着眼睛,一把抓起那只拨浪鼓,就要从窗子里扔出去。 “婆婆,你干什么,那可是宝哥儿最宝贝的东西。待会宝哥儿看到不见了这个东西,一定会哭闹个不停的……” 儿媳妇从张婆子的手上抢下拨浪鼓,纳闷问道:“婆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张婆子茫然地看着儿媳妇,后者的脸上带着猜疑。可是,自己该怎么说呢,说自己大白天的,看到了鬼?这话谁信啊?而且,她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寒意,她觉得儿媳妇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她明明自己起床的时候,儿媳妇一直在厨房里张罗着,怎么如今反倒说刚起床,连早饭都还没有开始煮呢? 她看着四周,四周很安静,但在她看来,这份安静却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仿佛随时会有一个白影飘过来,对她说:“我就是回来找你的,我们的账还没有算呢……” 那绝对是来自地府的鬼魂的声音 在床上睡得很熟的小家伙不安地动了一下身子。张婆子与儿媳妇都住了口,张婆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外面走去。 “娘,你这么急着要赶去傅府,早饭也不吃了?“儿媳妇在后面叫道。 “娘,你老人家要去哪里?”睡眼蓬松的儿子也走出了房门。他新近晋了职,作到了衙门的主簿,也算是一名小官吏。最近衙门事多,他回来得又晚,怕惊劝了儿子和媳妇,就在偏房睡下。如今被外面媳妇的叫声吵醒,便过来看个究竟。 张婆子神情恍惚地走出院子,对儿子与儿媳妇的叫声恍然未闻。 是她造的孽,如今那个冤魂寻仇来了……可是当年,要不是她给大夫人出了这个杀人灭口的主意的话,她的一家又何至于有现今这样的富足? 不行,她一个人做下的事情,绝不能拖累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可爱的孙儿……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此时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待会儿去傅府向大夫人告个假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请个风水大师来,来替她看看院子里有什么脏东西。还有,还要去求一些诸如灵符之类的东西,好保佑她全家平安无事…… “你大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午后,在后院的一座二层阁楼上,傅清玉看着风尘仆仆的赵子宣,关切地问道。 此时的赵子宣看起来憔悴不堪,仿佛从遥远的大漠回来一般。一向喜爱整洁的他,如今浑身上下皆是黄沙,俊脸也被灰尘蒙住,头发灰扑扑的,整个人就像从沙堆里出来似的。 “我这几天风餐风宿露,去了川陕那一带,在总督府内转了两圈,并没有看到什么两个神秘人……”赵子宣有些纳闷道,“总督府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不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那就是说,什么也查不到?”傅清玉的心中一黯。 赵子宣理了理衣襟,疲惫地点了一下头。 “可是,贺夫人拼了性命换回来的情况,绝不可能有假……”傅清玉思量道,“我听说贺夫人一向行事沉稳,性子也谨慎,所以她能透出来的事情,一定是经过多方查探之后才报与我们的。再说,她一个人在暗处,川陕总督一流根本没发觉得她隐藏在附近,因此他们商议的事情,绝对是有可能发生的……” “我也相信贺夫人的人品,可是…...”赵子宣叹了口气,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凭他那么庞大的皇家禁卫军,专替皇上办事的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居然连这么一件事情都查探不出来,真是太丢皇家卫队的脸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傅清玉宽慰道,“如果实在查不出什么线索的话,那等到了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的时候,你让府里加强警卫,紧紧盯着川陕总督贺云明即可。他若有什么大的动作,我们便先下手为强,先制住贺云明再说。” “擒贼先擒王,如果实在查探不出对方要干什么,那就把其中的头领抓住。然后再逼迫他说出他们的行动计划,这才见机行事。”赵子宣点点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当然,这只是下下之策。我担心的是,即便被我们抓住了贺云明,恐怕他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我们还来不来得及阻止……” 他转过头来忧心忡忡地看着傅清玉,“要知道,贺云明一直想对忠靖侯府记仇很深。尤其是在前不久,他的胞弟被正了法。这更加速了他的报复心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替他死去的胞弟报仇。这个时候的他,无异于一个亡命之徒。” “那你千万要小心,没到最后时刻,先不要将他惹毛了。”傅清玉叮嘱道,看向他的眼睛里全是担忧的神色。 “丫头你别担心,我怎么说也是皇家卫……”想到此时的傅清玉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于是他赶忙改口道,“我可是皇家的人,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那个贺云明无论如何也要顾及我是皇亲国戚吧?” 又来吹嘘他是皇亲国戚了?傅清玉不由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故意宽慰自己,于是低下头来,小声说道:“你自己要千万小心。” “我会的。”赵子宣自信满满道,“现在距赏桂大会还有几天,我们还有时间,我让手下的人加紧追踪,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起关键作用的神秘人物给找出来。” 至于那两个神秘人物,据贺夫人的信中所说,那是某一天,她趁川陕总督贺云明不在的时候,偷偷潜入他的书房,在一个未上锁的抽屉里看到了一封来自石国的信。上面说近日将有两个神秘人物潜入中原,将在赏桂大会上发挥关键作用,至于那两个人物究竟是什么人,通过什么路径潜入中原,信上并没有明说。 只凭着这么一封毫无头绪的信笺,却要查出一桩阴谋来,这也太难为赵二公子了。 “子宣,这件事情急不来。你看好你大哥就成了,只要你大哥平安无事,那些人的阴谋就无法得逞。”傅清玉分析道。 赵子宣点点头:“这件事情我已经向大哥明说了,并要大哥加强身边的侍卫。忠靖侯府里也加强了卫队的保卫,我想,这段日子他们想要在忠靖侯府里有什么动作,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那就好。”傅清玉暂时松了口气,对赵子宣信任地笑笑。 “丫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没发生什么事情吧?”赵子宣看看自己一身的灰尘,但还是张开双臂揽住傅清玉。他觉得似乎有太久太久没有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儿了,那种叫做思念的东西,已经困扰得他夜夜难以成眠。 “我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傅清玉甜甜地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她想起最近的一件事情来,板起了脸:“哦,对了,明天我要陪着七妹妹一同入宫去,听说是当今皇太后要看看你钦定的新娘子…..” 赵子宣脸色一黯,小心冀冀地看了看傅清玉:“你生气了?” 正文第四百五十二章送簪 第四百五十二章送簪 “我哪有生气,我们堂堂赵二公子终于被皇上赐婚了,所以我替你高兴呢。”傅清玉斜睨了他一眼,虽然表面上说得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七妹妹呢?那个让人看不透的七妹妹。 “吃醋了?”赵子宣侧着头,看着她,脸上竟有掩不住的笑意。 “我哪有”傅清玉脸一红,刚才真的让人听出那种跟人争风吃醋的感觉吗? “你这个样子,我喜欢。”赵子宣满意地笑了,“你终于肯为了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婚事,而去吃别人的醋,那足以说明,你的心里面是有我的。” “强词夺理”傅清玉不看他,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自己的心思,毕竟是藏不住的,一下子竟被他看穿了。 “别理会我那个皇舅舅胡乱塞给我的那个婚姻了,反正我也不看它的数。还是说说你吧,这些天待在傅府里,大夫人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举动来吧?” “举动啊,我想想。”傅清玉故意侧了一下脑袋,“大夫人最近对我可好了,除了给待嫁的七妹妹弄了一件珍珠衫,还大发慈悲,给我也弄了一件,很漂亮。” 赵子宣在听到前半段时,脸黑了一下,再听到后半段后,马上扬起了眉毛:“怎么,她也给你做了一件?” “对呀。”傅清玉点点头,然后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只是觉得奇怪,即使大夫人突然转了性子,觉得以前对不住我,所以想趁着这个时候多多补偿一下我。那也可以找其他力所能及的途径啊,干嘛找这种方法?要知道,那些珠子产自太湖,听说价值不菲呢,那件珍珠衫上缀了一千多颗,你说也太奢华了是不是?傅大夫人有这个能力吗?” “你在怀疑,那些珠子根本就不是你府上的大夫人派人买回来的?”赵子宣听出了傅清玉话里头的意思。 傅清玉点点头:“我一直在怀疑这件事情,怀疑突然无缘无故对我好起来,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对七妹妹好,那是情有可原,因为七妹妹快嫁入威名赫赫的忠靖侯府了,趁机巴结一下七妹妹,以后也可以多多照拂一下傅府。可是,我根本没有能力给傅家带来什么好处,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这难道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太湖的东珠?”赵子宣笑了一笑,“我怎么记得,这太湖的东珠是历代历朝皇家的贡品啊。还有,一千颗太湖东珠,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除了皇家至亲,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傅清玉反问他,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赵子宣看着傅清玉,忽然不笑了。 “你是说用得起这贡品的,是皇宫的人?”赵子宣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那个养尊处优的母亲,没事瞎掺和什么 傅清玉笑笑道:“其实皇宫里能用得起这太湖东珠的,也有不少的人。就说当今皇太后吧,明天她就要召见我们了呢。说不定是皇太后太喜欢我们了,又听得我与七妹妹交好,所以想见见我们这两朵姐妹花,干脆赐下些东珠来,给我们各做一件漂漂亮亮的珍珠衫,也好风风光光地穿着去见她。子宣,你说是不是?” 赵子宣知道傅清玉是在为他打圆场,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她揽紧了一些:“你呀,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其实……”他压低了声音,“我的心你明白就好,其他的你不必去理会。” 傅清玉点点头,笑了。是啊,若不是她看重的是他这个人的话,始终站在相互信任的角度的话,面对皇上赐婚的压力,还有三公主及皇太后的施压,恐怕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赵子宣看着她,轻声道:“相信我就好,那件珍珠衫的事情,就当是别人给你的礼物好了。不过,我真的把我的心思跟皇外祖母说了,她想见见你倒是真的。” 这回轮到傅清玉讶然了:“真的是当今皇太后想见我,而不是有人借了皇太后的手做的手脚?” “谁敢借皇太后的旨意做手脚啊?”赵子宣失笑道,“除非那人不要命了。皇外祖母一向疼我,我的事情只要有道理的,她都会帮着我的。不过,在我跟她说了这事之后,她倒没有马上答应帮忙,只说要先看看你。可是,又不能无缘无故召你入宫,所以就想了一个法子,假借召见未来外孙媳妇的事由,召见傅七小姐,顺便让你作陪。这样的话,不就可以看到你了吗?” “这么说,当今皇太后召见七妹妹是假,召见我才是真的?”傅清玉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然了,要知道皇外祖母一向是最疼我的。”赵子宣得意地朝傅清玉扬了扬眉,“要是我不喜欢的人,皇外祖母也一样会不喜欢的。” 傅清玉再次惊讶地看着赵子宣,并不是因为皇太后要单独召见她的缘故。而是赵子宣所做的努力,只要没到最后一刻,这位赵二公子仍然为谋求自己的幸福一丝不苟地想着办法,努力着。 这样即使到了最后关头,仍然不离不弃的男子,夫复何求? 傅清玉俯下身子,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她轻声道:“子宣,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心意,我全都懂。” 下午的时候,傅大夫人果然把傅清玉与七小姐一同请了过来,指指摆在榻上的两件光彩夺目的珍珠礼服道:“你们两个,进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华锦坊”的师傅一向技艺超群,更何况这几年来,傅府的上至夫人小姨娘小姐,下至仆役仆妇,全府上下一百多人口的服饰,全是一手由“华锦坊”包办,所以,“华锦坊”对于府里的夫人,姨娘及小姐们各自的尺寸,都已经了如指掌。而且,那些师傅们还分了工,这个负责傅大夫人的衣衫,那个负责七小姐的衣裳,分得清清楚楚。这样做出来的衣裳,做工细致巧妙,不但十分合身得体,最重要的是做出来的款式也十分能衬托出夫人太太姨娘小姐们的气质,所以,一直以来,倍受傅府,甚至其他的达官贵人的青睐。 傅清玉本来不想试衣裳,反正主角不是她,做得宽大一些或是紧身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自保,绝对不能太出风头。 但是傅大夫人并不想放过她,非得催促着她们两个去换衣裳。傅清玉不她太逆了傅大夫人的意思,这才勉为其难地与七小姐一起进里屋换了这身新衣裙出来。 “果然漂亮。”看着亭亭玉立的两朵姐妹花飘然而出,傅大夫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旁边的那些围观的丫头已忍不住低声轻呼出声。 站在傅大夫人身边的梅香不由看了看身边的大夫人,她看到了大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之色,瞬然明白大夫人心里想什么了。 六小姐长得很像死去的原夫人林工,尤其经过精心装扮之后,那股浑然天成的脱俗的气质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 原夫人林氏出身高贵,又是正室所出,那种婉约宁静的气质并非是什么人都可以学得来的。而这种气质,却是傅老爷最喜欢。 傅大夫人哪怕再装点得如何精妙,只能学得了她的形,却学不了她的神。这也是傅大夫人对于林氏一直嫉恨在心的原因之一。 不除掉她,就得不到傅老爷的心,除掉了她,傅老爷只不过会伤心一阵子而已,从此以后,傅大夫人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林氏曾经是傅大夫人心中的一根刺,现在,林氏的女儿六小姐又是傅大夫人心中的另一根刺,一根已经拔掉了,哪里还有留着另一根的道理? 对于傅大夫人而言,斩草除根,才是王道。 梅香觉得大夫人就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剑,虽然还在刀鞘之中,但迸射出来的寒光足以致命。 现在穿着新衣,满心欢喜的傅六小姐,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命运吧? “母亲,我穿得好看吗?”傅七小姐在傅大夫人身边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并故意在转圈的时候,让裙摆旋转在一个弧度完美的圆圈,以显示自己优雅的身姿。 “很好看。”傅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六丫头也不错,都是我的女儿,怎么会不漂亮呢” 傅清玉看着自己身上的珍珠衫,再看看傅七小姐身上的。虽同为珍珠衫,却做出了不同的风格。实在不得不佩服“华锦坊”里那些裁缝娘子的心灵手巧。 “这么贵重的衣衫,真是让母亲太破费了。”傅清玉轻轻摸着衣衫上那一千颗的珍珠,淡淡道。 “六小头,过来。”傅大夫人朝傅清玉招手。 傅清玉依言走了过去,傅大夫人从桌子上的妆盒里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八宝翡翠菊钗,插到了傅清玉的鬓发之中,笑道:“六丫头的头饰一向较少,又偏素净,如今这翡翠菊钗,再配上这身珍珠衫,可谓相得益彰了。” 正文第四百五十三章再没有同情心 第四百五十三章再没有同情心 (鞠躬感谢水水的书屋、华如桃李同等两位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你们的支持。刚开会回来,更迟了,不好意思。) 一旁的傅七小姐佯装不高兴地撅着嘴道:“母亲真是偏心,这新制的簪子就只做了六姐姐一个人的。” “六丫头你瞧,你七妹妹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这张嘴啊。”傅大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地对傅清玉说道,但一双眼睛却斜睨着七小姐。 “要不,我这簪子给七妹妹好了,七妹妹清丽脱俗,戴起来更好看。”傅清玉说着就要伸手把簪子取下来。这簪子很沉重,想必是纯金打制的,十分的名贵。 但是,这对于她而言,反而是一个累赘。她有一个预感,这支簪子仿佛像一个路标似的,很容易地就让敌人找到自己。 如果把这枚簪子给了七妹妹的人,既做了顺水人情,又摆脱这个累赘。 但是,傅大夫人像是识穿了傅清玉的心思似的,笑眯眯道:“六丫头,这簪子就是特地给你订制的,戴着也特别好看,你就不要取下来了。你七妹妹怎么会没有呢?如果没有的话,你七妹妹还不跟我闹啊。” “母亲,我可没有……”七小姐言不同衷地辨驳道,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啊。”傅大夫人笑着叫梅香过来:“你去我里面的橱柜里,把放在上面的那一个锦盒取来吧。” 梅香依言进去了。不一会的功夫就拿来了一只描金的漆墨色的大盒子。 傅大夫人含笑着打开,七小姐凑过去,看了一眼,便惊叹出声:“母亲,这些,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母亲上次不是拿了福鑫坊的钗式样子让你挑吗?你挑了几样。母亲觉得还有一些也是不错的,就帮你多挑了一些,让福鑫坊的人一并做了。今天一大早才送过来的。怎么样,算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七小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盒子的金银钗饰,一张樱桃小口快合不拢了。即使以后她嫁入忠靖侯府,出了什么变故的话,那么靠着这些丰厚的嫁妆,也能安度余下的日子了。 “多谢母亲。”傅七小姐红着脸接过锦盒,交给了身边的春兰。春兰见自家小姐如此慎重,更加小心冀冀地收好。 傅大夫人见事情办完了,便打发姐妹俩回去,而她则叫过梅香,在她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梅香听后,点点头,转身出府去了。 梅香前脚一走,后脚马上有人跟上了。 不多久,在临近吃晚饭的时候,冬蕊回来了,直直进了里屋,低声道:“小姐,我去跟踪梅香,看她好像是朝着忠侯府方向去的,就挡近路过去。果然,在忠靖侯府门前,看到梅香下了马车,还警惕地四周看了一眼,便从后门进去了,与小姐料想的一模一样。” “大夫人果然与忠靖侯府有往来。”冬梅恨声道,“小姐,依我看,明天的入宫或许就是一个陷阱,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傅清玉苦笑:“这可是皇太后的懿旨,谁敢违抗?” “那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不是去送命吗?”冬蕊的脸上也现出焦虑的神色。 “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傅清玉沉吟道。虽然她也觉得此行十分凶险,仿佛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阱陷在等着自己,自己却无法不听着指令跳进去一般。 “别忘了,那个地方可是皇宫。哪怕发生一点小小的事情,也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傅大夫人有那个胆量,把皇上都惊动吗?”傅清玉想了想,摇摇头,“所以,要在皇宫大苑内闹事,不大可能。” “但是方才小姐不也说了,如今傅大夫人与忠靖侯府勾结,三公主本来就是皇宫的人,如果这件事情是她主指的话,那就会对小姐大大的不利。”冬梅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放心吧,只要路上不出事,我在皇宫里绝对不会有事。”傅清玉笑笑,“有人跟我说,其实皇太后也想见见我。所以,如果我在皇宫里出了什么事情的话,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皇太后。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家小姐,而去开罪当今皇太后,这笔账算来算去也不值吧?” 冬蕊与冬梅对望了一眼,她们当然明白自家小姐口中的“有人对我说”中的那个“人”是谁。 冬梅惊喜道:“小姐,皇太后真的想见你吗?那真是太好了。” 冬蕊也看到了事情出现的转机:“赵二公子真是聪明,想到当今皇太后一向偏袒他,转而去求皇太后去了。皇上九五这尊,有些话根本听不进去,但是,皇太后的话总会听一些的。这样一来,小姐,事情真的会有变化么?” “我如何知道?”傅清玉摇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我与皇太后有眼缘的话,想必她也会帮我的。不过……”傅清玉摇摇头,那种叫做“眼缘”的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左右,也没有办法努力争取的。 “希望小姐此次进宫,皇太后能一眼相中小姐,那样的话,小姐就不用与赵二公子天涯逃亡了。”冬梅双掌合什,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冬梅……”傅清玉感动地看着冬梅,虽然她不信神不信命,但是冬梅为了她的这份诚心,仍然令她感动。 晚饭的时候,冬蕊正把饭拿了回来,就看到七小姐带着春兰、春芳走了过来。 “姐姐,我们姐妹俩好久都没有同桌吃过饭了。”傅七小姐含笑道,“今天我们就一起吃晚饭吧,顺便说说心理话。” 傅清玉略带讶然地看着七小姐,并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是啊,我们姐妹俩好久都没有吃过饭了,那就一起吧。”然后转头吩咐冬梅冬蕊摆桌子。 双方的丫头都很惊讶,站着没动,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对方,都显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傅清玉心中暗叹,从双方丫头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自己与这个七妹妹的距离有多远。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傅清玉转过头来,低斥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刚才我的话难道没有听到吗?” 冬梅冬蕊这才醒悟过来,慌忙去摆桌子、搬凳子。然后把那些拿回来的饭菜放到了桌子上。相同的菜色换了一个大一些的菜碟来装,这样一来,桌子一下子便被饭菜占满了。 傅清玉与七小姐各坐了上首的一个位子。那些丫头本来不敢坐下来的,傅清玉一个不高兴的表情,她们便乖乖地坐了下来。 七小姐居然还让丫头带了桂花陈酿过来,想必一早就想到要过来牡丹阁吃饭。傅清玉不动声色地看着七小姐吩咐春兰从食盒里取出一小壶酒来,还有两只小巧的白玉杯。 女儿家饮酒当然不同那些男子般牛饮,多用这些小巧玲珑的杯子,装满了量也不多,不会喝得伤了身体。 “六姐姐,我敬你一杯,如果以前妹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姐姐一定要多多包涵才行。”七小姐执起酒壶,给自己与傅清玉的杯子各斟了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小姐,你不能喝酒的,你还吃着药呢。”春兰叫道,眼睛求助地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当然知道她在吃着药,不管她吃的是哪一种药,服药期间都是碰不得酒的。 傅清玉看看面前的酒杯,并不阻拦,暗自沉吟,七小姐今天如此这般,不顾自己的性命冒险喝酒,难道真的为了表明向自己道歉的诚意,表示自己对过往的事情有了悔意?还是故作姿态,利用自己的同情之心? 其实,自己的同情之心早就被她一系列的手段消磨殆尽,难道这个七妹妹,真的会以为自己的同情心,会像那些地面上的喷泉一般,永远就没有枯竭的时候? “好,那我干了。”傅清玉忽然爽声说道,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再执起面前的小酒壶,、把面前的两个杯子斟满。 傅清玉的脸上没有任何犹豫的神色:“七妹妹今天如此高兴,我这个做姐姐的又如何忍心拂了妹妹的意思?”傅清玉淡淡说道,“妹妹,姐姐先饮为敬。”说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拿眼睛去看七小姐面前的杯子。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冬梅与冬蕊在惊诧之后,马上在内心里欢喜起来。她们也以为,七小姐做出如此楚楚可怜之态,再以自己摧残自己身体的方式去求傅清玉的谅解。以她们对于自家小姐的了解,她们以为自家小姐肯定会无条件地又原谅了她,然后又被七小姐使尽手段一步一步加以利用。 可是,今天的傅清玉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止冬梅冬蕊觉得傅清玉像换了个人似的,就连对面做着的那三个人,都以十分震惊的表情看着傅清玉。 尤其是傅七小姐,脸色瞬时白了。 她还期待着接下来就是姐妹俩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那表明,她的阴谋得逞了。 但是,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正文第四百五十四章劝酒 第四百五十四章劝酒 傅七小姐看着面前的杯子,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喝下去。 “七妹妹?”傅清玉探询地看着七小姐,她似乎能够看穿七小姐的心思般,“七妹妹是担心这酒喝多了,会对你的伤势有影响?” 她笑了一笑,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瓶桂花酒上,唇边含了一丝笑意:“七妹妹不必过于担心,如果是其他的烈酒,姐姐是不大赞成妹妹喝的,但是这瓶桂花酒就不同了。” 傅清玉含笑伸手把酒壶拿过来,打开盖子,闻了一下里面,点头赞道:“好酒,恐怕除了仙女湖,再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酿得出这么醇厚香甜的桂花酒了吧。” “的确是。”春兰忙应道,“是小姐专门吩咐奴婢跑了一趟仙女湖区才买回来的。” 仙女湖区供应的可是皇宫的酒宴,这桂花酒也算是宫廷专用佳酿了,平民百姓是无福消受的。怎么一个二品官府上的丫头去买,一下子就买回来了? 傅清玉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春兰的身上。 春兰这时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补救已是不及,不由又急又怕,低着头不敢说话。 “难道这酒这么好呢。”傅清玉赞道,“难道碰到这么好的酒,而且,这桂花对于玄冥掌造成的内伤有着奇效呢。妹妹如果想要身子快些好起来的话,那可就要多喝一些这种酒了。” “这个……”七小姐看着傅清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六姐姐,自己一向自认为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莫过于自己。而自己,总能够牵着六小姐鼻子走。而今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六小姐,却如此让自己捉摸不透。 傅七小姨惊愕地望着傅清玉。这个六姐姐怎地就突然转了性子,变得如此强硬起来了? 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就彻底被打乱了。 本来,七小姐并没有想到要喝酒的。她为了明天的接见看起来更有精神一些,已经在中午的时候偷偷服下了一剂“离忧散”。她甚至记得那个给药的人曾经叮嘱过,在服药期间是绝对不能沾酒的。尤其是桂花酿制的酒,因为,酒里的桂花花粉会与离忧散的药性相克,继而形成一种更为有害的东西,沉甸在体内,对于人体的危害极大,小则呕吐不止,浑身乏力。重则性命堪忧。 听说宫里的那些妃子们,服下离忧散之后,如遇非得要喝酒的场合,总是能避则避,不能避的话,那就假装喝酒,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倒在袖子里。 可是,如今天气渐渐热了,没有长袖来掩饰她喝酒的样子。更何况,对面的傅清玉虽然脸上有着笑意,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非得要看着她把酒喝下去才善罢甘休似的。 时于今日,傅七小姐不由暗暗叫苦。看来真是一个估量错误,就把自己累进去了。 本来她就没有打算喝太多的酒,意思意思地喝一点就好。她以为,药是傅清玉开的,那不用说也是最清楚她的病情的。七小姐依着往昔这位六姐姐的善良好心,又有自己的话在前头做了铺垫,她想:“六姐姐不会非得逼自己喝这样的酒吧。” 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对于她的行为,傅清玉非但连一句阻拦的话也没有。还说出一大通桂花酒有助于玄冥掌之类的话来。 傅七小姐暗暗叫苦,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不喝恐怕是不行的了。 她有一种自己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见到傅清玉一眼不眨地望着她面前的酒杯,七小姐忽然在心中划过一丝疑惑:难道自己的事情被面前这位六姐姐发现了?她甚至还发觉了自己暗中服食宫中禁药的事情,这才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自己出丑,置自己于死地? 如此一想,她不由多看了傅清玉两眼。后者神情安然,眼中一片清明,丝毫没有一点得意的神色。反而看向自己时,目光中带了一丝担忧之色。 “七妹妹怎么了?莫非这酒……”傅清玉疑惑地问道。 “啊,没有什么。”七小姐似乎怕傅清玉再问下去,慌忙拿起酒杯,饮了下去。 “妹妹酒量很好,而我们姐妹俩难得聚在一起喝一杯,一定得喝个一醉方休。”说着,傅清玉又给七小姐的酒杯斟满了桂花酒。 七小姐的脸色更白了,没有办法,她也只好豁出去了,接过酒杯,又把酒喝了下去。 春兰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色越来越白,知道不行了,忙道:“六小姐,我们小姐不胜酒力,快醉了。我看这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明天还要去见皇太后呢,两位小姐就早些歇息吧。” 傅清玉看七小姐苍白的脸上,慢慢泛起了红晕,果然是一副不胜酒力样子。于是便让春兰春芳送七小姐回丹霞阁去,然后再让冬梅冬蕊把饭桌撤下去。顺便让冬梅煮一碗酸梅解酒汤送过去。 一入到丹霞阁,七小姐再也忍不住房,“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饭菜全部吐了出来。 春芳吓了一大跳,慌忙拿过痰盂来接。吐了约两刻钟的时间,七小姐才直起身来,只觉得腹部翻江倒海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七小姐,你没事吧?”奉命送酸梅解酒汤过来的冬梅,看到七小姐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的样子,忙关切地问道:“七小姐,您没事吧?要不,喝碗酸梅解酒汤醒醒神吧。” “拿过来吧。”七小姐斜斜地靠在床榻上,有气无力道。 春兰忙从冬梅手中接过酸梅解酒汤,然后按着小姐的吩咐,给了冬梅一些碎银子做为贺礼,便打发冬梅回去了。 “小姐,您还头晕不?”春兰殷勤地问道,见喝过汤后的自家小姐的脸色似乎好转了不少,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没事……”傅七姐刚说出这句话,就觉得腹内一顿翻江倒海,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搅动似的。她不由“啊”一声,对着痰盂再次呕吐起来。最后,竟然吐出一大滩血来。 “小姐,你吐血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一看到痰盂里殷红的鲜血,春兰的脸色都吓白了,连说话也不利索起来,“……六小姐,六小姐开的药方子,小姐,小姐不是天天在吃着吗?好久没有这样了,今天怎么会这样?” 春芳瞬时想起来了:“小姐,小姐本不应该喝酒的……” 春兰恨恨道:“我看那个六小姐本来就没有安什么好心肠,明知道小姐仍然病着,却非得要小姐喝酒,还说什么桂花酒有助于身子的康复。现在看来,这不是明摆着在害小姐吗?” 春芳看了春兰一眼,没有说话。 “我没事。”傅七小姐看到痰盂里的血,心便凉了半截。她勉强撑起身子,对着两名大丫头道:“你们两个,别顾着埋怨了。去给我把六小姐开给我的药,熬一副过来给我,我想,这吐血症状,可以止得住的。” “小姐。”春芳看看七小姐,眼中满是同情,“我看,小姐,咱们还是算了吧。那个忠靖侯府,也不见得那么好,小姐何必非得要把自己的身子摧残成这个样子,死命都要往里挤……” 春芳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七小姐的手掌已经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颊之上。她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五道鲜红的指痕。 “你这个贱婢,你在说什么”七小姐这回是真的发怒了,她杏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春芳,威胁道,“你想坏了本小姐的好事?你到底是受了谁的唆使,才要这样做的?” 春兰吓了一跳,低叫道:“春芳,小姐病着,你就别再惹小姐生气了。” 春芳看着七小姐,慢慢地跪了下来:“小姐,奴婢并没有受到谁的唆使,奴婢只是看到小姐如此辛苦,即使嫁到了忠靖侯府,这副身子恐怕也耗得差不多了。奴婢跟随小姐多年,不忍心小姐为了一个忠靖侯府,如此作践自己,所以,奴婢才斗胆,出声相劝,并非有意要冒犯小姐。” “你不是有意的?”七小姐怒意未消,指住春芳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本小姐为了这桩婚事,花了多少心思,多少心血吗?有所付出必定有所回报,我现在要的是回报,知道吗?是回报” “小姐”春芳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去,在院子里跪着,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七小姐把头扭向里面,果然不再看春芳。 春芳看着傅七小姐,眼中盛满了绝望。最后,她朝着七小姐磕了一个头,低声道:“小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说完,慢慢地站了起来,到外面的院子里跪着去了。 春兰看看七小姐,再看看院子里跪着的春芳,忽然,她觉得,自家小姐变了,变得急躁不安,变得急功近处,变得开始打骂下人了…… 难道,入主那个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忠靖侯府,真是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吗? 这时,她才想起,自家小姐才吩咐自己去煲药的,于是连忙急匆匆地煲药去了。 正文第四百五十五章召见 第四百五十五章召见 “小姐,我方才到送酸梅解酒汤到丹霞阁去,七小姐真的喝醉了,正在呕吐呢。” “呕吐?”傅清玉柳眉一扬。 冬梅点点头:“我送酸梅汤进去的时候,看到七小姐很辛苦地坐在床上,地上放了个痰盂,七小姐脸色绯红,一副喝醉了酒的样子。 傅清玉细想,这种桂花酒浓度并不高,是一种专门为女子们制作的一种酒,味道偏甜,多得后宫妃嫔们的喜爱。不胜酒力的人喝了几杯,微醺的感觉倒是有的,可是几杯就能令人呕吐,这的确是有些不太可思议的事情。 傅清玉记得初入傅府的时候,在晚宴上,也曾看到七小姐喝过酒。那时的她,比今天喝的还要多几杯,怎么也不见她醉,如今一喝就醉,而且是醉得一塌糊涂的那种,实在是太奇怪了。 傅清玉细细的柳眉微扬,莫非…… 不错,她这回一反平常作风,殷勤劝酒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傅七小姐是否真的服食了“离忧散”这味禁药。 在去探望胡婆子的那一天,关于这味禁药的禁忌,傅清玉已问了个清清楚楚。所以,在今天看到傅七小姐居然买来了宫中佳酿桂花酒的时候,她便心生一计,决定对七小姐进行一番试探。 桂花酒的确对于中了玄冥掌的人而言,有化淤散结的效果,但是对于服食了离忧散的人而言,那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效果。胡婆子也说了,这味药,在服用的当天是不能够碰酒的,尤其是桂花蜜酿制的酒。 于是,傅清玉便当作不知道这回事,纯粹认为七小姐就是玄冥掌的毒而积极劝酒。 果然,这一试之下,结果马上揭晓,傅七小姐看着酒杯中的桂花酒,十分的犹豫。待她借故回去之后,傅清玉又借送酸梅解酒汤之名,让冬梅去看个究竟。果然看到傅七小姐“酒醉”之后大吐特吐的情景。 这些伎俩,瞒住别人或许可以,又怎么瞒得住早就心存怀疑的傅清玉呢? 傅七小姐相当聪明,她也知道这桂花蜜与“离忧散”相克之效在体内发挥作用的话,足以致命。从这一点上说,她还是比较爱惜生命的,不敢真的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至于她不惜去服食“离忧散”,傅清玉就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傻了。 夜深了,傅清玉坐在窗边,睡意全无。冬梅已经打发冬蕊去睡了,进来看到已披散了头发的傅清玉在窗边坐着,看天空中那轮弯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一边整理床上的被子,一边道:“小姐,夜深了,你也该安歇了,不然的话,明天一脸憔悴的模样去见太后的,那就不好了。” 她记得,自家小姐曾说过,明天的接见,皇太后主要是要看看自家小姐,而那个七小姐只作个陪衬而已。 “冬梅,你觉得七小姐今天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意欲何为呢?”傅清玉淡淡地问道。 冬梅无所谓道:“我看七小姐的心思,比那海还深呢,怎么以前我总觉得她爽直,有什么话都会照直说。可今天,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来……” 傅清玉点点头:“或许她也知道自己活不太长了吧。”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躺到了床上。 “小姐是在担心她吗?”冬梅看着自家小姐说道。 傅清玉微微摇头,合上眼睛:“自作孽,不可活。何况这离忧散的毒本是无药可解。” “小姐,那你还想她作什么?”冬梅过来给傅清玉掖好被角,“小姐,睡吧。” 随后走出去,熄了里面的灯火。 傅清玉在黑暗中深深叹了口气,她只是觉得遗憾,深深的遗憾。 上一代的人,原夫人林氏与五姨娘,两人是一对要好的姐妹,五姨娘甚至还为了林氏,连自己的命都没了。 这一代的人,她与七小姐,本来是有望成为好姐妹的,可是,造化弄人,同父异母的姐妹却视如仇人,真是令人遗憾啊。 如果七小姐不是那么工于心计的话,在昨天晚饭的时候,不是一边忏悔,一边还在试探她的底线的话,或许,她可以帮帮七小姐。她虽然不能阻止死亡,但可以让生命延续更长一些时间。 可惜,七妹妹就如一个死都要朝着绝路上走的人,谁也无能为力。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傅清玉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受到昨天那件事情的影响。反倒是傅七小姐,眼底有些微青,似乎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两人都穿上了绚丽夺目的珍珠衣裙。七小姐头上插了七色珠钗,一字儿排开,掩饰脸上的些许憔悴之色。而傅清玉,仍然是素色为主,除了插几支小小的珠钗之外,就是傅大夫人送的那枚足金的八宝翡翠菊钗了。 两人手拉着手,带了各自的丫头,依着大夫人的吩咐,到上房吃早饭。像这种关系到傅家颜面的入宫事宜,傅大夫人一般都要亲自看过,方才放心。 见过礼后,傅清玉看到傅大夫人的目光飞快地在自己的鬓发处掠过,不由心下微微地笑了。 傅大夫人果然不会无缘无故送她这枚簪子的,只不过,这枚足金的簪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不入虎穴,如何知晓对手在打自己什么主意?更何况目前的情势已经避无可避。 傅大夫人吩咐摆饭,吃过早饭之后,又细细地叮咛一番,才让外面的马开进后院来,接两位小姐进宫。 临上车的时候,傅大夫人递了个眼色给七小姐,七小姐暗地里点点头。傅清玉把一切看在眼中,装作无知无觉,登车而去。 马车车厢内,傅七小姐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傅清玉看看七小姐,探询问道:“七妹妹有心事吗,还是在担心什么?” 没有想到傅清玉有这么一问,七小姐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愕了一下,忙掩饰道:“没有,我只是……”她低下头,露出娇羞的神色,“我只是想到待会就要见到当今皇太后了,心里有些紧张。” “别紧张,没事的,听说当今皇太后虽然贵为太后,但是平日里和蔼可亲,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傅清玉把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下,“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犯些小错误,皇太后不会计较的。” “那就好。”七小姐深深呼了一口气,捂住胸口,倒真的像是在担心入宫的事情一般,“我最担心的,就是待会见到太后之后,该说什么话。要是说错了,那该怎么办……现在听姐姐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多了。” 傅清玉微笑点点头,不再说话。 宫墙渐渐近了,那红砖青瓦,不知道束缚住多少如花的青春。而那宫墙内的杨柳,也不安分地伸出宫墙之外。 马车行至宫门前,便停了下来。傅清玉与七小姐下了马车。按规矩,外面的马车是不能够随便入宫的。 宫门外面,站着一位略显矮胖的中年太监,就是那天到傅府传太后诏书的那一位。傅清玉看到他,微笑着上前施礼,叫了一声“吕公公。”并把太后的诏书递给他看。 吕公公看看诏书,再看看面前的两位傅府的小姐,含笑道:“原来太后要见的,是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啊。奴才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二位小姐请随我来。” 说着前头带路,一直朝当今皇太后住的永寿宫行去。 傅清玉虽然是第一次进宫,但也不敢太过于放肆,一路上低眉敛眼,也不敢四处瞧望,只一味跟着吕公公朝前走。 忽然,一辆凤辇急速地自她们身边擦了过去。吕公公忙带着她们闪到一旁,自己偷偷抬起头来朝那辆凤辇看了一眼,忽地奇怪地“咦”了一声。 这一声疑惑的声音傅清玉听到了,待凤辇过去之后,她转过身来,朝吕公公问道:“公公方才看到了什么,怎么现出那么惊讶的神情?” “没有什么。”吕公公按下心中的疑惑,含笑对傅氏姐妹俩说,“二位小姐请吧。” 傅清玉看了吕公公一眼,含笑道:“劳烦公公带路。” 吕公公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自嘀咕:刚才明明是皇太后叫自己出宫去等傅府小姐的,说是一见到人就把她们两人接到永寿宫去。可是就在刚才,他看到了那辆皇太后专用的凤辇一直朝宫门奔去。也就是说,皇太后突然出宫去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吕公公满怀疑惑,一直把傅氏姐妹带到了永寿宫。 停下脚步,傅清玉抬头望去,见面前是一座十分宏伟宽敞的大殿,年代有些久远了,但有着重新装潢过的痕迹。殿内飘出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 傅清玉是研制香料之人,对着气味极其敏感,她眉头微拧,难道说,皇太后也是一个念佛之人? 吕公公跑了进去,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鞠躬哈腰地对傅氏姐妹说:“二位小姐,请随我入内坐坐。”却只字不提皇太后。 傅清玉疑惑顿起,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吕公公一眼。再似乎无意地将目光掠过七小姐的面容。 七小姐的面容十分平静,似乎对于吕公公的安排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傅清玉一边走,脑子却在急速地飞转。想着吕公公的话,想着七小姐的表情,还有出门时傅大夫人与七小姐的某种暗示,宫门内擦肩而过的凤辇….. 突然,一道灵光自脑海中闪过,傅清玉的心突地一沉,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正文第四百五十六章会不会踢毽子 第四百五十六章会不会踢毽子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傅大夫人与三公主之间,一定达成了某项协议。协议的具体内容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头上的这枚簪子,还有身上的这件缀满太湖东珠的珍珠衣裙,绝对是她们此次计划的内容之一。 还有一点,她们可能连皇太后也算计在内而赵子宣去求皇太后出面,召见她的这件事情,也被她们利用了 总的来说,赵子宣去求皇太后帮忙这件事情,已经违背了三公主的意思。由此可见,三公主对于自己有多防备,竟然联合起傅大夫人,欲除去自己而永绝后患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没有地位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因了哪一方的权势遮天,而对另一方弱势群体的生命予取予舍 傅清玉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她就不信了,自己的命运会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而自己,非得要乖乖地顺着这些人的意思走 “吕公公,请留步。”傅清玉站起身来,盈盈一笑,叫住了正准备溜出门去的吕公公。 “傅六小姐,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吕公公陪着笑,收回就在跨出房门外的脚,转头望着傅清玉。 “吕公公,我们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我想请问一下,皇太后什么时候才会召见我们?”傅清玉紧紧地盯着吕公公,问道。 “这个……很快的,很快的……”吕公公用袖子擦着汗,“太后……” “太后不在宫里吧?”傅清玉马上打断了吕公公的话,一语道破天机。 吕公公愕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傅清玉:“六小姐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此言一出,他马上后悔起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当今皇太后根本就不在宫里嘛。 傅七小姐也在一旁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笑笑:“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刚才一辆观辇从我们身边驶过。公公当时的表情甚是奇怪,还不住地望着那辆凤辇。试想,如果不是太后的专车,何以引得公公如此惊讶?” 吕公公看着傅清玉,容颜出众,目光竟然如此犀利,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傅清玉再笑了一笑:“而回到宫中,公公的行为更是令人觉得奇怪了。按理说,今天是太后召见我们的日子,而太后又早早命公公在宫门前等候着我们。这说明,太后绝对是有时间召见我们的。但是我们到了永寿宫之后,一切却似乎不是这样。对吧,吕公公?” 吕公公嘿嘿地笑着,脸上的神情很是尴尬。 傅清玉继续道:“我们一入永寿宫,吕公公便让我们坐着等候,只字不提太后。这一直坐了半个时辰,我想明白了,敢情太后这回召我与七妹妹进宫来,并非是想见我们,而是让我们在这里坐着玩玩的?” 吕公公刚要摆手摇头说“不是”,傅清玉马上又道:“当然不是。我素闻太后虽然是事务繁忙,但是一言九鼎,所以,我猜想太后可能是因什么事情耽搁了。但是,这也应该有个回信,想必公公是知道的吧,为何不告诉我们呢?至少说一声也是应该的吧?” “六姐姐”傅七小姐急得低叫道。她彻底被傅清玉的大胆给震住了。 吕公公看着傅清玉,忽然笑了:“傅六小姐口齿伶俐,是老奴疏忽了。我听宫中人说,就在六小姐入宫前一刻钟的时候,忠靖侯府传来消息,三公主突然病重,太后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当然急得不得了。这才顾不得其他事情,飞奔着去看三公主去了。太后走的时候,也没有交待,所以老奴不好让两位小姐先回去,怕太后回来的时候,见到两位小姐不在,责怪老奴。所以我才自作主张,极力留住两位小姐。” 傅清玉在心中暗暗吸了一口气。果然没有猜错,真的是三公主利用了这次皇太后召见她们的机会,横插一脚。故意称病把太后叫走,让太后无法跟自己见面,这样的话,自己就无从努力,给太后留下什么好印象。而赵子宣的努力也就付之一炬。 难怪呢,难怪七小姐为何今天竟然有些姿容憔悴也不加以掩饰。难怪坐了半个时辰,七小姐一直是心平气和的,并没有要见未来外祖母的那种紧张不安的心情。原来,这一切,都在了她们的意料之中。 看到傅清玉略显失望的神情,吕公公忙道:“六小姐你就平心静气地在这宫里多等一会吧,太后,太后很快就会回来了,我已经派人去忠靖侯府那边打探消息去了。” “公公是什么时候派人到忠靖侯府打听消息的?”傅清玉问道。 吕公公马上道:“就在一刻钟以前。” 傅清玉心中暗叹,三公主本来就有意不让太后召见她,即使传递消息过去忠靖侯府又有何用?说不定此时此刻,那个送信的太监,已经被三公主好吃好住地囚禁在忠靖侯府里了。等那个太监的回信?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正得知道是三公主的主意之后人,傅清玉反倒静下心来,脸上的神色也柔和起来。 那个吕公公也算是太后身边得力的人,太后的心思他也能揣测个一二,再加上私下里得了赵二公子赵子宣不少好处,因此,对于傅六小姐这位太后想要召见的人,赵二公子心仪的人丝毫不敢怠慢,吩咐宫女们上了好茶上来,又取来了点心水果。 傅清玉静下心来,安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享用着皇家的茶点。果然好吃,就跟那一次拿来给她的一般,的确还是皇家的东西美味。 傅清玉坐得稳固,七小姐却有些坐立不安。捧起茶盏,傅清玉的笑意更深。这样在永寿宫里头坐着,是最安全不过的了。试想,谁敢在当今皇太后的宫里闹事,哪怕是一向刁蛮任性的三公主也要忌惮三分。 而且,只要她不走出永寿宫半步,谁又能看到她头上戴着的这枚足金的八宝翡翠菊钗? 三公主与傅大夫人的计划肯定是在永寿宫外头实施的,只要她“赖”在永寿里不走的话,那些幕后的黑手还是对她无可奈何的。 问题是,傅七小姐会让她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坐上一个上午吗?三公主和傅大夫人,会放过她吗?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公主,小心些,走慢点。” “你们少罗嗦,皇祖母方才差人传话来,说宫里来了傅尚书府上的两个小姐,让我有空跟她们玩玩,免得她们两个闷得慌……” 傅清玉闻言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门口处,突然出现了一名宫装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与她的年相仿,应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生得十分可爱,苹果脸,一双大眼睛看了看傅清玉,再看看傅七小姐,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傅清玉的身上。 “你们两个,是从傅尚书府上来的?”那名小姑娘问傅清玉。 吕公公忙小跑了进来,看到那名小姑娘,马上行礼道:“淳阳公主,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太后不在……” “我知道,我不是来找太后的,我是奉了太后的命,来找她们两个玩的。”淳阳指了指傅清玉道。 “看来皇太后还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怕她们两个在宫里等得慌,还特意淳阳过来陪她们玩。 听吕公公的口气,她知道面前这位一身华贵的小姑娘,一定就是淳阳公主了。 说到这个淳阳公主,她是先帝的女儿,当今皇上的妹妹,是先皇颇为宠爱的一个妃子所生的公主,不过十四岁左右的年纪,还未及笄。模样算不上美,但生得十分可爱,圆脸大眼,睫毛也很长,一眨一眨的时候,像个小娃娃。 “见过淳阳公主。“傅清玉与傅七小姐齐齐朝淳阳行礼。 “都起来吧。”淳阳摆摆手,俨然一副公主的架式,想必在宫中受此参拜已经习以为常了。 淳阳继续把目光锁在面前这位看起来十分漂亮的傅六小姐的身上:“你是傅府六小姐吧,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听说你还是薛红英的徒弟。嗯,医术一定很好罗?” “公主说笑了。”傅清玉低下头,恭恭敬敬答道,“我只是略懂医术罢了,说不上好的。” 淳阳公主知道傅清玉这是客套话,也没有再说下去。然然话题一转,看定傅清玉问道:“你会踢毽子不?” 傅清玉微微愕了一下,旁边被当成空气一般的七小姐,脸上显出些许妨恨的神色。 “公主,您说的是毽子吗?”傅清玉再问一遍。 “就是这个。”淳阳公主招招手,站在旁边的一个侍婢马上捧过一个东西过来。 傅清玉定睛看去,见那个东西用几条漂亮的野山鸡毛制成,漂亮又柔软。 傅清玉差点失笑出来。这个东西,不就是小时候她玩得不亦乐乎的,踢来踢去的毽子吗? 这只叫做毽子的东西,曾经陪她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的时光,而且,由于喜爱玩这个,她还独创了多种踢法,还曾经在一些重要的赛事中获过奖呢。 正文第四百五十七章换装 第四百五十七章换装 看到傅清玉的眼中露出惊喜的目光,淳阳公主的脸上马上露出一丝欢喜的神色,她再问一遍:“你真的会踢吗?” 傅清玉重重地点点头。 “你呢?”淳阳公主转头去问站在另一边的傅七小姐。 七小姐摇摇头,她是淑女,除了赛马,这个东西不要说踢,她见都没有见过。 “真没劲。”淳阳公主果然是有些被娇纵坏了的,说话十分的不客气,傅七小姐的脸色黯了一黯。 傅清玉有些失笑,看来这位淳阳公主真是一个直肠子的人,爱憎一下子就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淳阳果然没有再理会七小姐,而是走到了傅清玉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清玉低头道:“臣女叫做傅清玉。” “清玉,嗯,好名字。”淳阳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让傅清玉觉得有些好笑。其实面前这位淳阳公主除了穿着打扮比她更华丽贵重一些,年纪与她差不了多少,却要装出这样一副老成的样子,委实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这样很辛苦。 淳阳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这副伪装并没有持续超过一刻钟,她又立马换上了一副小女孩快乐活泼的神情:“你也别公主公主的叫我了,叫我淳阳就行了,我叫你清玉。来,到我那里踢毽子去”说完就伸手去拉傅清玉 傅清玉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公主,啊不,淳阳,我与七妹妹在这里等着太后,如果太后回来了,发现我们不在这里的话,会怪罪下来的……” “难道我忘了告诉你们吗?”淳阳有些莫名其妙,“方才太后派人给我传话,说她在忠靖侯府里。我那三姐姐病重,不过现在好多了,太后不放心,就在她身边守着,想必一时半会回不来。太后惦记着你们在永寿宫可能会无聊,特地让我带你们去玩。” “原来是这样啊。”傅清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想太后果然还是记挂着她们的。 “你那里远不远?”傅清玉故意问道。其实在入宫之前,她就找出师傅薛红英以前描绘的宫中地线图,并默记于心。她知道这位淳阳公主就住在永寿宫的附近不过五十米的地方,来去十分方便。 “不远,就在附近。”淳阳道,一把拉着傅清玉,“去吧,我们玩踢毽子去,我那里地方有的是踢毽子的地方。不比这里,这里太窄了。” “好,我们现在就到你那里去。”傅清玉十分赞成地点点头,她想离开这里也好。经过交谈,她觉得淳阳不像是三公主与傅大夫人那边的人,看来真的是太后派过来照应她们的。精明如太后,莫非也发觉了三公主的阴谋不成? 既然认定淳阳不是三公主那边的人,一切就好办了。傅清玉正愁没个人打破这样既定的格局呢,这一转眼的功夫,救星就来了。 目前摆脱现状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淳阳这位不速之客,到她的居所里去。那样的话,潜伏在附近的对方,就更加摸不着她的行踪了。 一念至此,傅清玉微微一笑,回头招呼七小姐:“七妹妹,我们一起过去吧。” “啊,真的要过去呀?”七小姐的表情十分茫然,还有一些不知所措,她朝外面望了一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难道永寿宫外面真的潜伏着什么人吗?而这位七妹妹想通知那边的人,计划有变? 这样的话,那就更不能让七小姐单独行动了。 “七妹妹,别磨菇了,一起走吧。公主在等着呢,要不然公主等急了,我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说着不由分主地拉起七小姐就走。 七小姐看起来有些不情不愿,傅清玉才不管她怎么想呢,反正七小姐是绝对不可以留在这里的了。 七小姐本来身子娇弱,哪里敌得住傅清玉身强力壮的一拖一拽?登时被傅清玉拉了过来,朝附近的一座稍小的宫殿走去。 淳阳看着好玩,也上前帮忙。两个人一左一右,拖着七小姐朝前走。旁边的宫女们看得想笑又不敢笑,七小姐又气又急,当着淳阳公主的面又不好发作,只是一个人板着脸生闷气。 “行了,到了。”淳阳率先进了里面,然后招手让傅氏姐妹进来,再吩咐宫女们关门。 傅清玉定睛望望四周,淳阳公主的居所果然很大,就后面那个院落,有近千平米那么大,不要说踢毽子,组个足球队都可以了。 素闻这个先帝最小的女儿,也一直深得先帝的宠爱。由于她喜好运动,所以,在她的居所里,房子并不多,那些亭台楼阁也不多见,反倒是一眼望去绿幽幽的草地,还有一两匹马在悠闲地吃着草。可见这位淳阳公主的爱好与其他的公主颇为不同。 那边,淳阳公主已经拉开了踢毽子的架式。傅清玉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贵重的缀满东珠的衣裙,再看看淳阳公主的一身精简的骑装,面带难色道:“淳阳,我看我可能踢不了了。” “为什么?”淳阳不解地问道。 傅清玉指指自己与七小姐身上的珍珠衫。 “这有何难”七小姐一点也不觉得为难,“我与你们两个身形相仿,这样好了,我今年春头的时候,刚做了两套新的骑装,上段时间刚送过来的,还未穿过呢。这样好了,我让紫叶把那两件骑装拿来,你们将就穿着吧。” 说着也不管傅清玉她们答不答应,伸手招来那个叫做紫叶的宫女,吩咐几句。那名宫女马上领命而去。 “六小姐,这样……这样不太好吧?”七小姐脸上似有惶恐不安之色,“我们这样子劳烦淳阳公主,这,这不太好吧?要不,要不我差人到府里取了我与姐姐的骑装过来,那不就行了?” 傅清玉心想,这怎么行?让你出宫去的话,你要是去通风报信了可怎么办? 表面上却拿眼睛看着淳阳公主:“公主,七妹妹的意思是……” 傅清玉面带笑容地看着淳阳,她想像淳阳这样的直爽的性子,会答应吗? 果然,淳阳有些不耐烦道:“你们两个,就别再推辞了,我宫里的衣裳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两套,你们就换上吧。换好了也好陪我一起玩踢毽子。” 七小姐还待要说什么,傅清玉忙一扯她,低声道:“难为淳阳公主如此看重你我,我们就不要再推辞了。反正公主也说了,她宫里衣裳多得是,拿出一两套让我们穿,那是无所谓的。” 傅清玉抬起头来,朝淳阳公主含笑道:“既然公主这么盛情,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事了。” 这个时个,紫叶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两套崭新的骑装。她走到傅氏姐妹面前,含笑道:“二位小姐,请随我去更衣吧。” 傅清玉兴高采烈地跟着紫叶去了,七小姐暗暗地叹了口气,也跟着去了。 换了骑装回来的傅清玉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七小姐即使脸上没有多带一丝笑容,但那副异常精神的样子,还是让周围的宫女着实疑惑了一下。 看着傅氏姐妹一个一身海天蓝,一个粉桃红,居然十分合身,淳阳高兴地叫道:“清玉,清敏,你们两个,过来一起玩吧。” “我来了”傅清玉笑着叫道,借着冲力,将迎面而来的毽子一脚踢飞。 周围的宫女齐齐“啊”了一声。只见那只毽子在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回旋,然后直直俯冲而下。 前来救应的是淳阳,只见她身手也十分不凡,左脚抬起,如金鸡独立般,就把那只毽子快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毽子救了起来,飞到了另一个宫女那边去。 傅清玉朝淳阳竖起大拇指,淳阳笑着受了,忽然抬起手来,指指她的头发。 傅清玉有些奇怪地摸摸自己的头,马上就摸到了戴在正中央的,那枚傅大夫人赐给她的八宝翡翠菊钗。 “你把那枚大钗子拿下来吧。”淳阳朝傅清玉叫道,“我看你那枚大簪子挺沉的,要是摔在地上的话,摔坏了那可要心疼了。” 傅清玉心中一动,马上笑道:“多谢淳阳。”说着十分开心地把那枚如烫手芋头般的八宝翡翠菊钗取了下来。 “六姐姐,你怎么把簪子取下来了?”七小姐看到傅清玉的动作,有些焦急道。 “这枚簪子好沉啊,我戴着它,就踢不来毽子。”傅清玉故意在诉苦。 “清敏,你也把你头上的珠钗卸下来吧,要是摔坏了的话,那可就麻烦了。”淳阳朝七小姐叫道。 七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头上贵重的钗饰取下来。这时,毽子已经飞到了她这边来了。她心中一慌,奋力一踢,毽子与绣花鞋一并飞了出去。而她则是由于用力过度,身子把持不住,摔倒在地上。 她头上那些贵重的钗饰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只见一枚碧绿澄透的玉簪子,直直地坠到了地上,顿时断裂成两截。 “哈哈,不听我的话,吃亏在眼前了吧?”淳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第四百五十八章等候未果 第四百五十八章等候未果 (鞠躬感谢Cup99同学、美目盼兮YXQ同学、neko_s同学、miaguo的妈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书友们的支持,多谢多谢,呵呵。) 傅七小姐又羞又气,傅清玉笑着过去扶她。七小姐似乎有些得不偿失,脚扭到了,正在低头哭着。 “七妹妹,你没事吧?”傅清玉忙关切地问道。 一旁的淳阳忙吩咐宫女们把七小姐扶到边上的石凳上坐下,然后又让紫叶去拿来药酒。 “我来吧,我是大夫,这个我在行。”傅清玉接过紫叶手中的药酒,把酒倒在手心上,然后对着七小姐脚上崴伤的位置,轻轻地揉了起来。 饶是傅清玉动作轻柔,但毕竟还是疼的,傅七小姐不由咬紧了嘴唇,蹙紧了双眉。 其实七小姐摔得并不重,而且是摔在了草地上,论理不会有太严重的扭伤的。但是傅清玉看到了她脚上崴伤的部位,不由疑惑顿然升起。 那个位置上,居然隆起了一个鸡蛋般大小的青紫色的肿包,按上去硬绷绷的。傅清玉心中难道,难道那个所谓的“离忧散”竟然有这般厉害,居然让经脉紊乱至此,一点小小的扭伤就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扭伤了脚的七小姐当然无法再继续踢毽子,而傅清玉也发现七小奶的绣花鞋与那只毽子一起,不冀而飞了。 “咦?毽子哪去了?”淳阳疑惑道,在院子里转着圈子找寻毽子的下落。 “公主,在那里呢。”紫叶指住屋檐的一角,对淳阳公主道。 淳阳公主踮着脚尖朝屋檐边上望去。果然,在琉璃瓦的一角,露出了毽子上的七彩野鸡毛,迎风轻轻地飘扬着。 “果真是在那里呢。”淳阳顿时高兴起来,马上吩咐小太监们出去找梯子进来。 由于是掉到了二层阁楼上的屋顶,梯子勉强够长,但是那两三个小太监并没有爬过这么高的梯子,都有些心怵,上到一半就用棍子去拨弄,谁知道越拨弄就越到里面去了。 “一群傻蛋”淳阳怒道,“你们下来,本公主上去试试。”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齐声劝道:“公主,您可千万不能上去呀。万一有个闪失,那奴婢(奴才)的命那可就保不住了。” 淳阳公主不管不顾,执意要上去拿毽子,吓得众宫女们“扑通扑通”全跪下了。紫叶死死地抱着淳阳公主的腿,哭道:“公主就为小的们想一想吧,千万不能上去呀。” 傅清玉看着这一幕,颇觉好笑,不就是捡一只毽子吗?也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大惊小怪的? “公主,我六姐姐可是位能手,在乡下的时候,多高的树,我六姐姐都能够爬上去”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傅七小姐忽然插话道。 傅清玉锐利的目光掠过傅七小姐。 “六姐姐,我记得在我们府里的后院,有一株几十年的公孙树,姐姐每次去摘公孙叶子,或是去摘公孙树果子的时候,都不要那些丫头小厮们跟着去,却总能摘半个竹篮子回来。后来我听水边村的人说起,六姐姐在乡下住的时候,对于爬树一事,可是一位能手呢。” 傅清玉的眉头微皱,这位傅七小姐,什么时候派人去查过她的底了?难道是傅二公子告诉她的? 淳阳公主马上来了兴致,看着傅清玉,问道:“清玉,你真的会爬树,你帮我把毽子拾回来吧。” 对方毕竟是公主,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傅清玉不想因小失大,把命送在这个皇宫里面。 因此,她含笑地点点头:“我在乡下的时候,的确学过爬树。你们都下来吧,让我来,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 她让众人散开,然后顺着梯子一点一纵,瞬时便爬到了屋顶之上。 “清玉,你要小心一些。”淳阳仰头叫道。 傅清玉点了一下头,躬着身子在屋屋顶上的琉璃瓦上慢慢地爬行着。 幸亏傅清玉的身子并不是很重,再加上那些琉璃瓦十分的坚固,傅清玉轻轻地踩上去,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显示那些琉璃瓦有着惊人的承载能力。 慢慢地靠近那只毽子,傅清玉轻轻伸出手来。她忘了,忘了自己此刻正站在琉璃瓦上朝向倾斜的位置。她的手刚一碰到那只毽子,还没有来得及夹住它的时候,那只毽子居然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一直朝着琉璃瓦低矮一些的地方滚了下去 傅清玉在心里叫了一声“晦气“ 好端端的一只毽子,眼看就要拿到了,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它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了,这如何让傅清玉甘心何况自己是答应了人家要把毽子取回来的 “算了,好人做到底吧,就算是帮朋友把毽子拾回来吧。”傅清玉叹了口气,顺着屋顶的趋势,躬着身子,慢慢地朝着低势稍矮一些的地方走去。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样一步一步朝前走着,慢慢走出了淳阳公主的管辖范围,慢慢地走到另一边去了。 宫墙的另一侧,有一个后门,而宫墙那个后门的另一面,站着三个人。 一名是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年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目之间有一种老成稳重之感。 另一名是一位男子,略显肥胖一些,有些肥头大耳的感觉,但模样还算周正。身上穿着一般人穿不起的贵重的绫罗绸缎,样式有些奇怪,不像是中原服饰。 再有一个更是奇特,饱满的额头,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这人长相一点也不像中原人氏,却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此刻,他正在说着纯正的中原口音与那名宫女正在交谈着。 “……看到那两名穿着珍珠衣裙的小姐没有?” 那名宫女摇摇头:“回耶律公子的话,永寿宫召见的那两名小姐来得极早,奴婢去得迟,赶到那里的时候,听说那两位小姐已经被淳阳公主给带走了。” “淳阳公主?”耶律公子略皱了一下眉头,“淳阳公主怎么知道太后宫中来了两位小姐?” “奴婢也觉得纳闷。”那名宫女拧着眉头,猜测道,“听闻淳阳公主生性好动,或许是她闲得慌,来寻太后说说话,凑巧看到那两位小姐吧。” 旁边的那位肥头大耳的公子模样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失落之极。 耶律公子笑道:“正所谓美人可遇不可求,金明王子,你就别再叹气了。” “我是心疼那一千颗太湖东珠啊。”金明王子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说道,语气里颇有惋惜之意,“按理说,珍珠送美人,那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可是如今,珍珠送出去了,但是美人却无缘相会,耶律兄,你说,这是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没说是哪个府里的小姐?”耶律公子拧了一下眉头。 那名宫女摇摇头:“三公主并没有说,只是让金明王子先见见再说。” “三公主竟如此谨慎?”耶律公子略感讶然。 那名宫女想了想道:“三公主的意思是,让奴婢带着两位偷偷从后门潜入,在小道旁不显眼的地方候着,待那两位小姐出来之后,再让奴婢上前与那两位小姐说说话,那样的话,金明公子便可将其中一位戴着八宝翡翠菊钗的小姐瞧个清楚。” “真的是绝色美人吗?”金明王子问道。 宫女笑了:“看过之后不就知道了吗,金明王子?再说,三公主的眼光,又会错到哪里去” 金明王子点了一下头,那名宫女的话更是吊起了他的兴趣。 金明王子想了一下,又道:“贵国一直想与高丽交好,贵国君王也与本王子暗示有长久交好之意,并在言语之中透露,欲在大臣的女儿中挑选一名绝色女子赐与本王子。只是本王子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既然是贵国国君的好意,小王也不好辜负,这才劳烦三公主代为物色,三公主的眼光,小王还是信得过的。” 那名宫女笑道:“王子请放心,王子的话奴婢一定会带给三公主的。如今虽说那两位小姐现在在淳阳公主那里,只是奴婢只是三公主的人,与淳阳公主并不是很熟。如果冒然闯进去的话,只怕淳阳公主会怪罪下来。追究起来,反而不好。”她朝着金明王子施了一礼,“奴婢办事不力,请王子降罪吧。” “那也不是你的错。”耶律公子慢慢道,唇边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们很快就要返回高丽了,看来此行金明王子倒是有些失望。” 金明王子的脸上果然露出失望的神色:“美人无法强求,看来还是待我下次来中原再说吧。只不过,那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那名宫女笑道:“中原的美女有的是,如果金明王子不嫌弃的话,待奴婢回禀了三公主之后,再给王子送三五个过来。” 金明王子咳了一声:“本王子要选的可是侧妃,算了……” “两位慢走。奴婢要赶着回去回禀三公主,先告辞了。”那名宫女道。 “你去吧。”耶律公子道。看着那名女子进去了,这才转过头来,对金明王子道,“王子,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驿馆去了。” 金明王子没有反应。 耶律齐南眉头微皱,只见金明王子的脸微微朝上仰着,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不远处。 正文第四百五十九章意外收获 第四百五十九章意外收获 耶律齐南顺着金明王子的目光望过去,不由怔住。 在不远处,宫墙的另一处,在二层楼阁的琉璃瓦上面,一个妙龄女子正在俯下身子,不知在拾着什么东西。秋天金黄色的阳光悉数落在了她的身上,给她的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沐浴在阳光之中,圣洁的面容宁静安详,焕发着一种特别的光彩。 傅六小姐?耶律齐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傅清玉。他的心里十分疑惑,一个傅府小姐,怎么会跑到宫里来呢? 他判断了一下傅清玉的位置,虽然他不知道她缘何会爬到屋顶上去,但是,她站着的那个地方离太后的永寿宫很近……难道说,她也是太后要召见的人选之一? 耶律齐南的心里“格登”一下,一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傅清玉的衣裳,这才略微放了心。面前这位傅六小姐穿着天蓝色的箭袖骑装,并非如金明王子所说的,什么用千颗太湖东珠缀成的珍珠衫,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位傅六小姐并不是金明王子的目标? 一向自信满满的耶律齐南,此刻竟然有一丝期冀,期冀傅六小姐千万不要是三公主要算计的人,要不然的话,那就麻烦了。 但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到金明王子的目光时,他的心不由又沉了一沉。或许,是他担心得太迟了,因为,麻烦已经来了。 “中原美人竟然如此之多。”金明王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的那名妙龄女子,由衷地赞叹道。心中已经有个主意,这个美人儿,做自己的侧妃的话,那自己就可以不枉此行,抱得美人归了。 “王子……”耶律公子困难地叫道。他已经看到金明王子看向傅六小姐的眼中露出热切的光芒。 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得此佳人,夫复何求?”金明王子哈哈一笑,再也没有去想那个三公主跟他说过的那个美人了,他现在的全思心思都在面前这位美人身上。 “香穗,你去打听一下这名女子是谁,可曾婚配否。如果没有的话,那真是小王的福份了。” 香穗点点头,她此次奉了三公主的命令前来,不料中途出了岔子,那个淳阳公主突然闯了进来,害得她交不了差。如今事情突然出现转机,金明王子居然忘了刚才那茬事情,全心全意都在这位屋顶上的姑娘身上了。这样更好,她只要回去跟三公主一说,这件事情便可以交差了。 “王子请放心,我马上去调查此女子的身份,三天之后,准会给王子一个准确的答复。”香穗含笑告退。 耶律公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淳阳,你的毽子”傅清玉立于屋顶上,把手中五彩斑斓的毽子朝地上的淳阳公主扬了一下。 “清玉,你小心一些,快下来吧。”淳阳叫道。 那些被傅清玉“解救”了的太监、宫女们,此刻如见到亲人般,一涌而上,齐齐扶住梯子,说道:“清玉姑娘,你快下来吧。” 傅清玉笑笑,很轻盈地跳了下来。 “清玉姑娘,你真是一个好人。”那些宫女太监们对着傅清玉点头哈腰,这边帮她掸去衣裳上的灰尘,那边拿出丝帕,帮她擦拭鞋子上的泥土。、 “好了,你们不用这么麻烦了。”傅清玉笑道,拎着一只绣花鞋子走到傅七小姐的面前,把鞋子递给她:“七妹妹妹,你的鞋子,我帮你找回来了。” 七小姐不甘心地接过鞋子,“嗯”了一声,心想,这个野丫头还真是一个爬树能手,那么高的屋顶都没有摔死她 慢吞吞地穿上鞋子,一抬头,便看到淳阳公主有些愤愤然的神色。她猛然一惊,她居然忘了,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是皇宫,而不是自己的傅府里。傅清玉的这一出戏,倒是让淳阳公主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姐妹情深,而自己的这样以怨报德的冷淡表现,会不会给淳阳公主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可不是因了这点小事而毁了自己的清誉。 想到这,七小姐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望着傅清玉道,“呃,那真是太多谢六姐姐了,这双鞋子一直是我的心爱之物呢,如果丢了,我一定会很伤心的。幸好有姐姐在,呃,多谢六姐姐。” 淳阳明显地对傅七小姐产生了看法。她十分不悦地看着七小姐那故意装出来的笑容,心想,以前听闻傅府七小姐也算得上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怎么今天看来,却像处处与自己的庶生姐姐作对似的,一点也没有嫡女该有的忍让胸襟呢?难道,以前的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一定要跟三姐姐说,绝对不可以娶这样的女子进门。这样的女子,变化无常,实在太不讨人喜欢了。 倒是这位傅六小姐……淳阳看看傅清玉,忽然笑了。反正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说的是娶傅家的女儿,这个七女儿看起来人品不怎么样,反而这位六小姐为人十分直爽,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样子又挺配得上三姐姐的儿子的,不如跟皇上说…… 身边的一个宫女青樱,扯了淳阳公主一下,低声道:“公主,你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淳阳嘿嘿笑道。 她走了上来,也不理会七小姐,拉起傅清玉道:“清玉,你踢毽子已经快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快教教我,刚才那个一转身从后面把毽子踢出去的动作,怎么练的……” 看着淳阳公主居然挽着傅清玉的手走回了草坪上,理都不理自己。七小姐闹了个没趣,只好坐在一旁生闷气。 终于,傅清玉把这个动作教会了淳阳,而天时也差不多了,于是,淳阳亲自把傅氏姐妹送到宫门口,还约好了下次进宫的时间,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宫去了。 傅清主先下马车,由冬梅扶着朝牡丹阁去了。春兰过来扶七小姐,看到自家小姐脸色不善。想到自家小姐才是这次入宫的主角,没想到那个淳阳公主居然与陪衬的六小姐玩到一块去了。不由有些愤愤不平,语出讽刺道:“看来六小姐不枉此行啊,不仅得了淳阳公主的一套衣衫,还得到了公主的青睐,我看我们七小姐就没有六小姐这般好福气了……” 走面最后的冬蕊闻听此言,不由回头道:“我们小姐哪有七小姐这般好福气啊,一下子就被皇上下旨钦定为忠靖侯府的未来二少奶奶,也不问问赵二公子的意思……”语气中颇有不屑之意。 “你说什么”傅七小姐的脸色瞬时白了,她指住冬蕊,颤抖道,“难道你说我……这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赐下的婚事,我又怎能……” “七小姐不是不能,是不愿吧。”冬蕊一针见血道,“恕奴婢斗胆,说一句公道话,七小姐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有些过了。自家姐妹,怎么可以在外人面前损自家姐妹呢?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我知道我们小姐仁心仁厚,不会与七小姐计较。而我们七小姐竟然因此此入宫而得到了淳阳公主的青眯,那也是我们小姐一向积德行善,才有这么好的善缘。七小姐过往的所作所为,我们小姐不是不知,而是自家姐妹不忍说破而已,七小姐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不管七小姐的反应如何,追着傅清玉她们去了。 七小姐被这一席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本来此次入宫,她一直不受待见,心里就有气。再加上崴了脚,心情就不好,如今听得冬蕊这么一说,更是惊怒交加,只觉得嗓子腥甜,一口鲜血便忍不住吐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又吐血了?”春兰吓坏了,如今七小姐吐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即使是一直不间断地吃着傅清玉开出的止血药,但似乎也没有止住气血逆行的症状,难道说,“离忧散”的副作用开始了? 春芳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你们两个,快把我扶回丹霞阁去。”七小姐傅清敏气喘吁吁地叮咛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要传到大夫人的耳朵里去,我还指望着靠着她的关系顺畅地嫁入忠靖侯府,如果此事被她知晓的话,她肯定不会再帮我的。” “小姐你不要再说了,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春兰哭道。小姐们身边的大丫环的命运,统统维系在跟着的小姐的命运。如果七小姐有什么不测的话,那她这个七小姐身边一等大丫头,到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悲惨的一场呢。 忠靖侯府。 一看到太后的车队一离开,张婆子便乐颠乐颠地跑了进来,笑容满脸道:“恭喜夫人,夫人真是神机妙算,一切都在夫人的意料之中。” 三公主自贵妃榻上坐了起来,脸上一扫刚才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她“哦”一声:“事情真的朝着我们预计的方向发展?张妈妈,快说来听听。” 正文第四百六十章调离 第四百六十章调离 徐妈妈陪笑道:“方才香穗来报,说今天这事真是凑巧至极。我们派香穗进去的时候,傅府那两位小姐已经被淳阳公主请到了她的居所,金明王子错过了与傅府那个六丫头见面的机会。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我们得另寻时机。不曾想,傅府那个六丫头竟然为了捡一只飞到屋顶上的毽子,爬到了屋顶上,正好被金明王子撞到。而金明王子,一眼就相中了那个丫头” “原来事情竟会如此波折。”三公主喟叹道,“看来并非是我们刻意所为,傅府六丫头与高丽的缘份是逃也逃不掉的。” 徐妈妈讨好地点点头:“夫人说得是。” 心里面却想到,三公主这一步棋真是厉害,一箭双雕,既打断了自家儿子的念头,又实现了皇上想与高丽和亲的心愿,把那个傅府六小姐往高丽一送,从此,高枕无忧。 只是一想到自己奶大的赵二公子,想到他那天的酗酒,心中不由又有些心疼。她也是身不由己,一个奶娘,的确没有说得上话的份。 三公主的眉头忽然一皱:“我们的计划也算周密,怎么中途会出这样的岔子?那个淳阳年纪尚小,一向没有什么城府,今天她怎么知道傅府那两个小姐在永寿宫里,还亲自过去找她们?” “夫人,我听说这是太后的意思。”徐妈妈低声道。 “太后的意思?”三公主修饰得精致完美的柳眉一扬,随即紧紧蹙了起来:“太后明明在我这里,却能让人通知淳阳公主把傅府那两位小姐支走,我看太后……” “太后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徐妈妈道。 三公主摇摇头:“你太低估太后了,虽说如今太后不大理会宫中事务,但是心里明亮着呢。宫里发生什么事情,她老人家十分明白。就拿追查禁药那事来说,是太后先觉察宫中的异样,这才委命我专门调查此事的。我看,这件事情,即使太后不知道,也猜到了。” “太后猜到了?”徐妈妈十分讶然,“太后一整天都在我们这里,如何猜得到宫里发生的事情?” “太后可不是吃素的”三公主笑笑,她是太后生的,自己的母亲自己怎会不了解,后宫斗争纷纭,自己的母亲能够保持自己的地位,还能够保住两个孩子,没有足够的聪慧机警的话,娘仨估计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三公主想了一想,冷笑道:“太后即使猜到也无所谓,要我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做我忠靖侯府的儿媳妇,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再说了,那个傅家六小姐,如何配得上我的宣儿?我想,即使太后知道我这样做的话,也不会反对的。自古婚事讲究门当户对,那个丫头……算了,谁叫她一生下来不是嫡女?要是个嫡女的话,那还可以考虑考虑的。” “这个世上嫡庶有得选择的吗?”徐妈妈暗自嘀咕,“如果有得选择的话,那就不存在什么嫡庶之分了?全部人都跑到嫡那边去了……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二公子知不知道,要是知道夫人插手这件事情的话,那该有多着急啊。” 嘴上却陪笑道:“夫人说得对,可惜的是,那个丫头生来就是庶女的命,唉……” 三公主忽然转过头来,盯着徐妈妈,语气中略带了些警告:“徐妈妈,我知道你心疼宣儿,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宣儿知道。我是他的生身母亲,我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他好。这段时间他不在京城,我已让皇上把他调派到外地公干去了,起码要去一两个月。让他暂时离开一下,让我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让他回来。” 徐妈妈心里“格登”一下。难怪呢,这几天都看不到赵二公子,原来是被三公主支开了。看来三公主对于“让傅府六小姐去和亲”这件事情,想必规划了许久的了。 看着三公主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着怀疑的神色,徐妈妈忙道:“夫人请尽管放心好了,老身也知道夫人是为了二公子好,为了他的前程着想。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是出自于疼爱自己孩子的缘故……” 三公主凝重的脸上瞬时松懈下来,看着徐妈妈:“徐妈妈,我知道你一向疼爱宣儿,但这件事情滋事体大,是无论如何不能够泄露出去半分的。” 顿了一下,三公主又道:“前两天我入宫的时候,皇上与我讲起,说是高丽的金明王子不日将回转国内。他想在中原地区觅得一位佳人为妻,对于这件事情,皇上已经满口应允下来。并让我帮忙看看朝内大臣的家眷中有无合适的人选……”她微微叹息一声,“倒也不是我故意针对傅家那个六丫头,只是朝内大臣,拿着皇上给的俸禄过着富足的生活,也该为朝廷出一份力吧。” 徐妈妈这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忙陪笑道:“夫人说得对,那些朝中大员拿着朝廷的俸禄,理应为皇上分忧。” 内心却暗暗叹息。看来那位二公子心仪的傅六小姐,既已被三公主盯上,怕是难以逃脱和亲的命运了。 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不要,有心帮忙,但是如今二公子不在京城,恐怕连过几天的赏桂大会也不会赶回来的了,那叫她在茫茫人海之中,如何通知二公子? 退一步而言,如果这件事情三公主回禀了皇上,定下了傅六小姐这个人选的话,那即使她知会了二公子,让二公子千里迢迢赶了回来,又有什么用呢?圣命不可违,难道让二公子回来破坏圣意?再加上这件事情关系到国体,到时候二公子又该如何决断呢? 三公主可没有去注意徐妈妈在想什么,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知子莫若儿,如果迷件事情真的传到了宣儿的耳朵里,也不打紧。我已经命人守住天都的四个大门,如果发现宣儿的踪迹,马上前来汇报,同时极力阻止宣儿潜入京城。” “夫人……”徐妈妈讶然地看着三公主,低叫道。她没有想到,三公主竟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儿子。 三公主微微摇头:“徐妈妈,你别怪我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儿子。宣儿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太聪明,又会耍滑,有时候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他将来的前程,还有关系到皇家的颜面,绝对没有让步的可能。” “可是二公子他……”徐妈妈说不出来话来。这个世上,哪有当**把自己的儿子拒之门外,不让进门的道理呢? “高丽的金明王子过几天就回国去了,只要瞒得过这几天的话,等一切成了定局的话,宣儿想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管他。”三公主微微叹了一口气,“宣儿知道后可能会不理解我这个当娘的为何这样做,等他以后,他会慢慢想明白的。” 徐妈妈低下头,她觉得心里面有些悲伤。她不知道二公子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理解三公主的所作所为,但她知道,二公子如果知道因了自己,而害得他喜欢的人被迫远嫁他方的话,想必一定会疯掉。 看到凤辇远远驶来,停在了永寿宫门口处,吕公公急忙迎了上去,把太皇迎进永寿宫里去,一边走一边道:“太后,您总算回来了,不知道三公主好些没有?” 太后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随即含笑道:“三公主的病情已无大碍,不过这几日来为帮哀家办事,劳累过度所致,休息几天应该就好了。” “太后指的可是离忧散的事情?” 吕公公低声道。他是太后的心腹之人,这些事情他当然知道。“宫中不是已经处置了一些人了吗?” “那些人……就说蔡尚宫吧,哀家看她并不是那么大胆的人,做不来这种事情。”太后暗自沉吟,“那到底是谁指使的呢?” 如今宫中有两大势力,一个是当今皇后赵氏,另一个是钱贵妃。由于二人都深得皇上宠爱,又都各自不约而同诞下皇子。本来按照天朝的例律,未来的储君当然是国母所出。但是钱贵妃仗着皇上的宠爱,越发的不安分起来,又仗着自己生下的是皇子,想扳倒皇后,扶持自己的儿子当上储君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太后暗暗叹了口气,赵氏的性子,皇太后是了解的。而那位钱氏,毕竟太过妖媚了一些…… 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的皇宫大苑,其实暗涌不断,一不小心便有翻船的危险。 如今宫中突然出现绝迹了十多年的禁药“离忧散”,受害的多数是那些得宠的,却又暂时没有子嗣的嫔妃。而这些妃子,私下里又与钱贵妃来往甚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到钱贵妃的身上…… 用这种方法,利用那些妃子恐慌自己没有子嗣,地位不安的担忧,让其服食离忧散,从而受控于自己,以增强自己在后宫的势力。这虽然也是一个对付赵皇后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毕竟太过阴毒,如果真的是钱贵妃指使的话,那这位贵妃娘娘的手段,未免太狠绝了一些。 正文第四百六十一章大智若愚 第四百六十一章大智若愚 (各位亲们,五一节快乐呵呵,要多多支持素素啊,素素终于有假期了,上班、下班、赶文,累死我了,呵呵,各位书友给点动力吧。) “好了,不想那些烦人的事情了。”皇太后呷了一杯参茶,想起今天本来要召见的那两个傅家女儿,便含笑问道:“傅家那两个丫头怎么样?” 吕公公望着太后:“不知道太后想知道的是傅府的六小姐,还是七小姐?” 太后呵呵一笑:“你呀,不知道哀家是受人所托吗?” 吕公公嘿嘿笑道:“这傅家七小姐呀,温柔端庄,与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位六小姐…...”吕公公停顿了一下,点点头,眼中竟有赞许之色:“性子倒是与众不同。” “哦?连你都赞许的人,那此人必定有过人之处罗?”太后笑着说道。 “奴才看那位傅府六小姐,容貌出众,果然与二公子所言一样,单在这一方面就比另一位小姐高出许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过人之处呢?”吕公公故意打着哈哈。 “你这个奴才,少跟哀家兜圈圈”太后笑骂道,“要说到美人,这三宫六院多得是,哪里还缺什么美人?何况这容颜易老,保得住这如花娇容的,也不过数十载的光阴而已。我那个乖巧的外孙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若要图个美貌的美婵娟的话,我找一个给他不就好了,哪里需得这般曲折,求到哀家面前来?依哀家看,宣儿那乖孙儿肯定对人家姑娘上了心了。” 吕公公点点头道:“对,太后说得对,奴才也是看着赵二公子长大的,我觉得这一回,赵二公子是对人家姑娘上了心了。” “那你就说说看,能让我那个乖孙儿上心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后又让宫女们沏了一壶参茶过来,摆出一副要详详细细地听吕公公一一道来的架式。 吕公公想了想道:“太后,其他的废话奴才也不多说了,就拣些重点的来说吧。奴才带着两位小姐来到永寿宫,就发觉太后不在宫中,然后就让两位小姐在偏厅里候着。那位傅六小姐,一下子就道破了太后已经出宫的事实。” “哦?”太后顿时来了兴趣,“宫里的人告诉她的?不然的话,她如何猜到的?” “这就是奴才所说的,傅六小姐的过人之处了。”吕公公笑道,“傅六小姐说,朝永寿宫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一辆凤辇从永寿宫方向朝宫门处驶去,再加上奴才的表情,所以,傅六小姐便判断出太后不在宫里了。” “就凭着这两点,傅家那六丫头竟然能够得出大胆而准确的判断?”太后点点头,“宣儿说得没错,这傅家的六丫头果然天资聪慧。” 吕公公看了太后一眼,又道:“傅六小姐问起您,老奴也不好隐瞒,就照实说了,说您因三公主病重,去了忠靖侯府。” 太后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情,那个傅六丫头已猜出了七八成了?” “什么事情?”吕公公茫然问道。 太后笑了一笑,并没有说下去。她想,以傅府六丫头的聪慧,怎么会察觉不出今天她来去匆匆得十分蹊跷? 今天,本来是自己召见那两个傅家丫头的日子,但自己的女儿三公主,却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重起来。即使旁人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以吕公公口中描绘的,那个傅六丫头的聪慧,难道也会看不出来吗? 看来,自己的女儿三公主,似乎十分忌惮这位二品吏部尚书家里的六丫头啊。 或者说,三公主的忌惮,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已经完全对那个丫头上了心了吗? 太后突然来了兴趣,能被三公主看上的,并视为对手的,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要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眼高于顶,没有什么人与事她能够放在眼里,如今见她为了一个傅府的小丫头如此兴师动众的,倒让太后觉得十分有趣。 太后还听说,自己那个乖外孙就是因了那个傅六丫头身份的问题,而去向当皇帝的舅舅请求赐婚的。不想到了最后,却被作为母亲的三公主临时插了一脚,改成了傅七小姐。为此,那个乖外孙还在御书房里小小闹了一下,后来回到家里又大闹了一场。 如今,那个乖外孙再次请求自己见见那个傅六丫头,以图扭转局势。三公主却又到最后关键时刻,来个装病,把自己支开…… 太后不由露出笑意。 这一次,自己那个乖外孙似乎上了心,而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也似乎较了真,这一对母子,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斗争。恐怕到了最后,还得自己这个和事佬打圆场,收拾残局吧? 收回思绪,太后再问道:“我让人通知了淳阳,让她过来带傅府那两个丫头一起玩。淳阳过来了吗?” 吕公公有些敬佩地看看太后:“太后,你当时在三公主的府里,还能够支个人出来传话……太后,你也太厉害了” 太后笑笑,自己女儿的伎俩,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好歹自己也是在这明争暗斗的后宫里混了半辈子的人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来的话,那岂不是白活了? “拣重点的说吧,淳阳与她们两个玩什么?”太后让宫女们再沏一杯参茶过来,叹口气道,“唉,人老了也不中用了,才坐了这么一会,精神就开始不济了。” 吕公公陪笑道:“太后你是老当益壮,什么事情都看得明明白白,英明着呢。” “行了,别捧了。淳阳那丫头没有为难人家吧?”太后笑道。 “太后还真是了解淳阳小公主的性子。”吕公公笑道,“不过,我看,淳阳公主与傅家那六小姐倒是十分合得来,两个人还玩了一个上午的踢毽子呢。” “踢毽子?”太后有些茫然,“那是个什么东西?” “太后您忘了?”吕公公笑道,“前两天淳阳小公主不是把一个束了几条漂亮的野山鸡翔毛的东西拿过来让您瞧瞧吗?就是西域那边进贡的,说是可以作为宫中公主皇子们闲暇时候的休闲玩物……太后当时还夸那个东西漂亮呢……” 太后这时才起了起来:“哦,原来那个东西就叫做毽子啊,我看那个做得也挺漂亮的,尤其那个进贡的人,踢起来真好看。” 吕公公笑道:“那个人的踢法还不算什么,我看傅六小姐踢毽子的花样啊,比那个技师还多了十多种呢。那个身姿灵活得……”这一回,吕公公可是由衷地赞叹出来的。 “傅家那个七丫头会不会?”太后突然问道。 “傅七小姐……”吕公公想了一下,“七小姐不大会,踢了一会崴了脚,就没有再踢了。” “两姐妹之间相差这么大啊。”太后沉吟道。 “傅六小姐的性子直爽,与淳阳小公主十分玩得来。那个七小姐,性子有些扭捏,不大讨喜。”吕公公道。 “淳阳不喜欢傅府七丫头,却偏偏喜欢那个六丫头……”太后忽然觉得有趣,她知道淳阳与自己那个乖外孙赵子宣一向玩得来,难得两个人的喜好都到一块去了。 “太后,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呢。”吕公公想了想,又道:“七小姐在踢毽子的时候,把毽子与绣花鞋子都踢飞到屋顶上去了。老奴正要着人爬上去捡,谁知七小姐却说,她的六姐姐会爬树,让她的六姐姐上屋顶去捡。” “那个傅七丫头真的这么说?”太后的脸上现出不悦的神色来,“毕竟是姐妹,这在外面本应相亲相爱才对,怎么反倒自己人支使起自己人来了?” 这样的姐妹之情,倒令太后十分怀疑。 吕公公看了看太后又道:“那个傅六小姐倒也十分爽快,一下子就爬到屋顶上去了,还真的把毽子和绣花鞋捡了回来,捡了回来以后,还把鞋子亲自拿还给七小姐……”他小心地看看太后,“你说,这位傅六小姐是不是有些傻,这本应下人做的事情,她怎么反倒抢着去做了?” 太后微眯了一下眼睛,缓缓朝后,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含笑问道:“淳阳看了以后,一定很生气吧?” “太后说得没错,淳阳小公主的确很生气,特别是六小姐拿了鞋子给七小姐,七小姐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连句多谢的话都没有时,淳阳小公主就忍不住上前,拉傅六小姐拉走了……其实,换作老奴,也看得很生气……” “这样傅七小姐就更加不受待见了,是不是?”太后笑道,“我看六小姐并不傻,反倒相当聪明,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对错由旁人定论……这叫什么,这就叫做大智若愚吧?” 吕公公愕然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不由笑道:“是啊,我正觉得奇怪呢,像六小姐那样的人,怎会由着自家姐妹如此消遣自己?原来如此……” 正文第四百六十二章功劳 第四百六十二章功劳 太后又道:“淳阳那个性子,是被我娇纵坏了,一天到晚只会指使人,难得有这么一个与她合得来的。这些年,宫里的姐姐们都大了,一个个陆陆续续嫁了出去,她一个人也怪寂寞的……” 吕公公笑着说道:“淳阳公主是宫里面最小的一位公主,娘亲又走得早,太后当然疼她多一些。不过,淳阳公主的这个性子,遇到与她有六合的人,就也不是问题了。我看,她对傅家六小姐就佩服得紧,一个上午都跟在人家后面转,非要人家教她如何踢毽子。末了还约定了下次入宫的时间,舍都不舍得让人家走呢。”吕公公想起淳阳公主的小孩子心性,不由笑了起来。 “那就让傅家那个六丫头多入宫来陪陪淳阳,哀家也想看看这个人物……” 吕公公心中一喜,听太后的语气,似乎对于傅六小姐颇为欣赏。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袖中的鼻烟壶,这样就好了,总算对赵二公子有个交待了。 “那……太后,傅六小姐下次入宫的时间……”吕公公征询地看着太后,他想趁热打铁。 太后拧了一下眉头:“还是先缓缓,等赏桂大会之后再说吧。”她总得顾着三公主的面子,一味帮着外孙的话,自己的女儿也会有意见的。 吃过中饭,傅七小姐休息片刻,便带了春兰一瘸一拐地朝上房去了。 大夫人摒退屋子里的丫头,看到七小姐这般模样,不由讶然道:“怎么,这才进宫一趟,就弄成这个样子回来了?” 七小姐恨恨道:“都是那个野丫头,明知道我不会踢那个叫做毽子的劳什么东西,居然还与那个淳阳一起,非得要拽着我去踢。这下可好,面子全丢光了,还把脚崴了” 春兰马上插口道:“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六小姐的不对。六小姐自己会踢毽子也就罢了,明明知道我们小姐是大家闺秀,从来没有碰过这些东西,竟然还强行拉着我们小姐去踢,害得小姐崴了脚,真是太可恶了夫人要好好惩戒她一番才行” “叫大夫看了吗?”傅大夫人淡淡地问道。 七小姐看看自己的脚,低声答道:“宫里的太医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开了一些药膏回来自己敷。” “不要伤了筋骨就好。”傅大夫人点点头,“你自己也是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这般不小心?淳阳公主你大可不必理会,照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又问道:“过几天就是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了,三公主还期待你在会上有些出彩的表现呢。你的脚……到时候应该全好了吧?” 一想到几天后的决定她的命运一般的赏桂大会,七小姐便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顿觉气血上涌,忍不住咳了一下,慌忙用丝帕掩住口,但丝帕的一角,已隐约露出些微鲜红色。 看到大夫人朝自己投过来疑惑的目光,七小姐忙用力抓紧手中的丝帕,尽量不让大夫人看见。极力忍住心中的不适,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母亲请放心,女儿这些日子正在抓紧时间练着呢,叫做‘桃夭’。” 大夫人点点头,天都的女子大都喜爱舞蹈,不论大官小官的女儿,从小就请了乐师教习舞蹈,即使那些家道中落的,如果有女儿的话,为了女儿的前程,也会省吃俭用,省出一笔费用来给女儿请教习的乐师。是以一个不会跳舞的小姐,在京城是很奇怪的。 如今傅七小姐选了这么一个大众化的专长,那么要想胜出的话,要跳出与众不同来,那可就要多下功夫了。 大夫人看看七小姐,见她这段日子似乎有些清减,以为她是勤于练舞而致身子消瘦,便柔声道:“你也不必太焦急,到时候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即可。可别为了争头彩而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七小姐低下头,十分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这一天连吐了几次血,难道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吗?吃了止血的药好像效果没有那么好了……看来,在加大“离忧散”剂量的同时,傅清玉开的止血药也该加大剂量才可以克制得住。 “你们在永寿宫里坐得好好的,那个淳阳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跑了过来?”傅大夫人想起一事来。 七小姐抬起头来,眼中有些恨意:“女儿看那个淳阳纯粹是无聊得紧,没事找事到永寿宫来,还说什么是奉了太后的命,当时我们都在永寿宫里坐了将近半个时辰,如果太后在的话,早就出来召见我们了。怎么会在我们坐了那么久之后,才通知淳阳过来陪我们呢?这个淳阳分明是在说谎。” “我听说淳阳公主性子直耿,如果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来骗你们的话,又不大像她会做的事情……”傅大夫人沉吟道。 “兴许她是跑过来找太后的吧,后见太后不在,我们又坐着等得无聊,她就胡乱编个理由,目的是让我们陪她玩。”七小姐气咻咻道。 “淳阳是宫里最小的公主,她的娘亲是一个妃子,由于死得早,先帝便将淳阳交与太后抚养。由于太后的宠爱,还有当今圣上的偏袒,难免养成淳阳公主娇纵的性子。”傅大夫人含笑看着七小姐,“七丫头,你也别太跟她计较,她也快十四了,再等个一两年也该嫁出去了,用不着跟她生气。” 说到这,傅大夫人笑了一笑:“说到底,我们还得感谢淳阳公主呢。如果不是她来搅了一局,你又提了一个建议的话,金明王子哪能见得到你六姐姐?” “金明王子见到六姐姐了?”傅七小姐讶然道,脸上已经隐约露出喜色来。 傅大夫人含笑点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七小姐听。 七小姐这才恍然大悟:“这件事情真是曲折,我本来以来淳阳一来,坏了我们的计划,不知道如何向金明王子交待,没想到那丫头居然自己撞上去了。” “还多亏你的那个提议。”傅大夫人含笑看着七小姐,“三公主说了,这件事情,你的功劳最大。” “多谢三公主的夸奖。”七小姐笑道,“如果没有三公主的神妙计策,我们又怎么会误打误着,还是让金明王子见到了那个丫头呢。” 傅大夫人笑道:“金明王子只见了那个丫头一面,便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我看,我们府上快办另一桩喜事了。三公主说了,这件事情她会禀明皇上,在金明王子回国之前把婚事办了,这样的话,金明王子也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这件亲事对于两国的交好,也是十分有利的。” 七小姐点点头,掩口而笑。她虽然未见过金明王子,但也听人说起,说这个金明王子其貌不扬,生得肥头大耳,又生性好色,在高丽的宫中就有好多的妃子。如今来到中原,又看上了中原的女子,竟然还厚颜无耻地向当今皇上要求,要再娶一位中原女子为妻。 如今六姐姐竟然要嫁与这样的人做妾室……七小姐心想,难道真的连老天都在帮她吗?帮她消除这个后顾之忧。 “这件事情,只怕六姐姐不会答应……”七小姐抬起头来,幽幽说道,“六姐姐虽然出身低微一些,但是心高气傲,这样的男子,恐怕她未必愿意……” “由不得她愿不愿意。”傅大夫人恶狠狠道。这么多年来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目前对于她来说,迫使那个贱人所生的女儿远嫁他方,是对死去的那位,还有活着的傅二公子最沉重的打击。而且,只要这桩婚事定了下来,事关两国交好,便再没有更改的理由。而她,可以漂漂亮亮地完成了一个心愿,从此高枕无忧。 七小姐有些担心地看着傅大夫人:“那位金明王子毕竟是高丽的王子,日后会不会接任王位……如果金明王子是未来储君,那丫头岂不可能是未来的王后?那样的话,对于我们……” 傅大夫人冷哼一声:“这个你就尽管放心好了。我已经派人打听过来,那个金明王子,只不过是草包王子一个。未来储君人选已定,那个金明王子来到中原,不过是那边的人故意支走他而已。这个王子不学无术,就连现在的高丽国君都不正眼看他,哪里还能够与王位沾上边?” 七小姐听罢,这才放下心来,含笑道:“母亲果然深谋远虑,连这一层也想到了。女儿今后真得多向母亲讨教讨教才行。” 傅大夫人笑道:“你已经很不错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只要把握住机会,再努力一些,这入主忠靖侯府,指日可待。” “多谢母亲相助。”七小姐起身致谢,这也是她今生今世最大的心愿。 又说了一会话,七小姐便告辞出来。在外面的林荫小道上,撞到了张婆子。 张婆子一见到七小姐,马上眉开眼笑起来:“七小姐,老身先恭喜小姐。方才老婆子奉了大夫人的命,去华锦坊看了一下姑娘的嫁妆。看来,宫里赐下来的料子果然不同,全都是上等货色,摸起来那个柔软啊……” 张婆子自顾自唠叨了一大通,这才想起要去回复傅大夫人,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七小姐,老婆子还要进去回过大夫人……嗯,这天色也快变了,暴雨快来了,小姐还是走快几步吧。” 七小姐点点头,带着春兰,转回丹霞阁去了。 正文第四百六十三章复活 第四百六十三章复活 天边几声雷声轰隆,不多一会果然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冬蕊冬梅急急忙忙出去关窗,看到傅清玉站在门边,忙叫道:“小姐,你不要在屋檐下站着了,快进屋避避雨吧,待会淋湿了身子,得了风寒可不好了。” 傅清玉含笑道:“不碍事,我站进一些,那些雨淋不到我的。” 雨果然很大,顺着屋檐落下,在地上溅出朵朵水花,傅清玉朝后退了两步,不让那些雨水溅湿自己的衣裙。 她看着面前的滂沱大雨,脸上露出微笑:“冬梅,给雷公子的信放到了长白居酒仙楼的柜台的边角上了吗?” 冬梅正在关窗子,闻言转过头来,点点头:“小姐,我已经照你的吩咐,把信笺交给了那个掌柜的。”冬梅这时才发觉,那个掌柜并非是一个寻常的人。 傅清玉的脸上又露出了笑脸:“天恩寺的那个慧觉小师父,自到离了光华寺到了天恩寺之后,这天文地理的倒学了不少,也会看天时了。他说这两天准有暴雨,果然,这天就下起雨来了。” 冬梅笑道:“我看那个慧觉和尚是一个悟性极高的,小小年纪,听说在天恩寺的地位已经算是高的了,又深得住持大师的赏识,我看不久的将来……” “将来的事情谁能预测验呢。”傅清玉笑道,“不过学得一技傍身也是好的,就如这看天时的绝活,博大精深,也难免慧觉那个小和尚有这样的慧根与悟性。” “小姐,最重要的是,那个小和尚肯帮你,我听说,那个小和尚是二公子的人……”冬梅低声道。 傅清玉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自她与二公子闹翻之后,二公子的人她应该用不了才对。但是,她发现,事情与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难道说,二公子还承认与她的同盟关系? 这样也好,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况且,她也是一个守信的人,为了自己从此可以摆脱二公子的控制,她宁愿去帮他,也帮自己,让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让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了彼此的心愿。 “这雨下得真好啊。”傅清玉看着那漫天的“珠帘”,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 “小姐,快进来一些,这外面风大,雨水顺着风势吹过来了。小姐还是到屋子里去,在窗边看也是一样的。”冬梅忙拉傅清玉拉进屋子里。 傅清玉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漫天的雨幕。 冬梅不由失笑:“小姐这么喜欢雨啊。我看府里的小姐们,每到雨天,总是愁眉苦脸的,哪里也去不了,只好呆在这个屋子里做做绣活。要是下个五六天的,都快把人闷坏了。” “其实下雨天也很好玩的,像我小时候的时候,经常去田边……”傅清玉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下去,她说的是以前与奶奶在乡下相依为命的事情,那时的光阴,是最快乐无忧的。 “哦对了,冬梅,慧觉说这雨要下多久?”傅清玉问道。 冬梅想了想道:“我记得慧觉小师父说,这秋天里不常下雨,但是这一次的雨来得有些特别,大概得下个三两天吧?” 傅清玉沉思片刻,微微颌道:“三两天……足够了。” “小姐,足够什么?”冬梅莫名其妙地望着傅清玉。 傅清玉含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傅府后院的一个胡同里,一个老婆子撑着雨伞,走在滂沱大雨之中,她的脚步匆忙,脸色惶急,大步踏着地上的积水,就连裤管被雨水溅湿了大半,也不管不顾,只一味地朝前大步走着,似在躲闪着什么。 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坐在屋檐下王五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己的契娘张婆子,浑身水淋淋地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惊慌失措,进到屋子里还朝外面张望了几眼,不知在看什么。 “干娘,你在做什么,去过傅府了吗?怎么淋得浑身湿透才回来?”王五忙走进厨房里,拿出一条毛巾来,递给张婆子擦拭身上及头上的水珠。 张婆子的眼神有些涣散,看了王五好一会,才把毛巾接过来。 “干娘,你到底怎么了?”王五更是讶异了。他觉得张婆子的行为十分怪异,一副受了严重惊吓的样子。 见张婆子一丝反应也没有,王五忙再叫道:“干娘家……” 张婆子对于干儿子的话惘然未闻,只一味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他,他怎么会活过来的?不可能啊?” 王五慌了,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张婆子,用力摇着她:“干娘,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到傅府里去见大夫人吗?见到什么人了,什么人又活过来了?” 张婆子定定地看着王五,看了许久,这才慢慢道:“小五,干娘累了,先躺一会。” 说着站起身来,慢慢地折回自己的房间里,连衣裳都没有换,就全身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刚才那一幕,仍然清楚地呈现在脑海之中…… 临近黄昏的时候,她从上房出来,刚出了后院,雨就劈里啪啦地下了起来。她寻思着自己带了油纸伞,再加上就住在傅府背后的胡同里,几步路就到家了,所以,也没有等雨停,就径直走到了雨幕里。 那个时候,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了她一声。 很奇怪,按理说,这么大的雨下个不停,那“沙沙”的雨声是十分大的。再说处于雨幕之中,即使能够听到,也听得不大清楚才对。 但是,那个声音,却清晰得如响在耳边一般,一个一个字,清清楚楚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使她不得不回过头去看。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在雨中伫立着的人。 那个人离她约有十几步远,中间隔着浓重的雨幕。虽然天色已近黄昏,但是由于距离很近,张婆子还是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矮矮胖胖的样子,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就是以前曾试图想租凭“华锦坊”,与林家娘子抢生意的那个南方客商。 张婆子很清楚地记得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的不自量力,她还出手做了一件事情,让他知难而退。不过最后,她与林家娘子给了这位南方客商一些甜头之后,南方客商贾安果然没有再与林家娘子争夺“华锦坊”,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的。这样,事情也算终结了。 事情过了这么久,张婆子也差不多把这件事情忘了。如今她见到这位南方客商,不由心中“格登”一下,往事又浮现在眼前,心里不由一阵发虚,毕竟那件事情中有一个人丧命其中。 “原来是贾老板啊。”张婆子在雨中撑着伞站定,努力从脸上挤出笑容来,装作一副自然平和的样子,“贾老板,这大雨的天里,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贾老板笑着说道:“我刚从铺子回来,张妈妈,听说贵府要办喜事,这大红的喜服,要不要我们铺子来帮你裁制?我们的手艺好着呢,包你满意。” 张婆子嘿嘿地笑道:“这个老婆子我可做不了主,要不,我回去帮你向大夫人问问看?” “那就有劳张妈妈了?”贾老板朝张婆子做揖表示感谢。这时,张婆子才发现贾老板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影很熟悉,张婆子睁大眼睛望过去,忽然觉得脖子像被人紧紧扼住一般,差点喘不过气来。 那个人,不是南方客商身边的小厮吗?在她设计的那个阴谋里,这位小厮曾因奋力救主,溺水而亡。如今,怎么会在这里? 张婆子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张妈妈,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南方客商说道,转身与那名小厮一起走了。 在临走的时候,那名小厮突然转过身来,朝张婆子阴恻恻地笑着,眼睛却射出迫人的寒光来。 张婆子吓得浑身一震,差点跌在了地上。手中一软,再也把持不住手中的油纸伞。那伞飘落在地上,随风吹到另一边去了,而她,则被雨淋了个浑身湿透,宛若落汤鸡一般。 张婆子慌忙去捡雨伞,待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南方客商和那个小厮已经消失不见。大雨之中只剩下浓重的雨幕,还有一团雾气,仿佛那个南方客商与那名死去的小厮不曾来过一般。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张婆子茫然道。猛然想起前几天,在自己城郊的家里发生过的事情,浑身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难道,这大白天的,她撞鬼了? 而那个被她与林家娘子害死的小厮,此刻与林氏一样,来向她索命来了? 张婆子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有疼痛的感觉。不是梦,在梦里是没有痛觉的。 可是,那名死去的小厮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明明在城北义庄那里见过那位伙计的尸体,被水浸泡得足足有两个人那么大,眼睛还大睁着…… 难道说,这名小厮又复活了,还是今天她见到的,就是一个鬼魂? 张婆子再也不敢想下去,拿起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傅府背后的家,踉踉跄跄地奔去。 正文第四百六十四章传话 第四百六十四章传话 张婆子在自己的房间里躺了一个晚上,连晚饭也没有胃口吃。第二天便发起高热来,不得已再向傅大夫人告了假,傅大夫人虽然十分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草草请了个大夫过去给她看了病,叮嘱了一些让她好好养好身子的话,再拿来一些中等的参须,就打发了张婆子。 此时的张婆子,也顾不得这些了,想起那天在城郊自己的家里遇到的怪事,再想起自己昨天又遇到了那个死去的小厮,这些人都好像是来向她索命似的,看来自己坏事作绝,命也不久矣。 看到赶过来看望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还有聪明伶俐的孙儿,张婆子不由落下泪来,拉着儿子的手说不出话来。 “娘,你到底怎么了?”不明所以然的儿子脸上一片茫然,他前两天就看出张婆子不对劲,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一般,如今又一下子病倒了,这病来得十分蹊跷。 “娘,你心里肯定有什么事情,就对儿子直说了吧。”儿子对张婆子诚挚道,“我能够做到的,一定帮娘亲做到。” 张婆子只是流着泪不说话,这是报应,她如何对自己的儿子说,这是因为自己这十多年来,做了太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如今那些冤魂来找她索命来了。这些话,她如何说得出口? “没事,娘只是淋了雨,受了风寒,躺两天就好。”张婆子拭了泪,勉强道,“你要顾着衙门里的事情,也不用太担心我,有五儿在,我也有个照应。你们尽管安心吧。” 儿子想说什么,儿媳妇已经嚷开了:“我就说没事嘛,你偏说有事,如今扔下个娃儿在家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你在瞎嚷嚷什么”儿子不悦地瞪了自家媳妇一眼。 张婆子一听说把孙儿和厨娘留在家里,联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再也躺不住了,忙推自己的儿子:“你们两个,怎地这般粗心大意,把小孩子留在家里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快快回吧。” 儿媳妇听婆婆这么一说,马上站起了身子,儿子有些担忧地望着娘亲,不情愿的样子。 张婆子一拍儿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看看。” 见儿子没动,张婆子不由气了:“你不走是不是?那老婆子我自个儿回去瞧瞧。”说着竟然真的要翻身下床,看来真是对于那个孙儿担心得紧。 “娘,我走,我走还不成吗?”儿子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媳妇一块走了。 张婆子复又躺下来,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眼皮也沉重得很,睁也睁不开,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迷糊中只觉得烧得厉害,有人给自己喂水,喂药,眼皮太沉重了,她的意识还有些清醒,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再后来,听到好像有府里的丫头过来,不知要请示什么事情。那个丫头的声音轻轻飘飘的,听不清楚。她听到王五说什么晕迷了,是她吗?她在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里,听到王五对那个丫头说,让她看着办。 夜半,滂沱大大雨中,一个偻着身子的人影敲开了牡丹阁的门。 冬蕊睡眼蓬松地走了出来,打开院子的门,就着院门口处被狂风暴雨吹得摇摆不定的灯笼一看,讶然道:“胡妈妈,这么晚了,这大风大雨的,你怎么过来了?” 胡婆子满脸焦急,带着惶恐不安:“冬蕊姑娘,老婆子我,我本来是不想打扰六小姐的。只是……” 冬梅也起来了,看着张婆子一身水渍,浑身都差不多湿透了。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这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婆子也不会求到门前来。于是,她和气地问道:“胡妈妈,有什么事情你说说吧,小姐刚刚躺下,还没有睡着。” 胡婆子不安地绞了绞衣角,这才说道:“不瞒姑娘,我前不久认了个干女儿,这好端端的,竟然在这大雨天里烧了起来。本来老身以为没什么事情,也没在意。可是如今额头是越来越烫,整个人开始说起胡话来,可把老婆子吓坏了,这才想劳烦六小姐过去给瞧瞧……” “这大风大雨的,怎么出门啊?”冬蕊抬头看着倒水似的天空,有些忧虑。 “看病要紧。”从里屋的门口处,传来了傅清玉的声音。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起床梳妆完毕。虽然头发有些蓬乱,但是依然掩不住神采奕奕。 “小姐”冬梅冬蕊齐声叫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傅清玉提了一下手里的药箱:“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救人要紧,我们快走吧。” 说完就进杂物间拿蓑衣,还有斗笠,和自制的高跟木屐。这种木屐的作用是不影响走路,而且不会湿了脚。 见自家小姐风行雷厉地一一准备妥当,两个大丫头也不敢怠慢,一个拿了油纸伞,一个提了灯笼,跟着自家小姐与胡婆子朝后院的北门行去。 胡婆子的年纪并不很老,不过四十多岁的光景,但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是长年辛劳与病痛折磨的结果。 而她认的一个女儿,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丫头。一天胡婆子在街上看到这名丫头在沿街乞讨,可怜她父母双亡的身世,胡婆子便带了她回到傅府里,做了厨房里一个烧火的丫头。 如今胡婆子口中说的,病倒的就是这名丫头,胡婆子的干女儿。 一行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后院北门的那间狭窄的小屋子门前。那屋子里点着灯笼,但从窗子里透出的光,可以看出点的烛火很微弱。 屋子里不寻常的平静。 傅清玉想也没想,马上推门而入。在进去的那一刹那,她愣住了。 屋子里根本没有胡婆子的干女儿,只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娘子。那个娘子大约三十岁左右,昏暗的灯光下脸面看得不太清楚,只觉得十分陌生。 傅清玉托着药箱的手放了下来,只拿眼睛征询地看着胡婆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胡婆子的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对傅清玉道:“六小姐,这是忠靖侯府的管事娘子,是三公主身边的徐妈**女儿。她说是受徐妈妈所托,有急事要找六小姐。” 傅清玉主仆三人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们与忠靖侯府的徐妈妈并没有交往,怎么那个徐妈妈会来找她?而且还是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半时分? 看起来好像真的有急事。 “找我有事吗?”傅清玉看定那位管事娘子,淡淡问道。她注意到这位管事娘子的衣裳都被雨水打湿了,如若没有急着要做的事,而这件事情又十万火急的话,谁愿意在这个鬼天气里出门 “你是傅六小姐?”那位管事娘子特地多看了傅清玉几眼。 傅清玉含笑道:“在这个府里头,六小姐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人,我没有必要去冒充一个不受待见的人吧?” 管事娘子看向胡婆子,这才信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傅清玉手中:“我娘私下里与胡妈妈有一段交情,所以先找到胡妈妈,让胡妈妈代为通传。我娘要我把这封信交与小姐,说只要小姐看了信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傅清玉看看手中这封信,这位管事娘子浑身被雨水打湿,但藏在她怀里的这封信,却完好无损,一滴水珠也没有溅到上面。 由此,可见这封信的重要性。 胡妈妈对冬蕊冬梅说:“我们到门口处守着罢,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早通知小姐。” 冬梅冬蕊点点头,随着胡婆子到外面去了。 在管事娘子的示意下,傅清玉拆开了信,只看了一半,顿时脸色大变:“这件事情是真的?” 管事娘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小姐请把信看完,就什么也明白了。娘亲让我捎话给小姐,说现在的情势对小姐十分的不利,请小姐早做准备。还有我娘交待,小姐看完信之后,务必把信烧掉,切不可泄露出去半分。” 傅清玉点点头,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人家冒死帮自己,自己没理由去害人家吧。 她很快把信看完,就着灯笼里的烛火,把信烧成灰烬。然后,有些疑惑地望着管事娘子:“我不明白,徐妈妈……她为什么帮我?” 管事娘子看起来是个精明的人,似乎料到傅清玉会有这么一问,沉稳答道:“我娘亲,是忠靖侯府二公子的奶娘,一向视二公子如己出。如果小姐明白这层意思的话,就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帮您了。我娘亲是一个心慈的人,不忍心看到二公子天天酗酒,伤害自己的身子。更不愿看到,二公子因为小姐远嫁外邦,而更加痛苦。所以,先通知小姐,好让小姐有个准备。” “二公子知道这件事情吗?”傅清玉问道,她好像觉得,有段时日没有看到赵子宣了。 管事娘子摇摇头:“二公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三公主向皇上请旨,让二公子到外省一些州县巡视民情,大约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由于二公子居无定所,我们也无法知会二公子。” 傅清玉的心猛然一沉。如今连赵子宣的消息也失去了,那就是说,她现在是在孤军奋战? 正文第四百六十五章见鬼 第四百六十五章见鬼 管事娘子看了看外面:“六小姐,信我已经带到了,话也传达了,该怎么做,小姐自己思量清楚,夜色已深,我也不宜逗留得太久,先告辞了。” 傅清玉点点头,道了谢,并让冬蕊把她送出后门。 “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那封信上说了什么?”冬梅关切地看着傅清玉苍白的脸色,再看看地上的灰烬,她看到了信笺被烧的情景,她想,那封信一定是绝密。 “看来计划要尽早进行才行,不然的话……”傅清玉叹了口气,“没想到皇宫一行,还是被人算计了那个金明王子,他在后宫里吗?他是如何入得了戒备森严的后宫的?” “以三公主的势力,要让一个人入宫,也不是难事。”冬梅沉吟道,“如果加上太后的话……” 傅清玉摇摇头:“不可能是太后的,如果是太后的话,那她为何会让淳阳前来把我们带出永寿宫呢?你没有看到七小姐当时的表情,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分明就是暗暗埋怨我们破坏了她的计划” 冬梅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如果说来,太后是不知情的了?” 三公主已经很难对付了,如果再加上一个太后的话,自家小姐还逃得出去吗? 而且,太后的话在现在的情势而言,也算是有威信的,三公主总不可能不听母后的话吧?当今圣上对于自己的生身母亲,也会带几分尊重吧? 只要太后是明事理的话,那么自家小姐的处境就会有一丝转机。 往回走的路上,傅清玉一边走一边沉思。她已经把当前情势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她被逼到这个份上,无论如何,也要与赵子宣一起逃离京城了。 不错,这个世道,聘为媒,奔为妾。但是,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一个人好端端的,若非万不得已,干嘛要选择私奔呢? 傅大夫人的手段,再加上三公主的势力,她要想扭转乾坤,似乎不太可能。那样的话,为了自己不嫁入外邦,为了赵子宣不会对着一个不爱的人痛苦地渡过一生,所以,她也唯有朝着这条路上走了。 有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成功例子,再加上她与赵子宣又是四肢健全的人,总不至于会饿死吧,况且还带了那么多银子一起走呢。 走回到牡丹阁的时候,傅清玉的心境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把刚刚看到的那封信的内容告诉了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并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走漏风声。还有,事情既然发生了变化,我们的计划也要加紧进行才行。我推测,金明王子可能要看了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之后,才会回国,到那个时候……” “小姐,你千万不要嫁到外邦去。”冬蕊急道。 “放心,如果计划进行得好的话,我会全身而退的。”傅清玉想了想道,虽然她也不太有把握,但她会尽力去做的。为了自己,也为了赵子宣。 冬梅握紧了傅清玉的手:“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计划进行得顺利,二公子那边也开始行动了,我看,扳倒大夫人指日可待。在这一方面,二公子与小姐倒是心照不宣的。” 一提到傅二公子,傅清玉的心瞬时冷了下来:“我们还是同盟,有着共同的目标。他要为他的母亲报仇,我也要为我的母亲报仇,这一点,我们还是有默契的。” 冬梅看了傅清玉一眼:“小姐,其实……其实二公子心里面还是有你这个妹妹的。我听思雨说,二公子那一次与小姐吵了一架之后,回到城南别院就病倒了,拖了很久方好了起来。” 傅清玉心中一动,但仍冷着脸道:“那是他活该,自作自受谁让他不听我的解释?还说我什么居心叵测的,一想起来就来气。” 冬梅不由笑了起来:“小姐还在生气啊。” “我怎么不生气?我这个好端端的妹妹他偏偏不信,一味去袒护那个……他真的瞎了眼了”傅清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算了,不提这事了,反正,我是不会原谅他的。我只求他别再碍着我的事情就好了。” “小姐,现在二公子不明真相,他是被与七小姐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兄妹之情蒙蔽了。如果哪一天他醒悟过来的话,七小姐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冬梅对于傅二公子还是抱有希望的,“而且……而且像二公子那么精明的人,等气消了之后,怎会想不到这是七小姐使的手段?到时候,二公子肯定会帮着小姐的,说不定,还会帮着小姐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呢。” “如果他能识破七妹妹的诡计的知,那再好不过……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傅清玉微微叹息,“现在离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只有几天的时间了,我们要早作准备……子宣那边怎么样,能联系得上吗?” 冬梅摇摇头:“这两天我去了好几趟寒江诗社,那里的人说,二公子这几天都没有过去。” 她抬起头来,看到傅清玉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忙又说道:“小姐也不必太担心,虽然二公子被三公主支使出了京城,也没有留下什么口信,但是赵二公子一直是一个守信的人,他说在赏桂大会那天跟小姐一起走,他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傅清玉点点头,这一点,她倒是十分信任他。 “夜深了,我要睡了。”傅清玉朝床榻走去,“你们也快点睡,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冬梅冬蕊齐齐应了,过来帮傅清玉掖好被子,也各自去睡了。 张婆子在床上躺了一天,烧退了,身子依然软绵绵的,又用参须煮了水,喝了去,精神好了不少。这才拖着仍然疲乏的身子,去上房给大夫人请安。 刚走到上房的院子边上,就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仆妇一直冲了过来,直直地撞到了张婆子身上,把她“砰”的一声撞到在地上。 张婆子被撞了个头晕眼花,一下子起不来。那个仆妇长得十分高大健壮,叉着腰正准备开骂,一看到竟然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张婆子,不由吓了一跳,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马上换成一副笑嘻嘻的馋诌之相,慌忙走上前去,把张婆子从地上扯起来,一边陪笑道:“张妈妈,啊,真对不起,我有急事,走得太快,冲撞了张妈妈。张妈妈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怪罪。” 要在往日,凭着自己的地位,张婆子铁定要把这个不知轻重的仆妇训一顿。但是今天她拖着一副病体,实在没有精力去教训这个粗鲁的仆妇了。 她摆了摆手:“算了,这事不怪你。你这么急匆匆的,要赶到大夫人屋子里做甚” 那名仆妇停下为张婆子拍打衣衫上的灰尘,闻言停下手来,定定地看着张婆子:“洗衣房一个叫做小芳的丫头,昨晚解手的时候,撞到了鬼,被吓傻了,现在还在说着胡话,我来请示一下大夫人,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置。” “小芳撞鬼了?”张婆子这段日子对于“鬼魂“二字颇为敏感,一听到那名仆妇如此一说,本来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一分,颤声问道:“什么鬼魂?” 那名仆妇看看四周,低声道:“是以前二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头,叫做小樱的。上段时间二老太太不是在府里住过一段时间吗?那丫头无端端的,就掉到了后院一一口枯井里死掉了。那枯井里还没有完全干涸,有水,那个丫头的脑袋被泡得这么大……”那名仆妇比划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十分夸张。 “原来是那个丫头。”张婆子的心沉了一下。虽然府里对外面是说这丫头在一个暗夜里走路,不小心掉到井里支的,但是张婆子比谁都清楚,与其说那名丫头是自己掉到井里的,倒不如说那名丫头被人推入井里还来得确切些。 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张婆子与傅大夫人密谋的,借一个丫头的性命,来扳倒四姨娘,重新夺回傅府中馈的大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加害二老太太那件事情上,小樱也参与了,并且知道得太多了,所以,大夫人才与张婆子定出这么一个一雕双雕的计策,既杀人灭口,又一举扳倒了四姨娘。 “那个丫头……”张婆子的声音不由颤抖起来,“那个丫头,府里不是请了法师前来,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了吗?怎么她的鬼魂还会出现在这里?” 那名仆妇茫然而摇摇头:“我也不大明白,听与小芳同屋的红叶说,小芳前几天就在后半夜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白影飘过。前天又看过一次,跟红叶说了,红叶不信。昨天小芳洗衣裳洗到很晚,还没有回来,红叶就到后院去找。没走几步,就听到小芳大叫了一声,然后就看到从井里冉冉升起一个白影来。看那个身段,是以前二老太太屋子里的小樱花无疑。红叶当时吓得半个命都没有了,连滚带爬地回来找帮手。叫上几名小厮,赶到那里的时候,那个白影已经不见了,小芳躺在那里,口吐白沫,已经不醒人事。” 正文第四百六十六章丝绸湿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丝绸湿了 “白影?”张婆子狐疑道,心下也有些惊慌起来,这些日子是不是她的运气太背了,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些与鬼魂有关的东西。 她不由摸摸手上挂着的一串念珠,定定神。那串念珠是儿子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她遇到些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特地去了一趟天恩寺,替她求来的。 “那个鬼魂出现的地方,就是上次发现小樱尸体的那口井的井边吗?”张婆子问道,鬼使神差的,她忽然想到那个地方去看看。 那个仆妇点点头,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忽然打了开来,向雪走了出来。那个仆妇赶忙走上前去,说要求见大夫人,然后说明来意。向雪听了,也不敢怠慢,领着她进去了。 张婆子定定神,想到这会子大夫人正在处理这桩无头公案,一时半会也无需自己在跟前伺候着。于是,便打算到后院那个出现鬼魂的地方看看。 这个时候,张婆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条细线扯住她要去的那个方向去一般,胆子也大了起来,看看天时,大白天的,再加上府里人多,鬼魂也不可能出现吧? 来到后院,见后院围了一些人,正在对着那口枯井指指点点的,说着昨天晚上发生灵异事件。见到张婆子过来,众人忙止住喧哗,叫道:“张妈妈。” “你们聚在一起说什么呢?”张婆子板起了脸,“大夫人被忌讳你们这些人聚在一起,正经事情不做,专爱乱嚼舌根。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是你们说得的?” 众人见张婆子抬出大夫人来,顿时噤若寒蝉,一下子便散了开去。 见四周无人,张婆子这才慢慢地朝着那口枯井走前几步,目光慢慢朝前看去。 那不过是一口枯井,在阳光下白白的,有些泛光。 什么也没有。 张婆子这才放下心来,心想着这哪里有什么小樱的鬼魂,分明是小芳那丫头生性胆小,看到些什么东西就朝着那个方面想了,这才自己吓自己,把自己给吓晕了。 一想到这,张婆子心也定了,精神也好了一些,脚步也轻快了起来。她转过身子,正准备走回上房去。忽然,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过身来,准备看个清楚。 这一看之下,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仍然是那口井,不同的是,那口井的边缘,慢慢显出一些红色的字,就像是用鲜血写下的字一样,鲜艳夺目,只有四个字,四个大字:“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张婆子脚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她勉强撑起身子,抬头再看向那枯井时,却发现那行用血写成的字已经消失不见,那口枯井仍然是那口枯井,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张婆子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认真去看。那口井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婆子的心里发毛,只觉得背脊梁骨冷嗖嗖的,手心不觉渗出冷汗来。她再也不敢在这后院多停留片刻,跌跌撞撞地奔回前院去了。 来到前院,看着那些丫头婆子来来去去地忙碌着,张婆子好像又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一般。 有丫头过来跟她打招呼,行礼,她又变回那个在大夫人面前红极一时的人了。没有鬼魂,没有鲜血写成的井边的字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 她的脑子有些混乱,想了想,还是来到了上房。一进到屋子,便看到大夫人阴沉着脸,底下站了一名小厮。不知道那名小厮禀报了什么,大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 “你先下去吧,到帐房里支十两银子,给他的家人,算是安葬费。”大夫人吩咐道,接着又叹息一声,这人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摔死了呢?” “那是他福薄,夫人一直都很关照他了。”那名小厮也是一个极会说话的,说出来的话很中听。 大夫人的脸色缓了缓:“算了,也是他受不起,你先下去吧。” 那名小厮很快走了下去。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张婆子陪笑问道,“谁好端端的摔死了?” “不就是那个李齐吗?”大夫人哼了一声,“本来因了他帮了本夫人一把,本夫人也没有亏待他,让他做了个收租银的。这也算轻闲活了吧?谁知那人也太经受不起了,这才做了没几个月,居然无缘无故居然从岭岗上摔下来,摔死了” “摔死了?”张婆子吃了一惊。她知道大夫人口中说的那个李齐是谁。就是替大夫人办事,把小樱杀死,然后抛尸入井的那个人。由于此人帮大夫人办了一件事情,大夫人也没有忘记给他恩惠,就让他做了傅府外放的租地里收租银的。这活儿轻松,正合他那个游手好闲的性子。 张婆子还知道此人酗酒,马上问道:“李齐是喝了酒,上了岭岗,以致酒醉失足摔死的吗?” 傅大夫人摇摇头:“刚才那名叫做阿三的小厮说了,这两天李齐偶发高势热,也不敢喝酒。这人没喝酒,也没怎么地,竟然在那么矮的岭岗上摔下来,死了,也太奇怪了些。” “是啊,太奇怪了。”张婆子接口道,“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不知怎的,张婆子突然想到了小樱的鬼魂。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凑得太近了,使人不得不怀疑,难道是小樱的鬼魂去找李齐报仇,这才害得李齐失足摔死的? 张婆子被自己突然萌生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浑身颤了一下。 “张妈妈,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傅大夫人问道。 张婆子看了看大夫人:“夫人,听闻昨天后院出现了小樱的鬼魂,今天早上又传来李齐失足摔死的消息。老身想这两件事情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傅大夫人沉吟着,没有说话。 张婆子凑上前来,低声道:“夫人,好像最近府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依老身看,不如再请些道行高深一些的高僧来超渡,也好求个心安。” 大夫人看了张婆子一眼,似有所动:“这两件事情的确有些蹊跷。”她点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情闹得太大的话,传到府外面去也不大好听。我挑个日子,你去一趟天恩寺,请那里的高僧过来,做一场法事吧。” 张婆子脸上的神情马上舒展开来,笑着应了下来。 其实,她更多的,是求自己心安。 大夫人也怕夜长梦多,很快选定了日子,把时间定在了明天。 第二天,一大早的,天恩寺的几位高僧便登了门,一阵敲木鱼、诵经之后,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把事情完全办妥了。 完成了心中的一桩心事,张婆子的心情格外轻松,迎着满天的红霞,一路哼着歌回到了傅府背后的胡同里。 一进家门,凳子还没有坐热,外面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随后,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着张婆子怯怯地叫了一声,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水叭叭往下掉,哭开了。 “这……笼烟,这到底怎么了?”张婆子被这个叫做笼烟的丫头哭得一头雾水,“你先别急着哭,又犯什么事情了,先说清楚。” 这个笼烟是大夫人房里保管物品的一个丫头,十四五岁的年纪,平日里处事还算稳重,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这样惊惶失措地跑来哭诉,算是绝无仅有的,正因为这样,才让张婆子心里面“格登”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笼烟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张婆子,欲言又止。张婆子急了:“你这个丫头,哑了?你倒是说话呀”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笼烟嚅嚅道。 “行了,起来说吧。”张婆子胡乱应了,又催促了两声。 笼烟不敢站起来,看着张婆子,低声吭哧了半天,才说道:“张妈妈,那批丝绸子,也就是宫里拨下来的,让七小姐做嫁衣的那些绫罗绸缎……” 张婆子“蹭”的一声坐直了身子:“那批丝绸怎么样了?” 那批绫罗绸缎,由于是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傅大夫人也不敢怠慢,便让张婆子与笼烟一起管理,锁在一间屋子里,张婆子与笼烟各持一把。只有两把钥匙一起开,才能够打开屋子,缺失了任何一把,都是无法开得了那个屋子的门的。 笼烟被张婆子的神情吓得朝后缩了一下,低声道:“前两天下暴雨,我去请示了张妈妈,要不要进屋看看那些丝绸子,当时张妈妈病着,我也没敢多打扰。今天一大早的,张妈妈您让人送来了钥匙,我打开一看,见那屋子有一扇窗子没有关上,半开着,靠近那扇窗子的丝绸有一半湿了。奴婢就寻思着……” 说到这,那个丫头忽然不说了。 “你到是快说呀,可急死人了”张婆子催促道。 笼烟忽然哭了起来:“张妈妈,我不敢说。” 正文第四百六十七章磷 第四百六十七章磷 (多谢狐狸☆宝宝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书友们多多支持啊多多订阅素素才有努力下去的动力,呵呵。还有,女主的幸福时光快到了。) “你……”张婆子不由气结。 笼烟看了看张婆子,看到张婆子真的生气了,这才咬咬牙道:“奴婢见那些丝绸有一大半便雨水淋湿了,于是便趁着今天阳光很好,把所有的丝绸都抬到了后院晾晒,谁知道……谁知道……”笼烟又哭了起来。 张婆子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她颤抖着声音问道:“那些丝绸被偷走了?” 笼烟摇摇头。 “没有晒干,发霉了?”张婆子再问道。 笼烟还是摇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婆子急了起来。 “那些丝绸……”笼烟哭道,“那些丝绸居然无端端的着起火来,待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竹篙上晾晒的丝绸全着了火。火势很大,救也救不及,待救下来的时候,那些丝绸大部分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些零零星星的碎片……” 只听“啪”的一声,张婆子的巴掌已经甩到了笼烟的脸上,把她打翻在地上,张婆子气得浑身都抖动起来:“老娘不是特别交待了你,要好好看护那些丝绸的吗?那可是上面赏赐下来的,要等着七小姐大婚那天用的,这倒好,你全烧了,这该怎么办?” 笼烟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哭道:“我也没有想到那些丝绸是晒不得的,一晒就会着火的……” 张婆子怒道:“废话,这好好的丝绸,怎么会无端端地着了火呢,分明是你自己看护不力,却还要推缷责任…….” 笼烟拼命磕头,她的力气很大,把地板磕得“砰砰“响:“张妈妈,你可千万不能冤枉我啊。那些丝绸本来是湿的,我只不过拿到阳光下面晾晒,怎么会自己烧起来呢?我实在是不知道呀……” 张婆子怔了一下:“那些丝绸真的是自己烧起来的?” 笼烟哭着点点头:“我一直在后院里,没有离开半步。而且那个时候,后院里也没有什么人,如果有人存心破坏的话,我又怎会看不见?的确是那些丝绸自己烧起来的……” “有这样的怪事?”张婆子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笼烟,心想笼烟这丫头平日里处事还算稳重,也算是老实本份的一个丫头,不像府里的其他丫头,一心只想着往上爬。所以,她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只不过,这件事情太过于蹊跷了,那么好的丝绸,难道经不起晒吗?不可能啊。 猛然间,张婆子想起一件事情来。很久以前,似乎京城不知哪个大户人家府里也发生过一件怪事,堆放了很多杂物的杂物房突然起火,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烧成了灰烬。后来经官府调查,确定那间房子里由于堆放了大量的磷,磷遇热自燃,这才酿制了这一场大火。 如今听笼烟描述的情景,竟然与当年那件事情颇为相似。 张妈妈马上醒悟过来:“笼烟,那些烧过之后的丝绸的碎片,你可曾带过来?” 笼烟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些布料的碎片来。由于救火的时候是用水浇上去的,那些碎片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张婆子嗅了一下,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来。如果那些磷粉没有被冲洗干净的话,那还有迹可寻。如今,这些布料碎片,被洗得干干净净,一点磷粉的痕迹也找不到。 如果有磷粉的话,那这件事情在大夫人面前还有个交待,可是如今……张婆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由于那些丝绸一直是她与笼烟保管的,所以看来自己是难脱干系了。 “笼烟,你起来吧,跟我到大夫人那里说个清楚。”张婆子疲倦地站了起来。 笼烟一把抱住张婆子的腿:“张妈妈,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真的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啊……” “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张婆子叹息道,这件事情禀报于大夫人知道的话,笼烟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大夫人生起气来,说把她杖毙也是有可能的。还要牵连到自己…… “你一整天都在后院里吗?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靠近那些丝绸?”张婆子不怀什么希望地问道。 笼烟哭着点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妈妈,有件事情说也奇怪。在后院晒那些丝绸的时候,有好几次,我隐约觉得,好像,好像有一个白影飘过。回头看时,又看不到什么……” 又是后院?又是白影? 张婆子的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连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你说什么……什么白影?” 笼烟似乎并不知道后院边上枯井发生的事情,有些茫然地望着张婆子:“我也看不大清楚,只觉得好像,好像有那回事……” 那个白影,会不会就是小樱的鬼魂?不是说鬼魂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的吗?如今大白天的,那个鬼魂居然出来了,那是怎样的厉鬼? 难道说她死得太冤屈,怨气太重,以至死后都无法超度? 笼烟抬起头来,看到张婆子的脸色白得吓人,目光呆滞,双手不由自主地在颤抖着。 “张妈妈,你怎么了?”笼烟被张婆子的神情给吓住了。 “我们走,我们要赶快告诉大夫人去,这件事情,太奇怪了。”张婆子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就朝外面走去。 笼烟不明所以,也赶忙跟了过去。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被人“砰”的一声大力撞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见到张婆子大声喊道:“娘,不好了。” 张婆子本来精神有些恍惚,被这个人的大嗓门一喊,吓了一大跳,回到神来,看到是干儿子王五这个愣大个儿,不由怒道:“慌什么慌,有话好好说。” 王五被契娘这么一喝斥,马上安静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道:“娘,家里出大事情了,你那个孙儿他,他……”王五突然结巴起来。 “我的孙儿……”张婆子的脑袋“嗡”的一声,“我的孙儿怎么样了?” 王五咽了一下口水,这才说得出话来,他困难地看了一眼张婆子,“你那孙儿,不知何故爬到了桌子上,说是要把那个穿白衣的大婶要蝴蝶,然后,然后从桌子上摔了下来,摔了个头破血流,到现在,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穿白衣的大婶,她在城郊的那个家里,哪里有什么穿白衣的大婶?莫非是……是林氏的鬼魂? 张婆子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一翻,身子直直地朝后面倒了下去。 “小姐,听说张婆子疯了。”冬蕊一蹦三跳地跳进了牡丹阁,直直朝着里屋跑去,一看到傅清玉,马上把这个好消息说了出来。 “小声些。”冬梅转身将窗子及房门关上,脸上却忍不住笑意流淌,“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冬蕊低声道,但声音里掩不住的兴奋与欣喜,“这下大夫人可就像被人砍去左臂右膀一般了。” “大夫人的反应如何?”傅清玉沉着地问道。她目前最关心的是大夫人的反应。 “听大夫人房里的向雪说,张婆子一夜之间忽然疯了,嘴里说着什么林夫人饶命。林夫人不就是我们府里原来的夫人吗?大夫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都白了,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上,急急地叫了梅香去堵她的嘴,不许她再胡言乱语。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传开了,说是原夫人林氏前来寻仇了,张婆子可能是害死林氏的凶手,所以才会吓傻了。” “这下好了。”冬梅忍不住拍手,“那个张妈妈可是大夫人身边最信得过的人,现在这个传闻一出来,大夫人可就难逃关系了。” “看来二哥哥做得不错。”傅清玉含笑道。 冬蕊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要说是二公子做得好,倒不如说是你的计策好呢。只不过用了几招,就吓得张婆子把真相说出来了。我看那个大夫人,表现上看好像没什么事情,其实内心一定震憾不小。” “我觉得二公子这一次肯采取小姐的计策,这样做实在太对了。”冬梅也说道,“我还以为二公子还在赌气呢。” 傅清玉笑笑,她太了解二公子了:“二哥哥这个人,最大的心愿是替他的母亲报仇,如果有人提供计策,而且这个计划又是可行的话,二哥哥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二哥哥把我弄进傅府的真正目的,如今,我们为了各自的目标走到一块,等完成目标之后,我们就再无瓜葛了。” “小姐”冬梅有些于心不忍,“二公子毕竟是你的亲生哥哥……” “我没有这样的亲生哥哥。”傅清玉淡淡道,这件事情伤她太深了。她与傅二公子之间,抛开亲情,只作生意伙伴,她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小姐……”冬梅还待要说什么,她觉得亲兄妹反目成仇,那毕竟是一件互相伤害的事情。而且,自家小姐毕竟太孤单了,如果有二公子疼着的话,那自家小姐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傅清玉苦笑:“冬梅,你不懂的,我之前有多么期盼有一个亲哥哥,如今我真的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哥哥。” 正文第四百六十八章他来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他来了(呼唤一下粉红与订阅) (各位童鞋,女主报了仇之后,幸福时光就来临了,呵呵。顺祝各位书友五四青年节快乐) 日子一天一天滑了过去,七小姐在废寝忘食地练习着她要夺取头彩的舞蹈“桃夭”。傅大夫人在积极准备着自己与府里两位小姐参加忠靖侯府的赏花大会的衣服头饰。而傅清玉呢,则在抓紧时间筹划着离开的路线,所乘的车辆。 赵子宣依然音讯全无。 就连冬梅与冬蕊都快对赵二公子失去信心了:“小姐,你说,赵二公子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与小姐的约定了?” “不会的。“傅清玉摇摇头,她知道赵子宣一向是个守信的人,如果到时候他没有来的话,那就说明他出事了。 她已经决定了,如果等不来赵子宣的话,那就自己先走。走的路线是以前他们二人商量好了的,就连各种突发事情,如万一失散了如何应付,要去哪里会合,他们全都想到了。所以,即使赵子宣没有准时出现的话,一切还是按着原计划进行。 因为,她始终相信,赵子宣一定不会负她的。如果他没有出事的话,那他一定会来找她的。如果他出了什么状况的话,那她会照着他们先前的约定,在约定的地方一直等他,一直一直等下去。 赏桂大会是一个关键的日子,对于傅清玉而言,那将是一段过往的结束,一段新生活的开始。 当然,她与傅府的所有恩怨,也会在那一天里终结。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之中,焦虑不安之中,忠靖侯府里的桂花香飘十里,而赏桂大会也如期举行了。 这一天,京城里十分热闹,市井坊间,甚至于京城的每个角落,都在津津乐道这件京城盛事。 一条街边小巷边上,聚了好些人,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道:“……听说忠靖侯府的桂花今年开得比往年都要好,也更香,所以,听说这一次的盛会,要比往年都热闹……” “谁说不是呢,我在忠靖侯府门前走过,远远的就闻到了那浓郁的桂花香味,如果真的有幸进去看一看的话,那真是不枉此生了……”说话的是一个胡须密匝,有点肥头大耳模样的一个人,一看便知是一个屠夫。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个瘦弱得像风一吹便倒的书生道:“李屠夫,你若真能混得进忠靖侯府的话,我从此以后,这圣贤书就再也不读了” 那个屠夫受了抢白,有些不服气:“我要真的混进去的话,那又怎样?” 人群中,一个道:“我们赌一赌,李屠夫,你若真能混进去的话,我赔你一百文钱。” 另一个道:“我赔半两银子” 还有一个道:“如果你能进去的话,我赔你一两银子” 这个李屠夫也是一个愣头青,脸上有些挂不住,跺跺脚道:“你们等着,我去试试,要是我能进去的话,你们马上给我准备银子去”说完竟朝着忠靖侯府去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那个李姓屠夫便满身灰尘,灰溜溜地回来了。 早收到消息的那一群人早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中年儒士道:“李屠夫,莫说你进不去,就是我们这些读书人,也是进不得的。” 瘦弱书生也笑道:“莫说我们这些人,就是一般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若是没有收到请柬的,一样也不得入内。听说今年的赏桂大会,与往年的很不相同。听说,不仅是当今皇太后要过来,就连皇上,也要携皇后与钱贵妃一起过来观赏桂花……” “听你这么一说,那忠靖侯府的守卫一定相当森严罗?”人群中有人问道。 “那是当然。”瘦弱书生点点头,“皇太后,皇上,皇后,贵妃娘娘全来了,你说这阵势,可是百年一遇,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你说这能不谨慎一些吗?要是出了事情的话,谁担待得起这样的责任?” “他奶,奶的”李屠夫的嘴里冒出了一句脏话来,“难怪呢,要在平日里,老子可是天天都送鲜肉到忠靖侯府里的,平日里那些小厮们也没拦着,怎么今天一下子就不给进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 正好一队马车驶过,那些人的议论声便传入了马厢内。 最前头的一辆马车上,坐着穿着光鲜靓丽的傅大夫人,闻听此言,冷哼一声:“粗俗” 第二辆马车上坐着傅七小姐傅清敏,还有两名大丫头春芳与春兰,分别半蹲在马车内的长榻之侧。听闻此言,春兰还掀了窗帘子朝外看了一下,转头对七小姐道:“小姐,是一群无聊的市井之人,小姐大可不必理会。” 七小姐点点头,眼中却亮光一片。因为她方才听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个人说了,这次的赏桂大会,不仅当今皇太后会来,皇上与皇后,还有最受宠爱的钱贵妃都会来……这可是她表现的大好机会啊。 她咬咬嘴唇,暗自深呼吸一下。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知道今天会是一场漫长的战斗,药剂她特地又命春兰再多加一分剂量,当然,六姐姐傅清玉开的药方,她也相应加生了分量,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抵得住“离忧散“的毒害。 目前,她感到自己的状态还是十分好的,就连往日一早起来就忍不住要呕血的症状也消失了。 说不定,这是一个好兆头呢,她心想。 车子快要驶远的时候,那个李姓屠夫忽然又加了一句:“老子就不信了,忠靖侯府不是大宴宾客吗?难道他们办的是素宴,不吃荤的?” “李屠夫,你有本事你就再去试一次啊。我看,这一次可不是被人扔出来那么简单了。”有人说道,人群顿时哄笑起来。 那个李屠夫躁了个大红脸,更加不服气了:“去就去,你们等着,我今天要是不把这些肉送进去的话,我就不姓李” 那个李屠夫在众人的起哄中,真的抬起了放在地上的两只装了猪肉的箩筐,又朝忠靖侯府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看,那个屠夫真是有趣”冬蕊也掀起窗帘朝后面看去,见那个屠夫的执拗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傻的人” 突然,一直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傅清玉猛然睁开了眼睛,侧起身子:“冬蕊,你说的是一个屠夫?” “是啊,真的是一个屠夫。”冬蕊朝自家小姐笑道,“小姐若不信的话,就过来看看,长得胖胖的,又是这副性子,难道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 傅清玉抑制住内心的狂跳。那个屠夫的声音,在粗声粗气的表面,带了一丝低沉。而那一丝低沉声线,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太熟悉了,这个声音,曾经一度萦绕在她的梦里…… 她不再避讳什么,也不再顾忌什么,掀起了全部窗帘,极力朝外面搜寻着,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与她乘坐的马车相隔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一个胖胖的,脸上带着几颗麻子的,一身屠夫模样的人,挑着两只大箩筐在路上一晃一晃地走着。 那个人身形略显胖硕,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身影。 她的心头覆上些许失望,她原以为是他,细看之下根本就不是。 这个时候,阳光照在了那个李姓屠夫的身上,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阳光照射在那名屠夫身上挂着的一块,用破布裹了一半的东西上,那个东西遇光反射,晃动在傅清玉乘坐的车厢上。 傅清玉只觉得有道绚丽的亮光自眼前飞逝闪烁而过,心中忽然一动,忙定睛看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姓屠夫身上的那个东西上的布条脱落下来,露出一块玉佩来。 是一块荷花鹭鸶纹玉佩。 傅清玉顿时觉得天地间忽然开阔起来。 赵子宣曾有一块这样的荷花鹭鸶纹玉佩,是在他把身上一直挂着的紫色玉佩送给她之后,才换上去的。 他曾对自己说过,这块荷花鹭鸶纹玉佩也不是寻常之物,平日里看不出奇特的地方,但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奇特瑰丽立现,很宝贵的一种玉质。 如今这个屠夫的身上竟然挂着这样一枚玉佩,也说是说,这个人是…… 傅清玉觉得心快要跳出喉咙了。 正在这时,那名李姓屠夫显然也看到了傅清玉,忽然对她笑了一笑,那眼角的神情,似笑非笑,是傅清玉熟悉的那一种…… 傅清玉掩住嘴,有一种呼唤差点要冲口而出,而激动的泪水,却忍不住浸湿了眼眶。 原来,她一直不会孤单,无论她在哪里,他都会在她的身边。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首先发现了自家小姐的异样,她略带讶异地看看自家小姐,再顺着傅清玉的目光,朝外面望了几眼。 “他来了。”傅清玉抑制不住兴奋的神色,她眨眨眼睛,想眨掉眼中的泪水。但是,眼眶中的泪水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他是谁?”冬梅冬蕊齐声问道。 正文第四百六十九章毒蛇 第四百六十九章毒蛇 (多谢美目盼兮同学、YXQCup99同学、virginia888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你们的支持呵呵。) 傅清玉含笑不语,脸上已然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小姐,他真的来了?”冬梅跟随傅清玉已久,怎不了解自家小姐的心事?见自家小姐笑得如此甜蜜,冬梅心头一热,不由激动起来,“小姐,这是真的吗?小姐,您终于把他盼来了……那,赵二公子在哪里呢?” 冬蕊也醒悟过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不是说三公主怕赵二公子与小姐再有什么瓜葛,特地请旨让皇上支开赵二公子了吗?怎么他……他回京城了?” 傅清玉点点头,用手指指了一下一直跟着马车走的那名屠夫:“你们看,呶,那不就是他了?” “他?那个屠夫?”冬梅冬蕊惊讶地瞪大眼睛,“小姐会不会认错了?” 傅清玉摇摇头,收回目光,放下窗帘,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今天他为何这副打扮,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隐情。说不定,这一次他是偷偷潜入京师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京城的四个城门,一定暗中布置了三公主的眼线,所以他才不得不乔装入京城。” “难道他也要这副样子进入忠靖侯府吗?”冬蕊不解地摇头,“难道三公主连家都不许儿子回来吗?” “三公主一向为人霸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傅清玉沉吟道,“要不然的话,赵子宣也没有理由如此装扮,若不是我还辨识得出他的声音的话,恐怕连我也认不出来。” 一想到赵子宣那副猪头装扮,傅清玉忍不住低头笑了一笑。这副样子,不要说别人,就算是三公主来到面前,恐怕也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来了吧? 如果他们二人这样装扮出京城的话,那也就会省了许多麻烦。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傅清玉思索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忠靖侯府门前,前面马车里的傅大夫人已经把请柬拿了出来,让张婆子递给了把守在侧门口处的侍卫。侍卫验过无误之后,便在手上的一个册子上划了一道横杠,便让傅府的三辆马车进去了。 马车驶进去的时候,傅清玉特地揭起了窗帘子,看看后面跟着的那个屠夫。 那个屠夫没有帖子,当然进不了。于是,屠夫急了起来:“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连老子也拦?原来一直替贵府送肉的张大个病了,怕担误了贵府的宴席,这才让我代替他把肉送过来,你们再这样执意阻拦的话,误了事情我可不担待哦。” 为首的那个像个侍卫队长的,听了那名屠夫的话,迟疑片刻,终究怕误了事情,还是派了个人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走来了一个厨娘打扮的人,看了看那名屠夫箩筐里的肉,点点头,傲慢道:“进来吧。” 远远的,傅清玉看到那名屠夫经过一番折腾,也进到了忠靖侯府,不由轻笑了起来,放下帘子,在马车里端坐好。 冬梅低声笑道:“我看,那个赵二公子也真有两下子,这么糊弄几句,居然也被他混进来了。” 傅清玉低笑道:“他在这个府里住了十多年,要是连自家的人都进不了的话,要是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继而有些伤感,这个本来就是他的家,他本来就是这忠靖侯府里堂堂的二公子,如今倒好,为了自己不但要乔装打扮,还要花费心思编个理由,才得能得了家门,也真是难为他了。 那些围在街口处的那一群看热闹的人,看到那名屠夫进去了,大家互望了一眼,为首的那个中年儒士道:“我看头儿已经进去了,大伙散了吧。” 那些人纷纷抱拳,继而散了开去。 马车进到了后花园,停了下来。那里早早就筑起了一个大大的台子,下面摆了许许多多的圆形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地进贡来的新鲜瓜果,还有各式点心。这些都是供前来赴宴的宾客们享用的。 这个后花园看起来像是一个大花园里其中的一角,这一角的后花园里,各种奇花异草不少,但最抢眼的,也最多的,就是那一树树金黄的桂花,一株连着一株,竟有数百株之多,一眼望去,一片连着一片金灿灿的黄色,香气浓郁得就要让人马上醉了去。 傅清玉等一行人不算是来得早的,这一角的后花园里,已经聚集了好多衣着光鲜靓丽的官家太太,和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们。有的在圆形桌子旁坐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点心,有的则带着身边的一两个小丫头,兴奋地跑到桂花树下,围着桂花树看个不停,好像生平没有见过桂花树似的。 傅清玉跟着傅夫人,和七小姐一起,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傅清玉朝台上看去,见那刚搭起来的临时架台上面,锦旗飘扬,上面绣有龙凤,想必是皇上、太后还有皇后、贵妃、三公主坐的位置。由于隔得远,也看得不大清楚,只看到台上也有人头簇动,想必人不少。 有一些相识的姐妹过来打招呼,看到七小姐,目光中闪现着妒意,草草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到了偏角一些的地方,这些官家小姐们便顾不得身份,恨不得把满肚子压抑得快要爆炸的妨意全部发泄出来。 “你们看到没有,那个就是傅府七小姐,就是命特好的那一个,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嘛,真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偏偏给她赐了婚?”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姑娘,是一个知州府第的庶生三小姐,看看左右,就叽叽喳喳说开了。 “就是。”另一个搭腔的是工部侍郎家的,与刚才说话那位年纪相仿,此刻嘟起嘴,愤愤不平道,“看那副样子,风一吹就要倒似的,有什么好要不是仗着一个嫡女的身份,还有她的哥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的话,我看,皇上未必就下旨赐婚给她……” “你羡慕人家啊,谁叫你没有一个皇上看得上眼的哥哥……”旁边一个胖胖的姑娘酸溜溜地插口道。 七部侍郎家的那个不服气了,转过身来指着那个胖胖的小姐气呼呼道:“死胖子,你说什么,你这副样子,肿得像个南瓜似的,你以为有人会看得上你吗?” “你说谁是死胖子?”那个胖姑娘被说中痛处,不依了,一伸手,就去抓那个工部侍郎家的。 那个工部侍郎家的也不是吃素的,一反手,把那个胖姑娘的头发给抓住了,两个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打起来。 当然,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一看到情形不对,早早就去禀报三公主去了。 傅清玉明显感到四周投射过来的敌视目光,当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有些同情地看看成了众矢所的的七小姐,后者的脸上一片安详,唇边还带有一丝得意的神色,似乎对于这样的目光很是享受。 再看傅大夫人,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这也难怪,皇上这一赐婚,就把傅府的地位无形之中抬高了一大截,况且还是当今皇上赐的婚,这在当朝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周围陆续响起了一些嘈杂声,无非是这个府第的小姐在炫耀自己又得了什么漂亮的首饰,那个府第的小姐又在自夸身上的衣裳多么多么的贵重…… 傅清玉听得有些厌倦,再加上心里有事,便不想在这里听那些小姐们的攀比炫耀,于是便向傅大夫人及七小姐说了一声,带了两个丫头四处走走。 走在林荫小道上,冬梅看看自家小姐,悄声问道:“我看小姐心里有事情,莫非是为了昨天晚上傅大*,奶过来说的那件事情?” 昨夜深夜,傅大*,奶忽然过来找傅清玉,说依照以前贺夫人给她的消息,今天的赏桂大会必定有大事发生,让她及时知会赵世子,时刻防备。 关于这件事情,傅清玉早已让赵子宣告知了赵世子,想必赵世子那边已有所防备了吧? 傅清玉只希望今天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只要过了今天,那她就可以放下心来,与赵子宣一起远走高飞了。 只不过,赵子宣现在在哪里呢?她要如何才能避开三公主的耳目,与他会合呢? 不知不觉,傅清玉三人越走越远,走到了一座花园里。那个花园样式与先前的那个花园一般大小,只不过种的不是桂花,而是牡丹。时值秋季,仍然满园子硕大芬芳的牡丹名种,看起来十分的妩媚漂亮。 偌大的一个园子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背立着,正弯腰看着其中的一枝并蒂牡丹花,看衣饰不俗,或许是一些权贵人家也说不定。 既然冒然闯入了别人的院子,总没有理由就这样退出去,至少要打个招呼吧?傅清玉轻轻地朝着那人走去,正要说话的时候,就看到一条头呈三角形的毒蛇自草丛间蜿蜒而出。 那条毒蛇爬行得十分快速,一下子就游到了那个背立着的人身后,然后,傅清玉等人惊讶地看到,那条毒蛇竟然直起身子,立了起来 正文第四百七十章太后的承诺 第四百七十章太后的承诺 “夫人小心你的身后有毒蛇”傅清玉想也没想,这话冲口而出的同时,她整个人也冲了过去,用力把那位妇人推到在地上。 那条毒蛇听到响动,并没有被吓走,而是立得更直了,“丝丝”地吐着信子,一副随时准备朝人攻击的样子。 “小姐,小心哪”看到那么大一条毒蛇,冬梅与冬蕊腿都吓软了,想跑、去喊人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脚根本动不了,只有在那里喊道。 傅清玉望着面前立起来约有一米多高的毒蛇,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那条毒蛇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一进一出地吐着红色的信子,那股腥腻的味道,令人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傅清玉觉得浑身的冷汗都快出来了,眼睛一点也不敢眨地盯着那条毒蛇,仿佛一眨眼睛,那条毒蛇就会出奇不意地扑上来似的。 同时,一个疑惑自心底升起。傅清玉自小就是跟着奶奶在乡下长大的,她们所在的那个山村,是一处穷山僻壤,由于背后就是一座大山,那些蛇啊鼠啊什么的,多得很。傅清玉自懂事开始,便跟着村里的小孩,到山里去捉蛇,然后拿到镇上去卖,可以换一些钱回来贴补一下家用。 但是,目前这种情况就让她觉得怪异之极。 一般的毒蛇,如果它觉得有危险,大多数都是直接咬了人就游走了。很少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把身子立得直直的,来攻击人。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条毒蛇是经过训练的,训练毒蛇的人想让这件毒蛇攻击人的咽喉,所以,在训练过程中必须让毒蛇直立起来。 傅清玉已经无暇细想这条毒蛇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以及幕后之人与这个院子里的妇人有什么冤仇,非要置她于死地之类的事情了,她慢慢地把倒在地上的那个六旬开外的老妇人扶了起来,低声道:“老太太,待会我说一声快跑,你就拼命朝前跑去,不要回头。” 那个老妇人并没有太惊慌,她的脸上有着不同常人的镇定,点点头,看着傅清玉的目光若有所思。 傅清玉万分紧张地盯着那条仍然立在地上的毒蛇,在它再一次吐出信子的时候,她猛然喝道:“快跑。” 说完,一把拉起那个老妇人,躬着身子朝前面拼命跑去。 她们气喘吁吁地跑出五六米之遥,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不大,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切断似的。 傅清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地上的那条立起来的毒蛇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截蛇。一截躺在原地,一截躺在离她们极近的地方,地上有一滩**而出的红色的血迹,应该是蛇血。 傅清玉看过去,她看到一把极长的宝剑,宝剑的剑刃上,一滴一滴的红色的蛇血滴淌在地上。 她再朝上看,这一看,她的心顿时有一种满满当当的感动。那是一个胖胖的屠夫,脸上有几颗麻子。此刻的他嘴角微微上翘,望向自己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傅清玉“砰砰”直跳的心,在看到那人的那一刻,顿时平静下来。她抑止不住满心欢喜地望着他,轻声道:“你终于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大胆?见了这样的毒蛇还跑,我快被你吓死了”那名“屠夫”虽然是一副责怪的语气,但是溺爱的情感却毫不遮掩地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 “你来的那么及时,我又怎会有事?”傅清玉笑着说道,转身去看身边的那位老妇人,关切地问道,“老太太,你没事吧?” 那位老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极好,想必是平日里多走动的结果,这几步跑下来,也没有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在傅清玉与那位“屠夫”说话的当儿,这位老妇人已经缓过气来了。 “我没事,多亏了你,要不然的话我这个老太婆的这条老命就算丢了。姑娘真是热心肠啊。”老妇人含笑道。、 傅清玉这才看清这位老妇人虽然是上了年纪的样子,但是头发乌黑,皮肤保养得极好,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还有,说话不急不缓,十分得体,眉宇之间那股雍容华贵之气,仿佛与生俱来一般。 傅清玉怔了一下,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虽然她的鬓发上并没有戴太多的钗饰,但从那零零落落的三两枚钗饰之中,已能看出价值不菲。 傅清玉正诧异间,“屠夫”已经走上前来,扶住老妇人:“皇外祖母,您没吓着吧?” 皇外祖母傅清玉惊得眼睛不由瞪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面前这位其貌不扬,衣饰简单的老妇人,竟然是当今皇太后? 站在不远处的冬梅与冬蕊,只会瞪大眼睛,大张着嘴巴,比刚才还更加动不了了。方才是被毒蛇吓的,如今是被这个老妇人的隆重的身份给吓的 傅清玉连行礼也不会了,只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皇太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当今皇太后的神情,竟然比傅清玉还要惊讶,她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屠夫”,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何以会叫她做“皇外祖母?” 吕公公带着一名叫做惠姑的老宫女,听到响动赶了过来。看到一个屠夫模样的人正扶着太后,还叫太后“皇外祖母”,这可把两人吓坏了。 他们没想到,太后不过说是要静一静,于是他们就退出来,让太后一个人呆在这个园子里,他们则在外面守着。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些事情,还莫名其妙地跑出好几个人出来 “你们几个,都是些什么人?”吕公公不客气地说道,用手指指住面前的“屠夫”,“特别是你,一个屠夫,怎么反倒叫起太后做什么,什么皇外祖母,莫不是疯魔了?要知道冲撞了太后那可是死罪……” “屠夫”笑了:“吕公公,你看清楚我是谁再说吧。”说着把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一双丹凤眼笑意流淌。 惠姑瞪大眼睛:“原来是宣公子啊,可把老身吓坏了。宣公子可不兴开这样的玩笑……” 吕公公可是自小看着赵子宣长大的,两人熟络得很,如今见到赵子宣如此胡闹,他忍不住一拳擂到赵子宣身上:“你这个孩子,怎么越大了,反而越没大没小起来了,这要是惊吓着太后那可怎么办?” “皇外祖母,我可不是有心要吓你的。”赵子宣忙对着太后道,“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若不这般乔装改扮的话,我还不一定进得来呢。” 吕公公瞪起眼睛:“怎么,自己的家也进不得了?” 赵子宣朝吕公公挤挤眼睛:“吕公公,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啊,她要让我无家可归,我也没有办法呀。” 太后微皱起眉头:“你母亲不准你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子宣苦恼地看着太后:“皇外祖母,这件事情外孙我不是一早就告诉你了吗?这一次让我外出办差,也是我娘的意思,我今天一早刚入京那会儿,还看到我娘的人守在大门口,一个人一个人地盘查呢。我就是靠着这一身衣裳,才混进来的。” 太后不由觉得好笑,这做娘的,见到了儿子,怎么如临大敌似的 太后看了看一边的傅清玉,她已经能够猜出傅清玉的身份了。再看看赵子宣对于这位傅六小姐的殷勤关切的神情,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叹了口气,对赵子宣道:“宣儿,别怪你母亲,你母亲的本意是好的,只不过……” 赵子宣点点头:“皇外祖母,您不用说了,我明白的,我知道我娘都是为了我好才这样做的,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太后叹了口气,再看看地上一分为二的两条断蛇:“你母亲接下来就会很忙了,没空再理你。你的事情,考虑好了就告诉皇外祖母,皇外祖母给你做主。还有这位傅家六小姐……”想到刚才自己的性命还是这位傅六小姐救的呢,她慈爱地拍拍傅清玉的手,对赵子宣道,“好好待人家。” 一直愣着的傅清玉这才清醒过来,忙跪下给太后磕头,又谢过了太后,方才站起来。 赵子宣也欣喜若狂地谢过太后。 有了太后的这句承诺,两人含着笑对望了一眼,都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事情的转机。 有了太后的承诺作定心丸,他们应该用不着私奔了吧?毕竟这是下下之策,没有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一般都不会采取这个下下之策的。 接下来的日子,安安心心地等着从宫里传过来的好消息,想必就可以了吧? 太后这边,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这证明离成功迈进了一大步。 可是……虽然自己误打误撞,救了太后一命,换取了自己婚姻的自主权。但是,皇上的圣旨毕竟下发了,与赵子宣成亲的人是傅七小姐,也就是说,皇上的赐婚里,新娘子并不是她。君无戏言,下发的圣旨收不回来。也不知太后的话有没有效力,如若不然的话,七小姐势必是要嫁给赵子宣的…… 傅清玉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正文第四百七十一章母子对峙 第四百七十一章母子对峙 看到傅清玉柳眉紧蹙,赵子宣趁众人不注意,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道:“别想太多,能迈进一大步,就是一件好事。慢慢来,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傅清玉抬起头来,看看赵子宣,后者的眼神清澈镇定,她一时之间也定下心来。 赵子宣看着地上断为两截的毒蛇,拧紧了眉头,他明显感觉到,在这个赏桂大会潜藏的危机:“皇外祖母,府里一向守卫森严,凡入府之人必定经过严格盘查。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看,肯定是有人也像我一样,乔装改扮入了府内,想对皇外祖母不利。” 吕公公紧张道:“宣公子,这件事情必须及早禀报三公主才行,要加强警戒,皇上皇后很快就会过来了。” 这次的赏桂大会非同寻常,不仅皇太后、皇上、皇后会过来,而且还听说当今皇上的兴致十分高,约了文武百官一起过来观赏,以示君臣融洽。 皇太后吩咐道:“惠姑,你去把我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报与三公主知晓。” 惠姑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转身去了。 过了不久,一个丰神俊朗的人步履匆匆地入内,一边走一边叫道:“皇外祖母,你没事吧?” 傅清玉正想带着冬梅、冬蕊避开,赵子宣一把拉住她:“是我大哥,正好今天大家见个面吧。” 傅清玉应了一声,微微退开,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脸庞,在眼前晃过。是三年前印在她心上的那个温文儒雅的样子,那睿智却带了忧郁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带了些讶然,再转向赵子宣时,便释然了,唇边也缀上了浅浅的笑意。 傅清玉的心却微微有些疼痛。虽然说三年前的记忆已经了然无踪,眼前的人她已当成熟悉的朋友,但是这毕竟是她来这个世间,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人,她不希望他出事。 “皇外祖母,恒儿来迟了,您老人家没事吧?”赵世子三步并做两步,快步走到太后面前,上上下下检视了太后一番,这才放下心来。 “恒儿,我没事。”太后笑道,拉过傅清玉,“恒儿,是这位傅府的六丫头救了我,要不然的话,我这个老太婆,今天可要丧命于此了。” “多谢傅六小姐。”赵世子含笑道。 “好了恒儿,我这里也没有出什么大事,不过,这毒蛇的事情你一定要彻查清楚,皇上很快就要过来了,还有文武百官,这安全的问题可是要紧的。你切记,一定要维护皇上的周全。” “是,皇外祖母尽管放心,我就是舍弃了这条性命,也会维护皇上的周全的。”赵世子看着太后,坚定道,“皇外祖母,恒儿这就去办。” 太后点点头:“你去吧。”她转身拉过傅清玉,“傅六丫头,你留在这里陪我好好说说话。” 赵世子转身出去,走到赵子宣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看到太后拉着傅清玉朝着另一处看牡丹去了,便低声道:“二弟,跟我来。” 赵子宣看到大哥脸上一副凝重的神色,点了点头,便跟赵世子出去了。 来到一座僻静的凉亭,赵子宣看到赵世子仍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大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只要我能够办得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赵世子伸出手来,拍了拍赵子宣的肩膀:“二弟,你也长大了,以后要挑起忠靖侯府的重担。皇上也十分器重你,以后,忠靖侯府的荣耀,就全靠你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吗?” 赵子宣点点头::“大哥,我记下了。”他侧了侧头,看了看赵世子,“大哥,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好像,好像……” “没有什么。”赵世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定赵子宣道,“二弟,无论今天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插手,知道吗?“ “为什么?”赵子宣不解道,“还有,大哥,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也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赵世子把话题岔了开去,“好了,我要去彻查毒蛇这件事情,还有加强侍卫的力量。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看太后,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情。” “大哥,放心吧。”赵子宣笑道,“刷”地一声响出了宝剑,让宝剑在掌心上游走了一周,“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有这把剑在,皇外祖母不会有事的。” “二弟,你的武功修为……”赵世子满意地望着面前的赵子宣,“难怪皇上这么器重你,好好用功,皇上还等着看你在年底的武举大会上夺得头魁呢。” “那个武举有这么重要吗?”赵子宣摇摇头,看到大哥露出不悦的神色,忙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用功,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世子点点头,重重地拍了拍赵子宣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赵子宣怔怔地看了大哥的背影,看了半晌,这才走了回去。 花园里,太后坐了下来,一边观赏牡丹,一边与傅清玉闲聊着。太后不愧是太后,身经百战,经历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心情居然丝毫不受影响,还跟傅清玉有说有笑。 这时,园子外面有人高声报道:“三公主来了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匆匆而入,一脸的惊惶之色,在看到太后安然无恙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母后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宫女们来报,说母后受到毒蛇袭击,可把女儿给吓坏了。” 太后笑着招手,让三公主到身边来:“我这个老太婆子能有什么事情?也算是我福大命大,身边有贵人相助,才逃过一劫。” 她伸手拉过傅清玉,含笑对三公主道:“女儿啊,幸得这位傅府的六丫头机警,出声示警,并把我这个老太婆拉了出来,要不然的话,我可真的要被毒蛇咬了。” 三公主的凌厉的目光在傅清玉的脸上一转,带上了疑惑的神色。 傅清玉心下暗暗唷了一口气,脸上挂上浅浅笑意,朝三公主盈盈下拜,行了一个礼。 “礼数倒挺周全的,起来吧。”三公主隐去了疑惑的神色,脸上依然是一副傲慢神情,“方才太后说是你救了她的命,那好,本宫也不会亏欠了你这份人情,待会出去以后,本宫重重有赏。” “多谢三公主。”傅清玉朝三公主行礼致谢。既然三公主说了,不想亏欠她的这份人情,她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好了。 她明白三公主这话里的意思。三公主这样不肯承受她的人情,也就是说,在赵子宣的亲事这件事情上,依然没有转机,三公主不会因了她救了太后一命就此松口。 傅清玉暗笑了一下。三公主这样的行径,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之所以救太后,纯属于机缘巧合,同是也出自于做为一个大夫与生俱生的怜悯之心。 而且,在她向太后示警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那个老妇人就是太后。如果三公主以为她心机深沉,借此接近太后,以骗取太后的相信的话,那就任由她去猜测好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是三公主三言两语就可以定论的。 “母亲。”赵子宣走了过来,也躬身朝三公主施礼拜见。 “你……宣儿?”三公主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母亲认为,儿子应该在哪里?”赵子宣望着三公主,语气也冷了下来,“母亲一心一意支开儿子,还在城门口及家门口设了关卡,意欲何为呢?” “宣儿,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要让你爹知道了,看他怎么教训你”太后斥道,看着赵子宣,再回过头来看看三公主,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你们娘俩啊,真让人不省心我的女儿,你的儿子如今愈发狡猾了,我看啊,你这个做娘的,就认输了吧?” 三公主又惊又怒:“宣儿,你要知道擅离职守……” “这个母亲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去信向舅舅说明了。”赵子宣冷声道。 “好了,你们娘俩就别争了。”太后忙打圆场,“大局为重,现在这起毒蛇事件就是一个启示,说明那些躲在暗处的逆贼,已经暗中潜入了忠靖侯府里。皇上快要来了,我怕他们会对皇上不利,女儿啊,这个关你可一定要把住啊。” 三公主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转向太后道:“母后,情势如此严峻,皇上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看不如让人送信到宫里去,请皇上及文武百官暂且不要过来,免得出什么意外。” 太后点点头:“皇上的安危最为要紧,我看,也只能这样了。等事情平复之后,再请皇上过来也不迟。” 三公主点头应了,又多派了些人手,加强了后花园的护卫工作,然后带着她的人,转身出去了。 傅清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子宣。她一直以为,忠靖侯府的家规教出来的公子,都是孝顺至极,唯父母之命是从的人。如今看到赵子宣对自己的母亲当仁不让,这让她感到十分意外,同时,也有一丝欣喜,看来,这位赵二公子也是一个颇有主见的人,如果想来,自己终于不会所托非人。 正文第四百七十二章喝药 第四百七十二章喝药 三公主一路气冲冲而回,脸上神色不善,徐妈妈忙紧跟其后,进到了一处优雅的院子之内。 “毒蛇事件怎么样了?”有宫女斟了三公主最爱喝的“大红袍”上来,三公主呷了一口,神色这才有些缓和。 “回禀夫人,世子已经着人彻查此事了。”徐妈妈赶紧道,“夫人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竟然有人吃了豹子胆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使出这么阻毒的手段来残害太后”三公主猛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水震得溅出少许,把整间屋子的宫女们震得噤若寒蝉,她的眼中射出凌厉的寒光,“要是被本宫得知是谁所为的话,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夫人息怒,如今背后之人竟然敢对太后下手,事关重大,夫人可千万要小心啊。”徐妈妈担忧道。 “如今全府上下已经加强了警戒,我想,那些人即使想再混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三公主冷哼一声,“而且,现在他们打草惊了蛇,也不会再用此招,我想,现在的忠靖侯府的反倒是安全的了。” “可是……”徐妈妈犹豫道,“可是那些人会乔装改扮,会不会也和二公子一样,扮成屠夫什么的混进来……” “别提那个混小子”三公主怒意冲冲道,“那混小子真是气死我了。白养了他那么大,竟然胳膊肘子往外拐,倒算计起我来了。” 徐妈妈心中暗笑,这哪里是二公子算计三公主啊。明明就是三公主算计自己的儿子,而又太低估自己的儿子了,反被儿子算计了,如今落不下面子,反倒埋怨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三公主生了一会气,忽然想起一事来:“奇怪,那混小子不是远在福州吗?怎么一转眼功夫,这人就到了京城,还有不点也不费力气就进了忠靖侯府呢?”她转身盯着一旁的徐妈妈,“难道是你泄的密?” 徐妈妈慌忙道:“夫人,您可别冤枉老婆子我,老婆子我可是一个字都不敢泄露出去的。” 三公主盯了徐妈妈好一会,这才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 徐妈妈唯唯诺诺道:“是,是。”心里却想着,以二公子那么古灵精怪的个性,这些事情又怎么能瞒得过他,而且这京城里,还有他挂记着的人哪。 “那个混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私自潜回京师不说,还和傅府六丫头在一起,真是气死我了。”三公主恨恨道。 “对对对,我看二公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徐妈妈忙顺着三公主的话说,心里面,已经笑得不行。 她想起当时的那个情景,当在那个后花园里看到赵二公子与傅六小姐在一起的情形时,三公主的脸都气绿了。 如今看三公主仍然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松口的意思,徐妈妈微微叹气,看来三公主的意愿根本就没有改变啊。 三公主在厅里踱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不时:“徐妈妈”你说傅家那个六丫头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太后遭遇毒蛇袭击的时候出现在那个园子里,你说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 徐妈妈愕了一下,摇摇头:“夫人,我看不像。傅府那六丫头只不过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平日里只待在深闺之中,闲暇时候到要好的姐妹府上坐上那么一会,哪里会识得什么豢养毒蛇的人呢?” 三公主沉吟一会,也摇摇头:“我看也不像。看来那些把毒蛇放出来的人应该是一个团伙。” “是是是。”徐妈妈忙道,这个时候傅六小姐的麻烦还是能少一些是一些。 “可是让傅府那个六丫头与我家宣儿在一起实在是不妥。”三公主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觉得心里有气:“徐妈妈,绝不能让太后插手这件事情。”她叹了一口气:“我看以目前的情形,傅府的六丫头聪明得紧,知道斗不过我,所以想用太后的势力来达到她的目的。现在看来那个混小子的心已经偏向她了,而太后也似乎心有所动……” 徐妈妈心想那么好一个姑娘,心眼又好,又会医术的,太后明辨是非能不喜欢吗?二公子与她极为投缘能不心动吗? 嘴上却应道:“夫人说得极是。” 三公主又叹了口气:“我看宣儿是被她蒙蔽了,一时半会恐怕清醒不过来。要想让宣儿过来,得让那个丫头远远离开京城才是。” 徐妈妈惊愕地看着三公主,张了张嘴。难道说为了永除后患,三公主要开始行动了? 这时,外面有个宫女走进来禀报道:“夫人,歌舞宴会开始了。太后已经过去了,她老人家请您过去。” 三公主按下心中不快,说道:“知道了,你去回复太后,就说我随后就到。” “是。”那名宫女转身去了。 “小姐,你看那不是六小姐吗?她怎么……”春兰眼尖,无意之中瞥了一眼台上的人,惊讶得说不出来:“六小姐怎么会,会坐在了太后的身边?!” 这话一出,把傅大夫人、七小姐都吓了一大跳,她们齐齐朝台上望去。虽然隔得远,但还是可以辨认出坐在当今太后身边的那个绝美女子正是傅清玉。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傅大夫人也讶然得说不出话来了:“你六姐姐不过说走出去走走……怎么这一走,就走出与当今太后同台坐着的缘份来了?” 旁边的傅七小姐定定地看着台上,眼时似要喷出火来。 这个六姐姐还真是心机深沉啊!故意避开她们,自己却寻机讨好太后。如今看来,她好像已经取得了太后的相信,竟然还如此得意洋洋地坐在了太后的身边,真是气死她了!要知道,今天的赏桂大会要出风头的可是她傅七小姐,而不是那个六丫头! 可是,如今天那个丫头抢尽先机,居然得以恩赐坐到了太后身边。想必过了今天之后,满城都会疯传那个丫头的好运气,而那个丫头,也会因此出尽风头…… 而她呢,她辛辛苦苦,甚至耗尽心血准备的一声表演呢,将会无人问津……不仅如此,而且那个丫头还可以和太后一样,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的舞姿……这口气叫她如何能忍得下! 还有,那一向聪慧的好姐姐,难道就不知道她为了这场赏桂大会准备了多长时间吗?难道真的不明白自己才是未来忠靖侯府的二少奶奶吗?如今情形,难道是看到皇上给自己赐婚不愤气,所以来与自己抢夺起赵二公子来了? “七丫头,沉住气,看看情形再说。”傅大夫人看到七小姐脸色不时,忙道:“你先别急,或许这丫头能遇到太后只是一种巧合而已。你要明白此行的目的,你要尽快讨得太后的欢心,那这桩婚事就如铁板上的钉钉,再稳固不过了。” 傅七小姐看看傅大夫人,她知道这个任务的艰巨,但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她豁出去了。 “母亲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七小姐看着台上的傅清玉,恨声道:“我一定会让太后喜欢上我的。” “那就好,快去准备吧。”傅大夫人看到临时架起的台子开始忙碌起来,那些宫女来来去去的,好像在做一此布置。 “那女儿先行告退,先去准备了。” 七小姐带着两个大丫头退了出来,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她停下脚步吩咐道:“春芳,快把药拿给我。” 春芳看着七小姐犹豫着。 “还不快点拿出来,你想误了本小姐的大事吗?”七小姐怒道。 为了今天的表演能够顺利进行,她一大早就让两个丫头早早熬了一付药,用小玉瓶装着,藏在两名丫头的身上,以便不时之需。 刚才看到傅清玉竟然与太后一起坐到了台上,她这一动气,顿时感到体力不支。所以,一走了出来,她便想到要拿这后备的“离忧散“来被充体力与精神。 “小姐,”春芳哭了起来:“小姐,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昨天晚上吐了两次血,想必是这药极伤身子。如果再服食的话,恐怕性命…小姐,我看还是算了吧,身子要紧。这此名声的东西还可以通过其他的方法得来,不一定要用这药……” “你……”傅七小姐气极,她这一生气顿时觉得体力更是透支,浑身顿呈无力之状来。她咬着牙扬起了巴掌,狠狠道:“你到底给不给?” “春芳,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坏了小姐的事情呢?” 一旁的春兰一看情形不对,慌忙拉开春芳数落道:“都到关键时刻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呢?成败在此一举。小姐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好长时间了,你这样做不是让小姐的心血白费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搜出春芳身上的玉瓶,连同自己身上的一共两瓶一块递给七小姐:“小姐,你快喝了吧,这药要一刻钟之后才会发挥药效,再迟的话就来不及了。” 七小姐的表演时间排在乎第三,现在不喝的话,等七小姐上台表演的时候药效就发挥不出来了。 “春兰,你这是在害小姐呀。”春芳忍不住哭出声来。 正文第四百七十三章意外突生 第四百七十三章意外突生 一刻钟之后,傅七小姐神采奕奕地出来了,而且还换上了跳舞的服饰。一轮白玉弯月别在乌黑的鬓发之中,犹如新月初升般,更显得美丽非凡。一身水红色的舞衣,薄如蝉冀的丝带缀于两侧,仿若出水芙蓉般,一下了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七小姐傅清敏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果然,她这一出现,台上的目光大都被吸引了过来。这时场上形势突变,台上一位正在翩翩起舞的不知哪位官家小姐,此刻立马由主角变为配角,专门为烘托七小姐的配角。 那位小姐看着台上台下的目光都由她身上转移到了傅七小姐的身上,不由兴致索然,再也跳不下去了,灰溜溜地自台上走了下来。 然后,七小姐很成功地看到太后与三公主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 “我看那位穿水红色衣衫的姑娘不错,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太后问坐在身边的三公主。 三公主笑意盈盈地看着太后:“母后,您看那个姑娘可好?” 太后点点头:“不错,样子端庄不俗,想必舞技一定不错。” 三公主满意地看着台下光彩照人的傅七小姐,含笑对太后说道:“母后这么心急想看傅家那个七丫头的舞资啊?” “你不是想让我看吗?”太后呷了一口茶,目光清透,宛如可以看穿人的心扉。 三公主愕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心里想的东西,太后竟然能一语道破。 她迅速敛去脸上讶异的神情,笑道:“母后说什么呢,傅七小姐是你的未来外孙媳妇,当然要另眼相看的。” 太后点点头:“看来你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嘛那好,哀家就另眼相看好了。” “母后你一定会满意的。”三公主笑道。 “哦,那哀家真的要好好看看罗?”太后笑道,她是一个喜爱热闹之人,对于这些歌舞伎艺十分喜爱,如今见一个弱质纤纤的傅府深闺小姐要表演“桃夭”,顿时来了兴趣。 很快,又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官家的小姐灰溜溜从台上下来了。 这时,台下一片欢呼,因为,众望所归的傅七小姐要上台了。 七小姐轻盈地登上舞台,薄如蝉冀的丝带随风飘扬,犹如七仙女下凡尘一般,令众人一时看呆了。 七小姐在台上朝着太后、三公主等人一一行礼过去,看到傅清玉的时候,甜甜地叫了一声:“六姐姐。” “七妹妹好。”傅清玉脸上带了轻浅的微笑,当仁不让地看着傅七小姐。为什么要让呢?都已经让了那么久了。 “傅家七丫头,听三公主说你的舞技极好,所以哀家很有兴趣想看一看。”太后含笑看着七小姐,“如果真的跳得好的话,哀家重重有赏。” “多谢太后。”傅七小姐朝太后行礼致谢,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得意地朝傅清玉微扬了一下尖尖的下巴。 傅清玉微笑回应,今天的七小姐,倒是精神得很哪 傅清玉隐隐觉得,这种精神十足的样子,来得十分不对劲,不知道回光返照的情形,会不会是这样呢? “七妹妹的衣袖脏了,我替你拂干净如何?”傅清玉站起身来,走到七小姐面前,轻轻地替她拂去水红色衣袖上的灰尘,手指轻轻触碰了她的手腕一下,脸色顿时一变,但很快的,那一丝惊诧的神色转眼即逝,一张明艳的脸上平静如波,看不出一丝惊涛骇浪。 “去吧。”太后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七小姐开始表演。 傅七小姐点了一下头,她觉得体内精力充沛,精神竟没有这样的好。她顿时信心大增,这个叫做“桃夭”的舞蹈,她已经练了几千几百回了,早就烂熟于胸,再配上现在这样绝佳的状态,想必一定会舞出更好的舞姿来。 薄如蝉冀的丝带轻轻飞舞,上面的各色珠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星星点点的莹火虫一般,煞是好看。在底下坐着的人群里,已经有人鼓起掌来,更有甚者,还有人高声喝彩。 七小姐的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神色,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神采飞扬,她已经看到了台上沸腾的人群,看到了太后,还有三公主朝她投来的赞许的目光。 她觉得自己似乎踩在飘渺的云端,轻飘飘的,通体舒畅,她已经感觉到自己正在轻松无比地攀越着高峰,再差一步,再差一步就是仙境。 这种感觉十分美好,七小姐越来越留恋这种感觉了。 傅清玉微微闭上眼睛,刚才趁着给七小姐掸灰尘的时候,她已经快速地替七小姐诊过脉了。七小姐的脉像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紊乱无力,似乎已到膏盲的境地。这个时候,恐怕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傅清玉的心中划过一丝惋惜,可惜了,一个青春如花年少芳华的生命…… 有一种花,开得越鲜艳,开得越绚丽,开得越灿烂,就是生命最后终止的时候。傅七小姐就是这样的一朵花。 十、九、八、七、六、五…… 傅清玉在心里默数着,看向腾空而起的七小姐,惋惜之意更重,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四、三、二、一 就在这时,在半空中挥洒自如的七小姐突然觉得体力顿失,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整个人如了线的风筝一般,摇摇晃晃地直坠而下,“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笨重地摔在地上的七小姐。 此刻的七小姐,如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她浑身气血急剧翻腾,一股接着一股的腥甜之气如开了闸的水般涌向喉咙。她“哇”地一张口,一口殷红的鲜血便喷了出来,然后紧接着又是一口殷红的鲜血…… 七小姐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绽开的一朵接着一朵盛开得异常鲜红的“花朵”,脸上的神情震惊异常。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那样毫无症兆的,就那样吐血了,而且还是一口接着一口…… 台上台下的人的脸上震惊之色不逊于七小姐。她们像看一只怪物般看着台上的傅七小姐。七小姐跳的是“桃天”,虽然难度极高,但是由于这个舞蹈不需内功,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冲天而起的动作,所以七小姐跳得并不高。从一个并不高的位置摔了下来,摔得如此之重,还摔得吐了一滩的血,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吧? 七小姐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台上台下的人都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气氛一下子凝滞住了,也没有宫女们过来扶她。她想动一下身子,但一个手指头也动不了。这种极度的恐惧深深地抚住了她的心,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惊惶失措起来。 怎么会这样?她自吃了药之后一直是好好的,身子轻便灵活,还赢得那么多的掌声与赞赏的目光。就在她就差一步,只差一步就成功了的时候,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慢慢朝台下望去,台下那些曾经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全部都变成了讥讽与嘲笑! 她看看面前那一大滩的鲜血,红得那么鲜艳,那么妩媚,就如刚才跳舞的她。 她转了一下眼睛看向台上的人。她看到了三公主失望的眼神,看到了太后同情的目光,看到了…… 她的所有的期冀,她的所有的希望,她步步青云的梦想,全在她摔下来的这一瞬间如泡泡一般破灭了。 “不,不是这样的!”七小姐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冲口狂喊道。紧接着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头一歪再也没了声息。 傅清玉冷冷地看着台上发生的这一切,这一切与她无关,该做的她已径做了;该同情的,她也已经同情了。剩下的便是那个人应得的报应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太后惊得站了起来,指着躺在血泊之中的傅七小姐说不出话来。 “太后受了惊吓,你们还不快把太后扶下去。”早就明白了真相的三公主一脸镇定,丝毫没有被眼前的血腥场面所惊到。 傅清玉冷眼看着三公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三公主看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傅七小姐,叫道:“来人,传太医。” “不用了。”傅清玉站了起来护住七小姐,转身朝三公主道:“夫人,我家七妹妹自小体质本来就弱,刚才跳了那么长时间的舞,体力不支,所以才会弄成这个样子。我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懂得医道。这些年来一直是我替七妹妹诊治的。这样一来,就不需劳烦宫中太医了。” 她转过身来,也不管三公主答不答应,叫道:“冬梅、冬蕊、春芳、春兰,你们还不快点过来,寻个轿子把七小姐抬回去!” “小姐!”这几名丫头看着自家小姐,再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三公主,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来 正文第四百七十四章应对 第四百七十四章应对 傅清玉心中着急,要知道在这里多呆一会,于自己就会多一分不利。她咬咬牙,走上前去,就要亲自动手把七小姐搬回去。 “小姐,让我们来吧。”冬梅与冬蕊冲了过来,抢先把七小姐扶了起来。虽然她们并不清楚自家小姐为何如此焦急,但是她们相信,小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那一边,春兰春芳看着情形不对,也赶忙找来了一张藤椅来。由于马车停在了后院,从后花园到那个后院的门口有一段距离,需用藤椅把人抬过去。 “傅六小姐这么急着要走吗?”三公主走了过来,看着傅清玉,眼中闪着狐疑的神色,“等会太医就到了,依本宫看,还是让太医先看看吧。” “不用劳烦夫人了,我们自己的家事,我们还是可以处理得来的。”傅清玉淡淡道。 三公主凌厉的目光盯着傅清玉,傅清玉平静相对。她知道三公主想要做什么,她不会让三公主得逞的。 就在刚才,她看到七小姐浑身是血倒在台上的时候,三公主竟然脸上一片漠然,她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赵子宣说,他的母亲三公主,目前正在替当今太后调查宫中私传禁药的事情。而且,他还曾问过自己什么叫做“离忧散。” 如今,傅七小姐发生了意外,昏倒在台上。按理说,一个未来的婆婆,如果喜欢未来的儿媳妇的话,至少表示一下关心也是应该的吧。哪怕是极不满意见桩婚事的,也应该为了维护基本的颜面,客套几句。不应像三公主一般,漠然而视,就像在看一个自作自受的陌生人。 于是,一道灵光自她的脑海之中一闪而逝:难道说,三公主追查“离忧散”的事情,已经追到了傅七小姐的身上?而她非但不加以阻止,反而任其一直错下去,其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三公主根本就不喜欢七小姐的话,那么,这桩皇上的赐婚就是梗在三公主心头的一根刺。但是,事情并非如此,因为傅清玉听赵子宣说起,这桩婚事本来是赵子宣为了自己能与他在一起,而去向当今圣上求来的。可是这件事情却受到了三公主的阻挠,把她的名字改成了七小姐的名字。 试想,三公主既然不喜欢七小姐,甚至极有可能知道七小姐服食了“离忧散”,却还让皇上赐了婚,不仅如此,还大张其鼓地送东西给七小姐,要求她在赏桂大会上大出风头。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只有说明一个问题,说明了三公主早就想好了退路,想好了这门亲事不能成的理由。 一个官家女子,竟然服食宫中禁药“离忧散”,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三公主这样任之纵之,就是要等到今天,等到七小姐体内的毒药发作,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七小姐服食禁药的事情,不仅让皇上下赐的这门婚事作废,而且要让七小姐永世不得翻身 也许这还不算,因着三公主对于自己的忌讳,三公主极有可能还会趁热打铁,加之追究傅家的罪责,到那个时候,因七小姐这件事情所累,整个傅府会被牵连其中,就连自己的名声也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到了那个时候,太后即使想替自己作主,被三公主如此一作梗,恐怕也不能了。 三公主的这个计策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在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七小姐弄回傅府里去,而那些想探查七小姐病因的大夫,是绝计不能让他们来给七小姐看病的 “傅六小姐是信不过这宫里的太医?”三公主冷冷道。 傅清玉微微一笑:“夫人言重了,宫里的太医医术一流,我又怎敢说信不过呢?只是我七妹妹这病,也算是顽疾,自我入府之后,一向是由我照看的。我有师父的祖传秘方,我七妹妹一直吃着我配的药。我担心,如若换了别人看的话,一则恐会耽搁病情,二则再好的药也需一个适应的过程,我怕七妹妹会有什么意外。” 傅清玉句句说得在理,这样一来,倒是显得三公主有些强人所难了。 三公主一时间没有想到傅清玉如此伶牙俐齿,不由怔了一下。 傅清玉抓住这个时机,再次看向三公主:“难道三公主您也信不过我的医术?” “好了,女儿,这件事就让傅家六小丫头去办吧。”太后由赵子宣搀扶着走了出来,“衷家还听宣儿说,这位傅六丫头的医术高明着呢,她那个师傅薛红英我们是知道的,她又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想必得到了她的真传。薛红英对疑难杂症自有一手,我看这傅家七丫头,就交给她吧。” “母后”三公主看着自己的计谋功亏一匮,不由有些气恼,狠狠地瞪了赵子宣一眼,暗地骂了一句:“混小子,居然敢败坏你老娘的事情” 赵子宣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毛:“母亲,生气可不好哦,会长皱纹的哦。” 三公主再狠狠地盯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气咻咻地坐回到座位上去了。 傅清玉感激地看了一眼赵子宣,转身朝太后失礼道:“太后恕罪,七妹妹身子不适,惊吓着太后了。我们先行告退,这就把七妹妹抬回去,免得影响了太后的兴致。太后接着看表演吧。” 这时,傅大夫人也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灰头土脸地走上台来,向太后与三公主告了罪,便匆匆忙忙地护送着昏迷不醒的七小姐朝后院门口处走去。 傅清玉一边走,一边回头朝那个临时搭建的舞台看去,见有些宫女们提了水在清洗衣着舞台。不一会儿,那些宫女们下去了,台上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气象。 她不由低叹:官家小姐的命在太后、三公主这些人看来,只不过像地上的蚂蚁一般,太多了,数不胜数,死一两个并不足惜。即使她们能够同情,也不过同情那么一阵子罢了,随后便抛到脑后,开始寻欢作乐起来。 看着车厢里睡得犹如死过去一般的七小姐,傅清玉只觉得可怜。是啊,可怜她一心一意想攀高枝,想要一步登天,但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室之人会记得她吗? 她表演失败了,那就相当于给她判了死刑,永远无法再翻身。皇室里的那些人根本不会对一个濒临死亡的年轻生命表示同情,感到惋惜。因为要讨好她们的人太多太多了,多一个或是少一个对于她们而言,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七小姐毕竟太傻了,如此卖力表演,甚至不惜以生命作赌注。她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呢?有没有想过那些人根本不屑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洒一把同情泪呢? 这就是皇室的人情冷漠! 自己这回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了。 傅清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紧跟着藤椅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忽然从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亮地自前院传了进来:“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那就是说皇上终于也来了?傅清玉忽然觉得不好的预感,她忽然想起,贺夫人给傅大奶、奶的信里所说的:“赏花大会必有大事发生。” 可是她们来了那么久了,除了皇太后受了些小惊吓和七小姐发生的一些意外之外。似乎并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难道说那是因为皇上没有到,所以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人隐忍不发吗? 傅清玉的心头猛然沉重起来。 皇上驾到,当然一切闲杂人等都必须避让。傅清玉等人也不可能出府,所以她们一干人等又退到了后花园里。 “六小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小姐吧。”春兰看到经过一番颠簸的七小姐嘴边又涌出了鲜血,整个人像是完全没了意识,不由惊惧地哭了起来:“六小姐,我知道我们做了很多对不起您的事情,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小姐计较,救救小姐一命吧。” “你们小姐服食了宫中禁药,中毒已深,现在已经病入膏盲,即使华陀再世也回天乏力。你叫我怎么救?”傅清玉压低声音道,然后叹了口气。 “什么?敏儿居然服食了宫中禁药?”傅大夫人失声道,幸好她们所在的位置离人群较远,这才没有被别人听了去。 “六小姐,你……你怎么知道?”春兰惊讶地望着傅清玉说不出话来。 “原来…原来这件事情是真的……”傅大夫人想起前不久听到的一些传闻,说皇太后正在彻查关于宫中久已失传的禁药又重现江湖的事情,还以为那是别人家的事情,没想到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你们两个贱婢,好大的胆子。竟然让堂堂吏部尚书府上的小姐服食宫中禁药,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傅大夫人怒极,扬起巴掌,左右开弓把春兰和春芳两名大丫头打翻在地上。 正文第四百七十五章混乱 第四百七十五章混乱 (多谢Cancon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各位书友们,请多多支持啊,多多订阅,呵呵。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春兰春芳捂着红肿的脸庞,呜呜地哭着,说不出话来。 傅清玉站起身来,拦住傅大夫人道:“母亲,七妹妹这件事情已经被三公主知晓,我听说三公主正是太后委派的调查宫中禁药的人,而且依我看来,三公主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七妹妹的这桩婚事,我看……” 傅大夫人变了脸色,冷冷地看了躺在藤椅上昏迷不醒的七小姐一眼:“没用的东西,倒成了祸害了。” 傅清玉心中一凛,不由看了傅大夫人一眼。傅大夫人……想必在七小姐投靠她之后,在七小姐可以利用的时候,对她百般示好,等到她实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并且可能会给傅府带来危害,影响到傅大夫人的利益的时候,就把她一脚踢开,真是好狠的心啊。 傅清玉看看七小姐,想了想,拿出一个小玉瓶来。这是刚才赵子宣塞给她的,以备不时之需。特别是今天预感到可能有事要发生,赵子宣行事也特别小心。 傅清玉把小玉瓶递给春兰:“你们两个,把这瓶子里的药丸取三粒给七小姐服下,可以止住七小姐的呕血之症。” 春兰欣喜若狂,用力地磕了个响头:“多谢七小姐的大慈大悲。” 傅清玉淡淡道:“罢了,你们快点喂她吃药吧。” 傅大夫人在一旁看了傅清玉一会,再看看至今仍然像死了一般,一动也不会动的七小姐,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想到此事以后傅府的处境,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失魂落魄;“我看,这次傅府的声誉差点就要全毁了。幸亏你机警,亮出自己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的身份,不然的话,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完结呢。” 傅大夫人看向傅清玉,眼中有些赞许。想不到自己一向看不起的野丫头,到了关键时刻还有几分临危不惧。这个,她倒是十分欣赏的。 傅清玉谦逊地笑道“母亲过奖了,我也是昨天细细回想起来,觉得七妹妹的脉象十分奇怪,再加上不像是中了……玄冥掌的症状……”傅清玉在说到玄冥掌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所以,我彻夜查看了我师父留给我《医通》,这才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女儿当时还不大肯定,后来见到三公主见七妹妹病发,非但没有一丝惊讶之色,反倒似乎全在意料之中一般,我才这起了疑心,不让三公主派来的太医前来诊治。” “玄冥掌”傅大夫人初初听到这个名字竟然从傅清玉的口中说了出来,一时之间心头大震。抬眼望向傅清玉,见她一副沉思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丝毫怀疑的神色,想必是她据实而报,并非故意在试探于她,这才放下心来。 “你做得很对。”傅大夫人低声道,“这段时间我与三公主也算是交往甚密,竟然没有发觉她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如此想来,想必三公主一早就不愿意与我们敏儿成就这一美满姻缘,这才一直欺瞒着我们,等到敏儿病发的时候,再来个揭露真相。到时候,不止敏儿,连我们全府上下可能也要被牵连进去。” 傅大夫人方才的神情变化没能逃得过傅清玉的眼睛。傅清玉心中胜算的成数更大,“玄冥掌”这几个字是她故意加到方才的话语之中的,她就是想要看看,傅大夫人对于这三个字的反应如何。 如果无动于衷的话,那就证明,当年的惨案并非傅大夫人指使。但是如今,傅大夫人勃然变色的神情让傅清玉的心里更加有了底。 那个计划该付诸于实施了。 “这么说,母亲这段时间与三公主走得这么近,三公主竟然没有将此事告告知于母亲?这个三公主的城府极深,竟然连母亲也瞒过了。”傅清玉沉吟道。 “三公主……”傅大夫人气咻咻道,她去过好几次忠靖侯府,每一次三公主见了她都如见了亲家一般,盛情款待,每一次都有给七小姐的礼物让她带回,让她误以为三公主十分喜欢七小姐。谁曾想,三公主竟然做的全是表面功夫,一边对傅七小姐示好以让她放松警戒,另一方却暗中调查七小姐,这实在是太…… “没想到三公主竟然是这样的人”傅大夫人看着傅清玉,想着三公主的阴狠,一句话冲口而出,“而且,她还想对你……” “她想我怎么样?”傅清玉的心头猛然一惊。自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入宫之后,她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觉得似乎有什么噩运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想想也是,在三公主的眼中,自己是诱使她的儿子与她作对的人,三公主绝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但是,三公主到底要用什么方法对付自己呢?她想知道,因为只有知道了这一点,才能够想办法替自己脱困。 “三公主想把你……”傅大夫人正要说出来,却猛然住了口。她想起了三公主的话,三公主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说过不准她泄露出去半句。况且目前而言,三公主位高权重,若得罪了这个女魔头一般的人物,自己的性命可能无法保全。何必为了这样一个自己仇人的女儿,而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呢? 再说,七小姐这件事情上,由于自己的不察,已经得罪了三公主了。如今现在又去坏了三公主的好事的话,那么,难保三公主不迁怒自己,不迁怒于傅府,那么,傅老爷一怒之下,自己这个傅大夫人的位置还保得住吗?而那些处于这个位子才能搜罗得到的利益岂不都要失去了? 傅大夫人眉头微蹙,正要说话’就在这时,花园拱形门。处传来一声尖利的,似是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全花园里的人顿时静了下来,纷纷俯首参拜:“皇上万岁!” 于是傅大夫人不再说话,大家一起跪下来朝那名自阳光之中缓步踱来的男子行礼。 一个二十多岁通体明黄的男子缓步踱入。他的身边竟然只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近身侍卫。他身形微顿立于台上,承受着众人的参拜,凤目微扬起时射出一片凌厉的目光,不怒而威。 三公主搀扶着太后走上前来。由于三公主有先帝赐予的特权,所以不用向自己的亲弟弟行礼,而太后做为皇上的母亲那就更加不用了。 “皇帝,你来了。”太后含笑道。 “太后身子安好?”皇上含着笑意,亲自把皇太后搀扶到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下,转身道:“今天是皇姐府里的赏花大会,朕只是一时兴起,也过来与民同乐。大家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众人又山呼万岁,这才站了起来。 “皇帝,你今天怎么带了这么些人过来?”皇太后看看皇上身边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位大内高手,不由皱了皱眉头。 “不妨事。”皇上笑着摇摇头:“皇姐府里防卫森严,固若金汤,太后又何需如此担忧呢?”脸上竟然是一片宁静之色。 “可是皇上的安危……”三公主担忧道:“皇上的安危也是社稷的安危,皇上怎可如此轻率?” “皇姐不必担心。若是皇姐觉得不安的话,那朕观看一会先行回去便是。”面对三公主,行事一向沉稳的当今圣上竟然如贪玩的孩童一般任性起来。 他转过身来坐到了太后身边,含笑道:“今天是一个极好的日子,如此大的盛事怎么可以停下来呢?开始吧。” 见到皇上的兴致如此之高,三公主只好掩下心中的担忧,也坐到了太后的身边,一挥手,台上的表演便继续进行了。 接下来表演的是“风舞九天”,是京城有名的“吉祥戏班”进行的表演。一个女子舞着双绸,凌空而起,顿时引起了台下喝采声声。 皇上出现了,傅清玉的心里顿时沉重了几分。如果有事情发生的话,这个时辰也快到了吧? 就在这时,傅清玉随意朝台上一瞥,竟然看到赵世子与赵子宣已经站到了皇太后的身后。她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只听到一片绸子翻卷着夹起的风声,定睛一看,那翻卷着的调子竟然朝着皇上坐着的位置去了! 难道她要刺杀皇上?! 傅清玉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咙了,原来贺夫人信里所说的忠靖侯府赏桂大会’必将有大事发生。原来这个预言是真的! 千真万确! 台下的人群发出一声“啊”,然后,惊惶失措的人们前推后搡,纷纷朝花园后门涌了过去。顿时台下一片大乱。 由于傅清玉等人站着的位置是离花园后门最远的一角,所以,她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吓坏了的人群蜂涌般朝着后门涌去,有人摔倒了,一转眼间被几十只脚踏在身上,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声。 在那个女子把绸布射向皇上的时候,傅清玉看到站在太后身后的赵氏兄弟出手了 正文第四百七十六章相信与不相信 第四百七十六章相信与不相信 两个挺拔的身姿凌空而起,“刷刷”两声,宝剑出鞘,阳光照耀在锋利异常的刀刃之上,绽放出瑰丽的光彩来。 柔软的绸布竟能被那名女子舞成一根铁棍般坚硬,甚至被当成了杀人的利器,可见那个女子的武功是何等的高强 赵世子冷冷一笑,手起剑落,瞬时划开了坚硬如铁般的绸带,卸了绸布前冲的力道。 就在这时,那飘散的绸布里竟然射出数十道尖利的绣花针,那些绣花针针头是墨蓝色的,显然淬了剧毒。那些绣花针直直朝着赵子宣迎面射了过去 “子宣,小心”傅清玉惊得脸色都变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了,拼命叫道,“子宣,你快闪开,快闪开呀。” 赵子宣显然听到了傅清玉的话,身子朝左侧闪了一下,瞅认方向,用剑一格,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声,那些淬了剧毒的绣花针,一枚一枚地撞在了赵子宣的剑刃之上,顿时,地板上掉了数十枚绣花针。 赵子宣朝着不远处的傅清玉微微一笑,一抖手中的宝剑,幻化出漫天剑雨,直直地朝那名女子刺了过去。 那个女子哪里是赵子宣的对手?一个躲闪不及,被赵子宣刺中肩头,顿时血流如注,再也支持不住,“哎哟”一声跌在了地上。 “说,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你又为何要刺杀皇上?”赵子宣用力一压宝剑,横在那名女子脖颈处的寒光闪闪的剑刃,便在脖颈处的肌肤上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是永远都不会,不会说出来的……”忽然,那名女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赵子宣猛然觉得形势有些不妙,赵世子显然也感觉到了。赵世子走了上来,翻转那名女子的身体,见她七窍流血,已经气绝身亡。 “服毒自尽”赵世子忽地叹了口气。 “哼”赵子宣用力紧握着宝剑,气咻咻道,“这个女子不知道受何人指使,竟然如此硬气连想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想要” 台上,大大地吓了一跳的三公主也清醒过来,忙命众人把太后护送到楼阁里,并召了太医过来给她诊治。 而皇上呢,则神情自若地看着赵氏兄弟,脸上闪过满意的光来。 他身边的那几个侍卫,纷纷抽出剑来,把皇上围在中间,警惕地看着外面的情形。 傅大夫人看到原本在园子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忙道:“六丫头,我们快走。”说着吩咐春兰春芳等丫头把藤椅抬起来,抬着七小姐急匆匆地朝着花完后门走去。 傅清玉心念一动,道:“母亲,你与七妹妹先回府里去,我待会再来。” 傅大夫人看了傅清玉好几眼,没有说什么,急匆匆地走了。 “小姐为何还要留在此处?”冬梅纳闷地望着自家小姐。见自家小姐定定地望着某处,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望过去,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家小姐是在惦记着赵二公子的安危啊。 “小姐,我看赵二公子的武功修为极高,肯定不会有事的。”冬梅小声地劝道,“此处十分不安全,小姐,我看,我们还是跟着众人走吧。” 傅清玉摇摇头,她有预感,她觉得事情应该还没有完结。一个女子扮作舞伎,然后在表演的过程之中,刺杀当今皇上,最后刺杀不成,服毒自尽。这就是贺大夫人信中所说的“大事”吗?那么,川陕总督贺云明呢,还有那两个秘密潜入京城的“神秘人物”呢? “应该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傅清玉淡淡道。 “难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成?”冬梅疑惑地望望四周,四周除了她们几个,还有台上那些人之外,偌大的园子,人全部走得干干净净,就连刚才摔倒,被人差点踩成肉泥的那几个人,也被人拖回去了。 这一刻,竟然如此安静。 傅清玉微微蹙眉,凝神想着傅大夫人刚才的话语。就在刚才,若不是皇上突然驾临的话,也许,傅大夫人就要说出那个关于自己要远嫁的那个消息了。 三公主身边的徐妈妈给自己传了信,但信写得十分匆忙,只廖廖数字,说高丽金明王子对自己一见钟情,而三公主正准备借这个机会,把自己远嫁他邦,好断了赵二公子的念想。 这封深夜传递而来的信,让傅清玉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那个传信的娘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自己何时见过高丽那位金明王子了,怎么就被看上了呢,这件事情实在太奇怪了。而且这写信之人徐妈妈,这封信究竟是不是她的亲笔所书,由于时间太紧迫,她已经无从去判断了。 她知道傅大夫人一向与三公主交好,这段时日,傅大夫人每隔一天便要到忠靖侯府去拜访,所以,傅大夫人肯定能得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说不定,傅大夫人还会帮着三公主出谋划策,如何安排自己的归宿。 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唯有从傅大夫人身上打开缺口。 所以,她装作对傅府的声誉十分关切的样子,为了傅府的利益挺身而出,让傅大夫人看到她有勇有谋的一面,然后又道出傅七小姐服食禁药的秘密,以博取傅大夫人的信任。 果然,在那个时候,在七小姐差点让傅府声败名裂,而自己力挽狂澜,挽回了傅府的名声的当口上,傅大夫人暂时相信了自己,虽然只是冲口说出了“三公主想把你……”这廖廖几句,便因皇上的到来而打断了。但是,傅清玉已经能够明确地猜到,傅大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肯定是三公主想把自己远嫁高丽的话。这么一来就可以验证那个深夜送过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情势突变,目前的局势对于她而言越来越危急了。 本来她奋力替七小姐掩饰服食了宫中禁药这气真相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自己的清誉不致于受损,极力保住傅府的声誉,不让傅府因了七小姐服食禁药这一事件而身败名裂,让京城的人耻笑,给太后留下不好的印象。 因为在后院里,从太后的语气里她听得出,太后似乎有意替他们善后。也就是说,太后或许有意插手这件事情。有太后的插手,那是天大的恩典,三公主也就无可奈何,而她与赵子宣的事情,或许就有了转机。 所以’为了这个唯一的希望’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三公主杏出七小姐服食禁药的真要’不能让七小姐的事件毁了这个希望。 但是,现在在看到傅七小姐吐血昏迷之后,太后三公主等皇家重要首脑人物对待七小姐这位名义上的未来外孙媳妇的冷漠态度之后,她迷茫了。 她们这此官宦家的女儿在这些位高权重的皇室成员看来,算什么呢? 就目前而言,傅七小姐还是傅府的嫡女吧?也是皇上赐下的亲事中的准新娘子吧?同时也算是皇家未来的外别媳妇吧? 但是,在她出了事情之后,在她的生命垂危之时,还未查明事情真相的三公主是如何对待她的?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太后又是如何对待她的? 七小姐吐血之后,在台上躺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而不论台下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就台上那些皇室成员而言,有哪一个是用担忧关怀的目光看她的?又有哪一个能够真心地关心她,叫人把七小姐扶起来的? 没有,一人都没有。 即便是现在,太后她们也是任自己把七小姐带走,仿佛带走一个麻烦似的,连派遣散一个宫女前来相送也没有。 傅七小姐这样一个名义上的嫡女,她们都如此对待她,那么自己呢?像自己这样一个由于身份未明,一直还顶着庶女身份的人,她们那些人又怎么瞧得上自己?! 会不会视如草芥,弃之如敞展? 或许,皇室里的人心都不是肉长的,是钢铁做的。就在刚才,她们离开的时候,她回头去看,见到喷溅了七小姐的鲜血的舞台已经清洗千净,重新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的现象。而那个慈眉善目的太后坐于其中,看得津津有味,显然根本没有受到刚才自己未来外孙媳妇的惨状的影响。 这样的太后定力实在太好了,好得让她的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她不知道这样的太后真的会真心对待自己吗?真的会为自己一个庶女出头吗? 自古皇家无亲情,所以,她不敢相信。 她怕自己太过于相信太后,孤注一掷,而太后却放了自己的鸽子。到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要如何自救? 只怕到时候,只能够无可奈何地屈从于命运的安排,远嫁他邦了。 与其到时候后悔莫及,倒不如现在就为自己谋气个出路,以便到时候从容应对,不致于惊慌失措。 冲出傅府’离开京城’虽然说是下下之策’但好像现在’她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正文第四百七十七章救驾 第四百七十七章救驾 后花园里,一处不显眼的院墙上,一个身影在浓密树荫的遮蔽下,在院墙上露出半个身子来。 他一边透过枝叶的细缝观察着忠靖侯府后花园里的动靜,一边朝着身边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低斥道:“巴图,你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放什么毒蛇出来,这不是要把府里的人全部惊动吗?” 那个叫道巴图的男子吓得忙跪在地上,低声道:“回公子的话,那毒蛇……那毒蛇是贺将军叫小人给放的,叫让毒蛇去咬太后,造成混乱场面,引来皇上。” “这个贺将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名男子冷哼一声,“放毒蛇咬太后,当真他想得出来那不是提醒忠靖侯府,加强府里的警戒吗?” 巴图低着头道:“这个法子虽说看起来不太明智,但效果还是不错的。依属下看,这个消息传入宫中,果然引来了皇上。还有,忠靖侯府虽说是守卫森严,经此事件也加强了警戒,但是增加的人数不多。” “刚才那个跳舞的女子突然出手刺杀皇上,引起下面一片混乱,甚至还发生了踩踏事件。如今,三公主已命护卫们清理现场,并把受伤的官员家眷护送回府。在这一方面,分散了一部分护卫的力量。所以,现在忠靖侯府的护卫力量,大多集中在后园,前门还有南北两个后门,东西两个后门的护卫相对薄弱一些。” 那名公子点点头:“我们先给人家开开道吧。后园的护卫多了一些……”他冷哼了一声,“那你想个办法,把后园的力量调开一些,也方便那些人进到后花园里来……” 巴图看了一眼那名公子:“属下马上去办。” “去吧。”那名公子再不说话,眼睛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后花园里转了一圈,待看到远远的边上站着的傅府的六小姐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瞬时柔和起来。 看了好一会,他慢慢移目光,看了几眼躺在舞台之上,一动也不动的那名刺杀皇上的女子,叹了口气,眼里有惋惜的神色。 他是耶律齐南,在中原的身份是高丽的使臣,而他真正的身份是突厥的格鲁王子。他潜入中原数十年,为的就是借机刺杀中原的皇帝,或者离间中原与各国的关系,削弱中原的力量,好让突厥的铁骑南下,争夺中原地区这块他们垂涎已久的肥肉。 这个能歌善舞的女子,就是他们派去的一个杀手,能成功则最好,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一个计划。倘若不能成功的话,那就实施第二个计划。 可惜的是,赵二公子的武功太高了,这名女子偷袭不成,在赵氏兄弟面前,根本就没有还击的力量。 耶律齐南盯着台上的赵子宣,想着刚才他出剑的身手。这个招式太熟悉了。他记得,一年前,他偶得机会,进到了皇宫大苑,准备行刺现在的皇帝。就是最后关键时刻,一个人影如闪电般而至,使出的就是这套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剑法。当时的他身负重伤,幸得有人接应,才侥幸逃脱,否则的话,恐怕要命丧于那人的剑下了。他清楚地记得,那些皇家侍卫都叫他“头儿”,想必是皇家禁卫军的头领。如今见到这熟悉的剑法,他心头大震,难道,这看起来花花大少般的赵二公子,竟然会是皇家卫队的卫队长,龙虎卫大将军吗? 有这样的人在那个年轻君王身边,看来,想要再施刺杀大计,是不可能的了。 他略一沉吟,转头对身边另一名属下道:“通知贺将军,实施第二个计划。” “是,公子。”那名属下马上去了。 赵世子看了一眼早就气绝身亡的女刺客,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神色,朝当今圣上禀道:“皇上,此女子已经死了,想要查出幕后之人怕是不能了。” “看起来真的是专职杀手,不成功便服毒自尽,以绝后路。厉害”皇上沉吟道,“也罢,既然问不出什么的话,那就把这名女子的尸首拖出去,扔到乱葬岗上去喂狼” 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入土为安,把这女子的尸首乱丢乱弃,也是对于死人最大的惩罚了。 底下的侍卫应了一声,把那个女子的尸首拖出去了。 就在这时,从前院传=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皇上身边的八大护卫顿时围成一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三公主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厨房的位置,有黑烟袅袅升起。想到如今贼子防不胜防,家里面那些下人们居然还如此不小心,弄出这么些事情来,不由怒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妈妈一脸惊惶,一路小跑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后花园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击开去的声音,接着响起了几声惨叫声。赵世子的脸色变了一下:“不好,看来是防守较为薄弱的两个后门被攻破了。” “什么那些贼子攻进来了?”三公主大吃一惊,怒道:“恒儿,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所有的后门都堵上吗?并派遣众军把守吗?” 赵世子神色冷峻:“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一时不察,儿子亲自前往,死守那两个后门”说着跳下了临时搭建的舞台,转过头来朝赵子宣示意。 赵子宣点一下头,迅速站到了皇上的身边。 “三公主叹了口气:“这孩子,平日里挺稳重的,怎么今天反倒冒冒失失起来了?”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响,傅清玉心中一惊,看着身边有一棵粗壮的槐树,便侧身闪了进去。 回想起刚才赵世子所说的话:“……都是儿子一时不察……”傅清玉心中疑惑顿生:赵世子一向心思缜密,又兼之代皇上处理政事多年,早就练就一付老练精干的性格,怎么会在这个重要关头疏忽大意呢?这倒不像是赵世子一贯的作风啊… 即使赵世子一时不察,赵子宣不也在府里吗?他的心思一向灵活,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不灵活了? 再看看皇上身边的几个侍卫,傅清玉微微蹙紧眉头。虽说皇上身边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胆识过人。赵氏兄弟也不是泛泛之众,剑技出众,但是他们所要保护的人毕竟是当今圣上。如此廖廖几人会不会太草率了? 思索之间,傅清玉的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如果这种草率是故意而为之的呢? 傅清玉心中一阵惊喜。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关于那件事情,想必赵子宣已经查出一些端倪了。这样的布局,是要让敌人放松警戒,自动走入他设好的陷阱之中…… 傅清玉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借着小径旁的那些半人高的盆景的掩饰躲到了离舞台更近的一棵树后。她要看清楚赵子宣,要让赵子宣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省得看不到他牵肠桂肚的。 “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人大步而来。他带着一大队手执刀枪盔甲的军士,无视当朝规定佩剑者不得近身,竟然一路朝着当今皇帝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高叫道:“皇上,您可安好?请恕末将救驾来迟!”声如洪钟,震得四周嗡嗡直响。 太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而三公主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年轻君王目光深沉,看着行至跟前的迷陕总督贺云明,凤目眯了一下,微微一笑:“贺将军来得真是及时啊。” “皇上,末将一听到忠靖侯府内发生叛乱,而忠靖侯府又不在府里,便以大局为重,率先赶到这里来了。”贺云明哈哈一笑道:“皇上大可放心,在侯府门口处的逆贼已经被本将军剿了个干干净净,皇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原来是这样啊。”皇上也哈哈一笑,“贺将军真是劳苦功高啊,等联回宫之后一定大加赏赐。” “多谢皇上。”贺云明抱拳谢过皇上,“皇上,以末将看,这件事情十分蹊跷。本将一直听闻忠靖侯府的防卫固若金汤,今天怎么这般不堪一击,竟然让那些贼子混了进来刺杀皇上?依末将想,这忠靖侯府的居心肯定非比寻常。”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三公主再也按捺不住,怒斥道:“贺云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本宫!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本宫府上的护卫无能,保护不了皇上吗?还是说本宫也心怀不轨,想要把皇上置于死地吗?” 太后也不悦道:“贺将军’本宫一向敬你是一条硬汉子,战功赫赫。怎么今天反倒说出这种话来呢?难道说,我的亲生女儿会害我的亲生儿子不成?” “太后,末将并没有这样说。”贺云明不慌不忙地朝太后施了一礼,继续道:“三公主时于皇上爱护有加,当然不会加害于皇上,但是忠靖侯府的其他人,可就不敢说了。” 赵世子与赵子宣时望了一眼,眼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丝怒意。 “贺云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三公主怒不可遏:“难道你认为附马,还有我的儿子们会加害于皇上吗?” 正文第四百七十八章清白 第四百七十八章清白 贺云明冷冷地看着三公主,似乎并没有被后者所吓倒:“三公主,请息怒。本将军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本将军倒是有一件事情要请教三公主,请问,今天府里的守卫,是谁的主意?” 三公主疑惑地看看川陕总督,再看看赵世子说道:“今天府里的守卫,是由恒儿安排的,贺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贺云明哈哈一笑:“这就对了,三公主当然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毒手,但是……”他猛地转过头来,指住赵世子,“但是这位世子会这么做。” 赵世子的脸色波澜不惊,他冷冷一笑:“我会对皇上不利?那好,贺将军,请说说你的理由吧。” 贺云明哈哈一笑:“理由,那好吧,本将军索性让赵世子死个明白。”顿了一下,他忽然朗声道,“赵世子可知道,你并非是忠靖侯府的真正大公子,并非是三公主的亲生儿子?” 此言一出,三公主的脸色顿时大变。赵世子强压住心中的震惊,他没有料到,贺云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在他的心中,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早就知道自己并非是忠靖侯爷、并非是三公主所出,但是,像现在这般,被人赤、裸、祼地当众揭开身世,这不由令他又惊又怒。 “贺将军缘何要血口喷人?”赵世子怒道。 他看着贺云明,想起二弟赵子宣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二弟说,因了贺云明的胞弟被处决一事,贺云明一直对自己怀恨在心,一直想着报复自己,替那位被处决的,贪赃枉法的胞弟报仇雪恨。 他处于有理的一方,当然丝毫不会畏惧贺云明的报复。他震惊的是,此事如此隐密,除了忠靖侯府夫妇,就连当今皇上,皇太后对此事也毫不知晓,贺云明一个区区的莫不相干的将军,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呢? 特别是看到贺云明朝自己投来的得意的目光,仿佛对于此事早就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本将军会血口喷人吗?不见得吧?三公主,我说得对吗?”贺云明斜睨了三公主一眼,悠悠道。 三公主惊疑不止地望着贺云明,她不确定,这位川陕总督对于这件事情知道多少。 那一边,皇上及皇太后,已经对三公主投去了探询的目光。 此刻,傅清玉内心的震惊也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虽说她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但也不过是从贺夫人的信中得到的这个消息。至于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却无从定论。她也一度怀疑惑过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毕竟,她不敢相信三公主会有这样的胸襟,对于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赵子恒,竟然还能那么好,还把忠靖侯府的世子之位传于他。 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打消很多人的疑惑念头了。 太后微微一笑:“贺将军,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的这个外孙恒儿,可是我女儿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怎么反被你说成不是我女儿的儿子了?” “我会弄错吗?哈哈哈……”贺云明狂笑道,“好吧,既然在坐在各位不肯相信,那我就把证据拿出来吧。” 说着他朝着自己的部下一招手,转眼间,两个穿着奇异的外邦服饰的人被推到了贺云明面前。 傅清玉定睛看去,见那两个人为一男一女,均上了年纪。鬓发花白,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密布。岁月无情地在他们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在细看之下,轮廓之中,眉眼之下,赵世子倒有几分与他们相似。 傅清玉心下暗惊,难道说这两个贺云明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人,就是贺夫人在信中所说的,起着关键作用的两个“神秘人”? 三公主并无防备,在乍一看到那两个人的长相的时候,脸突然“刷”地一声白了。 “你们……你们竟然还活着?”三公主指住那一对老夫妇,手指在微微颤抖着,连呼吸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三公主此言一出,无形中已经肯定了这对老夫妇的身份。贺云明哈哈一笑:“三公主见到故人,激动之情在所难免。但是,三公主先别激动,还是向皇上,皇太后说明一下这二人的真正身份吧。” 三公主心中一凛,自知失言,这才让贺云明钻了空子。当下敛了神色,冷声道:“贺将军此言差矣。本宫看到这二人的长相,觉得与已故好友十分相似,所以才错认了人。” 贺云明冷笑道:“三公主是不是认错了人,那只有三公主自己心里清楚。”他转向太后,“太后可否过来辨认一下?” 太后疑惑地看了看三公主,再把目光投向那对老夫妇,“咦”了一声道:“我看这相貌,倒是与为国殉职的护国公赵军夫妇有些相像……” 贺云明要的就是太后这句话,当下他又一次哈哈一笑:“太后圣明,这二人就是当年死去的赵军夫妇”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年轻君王也不由微微动容。 傅清玉心头巨震,贺夫人在信中并没有预测错误,果然是有大事发生,而且发生的竟然是这么一件关乎赵家声誉的大事 众所周知,忠靖侯赵冀有三兄弟,忠靖侯爷排行老2,上头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十多年前,大哥赵军夫妇齐齐跳江,为国捐了躯。赵氏一家征战沙场数十年,血染战袍,森森白骨换来赫赫战功,为帝皇家打下半壁江山,所以先帝才把最宠爱的三公主下嫁于忠靖侯,同时,对赵氏一族恩宠有加,以昭显天恩浩荡。 如今,这一切皇恩的源头,却存在欺骗的性质。原本死去的人却又活过来了,而且还活生生地站到了众人面前,这不知道是不是天大的讽刺?! 太后震惊得快要说不出来话。她万分讶异地看着贺云明:“贺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回太后,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贺云明的唇边浮起讥讽的神色,“当年的赵军夫妇,早就通敌叛国。银沙江一役,赵军夫妇借机在突厥的帮助之下,全身而退,从此隐姓埋名,在突厥的石国住了十几年。他们赵家就是用这种方法,伪造了赵军夫妇因公殉职的场面,然后由赵氏的其他兄弟向先帝请功,借机娶了三公主,并获得无数封赏,从而巩固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你胡说!”三公主怒道。 “三公主稍安勿躁,容下官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说出来,再做定论也不迟呀。”贺云明不慌不忙道,“当年赵军夫妇曾育有一子,就是现在的赵世子。赵军夫妇暗中潜逃之后,三公主就把赵世子接了过来,亲自抚养。赵世子长大成人之后,一直不忘父母的事情,一直在等待机会,与赵军夫妇里应外合,共同举事。现在,终于被他等到了机会。” 贺云明得意洋洋地斜睨了赵世子一眼:“这个机会,就是今天。太后,皇上,还有三公主你们觉不觉得,今天忠靖侯府的守卫较之往常,简直有天壤之别。往日铜墙铁壁,如今却是一副稀疏散慢的情景?” 三公主看看赵世子,说不出话来。的确,今天忠靖侯府的防守,却是有些不像话。但是她已经就此事问过赵世子,赵世子说是因为要护送各个官宦家的小姐太太们回去,所以分薄了一些防卫的力量……难道说,这些都是赵世子欺骗她的借口? 而她,就是太相信面前这个自己一手扶养大的“儿子”,才让当今皇上、皇太后遭到挟持,从而陷入无可拘回的余地? 会是这样吗? 一念至此,三公主的冷汗都出来了。她很清楚贺云明此行的目的,试想,一个大将军,没有皇上的指令,居然私调大批兵马入京,虽然名为着救驾而来,难道这其中就没有挟持皇帝的意思? 从刚才这位川陕总督进来之时流露出来的狂妄姿态,三公主就明显感到这位贺将军来者不善。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推翻赵家,挟持皇帝,还有······ 三公主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万分失望地望着赵世子:“恒儿,看在我们母子这么多年的情份上,看在我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把你抚养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说,贺将军所说的,都是真的吗?你难道······难道真的通敌叛国了……” 赵世子冷冷看了贺云明一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转过身来,望定三公主,目光一片清澈:“母亲不要多想,恒儿行事坦荡,问心无愧,根本无惧小人的栽赃陷害。” “我相信大哥的为人,大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赵子宣突然大声道。 “是吗?”贺云明阴恻恻地笑了,“我看你们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了。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难道说,赵世子知道自己通敌叛国的生身父母仍然活在这个世上,并且被突厥待为座上客,还会心甘情愿替朝廷效命吗?” 年轻君王看了一眼贺云胡:“那依贺将军的意思······” “皇上,我倒有一个好办法,能够让赵世子证明自己的清白。”贺云明禀道,转过头来,看向赵世子的目光愈发阴险起来,“赵世子,面前这两位就是通敌叛国的赵军夫妇,如果你不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话,就杀了他们,以示自己的清白!” 正文第四百七十九章为难 第四百七十九章为难 傅清玉看着不远处的赵世子,往昔的他,温文尔雅,面容上总带着淡淡笑意。而如今,形容委顿,脸色竟然苍白异常。他的白晰修长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着。傅清玉知道,即使赵世子在隐忍地克制着自己,但是内心一定狂澜迭起,左右为难。 傅清玉甚至觉得,赵世子或许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就是说,赵世子不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更有可能,赵世子已经肯定了面前的这一对老夫妇,就是他的生身父母。 赵世子阅历丰富,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已经练就了赵世子临危不慎,遇事沉着的性格。但是,今天,即使他如何掩饰,傅清玉都能感到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能使赵世子如何平静不下来的,必定是重大的事件,所以,傅清玉甚至怀疑,赵世子是不是已经见过这一对夫妇,从而在心中作出了判断,这一对夫妇就是他的生身父母。 “赵世子,请吧。”贺云明伸手拿出一枚短剑来,递到赵世子的手上。 然后,他转头朝着皇上禀道:“皇上,这二人想秘密潜入我中原地区,在川陕一带被我部下的人发现,于是我经过详细盘问,并经过深入调查,终于查明,这二人就是十多年前在银沙滩上被擒,后来变节,通敌叛国的赵军夫妇皇上如若不信的话,请看这个。” 贺云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物件,举了起来。 傅清玉举目望去,见那不过是一个半环形的玉佩,质地很好,在阳光下流转着清澄碧蓝的光。 而且,她还注意到,在贺云明取出这枚玉佩的时候,赵世子的脸色变了一变。 “这枚玉佩是我从这两名奸细的身上搜出来的,经过调查,这半个玉佩千真万确是赵军家里的传家之物。”贺云明得意洋洋道。 “贺将军,单凭半个玉佩,你就断定那一对老夫妇就是赵军大将军,这未免太强词夺理了吧?”在一旁的赵子宣冷冷道,并走了过来,拍拍赵世子的刻肩膀,“大哥,我们相信你,你根本犯不着跟那种人计较。” 三公主怔怔地望着那枚玉佩,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她清楚地记得,当年赵军夫妇把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托付给她的时候,那个小婴儿的手里面,就紧紧攥着一个这样的半环形玉佩。而且,赵军夫妇还说,等战事结束,相认的依据,就是这枚半环形的玉佩。 如今那对老夫妇虽然面目全非,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当年的样子,再加上这枚玉佩,看来这对夫妇十有八九是赵军夫妇了。 如果这对夫妇真的是赵军夫妇的话,那这个场面,该如何收拾? 一对早已传闻因公殉职,并且被先帝封为镇国公的人,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倒也罢了。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这两个人居然毫发无损地在敌方的石国居住了十多年,还被人抓了把柄,说是通敌叛国保全性命。 要知道,通敌叛国,这是一个多么大的罪责不仅满门抄斩,还有可能株连九族。如此一来,赵氏一族可能会因这件事情而灭门。 灭门 三公主眼睛微眯,她终于明白贺云明此次行动的目的了。贺云明的胞弟,因贪赃枉法,从而被皇上处决。调查贺云明胞弟贪污案的是赵世子,所以,贺云明对于赵世子,对于赵家恨之入骨。他今天这样诬陷赵家,就是要替其胞弟报仇来的 三公主的眼睛再度眯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丝后悔。她太看低贺云明了,觉得贺云明一个小小的川陕总督,不能成什么气候,所以根本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她没有放在眼里的人,竟然掀起狂风暴雨,让赵家面临灭顶之灾 三公主再次看向贺云明。她一向认为,这位川陕总督是一个粗鲁汉子,平日只会打仗,耍力气。没想到今天的他,竟然缜密到能把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那么多年的赵军夫妇找了出来,他……他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三公主摇摇头,这一点,她绝对可以肯定,川陕总督贺云明绝对没有这个本事 想她堂堂忠靖侯府,自己又是当朝三公主,手下能人数不胜数,这么多年来都无法查探出赵军夫妇的下落。贺云明不过一个小小的川陕总督,他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居然能先她之前把赵军夫妇找出来 而且,贺云明还知道赵军夫妇在三石国隐姓埋名……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他去过石国?要知道石国乃突厥首府所在地,贺云明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成事。难道说,勾结突厥的人是他? 三公主的瞳孔收缩起来。不错,她知道贺云明其胞弟处决之后,他的家眷没能留下一儿半女,从此以后,贺云明其胞弟那一脉再无传人,也就是断子绝孙了。那样境况之下,被报仇冲昏头脑的贺云明是有可能借助于突厥的力量的。如此一想,那今天这场局面,也就是突厥的行动吗? 三公主顿时紧张起来。她很清楚目前的情形对于皇家十分不利。贺云明统领众军,守在忠靖侯府外面,虎视眈眈,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态。现在他的部下,想必已经把忠靖侯府层层包围起来了吧?而自己的大儿子呢,又敌我不明…… 她暗暗后悔,都怪自己,如若自己凡事亲力亲为,不把保卫的事情交给赵世子的话,也许,贺云明的军队也不会这么快攻了进来,也不会让当今圣上和皇太后受制于贺云明。是她,疏忽了。 她朝四周望去,见几个侍卫神色凝重,紧紧把皇上护卫在中间。再看皇太后那边,也有几个护卫在守护着。而自己这一边,赵子宣站于她的身侧。她不由感到一阵欣慰。那些侍卫跷勇善战,是从几千几万的高手之中选出来的,一定会誓死护卫皇上及太后的周全。那样的话,她也就放心了。 而且,只要能支持住一个时辰,局势就会有转机了。 她忍不住朝外望去。忠靖侯爷外出公干,算算时间,此时也该回来了。如果回来就好了,忠靖侯手握重兵,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川陕总督不成? 她的目光掠过之处,看到了一脸宁静的皇上,他正在把探询的目光看向赵世子。顺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三公主看到了赵世子手里握着那枚贺云明递过来的短剑,手微微抖着,头微微下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公主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看大儿子这个样子,想必大儿子也已经看到了那个信物,也已经确定对面那对夫妇就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了。要做儿子的去刺杀自己的生身父母,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儿子这一方是正义之师,父母那一方是通敌叛国,要儿子杀死父母,要用这种大义灭亲的方式,杀死自己的生身父母为自己的清白作佐证,这又是何等的残忍?! 傅清玉的心也不由揪紧了。虽然赵世子微微低垂着头,但她仍然看到了赵世子脸上痛苦的神情。她的心隐隐约约地痛了。 他是她的初恋,那一种单方面的思念。她仍然记得三年前,在水边村的大道边,他抱起她,登上高头大马,策马急驰的情景,当时,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手心里,很温暖,很舒心。 虽然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这一份一见钟情的情感不会开花结果。她与他终究有缘无份,但她还是希望,在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是快快乐乐的。 可是,如今再见他时,他却是不快乐的。有那么多的愁苦与无奈压在眉宇之间,坠在心头,却无法排解。就如现在,要他当着皇上的面,手刃父母,以示自己的清白,这叫人情何以堪! 那一刻,傅清玉甚至想到,如果能够令赵世子不那么愁苦与无奈,她宁愿去代替他。 赵世子的犹豫、徘徊逃不过贺云明的眼睛,他冷冷一笑:“赵世子,舍不得了?不敢动手?那好,皇上我看这件事情就不用再问下去了。赵世子包庇叛党,罪加一等,应马上押入天牢。至于那些赵氏的余孽,是一个都不能留的。” “你这狗贼,住口!”一直默不作声的那对夫妇突然开了口。其中那个须发尽白的老头,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姓贺的,你有种的话就把我们夫妻俩杀了,何苦去为难人家赵世子?” “哟,父子情深啊。”贺云明恻阴阴笑道,“他舍不得杀你,你也不忍心坏了他的名气。 皇上,我看,赵世子与这二人分明就是一伙的,通敌叛国,里外勾结,接下来就该是里应外合,篡夺……” “你这恶贼,少诬蔑我!”白发老头怒吼一声,使劲全身力气朝着赵世子手中的短剑撞了过去! “爹!”赵世子惊得急忙松手,一个字突然脱口而出。 正文第四百八十章证人 第四百八十章证人 傅清玉骇然地捂住嘴,极力止住就要夺口而出的惊呼。她看到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短剑的剑刃已经没入了胸膛,随着他急剧起伏的呼吸,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瞬时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老爷,你怎么样了?”老妇人惊呼道。由于双臂被反剪绑着,无法动弹,她只好俯下身子,看着一脸痛苦的白发老者,泪水汩汩而出,“老爷……” “爹,你别动,我去给你拿药去。”赵世子失却了方寸,转身要走,马上有数十枚长剑指住了他。 “赵世子请留步。”贺云明冷冷一笑,“你都已经叫那个叛贼做爹了,这证明你与赵军夫妇是一伙的,都是通敌叛国的叛贼,难道你还以为你能够逃得了吗?” 赵世子转过身来,怒视着贺云明:“你少血口喷人,说我爹妈通敌叛国,你们有什么证据?” “他们还活着就是证据”贺云明冷笑道,“他们在石国生活了十多年,毫发无损,而且还成为了突厥的座上客,这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而且,银沙滩一役,我军损失惨重,若不是你早就投靠了突厥,然后不惜牺牲众将士的性命,里应外合的话,我军何至于损失那般惨重?而你们夫妇俩,怎么会在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意外地活了下来……” “你如何知道我爹娘成了突厥的座上客?”赵世子针锋相对,“我查探此事,查访了近十年,毫无结果。而你,仅仅用了短短的一小段时日,竟然能够查访出我爹娘所在的地方,并且把他们挟持了,难道你也曾去过突厥的石国不成?” 贺云明一怔,一时语塞。他当时报仇心切,马上向耶律公子讨了那两人过来,并将此二人带入京城,好以此为证,力挫赵氏一族。至于这二人如何而来的,他却是没有想过的。 “皇上,老臣并没有通敌叛国,皇上明鉴啊”这一句是赵军咬着牙喊出来的。他受伤极重,一把短剑仍在胸口处,每说一个字出来,那鲜血便涌出多一分,但他仍然固执地说着,甚至要向年轻君王叩首以示自己的清白。 “爹,你不要说了,儿子相信你,儿子一定会替你洗去冤屈,还你一个清白的。”赵世子不顾面前明晃晃的刀剑,伸手给两位老人家解去了绳索,并扶好自己的亲生父亲,痛悔道:“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赵夫人抚摸着儿子的脸,眼中闪耀着欣慰的光芒:“是恒儿吗?没想到你竟然长这么大了,为娘与你爹还以为,今生今世都见不到你了呢。” “怎么会呢?”赵世子泪水打湿了眼眶,看到老父亲身上插着的短剑,“扑通”一声跪下道,“爹爹,对不起……” “好孩子,快起来。这不怪你,这是爹的命,但是能够与你见上最后一面,爹与你母亲都心满意足了。”赵将军气喘吁吁道。 “爹爹,我帮你把剑拔出来吧。”赵世子哭道,他颤抖着伸出手来。这是他刺过去的剑啊,虽然是赵将军撞过来的,但毕竟是他刺的。他是怎么了,怎么能对一个日盼夜盼的老父亲下手呢? “不错,好令人感动的认亲场面啊。”贺云明嘿嘿笑道,“赵世子,你看清楚那把剑吧,如果你敢拔的话,你就拔啊。” 赵世子震惊地抬起泪眼,朝那枚短剑看去。那枚短剑虽然几乎全部剑刃已没入了赵老将军的胸膛,但露出一点点剑刃上,仍可以看到上面泛着湛蓝色的光。 这把剑刃上,竟然,竟然淬了剧毒? 赵世子的脸更白了,他定定地看着赵老将军,果然,后者的脸上已经现出一丝灰黑色。 在这种没有解药的情况下,自己倘若冒然拔剑的话,那后果只有一个,就是加速剧毒在中剑者体内的运行,从而加速中剑者的死亡。 赵世子的冷汗都快下来了,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住贺云明:“姓贺的,你好狠的心” “我的心狠吗?”贺云明冷冷地笑了,“我的狠又怎么及得上赵世子的万分之一当年我是如何向世子求情,求你放过我胞弟。可你呢,你根本看不起我。你让我胞弟身败名裂,让他断子绝孙让我与胞弟骨肉分离那好,今天我也要让你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你……”赵世子盯着贺云明,他觉得这位川陕总督已经疯了,“你为了替你那个罪有应得的胞弟报仇,为了报复我,报复赵家,报复皇上,竟然抓了我的父母,还擅离职守,挥师北上,胁迫君王,你真是大逆不道” 贺云明哈哈一笑:“赵世子,你果然很聪明,只不过,你这个聪明的脑袋,却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呀,可惜” “姓贺的,我看你才是通敌叛国的逆贼吧。”一旁的赵子宣怒道,“我大伯大伯母对朝廷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卖国求荣?看他们一副白发苍苍的样子,你反倒好意思说他们在石国被突厥视为上宾?这些都是你胡谄的吧?还有,他们在石国埋名隐姓那么多年,单凭你一个人,如何能够将他们找出来?” 赵子宣的脸色瞬时凝重起来:“姓贺的,依我看,你才是卖国求荣的贼子吧?” “说得好”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大汉端坐于马上,他一身盔甲,手里握着一把足足有几十斤重的大刀,直直地奔进后花园,朝着舞台方向急驰而来 在他的身后,尘土飞扬,几百匹良驹的铁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整齐划一,显然经过严格的训练。 看到这位将军的时候,皇上、太后、三公主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而贺云明的脸色则“刷”地变了。 看着来人,赵子宣惊喜地叫道:“爹爹!” 来人正是忠靖侯爷赵冀,虽然已近五十,但神清气爽,身姿灵活,丝毫没有老态龙钟之感。 行至跟前,赵冀翻身下马,首先给皇上见礼:“参见皇上,老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爱卿快快请起,爱卿能来,那是最好不过的话。”皇上含笑道,并亲自上前扶起忠靖侯。 贺云明惊疑不止地望着忠靖侯,再看看忠靖侯带回来的那些精锐之师。心想,这位忠靖侯爷是如何进来的? 刚才,他特意看了一眼忠靖侯爷率军进入的地方,那是后花园里的两个后门,也就是曾经保守得最为松懈的两个地方。 他得以进入忠靖侯府,就是打探清楚忠靖侯府的两个后门守卫稀疏,这才率众军进入。当然,大多数的力量都守在了后门旁,以防万 但是,仅他觉得奇怪的是,忠靖侯爷就是从那两个后门进来的,但是,为何听不到他的人的阻止之声呢? 四周似乎很平静,平静得十分不寻常。 忠靖侯府行完礼,赵世子与赵子宣也赶忙上前,给父亲见礼,然后退到一边。 忠靖侯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赵军夫妇身上,身子猛然震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大哥,大嫂,你们居然还活着?还有,大哥,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赵世子愧疚地跪下:“父亲,孩儿一时失手,错伤了……”说到一半,已经泣不成声。 赵军气喘吁吁道:“二弟,不关恒儿的事情,是我自己弄的……” “大哥,你先别说话,我让太医过来。”看到大哥如此惨状,忠靖侯忙制止赵军说下去。 这时,响起了一阵鼓掌声,贺云明阴恻恻道:“很好,真好,如今兄弟相认了,场面真是感人啊。” 随即脸色一端:“忠靖侯,你不把这三个逆贼拿下,难道你也想跟他们一样,通敌叛国吗?” “通敌叛国?”忠靖侯冷冷一笑,“依老夫看,这话说的应该是你吧。” 贺云明嘿嘿一笑:“何以见得啊,忠靖侯爷?” 忠靖侯爷同样冷冷一笑:“我这样说,自然就有我的道理。” “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那就劳烦侯爷说来听听吧。”贺云明不慌不忙道。 忠靖侯爷微微一笑:“这种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这样吧,我让一个人进来,让你见见,你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完忠靖侯击了一下手掌。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虽然容颜憔悴,但仍可以看得出眉宇之间的气度,想来以前也是一位夫人或是太太的身份。 她给皇上、皇太后、三公主等人见了礼,然后,抬起头看,盯着贺云明。 贺云明心头巨震,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面前这位妇人,竟然会是他的结发妻子,也就是被他差点打死,后来不知所踪的贺夫人! “你这个贱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贺云明的手心里开始冒出冷汗来。面前这个女子,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她活着的话,势必会让自己处于更不利的地位,倒不如趁现在,杀了她…… 一念至此,贺云明再不犹豫,猛地抽出手中长剑,直直地朝着贺夫人刺了过去! 正文第四百八十一章风云变幻 第四百八十一章风云变幻 (到关键时刻了,各位亲们,多多支持,素素需要你们的支持与鼓励) 傅清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叮当”一声,两枚宝剑在空中迸出星星点点的火星,原来是忠靖侯拔出身上佩剑,挡住了贺云明杀人灭口的动机。 “贺云明,你这个逆贼,你想杀人灭口没那么容易”忠靖侯怒吼一声。他征战沙声几十年,向来以勇猛著称。区区一个贺云明,他又会放在眼中,登记时力贯于剑上,奋力回击。贺云明哪里是这位沙场老将的对手?登时被震得倒退几步,宝剑差点脱手而飞。 就在这时,贺云明身边倏然冲出一个人,这个人的身形极快,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贴近了贺夫人,手中寒光一闪,一把长剑已经深深刺入了贺夫人的腹中。贺夫人一声惨叫,口中流出鲜血,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贺云明一看手下的人得手了,不由哈哈狂笑起来:“忠靖侯,你不是说我通敌叛国吗?证据呢,证人呢?现在是死无对证,看你能够奈我何?” 赵子宣怒极,不等那人退回去,一舞剑花,漫天剑雨纷纷而落。那人只不过偷袭成功,武功修为自是平平,哪里见过这种精妙剑法?当即吓得心惊胆颤,胡乱抵挡,被赵子宣一剑刺入心脏,当即毙命。 忠靖侯朝旁边看去,果然,贺夫人倒卧一侧,生死未明。他不由紧蹙眉头。贺夫人可是最重要的证人,可如今…… “哈哈,这个贱人死了,你们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通敌叛国?”贺云明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贺夫人,一脸的得意忘形,他转身在一旁一声不出的年轻君王,“皇上,你不用惊慌,我贺云明才是对皇上忠心耿耿之人。赵氏一族卖国求究荣,理应株连九族。今天我就替皇上斩草除根吧。” 年轻君王冷冷地看着贺云明,沉默不语。 太后吓得脸色都变了,催促道:“快去请太医过来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 “太后,我看对于一个死人,这些话就不要白做了吧?”贺云明不以为然道,“你们看,她这是自知罪孽深重,自己服毒自尽了。” 忠靖侯朝躺在地上的贺夫人看去。果然,后者脸色呈青黑色,嘴唇是青黑色的,就连口中流出的鲜血也是黑色的…… 他不由拧紧眉头,贺夫人绝对不会服毒自尽。唯一一个解释就是刚才那个偷袭之人下毒陷害的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插在贺夫人身上的那枚长剑,果然,剑刃上闪耀着墨蓝的光,居然是淬了剧毒的 “好毒的心肠竟然连自己的结发妻子也要灭口,贺云明,你还算是一个人吗?”忠靖侯怒吼道。 “谁说她死了?”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声音里同样充满了愤怒随着话音一落,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姿疾步从小道边上的丛林之中走了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清玉,你怎么在这里?”赵子宣眼睛都瞪大了,他按捺不住激动,飞身上前,在傅清玉面前站定,“丫头,你怎么还没走,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在听到赵子宣叫那名女子为“清玉”的时候,年轻君王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发生了一丝变化,他有意无意地把目光缓缓落到了傅清玉的身上,里面带了一些好奇与探究。 “子宣,贺夫人是我的朋友,我受傅大*,奶所托,答应一定会帮她们的。如今她身负重伤,我不能不管。”傅清玉诚挚道。 看到赵军身负重伤,作为一名医者,傅清玉好几次想冲出去救人,但碍于贺云明的嚣张气焰,只怕自己未近前,就已身遭毒手。如今看到形势有了转机,忠靖侯来了,再看到贺夫人同样也遭了毒手,她再也忍不住了,马上从丛林之中走了出来。 “贺夫人她……”赵子宣神色一黯,“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贺夫人她,她恐怕已经……” 傅清玉摇摇头:“子宣,贺夫人命运坷坎,几度遭人暗算,但她都挺过来了,想必她的意思异常坚定。这区区小毒又岂能伤得了她的性命?救人要紧,你快快带我过去,让我看看。” 太后远远看到了傅清玉,想到这位姑娘救助自己的英勇,心中就已经对她有了五成的信任,当下道:“宣儿,你快把傅六丫头带过来,让她给那位夫人看看。” 赵子宣马上道:“丫头,跟我来,我马上带你过去。” 他虽然对于傅清玉能否救活贺夫人心存疑惑,但是傅清玉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无论如何也要博一博运气吧。这可是替自己的大哥,替自己的大伯翻案的唯一线索了。当下不再犹豫,快步把傅清玉带到了贺夫人身边。 “小姑娘,想把死人救活,做梦吧”贺云明睁大眼睛,看到出声的竟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由狂妄地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真是不自量力,乳臭未干,居然敢以名医自居,还口出狂言说要救死人一命,真是痴人说梦” 待贺云明笑毕,忠靖侯爷居然也学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糟老头子,你笑什么”贺云明瞪着忠靖侯爷,怒道。 “我笑你活得不耐烦了,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忠靖侯爷脸色一端,“你以为你刺杀了贺夫人,我就没有了证据,没有了证人了吗?你也想得太天真了。” 忠靖侯爷冷冷一笑,摆了一下手,这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被押到了众人面前。这位女子脸色惨白,花容失色,浑身发抖,一看到贺云明马上哭道:“老爷救我,老爷救我呀。” 贺云明一看,“蹬蹬”倒退好几大步,指住那个女子愕然道:“芳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芳华是贺云明的爱妾七姨娘的名字,眼下的这名女子,正是贺云明的爱妾。 他记得,此次京城举事,他一早就跟耶律齐南订下协议。如若能成事的话,他也不要什么官职,只需给他几个屋子的金银珠宝即可。同时,他也已经暗地里将七姨娘安顿好,只等举事成功之后,马上带着七姨娘全身而退,逃到西域去。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七姨娘,是他亲自把七姨娘藏起来的。那个地方极其隐秘,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些人是如何找得到她的? 七姨娘的脸上有着懊悔的神色,其实,她并不打算跟着贺云明过什么逃亡的生涯,她只想着金银珠宝一到手,马上带着这批珠宝逃走。却没有料想,在逃亡时,居然被人抓住了。 为了活命,七姨娘当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当即把所有的事情一古脑全部倒了出来。 而且,她还答应忠靖侯,来与贺云明当面对质。 “老爷,你就招认了吧。”七姨娘哭道,“都是那个贱人,漏露了我们的计划,坏了我们的好事,让他们事先得知了我们的计划,这才功亏一匮。” “这不可能,我们的计划如此隐秘,他们不可能知道的。”贺云明不相信地狂叫起来。 “老爷,你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七姨娘哭着说道,“你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方手的。其实,老爷,皇上一早就对你起了疑心,而且知道你借道突厥的事情了。老爷,大势已去,你就认了吧。” “胡说”贺云明怒吼道,“你这贱人,休得胡扯诬陷本官” “老爷,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七姨娘垂泪道,“他们居然连妾身我藏身的隐秘之所都能够找出来,岂不是对老爷你起了疑心?” 贺云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试想,如果当今皇上不是对自己有所怀疑的话,又怎么派人去捉一个官员的妾室? 忠靖侯冷冷地望着贺云明:“贺总督,你既然死到临头,我索性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你一直很好奇老夫如何能够进来吧?” 贺云明疑惑地看着忠靖侯。不错,在忠靖侯率军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十分奇怪,不过一直隐忍不问罢了。如今经人一提起,不想心中疑惑更深。 “那好,我告诉你,在我进来的时候,你外面那五千军士都已尽数被我军歼灭,如今,你成了一个光竿头儿了。”忠靖侯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贺云明面如死灰,喃喃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那五千军士,可是精锐之师……” 忠靖侯爷冷笑道:“你的精锐之师,抵得过皇家禁卫军吗?” 皇家禁卫军贺云明顿时脸色大变。谁不知道在当朝,最精锐的军队就是皇家禁卫军,这支军队以保护皇上为己任,个个身手了得,武功非凡。 照这样推断,皇家禁卫军都启动了,那也就是说,他的目的,他的野心,都被当今那个年纪轻轻的君王看出来了? 一念至此,贺云明的冷汗冒了出来,湿了后背的一大片衣襟。 正文第四百八十二章救治 第四百八十二章救治 贺云明转头朝不远处坐着的君王看去,见那位君王竟是一副神清气爽的神情,丝毫没有被人胁迫的愤恨与无奈。 他的心“咚”地沉了下去,难道说,七姨娘说的话,都是真的? 一阵颓丧袭来,贺云明倒退几步,只觉得脚上有千斤重,竟然抬不起来。他看到年轻君王投过来的目光,那里面,有凌厉,还有极度的不信任。 想到自他进来之后,皇上就一直沉默不语,当时他还以为这位继位不过几年的年轻君王被自己的威势吓怕了,看来倒是自己自欺欺人了。 他再看看那位年轻君王身边廖廖几个护卫,终于苦笑了一声。一个君王,竟然只身涉险,只带了廖廖几名侍卫,不是疯了的话,就是早有准备。这个君王这一招,明摆着就是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设好的陷阱走去。可惜的是,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居然上当受骗了。 至于那两个后门,那两个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闯进来的后门,那些薄弱的守卫想必也是他们安排的吧?目的就是把自己诱到这里来,而自己,终于还是乖乖地成了瓮中之鳖。 头晕目眩间,他听到忠靖侯爷的声音:“贺云明你这个贼子,竟然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妻子都要置于死地?你以为,刺杀了贺夫人,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你错了,你杀了贺夫人,还有你的七姨娘。如今你的七姨娘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并签名画了押。你呢,就凭你今天擅自带兵闯入京师,就足以诛你九族了,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怎么可能贺云明突然仰天长啸:“老天真的要灭我贺家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朝着身后的军士喝道,“反正到哪都是死,大家一起冲出去吧。”说罢,飞身上马,朝后门奔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忠靖侯爷冷哼一声,也迅速上了马,追赶贺云明去了。 四周,双方短兵交接,打了起来,刀剑相击溅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刀刃的寒光,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还有惨叫声,哭嚎声,响成一片。 这一边,傅清玉正在紧张地救治着贺夫人。她搭了一下贺夫人的脉象,只说一句:“有救。”就把三公主、皇太后全部引了过来,就连皇上也不由朝她这个方向多看了几眼,似乎也想看看这个小姑娘究竟能用什么办法,将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救活。 “你真的能把她救活?”三公主一脸的不相信,神情之中带了些许不屑,她朝身边的徐妈妈吩咐道,“你去请宫里的太医过来吧,我看这贺夫人或许还有生机的希望。要是给这个不知有几斤几两的丫头来救治,说不定那真的就……” “来不及了。”傅清玉头也不抬道,“夫人如果想这样做的话,那就请便吧。不过夫人请想,此处离皇宫尚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回需要时间。而且,如今双方激战,四处一片混乱,恐怕连出府去都成问题。又如何把太医请过来呢?” “你……”三公主一向蛮横无理,从来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性子,如今这个不知轻重的小丫头居然出言顶撞她,不由令她十分气恼,“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野丫头给我……” 赵子宣赶忙上前阻拦:“娘,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说这种话?要知道清玉也是好心。如果她真的能够救得了贺夫人的话,那大哥,还有大伯的冤屈就可以洗清了。” 太后也道:“傅家六丫头,你就动手施救吧。不管救不救得回来,哀家都给你做主。” 太后的话犹如一枚定心丸,傅清玉顿觉精神一振,当下不再犹豫。她指指贺夫人身上的剑,按住周围一处稍大的动脉,侧头对赵子宣道:“拔剑吧。” 赵子宣宁神静气,双指夹住剑刃,贯注内力于指上。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声音,兼之昏迷之中的贺夫人闷闷地叫了一声,那枚长剑竟然从贺夫人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太后“啊“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三公主虽然依然是一副不屑的神情,但眉目之间已经有些动容。 并没有大家想像中的鲜血喷涌如注的现象发生。傅清玉一边压住周边的动脉,一边快速地从身上取出一只铁制的盒子。那是她留在逃亡路上,以备不时之需用的,是师傅薛红英的祖传特效疗伤药“天香凝血膏”,专门止血用的。这个时候,也就全给贺夫人用了吧。 傅清玉一脸全神贯注的神色,一双巧手上下翩飞,涂药膏,上纱布。纱布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是把裙角撕下来做成纱布的样子,只要能救人,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最后,她取出银针,分刺伤口周围的几处穴位。果然,不一会儿,这血竟然慢慢止住了。 然后,傅清玉让赵子宣把贺夫人扶了起来,执起一枚长长的,细若发丝的银针,在贺夫人的脊梁处确认了一下位置,然后迅速准确地把手中的银针扎了下去,接下来慢慢地转动着银针。 不一会儿,贺夫人居然有了反应,喉咙里发出一些“隆隆”的声音,然后,她张口一吐,居然喷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来。 众人十分讶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个“死人”居然有这样的反应。 太后看着贺夫人,再看看傅清玉,眼中闪耀着赞许的神色。 赵子宣则是把含着无限笑意的目光全部投注到傅清玉身上,脸上居然带了自豪的神色。她的医术高绝,这一直是他自豪的资本啊。 三公主脸上的不屑少了些,换上了惊奇的神情。 谁也没有看到,不远处的年轻君王,正把一缕目光投身到傅清玉身上,他微微侧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傅清玉并未因了这一重大的变化而罢手,而是加快了手中银针的转动速度。过了约莫一刻钟,贺夫人一口一口吐出来的,再也不是黑乎乎的毒血,而是由黑色转为鲜红色,人也悠悠转醒过来。 “夫人您看,贺夫人醒过来了。”一旁的徐妈妈惊喜地叫道,“傅六小姐好高明的医术。” “徐妈妈过誉了。”傅清玉谦逊道。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才觉得疲累异常,想必是刚才全神贯注地救治病人,耗的心力太多所致。 众人朝贺夫人看去,见她的脸色虽然很难看,但是并没有先前那种青紫的颜色了,大家这才吁了一口气。 “累着了吧?”赵子宣走上前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他一把握住傅清玉的手,“丫头,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贺夫人中的是毒剑,那些剧毒十分厉害,倘若不小心处理的话,恐怕连自己也会被那些毒液所累。所以,赵子宣看到傅清玉的神色有些难看,马上紧张起来。 “我没事。”傅清玉轻轻地抽回手,心里面一片温暖,“刚才打斗得那么激烈,你……你没有伤着吧?” “那些三角猫的功夫,怎能伤得了我?”赵子宣的脸上略带了些许得意的神色,“本将军……”他自知失言,忙改口道,“本公子剑术一流,自然不会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没事就好。“傅清玉微笑道,心中有一些疑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赵子宣使出了精妙的剑法,那姿态,那一招一式,宛若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她虽然不太懂得剑术的高深,但是在傅府里也曾见过傅二公子练剑的情景。她觉得,赵子宣的剑术似乎要比傅二公子精妙许多,也要高明许多。同时,一个小小的疑惑油然而生:像赵子宣这样一个绔纨子弟,又是去哪里习得这精妙的剑招的? 而且,像他那样的武功修为,在当朝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但是,他为何不思进取,不思功名,一心只想着寄情山水呢?倘若真的能够放得下那些功名利禄的话,那倒是挺合自己的心意的。 她傅清玉,胸无大志,一心只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如果他也喜欢这样的生活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极好的丈夫人选。 傅清玉不知道自己缘何在这样的紧急关头,竟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来。看到赵子宣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眼睛晶晶亮,仿佛能够勘破她的心思一般。她不由脸一红,忙别过脸去。 “贺夫人醒了。”赵子宣笑道,“方才皇上发话,贺夫人勇于揭露事实真相,功不可没。此次事件,不会株连九簇,只处置贺云明一人即可。” “皇上圣明。”傅清玉吁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对于贺夫人,傅大*、奶,总算有一个交待了。 自傅清玉受了傅大*,奶的托付之后,就一直为如何保全贺府、何府而日益困扰着。而今,贺夫人高风亮节,冒死说出事情的真相,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救了自己,及两姓宗族的声誉。这一点,让傅清玉甚感欣慰,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了下来,顿感轻松了许多。 正文第四百八十三章刺杀 第四百八十三章刺杀 赵子宣看了一眼那边,那边一片混战,由于忠靖侯爷带的多是精锐之师,军士个个跷勇善战,不一会儿,就把贺云明所带的三流军队打得个落花流水,有的被杀死当场,有的被生擒,有的乖乖地扔了武器。 而贺云明,也被忠靖侯逼得节节后退,一个躲闪不及,被忠靖侯爷一剑砍中肩胛,顿时血流如注。他当即惨叫一声,捂住肩膀,跌了下来。 马上有军士过来,擒住了他。 贺云明即使被擒住,心里面仍然不服输,气咻咻地骂道:“你们抓住了老子,老子并不是怕了你们。那是老子一时不察,所以才中了你们的圈套。你们不过仗着人多而已,有种的话再来打过。” 忠靖侯爷冷哼一声,并人将贺云明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带着贺云明回禀皇上去了。 赵子宣这才轻轻吁了口气。转过头,朝另一侧的大哥看去。虽说关于身世这件事情,他已经暗示地向大哥提过,而且,据他的猜测,大哥似乎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经历这样的变故,看到大伯身受重伤,又蒙受冤枉,连他都觉得难以承受,何况这个大哥而言? 他担忧地朝大哥望去,果然看到大哥一脸愁苦地握着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伯的手,眼中似有泪珠交烁。 “啊”他这才记起来,大伯的身上还插着一枚短剑呢。这枚短剑没入了赵老将军的胸膛,只露出一点点剑刃上,上面泛着有湛蓝色的光,想必是淬了剧毒。 幸好赵世子封住了赵老将军身上的几处大穴,阻止了毒血的漫延。否则的话,只怕此刻赵老将军早就毒发身亡了。 “清玉,我大伯还伤着呢,你看……”赵子宣冲了过去,一下子来到傅清玉面前,“清玉,你过去帮我大伯看看吧。” 傅清玉点点头,刚站起身来,随即又蹙紧了眉头。她记得,赵老将军受伤甚重,那把短剑刺入了他的胸膛,而且那剑刃还淬了毒。 如此重的伤,加上剑上本来就有毒,傅清玉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吧。”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活赵老将军。 来到赵世子那一侧,看了伤处,把了脉之后,傅清玉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赵老将军虽然身负重伤,但意识十分清醒,而且他生性爽朗,十几年前就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如今看到面前的小姑娘为了他的伤势感到为难,当下哈哈一笑:“人生自古谁无死?但要死得其所,这才是大丈夫所为。恒儿,宣儿,还有这位小姑娘,你们不用担心,我赵军死里逃生,多活了这十几年,而且还见到了亲生儿子最后一面,这样也值了。” “爹”赵世子眼一闭,泪水缓缓而落。 傅清玉心中悲愤,这个贺云明,也真是太狠毒了,为了要赵世子证明自己的清白,居然让赵世子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这才不算,还要在剑上淬了剧毒,分明就是想置赵世子与赵老将军于死地 她再回头去看赵世子,见他一脸仓惶,一脸愁苦,一脸愧疚。想这世间之事,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骨肉刚刚相认,却面临着分离。 傅清玉只觉得一阵热血直冲上心头,她想也没想道:“赵大哥,你不要太担心,老将军虽然伤得极重,但也不是无药可救的。” “你快说,要怎么救他?你说什么,我们一定全部照做。”赵世子急切道,失却了往日的冷静,想必是亲情当前,情感已经占了上风。 傅清玉心中划过一丝酸楚,道“我记得师父的那本医通里说过,对于这种身中剧毒,却又受伤甚重的疗法,是要先将受伤之人体内的毒逼出来,再辅以解毒疗伤的药物,方能痊愈。” “好,我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把爹爹体内的毒逼出来。”赵世子斩钉截铁道,马上扶起赵老将军,盘腿坐在地上,双掌贴于赵老将军的背部,将真气缓缓输入赵老将军体内,帮他将毒驱出。 “大哥,我来帮你。”赵子宣说道,也盘腿坐了下来,以与赵世子一样的姿式,将双掌贴于赵世子的背部,以加强赵世子真气的贯入。 “多谢你,二弟。”赵世子低声道,声音里透着感动。 “自家兄弟,说什么谢呢。”赵子宣笑笑,再不说话,一心一意地帮着赵世子,帮助赵老将军解毒。 傅清玉感动地看着这个场面,只觉得心中激动异常,眼眶不由湿润起来。 她看向四周,贺云明的残党已经被歼灭,没有歼灭的都弃械投降了。危险景象已经解除,忠靖侯正在指挥着众人清理现场。另一边,三公主正在陪着受惊的太后,正打算着送太后回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太医们也赶过来了。这时,赵氏兄弟已经帮着赵老将军驱毒完毕,赵老将军的脸色也由灰黑色慢慢转为正常肤色。 傅清玉认真地看看赵老将军,再替他把了一会脉,终于欣喜道:“谢天谢地,赵老将军体内的毒已经驱除了个八九成,只需再下几副药剂,身上的毒便可解了。” 然后,她朝着那些太医道:“各位,可曾带了疗伤的灵药过来?” 那些太医们诚惶诚恐来到忠靖侯府,见这样的场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个个都不太有把握上前医治。如今见到这位小姑娘廖廖几句,就将病情说了个大概,并且说出了治疗的方法,而无须他们动手背负责任,心中已然十分欢喜。如今听得傅清玉要疗伤灵药,马上道:“有,多着呢。”说着竟拿出数十盒疗伤的药瓶来。 傅清玉微微一笑,也不推辞,看了看石桌上摆着的那一堆的药瓶,随手拿了一瓶,先把师傅薛红英的祖传特效疗伤药“天香凝血膏”涂抹于伤口之上,再将拿过来的那瓶药尽数倒在伤口的周边,最后以纱布覆好,细细包扎一番,看没有太松或太紧,这才轻轻吁了口气。 给赵老将军以真气驱毒,最是损耗精力。赵氏兄弟疲惫不堪,但仍记挂着赵老将军的安危,强撑着坚持站在那里看着。 待到傅清玉包扎完毕,赵子宣才气喘吁吁道:“清玉,怎么样,老将军已无大碍了吧?” 傅清玉脸上也有些疲累的神色,含笑点点头:“没事了,幸好剑锋刺得偏了一些,没有伤到要害,不然的话,那可就回天乏力了。” 赵世子听得胆颤心惊,忙关切地俯下身子,看着赵老将军,颤声道:“爹……你没事吧?” 赵老将军幸得也是一位心胸宽阔之人,这次得以保全性命,也觉得十分欢喜,当下含笑地拍拍赵世子的手,道:“儿子,放心好了,有傅姑娘高超的医术,还有那么多的太医在这里,阎罗王那边也不敢收我的。” “没事就好。”赵世子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说不出的悲喜交加。 “儿子啊,让娘看看。”赵夫人看着丈夫终于被救了回来,不由喜极而泣。想到与自己的儿子十几年来素未谋面,忙拉过赵世子,仔细地端详起来。 “果然长得跟你爹年轻时一模一样。”赵夫人喃喃道,泪水湿了双眼。 “娘。”赵世子伸出手,替赵夫人抚平凌乱的鬓发,看着她脸上刀刻般的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风霜。想到自己虽为人子,但对于双亲却一天的孝心也没有尽过,不由心中苦楚,叫了一声,“娘,这些年来,您受苦了。” “娘倒没有什么,娘身在异国,只是记挂着恒儿,不知没有了亲娘在身边,恒儿会怎么样了……”赵夫人说到这,混浊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 “娘,你别伤心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现在我们一家不是团聚了吗?”赵世子伸出手来,替赵夫人抚去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接触到赵夫人的脸颊,忽然怔了一下。然后,他看到面前寒光一闪,那寒光竟直直地朝着自己奔了过来。 他的这一怔之间,错失良机。那把闪着蓝光的匕首近在咫尺,避无可避。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寒光刺入自己的心脏 四周惊呼顿起。 赵子宣看到自己的大哥被刺,而刺客居然是赵夫人,又惊又怒,肝胆俱裂,怒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 他猛地拔出腰间配剑,朝那个“赵夫人”刺了过去 那个“赵夫人”明显是一个职业杀手,反应极快,见赵子宣一剑刺过来,马上松手,朝侧里一跃,堪堪躲过了赵子宣这一杀招。 “她……不是我母亲,她,她是假的……她戴了人皮面具……”赵世子捂着胸口,胸口处鲜血汩汩而出。这几句话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只觉得眼前发黑,似乎随时会晕过去。 赵子宣瞪着那名刺客,眼中喷出火来,这个人胆敢伤他大哥,无论如何他也要将此人手刃剑下 若不是刚才为了救助赵老将军,耗去真气太多的话,此刻那个刺客哪能活命?只怕早就做了他的剑下之鬼了。 正文第四百八十四章嘱咐 第四百八十四章嘱咐 (多谢吃苦耐劳的牛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还望各位书友多多支持,多多订阅啊。) 傅清玉震惊得几乎傻掉,冲上前来,她用力扶住赵世子,哭着喊道:“赵大哥,赵大哥……” 赵世子的胸前,鲜血汩汩如小溪,这只匕首是在赵世子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当面刺来,只一刀就刺入心窝里,不偏不歪。 傅清玉呆呆地看着那枚竖立在赵世子胸口处的匕首,双手颤抖着,就是不敢去把匕首拔出来。 赵世子的伤不同于赵老将军,这一次,赵世子的伤要重得多,只怕已是回天乏力…… “哈哈哈……”那位“赵夫人”一阵狂笑,“这一次,不会刺偏了吧?”言语之中,竟是狂妄之极。 赵子宣回过头看大哥,见赵世子握着胸口处的匕首,双手沾满了自己的鲜血。而傅清玉半跪在地上,早就哭成一个泪人儿。赵子宣咬了一下嘴唇,只觉得心如刀绞。 只听“嗤”的一声,是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赵子宣拼尽全身力气再度出剑,那剑没有招式,平平板板地朝着那名女刺客刺了过去,全然不顾那名女刺客刺过来的长剑,完完全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即在刺死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被对方刺死。 这样的招式,完全是拼命的招式。 面对赵子宣如此凌厉,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招式,那名女刺客居然面露惧意,犹豫了一下便想撤剑回护。 但赵子宣岂容她再次逃脱?身形直往前冲,长剑就那么一送,那一剑就直直刺入了那名女刺客的喉咙里。 而女刺客的剑也在赵子宣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血口子。 那名女刺客一声没吭,就那样摔在了地上。直到死时,那名女刺客的眼睛仍然大睁着,里面盛满了惊恐与害怕。她大概没有想到吧,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比她干这一行的还不怕死的人。 赵子宣一剑刺出,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已耗尽。他深受打击,再也支撑不住,“扑腾”一声也摔在了地上。 赵老将军猛地抱住了赵世子。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从鬼门关门口处转了一圈回来,自己的儿子却要朝着鬼门关去了。 “恒儿恒儿你醒醒,你千万不能死啊。”赵老将军心中大恸,一番动作迸裂了身上的伤口,顿时鲜血滴滴答答地坠落下来。可是,他什么也顾不了了,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儿子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哪怕舍弃了自己的老命,也要把唯一的儿子救活 “太医,太医快来啊,快救救我的儿子啊……”赵老将军拼命地叫着,叫得撕心裂肺,在后花园的上空久久地回响着,听着忍不住让人落泪。 那群太医涌了上来,又退到了傅清玉的身后,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我,没有一个人敢去动赵世子胸口正中央的那枚匕首。 皇上急步冲上前来,看到赵世子这番情景,皇上的脸也“刷”地白了,一向温和仁爱的君王此刻发了脾气,朝着那群太医怒吼道:“你们这群废物,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快给世子治伤如果你们不能把世子救回来的话,我就让你们……让你们统统陪葬” 那些太医吓得“扑通扑通”全跪了下来,头如捣蒜,一下一下地击向地面:“皇上饶命啊恕老臣们无能,赵世子这个样子,恐怕,恐怕……” 皇上急红了眼睛,怒道:“我不管你们恐怕什么,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世子救过来,不然的话,我诛你们九族” 君王的话一言九鼎,太医们吓得身子抖如筛糠一般,连爬都爬不起来了,只一味地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磕得重的,把额头磕得破了皮,鲜血横流,他们也顾不得了。 “皇上……”赵世子虚弱地叫道, “皇上请息怒,放过他们吧。微臣这病……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不大哥,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赵子宣狂叫道,大哥一直就是他的天,他一直在大哥的庇佑之下逍遥快活,如今,这天塌了…… “大哥,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我一定会救活你的……”赵子宣咬咬牙,强撑着身子想站起来。这时手臂上传来了一阵剧痛,他复又摔伏在了地上。 手臂上,鲜血淋淋,那道口子,划得很深。 可是,手臂上的疼痛,又怎么能抵得过心里面的疼痛? 双腿没有了力气,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赵子宣觉得浑身虚脱般。方才救治赵老将军的时候,精力耗得太尽了,再加上刚才一番激战,此时此刻,他再也使不出一丝气力。 “大哥……”赵子宣哭道,他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就是死,他也要爬到大哥的身边去,看大哥最后一眼。 他慢慢地爬着,一步一步朝前挪动着。手臂上的伤口由于用力,迸裂得更大,鲜血就那样一滴一滴的,流了一路…… 这短短的几十米的距离,却让他感觉到,仿佛走了一个漫长的人生般。握住赵世子渐渐凉透的手,赵子宣的泪水又一次落了下来。 “子宣,你大哥他……他快不行了……”傅清玉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赵子宣。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赵子宣咬着牙道,“我大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以前多少人想刺杀他,不也一点事情也没有吗?他不会死的,他没有那么容易就死的……” “子宣……”傅清玉的泪水落得更急,“子宣……”他在自欺欺人,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次,赵世子真的是救不回来了 “恒儿,你,你……”忠靖侯爷把贺云明交回手下的人,押回天牢之后,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到儿子这副惨状,这个身经百战,并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的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太后由三公主搀扶着,也赶过来了,两人均哭成了泪人儿一般。 “你们都不要哭了……”赵世子气喘吁吁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呢?就看死得值不值……” “恒儿,你不要说了,都是为父的害的你呀。”老将军赵军老泪纵横,“为父自银沙滩侥幸捡得一条性命,正准备回到中原的时候,忽然听到你的母亲被救去石国的消息,便赶到石国去寻找,找了十多年,终于找到了……没想到,那竟然是一个陷阱啊,一个害死我儿子的陷阱啊……”赵老将军痛悔得用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地面。 “爹……您别自责……千万不要这样说……我找寻了爹与娘数十年,每一年都望眼欲穿,想着下一年一定能够把你们二老找到……如今,如今……”赵世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的心愿……也实现了。” “恒儿”赵老将军把脸贴在儿子的脸上,让自己痛悔的泪水尽情流淌。 “皇上”赵世子再叫道,声音又虚弱了几分。 “爱卿千万别起来,有话就说吧。”皇上趋前一步,站到了赵世子的面前。看到这位国家栋梁要倒了,他比谁都心痛。 “皇上,请恕微臣今后再也……再也不能替皇上分忧了。”赵世子喘息之声更重了。 “你的心意朕明白。”压抑着心中的痛楚,皇上缓缓道,“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会好起来的。朕还想在朝堂之上看到你舌战群雄呢。” “只怕今后……今后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还没有把一句话说完整,赵世子就咳个不停,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赵大哥,你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了。”傅清玉哭道,她已经感觉到赵世子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不,我要说,如果我今天,今天不说的话,只怕今后,今后……”后面那几字赵世子没有说下去,他已经被痛苦折腾得蜷缩成一团了。 “大哥。”赵子宣伸手握住了大哥的手。大哥的手凉得令他恐慌。 “大哥说的,说的事情,你一定要答应,答应大哥。”赵世子喘息着道。 赵子宣拼命点头:“好,我什么都答应大哥,大哥你说。” “我去了以后……你来顶替我的职位……”赵世子断断续续道。 “大哥”赵子宣猛然抬起头来,脸上震惊异常,“大哥您……” 赵世子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来:“……你,你不要惊讶,我已经,已经在皇上面前举荐了你,今后,这保家卫国,维护社稷安宁的大任,就……就交给你了……” “大哥”赵子宣拼命摇头,他何德何能,居然要顶替大哥的职位…… “二弟,你一定要答应大哥,要不然的话……大哥死不瞑目……” 赵世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子宣,仿佛在逼迫他一定要答应似的。 赵子宣的泪水再度洒下来,他咬咬牙道:“大哥好,我答应” 赵世子惨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眼睛看向傅清玉。 傅清玉朝前走了一步,俯下身子,忍住泪水道:“赵大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正文第四百八十五章问罪 第四百八十五章问罪 “傅姑娘,我把二弟托付给你了。”赵世子看着傅清玉,眼中颇有深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这个二弟,一直在我这个大哥的保护下长大……没有,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折与坷坎,今后的路……也许会更加难走……你,你多担待着他一些……” “赵大哥……”傅清玉悲伤地望着赵世子,他这样的托付,是什么意思? “大哥”赵子宣哭道,“大哥你不要死,你要好好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不再背着你偷偷溜出去玩了……” “傻小子,你哭什么呢。”赵世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他不知道,他这样的笑着,比哭更难看,更让人伤心欲绝,肝肠寸断,“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呢,亏你还是皇家禁卫……”赵世子似乎想到什么,没有再说下去。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替赵子宣抚去脸上的泪水:“傻小子,大哥没有走,大哥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让你帮帮大哥,你不要觉得有负担,就当是帮大哥的忙,好不好?” 赵子宣说不出话来,唯有拼命点头。 赵世子再度把目光转向赵老将军:“爹,娘早就走了,是不是?如果娘知道我就要去见她了,一定很高兴……”赵世子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欣喜,仿佛这一次,真是的去见那位素未谋面的生身母亲。 赵老将军含着热泪点点头:“你母亲,你母亲知道你要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可是……爹很伤心啊……”赵老将军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爹爹,对不住了。”赵世子轻轻地吐出这一句话来,手无力地垂下,再也没有醒过来。 “恒儿,恒儿”半空中响起了赵老将军凄厉的哭嚎声,让人闻之落泪。 终于,赵老将军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赵世子半晌,慢慢俯下身子,把儿子的尸体抱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朝外面走去。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站着,没有一个人想到去阻止他这样做。 赵老将军走了几步,忽然放下了赵世子,折了回来,他目光呆滞地用沾满鲜血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份同样沾染色体鲜血的布块,递到忠靖侯爷的手中:“当年听说你大嫂被掳到了石国,我便潜入石国,这十几年来一边查访她的下落,一边打探敌军布局。你好好收着,或许能用得上。” 忠靖侯爷拿着那块军事图的手微微颤抖着:“大哥……” 赵老将军惨然一笑:“这些年来,多谢你帮我照顾着恒儿……只是这些年来,我们父子离别得太久了,我想,我想多陪陪他……” 赵老将军转过身去,慢慢朝前走过。秋风吹拂过他破烂的衣衫,他犹如一片枯黄的落叶在风中簌簌抖着。 众人渐渐散去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偌大的园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赵子宣与傅清玉。 “子宣……”傅清玉叫道。 赵子宣呆呆地坐在地上,四下暮色游离,她看不清他的脸。 赵子宣没有一丁点反应。 “子宣,你没事吧?”傅清玉的心底升起一丝恐慌,赵子宣就在她面前不过十米的距离,但他的身影沉浸在夜色之中,十分朦胧,令人觉得不真实。 “子宣……”傅清玉再叫一声,忍不住奔了过去。她在他的面前蹲下来,伸出手去抚他的双肩,“子宣,快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有水珠溅落在她的手臂上,她心里一惊,捧起赵子宣的脸,触手处一片湿漉漉。她不由失声道:“子宣,你怎么了?” 赵子宣猛然抱住她,把头埋进她怀里。他隐忍地哭着,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 “子宣……”傅清玉也紧紧地拥住他,心底一片悲苦。 “不要离开我。”赵子宣喃喃道,“大哥走了,清玉,我只有你了……” 傅清玉闭上眼睛,泪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她能感受到赵子宣那种凄惶与无助,“子宣,不会的,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傅清玉睁开眼睛,月光下,她看到了赵子宣手臂的衣衫一片暗红色,不由“啊”了一声,这才记起在刚才他与那名女刺客的决斗之中,那名女刺客的手曾划伤了他的手臂。 “子宣,你的手……”傅清玉慌忙取出疗伤药粉,并将身上的裙角撕下一块,做成纱布,替他包扎起来。 赵子宣呆呆地坐着,任她摆弄,药粉刺激伤口,他只是微微拧了眉头,没有吱声。 借着清淡的月光,傅清玉看到他手臂上的口子极深,一定疼得厉害,但他一声都没吭,想必内心的伤痛远胜于身体上的伤痛。 “傅小姐,你府上的轿子过来接你来了。”一个宫女走了过来,朝着傅清玉恭恭敬敬道。 “子宣,我回去了。”傅清玉站了起来,朝赵子宣低声道,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对那名宫女道,“麻烦你前头带路。” “清玉,不要走。”赵子宣忽然伸出手来,拉住傅清玉的手,不让她走。他的样子,执拗得像一个小孩子。 “这个……”这个倒令傅清玉感到为难了。如果说忠靖侯府里兵荒马乱,她在府上避难,那还说得过去。但如今祸事已消,自己还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呢? 冬梅走了过来,听了这话,不免焦急起来:“赵二公子,你糊涂了?小姐怎么可以留在你府上呢?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你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赵子宣怔怔地望着傅清玉,慢慢地放开了手。傅清玉柔声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一切总会过去的,我在府里等你的消息。” 傅清玉没有忘记,本来今天是她与赵子宣约定的逃亡的日子,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谁还会去想着逃亡? 傅清玉觉得心头异常沉重起来,赵世子一死,他又临终托付了赵子宣,顶他的职务,那样的话,他们商议的私奔一事已经成为泡影。 她转过身去,看到赵子宣仍呆呆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目光空洞,神情呆滞。她不由深深叹息一声,知道赵世子的死对他的打击相当大,一时半会怕是劝不过来的,还是等他自己慢慢开解吧。 “走吧。”傅清玉对冬梅说,二人随着那位宫女出府,乘马车回去了。 傅府里,一片乌云惨淡。傅七小姐当众吐血,昏迷不醒,而且还被怀疑有偷服宫中禁药的嫌疑。傅大夫人气得不行,一回到府里就把七小姐院子里的所有丫头都拘了来,严刑拷打,逼问事情的真相。幸好,春芳机警,看到情形不对,未进到傅府就寻了个借口逃了,向傅二公子报信去了。 傅清玉回到府里,经过丹霞阁时,就听到里面一片鬼哭狼嚎。从院子里望进去,看到院子里摆了八九张春凳,七小姐身边的那些丫头婆子,不论是一等二等三等,全被按在凳子上打板子。 可怜那些丫头婆子,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的粗活做,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保养的细皮嫩肉的,哪里禁得住打?十多二十下板子就让所知道的全招了。 看着那些口供,傅大夫人想到在忠靖侯府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老脸都丢光了,原来是这群不知死活的丫头婆子搞的鬼,更加怒不可遏起来。 “打,给我往死里打”傅大夫人怒意冲冲道,“尤其是春兰与杜妈妈,竟敢背着我找宫里的人要这些害人的东西,你们两个不想活了是不是?给我狠狠地打” 于是,院子里再次飘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不要多管闲事。”冬梅拉拉傅清玉。 傅清玉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母亲,什么事情惹得母亲如此大发雷霆?” 傅大夫人盯着傅清玉:“六丫头,这件事情还用我再说一次吗?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傅清玉笑了笑:“母亲,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是偶然猜到的。所以才在紧要关头勘破了三公主的阴谋,及早地把七妹妹送回来。母亲这件事情毕竟不能外传,而母亲如此兴师动众的,难道就不怕被别有用心的人传了出去?如果这件事情被坐实的话,那傅府的这桩婚事,还有傅府的名誉那可就……还有,如果老爷回来的话,知道府里曾经发生过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恐怕对母亲……” 傅大夫人一惊,这才从震怒中清楚过来。在忠靖侯府的时候,三公主就一直想抓住七小姐吐血昏迷这件事情不放心,分明就是想让傅府难堪。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这让傅府在京城如何立足?颜面何存?还有,如果傅老爷回来,知道在她治家的时候居然发生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恐怕连她这个大夫人的位置也…… “你们几个听着,再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别怪本夫人不客气了。”傅大夫人扔下一句话,怒意冲冲地走了。 正文第四百八十六章赏赐 第四百八十六章赏赐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捂着屁股,滚落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当然,不忘向傅清玉致谢。其中,伤得最重的就算是春兰与她的母亲杜妈妈了。杜妈妈已经被打得昏了过去,春兰处于半昏迷状态,看到傅清玉为自己求情,脸上有愧疚的神色。 “你们好自为之吧。”傅清玉叹了口气,进了里屋。 里屋的床上,傅七小姐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连往昔那可爱的樱桃小嘴也是白色的,看起来就象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一般。 七小姐伤得那么重,傅大夫人居然狠心得连一个大夫也不帮她请过来诊治,显然是七小姐坏了她的名声,还有傅府的名声,傅大夫人已经打算让她自生自灭了。 其实,就算不用傅大夫人动手,傅清玉也知道,七小姐活不长了。 此次的突发吐血事件只是一个征兆而已,以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密集,从几天一次到两天一次,一天一次,甚至一天几次,任何止血药物都无济于事。这就是“离忧散”的真正后遗症。 最后,七小姐的结局就是气血耗尽,像一具枯尸一般死去。 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执起七小姐的手,替她诊了一下脉。一切如她所料,分毫不差。她再一次深深叹气,走到书房,研了墨,开了一张方子,再拿出来递给冬梅:“你照着这个方子抓几副药来,熬给七小姐喝。还有,七小姐屋子里的人个个都受了伤,这里也没个照应,你就留下来吧。” “小姐。”冬梅不解道,“小姐何必再去理会七小姐?难道七小姐对小姐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小姐大可不必理会她,她这是自作自受,人常言,行不义必自毙,这话用在七小姐身上最灵验不过的了。” “我也无事可做,是不是?”傅清玉摇摇头,“今天本来我们要……唉” 是啊,今天本来是她与赵子宣私奔的日子,谁能想得到,临到最后关头居然会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呢?谁又会想到前一刻还生龙活虎般的赵世子,一转眼间就被人刺杀了,谁想得到呢? 赵世子去了,他的临终嘱托像一个魔咒一般死死地圈住了赵子宣,让他再也逃脱不掉。难道说,赵世子一早就知道赵子宣有这样的意图,从而在临终的时候以这样的遗言把他留住? 的确,一个堂堂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跟着她这样的一个小女子去私奔,的确不太稳妥。即使她不介意,赵子宣不介意,赵世子、忠靖侯爷、三公主会不介意吗? 聪明如赵世子,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二弟,赵子宣的意图? 或者说,正因为赵世子窥破了赵子宣想与自己全身而退的意图,而他自己,又早早得知自己非三公主亲生,自己的父母又背负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所以,赵世子的心里面,早就有了一个打算: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替自己的父亲洗清冤屈,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于是,他开始挑选接任的人,赵子宣,他的二弟,无可厚非地被选中了。 傅清玉苦笑,原来自己的计划,在精明的赵世子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不管赵世子有没有出事,赵子宣都不可能跟着她浪迹天涯,去寻找所谓的自由与幸福的了。 赵世子的死,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如今,她又被困在了傅府,她知道,想再次走出傅府,也许没有那么容易了。 “如今的我,除了救救那些人,还有给七妹妹治治病,还能做什么呢?”傅清玉轻叹,赵世子遇害了,和赵子宣双宿一起飞的计划流产了,她不知道,如果她再不找一些事情来做的话,会不会疯掉? “小姐。”冬梅担忧地望着傅清玉,“奴婢知道小姐心里很乱,但是小姐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悲观,等过了这一阵子,待赵二公子从悲痛中走出来的时候,他一定会想起与小姐一起远走高飞这件事情来的。到时候,小姐不就如愿以偿了吗?” “或许吧。”傅清玉凄然一笑,她不知道,在赵世子如此“深谋远虑”的安排之下,有没有这样的可能? 而且,她在傅府里多呆一天,危险就会增加一分。三公主的那个对付自己的计划,想必也付诸于实施了吧?特别是在昨天的赏花大会上,她冲撞了三公主,破坏了三公主的计划,三公主想必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把自己远嫁而后快…… 这一次没有走掉,而是重新回到了傅府,傅清玉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冬梅,我累了,我先回去。你觉得人手不够的话,就多找一两个人过来帮帮你吧。我想二哥哥得到她的妹妹生命垂危的消息之后,一定会赶过来的。”傅清玉觉得头痛欲裂,思绪一片混乱,她累极了,要回去好好休息,才行有精神想想对策。 只不过,那个仍在忠靖侯府的后花园里,呆呆坐着的人儿,今晚想必一夜无眠吧? 傅清玉再次叹息,借着清冷的月光朝着牡丹阁走去。 第二天,傅清玉头昏脑胀地醒了过来。昨天一夜噩梦,搅得她一点也睡不安宁。梦中,她看到自己穿着一身通红的喜服,坐在八台大轿里,走在一条山路之上。不过,那条路不是通往忠靖侯府的,而是通往关外,通往高丽。轿子旁边,肥头大耳的高丽王子一脸洋洋得意的神色 第四百八十七章太后的谢礼 “一个人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无法保障,要这些东西何益?”傅清玉喟叹,看着那些金光,银光,或是什么光闪闪的奇珍异宝,觉得讽刺得很。 “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傅清玉摇摇头,这些皇太后所赐的东西,如果这个时候分给下人的话,又对皇太后太不恭敬了,所以只好先收着。傅清玉对于这些冷冰冰,毫无生气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太后真的能够明了她的心思,给一个让她的婚姻不受束缚的承诺也好过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古玩。 一个人如果被圈禁了,就算给她一座金山银山,让她在里面数金元宝,又有什么意思? 进到里屋,看到冬蕊走了进来,傅清玉低声问道:“你不是到忠靖侯府里去了吗?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没有?” 冬蕊看看四周,低声道:“奴婢识得忠靖侯府的一个婆子,据她讲,赵二公子昨天晚上在后花园里呆了一夜,不哭也不笑,整个人像傻了一般。最后,三公主亲自把他拉出来,他就像一个木头人般任人摆布着,不吃也不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重的刺激,因了赵世子那件事情,意识不清醒了……” 傅清玉的心猛然揪了一下,有一种痛彻心肺的感觉。她扶着桌子的边沿,微闭了一下眼睛:“他……他需要一点时间,等他想明白了,也就会清醒过来的。” 心底,一阵阵痛楚泛了上来。赵子宣……她在心里呼唤着他的名字,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践自己呢?赵世子走了,但是他把身上的重任托付给你,也就是希望你能够延续他的生命,好好地活下去的呀。 她有一个冲动,她想立马冲到忠靖侯府去,去看看他,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可是,怎么去呢?又以什么理由去呢? 再说,即便她去了,又会如何?一个人心里面的结,外人是无法帮忙解开的。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样的伤痛,或许时间是最好的灵丹妙药。只不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得那么久。 “三公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傅清玉低声问道。 冬蕊摇摇头:“从昨天到今天,三公主也是一宿没睡,守着赵二公子,生怕二公子出什么事情。所以,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 傅清玉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噩梦,在梦里,自己被逼嫁,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一下子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心脏。 她缓缓地吸了口气,吩咐道:“冬蕊,你带个粗使丫头到丹霞阁去,把冬梅换回来,就说我有要事找她,快去快回。” 冬蕊看着自家小姐脸色凝重,也不敢怠慢,马上转身去找冬梅了。 不一会,冬梅跟着冬蕊走了进来,一见到傅清玉便道:“小姐请放心,奴婢昨晚按小姐开出的药方,抓了几副药回来,昨天晚上熬了一副药,今天早上又熬了一副药,让七小姐喝了。小姐的药方里的药材下得重,我想今天七小姐也该醒过来了。还有,昨天夜里二公子也赶过来看望七小姐,不过没有说什么。” 傅清玉点点头,傅二公子赶过来看望自己的“亲生妹妹”,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他会不会追查七小姐莫名其妙的“吐血”昏倒事件,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冬梅想了想,看看傅清玉:“二公子临走的时候让奴婢带话给小姐,说让小姐这几天要小心谨慎一些,这几天内可能会有变故。” 变故?傅清玉来不及思索傅二公子为何在让冬梅带话给自己,她的心猛然“格登”一下。 会是什么变故呢?如果关乎自己的话,那就不过乎那件和亲的事情了…… 她定定神,昨天的噩梦,加上今天冬梅所说的,傅二公子对于她的叮嘱,就像一个预兆似的,傅清玉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们两个听我说,现在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风平浪平,但是谁也不知道里面没准儿波涛汹涌,我不想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傅清玉神色凝重地望着身边两名忠心耿耿的丫头,“所以,为了另辟一条生路,我决定,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想法设法逃出傅府去。” 冬梅冬蕊的脸色也如傅清玉一般凝重。她们知道,跟着小姐嫁到高丽国去,嫁与那个肥头大耳,极端好色,又毫无前程可言的高丽王子,那不过是死路一条。何况还是在异国他乡,到那个时候,主仆三人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唤地地不应了。如此一想的话,倒不如逃出生天,寻一线生机来得好。说不定等风头过后,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过上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小姐,奴婢誓死跟随小姐,小姐要奴婢怎么做,尽管吩咐。”冬梅与冬蕊斩钉截铁道。 “好,正所谓主仆一心,其力断金。只要我们三人一条心,那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做不来的。”傅清玉欣慰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忠仆,压低声音道,“我已经想好了,还是用以前的法子,三天之后,我们到天恩寺去上香,给七妹妹祈福。” 冬梅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脸上罩上一层担忧之色:“小姐,如今这个紧要关头,想必大夫人对我们已经有所防范,要如何才能出去呢?” “总会有办法的。”傅清玉沉吟道,“我在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之上,为了保全七妹妹的清誉,为了保全傅府的名声,不惜出面与三公主抗衡。对于这一点,我不求大夫人能够感激我,但是,至少也会对我的防范有 对于这一点,我不求大夫人能够感激我,但是,至少也会对我的防范有所松懈吧?” “那赵二公子呢?小姐如果走了的话,那赵二公子……”冬蕊看了自家是一眼,忧心忡忡道。 她知道,小姐的心里面只有赵二公子一个人,如果小姐离开了京城,赵二公子却不能离开的话,那这样的结局岂不完美? “你们不用担心,如果赵二公子心里有我的话,哪怕是三公主如何的威逼利诱,他也不会屈服的,如果他屈服了,那就……”傅清玉深深叹息一声,“那就是我傅清玉看错人了。” “小姐,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冬梅坚定地望着傅清玉,“我与冬蕊会永远站在小姐这一边的。” 傅清玉点点头,心里面有一些暖洋洋的感动:“你们两个这几天准备一下,能不带的东西尽量不要带,如果能找到一些男装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冬蕊怔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拍手笑道:“小姐,这有何难?我的二弟家里就有好几身男装呢,我马上去准备。” “我也去准备一下。”冬梅也说道,与冬蕊一起拉开门出去了。 傅清玉静静地思索了好一会,出来的时候已换上了清丽的妆容,一袭湖蓝色的衣裙更衬得整个人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她暗暗叹息,退役女官薛红英果然是一代美容高手,哪怕你脸容憔悴不堪,用她的独门秘方,也能够瞬时变了一个人。 她从方才吕公公送来的致谢礼物中,拣了几样东西,放入一个长方形的锦盒之中。然后,再来到大厨房,亲自做了一碗清心莲子百合糖水,然后朝上房走去。 向雪站在门口处,看到傅清玉走了过来,忙拉住她,低声道:“六小姐,您就别往里进了,大夫人昨天大发雷霆,把屋子里好些古玩器皿都摔碎了,今天奴婢看着大夫人的气也没有消了多少,您就暂且回去吧,等大夫人心情好些才过来。” 傅清玉笑了一笑,她明白向雪的心思。向雪由于收了她太多的东西,这些小消息当然会透露给她一些的。 “不妨事,我给母亲做了清心莲子羹,最去心火,母亲喝过之后气也就消了。” “可是……”向雪还要说什么,看到傅清玉一副非进不可的样子,只好挽起帘子,让傅清玉进去,自己也跟着傅清玉的后面走了进来。 傅清玉进了里屋,朝榻上看去。榻上横卧着一个人,看那衣饰,是傅大夫人无疑。 “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傅清玉行至床榻前,关切地问道。 “死不了。”傅大是说了一句,语气里果然还有昨夜的怒意。 傅清玉柔声道:“母亲可要多多保重身子,不要因一些琐事而累坏了身子。女儿亲手给母亲熬了一碗清心莲子羹,母亲喝了的话一定会清心明目,这心情也会顺畅很多的。” “搁着吧。”傅大夫人的语气里的火药味儿缓解了一些。向雪马上过来,从傅清玉的手上接过莲子羹,摆到了桌子上。 “母亲,今天一大早,太后就遣了吕公公过来,给女儿送道谢的礼物过来。”傅清玉在桌子旁边坐定,看着大夫人,慢悠悠道。 “哦,太后亲自让人给你送了礼物过来?”大夫人闻言果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正文第四百八十八章游说 第四百八十八章游说 “是啊,太后让人带了好些礼品过来,我寻思着暂且用不上这些东西,便捡了几件过来,也是孝敬您老人家的。”说着把手里的长方形锦盒摆放在桌子上,她指着里面的珍宝对傅大夫人说道:“母亲,这枚翡翠镶宝石精雕玉如意是西域的贡品,据说全国上下只得两件,这是其中的一件。还有这宝蓝领子貂皮大髦披风,听说是用极其珍稀的貂皮做成的,十分贵重。还有这个朱漆描红镶宝石妆匣,那上面镶嵌的宝石可是……” 傅清玉一边细细地描述着,一边暗暗地观察着傅大夫人的脸色。果然,傅大夫人的脸色渐渐柔和起来,慢慢露出欢喜的神色。她看着长方形锦盒里的东西,再看看傅清玉,目光微闪,推辞道:“那可怎么使得?这说什么也是太后因你救驾有功,赏给你的东西……” 傅清玉含笑道:“母亲不必多虑,收下便是。这也是女儿对母亲的一片孝心。没有母亲的教导有方,哪有女儿的舍身救太后呢?所以,太后的这份恩典,自然有母亲的一份在内,母亲大可不必如此推托,收下便是。” 傅大夫人听到傅清玉说得在理,又见她诚意拳拳,便含笑道:“好吧,我就收下了。” 她转过身去,让向雪把桌子上的锦盒收了起来,然后又吩咐道:“去泡上好的大红袍过来,我刚睡了一觉,现在正口渴得很。” 向雪没想到傅清玉仅仅进来还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非但没有被大夫人喝斥出来,大夫人反而一副十分欣喜的样子,显然,这位傅六小姐的处事很合大夫人的胃口。 听到大夫的吩吩,底下的丫头忙泡了热腾腾的茶上来,分别端给了大夫人与傅清玉。 傅大夫人看了看傅清玉,忽然摒退了屋子里的丫头婆子,然后目光锐利地盯着傅清玉:“六丫头,你此次前来找我,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傅清玉嫣然一笑:“没想到女儿的无聊心事,竟然让母亲给看破了。” “这么说来,你也在意那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傅大夫人微拧了一下眉头,问道。 “母亲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傅清玉笑道,“忠靖侯府的二公子,放眼京城,哪个官宦之家的女儿不对他另眼相加?忠靖侯府的门槛,听说都快被媒婆踏平了,如今京城的大多数闺阁小姐中,都收藏有赵二公子的画作。不瞒母亲,女儿房中也有这样一幅赵二公子的亲笔画作。” 傅大夫人紧盯着傅清玉问道:“你真的……对赵二公子如此在意?” 傅清玉垂下眼帘,脸颊上升起一抹晕红:“母亲,女儿小时候落难水边村,有一次女儿失足落水,是赵二公子见义勇为,舍身救了女儿。所以,女儿对于赵二公子一直心存感激,却苦于无报答的机会。恳请母亲成全。” 傅大夫人微微“哦”了一声,她派人调查过,知道傅清玉与赵二公子小时候一定见过面,并且相处过,她没有料到的是,赵二公子居然救过这个野丫头。 难道她总觉得,赵二公子对于这个野丫头总有那么一点不同,原来……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个典故。 “你要我怎么帮你?你要知道忠靖侯府……”傅大夫人蹙起修饰十分完好的细细柳眉,沉吟道。 “女儿知道忠靖侯府威名赫赫,三公主又身居高位,作为三公主嫡出的赵二公子更是地位不同凡响。而女儿自己,出身卑微……”说到这,傅清玉的脸上显出一丝卑微之色,随即隐没,换上了一副自信的神情,“但是,但是女儿还是想要试一试。” “那你说说,该怎么试一试呢?”傅大夫人饶有兴趣地望着傅清玉,呷了一口茶问道。 “女儿认为,如果母亲能帮女儿一把的话,此事一定能成。”傅清玉说了句话之后,便住了口,品起傅大夫人房里最好的茶来。 “看来我们傅府的女儿们怎么一个一个都跟忠靖侯府有缘呢?个个都非赵二公子不嫁?”傅大夫人笑了笑,道,“好吧,那你说说,我如何帮你?而且,你凭什么认定,你就一定能够成功呢?要知道你五姐姐,还有七妹妹都先后试过,然后都失败了。” “我与她们不同,我一定会成功地嫁入忠靖侯府的。”傅清玉满脸自信道。 傅大夫人笑了起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不过,你凭什么那么肯定,赵二公子就一定会娶你呢?” 傅清玉笑了,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在傅大夫人的面前晃了一下:“就凭这个。母亲即使不认得,也总该听说过这块玉佩吧?” 傅清玉手中的东西在傅大夫人面前晃动着,发出淡淡紫色的光晕。 “紫色玉佩”傅大夫人眼前一亮,“这种奇异玉石制成的玉佩,全国只有一枚,那是香罗国进贡的。先帝皇上赠与最宠爱的三公主,三公主又送与自己的二儿子。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宝贵的玉佩,居然会在你的手上” “哦?”傅清玉的眉毛扬了一下,“母亲果然对这块紫色玉佩了解得颇深。那么照此说来,不知道七妹妹趁我熟睡的时候,偷偷临摹了这块玉佩的样子,然后弄出一大堆的事情来,不知道母亲是否知晓?” “居然会是这样?”傅大夫人微微愕了一下,当时七小姐傅清敏拿了那张描绘得十分逼真的玉佩图纸的时候,她也心存疑惑,只是没有想到,七小姐居然是偷偷临摹的。 “这下母亲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傅清玉含笑望着傅大夫人,“这么举世无双的玉佩,赵二公子都能给了我,母亲请想,他对女儿又是怎样的一种深情呢?” 傅大夫人的眼睛微眯,傅清玉的话她已经听得十分清楚。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女儿傅清莹,还有接下来的七女儿傅清敏,为何一个接着一个败下场来了。 眼前这个野丫头,命格真是好,不仅小时候与赵二公子相识,承蒙赵二公子舍身相救,而且,还得到了赵二公子的青睐,宝玉相赠。 从这块紫色玉佩,还有三公主对于这个野丫头多方防范可以看出,想必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已经对这位丫头情根深种。不然的话,三公主也不会在面对这个丫头的时候,像如临大敌一般。 傅大夫人慢慢静下心来,她要好好思量思量,在这场母子之争中,究竟是赵二公子占上风,还是三公主占上风。 就目前的情势而言,虽然在赏桂大会上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但是随着事情真相浮出水面,赵老将军又将秘密得来的敌国军事图献给了皇上,洗清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冤屈,想必日后赵氏一族的威望会更胜从前。这样的侯府,哪一个女子不想嫁入其中? 三公主行事风雷雨厉,说一不二。昨天发生的七丫头当场吐血事件,已经引起了三公主的怀疑。六丫头情急之下阻止了三公主想要毁了傅家的阴谋,如此一来,三公主与傅府已经有了隔阂。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帮着赵二公子的话,那不就表明,傅府与三公主公然为敌了? 但是,从三公主紧紧抓住七小姐偷偷服食宫中禁药这个事情不难看出,三公主根本无心要把七小姐迎娶过府,她的目光是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傅府的把柄,从而悔了皇上亲赐的这场婚事! 而对于六丫头,三公主非但不喜欢,还将六丫头视为眼中钉,甚至还密谋将她远嫁他国。 所以说,帮着三公主,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而言,都没有一丁点的好处。 可是,如果去帮赵二公子的话,又会有什么得益呢? 赵二公子心仪六丫头,这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且,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生性洒脱不羁,不像赵世子那般严肃恭谨,如果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皇太后偏袒这个外孙,如果母子斗起来的话,那谁胜谁负,难又说得准呢?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六丫头毕竟是以前那个贱人的女儿,如果此次帮了她的话,那万一以后…… 傅清玉仿佛看透了傅大夫人的心思一般,幽幽地叹了口气:“母亲,说实在的,其实女儿对于赵二公子也有过承诺,双方绝不违背誓言。但是我苦于自己乃是五姨娘所生,身份卑贱,无法遵守诺言。于是女儿一时间鬼迷心窍,便听了下人的话,想了一个血书的法子,想借用一下七妹妹的身份……” 说到这,傅清玉惭愧地低下头:“幸亏是二哥哥骂醒了我,说我这样陷阱七妹妹,一定会有报应的。女儿这才醒悟过来,痛悔莫及。如今,也不知道二哥哥能否原谅我这个妹妹。” 傅大夫人有些讶然地望着傅清玉,她没有想到这位六丫头居然会旧事重提,自揭短处。其实,她也一直密切关注着傅二公子的动向。但从这些日子收集的消息来看,二公子似乎对于这位沽名钓誉的妹妹的所作所为,深为不齿。兄妹俩还为此大吵了一声,二公子怒气冲冲而去,被傅老爷狠狠训了一顿,而这位六丫头,则大病了一声。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正文第四百八十九章漏网之鱼 第四百八十九章漏网之鱼 傅清玉盈盈起身,向傅大夫人告辞而去。 从琼梅院里走了出来,傅清玉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走到清波阁附近较为荒凉一带走了一圈,这才平息了内心的郁闷,慢慢走回牡丹阁。 刚进到里屋,便被冬梅一把扯住,冬梅焦急道:“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跑到上房去了?听向雪说你带了太后赏赐的东西求傅大夫人去了,是真的吗?” 傅清玉点点头。 冬梅愕然地望着自家小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小姐……” 傅清玉笑了一笑,关上门,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到上房去了,我求大夫人帮忙,想办法让我嫁入忠靖侯府去。” 冬梅失声道:“这个……大夫人肯帮这个忙吗?” 她当然希望大夫人能够帮自家小姐的忙,但从目前的情势来看,好像又…… “大夫人当然不肯帮我的忙,我可是她的仇人,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嫁入忠靖侯府,势必对她不利,她又怎么会帮我?不过……”傅清玉笑了笑,“我嫁入忠靖侯府,傅府得到的利益太大了,这个对于大夫人来说,是相当诱人的,不知道大夫人该如何取舍?” 想到刚才见到傅大夫人一副为难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小姐也去做?”冬梅嘀咕一句,“让奴婢担心死了。” “我本来就没有想过她会帮我。”傅清玉摇摇头,“我这样做,不过是让大夫人看到我对忠靖侯府的企图而已,把我想成像五姐姐,或是七妹妹那样的人,一定会乖乖听她的话,任她摆布,而放松对我的防备,那样,三天之后,我们的计划才能够实施。” “小姐”冬梅这才恍然大悟,“小姐,原来你是为了……” “不然的话我为了什么?屈服于大夫人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傅清玉摇头叹息,“只是可惜了太后赏下来的东西,好好的东西要被蹧踏了。不然的话,拿到宫外去卖,还可以卖个好价钱,那样的话,我们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不愁吃穿了。” “小姐还顾着那些太后赏下来的东西啊?”冬梅不由失笑,“那些宫中的东西,一拿到当铺里,就会被人一眼看出来是从宫中流出来的,谁敢给你当啊?” 傅清玉也笑道:“所以这些东西看着好看而已,其实一点实用性都没有。我倒希望,太后能赏赐下一些银两给我,那样实用得多。” 主仆二人说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这个时候,冬蕊也回来了,带来了几套男人的衣衫回来了。于是傅清玉等人便在里屋里试穿衣衫,看到不合身的地方,再修改一下。 这样忙忙碌碌,一天过去了,晚饭的时候,派到丹霞阁去照应七小姐的丫头回来了,说是二公子那里已经派遣了一些丫头婆子过来侍候七小姐,所以把她们打发回来。丫头们还说,七小姐于晚饭前醒过来,只一味地哭泣,当然,不忘向小姐道谢。 这样的谢意与谢意,傅清玉当之无愧地受了。她明白七妹妹的意思,七妹妹是在感激她保全了她的清誉。毕竟,要是七妹妹偷食宫中禁药的事情传出去的话,七小姐无法在京城立足暂且不说,而且还极有可能影响到傅府的声誉。虽然傅大夫人左右逢源,长袖善舞,把京城的人都巴结了个够,但是,也不能担保会得罪些什么人。如果这件事情被傅老爷的那些对头掌握的话,那些人势必会借此大做文章,这样将必大大的对傅老爷不利。 而七妹妹哭泣也是正常的,她大概是在哭泣自己步步为营,筹划了那么长时间,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最终还是功亏一匮吧? 傅清玉不禁摇头,七妹妹步步算计,到头来竟然算计到自己头上这样听起来,真是天大的讽刺 第二天,傅清玉照例让冬梅冬蕊去忠靖侯府打探赵子宣的消息。冬梅等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傅清玉揪心。赵子宣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已经病倒了,发着高热,现在的忠靖侯府乱成了一团。 傅清玉把额头抵着窗棂上,她能够理解他内心的痛苦。赵子宣自小与他大哥的感情就很好,如今亲人猝然离开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与当年她唯一的亲人,奶奶离开她的时候应该是一样的。 那样沉重的打击,当时的她都能够挺过来。她相信,坚强如赵子宣,一定也能挺过这一关的。 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忠靖侯府。 三公主疲累地站在儿子赵子宣的床前,替自己的儿子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锦被,然后掖好被角,深深地叹息一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徐妈妈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看一夜未睡的三公主,见她一只保养得水嫩白晰的玉手揉着额头,忙道:“夫人昨夜累坏了,如今二公子也已经睡下了,夫人也请歇息歇息吧。不然的话,身子会累垮的。” “府里发生这么多的变故,我又怎么睡得着呢?”三公主想起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不由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宣儿又成了这副样子,唉……” 徐妈妈忙开解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忧,因了世子的离世,二公子一向又与世子感情甚好,难免悲痛万分。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老身多多开解他便是,过一段时间,二公子想起世子临终嘱托,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也唯有希望如此了。”三公主无奈地摇摇头,想到由自己抚养成人的大儿子竟然惨遭刺客的毒手,不由目光凌厉起来,,“贺云明那个奸贼,竟然害死了我的大儿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徐妈妈仔细地想了想三公主的话,已然明白过来:“夫人,难道说那个赵夫人,哦不对,那个刺客是贺云明的人?” “不错,贺云明那奸贼好阴险的算计。”三公主恨声道,“他的胞弟明明是罪有应得,恒儿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替皇上办事而已。而且,那样巨贪大恶,本来就应该绳之于法。这个贺云明倒好,竟然不顾自己身败名裂,也要替那样的恶人复仇,真是糊涂透顶!” “皇上怎么说?赵老将军的冤屈平反了吗?”徐妈妈想起一事,问道。 “皇上亲自过问此案,赵老将军蔫有不给平反的道理?想那赵老将军也真是可怜,唉!”三公主叹了口气,“赵老将军一生坷坎,银沙滩一役,自己身负重伤,赵老是又下落不明。他本来打算回到中原,忽又听到自己的妻子被突厥军队抓到了敌国,他这才放弃了回到中原的念头,十多年来毫不间断地寻找自己的妻子。就在不久前,才把赵老夫人找到,赵老将军满心欢喜,打算携了妻子回到中原。不曾想,那位赵老夫人竟然是假的……” 徐妈妈想到当时那个场面,不由抹泪道:“唉,赵老将军也真是可怜,原以为这一次携妻归来,能与儿子一起,共享天伦之乐,没想到反而断送了世子的性命……” 徐妈妈哭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疑惑:“夫人,老身有一事不解,那个赵老将军莫不是老眼昏花了,怎么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认得?还让奸人钻了空子?” 三公主摇了摇头:“其实这也怨不得赵老将军。赵老将军十多年前在银沙滩一役中,便与妻子携手双双跳江殉职。 没想到,赵老将军福泽深厚,居然没死成。这十多年来,他努力在石国内寻找着赵老夫人,但一直未果。” 三公主顿了一下,又道:“就在不久前,敌人设下阴谋,把一个假的赵老夫人送了过来,与之相见。赵老将军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十多年时间,这人的长相是最容易变的。还有,那个假冒的赵老夫人伪装得十分的好,一定通过一些事情骗取了赵老将军的信任。就在那个时候,当我第一眼看到赵老夫人时,还以为那就是我的大嫂呢。” 徐妈妈重重叹气:“连夫人这么精明的人都能瞒得过,可想而知那名刺客是多么的善于伪装了。” 三公主冷哼一声:“那个奸贼贺云明,拿赵老将军通敌叛国的莫须名罪名大做文章,谁料到他居然在赵老将军身边埋了这么个内奸,目的竟然是赵世子,真是用心歹毒。” 想到自己亲自抚养世子成人,心中已视世子如己出,如今却遭此横祸,不由悲从中来。 徐妈妈忙劝道:“夫人不必过于悲伤,这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还需节哀顺便才是。再说,这桩案子由皇上亲自审讯,待查明真相,一定会还赵老将军一个公道,一个会把贺云明那个奸贼碎尸万段,替世子报仇的。” 三公主这才止住悲意,点点头:“听皇上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今天去抄了贺云明还有其胞弟贺明基的家,把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抓了起来。偏偏让贺明基的正室,一个唤作董玉贞的跑掉了,真是气人!” 正文第四百九十章和亲 第四百九十章和亲 “那人是贺明基的正室啊,也就是那个流了孩子的那一位?”徐妈妈问道,眉宇之间现出些许担忧之色。 “是又怎么样?”三公主毫不在意道,“量那个妇人也逃不出我们的掌心,我们就来个全城,甚至全国大搜捕,看那个妇人还能藏到哪里去” “那个妇人与我们有极深的怨仇,绝不能放过她。不然的话,夫人,我怕后患无穷啊。”徐妈妈道。 “你说得对。”三公主点点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这就给皇上送封信去,请皇上务必多派人手,把那名犯妇抓拿归案” 三公主处事果然风雷雨厉,马上到书房里写了一封,唤了个小厮进来,让他快马加鞭送入皇宫里。那小厮应了一声,拿了三公主的亲笔信,飞也似的去了。 徐妈妈殷勤地走了过来,替三公主捏捏肩膀,看了看三公主的脸色,小心冀冀道:“夫人,如今傅府七小姐在赏桂大会的时候,表演过程中不慎摔下,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您看二公子的这桩婚事……” 三公主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徐妈妈一眼:“徐妈妈,难道你也以为,傅家那个七丫头是因为不小心才摔倒,以致吐血昏迷的吗?” 徐妈妈忙赔笑道:“夫人请息怒,老身跟在夫人身边,也亲耳听到了蔡尚宫的供词,她在供词里也的确提到了傅家的七小姐,但这只是蔡尚宫的单面之词,还不能够真的下定论确定,傅七小姐是因为服食了离忧散而导致的吐血昏迷……” “本来傅家那个七丫头摔倒吐血的时候,正是我派太医过去,彻查她所患何疾的大好时机,没想到……”三公主的眼睛微眯了一下,“没想到傅家那六丫头居然冲了出来,阻止了我的好事,这个六丫头……”三公主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这个不知好歹的六丫头,居然坏了我的好事,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徐妈妈心里面“扑通”跳了一下,她跟在三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当然十分了解三公主的脾性,三公主的性子一向说一不二,而且她的手下能人众多,她说要跟谁算帐,就算那个人逃到天边,她也会不费余力把那个人抓回来。 “夫人,我看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就算了吧。”徐妈妈看了一眼三公主,说得有些底气不足,“我看傅家那个七丫头如今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夫人追不追她的过错,她也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了。我看,就让傅家六丫头把她救回去也没有什么……” “徐妈妈,你糊涂了?”三公主厉声喝斥道,吓得徐妈妈马上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下去。 “徐妈妈,你知道本宫一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三公主盯着徐妈妈道,“本宫一向最讨厌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做出坑蒙拐骗的勾当来,还把大家蒙在鼓里。像七小姐那种行径,实在令人不耻,我又怎么能容得了她?” 徐妈妈忙道:“夫人请息怒,莫气坏了身子。我知道夫人一向对离忧散深恶痛绝,偏偏傅家那个七丫头又用了这一招,难道夫人会如此生气。” 徐妈妈心中暗想,傅家那个七丫头的运气也真是不太好,这世上补身子的法子多得很,怎么会想到用这一种最伤身子的呢?这一下,可撞到三公主的枪口上了。 三公主缓了缓语气:“其实我看傅家那七丫头,也算得上端庄的,可惜做出这些事情出来,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徐妈妈抬头看着三公主,心里面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三公主的脸色阴沉下来:“哼,以为把那个七丫头弄回傅府里去,我就追查不到了吗?想得倒美,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向太后禀明此事,并请旨让傅家七丫头到宫里来一趟,我就不信了,傅府敢违抗太后的懿旨” 三公主这是强行要把傅家七丫头带去审讯了? 徐妈妈讶然地望着三公主:“这件事情夫人可要细细思量才行,要不然的话,损了两家的和气……” “损了两家的和气也无所谓。”三公主摆明了根本没有把傅家看在眼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那不过是朝廷二品的官员而已。我只追究七丫头一个人的责任,不牵涉到傅家的其他人,已经算是很宽厚的了。” 徐妈妈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动则牵扯到全身经脉。三公主也想得太简单了,虽然是动了傅家七丫头一个人,但是傅府就不会受到负面影响?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不过,不管三公主的目的是什么,徐妈妈已经看出,三公主对于傅七小姐是绝不姑息的。想想也是,皇上赐婚的那桩大事还在那里搁着呢。如果此事不揭发出来,外界会认为七小姐品行贤良,那赵二公子有什么理由不娶傅七小姐进门?忠靖侯府不迎娶傅七小姐的话,在世人眼中看来,那就是忠靖侯府理亏了。 可是,迎娶七小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妈妈忽然心中一动。如今傅家那七丫头怕是不济了,如果这个时候,六丫头顶上的话,那岂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吗?只要两个相爱的人能在一起,那至于以什么方式,就不用太计较了。这样,二公子就不用天天愁眉不展了,而自己,也了了一桩心事。 徐妈妈唇边露出一朵笑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三公主的目光朝她望过来,那凌厉的目光如一把利刃般,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 她吓了一大跳,忙敛了笑意,掩饰道:“我想起了家里可爱的孙儿…….” 三公主冷哼了一声:“傅府两个丫头,是饶恕不得的。一个偷偷服食宫中禁药,另一个竟敢目无尊长,以下犯下,本宫岂能容得了她们?徐妈妈,明天一大早,本宫马上去见太后,把傅家七丫头所犯的罪行禀报于太后,再请太后发落。至于傅家那个六丫头,徐妈妈,如何处置好呢?” “这个……”徐妈妈左右为难,“老奴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发落才好。” 三公主居然笑了一下:“最近,我让你去探探高丽金明王子的口风,这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徐妈**心“别”了一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还以为如今府里府外一片混乱,三公主必然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没想到,三公主居然把这件事情记得牢牢的。 徐妈妈有些无奈地望着三公主:“老奴……”看到三公主紧盯着她的目光,她只好如实说道,“金明王子自那一次见到了傅家六丫头之后,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整天就想着傅家六丫头,见老身来了,马上就说,他快要回国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让他把美人娶回国去。” “他倒是急得很。”三公主冷哼一声。 “可不是。”徐妈妈有此不屑道,“一个堂堂的王子,居然看中别国的良家女子,也不怕失了身份,猴急得恨不得把美人迎娶回家似的。老身还听说,那个肥头大耳的高丽王子,府第里就有一群的妻妻妾妾的,如今来到我们中原,还要……” “那有什么。”三公主不以为意道,“那个王子不学无术,看起来就是草包一个,这样的人才好打发。等他抱得美人归,自然会在两国关系上大加赞美,那样的话,我们中原与高丽也就是友好之邦了。” 徐妈妈心里一惊:“夫人真的打算把傅家六丫头嫁与那个高丽王子?要知道,傅家那个六丫头,可是救过太后的命的……” “那有什么。”三公主的脸上现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放眼天下,莫不是我们皇家的臣民。傅府一家吃我朝廷俸禄,就不应该为我们天子皇家做一些事情吗?傅家六丫头救了太后,那是她的本份。本来嘛,为君分忧,就是做臣民的职责所在,我们何需去向好致谢?” 顿了一下,三公主又道:“皇上近日正为和亲之事忧心,本宫这样做,不是解了君忧了吗?至于傅家六丫头,我会奏请皇上,抬高她的身份,认她做干妹妹。那样的话,她的身份马上涨了百倍,成了公主,想必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竟自“格格”笑了起来。 徐妈妈听得心中一寒,三公主真是那么容不得傅家六丫头,非得要把她嫁到国外去吗? 她想起那个高丽金明王子那副嘴脸,肥头大耳,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不停地在年轻姑娘或是年轻媳妇的身上转来转去,像只恶心的苍蝇似的。娇嫩如花朵一般的傅六小姐嫁与他的话,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只怕被啃得连渣也不剩了。 到时候,二公子不知道又该怎样伤心呢? 徐妈妈看了满脸得意的三公主一眼。心里盘算着,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了。二公子因了世子的死已经受了一次致命的打击,他再也禁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正文第四百九十一章报信 第四百九十一章报信 入夜,怡倩院的前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莺歌燕舞,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景象。而后面,一直朝里走,走到最僻静的一带,几间屋子里闪着零星的灯火,透出几分寂廖,与前院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方。 烛火摇摇晃晃,一个颀长的身形被投映到窗纸上,也摇摇晃晃。但这个身影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在大厅中央不停地踱步,显然内心焦虑之极。 “耶律公子,我回来了。”大厅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一进到大厅里,随即转身掩上了门。 “巴图,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耶律齐南焦急地问道。 “公子,贺云明被抓到了天牢,由皇上亲自审讯,所以刑具都用上了,我看,过不了多久,贺云明一定会吃刑不过,全招了。”巴图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公子,我看,我们还是趁早离开中原吧。况且可汗也来信十分担忧您的安危,如果贺云明这两天把所有都供出来的话,那会对公子大大不利的。” 耶律齐南的脸上一片沉静,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他轻轻转动着拇指上套着的三鹰虎头扳戒:“不用紧张,我与贺云明的交易一直都是私下进行,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想必不会追究到我们身上。” “可是公子……”巴图焦急道,“中原之人并非愚昧无知,他们不会相信贺云明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把潜伏在石国十多年的赵军夫妇找出来的。他们再细细推敲的话,就不难发现是我们帮的忙。还有借道的事情…….” 耶律齐南一掌击在桌子上:“那个贺云明也真真可恶,只顾着自己报仇,打草惊蛇,坏了我们的好事。我看中原的皇帝一定会有所察觉,借道的事情已经不大可能了。” 巴图看定耶律公子,道:“借道的事还算小事,公子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如今可汗病重,石国内部动荡不安,多少部落贵族虎视眈眈盯着可汗的王位。公子,可汗很急切地盼着您回去,还有,云燕公主也希望您够尽快回到石国,稳定住局势。” “我会尽快回去的。不过,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去做。”耶律齐南沉吟道。 “公子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的?属下替公子去办不就得了?”巴图焦虑地看了耶律公子一眼,猛然醒悟,“难道……难道公子是为了傅家六小姐的事情?” 耶律齐南握紧了拳头:“金明王子就要回国了,明天一大早,他会上金銮殿,向中原皇帝提出迎娶傅六小姐的事情。那个中原皇帝一直想与高丽建立友好邦国关系,我想此事他一定会答应下来的。倒不如我去破坏这桩美事,让中原皇帝无法得逞……” 中原若与高丽结盟的话,那将会对突厥侵入中原不利,所以说,耶律公子这样的提议,也不失为一种破坏他们两国结盟的计策。 可是,巴图怎么听出耶律公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与其说是为了突厥不久的将来入侵中原做铺垫,倒不如说耶律公子想救那个傅府六小姐出苦海。 不管怎么说,巴图都能感受到,耶律公子对于那名傅府六小姐,似乎用情太深了。甚至不顾自己在中原的危险处境,也要把她救出来。 “公子,此事以后再慢慢商议吧。您回中原之事绝不能再拖下去了,要不然,到时候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巴图试图再劝劝自家公子。 “你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耶律公子背过身去,留给巴图一个决然的背影。 巴图咬咬牙,想起公子的妹妹,云燕公主在信中的话:“如果大哥在中原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务请巴图将军无论如何也要把大哥请回石国。” 他“刷”地抽了宝剑出来,说了句:“公子,属下得罪了。”一剑就朝耶律公子刺了过去。 “巴图,你想造反?”耶律齐南背后像长了眼睛一般,纵身一跃,闪过巴图的杀招,下一秒,他已长剑在手,格住了巴图的剑。 巴图沉声道:“云燕公主吩咐,为了公子的安危着想,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公子请回石国。”说着一击掌,从窗子处纵身跃进几个人,个个手持长剑朝耶律齐南刺来,明摆着一副拼死也要把耶律齐南押回石国的架式。 “你们反了?竟然如此对我”耶律又惊又怒,手中长剑不再留情,剑花过处,如波涛滚滚。十几招过后,那几个人相继中剑倒地。耶律齐南再挽一个剑花,一枚长剑瞬时架到了巴图的脖子上。 “怎么样,巴图将军?”耶律齐南的眼睛透着狠厉,“你现在还打算把我押回去吗?” “公子”巴图扔了宝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巴图对公子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可是为了突厥,公子还是回石国吧,只要能保得公子周全,属下死而无憾。” 耶律齐南深深叹了口气,撤了长剑,负手踱到窗边,望着窗外苍茫的夜色,眼前飘过那个女子的脸,或温婉,或愠怒,或冷漠,或亲切。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烙在了他的心头。 他至今仍感谢那个夜晚,那个他重伤的夜晚。那一夜,上天把这个女子送到他的身边,她以娴熟的医术为他疗伤,为他拔箭,为他敷药,甚至为他拭去额头上涔涔而下的冷汗。剧痛之下,昏沉之中,他看到了那名女子的脸上闪着圣洁的光。那种光采,就那样深深印进了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也许就在那一刻,他开始莫名地陷了进去吧?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何至于那一刻,就动了心。想他堂堂突厥王子,未来王位的继承人。不久的将来,后宫还缺如花似玉的女子吗? 自从他知道那个女子将要被许配于金明王子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一直悬到了现在。 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子如此焦虑过,他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竟会是如此难熬。 他垂下眼睑,慢慢道:“巴图将军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现在石国目前的状况我也很清楚,父王病重,云燕希望我尽快赶回去稳住局势,这些我都很清楚。只不过……”他微微叹息一声,“只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如果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完之后,一定马上赶回石国,请巴图将军放心。” 巴图看着窗前耶律齐南清冷的背影,他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意已决,再劝也无益。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希望公子能以大局为重,尽快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属下恭候公子的消息。”说完,把地上中剑的那几个人扶了出去。 明天一大早,高丽的金明王子就要请求中原皇帝,把傅六小姐迎娶回去。他要怎么做,才能把那名女子救出来呢? 深夜,忠靖侯府。 徐妈妈提着灯笼,直直朝着赵二公子赵子宣的居所行去。 伸手拍开院子的门,开门的小厮阿海睡眼蓬松,看到前来的徐妈妈有些讶然:“徐妈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徐妈妈心中暗道,我现在不过来,恐怕事情就来不及了。她嘿嘿地笑道,“阿海啊,夫人让我来看看二公子好些没有,哦对了,今天的晚饭二公子吃了没?” “没有。”阿海担忧地摇摇头,把徐妈妈迎进了里屋。 徐妈妈立于房间的一张床前,目光忧虑地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人。 赵子宣就那么呆呆地仰面躺在床上,两天下来,他迅速地憔悴下去,两边的脸颊陷了下去,昔日充满神采的眼睛空洞无物,往昔那俊美的容颜不复存在。 徐妈妈一阵心痛,在床前的锦凳坐了下来,柔声说道:“二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世子已经去了,你也该节哀顺便,记住世子的叮咛,好好活下去才是。怎么可以如此作践自己呢?看,你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让老婆子我看得心痛啊……” 说完,徐妈妈用袖子抹抹眼角的泪珠。但床上的赵子宣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并没有听到徐妈**话。 “二公子,傅……”徐妈妈猛然住了口,警惕地看了一眼立于一旁的阿海,吩咐道:“阿海,你去吩咐大厨房,炖一碗冰糖燕窝过来,二公子瘦成这副样子,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整个人不垮才怪……” 阿海看看床上的赵二公子,再看看徐妈妈,脸上有些犹豫的神色:“徐妈妈,夫人让我看着二公子,寸步不离……” “有我这个老婆子替你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心,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个老婆子替你兜着,这总行了吧?快去快回,二公子还等着吃燕窝呢。” 阿海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朝大厨房去了。 “二公子,老身也不能在这里搁耽得太久,免得让人起疑。”徐妈妈迅速站了起来,俯下身子,对躺在床上的赵子宣压低声音道,“我这一次深夜前来,只想告诉你,明天金明王子就会向皇上提出和亲的事情。金明王子看中了傅府六小姐,这一次,有夫人的撮合,再加上皇上一直想以和亲的方式与高丽建立友好之邦,我看这事就像铁板上的钉钉,傅六小姐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徐妈妈快速地说了一大通,再看看赵二公子,依然目光空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由直起身来,深深地叹了口气,“二公子,老身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阿海的声音:“徐妈妈,我已经让大厨房熬了一碗燕窝粥,很快就会端过来。” 由于病的是府里的二公子,所以三公主早就吩咐了厨房里的厨娘,如果二公子需要吃什么,即使是半夜也要爬起来给二公子做。因此,这一次,阿海毫不费力就回来交差了。 “二公子没什么事情,老婆子我也回去了。”徐妈妈再看看床上的赵二公子一眼,摇摇头,踱出了里屋。 在徐妈妈跨出门槛的那一刹那,一动不动的赵子宣忽然侧了一下身子,空洞的眼睛里燃起了一束小小的光亮。 正文第四百九十二章掳走 第四百九十二章掳走 “小姐,您还不睡吗?”冬梅走了进来,看到傅清玉仍未卸下钗饰,正倚在窗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冬梅,明天一早我就向大夫人禀明,我们到天恩寺烧香给七妹妹祈福,顺便把七妹妹送到城南别院,二哥哥那里去。”傅清玉并没有转身,她仍然望着漆黑夜空里不知名的某处,觉得胸口处有些压抑,心绪有些不宁起来,她隐约觉得,明天似乎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要发生。 “为什么要把七小姐送到城南别院二公子那里去呢?”冬蕊也走了进来,刚好听到傅清玉所说的话,感到颇为不解。 “在赏桂大会上,三公主被我强势阻止了一下,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况且,三公主既已知道七妹妹偷偷服食宫中禁药的秘密,又怎么可能再让七妹妹堂而皇之进入忠靖侯府呢?而且,我看三公主想拿七妹妹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不仅想毁了七妹妹,而且还想让傅府名誉扫地,借机打击于我。”傅清玉笑了一笑,“当然,我们绝不能让她的计划得逞,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也点头同意了此事。” “事关傅府声誉,傅大夫人哪会不同意?”冬蕊不以为然道,“只是小姐,这回又帮了大夫人一个忙了。” “不会的。”傅清玉微微一笑,“我只不过出了一个主意,想把七妹妹送走而已。二哥哥神通广大,想必能想出一个善后的法子吧。不过,这已经与我无关了。” 冬蕊想了想,便笑了:“对呀,过了明天,小姐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了。剩下的烂摊子就让那个可恶的,连是非黑白都分辨不出的二公子来收拾吧。他一向自大,认为七小姐就是他的亲生妹妹,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他处理好了。” 冬梅微微蹙眉:“冬蕊,别这么说话。我想二公子也不是那样的人,我听说自从与小姐吵了一架之后,回去以后,二公子还大病了一场了呢。” 二公子大病了一场?何故呢?傅清玉不由蹙了一下眉头。 “二公子病了,那是他自作自受,谁让他误会咱们小姐呢,他活该”冬蕊一心要帮傅清玉出气,“小姐,你也别管他们兄妹俩的事情了,我看,我们早点歇息,养足精神,明天一大早借着送七小姐到二公子那里去的名义,趁机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便是。” 傅清玉微笑道:“是啊,等出了京城,就一切与我无关了。”她转头看向冬梅,“冬梅,明天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冬梅马上答道:“小姐尽管放心,我已按小姐的吩咐,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说着把傅清主领到了其中一个房间,指着摆着榻上的几个小小的包裹给自家小姐看。 傅清玉赞许地点点头:“我们此次出行,也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包袱是越轻越好,这样方便行走。待出得京城,我们再雇一辆马车,那样就省力多了。” 想到逃亡之路万里迢迢,三个弱女子,虽然自己学过跆拳道,有几下可以防身,但另外两个却是不会的。所以,这东西要越轻越好,财不能显露出来。贵重的东西当然要藏在身上,那样的话,即使包袱被人抢夺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傅清玉想起一事,吩咐道:“你们两个记住了,为了不引起大夫人的怀疑,这屋子里的摆设要依原样摆好,装作我们仅仅是出外出一会,很快就会回来的样子。千万不能引起大夫人的疑心。” “小姐,你就放心好了。”冬蕊马上说道,“这一点。我与冬梅一早就想好了,我们今天晚上睡了一觉之后,所有被单物品依原样放好,摆好,绝不会让大夫人看出什么的。” 傅清玉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有很多人的奔跑声。那嘈杂声、还有脚步声越来越大,由远而近,竟是朝着牡丹阁这个方向而来的。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府上的家丁在叫:“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他伤了府里好几个人,夫人赶过来阻拦,他还把夫人打伤了……大家千万要小心一点” 难道有刺客?傅清玉主仆三人对望了一眼。从里屋走出来,刚走到正厅的时候,院子的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撞开,一个黑衣人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 傅清玉站在正厅门口处,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那个黑衣人投过来的目光。她浑身震了一下,看着那张憔悴的容颜,看着那无限风情的丹凤眼,一时之间,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赵二公子”站于傅清玉两旁的冬梅冬蕊齐声叫道。她们不明白,堂堂忠靖侯府的二公子,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竟成了刺客了?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说道:“看,牡丹阁的院子门开了,想必那名刺客已经钻进了牡丹阁里了,大家过去看看……” “走,跟我走”赵子宣没有丝毫犹豫的神色,飞身过来,一把抱起傅清玉,纵身跃上了院子的墙头,然后三下个纵跃,只听得外面传来了马匹的嘶叫声,还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不一会儿便在暗夜中消失了。 从赵二公子闯入傅府,再到他把人带走,这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傅府里的追赶的那些人,愣愣地看着赵二公子消失的方向,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人就已经走了。 一群仆妇围着大夫人,摆出一副防范刺客再度来袭的架式。大夫人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手也擦伤了,脚也崴了,“哎哟哎哟”直叫唤。于是,傅府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傅大夫人被刺客伤了。 向雪走了过来,把傅大夫人扶回了房间里。并让人赶紧请大夫过来替傅大夫人诊治。 冬梅与冬蕊面面相觑地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傅府全府上下鸡飞狗跳,上下乱成一窝粥。她们二个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赵二公子怎会变得如此胆大妄为,不仅打伤了大夫人,还把小姐劫走了?这是为什么呢? “冬梅,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还有,你说,赵二公子这样做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冬蕊转头看向冬梅。看到赵二公子把傅清玉掳走的时候,她本来想上前阻拦的,但是冬梅突然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她随即醒悟过来,直到自家小姐跟着赵二公子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她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二公子把小姐带走,小姐就可以免于嫁与那个肥头大耳的金明王子,这不是很好吗?”冬梅含笑道。 “好是好,只不过……”冬蕊搔搔头,“我只是想不明白,赵二公子这么好的功夫,要偷偷把小姐带走又有什么难事?为什么他偏偏要从前门而入,打伤了家丁,打伤大夫人,弄得傅府上下皆知呢?这副样子,就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忠靖侯府二公子似的……” “这就是赵二公子的高明之处了。”冬梅含笑道,心里面有些感动,赵二公子时时刻刻还是为着自家小姐着想的。 “为什么?”冬蕊忍不住再问道。 “你猜猜。”冬梅瞅着冬蕊笑,“换作你是赵二公子的话,你会怎么做?” 冬蕊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好了,现在小姐与赵二公子想必已经走远了,我们去回禀了大夫人,就说小姐被掳走了,让大夫人多派人手去寻找。”冬梅转身招呼冬蕊一起到上房去。 “我想大夫人得了消息,首先会向忠靖侯府兴师问罪。”冬蕊笑,“我看到时候那个目空一切的三公主还有什么话说。” “只是……委屈赵二公子了。”冬梅轻叹,转身拉着冬蕊,“走吧。” 提着药箱的大夫很快赶过来了,先是给傅大夫人看了伤势,说了声:“皮外伤,幸好没有伤到筋骨。”然后开了一些药膏药酒。再在傅大夫人的吩咐下,也给其他几个受了伤的家丁看了伤。 傅大夫人斜斜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手臂上擦伤的地方已经上了药,还有脚踝也搽了药酒,如今没有之前疼得厉害,但还有一些微微的刺痛。 她叹了口气。今天晚上真是晦气,刚刚要睡下的时候,外面居然来报说有刺客。待她慌里慌张从床上爬起来,赶到外面的时候,那名“刺客”已经把围攻的家丁摔得七零八落了。一个家丁被摔得朝她扑了过来,她躲闪不及,在台阶下摔了下来,不仅把脚崴了,还把手臂也擦伤了,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不然的话,那可真是损失惨重。 作为傅府主持中馈的人,哪怕是受了伤也不能休息的。傅大夫人马上派人出去了解情况。就在这时,外面通报说,牡丹阁的冬梅冬蕊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说是刚才那名“刺客”冲进牡丹阁,把六小姐掳走了。 “赵二公子竟然把六小姐掳走了?”傅大夫人讶然片刻后,心中一片明朗。原来赵二公子此行,是为了那个六丫头而来的。 正文第四百九十三章倾诉 第四百九十三章倾诉 冬梅与冬蕊在大夫人这里“哭诉”了一番,请求大夫人一定要将“刺客”绳之以法,一定要把六小姐找回来。然后又自责了一番,说是护主不力,要大夫人重重惩罚。 傅大夫人心里亮堂,当然不会责罚两个丫头,好言好语劝慰她们两个,然后把她们打发走了。 “夫人,冬梅冬蕊二人护主不周,致使六小姐被贼人掳了去,夫人您为何不重重惩处,反而放她们回去呢?”向雪看着冬梅冬蕊离去的背影,不解道。 “如果换作他人,我一定会把这两个丫头打死。不过,这一次可不同,来的人可是位贵客啊。”傅大夫人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赵二公子这一次掳得好啊,我看,傅府的危机很快就解除了。” “夫人,是真的吗?”向雪惊喜道。最近因了七小姐的事情,全府上下的气氛十分的压抑,压得人快喘不过气来了。就连那些外出采购的丫头仆役们,走到外面的街上,头都不敢抬起来,更是害怕路人会拿七小姐在赏桂大会上摔下出丑的事情来取笑他们。 傅大夫人点点头,虽然脚脖子处还有些微刺痛,但已经不重要了。三公主一直死咬着七丫头的事情不松口,让她很是头痛,如今看来也该让三公主头痛一下了。 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再问了一遍:“向雪,你看清楚了那名刺客了吗?真的是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 “奴婢对天起誓,绝对没有一句谎言。”向雪信誓旦旦道,“奴婢也不敢冤枉了赵二公子,但是那个人,那清晰的轮廓,分明就是赵二公子无疑。奴婢曾见过赵二公子,不会认错。” “那就好。”傅大夫人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闭上眼睛。她心想,这件事情暂且先压下,等到了明天,自己该趁热打铁,去拜访一下三公主了。 冬蕊紧紧拉住冬梅的手,直至走到牡丹阁,方才深深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大夫人要追究我们二人的过失呢,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我们回来了。” “大夫人怎么会追究我们的过失?”冬梅失笑,“她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我们给她送去这么一个大好的消息。” “大好的消息?”冬蕊不解地问道。 冬梅笑道:“你想啊,三公主掌握着七小姐偷偷服食宫中禁药的把柄,想来个一石二鸟,所以死死咬着这件事情不松口,这让大夫人很是头痛。如今赵二公子这么一闹,不就解了傅府的危机了吗?” 冬蕊点点头:“对呀,以前是我们傅府对不起忠靖侯府,如今发生了赵二公子这件事情,倒成了忠靖侯府对不起我们了。” 冬梅接口道:“不错,单从赵二公子夜闯我们府第,打伤家丁,打伤大夫人,这是多么轰动的事情啊,三公主这下难辞其绺了。”说到这,她抿嘴笑了一下,“我看大夫人好像也在做戏,赵二公子再怎么胡闹,也该知道分寸,总不至于伤了大夫人吧?大夫人可能是怕火势不够猛,于是又以自己的受伤再煸了一次风。” 冬蕊讶然道:“难道.…..难道大夫人的受伤是假的?” 冬梅摇摇头:“受伤也许是真的,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你没有看到吗?大夫人故意叫唤着,分明就是要让府里的人传出话去,她被赵二公子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把事情弄大,对大夫人有什么好处呢?”冬蕊再问道。 “当然是有好处的。”冬梅笑道,“赵二公子这一次做出如此大胆而反常的举动,分明是铁了心肠非我们小姐不娶了,这或许也是赵二公子此行的目的吧,而傅大夫人正巴不得如此呢。如今傅府风雨飘摇,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小姐进了忠靖侯府的门,我们与忠靖侯府成了亲家,你试想,三公主还会追究七小姐的事情吗?如果她还追究下去的话,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冬蕊拼命点头:“冬梅,你说得太对了,这下这个嚣张跋扈的三公主可就没话说了。” 冬梅走到窗外,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声音里饱含着担忧:“也不知道赵二公子把小姐带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 “冬梅你何必多余担心呢?”冬蕊喜滋滋道,“我看这件事情虽然赵二公子行事欠妥当,但他一向对我们小姐那么好,一定不会为难我们小姐的。” “旋风”一路猛奔,傅清玉只听到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四周一片黑蒙蒙,只有半空中投射下来的清冷的月亮,依稀看到前面的山路曲折蜿蜒。 “子宣。”她低声叫道,先前那种紧张慌乱,甚至想要挣扎的心情也渐渐安定下来。她知道是他,哪怕他把她带到海角天涯,她也是愿意跟着去的。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仍然紧抓着缰绳催动着马儿前行。他的脸颊贴在她的脸上,她感觉到一片炙热的滚烫。 “你发着高热……”作为一名医者,傅清玉马上判断出赵子宣热得不寻常,她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才一触及便不由缩手:“怎么这么烫?” “我没事。”此时的赵子宣的意识已经有些昏沉。两天两夜粒米未进,身子虚得很。刚才出门的时候,阿海捧了一碗燕窝粥过来,喝了半碗,久未进食的胃便受不住,有一半都吐了出来。但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强咬着牙关把一碗燕窝粥塞进肚子里去。 “不行,你的额头这么烫,肯定发高热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傅清玉焦急地说道。她已经明显地感到坐在背后的赵子宣,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无力,身子也软绵绵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头看去,借着冷清清的月光,她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半山腰,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猎户小屋,想必是那些上山打猎的人歇脚的地方。 她抓过缰绳,催动“旋风”朝那间猎户小屋驶去,这个时候,赵子宣不能再这样巅簸下去,应该马上给他退烧才行。 行至猎户小屋门前,傅清玉先跳下马来,幸好这个时候的赵子宣神志尚还清醒,不用傅清玉费多大的劲,便下了马,在傅清玉的搀扶下走近了猎户小屋。 “有人吗?”傅清玉叫道。叫了几遍没人回应,她心中疑惑,借着月光这才看清,这小屋子的门是锁上了的。 “看来我们只好先得罪一下这屋子的主人了。”傅清玉歉然说道,转身抽出赵子宣随身佩戴的宝剑,手起剑落,那把锋利无比的宝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锁砍断了。 “子宣,我们进去吧,你好好歇歇。”傅清玉扶着他进屋。 “丫头,这里安不安全?”赵子宣虽然烧得厉害,但警惕的意识十分强烈,他努力睁开眼睛,打量了四周一眼。 “这里有些时候没有居住了,傅清玉摸了一下简陋的小木桌,桌子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想必住在这间屋子的人有事下山去了,我们只打搅一晚,等天亮我们就走。” 傅清玉在灶台边上摸索了一会,摸出一个火折子,还有半截蜡烛,点上了,顿时狭小的屋子亮堂起来。 她再寻了一块抹布,把屋子里的桌子凳子,还有木床擦了一遍,然后把赵子宣扶到床上去。 “丫头,对不起,让你受累了。”赵子宣的眼中闪耀着歉然的神色。 “说什么呢?”傅清玉嗔怪道,虽然她觉得有些疑惑,赵子宣行事虽然大胆乖张,但他有着极好的家教,行事也算稳重,怎么突然之间会做出,明目张胆把她从府里掳走的事情来呢?但是,他自己病成这个样子,却还惦记着她,这让她十分感动。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傅清玉柔声问道。她觉得赵子宣今晚如此异常的举动,总该有一个导火线的。 简陋的木床是靠着墙壁安置的,赵子宣斜斜地靠在墙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听我母亲说,明天一大早高丽的金明王子会恳请皇上,将你许配于他做妃子。” 傅清玉猛然睁大了眼睛。这件事情,虽然一直传闻不断,她还存在一些侥幸心理,希望这件事情不是真的,希望皇太后会出面阻止这件事情。如今看来,在三公主的运筹之下,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也唯有赵子宣这样的举动,才能打破三公主的计划。 “你这是何苦呢?”看着赵子宣憔悴的容颜,凌乱的鬓发,还有破碎的衣衫,想必是刚才在与傅府的家丁打斗时被划的,傅清玉感到一阵心疼,一阵难过,“其实,你不必为我如此……” “丫头。”赵子宣正色道,“现在大哥去了,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人了。如果你遭人陷害,被迫远嫁他国,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能做的话,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子宣……”傅清玉咬了一下嘴唇,有泪珠湿了眼睫,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丫头,你过来。”赵子宣对她说道。她依言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赵子宣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如花的容颜,他深遂的眼眸如云如雾:“丫头,我好害怕,害怕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 傅清玉望着他,其实他内心深处的害怕,不也正是自己的害怕吗?伸出手,掩住他的口:“子宣,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懂,我明白。我不会离开你的,一步也不会离开。” 赵子宣深深地凝视着她,猛地把她拉入怀中,他婆娑着她乌黑油亮的头发,感受着那份真实:“丫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要分开,永远都不要分开。” 正文第四百九十四章让我们生活在一起 第四百九十四章让我们生活在一起 (感谢小夜Saya、小妖71、芷兰之香等三位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还望各位书友多多给予素素动力啊,多多订阅,呵呵。) “你发着高热,得赶快退了才行,不然的话,那就麻烦了。”傅清玉提醒道。赵子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先是经过一声激烈的搏斗,然后又是一夜奔波,你一定累坏了,先好好休息一会吧。”傅清玉扶他躺下,看到床的一角有一张薄薄的被子,便拿过来替他盖上,深秋的天气,山上还是很寒凉的。 赵子宣疲惫地合上眼睛,一连两天没有进食,身子虚弱得不行,冲到傅府救人,完全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硬撑着,如今事情办完了,他这才感到全身乏力,浑身烫得吓人,看来真的是受了风寒,发起高热来了。 傅清玉静静地依偎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赵子宣,极不安稳地拧着浓浓的剑眉,好像在睡梦之中也是那般不安心。她不由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嘴唇。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他的轮廓分明,犹如刀刻般,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紧紧闭着,浓密的眼睫毛犹如两张扇子般覆了下来,像洋娃娃一般,很是可爱。 傅清玉一直觉得,一个男人要是有浓密乌黑的睫毛的话,那就会在阳刚之中加上一点温柔,那必将是十分动人的。 就如赵子宣一般。 赵子宣长相俊美,像极了他的母亲,兼之有着显赫的家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羡慕的目光。即使傅清玉再不介意,也会有人明着或是暗着提醒着她与他之间身份的悬殊。所以,一直以来。傅清玉都会觉得,她与他之间的相处,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如今,他冲破了重重阻碍,那么真实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披荆斩蕀,只为开辟一条路让她过去,她怎么能够不感动? 从前的爱意,萌生于感动,而今天的这种直冲胸臆的爱意,绝非感动可以铸就的。她爱他,就像他奋不顾身地维护她的周全一般,她也可以做得到的,而且,必须做到。 看到他受伤,她会心痛。看到他悲伤难过,她也会伤心落泪。看到他开心,她也会真心的微笑。她希望他幸福快乐,无拘无束,不要被凡尘俗事所牵绊。 这,就是爱吧。 听着赵子宣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傅清玉这才想起冬蕊说过的话,说这位赵二公子伤心过度,两天来不吃不喝,想必此刻一定饿坏了,人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呢? 她巡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在灶台上用具一应齐全,在屋子的一角,还有一个小木桶,小木桶里竟然还有小半桶大米。傅清玉一阵欣喜,这下,至少可以做些粥给赵子宣养养身子。 她再朝屋子里的墙壁上看去,墙壁上挂了几张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兽皮,还有一把有些生锈的弓箭。她的心里再度欣喜起来,有了弓箭就好了,至少还可以打一些野味回来。 早在水边村的时候,由于靠着山边,她也经常与胡三娇一起上山割猪草,顺便带了张弓去打野味。割猪草累了,休息的时候就生一堆火,与胡三娇一起烤野味吃,那时的日子,虽然贫穷,但还是很快乐的。 想到往昔快乐时光,傅清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正准备站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仍被紧紧地攥在赵子宣的掌心里。 她这一动,赵子宣那边马上有了反应,一下子又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忽然说道:“丫头,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傅清玉吓了一跳。他不是睡着了吗?俯下身子,见他睡意蒙蒙,显然刚才那一句是梦中所说的话。她不由呼了一口气,唇边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这个赵二公子,怎么睡熟了仍然这般不安分 傅清玉俯下身子,轻轻地替他抚平眉心拧起时的皱纹,柔声道:“好,我不走,我只是想给你煮一碗粥。你乖乖地睡一会,我很快就做好了,端给你喝。” 赵子宣似乎听懂她的话一般,“唔”了一声,果然慢慢放开了傅清玉的手。 看着孩子气的赵子宣,傅清玉不由觉得好笑,心里面又有一些酸酸涩涩的感觉。 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有些烫,这样下去可不行。她看了看四周,抓起一块布,就着小水缸里的水洗干净。再沾了水,敷在了他的额头上。山里的秋意很浓,这水也冰凉冰凉的,可以暂时降降温。 眼看着天快亮了,傅清玉睡意全无。这座小屋建在灌木丛的深处,一般的人很难发现,所以,这个地方相对还是安全的。 她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手脚伶俐地生了火,在小木桶里抓了两把米,放到一个稍小一些的铁锅里。 她看看灶边的一个水缸,里面的水没剩多少。忽然想起在来的路上,在附近不远处好像有一条小溪,如今天蒙蒙亮,应该看得清楚。 于是,傅清玉在屋子里找了一下,找出另一只小木桶,打开门,寻着记忆,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一条小溪。 盛了水,傅清玉看着溪里游来游去的鱼,心思一动,发挥自小在农村长大的特长,涉足到水里面捉起鱼来,不一会的功夫,竟给她抓了三四条有好几斤重的大鱼。 有水的地方,野草长得十分繁茂。傅清玉看着满山坡一片又一片的绿意,顿时心旷神怡起来。这一大片的绿草,就是天生的百草园啊,作为一名医者,职业使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大片山坡上,一定有很多有用的药草,甚至有些很名贵的药材也不定。 她想起了仍在发着高热的赵子宣,放下木桶,细细在野草丛中搜寻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片山坡上的药草的品种多得数不胜数,有一些还是极难寻觅的一些珍稀品种,当然不乏一些治伤及治高热的特效药草。傅清玉一阵兴奋,不一会功夫就抓了一大把药草。 看着手头上的药草的分量也差不多了,傅清玉看着东升的太阳,惦记着在猎户小屋里的赵子宣,提着一木桶的水和鱼急急忙忙往回赶。 远远的,她便看到赵子宣立于小屋的门,脸色有些苍白,目光仓惶四顾,显然在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山坡上,赵子宣显然也看到她了,飞身冲下山来。他跑得急促,脚下一跄,踉踉跄跄的竟似要跌倒,吓得傅清玉急叫道:“子宣,你不要过来,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过去就好了。” 赵子宣却不肯听,一路小跑跑到了她的面前,粗声粗气道:“你干嘛一声不响就走了?” “我没有走啊。”傅清玉莫名其妙,不知道赵子宣怎么毫无道理地发着少爷脾气,她扬了扬手中一大把的草药,还有指了一下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木桶,“我这不是给你采药去了,还有抓鱼……” “这些本来就应该是我要做的事情,怎么反倒你来做了?”赵子宣气呼呼地接过她手里的盛着满满一桶水的木桶,还有她另一只手上抓着的草药,扭头就走。 傅清玉愕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原来他是怕自己累着呀。 看到他飞步走上山坡,而自己的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怎么也追不上,傅清玉不由急叫道:“喂,你等等我嘛,走那么快干嘛?” 赵子宣头也不回,闷声闷气道:“我来做饭,你歇一会,慢慢爬上来就好了。” 堂堂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居然还会起火作饭?傅清玉惊愕得眼睛都瞪大了。她自入了傅府之后,见到的公子小姐们均是吟风弄月,或是绣绣花,做做女红,那十指可是从不沾阳春水的。如今这位赵二爷居然说,他会做饭? “你……你等等。”为了避免自己千辛万苦抓来的鱼被他糟蹋了,傅清玉赶忙手脚并用,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坡去。她要亲自监督着才行,她就不信了,这位二公子居然还能把生米煮成熟饭。 事实证明傅清玉果然有以貌取人的嫌疑。这位赵二公子虽然容貌俊逸,但是人家可不是靠着容貌吃饭的,人家是凭着真本事吃饭的。剑上功夫了得,这厨艺上的事儿也毫不逊色。 只见他三两下把锈迹斑斑的菜刀磨利,洗干净之后,就把鱼捞出来,去鳃,刮鳞,破肚,把内肚全部扔掉,然后从灶角处找出生姜,再抹盐,然后用一个碟子装了,放到锅里去蒸。 傅清玉一片淘米一边盯着他的手势看,她不得不赞叹他的手艺,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富贵公子的话,她真的会以为他是那些技艺纯熟的厨房师傅。 “这些,是哪里学来的?”傅清玉问道,她才不相信他会无师自通。 “我爹逼我学的。”赵子宣头也不抬,又添了两根柴进去,“我爹是个久经沙战的将军,他说行事打仗,如果遇上战事,被围困那是常有的事情。粮草供给不及的话,那就要靠自己,靠山吃山,遇水吃水。像上山打些野味,下水捞些鱼什么的,都要学会。还有,遇上伙头军被敌军杀了,一切更是要靠自己动手才行。”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他,忠靖侯爷逼着他学这些,应该是三年前与她在水边村分别之后,回到忠靖侯府以后的事情了吧? 没想到,短短三年之间,他竟然什么都学会了,野战意识,野地求生,什么都难不倒他。要知道,一个娇滴滴的富贵小公子要被铸造成一个铁血汉子,这其中要吃多少苦啊。 “子宣……”傅清玉在背后轻声呼唤道,“三年前,我来不及参与你的生活,今后,就让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正文第四百九十五章相处 第四百九十五章相处 “丫头……”赵子宣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竟有说不出的千言万语,尽在这盈盈相视之中了。 直到饭锅里传来了香喷喷的焦饭味道的时候,傅清玉这才醒悟过来,慌忙转身要去把饭锅拿起来,却忘了饭锅的边缘也烫得吓人,只一触及便被烫得忙不迭地缩手。 “怎么了?”赵子宣吓了一跳,忙捧过她的手,一边吹气一边数落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亏你还说你在水边村长大的呢。” 傅清玉毫不在意他的数落,这样的紧张与呵护令她感到一份浓浓的关怀。但仍然不服气道:“谁说我不是在乡下长大的,这些活儿我都做了十多年了,只不过……只不过今天一时失手罢了。” “好吧,就当作你一时失手吧。”赵子宣也不与她争辩,他认真看了看她的手,见拇指与食指之间微微有些发烫,想必是一感到烫,马上收手,所以烫得并不厉害。 “你乖乖坐着,不要动了。”赵子宣叮咛一句,挽起袖子,亲自把饭锅挪从炉子上挪开。 “你小心一些。”傅清玉叫道。等话说出口之后,她才觉得自己说这句话实在非常的多余。赵子宣手脚的麻利程度远远在她之上。先前她还对他会不会做这些家务活心存疑虑,如今则是什么疑虑也没有了。 待到鱼的鲜香溢满了整间小屋的时候,傅清玉这才感到自己已经饥肠漉漉了。 “鱼来了”赵子宣跟个大孩子似乎欢呼起来。动手揭锅盖起鱼。傅清玉则洗净了两副碗筷,再把桌子擦拭干净,准备开饭。 蒸鱼果然拿捏得十分到火候,鱼肉看起来都觉得嫩滑无比。赵子宣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一边剥鱼身上的肉,一边说道:“这块是鱼身上最嫩最好吃的肉了,你尝尝。” 傅清玉尝了一下,禁不住点头赞叹道:“果然好吃,滑而不腻,香甜嫩滑,虽没有太多其他的佐料,但是单单姜一味调料,已经把鱼的腥味全完压住了……嗯,好吃,好吃。” 赵子宣笑得十分开心:“好吃就多吃一些。”然后又剥了几块鱼肉给她。 傅清玉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一边吃一边支吾不清道:“子宣,你一个弄文泼墨之人,怎么又把剑术学得如此精湛呢?这已经是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偏偏你又会厨艺,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赵子宣一边给她剥鱼肉,一边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爹说了,会写几首文绉绉的诗,会画几幅风花雪月的画,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可取。倘若只懂得耍刀弄枪的,而肚子里没有一点文墨的,那不过是武夫罢了。大丈夫应该能文,亦能武,天下太平之时挥动手中的笔杆,让国家精励图治。外敌入侵之时则应弃笔从戎,抛头颅,洒热血,那才是大丈夫的行径。” 傅清玉怔了怔。在几天前的赏桂大会之上,她第一次见到那位传闻之中的忠靖侯爷。看起来像一尊威风凛凛的天神一般,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威震四方的人物,竟然会有这么一番深刻的见解。 “你爹的确说得很对。”傅清玉嫣然一笑,“只不过学这厨艺……” “丫头,就像现在这般,我能亲手煮一道鲜嫩可口的蒸鱼给你吃,而且看到你吃得如此开心,我就觉得,我学这门厨艺值了” “子宣……”傅清玉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不由怔住。 “来,丫头,该吃饭了。”赵子宣拿过她的碗,替她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那些烧焦了的,他全部留给了自己。 两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仿佛一切身外的琐事都已摈弃干净,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间猎户小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吃过饭后,把碗筷瓢碟清洗干净,依原样放好。傅清玉开始熬药,不一会的功夫,小屋子就飘起了一股浓浓的药香。 这个时候,傅清玉居然在小屋子里的炕上找到了一个针线包,取出针线,示意赵子宣脱下衣裳来。 他今年为了行事方便,穿了一套箭袖骑装。在刚才硬闯傅府时,在与家丁搏斗过程中,由于他不忍心伤害那些家丁,反倒让那些家丁手里的刀在身上划了几个口子,幸好只划破了点皮,没有伤到肉里去,但身上的衣裳破了几道口子,甚是难看。 赵子宣也不推辞,把外衣脱了下来,递给傅清玉。傅清玉脸上带了微微羞涩之意,在一张矮凳上坐了下来,穿针引线,那副样子,真的就像一个为夫君缝补衣衫的小媳妇模样。 赵子宣满足地看着傅清玉,也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她的身边,看她细致而耐心地一针一针缝补衣裳。这是他一直期盼的场景,和心爱的人儿一起,做做家务,话话家常,在缝缝补补这些琐事之中过完一天又一天,便已足够。 他看得如此认真,看得傅清玉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抬起头来瞪他:“干嘛一直看着我,我的手艺不精,缝得很难看吗?” “不是,相反好看得很。”赵子宣笑道,“我们府上的那些绣娘都不及你一半缝得好呢。” 傅清玉笑了一笑,又低下头去缝了起来,赵子宣的话里,至少有一半不是恭维的话,她相信自己的女红,在水边村时跟着曹大小姐那几年也不是白混的。 傅清玉绣完最后一针,绾了个结,用剪子剪断线头,亲手拿着衣裳给赵子宣换上:“来,我来帮你穿上。” 赵子宣唇边噙了笑意,很听话地让傅清玉帮她穿上外衣。 傅清玉的纤纤素手在那件箭袖骑装上抚过,抚平上面的褶皱,她的动作轻柔,像一个温顺的小妻子一般。赵子宣内心忽然有些伤感,抓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这一刻,再无需更多的言语。 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对方,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把对方深深地烙进自己的脑海中,深深地雕刻在自己的心上。 同时也希望,这光阴的脚步,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最好永远停滞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傅清玉忽然看到小屋子里唯一的一个窗子,半敞着,透出金黄的光线进来。 “黄昏来了,子宣,我们到山坡上坐坐吧,黄昏的夕阳最是好看,我想你陪我看夕阳。” “这有可不可?”赵子宣拉直她,“走,我们到外面看夕阳去。” 夕阳西下,天边被渲染成红彤彤的一片。两个人儿肩并肩背靠背坐在山坡上,望着那一轮桔黄色的夕阳。 山上当然比地面离天空近一些,再加上山里的空气清晰,这宛如圆盘般大小的夕阳仿佛自他们面前升起一般,又大又明亮。 “好美的夕阳啊。”傅清玉仰起头来,看着那一轮明亮却不耀眼的夕阳,赞叹道。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天天陪你来看夕阳。”背后的赵子宣说道。 “好。”傅清玉点点头,心里的悲伤在一点一点扩大,眼眶也有些润湿。她眨眨眼睛,眨掉睫毛上的泪珠。这个美丽得令人炫目的时刻,不应该让泪水来扫兴的。 “子宣,这样的黄昏,令我想起以前在书本里看到的一句话。那句话是这样说的,说‘黄昏下的夕阳总是令人无限遐想,而山里的黄昏总容易让人忆起旧事’。”看着那轮饱满的夕阳,傅清玉感慨道。 “这话你三年前已经说过了。”背后的赵子宣轻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傅清玉讶然道。这话她说过,就在三年前。没想到三年前的情景竟然在这个山坡上重现了。 “我怎么会不记得?”赵子宣幽幽道,“当时你的语气很伤感,你说你想起了过世的奶奶,想起了她总会在黄昏时分在村子的路口等你回来……” 傅清玉轻轻笑着,又眨掉睫毛上的一颗泪珠。只是,当时她没有告诉赵子宣的是,黄昏寓示着别离,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会是这样。 “子宣,我想到你曾经带我去的那一大片湖水的地方去看看,那里有一座神仙居,四周还种有许多漂亮的花……”傅清玉幽幽道。 “好,我答应你。我们以后就住在那里,做一对快乐的神仙。” “子宣,神仙居附近不是有一片竹林吗?我想砍些竹子,盖一间竹舍,挂上竹帘,夏天的时候,可以在竹舍里纳凉,喝酒,吟诗,作画……” “这有何难,等我们一起去神仙居的时候,我马上砍竹子帮你盖一间竹舍,然后陪你在里面纳凉,喝酒,吟诗,作画……做什么都可以。” “子宣……” …… 傅清玉从来没有这样絮絮叨叨过,她的眼睛微眯,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她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叙说着,不管这件事情有多么微不足道,她还是说得那么津津有味,仿佛要把一生的话,一生要交待的事情,都在这个时候全部说完,全部交待完。 而赵子宣总是一桩柱,一件件,十分有耐心,并且十分郑重地答应她,那份认真,仿佛像是要把傅清玉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刻进心里面去。 最后,山坡上回响着傅清玉深深的叹息声:“好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子宣,如果你想走的话,你就走吧。” 赵子宣讶然地转过身来:“丫头,你都知道?” 正文第四百九十六章面对 第四百九十六章面对 (女主的幸福生活快到了,呵呵,请求书友们多多支持啊。) 傅清玉的眼眸里流露着淡淡的忧伤:“从你冲进傅府把我掳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丫头,对不起。”赵子宣垂下头,眉眼之间全是歉然的神色。 “何需说对不起,何必说对不起?”傅清玉仰头去看那满天的晚霞,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我一早就知道,你背负着你大哥临终的的嘱托,不可能跟我一块走的。所以,你走吧,从这个山坡走下去,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让我看着你的背影,就当我这样给你送别…..” “丫头”赵子宣再也忍不住,一把扳过傅清玉的身子,迫使她面对着自己,“我们说过不分开的,这绝不会是分别” “子宣,你这是在铤而走险,你知道吗?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傅清玉急道,从赵子宣大摇大摆地闯进傅府来抢人,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依赵子宣口中所说的,明天,哦不对,是今天,高丽王子就会向皇上提亲,请求皇上把自己许配于他。而偏偏这个时候,赵子宣却把自己抢了出来,那不就是和朝廷对着干吗? 不仅如此,赵子宣还如此嚣张地闯入傅府,打伤府里的家丁,打伤傅大夫人,那不是明摆着不把傅府放在眼里吗? 傅清玉一想到这两桩事情,就觉得手心冒出冷汗,她甚至不知道,赵子宣此次回去,还有没有命活下来? 她明白他的心意,他毫不掩饰地闯入傅府之中,向世人渲染了他强抢民女的形象,无形中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上身,从而去除她与他想私奔的嫌疑。并以此事胁迫三公主,迫使她改变主意,同意与她的婚事。可是,傻傻的赵子宣啊,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作法,会是死罪一条吗? 她的眼泪落得急:“子宣,你不要这样子,你给了我这么美好的一天,就已足够。这一天已经足够我从今以后一生的想念。你把我送回去,去向大夫人赔罪,去给三公主赔罪,就说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一时糊涂……”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丫头,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现在清醒得很,这一天我已经期盼很久了。” “子宣”傅清玉又气又急地望着他,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子宣,你现在就送我回去,马上送我回去,这件事情,我会向大家解释清楚的。” 赵子宣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丫头,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你只要记住,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赵子宣一个人的事情。是我,闯入傅府,把你抢出来;是我,逼你跟我在一起;是我,坏了皇上的和亲大事;是我,一心要威胁我母亲应允我们的婚事……一切都是我引起来的,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 “子宣”傅清玉悲伤地望着他,“难道你真的非得这样自毁名声吗?这样做,值得吗?” 赵子宣伸出手来,轻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把她拥入怀中:“丫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的,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可是她不愿意啊,她不希望来个两败俱伤,她不要成全这至高无尚的爱情,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般,两个人都变成蝴蝶。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自始至终,她都希望他好好的,哪怕不能在一起,只要他生活得幸福快乐,她就会无憾。 “子宣,你一定要好好的。”伏在他的肩膀上,她喃喃道,既然他的心意已决,她唯有再把叮咛的话再说一次。 “子宣,既然你决定要这样做,那我一定会陪着你。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想看到你出事,你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 “好,我记住了。你放心,皇上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那毕竟是我亲舅舅。我母亲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我是她唯一的儿子,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上哪里找我这么好的儿子去?”赵子宣故作轻松道。 “你呀,死到临头,还爱开玩笑?”傅清玉想哭,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丫头,我说的是真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平安无事来见你的,你等着我。”赵子宣看着她,漂亮的丹凤眼里充满对未来的期冀。 “好,我等着你。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会一直等着你,一直一直等下去。” “好,我记住了。”赵子宣用力地点点头,像在应允一件至关重大的事情。 傅清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着满天绚丽的晚霞。她清清嗓子,朗声道:“阁下从早上一直躲到现在,也该现身出来让我们见上一见吧?” 她的声音清亮,在山坡上回旋着。赵子宣望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山坡一侧繁茂的灌木丛中,果然闪现出两个人的人影,一个身形颀长,容颜俊美异常。另一个虽然稍逊色些,但也不失一表人才。 林丰之满脸愕然的神色,看着傅清玉二人,忍不住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附近的?” 傅清玉笑了笑,拿出一张纸条出来,在林丰之的面前展开:“这是我今天早上与子宣写下的话,林公子可以看看。” 林丰之凝神看去,见白纸上有两行黑字,笔划有些缭草,看来像是用炭划出来的。 一行字写着:“草丛中有人。”笔法苍劲,应该是赵二公子写的。 另一行字写着:“不必管他。”字迹娟秀,不用说也是傅六小姐写的了。 林丰之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身对傅二公子傅光烨道:“二公子,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这个小丫头在玩我们呢。” 傅二公子先把目光转向傅清玉,唇边含了一丝赞许的笑意。然后,他再把目光转向赵子宣,沉声道:“赵二公子,别来无恙?堂堂忠靖侯府二公子竟然做起抢掳民女的勾当来,我倒是越来越看不清赵二公子了。” “不错,是我做的。”赵子宣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么,你想是把我拉去见官呢,还是把我押回忠靖侯府?” “二哥哥”傅清玉挡在赵子宣的面前,冷冷地看了傅光烨一眼,“你来干什么?” “赵子宣,你这样做,不仅毁了你自己,也毁了我妹妹”傅光烨怒道。 “那么,敢问傅公子,令妹就要被逼远嫁外邦,你这个做哥哥的,还有什么法子能救令妹出苦海吗?”赵子宣毫不畏惧地迎上傅光烨愤怒的目光。 傅光烨默然,和亲大事事关国体,事关两国交好,他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被选定要远嫁他国,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二哥哥,不关赵子宣的事情。”傅清玉急道,“是我,是我不愿意……” “丫头,你别说话,这事情是我引起的,我会承担一切责任……”赵子宣急忙阻止傅清玉再说下去。 看着面前两个人,一个是二品朝廷大员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堂堂忠靖侯府二公子,如今却为了谁的责任争个不休,个个都想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傅光烨不禁有些动容,一直以来,他除了相信血溶于水的亲情,还有就是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承明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刘玉薇之外,其他的人他是一概不信的。如今看到赵子宣对于自己的妹妹刹那间的真情流露,他的心没来由有了一些感动。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争了,一个闺阁小姐与一个少年公子哥儿,这样争来争去的,成何体统?”傅光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踏前一步,定定地看着赵子宣:“赵公子,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还要有担当,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己去解决,不要让别人为难。” 赵子宣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他担忧地望了一眼傅清玉,“还望傅二哥能够维护清玉的周全。” 傅光烨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面前这位赵二公子。真是个傻小子啊,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还顾着别人的安危? “我不跟他走”傅清玉冷冷道,对于傅二公子过往的所作所为,她仍然心存芥蒂。 “你不跟我走,你要到哪里去?”傅光烨不由气结,“你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妹妹,难说我这个亲哥哥的会害你不成?” “亲哥哥?”傅清玉与赵子宣均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傅光烨。 傅光烨看着傅清玉,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深深地叹了口气:“清玉,二哥哥对不起你,你都那么明白地把血书拿与我看了,我还怀疑你的动机。我实在是太,太糊涂了……” 一旁的林丰之讶然地瞪大了眼睛,傅二公子居然会向他人道歉,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啊。 正文第四百九十七章醒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醒来 “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傅二公子傅光烨很快敛了脸上歉意深深的神情,转过话题斥责起傅清玉起来,“你乃堂堂二品朝臣的女儿,千金大小姐,怎么可以这么不顾斯文体面就跟着一个男子跑出来了呢?还在小屋子里过了一夜,要不是哥哥看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听二公子这话里的意思,想必昨天晚上就知道傅清玉他们逃到这里来了。然后,看到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才没有现身,如果赵子宣敢欺负他的亲生妹妹的话,指不定现在赵子宣已经被傅二公子碎尸万段了 赵子宣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幸好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不过,他也觉得挺委屈的,他两天两夜粒米未进,浑身无力,待把傅清玉“抢“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哪里还有什么气力去做其他别的什么事情更何况,他的家教极严,他也算是循规蹈矩的一名正直公子哥吧,哪能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去做那些苟且之事呢? “二哥”傅清玉怒道,“二哥哥也太小看我与子宣了,我们是那样的人吗?再说,我就要被迫远家他国了,我不做出一些行动来,难道就乖乖的等死吗?” “说得好。”傅光烨不怒反笑,“想不到我的妹妹心思还挺活络的,我想,即使不是子宣来抢你出去,你也会想方设法逃走吧。” 以他对这位思维与众不同的妹妹的了解,他绝对相信,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那么什么尊卑观念,家族体面等等,在她眼中看来就像过眼烟云一般,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傅清玉瞪着傅二公子,果然是深谋远虑的老狐狸,她的心思瞒不住他。 傅二公子呵呵一笑,转身拍拍赵子宣的肩膀:“傻小子,如果你真的能够娶到我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那可就是你的福气罗。” “二哥”傅清玉脸上一红。 傅二公子笑了一笑,敛了神情,看定赵子宣:“你这人不错,我想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把妹妹交给你了。” 赵子宣大喜,要知道最难过的一关,可是傅二公子这一关,这个人视亲妹妹如命一般护着,如果能够得到傅二公子的首肯,那一切就顺利多了。 “多谢二哥”赵子宣忙道。 “傻小子,先别忙着谢我。”傅二公子阻止道,“现在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你现在马上带着清玉,远走高飞,在这里遇到我这桩事,就当没有。我回去以后,哪怕豁出我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帮你们隐瞒下来。这以后的事情,你们也不必管了,跑得远远的,尽管找一个地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便成。” 傅清玉与赵子宣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那第二条路呢?” 傅二公子叹了口气:“这第一条路不是很好吗?干嘛想着第二条路?”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慢慢道:“二哥哥,这第二条路,是不是让子宣回去自首,对所有的罪状供认不讳,以保住我的名声?” 傅二公子沉默片刻,道:“这第二条路也只能如此,我会带子宣回去见皇上,说在半道上拦下你们,并把你救了回来。由于你受到了惊吓,所以暂且在我的城南别院过了一夜。至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至于子宣能否逃得过此劫,就看他的命数了。如果他能逃过此劫的话,那么从此以后,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不可以”傅清玉惶急道,“二哥哥,子宣夜闯傅府,打伤家丁,还打伤了大夫人,又把我抢了出来。他这样跟你回去的话,他会没命的” 她转身去看赵子宣,见他低头沉思,似乎在想着这第二条路。傅清玉心下更是着急,忙道:“子宣,你别听二哥哥的。你别只顾着如何去保全我的清誉,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我什么都无所谓二哥哥,如果选择第二条路的话,那就让我跟子宣一块回去,就说我与子宣是约好了的,昨天晚上,子宣是来接应我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觉得后颈被人击了一下,软绵绵地倒下去的时候,听到傅二公子的怒吼声:“赵子宣,你想干什么?” 傅清玉昏昏沉沉,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看到赵子宣的脸在她面前越来越模糊,他的话在耳边飘忽:“清玉,对不起,我必须得这样做。我不能够这样就带你走,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被全天下耻笑。我要让你做我赵子宣名正言顺的妻子,得到全天下的祝福……” 傅清玉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可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竭尽全力地叫道,其实旁人听来也不过是微弱如蚊叫,她说:“……二哥哥,快拦住子宣,别让他去涉险……” 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四周一片亮堂,是白天的情景,她还看到阳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在窗前的地方形成一米阳光。透过窗外的别样的迷人景致,傅清玉马上判断出,这里根本就不是傅府里。先前所发生的事情慢慢地回到了脑海里,傅清玉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 心底巨大的悲伤袭来,一阵一阵地浸润着她的心。她抱着被子,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家正蒙着脸隐隐约约地哭着,不由吓了一大跳,忙急奔至傅清玉身边,“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傅清玉没有抬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哭得很伤心。 “小姐……”冬梅有些不知所措,她猛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急促道,“小姐一定是在为赵二公子担心是不是?小姐不用担心,赵二公子他没事。” 傅清玉心中一喜,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冬梅,你说什么……你是说,子宣没有被打入天牢?” “谁告诉小姐说赵二公子被打入天牢了?”冬梅莫名其妙地问道。 “哦,不是……是我自己猜测的。”傅清玉的内心欣喜异常,忙拭干脸上的泪痕,满怀期冀地问道,“冬梅,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你说……赵二公子没事,这是真的吗?” 冬梅看了看自家小姐,有些犹豫:“也不能说赵二公子没有事情……” 傅清玉的心又悬了起来:“冬梅,你刚才不是明明说赵二公子没事吗?怎么这会功夫又说他……难道他已经……” 看着自家小姐如此急切地盯着自己,冬梅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小姐,您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这一大早的,你跟谁急啊?”一个清朗的声音自房门口响起,话音一落,傅二公子阔步走了进来。 冬梅一看到傅二公子进来,马上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他。 傅清玉盯着傅二公子,急切道:“二哥哥,子宣呢,子宣怎么样了?” “你刚醒过来,情绪不宜太激动。不要着急,待二哥哥慢慢告诉你。看,手冰凉冰凉的,会生病的。”傅二公子柔声道,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傅清玉说话。 他转过身去,对冬梅吩咐道:“去端一杯热茶过来,让六小姐暖暖手。” 冬梅赶忙转身到外面取茶去了。 “二哥哥,你快说,子宣到底怎么样了?”傅清玉惶急地问道。傅二公子越是这个样子,越让她的心里没底。“子宣不会真的……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吧?“ “大事倒没有。”傅二公子握着妹妹的手,替她温暖冰冷的手,试图安抚她波动的情绪。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昨天晚上,我把子宣带去见了皇上。皇上倒是很会做人,宣了忠靖侯入宫把儿子领回去,好好管教。听到昨天晚上,老侯爷抬出了家法,历数子宣三大罪状:夜闯傅府、打伤家丁、抢劫官家女子。一顿皮鞭把子宣打得死去活来……” “死去活来……”傅清玉怔住,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猛然翻身下床,“我要去看看他,我一定要……” 一阵巨大的晕眩袭来,傅清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清玉”傅二公子忙一把抱住她,把她抱回床上,“清玉,你别着急,子宣只不过受了些皮肉之苦而已,皇上也没有真的怪罪他,你放心好了。” 傅清玉苦笑着,泪水缓缓自脸颊滑落,她看着傅二公子,惨然一笑:“二哥哥,我想去看看他……” 傅二公子避开妹妹的注视,妹妹这样的眼光,让他受不了。 “清玉,你听我说,你现在身子虚弱成这个样子,怎么出得门去?再说,子宣现在一定昏睡着,你这样冒然过去不是惊忧了他吗?忠靖侯府规矩森严,并不是说谁都可以进去的。再说,子宣是三公主唯一的儿子,三公主不极力维护儿子的周全,还能维护谁去?听说因了这事,三公主差点跟老侯爷翻脸了,还说要拉老侯爷到太后面前评理去……” 傅清玉怔了一下,三公主宠溺儿子这倒是真的,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是赵子宣理亏,三公主还要这样闹腾,可见爱子之心有多深了。只是,她的子宣…… 正文第四百九十八章解约 第四百九十八章解约 傅二公子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向大夫人禀明,说你现在在我这里,由于你的身子很弱,不适宜走动,所以打算在我这里静养几天再回府去。大夫人也答应了,并派了冬梅、冬蕊过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二哥哥说。” 傅二公子说完,唇边带了一抹冷笑。傅大夫人能够这么快应允下来,他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思吗?人在他这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就全都是他的责任了。 傅清玉似乎并没有听到,只在默默地流泪。 傅二公子扶着妹妹的肩膀道:“清玉,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宫里传出消息,说高丽的金明王子已经向皇上提出请求,请求皇上将你许配他为妃。皇上口头上已经答应了……” 傅清玉呆呆看着前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傅二公子大急,忙道:“清玉,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哥哥……” “二哥哥。”傅清玉抬头看着傅二公子,她的神志比任何一刻都清醒,“我想去看看子宣,只看一眼就好……” 傅二公子有些无奈地望着妹妹。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待嫁之身吗?虽然皇上现在还未颁下诏书,但是口头上已经应允了金明王子。金明王子这几天就会离开京城,想必这桩婚事也拖不了多久了。 “清玉,你听我说。”傅二公子急道,“你先不要老想着子宣,你想想你自己好不好?过几天金明王子就要……” “二公子,求求你,救救小姐吧。”冬梅赶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傅二公子面前,“小姐与赵二公子是真心喜欢对方的,小姐不要去嫁什么金明王子,做什么王妃……” 傅二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去嫁给那个草包王子。那个王子一点前途也没有,被派遣来中原只不过是借机挪走他,让他不触及高丽的王权之争而已。况且他在国内妻妾成群,自己的妹妹嫁与他,只不过是一名妾室而已。 可是,可是圣命难违啊 “你起来吧。”傅二公子吩咐道,“清玉累了,你好好伺候你们小姐,我去宫里看看,看看这件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二公子早去早回,无论如何也要替小姐推了这门亲事,要不然的话……”冬梅担忧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不然的话,只怕小姐也活不成了。” “我知道。”傅二公子看了傅清玉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公子,你不能去,你绝对不能去呀,那会坏了大事的。”巴图死死地堵在门口,拦住就要夺门而出的耶律齐南。 “巴图将军,本公子你也敢拦让开”耶律齐南怒道,手已按在了随身携带的剑鞘上。 巴图毫无畏惧地对上耶律公子要杀人般的目光,沉声道:“如今胡卓可汗病重卧床,突厥国内局势动荡不安,各个贵族对于王位更加虎视眈眈,公子,云燕公主屡次来信催促公子回去,公子偏偏不肯回去……”他顿了一下,狠了狠心道,“难道那个女子对于公子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比王位更为要紧?” “巴图”耶律齐南怒道。 “公子,云燕公主让属下看住公子,就是不想公子在中原惹出什么事端来。如今公子为了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怒气冲冲地前去找金明王子,势必会引起高丽与突厥之间的争端。公子可要三思啊” 耶律齐南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剑柄:“巴图将军既已知道,何必再拦?何况我去找金明王子,不一定非得动武,我突厥日益强大,高丽也忌惮我们三分。我何须与金明王子动粗,我只要胁迫他一下,难保他不乖乖就范?” “可是……”巴图将军摇头道,“公子可要三思而后行,公子此行虽然不会动武,但一定会引起突厥与高丽的冲突,到时候势必给中原以可趁之机……” 耶律齐南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显然内心十分挣扎。 “公子,你可要三思啊。”巴图语气沉重道。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看到这种场面,马上明白过来:“公子,巴图将军,你们都别争了,我刚刚从驿馆听来的消息,金明王子刚刚从宫里回来,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说,金明王子提出了取消婚约的事情。” “什么?”耶律齐南与巴图均愕了一下。 “怎么回事?那个色迷迷的金明王子怎会舍得放手?”耶律齐南不相信地问道。 “格图,这个消息确切吗?”巴图将军也不确定地问道。 小厮格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时值秋季,他仍然跑得满头大汗,想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飞奔着赶回来报信所致。 “公子,我发誓,这件事情千真万确。”小厮起誓道,“我还从驿馆里听来消息,说就在今天一大早,有人给金明王子送了一封信,金明王子看完信之后,脸色都变了,随后马上进了宫面见皇上,说了取消迎娶傅六小姐为妃的事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巴图将军愕然道,“难道说是中原的皇帝有所行动了,不愿傅六小姐嫁与金明王子,这使出这样的计策……” 耶律齐南怔了好一会,忽然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手缓缓从剑柄上挪开,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坐到了椅子上:“金明王子取消了迎娶傅六小姐的计划?这太好了” 小厮小心地看了看耶律齐南:“公子,还有一件事情……” “说吧。”耶律齐南的脸色十分放松,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欣喜之中。 看着自家公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小厮有些不忍心打破他的美梦,想了想,狠了狠心道:“小人还听说,昨天晚上傅六小姐被人掳走了,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夜闯傅府,把傅六小姐抢了出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巴图将军更愕然了。 小厮忙道:“这是小人今天听来的消息,说是昨天晚上,赵二公子把傅六小姐掳走之后,在半道上遇到傅二公子,赵二公子体力不支,不敌傅二公子,被抓住了,傅六小姐也被救了回来。听说忠靖侯爷听闻这件事之后,火冒三丈,当夜把赵二公子打了个半死。三公主护不住儿子,死活要拉着忠靖侯爷到太后那里评理去。如今的忠靖侯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可恨贺云明那厮自作主张,坏了我们的好事,不仅没有整垮赵家,反而给了赵军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让赵家军更加得势起来,实在太可恶了”耶律齐南一击桌子,恨声道。 “公子稍安勿躁。”巴图忙劝道,“留得青山在,我们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此次举事不利,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公子还是先回突厥处理好当前局势才好。” “不急。”耶律公子的脸上没有一点焦急的神色。他沉吟片刻,忽地笑了:“赵家那二小子出手倒挺快的,抢?本公子也会。” “公子”巴图与小厮齐声叫道。他们忧心忡忡地对望了一眼。看来耶律公子似乎又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巴图,修一封书信给云燕,说我办完事情之后马上便赶回去,让她努力稳住局势。还有父皇那边……”耶律齐南沉默了一会,“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说完,耶律齐南自顾自转身走回内室去了。 “公子”巴图还待要劝,一旁的小厮忙拉住他,低声道,“巴图将军,你还是别劝了,我看公子的心啊,早就不在这里了。我们唯有岂求上苍,让公子早早办完事情,早早赶回突厥,不然再拖延下去了。” 巴图看着耶律公子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深深叹了一口气:“现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冬蕊,你把燕窝粥端过来吧,我想喝一点。”斜斜靠在床榻上的傅清玉缓缓说道。 “小姐,你终于肯吃东西了?”冬梅惊喜莫名,拿起桌子上早就凉透了的燕窝粥,手忙脚乱道,“小姐先等等啊,我先去把燕窝粥暖一下,再给小姐端过来。” 傅清玉点点头:“好,你去吧。” 冬梅急忙唤冬蕊进来,让她把燕窝粥拿到厨房里去暖一下。冬蕊也是一脸愕然兼欢喜的神色,急匆匆地去了。 傅清玉掀开身上的被子,慢慢下床来。由于一天未进食,但却不觉得饥饿,只是头尚还有些晕乎乎的。 “小姐,你好好坐着,你要什么,奴婢给你拿去。”冬梅忙伸手去扶自家小姐。 “帮我梳妆。”傅清玉坐到了梳妆台前,幽幽道。 “小姐,你要梳妆……”冬梅愣了一下,看看外面昏暗的天色,“这么晚了,小姐想要到哪里去?” “我要去看看他。”傅清玉的声音清楚无比。 “你要去忠靖侯府去看望赵二公子?”冬梅大吃了一惊,眼睛不由瞪大了,“小姐……你如何进得去?” 正文第四百九十九章争吵 第四百九十九章争吵 傅清玉紧紧攥住手中的玉佩,这块玉佩是赵子宣给她的,说是只要出示这块玉佩,会有人帮她做很多事情。现在,她救不了赵子宣,但她总可以让那些人想办法让她见赵子宣一面吧? 都过了两天了,赵子宣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她越来越坐立不安,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由于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别人传过来的,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如果他死了,她也不会苟活于世。 心死了,生又何益? 此时的她反倒看开了,也豁达了。经过一天一夜的思索,之前的种种疑惑豁然开朗起来。 赵子宣一不穿夜行服,二不蒙面,公然闯入傅府,一出手便打伤了几名家丁,与他平日温和谦良的形象相差径庭。她何曾不明白他的用意?他想借这个机会胁迫三公主就范,同意他与她的婚事。至少,他挟持了她,她就没有理由再嫁与他人了。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太冒险了。 而且,她还知道,目前的赵子宣,只有采用这样的方法。 他们曾有过约定,约好一起走。但是,这种约定因赵世子的临终托付而搁浅了。她知道他不可能陪她一起远走高飞了,因为赵世子在那里看着;因为忠靖侯府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 但对于她,他是愧疚的。所以,他才不惜毁了自己的名誉,来成全他们之间的幸福。 他注定要留在忠靖侯府里的,那她也愿意留下来,陪在他的身边。要生一起生,要死,那就无憾地一起死。 “我自有办法。”傅清玉慢慢道。看着冬梅替自己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飞云髻,插上了两朵珠花。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你们两个,要跟着我吗?”傅清玉看看端着燕窝粥进来的冬蕊,再看看身边的冬梅,“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留在这城南别院里。” 冬蕊忙放下燕窝粥道:“小姐说哪里的话?我和冬梅会誓死跟着小姐的。” 傅清玉点点头:“那就好,我们先到长白居酒仙楼去找雷公子,他会有办法让我去见子宣的。” 冬蕊端起盛装燕窝粥的银碗,递给自家小姐:“小姐,你先把这燕窝粥喝了吧,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哪有力气走那么远的路?” 冬梅想了想道:“我到外面雇辆马车去,长白居酒仙楼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要走过去的话起码得要半个时辰。” 傅清玉点点头:“你去吧,小心一点。” 冬蕊看了一碗那碗燕窝粥:“小姐,先喝粥吧。” 交待完所有事情,傅清玉这时才觉得有些饥饿。她端起银碗,用银匙舀了一口,刚咽下去便觉得一阵反胃。由于久未进食,如今猛然受到食物的刺激,胃马上受不了,吃了进去的燕窝又吐出了一半。 “小姐”冬蕊急得快哭了,“小姐慢慢喝啊。” “没事的。”傅清玉深深呼了口气,她必须得吃下一些东西才行,不然的话,这样虚弱的身子,如何撑得到去跟赵子宣见面的那一刻? 看到自家小姐不停地把燕窝粥把嘴里塞,吃进去又吐出来,冬蕊吓坏了,“小姐,是奴婢做得不好吃,小姐还是不要吃了,我去给小姐重做……” “不关你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问题。”傅清玉缓了口气,阻止反胃的感觉再度袭来,“我必须得吃一些东西才行,不然的话,我会没力气的。” “那小姐慢点吃。”冬蕊抹了一下眼睛,“奴婢给小姐端一杯茶过来。” 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把燕窝粥吃完,傅清玉就着茶水漱了口,算算时间,冬梅想必也雇了马车,在门口等着了。于是招呼冬蕊拿了包袱一起走。 刚出了房门口,还没有到院子里,就看到傅二公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看到傅清玉二人身上背着的包袱,傅二公子不由愣了一下:“你们……要出去?” “对。”冬蕊点点头,“小姐说了,住在二公子这里太闷了,要换地方住去。” “住在我这里不是好好的吗?干嘛换地方?”傅二公子沉下脸来,“哪儿都不许去” “二哥哥以为能拦得住我吗?”傅清玉的脸上罩了一片寒霜,“二哥哥把我请到这里来的时候,并未征得我的同意。如今我要走要留,是我的自由,与二哥哥何干?” “就凭我是你亲哥哥”傅二公子沉声道,语气中有了些许怒意,“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这个别院里,哪也不许去” 傅清玉的脸上浮起一丝讥讽:“你是我亲哥哥?会不会弄错了?我记得二哥哥好像说过,说我攻于心计,伪造血书,强夺七妹妹的嫡女地位,为了就是嫁入赵二公子,入主忠靖侯府。如今好了,你已经判定我不是傅府嫡女,但子宣不在意,非得要跟我在一起,二哥哥该不会又说我是狐狸精转世,专为媚惑赵二公子而来的吧?” 傅二公子紧紧盯着傅清玉,目光越来越阴沉:“我以为昨天晚上,在山坡那间小屋前,我们把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 “没有误会”傅清玉冷冷道,“我本来就不是你的亲妹妹,那封血书是我伪造的……” “小姐”一旁站着的冬蕊大吃一惊,她忙朝傅二公子摆手道,“二公子你千万不要误会,小姐说的是气话,那封血书,那封血书……” “冬蕊,不要再说了”傅清玉厉声斥道。 冬蕊马上噤了声,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 傅二公子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他的身形晃了一下,“清玉,你非得……非得这样气我吗?” “二哥哥大可不朝什么亲生不亲生那方面想,那样的话不就不会觉得生气了?”傅清玉的声音很冷,“但凡二哥哥有一点顾念到兄妹之情的话,又怎会将子宣朝火坑里推?” 傅二公子看着她,没有出声。 傅清玉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记得子宣把我打晕的时候,我当时还没有晕过去,我求过你,求你拦住子宣,别让他去涉险……可是你,你还是把他押去见皇上了,是不是?” “清玉,你清醒一点,你明明知道,赵子宣执意如此……”傅二公子着急地解释道,他隐约觉得,面前的这位亲妹子好像旧账新账一起来跟他算了。 “他执意如此,你怎么就不拦住他?”傅清玉的声音更冷,“二哥哥你太理智了,也太冷血,你总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事态发展的方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只要你认为是对的,所以你就照着那样做了。难道,你就没有顾及到其他吗?没有顾及到别人的生死?” 傅二公子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责难,不由一下子怔住。 他是够冷血,所以才会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无耻地利用了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次一次地阻挠了妹妹的逃生计划,包括在水边村,也包括现在。 他是够冷血,所以才会被奸人离间,居然指责自己的亲妹妹擅于心计,把她千辛万苦寻回来的血书,亲生母亲唯一的一封亲笔遗书撕毁,给兄妹间本就不十分稳固的亲情狠狠地划上一刀。 他是够冷血,所以才会明知赵子宣此次回去,必然九死一生,但仍坚持把他押到皇上面前。 但是,正因为他的冷血,所以他才不会为亲情蒙蔽了双眼,从而比旁人更能理智地看到事态的发展。 在他看来,赵子宣回去这一举措势在必行。他早就看透了赵子宣的计策,既然事情已经开了头,他唯有帮赵子宣把事情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下去。也没有赵子宣回去,承担起所有的罪责,才能够左右三公主的决定;也唯有赵子宣把一切过错都认了下来,傅大夫人才会借机向忠靖侯府施压,迫使忠靖侯府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妹妹傅清玉绝不能牵扯其中,也就是说,傅清玉在这其中,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受害者”,这样计划才能够成功。只要他有一丁点的心软,应允了妹妹的请求,这个计划就会功败垂成。 “清玉,你先听我说……”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困难地说道,“其实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样……” “不用说了,我没有这样冷血的哥哥”傅清玉已经不容他再说下去,“二哥哥,你就省省吧,我现在要去看赵子宣,没有时间听你的解释。如果子宣没事的话,那一切还好商量。如果子宣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说着,朝着院子门口直直走去。一旁傻呆了的冬蕊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傅二公子,忙快步跟上自家小姐。 “六小姐,你这样说太过份了。”站在傅二公子身边的阿宝忍不住了,他一把拦在了傅清玉的面前,“六小姐只知道责怪二公子,怎么就没有想到二公子为了寻找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 “寻到了我,然后利用我,是吗?”傅清玉冷冷道,眼眸里闪现着对往昔的恨意。 正文第五百章驶离 第五百章驶离 “六小姐,不是的,绝对不是这样的……”阿宝着急地想替傅二公子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宝,不要再说了。”傅二公子喝斥道,他转向傅清玉,唇边含了苦涩的笑意:“随便你怎么想,但是你是我亲妹妹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没有我的同意,你绝对不可以走出这个院子。” “二哥哥以为可以拦得住我?”傅清玉淡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脖子上。 “小姐,你要干什么?”冬蕊失声叫道。一旁的傅二公子与阿宝也变了脸色。 “二哥哥,不要逼我。我要去见子宣,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傅清玉惨然一笑,看着脖颈处的匕首,“我知道二哥哥本事高强,要打落我手中的匕首轻而易举。但是,我也想二哥哥知道,我不仅仅只有一把匕首而已。如果我真的决心赴死的话,还有很多其他的方法。而且,我是一名大夫,我比任保一个人都更清楚,怎样才能死得最快。” 傅二公子倒吸一口凉气。不错,面前这位妹妹所说出的话并不是威胁,她说得很对,做为一名深通医理的大夫,她当然更懂得刺什么穴道,用什么方法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而且无可救药。 他本来手心已攥了一枚飞镖,想把傅清玉手中的匕首打落,现在傅清玉似乎窥破他的心思般,令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清玉,你先把刀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傅二公子沉声道。 傅清玉摇摇头:“二哥哥,我信不过你。而且,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放我走,从此以后我的生死无须你再操心。” “清玉……”傅二公子叫道,想上前一步,却被傅清玉凌厉的架式逼了回来。他不能背负着一个逼死自己妹妹的罪名,他看着面前怒目而对的亲生妹妹,往事袭上心头,痛悔之际却又无可奈何。 “好,我放你们走。”傅二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傅清玉此刻心意已决,再劝无益,于是作出了让步。 “冬蕊,我们走。”傅清玉低声道,为防傅二公子变卦,她仍然未收回仍然架在脖子上的匕首,一步一步朝院子门口处退去。 “六小姐”阿宝忍不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公子?虽然公子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利用你,误会你,但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公子痛悔不已,还大病了一场。就如现在,为了你和亲的事情,公子昨天晚上入宫求皇上取消亲事,在宫门口整整跪了一天一夜,一直到回来的时候,皇上才松了口,说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六小姐你就看在……” “阿宝”阿宝还待说下去,傅二公子厉声喝止,阿宝看了看自家公子一眼,马上不敢出声了。 傅清玉与冬蕊对望了一眼,对视的目光都存在着疑惑。 傅清玉的目光轻飘飘掠了傅二公子一眼,他身上的袍子膝盖处果然比别得地方发亮好多。她再想起刚见到他时,他步履踉跄,想必也是因了这个缘故。 心中有些酸楚漫了上来,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沉重的脚步迈向院子门口,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公子,就这样……就这样看着六小姐她们走掉吗?”阿宝看着沉默不语的傅二公子,纳闷道。 “她们几个女儿家,在外行走诸多不便,有可能还会遭人暗算。”傅二公子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 “可是,看六小姐的神情,是铁定要跟公子您生分了……这,这该如何是好?”阿宝看着傅六小姐等人走入了茫茫夜色中,不由皱起了眉头,担忧地说道。 傅二公子略一沉吟,吩咐道:“阿宝,你马上去挑几个人,记住,要是好手。然后悄悄跟着六小姐,暗中保护她们。但不要靠得太近,免得被她们发现。若有什么事情的话,飞鸽传书过来禀报。” “公子,我这就去安排。”阿宝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远了。 傅二公子抚了额头,深深地叹息。看来他与这位千回百转才辨明是自己的亲妹妹的傅六小姐,他们之间的误会恐怕是很难解得开了。 傅清玉与冬蕊出了城南别院,果然看到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冬梅坐在马车上朝她们招手。她们赶忙过去。 “小姐,怎么出来得这么迟,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冬梅看着傅清玉手中的匕首,吓了一跳,她隐约觉得好像出事了。 “没有。”傅清玉简洁道,“走吧。” 冬梅会驾马车,便坐到了前头,冬蕊与她并排坐在一起。冬蕊看看后面的车厢,悄悄对冬梅道:“刚才的事情真是悬啊,我们差点出不来了。” “真的出事了?”冬梅压低声问道,“我看到你与小姐迟迟不出来,就猜到一定是遇到什么阻滞了……是因为二公子吗?” 冬蕊点点头:“二公子拦着小姐,说什么也不放小姐走。后来小姐急了,就把匕首拿了出来,横在脖子上……” “啊”冬梅低声惊叫起来,刚才她看到自家小姐手上的匕首,那可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器,刀刃上寒光乍现。横在脖子上,要是万一有什么闪失的话,那自家小姐的性命可不就…… 冬梅觉得手心渗出了点点冷汗,她缓了缓神,低声道:“谢天谢地,幸好小姐没事。不过,二公子他不是武艺高强吗?怎么对我们小姐这样弱质女子反而束手无策起来了?” 在冬梅看来,傅二公子武艺超群,徒手抢夺自家小姐手上的匕首,那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冬蕊摇摇头:“这回你可错了,二公子好不容易才认清谁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又怎么会在一秒就把自己的亲妹妹逼死呢?” “这么说来,傅二公子已经知道小姐就是他的亲……”冬梅讶然道。 “对呀,我也是在刚才才知道的。听二公子身边的阿宝说,好像二公子早就知道我们小姐的身世了,也知道那封血书是真的。” 冬梅拧紧了眉头:“这就怪了,二公子知道我们小姐的身世,也知道我们小姐就是他阴差阳错的亲妹妹,怎么还这样对待我们小姐呢?莫非……”冬梅恍然大悟,“莫非他是想保护我们小姐……” 冬蕊这时也明白了过来:“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我当时听了阿宝这样说,还挺纳闷呢。如今听你么一说,我就全明白过来了。原来二公子还真是一个好哥哥啊,为了自己的亲妹妹的身世不暴露出来,遭受到大夫人的迫害,二公子强忍着要相认的冲动,还拿话去刺激小姐,我真是服了他,这样都可以忍耐得了。不过小姐,小姐也太可怜了……” 冬梅点点头:“我听我姐姐说过小姐以前的事情,听说以前小姐也有一次嫁入侯府的好机会的,白白地让二公子给破坏了……” 冬蕊眼睛瞪大,呆了半晌,这才道:“难怪呢,难道小姐对于二公子有那么深的恨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呀。” 冬梅叹了口气道:“听我姐姐说,其实那个侯爷也不值得托付终身,根本就配不上小姐,后来还变了心,娶了别的府里的小姐……” 冬蕊眼珠转了一下,低声道:“你说的可是大姑爷?哼,那个忘恩负义的人怎么及得上赵二公子?” 冬梅不由笑了:“是啊,那种人真真给我们小姐提鞋都不配懦弱无能而且还见异思迁小姐当时怎么会看上他的?” 冬蕊嘟了嘟嘴:“我也觉得奇怪啊,我觉得这件事情上好像二公子也没有做错什么啊,怎么小姐就恨上他了?” 冬梅想了想道:“可能二公子还做了好多错事吧?我听说,这一次赵二公子挟持小姐出逃,就是二公子坏了事情,在半路拦截,把赵二公子捉住,并把他押到了皇上前面问罪的。” 冬蕊“呀”了一声:“二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做?这不是让小姐为难吗?” 冬梅深深叹了口气:“所以,他们兄妹俩这样才闹僵了。如果赵二公子没事倒也罢了,如果赵二公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难保小姐会恨这个亲哥哥一辈子的……这事还真是难办呀。” 冬蕊也跟着深深叹了口气:“这个事情还真是难办,我也希望赵二公子没出什么事情才好,不然的话,那可真是……” 于是两个人不再说话,只听闻“哒哒”的马车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一路朝着长白居酒仙楼驶去。 晚饭时分,长白居酒仙楼人声渲沸,热闹非凡。由于这个客栈吃饭住宿联成一体,所以楼下是吃饭的地方,楼上才是住人的。如今,这楼下已经人满为患,跑堂伙计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乐乎。 掌柜刚结完一笔帐,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戴了帷帽的女子直直地走了进来,帷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女子的面容,在她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两个丫环打扮的人。 正文第五百零一章中毒 第五百零一章中毒 “三位是要住店吗?不好意思,上房没有了,只剩下最后一间……”掌柜喋喋不休地说着,在看到面前这位女子手中展示出的白玉玉佩时,马上噤了声。 “给我一间上房,然后,拿着这块玉佩,请雷公子过来。”傅清玉冷声说道,把玉佩放到了柜台上。 “上房,有有有,一早就为小姐准备好了。”掌柜马上转了一副语气,鞠躬哈腰低声道,“小姐先上去歇息,我马上去通知雷公子。” 傅清玉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随着引路的小二上楼去了。 “小姐,你说,雷公子会不会来呢?”冬蕊忍不住说道,她看了一眼立于窗前的傅清玉,小姐太沉默了,沉默得令人捉摸不透。 傅清玉斜斜倚在窗户旁边,看着漆黑的夜空,思绪翩飞。刚才阿宝的话令她震憾,阿宝说,二公子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但傅二公子一直对此秘而不宣的原因,不用阿宝解释,她也能猜得出来。她震惊的是,傅二公子不是一直视妹妹如自己的生命吗?这一次却下这么狠下心肠来,一点风也不透,当真冷血之极。她明白他单方面的牺牲为了什么,但是,她反倒希望两个人能够并肩作战,共同抵挡大夫人。毕竟,并肩作战要比孤军奋战好太多。 另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是,傅二公子竟然会为了她这个妹妹在宫口门处跪了一天一夜,而意想不到的结果竟然是,皇上居然松了口,说此事容后再议。要知道和亲乃国家大事,皇上如此轻易就松了口,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不过,只要皇上松口,一切就有回旋的余地。她不知道目前的这个局面,她的处境是否得到了改善,或者说,她应该不用去和亲了吧? 她理了一下纷乱的思路,不管怎么样,见一步走一步吧。首先她要确定赵子宣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是不是受到了关押。只要确定了这一点,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时间过去了约半个时辰,冬蕊忍不住了,又问道:“小姐,我看雷公子可能不来……” 傅清玉看到楼下黑影一闪,转瞬便不见了,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谁说雷公子不来了,看,他不来了吗?” 冬蕊四处张望了一下,说道:“没有啊……”语音到这里嘠然而止,她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房间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甚是奇特,仍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子,有风吹过的时候,宽大的袍袖随风摆动,看起来带了几分神秘。 “你……你是人,还是鬼?”冬蕊愣愣地望着那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雷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连出现都这么令人神秘莫测。”傅清玉含笑道。 雷飞却不笑,望着傅清玉,伸出手去,把玉佩递还给她,然后问道:“不知道六小姐亲自过来找我,要我做什么呢?” “忠靖侯府,赵二公子,我想进府见他一面。”傅清玉简短道。 “小姐想见赵二公子?”雷飞略带讶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无比坚决地点点头:“只要看看他,看到他平安无事就好。” “但是忠靖侯府戒备森严,该如何进去才好呢?”雷飞沉吟道。 傅清玉转过身去,穿过窗棂看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我听说,忠靖侯府有一个常驻大夫,姓蒋。如果府上的人出了什么状况的话,一般都会请这位大夫前来开几副方子。” 关于这件事情,她是平日里听赵子宣说起的,由于忠靖侯府地位特殊,所以外请的大夫分成两种,如果府上的侯爷夫人公子哥们病了的话,那当然请的是宫里的太医。但是,如果是府里的下人们病了的话,就不用劳烦宫里的太医,请民间大夫即可。由于这位姓蒋的大夫医术也算超绝,在外头名气也响,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忠靖侯府的主治大夫。 当时赵子宣也不过随口说说,而她也将就听了,由于是同行,所以傅清玉在听的时候,便记了一下。没想到,到了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雷飞一听,眼前一亮:“小姐请放心,我马上去办。” 忠靖侯府在一夜之间,突然发生了一桩罕见的食物中毒事件。当天夜里直至凌晨,忠靖侯府的茅厕外面排起了长龙,不管是大丫头,小丫环,还是老婆子,仆妇们,均都脸色痛苦,双手捂住肚子,呻吟之声不绝于耳。有些甚至在前一个入厕的人还未系上裤子,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事件的发生地点是东边的大厨房。由于忠靖侯府实在太大,加上全府上下三百多口人。所以,大厨房也分为好几个,东边的大厨房主要是管着全府上下丫头婆子仆妇们的饭食的。 三公主被弄得焦头烂额,身边的大小丫头全中了招,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伺候的人全往茅厕里跑了,弄得平日里总是在一大群仆妇媳妇的拥簇下,招摇过市的她,如今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坐在案桌边上直呼气。 “夫人,蒋大夫请过来了,现在正在给那些闹肚子的各房的大丫头们诊治。”一个人影飞快地跑进了上房,老远就喊了起来。 是徐妈妈,也是这个府里所有的丫头婆子中唯一逃过此劫的一个。说也凑巧,昨天她刚好因孙子病了,所以告了一天假,回去探望。不想昨天夜里就发生了食物中毒的事件,她堪堪避过了这一劫。 “蒋大夫怎么说?”三公主问道,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也现出了焦急的神色,“会不会有人蓄意下毒?” “下毒?”徐妈妈愕了一下,摇头笑道,“夫人想太多了,蒋大夫说了,这就是单纯的食物中毒而已。至于中毒的原因,蒋大夫已经到大厨房里看过了,他说……” “蒋大夫怎么说?”三公主的脸上微带了焦急的神色。 “夫人还记得,前几天西域不是进贡了许多新鲜橘子过来吗?宫里吃不完,皇上便让人送了十几车过来给夫人……”徐妈妈看了三公主一眼,继续道,“夫人也觉得吃不完,不是让下人们榨成橘子汁,分给下面的丫头婆子吗?” 三公主“嗯”了一声,点点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这就是了。”徐妈妈又道,“昨天大厨房掌事的何家媳妇来报说,说屯积的海鲜再留下去就不新鲜了,夫人于是便让昨天晚上的晚饭改吃海鲜吗?” 三公主再点一下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何家媳妇说由于近段时间天气偏潮湿,那些干海鲜渗了水,有一些已经坏掉了。我就寻思着,与其让这些好东西坏下去,倒不如让大家饱饱口福……难道是这些海鲜出了问题?” 徐妈妈忙道:“当然不是海鲜的问题。想那何家媳妇一向做事谨慎,怎么会把坏掉了的海鲜让众人吃呢?” “那是什么原因?”三公主纳闷道。 徐妈妈看着三公主:“蒋大夫说了,是海鲜与橘子汁混在一起,引起的食物中毒。听说昨天晚上的海鲜,放的盐多了一些,很咸,个个吃了海鲜的人都拼命饮橘子汁,结果就……” “海鲜与橘子汁混在一起,会使人中毒腹泻?”三公主愕了一下,“这倒是闻所未闻的。” 徐妈妈笑道:“这都是那位蒋大夫说的。我看这位蒋大夫懂得很多,医术也高明,就连他手下的徒儿也毫不逊色。他的那个小徒弟还会用银针渡一下穴,有好几个呕吐不止的丫头当场就止住了……” “有这样厉害的徒弟?”三公主顿时来了兴趣,“他的那个徒弟多大年纪?” 徐妈妈想了想道:“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一个小子,不过这医术倒是学得很精,蒋大夫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哦,这小小年纪,医理还懂得挺多的……本宫倒有一些兴趣想见见他……”三公主赞许道。 徐妈妈笑道:“夫人,这小徒弟害羞着呢,躲在师傅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呢。那些被他治好的丫头向他道谢,没说上两句话脸都给了。如果夫人要见他的话,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样吗?”三公主笑了笑,她也并不是非见那个小徒弟不可,“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为了怕吓着这位小徒弟,还是不见了。辛苦这位蒋大夫了,等他医治完了以后,赏三十两银子给他,好好酬谢他一番,还有那个小徒弟,也赏十两银子吧。” “这个老婆子晓得。”徐妈妈应了,看了看三公主,问道,“夫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三公主叹了口气:“何家媳妇一向处事稳妥,怎么这会子居然出这样的岔子?算了,也是本宫考虑不周,赏了橘子汁下去,才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但这件事情不惩处不行,何家媳妇也应该多长些心眼,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事情才好。就教训一下吧,让人带何家媳妇来,打二十板子,以示惩戒。” 二十板子当然算轻的,看来三公主也顾念着何家媳妇多年忠心耿耿的情份上。 正文第五百零二章探病 第五百零二章探病 何家媳妇被带到三公主的院落里来,战战兢兢地跪下了,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三公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交待了几句诸如以后多长一个心眼,行事小心谨慎一些的话之后,让仆妇们拉下去打板子。 板子落得并不重,显然有人让放水。何家媳妇没来得及哭爹叫娘,板子就打完了。但是这忠靖侯府的家法毕竟是严厉的,板木沉重,虽然没有打得皮开肉绽,但板子的份量在那里呢,再加上何家媳妇当了厨房掌事好多年了,这月例银子就比平常家的小姐们高出几倍。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养得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般苦楚?饶是这区区的二十板子,也打得眼泪鼻涕流满面,两条腿巍颤颤的就是站不起来。 “让蒋大夫那个伶俐的小徒弟给她开一副方子,好好养几天。”三公主惩戒完何家媳妇,也算是对于傅府的中毒事件有了一个交待,这才转身进屋去了。 徐妈妈忙过来扶她,顺便塞给她三个一百两银子的凭信,低声道:“银子就存在汇通柜坊里,那里只认凭信不认人的,你让你那当家的自去提取便是。” 何家媳妇双脚一点地,扯到了腿上的伤口,不由“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家里那个天杀的,若不欠了赌坊几千两银子的债,我哪里就得舍弃了这个脸面替他筹钱也就不会做这样缺德的事情了。” 徐妈妈知道她一向对三公主忠心耿耿,做了这样的事情心里面自然不好受,于是一边扶她回去一边低声道:“我也知道你这是没有了法子,外面的人逼债逼得紧。但是,就算这事不在理,你也是帮了二公子一把啊。你想啊,二公子平日里待我们这些下人还是很不错的,逢年过节都有打赏,如今有机会帮得上二公子的,我们能推托吗?这样做人可不成啊。” 何家媳妇点点头:“我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事我心里面清楚,该报答的还是要报答的。” 徐妈妈低声道:“况且还有这几百两银子进账呢,做了这事也不算太亏。再说了,这府里的人,也没有多大的事情,不就是拉拉肚子而已,很快就好的,你也不必太歉疚。还是快回去把银子兑了出来给你那当家赎命吧。” “好,我这就回去告诉我那当家的。”何家媳妇揣紧了怀里的柜坊凭信,连药也顾不上搽了,一瘸一拐地出门回家去了。 徐妈妈看着何家媳妇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其实何家媳妇一点也不冤,小小的挨了一顿板子,还能赚到三百两银子,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吗? 当她昨天傍晚时分,接到一封来信时,她便盘算开了。傅六小姐在信中托她帮个忙,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装病,骗过三公主。徐妈妈心想,找几个人装病,起不了让三公主忙乱的效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府里的全部丫头婆子全病了吧? 于是,她趁着休假,私下里去见了傅六小姐,问起如何才能让府里的人病了,又不能引起三公主的疑心。 傅六小姐听她说起最近忠靖侯府的干海鲜受了潮,可能留不久了的话之后,含笑不语,只让她往吃海鲜的禁忌方面想。 一语惊醒楚中人,徐妈妈马上忆起了以前在南方的时候听说过的关于吃海鲜的禁忌来。 徐妈妈以前也曾在南方沿海住过一段日子,那里的人以海鲜为主食,但是对于海鲜的禁忌也很多,就比如海鲜不能与橘子等水果混着吃,吃得太多的话就会引起食物中毒。 凑巧的是,府里一个与她要好的何家媳妇突然找上她来,哭诉说她那当家的赌输了几千两银子,正在被人追杀,要向她借些银子。她于是计上心头,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何家娘子。何家娘子虽然生性老实胆小,但为了嗷嗷待哺的一子一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就有了忠靖侯府全府上下所有的丫头婆子食物中毒的事件。 徐妈妈在林荫小径上呆了好一会,这才想起蒋大夫他们还在等着她呢,忙急急忙忙地转身朝另一条小道走去。 徐妈妈走到一半的时候,猛然停住了脚步,她看到了在不远处的垂花门,一抬轿子落下轿来,一个打扮得十分华贵的妇人正昂头挺胸走了出来,旁边站着的几个丫头忙上迎了上去,低头哈腰,殷勤地把她带向三公主的院子里去。 府里的丫头婆子全部食物中毒,症状最轻的,最快也要今天中午才能缓得过来。刚才那几个丫环是临时从宫里调出来的,救救忠靖侯府的急。 而且,三公主如此宠溺二公子,二公子那里也绝对不能少这些侍候的丫头,想必也送了几个过去了。 徐妈**脸上又露出了笑意。看来这个傅大夫人来得正是时候,她来的目的,说白了点,就是来向三公主讨个“说法”的。这回有三公主忙乱的时候了。 徐妈妈避开了这群人,穿捷径回到了后院。蒋大夫与小徒弟分工合作,用了大半个时辰就把各个屋子的丫头婆子全部诊治过了,并开了药方子,由于食物中毒的人太多了,大厨房干脆用了一口大锅来熬药,不一会的功夫,整个忠靖侯府的每个角落都飘起了略带苦涩的草药味。 这个时候,徐妈妈也拿着两包银子过来了,分别给了蒋大夫及他的小徒弟。看到那个小徒弟的眼珠朝她这边一转,徐妈妈马上明白过来,随即道:“如果二位还得空的话,就请帮我家二公子也看看吧。二公子昨晚贪嘴,也吃了几块海鲜,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那就劳烦徐妈妈前头带路吧。”那个小徒弟答道,声音虽是明显压低下来,但仍稚嫩似女音。屋子里的丫头们先前是有些在意的,但见他年纪尚小,想必声音还未定形,慢慢的听习惯了,也不在意了。 徐妈妈看看四周,见丫头或婆子们,经过了一番昨夜晚上的一番折腾,全都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打发那些丫头各自回屋去睡,自己则带着蒋大夫与他的小徒弟穿过花间小径,朝着赵二公子的寝室走去。 一路走过,平日里路上总能遇到三两个丫头或婆子,如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徐妈妈当然知道是自己的杰作,不由心中暗笑,见小徒弟的目光朝自己望过来,一时兴起,居然朝着那个小徒弟挤挤眼睛。 小徒弟没有料到徐妈妈快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会做出这些小孩子般幼稚的动作,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赵二公子的居所离大夫人的院子并不太远,但相对而言,僻静了许多。高参入云的古柏巍峨挺立着,排在院子门口处,整整两排,无形之中给这座院子更添了一份静谧。院子门口处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没有。 小徒弟朝院子门口处的横匾看去,上面题着三个字:“逸云斋”,字迹苍劲浑雄,一般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徒弟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呼吸也有些紧迫起来。 徐妈妈挨了过来,抓住小徒弟的手,压低声音道:“别紧张,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小徒弟用力点点头,眨掉长而浓密的睫毛上的泪水。 门口处左右各站了一排侍卫,银枪铁甲,个个神情肃穆。小徒弟只看一眼,脸上便现出愤怒的神情来。 这样的守卫,这样的戒备,与其说是保卫,倒不如说是监禁直白一些。 看来赵二公子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 如今看起来,这些应该都是忠靖侯下的命令吧?家中的逆子闹出这样乌龙的事件,皇上让老侯爷带回去严加管教,老侯爷当然要做出一个“严加管教”的样子出来。 看到徐妈妈等人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军士马上喝道:“什么人?” “军爷,我们是夫人派过来,给二公子诊病的。”徐妈妈满脸堆笑地迎上去,递上了一块玉牌。 为首的队长伸手接过,验明无误之后,挥挥手,便让他们进去了。 一进到院子,一个宫娥马上迎了上来,她认得徐妈妈,跟徐妈妈打过招呼之后,就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后面跟着的蒋大夫与小徒弟。 “这位是夫人请过来给府里的丫头婆子诊治的蒋大夫,还有他的小徒弟。”徐妈妈介绍道,然后小心地看了看里面一眼,“二公子还在睡着吗?” 那名宫娥马上换上一副苦瓜脸:“二公子浑身疼着呢,哪里睡得着?如今还在发着高热......” 话音一落,就看到小徒弟居然一下子就冲进去了。那名宫娥吓了一跳:“这是……” 徐妈妈忙道:“你看,这位蒋大夫的小徒弟多有医德啊,虽然是一个小孩子,但这救死扶伤的品德还是很值得我们敬佩的。你们看看,一听到二公子还在发着高热,也赶忙进去救人了。你们几个,得好好学着才行。” 院子里的几名宫娥,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既然这个夫人身边的徐妈妈都这样说了,她们也不敢多想,齐声应了。 “你们几个,就在外头候着吧,别耽搁了人家诊病。有需要的时候,自会叫你们。”徐妈妈吩咐道。看到那个为首的宫娥有些迟疑,徐妈妈马上板起了脸:“难道我这个老婆子你们还信不过吗?” 看到徐妈妈板着脸,鼓起了眼睛,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再加上又是奉了夫人的命过来的,那个为首的宫娥哪敢再说什么,忙让了开去,让徐妈妈等人进屋。 正文第五百零三章相见 第五百零三章相见(求订阅) (这段时间订阅好少,也不见有粉红票票投过来了?各位亲们,快把手中的粉红砸过来吧还有要多多订阅支持哦。) 小徒弟一直朝里走,一直走到里屋的暖阁里。 暖阁的摆设虽然简单一些,但仍然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画。小徒弟细细看去,不由眼角一热,差点要流下泪来。 再走几步,迎面挂着一张丝幔,把床榻遮住,让人看不清里面,只是隐约看到,里面似乎躺了一个人。 小徒弟的手刚刚触及那张丝幔,便听到里面的人说:“我口很渴,给我倒杯水来。” 小徒弟大大的眼睛瞬时睁大,微微起伏的胸脯显示着内心的激动。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退开两步,小徒弟看到了一个紫檀木八仙桌,上面放着一套闪闪发亮的茶具。他用手触摸了一下茶壶的壶身,还是热乎乎的,显然是早上新沏的。 拿过一只杯子,就着茶壶倒了杯茶,转身朝丝幔那边走去。 掀开丝幔的瞬间,尽管小徒弟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手里的茶盏也一时握不住,差点跌到了地上。 床榻上,有一个人趴在床上,面朝下,头发也垂了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他赤着上身,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小徒弟仍可以看到他的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或深紫,或红肿,皆高高隆起着,严重的地方已经破皮渗出了血珠。 小徒弟用一只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似乎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床上的人有些不耐烦道:“快拿给我啊,想渴死我啊?” 小徒弟这才想起他还在发着高热,此刻一定口干舌燥的,咬咬牙,原谅他的公子哥的脾气,忙走过去,把茶杯递到他的嘴边。 赵子宣此刻浑身滚烫,一连两天的高热折腾得他苦不堪言,脑袋一片昏沉,嗓子快要冒烟了,如今看到递过来的茶杯,马上喝了起来。 “喝慢点。”小徒弟柔声道。 赵子宣突然不喝了,他看看面前递过茶盏的手。虽然有衣袖遮着,但仍然露出雪白的手腕,手指尖而修长,白嫩得似乎可以掐得出水来。 保养得这么好,当然不是会普通宫娥的手。赵子宣疑惑起来:“你是新来的……”他猛然记起,宫娥的衣衫是不同的,而背后的这个人,分明穿着男子的衣衫,应该是一位男子。 他撑了一下身子,想转过头去看。无奈刚动了一下身子,背部传来的巨痛便让他不敢再多动一下。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叹口气道:“你是……是我母亲请过来的大夫吧?” 虽然看不到站在他背后的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但是,听这位大夫的语气,似乎年纪尚小。赵子宣有些奇怪,母亲怎么会请这么一个小大夫过来呢。往日里请的都是宫里的太医们,今天真是奇怪透了。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觉得虽然这位小大夫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听在耳朵里分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覆上他的额头,然后,他听到那个小大夫惊呼道:“怎么这么烫?” 声音虽然不大,由于没有掩饰,一字一句都传入了赵子宣的耳朵里。他震了一下,这回他听清楚了,是她 他再也顾不得背上的巨痛如火如荼,猛地侧起身子,坐了下来,一把抓住那名小徒弟的手,失声道:“清玉,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傅清玉在床榻边蹲了下来,对上他惊喜莫名的眼睛。她虽然是一副男子打扮,但男装之下仍难掩清丽。她的姿容憔悴,明媚的大眼睛里饱含着热泪,一滴一滴地坠落在了他的手上。 “对不起……”傅清玉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尽管疼痛袭身,但他的内心里面却闪耀着幸福甜蜜的火花。 “丫头,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就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养两天就会好的……” 傅清玉的泪水又坠落了下来,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子宣你不要说了,你这样说的话,我的心里面会更难受的……刚才我在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外面那么多的侍卫,我看你爹是要把你囚禁在这里……” 赵子宣无所谓道:“这只是暂时的,可能我爹不许我再出去惹事吧?你放心好了,就算我爹想把我圈一辈子,但是我娘能同意吗?你也别多想,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的……来,把眼泪擦擦,再哭下去可就会变成一个丑八怪了哦。”他玩笑地说道,递给她一方干净的绢帕。 傅清玉瞪住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她想哭,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绢帕,擦了一下脸。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太不像自己了。 看到他紧紧拧住眉头,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想必背上的伤口痛得厉害。傅清玉忙扶他躺下:“你也别逞强,身子还是最重要的……”触及他身上滚烫的肌肤,她微蹙了眉头,“怎么回事?按理说这太医也会来开药啊,怎么高热至今还不退?” 赵子宣唇边带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太医开的药,我没喝,全倒了。” “为什么?”傅清玉吃惊道,“子宣你疯了,你这高热要是再不退的话,那可就烧坏东西……”她的目光掠过他伤痕交错的后背,叹了口气,“伤口上也没有上药吧?” 赵子宣看定她,认真道:“丫头,别替我担心,这顿鞭子,我挨得不冤。至少,我把你盼来了,不是吗?” 傅清玉觉得喉咙似有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话来。赵子宣就那样看着她,漂亮的丹凤眼一瞬也不眨,似要把她看到心里去。 他知道她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你这个傻瓜”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可以这样做践自己,身子才是自己的呀。” “我这样做,当然有我的目的。”赵子宣笑笑,拧了一下眉头,咬咬牙把刚才一番动作牵扯了伤口,引发的波涛汹涌的巨痛强压了下去。 “我倒要看看,我那高傲的母亲到底是要面子,还是要儿子的命” “子宣”傅清玉惊讶地低叫道。敢情赵子宣是以不吃药,不敷药来胁迫自己的母亲就范啊。 “子宣,你不要这样,我什么都不奢求,我只要你好好的。”傅清玉又要哭。 “丫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傅清玉看着他,看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昔日光彩照人的容颜,如今黯淡无光。由于高热的原因,他苍白的脸色之中,泛起一丝红潮,嘴唇却干裂得似要渗出血来。 “丫头,我真的没事。”赵子宣勉强伸出手来,去握她的手。她赶忙俯下身子,把自己的手递给他。 “丫头,目前的局势已经有了转机。”赵子宣喘了口气道,“今天一大早,我就收到了消息,说是金明王子去跟皇上说了取消婚约的事情,丫头,你不用再嫁到高丽去了。” 傅清玉微微愣了一下:“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赵子宣虚弱地点点头,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傅清玉喃喃道。这个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让她一时接受不了。 一天前,在城南别院的时候,她听阿宝说,傅二公子在宫门口跪了整整一夜,为她的婚事求情。后来,皇上松了口,说是容后再议。当时的她半信半疑,以为这件事情是假的,是傅二公子为了取得她的谅解而在故弄玄虚。 如今听得赵子宣一说,才明白这件事情原来是真的。按理说,皇上乃一国之君,行事自然不会如此冲动。而今金明王子一说解除婚约,皇上二话不说立马就应允了下来,而且没有丝毫不快的意思。难道,皇上接受了傅二公子的求情,心里面早就有了不与高丽联姻的打算? 还有,金明王子一向以好色著称,在高丽的时候就臭名昭卓,怎么这么快就放手了吗?实在是奇怪之极 “子宣,你不是被监禁着吗?如何得来的消息?”傅清玉十分讶然地看着他。就在她来的时候,她还没有收到这个消息,不想赵子宣一个被圈禁的人,倒比她的消息还灵通。 “忠靖侯府这么大,总会有人把消息泄露给我知道的。”赵子宣得意地笑笑,显示着他在府里的人缘极好。 “那样就太好了。”傅清玉由衷道。自己的麻烦解决了,那就意识着他们离胜利又前进了一步。 下一步,就等着三公主松口并让步了。知道了傅七小姐服食禁药的事情,即使三公主不追究,傅大夫人为了日后傅府的安宁,想必也会主动解除婚约的。但是,这样一来,也太损傅府的面子了。 不过,这一步,赵子宣做得狠。赵子宣拼着自己身败名裂,顶了个“强抢官家女子”罪名,也给了傅府一个很好的台阶下。 如果傅大夫人能够聪明地审时度势的话,这个时候提出退亲是最好不过的。从目前的局势看,忠靖侯府也没有理由不让傅府退亲吧,所以,傅府的退亲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自己虽然遭遇“劫匪”劫持,但有了傅二公子“半路拦截”,而且傅二公子对外传闻,他于当天就把妹妹救了回来,所以,她的名誉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 只是,让赵子宣受苦了。 正文第五百零四章禀报 第五百零四章禀报 “子宣,我帮你上药。”傅清玉不忍心再看他背上的伤口,也不忍心再让他如此作践自己,“这伤口都两天了,不上药怎么行?再这样高热不退的话,会有生命危险的。”她一边数落道,一边把随身的药箱取出来,拿出了秘制的疗伤圣药。 “丫头,不用了,我身子底子好,没事的,再顶一两天,我娘就会同意了。”看到傅清玉执意要给自己上药,赵子宣不依,起身去拉她。不想没拉住,手一落空,整个人的身子便朝后倒去,背上的伤口碰到了床沿,痛得他“哎哟”一声,半天说不出话来。 “子宣,你没事吧?”傅清玉大吃一惊,忙去扶他。 赵子宣冷汗淋漓,却仍故做轻松道:“丫头,怎么我每一次被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 “就知道贫嘴。”傅清玉又气又好笑地望着他,做了让步,“好好好,我把药留在这,你让丫环们帮你搽吧。”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十分担忧道,“你真的……真的能撑得住吗?” “丫头,信不过我?”赵子宣笑笑,“这么久都坚持下来了,还在乎这一两天吗?你不用担心,我娘迟早会让步的。” “不行,这样拿生命开玩笑,太危险了。”傅清玉不同意道。 就在这时,外屋传来了徐妈**声音:“小徒弟,你给二公子看完病了吗?我们要回去了。” “快了。”傅清玉应了一声。她在急速地思考着,赵子宣再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那要用什么方法,可以在短时间内逼得三公主让步呢? 她的目光掠过半开着的药箱,她的药箱虽然不是很大,但里面什么药材都有。她喜欢把什么药材都在里面放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眼前一亮,有办法了 交待完一切,傅清玉站起身子,看定赵子宣:“子宣,我走了,再呆下去那些守卫的军士会起疑的,你要好好保重。” “你也是。”赵子宣道,“等着我。” 傅清玉点点头。四目相对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傅清玉闭上眼睛,狠下心来,提了药箱,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外面参天古柏下,一个纤弱的身影久久地倚在树干上,一直目送着徐妈妈等人离去的背影。她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名小徒弟。大风吹起了她身上的绸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是一种作为大嫂的关爱,饱含着深深的祝福。 “子恒。”赵大*,奶在心里头轻声呼唤道,“你的遗愿,我一定会帮你办妥的,你就放心好了。” “这里风大,大*奶,我们回去吧。”小柔道,走过来扶住赵大*,奶。 “好的。”赵大*,奶笑了笑,倚了小柔,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转过身来,没走几步,就听到“逸云斋”里,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被打碎在地上。其中还间夹赵二公子含糊不清的声音:“什么破大夫,本公子什么病都没有,用得着他来瞧病吗?”接着又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想必又有什么大件的瓷器遭了殃。 停顿了一会,一个宫女的哭声传了出来:“二公子,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再不吃药的话,高热退不了,你会死的……” “少废话,出去”里面传来一声咆哮声,接着又有什么东西被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公子……” 隔了一会,又传来了那名宫女的哭声:“二公子,你怎么连饭盒也摔了啊,这,这如何是好?” “滚”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了出来,一个宫女掩着脸哭着走了出来。 而守在外面的侍卫,似乎对于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没有一个人的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来。 赵大*,奶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桐雨,怎么了?” 那人正是屋子里为首的那名宫女,抬眼一看是大*,奶,像看到救星似的,紧紧攥住大*,奶道:“大*奶,你快去看看二公子吧,二公子药也不喝,饭也不吃,刚才徐妈妈好心奉了夫人命,给他找来了一个大夫瞧病,他居然把人家给轰走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如何是好啊?”桐雨死死地拉着赵大*,奶,“大*奶您还是进去看看吧,再这样下去的话,奴婢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大*,奶苦笑道:“我也想进去看看二公子的,可是老侯爷说了,要凭令牌才能入内,我手头上没有令牌……” “那……”桐雨怔了一下,“那我告诉夫人去” “我与你一起去吧。”赵大*,奶看了一眼“逸云斋”,叹了口气,“这个二公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大*奶,我们还是快点去禀报夫人吧。二公子都高热两天了,今天我看他的情形更是不好了,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有时候又哭又笑的,还胡言乱语,要是疯魔了,那可怎么……” “别胡说”赵大*,奶低声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乱说要是被夫人知道的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桐雨吓得噤了声,有些恐惧地看了看赵大*奶,她没有料到,平日说话温温柔柔的赵大*奶发起怒来的时候,也是十分吓人的。 “走吧,不是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吗?”赵大*奶吩咐道。 “是。”桐雨不敢再多话,跟在大*奶的身后朝三公主的院落走去。 “真是如此?”三公主听完桐雨的描述之后,不由蹙紧了眉头。她一向爱子如宝,如今爱子弄成这副样子,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夫人,都这个时候了,奴婢哪敢扯谎?”桐雨忙道,“二公子都病了两天了,现在还是高热不退,两天不吃不喝的,人怎么受得了?就在来之前,奴婢看到二公子迷迷糊糊地睡着,还说着胡话,奴婢担心二公子会出什么事情……” 一旁的徐妈妈也忙道:“夫人,老奴也带着蒋大夫去看过二公子了,可是二公子硬是不让人诊治,听说这两天熬好送过去的药全摔了,一滴也没喝……难道至今仍高热不退……” “两天来一滴药汁也没有喝下去?”三公主失声道,脸色瞬时变了,一颗心也悬了起来,“饭也不吃,这……这要如何是好?” 三公主的心一下子乱了。近段时间烦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先是世子的事情,接下来又是二公子的事情,偏偏这个时候,傅大夫人又过府来…… “别理他,让他闹腾去。”随着一声威严的声音,忠靖侯爷沉着脸,大步流星般走了进来。 “我管我的儿子,关你什么事情?那可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这个当娘的能不管吗?”三公主一股气上来,朝着忠靖侯爷怒吼道。 忠靖侯爷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三公主。什么叫做“不关他的事”?她一个人能够制造得出那个逆子吗? “夫人,你就别理他,他爱闹腾多久就让他闹去。累了垮了他自会安静下来,你又何苦跟着他一块折腾?”忠靖侯爷坐了下来,看向三公主,安慰道。 “你就狠得下心让他这样闹下去?”三公主气呼呼地坐回原位,狠狠地瞪了忠靖侯爷一眼,“都是你,好好的儿子被你教训成那个样子……” 忠靖侯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自家夫人:“夫人,宣儿只不过跟我们赌气而已,你少理他。再说了,这一次宣儿实在闹得太过火了一些,皇上让我领儿子回去好好管教一番,我要不教训他一顿,怎么对得起人家傅家?而且再让宣儿这样胡闹下去的话,真要闹出什么大事情出来,你我二人恐怕……” “谁敢动我的儿子?”三公主怒道,“要是谁敢动我的儿子,本宫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忠靖侯爷不禁暗暗摇头,他终于领教到三公主的“厉害”了。 “夫人,今天傅夫人不是过府来了吗?她说了什么?”忠靖侯爷问道,“这件事情毕竟是我们这一方的不对,我们应该给人家登门赔礼道歉的。” 三公主冷哼了一声:“这有什么,我们宣儿是什么身份,她傅府又是什么身份我们宣儿会看上她府上的小姐吗?只不过是宣儿年纪小不懂事,闹着玩罢了。再说,那个傅六丫头不也没出什么事情吗?半路让她二哥哥拦下来。这名誉上也没有多大的损害。而且,你不也把宣儿往死里打吗?这事儿,我看,就算完结了。” “夫人”忠靖侯正端起一杯茶,才喝了一口,听到自家夫人的这番论调,差点没有呛到。 “夫人怎么可以这般说话这件事情,到底是我们理亏了,我们该好好抚慰人家一番才是。”忠靖侯府叹了口气,又道,“我看傅府那六丫头,也挺不错的,在那样的场面下仍能镇定自如,实属难得。我看是宣儿配她不起……” 正文第五百零五章疯魔 第五百零五章疯魔 (多谢水水的书屋、淡淡如流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还望各位亲们多多支持) “什么我们宣儿配她不起?”三公主瞪着忠靖侯爷,冷哼一声,“你这是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我们的宣儿乃天之娇子,她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怎么就配得起了?要是让她嫁入我们忠靖侯府来,那不是让我们自掉身价吗?本宫绝对不允许” 一旁的徐妈妈看着这一对老夫老妻因了二公子的婚事吵了个不休不止,不由暗地吐了一下舌头。忠靖侯爷为人正直忠诚,这嘴上的功夫哪里及得上三公主,看来这一战忠靖侯爷必败无疑 果然,忠靖侯爷无奈地看了一眼三公主,现出头疼欲裂的神情,憋了许久,才逼出一句:“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三公主才不管什么有理无理呢,反正,她是三公主,她说的话就是圣旨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堆披头散发的宫娥们顾不得什么斯文与礼仪,鬼哭狼嚎般冲了进来,“呼啦啦”全部跪倒在三公主的面前,哀哀哭道:“夫人救命啊” 三公主细细的柳眉马上蹙了起来,忠靖侯爷定睛看去,见这些宫娥们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一个个不是头上沾了饭粒,就是裙子里粘上了菜叶,样子十二分的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三公主认得这些宫娥正是她派去伺候她那个宝贝儿子的,马上想到了儿子那边可能出事了,也不想去追究这些宫娥们的失仪之处了,着急地问道:“你们几个,怎么全跑出来了,二公子呢?” “你们……”一旁的桐雨也讶然不已地看着那几名宫娥,“我这才走出来不到一刻钟的时候,怎么你们也全跑出来了?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宫娥们哭道:“侯爷,三公主,二公子他……他烧糊涂了,现在正在拿剑乱砍人呢” “啊”三公主震惊得猛得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回座椅上去。 “夫人”忠靖侯爷忙站起身来去扶三公主,脸上闪现着怒意,“这混小子,越闹越不像话了,我去瞧瞧。” 他转身朝徐妈妈等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好好看着三公主。”说完转身便出了正厅。 “侯爷,我也去看看。”三公主顿时慌了,为了避免侯爷对自己的宝贝儿子的再次伤害,她也顾不得头晕目眩,在徐妈妈等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逸云斋”去了。 未到“逸云斋”,远远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瓷器或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在门口处,一群军士们高度戒备地顶着大门,个个脸上带着惶急的神色。其中有几个军士,盔帽被打落了,身上的甲衣也不齐整,显然刚才经过一阵激烈的战斗。 三公主听着里面瓷器摔碎的声音,一点也不感到心痛,虽然那里面的瓷器动辄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银子,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看到那么多的军士阻住门口,她不由怒喝道:“你们干什么?” 那些军士抬头一看,见侯爷夫妇来了,忙走上前来行礼道:“侯爷,夫人,你们快进去看看吧,二公子正在里面挥剑砍人呢。属下进去阻止,也被打了出来。” 忠靖侯府看着那些衣冠不整的军士们,面沉似水。三公主则冷哼一声:“一群废物。”想到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居然把那些一群人打得丢盔弃甲的,心中颇为得意。 “我进去看看。”侯爷说了一句,推门而入,三公主忙紧随其后。 “……凭什么困住我,我要出去”里面传来了赵二公子赵子宣的声音,蓦地,忠靖侯爷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一枚发着幽冷光芒的长剑直直地刺了过来。 三公主顿时傻住,旁边跟进来的徐妈妈和那些宫女们吓得四下闪避。 “小心”忠靖侯爷拥住三公主,一个侧身,避了开去。 再看赵二公子,见他脸颊绯红,双眼微闭,举步不稳,身子东歪西倒,宛似喝醉了酒一般。长剑落了空,二公子被收不住的剑势带出好几步。他似乎很痛苦地甩了一下头,调转长剑再次刺了过来。 “混小子,找死”忠靖侯爷怒道,一掌击在赵二公子的手腕上,击落了他手中的长剑,再欺身而上,转到他的身后,手起掌落,一掌切在他的后颈上。 赵二公子闷哼一声,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宣儿……”三公主尖叫一声,冲了过去,抱住儿子。见儿子双目紧闭,已然晕了过去。她不由转身怒视忠靖侯爷,“赵冀,你究竟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面对妻子狂怒之下直呼其名,忠靖侯爷不由苦笑道:“夫人,你刚才也看到了,二公子神智不清,这才挥剑砍,再这样下去的话,非出大事情不可” 三公主忙伸手去探儿子的额头,一触及就慌忙缩手,心也悬了起来:“怎么这么烫?这可怎么办啊?” 忠靖侯爷也紧张起来,朝徐妈妈吩咐道:“你找个小厮,快马加鞭,到宫里请太医过来诊治,要快。” 徐妈妈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慌了,忙应了一声,急冲冲地出去安排了。 “宣儿,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浑身这么烫……”三公主也顾不了什么了,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忠靖侯爷也紧张起来,他拧紧了眉头,叫过一名军士:“带上几个人,到西北角的冰窑里给我抬一桶冰过来。” 那名军士应了一声,带着几名兄弟走了。 忠靖侯爷俯下身子,对三公主道:“我来吧。” 三公主抬起泪眼,戒备地望着忠靖侯爷:“你要干什么?” 忠靖侯爷没有再说话,伸出手去,把儿子从妻子的怀里抱了起来,朝里屋走去。急得三公主一路追着上去:“你要干什么……你不许碰我儿子……” 忠靖侯爷把儿子脸朝下放到了床上,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见那张潮红的脸上,嘴唇倔强地紧紧抿着,额头正不断地渗出汗珠来。再看他身上穿着的一件湖蓝色衣衫,背部上血迹星星点点,显然刚才的“发狂”中挣裂了伤口所致。忠靖侯爷不由低叹一声,心里面划过一阵心疼。 “如今知道心疼了,当初怎么就下那么重的手”三公主没好气道。 “夫人”忠靖侯爷无奈道,“皇上一向十分看重宣儿,只是宣儿尚未定下性子来,只顾着贪玩,整天不着家。如今恒儿走了,我们可以依靠的人也唯有他了,你以为我忍心这样?”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三公主看着侯爷,本来还想说:“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想了想,还是不要把那个儿子提起影响大家的心情,所以便住了口。 这时军士们已经将一桶冰块抬来了,三公主寻了一块干净的毛巾,也不用徐妈妈等人动手,亲自挽了袖子,替儿子敷冰降温。 “我来吧。”忠靖侯爷亲自上阵,替儿子敷冰块,三公主的怒气才消了一些。 徐妈妈领着宫娥们退了出来,看着满地狼籍,她不禁有些咋舌,心想,这场闹剧也闹得太大了吧。看到桌子上的一个用过的茶盏上,还残留着粉红色的粉末,她忙走过去,趁人不注意,把里面的粉末拭干净,然后吩咐宫娥们把这些茶壶茶盏拿出去洗干净,再让一拨丫头进来,把屋子整理干净。 这时,宫里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也赶过来了,这个老太医也是看着赵二公子长大的,把赵二公子视为亲孙子一般看待。如今见到赵二公子这副样子,直对忠靖侯爷吹胡子瞪眼睛。忠靖侯爷自知理亏,讪笑着走了开去。 “外伤引发高热,又是几天粒米未进,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老太医摇头晃脑道,“这病须得好好静养,不然的话,落下病根,以后就麻烦了。还要保持心境开阔,不然的话郁气结于心间,也会伤肝伤脾的……” 三公主忙道:“老太医尽管开方子便是,我待会就传下话去,一律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逸云斋……就算侯爷也不许过来,免得引起宣儿不快…..”这个时候的三公主,为了儿子,把丈夫也扔到一边,不管了。 “可这外边的禁卫……”老太医迟疑道,带了一丝提醒之意。 “我马上让他们撤了”三公主斩钉截铁道,转身出去轰人了。 这时,赵子宣忽然睁开眼睛,朝着老太医笑了一笑,压低声音道:“多谢孟爷爷……” 老太医呵呵地笑着,同样压低声音道:“你这个小子,弄的什么玄虚,这点小伎俩可别想蒙得住我不过,倒是把侯爷夫人吓得够呛” 赵子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权宜之计,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要被困多久呢?孟爷爷,回头我淘几件上品的鼻烟壶给你” 老太医爽快道:“行,你这小子,有义气你的事情,我帮定了。” 正文第五百零六章回去 第五百零六章回去 从忠靖侯府出来,傅清玉谢过蒋大夫,蒋大夫呵呵笑道:“老夫与令师是多年的交情了,不知她近来可好?” 傅清玉含笑道:“家师近来很好,身子骨硬板着呢,还说有空的时候会来京城走走,看看过去的老朋友。这一次,多谢蒋大夫了。” “应该的。”蒋大夫呵呵笑道,转身走了。 上了马车,冬蕊看了一眼静静坐在车厢里,沉默不语的傅清玉,以为她是因为见了赵二公子受伤的状况,感同身受,郁闷结于心中,难以开解,于是宽慰道:“小姐且放宽心,我看这个计策不错,赵二公子虽然苦了自己,但守得云开见月明,赵二公子一定不会负了小姐,而小姐也终将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傅清玉笑笑:“这个我知道,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那小姐愁眉不展的,究竟为了什么呢?”冬蕊不解地问道。 “我怕会拆穿。”傅清玉微微摇头,这场戏要演得逼真,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小姐尽管放心好了,赵二公子的心思如此活泼,怎会不好好演好这出戏?”冬梅笑道,“小姐就请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看,不单是侯爷、三公主,只怕小姐亲临现场,也不一定看得出赵二公子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呢,我们回去静候佳音便是了。” 傅清玉深深呼了一口气,自己总该相信子宣的能力是不是? “我们走吧,回傅府去”傅清玉朗声道。 冬梅与冬蕊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齐失声道:“回傅府?“ “对呀,回傅府”傅清玉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才是我的家呀。” “可是……”冬蕊拿眼睛望着冬梅,“我们不是才刚逃出来吗?” 冬梅也拿眼睛望着傅清玉,一时之间,猜不透自家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们怎么就算逃出来了呢?”傅清玉失笑,“有我们这样光明正大的逃出来的吗?而且后面一个追兵都没有?这也太不成样子了吧?” “小姐,要知道再次回到府里,想要再出来的话,那就……”冬梅犹豫道,虽然她知道这样说十分的不妥。 傅清玉这才想起,刚才在逸云斋的时候,她们两个是守在外头把风的,当然没有听到她与赵子宣的谈话。于是,就把金明王子一早入宫见皇上,要求取消婚约的事情告诉了两个贴身大丫头,果然,二人听后欣喜不已。 傅清玉想到自己数次想要从傅府那个囚笼里逃离,没想到真的出来了,却又要心甘情愿地倒回去,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太滑稽了一点? 但是,这一次的进去,比出走更有目标,更有希望。 赵子宣留下来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的,并不是一味的盲从,而且如今的形势让她看到了希望就在前方。 哪怕只有一丁点的火星,那也是有胜于无,况且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 现在她已经看到如星星点点的火种,当然不会放弃。 即使千难万难,也要并肩走下去,这是她答应赵子宣的。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她从自家小姐的眼中看到了坚定,沉着与无惧无畏。她的内心忽然有些微微的触动,所谓的幸福,或许便是如此吧?患难与共,执紧对方的手便不再松开。 马车到达傅府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林伯微微愕了一下,不过终究没有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低垂着头退到一边去了。 入了府,傅清玉也不急着去见傅大夫人,梳洗完毕,装扮妥当之后,这才带着冬梅、冬蕊,聘聘婷婷地朝上房行去。 一路上,傅清玉本以为会或多或少受到一些嘲讽的目光,毕竟自己是被人“挟持”了。但是,令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非但没有受到什么异样的目光,反而府里的那些丫头婆子,平日有几分瞧不起她的,如今一见了她,个个马上毕恭毕敬起来,叫“六小姐”叫得十分响亮。 傅清玉微微讶异了。 看到自家小姐诧异的目光,冬蕊低笑道,凑近傅清玉:“小姐,您一定觉得非常奇怪吧?刚进到府里的时候,看到那些丫头婆子突然之间对我熟络起来,我也觉得纳闷呢。后来才明白,原来她们是在羡慕小姐呢。” “羡慕我?”傅清玉惊奇地睁大眼睛,“羡慕我什么?难道羡慕我被人掳走不成?” “小姐猜对了。”冬梅笑吟吟道,“她们的羡慕取决于抢掳者是谁?她们都说小姐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居然被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看上了?” “被赵二公子看上?”傅清玉咬咬嘴唇,这话怎么说得这么难看,难道她是一件商品,或是赵子宣是王子,来个大选嫔妃吗? 旁边的冬蕊吃吃地笑个不停:“我听说,有一个姓江的粗使婆子还抱怨了两天,说小姐抢了她的未来姑爷,她说她有一个女儿,今年刚刚及笄,长相不俗,只是出身不太好,要不然的话,这赵二公子哪能看上小姐?”说到这,冬蕊笑弯了腰,“那个老婆子长得那么丑,鬼才信她会生出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出来还想着要嫁赵二公子,真是痴人说梦” 傅清玉不由失笑,看来赵二公子挺受欢迎的啊,简直就是全京城的偶像,梦中情人了。就连做错事情,非但没有谴责,竟然还能累及自己遭到那么多人的嫉妒,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冬梅笑着低声道:“如今小姐因了赵二公子,倒成了众矢所的了,看来,这赵二公子害人不浅啊。” “那是不是说,为了避免赵二公子再遗害人间,我就干脆收了他?”傅清玉瞅着冬梅打趣道。 “小姐……”冬梅的脸蓦地红了,“小姐,小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时代,按常理是男的收了女的,哪有女的收男的?傅清玉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难怪冬梅听得会脸红。 “我开玩笑的。”傅清玉含笑道,她在心里面却想,看来这位赵二公子就是京城众官家小姐的梦中情人,这样的情人可不好当,为了避免他再次,或再多次,再多多次祸害自己,把他“收归己有”才是王道。 行至一半的时候,忽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丫头打扮的人,“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傅清玉等人的面前,哭道:“六小姐,求求你,救救七小姐吧。” 傅清玉低头看向这位哭得一塌糊涂的粗使丫头,见她虽然年纪小,但是长得十分伶俐。她记得这位是七小姐傅清敏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小鲤。 忠靖侯府赏桂大会之后,傅大夫人很快便知道了傅七小姐吐血的真正原因,傅大夫人觉得在三公主面前大大的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下令把傅七小姐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全捺在凳子上打板子。后来她求了情,才救了这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她记得,这些人当中,打得最后的是杜妈妈和春兰,最轻的要数这些外屋做粗活的丫头了。 “七小姐到底怎么样了?”傅清玉的心忽然抽紧了起来。她记得当时开了药方,专门针对七小姐的病情,还加重了好几味主药的份量。如今看到七小姐屋子里的丫头哭成这个样子,难道说七小姐已经…… “六小姐,你医术高明,求求你再给七小姐开一副药方吧,如今的七小姐,生不如死……”小鲤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傅清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傅七小姐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这种病,所有的医书上都宣布了死刑,无药可救。 怀着最后一丝怜悯的心态,傅清玉低叹一声,吩咐冬蕊:“冬蕊,你先到大夫人那里去,七小姐可能不大好了,我先去看看到她。” 冬蕊有些迟疑,想到七小姐对于自家小姐的种种过往,好心当成驴肝肺,还蓄意离间二公子与自家小姐,并且投靠大夫人……诸此种种,令人憎恶。她本来想劝自家小姐不要去理会七小姐,七小姐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是自作自受。但是看到自家小姐的神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回大夫人去了。 傅清玉在小鲤的引领下,迈开步子朝不远处的丹霞阁走去。她走得很慢,步履有些沉重。算算日子,她也知道,七小姐支撑不了多久了。 冬梅紧紧跟着自家小姐,看到傅清玉的神情,她也知道七小姐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宫中一直传闻,服食过“离忧散”吐血致死的人,死相恐怖异常。所以,她心里面未免有些害怕,也有些好奇。 院子里静悄悄的,被傅大夫人重重责打过的丫头们全都在屋子里养伤,所以,整个院子寂寥中透着一股寂寞。 是寂寞吧? 傅清玉清楚地记着,以前这里是很热闹的,一个嫡出的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婆子自然少不。当时她与傅七小姐的感情还很要好,不是你过来,就是我过去。不管去哪一方,都是热热闹闹的场景。 如今呢? 傅清玉想到这,心里面漫过一丝酸楚。 正文第五百零七章人非 第五百零七章人非 (多谢小妖71、9894sdf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各位书友一直的支持,鞠躬感谢素素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吱呀----”一声,小鲤轻轻推开房门,即使她如何的轻手轻脚,在这寂廖的空间里,这开门的声音尤为刺耳。 “是小鲤吗?”里面传来一声极度虚弱的声音,十分飘渺,如从十八层地狱钻出来的游魂的声音。 冬梅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紧。 门在推开的瞬间,里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些陈腐的味道。 傅清玉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小鲤高声应道:“小姐,是我,我是小鲤,我回来了。” 转头对傅清玉歉然又带些不安道:“六小姐您千万别介意,求求您看看七小姐吧。” “嗯,我去看看。”傅清玉的脸上没有丝毫厌恶嫌弃的神色。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不是吗?尽管这种以血脉维系的亲情让她觉得十分飘乎,但她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里屋是昏暗的,所有的窗子都拉起了窗帘,将整间屋子遮得密不透风是,严实得令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里面的摆设在这样昏暗的氛围下朦朦胧胧,依稀可以看到靠近窗口的位置放了一张八仙桌,旁边的橱柜里还摆了一些古玩饰品之类的。再过去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半人高的花瓶,但里面空空如也。 傅清玉不由有些心酸,这些摆设是傅七小姐所喜欢的,尤其是那个半人高的花瓶,傅七小姐喜爱竹子,每天清晨必定命丫头们到前院折些新鲜的竹枝回来。七小姐对于插花这一行很有天赋,即使几根青青的竹子,也给她插出竹子的韵味来,傅清玉也曾向她讨教过竹子的插法。 小鲤有些担心地看看傅清玉,以为她适应不了屋子里这种昏暗的光线,忙道:“小姐是不是觉得不舒服?我去开开窗子,通通风……” “不用,我看得见。”傅清玉忙摆手,她知道,呕血之症的人最忌风寒,本来气血双亏,和,身子就比正常人虚弱许多,若再吹风的话,马上就会倒下。 “多谢六小姐。”小鲤感激地望着傅清玉。 “七小姐呢?”冬梅四处张望一阵,觉得有些奇怪。里屋的四周很空旷,根本看不到有床,难道七小姐知道她们要来,特地躲起来了? “六小姐,请跟我来。”小鲤忙在前引路,带着傅清玉二人来到了一处厚厚垂落于地的账幔前。 似乎察觉到来的人不只小鲤一个人,里面的声音又轻飘飘地传了出来,带着一些警觉:“小鲤,你带了什么人过来?” “小姐,六小姐来看您来了。”小鲤说着掀起了帐幔,让傅清玉进去。 在帐幔被掀起的那一刻,不管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尽管有过心理准备,但傅清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连冬梅也紧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失声尖叫起来。 床上斜斜地躺着一个人,如今那个人已经坐了起来,从衣饰上看,是七小姐无疑,但看面相,是一个脸颊凹陷,满脸皱纹,干枯的老太婆的样子,哪里是那个才十五不到,水灵聪秀的傅七小姐呢? 四周,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傅清玉沉痛地闭上眼睛。“医通”上说,“离忧散”后期,呕血者耗尽身上的鲜血,干枯如老树形状,如今七小姐这副样子也差不多了吧? 七小姐正一直朝着“医通”所记载的方向迅速干枯下去,但对此,她却无能为力。 “医通”上书,这是任何一个服食了“离忧散”的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个代价无异于付出鲜活的生命,为了瞬间的美丽,为了眼前迫切的利益,而不惜这样残害自己,值得吗? “你们出去,快出去”床上的老太婆用如树枝般枯瘦的手抓起被子,掩住脸面,一边低声吼叫道,尽管她的吼叫在别人听起来那么的弱不可闻:“小鲤,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把这些人带过来的……快叫她们出去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小姐……”小鲤哭道,“小姐,你别这样,六小姐的医术很高明,她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 “治好我的病?”七小姐狞笑道,“我有病吗?我好好的,我什么病都没有,我不要看大夫,你快叫她们出去” 七小姐狂笑着,一口气接不上来,咳个不停,然后“哇”的一声,似乎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小姐…..”小鲤无奈地看着床上的人,“小姐,你一天到晚都在吐血,再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六小姐会治这种病,上一次就是六小姐开了药方子,并派了冬梅姐姐过来替你熬药,这才将你的呕血之症止住了一些……小姐,如今你的症状越发的沉重了,还是……还是让六小姐看看吧” 七小姐怔了一下,喘息片刻,又狂叫道:“我不要别人来看,我不要别人同情我,你们都出去” 小鲤无奈地转过头来,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没有说话,只说了一句:“小鲤,把灯点上吧,这屋子里,太暗了。” 小鲤怔了一下,忙走过去点起了蜡烛,刹那间,屋子里马上亮堂起来。 “小鲤,谁让你点灯的?”有了火光,七小姐更加自形惭秽起来,她一边尖叫着,一边用被子捂住头退到床里去。 傅清玉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她枯枝般的双手,不让她逃跑。冬梅也赶过来帮忙,按住拼命挣扎的七小姐。 “你们要干什么”七小姐手脚并用,但她的气血将尽,身子枯得如空了心的老树干,哪里还有什么力气?一番徒劳的挣扎之后,她干脆放弃了斗争,只用两只鱼泡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傅清玉。 “六小姐,你不要这样,你放过我们小姐吧?”小鲤看到这番场景,吓坏了,上前来要阻止傅清玉的行为。 “小鲤,你还要不要救你们小姐了?”傅清玉低声喝道。 小鲤果然不敢再上前来。 “你去烧一盆火来,要快”傅清玉低声吩咐道。 似乎意识到傅清玉是在替自己诊治,傅七小姐又拼命挣扎起来,一边还叫道:“傅清玉,我不用你装好心,你走,你走开” 傅清玉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吵?手成刀状,在傅七小姐的后颈轻轻砍了一下,下一秒,七小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冬梅,扶好七小姐。”傅清玉再吩咐道,从身上取出一个银针包来。 解开衣裳,露出同样满是皴皱的背部,傅清玉辨了一下位置,几枚银针同时缓缓刺入七小姐的背部。她缓慢地转动着银针,晕迷中的七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鲤很快烧旺了一盆火,端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的背部插着又细又长的银针,知道傅清玉在给七小姐治病,虽然惊讶异常,但也不敢多说什么,静静地垂手立于一旁,一双惊恐的眼睛不住地朝着自家小姐看。 “小鲤,把桌子上的杯子全拿过来。”傅清玉又吩咐道。 小鲤以为傅清玉口渴了,要喝茶,快步走过去,把桌子上一套茶具全部拿了过来。 傅清玉脸色凝重,她用两指拈起一个陶瓷茶杯,迅速放在火上烤。约摸过了一刻钟,她忽然伸出左手,拔掉七小姐背部的银针。银针拔离肌肤,有血渗了出来,那血居然是黑色的。 傅清玉右手毫不停歇,马上把烧红的杯子覆于其上,只听杯子里似乎发出一些水汽的声响。过了片刻,傅清玉把杯子取下来。冬梅定睛看去,见杯子里居然有浅浅一层好像是水的东西,上面悬浮着几滴黑色的血滴。随着杯子不断的晃动,那些血滴上的黑色迅速消褪,不一会的功夫与那一层好像是水的东西融合为一体,成了一种淡红色的液体。 如法炮制,傅清玉又在七小姐的背部扎上银针,再拔下,用茶杯覆之,取血。这样反复多次,直到拔下银针的肌肤不再渗出黑色的血珠的时候,傅清玉才轻轻地吁一口气。 冬梅小鲤都知道,这意味着救治成功了。 傅清玉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道:“小鲤,你把这里收拾一下,还有,这个屋子要保持干爽,被子要经常换洗,虽然不能通风,但是可以烧一盆碳火让屋子里保持暖和,七小姐受不得一丝风寒,知道吗?” “我知道了,多谢六小姐。”小鲤简直要喜极而泣。 “你也不用谢我。”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我现在虽然止住了七小姐的吐血之症,但是七小姐,七小姐……”傅清玉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七小姐要吃什么,你们尽管给她做吧。” 言下之意,七小姐已经活不久了。 小鲤流下泪来:“六小姐,我记住了。” 傅清玉不忍再看小鲤泪流满面的神情,快步走了出来。 傅清玉走到门外,深深呼了一口气,眼前浮起初见七小姐时的情景。 “原来是六姐姐到了。”那一袭绿衣的小姑娘很热情地扑了过来,抓住了傅清玉的手,“六姐姐,你终算回府了。”是温婉柔和的声音,“昨天夜里我喝过药睡下了,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外面很吵杂,隐隐约约听不大清楚,我也没在意,没想到姐姐真的回来了。”说完,脸上是一副欣喜的神色…… 傅清玉闭上眼,沁出两滴泪珠。物是人非,的确是物是人非啊。 正文第五百零八章人各有命 第五百零八章人各有命 “小姐,人各有命,小姐也不必太过于伤感。”冬梅也正从刚才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看到自家小姐如此悲伤,忙劝慰道。 “通知二公子吧,让他过来看看七妹妹,顺便安抚一下七妹妹的后事。”悲伤过后的傅清玉淡淡地吩咐道。 本来她是觉得有些讶异的,怎么七小姐快死了,傅二公子居然连个脸都不露一下。后来,她明白了,如果傅二公子还不知道七小姐的“身世真相”的话,那他对于这个“亲妹妹”的所作所为,必定感到十分愤恨的,所以,傅二公子的生气理所当然。这在傅大夫人看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毕竟七小姐此举让二公子脸面全失。如果傅二公子表现得太过热情的话,这反倒不像那个高傲的傅二公子会做的事情了。 “好,我待会就去通知二公子。”冬梅点点头,然后低声道,“小姐一定觉得七小姐这里过于冷清是吧?” 傅清玉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如今七妹妹还是这府里唯一的嫡女,即使大夫人如何的不待见她,老爷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冬梅看定自家小姐:“如果老爷也知道了七小姐服食禁药的这件事情呢?” 傅清玉愕了一下:“老爷也知晓了这件事情,怎么可能?” “小姐,我听下边的人说,老爷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七小姐这病来得十分离奇,问了大夫人好几次,大夫人都支吾着不说。后来,老爷怒了,大夫人才期期艾艾地把七小姐偷偷服食禁药的事情说了出来。老爷听了差点没有昏过去,然后就下令断了七小姐那边的一切东西,每天只送一餐过去,还明令府里的其他人都不能送东西给七小姐。” “这样啊。”傅清玉皱起眉头。傅老爷这样做,明摆着是让这个败坏门风的七小姐自生自灭了。但是,这七小姐毕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啊,纵然有大错,但如今也离死不远了,做父亲的怎么就狠得下这颗心呢? 傅清玉慢慢走着,冬梅看着四周无人,又道:“我还听说,这一次,老爷是真正发怒了,府里的人都说,没见过老爷这般生气的。老爷不仅训斥了大夫人,就连二公子也遭殃了。” “这又关二公子什么事情?”傅清玉讶然道。 “老爷现在还不知道七小姐的真正身世,只道七小姐还是二公子的亲生妹妹,而且七小姐又向来与这个亲哥哥的感情很好,二公子当然负有教导妹妹的责任。如今七小姐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情出来,让傅府蒙羞,老爷不怪罪二公子,还能怪罪谁去?” 傅清玉也觉得冬梅说得有道理,点点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有,二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她虽然一直记恨傅二公子,但他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啊,说断了这种血脉亲情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冬梅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情来,自家小姐能主动关心傅二公子,这是不是说明,这兄妹之间的冷战关系有转机了? 冬梅叹了口气,神色也黯淡下来:“小姐你在府里的时间不长,不了解老爷的性子。老爷表面上看起来像个儒生似的,好说话,但生起气来的时候怪吓人的。昨天夜里的时候,老爷专程派人到城南别院,把二公子唤进府里,唤到书房里。听说,昨天晚上书房的门一直都关得紧紧的,里面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还有一两声低低的呻吟声。过了好久,书房的门才打开,二公子是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出来的,阿宝扶着他,他的身上盖了厚厚的黑斗蓬,整个身子都倚在了阿宝身上。下人们都说,这一次,老爷可是动了藤条的……” 傅清玉冷着脸,没有出声。没想到她离开城南别院才一天的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傅二公子欠她的,傅老爷倒是帮她教训了。想必傅二公子一早就知道七小姐服食禁药的事情了吧?却毫不劝阻,任其堕落下去,恐怕这是傅二公子报复七小姐骗取亲情的一种方式。冷酷如傅二公子,眼里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欺骗的,要不然的话,他会加倍还回去,甚至让那人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这一次,七小姐算是撞到二公子的枪口之上了。 傅清玉垂下眼帘,心里面有淡淡的忧伤。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憎恨七小姐,还是该同情七小姐。 不管憎恨还是同情,七小姐都是活不久的了。一个人,到临死的时候,却被父母所弃,被兄弟姐妹所短,这样的下场,也太悲惨了点。 “我们回去吧。”傅清玉叹了口气,转身朝牡丹阁走去。 冬梅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快步跟了上去。她原本以为自家小姐在听到傅二公子的近况之后,会顾念兄妹之情说些什么的,谁知道自家小姐什么都没有说,这倒令她微微有些失望。 傅清玉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冬蕊迎面走来。 冬蕊看看自家小姐来的路的方向,低声问道:“小姐去看过七小姐了吗?” 傅清玉点点头:“看过了,七妹妹的状况很不好。老爷竟然知晓了七妹妹服食禁药的事情…...”傅清玉摇摇头,“这下七妹妹的日子应该很难过,老爷不理她,大夫人脸上无光,巴不得她马上死掉,还有这一屋子的伤兵,唉。” 冬蕊不以为然道:“小姐可别太滥同情别人了,七小姐那是自作自受,瞧以前小姐对她多好,处处为她设想,可她是如何对待小姐的?我看这就叫做报应。” “算了,我去看过她,也算尽了姐妹之情,以后的事情,各听天命吧。”傅清玉黯然道。 “我看小姐以后还是少来七小姐这里。”冬蕊低声道,“如今府里的形势不同了,全府上下,虽然严令不许外传,不许私下里议论七小姐吐血事件。但那些饶舌之妇岂是管得住的?我看迟早会传到府外去。为了长久考虑,小姐还是少到那里里去,免得惹祸上身。还有,这府上下的丫头婆子最会踩高踏低的,见如今七小姐失了势,恐怕个个都恨不得上前踩上一脚。小姐因了赵二公子的关系,反而让全京城的人嫉妒起来,真是奇哉怪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傅清玉苦笑起来,“赵二公子如今形同皇子,皇子选妃,哪怕是抢来的,那些没有被选上的也眼红嫉妨,羡慕得不得了,就是这个道理。” “我是非嫁赵二公子不可罗?”傅清玉再次苦笑。这样的“抢亲”,虽然从某一层次上来说,好像阻止了金明王子迎娶她的计划,但是倘若她这样仓促嫁入赵二公子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他好像对自己做过什么,而自己则是迫于无奈? “难道小姐不想嫁给赵二公子吗?”这回连冬梅也感到十分诧异。 “也不一定哦。”傅清玉云淡风轻地笑笑。她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倒让冬梅担心起来。 “我们去看看大夫人吧,回都回来了,不去看看她,终归不太好,或许这个时候,可能大夫人这段时间对我挂念得紧,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呢。”傅清玉不再想那件事情,也不再想七小姐的事情,抬脚便朝着大夫人的琼梅院行去。 冬梅与冬蕊对视了一眼。小姐这是怎么了?先是突然冒出一句,说不定非嫁赵二公子,然后如今又去讨好大夫人去了,小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看到傅清玉走了进来,琼梅院里的丫头瞬时恭敬了许多,就连大夫人身边的梅香,也难道地露出笑容:“六小姐刚才不是差人来说,说暂时不往这边来了,怎么这一会子的功夫,却又过来了?” “我刚去了七妹妹,出来之后,闲着无事,想到心里面怪挂念母亲的,就到母亲这里来看看。”傅清玉巧笑嫣然,倒令梅香一时琢磨不透她话里的用意。 “大夫人正在等着六小姐呢。”梅香既然试探不出对方的心思来,也就顺着势下,“六小姐快进来吧。” 一进到里屋,傅清玉就被走过来的傅大夫人一把拉住:“六丫头,你回来了?怎么不在你二哥哥那里多住些日子?也当是外出散散心……” 傅大夫人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平日里一向板着的脸上笑意盈盈,拉住傅清玉的手抚了又抚:“六丫头,你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担心死了。”她的目光在傅清玉的身上看了又看,“没伤着哪里吧?” “哪里就会伤着了?”傅清玉笑道,“多谢母亲挂心。这事说起来也还真多得二哥哥呢。当时赵家那混小子把我掳出来的时候,没跑出几里地,迎面就撞上了二哥哥。二哥哥身手神勇,那混小子都是些花拳绣脚,怎么敌得过二哥哥?两三下就把赵家那混小子打个落花流水,落荒而逃,二哥哥哪容得他逃走,策马直追,转眼是就把那混小子抓了过来……” 傅清玉说得眉飞色舞,旁边的人都听得出了神。梅香“哎哟”一声,呼了口气:“早就听说赵家那小子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这手上还有脚上的功夫,那是用来唬人的,根本不堪一击,没想到果然如此…….” “谁说不是呢?”傅清玉点头赞同。 正文第五百零九章野心 第五百零九章野心 “你二哥哥那里环境清雅,怎么就不多住一阵子?”傅大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傅清玉。 傅清玉仰起头,清浅一笑:“母亲,二哥哥那里环境是很好,可是那里毕竟不是我的家呀。再说……”她垂下头,脸上带了些许自卑的神色,“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与二哥哥曾大吵了一场,如今七妹妹的事情又搅得二哥哥焦头烂额的,哪里顾得上我?” 傅大夫人暗自沉吟,她看到,如今是傅清玉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若说是傅二公子知道了傅清玉的身世之谜的话,知道那封血书是真的,一向爱护妹妹如命一般的傅二公子,怎么会就这样让自己的妹妹孤零零地回来呢?难道就不怕妹妹再一次被人劫去吗?说什么也会把自己的妹妹亲自护送回来。或者,根本不会让妹妹回来,这才是傅二公子的性子。所以,傅大夫人的目光闪烁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傅清玉怎么猜不透傅大夫人的心思?她略低垂了头,怯怯地看着大夫人:“难道母亲根本不想让我回来?” “六丫头说哪里的话呢?”傅大夫人马上展颜笑了,想起昨天晚上五小姐傅清莹私底下来见她,说的一番话来。五小姐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当然是向着自己的母亲的。当时五小姐就说:“要想把七小姐服食禁药这事揭过的话,就要死死抓住傅清玉这件事情不放手,以此事胁迫三公主,三公主就没有理由再追究七小姐的事情,那样的话,傅府的危机便可以安然渡过。” 于是,傅大夫人亲热地执起傅清玉的手,“你这丫头,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你离府的这几日,母亲我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傅清玉当然明白大夫人的意思,笑靥如花:“多谢母亲,女儿在外头的时候,也时时记挂着母亲呢。” 母女俩执着对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好一派融洽的母慈女孝图,谁又曾料想,这样的两个人,此刻竟有不同的心思呢? 傅大夫人瞅着傅清玉笑道:“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我想,我们府上也很快有喜讯传来了吧?” 傅清玉脸色一红,随即正色道:“母亲,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我看,目前的形势对我们而言,也不是大大的有利。” 傅大夫人“哦“了一声,看住傅清玉:“说说看。” “母亲请想,既然忠靖侯府的那个混小子做出这样强抢官家女子的事情来,本来皇上也应略施薄惩,但皇上那边丝毫没有反应,只让忠靖侯爷带回去严加管教便了结了。而忠侯侯府那边,也不过把那个混小子打一顿而已,根本没有亲自上门向我们府上赔礼道歉的意思。这其中的意味,母亲想必应该明白吧?” “难道你说三公主想就这样把这件事情揭过?”傅大夫人修饰得极为完美的细细柳眉紧紧地蹙了起来。这几天的确实在太不寻常,她也去忠靖侯府交涉过,但到如今忠靖侯府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排除三公主有这样的心思。 “母亲,皇家人情冷淡,忠靖侯府位高权重,一向不把我们傅府放在眼里,从七妹妹那件事情上可见一斑。我私下揣度了一下三公主的意思,或许她真的想把七妹妹的事情来抵消赵二公子抢掳的事件。而且,由于二哥哥来得及时,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反倒赵二公子因他的所作所为,落了个身败名裂,想来三公主心里面肯定很不愤气,必定会拿七小姐的事情来威胁母亲,到时候,为了傅府的声誉,母亲不可能不答应于她。” 傅大夫人细细思量了一下,的确如此,如今三公主那边没有一丝动静,多半有这样的打算。自己识人不察,在七小姐的事件上狠狠地摔了一个跟头,差点就让傅府名誉扫地。如果三公主提出这样的要求的话,为了挽回傅府的脸面,她迫于无奈,势必会答应三公主的条件。这样的话,就有些委屈面前这位六丫头了。 傅大夫人忽然有些感概,想来傅府这些女儿当中,没想到,到时候能够力挽狂澜,救傅府于水火之中的,竟然是这位在外面养了那么多年的野丫头。看来,自己当年把她接回来的举措是英明的。 “只是,这……这太委屈你了。”大夫人歉然地对傅清玉道。 傅清玉脸上虽然有些落寞,但依然含笑道:“母亲说的是哪里的话?在赏桂大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不管是当今皇太后,还是三公主,对于我们傅家都是冷冷淡淡的。如果女儿此时嫁入忠靖侯府的话,倒让人落下口实,说是我们胁迫忠靖侯府这样做的,名不正言不顺,女儿即使这样嫁过去,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且……” 傅清玉顿了一下,缓缓道:“女儿在回来的路上,根本没有听到京城的人在议论,想必三公主已经下了封口令,如此看来,三公主对于我们傅府是瞧不起的。再说以女儿目前的身份地位,嫁到忠靖侯府也只能做一个妾室,于傅府何益?女儿想要堂堂正正地嫁与赵二公子,做未来的侯爷夫人,而不愿寄人邻下,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果然不愧是我傅府的女儿,志比天高”傅大夫人看着傅清玉,微微有些震惊。虽然她对于这个女儿一直存着戒心,但是,这样的豪气与志气,还是令她赞赏。 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为了那个“傅夫人”的位置,精心谋划了那么多年。她喜欢有野心的人,这样的性子很像自己,而且,有野心的人,会给自己,也会给傅府带来更多的利益。庸庸碌碌的人,哪怕是给她一个正妻的位子坐,也会不可避免地被夫家那边操纵,到时候非但不会让傅府带来利益,反而会帮着夫家那边来损害傅府的利益也说不定。 其实自赵世子去了之后,忠靖侯的世袭之位便落到了赵家二公子的身上。而且,如今赵世子的身世公诸于世,原来他是护国公赵军的亲生儿子,当然也是一个世子,不过不是忠靖侯府的世子。更为隐秘的是,傅大夫人通过其密集的人际关系网络,还了解到子一个惊人的内幕。原来忠靖侯府的三位公子中,唯有赵二公子赵子宣才是三公主的真正嫡出。那就是说,日后忠靖侯的世袭之位,必定由赵二公子继承。 至此,傅大夫人不得不以全新的目光看待这位不起眼,而且身世卑微的傅六丫头。五小姐、七小姐相继为了入主忠靖侯府使尽手段,斗争不休,没想到这位出身低微、平日里循规蹈矩,沉默寡言的的六丫头,却在后面静静观望,一出手就深深抓住了赵二公子的心,入主忠靖侯府,成为侯爵夫人指日可待。蹚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隐忍不发,看着前面几个跳梁小丑在表演,到最后一击成功,一举中的,夺取最后的胜利。 胜利当然是属于笑到最后的人,傅大夫人甚至可以肯定,自己的女儿,五小姐的预言不会有错,看来,这个六丫头绝对是笑到最后的人。 傅大夫人看着面前这位傅六小姐,心中微凛。看不出这个年纪小小,诸事不理,又带点傻气的小丫头,居然城府这么深,心机这么重。看来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再小觑了她。 如今细细想来,那些个什么陶二爷,钱国舅之类不入流的,根本就不会是这个丫头的对方。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也栽在了她的手里吗?原来,这个丫头一早就目标明确,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不过这样也好,看清了对方真正需要什么,自己才能够更加方便的掌控。这个丫头如今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也给了她一个提醒,意在寻求她的帮助。这一方面,她的确可以帮到这个丫头。 忠靖侯府,涉及皇家颜面,当然要求门当户对,对方至少是嫡女。关于这一点,傅大夫人已经把三公主的心思揣摸透了,否则的话,任何人都难以进门。从这一点上看,她就是决定这丫头是嫡还是庶的关键。这个时代,由庶变嫡并不困难,只要她点头,把这个丫头过继过来,这样的话,这丫头的嫡女名份就算定了。 所以,这个丫头必然有求于她。而且,名门世家最看重的是对方的身世背景,如果那个丫头不乖乖听话,她断绝与这个丫头的关系,那这个丫头就算嫁过去,没有了娘家做靠山,在忠靖侯府还是寸步难行的,恐怕也会落得个任人欺凌的份。 有了这个把柄在手,所以,对于傅清玉突然表现出来的野心,傅大夫人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也不担心。 以前,傅大夫人一直不想给这位六丫头找一个好的婆家,因为她认为,一旦这个野丫头得势的话,势必给自己造成威胁。但是,现在她不怕了,她还打算利用这个野丫头为傅府,也为自己谋更多的福利。 那个野丫头,就算她真正恢复了嫡女身份又如何,没有了娘家这个靠山的话,她巴掌拍得再响的话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正文第五百一十章请求拒婚 第五百一十章请求拒婚 “六丫头,你真的打算入主忠靖侯府,坐上侯爷夫人的位置?”傅大夫人含着笑意,可看向傅清玉的目光却锐利无比,似乎要洞穿她,探询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傅清玉点点头。她懂得什么时候该隐藏自己,锋芒不露,什么时候该锋芒毕露。隐藏了这么久,也该让傅大夫人知道她的“锋芒”了。傅清玉懂得,这时是最好时机,这个时候让傅大夫人知道自己的野心,那她就不会再乱点鸳鸯谱,把自己胡乱配人,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你怎么就认定自己一定会坐上侯爷夫人的位置?”傅大夫人端起一杯茶,细细地品味起来,一边品味,一边饶有兴趣地望着傅清玉。 “如果母亲肯助我一臂之力的话,这事一定能成。”傅清玉冷静道。 “哦?”傅大夫人挑了一下细细的柳眉,微微一皱,显出半老徐娘的无限风韵来,“你要我怎么帮你?去向忠靖侯府说亲?或是去求三公主?” 傅清玉摇摇头:“母亲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如今是人家那一方理亏,并非我这一方的过错。母亲尽管昂首挺胸,拒绝忠靖侯府的提亲即可。” “提亲?”傅大夫人愕了一下,然后再想一下傅清玉说过的话,又重复一句,“拒绝忠靖侯府的提亲?” 这个时候大夫人才彻底呆住,愣愣地望着傅清玉,不知道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看到傅大夫人错愕的表情,傅清玉也不解释,含笑起身行礼:“女儿打扰母亲了,望母亲记住女儿的话,待见到忠靖侯府的人的时候,依女儿所说的照做便是。” 行礼完毕,傅清玉含着笑意,娉婷而去。 傅大夫人呆了半晌,这才问道:“梅香,我没有听错吧?六丫头方才说什么来着?” “夫人,刚才六小姐说,如何忠靖侯府派人过来提亲的话,夫人尽管拒绝便是。” “拒绝忠靖侯府的提亲?”傅大夫人不由失笑起来,“忠靖侯府会过来提亲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梅香道:“夫人没有听错,奴婢也认为,忠靖侯府根本不可能派人过来提亲,如果真的要对赵二公子抢掳六小姐一事负责的人,不用等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而且六小姐是庶生小姐,七小姐才是皇上赐婚,赵二公子的未来妻子。虽然七小姐的事情尚未定论,但这皇上赐婚并非儿戏,我想忠靖侯府不会如此不懂规矩吧,放着七小姐不娶,转而娶六小姐进府,这样做的话,会落人话柄的。像三公主那样极重门楣的人,又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呢?” 傅大夫人点点头:“我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大可能。六小姐莫非是在痴人说梦?” 梅香接口道:“虽然三公主一向刁蛮跋扈,但分寸还是有的,况且在皇家生活了那么多年。皇上毕竟是赐了婚的,三公主不可能藐视王法戒律于不顾,不顾皇上的颜面,作出转娶六小姐这样犯上的事情来。所以,奴婢觉得,六小姐的话实在毫无道理。” 傅大夫人叹了口气:“看来六丫头着实病得不轻啊。”她言下之意是指傅清玉想赵二公子想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梅香摇摇头:“奴婢倒觉得,六小姐这话说得大有深意。夫人试想,六小姐如何就认定忠靖侯府会派人上门提亲呢?而且,这提亲便提亲罢了,怎么六小姐又说,如果真的摊上这种事情的话,让夫人直接回绝就好了。这……这真是让人费解,难道六小姐不想嫁入忠靖侯府不成?” 傅大夫人摇摇头:“我看不像,六丫头突然表现出如此强烈的野心,无非想取得我的帮助,助她登上侯爵夫人的位子,如今却将这桩婚事推开,其中必有缘故。也罢,我们也不用费心思去猜了,忠靖侯府真的派人来说亲的话,我回绝了便是。” “这岂不要得罪了忠靖侯府?”梅香担忧道。世间关于三公主的传闻非虚,三公主要整治傅府的话,又岂能逃得过去? “得罪不过是一时罢了,傅府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傅大夫人叹了口气,“我看那个六丫头今非昔比,头脑也极为灵活,她说的话听起来虽然匪夷所思,但必定有她的道理。所以,到时候我们照做便是,也好看看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回去的路上,冬梅与冬蕊慢吞吞地走在了后面,几次抬起头来看着走在前面的傅清玉,却又欲言又止。 “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就说吧。”傅清玉的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道。 “小姐,你知道我们有话要说?”冬蕊吃惊地看着自家小姐。她好像觉得自家小姐自此至终没有回过头来,怎么就知晓她们在后面想什么呢? “你们两个,有话就直说吧。”傅清玉不由失笑道,“从琼梅院里出来之后,你们两个就一路默不作声的,这可不像你们平日的样子哦。” 冬梅冬蕊互看了一眼,冬蕊忍不住了:“小姐怎么对大夫人说,如果忠靖侯府派人前来提亲的话,让大夫人直接拒绝。难道说,小姐的心意变了,不想着与赵二公子在一起了?” “谁说我的心意变了?”傅清玉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我要的可是侯爵夫人的位子,要那个妾室的名份何用?” 冬梅冬蕊皆震惊地看着傅清玉:“难道说……难道说忠靖侯府要来提亲的话,只不过是让小姐去做一名小妾?” 傅清玉点点头:“要不然的话,你们两个以为会有什么好事情吗?我不过是这府里一名不受待见的庶女罢了,这门当户对的婚事,哪里就轮得到我了?” “可是……”冬梅犹豫道,“小姐可是救过当今皇太后的……” 傅清玉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自古皇家向来薄情寡义,这件事情,恐怕当今太后早就忘了。” “小姐……”看着小姐这副神情,冬梅冬蕊二人不禁无语起来。 “你们两个不要这样好不好?”傅清玉有些受不了她们两个怏怏不乐的神情,“你们放心好了,只要大夫人那边不答应忠靖侯府的提亲的话,一切就会有转机的。” “小姐打算怎么做?”冬梅低声问道。 “只要能够恢复我的真正身世,一切就会好办多了。”傅清玉沉吟道。恢复身份意味着推倒大夫人,到那个时候,来自大夫人那一方的任何胁迫,还有任何掌控,都将化为泡影响,她也就恢复了自由身。 而且,这件事情正朝她预定的方向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疯掉的张婆子就是此次计划的一个环节,意在砍掉傅大夫人的一个手臂。 她成功了。 失去一只“手臂”的傅大夫人还能蹦达到什么时候,她拭目以待。 “原来小姐不答应婚事的原因,是不想到忠靖侯府做妾啊。”解开心中疑惑的冬梅不由欢喜起来,“小姐,我看赵二公子对小姐死心塌地的,心里面只有小姐一个人。他如此爱护小姐,断然不会让小姐屈身做他身边的一个小妾的。” 傅清玉低叹一声:“子宣我是信得过的,只是他身边,有太多太多信不过的人了,我们还是小心一些,未雨筹缪一些才好,也不至于到时乱了阵脚。” “小姐思量得是。”冬梅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牡丹阁,傅清玉想了一下,从橱柜里拿出几个玉瓶出来,递给冬梅,低声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找后院北门的胡妈妈,把这些药膏给她,让她偷偷送到城南别院去。” 冬梅看了看手中的玉瓶,顿时喜上眉梢。她知道这些都是自家小姐研制的秘而不宣的疗伤圣药。小姐让胡婆子把药送到城南别院去,当然是给挨了家法惩戒的傅二公子的。这是不是说明,自家小姐与傅二公子的关系趋于缓和了? 看看冬梅脸上的神情,傅清玉冷哼一声:“你去告诉胡妈妈,让她带话给二哥哥,我这可不是关心他。我只是不忍心看到,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罢了。” 冬梅笑着应了。她哪能不了解自家小姐?自家小姐虽然嘴上说得狠厉,但心里面还是柔软的。 于是,数个时辰之后,城南别院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一幕:一向以硬汉著称的傅二公子趴在床上,手里拿着几只玉瓶,在傻笑个不停。旁边站着的阿宝,看到自家公子的这副傻样,呆愣着,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时辰之后,阿宝忍不住了:“公子,你都看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有看够啊?再不上药的话,你身上的伤……” “我再看看。”傅二公子打断了阿宝的话,他把其中一个玉瓶打开,特地闻了一下,转过头去问阿宝,“阿宝你说,如今清玉托人给我送疗伤的话过来,是不是表示她开始原谅我这个哥哥了?” 阿宝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傅清玉这个亲妹妹真的是二公子的致命伤啊。 正文第五百一十一章提亲 第五百一十一章提亲 金碧辉煌的皇宫大苑的后花园内,寻常打扮的皇太后与一身珠饰加身的三公主坐在躺椅上,在享受着日光浴。 “宣儿怎么样了?”皇太后拈了一颗葡萄,剥了皮,放进嘴里一咬,顿时如蜜糖般的甜汁渗入口中,她再看了一眼那盘葡萄,像想起了什么,“这个葡萄不错,我记得宣儿最喜欢的就是这西域的葡萄了,回头我给他留一些。” “我就知道母后最疼宣儿了。”三公主欣喜地望太后,目光落在那盆如石榴般大小,紫红紫红的葡萄上,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这葡萄即使再甜,毕竟甜里还是带着些酸的,宣儿身上有伤,吃这个对伤口愈合不太好。” 一听这话,太后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哀家一早就听说,侯爷这次是下狠心教训宣儿,立誓要他改掉那些狂妄的臭毛病,宣儿现在怎么样了,哀家送过去的药用了没有?” 三公主笑了笑:“多谢母后,那个混小子要不是做出这种辱没家门的事情来,他老子能这样下去死手打他?宣儿这一次是自作自受,谁也别去同情他。”三公主再如何的刁蛮任性,总要顾及一些自家夫君的面子,在外面总要维护一下的。 “吕公公已经亲自把药送了过来。说也神奇,用了三四次之后,伤口就好了一半,真是疗伤圣药。宣儿还说要入宫亲自谢过最疼他的皇外祖母呢。” 太后唇边含着笑意,这个女儿可是她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这个做娘亲的如何不知晓? “三儿,你的心里面,恐怕不会这么想吧?” 太后一语揭破了三公主,三公主也没打算继续在自己的生母面前伪装下去,当下冷哼一声:“他们赵家有时也太过份了一些,宣儿贪玩便让他贪玩好了,不也没有弄出什么事情来吗?非要弄得这样大动干戈的幸好宣儿只不过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要不然的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本宫非得让赵家陪葬不可” 太后呵呵一笑,这才像她的女儿的性子,从来就是不饶人的 “你这个做娘的,得空的时候也教教自己的儿子。”太后劝道,“宣儿如今也不小了,也不能只顾着贪玩是不是?你也不能成天护着不是?他大哥如他一般大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朝廷重臣,替皇上分忧了。像宣儿这样,就算皇上想重用他,底下的大臣也不服气呀。等宣儿好了以后,让他参加年底的武举吧。” 三公主心不在蔫地听着,太后这引动话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从来就没有往心里面去过赵家为皇家打下半壁江山,先帝早就应下这爵爷的位子永远世袭,她合家也该享享清福才是。 再说,天下那么多的贤臣忠臣,怎么轮也不会轮到自己的儿子吧。所以,自此至终,她从来没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去争那个什么破武状元的位子,万一前方有了战事,那岂不把自己的小命都送了?她倒宁愿自己的儿子一世无能,做个富贵闲人,生儿育女,一辈子平平安安 “三儿,你到底有没有听为娘的说什么?”见三公主又现出平日里惯有的心不在蔫的表情,太后不由有些气结。 “母后,这件事情你就少操心了。宣儿想干什么就让他干嘛去,我也不想太拘着他。你想一个活泼伶俐的孩子,都被忠靖侯爷拘成什么样子了?见了他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三公主有些不愤道,“想当初,我与皇上在宫里的时候,也没见父皇这样拘着我们呀。” 太后不由失笑,想说“你见过当年皇上做出强抢民女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吗?”但看到三公主仍然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想到这女儿女婿之间,多年前有过隔阂,侯爷一时糊涂做出对不起自家女儿的事情,女儿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在管教儿子这一方面更是不让侯爷插手。侯爷自觉失了做父亲的威严,便拿儿子做出的出格事情大做文章也是有的。 “你呀,你也别耍性子,好好待侯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太后耐心地劝道,“和气生财,夫妻和和睦睦的才能万事兴。” 三公主冷哼一声,她已经是天下最富贵的人,却还要看着那一个私生子在她的家里晃来晃去的,一想到这,她就觉得心里面像卡了一根刺似的,极度的不舒服。 看来,就是像她这样的天之娇女,也不得不背负着世俗的无奈啊。 沉默了一会,三公主想起了一件事情,抬头看着皇太后:“母后,有一件事情颇为蹊跷,那个高丽的金明王子不是一心一意要迎娶傅家那个六丫头为妃吗?怎么这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一转眼就变卦了?” 这件事情,是三公主没有想到的。当初,在她的安排之下,金明王子见到了傅清玉,一见钟情,于是又在她的“提点”之下,火速向皇上提了亲,皇上也口头应允了。这件事情本来万无一失,谁料到却在最后这紧要关头,那个肥头大耳的金明王子居然变了卦,这着实让三公主大吃了一惊。 所以,这一次进宫来,三公主就是想向皇太后打探一下这件事情的原由。 太后摇摇头:“这件事情哀家也不大清楚,只听皇上提过,说泱泱大国岂能如此被人戏弄?当场让金明王子闹了个大红脸,讪讪的说不出话来。但听皇上说,即便如此,金明王子却死咬着非退婚不可,说不退婚的话,他就会背上贪恋他国美色的罪名,回国后也不好交待了。” “贪恋他国美色?这是谁给金明王子安的罪名?”三公主惊疑不止地问道。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一度怀疑过是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宝贝儿子做的手脚,但是,如今听得皇太后如此一说,再细细思量,好像自己的儿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让金明王子唯命是从。 “能让金明王子如此惊慌失措,不顾自己的颜面,执意要退了这门自己提出来的亲事,哀家想多半是高丽那边出了事情。”太后沉吟道,“哀家早就听人说,这个金明王子虽然贵为王子,但却是草包一个,除了贪图美色之外,一无是处。这一次,高丽那边派他出使中原,目的就是要把他支使开去,免得他掺和到皇位的争夺中去。如果傅家那六丫头嫁了这个草包,哀家看来,也怪可惜的。” “难道母亲想让宣儿娶了傅家那个丫头不成?”三公主不乐意道,“母后怎么跟侯爷的想法一样了?也不替宣儿想想” 太后笑眯眯道:“三儿,傅家的这个丫头虽然是庶出,出身低了些,但是不乏聪明伶俐,我看宣儿也是挺喜欢她的。为了她不惜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出来……” 三公主抬起头来,打断太后的话:“母亲,我看这一次宣儿鬼迷心窍,居然做出这种辱没门楣的事情出来,多半就是那个丫头唆使的。我就奇怪了,宣儿虽然顽劣一些,但一向还是循规蹈矩的,怎么自从遇到那个丫头之后,就做出这些事情出来呢?看来傅家那丫头就是一个祸害,专门来祸害我家宣儿的所以,母后的提议,我可是一万个不答应的” 太后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道:“三儿,你别生气,先听我把话说完。那丫头是有些心机,但对宣儿也不坏,我看宣儿多半也陷进去了,如果你再加以限制的话,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依为娘看,你就借着这件事情,应了宣儿的请求,让宣儿收了她吧。” “母后……”三公主不依地叫道。 “三儿,给宣儿纳个妾室不会这么让你为难吧?”太后笑着说道。 三公主怔了一下,眉眼一挑,眼前一亮,马上醒悟过来:“母后是说……” 太后笑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呀,看把你急的母后已经帮你想好了,过几天,拣个好日子,把傅家那六丫头娶过来,也算是完成了宣儿的一个心愿。宣儿有了这个美佳人红袖添香,自然就会收敛性子,专心准备功名的事情。再说,傅家那六丫头是庶出是不是?能嫁入忠靖侯府,哪怕做个妾室,也算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了。她也应该有自知之明,不会奢望着正妻的位子吧。” 三公主笑道:“母亲的提议果然是极好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那个丫头能给她入府,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她还敢跟我们计较” 太后点头道:“我看傅家那个六丫头也是极其聪慧的,想必也读过一些收。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这个道理哀家想她是懂得的。” “本宫倒是不怕她不懂”三公主冷哼一声,“她不懂的话,待她过了门之后,本宫自然会教会她懂得的” “那就好,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太后道,“三儿,你择个日子,让人做保山到傅府提亲,也好快些了结了这桩心事。” 三公主巧笑嫣然:“母后尽管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尽管去办的。” 正文第五百一十二章找神医 第五百一十二章找神医 “小姐,你听说没有?”冬蕊一进院子,看到在院子里支起画架,正对着一株新栽的柳树画画的傅清玉,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小姐,经过你的妙手,如今的七小姐,脸色如常人无异,行走健步如飞,跟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府里的人都说,小姐真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啊” 一旁侍候着的冬梅有些讶然地看着冬蕊,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她至今还记得前几天跟随小姐到丹霞阁时,见到七小姐时的情景。 当时,床上坐起一个人来,从衣饰上看,是七小姐无疑,但看面相,是一个脸颊凹陷,满脸皱纹,干枯的老太婆的样子…… 冬梅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虽然隔了那么久,但是如今想到当时见到傅七小姐的那个样子,她还是觉得恐怖,心像被人紧紧抓住似的,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现在听冬蕊说起,那个曾经的七小姐,她见到的那个满脸满皴皱的“老太婆”如今返老还童了,与她发病之前的样子无异,她就有点不敢相信了。 冬梅看着冬蕊,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件事情,你是听谁说的?这事可能是真的吗?我上次与小姐一起过去看七小姐的时候,当时七小姐那副样子……”冬梅有些说不下去,“反正就是鹤发鸡皮的样子……” “冬梅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七小姐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冬蕊不相信地问道。那一天她没有跟着傅清玉一块过去,所以没有看到七小姐最恐怖的样子,所以脸上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我现在看,七小姐好得很呢。这话是七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春兰说的。春兰养了这些天,身上的伤都大好了,方才我还看到她陪着七小姐出来散步呢。”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傅清玉忽然看着画上一个被墨汁染黑的地方,轻轻地叹口气,说了一句:“可惜呀,可惜 “啊,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冬梅吓了一大跳,方才她是帮着傅清玉研墨来着,因为专心听冬蕊说话,手中的墨块没有放下。直到傅清玉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她低下头去看,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墨块上的墨汁,把小姐的画给玷污了。 “小姐,这,这可如何是好?”冬梅惊慌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刚才奴婢顾着说话,一时分了神……” “没事。”傅清玉摇摇头,执起笔,在白纸上那块墨迹上点缀了几笔,顿时一段枯枝便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 “小姐好敏锐的思路。”冬梅不由笑了,赞叹道。 “这画可以更改,但这人……”傅清玉明若秋水的眼眸有些迷离,想起了以前七小姐来牡丹跟她学画的情景,重理地叹了一口气,“七小姐这是回光返照,看来大限的时候很快就到了。我看,飞鸽传书告诉二哥哥吧。” “回光返照?”冬梅冬蕊皆大吃了一惊。 “小姐,外面的人都说七小姐大好了呢,说不定很快忠靖侯府就会派人来迎娶七小姐……小姐怎么说七小姐大限的日子到了呢?”冬蕊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唉”傅清玉摇摇头,“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七妹妹这病能治。她如今的这番变化太不寻常了,正是大限到来之际的回光返照的模样。七妹妹的病根本无药可治,我救治她的时候,正是用了这样的方法。七妹妹的心意我明白,做为一个女子,哪怕是死,也希望自己能够美丽地死去,所以,我救治她,不过是帮她完成这个心愿而已。” 冬梅冬蕊面面相觑,虽然她们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但是小姐的医术如此高明,小姐宣布死亡的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一时之间,主仆三人都沉默下来。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春兰的声音自院子外墙响了起来:“六小姐在吗?我们小姐来看你来了。” 傅清玉猛一抬头,冬梅冬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皆愣愣地站在原处。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七小姐请到里屋里来?”傅清玉低声道,“记住,在七妹妹面前,绝对不能提回光返照之类的话,知道吗?” 冬梅冬蕊点点头,赶快应了,然后齐齐到院子门口处把七小姐迎进来。 “六姐姐近来可好,妹妹这病多亏了姐姐妙手回春,不然的话,妹妹真是宁愿死了算了。”七小姐粉面含春,一边大声说着,一边进了院子。 跟在后面的冬蕊两只眼睛不住地朝七小姐的身上张望,她的眉头紧紧拧住,眉宇之间全是疑惑的神色。 看七小姐这副样子,粉面桃腮,竟然比没生病之前的肤色还好呢。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柔滑无比,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还有说话的底气儿,还有这快步如飞的步履,怎么看也不像是到了大限,垂死的人啊? “七妹妹怎么有空过来了呢?”傅清玉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自画架前起身迎接,“七妹妹的气色看起来如此的好,心情想必也不错吧?” “是啊。”七小姐轻笑起来,满怀感激地看着傅清玉,“如果没有姐姐的话,妹妹现在恐怕生不如死。” “不要说丧气的话。”傅清玉吩咐道,“冬蕊冬梅,你们两个到里屋去,把那张躺椅抬出来,给七小姐坐。” 很快,冬梅冬蕊就把柔软舒适的躺椅抬了出来,七小姐也不推辞,含着笑意坐了上去。 她的目光落在傅清玉尚未画完的画纸之上,发出一声赞叹:“姐姐的画技看起来又精进了好多,这风景是越画越传神了。” “想不想跟我学画画了,我教你。”傅清玉笑着说道,那副神情,跟她刚入傅府,七小姐来向她讨教画技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七小姐眼中一热,强忍住泪水,努力绽了一朵笑容:“好啊。不过今天妹妙来得匆忙,没有把画架拿过来。过两天吧,过两天妹妹我一定记得把用具带上,再向姐姐讨教。” “我等你。”傅清玉也有些动容。 冬梅忽然有些不忍心看下去,她是见证过七小姐的容颜前后变化的人,所以,她百分百相信自家小姐的话。如今看到一个将死之人,却做出这样毫不在乎的样子,连她也觉得有些心酸。看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七小姐用丝帕擦了一下眼睛,拭掉眼角的泪珠:“六姐姐,妹妹我今天太高兴了,姐姐可不要介意。” “哪会呢。”傅清玉静静地笑着,“妹妹能来看我,我这个做姐姐的已经很高兴了。” 七小姐再擦了一下眼睛:“哦对了,六姐姐,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老仙翁对我说,说我这个病如果要好得完全的话,就必须到云南大理去。那里的深山里,有一个老神医,但是必须是有缘的人才能够找到他。还说要亲自去方能显示出诚意来。我想去云南大理找那位老神医看病,六姐姐你说好不好?” 傅清玉吃了一惊:“你要到云南大理去?” “对呀,我已经决定了。”傅七小姐笑得很灿烂,“六姐姐你是知道的,我这病是自小带来的,先天的气血不足,不知道耗掉了家里多少名贵的药材,一直都好不了,如今还差点死掉……”七小姐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居然有了这个希望,六姐姐你说我怎么可能放弃掉呢?说不定我与那位老神医真的有缘,我一去就把他找着了。等治好了病,我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和六姐姐你一起学画画了” “七妹妹真的要去吗?”傅清玉闭了闭眼睛,心里面滑过一丝酸楚,“七妹妹的身子刚刚复元,实在不宜远行,况且,云南离京城……” “姐姐无须为我担心。”七小姐笑着说道,“姐姐的医术多高超,你看现在的我,气色多好,就连平日里走路都心不跳气不喘的。而且这位老神医与我有缘,才会托梦给我的,我想等我找到老神医,治好了病,姐姐还担心我会与姐姐分开吗?” 傅清玉看着七小姐灿烂的笑颜,忽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冬梅冬蕊两人都呆住了,她们不知道七小姐怎么突然提起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云南老神医……总让人觉得有点玄。 “哦对了。”七小姐忽然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兴奋道,“六姐姐,如今我的病已经大好了,我们去跟母亲说,明天去天恩寺上香,替傅府祈福吧。我给府里添了这么大的乱子,肯定让爹爹与母亲,还有姐姐担心了,我想去佛祖面前烧柱香,感谢佛祖保佑,让我的病好了起来,还有替傅府祈福……” 祈福是要在天恩寺里住上一天的,傅清玉有些犹豫地望着七小姐。 “六姐姐,你就答应跟我一起去嘛。”傅七小姐忽然拽住傅清玉的衣袖,撒起娇来,“姐姐你就应了我吧。”然后,她低下头来,朝傅清玉狡猾地一笑,“明天,京城有庙会哦。” 正文第五百一十三章逛庙会 第五百一十三章逛庙会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七小姐,忽然心中一阵感慨。这样的七小姐,真的像一个真正的妹妹,这种妹妹对姐姐的那种撒娇兼依赖的方式,让傅清玉有着一种久违的感觉。她多希望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七小姐本来就应是那个样子的,娇俏可爱、活泼单纯…… 如果七小姐是那样的话,那也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 傅清玉垂下眼帘,点点头:“好,小敏乖,六姐姐答应你,陪你去看庙会。” 这一次,怕是最后一次了吧? “六姐姐,你真是太好了。”七小姐高兴极了,“六姐姐你等着,我现在就禀告母亲去。”说完,带着春兰,一阵风似的走了。 傅清玉看着院子门口,七小姐消失的地方,半晌没有说话。 冬蕊皱眉道:“今天的七小姐怎么让人看起来怪怪的,为了一个梦竟然要去云南寻找什么神医,还有,这么着急要小姐陪着去天恩寺上香……” 傅清玉收回目光,心中暗想:这一次,只怕是七小姐最后一次求大夫人了了,想必大夫人应该会允了吧?如果大夫人不应允的话,七小姐也会求到她答应的。那样的话,明天,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她陪着七小姐上香,游庙会…… 她忽然想起,自从入府之后,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与七妹妹一起逛过庙会…… 还有七小姐说的,要到云南去找什么老神医…… 她站了起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吩咐道:“冬蕊,你把这里的画架收一收。冬梅跟我到书房去,我写一封信,你给二哥哥送过去,把七小姐的情况说一下,让二哥哥过来看看七妹妹。” 两名大丫头连忙应了。 走了两步,傅清玉再吩咐道:“把明天要带的衣物收一收,我们明天到天恩寺住一晚上,为傅家祈福。” 两个大丫头愣住了,老半天才应了一声。 待傅清玉走后,冬蕊一把扯住冬梅,低声道:“我今天怎么觉得,不仅七小姐怪怪的,就连我们小姐也怪怪的?还有,七小姐说要去天恩寺上香,小姐也就马上让我们收拾明天要用的衣物,看来是打算跟七小姐一块去了……还有,七小姐说的那个关于云南老神医的梦,我看小姐多半也信了……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冬梅摇摇头,她也猜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小姐说七小姐是回头返照,虽然这样的话说得有些离奇,但小姐一向医术高超,她这样说的话,自有她独特的判断。我看,我们就姑且信了小姐的话吧,小姐可能想尽尽心意,陪陪七小姐吧?” 两人神色都有些黯然,各自分头做事去了。 傍晚时分,七小姐让春兰过来传话,说大夫人应允了,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大夫人还让梅香带了十个仆妇跟着去,免得有什么闪失,发生像上次五小姐那样的“走失”事件。 大夫人自从张婆子疯了以后,如同被人斩了一个手臂,做起事情来也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了。对于明天的天恩寺进香,与其说是来保护她们的,倒不如说是来监视她们的,特别是她。如今,她心甘情愿成了大夫人的棋子,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大夫人当然不希望她有什么闪失。 第二天一大早,一群人分乘了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七小姐与傅清玉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七小姐像是从来没有出过门似的,把车厢窗子的帘子掀起一半,也不顾自己的皓臂露了一半在外面,两只眼睛不住地望着京城街道热闹繁华的景象,一边贪婪地看着,一边忍不住惊叹道:“六姐姐你快看,那边有好多好玩的东西耶有糖葫芦,还有捏泥人……” 傅清玉也不阻挡她,含笑道:“今天是庙会啊,当然很热闹。” 七小姐忽然眨眨眼睛,朝傅清玉低声道:“六姐姐,你听我的。我们逛庙会去。” 傅清玉刚要阻拦,七小姐已经高声叫道:“停车” 赶车的媳妇马上勒紧缰绳,把马车停下来。后面的马车见前面的车子停了,也停了下来。不一会,梅香便带着几个仆妇急急忙忙赶了上来。 “两位小姐停了马车,有什么吩咐吗?” 傅清玉刚要说话,话头就被傅七小姐抢了过去,她拉着傅清玉跳下马车来,吩咐道:“梅香,你们先去天恩寺,我与六姐姐先逛一下庙会,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天恩寺里会合。”说完,也不管梅香什么反应,拉起傅清玉就跑。 傅清玉没有料到七小姐竟然采用了这种“逃跑”的方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七小姐拽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梅香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府里的两位小姐很“张扬”地从她的面前消失,转瞬间就淹没在滚滚人流之中,再也找寻不见,不由急着直踩脚,转头对身后几个仆妇命令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找,无论如何也要把六小姐与七小姐找回来” 春兰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家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吓了一大跳。她抬抬看看气急败坏的梅香,再看看分头钻入人群之后寻人的那些仆妇,有些不知所措。她悄悄挨近冬蕊冬梅:“你们两个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跟着她们一块去寻人吗?” 冬梅摇摇头:“不用。放心吧,七小姐只说是去逛逛庙会而已,不会出事的。而且这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情?我看,这茫茫人海,她们要找人,也是白找。以我们小姐的聪明,要躲过她们的追寻,容易得很。不过我们小姐并没有说就这样走了,所以我们还是到天恩寺去等吧,一个时辰之后,七小姐一定会回来的。” 春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 七小姐拉着傅清玉,一路东钻西窜,直到感到后面没有追兵来,才停下来,一边大口大口地直喘气,一边得意地望着傅清玉笑道:“六姐姐,很好玩是吧?我好久好久这样玩过了。” 傅清玉不由失笑,把人累成这样,这还叫好玩? 不过,七小姐真的很开心,整张脸上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傅清玉点点头:“真的很好玩,又惊险又刺激,我们绕了这么多圈子,想必梅香要找到我们也不太容易。” “我就是不想她们妨碍我们逛庙会的心情啊。”七小姐开心地笑道,笑呵呵地挽起傅清玉的手,“六姐姐,走吧,现在没有人妨碍我们了,我们慢慢的逛。” 对于傅清玉来说,入傅府大半年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无拘无束地跑出来逛庙会。其实天都的民风都很开放,庙会时节也会让那些京城的女子出来游玩,只不过傅府的规矩相对严谨一些,没有大夫人的同意,谁也不能私自跑出来玩。想到要去求大夫人点头,而且还会有一堆的婆子仆妇跟着,傅清玉也就没了逛街的闲情逸致,所以,一直到今天,才在七小姐强硬的手段下,有了一次自由自在逛庙会的机会。 “六姐姐,你快过来看看,这只镯子好不好看?”七小姐一边把玉镯子朝自己的手腕上比划着,一边回头招呼正在附近看着笔墨砚台的傅清玉。 傅清玉含笑走过去,尽量让笑意渲染了整个眉头,“你喜欢就好。” “那好,这几只我都要了。”七小姐一出此言,玉器行的那个瘦瘦的掌柜先是一愣,后来马上换成了一副狂喜的笑脸。这几只镯子任何一只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面前这位小小年纪的小顾客,一出手就将这五只不同花式的镯子全要了,一千多两银子啊……掌柜的暗想,难怪今天一大早起床的时候,看到门前枝头上的喜鹊在叫呢,原来贵客盈门啊 “掌柜的,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嫌本小姐给不起银子啊?”七小姐看到掌柜的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表情,相当的不满,马上从袋子里取出三个凭信来,“啪”的一声掷在了案桌之上,“你看清楚,这是汇通柜坊的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凭信,我是二品尚书府的七小姐,你帮我打制五种不同花式的这种镯子出来,到时候送到我府上来。这三个凭信你派个伙计去取了银子来,剩下的一些零头我也不要了,就赏给你们罢。” 七小姐说得如此财大气粗,那个瘦瘦的掌柜当即傻了眼,马上陪笑道:“傅七小姐,你怎么……怎么亲自上门来了呢?这些凭信……”他当然不敢把全部凭信都拿起来,只拣了其中一个三百两银子的凭信,“七小姐,这三百两银子,就当是订金,我让伙计去取了来。其余的,其余的您收好。” 说完恭恭敬敬地把其余一千二百两银子的凭信推还给七小姐,然后叫了个伙计过来,再想了想,让伙计把傅清玉及七小姐让到内堂坐着,并好言好语招呼着,自己则亲自到汇通柜坊兑银子去了。 正文第五百一十四章命格 第五百一十四章命格 “七妹妹,你疯了?”傅清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傅七小姐,像是刚刚才认识她似的,“这五只镯子,一只五百两银子……七妹妹如果要拿来戴着,买一两只就好了,怎么一下子就买了五只?” 傅清玉惊疑惑地望着七小姐,总觉得七小姐今天的行为实在是令人费解之至。 “六姐姐你想啊,我就要嫁到忠靖侯府去了,这嫁妆不置多一些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寒酸?”七小姐脸上含着笑,是一副十分幸福的神情,她拿着那五只镯子摆在桌子上,来回地戴着,一边赞叹道:“真漂亮,真好看。”大有“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 傅清玉怔怔地看着七小姐,一向聪慧的七小姐,怎么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竟然变傻了?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因了她偷偷服食禁药的事情,三公主还不打算放过傅家,至于七小姐这门皇上钦定的亲事,也恐怕要做废了。 可是,七小姐就好像完全不知情似的,整个人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傅清玉冷眼看过去,见七小姐自病愈之后,手腕愈发的纤瘦了,那几只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空荡荡的,哪里就见得好看了? 不过想到她是将死之人,如果这样的臆想能让她开心的话,傅清玉心想,自己也没有理由去破坏一个人临终前的最后的美好愿望吧。 “好看,好看。”傅清玉违心地“赞”道,“七妹妹瘦多了,要是能再长胖一点的话,那就更好看了。” “好,我会努力长胖一点的。”傅七小姐笑嘻嘻道。 不一会的功夫,瘦瘦的掌柜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进了内堂,把一大包银子放到了桌子上,擦了把汗,点头哈腰道:“傅七小姐,让您久等了。这个订金我已经替您取回来了,我这就写张收据去。” “你去写吧。”傅七小姐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看桌子上那包银子一眼,她只一味地盯着手上的那几只漂亮的玉镯子,把玩着。 掌柜赶忙去取纸笔了。 傅清玉心想,这个掌柜想必也是一个机灵的,出去了这么些时间,恐怕把那块凭信的主人调查清楚了,不然的话,态度没有这么恭敬的。 “快点写,写好就拿过来让我们看看。”傅清玉催促道,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生意人身上。 “很快就好,很好就好。”瘦瘦的掌柜一时摸不透傅清玉的身世,也不敢太过于怠慢,马上誉好收据,恭恭敬敬地递到七小姐面前。 七小姐看也懒得看,随手就揣入怀中,吩咐道:“这五只玉镯子给我做精细一些,不然的话,我砸了你的招牌” 瘦瘦的掌柜吓了一跳,忙陪着笑脸道:“这个傅小姐请尽管放心,我们这个锦绣玉器行可是丝毫不逊色于福鑫坊的,而且我们这里的材质与花式也比较新颖活泼一些,京城里的大姑娘都爱到我们这里打制玉镯玉坠什么的,傅小姐尽管放心好了。” 傅七小姐“嗯”了一声,把桌子上的两个凭信收了起来,然后转头朝那名掌柜吩咐道:“打制好之后就给本小姐送过来,可不要耽误了本小姐的好事情” 掌柜的慌忙应了,鞠躬哈腰地目送着傅清玉二人离去。 刚离开玉器行,一转身,傅七小姐居然又拉着傅清玉朝着一间有名的金银首饰铺行去。 不用一刻钟的时间,傅七小姐就订了十多套的金银首饰,手上的一千二百两银子的凭信没有了,她又从身上变出一堆柜坊凭信出来…… 待从金银首饰铺子出来之后,七小姐欢呼一声,又奔向了丝绸锦缎铺……最后,傅清玉终于明白,虽然七小姐说的是逛庙会,但其实是拉了她来陪着置她的嫁妆的。 傅清玉并不惊讶七小姐如何可以像变魔术似的,一下接一下地变出那么多柜坊的凭信出来,她想起傅二公子以前对于七小姐的好,想必这平时给七小姐的“零花钱”也挺多的,而七小姐身居深闺,吃穿用度都是府里的,当然用不了几个钱。这样长年积蓄下来,也有一笔不菲的积蓄了。 其实,傅清玉惊讶的是七小姐出手的“迅速”与阔绰。还有,此时此刻的七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变成了一个没什么主意的人,不管什么东西,都要征询她的意见,而且问得相当仔细。傅清玉顾及她此刻的状况,也不忍心拒绝不回答,于是便细细将自己的喜好,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让她参考。而七小姐便笑嘻嘻地全盘接受了。 最后,傅清玉忍不住抗议:“到底是我在置嫁妆,还是七妹妹在置嫁妆啊,七妹妹该有自己的看法才是啊。”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也不用这样讨好我啊,到了这个份上,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 七小姐笑嘻嘻地应道:“我觉得很开心啊,六姐姐的眼光真好,妹妹都听姐姐的。” 这样一来,傅清玉倒也无话可说。 “糖葫芦”转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傅七小姐的眼睛瞟到了一个小贩,马上大惊小叫起来,“六姐姐,我们去吃糖葫芦好不好?”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傅清玉说道,转身正要走,衣袖就被傅七小姐拽住,“我们一起去,站在那里吃那才有滋有味呢。” 傅清玉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便点头应了,携了她的手走过去。 两人各要了一串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傅七小姐吃完了一串,意犹未尽,又连要了三四串,最后在傅清玉的善意的阻止下,这才罢手。 几条主街逛完,眼看一个时辰也约摸过去了,七小姐这才挽了傅清玉的手:“六姐姐,我们到天恩寺去吧,我想,梅香可要急得直跳脚了。” 傅清玉“扑哧”一笑:“你还敢说,回头大夫人知道你竟然这样干,肯定要挨一顿责骂吧。” “今天玩得这么开心,回去挨骂也值了。”傅七小姐毫不在意道。 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瞅见街边摆了一张桌子,一张“算卦“的牌子竖了起来,有一个老先生模样的人正在打瞌睡。七小姐马上来了兴趣,转头对傅清玉笑道:“六姐姐,快,我们过去看看。” “妹妹,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傅清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七小姐拽着走了。 “七妹妹可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哦。”傅清玉不由苦笑摇头,只好跟随她一块过去。 七小姐屈起食指,不屈不挠敲击桌面,终于把那个打瞌睡的算命先生吵醒。 等了一个上午,终于有顾客上门了,还是两个大美女。算命先生的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趣,也不瞌睡了,笑眯眯地问道:“二位小姐,你们要算什么呀?” “算前程。”七小姐简短道,大大咧咧地在旁边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问道,“算命的,你帮本小姐算算,看看小姐我如果一直朝南走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仙缘?” “仙缘?”算命先生被傅七小姐弄得一愣一愣的,“小姐说的是仙缘?”他仔细地看了看七小姐的面相,再让七小姐摊开手掌,然后翻翻手中的算命的书查看了好一会,摇摇头,“这位小姐,你的命格应该与仙无缘。” “胡说八道”傅七小姐怒斥道,“我怎么会与仙无缘。我这两天做了一个梦,是一个老神医托梦给我的,说是与我有缘呢。” “这个……”算命先生半信半疑地望着傅七小姐,又再认真地翻了一遍手中已经发黄的书,还是摇摇头,“我看小姐这命格,不太像啊。” “你还说……”七小姐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大有要与算命先生理论一番的架式。 傅清玉忙把她按住,劝道:“七妹妹,这种算命先生说的话也未必准,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是听个笑话好了。” “谁说我不准了?”算命先生马上吹胡子瞪眼睛起来,“我可是铁算啊,要是算错了,我一文钱不收你的。” 傅清玉也懒得跟他计较,摸出一些碎银子,掷到他的台上:“这位先生,你别介意,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转过身来,去拉傅七小姐:“七妹妹,我们走吧,再迟一些的话可就赶不上吉时了。”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盯着傅清玉看的那位算命先生忽然“咦”了一声,走到了傅清玉的面前:“这位姑娘,您是否先坐下,让老夫我替你算上一卦?” 傅清玉看着面前的算命先生,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就好,况且这命数天定,算了徒增烦恼。老先生,算了,我从来不信命的。” “不对呀。”算命先生十分专注地打量着傅清玉,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方才她说的一番拒绝的话似的,“这位姑娘,麻烦你到凳子上坐一坐,把手伸给我看看,这一卦我不收钱。” 天下居然还有给人算卦不收钱的?七小姐马上来了兴致,把傅清玉推到凳子上坐下,然后抓起傅清玉的手让算命先生看:“你快看看,我这个六姐姐的命格有什么不同吗?” 正文第五百一十五章抵足而眠 第五百一十五章抵足而眠 傅清玉佯怒道:“七妹妹……” 七小姐一反常态,笑嘻嘻道:“六姐姐,这位算命先生对于你的命格很是好奇呢,你就让他算算吧。” 傅清玉不禁有些无奈。其一,她本来就不信命,所以也从来没有过想算拿命的欲望;二则自己是借了人家这副皮囊还魂的,万一遇到像鬼谷子先生那么厉害的,能知晓前尘后世的神人的话,那她岂不就什么都暴露了? 那个算命先生还真是凑了过来,以十二分专注的态度盯着傅清玉手掌上的纹路,然后冒出一句:“怪哉” 这样的话吓了傅清玉一跳,以为他看出什么来,忙抽回自己的手,拉起傅七小姐,匆忙道:“七妹妹,这个老头怪怪的,装神弄鬼的,不知道要弄出什么东西来。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 “让老夫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算命先生没有听到傅清玉刚才说的话,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一旁的一个竹筐捧了出来,从里面倒出一小堆发黄的书来。然后这个算命老头居然趴在这堆书上,拼命地翻了起来。 七小姐看得有趣,低声笑道:“六姐姐,你看这个老头多有趣啊,我们不当真,就当是玩笑好了。不过,我见这个老头对你的命格好像很紧张,我们还是看看吧。” “小敏”傅清玉无奈地看着七小姐,她是心里有鬼,但七小姐纯粹觉得好玩。 傅清玉定定神,算了,自己也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好几年了,一直平安无事。而且这位老头虽然玄乎一些,但还不至于可以推算出自己的前世后世吧? 七小姐索性把傅清玉按坐下来,自己也寻了一张凳子坐下,催促道:“你这个老头,可要快一些,我们还要去……” “去上香是不是?”算命老头头也不回地答道,继续双手不停地翻着地上的那堆泛黄的书。 “这个你也知道?”傅七小姐惊讶道。 傅清玉心想,这算命的是不是也有一些分析判断能力呢。像她们两个,走的方向是朝天恩寺的方向去的,而且她们还说了一些“不要误了时辰”的话,想必这个老头听去了,所以才会猜到她们是去上香的。 这回七小姐的疑惑再也没有了,一味地催促着算命老头:“你这个老头,倒是快一点了,本姑娘等不及了。” “找到了,找到了。”算命老头欣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上的藏青色的袍子沾了地上的土和草屑,他也来不及拍去,十分兴奋地翻到中间的一页,读着上面的字句。傅七小姐听了一会,听不懂,不由不耐烦道:“你这个老头,一个人在喃咕什么呢,还是快快解吧。” 算命老头对着书本,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傅清玉好几眼,居然放下书本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恭喜姑娘,姑娘命里大富大贵啊” 傅清玉愣了一下,然后暗暗呼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没有被看出就好,要是被看出自己的秘密的话,那就麻烦了。至于那些什么恭维的,什么大富大贵的话,她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好了,多谢你了。”傅清玉不想这装神弄鬼的算命老头再说一些装神弄鬼的话出来,伸出掏出一些碎银子出来放到桌子上,拉着傅七小姐准备走人。 “哎,六姐姐,等等嘛,老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虽然说的是别人,但是七小姐的兴趣依然不减,追问着那个算命的老头,“老先生,你倒说说,我这位六姐姐怎么大富大贵了?” 傅清玉打断她的话:“我自小流落乡野,如今被接回府里,锦衣玉食,这不是大富大贵吗?”她伸手去拖七小姐,“走了,再不走的话可就真的误了时辰了。” 傅七小姐的身子娇弱一些,拗不过傅清玉,被傅清玉直直地拖着走。后来,传来了算命老头的话:“姑娘的贵人一在京城里,二在北地,就看姑娘如何决择了。” 如果说贵人在京城的话,那还有些影儿,因为赵子宣就在京城里。至于那个什么“北地”的话,纯粹无稽之谈了,北地,那么远的地方,哪有她的什么贵人? 天恩寺里,梅香果然等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到傅府的两位小姐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些好看好玩的东西,骂又不敢骂,忍住气道:“两位小姐尽顾着贪玩儿,也该顾着此次出来是做什么了,别玩物丧志,把正事给耽搁了。” 倘若不是七小姐如今不得志了,梅香只不过大夫人一个陪嫁丫头而已,哪敢说这样的话? 春兰瞪着梅香,眼中闪着愤怒。 傅七小姐倒无所谓,笑道:“我们也没有误了正事啊,这不赶在吉时回来了吗?我们掐时辰掐得很准的” 的确是没有误了时辰,离吉时还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梅香也不好再说什么,狠狠地剜了傅七小姐一眼,便下去准备东西了。 春兰悄悄凑近七小姐,低声笑道:“小姐不必跟这些下人一般见识,梅香是找寻了小姐大半个京城,累个半死,还是没有找到小姐,所以趁小姐回来的时候借题发挥而已,没有什么的。” “我知道。”傅七小姐笑笑,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情,一副不跟小人计较的样子。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望着七小姐,七小姐今天的举动实在太过于奇怪。买嫁妆?好吧,就当她是自我安慰,想在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把自己装扮得美美的,然后心满意足地赴死。再加上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花光所有的积蓄也是人之常情。那些身外之物,难道都能带入棺材里不成?这一点。傅清玉倒是十分佩服她的豁达。千金散尽还复来,傅七小姐倒有些大侠风范了。 可是,整整几万两银子,傅七小姐却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花光,这倒有些出乎傅清玉的意料之外了。刚才在见她买东西的时候,眼睛不眨一下,眉头不皱一下的神情,倒让傅清玉疑惑,或许七小姐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才如此大方? 心底,忽然滑过一丝怜悯的情感。 梅香很快把东西拿了上来,走来一个和尚,把她们请到了东边的大殿之上。由于事先让住持做好了安排,这东边大殿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傅清玉姐妹二人虔诚地诵起经来。 做完功课,回到各自的厢房的时候,也临近午时,天恩寺早就把斋菜斋饭准备好,一样一样端与她们享用。虽然寺庙的生活清苦,但这斋菜还是十分丰富的,想必天恩寺是天下第一大寺,所以伙食也较好吧? 午休过后,继续做功课,再吃过晚饭,天就黑了下来。 晚上傅七小姐到傅清玉的房中聊天,聊着聊着忽然嚷着肚子饿了,非闹着要吃宵夜。 天恩寺里当然没有宵夜吃,傅七小姐嘴馋,非要吃京城南街的何氏汤圆糖水。傅清玉无奈,便让冬蕊与春兰出去买。 春兰冬蕊带了两个婆子,不一会的功夫就提了一大桶的汤圆上来。傅七小姐亲自掌勺,就连底下的丫头婆子也统统有份。大家似乎没有料到傅七小姐也有这么大方的一天,笑呵呵地吃过汤圆,留下两个守夜的婆子,各自回房睡了。 傅清玉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傅七小姐亲手给她端来的汤圆,再看看院子里正在认真细致地舀着汤圆的七小姐,忽然心中一动。 过了一会,傅清玉招呼身边的冬梅:“冬梅,我吃饱了,你把碗拿出去洗洗吧。” 冬梅应了,傅清玉透过窗子朝院子里看去,正好傅七小姐转过身来,她朝七小姐笑道:“七妹妹,汤圆真好吃。” 院子里的傅七小姐笑得很灿烂。 吃过了汤圆,歇了一会的时候,傅清玉正准备安歇,七小姐让丫环抱了被子走过来,说什么也要与傅清玉一起睡。 “姐姐,我们有多久没有同床而眠了,今天晚上,我们正好可以秉烛夜谈,聊个够。” “好啊。”傅清玉也不拒绝,让春兰把丝被铺到床上来,自己挪着身子朝里靠了靠。 烛火跳跃,昏暗的氛围中七小姐幽幽地开了口:“六姐姐,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是怎么样的吗?” “怎么不记得?”傅清玉笑道,替她掖了一下被子,“我记得,当初乍一见到妹妹的时候,就被妹妹清丽的容颜所吸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觉得傅家众位姐姐都穿得十分华丽,妹妹却只着了一色青衫,但那种风韵,却如出水芙蓉般,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姐姐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黑夜里傅七小姐的眼睛如水晶般亮晶晶的,“我见到姐姐时,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姐姐绝美的外表下,有一颗离我很近的心……” “所以你就来到了我的院子里来,说要学画画?”傅清玉轻笑,“然后,晚上的时候就被人泼了水,还发了高热,急得二哥哥飞快地冲回了府里……”说到这,傅清玉莞尔一笑,“是这样吧?” 傅七小姐点点头:“不知怎的,看到姐姐,再看到姐姐画的画儿,就萌生了想学画画的冲动,就马上约了姐姐,说晚上要来学画画……”七小姐支起头,看着傅清玉,“姐姐,我觉得在整个傅府里,我们姐妹俩是最近的……” “嗯。”傅清玉点点头,一阵倦意袭来,“妹妹,姐姐困了,我们睡吧。” “好。”傅七小姐复又躺下,幽幽问道:“六姐姐,我去云南寻访名医好不好?” “不好。”傅清玉迷迷糊糊说了两个字,就睡了过去,再没了声响。 正文第五百一十六章成全 第五百一十六章成全 “六姐姐,六姐姐。”傅七小姐轻轻地叫着,并伸手推了推傅清玉,但傅清玉睡得很死,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来是药效起作用了。”七小姐喃喃道,脸上瞬时悲伤起来。她轻手轻脚地自床上起来,披了衣裳。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颊上,一行晶莹剔透的泪水缓缓滑落。 傅七小姐在床前静静地伫立着,立了良久,直到快成为一尊雕塑时,她才开口说道:“六姐姐,对不起了,我在你们所有人的汤圆里都下了**,你们睡到明天早上,药效就会自解,不会对身子造成什么伤害。原谅我,我并不想这样做,但是我必须得这样做,因为今天晚上我必须得走,再不走的话,我恐怕就……”一串泪珠再次坠落,她哽咽片刻,方道,“我真的担心自己会舍不得走了。” 抹去泪珠,七小姐继续道:“我知道六姐姐一直待我很好,一直待我如亲妹妹般疼爱,但是我却一次又一次伤透了姐姐的心。我嫉妒姐姐,因为在姐姐来之前,二哥哥只疼我一个人,但是自姐姐来了之后,我发现二哥哥对我的态度变了,我不再是他心里面唯一的妹妹,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二哥哥对待姐姐比待我还要好。是因为姐姐太能干了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不再是二哥哥心中的唯一,这种感觉让我差不多疯了,我甚至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没有姐姐漂亮,没有姐姐能干,我以前的一切,与姐姐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我觉得,姐姐过往在乡下的经历,都让二哥哥欣赏,都让二哥哥打心里面赞赏。但是,我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比得上姐姐……” 傅七小姐再抹了一把泪,继续道:“正因为姐姐令到一向目中无人,狂妄高傲的二哥哥都另眼相看,我才感到了害怕,害怕二哥哥会越来越喜欢姐姐,害怕二哥哥会越来越爱护姐姐,害怕姐姐连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抢走……”七小姐抬起凄迷的泪眼,“姐姐,我这个做妹妹的很自私,对不对?” 床上的傅清玉显然睡得很熟,一点反应都没有。 七小姐忽然笑了:“我怎么忘了,姐姐中了我的**,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醒过来。” 她自嘲了一下:“如果姐姐是醒着的,当着姐姐的面,这些话我根本无法说出来,幸好,姐姐睡着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只有这样,心才会安定一些。 “姐姐,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吗?你身体健康,性子豁达,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而且,你还有那么好的机遇巧遇,居然在乡下那种穷地方,还能遇到宫中大名鼎鼎的女官薛红英。” 七小姐深深叹息一声:“爹爹开始对你刮目相看,大夫人也不敢轻易动你,你身边的大丫头都对你忠心耿耿。可我呢,我有什么,除了二哥哥的疼爱,还有就是一个院子里的人对我惟命是从。可是,我知道,她们并非真心待我,她们都是惧于二哥哥的威严,所以才被迫对我忠心的。哪里及得上姐姐身边的大丫头,都可以为姐姐去死……” 七小姐凄然一笑,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六姐姐,如果说以前我对于你,只是羡慕的话,那么,等我看到赵二公子看你的眼神的时候,我就不仅仅是羡慕,而是嫉妒了。赵二公子他……” 七小姐的脸上现出温和,且略带羞涩的笑容,她缓缓说道:“六姐姐,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一直喜欢的忠靖侯府的二公子,是不是?我一直害怕自己配不起他,配不起这样温润如美玉般的男子,所以,我一直把这种喜欢深深地埋在心里面,想念他的时候就把他的画拿出来看看,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七小姐苦涩一笑,“赵二公子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你了呢?六姐姐你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身世没有我这么好,怎么赵二公子就喜欢上你了呢?”说到这,七小姐掩面痛哭。 哭了好一会,七小姐才止住悲意:“六姐姐,这或许不是你的错,但是,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记恨上你了。而且,最后我还暗地里知道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我,原来我并不是傅府真正的嫡女,而真正的嫡女,竟然是你” 七小姐又深深地看了床上的傅清玉一眼。床上的傅清玉呼吸均匀,依然一副沉睡的样子。 周围,所有中了**的人都沉沉地睡着了,四处一片死寂。 “六姐姐,对不起,我并不是真的想离间你与二哥哥的感情的。只是我……我太害怕了,皇上下旨赐了婚,我怕血书的事情一曝光的话,那我这个假嫡女的身份就会被马上揭穿,到了那个时候,我没有了二哥哥,没有了赵二公子,没有了傅家,我不过是一名孤儿,一名谁也不想理会的孤儿……六姐姐,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被人抛弃,我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我天天晚上做恶梦,都梦到自己被赶出了傅家大门……” 哽咽半晌,七小姐方才把话接下去:“所以,我利用了二哥哥的心理,把血书的事情到二哥哥面前哭诉,把这件事情变相告诉了二哥哥。二哥哥果然信了与我十多年的兄妹之情,与你大吵了一场,还说要与你断绝兄妹关系……” 七小姐懊悔地在床边跪了下去,失声痛哭:“六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窗边有风掠过,间夹着七小姐的呜咽声飘散出很远,很远。 七小姐再次抬起布满泪痕的泪眼:“六姐姐,你千万不要怪二哥哥,是我利用了二哥哥,利用他对我的信任,我也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让你们亲兄妹反目成仇……我自知罪孽深重,无法请求你的原谅,但是,我求你,你原谅二哥哥好不好?他虽然之前利用过你,但是那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如今与你反目成仇,也是因了我的挑唆。六姐姐,你就原谅二哥哥吧,他已经悔不当初了。如果他早一点知道你就是他的亲妹妹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深秋的地板浸润了寒意,侵袭着七小姐的膝盖,直到脚上的麻木感传了上来,她才觉得身上寒冷起来。 她拢了拢肩膀,慢慢地站了起来:“六姐姐,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堪的事情,你却一丝一毫也不计较,仍然一往既往地对我好,为我熬药,为我把脉,为我治伤。可是妹妹我已经错得太厉害了,错得无法再回头。姐姐的心肠那么好,人们不是常说,好人有好报吗?像姐姐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七小姐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居然还露出一丝笑意:“六姐姐,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做错的事情,我会好好去弥补的,不为别的,只求心安。不敢奢求姐姐能原谅我这个十恶不赫的妹妹,只希望姐姐以后想到我的时候,心中不再有恨意……” 她再看看窗外,窗外月亮很明亮,也很圆。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更鼓声。 “四更了……”七小姐喃喃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她再次看向床上的傅清玉,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朦胧的月亮照在她身上,给她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白光。 “姐姐,妹妹走了,云南有神医,妹妹找神医去了。”七小姐笑了一笑,神情宁静安祥,“虽然姐姐一直说不让我去,可是我倘若留在府里面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妹妹的身子是自己遭踏成这个样子的,让姐姐担心,让二哥哥忧心。如今,我想去找云南神医,治好自己的病,那样的话,姐姐与二哥哥哥就不用担心了。”她低下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傅府也就不用担这个风险了。” 她再次抬头看看窗外,天边已经有些蒙蒙亮,远远的,传起来早起的和尚打扫地上落叶的声音,“沙沙沙沙”的,很是清晰。 七小姐回过头来,再次在床前跪倒:“六姐姐,我走了,我不想让你送我。那样的话,我就更舍不得离开了。我多想回到以前的我,与姐姐在一起的日子,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可惜,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所以,姐姐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很幸福很幸福,与赵二公子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不要分开。妹妹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姐姐一定要与赵二公子白头偕老,妹妹不管身在哪里,都一定会乞求上苍,让姐姐幸福的。” 说到这,似乎话已尽了。七小姐怔怔地在床前呆了半晌,终于一咬牙,狠狠心。起身转头而去。身上的佩环一片叮当轻响,延绵了很远很远。 一直“沉睡”着的傅清玉终于坐了起来,泪眼朦胧,望着空荡荡的房门口,轻声呼唤:“七妹妹……七妹妹……”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不能动。她知道这是七妹妹最后一个心愿,她没有办法不成全。 正文第五百一十七章料中 第五百一十七章料中 (多谢傻蛋0101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多谢,还望各位亲们多支持,多投票哈~~) 外面传来一些响动,一个黑影自屋顶上飘落下来,落在了门边。傅清玉看到依稀的月光把那个人的身影拉长,垂下眼睑,低声道:“二哥哥,进来吧。” 外面的仆妇们睡得跟死猪一般,甚至发出了鼾声。 那个黑影似乎有些犹豫,终究还是慢慢走了进来。 傅清玉记得她已经派人去跟傅二公子送过信,说过她们的天恩寺之行。算算时间,也该早就到了。所以傅清玉才断定傅二公子一定在外面,没有现身。 “二哥哥,七妹妹走了。”傅清玉看向傅二公子,抑不住悲意,哽咽道。 看到六妹妹一脸泪痕,傅二公子顿时慌了,他忙冲上前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给六妹妹拭泪:“清玉不哭,二哥哥现在就去把七妹妹找回来。” “不……”傅清玉虽然泪湿双睫,但紧紧抓住二公子的手坚定有力,语气也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决。 傅二公子看了她半晌:“想明白了?” 傅清玉点点头,闭上眼睛,心中酸楚难耐。 云南哪里有什么神医?这不过是七小姐给自己找的离开傅府的一个借口而已。她不想死在傅府里,所以她唯有选择离开。 七小姐即使如何的不堪,但她的骨子里面仍然有着傅府传统的高傲。她是宁愿一个人找一处亮丽的风景,孤独的死去,宁愿忍受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的凄凉,也不愿让人看到她恐怖的死状,这就是傅七小姐。 傅清玉比谁都了解这个七妹妹,所以,她无力去阻止,也不忍心去阻止。 “清玉,这是七妹妹最后的愿望,让她去吧。”傅二公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毕竟相依为命了那么些年,毕竟错认了这么些年。这些年里,他们之间是真真正正存在有兄妹之情的,所以,他才会感到惋惜。 傅清玉的脸上慢慢露出笑意:“我想,就像七妹妹亲口所说的,她要去云南寻找神医。所以,现在她去云南大理了,是不是?” 傅二公子略带惊讶地看着傅清玉,终于轻轻点一下头:“是,七妹妹是去云南找神医去了。她还说了,等她把病治好,她再回到京城里来,找你玩。” 傅清玉笑着点头,闭上眼睛,一串晶莹的泪珠悄悄坠落,打湿了傅二公子的手。 傅二公子惊跳起来,心中一阵心疼,终于拥住妹妹,把她的头捺进自己宽阔的怀里,安慰道:“清玉不哭,有二哥哥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清晨,在天恩寺后院的一处栏杆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她目光空洞望着前方某处,长久不曾移开。一袭水蓝色衣衫衬着她悲伤的容颜,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哀伤。另一个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和尚,穿着一身与寺里的其他和尚明显不同的僧袍。大风吹起他身上宽敞的僧袍,迎风飘扬,显得有一种空灵的感觉。 “慧觉,你相信因果轮回吗?”傅清玉缓慢道,脸上现出些许困惑。 慧觉双手合什:“相信。有因必有果,既然知道后世的果,又何必种下前世的因呢?” “必须得种下呢?”傅清玉再问道。 “没有什么必须的。”慧觉回答道,“一切欲望,不过乎权势,财富。但这些不过是过眼浮云,抓住了,难道能一生一世都抓得住吗?还望施主能想明白这一点。” 傅清玉回过头来,有些讶然地望着旁边的慧觉。除了那一身标明身份的僧袍,她发觉,许久不见这个小和尚了,好像有很多地方都不同了。 “该走的终须要走,强留反而无益。退一步海阔天空,放开手,让往昔过去,给自己,也给他人留一方净土。纠结于过往终归无益,前方山高水远,女施主可曾想明白这个道理?” 傅清玉低下头,笑容中带些无奈:“慧觉,我觉得你不像我认识的慧觉了。” 慧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你没有变,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乡野之中的小丫头。”他叹了口气,“女施主福泽无边,有那么多人为你披荆斩棘,女施主该好好珍惜才是。” 傅清玉用力点点头:“对,你说得对,纠结于过往终归无益,前方山高水远,谢了。” 她大步走回厢房,心中的郁结一挥而散。七妹妹喜欢云南大理,喜欢南边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能长眠在那里,是她的心愿。对于她而言,能摆脱世尘间的困扰,反而是一件好事。 七小姐的**份量下得重,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众人才陆续醒了过来。梅香看到了七小姐留下来的信,看完之后气呼呼地把信扔到了桌子上。但是人都走远了,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追去,梅香也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傅清玉后面,打道回府去了。 反常的是,听到了梅香的叙述之后,傅大夫人反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七丫头就这样走了?也好,不用我动手,就解决了一个麻烦,要不然的话,禁药的事情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我这就给忠靖侯府的三公主写封书信,告知此事。人都已经走远了,三公主再不想收手,也得收手了吧?” “还有,我们傅府与忠靖侯府的婚事,终于可以解决了。我们这一方主动把婚事退了,我等会就让老爷上书皇上,陈明原因,那个赵二公子可是皇上的亲外甥,应该没有理由不答应吧?”大夫人呷了一口茶,笑了一笑,“我看三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以三公主霸道的性子,她不应允的事情,皇上也无可奈何吧?” “多谢母亲。”傅清玉盈盈起身,一切似乎都朝着她预定的方向发展,但是忠靖侯府那一方又会是一番什么情景呢? “母亲,忠靖侯府那一边有什么消息吗?”傅清玉抬起眼睛,注视着大夫人,静静地问道。 “你料得不差。”大夫人投来赞许的目光,“你们去天恩寺进香,前脚刚走,忠靖侯府那一边后脚就跟着来了。不过,不是忠靖侯府的人,是平远侯府的,是来做保山的。” “来说媒?”傅清玉小心冀冀地问道。 傅大夫人点点头:“忠靖侯府好大的面子,就连娶个妾室也要找个平远侯府的做保山”大夫人冷笑一声,“三公主也太看得起傅府了。” 傅清玉含笑问道:“那母亲答应了没有?” “你以为母亲会答应?”傅大夫人冷哼一声,“还真是被你猜对了,三公主一向就没有把傅府放在眼里,即使她的宝贝儿子做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不过打了一顿而已,不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吗?皇上不会追究,皇太后不会追究,一切都偏袒自己人……” 傅清玉心想,撇开自己与赵二公子的关系不说,三公主或者皇太后那些皇室里的人,难免会偏袒自己的人。但是从赵子宣身上的伤势来看,忠靖侯爷下手之狠,下手之重,仿佛真的要把这个不逆之子打死,好还自己一个公道一般。如此看来,忠靖侯爷倒不失为一个正直,公私分明的人。 “母亲请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傅清玉站起来,替大夫人捶捶背,“母亲只要照着女儿说的去做便可,也好让三公主知道,我们一则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二则我们也是有骨气的。她们想施舍我们,也得看我们接不接受” 傅大夫人点点头:“我就是这样说了,我看到那个平远侯的灰头土脸地走了,真是痛快。现在七丫头自己走了,我看三公主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我们也不怕她的威胁,这件事情算是扯平了。” 傅清玉垂下头,傅大夫人终于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了。当然这并不是说,傅大夫人很听自己的话,而是权衡利弊,大夫人也意识到,唯有按照自己的话去做的话,那样她自己,还有傅府,才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试想,如今七小姐走了,傅府只剩下她一个女儿了,即使给忠靖侯府做妾室,能够得到多少利益。何况自古以来,妾不压妻,妾室不过是一个小老婆而已,能有什么地位 所以,傅大夫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做妾室,哪怕是正室那边好说话,很多事情还是做不了主的。不管怎么说,还是正妻这位当家主母的权力至高无上。 这一点,傅大夫人感同身受,再加上这些年来,大权独揽,的确让她充分享受到这种特权带来的无限利益。正因如此,傅清玉才有把握确定,像大夫人这样贪得无厌的人,一定会按她的话去做的。 “我把婚事给你拦下了,接下来你该怎么做?”大夫人问道。 傅清玉沉吟片刻道:“如今七妹妹离府而去,府里的危机已除,何况我们又解除了婚约,三公主自然就是无话可说。这个时候,忠靖侯府那边还欠我们一个说法,再加上我怎么说也救了皇太后一命,赵二公子却如此对待皇太后的救命恩人……” 傅清玉笑了一下,虽然她知道赵子宣是故意而为之,好让忠靖侯府理亏,从而对她做出弥补:“为免落给天下人笑柄,我想,即使三公主不愿意,皇太后也会给我一些补偿吧?” “难道还会赏下些金银珠宝下来?”傅大夫人不免有些失望,虽然金银之物向来是她的喜好之物,但是,为了长远考虑,这些东西又不算得什么了。 “母亲不用着急,那些金银饰物皇太不是赏过一次了吗?不会再赏的。”傅清玉含笑道,“我们再等等看,事情会有转机的。” 正文第五百一十八章追究 第五百一十八章追究 忠靖侯府。 通入后花园小径的一条开满各色奇花异草的小径上,一个颀长的身影急速在前面走着,一个小厮在后来跟着,还有一个老婆子在后面追着。 “我的小祖宗,你别四处乱跑行不行?这伤筋动骨的,得好好养着才行……”徐妈妈跑得气喘吁吁的,怎么赶也赶不上赵二公子的步伐。 “徐妈妈,你别跟来了,我在屋子里闷得慌,出来走走。”赵二公子一边疾走一边头也不回道。 “哎呀,我的小祖宗”徐妈妈又朝前跑了几步,累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我的小祖宗,这才几天啊,你就下地来了?这怎么行啊,要是被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们照顾不周呢。” 她实在跑不动了,累得瘫在后花园里的一张石凳上,呼呼地直喘气。看到小厮阿海笑嘻嘻地走过来扶她,不由骂道:“你这个死东西,你还笑不好好看着你的主子,被夫人知道,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阿海佯装惊惶状,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他笑嘻嘻道:“徐妈妈,你看看嘛,公子的身体差不多全好了,那些药膏真是神奇啊,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好了大半了……” 说完瞅着赵二公子笑。阿海知道赵二公子的心思,也不说破。 赵二公子含笑点头,不由伸手抚了一下背部。说来也真是神奇,宫里太医开出的药粉,他一概不用,只用傅清玉拿来的药膏。只七八天的时间,忠靖侯爷下死手抽出来的伤痕,竟然奇迹般地结痂愈合。伤口较浅的地方,已经脱痂,竟然一丝伤疤也没有留下。 徐妈妈嘀咕一句:“这药难道是神药啊,哪有好得那么快的?我看二公子还是快回去吧,如果觉得闷得慌的话,那我让下人们把这些花啊草什么的,统统搬到公子的房里去,好不好?” 徐妈妈是赵二公子的奶娘,赵二公子是自娘胎出来后就吃她的奶长大的,所以她一直视赵二公子如己出一般疼着爱着。这回见赵二公子受了忠靖侯爷的重责,小命差点不保,心痛得她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前些日子忠靖侯爷下了圈禁赵二公子的命令,派了侍卫把守,就连她这个奶娘也进不得去,急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后来,赵二公子高热不退,神志迷糊中挥剑砍人。这才把忠靖侯爷吓住。再加上这件事情经三公主一番渲染,告到了皇太后面前,皇太后也心疼得不得了,马上出手干涉,终于让赵二公子脱离苦海,出得囚笼。皇太后心疼这个宝贝外孙,担心这个外孙再受责罚,也下了一道口谕,不准忠靖侯爷去看自己的儿子,弄得忠靖侯又气又好笑,却又无可奈何。 赵子宣跃上一处亭子边上的围栏,迎着风,任大风把身上的雪白的长袍掀起来,四下飘扬。他微微合上眼睛,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没有束缚,自由自在的感觉真是好啊 经过一段日子的圈禁生活,出不得自己的房门半步,他都快被逼疯了。经历了这一次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傅清玉那么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甚至不惜答应她二哥的条件做交换,原来这种无拘无束的日子,真是好啊。 “我的小祖宗,快下来呀。”徐妈妈看到赵二公子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不由吓了一大跳,这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办啊? 赵二公子转过头来,有些无奈地看着徐妈妈:“徐妈妈,我又不是什么瓷娃娃……” “我看,这府里的人都把你惯得差不多了”随着一声断喝,一个魁梧伟岸的身姿大步流星而来。 阿海一看,吓了一激灵,赶忙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样子,大声叫道:“侯爷,您怎么来了?” 声音之大,有示警的嫌疑。 忠靖侯爷暗暗好笑,也不点破,盯着阿海,沉声问道:“宣儿呢?” 早在侯爷那一声断喝传过来之际,赵子宣的心便“格登”了一下。抬头望去,果然见自己的父亲如铁塔般魁梧的身影大步而来。与生俱来的畏惧令他差点掉下栏杆,慌忙稳住身形,也顾不得落地时的震动震得背部伤口阵阵发疼,一路小跑来到忠靖侯爷面前,垂下头下,恭顺叫了声:“爹爹,你怎么来了?” “怎么,只许你来,我这个堂堂侯爷倒来不得这后花园了?”忠靖侯爷盯着自己的儿子,双目如电,锐利无比,仿佛可以刺穿人的心扉一般。 “不是,孩儿不是这个意思……”赵子宣忙道,同时浓眉微微一拧,有些不明白堂堂忠靖侯爷唱的是哪一出。太后下旨只不过不准忠靖侯爷探望自己的儿子而已,可没说不准逛后花园啊。再说,自己这位威风远扬,征战沙场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父亲,他要去府里的什么地方,谁又敢阻拦? 徐妈妈一看情形有些不对。看来忠靖侯爷在三公主那里受了冷遇,如今跟自己的儿子杠上了,连这点小事都要问罪? 她忙道:“侯爷,公子说在屋子里闷得慌,所以来这后花园里透透气。既然侯爷要一个人在这后花园里逛的话,那我们陪公子到别处去好了。”说完直朝赵二公子使眼色。 赵二公子很佩服徐妈**急中生智,替自己解了围。忙恭恭敬敬道:“父亲尽管在这里赏花便是,孩儿回房去了。”说完转身就想开溜。 忠靖侯爷又气又好笑,敢情这帮人都把自己看成是与儿子抢后花园的小气鬼了?自己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堂堂侯爷,难道还会跟自己的儿子计较这些不成? “宣儿留下,其他的人下去吧。”忠靖侯爷在背后慢悠悠道。 赵二公子顿时苦着一张脸,头也耷拉了下来。难道说这一回,自己真的在劫难逃了? 其他两个人在听到忠靖侯爷的这一句命令之后,一时间都傻了眼。 徐妈妈与阿海看看忠靖侯爷,再看看可怜的二公子,一边应着,一边慢慢朝后退去。 赵二公子拼命朝二人使眼色,示意他们二人去搬救兵。 忠靖侯爷把一切看在眼里,不露声色。 待二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赵二公子的心也瞬时紧张起来。他看看四周,四周空荡荡的,面前,忠靖侯爷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双目如电,盯着他头皮阵阵发麻,脊背发凉。 他觉得,他如今面对的,是一个魔鬼,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怒的魔鬼。 同时,却又觉得有些荒唐,父亲如此豁达之人,什么时候起,因了这一点小事情跟自己斤斤计较起来了? “赵二公子胆识没长进多少,这心机倒是越发深沉起来了?”忠靖侯爷冷笑一声,“是不是我们平日里太纵着你了,竟然连苦肉计与装疯这两招都使出来,算计你爹娘来了?” 赵子宣大吃一惊,有些惊惶地望着忠靖侯爷,小声道:“爹爹是如何看出来的?” 忠靖侯爷笑了一笑:“这么些伎俩也拿出来唬你爹?也不想想你爹征战沙场多少年,敌军的五花八门的诡计都没能瞒过你爹,你们两个小娃娃就想拿着这些小伎俩来混乱过关?”他看了赵二公子一眼,“说吧,这两招是谁想出来的?是你?还是傅家那小丫头?”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生气的样子,反而带了些赞赏的神色。 赵子宣咬咬牙道:“孩儿不敢欺瞒爹爹,这些主意都是孩儿一个人想出来的,爹爹如要责罚,就责罚孩儿吧。” “是吗?”忠靖侯爷冷哼一声,“那么,那些杯子里的药粉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你几时学会了医术,也懂得调制这种令人神志昏沉的药粉了?”侯爷的声音严厉起来,“宣儿,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跟我说实话?” 赵子宣顿时慌了神,本来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没料到会被侯爷一眼就看穿了。那他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侯爷呢? 赵子宣慌忙道:“爹爹请息怒,爹爹千万不要怪罪傅六小姐,她是不忍心看到孩儿受苦,所以……所以才在孩儿的利诱之下,帮孩儿出主意的。还有其他的人,其他的人也是可怜孩儿,才会,才会这样帮着孩儿……” 赵子宣的确有些惊惶失措,堂堂二品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上的六小姐,竟然乔装改扮,混入忠靖侯府,这件事情竟然被爹爹知晓。如果父亲告知母亲知道的话,追究下去,不但傅府会受到连累,就连徐妈妈,还有一干下人等,都会被波及。 没想到因了自己一个人,却连累了一大帮人,赵子宣又是心疼又是懊悔,闭了闭眼,慢慢跪下去:“孩儿恳求爹爹,千万不要怪罪其他人,一切都是孩儿的过错,孩儿愿意为此承担一切罪责。” “谁说我要责罚你了?”忠靖侯终于忍不住笑了,看到自己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居然在事情揭露的时候,吓成那个样子,还要极力维护那个傅家小丫头,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爹爹”赵子宣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忠靖侯。自己那个一向威严的父亲,什么时候居然会跟自己开起玩笑来了? 正文第五百一十九章不讲理(求支持) 第五百一十九章不讲理(求支持) 赵子宣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望着忠靖侯爷:“爹爹此次前来,历数孩儿的罪状,却又不加处置,却是为何?” 忠靖侯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这混小子,虽然行为处事莽撞一些,但对于傅家那小丫头倒也情深意重。为父也觉得那丫头挺不错的,处事觉着冷静,颇有些大将风范,兼之医术高超,这一点,京城那些官宦家的女儿很难匹及。” 赵子宣惊奇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一向作风严谨,很少这样夸赞别人的。他想,可能是赏桂大会上,傅家六丫头的沉着冷静,还有高明的医术,给自己的父亲留下良好印象吧。 忠靖侯半生戎马,带着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看过了太多的生与死,所以,对于那些救死扶伤的,不管是民间的大夫,还是军中的军医,他都十分的尊重。那一天,看到傅家那个小丫头突然亮出绝妙的医术,救了自己大哥赵军,还有一位证人贺氏的性命,忠靖侯对于那位小姑娘,油然生出了一丝亲切的感觉。 “你这混小子,就算是为了替傅家那小丫头解和亲的围,也不能拿着自己的名声,还有拿忠靖侯府的声誉开玩笑是不是?”忠靖侯怒其不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若不是看到你闹得还不算太过份,再加上半道上又被傅家那二小子拦下,那小丫头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如若不然的话,为父早就一掌劈了你,免得你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赵子宣吐了吐舌头,自己当初也是凭着一腔热血,血气方刚,心里只顾念着那丫头的安危,一时冲动之下就去抢人了,至于那些什么关于名声名誉的,倒也来不及去思索了,就怕再犹豫片刻,那丫头就被抓到高丽给那个肥头大耳的草包王子做妃子,自己就只剩后悔的份。如今细细想来。不免为当时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来。如果不是当今皇上偏袒着自己,自己的母亲三公主又一力压下此事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子宣虽然平日吊儿朗当,整天游手好闲,但是作为忠靖侯府的二公子,有些东西哪怕你不想知道,也会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你。就好比这朝局的暗涌迭起,就好比边境虽然平静,暗隐忧患一样。 就拿贺云明一事来说吧,贺云明只不过一个川陕总督而已,却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他也敢对威名赫赫的赵家军下手,也敢未经宣召,带兵逼近皇上,大有“逼宫”的意味在内。单凭他一己之力,如果背后没有人撑腰的话,可能吗? 还有那个出奇不意的刺客,目标是赵军父子;守卫森严的忠靖侯府后花园里,居然被人放进经过训养的毒蛇,意在咬死当今太后……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莫不与赵府,与赵家军,与皇室有关。难道说,有人蓄意针对赵家军,意在瓦解赵家,颠覆现在的皇室江山? 幸好皇上明察秋毫,相信赵家,赵家又力挽狂澜,不然的话……. 想到自己在赵家面临如此严峻考验的形势之下,竟然为了儿女情长,抛弃赵家,抛弃自己的父母于不顾,赵子宣又痛又悔。如果这件事情被奸人所利用,陷赵家于不义的话,那他真的成为毁了赵家的千古罪人,万死不足谢其罪了。 赵子宣低垂着头,再也不敢看忠靖侯一眼:“爹爹,孩儿糊涂,就请爹爹重重惩处孩儿吧。” 忠靖侯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伸出手来,拍拍儿子的肩膀:“宣儿,你既有悔意,为父也不多加追究。但是,大丈夫敢作敢为,为了避免落人口舌,为父还是希望你能够到傅府,亲自向傅尚书还有傅夫人赔礼道歉。” 赵子宣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难道说父亲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到傅府赔礼道歉吗? 忠靖侯探询的目光望了过来,赵子宣正要答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三公主的声音从花园的另一角传了过来,:“谁让你们到傅府去赔礼道歉的?本宫不答应” 话音一落,三公主怒意冲冲的样子出现在后花园里:“傅家那丫头不也没有什么事情吗?还有傅夫人也不过是自己崴了一下脚而已。我们堂堂忠靖侯府,凭什么去给他们府上赔礼道歉?” 自此至终,三公主考虑的都是忠靖侯府,还有自己的面子问题。 在三公主的观念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上司跟下属陪礼道歉的道理 “夫人”碰上了难缠的三公主,在沙场上如何骁勇善战的忠靖侯也觉得头痛,“我与傅尚书毕竟是朝臣,如果不对此事有一个了结的话,今后在朝堂上见面的话,难免尴尬……” “那傅府那边不也落我的面子吗?”三公主冷哼一声,原来她的怒意源于傅府那边,而不是忠靖侯所说的赔礼道歉一事上。 “本宫亲自派人给傅府提亲,那个傅夫人倒好,几句话就把做保山的平远侯家的给打发了出来,丝毫也没有看在我的面子上…….” “娘,你去向傅府提亲了?”赵子宣又惊又喜地望着三公主。 惊的是自己明明有婚约在身,而且还是当今皇上亲自赐的婚。这七小姐还未迎进门来,怎么自己的母亲那么焦急的,要给自己提亲?提的又是傅府? 喜的是这提亲的是傅府,那也就是说,自己与傅家那六丫头的事情母亲应允了? 三公主白了赵子宣一眼:“混小子,别高兴得太早,想气死你母亲啊。你母亲看你想那个傅家六丫头快想疯了,于是做个顺手人情,托了平远侯府的做保山,说了傅家那六丫头的婚事。谁知那个不知好歹的傅夫人竟然不肯答应,说她们府里里的女儿,从来就没有给人做妾室的……” “娘,你去提亲,就是让傅六小姐给我做妾?”赵子宣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如果说刚开始听到三公主说提亲的事情,这位赵二公子还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的话,如今就好像寒冬腊月,一盆冷水倾倒而下,从头凉到脚。 “娘,你……”赵子宣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答应过傅六小姐,我说无论贵贱贫富,非她不娶。而且,仅娶她一人。娘,你怎么可以……” “本宫有什么不可以的”三公主傲慢道,“放眼这京城里,有多少官宦家的女儿,梦寐以求想嫁到我们忠靖侯府里来。莫说做正室,就是做一个妾室也是心甘情愿的。要不是你这混小子做出抢掳人家的事情出来,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一定答应她进府呢。” “娘”赵子宣苦涩道,“娘不能让宣儿做言而无信的人。” 三公主冷哼一声:“你们两个,私订终身算什么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混小子来插嘴了?本来嘛,本宫就没有打算迎她进门,这一下她拒绝了,这不正合了本宫的意吗?” “娘”赵子宣也急了,“娘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真心喜欢清玉,我心中只有她,除了她,我谁也不娶,如果你不让我娶清玉的话,你就等着断子绝孙好了。” “你……”三公主瞪着自己的儿子,快气疯了,“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赵子宣挑衅地对上三公主怒意冲冲的目光,话里也含着满满的威胁。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巨响,赵子宣的脸上重重挨了一个耳光,身子晃了一晃,倒退了两步,差点就要跌在地上。 赵子宣捂着火辣辣的脸,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忠靖侯怒目而视的眼睛。 忠靖侯厉声喝道:“混账东西,倒是长见识了,圣贤书学到哪里去了,竟然还敢跟你母亲顶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赵子宣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是畏惧于父亲的威严,还是心中气苦,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三公主看得口瞪目呆,这个侯爷,怎么那么急性子,有什么事情好好跟儿子说嘛怎么三言两语之后,居然就动起手来了? “去,给你母亲赔礼去”忠靖侯怒视着面前的不肖子,命令道。 赵子宣执拗地站着不动。 忠靖侯爷气往上撞,就要发作。 三公主一看,慌了。儿子这个脾气,怎么跟他爹一样呢?拧得很。这样一来的话,还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吃亏。 “侯爷,你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三公主一看情势不对,也不顾自己的面子了,忙打圆场,“宣儿还小,不懂事,你也给点耐心,慢慢给他讲道理才行啊。你们父子别一碰头就硝烟弥漫的……” 赵子宣咬着嘴唇,一转身,扭头就走 三公主急道:“宣儿,你去哪儿?” 忠靖侯爷怒道:“真是反了来人,给我把这混小子绑起来” 三公主的尖叫声随即响起:“不许绑你们谁敢动我儿子一根毫毛,本宫要你们的脑袋” 底下的军士看看侯爷,再看看三公主,不知道该听谁的。 忠靖侯爷一跺脚:“慈母多败儿”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正文第五百二十章不识眼前人 第五百二十章不识眼前人 深夜,牡丹阁。 院子外面,有人在敲门,然后传来了向雪的声音:“六小姐睡了吗?” 冬梅走了出来,愁眉不展地望着向雪,低声道:“你怎么来了?小姐昨晚一宿没睡,现在好不容易才睡下了。” “是……是因为七小姐的事情?”向雪低声问道。七小姐留书给傅大夫人,说了自己要独自到云南寻访神医的事情,这件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冬梅点点头:“我们小姐与七小姐感情一直要好,自从得知七小姐失踪之后,小姐就一直在哭,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云南把七小姐寻回来。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一些。方才还在伤神,被我们劝住了,现今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要叫醒小姐吗?” 向雪忙摆手道:“不用,大夫人只让我过来看看六小姐,看看小姐是否安好。大夫人很担心小姐,希望小姐不要因了七小姐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冬梅点点头:“大夫人的关怀,我一定会转告小姐,待小姐醒了以后,再向大夫人致谢。”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向雪便回去覆命了。冬梅看着向雪的背影走远,迅速关了院子的门,直直走入里屋的暖阁,点着了桌子上的烛火,低声道:“小姐,向雪走远了。” 傅清玉点点头,看看窗外漆黑的夜空,低声吩咐道:“冬梅,去把男装拿过来。” 上次去忠靖侯府探望赵子宣时,傅清玉准备了几套男装,本来以为用不上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竟又派上了用场。 当然,这一次,也是去看望赵子宣。 不一会儿,一个英姿飒爽的英俊少年便出现了镜子面前,春水色绸缎衣衫,手上还执了一把墨骨扇子,更显得风流倜傥。傅清玉看看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飘了过来,接着雷飞的声音传了过来:“傅小姐,可以走了吗?” “雷大哥先行,我随后就到。”傅清玉简洁地说道。 “好,太白居酒楼,我等你。”雷飞说了一句,转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冬梅看得口瞪目呆,再一次怀疑他不应该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鬼才对。 “小姐千万要小心。”冬梅将傅清玉送到后院的北门,那里,胡婆子早就把后门打开了,雷飞正在后门边上等着。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傅清玉低声道,“你与冬蕊小心应对,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冬梅点点头:“我记下了。”此时深秋,夜风都带着些许冬天的寒意。这个时候,谁愿意钻出温暖的被窝,在这寒风天里受冻,只怕傅大夫人也不愿意。 傅清玉点点头,再不说话,随雷飞去了。 冬梅在门口处看了好一会,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慢慢地折回去。 夜已深,街道两旁的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闭户,只有太白居酒仙楼冷冷清清地矗立于直街正中央,朦胧的灯光更显出一份寂廖与落寞。 楼上雅座,单间。赵子宣正在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他的脸色绯红,醉眼朦胧,眉宇之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千愁万绪。那一身的颓丧与落拓,深深地震憾了傅清玉的心。 阿海一把拉住正欲进去的傅清玉,悄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傅清玉讶然地瞪大眼睛:“子宣顶撞了三公主?” “是啊。”阿海点点头,想起当时的情景都有些害怕,“奴才都没有想到公子竟然那么大胆,当着侯爷的面与自己的母亲对峙。你没见公子那个样子,听说要娶小姐您入府做的是妾室,公子颈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简直就是叫嚣着对三公主说的,说他这辈子非小姐您不娶,再逼他的话他就出家去,让赵家断子绝孙” “让赵断子绝孙?”傅清玉又气又好笑,心中是一阵酸酸涩涩的感动。 “后来,侯爷看不过眼公子的行为,怒意冲冲之下就出手了。”阿海耷拉下脑袋。 “侯爷出手?”傅清玉猛然一惊,威名赫赫的忠靖侯,可是在沙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的铁将军啊,子宣这样的对抗,不亚于以卵击石,伤害自己。 “有没有伤着哪里?”傅清玉顿时紧张起来,抬脚就要进去。 “傅小姐,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阿海忙拦着傅清玉,“小姐不用担心,有三公主在那里拦着呢,侯爷也伤不了公子。只是公子心中气苦,所以这才跑出来借酒浇愁。你去劝劝公子,让他别喝那么多酒了,我们大伙儿都劝了,劝不下来。公子都喝了整整一个下午了,加上公子身上有伤,再这样喝下去的话,无利反而有害。” 傅清玉看向四周,果然在门外的围栏边上,站了好些人,个个都把担忧的目光看向坐在里面狂斟猛喝的赵二公子。 “没酒了,伙计,再拿两坛酒来”里面的赵子宣叫道。 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伙计马上冲了上来,手里面捧着两坛酒。在进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酒送进去。 “你这小子,你怎么还把酒拿过来,你想醉死我家公子呀?”阿海给那个小伙计一记爆栗。 小伙计头上吃痛,“哎哟”了一声,看着阿海,无限委屈道:“这位爷,我们这里可是酒楼,哪有客人要酒不给的道理?要是传出去的话,我们这个小店还开不开了?要被我们掌柜知道,非打残我不可” “我说了,不能给我家公子送酒了,你还送?”阿海又给那个小伙计一个爆栗,“你想我们公子死呀?” “这位爷,你这……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吗?”小伙计十分为难地看着阿海,连头上的疼痛也忘记了。 “我去吧。”一旁的傅清玉出声了,“阿海,我们也不为难这位小兄弟了,既然二公子想喝酒,好,我给他送过去”说着,手脚麻利地把两坛酒捧了过来。 “傅小……”阿海总算机灵,一发现自己失言,马上改口,“傅六公子,你怎么可以亲自把酒送进去,那我们公子岂不……” 他的话没有说完,傅清玉已经转向进了包厢,并把门上了。 赵二公子醉眼朦胧,抓了空酒坛,倒了半天也没有倒出一滴酒出来,不由气了,把酒瓶子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在傅清玉的脚边碎成了几大块。 “好笑敢情我不摔个酒坛,还不能把酒叫来了?”喝了一个下午,外加上一个晚上,赵二公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只觉得面前的人影晃来晃去,怎么也看不清楚,不由怒道,“你晃来晃去干什么,快给我上酒” 傅清玉看着这位赵二公子摆出一副公子哥的架式,吆喝来吆喝去的,一身的酒气呛人,竟然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 “来了,爷慢点喝啊。”傅清玉故意压沉声音,并把两坛酒摆到了桌子上。 赵子宣抓起一坛酒,正准备往杯子里倒,听到傅清玉的声音,忽然愣了一下:“你是……你是谁?怎么这声音听起来像是……” 然后他凑近前来,极力睁开眼睛看傅清玉,只是眼前一片缭乱,怎么看也看不真切。 “看来是我的幻觉。”赵子宣自嘲道,闭着眼睛摸着酒杯要倒酒。 “这位爷,还是我来吧。”傅清玉冷冷道,看着赵子宣,脸上渐渐罩上了一层寒冰。靠近了看还认不出她来,看来这位赵二公子还真是醉得可以。 酒杯递过去,赵二公子一饮而尽,脸上出现了奇怪的表情,猛地把杯子一摔,把外面的阿海吓了一大跳,赶忙推门走进来道:“傅小姐,怎么样了?” “阿海,没你的事,你出去吧。”傅清玉道。 “那好,傅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出声便是,小人就在外面。”阿海有些担心地望了傅清玉一眼,掩了门走了出去。 里面,赵二公子脸上奇怪的神色已经转成了愤怒,怒道:“你这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拿水换酒来搪塞本公子,你也不好好瞧瞧,本公子是谁?由得你这样轻慢吗?”说着竟“哐当”一声抽出身上的佩剑来。 阿海吓得又赶忙奔了进来,着急地对傅清玉:“傅小姐,你还是快走吧,我看公子这回真的疯了,见了小姐也不认得,还拔剑出来……” “他现在神志不清,我可以原谅他。”傅清玉冷静地看着面前明亮亮的剑刃,再看看剑刃那头的赵子宣,她不认为两人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几坛酒的麻醉之下就能把他们两个隔开。 “阿海,倒酒,既然赵二公子要喝酒,我陪赵二公子喝个痛快”傅清玉没有再伪装自己的声音,吩咐阿海倒酒。 “这…….”阿海有些为难地望着傅清玉,他记得托雷飞请这位傅六小姐过来,是来劝酒的,这会子怎么自己也喝上了? 听到傅清玉说的话,赵子宣又是一激灵,脸上的神情又疑惑起来,扔了剑,努力地睁大眼睛想把傅清玉看清楚:“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怎么这个声音听起来这么耳熟……”他甩了一下头,“不可能啊,如今夜已深,那丫头正睡得香呢…….” 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通之后,赵子宣指了指桌子上的两坛酒,又指住傅清玉:“你……你扰了我喝酒的雅兴……你就得陪我喝酒……我们两兄弟把这坛酒干了…….” 还两兄弟呢傅清玉不由气结。都喝成这副样子了,还要喝?要死也不是这样的死法吧? 傅清玉绷着脸,心中已经恼怒异常。她转身朝门外的雷飞道:“雷大哥,麻烦你到楼下提一桶清水上来” 雷飞看着傅清玉,脸上一道疑惑掠过,没有说什么,飘下楼去了。 正文第五百二十一章误伤 第五百二十一章误伤 (抱歉,因要装修新房子,忙晕了,抱歉,抱歉) 傅清玉知道,这件事情必须速战速决。在劝解无效的情况下,就只有采用极端一些的手段了。 她想起自己过往的经历,在苦苦守候第一份情缘却无果的时候,那种悲凉与仓惶,她也有过。 只不过,当时的她是悲伤到绝望,最后放弃。而现在的赵子宣,是不应该悲伤到绝望,再放弃的。 至少,今日的情形与那时的情形不同,她是所托非人,而对于赵子宣,哪怕是千难万难,她也会与他一同走下去的。 她没有时间做一个温柔的女子,对于这位赵二公子温良相劝,谆谆诱导,她的时间很有限,再拖下去的话,天就亮了。而天亮的时候她没有回去的话,就会连累到她身边帮助她的所有人,比如冬梅,比如冬蕊,比如胡婆子。 所以说,她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清水提上来的时候,赵二公子正在托着腮拿着杯子浅酌,一副十分陶醉的样子。傅清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桶冷水一口气提起来,朝赵二公子的头上倒了下去。 顿时,包厢里马上多了一只“落汤鸭”,就连赵二公子喝到一半的酒杯也注满了水。 “你干什么?”赵二公子一看酒没了,恼怒地瞪着傅清玉。冷水的刺激令他稍微清醒了一下,可惜面前一片朦胧,来人在他面前摇摇晃晃,怎么也看不清楚。但杯子上没酒了,他却是知道的。 对于一个喝酒喝得十分开心的人来说,突然没酒了,这不亚于一个沉重的打击。赵子宣看向傅清玉的眼神已经显示出极度的愤怒。 傅清玉也气极,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喝酒喝酒能解决问题吗? 这样的情景,令她想起了多年以前。 多年以前的那个人,虽然他们的缘份已尽,虽然他们终究还是无缘,虽然是他负了他们之间的那段情谊,但她还是会感到心疼,还有那种虚脱的无力感。 如果当时那个姓谭的,不是那样的懦弱无能,不是那样一个人选择了逃避,跑去借酒浇愁,不是一个人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面,连吱都不跟她吱一声的话。至少,她认为,不管以后的生活怎么贫困,两个人还是会幸福地生活一起的, 所以,在傅清玉的心里面,最痛恨的,也最瞧不起的,就是借酒浇愁的男人。 现在看到赵子宣竟然也学了这个样子,借酒逃避起来,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在傅大夫人虎视眈眈的逼迫之下,几经生死,不都过来了吗?而且,现在正在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预期的目标走下去。她需要的是时间,只要能揭穿大夫人多年以前的阴谋,只要能还原她傅家嫡女的身份,他们的希望不就越来越大了吗? 她恼怒的是赵子宣竟然还要耍什么公子哥的脾气,一点点事情都忍耐不了,还要与侯爷顶撞,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这样的不爱惜自己,更让她觉得恼怒。 “你孬种啊,喝酒有什么用?有本事的,想出个解决办法那还能证明你有能耐” 傅清玉也怒了,起身去抢夺他手中的酒杯。 “你……”赵子宣的手中一空,酒杯竟然被傅清玉抢走。 这一下,赵二公子更是愤怒了,被酒意熏红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他怒喝一声:“你找死”一掌朝傅清玉劈了过去。 “小心”雷飞一看大事不妙,马上飞身冲过来拉开傅清玉,但已是不及。 凌厉的掌风在傅清玉的身前掠过。虽然未及她的身体,但是巨大的冲力仍然让她喘不过气来。胸口处似乎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毫无武功底子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住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一阵气血翻腾,傅清玉只觉得嗓子腥甜,气血上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直朝后倒去。 一旁的雷飞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扶住傅清玉软软倒下来的身子。他愕然地望着赵二公子,叫道:“大将军……” 皇家禁卫军的头领,龙虎卫大将军,即使醉酒之际,其功力仍然超凡。哪怕雷飞的动作再快,也无法让傅清玉完全躲过这一掌。 “傅小姐”阿海脸都吓白了,朝赵二公子喊道,“公子,你疯了?傅小姐是来看你的,你怎么可以对她出手呢?” 赵子宣听到“傅小姐”三个字的时候,浑身震了一下,瞬时吓得清醒了过来。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斜斜靠于墙边上的傅清玉。 此时的傅清玉,脸色惨白,唇边一丝血丝蜿蜒而下,身子虚弱得如同深秋的梧桐叶,随时有被风吹走的可能。 “丫头,是你我……我……”赵子宣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傅清玉,懊悔得无地自容。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自己最心爱的人下手? 赵子宣悔恨地咬紧嘴唇,酒意在一点一点散去,意识正一点一点地回复清醒。深深的悔意弥漫全身,他看着她,在她面前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预示着他的冷血无情。 “不是这样的,丫头,我并非有心伤你,我……”他悔恨交加,要走过去扶她,“我一时糊涂了,没有看清你……” “混蛋,还敢碰我妹妹”一声断喝猛然传了过来,接着赵二公子的胸前中了一掌,倒退了好几步。 一个黑衣人迅捷无比地掠了进来,长剑出手,抵住了赵二公子的喉咙:“混小子,你竟敢伤我妹妹,你找死啊”怒斥之下,长剑就要递出。 “哥住手”傅清玉惊惧地叫道,只觉得胸口疼痛异常,喊出一句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清玉”二公子停顿住手中的宝剑,但锋利的剑刃已经在赵子宣的颈脖处划出一条细微的血痕。淡红色的血迹弥漫上闪着寒光的剑刃,瑰丽异常。 “清玉,你还要为这个混蛋求情吗?你看看他是怎么对你的”傅二公子转过身来,又气又心疼地喝斥道。 赵子宣看着抵着脖子的那枚宝剑,寒光在剑刃是游走,寒意侵入肌肤,把伤口处的疼痛冰冻住了,倒也不觉得疼痛。 深深的懊悔弥漫全身,一寸一寸地咬噬着他的心。他到底在做什么?因为了一时的委屈,便跑出来灌醉自己,害得别人为自己担心。而大醉的自己竟然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辨认不出来,还一掌误伤了她…… 如果她有什么事情的话,自己又怎么原谅得了自己? 傅二公子刺过来的那一剑,凭他的身手,并非躲不过,而是,不想躲。 他颓然垂下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傅二公子道:“傅二哥,动手吧。”然后,转过眼睛,看向傅清玉,“丫头,对不起。” 这一刻,傅清玉的心,真的痛了。 是她太大意了。以为醉酒中的赵子宣会认出自己来,以为她下在刚才酒杯中的解酒药会立刻奏效。但从目前的状况看来,解酒药的特效现在才发挥出来,她估错了一步,才害得自己受了伤。 “二哥哥,你听我说。”傅清玉擦去唇边的血迹,挣扎着站了起来,“二哥哥,不怪子宣,是我疏忽了,是我执意要拦住他的。二哥哥,放过他吧。” “清玉,你还要替他说情?”傅二公子心痛地看着妹妹惨白的脸色,妹妹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受了这凌厉的一掌,怕是内伤了。 “二哥哥,放过他吧。不要这样对子宣,我舍不得。”傅清玉虚弱道,眼睛却望着赵子宣,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丫头……”赵子宣面有愧意,竟然不敢去触碰傅清玉的目光,他垂下头来,似乎在跟自己赌气,“傅二哥,要杀要剐,你动手吧。” “二哥哥,不要……”傅清玉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子宣这一次是失手误伤了我……二哥哥放过他……” 终于把这句话说完,傅清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清玉” “丫头” 傅二公子与赵子宣同时叫道。傅二公子扔了长剑,冲了过来。赵子宣也想要冲过来,被傅二公子用手一格,“蹬蹬蹬”地倒退了好几步。 “清玉,不要害怕,你会没事的,二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去。”傅二公子一把抱住亲生妹妹,掠出了酒肆。 赵子宣呆呆地望着傅二公子抱着傅清玉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半晌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阿海快以为自家公子变成一个雕像的时候,才听到赵二公子幽幽叹息了一声:“回去吧。” 一步一步迟缓地走下楼来。绕过一座太湖石堆积的假山的时候,赵二公子忽然一掌击在了假山上 假山上的太湖石落下了几块,坚硬锐利的石头边缘如利刃般划破了赵二公子的手掌,顿时鲜血迸了出来,滴滴哒哒地滴在了地上。 “公子,你的手……”阿海吓蒙了,借着清朗的月光,他看到自家公子的手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不由慌了,“公子,你这是何苦?傅六小姐不是没有怪你吗?” 正文第五百二十二章罚他一辈子守在身边 第五百二十二章罚他一辈子守在身边 (鞠躬感谢louisLi同学和乱oοΟ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真的好感动呀。近段时间写得有些不自信,毕竟写的时间有些长了,再加上批评的声音也有,人物性格变化有些大,但是细心看起来的话,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有因必有果,人心总是敏感的,像七小姐。有人说女主有些“二”,其实我有时候想把女主塑造成傻大姐的形象,热心,乐于助人,不计较,却又备受幸运之神的眷顾…..也不知道自己写成什么样了。很感谢那些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书友,你们的坚持让我感动……) “正因为她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我才觉得更加歉疚,更加难受”赵子宣漠然地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似乎只有这样,自己的内心才会好过一些。 转过身来,不理会手掌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赵子宣一步一步地踱出了酒肆,朝忠靖侯府走去。 “公子,你等等我……”阿海急得在后面追着叫道,“公子你的手……你的手至少也得包一下啊……” 城南别院里,傅二公子双掌抵住傅清玉的背部,一股浑厚的内力输入了傅清玉的体内,平复她体内翻腾的气血。慢慢的,傅清玉睁开了眼睛。 “二哥哥……”傅清玉虚弱地叫道。 “清玉,你醒了?”傅二公子喜道,让气息回归丹田,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怎么样,好些没有,头还晕不晕?” “不晕了。”傅清玉笑了笑,气息完全平复下来之后,通体一阵神清气爽。意识慢慢归位,她记得起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赵子宣脖子上的那一道血痕。 “二哥哥……”傅清玉小心冀冀地望着傅二公子,“二哥哥,你没有把子宣怎么样吧?” “别提那个混小子”傅二公子怒道,“竟敢打伤我的妹妹,我饶不了他” “二哥哥不是饶过他了吗?”傅清玉觉得好笑,“二哥哥既然饶过他了,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吧?” “那混小子……”傅二公子忽然有些气结,这对小冤家的事情,他这个局外人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清玉,那个公子哥有什么好?”傅二公子气结道,他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妹妹,“你如果说不放过那混小子的话二哥哥立马把他废了” 傅清玉苦笑:“二哥哥不是已经决定放过子宣了吗?怎么又旧话重提?” “二哥哥是心疼你。”望着傅清苍白苍白的脸色,傅二公子心疼不已,“清玉你说句话,只要你把赵家那小子踹了,二哥哥保证给你找更好的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傅清玉不由失笑:“敢情二哥哥都是这样对待感情的呀。” “别扯到我的身上”傅二公子没好气道,“什么感情不感情的,赵家那小子不配” “是是是,在傅二公子的眼中,只有亲妹妹是最好的,全天下没有一个臭男人可以配得上她……”傅清玉揶揄地瞅着傅二公子笑,“二公子,我没说错吧?” 傅二公子瞪了傅清玉一眼,转身到旁边的橱柜面前,打了开来,取出两三个小玉瓶,递给傅清玉:“你身体底子还算好,这些小伤养些日子就好。要不然的话,非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起不来。” “这么说,子宣即使在大醉之下,还是手下留情的?”傅清玉笑嘻嘻道,她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还有些晕乎乎的,但是已经好很多了。 傅二公子回头瞪她:“你这小丫头别跟我装糊涂酩酊大醉的人能有什么清醒的意识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在那杯水酒里做了手脚” 傅清玉佩服地看了傅二公子一眼:“二哥,你是如何知道的?” 说实在的,在来之前,她的确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要知道她可是去劝酒的,对方可是连雷飞那些人都劝不下来的,她一个弱女子,不用些小伎俩能行吗?也不过用了些抑制功力发挥,致使人浑身无力的药而已。 只不过,那些药效发挥得太慢了一些而已,要不然的话,她也就不致于受伤了。 说到底,她还是低估了赵子宣的功力的。 她心里一直疑惑,外面传闻这位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不过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吗?怎么上一次在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上,他与刺客搏斗的情景;还有这一次他出手的情景,都与外面的传闻一点也不一样呢?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又走神了,直到傅二公子把斗蓬披到她的身上,她才回过神来。 “别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赵家那混小子厉害着呢。”傅二公子一边数落道,一边细心地替妹妹系好斗蓬,并摸了一下她的头,“走,我送你回府去。” “哥哥不是一剑就把他制住了吗?”傅清玉呵呵笑道,“我就觉得哥哥比子宣神勇多了。” “少拍我的马屁”傅二公子佯怒道,却忍不住笑了,“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你在人家的酒中下了药,赵家那小子哪能这么容易被我制住?如若不是那混小子心生悔意,放弃抵抗的话,哥哥我与他还真有一场恶斗呢。” “这么说,赵公子与哥哥打起来的话,不相上下?”傅清玉望着傅二公子,愕然道。 傅二公子肯定地点点头。 傅清玉讶然了。她是见识过傅二公子的武功的,这位二哥一心想夺得年底武状元,这武艺修为不然不必说了。如今他却说如果打的话,也只能与赵子宣打个平手,那也就是说,赵子宣一直以来,在人们眼中的那个花拳绣腿,不学无术的形象是假的? 傅清玉真正迷茫了。 冬梅一直在后院北门的门边徘徊着,都过了四更了,再过一更天就亮了,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后院的门传来轻微的响动声,冬梅跑出去一看,就看到自家小姐在傅二公子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小姐,你……你怎么了?”借着后门边上的方顶大灯笼,冬梅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苍白苍白的,不由大吃了一惊。 她上前几步,伸手将自家小姐扶住,触及之下,只觉得自家小姐的手冰凉异常,忙放到自己的手里暖着,有些心疼道:“小姐也不注意多加件衣裳,看这手冰凉冰凉的……” “你们小姐受了伤,要好好静养才行。冬梅你天一亮就去回大夫人,就说小姐受了风寒,病倒了,无法向她请安。”傅二公子吩咐道。 “是。”冬梅马上应了,扶着自家小姐回到了牡丹阁。见明亮的灯光下,自家小姐的脸上甚是惨白,去了斗蓬之后,还可以看到自家小姐衣衫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血星点儿。 冬梅心里面又惊讶又惶急,低声道:“小姐怎么会受了伤?伤到哪里了?” “心面里。”傅清玉指指自己的心口,开玩笑道,“冬梅你信不信?” 冬梅摇摇头,脸色却在下一秒变了:“小姐是说……是赵公子出手伤了小姐?”说到这,冬梅的脸上惊疑不止。 傅清玉点点头,她知道赵子宣是误伤,所以不会心生怨恨。 “啊”冬梅捂住嘴,“赵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姐他难道不知道小姐是来劝他的吗?” “冬梅。”傅清玉叹了口气,“算了,子宣也不是有心要伤我的。如果他真的要伤我的话,单凭雷飞拉我一下,我又怎么闪避得了?子宣他也心中苦闷,为了我还顶撞了他的母亲……” 冬梅点点头,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欣赏赵公子的。 “但是,赵公子也不能这样伤害小姐啊,赵公子也真是的”冬梅一边替傅清玉更换衣衫,一边嘟噜道,“下回可不能轻易放他走了。” 傅清玉把傅二公子给她带过来的那些疗伤的药拿了出来,一看那些精美的玉瓶,就知道是外邦别国进贡给皇室的疗伤圣药。 她一边把玉瓶放进橱柜里,一边失笑道:“不放他走,难道扯住他的衣衫要他赔偿?” 她想像不出自己要是真的扯住赵子宣的衣衫,叫嚣着要他赔偿的话,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那不就成了一个怨妇了吗? “小姐,我觉得,就应该让赵公子好好赔偿小姐才行。”冬梅认真道。 “怎么赔?”傅清玉顿时来了兴致,“冬梅,你说说,说得好的话小姐我重重有赏。” “小姐,我觉得应该好好处罚赵公子才行。”冬梅一本正经道,“小姐,就罚赵公子把小姐娶进门去,一辈子陪着小姐,一辈子对小姐好,永无二心。小姐你看这样行不行?” 傅清玉的脸瞬时红了,笑骂道:“你这丫头,就会贫嘴还不快过来帮我把钗子卸下来” “我来了,赵二奶奶”冬梅叫得一本正经,惹得傅清玉红着脸一阵追着打。 睡在床上,傅清玉忽然睡不着了。其实自己不过一个小女子而已,也需要人疼,需要人爱。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用不着那么强悍,表现得那么善解人意,那么让人觉得有百川纳海的风范的。偶尔撒撒娇,任性一下,也是一种乐趣。 好吧,因了这件误伤的事情,就罚赵子宣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只对自己好,一辈子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正文第五百二十三章奋发图强 第五百二十三章奋发图强 (鞠躬感谢美目盼兮YXQ、满开心心2、liliqwe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支持,呵呵。) 忠靖侯府。 赵子宣呆呆地坐在窗前,目光呆滞,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阿海拿来了纱布和药粉,替他包扎鲜血淋漓的手掌。他就那样静静地任由阿海包扎着,宛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也不动。 “公子”阿海小心冀冀地处理着伤口。他一个男的,粗手笨脚的,好几次都弄得赵子宣皱紧了眉头,而包上去的纱布,瞬时又被鲜血染湿了。 他有些懊恼地望着赵子宣:“公子,小人手笨,不知道该怎么包扎……”然后叹了口气,“如果傅小姐在就好了,傅小姐的手灵活得很……” 话未说完,赵子宣便猛然抽回了手,脸上痛苦之意泛滥。阿海恨不得刮自己一个耳光,真是多嘴,公子正伤心着呢,怎么自己偏偏哪壶不开提那壶呢? “公子,你就别自己伤害自己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傅小姐是心疼你。”阿海劝道,看了看自家公子脖子上的那道浅浅的伤痕,至今心有余悸,幸好傅二公子手下留情,不然的话,那把剑再朝前送上半寸,自己可能就见不到公子了。 “傅公子把剑架到公子你的脖子上的时候,我看傅小姐心疼得不得了,极力向傅公子求情,让他放过你,可见傅小姐对公子是多么真心。如果被她看到公子您这样作践自己的话,怕是傅小姐又要伤心了。” 赵子宣无言地闭上眼睛,手掌的刺痛一波一波传来。但是,手上的痛楚又怎么及得上心里面的痛楚呢? 阿海想了想道:“我看傅小姐是一个大度的人,公子这一次误伤了她,她却连一句责怪公子的话都没有。如果公子心里面觉得对不起傅小姐的话,就该多多为傅小姐考量才是。” 赵子宣垂下头去,沉默不语。他在细细琢磨着阿海的话,怎么才能为那丫头多多考量呢? 他太了解那个丫头了,她可以抛开一切跟他在一起,就好比私奔。但是,他又怎么忍心让她一无所有地跟着他,做一个没有地位的妾室呢? 母亲与父亲赌气,十年的分居生活,让他明白,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大的尊重是什么。而他也更加明白,要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就要给予她最大的尊重。 她是一个如此可人的女子,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宝贝,她应该得到全天下的祝福,而他,必将光明正大的迎娶她进门,做他堂堂正正的妻子 可是,要做到这些,是何等的难啊 他处事一向随性,可是今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随性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固执的母亲,总是以自己为中心,永远不会听他这个做儿子的。就算是处处疼着他的皇太后,有时候也要顾及自己的母亲的面子的。他与母亲的历次战斗,均以失败告终。 如果固执的母亲那里打不开缺口的话,何不从父亲那里下手? 他记得忠靖侯爷以前对那丫头的夸赞成,心里面一下子亮堂起来。 年底的武举,这倒是一个打开缺口的好方法。 如果他能够一举夺得武状元的话,到那个时候,趁着父亲高兴,跟父亲说说这件事情,父亲也许会答应的。再或者,到时候再求皇上赐婚,来个“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那样的话不就可以永永远远与那丫头在一起了吗? “把兵书拿过来,我要看书”赵子宣忽然道。 阿海愕然地望着自家公子:“公子,你不是从来就不爱看书的吗?何况,你现在受了伤,应该先把身子养好才是,这个时候……”他看看外面,外面夜色沉沉,“公子,你先歇会吧,等天亮以后再看也不迟啊。” “少废话,这点小伤算什么你家小爷现在想看书,你这个死奴才难道也要拦着是不是?” “我哪敢拦着公子啊,我这不是担心公子吗?”阿海陪笑道,不敢怠慢,忙把书架上厚厚的一本兵书取了过来,放到公子面前的案桌上。 “嗯,你出去吧,小爷我现在要看书,谁也不能来打扰。”赵子宣吩咐道。 阿海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公子,自家公子真是奇怪,前一秒还愁眉苦脸,愣愣地发着呆。下一秒居然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全神贯注地看起书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阿海觉得,这样的赵二公子,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或许是因为伤了傅家小姐的事情,所以公子一下子想不开,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对,一定是这样的。 阿海有些慌了,如果公子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这个小小的奴才可担当不起,看来还是得先去禀告夫人一声才行。 窗外,沉沉的夜色中,树影下转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书房的窗纸上映出的赵二公子专注的身影,欣慰地无声笑了,轻轻踏着夜色缓缓远去了。 “清玉,你怎么了,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吃过早饭,傅清玉刚在院子里缓缓散了两步路,就看一个人一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一边直奔入院子里来。 傅清玉不由露出笑颜。有一段时日未见了,这安国公的赵明珠小姐还是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多日不见,你瘦了。”赵明珠一见到傅清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终于回来了?”傅清玉也含笑打量着她,“听说你到南方外祖母家去了,怎么,小妮子玩得收不住心了?” 赵明珠撅起嘴,不情愿道:“我本不想去的,可是我大姐姐非拉着我去,说是外祖母思念外孙女,来信非得让我与大姐姐一块过去住些日子,好解她老人家思念亲人之苦……可是,南方哪有京城有这么多好玩的?我连个人也不认识,闷死了。” 看来这位赵家小姐到南方走一遭,走得还挺委屈的,傅清玉不由失笑。她听说是因了赵世子的死,这位素日与赵世子感情很好的堂妹很伤心,安国公夫人怕她憋出病来。这才让大女儿陪她到外散散心的,这倒好,陪的人倒没有说什么,被陪的那人倒先诉起苦来了。 不过,外出之后归来的赵明珠,的确解开了一些愁郁。其实时过境迁,有些悲伤与痛苦,的确会淡出记忆的。就如赵大*,奶,宫里的太医,宫外的神医们都给她下过无数次死亡通牒,还有这一次赵世子的撒手归寰对她的打击,她也不一样挺过来了? 傅清玉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她想起赵子宣,初闻大哥噩耗的赵子宣像疯了一般,如今不也慢慢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了吗? 活着能努力往前看的人,终究是好的。 傅清玉望着院墙一角开得茂盛的黄菊静静地笑着。 “你与我二堂哥怎么样了?”进了里屋,赵明珠忽然压低声音问道。 傅清玉“啊”了一声:“没有怎么样啊?”关于她与赵子宣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赵明珠疑惑地看看傅清玉:“这倒是怪了,我去看望二堂哥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什么?我居然看到二堂哥在认真地钻研着兵书。我都八辈子没有看到他看过书了,就是我那伯父拿棍子赶他,他都是不看的。今天居然捧起书看了起来,真是太诡异了。清玉,我那二堂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傅清玉一副十分惊奇的表情:“看书?看兵书?你那二堂哥发奋图强了吧?” “所以我才觉得十分奇怪啊。”赵明珠纳闷道,“我那个伯母担心得不得了,让我去问问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哪问得出什么来,我刚问了一句他是不是跟你赌气了?他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傅清玉心中一跳,表面上若无其事道:“明珠姐姐,既然赵公子认真温习功课,你又何苦去打扰别人呢?” “我担心二堂哥拿了本书只是纯粹做做样子,心里面却在跟你闹别扭。”赵明珠单刀直入道,“我的这位二堂哥,我最了解了,清玉,除了你之外,谁能让他如此失魂落魄……” “我们之间真的没事。”傅清玉含笑道。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她早就原谅他了,过不去那道坎的人,是他。 “真的没事?”赵明珠认真地看着傅清玉。傅清玉眼中一片清明,赵明珠这才信了她的话。 “没事就好。”赵明珠呼了口气,“我当初还以为是我那伯母的话给你添堵,你气他,不理他了呢。” 傅清玉失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如果你们的事情能成的话,那我们也就……”说到这,赵明珠的脸竟然红了一下。 傅清玉有些奇怪地望着赵明珠,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看着我干嘛”赵明珠更不好意思了,刚才她一时失言,不想竟然引起傅清玉的注意。 “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傅清玉一瞬不眨地盯着赵明珠,盯得她的脸更红了。“小妮子,思春了?” 正文第五百二十四章伪装 第五百二十四章伪装 赵明珠的脸红得如熟透了的苹果,瞪了傅清玉一眼,不甘心道:“你才思春呢。”追着傅清玉闹了起来。 闹够了,两人并排躺在院子里的两张躺椅上,看院墙一角开得正艳的黄菊。 “再过些日子就中秋了,也不知道清敏到了云南大理没有?”赵明珠看着院子里浓重的秋意,忽然叹了口气。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姐妹了,今年的中秋又少一人,赵明珠的心里未免有些唏嘘。 傅清玉怔了一下,目光悠长:“明珠姐姐不必担心,云南大理四季温暖如春,哪怕北地冰封三尺,大理那边也阳光明媚,一派*光的。”她静静地笑着,“我想,七妹妹到了那里以后,一定可以找到神医,治好病的。” “但愿如此吧,一场姐妹,竟然连送送她没来得及,唉。”赵明珠低叹。 傅清玉悄悄背过身去,把盈于睫毛上的泪珠眨掉,转过头来,抱上平静的神色:“是啊,真是遗憾,她要走了,我们都没有来得及送她一程……” “清玉,过几天宣召你入宫的圣旨会下来。”赵明珠忽然说道。 “宣召我入宫?”傅清玉讶然道,脸上惊疑不定,“为什么?谁下的圣旨?” “是皇太后的提议,说你既然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而且得到了她的真传,也该让后宫那些嫔妃们容颜永驻,让皇上看着开心。” 傅清玉心想,说白了,就是召她入宫给后宫三千粉黛做美容师。 这个美容师也是一个官职吧,是官职的话,那就有俸禄。 傅清玉觉得惊讶的是,皇太后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居然会向皇上提议,召她入宫为女官。 如果要为皇太后的这个决定寻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皇太后想要补偿她。 毕竟她救了皇太后一命,而后她又授意傅大夫人拒了婚。为了平复悠悠众口,同时也为了昭显皇家的天恩浩荡,皇太后这样抚慰傅家的举措也算是合情合理。 傅清玉的眼睛里,流淌着浅浅的笑意。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一个脱离傅府,脱离傅大夫人的机会。 拒绝忠靖侯府的提亲便是为了这一个目的。她现在的名份依然是一个庶女,嫁给赵子宣只有做妾室的份。但是,如果能够入宫为女官的话,这样一来,身份就不同了。 她救皇太后在先,后又被赵子宣劫掳了去,于情于理,皇室的人都欠她一个说法。 要还她的公道并不难,就看皇家的人肯不肯做。 她在皇太后身上下了一个赌注。要悠悠众口暗地里的指责之下,皇太后还有皇上,三公主等人,是要皇家的面子,还是要继续对自己忌讳下去。 事实证实,皇室的人都很聪明,他们选择了前者。 傅清玉早就料到他们一定会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法来。这样的结果已经足以令自己满意。 这个时代,民风开放,在民间,女子可以开医馆,可以上街行走。有些学识的还可以入宫为女官,拿朝廷的俸禄。 要摆脱傅大夫人,首先必须自己有身位,有地位,不再像蔓藤一般依附的傅家。那样的话,傅大夫人想要钳制的话,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是傅清玉早就计划好了的,寻求自由的第一步。 想必傅大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也无话可说了吧?毕竟傅府有女儿入宫为官,这也是傅府的荣耀。 抑制住心中满满的喜悦,傅清玉冷静道:“明珠姐姐,这个消息可靠吗?” “怎么不可靠?”赵明珠不满道,“这可是我那个伯母,三公主亲口说出来的,听说是皇太后的提议,我那个伯母还老大不情愿,后来皇太后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个伯母就不再反对了。我想,能让我那个蛮横伯母让步的,恐怕就是她的宝贝儿子,我的二堂哥了。” 傅清玉的眉头微扬,从赵明珠的话里,她听出了一些意思来。难道说,皇太后毕竟还是顾念着自己曾救过她一命的恩情的,所以才暗地里协助自己一把? 从这件事情看来,皇家似乎也还有那么一点温情。 傅清玉深吸一口气:“明珠姐姐,多谢你带给我这个消息。不过,我想,这件事情还未最后定下来,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赵明珠点点头,她当然明白傅清玉在傅府的处境,都帮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帮一把。 “你与二堂哥之间,真的没有出什么事情吗?”最后要离开的时候,赵明珠又绕到了这个话题上来,“我总觉得二堂哥有些不妥。” 赵子宣?傅清玉心中一惊:“有什么不妥?”一颗心瞬时提了起来。 赵明珠纳闷道:“我就是觉得奇怪,二堂哥从来就不读书的,但是如今他竟然能拿起书本,而且是废寝忘食地看书,你说奇不奇怪?我还听说,这两天忠靖侯爷还考量过他的功课,他居然能分析得条条是道,就连侯爷都惊讶不止……你说这奇不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傅清玉笑道,“你二堂哥肯奋发图强,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你二堂哥本来就是极其聪慧之人,这过目不忘的本领,说不定也是有的,那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可是……”赵明珠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与赵子宣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看惯了赵子宣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转变成正经八百的样子,还真是接受不了。 “可是我觉得二堂哥瘦了,瘦得很厉害,听阿海说他整晚整晚不睡觉,就跟自己过不去似的。还有,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受的伤,整只左手红肿得厉害。” “这样吗?”傅清玉觉得心里面有些隐隐约约的疼痛划过。 赵子宣,你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吗?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这样摧残自己呀。我们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傅清玉忽然道:“明珠姐姐,我现在全好了,什么病都没有了。真的,不信你看看,我的脸色这两天补一补,很快就会复元的。只不过受了一点小风寒而已,不用担心。你告诉赵公子说我全好了,别让他担心。”她想了想,再补充一句,“我看我很快就要入宫任职了,以后想找姐姐玩的话,也可能没有那么方便了。这样吧,我们后天就赛马去,好不好?” “可是我看你的脸色,还是苍白苍白的……”赵明珠看着傅清玉,有些犹豫道,“要不你再休息几天,等你的身子大好了,我们再去。” “不用,我真的没事了。”傅清玉马上道,“要不,我们马上骑马去?”说着招呼冬梅拿骑装去。 “看你猴急的样子,这么着急干什么,就算你以后入了宫,也可以请假出宫的嘛。”赵明珠以为傅清玉担心以后入了宫供职之后的事情,忙拉着她道,“后天吧,我现在什么骑装的,都没有带过来。而且,我待会还有事情呢。” 赵明珠吩咐跟在身边的丫环,把她从南方带过来的特产拿过来:“这些可是我专程从南方给你带过来的。” 傅清玉笑着说:“多谢。” “哎。”赵明珠按住她的手道,“这些是我亲手挑了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要拿去送人啊。你母亲那边不用担心,刚才在拜见她老人家的时候,我已经送了好几盒给她了。” 这个赵小姐也真是霸道,送出去的东西还要限制人家如何使用傅清玉笑道:“遵命,赵小姐” 一直把赵明珠送到院子门,离开的时候,傅清玉还特地叮嘱一句:“记住,一定要告诉你堂哥哥,我什么事情都没有,身子好得很呢。” 赵明珠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 送走了赵明珠,傅清玉累得快虚脱。毕竟昨夜的掌风还是很有威力的,她当场吐了一大口鲜血,再加上睡眠不足,又陪了赵明珠整整一下午。如果不是怕被赵明珠看出破绽,传到赵子宣那里,更让他自责的话,她早就什么也不顾就直接躺到床上去了。 “小姐,你怎么了?”看到自家小姐脸色苍白,一头的冷汗,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冬梅与冬蕊吓坏了,赶忙扑了上来,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傅清玉咬咬牙,坐了起来。 “小姐,我扶你回房去吧。”冬梅哽咽道,“小姐可要保重自己,后天的赛马,就……就不要去了吧。” “说出口的话,哪有不去的道理。”傅清玉努力喘了一口气,她真的觉得累极了,“冬梅,你想让你家小姐成为言而无信的人吗?” “小姐,你就不要再逞能了,你现在这样的身子,可怎么去呀。”冬梅哭道,“我知道小姐的心思,小姐怕赵公子太过于自责,所以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全好了,好让他宽心。可是小姐,你也该为自己想想啊,要是赵公子知道你是强撑着做给他看的话,他该多心疼啊。” “我不会让他看出来的。”傅清玉虚弱地笑笑。 正文第五百二十五章故地重游 第五百二十五章故地重游 (忙于装修忙晕了,更文迟了,抱歉,看来装修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在牡丹阁里休养了两天,傅清玉明显感到好多了。再加上傅二公子给她的专治内伤的药,和自己调制的一些大补丹,傅清玉的脸色渐渐回复了一些血气,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般苍白了。 两天后,吃过早饭,赵明珠就来到了傅府,看到傅清玉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总体上气色还算不错,这才放心与她一起到城郊的仙女湖区赛马场去赛马。 深秋季节,原上的草有些枯黄了,大风吹拂过来的时候,那些高高低低的野草如波浪般随风摆动,传递着秋天的凉意。 傅清玉拉紧了一下身上的斗蓬。 冬梅马上感到自家小姐的异样,凑过来悄声问道:“小姐,不舒服吗?” 傅清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只是身子虚了些,这深秋的寒气倒有些受不住了。” 冬梅担忧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她知道傅清玉的身子一向康健,倘若不是中了那一掌,受了内伤,气血逆行的话,这深秋的凉意哪能侵袭到她? 连她都没有感到凉意,小姐却能感受得到,证明小姐的身子的确被那一掌伤了。 “要不,我们跟赵小姐说一下,就说小姐身子不适,改日再来,好不好?”冬梅恳切地望着傅清玉,她怕自家小姐撑不住。 傅清玉摆摆头,本来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才提出的这个主意。意在于让赵明珠把消息传递给赵子宣,让他不那么自责。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况且,这样半途而废的话,岂不让赵子宣更加自责了? 傅清玉深吸了一口气,自我感觉还好。于是笑笑道:“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有分寸。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小姐,千万要自己当心。”冬梅说不出太多的话,因为,赵明珠已经策马从那边过来了。 马夫已经把“赤兔”牵了过来。“赤兔”有些日子没有出来溜达了,看到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马上欢喜地长嘶起来。 “清玉,看你的马儿。”赵明珠笑道,“你好久没有带它出来了吧,看它高兴的样子” 傅清玉骑了上去,抚摸着“赤兔”柔软的棕红色鬃毛。“赤兔”也回过头来,亲妮地舔着主人的手。 “是啊,这马儿本应该在草原上奔驰的,我却老把它圈在后院里,真是委屈它了。”傅清玉有些感慨道。想起这匹马儿,本来是傅二公子送给七小姐傅清敏的礼物,没想到阴差阳错,这马儿竟然跟自己投缘起来,不肯跟着七小姐,倒让自己白白捡了一个便宜。 还有一个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马儿竟然曾经在仙女湖区的公主府里伺养过,赵子宣还曾经是这马儿的旧主人。如此说来,似乎她与赵子宣的缘份,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了。 马儿为媒,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但却真实地发生在她与赵子宣之间。 所以,对于这匹“赤兔”,傅清玉尤其珍爱。 “今天你就让它尽情狂奔吧。”赵明珠呵呵笑道,“清玉,我们赛马去。” 就在这时,远远的驶过来好几匹马儿,直奔傅清玉她们而来。其中一个穿着鹅黄高领镶边褙子的,远远的就朝她们喊了起来:“终于找到你们了。” 傅清玉眉眼一挑,这个穿鹅黄衫的姑娘有些面熟,她隐约记得是一个工部侍郎家庶生小姐,就是上一次与一位胖姑娘打得热火朝天的那一位。 还有另外两个更眼熟了,是傅四老爷的二女儿和三女儿,一个叫做傅婉玲,另一个叫做傅美珠,算起来是她的堂姐。 “两位堂姐姐,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傅清玉掩下不快,抬起眼眸,故作不认识地问道,“还有旁边这一位姐姐是……” “这位是工部侍郎的五小姐,叫何珍惠。”傅婉玲介绍道。 傅清玉向那位何小姐见礼:“惠姐姐好。” 何珍惠虽然与傅清玉不熟,但与赵明珠十分熟络,对着赵明珠抱怨道:“明珠,你也太不讲姐妹情谊了,这么好的天气,怎么自个儿跑来这个地方赛马来了?也该叫上一帮姐妹才是呀。人多才热闹嘛。” 敢情这位何珍惠是喜欢热闹的。 “只怕明珠妹妹眼中就看得见清玉妹妹,看不见我们这几个姐姐的。”一旁的傅美珠酸溜溜道。 傅清玉微一扬眉:“堂姐姐莫要错怪了明珠姐姐,是我一个人在府里闷得慌,这才让明珠姐姐陪我出来赛马散心的,这不正巧吗,你们都来了,那就更热闹了,我正愁人不够多呢。” “人多才好玩。”何珍惠果然是一个爱热闹的,也不计较傅美珠语气里挑衅的语气,亲亲热热地对赵明珠及傅清玉道,“走,我们赛马去。” 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傅清玉骑着的那匹马上不动了,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讶异:“清玉妹妹,你骑着的这匹棕红马,可是赤兔?” 傅清玉含笑点头:“哦,是呀,是叫做赤兔,我二哥送我的。听说是在一次狩猎中,二哥夺得头彩,皇上赏赐给他的。后来,他看到我与这马儿投缘,就送给了我。”傅清玉甜甜地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眼角余波掠过处,傅美珠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之极。 傅清玉心中暗暗冷笑,她一向自认为是一个低调的人,平日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然,人若犯我,我必狠狠地顶回去还要顶得那人喘不过气来 果然,傅美珠瞪着那匹珍稀的赤兔,在何珍惠与傅婉玲羡慕的赞叹声中,差点要背过气去 一击得胜,傅清玉的心情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招呼何珍惠与赵明珠:“走,各位姐姐,我们赛马去吧。” “我忽然觉得有些头痛,我先在旁边休息一会,你们去赛吧。”傅美珠抚了额头,做头痛状,脸上现出些许痛苦的神情来。 傅清玉当然知道她是刚才输了一招,面子上下不去,故作惊讶道:“堂姐姐不舒服?让妹妹看看,妹妹不敢堪比国手,但对于诊病这一方面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不用了。”傅美珠忙摆手道,“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觉得有些累,休息一会就好。你们去玩吧,因了我妨碍你们赛马的雅兴,就不太好了。” 傅美珠何曾不知道傅清玉的医术高明?赏桂大会上,傅清玉先救太后,后又分别给赵大将军与贺夫人诊治,一连救了好几个人的性命,早就一举成名,名气远扬。自己毕竟是装病,要是被傅清玉诊断出来的话,那岂不颜面全失? 傅婉玲有些不明所以然,看到自家二姐脸色果然难看,出于姐妹间的关怀,还有小小的想占便宜的心态:“二姐,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就让清玉帮你诊治一下吧。清玉医术超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美珠狠狠地扯了一下,再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傅美珠。 傅清玉把一切看在眼里,算了,都是自家姐妹,没有必要在外人面前闹僵了。于是含笑道:“我看堂姐姐的身子并不大碍,可能是睡眠不足,所以才会觉得位倦怠。这样吧,我们几个先赛马去,堂姐姐先在这歇息一会吧。” 傅清玉这话明摆着是给傅美珠台阶下了,傅美珠如何不明白?她感激地朝傅清玉笑笑,然后策马闪到了一边。 傅清玉三人则策马朝前奔驰而去。 赤兔果然是一匹好马,奔跑起来既迅速又稳键,不一会的功夫就远远地把傅婉玲甩在了后面,而赵明珠的马相对是良驹,拼命追赶才赶上傅清玉。等她们二人在终点的位置立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傅婉玲这才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清玉,这样可不能算数哦。”傅婉玲首先发话,“你们的马都是宝马,我的马逊,所以我才赶不上你们的。要不,我们换马再比试。” 傅清玉笑道:“这倒也是。这样吧,我把赤兔让你们骑,我骑普通的马儿好了。你们两个轮流赛吧,我到旁边溜达溜达。” 听傅清玉说要把赤兔这匹宝马让出来,傅氏姐妹都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傅清玉拍拍赤兔的脖子,低声道:“赤兔要乖哦,可不许闹脾气,等晚上的时候我给你好吃的。” 赤兔似乎听懂主人的话似的,低低地嘶叫了一声。 傅清玉跳下马来,与傅美珠换了坐骑,然后踱到一边,让她们三人相互赛马去。 草场上,那三个果然赛得热火朝天。 傅清玉笑了笑,赛了一会马,精神明显有些不济,毕竟是内伤初愈,本来就不适合太剧烈的运动。 她放松了缰绳,缓缓策马而行。不知不觉驶到了一处密林边上。她抬头朝密林望去,里面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灌木丛,却是她与赵子宣秘密见面的天然屏障。 赵子宣…… 傅清玉忽然心中划过一阵酸涩的感觉,几天过去了,他还好吧? 正文第五百二十六章耶律齐南的请求 第五百二十六章耶律齐南的请求 密林里忽然传出一阵响动声。傅清玉心下一动,低头去看自己骑的马儿。 马儿木木地望着前方的密林,一点反应都没有。 傅清玉这才想起,现在她骑的并不是赤兔。如果换作是赤兔的话,看到这片密林就会兴奋起来,低嘶着,迈开马蹄“达达”地直奔密林而去。 因为,那里面有一个很熟悉的人,还有“旋风”。 “去,到密林里去。”傅清玉催动着马儿。并不是说这马儿没有反应,密林里就没有那个人,那匹马。那个林子,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位置。她相信,如果他也来到这个马场的话,一定会在这片林子里等着她的到来。 沿着熟悉的密林小径蜿蜒而行,看到一路的马蹄印,傅清玉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还有一种迫切的期待。 他会在这里吗? 近了,在他们曾经逗留过的地方,果然有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她,坐在草地上。身上穿着一身靛蓝长袍,一样颀长的身姿,一亲友俊雅的背影。傅清玉屏住呼吸,轻声呼道:“子……” 那人转过头来,傅清玉忽然泄了气,垂下头,闷闷地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耶律齐南依然半坐在草地上,只是转了身子,回过头来,微微扬了一下眉毛,看向傅清玉的眼神全是探究:“怎么,我不可以来这里?还是……”他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了一些试探,“傅小姐在等人吗?” “没有。”傅清玉泄气道。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马匹的影子。难道,这位耶律公子是自个儿偷偷越墙到马场来的? “偷偷进入皇家马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傅清玉跳下马来,拉着缰绳缓缓朝他走去,“不过,我怎么觉得,耶律公子总是喜欢做这样一些平常人不做的事情呢?” 他一个外国使臣,居然还干这种近似于偷盗的事情,的确有失斯文。 “你在说我吗?”耶律齐南一点也不生气,含笑道,“我们草原的儿女,爱煞了草原的风景,看到城郊竟然有如此好看的草原,便忍不住进来瞧瞧。” 他自嘲一笑,仰面躺倒在浓密的草丛中,身后压倒一大片茵茵绿草,随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就那样随意地咬在嘴里。 傅清玉一时怔住,那样的动作,竟然与她熟悉的那个人如此相似。 “坐。”耶律齐南转头看了傅清玉一眼,指了指他身边的草地。 傅清玉放开缰绳,让马儿在附近的草地上吃草,看看耶律齐南所指的位置,犹豫了一下。 “怎么,我又不是老虎,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耶律齐南微侧了一下身子,看向傅清玉的目光含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都是这个人的错害得她以为是熟悉的那个人来了,空欢喜了一场 闷闷地在他身旁不远处的草丛坐了下来,傅清玉不看他,只盯着面前的草地发呆。 赵明珠在她的授意下,肯定会把自己要来赛马的消息传递给他的,为什么他不来呢?换作平日里,只要她有一丁点的状况发生,他都紧张得不得了,何况这一次,她受了伤,身子还没有复元。就算是她存心让他安心,让赵明珠告诉他,她已经大好了,难道他真的就信了赵明珠的话,一点也不担心吗? 真是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他…… 忽然之间,傅清玉觉得心情烦闷之极,随意抓了块石头扔了出去。石头砸落在草丛里,把里面一只草蜢惊得跳了出来,蹦蹦跳跳地跳远了。 “傅小姐心情如此糟糕,难道是为了那个人吗?”耶律齐南好笑地望着她。 傅清玉回头瞪他:“我们之间很熟吗?我好像认识你不太久啊,你了解我多少?什么那个人那个人的,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傅小姐欲盖弥彰的本事倒是挺高的,但是你可别忽略了我是谁,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我未必会不知道。”耶律齐南吐掉了嘴里含着的狗尾巴草,瞅着傅清玉笑道。 傅清玉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很本事,你是什么高丽的使臣,还有,是那个什么草原民族的格鲁王子。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她皱了一下眉,“我倒觉得你像是一个专门偷别人隐私的小贼。” “偷窥别人的隐私?小贼?”耶律齐南不由失笑起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过我,你是第一个。” “那是别人没有发现你这一优点,而我运气不好,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吐不快。”傅清玉翻了翻白眼道。 她的动作十分可爱,耶律齐南从心里面轻笑出声:“我在你的眼里,真的如此不堪吗?” 傅清玉怔了一下,不堪?她倒没有这般想过。以上不过是气话而已,他那么在意做什么呢? “对不起,其实你这人挺好的,又极力帮着我的那间铺子,我是……我是心情不好。”傅清玉的脸上浮现出歉意来,“真的对不住。” “我们之间还需要如此客套吗?”耶律公子忽然笑了。“来,跟我来。”他忽然站起身来,飞身骑上了旁边的那匹马,然后猛然拉过傅清玉的手,将她拉上马来,坐在了他的前面。然后,他一挥马鞭,那匹长嘶一声,“哒哒哒”地朝着密林深处奔去。 密林那一头,是蜿蜒而上的上山的山路。傅清玉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险山峻岭,一侧峭壁一侧悬崖,稍有不慎便会坠落于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傅清玉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叫喉咙,想要喝斥他停止的话也说不出来,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看面前的山路。 耻律齐南笑了一笑,这样的险境对于像他这样长年在马背上过生活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过了好一会,傅清玉觉得马儿停了下来,她觉得身子一下子平衡了,想必是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 “害怕了?”耳边传来耶律齐温和的声音。 傅清玉马上睁开眼睛,看看四周,果然到了山顶。这里是一处约有十平米的一块平地,四周皆是悬崖。 “你到底想干什么?”傅清玉觉得自己的耐心似乎快被面前这位奇怪的耶律公子磨尽了。 “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把你掳走吗?”耶律齐南含笑道。 那副样子,就像一个山贼笑容可掬地在对你说:“你不知道我这是在打劫你吗?” 傅清玉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她想,如果不是她的耳朵失聪的话,就是面前这位耶律公子吃错药了。 抢掳?有哪个鬼会这样笑着对你说:“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把你掳走?” 傅清玉被他气笑了:“我说耶律公子,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把我掳走,亏你想得出来” 耶律公子忽然不笑了,如老鹰般犀利的眼睛盯着傅清玉:“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语气里竟然带了一丝负气。 傅清玉有些愕然地望着前面的耶律齐南。他是怎么了?怎么她自见到他的那时起,他就变得怪怪的…… 现在又提到了什么“抢掳”,对她的抢掳,只有赵子宣一人做过。难道这位耶律公子也要这样做吗?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傅清玉慢慢地思索着,忽然,她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耶律齐南,不可能…… 耶律齐南已经转过头去,看着山底下的风景:“有没有人对你说,这里是俯瞰京城最佳的地方?” 傅清玉惊疑惑不止地摇摇头。 耶律齐南笑了一笑:“说实在,这个地方也是我刚刚发现的,这里可以看到京城,还可以看到草原……” 傅清玉俯身朝下望去,不错,底下便是葱葱郁郁的草地,一望无垠,还有星星点点的白点,想必是羊群了。 “喜欢草原吗?”耶律齐南柔声问道。 傅清玉点了一下头:“喜欢。” 无论什么时候,草原与大海,都是傅清玉的大爱。 “我也很喜欢,因为那是我的家。如今我就快要回家了。”说到这,耶律齐南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傅清玉,“跟我回到草原上去,做我格鲁的王妃好不好?”耶律齐南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傅清玉看着耶律齐南,真正愕住了。 她来到这个时空也有几年的时光了,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一些情形,更不能不知道“石国”、“突厥”这些字眼所代表的意思。 这几年来,中原的边境屡屡遭到外夷蛮横之族的侵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商旅不敢经过,边关的老百姓无法安居乐业,怨声载道。 究其原因,是因为漠北的突厥长年生活在寒冷贫瘠的地区,对中原的富庶一直虎视眈眈。牛肥马壮之际,就想把铁蹄伸到中原来,侵入中原领地。一些凶狠残暴、蠢蠢欲动的草原贵族,更是对于边境抢掳滋事,就是想挑起与中原的战事。 而中原与突厥的战事,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自从十多年前,银沙江一役,赵家军一举击溃突厥主力,让他们十多年都不敢再动侵犯中原之心,这边境才安宁了十几年。 可是,最近这种平静却被无形地打破了。边境频频遭到骚扰,再然后就是赵世子的事件,这一切都说明,突厥早有再度侵犯中原的野心。 傅清玉微微摇头,这个请求她没有办法答应。 正文第五百二十七章不适合 第五百二十七章不适合 且不说赵世子的死横亘于其中,就拿她这个后世的人的眼光来看,几千年后,各民族不都是一家人吗?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呢? 换一个角度来说,她是一个来自和平年代的人,过惯了平平凡凡、庸庸禄禄的生活,不喜欢战争与硝烟,不喜欢那种生离死别,血淋淋的场面,最大的愿望就是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在安乐中死去。 做突厥贵族部落的王妃?傅清玉觉得有些好笑,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呢? 她对于那个所谓的格鲁王子一无所知,是不是冒充的无从定论,毕竟那个贵族象征的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的戒指是可以伪造的,他目前的身份扑朔迷离,令人无法判断。 退一步而言,就算他真的是漠北贵族部落的格鲁王子又如何?难不成她也要学文成公主一般,和亲到那些贫瘠之地,做政治的牺牲品?她不是文成公主,她没有那么大的胸襟。而且,她也没有文成公主那样的魄力与涵养,能够维系起两地的安宁。 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渴望的不过是两相厮守,平平淡淡,柴米油盐的平凡人的生活而已。 那些勾心斗角,枪来炮往的生活,真的很累。只怕她应付了这些,倒把两人之间最真挚的情感给消磨殆尽了。 她不要将来的那个人,为怕她受到伤害,而忧心忡忡,愁眉不展;而她也不用为他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她与他,做这世间最俗气的人,过不很精致的生活,哪怕是你淘米我洗菜,共同教养孩子,也其乐融融。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要如何的体面,如何的鹏程万里,如何的出人头地,如何的世荫富贵。她更懂得,树大招风,如果一个人要得越多,承受得就会越多,就会被俗事所牵扯绊,做不回原来的自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同样跟她一样胸无大志,同她一样随遇而安,同她一样对于这个世间没有太多的苛求,这已经足够。 她回眸一笑,眼里有淡淡的歉意:“只怕我要辜负耶律公子的期望了。” 耶律齐南眼中锋利的光芒一闪而逝,略为讶然的神情里带着些许受伤。只不过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淡淡问道:“这么快就拒绝我?不再好好想想?” 傅清玉失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倒觉得,耶律公子找上我,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像耶律公子这样高瞻远瞩的人,应该找一个像你一样有着雄心壮志,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贤内助才是。而不是像我……”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而不是像我这样无欲无求的人。” “你是在讽刺我的野心吗?”耶律齐南犀利的眼神盯着她。 傅清玉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威胁不了她。 “其实,一直以来我很欣赏有野心的人,有野心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不适合我而已。” 耶律齐南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回头望着脚底下无边无际的草原,声音有些暗淡:“其实也并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有野心,只不过每个人的际遇不同,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他必须强悍,否则的话将无法在这个世上立足。” 傅清玉看着他,忽然有些同情他。不错,如果他真的是漠北民族的贵族王子的话,那他必将承受更多常人无须承受的东西,也将失去更多常人拥有的东西。因为,底下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耶律齐南冷冷道,“我们草原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怜悯。” 傅清玉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我并不是怜悯你,我能理解你的无奈,所以,我很佩服你。” “无奈?”耶律齐南忽然狂笑起来,笑过之后的神情在傅清玉看来,更是落寞。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因为我的身份,别人看我的眼光总是羡慕的,羡慕我有这样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荣耀……你却说我无奈?太好笑了……” 他又再自顾自笑了一会,傅清玉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神色由喜转悲,渐渐浓重的哀伤袭了上来,他深深叹了口气:“傅清玉,真的被你说对了,别人以为我很风光,其实我一直都很无奈。能这样看透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接着他又再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却不能答应跟我回草原,真是可惜了……” 傅清玉低下头,不想再说拒绝他的话。 耶律齐南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幽幽地问道:“他对你好吗?” 傅清玉抬起头来,很惊奇地看着他,这样他都知道? 渐渐的,她的唇边绽开一朵笑容:“很好,真的很好。” 傅清玉的笑容不加掩饰,耶律齐南从中读到了幸福的含义。他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傅清玉的肩膀:“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大草原了。” 他的话令傅清玉感动。她问他:“真的要回去了?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耶律齐南道,目光中似有不舍,“你要好好的,如果赵家那小子胆敢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他的” 傅清玉笑了起来,问道:“有酒吗?” 耶律齐南有些疑惑地解下身上的酒袋递给她。 傅清玉伸手接过,再看看峭壁边上的野毛竹。 耶律齐南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转,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飞身而起,抽出腰上的弯刀,“刷刷”几下就砍了一根毛竹下来,取中间有节的两段,削成两个竹杯的样子。 傅清玉笑道:“耶律大哥好快的身手。”拿过竹节杯,拔掉酒袋的塞子,斟满两杯酒,自己执了一杯,另一杯递给耶律齐南,朗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耶律大哥,我这个做妹妹的敬大哥一杯” 言下之意,已经将耶律齐南当成是大哥了。 耶律齐南怎能不明白傅清玉的意思?他伸手接过,爽朗道:“干” 傅清玉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杯酒就干了下去。漠北的酒果然浓烈,不一会的功夫,傅清玉的脸上便泛起红晕来,显得更加俏丽。 “好样的果然有我们草原儿女的风范”耶律公子赞道。见傅清玉欲斟第二杯,忙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杯就已足够,你要知道,你我的情谊,无须用酒盏来衡量。” 傅清玉感动地望着他。她知道,漠北民族的人好酒,喝得越多感情就越深厚。他之所以阻止自己,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已表明,哪怕不用喝酒,他们也是非同一般的朋友了。 “走,我送你回去。”耶律齐南跃上马背,随手把她也揽上马背,坐到了他的前面。他一挥马鞭,马儿便急速地朝山上急驰而去。 山路崎岖,但耶律公子的骑术更是高超,不一会的功夫,便到了山下的密林里。 耶律齐南跳下马来,把缰绳交到她的手上,含笑望着她:“去吧,你的那些姐妹们在等着你呢。” 傅清玉点点头,调转了马头。然后,她听到了耶律齐南在背后诵道:“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从兹去,萧萧班马鸣。” 她猛然怔了一下,回过头去。这样的诗,她记得赵世子以前也说过。她看着耶律齐南,心想,是不是面前的这位漠北王子,也有着和赵世子一样的无奈呢? 耶律齐南含笑看着傅清玉:“妹子成亲的时候,我这个做大哥的,一定会过来讨杯喜酒喝的还有,你要小心赵旭这个人”说完,未等傅清玉反应过来,他已伸手在马背上拍了一下,马儿长嘶一声,迈开蹄子奔出了密林。 耳边风声呼啸,但耶律齐南最后那一句话却像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了傅清玉的心里面。赵旭?赵旭是谁? 出了密林,傅清玉举目望过,见空旷的草原上,赵明珠等三人仍在热火朝天地赛着马,正玩得忘乎所以然。 傅清玉笑了,她不知道在这三个精力旺盛的官家小姐们的折磨之下,那头名驹会不会被累死? 她沿着边缘的过道慢慢地溜达着。由于刚才喝了整整一大杯烈酒,酒气上头,现在的脸红得发烫,要好好发散发散才是,免得让人看出破绽来。 漠北的酒虽然浓烈,但来得快也散得快,傅清玉也是一个有些酒量的人,再加上有柔和的风吹着,所以沿着边缘走了两圈,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散了。 踱到另一边,冬梅看到自家小姐有些累了的样子,赶忙走过来,把傅清玉扶下马来,让到一个亭子里休息,然后递上一些水给她润润喉,另外也把随身带着的一些糕点拿给自家小姐享用。 那边的三位官家小姐终于意犹未尽地回来了,赤兔也累得直喘粗气。傅清玉看着那头赤兔,不由有些心疼。 但是傅四老爷家的两位姐姐居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傅美珠嚷嚷道:“清玉,我们明天再来,你那马儿太厉害了。” 傅清玉苦笑。 还是赵明珠善解人意,瞪了傅美珠道:“怎么说也得让这马儿喘口气吧,你想累死这名驹啊?” 傅美珠这才讪笑着作罢。 正文第五百二十八章幻象吗?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二十八章幻象吗? 回去的路上,赵明珠跟傅清玉同乘一辆马车。她用手肘碰了一下傅清玉,悄声问道:“他来了没有?” 傅清玉怔了一下,看定赵明珠。听赵明珠的语气,她一定把自己要赛马的事情告诉了赵子宣了,那他为什么没有来呢?难道他真的如此放心,以为她已经痊愈了? 赵明珠看看她,眼中一道疑虑闪过:“他没有来吗?” 傅清玉一惊,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使他安心吗?他来不来重要吗?好像不太重要。只要赵明珠能把自己身体康健的消息传递给他,让他安心,让他不再自责,这不正是自己的想法吗? 心里面,还是有一点失望的。 看到赵明珠眼中疑惑的神色不断在加深,傅清玉忙掩饰道:“子宣虽然没有来,但是他托小厮带了一封信过来。刚才你们赛马的时候,我就拿到那封信了,他说他很担心我,但是临时有事,所以耽搁了,不能亲自过来。” “原来如此。”赵明珠果然信了,“我就说嘛,像二堂哥如此重视清玉你,他怎么可能不来呢?多半有事耽搁了,果然不出所料。” 傅清玉点点头,内心却苦笑。 先是赛马,后来是高浓度烈酒,傅清玉一回到牡丹阁便觉得支撑不住。喝过冬蕊熬好的药,连晚饭都没有吃,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忽觉口渴难耐,浑身燥热,头却昏沉得厉害,知道自己是内伤未愈,却执意逞强,一番赛马激烈运动之后,再饮下整整一大杯烈酒,更是加重了病情。 “水……水……”她在虚弱地叫道,可是她太虚弱了,发出的声音如蚊子一般。她模糊地记得,今天冬梅的家里临时有事,告了假回去了。而冬蕊这几天忙着照顾她,累得够呛,想必早在外屋进入了梦乡。 算了,忍耐一下吧,很快天就亮了。傅清玉不忍心惊动外屋的冬蕊,强自忍下不适的感觉,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似乎有一双干燥而温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然后一杯水递到了唇边。 她贪婪地喝着水,快冒烟的嗓子终于得到了缓解。她极力想睁开眼睛看看来人是谁,但是眼皮如有千斤重,任她怎么用力也睁不开。 鼻冀处传来一阵淡淡的酒香,还有淡雅的薄荷香味。 酒香加上薄荷香气,全天下就只有一个人喜欢用这样的方法制造独特的香水。傅清玉的心中顿喜,虚弱地叫道:“子宣,是你吗?你来了……”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沉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是他的声音无疑。傅清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喃喃道:“子宣……” “别说话。”来人轻轻说着,傅清玉感到自己的身子被扶了起来,然后一股真气自背部缓缓输入体内。 “子宣……”她虑弱道,“不用这样,我……我没事,歇两天……就好。” 来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真气过与她,替她疗伤。 然后,他站起身来,把她放平,掏出一粒药丸递入她的口中,再把水杯放到她的唇边,喂她吃药。 “你好好歇着,不用担心,明天起来就会好了。”来人柔声说道,随手一拂,拂中了她的“昏睡穴”,傅清玉只觉得困意沉沉,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傅清玉猛然惊醒过来,身子的燥热已经消退不少,额头上也不那么发烫,嗓子里没有干得冒烟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药香。 她在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膝。四周一片漆黑,一片寂静,一个人影也没有。窗棂里,如水的月光自外面倾洒进来。外面隐约传来更鼓声声,她侧耳听了一下,才四更。 可是,刚才的那番情景……究竟是梦境,还是真的? 那干燥而温热的双手,如此的真实,还有,那独特的薄荷香气……是他,错不了。 如果真的在梦里的话,梦里没有嗅觉,不应该闻得到香气的。 他真的来了吗?傅清玉紧紧抱着膝,把头埋进臂弯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皇宫后花园。 一个脸色苍白,弱质纤纤的女子正在陪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园子里慢慢散着步。 “嗯,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倒还不错。”太后认真地打量了赵大*.奶一眼,“恒儿的事情发生之后,哀家还以为你会熬不过,没想到你终究还是熬过来了。” 太后往事重提,赵大*.奶的眼圈又红了,叫了声:“皇外祖母” 太后忙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你是一个好媳妇,是哀家把不该提及的事情又提出来了,惹你伤心,看来哀家老糊涂了。” 赵大*.奶转涕为笑:“皇外祖母说哪里的话是世子他没有福份在皇外祖母面前尽孝了,就让孙媳妇前来替他尽尽孝心。” “好孩子,嗯,好孩子。”念及过世的赵世子,想到这个她平日里疼爱的外孙,说没就没了,太后也禁住泪湿了双眼。 赵大*.奶忙掏出丝帕给太后擦拭同,口中惶恐道:“皇外祖母千万别伤心,要是伤了身子可是孙媳妇的不是了。是孙媳妇多嘴了。从今往后,孙媳妇一定不再提及此事便是。” 太后宽容地摇摇头:“你呀,是最贤惠的,是恒儿没福气,有这么个好媳妇却早早地走了……” 太后说不下去了,赵大*.奶少不得忍住悲痛又劝慰了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收住悲伤,想起一事来,慎重地问道:“让傅家那六丫头进宫做女官,真的是恒儿的主意?” 赵大*.奶含笑点头:“的确是世子的意思。世子在世的时候,早就知道了傅家六小姐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后来见识过傅小姐的高超医术之后,更是对她的医德赞不绝口。早就想向太后举荐傅小姐,只是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发生了赏桂大会贺云明叛乱的事情……” 赵大*.奶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忍下满腹心酸,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太后:“皇外祖母,这是世子走的前一晚写的书信,可能他早就料到会有事情发生,所以早早写了这一封书信……” 太后神色黯然地看完了信,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是恒儿举荐的,哀家也就放心了。哀家看傅家那六丫头也挺实在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倒也是一个信得过的人……” 太后想了想,忽然笑了:“事情真是巧了,我听文思院的史女官提了一下,说是尚食局下设的四司中的一司,因偷懒懈怠疏于职守,被责罚了出去,司药一职暂时空缺。我已经向皇上提及此事,举荐了傅家六丫头,如果事情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两天圣旨也该下了。” 赵大*.奶笑道:“皇外祖母考虑得周全,如此一来,二弟做下的荒唐事情总算有个交待了。” 太后有些无奈地摇头,虽说无奈,但脸上分明是宠溺之极的神情:“这猴崽子,喜欢一个姑娘,来求我这个老太婆不就成了?偏偏要自作聪明,闹出这样的闹剧出来,还被他爹抽了一顿鞭子,打得去了半条命。这下该老实了吧?唉,这些日子不见他入宫,我这个老太婆觉得寂寞了许多……” 赵大*.奶忍不住笑了。说也奇怪,别人家里的祖母,最疼爱的是孙子,可皇家的这位太后,最疼爱的却是外孙。再加上赵二公子长得俊美,一张嘴又特甜,总能变出一些小玩艺儿出来逗太后开心,经常把皇太后哄得心花怒放。再加上三公主又是太后的心肝宝贝,所以,这三公主的儿子自然也就成了皇太后溺爱的人了。 赵大*.奶含笑道:“过了这么些日子,二弟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孙媳妇回去之后,就对他说,皇外祖母想他了,他呀,保准明儿一大早就进宫给您请安来了。” “真的?”太后或许是真的想念这个最会哄她开心的外孙了,一听说孙儿身子已经大好,马上脸上笑成一朵花,“好好,我明天就让小吕子过去,把宣儿叫进宫里来陪陪哀家。” “好,我这就回去把这个事告诉二弟去,让他今晚好好准备准备,多想些好的点子逗皇外祖母开心。” 赵大*.奶笑着告辞,皇太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终究放心不下。叫过宫女,到御膳房拿了些新鲜的糕点,然后又把前几天下面进贡的长白山特等人参拿了两盒出来,让丫头小柔带回去,给赵大*.奶滋补滋补。 赵大*奶笑着谢过皇太后,带了小柔出来,一直走到宫门口。外面有一顶轿子已经等在那里了。赵大*.奶一上轿子,便用力猛咳了起来,捂住嘴的绢帕上马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点儿。 “大*.奶”小柔惊呼道,这才发觉原来刚才自家奶奶那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竟然是装出来的。 “别声张。”赵大*奶低声道,虚虚地靠在马车的车厢壁边上,“记住,回府之后什么都不要说。还有,我x一会,到府的时候叫我一声。”说完,赵大*.奶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小柔忙应了,把榻上的一件斗蓬给自家奶奶披了,然后,探出头吩咐赶车的媳妇把车赶稳点,赶慢一些,别惊扰了赵大*.奶。 正文第五百二十九章赞赏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二十九章赞赏 赵大.奶奶斜斜地靠在车厢边上,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如一张白纸般,就连那一双瘦骨嶙峋的双手,也白得如透明般,一根根青筋游走在苍白皮肤的表面,清晰可辨。 看到赵大*.奶微闭了双眼,小柔以为她要休息一会,便悄悄移到了外面,与赶车的媳妇坐到了一起。 车厢里,赵大*.奶紧紧地攥住一方绢帕,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胸口,闭上眼睛,脸上却是一幅欣慰满足的神情。 “子恒,你交付与我的事情,我一件一件都替你办妥了。”赵大*.奶喃喃道。 边国传书,一封书信直达高丽,即将继承王位的储君果然怒发冲冠,上书皇父,怒斥其弟贪慕美色。高丽君王一道口谕,召回了金明王子,并勒令他永远不得再涉足中原。 赵大*奶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她的夫君,永远都是这般睿智英明,未卜先知。利用了高丽国内部的明争暗斗,仅凭一封书信,就逼得金明王子退了亲事,并狼狈地滚回了高丽。 而接下来另一个计划,也让赵大*.奶对赵世子的高瞻远瞩赞赏不已。皇太后基于对赵世子的信任,也顾及了皇家不被人落下话柄的考虑,最终同意赵世子的请求,驳斥回三公主的抗议,把傅家六小姐传宣入宫,任一名女吏。 只要傅六小姐入了宫,做了女官,她的身份地位就会无形中提升起来,不再是依附着傅府生存的一名傅姓庶女。 只要圣旨一下,这位傅六小姐就是朝臣的一员,享受着朝廷的俸禄。婚姻大事就有着自己的自主权,不会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恐怕也是赵世子最高明之处吧? 赵大*.奶暗自笑了一下,她想起了傅家六小姐那绝美沉静的容颜。一个人,能够做到隐了锋芒,做到无欲无求,这样才不会随波逐流,卷到宫廷内部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这样的人,才能够平稳地在皇宫里生存下去。 赵大*.奶相信那个聪慧的傅六小姐可以做得到。而且,她更相信,那位傅六小姐,凭着高绝的医术,一定可以在皇宫里做出一番成就出来,让皇上、皇太后,还有三公主刮目相看,到那个时候,她与二弟的姻缘就水到渠成了。 “子恒,傅六小姐是个好姑娘,我一直给你提这门亲事,你一直不曾答应,原来你早已经看到了二弟对她的情谊……”赵大*.奶低叹了一声,“你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切,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啊” 想到自己过往的牵线,没想到却是错点鸳鸯谱,自己都觉得好笑。从另一方面,也深知自己夫君对于那位傅家小姐的情深意重。 “子恒,为了二弟,你情愿牺牲自己的情感,你可曾想过没有,为了你,我也是什么都可以付出的?” 赵大*.奶低咳了一下,绢帕上又多了几点鲜红的“梅花”。看着那绢帕上的点点腥红,赵大*.奶没有一丁点的惊慌失措,反而一阵欣喜涌上心头。 “子恒。”赵大*.奶轻声呼唤道,闭着眼睛,伸出手去,仿佛赵世子就在面前。 “子恒,你知道,自你走了之后,我有多想你吗?只要你在,哪怕你不说一句话,我的心里面也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不过,你不会感到寂寞的,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了……你等着我,等我把一切事情都安置妥当之后,我就来陪你……” 车子平平稳稳地朝前驶去,隐约听到赵大*.奶的一两声咳嗽声,转瞬间便被风吹散了。 两天之后,圣旨果然下了,傅老爷领着大夫人,沐浴更衣,摆了香案,接了圣旨。 圣旨下了之后,傅府的人一下子表情不一,各怀心事地走了。 傅老爷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色,一脸春风的样子,看向傅清玉的眼光放着欣喜的光:“好女儿,傅家这么多年来,可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在宫里做女官的,你可是为傅府挣足了面子,做爹爹的也面上有光。” 自经历了七小姐傅清敏的事件之后,傅老爷有一点在同僚里面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主动退婚,虽然是迫于无奈,但也毕竟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如今时来运转,自己的六女儿竟然救了皇太后一命,皇上又颁旨让六女儿到宫里任职,这一下,傅老爷顿时觉得心花怒放,春风得意起来,仿佛身价也抬高了不少。 “是爹爹与母亲教导有方,所以女儿才能有今天这样的荣耀。”傅清玉低眉顺目,在恭维傅老爷的时候顺便也把傅大夫人也恭维了一把。 傅大夫人的表情有些古怪,笑得有些勉强:“是啊,我们的女儿出自息了,入宫做官的,这在我们傅家可是头一遭啊。” 三姨娘也来了,坐到了下首的位置,含笑道:“是啊,我们的六丫头越来越有出息了,这可比府里的其他小姐们强多了。” 大夫人闻言,脸上猛然抽搐了一下,极力维持着端庄的笑容道:“是,三姨娘说得是。” 三姨娘也不理会大夫人的反应,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地拉起傅清玉的手道:“如今要进宫里做官,这头上的钗饰,还有这身上的衣裳,可要重新置过了。” 傅老爷拈须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的女儿入了皇宫,穿得体面一些,我们傅家也是面上有光的。” 傅大夫人的脸又抽搐了一下,用手捂住了胸口,笑得有些像哭一般:“老爷说得对,那是自然的。我这就让福鑫坊的,还有华锦坊的过来,给六丫头量身订做些头面衣裳。” 一旁的梅香看看傅大夫人,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华锦坊?”傅老爷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就是那间闻名京城的华锦坊?” 傅老爷一向不过问内宅的事情,今天突然提及华锦坊,傅大夫人不由愣了一下,忙提起精神问道:“老爷,怎么样了?” 傅老爷沉吟道:“今天早朝下朝的时候,听说平远侯家出了些事情,与华锦坊有关。说是华锦坊把平远侯府用来做衣衫的料子换了,送过来的都是一些劣质的布料做成的衣衫。平远侯府的那个管事娘子已经被杖责了一顿,卖出去了。还听说平远侯府要华锦坊还出损失的银两来,否则的话就要对簿公堂。” 傅大夫人轻轻的“啊“了一声,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想必这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这样扯上官司的作坊,我们还是少招惹。六丫头入宫做女官这是好事,免得碰了晦气。另拣一家吧。”傅老爷吩咐道。 “这……”傅大夫人犹豫起来。这华锦坊出了事情,如今老爷又不肯把衣裳的事情交给华锦坊去做的话,那对于华锦坊而言,不是雪上加霜吗? 傅大夫人犹豫的时候,,见傅老爷投过来不悦的神色,心中一凛,忙道:“好,就依老爷说的做。” “对了,老爷,我们府上这么些日子以来,也没有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如今六丫头得蒙皇家厚爱,入了皇宫,依妾身看,得大宴宾客,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对对对,是该好好庆祝一番。”傅老爷是个爱热闹的人,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傅大夫人看向三姨娘的目光像要杀人般。 傅老爷似乎觉得有些异样,转过头,看着大夫人问道:“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傅大夫人强笑道:“没,没问题。我马上按老爷的意思去办。是喜事,是该办个热热闹闹的。” 三姨娘的眼底略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傅清玉则站了起来,朝傅老爷、大夫人还有三姨娘施礼致谢。 “我的乖女儿。”傅老爷表现出从来没有过如此亲密的父女亲情,拉了傅清玉的手,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赞道:“果然是我傅政的女儿,比你的那些姐姐妹妹们出息多了。” 傅清玉掩了眼底的冷笑,应和道:“多谢爹爹夸奖。” 呵,以前自己多少次有惊无险,傅老爷哪一次关怀过她?等到她终于可以为傅府带来荣耀了,这久违的父爱终于回来了。傅清玉觉得好笑之极,看来维系这父女感情的,还是赤.祼.裸的交易啊。 坐了一会,傅老爷少不得又把傅清玉与傅里的其他小姐们比较了一番,特别提及了五小姐,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意。然后又瞅着傅清玉,笑眯眯地夸赞了一番。 一旁的傅大夫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傅清玉有些惶恐不安地看了大夫人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父亲在说话,她断没有打断的道理。三姨娘则对她投来安慰的目光。 “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回转到里屋,大夫人就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恨声道,“只不过尚食局的一个司药女官而言,何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还老拿五丫头说事,真是气死我了。” 梅香忙道:“夫人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奴婢看老爷以前对于五小姐也是寄予厚望的,不想五小姐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老爷自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恨铁不成钢?”傅大夫人冷笑道,“那个野丫头算什么东西?这皇上一下诏,就成了钢了?又不是入宫当什么贵妃娘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一旁伺候的向雪垂下头,嘴角抿了一下。心想:“六小姐在你大夫人的眼里再不济,但是人家皇太后看得上,皇上看得上,如今又领了朝廷的俸禄,不是钢那是什么,难道还是废铁不成?我看你那个亲生女儿倒像是废铁一块” 正文第五百三十章庆贺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章庆贺 大夫人心情不爽,把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全部赶了出去,想了想,又把梅香叫进来问道:“华锦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个事儿竟然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去了?” “华锦坊那边的事情一直都是张妈妈看着的。”梅香有些委屈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一想到张婆子,大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那个疯婆子,真是疯得是时候,倒把我们连累了,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让她去看着华锦坊的。” 梅香想了想道:“依奴婢看,还是平远侯府的那个事儿。”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枉我平日里那么看重她”大夫人恨恨道,却又无可奈何。 据张婆子的干儿子讲,张婆子如今整个人呈痴傻状,什么东西都疑神疑鬼的,嘴里老是大喊大叫,说什么前夫人来索命来了。这样的话要让傅老爷听了去的话,那还了得 所以,这傅府张婆子是不能再进的了。傅大夫人为了安复她的家里人的情绪,每个月扔了几两银子给她的家里人,让他们好好照顾她,千万不能让她四处乱跑,四处乱叫乱嚷。 谁想到,张婆子人疯了,却也不能让人省心,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真真让大夫人气闷之极。 “夫人,早知道那个张婆子那么胆小,看花了眼的东西,就足以吓了她一个半死,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梅香低声道。 “过去的事情……”傅大夫人沉吟道,“也不能没有她。要想当日我们主仆二人,在这府里孤零零没有依靠,连成个事也难……”傅大夫人叹了口气,“要不是有她夫妇俩,我们也不能成事这么快。算了,就算养个活死人吧,派人盯着她,千万不要让她说出以前的事情来。” “夫人,这嘴长在别人的身上,说与不说,我们又如何控制得了?”梅香提醒道。 大夫人怔了一下,对呀,这人的嘴是最无法掌控的,无论利诱或是苦刑相逼,都有可能把事实的真相和盘托出。 “那你说该怎么办?”傅大夫人恶狠狠道。 “夫人,依奴婢看,要拣就拣一个最为安全的方法,永绝后患。”梅香说得青描淡写,但眼中却显出一丝狠毒的目光来。 “你说,是什么法子?”傅大夫人看向梅香,从后者的眼神中,她隐约可以猜到梅香要说什么。 “夫人既然已经猜到奴婢要说什么,又何必再问呢?”梅香低笑道。虽然她长得不算太美丽,又有了一定的年纪,但是笑起来的模样仍然有一种柔媚的感觉。 一种掺杂着阴狠毒辣的柔媚。 傅大夫人看定她,慢慢道:“梅香,不是我不想抬高你的身份,而是你没有那个福份,你可不要怨我。” 梅香的脸色黯了一下,垂首道:“这个奴婢心里清楚,是奴婢的肚子不争气,居然让孩子掉了,以后还不能再……”梅香摇摇头,“不然的话,也不致于让老爷纳了那么多个妾室,让夫人受了那么多年委屈。” 梅香其实说起来,也算是傅老爷的一个通房丫头。那一年,傅大夫人又怀上了大小姐,为了宠络傅老爷不再朝着别的妾室房里跑,就给自己身边长得还可以的梅香开了脸,让她去侍奉傅老爷。 几个月之后,梅香出现了害喜的症状,把傅老爷欢喜得不得了,打算待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正式给梅香一个名份。 谁曾想,在孩子怀到六个月的时候,梅香在吃了一碗酸梅汤之后,腹痛如绞,竟然把未成形的男婴流掉了。由于孩子太大,梅香差点死于非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但大夫无情的宣布,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一个不能生育的人的通房丫头当然不能占据着姨娘的位置,自那之后,傅老爷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倒是大夫人于心不忍,将梅香留在了身边,依然当作自己的丫环。 为了这个事情,梅香一生就这样毁了。她在暗夜里无数次哭过,要替自己的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报仇。她记得,当时那碗酸梅汤是三姨娘送过来的,于是她把所有的恨意都聚集到了三姨娘的身上,借助大夫人的手,把三姨娘所出的二小姐傅清婵配给肃静王爷的侄子,一个京城闻名的浪荡子,让仇人的女儿日日夜夜倍受摧残,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可以出出自己胸中的恶气。 傅大夫人叹了口气:“张婆子那事儿,你去办吧。”然后想了想,又道,今天是岳儿的忌日,你到账房领十两银子,在岳儿的坟前多上一柱香……如果岳儿还在的话,想必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小伙子了。” 岳儿是梅香给未出生的孩子取的名字,未出生的孩子不能入傅家的祠堂,所以梅香便在外面凭了一间屋子,摆了自己儿子的牌位,每年忌日的时候都要前去上几柱香,伤感一番。 看着梅香缓缓离去的背影,最后消失在院子门口。傅大夫人冷笑一声:“梅香,不要怨我。要怨的话,就怨你当初太受老爷的宠爱,有了孩子之后就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个教训就是要让你记住,我可以将你捧到天上,我一样可以将你狠狠地摔到地上” 大夫人冷笑了一会,犹自拿起桌上的账本看了起来,这一看之下,更是愤怒异常,一掌拍在桌子之上:“岂有此理” 这一本华锦坊的账本,密密麻麻圈着的尽是亏空之数。那个林家娘子也愈发大胆起来了,竟然趁着张婆子疯了,有好几个月没有上缴银子,难道她觉得这几个月来的银子怎么越来越不够用了呢。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听那张婆子的话,把华锦坊给了林家娘子。”傅大夫人恨声道。她当然知道,张婆子一直在她的面前力荐林家娘子,这其中一定收了不少的好处费。但是当时用人为重,所以对于这些事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过去就算了。但是,现在不同了,张婆子疯了,就不能让那个林家娘子再这样嚣张下去了,特别是在这个她急需用银子的时候。 傅大夫人打定主意,等梅香回来之后,就让她去处理这件事情,把华锦坊从林家娘子手中收回来当然,那桩官司少不得她出银子去打点了。 还有那个野丫头…… 一想到这,傅大夫人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之前那个丫头说得头头是道,连她也被蒙蔽了,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拒绝了忠靖侯府的提亲。谁曾想,那个丫头竟然有着这样深藏不露的心思 入宫做女官,虽然是傅府的荣耀,但对于她这个傅府大夫人而言,却是一点利益都捞不到的。 一旦入宫为官,拿到了朝廷的俸禄,这个丫头的地位就大大的提升起来。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就不再起作用,则她,就再也无法控制这个丫头了。 傅大夫人经营多年,深深明白挟制一个人的诸多好处。如今,这个野丫头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这就意味着自己无形之中损失了一大笔可观的财富。还有另一点最重要的是,一旦这个丫头脱离了自己的掌握,那就无法成为自己钳制傅二公子的最后一张底牌。 傅大夫人至今才真正感到得不偿失,追悔莫及。 “恭喜小姐”一看到傅清玉自院子外面走了进来,早早得了消息的冬蕊冬蕊,还有院子里的一群丫头婆子们,马上眉开眼笑地走上前来恭贺。 傅清玉看到她们笑不拢口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你们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圣旨下的时候,她还一个人在后园里散步,刚好碰到三姨娘,三姨娘便拉着她一同往上房去了。当时的她,身边一个丫头也没带,所以,她一回来,牡丹阁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证明这种传播消息的速度还真是异常迅速的。 “那当然。”冬梅笑着指住冬蕊道,“最心焦的是冬蕊,今天一大早就到外面听风声去了,第一时间就听到圣旨的内容,然后飞奔回来告诉大家伙,所以我们大家都知道了。” 冬蕊得意道:“那是当然,我最关心的当然是小姐,小姐的好消息我又岂能错过?我们小姐入宫做女官,就是有身份的人了,以后大夫人可不敢再随便欺负我们小姐,你们跟着小姐,算是跟对了。” 傅清玉听得好笑,怎么这话说得……自己像个山大王似的? “好了,既然今天大家高兴,就每人赏二两银子吧。”傅清玉含笑道,这样的好事情,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 “小姐,今天这么高兴,我们大家伙一块庆贺一下吧。”一个粗使婆子提议道,“自我们跟了小姐之后,小姐对我们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赏银也没有少给。如今小姐要入宫做女吏去了,我提议,我们大家伙儿一人拿出一两银子出来,置一桌酒席,给小姐饯行,好不好?” 所有的人都纷纷鼓掌说好。 于是,大家都从赏赐的银子中,取了一两出来,凑在一起,让冬梅冬蕊,带两个手脚利索的,到外面办置一桌酒席,然后悉数拿到牡丹阁里来。 那一夜,牡丹阁欢声笑语,直到很晚方才散去。 正文第五百三十一章兄妹相认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一章兄妹相认 院子的门掩得紧实,房间的门也掩得紧实,毕竟还是在傅府里,在大夫人的眼皮底下,傅清玉不想太张扬,让别人抓了把柄。 虽然没有喝酒,但人人脸上都有了一些醉意,吃过一顿丰盛的晚宴,再揣把赏银揣入怀中,一个个带着满足的笑意回到各自的房间里。 冬梅关好院子的门,回到里屋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在半开的窗前发呆。深秋的寒风刮了进来,吹起她的衣袂,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冬梅总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总觉得自家小姐不太像普通闺阁中的小姐。 一般官宦之家的闺阁小姐,遇到非常状况的时候,有哪一个如自家小姐这般镇定自若的?恐怕不是吓得全无主意,傻愣愣的,就是闹个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是自家小姐却不会这个样子。 自家小姐总会以超乎常人的冷静去面对各种异变的场面,不愠不火,不焦不躁,一步一步扎实地朝前走着。 有多少次风雨欲来的紧迫场面,有多少次没顶之灾迫在眉睫,而自家小姐总在变幻莫测的局势前屹立不动,极力想着各种方法,不到最后一刻不放手。 或许是因为这样吧,冬梅想道,正因如此,自家小姐才能够顶住狂风骤雨,走出一片晴空来。 “小姐,窗前风大,小心着凉。”冬梅拿了一件斗蓬,披到了傅清玉的身上。 傅清玉点点头,依言披上斗蓬。看着外面的夜空,想着从此以后,自己不必再受着傅大夫人的控制与约束,能象鸟儿在这无边无际的夜空中自由的飞翔,心情顿时感到无比的畅快。 这是自己一直向往的生活,而今,终于实现了。 虽然过往的每一步走得艰辛,但却是值得的。 之前听了别人传达了圣旨的内容,接受着别人的祝福,总觉得有些遥远,像别人的事情。但曲终人散,夜深人静之际,静静回想,心中慢慢升腾起一阵巨大的喜悦感,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盼了这么久,终于有了这样一个结果,她在欣喜之中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小姐。”看出自家小姐心中的不平静,冬梅伸手过来,握住傅清玉的手,“小姐,你终于等到了。” 不错,她终于等到了这一个机会。虽然入宫的女官也有一定的限制,但是,相对在傅府而言,自由多了。 这个时代的女官,地位还是很高的,出入宫闱虽然有一定的限制,但是可以和宫里的太医一样,有节假日,有轮休,在外面买房购置田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女官的任期无限制,朝臣可以请辞,但需得到皇上的恩准。女官也一样,但必须得到太后的点头。 傅清玉看着外面的夜色,欣喜之余心中划过一丝惆怅。如此大的事情,想必在京城早就传开了,但是,赵子宣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要是在往日,即便他有事无法前来寻她,也必定会送封书信前来。但是现在,他那边却是音讯全无。她不相信他会因为她要入宫,就忘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但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冬梅看出自家小姐的心思:“小姐,赵公子或许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小姐你要知道,赵公子的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小姐一个人,如今小姐就要入宫,他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我想,赵公子或者外出了,所以还没有收到消息吧?” 知道冬梅说的不过是宽慰她的话,傅清玉笑笑:“我知道,好了,夜深了,去睡吧。” 坐在梳妆台前,一点一点地铺散自己如缎般的黑发。镜中人目光热切,眉心之间却有一丝忧郁。 那一夜似梦似幻,却是如此的真实,干燥而温暖的手掌,拂过她滚烫的额头;鼻冀处传来的淡淡薄荷香气,她虽然困倦得睁不开眼睛,但是,她能肯定,必是他无疑。 他终究是牵扯挂着她的,可是,为什么不来看她呢?她就原谅了他,难道,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愧疚难当,耿耿于怀吗? 第二天开始,傅府便开始热闹起来,接受贺礼,宴请宾客,张灯结彩,制作吉服……傅府的人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傅清玉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僻静的林荫小道,外面的热闹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一个能让傅府上下的人有荣耀感的人而已。 她去了清波阁,看素未谋面的母亲。外面的喧闹与这里的清冷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这里,更让人觉得心里平静。 “娘,女儿就要到宫里去了,你在天之灵保佑女儿吧。”傅清玉双掌合什,对着那壁画上的女子默默祷告。 “怎么,害怕了?”一声轻笑传了进来,傅清玉猛然转过头来,看到傅二公子挂着些许难得的笑意的脸庞。 傅二公子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眉眼一挑看着傅清玉:“怎么,你不是一向胆大妄为的吗?怎么听说要入宫了,反而害怕了?到这里来求娘亲的保佑了?” 傅清玉瞪了他一眼,眼睛有恼他如不速之客般闯入的愤怒。 傅二公子丝毫不理会妹妹怒意冲冲的目光,一把揽住傅清玉的肩膀,含笑道:“不用害怕,你尽管安安心心入宫做你的司药即可。你是自宫外入宫的,地位自然不由于那些宫女,一切有哥哥照应着,你就不用担心了。” 傅清玉白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是啊,宫禁森严,自己一个人的确有些害怕。不过,有二公子这句话,她觉得安心多了。 “在宫里,能忍则忍,可不许像对你二哥我这样随意随性,我可以护你一辈子,那是因为我是你亲哥哥。但是在外面,可不能这样了。”傅二公子叮咛道。 想了想,傅二公子又道:“你的一切我都替你打点好了,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去找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承明刘大人,他会帮你的。或者,让他帮忙给我送封书信出来也成。” 傅清玉有些惊奇地望着傅二公子。居然连刘大人也抬起来了?她知道刘大人府上的四小姐刘玉薇与二公子的关系,看来二公子为了她这个亲生妹妹,不惜让未来的老丈人来照料她了。 想到这,傅清玉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心间流过。 “二哥,你就放心好了,入了宫,我自有分寸的。”傅清玉第一次对傅二公子露出真心的笑容,“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那就好。”傅二公子点点头,揽住她的肩膀,这样的亲妮,表示两兄妹之间多年的仇恨终于化解了。 “二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给我带一个嫂子回来啊?”看着傅二公子,傅清玉捉狭地笑道。 “小丫头少理大人的事情。”傅二公子拍了一下她的头,“专心想你入宫该准备些什么。” 傅清玉有些不甘心道:“二哥,你可要抓紧点,你要再不抓紧一点的话,玉薇姐姐可要被人抢走了。” 傅二公子脸上一红,忍不住笑了:“你真的想要一个嫂子,好,那二哥过些日子就给你娶进来。” 傅清玉看着他,呵,说得还真直接。看来那位京城四大名媛之一的刘玉薇早就对二哥心仪之久了吧,不然的话,二哥哥哪里能够说得如此轻松肯定?” 傅二公子松开她,走到那幅壁画面前,缓缓跪了下去:“娘,我记得你临终的托付,终于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了。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看着她出事的。” “娘,我会好好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您与哥哥担心。”傅清玉也在那幅壁画前跪了下来,认真道。 “清玉,好样的。”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脸上露出欣慰的目光,“清玉,你终于坚持走到了这一步,哥哥很开心。” 他傅光烨的妹妹果然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傅清玉开心地笑着,把头依偎在傅二公子的肩上。她终于有一个哥哥了,在这个世间,她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壁画上的那名女子看着面前的一对兄妹俩,和蔼地笑着。 分开的时候,傅二公子看着自家妹妹道:“清玉,你入宫的衣物我已经一应替你打点周全,你就不用费心了,该干嘛就干嘛去,这几天好好玩玩,以后入了宫,想出入宫闱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傅清玉点点头,心想,这样的日子比起在傅府又如何呢?或许是从一个囚笼跳到另一个囚笼里去了。但是,第二个囚笼比第一个囚笼有盼头多了。 傅二公子想了想,又塞给傅清玉两个东西。傅清玉低头一看,居然是两个汇通柜坊的凭信,加起来足足有一千两银子 她讶然地抬起头来:“二哥不用这样,我自己有银子…….” 傅二公子含笑看着自己的妹妹,语气却不容置疑:“好好拿着入宫之后要打点的地方多着呢,就是你要使唤一个人,没有一点银子在手哪能行的二哥知道你自己有一些收入,但国色天香与那个作坊还刚起步,你自己的积蓄又不多,这入宫的开销可比不得家里,还是好好拿着不够的话二哥再给你送过来。”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心想,敢情这宫里的人情,都是金钱堆出来的不成?不过,听闻宫里的人比外面的人贪财多了,这恐怕是真的。 正文第五百三十二章不是报复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二章不是报复 既然二公子真心实意要给钱,傅清玉推辞不过,索性接了,免得二公子以为她对于过往还是耿耿于怀,不肯接受他的馈赠,那样的话,亲兄妹就生分了。 出得清波阁,傅清玉看看天时不早了,想着免得久等,不由加快了步伐。 “嗬,我们的六小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连走路都像阵风似的。”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一个声音酸溜溜地从院子里面传了出来。 傅清玉抬头看去,见自己站的位置正是五小姐的居所。自五小姐出了有辱门庭的事情之后,傅老爷就狠下心肠,将五小姐的住所改成了佛堂,并将其禁足,勒令其只准在自己的院子拜佛诵经,不得跨出院子一步。 所以,傅清玉一靠近这个院子,自然而然就闻到了一阵浓浓的檀香的味道。 院子门口处一个椅子上,坐着一个丫头,正在晒太阳。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由于长年不沾腥荤,脸如菜色,明显的营养不良。不知道是不是傅老爷的授意,还是大厨房的恶意苛扣,反正看起来这个叫做香珠的丫头跟着五小姐并不好过。 这个香珠,本来以为五小姐是大夫人所出的正经小姐,大夫人总不会不罩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吧。而且她还以为,这五小姐不管怎么说也是暂时受受苦而言,很快就会脱离囚笼。可是这等了好几个月,非但没有出囚笼的消息传过来,而且这伙食也越来越差,一想就知道这大厨房的狗眼看人低,看到傅老爷不松口,而大夫人那边也没有任何表示,就对五小姐这边懈怠下来。 傅清玉心想,她要入宫为女吏的消息传得真是快,就不闻世事的佛堂清静之所也传了进去,看来,这世间的消息,不论好事坏事,都是无孔不入的。 对着香珠酸溜溜且带了些嘲讽的语气,傅清玉选择不予理会。的确,跟一个丫头计较,实在太有失她的身份与涵养。 香珠见傅清玉要走,居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挡在了傅清玉的面前,冷冷道:“六小姐要走?我们小姐正等着你呢。“ “哦?”傅清玉细细的柳眉微微一扬,“五姐姐找我有事?只不过我与佛不结缘,我看就算了吧。” 说着转身要走。 “六妹妹何必这么急着走?”后面传来了五小姐傅清莹的声音,“我虽然在家修身,但并未入佛门,也不算断了姐妹的情谊吧?难道是我这个院子太小,留不住妹妹的脚步?” 傅清玉有些无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有些时候,不是你要去找麻烦,而是麻烦要找上你,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一段时日不见,五姐姐倒是清减了不少。”傅清玉在看到五小姐的时候,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既然人家这个时候还跟她姐妹长姐妹短的,那她也就顺便做做样子吧,总不能让人家以为她不顾惜姐妹之情吧,虽然这份姐妹之情早就变了质。 几个月不见,五小姐果然十分严重地消瘦了下去,脸颊无肉,颧骨突出,本来就平平凡凡不漂亮的脸更加没了光泽,愈发的难看起来。再往身上看,一身道袍穿在身上,松垮垮的,看起来像大了好几个尺寸。袍子的一角还有些脏污,像是有几天没洗了。 傅清玉心想,看来大夫人与这个女儿之间的亲情也凉薄得很。试想,虽然是女儿,五小姐也一样被大夫人用来当作了棋子,有用处的时候自然当了宝贝一样,没了用处的时候,就扔得远远的,避之不及,再也不管不顾她的死活。 她就不相信对于这样的母亲,五小姐不心生怨恨。 “既然是五姐姐的盛情邀请,做妹妹的如果执意要一再推托的话,那就太生分了。”傅清玉也就不再客气,亲亲热热地挽起五小姐的手,一起朝里屋走去。 五小姐有些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对于她突然亲热起来的表情似乎有些不习惯。 “姐姐难道忘记了,我们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吗?”进了里屋,放开五小姐,看到她依然一副有些呆愣的神情,傅清玉笑了一笑,“看来五姐姐真的忘记了。” “傅清玉,你这样做,到底是真的念着我们的姐妹情谊,还是虚情假意?”五小姐终于忍不住问道。 傅清玉看着她,唇边带着一丝冷笑:“难道在五姐的眼里,我们姐妹之间还有真情可言?” 往事历历,傅清玉唇边的冷笑越来越浓。没有一个人可以如此大方,被别人千万次算计,还要念及与对方所谓的姐妹亲情。哪怕真的有这么一点姐妹亲情,也被那从来没有间断过的叵心莫测与毒辣心肠,消磨得不见踪迹。 五小姐的脸抽搐了一下。 傅清玉看着这小小的佛堂,正前方供有神像,摆设有木鱼,还有念珠。只是佛自在人心,人心不静,这佛又如何入得了心? 傅清玉微微摇头,看来这些日子,对着这塑金身的佛像,五小姐算是白拜了。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很开心吧?”五小姐终于露出狰狞的面孔,“你进驻傅府,把大姐、我还有七妹妹全部排挤出去,想必这就是你的目的吧?傅府之前欠你的,你要一点一滴全部拿回来” 傅清玉摇摇头:“五姐姐,你错了,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想过要报复傅家,报复你们。如果你们能够让我平平安安地在这个家里呆下去的话,相反,我还会感激你们。可惜,你们总是千方百计地算计我,总是不能让我如愿。” 傅清玉低叹一声:“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究竟是谁的错?五姐姐你可以好好想想。” “我什么都不要想。我之所又会这样,大姐姐之所以会这样,七妹妹之所又会这样,都是你害的。”五小姐仍在强词夺理,“如果没有你,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吗?”傅清玉冷笑,“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会顺顺利利嫁入忠靖侯府,做赵二奶、奶是吗?”她记得,当年大夫人是谋划过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入忠靖侯府的。 “对”没想到吃斋念佛了这么久,五小姐依然贼心不死,仍然认为没有自己的阻挡,她就会嫁入忠靖侯府。 傅清玉有些无奈地看着仍然心存妄想,不可救药的五小姐,从脖子处掏出一根红绳出来,红绳上赫然系着一枚泛着盈盈紫光的玉佩 “五姐姐,你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吗?”傅清玉望着五小姐,把紫色蝶形玉佩举到她的面前,一字一句清楚地问道。 目光落在那枚紫色玉佩上,五小姐浑身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着傅清玉:“不可能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里的?” “如果我说这块玉佩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三年前送与我的,不知道五姐姐相不相信?”傅清玉冷笑道。 “三年前?”五小姐愕然地望着傅清玉,“三年前你就见过赵公子?” “不错。”傅清玉冷冷地收回玉佩,“三年前,在水边村的时候,我就见过赵公子,这块玉佩就是在分别的时候他送与我的。”傅清玉看着五小姐,脸上浮起一丝好笑的神情,“如果五姐姐不信的话,那我再告诉姐姐一个秘密好了。三年前,在城郊水边村的时候,赵二公子就曾经救过我的命,还帮我割过猪草……” 傅清玉看着五小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自作孽,不可活,傅清玉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她,也不屑于去报复她,是她自己自取其辱。 “五姐姐,论缘份,我遇到赵二公子,比你早了整整三年。到底是谁抢了谁的?” 五小姐死死地盯着傅清玉,终于低叹一声:“不错,我输了,我彻彻底底地输了,哪怕我再谋划十年,也抢不走你在赵二公子心里的地位。” 傅清玉看她良久,终于道:“你没有一条路走到黑,现在想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太晚。” 傅五小姐惨然一笑:“那大姐身边的春燕,也是你的人吧?” 傅清玉淡淡一笑,自己就要离开傅府了,这些事情她也不打算再瞒着五小姐。她点点头:“不错,春燕本来是大夫人的人,后来跟了我。” 五小姐仰天叹了口气:“母亲原本把春燕当作陪嫁丫头嫁过去,就是为了协助大姐的,没想到反倒被你收买了。” “五姐姐,你错了,我并没有收**燕。”傅清玉轻轻摇头,“如果不是你大姐一心排挤春燕的话,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据闻,春燕生下了一名男婴,令到谭老夫人欢喜不已,当即把春燕抬为姨娘,而北承侯更是夜夜宿在了春燕的房里,傅大小姐的正妻名份早就名存实亡。而且,外面传闻纷纷,由于傅大小姐一年无所出,北承侯已准备休妻。 “傅清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五小姐凄厉地叫道。 傅清玉的脸上浮起了悲凉的笑意,她笑得无比悲伤:“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本来就不是你大姐应得的,她就应该让出来。” “为什么?”五小姐不死心地追问道。 傅清玉看定五小姐,眼中有隐约的泪意浮现:“五姐姐,还记得前太子太傅曹大人的千金曹可莹吗?” “曹可莹?”五小姐的身子如电击般,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脸色“刷”地白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曹可莹?当年那场大姐与北承侯的亲事,就是她与母亲一起谋划的。 正文第五百三十三章真相大白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三章真相大白 “可莹姐姐与我有着金兰之交的情谊。”傅清玉笑得苦涩,“本来北承侯与可莹姐姐早就订了娃娃亲,并且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与母亲为什么要插手,为什么非得逼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含恨而终,你们才善罢甘休呢?”她摇摇头,“你们图的,不过是北承侯这个封号罢了。” 五小姐的眼中现出不可置信的光芒来,她又惊又怒:“傅清玉,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傅清玉凄然一笑:“我怎会不知道?难道张妈妈没有告诉你们,在水边村的近三年,我一直住在前太子太傅曹大人的家里,做曹小姐的陪读侍女吗?” “陪读侍女?”傅五小姐惊得眼睛都睁大了,过了半晌,终于恨声道,“那个姓张的死婆子,我们都给她骗了” “你现在才知道被骗了,是不是迟了一些?”傅清玉冷笑道,“张婆子贪图的是钱财,二哥哥尽可以满足她。我的水边村的一切,她报给你们的,不过是假象罢了。反正你们关心的,不过我是否还活着而已,至于我在那里干了什么,你们又怎么会理会呢?” 五小姐沉默半晌,终于长叹一声:“一步走错,全盘皆输,则我们太大意了。我一直奇怪,二哥怎么那么积极的找寻你,并且向母亲暗示了你的位置。母亲派人去找,一下子便将你找到。这其中怎么那么巧?原来一早你就与二哥谋划好了,如何入府,如何扳倒我们,这一切,你们都计划得周周全全,只等着我们朝瓮里钻” 她看着傅清玉,目光里终于露出一丝惧色来:“傅清玉,你太厉害了,隐藏了三年的行踪,让我们全部人都蒙在鼓里,傻乎乎地以为你还是水边村的那个寄养丫头。而你,却在一心一意地谋划着如何进府来报仇。” 傅清玉摇摇头:“五姐姐,我根本不想进府,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把可莹姐姐逼死的话,我又何至于来到傅府这样的地方来,为她讨一个公道?” 五小姐笑得有些凄惶:“这么说,是我们自作自受了?” 傅清玉点点头,然后又道:“还有一点,五姐姐也弄错了,二哥找了我十多年不假,但是你的母亲,一早就知道我流落在城郊的水边村。因为当年,傅府的那场惨无人寰的大灾难,就是她一手布置的” “不可能”五小姐尖叫道,“傅清玉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那是天灾人祸” 当年那场灾祸,傅府上下死伤无数,就连傅老太太、原夫人林氏、五姨娘等人都死于非命。若是人为,这份责任谁了担当得起?所以五小姐才会如此惶恐。 “五姐姐为何如此紧张?”傅清玉锐利的目光似要洞穿她一般,“难道在五姐姐的心里面,也认定这件大事是你母亲所为吗?” 五小姐怔了一下,是啊,自己为何如此紧张?虽然她不大相信是自己母亲所为,但从平日的一些蛛丝马迹看来,似乎自己的母亲也脱不了干系。 她吞咽了一下,缓了口气,掩饰下心中的不安,强辨道:“傅清玉,你说话之前最好想清楚,这些事情可不能信口胡诌的。” 傅清玉冷笑一声:“五姐姐大可不相信我,不妨去问问你的母亲,她缘何如此清楚地知道我在水边村的位置?二哥不过在老爷面前随意提过,没有见过我本人,只不过是看到了我手上戴着的镯子而已。这世间戴镯子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你一向精明的母亲听了二哥的描述之后,一下子就信了呢?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下落还能做何解释?” 五小姐一时语塞。她记得自己的母亲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一副着急要把这位六妹妹接回来的样子,似乎笃定这位六妹妹就在水边村似的。当时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有在意,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傅清玉看着五小姐灰一阵白一阵的神情,知道她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又道:“张妈妈发疯时说的话,想必五姐姐也听闻了吧?一个人如果好好的,干嘛说出让人饶命的话,乞求的对方还是原夫人林氏?” 五小姐的脸色白了一下,勉强道:“张妈妈疯了,她的话怎可当真?” “那好,如果是张妈**话不可当真的话,那么为什么你的母亲会想着要去杀人灭口呢?” “杀人灭口?”五小姐惊诧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我母亲派人去杀张妈妈?” “五姐姐对这件事情很奇怪吧?”傅清玉冷笑道,“想必你母亲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吧?那好,就由我来告诉你好了。你母亲派了贴身的丫头梅香去给张妈妈下毒,想把张妈妈毒哑。没想到张妈妈没有喝那杯水,反倒她的儿子回到家里,感到口渴,把水喝了,这样就把她的儿子给毒哑了。” 五小姐“啊“的一声捂住嘴巴,心中暗暗恨道:母亲,你怎么行事如此莽撞,如今倒被人抓了把柄了。 傅清玉眼中的目光越来越冷:“你要知道,张妈**儿子是在衙门里做事的,自己身上出了这种事情,他肯善罢甘休吗?马上报了官,官府已经把梅香截住,投入大牢里去了。至于张妈妈,经过此番惊吓,也吓醒了,抱着儿子大哭,准备到衙门里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她朝五小姐靠近一步:“五姐姐,如果张妈妈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的话,会是怎样的后果呢?想必五姐姐比我更清楚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五小姐尖叫道,仍在做着垂死挣扎,“傅清玉,不要以为今天我们落了难,你就血口喷人你凭什么说这些事情是我母亲干的?如果真是她干的话,那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遮掩家丑,夺取正室之位。”傅清玉冷冷道。 “什么意思?”五小姐惊愕地望着傅清玉,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傅清玉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出来,递给五小姐:“五姐姐想必没有见过原夫人林氏的血书吧,这一张就是林氏生前的遗书拓下来的,如果五姐姐不信的话,可以到父亲那里去看真正的血书。” “这封血书竟然到了父亲的手里?”五小姐惊得全身都抖了起来。看完信之后,她抖得更厉害了,好半天才问道:“你…….你竟然是原夫人林氏的女儿?” “不错,我才是傅府里真正的,唯一一个嫡女”傅清玉自豪道,仿佛看到前夫人林氏,也就是她的生身母亲正在云端上微笑地看着她。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好久都没有这种畅快淋漓过了。 这些,都是方才在清波阁的时候,傅二公子告诉她的。兄妹同心,其利断金,放了长线,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看着傅五小姐惊愕到快要呆傻的神情,傅清玉真想哈哈大笑三声。面前这个冷酷到了极点的五小姐,多次算计于她,今天,也要让她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你与你母亲,可能一生都没有料到吧,被换走的女儿又回来了,而且,是向你们讨回这笔血债的” 五小姐终于面如死色,她挣扎着抓住傅清玉的手,再问一句:“你说的家丑,又是什么意思?” 傅清玉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五小姐的手冰得像蛇,其实,她本来更像一条毒蛇,一条随时会攻击人的毒蛇。只不过如今这条毒蛇已经被拔去了毒牙,再没有攻击人的能力了。 “其实,当年的事情…….”傅清玉想到傅二公子对她说出的一切,叹了一口气,“其实当年的事情也算不上谁对谁错,是傅老爷太荒唐,惹下的风流债,让你母亲未嫁入傅府就珠胎暗结,而且大哥的早早出生,让傅老夫人起了疑心,从而使这件事情越闹越大。老夫人与你母亲有过隙,一心想借此休了你母亲。你母亲又怎么甘心?于是便利用了京城的动乱,导演了一声傅府被歹徒洗劫的场面,并一举将对她有疑心的老夫人,林氏还有五姨娘一同置之死地,然后坐上傅府当家主母的位置。” “大哥的事情…….”五小姐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她知道大哥都很自卑,而且,府里隐约有些传闻,都说大哥不是父亲亲生的,而且母亲与外人所生的野种,而她们姐妹几个,也以大哥的身世为耻。没想到的是,介意了那么多年的事情,自己的大哥竟然也是父亲亲生的 傅五小姐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头发都散了,笑得眼角沁出了泪珠:“荒唐,真是荒唐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的府里老太太也是糊涂,居然怀疑自己的亲孙子不是亲生的,真是太好笑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一旁的香珠慌忙伸手去拉五小姐,“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啊。” 傅清玉慢慢朝着牡丹阁走去。她要收拾东西,搬到城南别院傅二公子那里去住几天,然后入宫。这里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正文第五百三十四章亲情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四章亲情 身后传来五小姐撕肺裂肺的哭声,她终于也知道了大势已去。傅大夫人一倒台,恐怕她的日子更加难过吧。 在傅五小姐的哭声中离去,傅清玉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她对于这位屡次加害于她的五姐姐再没有一丝的同情或怜悯。 外面的热闹喧哗声透过院墙传了进来。傅清玉想像不,不久的将来就会知道真相的傅老爷,该以怎样的心态去对待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枕边人呢? “一切的一切,都该结束了。”这是在清波阁,傅二公子所发出的感慨。 不错,这边大夫人仍在陪着笑脸接受着下级官员的祝贺,那边却早已风云突变。 她与傅二公子等的,就是傅大夫人对张婆子出手,敌方若不动,如何抓得住它致命的弱点,还以致命的一击? 傅大夫人很聪明,也很狡猾,她知道隐忍不动是最好的办法。若非张婆子在傅清玉的设计中,精神突然受了刺激,害怕原夫人索命,整个人变得颠狂起来,说话也语无伦次的话,或许大夫人还打算派个人看着她就好,并没有打算对她下手。 只是这个张婆子疯癫起来也十分麻烦,竟然把过往的一些事情都透露了出来。傅府一直以来,对于十四年前的惨案,总有一些隐隐约约的传闻。如今张婆子疯癫之中竟然把秘密一点一点地泄露出来,怎不令到大夫人心惊害怕? 况且,大夫人一直倚重的“华锦坊”,也十分不顺利,不仅惹上官司,而且还在傅二公子授意的南方客商开的那间大锦缎坊的紧紧相逼之下,压力也越来越大。 内忧外患,导致傅大夫人忘记了隐忍的原则,急躁地想解决问题。不想这一来,正好中了傅二公子的圈套。 傅清玉把一切都说出来,她并不惧怕事情还会再什么变化。因为儿子被毒害一事,张婆子告到了京城京畿卫林守成林大人那里,而林大人就是傅二公子的一个远方舅舅。 林大人终于找到一个为自己的表姐,原夫人林氏,洗涮冤枉的机会。 物证有血书;人证有张婆子,张婆子的干儿子王五,梅香,林伯。当然,还有屈死的红梅等十多条人命,这件案子再没有反复的可能。 无论傅老爷把这桩案子当作家事或是其他,傅大夫人都难逃一死。 在清波阁,二哥对她说:“我们兄妹相认的日子,就是大夫人的死期。我要让娘亲看到,我们终于可以为她报仇了。” 她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那个名义上做为她的母亲的可怜女子,她终于帮这个女子洗尽了冤屈,而且,还完美地兄妹相认,那名女子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回到牡丹阁,傅二公子派过去的人,早早就通知了冬梅与冬蕊,衣物及一些随身饰品都带齐了。外面傅二公子派过来的马车也在等着。傅清玉回头再看一眼这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大宅子,没有一丝留恋转身上了马车。 三天时间里,傅清玉在城南别院秀丽的景色中,过得十分安逸。在傅府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的傅清玉,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个沉觉了。 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暮色来临。看到自家小姐醒了,冬梅这才过来挽起帐幔,笑道:“小姐可曾睡好了?刚才二公子来看你,见你睡得熟,不忍心吵醒你。他说你睡得这样沉,好像一年没睡过觉似的,想必在傅府的时候一定很辛苦。” 傅清玉满足地笑了,有一个如此关心体贴的亲哥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冬梅点了灯,傅清玉这才仔细打量起自己的这个房间来。房子很宽敞,半开的窗子透着浓浓的绿意,有一两竹枝斜斜地歪在窗台边上,显得有几分疏懒。 再看屋子里的摆设,傅清玉讶然之余不禁自心中升腾起一股感动。这里,竟然与自己在傅府里房间的摆设一模一样 左边有花梨木桌子,桌子上放着荷花样的茶具,还有一只描了青花的茶壶。右边,有书架,摆着一些书。 傅清玉的好奇心顿时,她想,这个大书柜里摆放的,想必是傅二公子平日里喜欢看的书吧?走过去一看,不由心中又是一波的感动。整整一个大衣柜,全是自己喜欢看的游记类的一些书籍 冬梅笑道:“二公子知道小姐喜欢看书,还特地问过奴婢,小姐喜欢看哪一类的书,然后亲自到外面搜罗了这么些书回来。” 傅清玉心头暖洋洋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其实二哥不必如此。” “哪有什么必不必须的,我看,二公子就是天生宠妹妹的,以前宠着七小姐,如今终于知道小姐才是他的亲生妹妹,二公子当然要把这十四年来缺失的那些光阴全部补偿给小姐你” 冬梅把话说完,马上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可以提到七小姐呢。 她有些惶恐地看看傅清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嘴快,就……” “没事,七小姐如今想必寻到了神医了吧?”傅清玉笑了笑,换过另一个话题,“刚才冬梅你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你说二哥会把十四年来错失的光阴补偿于我……那么长哦,怎么补呀?” 冬梅看看自家小姐,肯定地点点头:“我看二公子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说出要弥补小姐,就一定说到做到。” 傅清玉些失笑。造物弄人,再加上被小人使了奸计,这才让他们兄妹俩分开整整十四年,说到底,也不是傅二公子的错。 “小姐来看这里。”冬蕊朝傅清玉招手。傅清玉走过去,看到冬蕊已经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里面五颜六色,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脂胭水粉。 “这么多啊,怕是一年也用不完。”傅清玉呵呵笑道。 “小姐,二公子知道小姐最喜欢用国色天香的胭脂水粉了,特地让人从国色天香那里拿过来的。不过,他不知道小姐平日里用惯什么的,所以也就每一样买一些,看小姐喜欢用哪一种。还有…” 冬蕊忍不住笑了:“天下这样每样拣一盒带回来,只为讨妹妹欢心的哥哥,真是少见啊,我们的二公子如果排在第二位的话,包准没有人敢排第一位” 傅清玉笑道:“你就少帮赞他了。”心里面,却是满满的感动。 接下来,傅清玉又看了其他一些地方,感到相当满意。心想,难怪自己在这样的陌生环境都能够睡得很沉,想必是这个屋子里的摆设,让自己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傅二公子特地早早回来,亲自陪妹妹一起吃饭。傅清玉忽然觉得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与亲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让这这份亲情一直暖到心里头。 “哥哥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傅清玉乖巧地亲手给傅二公子舀了一碗汤,递给傅二公子:“二哥哥喝喝看,看看这汤好不好喝?” “是你做的?”傅二公子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来,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汤,连声说:“好喝。”并让傅清玉给他舀第二碗。 没有其他人,只有兄妹俩。傅清玉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放松,笑呵呵地帮着哥哥盛汤。 “清玉,我今天去见了皇上,皇上说三天之后你就要进宫了,看看缺了什么,尽管跟二哥说,二哥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帮你做的。” “不劳哥哥破费了。”傅清玉感动地望着傅二公子,“我喜欢什么,二哥哥每一样东西都记在心里,然后给我买回来。二哥哥打心里面要对清玉好,清玉知道。”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二哥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去?”傅二公子把傅清玉喜欢吃的一些扬州小炒夹到了妹妹的碗里面:“快吃吧,中饭没有吃,快饿坏了吧?晌午的时候看你睡得那么熟,我这个做哥哥的都不忍心吵醒你……” “哥……”傅清玉也把二公子喜欢吃的“狮子头”夹到了傅二公子的碗里面,“二哥也吃嘛。”十足十一个乖乖女的样子。 吃过晚饭,傅二公子说了此次进宫的一些事情,还说在出来的时候,见到了淳阳公主的侍女。那名侍女说,淳阳公主得知傅清玉要入宫做女吏的事情之后,十分的高兴,还说过两天要来找傅清玉玩。 “淳阳是个实在的,没有宫里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她跟你投缘,就会事事关照你的。”傅二公子说道,“这宫里面,多一个熟人,行事就会方便好多。宫里不比家里,行差踏错都会性命堪忧,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二哥我已经打点好一切,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傅清玉笑道:“难道在二哥哥的眼里面,妹妹我是一个闯祸精吗,这么让你放心不下?” 傅二公子不由笑了,伸出手去,拍拍傅清玉的肩膀:“我的妹妹如此聪慧可人,怎么会是闯祸精呢?只是我们这么难得终于兄妹相认,你却要到宫里去了,看不到你,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头难免牵挂……”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傅二公子,又一次觉得感动的思绪再一次溢满了整个胸怀。 正文第五百三十五章相见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五章相见 第一天,赵明珠带了一群小姐妹来找傅清玉玩,大家一起到仙女湖区赛马;第二天,淳阳公主大驾光临,在城南别院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临走的时候把傅清玉房间里的那些胭脂水粉带走一半。说是出宫不容易,还加上“国色天香”的胭脂水粉是她最喜欢的,当然要带走一些。 傅清玉笑着说:“既然公主如此喜欢,那我以后每逢假日或休假的时候,出到宫外,一定会替公主多带这些香胭香粉回来。” 有了傅清玉这句话,淳阳公主便满足地回去了。 赵子宣那边,依然一点消息也没有,甚至一封书信也不递送过来。傅清玉甚至怀疑,难道洛阳纸贵,堂堂忠靖侯府赵二公子竟也如此惜墨起来? 虽然傅清玉玩得很开心,一副诸事不理的样子,傅二公子也极力避免在妹妹面前提及关于傅府的事情,但是通过冬梅、冬蕊,有着傅府的近况,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傅清玉的耳朵里。 冬梅说,京城京畿卫林守成林大人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情当成傅府的家事,移给了傅老爷; 冬梅说,华锦坊因牵扯了官司,被迫关闭,也不知道是不是傅二公子做的手脚。而且,傅老爷知道大夫人私开铺子,私敛钱财,为梅氏娘家敛财的事实。 冬梅说,傅老爷病了,傅大夫人也病了,而且病热相当沉重。热闹之后的傅府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冬梅说,傅大小姐回来了,傅三小姐回来了,连傅大公子也赶回来了。 最后,傅二公子站到了她的面前,说:“清玉,我们回去看看老爷。” 傅清玉顺从道:“好。”避开出来这几天,她也该回去看看了。 马车在傅府停了下来,傅清玉一下马车,便看到昔日热热闹闹的傅府门前,已经冷清了好多。 通过后门,一直朝里走去。深秋的傅府,有一种灰败的景象。草木萧瑟,就连府上的人也都没精打采的,把傅清玉兄妹迎进来之后,就到边上发呆去了。 乍一看到傅老爷的时候,傅清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那个在院子里支一张椅子躺着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朝廷二品,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傅政。 一直以来,傅老爷虽然四十开外,但一副儒生打扮,仍可寻到年轻时俊朗的痕迹,加上他极重保养,头发还是黑油油的,所以看起来十分年轻,顶多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如今,这位傅老爷竟然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头发灰白,脸色憔悴,双目无神,看向人的时候十分呆滞。 傅清玉不由升起一丝恻隐之心。这样的男子,本来他也是一个受害者,但是由于他的失察,他的荒唐,最终酿成了家庭惨剧,也不知道是谁之过。 傅二公子看到傅老爷呆呆傻傻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天空飘起了小雨,他浑然未觉。而在他的身旁,竟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由有些心疼,走过来低叫一声:“父亲。” 傅清玉也走了过来,喊了一声:“爹爹。” 傅老爷回过头来,看着微雨中并肩而立的一对子女,浑浊的眼中放了一丝光亮来。他巍颤颤地伸出手来,拉住傅清玉的手,看了又看,似乎想过了过往的一些事情,眼中竟然含了泪花:“像,果然像小薇……我当时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当年傅清玉进府的时候,他的确觉得有些像一个人,但是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当时七小姐也还在,所以他也就没有多想。真想不到,一直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竟然不是嫡女,而流落在外十多年的,才是自己正妻的女儿。 傅清玉知道傅老爷说的是原夫人林氏,林氏的小名中有一个“薇”字。她也握紧了傅老爷的手,傅老爷很少这样真情流露,这让她觉得有一些动容。 “都是我当年做下的荒唐事,害得老母亲死于非命,妻亡子散。”傅老爷老泪纵横。他一直以为傅府一直平平安安,上下一团和气,所以就放手让大夫人去管,而自己则专心于政务。 没想到,这平和的里面竟然蕴藏着这么大的阴谋。自己的正妻和母亲死于灾祸,自己的女儿在外流离失所,而与自己夜夜同床共枕的人,竟然就是杀害自己母亲与正妻的凶手 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就算是傅老爷也不例外。 “爹爹不要这样说。”傅清玉轻声劝慰道,“这不是爹爹的错,爹爹也是受害者,爹爹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爹爹知道事情的真相的话,绝对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的。” 傅老爷看着傅清玉:“好孩子,如果不是那个恶毒的妇人的话,我们父女俩也不至于分开这么多年……清玉,你真的不怨恨爹爹吗?” 傅清玉摇摇头,这个傅老爷,他已经受到了教训,傅清玉心中再无恨意。 “好孩子,好孩子,真是爹的好女儿。”傅老爷喃喃说道。 细雨下得绸密起来,傅清玉扶起傅老爷:“爹爹累了,回房歇息一会吧。” 傅老爷看着傅清玉,点点头,站了起来。四十多岁的人竟然站得巍颤颤的,看来受的打击十分的大。傅二公子急步赶前一步,扶稳傅老爷:“父亲,我送你回房去吧。” 兄妹俩一人一边搀着傅老爷,也不用旁边的丫头侍候,一直把傅老爷送到了书房里。 书房里一片凌乱,到处的字画。傅清玉快速地瞄了一眼,看到一幅江南烟雨水墨图上,落款一个“薇”字,想必是前夫人林氏,也就是她的生身母亲留下来的了。 十多年前的画,依然可以保存得这样完好,证明傅老爷心中还是装着这个旧夫人的。而梅姨娘再如何的争宠,也争不过原夫人林氏在傅老爷心中的地位。 傅清玉想,这个世间的人还是很注重原配夫人的,正因为林氏是名媒正娶迎进门来的,所以傅老爷才会对林夫人念念不忘吧? 看到傅清玉的目光落在那些字幅之上,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调开目光。傅老爷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这是你母亲生前所作的字画,你母亲生前是京城第一才女,描得一手好丹青。你和你二哥都继承了她的专长。”傅老爷摇摇头,脸上有些懊悔,“清玉,当看到你也会画画的时候,我本应该想到的。” “爹爹好好休息吧,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好了。”傅清玉把傅老爷扶到了床上,让外面的丫头进来替他更衣,并亲自替他掖好被子。 “那个人……”傅老爷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傅清玉兄妹俩,困难道,“房间里的那个人……反正她也活不太久的了,你们就不要再为难她了吧?” 傅清玉怔了一下,那个人?那个人是傅大夫人吧?她怎么了? 傅二公子沉吟一会,终于道:“好的,爹爹,我答应你。” 傅清玉惊讶地看着傅二公子。以傅二公子一向爱憎分明的个性,她很难想像傅二公子竟然能够答应傅老爷这样的请求。 “好孩子。”傅老爷闭上眼睛,“你们都出去吧,我睡一会。” 傅二公子拉着妹妹的手退出了房间,一到外面,傅清玉忍不住问道:“二哥,大夫人怎么了?她是不是已经……” “走吧。”傅二公子拉着妹妹的手朝着垂花门行去,“清玉,二哥不想让你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所有的事情,二哥会搞定的,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就是让二哥放心了。” 傅清玉抬头看着傅二公子,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她早就知道傅二公子已经对傅大夫人下手了。照现在的情形看,傅大夫人肯定受到了重创,这才会卧床不起的。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丫头急赶慢赶赶到了他们的面前,气喘吁吁道:“二公子,六小姐请留步。” 傅清玉定眼一看,原来是大夫人房里的向雪,想到以前向雪与自己的交情虽然是银子堆出来的,但还算不错。于是问道:“向雪,有事吗?” “六小姐……”向雪抬头畏惧地看了傅二公子一眼,低声道,“大夫人,大夫人……”下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来,因为傅二公子凌厉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 傅清玉看了傅二公子一眼:“二哥,就让向雪说吧。” 傅二公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目光已经不再逼视着向雪。 向雪吁了一口气,看着傅清玉低声道:“六小姐,大夫人,大夫人她想见你。” 傅清玉深深呼了一口气,反正最终是要见的,那就见吧。 “二哥,我去去就来,二哥先行回去吧。”傅清玉转头对傅二公子道。 傅二公子没有说话,却一手拉紧妹妹,朝琼梅院走去。一看到傅二公子同意了,向雪急忙趋步跟在后面。 手里被傅二公子攥得紧紧的,傅清玉觉得身心沐浴在安全感之中。无论何时何地,这位二哥哥总是把自己的安全摆在第一位的。 正文第五百三十六章听消息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六章听消息 傅大夫人的房门微微关着,在傅二公子推开房门的刹那,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傅二公子与傅清玉的身上。 傅清玉极其平静地目视前方,眼角的余光掠过屋子里的人。屋子里傅大公子立于稍远的一侧,神色黯然。傅三小姐与四姨娘也站在稍远的位置,见到傅清玉进来,这对母子似乎微微愕了一下,或许是想到了此刻傅清玉的身份,有些忌讳地退了一步。 傅五小姐的神色漠然,只有红肿如桃子般的眼睛泄露她曾经哭过的秘密。傅大小姐再没有了往昔侯爷夫人的趾高气扬,久未有孕的尴尬使她在北承侯府的地位岌岌可危。她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会来,惊愕之后便把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甩在傅清玉的身上。 北承侯与傅大公子站在了一处,看到傅清玉进来,眼睛瞬然睁大,眼眸里十分复杂。 向雪马上快步走了上来,说道:“六小姐,大夫人在里边呢。” 里边即是暖阁,傅清玉朝里望去,见那间小屋子里半垂着素帘,隐约有人走动。 脚步刚迈开,傅大小姐立马冲了上来:“不许你去看我母亲若不是你,我的母亲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说着伸手要去抓傅清玉。 傅清玉一闪,旁边傅二公子已经出手,双手如钳子般紧紧扼住傅大小姐的手:“大姐,请自重,母亲的房间怎么如此吵吵闹闹?” 傅大小姐挣扎了一下,无奈二公子的手劲实在太大,无论她如何用力,也摆脱不了傅二公子的钳制,只有败下阵来,不再乱动。 “芳儿,让六丫头进来吧。”里面,传来了傅大夫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傅大小姐悻悻地看了傅二公子一眼。傅二公子慢慢松开手,拉着傅清玉,在傅大小姐仇视的目光中,走进了里面的暖阁。 当暖阁的帘子被掀起来的时候,傅清玉首先看到一张床。床上的人看到他们进来了,勉强撑起身子。在床边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傅大*。奶,另一个面孔陌生,身边放着一个药箱,看样子是一个大夫。 此时的傅大夫人,脸色很奇怪,是一种灰黑色,连嘴唇也是黑的。眼眸下是两道黑色,看向傅清玉的眼神惨淡无光。 傅清玉心中暗暗吃了一惊,看向旁边坐着的一名不断摇头的大夫,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走了过去,执起傅大夫人的手,把食指与中指轻轻扣在了傅大夫人左手的脉搏之上。 “没有用了,六丫头就不用费心了。”傅大夫人惨然一笑,由于脸部都是黑色的,使得她的笑容有一种狰狞的感觉。 傅大夫人让大夫先回去,然后屏退屋子里的其他人:“你们先退下吧,我有话要对六小姐说。“ 其他人依言退了出去,傅二公子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里面,守在了门口处。 “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看到我这个样子,很开心吧?”傅大夫人盯着傅清玉,哪怕她是苟言残喘,但目光凝聚起来的时候,仍一如往昔般锐利。 傅清玉摇摇头:“为什么开心?你服食了孔雀胆,毒性尚未完全发作,救治或许还来得及。” 傅大夫人盯了傅清玉一会,忽然笑了:“傅清玉,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怎么就会输给你了。但是,现在我总算有些明白了,我很佩服你,别人看到大仇得报,早就欣喜若狂了,而你,居然可以这样镇定,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怎么能算作没有发生过呢?”傅清玉淡淡道,“只不过人常言,自作孽,不可活,这报应的东西如若不来的话,那就是老天不长眼了。我既然料定你必定有这样的下场,然后事情又顺利地朝着我预料的方向发展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又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呢?” 傅大夫人看了傅清玉良久,忽然咳了几下,一缕血线自嘴角溢下。她终于长长叹息一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是我今生最强劲的对手,不在于你我的算计孰高孰低,而在于谁能笑到最后。傅清玉,我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输这个字,如今,我认输了。” 傅清玉依然淡淡道:“母亲不必如此。” 傅大夫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抓紧傅清玉的手,求道:“清玉,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有脸面再求你。但是,为了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好不好?” 傅清玉把目光投向傅二公子,傅二公子静静倚在门边,一副置之事外的样子。想起二公子之前答应傅老爷的话,傅清玉轻轻点点头。 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傅大夫人的眼中沁出泪花,她一迭声道:“多谢六小姐,六小姐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 傅清玉不再看傅大夫人。服食了孔雀胆,无药可救。而且,傅大夫人的罪行,如何还能留在这世上?知道事情真相的她的子女们,又如何再面对这个心狠手辣,害人无数的母亲? 或者,死,才是傅大夫人最好的解脱。 携了傅二公子的手,一直走出去。背后,有人冲进了暖阁,有人失声痛哭起来。傅清玉没有回头,也不想再回头,该结束的就让它结束吧。 第二天,傅府上下一片缟素,对外报称:傅大夫人暴病而亡。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傅清玉入宫的事情也被推迟了七天。 七天后,傅老爷上朝,推托自己上了年纪,老眼昏花,无力再为朝廷效力,推荐了自己的二儿子傅二公子顶替父职。皇上本来就是个惜才的人,极喜傅二公子,当即准了奏。而同一天,傅清玉除了孝服,入了宫,做了尚宫局的司药女官。 忠靖侯府后花园。 一个穿着月牙白锦袍的男子背负着双手,拿着一本书,立于池塘之上的一处亭子里。微风吹拂着池塘,吹开了一池的涟漪,也掀起了那名男子的衣衫,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令人不由看花了眼。 此次,他的目光望着前方不知名的远方,俊脸上目光深遂,却带了一丝深沉的愧疚。 “公子”阿海远远的就叫了起来,一路小跑飞奔着朝着架在水面上,弯弯曲曲的曲栏直奔亭子而来。 这一声突兀的叫声打破了亭子的宁静,少年公子的剑眉微拧了一下,愧疚的神色倏然不见,换上了漠然的表情。 “公子,我打听到了。”阿海跌跌撞撞而来,一直奔到自家公子面前,顾不得抹一把汗,顾不得喘上一口气,马上说道:“公子……我打听到了,傅家六小姐今天入宫,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 阿海抹了一把汗,期待着赵二公子欣喜的表情,谁想到自家公子竟然只是“哦”了一声,这不由令到他十分的失望。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阿海小心冀冀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他是越来越弄不懂自家公子内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了。要在往日,一日不见傅家那位小姐,如隔三秋一般。一天听不到有关她的消息,就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这下倒好,如今都有好些日子了,公子只是一味地扎在了书堆里,他主动把有关傅六小姐的消息告诉了自家公子,而自家公子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看到我在看书吗?”赵子宣扬了扬手中的书本,果然坐到了亭子的栏杆上看起书来。 “看书,看书”阿海有些负气道,“公子,我收集了那么多有关傅六小姐的消息,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呀?还是说你读书读傻了,把六小姐忘了?” 赵子宣抬起头来,瞪了阿海一眼:“这话你到我母亲的面前说去,她非得让你脱一层皮不可” 阿海吐了一下舌头,缩了一下身子。三公主最忌讳别人在她面前提到傅六小姐,如果被她听到的话,自己脱一层皮都是轻的了。 看到阿海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赵子宣没好气道:“就凭你在这里乱传消息,扰了我看书的清静。就凭这一条,如何交到老爷那里,我看你的屁股也开花了。” 阿海一看,公子好像真的生气了,赶忙马上道:“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小的计较,小的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阿海说完,倒真的像是怕自家公子惩处他一般,一溜烟又跑远了。 赵子宣把书本拿了上来,心思却跑远了:“今天,是那个小丫头进宫的日子……” 难怪,自己怎么一大早起来就感到心神不宁呢 其实他就算不刻意,也会能准确地听到有关傅家那六丫头的消息。阿海总会第一时间地把最新的消息传递给他,不管他愿不愿意听。 当然,他还是很希望能听到那丫头的消息的。 再看看自己的手,砸在太湖石上,被石头割得鲜血淋漓的地方已经全好子,看不出一丝痕迹。看来那丫头的药果然有效…… 再没有了看书的兴致,赵子宣低叹了一声,沿着曲栏慢慢往回走。迎面撞上又朝这边赶过来的阿海,赵子宣微微拧了眉头,阿海忙道:“二公子,我这一次可不是来烦你的,我来传个话,夫人有事找您。” 正文第五百三十七章为难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七章为难 (请各位亲们多多支持谢了) “母亲有事找我?”赵子宣微微沉吟了一下,随手把书扔给阿海,举步朝三公主的居所行去。 一看到宝贝儿子进来,三公主忙把儿子拉近身边,仔细端详一番,心疼道:“宣儿,最近读书一定很辛苦吧,看看,都瘦了一大圈了,整天关在书房里也不是办法呀,不是离年底的武举还有两个月吗?那么着急干什么都怨你爹,好端端的非逼着你去考什么武举,我看在家就挺好……” “慈母多败儿”外面传来一声喝斥声,声音虽大,却没有一丝怒意,相反,还有一些宠溺的成分在里面。接着门边出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忠靖侯爷大步流星迈了进来。 赵子宣忙起身:“爹爹” 忠靖侯略一颌首,在上首处坐了下来,转头朝三公主道:“你呀,一直宠着他,看把他都宠成什么样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赵子宣忙危襟正坐听训,暗地里却朝三公主吐吐舌头,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 三公主不以为然道:“就你行,你还等着解甲归田拎把锄头种地去呀。我的儿子可不能这么没出息” 忠靖侯爷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家夫人,自家夫人永远这样不讲道理,直的她也能说成弯的,这个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似乎看到了赵子宣的小动作,忠靖侯毫不客气地训道:“你看看你三弟,为了专心攻读特地在外面租了房子,紧闭房门,手不离书,只为年底的武举能够出人头地。哪像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天到晚只知道往外跑你这些日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许再往外跑了” 一听到忠靖侯爷给自己禁了足,赵子宣马上委屈地抗议:“爹……” “好了,你就别摆你那大将军的臭架子了。”三公主一听到忠靖侯爷提及赵三公子,脸就黑了下来,冷哼一声道,“那个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出人投地还不容易,本宫请求皇上给宣儿封个官,又有什么难的?本宫不知道你那个儿子在外面弄些什么花样出来,倒不如在府里,在眼皮底下看着实在” 赵子宣像看戏一般看忠靖侯爷与三公主斗嘴。他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因为,自己的爹爹,是永远斗不过自己的母亲的 忠靖侯爷终于觉得,无论怎么着,自己都不是三公主的对手。他悻悻然地败下阵来,看到赵子宣仍然立于一旁,不由把怒气洒在他的身上:“你还在这里做甚还不回你的书房看书去” 赵子宣拼命忍住笑,应道:“是,爹爹。”马上转过身去,准备溜走。 三公主忙道:“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刚把人给叫过来,你怎么给我撵走了?”转头朝赵子宣的背影喊道,“宣儿,你回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于是,赵子宣给自己的老爹一个很“无奈”的眼神:不是我不愿意走啊,是你的夫人不让我走的 赵子宣慢吞吞地走到三公主的面前,三公主一把拉住他,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柔声说道:“自从上一次你去见了你皇外祖母之后,就一直关在房间里看书,我看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怪心疼的。这读书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要劳逸结合才行。这样吧,你皇外祖母也想念你了,这些天老是唠念着让你入宫去陪陪她,还说什么人老了,就喜欢些孙儿围绕在身边。为娘我今天也有事情要入宫去,你就与我一道去吧。” 入宫?赵子宣愕了一下,马上想到今天正是傅家那丫头入宫的日子,如果自己此番前去,要是撞个正着的话,那该说什么呢?到时候,会不会特别的尴尬? 如此地想,又想到自己酒醉之时,一掌击过去,差点害死了她,心中更是愧疚难当,更觉无脸再见她。 他定定神,表面上不露分毫,推托道:“母亲,如今离武举不过两个月,爹爹刚刚下了禁足令,就是想让孩儿专心在府里看书,好一举得中,出人头地。如今母亲却要孩儿入宫看望皇外祖母……”说着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来。 忠靖侯爷目光锐利如电,早把赵子宣的心思看得通透。心道,这混小子,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想入宫。自己不想入宫便罢了,倒拿自己当挡箭牌了? 赵子宣知道忠靖侯爷目光如炬,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终究是瞒不过他的,于是赶忙低眉顺目,低声哀求道:“母亲,我看我就不去了吧?” “你不去?”三公主看到儿子一副惧怕的样子,真的以为是忠靖侯爷的禁足令把儿子吓住了,于是没好气地朝忠靖侯爷道,“侯爷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忠靖侯爷一听,呵,嫌自己碍眼了,居然下逐客令了?不过他乃行军打仗之人,一生戎马生涯,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这些无伤大雅之事,他从来就不会放在心上。于是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脸可怜相的儿子一眼,暗自摇头笑笑,径自出去了。 赵子宣这才得意地朝自己的母亲竖起了大拇指。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没想到叱咤风云的忠靖侯爷,竟然也有被打败的一面 “少得意了,还不快去换衣服呆会跟我入宫”三公主没好气道。 赵子宣一副喜滋滋的表情,马上晴转多云,垮了下来。 三公主不理会赵子宣可怜巴巴的表情,只道:“我早已备好了马车,就在门外候着了,你快点出来。”说完径自朝后院去了。 赵子宣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看到阿海在外面探头探脑,不由笑骂道:“你这小厮,还不快点滚进来给你大爷更衣” 阿海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跪下道:“公子,小人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呀,要是小人知道夫人要公子入宫,小人保准拼了性命也会说公子病了,卧床不起之类的话,好让公子避过此劫。” “你咒我啊”赵子宣顺势轻轻踢了阿海一脚,“还不快滚起来替爷更衣,再拖延的话,三公主发怒了,板子招呼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是,公子。”阿海笑嘻嘻地站了起来。心想,公子你就尽管逃避吧,我看还是老天有眼,你越不想去见那个人,老天就是越要让你去见,看来你还是拗不过老天爷的 得知了自家公子要入宫,阿海高兴得就跟自己也跟着去一般,手脚麻利地替赵子宣换好了衣衫,看了一遍,觉得满意了,才放自家公子出去。 看着自家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跟在三公主的豪华马车后离开。阿海突然想到,公子难得入宫,如果见不到傅家小姐的话,那可怎么办呢?不行,得想想办法。 赵子宣哪里知道自己的小厮阿海,竟然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他如今全副心思都在入宫这件事情之上。虽说入宫不用经过尚宫局,但是尚宫局专门掌管后宫的衣行住行,尚宫局的女官们也经常穿梭于后宫各个宫殿之中,所以,碰得到的话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如果碰到了傅家那个丫头的话,那要该怎么说呢?怎么打破目前的这个僵局呢? 赵子宣在紧张地思索着,他觉得自己一生之中,竟然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攥着缰绳的手都渗出了冷汗来。看着面前的路,他希望永远都不要走到尽头才好。 可是,但凡是路的,总有尽头的。本来忠靖侯府离皇宫就不是太远,不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宫门外。几乎不用检查,守着宫门的侍卫们一看到是三公主的马车,再看到马车旁跟着的徐妈妈,连进出宫门的玉牌也不用看了,慌忙退至两旁,放三公主的马车进去。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来来往往的宫娥太监们看到是三公主的马车,纷纷闪避开去。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太后的居所门前。 徐妈妈把三公主搀下马车,一起朝里面去了。赵子宣则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一路上东张西望,一副心虛的样子。 “赵公子,你在干什么呢?” 旁边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吓了赵子宣一大跳。他抬起来,看到来人是太后身边的吕公公的时候,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佯怒道:“大胆奴才,竟然敢吓唬我” 吕公公是看着这位赵二公子长大的,他才不怕赵子宣呢。瞅着赵子宣笑道:“二公子,今个儿是怎么了,走路无精打采,还东张西望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做了贼头,正在偷鸡摸狗呢” “谁偷鸡摸狗了?”赵子宣不依道。 吕公公陪笑道:“奴才这不是想跟公子开个玩笑吗?不过说真的,公子怎么了,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是谁欺负你了?是侯爷又为难公子了?” “我爹倒没有为难我,是我娘为难我。”赵子宣没好气道。 正文第五百三十八章责问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八章责问 (多谢9894sdf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怎么最近支持的人越来越少了呢?呜呜......) “三公主怎的为难你了?”这个吕公公可听不懂了,“三公主最疼的就是你,为了你还跟侯爷老吵架呢。” 赵子宣觉得头疼,他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他看看四周,然后把吕公公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今天新入宫的司药,到了吗?” “公子说的是新任尚宫局的司药,傅家六小姐?”吕公公以十二分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赵子宣,“公子,这个你不是比我还清楚的吗?” 赵子宣看着吕公公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是啊,对于吕公公这样知晓他与傅六小姐的事情的人而方,他这样的问法,无异于在告诉别人,他与傅六小姐之间出了问题,两人闹别扭了。 果然,吕公公一半疑惑一半担忧的眼神望了过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你与傅六小姐之间,出了什么状况了吗?” “没事,没事。”赵子宣掩饰起脸上懊悔的神情,打着哈哈道,“一点事情都没有啊,只不过……这几天我凑巧有事出了京城,所以暂时没有听到关于傅小姐的消息。” 情急之下,赵二公子居然连谎也撒上了。 “原来这样啊。”吕公公果然上当了,气呼呼道,“阿海那小子是怎么办事的?我每天不是把有关傅小姐的消息都第一时间告诉他了吗?那混小子怎么就不知道告诉公子呢?真是误事公子回去以后得好好管教他一番才是。” 赵子宣唯有点头,然后问道:“傅家小姐已经进了尚宫局了吧?” 吕公公点点头道:“进了,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还在各个宫里走上一遭为,让各个宫里的贵人妃子们熟识一下呢。” 他有些同情地看看赵子宣,惋惜道:“公子来迟了,公子若是早来一步的话,就能见到傅司药了。” 他还以为赵子宣想见傅清玉,才有此一问,所以脸上尽是惋惜的神情,还叹了一口气。 赵子宣在心面里吁了一口气,为自己逃离这令人尴尬的局面而放松了一下。脸面上,却是一副十分惋惜失败的神情:“她……她早一步回去了?要是我早来一步就好了。” 吕公公马上道:“赵公子一向不是对于养生之道颇有心得吗?如果公子此番前去寻赵司珍,给她几样养生药膳汤的制作方法的话,说不准能见到傅司药……” 自古后宫最注重的便是养生之道,皇上龙体要永远康健,后宫嫔妃要美貌永驻,要很大一部分依靠养生来调养。所以,司膳房制作一些滋补的汤药,都会先咨询一下司药房的意见。所以,吕公公说的见到赵司膳的话,就能看到傅清玉,也有一定的道理。 赵子宣的心里“别”了一下,忙道:“不忙,不忙。太后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念唠着我吗?我若不赶快进去,而是先去见了傅司药的话,到时候被太后知道,轻则怪我孝心不诚,重则恐怕连傅司药也要牵连在内了。” 吕公公一点,也有道理,于是便疲乏:“那公子请吧,太后已经等了很久了。” 赵子宣这才真正松了口气,随吕公公一同入内去了。 那个被赵二公子背地里说了坏话的忠仆阿海,此刻正像热锅里的蚂蚁一般在宫门外徘徊。 终于,看到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小柱子,你终于出来了。” 那个被唤作小柱子的太监看了看一头热汗的阿海,纳闷地问道:“表哥,你那么着急,把我唤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过来,表哥我问你一个事儿。”阿海一把小柱子拉到宫墙角下。 “表哥要问什么,尽管直说不妨。”这个小柱子是太后宫里的人,入宫约有一年的时候,是因为家里贫穷才净身入了宫的。阿海的家境较为富裕,也资助了他家不少,所以这个做表弟的小柱子对于阿海一家十分感激,对于这位表哥更是有求必应。 “你一直都在太后宫里吧,有没有看到新任的傅司药到太后那里去?”阿海低声问道。 小柱子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有啊,按惯例新上任的女官都要先去各宫拜见的,半个时辰之前,傅司药来过太后宫里,是由崔尚宫带过来的,坐了一会就走了。” “那,那我家公子到太后那里去没有?”阿海再问道。 小柱子点点头:“傅司药走后大约半个时辰,三公主与赵公子就过来了。” “真是如此不巧?”阿海不由跺脚,这可是赵公子与傅家小姐合好的大好时机啊,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呢? 阿海看一眼小柱子,马上有了主意:“小柱子,你附耳过来,表哥我有一事相求。” 小柱子依言把耳朵凑过去,阿海在他的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小柱子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这个……这个不太好吧?要是被赵公子知道是我们骗他的话……” 阿海拍了一下小柱子:“你怕什么,你只负责传个话而已,我家公子能拿你怎么样?再说了,我实在见不得公子如此折磨自己了,明明想见傅家小姐想得发疯,却因了自己的过错愧疚得不敢去见,整夜整夜不睡的看书折磨自己。这些事情我都不敢跟夫人去说,唯有自己想办法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小柱子,你就成人之美,有什么事情的话往表哥身上推就行了。我家公子脾气好,不会为难我的。” “那好吧。”小柱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答应了,“表哥,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我马上回去告诉赵公子,就说新上任的傅司药遇到了一个大难题,想制一种美容丸,发现有几味药配不齐……” “去吧,动作快点。”阿海拍拍小柱子的肩膀,“拜托了。” 小柱子点点头,急冲冲走了。一直看到小柱子消失在转角处,阿海这才走回忠靖侯府去。 小柱子气喘吁吁地赶回太后的宫殿里,正好撞上吕公公。吕公公责备他擅离职守,骂了几句,也没有怎么为难他,就罚他提水去。 待吕公公走后,小柱子偷偷摸了进去,却只听到三公主与太后说话的声音,而原本一直站在三公主身边的赵二公子,却不见了踪迹。他的心不由“格登”一下,怎么这么巧?他才出去没有半柱香的功夫,这赵二公子也不见了? 赵子宣陪太后坐了一会,看看时辰,想起太后每天的这个时辰都要喝一碗司药房制的平喘汤。太后自小就有哮喘的毛病,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所以这老毛病从来就没有犯过。只不过每天要喝两次这样的话,才能永保健康。与其说是药,倒不如说食疗来得切实一些。 赵子宣知道,上一任的司药性子懒惰了一些,一直被崔尚宫不喜。所以崔尚宫寻了一个由头,把那个上任司药贬到了洗衣坊。那么负责太后药膳的工作,就落到了新任傅司药的身上。 此时他若不脱身的话,便会碰到新上任的司药傅清玉,而这正是他所顾虑的。所以他马上寻了一个“帮太后采摘菊花用作插花”的借口,快快溜了出来。 但是,在心里面,他还是有一些担心的。宫里的人都已经修炼成精,尚宫局也不例外。那个崔尚宫,就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用人十分的挑剔,也不知道那个丫头应不应付得来。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有人在背后叫道:“你站住” 声音娇俏,似乎含着一丝怒意。 赵子宣横行在这个皇宫里好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宫女敢这样对他大呼小叫的。别的宫女,知道他是堂堂三公主的儿子,皇太后的亲外孙,当今圣上的亲外甥,一见到他,如同见到三公主一般敬畏,闪之不及,哪里敢大声对他说话?喝斥就不可能的了。 但是,背后这名宫女似乎也太大胆了些,语气里明显就带了喝斥道。 只不过,这个声音怎地这般熟悉? 赵子宣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条路是通向菊园的,平日里很少人来来往往,更不要说那个才刚刚入宫的小丫头了。 “不敢见我是不是?你转过来看着我” 背后的声音怒意渐盛,也愈加清晰起来。赵子宣如被电击般,竟然连转过身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是她?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清玉大步上前,直直逼到了他的面前来。她简直气坏了,盯着他的眼睛逼问道:“难道你没听到我在叫你吗?为什么不转过头来?赵子宣,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赵子宣别过脸去,逃避她的责难,心中的愧疚又升了上来,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赵子宣,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等你的消息等得好辛苦,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托人捎给我呢?明明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子宣不敢去看傅清玉的眼睛,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深。 正文第五百三十九章嫁祸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三十九章嫁祸 傅清玉久久地望着他,盛装之下的脸一点一点被悲伤侵袭,“你不再关心我了,是不是?你不再喜欢我了,是不是?你可以轻易地把我忘记,你的心中再没有我,是不是?” “我……”赵子宣愕然地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讶,一脸的愧疚,“不是的,丫头……” 他终究做了什么,为什么让她有这样的想法? 傅清玉摇摇头,头上的玛瑙挂饰在眼前晃动。泪水侵入眼眶,多日来的委屈容忍忽然找到了渲泻的出口,傅清玉咬了一下嘴唇,定定地看着他:“那为什么不理我了?说消失就消失,而且还消失得那么干净彻底,连只字片言也不留给我……如果要离开,至少也要说一声啊……” 她傅清玉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如果缘份已尽,她可以大方地放手,但至少要告诉她,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 她的脸上,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而她,却倔强地仰起头,不想让它落下。赵子宣惊跳起来,那一颗颗硕大晶莹的泪珠,直直地砸进了他的心里,钝钝的疼痛。 他又痛又悔,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她如此伤心? 心中被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填得满满的,他不知道如何去止住她的泪水。想也没想,他一把拉过她,把她拉到桂花树上,猝然吻上了她。 傅清玉忽然一下子没了反应,任由他搂在怀中,任由他俯下头,贴上她柔软湿润的嘴唇。 她的脸上有被泪水清洗过的痕迹,被深秋的寒风一吹,冰凉冰凉的,贴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到一阵阵心疼。 他想给她温暖,他迫切地想要给她温暖。他长驱直入,轻轻地撬开她的嘴唇。她有些慌乱,想闪躲,却又生涩地回应着。 他在心里轻轻地笑了,她在刚才说了那么伤感的话,对他的误会竟是如此的深。想想还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让她误会了。但是,他是这样的人吗?既然认定了,如何会轻易地让她再一次从身边逃开? 再没有愧疚,再没有抱歉,眼底心上只有她一个,一生一世只想对她一个人好,一直好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补偿? 傅清玉只觉得脸蓦地红了,而且越来越发烫起来。他在**她,眼前一阵阵晕眩,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竟然如此美好,心中的委屈一扫而光。他终究还是在乎自己的,不用只言片语,用行动就足以证明。 赵子宣的笑意更深,他是情场高手,这种技艺早就纯熟得如同家常便饭,但是这一次,却让他生出异样的感觉。 他像一个初涉情事的毛头小子般兴奋,深深地吻住她,用力地抱紧她,想要把她揉进心里去。 桂花树上,金黄的花瓣一片片地飘落,飘落在她的脸上,也飘落在他的脸上。 这一次,他是情难自禁。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她,眼睛清亮地望着她,轻轻唤了一声:“丫头,跟我走吧。” 傅清玉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晕眩中清醒过来,傻傻地问他:“去哪里?” “去见太后,请她老人家成全我们,这样见不着面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了。”赵子宣在她的耳边吹气如兰。 傅清玉红着脸,低着头“嗯”了一声之后,思绪马上回归,即刻清醒过来:“不行” “为什么?”赵子宣讶然道。 清醒过来之后的傅清玉脸更加红了,心如小鹿般乱撞个不停。她有些慌乱地看看自己,居然还在赵子宣的怀抱之中,而赵子宣的双手,还在紧紧地拥住他。她与他贴得如此之近,她甚至可以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她马上推开他,有些心虚地看看四周。幸好这条小径是通往菊园的路,没什么人行走,要是真的被人看到自己如此孟浪的话,传到太后、皇上、还有三公主等人的耳朵里,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了。 虽然傅清玉觉得自己算是这个时空最叛道离经的人了,私自与侯爷公子约会,在后花园公然接吻。但这一切都得在没有人看到的前提下,毕竟她不是生活在原始森林里。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规矩,明着来是要遵循的,暗着来的话,那当然可以做一些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比如私会,就比如相互拥吻。 赵子宣饶有兴趣地看着东张西望、做贼心虚的傅清玉,仿偌他不是当事人似的:“你在东张西望看什么?” 傅清玉瞪他一眼:“看看有没有人过来。” 赵子宣十分悠闲地环抱了双臂,似笑非笑的目光投注到她的身上:“丫头,别看了,你再看上个十年八年,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来的。” “为什么?”傅清玉看着他说得如此肯定,不由讶然问道。 “这个地方,再过去一段路就是冷宫了。”赵子宣好笑地望着她,“你总该明白冷宫是一个什么地方吧?这里住的是被先帝遗弃的妃子,很多年纪轻轻的,因为犯了错,被送到了这里,一辈子出不去。所以,这个地方怨气太重,常年见不到阳光,一般的人都不会到这里来。至于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赵子宣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可以肯定,傅清玉八成是被人算计了。 “我来采菊花做药引啊。有人告诉我,菊花园就在这个地方,所以我就朝着这个地方过来了。”傅清玉有些讶然地望着赵子宣,联想到这里是冷宫,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有人……算计我?” 看来,这个宫里的确不太平啊,就如她一个刚入宫的,还是一个女官,居然都有人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 “猜到了,丫头”赵子宣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还不算太笨嘛。” 傅清玉气鼓鼓地看着他:“你就生活在这种地方啊,真是什么地方出什么样的人。” 赵子宣邪邪一笑:“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出污泥而不染,风节高尚着呢。” “黄婆卖瓜”傅清玉娇嗔一句,不由笑了。也是,像赵子宣这样的人,由于长年出入皇宫,当然懂得宫里人明着来与暗着来的算计,这才能够游刃有余。 “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反正我也不认得,她告诉我朝这里一直走,就可以看到菊园了。所以我就……”傅清玉笑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想到那些人连我一个刚入宫的都……” 赵子宣忽然神色一端,他显然听到了什么声响,竖起食指到唇边,低声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傅清玉心下一惊,心想,刚才听赵子宣说,这里附近是冷宫,平日里莫说个人,连个鸟儿也不肯飞过来,怎么今天这般热闹?难道是冷宫那边的妃子们不甘寂寞,自己跑出来不成? 她拿眼睛去看赵子宣,却见赵子宣神色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神色从来没有过的凝重。他一把拉住她,转到躲到了旁边齐腰高的草丛里 脚步声渐近,竟然是一男一女,男的衣衫还算整齐,却是一幅太监打扮。女的就不行了,露出了半幅抹胸,正在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快步跟上那名男子。想必是以为这里没人,所以才这样衣冠不整地走了出来。再朝那名女子脸上看,脸色潮红,粉面含春,喘气微微。垂于额前的碎发还有几分汗意,湿湿地覆在额上。 猛然间,傅清玉的脑海中闪过两个字:“**”这两个字一闪而过,自己的脸也微微红了。那女子如此神情,而且与一名男子来到这个渺无人烟的地方,不能不令人联想到那个方面。 忽然觉得手中一紧,转头去看赵子宣,见他的眼中似乎带了一丝春色,望过来的目光有些迷蒙。 想什么呢傅清玉不由瞪了他一眼,狠狠掐了他一下。 赵子宣吃痛,拧了一下眉头,却掩不住眼睛里的笑意。傅清玉的脸更红了。 那两人越走越近,傅清玉不由瞪大了眼睛,那个女的……不正是她在尚宫局里见到的李司珍吗?怎么她竟然在这里跟一个太监……重要的是,那个太监有这样的功能吗?那只能说明这个太监是一个假太监,宫里混进假太监,若传出去的话,这是十分轰动的事情。 再回过头来一想,那名向她指路的宫女,想必早就知道李司珍与那位假太监的这种隐秘的事情了吧。自己不能去揭发,所以就让她去,让她做替死鬼,让李司珍恨上自己。毕竟自己是刚来的,而李司珍在宫里混了多年,羽冀丰满,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话易如反掌。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自己是新入宫的,对于宫中的规矩也不太了解,想必一见了这种事情,肯定会大嚷大叫起来,让宫里人尽知,并且报告于尚宫局。那样的话,如果事情顺利,那些幕后的人就可以借自己的手,除掉李司珍。 那么,究竟是谁,要在自己入宫第一天,就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正文第五百四十章剖析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四十章剖析 (各位书友们,多多支持,多多投票,多多订阅,呵呵,多谢了。) 她回头去看赵子宣,见他也是一脸的迷茫,目光却追随着那个“假太监”。她心中一动,正想发问,却听到赵子宣低声道:“走吧。”接着手被赵子宣拉住,身子也不由自主跟着他站了起来。从后面的一条小路上走了。 “奇怪,怎么会是他?”走出了老远,赵子宣仍在嘀咕,看来似乎对于那个“假太监”耿耿于怀。 “你认识那个人吗?那个不会是真的太监吧?”傅清玉看着赵子宣,问道。直觉告诉她,赵子宣极有可能认识那个人。 赵子宣眼珠一转,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来,他伸手替傅清玉捋平额前的碎发,含笑道:“丫头,没事,我只不过觉得眼熟而已。记住,在宫里面知道得越少越好,看到的都装作没有看到,那方可保得一生太平” “那像今天这样,我被人陷害了,还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傅清玉没好气道,“那就是说,即便是我被人当了替罪羊,处死了,还不知道害我的人是谁?这个我也要忍气吐声吗?” 赵子宣笑了一笑:“真是小辣椒你就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去彻查的,你自己也要千万小心才是。” 傅清玉点点头,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糟了,我的药引还没有采呢。” “我和你一块去吧。”赵子宣笑得有些邪邪的。 “你也要药引吗?”傅清玉问他。 “我也要去采菊花啊。”赵子宣笑道,“我刚才答应了太后,要摘些菊花做插花给她老人家的,如今你也要去摘菊花,那不正好吗?采完了菊花之后,顺带把我们的婚事给太后说了,请她老人家恩准啊。” 傅清玉不理会他的取笑,忽然抬头望住他:“我在想,你这些天干嘛老是躲着我呢,到底为什么呢?” 赵子宣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根本没有料到傅清玉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不由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来:“这个…….” “我怎么听说这段日子,赵公子正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发奋图强啊?”傅清玉瞅着他,眼睛满是捉狭的笑意,“还有,阿海还说什么,我们公子看的可是兵书多少年没拿起过书本的赵二公子居然认真研读起兵书来,不会受了什么刺激吧?” 赵子宣脸上的笑容更是尴尬:“这个……这个是我爹逼我看的。” “哦,是这样吗?”傅清玉仍不改眼睛里渐深的捉狭笑意:“我怎么觉得,赵公子是觉得对不起我,愧于见我,所以发奋图强,好考取个武状元的功名,来将功赎罪似的?” 赵子宣恨得咬牙,这个阿海,肯定是把他的一切行踪都告知了面前这个小丫头,所以她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再说,以这个小丫头如此聪慧活络的头脑,她稍加思索,便全部猜中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赵子宣索性大大方方道:“对,丫头,你猜对了,我当初是想着你不知道会不会原谅我,所以我才想考个功名来,让你做做状元夫人,开心开心。不过,我想,现在应该不用了吧?”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赵子宣也侧头看向傅清玉,眼里唇边全是笑意。 “谁答应要嫁给你了?”傅清玉佯怒道。一想到刚才那番情景,不由脸上有些红,那个小贼,竟然掠夺了她的初吻 赵子宣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邪邪地望着她,俯下头下,在她的耳边轻声笑道:“这么快就忘记了?那要不要我们再来一次?” 傅清玉俏脸一端,忽然指住他的后面道:“三公主来了” 赵子宣一惊,回头去看,哪里有三公主的影子? 而傅清玉,已经成功地从他的身边逃开,站在不远处朝他哈哈大笑:“我走了,再不采到菊花的话,可要耽搁今天午膳了。” 赵子宣有些无奈地望着傅清玉一蹦一跳远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笑了。这个丫头,太古灵精怪了,居然连自己这位堂堂赵家少爷都敢骗,看来,得好好“教训”一下她不可 看到傅清玉的身影消失在圆形拱门之后,赵子宣马上敛起笑颜,看看四周,从另一条路穿了过去,一直进入了最深处的一幢院墙里。 这一处与别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宫里面太多的楼宇宫殿,这里也与别处一样,乍看像是专供侍卫们轮值休憇的地方。 但是,这个地方,却是皇家内卫的的专属院落,皇家龙虎卫的精锐之师,全听凭皇上一人的调遣。 赵子宣一路畅通无阻,一直进入里面。刚在窗台前站定,雷飞形如鬼魅般的身影便飘然而至:“头儿,有什么吩咐吗?” 赵子宣背负了双手,一改平日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严峻地望着窗子外面,那里,有几枝翠竹迎风摇摆个不停。 “你去帮我查一下,尚宫局的李司珍是什么背景,平日里都跟哪些人来往。”赵子宣吩咐道。 雷飞略微愕了一下,尚宫局的李司珍,名字听过,可头儿为什么提及这个人来呢? 职业使然,他马上应了,看了看赵子宣,犹豫一下道:“傅六小姐那边……” 赵子宣微微拧了一下眉头,宫里诸多凶险,就如今天,只不过是那丫头刚入宫的第一天,就马上有人算计上她了。谁说这个皇宫里宁静和谐的,这全是废话 让傅家那六丫头入宫,自家哥哥这样的一种设想,也不知道能不能最终实现。 说到底,目前他最担心的,就是那个丫头的安危。 “你还是跟着傅司药吧,她的手上有本将军的玉牌,那样的话,传唤起来方便一些。你就跟着她吧。” 赵子宣的言下之意,是让雷飞去保护傅清玉的安全。 如今宫里情势谁也看不明白,钱贵妃在宫中很是得到皇上的宠爱,育有一子,排行第三,称作三皇子,权势可与当今赵皇后抗衡。 一个贵妃,一旦得到了皇上盛久不衰的隆宠,又生下皇子的话,就会野心不足,久而久之,自然就不再把别的嫔妃放在眼里,甚至包括当今皇后。 所以如今的皇宫,暗暗潜伏着两大势力,一个是当今皇后赵氏,另一个是钱贵妃。由于二人都深得皇上宠爱,又都各自不约而同诞下皇子。本来按照天朝的例律,未来的储君当然是国母所出。但是钱贵妃仗着皇上的宠爱,越发的不安分起来,又仗着自己生下的是皇子,想扳倒皇后,扶持自己的儿子当上储君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说如今的钱贵妃娘娘,所居住的宫殿就比皇后的居所大了好多,也皇丽堂皇了许多。 皇后贵为国母,当然凡事以国事为重,以皇上为尊。体恤民情,勤俭节约。而底下的那嫔妃可不管那么多,有空子钻的话就尽量去钻,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怕皇上看不上自己。 这个,恐怕就是皇后与后宫嫔妃的一个重要的区别吧。 那个“胡乱”给傅清玉指路的人,又是哪一边派过去的呢? 赵子宣抛下纷乱的思绪,看来,为了那个丫头的安全,他得好好彻查一番才行。 “如果一有什么情况,马上向我禀报。”赵子宣再吩咐道。 “是。”雷飞低声应道,又如鬼魅般飘了出去。 赵子宣只是稍作停留,一会的功夫,便顺着原路折回到太后的宫里,手里拿着一大束金灿灿的黄菊。 “你这个小猴子,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直到现在才回来?”太后心情很好,一点也没有怪罪赵子宣去了那么久都不见回来的怠慢。 赵子宣看看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忙问道:“我娘呢?”他问的是他的母亲,三公主。 “你母亲有事先回去了。”皇太后道。 母亲不在旁边。赵子宣恃着太后的宠爱,一屁股坐到了锦云椅上,笑嘻嘻地朝着太后扬了扬手中的一大堆花束,“皇外祖母怎么嫌弃起宣儿来了?这不,宣儿去了那么久,就想着给皇外祖母摘一些新奇的花朵来,好给皇外祖母一个惊喜。” “你这小猴子,摘花不会弄这么长时间吧?说吧,又遇到什么趣事了?”太后佯怒道。 太后爱听趣事,赵子宣也就顺势讲起了笑话来:“皇外祖母,我刚才出去了一小会,就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来。” 赵子宣说到这,忽然打住,存心要吊太后的胃口。太后果然急了:“到底有什么新奇的趣事,快说与皇外祖听。” 赵子宣慢吞吞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是尚宫局新来的一个人,不知怎么在宫里迷了嘴,然后不知谁给她指的路,居然跑到冷宫去了,吓个半死。皇外祖母,你说好笑不好笑?”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今天尚宫局新入宫的,只有一个人,太后心里面清楚得很,方才还见过面的。 正文第五百四十一章麻烦找上来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四十一章麻烦找上来 “怕是宫里的人开开玩笑的。”太后似作无意道,但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却不像是随便敷衍了事的神情。 看来太后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只要太后插手,赵子宣心想,那傅丫头在宫里的日子也许就会好过一些,毕竟他在这里已经向太后示了警。 太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慈和,诸事不理的,但是可别忘了,任何一个爬到太后这个宝座的人,如果没有两下子的话,还能活到今天吗? “皇外祖母,您说,菊园怎么会在冷宫那个方向呢?那个指路的宫女肯定是喝高了,醉了酒,才会乱指一通,您说是不是?”赵子宣笑着对太后说道。 太后微微一笑:“这大白天的,这些宫女们不好好当值,去喝什么酒,误了事情。看来这后宫的规矩是越来越松散了。” 赵子宣斜斜靠在锦椅上,侧了头,看着太后笑道:“皇外祖母,我看这或许真的是一个玩笑,不过这宫女们的玩笑嘛,要开也要在相熟的人之间开才好,遇到这不熟悉的人,铁定当成真事儿,那就少了许多乐趣了。” 太后点头:“这开玩笑也应当讲些分寸的。” 事情点到为止为最佳,赵子宣相信太后一定会有所行动。于是他眼睛一转,站起身来,拿过一个花瓶,放在桌子上,然后执起一把剪烛花的剪子,将采下来的菊花弄了一个造型,然后举给太后看:“皇外祖母,您觉得这花怎么样?” “这花插得好啊。”太后含笑赞道。 身边的惠姑忙把花瓶接过,递给太后。太后低下头嗅了一下,点头赞道:“嗯,菊园的花果然不同,总算没有长错地方,要是长在冷宫旁边的话,那就可惜了。” 接着,太后神色一端:“你那么着急这件事情,敢情与那丫头见过面了?” 赵子宣的表情有些尴尬,陪笑道:“皇外祖母,我这次入宫可是我母亲逼我来的,不过说实在的,我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外祖母,所以怪想念的……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存要私底下去见傅家那个丫头的心哪。” 太后点点头:“这个哀家倒是相信的,听你母亲说,你每天都关在屋子里看书,连房门都不肯出一步。日夜攻读,让你母亲心疼得不得了。”太后看了看赵子宣憔悴的容颜,“哀家倒是奇怪了,你这小子怎么一下子转了性子了?” 赵子宣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要给老赵家光宗耀祖吗?以后是我太糊涂了,尽干些不让人省心的事儿。如今我想通了,专心攻读,要把这些年荒废的光阴全部补回来,让我爹、让我娘高兴高兴。” 一旁的惠姑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声来。 赵子宣转头看着惠姑:“哎,这有什么好笑的?” 惠姑忍住笑,转头对太后道:“太后,我看赵公子果然是长了性子了。只是,不知道赵公子是真的想明白了,还是被忠靖侯爷的鞭子给逼得想出来的。” 赵子宣马上抗议:“不许提我爹” “好了,不管怎么样,这混小子能这么想,也算是忠靖侯爷教导有方。总算没有任其发展下去,给老赵家添一个败家子。”太后含笑道,“你的心思哀家怎会看不出来?不过,既然你求到了哀家面前,哀家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这样吧,看在你发奋图强的份上,为了不让你分心,那个傅司药我就替你照应一下吧。” 太后转过头来,朝惠姑吩咐道:“你到尚宫局传个话,就说眼见这深秋将过,本宫觉得口有些干,要炖一些润肺的滋补药汤。傅司药对于养生美容这一行尤为熟手,所以哀家打算,这润肺的滋补药汤就由傅司药来监制吧,就不麻烦司膳房了。” 赵子宣大喜,忙道:“多谢皇外祖母。” 要知道这宫里风云变幻,到处是暗涌。如果一个人得不到重用的话,久而久之就会遭到冷落,任人欺凌。更有甚者,被人当在替罪羊,死得莫名其妙,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太后这一席话,表面上看是在给傅清玉分配差事。但细想起来,实则是对傅清玉的另外照拂。试想,太后指定一个人,每天定时给她送汤药,如果万一这个人突然不见了,太后会不追究吗?再笨的人,也知道不会把自己朝枪口上撞。所以,太后给傅清玉的这一份差事,相当于给了她一张护身符。 太后笑道:“别谢我,你这混小子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既然哀家帮了你,你以为就认真温书,少惹你母亲与你爹生气,免得你爹娘老是为了你争个不休。你母亲那个性子又是受不得气的,少不得来我面前哭诉一番,我这个老太婆可就没有几天清静日子好过了。” 赵子宣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道我爹与我娘老为了我的事情吵个不休,好,我答应皇外祖母,一定考个武状元回来,以报答皇外祖母。” 有了外孙的这个承诺,太后的眼睛笑成一条线;“可惜呀,你母亲刚刚走了,要不然的话,听到你这小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赵子宣心想,这“狼来了”的故事都胡谄了不下一百回了,我娘她还能信吗? 脸上依然装着一副孝顺的乖宝宝模样,连连点头称是。 傅清玉提着一篮子金灿灿的菊花急赶慢赶地奔回尚宫局的时候,崔尚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了她劈头就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御膳房那边已经催了好久了,再不来的话,我这个尚宫就不用做了。” 傅清玉的脸色带了些委屈,低声道:“对不起,我刚入宫,对于宫里的环境还不熟悉,一时走错了路,绕了好大的圈子才回到这里来。” 崔尚宫没有搭理傅清玉,急忙唤了司膳房的人送过去,这才冷冷地看了仍立于一旁的傅清玉一眼,斥道:“傅司药,你知罪吗?” 傅清玉有些茫然地望着站在面前,摆着一张冷脸的崔尚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的头脑急速地运转,想想先是一个小宫女的陷害,然后再撞到李司珍与“假太监”**,如今回来这个崔尚宫丝毫没有顾念她才第一天入宫,居然如此毫无人情地兴师问罪……她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她记得,是崔尚宫告诉她,今天的午膳有一道“菊花鲜鱼汤”,司膳房那边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再加上她对药效很是了解,哪种菊花具有哪种疗效,那是清清楚楚的,所以就拜托她走一趟。 崔尚宫的年纪约有四十开外,很注生养生的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皱纹。她跟傅清玉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微笑的,一种亲切和霭的微笑,就像亲人一般的微笑。 傅清玉想,微笑是一个人心情愉悦的表现,微笑可以拉近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距离,增加亲和力。谁曾想,这样的微笑,有的时候竟也可以是一剂毒药。 如果崔尚宫要为难她,先告诉她今天司膳房准备的菜式,然后派一个小宫女在一个路口候着她,等她问路的时候就指给她冷宫的方向。那个方向,绝对不会是菊园,根本连一株菊花也找不到。所以,等她兜回原路的时候,时间上已经耗去了大半个时辰,回来就迟了,也就间接地耽误了午膳的正常运作。 宫里会有这样的规律,对于那些新入宫的宫女们,先来一个下马威,让她们知道厉害,从而收敛性情,服服帖帖。 但是,她不同,她是因救了太后的命而入的宫,入主尚宫局做的司药。而且,近段时间对于她与忠靖侯府二公子的传闻也传得沸沸扬扬。这些都可以成为她的护身符。如果换作宫里那些普通的作威作福的人,她们是不敢轻易对她下手的,因为这极有可能会惹怒太后,还有赵二公子。 如今,却有人对她下手了,而且还是在她入宫的第一天。 是什么人,敢对她如此呢?竟然不畏惧太后与忠靖侯府? 是纯粹开开玩笑,还是另有目的? 傅清玉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钱贵妃。 如果说是纯粹开开玩笑的话,那自然不会怀疑到钱贵妃的身上。但是,如果是另有目的的话,能与太后与忠靖侯府为敌的,宫里面的钱贵妃就逃脱不了干系。 由于皇后赵氏本来就是赵家那边的人,而随着赵皇后与钱贵妃相继诞下龙子,皇上的宠爱又注重在了二人身上,于是这后宫渐渐有了传闻,传言钱贵妃表面上虽然仍以皇后为尊,称皇后为姐姐,但暗地里根本没有当回事,大有与皇后争夺太子之势。 而她傅清玉,救了太后,自然而然就被归划到了赵皇后那一边。那些人想对付赵皇后,拿她来开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此说来,是自己太倒霉,救了太后,反而惹来一身骚吗? 正文第五百四十二章反击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四十二章反击 傅清玉抬眼看向崔尚宫,面前这个人原来就是一只笑面虎,笑容之后掩藏着一副凶恶的面孔。当自己是小白兔吗?傅清玉的唇边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崔尚宫,原名崔玲玉,本来是司珍房的一名制作钗饰的宫女,后来巴结上一任尚宫,蒙前任尚宫抬举,继承她的位置做了一名尚宫,掌管整个尚宫局。 这些,都是她在入宫之前,她的亲哥哥,傅二公子传递给她的消息。毕竟皇宫不同其他地方,一步一险,所以步步需谨慎。 她把她所就职的尚宫局的几位大人物的名字、来历、背景背了个滚瓜烂熟,尤其是在尚宫局居于首位的这位崔玲玉。 而且,她还知道,如今坐上这位崔尚宫的位子,接任司珍房的那位李司珍,就是这位崔尚宫的亲外甥女 她的外甥女也真是有出息,竟然敢在宫里面,在幽僻的冷宫外面与一名“假太监”……. 那边,崔尚宫呶了一下嘴,马上有两名看起来长得十分结实的仆妇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把傅司药领到院子里去,让她在太阳底下跪上一个时辰,记住这次教训” 不容傅清玉反抗,这两名仆妇当即反剪了傅清玉的双手,推搡着她朝外面走去。 傅清玉没有反抗,她知道在这两个身形粗壮的仆妇面前做任何的挣扎与反抗,都是没有用的,毕竟自己是寡不敌众。 她一边走,一边在急速地想着对策。如果强硬逃走的话,那只能算是下下之策了,自己毕竟练过好长时间的跆拳道的,对于这两个身子粗笨的仆妇不是问题,问题是如果她反抗的话,那些蜂涌而至的大内高手,她该怎么对付?难够全身而退吗? 不能。 以她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对付那两个仆妇还可以,如果要对付那些像赵子宣一般武功高绝的大内高手的话,那就差远了。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当然也不能。 傅清玉绞尽脑汁地想,如果赵子宣在就好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 傅清玉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人正是太后身边的人,一个叫做惠姑的上了年纪的老宫女。她的眼珠一转,眼睛微眯,机会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惠姑一眼就认出了傅清玉,看到她被两个仆妇用力绞着手臂,脸上一副痛苦的样子,不由立即喝斥道。 那两名仆妇本来就是宫里的低等仆妇,平日里连太后的面也没机会见到。看到来人竟然是一直留在太后身边惠姑,不由吓了一大跳,慌忙松开傅清玉,齐齐向惠姑问好。 “你们在干什么呢,怎么对新来的傅司药如此不敬?”惠姑盯着二人,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这个…...”两名仆妇对望了一眼,其中稍高一些的答道,“回惠姑姑的话,这是崔尚宫吩咐的,说傅司药犯了错,罚她到太阳底下跪一会儿。” “犯了错?”惠姑皱起了眉头,看来太后所料不错,这傅司药才入尚宫局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些算计就接踵而来了。 “傅司药究竟犯了什么错?”惠姑厉声问道。 两个仆妇缩了一下,其中一个抬起头来道:“惠姑姑先不要生气,听小的把话说完。这傅司药新上任还未到一天的功夫,就差点把宫里的午膳耽误了。司膳房要菊花,傅司药主动说要去摘,不知怎么回事,等了半天都不见回来。崔尚宫只好另改了其他一种样式,也不知道太后,还有宫里的贵人们会怎么想,合不合口味…….” “我主动说去摘菊花?”傅清玉有些哭笑不得。看来经过宫里面的磨练出来的人,即便是最底层的,像这两个仆妇一般,也学得一身骗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既然是如此,那就让你们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尝尝本姑娘的厉害吧 傅清玉活动了一下刚才被绞得有些麻木的双臂,看着惠姑,眼泪就流了下来:“惠姑姑,是我的错。我今天刚入尚宫局,不懂得宫里面的规矩,也不熟悉宫里面的地理位置。我本来想帮帮忙的,所以才主动说让我去采一些菊花的。不想我遇到了一个丫头,给我指明了方向,我就顺着她说的去做了,结果越走越远,都没有看到菊花的影子。我也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又问了另外一个人,才知道自己弄错方向了,所以耽误了宫里的午膳……” 傅清玉说到这,失声哭了起来。 惠姑眼里面有了一些怒意。赵二公子说得没错,这事果然是真的。 宫里面这种人欺负人的事件,一天都要发生好几出,惠姑姑对于这种事情不以为然。但是如今的傅六小姐,可是太后的救命恩人,那些人还敢欺负,真是越来越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惠姑把脸转向傅清玉:“真有此事?” 傅清玉含着泪花,抬起泪眼道:“惠姑姑,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她低下头,眼睛飞快地朝着那两名仆妇扫了一眼,脸上是一副十分害怕的神情,低声嘀咕道,“可是,她们也犯不着掐我啊。” “她们对你做了什么”惠姑更是愤怒了,上前一步,一把捋起傅清玉的衣袖,查看起来。 傅清玉的衣袖被掀起来的时候,旁边的那两名仆妇,当即傻了眼。 在傅清玉的两只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或青或紫或红的淤痕,明显是被人大力捏掐所致。 “这个,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两名仆妇面面相觑,呆傻掉的表情十分的滑稽。 “问你们呢。”惠姑怒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新上任的傅司药动用私刑你们两个,也不睁大眼睛看看,你们究竟是谁?说是不是崔尚宫让你们这样做的?” 傅清玉哭得更起劲了:“我不过是刚来的,一下子不懂规矩犯了错,崔尚宫都没有说要对我用刑,你们两个却下死手掐我……”一边哭着一边抬起泪眼眼巴巴地望着惠姑,眼神有乞求她为自己作主的神情在内。 两个仆妇傻住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自己什么时候与这位傅司药动过手了? 她们吓得“扑通”全都跪下了:“惠姑姑明鉴小人的确没有伤害过傅司药啊,小人只不过依照崔尚宫的吩咐,把傅司药押出去而已……” “这么说,傅司药手臂上的伤,是自己掐上去的罗?真是笑话”惠姑毫不客气。 傅清玉的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这一句话就足以看出,太后身边的这位老宫女惠姑,是一心一意想帮自己的。或者说,这位惠姑在太后的授意下,来给自己解围来了。 这一下,傅清玉哭得更伤心了。 “你们这两个仆妇,跟我进里面见崔尚宫去,我倒要看看,她教养出什么样的人来 看来惠姑是存心将这件事情闹大了。 傅清玉抬起头来,看到惠姑大步进入里面,她也赶忙跟了过去。经过那两名仆役身边的时候,她能明显感到那两人的眼中射出毒恶的目光来。 管它呢,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人活该受到教训 一行人进了里面,崔尚宫首先看到应该受到惩罚的人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不由愣了一下。再一看同样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的惠姑,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哟,我说惠姑,你不是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吗?怎么,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这是奉了太后的口谕过来一趟,不想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惠姑冷笑一声,“我看崔尚宫如今这身份不同了,就连跟在身边的人也与众不同。” 崔尚宫当然听得出惠姑话里的意思,调转目光,狠狠地瞪了那两名仆发一眼,暗道:“真是一群废物”嘴上却喝斥一声:“少在这里柞着,还不快点滚下去” 那两名仆妇如获大赫一般,正准备滚下去的时候,就听到惠姑清晰地叫了一声:“慢着” 于是,那两个仆妇再也不敢动了,哭丧着脸转了过来。 惠姑看了一眼傅清玉半挽起的袖子,淡淡道:“最近太后常说,这宫里的人愈发没有规矩了,早就该好好整治一番才是。如今正好就出了傅司药被底下的两个仆妇滥用私刑的事情来……” 她转过头来,看定崔尚宫:“崔尚宫,你看这件事情……总得给傅司药一个交待吧,如若不然的话,这件事情一旦传到太后的耳朵里的话,那此番宫中整治事宜,恐怕要从尚宫局开始了……” 崔尚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终于一拍桌子:“来人,把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刁妇拖出去,重责二十板子” 两个仆妇脚一软,坐到了地上。 旁边上来两个人,把这两名仆妇架了出去,不一会儿,如杀猪般的惨叫声便由外面传了进来。 傅清玉低头轻轻地笑了,很好,自己掐自己的胳膊,把自己弄伤,果然没有白掐。 第五百四十三章验证 二十大板很快打完,两个仆妇被人架了上来,一瘸一拐地跪下向崔尚宫谢罪。 傅清玉举目望去,见那两个仆妇呲牙裂嘴,脸都扭到一边去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显然打得不轻。 傅清玉当然知道崔尚宫的心思,既然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惠姑发了话,又说出了要整顿宫规的事情,特地点了尚宫局的名字,就算崔尚宫有心偏袒,也不敢有太多的放水。 而那些掌刑当然是看着崔尚宫的面行事的,看到自家主子并没有使脸色暗示他们,也唯有实打实地打下去了。而那些仆妇跟着崔尚宫,平日里吃香的喝辣的,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刑?当然打得只剩下了半条命,跪到地上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崔尚宫偷偷瞄了一眼惠姑,见她脸色稍霁,这才小心冀冀道:“惠姑姑,您看……” 惠姑冷冷地看了那两个仆妇一眼,点了一下头。 崔尚宫这才朝着那两个仆妇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向傅司药陪罪。” 那两名仆妇爬了过来,依着崔尚宫的意思给傅清玉陪了罪。傅清玉坦然受了,却看到那两名仆妇眼里的怨眼一闪而过。傅清玉不由在心中轻叹,没想到入宫的头一天,就把人给得罪了。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没有理由让那几个刁妇踩在自己的头上吧?这样的话,说不定没出几天,自己就人人得而“踩”之了。 惠姑拿眼睛看了看傅清玉露出衣袖的斑驳伤痕的半截手臂,还没有说话,崔尚宫马上殷勤道:“来人,把我房里的那瓶玉肤膏拿过来。” 马上有屋子里的其他宫女飞快地地跑了进去,把一个小小的幽绿的瓶子拿了出来。 崔尚宫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傅清玉道:“傅司药,你看……” 既然人家都献殷勤奋献到这个份上了,总没理由拒绝人家吧。于是傅清玉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好吧。”就随着那名宫女到里面敷药去了。 那两名仆妇很快又被人架了下去。崔尚宫小心冀冀地看了一眼惠姑,陪笑着问道:“惠姑姑,太后近来身子好吗?此番让姑姑前来尚宫局,想必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吧?” 惠姑看了崔尚宫一眼:“还是你聪明,一眼就看出我此行的目的。近段时间天气寒凉,太后觉得口老有些发干,想喝一些润肺的药膳汤。听说新上任的傅司药十分懂得用药膳进补的养生之道,所以让我前来尚宫局传个话,让傅司药专门负责给太后进补的药膳一事。并兼之太后的凤体安康。” 崔尚宫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刚才自己做得真是对极了,舍出了自己收藏的治伤的宝药。看来太后对于这位傅司药还是很在意的,这一次的要给新人一个下马威的做法好像弄错了对象。 再细想一层,崔尚宫不由心中一凛。这太后的心思真是细腻,想必是早就洞察出在这深宫里面,只要是不受宠的,即使消失了也无人追究,而太后的这一招,今后想动那个傅司药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那边的吩咐又如何得以完成? 崔尚宫心中烦躁,但表面上不露半分,含笑道:“太后的凤体重于一切,太后安全就是我等的福气。既然太后如此看重傅司药,我一定会为傅司药提供各种方便,力保太后凤体安康的。” 惠姑笑笑,知道崔尚宫今后不会再刻意为难傅司药了,这才含笑告辞出来,回去覆命去了。 看到惠姑含笑而去,崔尚宫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自己的房里的时候,傅清玉想起刚才那两个恶仆的惨状,不由觉得十分开心。 看来这次惠姑前来,带来的是太后的恩典,而此次太后突然对她发善心,又是谁暗中相助她呢?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来,不由暗笑出声。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在这宫里面,能真心助她的,唯有他了。 如果他知道她一举打败了那两个恶妇,并且让崔尚宫对自己有所忌惮,会不会很高兴呢? 又或者,责备自己的恣意妄为呢? 有了太后的这道懿旨,傅清玉无形中成了太后的专职营养师,专门为太后调养凤体而来,司药这一职倒成了虚设了。 由于这司药房除了司药之外,还设有典药二人,掌药二人,女史四人,所以,平日里傅清玉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只不过在重大一些事物上作出决定而已,其余的事情自然由底下的人去做。 看来司药这一职真是一个闲差,一般人还谋不到。虽然司药一职不如司珍一职来得吃香,傅清玉也觉得心满意足,要知道越多人的争夺的位子,就会越被人眼红,也会遭到更多的算计,对于这些,傅清玉清楚得很。 由于傅清玉刚接上一任的职务,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主要是熟悉一下基本事物。临近晌午的时候,傅清玉特地绕到了御膳房,看到附近一个小宫女经过,忙拉住他问道:“这位姐姐,御膳房今天的菊花鲜鱼汤可曾制作出来?我是尚宫局的,崔尚宫特地命奴婢前来问一问,不知菊花够不够用?” 那名小宫女十分惊奇地看了傅清玉一眼,见她十分面生,知道是一个新来的,于是摇头道:“今天御膳房并没有制作什么菊花鲜鱼汤啊?红烧鱼倒是有的。” 傅清玉的眼睛微眯,果然不出她所料,根本不会有这道菜,而是崔尚宫给她的一个下马威。 她向这位小宫女道过谢,绕道回尚宫局。心下暗暗纳闷,如果这是崔尚宫设下的局的话,那么那名给她指路的宫女,不用说也是崔尚宫安排的。傅清玉觉得奇怪的是,既然要为难她,随便指一个地方,这合情合理。但是,那名宫女只不过随手一指,竟然引导着她朝着李司珍**的地方走去……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傅清玉摇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名宫女绝对知道李司珍与那位假太监**的地方,所以才让她去撞破这一幕。如此说来,这位宫女根本就不会是崔尚宫派去的人,而是另有阴谋。 傅清玉忽然觉得,这个皇宫的确太复杂了,初初以为,自己被人戏弄,仅仅是崔尚宫的戏弄。如今从种种迹象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如此简单。 那名指路的宫女想必十分清楚李司珍的事情,而且,这个人的目的,好像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李司珍,打击崔尚宫 如此说来的话,崔尚宫的身边,一定潜伏着其他有异心的人,才会阴奉阳违,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中午的时间,宫里很寂静,除了值守的宫女太监,其他人吃了中饭都各自休息去了。 中饭自然有底下的人帮她去拿回来,所以这一点,傅清玉很放心,根本无须担心会饿肚子。 她一个人沿着寂廖无人的夹竹桃小径静静地走着。没想到在皇宫后苑里,竟然还能看到夹竹桃,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一丝欣喜,像是回到了傅府。 忽然觉得身子一紧,一只有力的手臂横亘过来,径直揽了她的腰肢,朝后面的一幢矮墙行去。 傅清玉这一下吃惊非同小可,刚要大声呼喊,却对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睛,同时,一股清雅的茉莉香气飘入鼻冀之中。傅清玉心里面快乐得唱起了歌。 他怎么来了? 把她拉到矮墙之后,赵子宣才放开她,眼眉含笑地瞅着她:“我来了,很高兴吧?” “你还没走啊?”傅清玉故意装作不满道,“我的赵二爷,你不是说要发奋图强,给我一个状元夫人当当吗?怎么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就忘得干干净净了?照此下去,何时才能混个状元回来?” 赵子宣侧头看她:“这么稀罕这个名号啊,好,我现在就回去认真攻读,力争把这个名份给你睁回来” 说完竟似要走。 傅清玉忙叫道:“喂,真要走啊?” “舍不得我走?”赵子宣转头望她,笑意更深,“那我就不走了。” “谁舍不得你了?”傅清玉脸一红,故意嘟起嘴道,“爱走就走,谁要留你?” 赵子宣折了回来,揽揽她的肩膀:“不过,我自己倒真是舍不得走了。” 傅清玉这才笑了起来。 “总算笑了。”赵子宣有些沉迷地望着她的笑颜,“你这个样子,我就更舍不得走了。” “少贫嘴。”傅清玉笑骂道,忽然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心中一动,难道他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受委屈的事了,所以特地过来逗自己开心的?如果一想,不由觉得心里面暖哄哄的。 “那些人你不必去理会。”赵子宣静静地凝视着她道,“犯不着为这些人生气。” “我哪有生气,我很高兴啊,看到那两个恶人挨板子时哭爹叫娘的样子,真是开心。”傅清玉笑道,抬手拂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如此一抬手臂,半幅衣袖落了下来,露出一截雪白肌肤之上青紫交加的手臂。 第五百四十四章关怀 赵子宣的眼睛像是被灼了一下,有些心疼地望着那些伤痕,伸出手来轻轻抚了一下:“疼吗?” 傅清玉笑着摇头:“刚开始的时候有一些疼,如今不疼了。” “那两个恶妇,我一定饶不了她们”赵子宣恨声道。 傅清玉摇头道:“算了,反正她们已经受到了惩罚了,那二十板子,看起来没有什么掺假,已经要去了她们半条命,我看她们也会老实上一段时间的。” “丫头,我没有保护好你。”赵子宣的脸上有悔意。自上一次无意伤了傅清玉之后,他一直自责至今,并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傅清玉,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是能力有限,不能完全保护好她。 “你责怪自己干什么呢?”傅清玉失笑道,“在这皇宫大苑里,个个人都是身不由己,你不也一样?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 赵子宣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细心地替她把衣袖放下来,遮住手上的伤痕。他的动作轻柔,小心冀冀。像在面对一件稀世珍宝。傅清玉有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他轻轻拉了她的手,在矮墙这一边,寻了一张石凳坐了下来。 傅清玉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在矮墙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院落,四周静悄悄的,连院落那边也静悄悄的,有些不同与其他寻常的宫殿。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与我所见到的,不太一样……”傅清玉迟疑地望了四周一眼,悄声问道是,“这个地方安全吗?” 赵子宣有些失笑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丫头。这个丫头怎么了,又一次迷路了吗?这是什么地方,还说这里与众不同,竟然连自己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他看看外面一排一排的夹竹桃,忽然醒悟过来。是了,他好像记得这个丫头说过,在傅府的清波阁,也就是原夫人林氏的居所,也有这样一模一样的夹竹桃。想必是这位丫头看到夹竹桃,想起往昔,不知不觉之中便来到了这个守卫森严的皇家龙虎卫的议事殿外。 赵子宣回头看看傅清玉,决定不吓她,于是胡乱编了个理由道:“这个地方,我以前在宫里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人又少,一般的太监宫女们是不会走到这里来的,所以小时候玩捉迷藏,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一个内卫的身影一闪而逝,在赵子宣的暗示下,再没有露过脸。 傅清玉仍在思索。对了,赵子宣是当今太后的亲外孙,当然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入宫来,对于宫里的边边角角想必了如指掌,所以,能找到这么一个幽静无人的地方来与她谈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看傅清玉的神色,知道她真的信了自己的话,赵子宣这才暗暗吁了口气。自己的身份他迟早会告诉她的,但不是现在。 “子宣,我今天特地去了一趟御膳房……”傅清玉把刚才遇到一名宫女的事情告诉了赵子宣,随后问道,“子宣,你说,那名宫女究竟是谁指使的呢?” 赵子宣沉吟了片刻,忽然笑道:“哪有什么人指使呢?你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哪有胡思乱想,明明就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才想出这个损招来不想这一招又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去……不管是哪一边的人马,都不会对我心存善念。”傅清玉坚持道。 赵子宣忽然叹了一口气:“丫头,知道得太多的话,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乖,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我们将来能够快快乐乐在一起就行了。”赵子宣握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对着自己,“你放心,这一天,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傅清玉点点头,她知道赵子宣是为了她好,如果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或许真的可以活得长久一些。但是,她傅清玉不是这样的人,她相信,知此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以,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个清楚。 “你二哥顶了父职,做得很好,皇上很是赞赏。”赵子宣透露了一些消息给傅清玉。 傅清玉不由笑了:“我的这位二哥,个性如此冷硬,任了吏部尚书,作风想必比我爹更加强硬,那些底下的贪官们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是啊。”赵子宣笑道,“你们兄妹俩真是心有灵犀,这些事情你都能猜到。你说得对极了,傅二哥才上任没多久,就接二连三上书皇上弹骇那些罪大恶极的贪官。如今朝野一片惶惶然,都怕你二哥这位黑脸包公呢。” 傅清玉笑了一会,忽然蹙起眉头,轻声问道:“我爹呢,有什么消息吗?” 本来,傅清玉对于那位名义上的老爹是没有什么情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次在满天雨幕之中看到傅老爷萧瑟的背影之后,想起这位十分有名的朝堂二品官,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从心底对于这位老人便萌生出一丝同情之心。 毕竟他也是凡人啊,因年少的一些荒唐事情,竟然赔上了自己母亲的性命,还有原夫人、五姨娘及府里很多人的性命,这叫他情何以堪 “你爹……”赵子宣看了傅清玉一眼,语气有些黯然,“傅尚书就在两天前到天恩寺出家去了,说是要在菩萨面前赎清自己的罪过。” 傅清玉“啊”了一声,傅老爷竟然出家了,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事情。 “至于你的七妹妹……”赵子宣叹了一口气,傅清玉曾托过他派人到云南大理寻访七小姐的下落,但人海茫茫,七小姐若是成心避开他们的话,又如何寻访得到? “子宣,不用找了。”傅清玉的脸色一片淡然,以前是她太执着了一些,其实,有些人,如傅老爷,他觉得要每日诵经,在菩萨面前才能得以心安。那自己又何必要去破坏他们一心一意追寻的安宁呢? “去不去看傅老爷?”赵子宣问她,“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向太后说明这件事情。太后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会答允让你出宫探望傅老爷的。” 傅清玉摇摇头:“我想,他们一定会活得很好的。我们又何必去扰了他们的清静呢?” “清玉,你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不过了。”赵子宣含笑看着傅清玉,他觉得这就是他心目中的丫头,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这样才是对别人最好的成全。 “第一天上任的感觉怎么样,累不累?”赵子宣转移了话题,问道。 “当然累啊。”傅清玉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哪里累?我帮你揉揉。”赵子宣马上道。 “这里。”傅清玉指指心脏的位置,再指指脑袋的位置,“我怎么觉得,比在傅府的时候还要复杂呢?” “傻丫头。”赵子宣提醒她,“只要你不把它想像成一件很复杂的事情,直切主题,透过这些看更深沉的东西,那不就简单许多了吗?” “更深沉的东西?”傅清玉看看赵子宣,有些明白了。这宫里争斗的人,只有两位,各有各的势力,只要从两位的利益角度冲突上分析,一切就会变得简单多了。 “好了,我要走了。”赵子宣站了起来,“我趁着她午睡的时候溜了出来,待会儿她醒过来不见我的话,又要问我到哪里去了。” 傅清玉点点头,忽又问道:“子宣,你查出那个假太监是什么人了吗?” 赵子宣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我当初看着有些眼熟,以为是我见过的一个人,后来发现不是那个人。” 傅清玉“哦”了一声,脸上划过些微失望的神色。如果赵子宣能查出那个人是谁的话,那她的手里,就会有这一个钳制李司珍,甚至是崔尚宫的证据了。 虽然以抓住别人的把柄来威胁他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在这个宫里,手头上没有一两条别人的把柄握在自己的手里的话,是活不下去的。而且,知道得越多的人,可威胁的人就越多,到那个时候,哪怕是自己出了事情,也有人抢着出头替自己买单。 这个李司珍的把柄,算是她长这么大,第一个想要利用的把柄,算她倒霉吧。 “这件事情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让人知道你识穿了李司珍的隐私,尤其是不能让李司珍知道,明白吗?”赵子宣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叮咛了一句。 “我知道。”傅清玉点头,她当然知道宫里不比家里,除了规矩多,还有许多秘密是不能知道的,知道了就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的话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傅清玉是聪明人,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赵子宣把傅清玉一直送到交叉路口,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松开她,自己折回小道去了。 看着赵子宣的背影一下子消失在一片夹竹桃林的深处,傅清玉不由有些感慨。看来,这赵二公子一定在深宫里住了很久,这才会对于皇宫的每个角角落落都了如指掌,行走如同在家一般潇洒自然。 第五百四十五章贵妃驾到 如今,傅清玉可以肯定的是,虽然各自的身份背影不祥,但是,崔尚宫是一路,那个指路的宫女必定是另一路。宫里对上了得级别的相互轧压的对象,只有赵皇后与钱贵妃了。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究竟哪一路人马是赵皇后的,哪一路人马是钱贵妃的。 如此一想,自己倒成了夹在她们之间的牺牲品了,傅清玉不由有些泄气,都怪当今皇上,学学唐明皇只宠爱杨贵妃一人多好,那就没有弄出这么些让人头痛的事情出来了,而且,还让她深受其害。 所以啊,这个世上,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啊,可以省去好多麻烦。 下午没有什么事情可忙,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太后的药膳,于是傅清玉在脑海里把宫中地图温习了一遍,然后循着记忆找到了太后的行宫。 太后的宫殿傅清玉去过一次,所以一看到傅清玉过来了,吕公公马上堆起笑容道:“哟,原来是傅司药啊,太后刚才还在叨念着姑娘呢。” 傅清玉含笑问道:“吕公公,太后她老人家可好?我早上听惠姑姑说起,近日天气转了微寒,太后觉得口干,我于是过来看看太后,并给太太请一下脉,看什么样的药膳适合太后。” “那姑娘快请进吧。”吕公公笑着在前头带路,傅清玉于是跟着进入了大殿之内。 太后正在榻上假寐,听到脚步声便睁开了眼睛,似要坐起来.傅清玉忙紧走两步,亲自把太后扶起来,抓起一个雕龙画凤,十分柔软舒适的软枕靠在了太后的身后,一旁的吕公公看得笑眯眯的。 太后的眼睛看向了一旁的桌子,傅清玉会意,拿过茶壶,给太后斟了一杯茶,含笑道:“深秋时节,天气干燥,即使养养神,太后也一定觉得口渴了,喝杯菊花茶正好可以润润嗓子。” 太后伸手接了过来,连喝了几口,看着傅清玉含笑道:“果然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 然后看了一眼杯中的菊花茶上飘着的一朵菊花,眼睛蕴含了笑意:“这菊花是我那个乖外孙今天给我摘来的,新鲜着呢,我那个乖外孙就是个有心人。” 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茶,太后把杯子递给傅清玉,示意她再倒些菊花茶来,一旁的吕公公急得直朝傅清玉使眼色。 傅清玉会意,伸手接过太后的杯子:“太后,这菊花性寒苦,喝多了对身子不好,不宜多喝。”她看了看桌子上的桃花蜜饯,挑了一个递给太后,笑道,“太后,尝尝这个,这可是司膳房特别想出来的花样,又好看,又好吃。” 太后尝了一个,觉得好吃,又吃了几个,觉得嗓子没那么干了,便不再要茶喝。傅清玉暗地里与吕公公对望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的太监报道:“贵妃娘娘来了。” 傅清玉一惊,不由看向太后。太后也似乎有些惊讶:“这不早不晚的,她来干什么?” 傅清玉心中一动,难道说,太后与钱贵妃不和? 正思索间,就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些杂乱,听起来好像来的人不少。傅清玉心想,这个钱贵妃的排场也真是大,不过是来探望太后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怎么看起来像是跟太后示威似的? 一阵香气袭来,只听到佩环闪动,傅清玉抬头望去,见一个穿着大红锦袍,头上戴着朝阳凤钗的女子轻移莲步,如出水芙蓉般,款款而入。大红的锦服并不是每个人穿得都好看,但是这位年轻的钱贵妃却穿出了一股富丽堂皇的大家之气。 那名女子的年纪并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容颜俏丽,媚眼如风,唇边含笑,从骨子里就带出一种妩媚来。 傅清玉心想,听闻宫中的钱贵妃喜着红色,想必面前的这位就是了。眼见四周的宫女皆跪伏在地上,垂下头来。傅清玉也跟着跪了下来,眼前的余辉却在看着不远处的黑得发亮的大理石铺就的地面。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压抑,只听到一阵细细的脚步声,眼角的余辉瞟到一双半露于裙摆之外的凤头绣花鞋子于自己的面前站定,停顿了片刻,道了声:“都起来吧。”便朝着太后那边去了。 “有些日子没有来看望太后了,太后的身子可好?”钱贵妃开了口,声音十分婉转动听,果然有一副好嗓子,柔柔软软的,听起来十分的舒服。傅清玉心想,皇上即使不看到她的人,哪怕听到她的声音,也会招架不住,这样的可人儿,天生就是一个尤物,皇上也是凡人,又怎么会抗拒得了呢? 先前满脸惊讶的太后,如今已变身成一位十足十的慈详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亲切得就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拉着钱贵妃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看看你,这手怎么这么凉?也该学着照顾自己才是。”太后拉着她的手,满脸满眼的疼爱,转头朝着跟着贵妃娘娘的一个大宫女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贵妃娘娘的,这天气越发凉了,也不知道给娘娘带个手炉” 那名大宫女马上跪下道:“太后恕罪。”站起身来就要回转宫里去了来。 钱贵妃忙道:“太后的关怀,臣妾铭记于心,感动不已。臣妾只是在生下了灿儿之后,在坐月子的时候受了风,所以才落下这个天一转凉,手脚的血气就阻滞不前的毛病。都习惯了,就不用拿手炉了吧?”她转身叫住那位宫女,含笑对太后道:“如今才是秋末,冬天还没有到。这么快就带手炉的话,那还不让宫里的其他人笑话了去?” 太后拍拍她的手:“你这个傻孩子,自己的身子要紧,哪管别人怎么看?” “没事的,我先喝杯热茶,一会就好。” 惠姑连忙斟了一杯热茶,双手递给钱贵妃,钱贵妃接过喝了,看看飘在茶盏上的朵朵黄菊,不由赞道:“好新鲜的菊花。” “今天宣儿入宫探望哀家,见菊园的菊花开得正艳,又听闻哀家这些日子有些嗓子发干,就摘了些回来,给哀家泡茶喝,润润嗓子。”太后淡淡道。 傅清玉清楚地看到钱贵妃的脸色明显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她的变脸如此迅速快捷,让傅清玉有一些恍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原来是太后的乖外孙进宫探望太后来了。”钱贵妃看着茶盏的花瓣,“菊园里的菊花开得真漂亮,再过几年,灿儿再大一些,也可以替太后摘菊花泡水喝了。” 话虽这样说,但语气之间并没有丝毫惋惜之色,反而有一种挑衅的意味在内。仿佛在说,你那个外孙有什么了不起,如果灿儿早几年出生的话,也可以给你摘花去 太后笑了:“灿儿当然乖,我这个祖母最喜欢的就是灿儿。”太后朝外面看了一下,纳闷道:“怎么,今天钱贵妃没有把他带来吗?” 钱贵妃陪笑道:“昨天夜里灿儿蹬了被子,受了些风寒,有些咳嗽。我怕过给太后,所以就不敢把他带来了。” 太后讶然道:“灿儿病了,请了太医没有?” 钱贵妃心中暗暗冷笑:“果然只顾着皇家血亲,一听说孙子病了,马上紧张起来。而自己这个儿媳妇一连病了好几天,太后只派人拿了些滋补的物品来,居然连个脸都没露 听说上段时间,那个三公主不过是有些头痛发热,太后就紧张得不得了,还亲自出宫到忠靖侯府去看望。看来这太后迟早与那姓赵的是一伙的。 心里面虽然这样想,但脸上却是不露分毫,一副感恩载德的样子,笑吟吟道:“自然是请了,太医说是一天要吃一副药,三两天就好了。” “这样就好。”太后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哀家这几天身子也不大利索,等身子好一些之后,你再把灿儿抱过来让哀家瞧瞧吧。” 钱贵妃笑着应了,转过头来,目光却是朝着傅清玉这边看过来的:“这位面生得很,如果本妃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定是新上任的傅司药了。” 太后笑道:“你也听说了?” 钱贵妃笑道:“这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是喜事呀。我早就听说宫里要来一位新的司药,却不知道何时入宫,不想真有那么巧,在太后这里竟然撞到了。” 傅清玉不由有些失笑,这不是明摆着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如果面前这位钱贵妃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入得宫来的话,又哪里会有让自己去采菊,后又被别有用心的个别宫女利用陷害呢? “见过贵妃娘娘。”傅清玉上前行礼。 钱贵妃一把扶住傅清玉,一双美目在傅清玉的脸上不住地打量着,眼里似有一丝嫉恨滑过,转瞬不见,令傅清玉再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又看花了眼。 第五百四十六章直面 “看来傅司药果然是一个大美人啊。”钱贵妃赞道,“看这眉眼,蕴含无限风,流,我可是要被比下去罗。” 在宫里,钱贵妃一向以美貌自负,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试探的成分居多。傅清玉忙道:“贵妃娘娘过谦了,我怎么敢跟贵妃娘娘比呢?贵妃娘娘是贵人,得天独厚,这容颜自然是沉鱼落雁,我又哪里比得上娘娘呢?” 看到傅清玉脸上一副惶惶然的样子,钱贵妃似乎很开心,脸上一直带着笑。 “傅司药不必自谦。本妃听坊间传闻,傅府盛产美女,先有傅清芳,后有傅清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细细看过,这些传闻也有几分真的。” “是那些传闻夸大了。”傅清玉脸色有些微红,羞怯地垂下头,低声谦逊道。 惠姑忽然笑道:“傅司药拥有绝世容颜,何必过于自谦?奴婢曾听闻,因了傅司药的美貌,傅府与贵妃娘娘差点就成了亲家呢。” 一听到惠姑突然提及往事,钱贵妃不由有些脸红,毕竟是自己的胞弟太过糊涂了,说好抢这位傅六小姐,居然鬼使神差的,把傅府里最丑的那位小姐抢到府里来,还令人家怀了孩子。不过,幸好那位傅五小姐流掉了孩子,不然的话,自己的那个好色的胞弟整天到她这里来吵,终究不是一个办法。 钱贵妃轻咳了一声,掩饰了尴尬之色:“这个……这些都是本妃那个糊涂的弟弟干的糊涂事,不提也罢。” 傅清玉一点也没有觉得尴尬,这本来就不关她的事情嘛。要不是傅大夫人一心一意与钱国舅联合起来陷害她的话,又何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太后看了惠姑一眼,惠姑自觉说错了话,忙退后一步,闪到一边去了。 钱贵妃脸色一变,忽然亲热地走过来拉住傅清玉的手道:“傅司药,你与本妃无缘,要不然的话,本妃的弟媳妇就是你了。”她是笑眯眯地看着傅清玉笑着说的,但眼睛里却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傅清玉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钱贵妃当然没有停留多久,坐了一过两柱香的功夫,便起身告辞。太后也没有多加挽留,让宫里们送她到门口。 于是,傅清玉又听到了先前听到的杂乱的脚步声,透过窗子看出去,看到钱贵妃上了八人抬的豪华大轿,往自己的行宫去了。 钱贵妃心里生着闷气,一路沉默不语。跟着轿子旁边的那个大宫女也不敢出声。一直到轿子停到了行宫面前,还没等轿子停稳,钱贵妃就怒意冲冲地下了轿子,一直进到里面,看到一个瓷瓶花瓶,一把抓了过来,随手就扔在了地上。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描有金粉彩绘的花瓶重重地撞击在地上,顿时一地的碎片。 大宫女彩琴吓了一跳,忙疾步走了进来:“娘娘,这好端端的,何故生这么大的气?” “本妃能不气吗?”钱贵妃怒气冲冲道,“那个惠姑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太后当年一个陪嫁丫头而已。本妃与太后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她插嘴了?” 彩琴一听,原来是因为刚才在太后宫里,惠姑提及的国舅爷的事情生了气,忙道:“娘娘且消消气,娘娘这身子才好,要是再气出病来的话,皇上又该担心了。” “皇上担心什么他会担心么”钱贵妃怒道,“这些天他不是一直宿在姓赵的宫里吗?本妃看,他一定把我忘了。” 彩琴忙道:“娘娘快别这么说,小心被人听了去。其实娘娘也怨不得皇上的,皇上在娘娘都大半个月了,连姓赵的行宫都没有进去过,所以太后才发话,让皇上雨露均匀,莫要因偏宠而误了事。皇上是顾及大局才去姓赵的那里的……” 钱贵妃这才脸色有些好转,想起惠姑故意提起的话,又觉得气闷异常:“我看惠姑这么大胆,竟然敢说本妃的不是,一定是受了太后的指使……这个死老太婆,本妃发誓,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老太婆的” 彩琴低声道:“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望娘娘三思。” 钱贵妃深深呼了一口气:“本妃忍,都忍了那么久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娘娘英明“彩琴不忘恭维钱贵妃,“娘娘先忍住一时之气,等三皇子登上皇位的时候,娘娘还怕她们吗?到时候一个一个慢慢折磨也不迟” 钱贵妃点点头:“我看那个老太婆就是一味宠着三公主,一味护着赵家。根本不把本妃放在眼里不要说本妃的灿儿,就连本妃她都想不理的。就好比刚才,惠姑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说本妃的不是起来,而那个老太婆不也根本连一顿教训都没有吗?” 彩琴点点头:“娘娘本来身子初愈,就应该好好休养,不应四处乱的。” 钱贵妃叹了口气,这才感到身子乏得很:“你以为本妃那么喜欢去看那个老太婆的脸色啊。这昨儿皇上不是说了吗?说太后平日里怪寂寞的,想让我们这些做妃子去陪陪她。皇上是个大孝子,最关心的就是那个老太婆的身子。早些时候听说姓赵的已经过去看过了,这口碑上的事情,当然不能输给别人。” 彩琴知道钱贵妃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乍一听说赵皇后去看了太后,恨不得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先赵皇后一步,冲到太后面前去献殷勤。无奈贵妃娘娘前段时间受了凉,发了病,浑身乏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不想惹钱贵妃伤心,彩琴转了话题:“娘娘,奴婢看到今天在太后屋子里的那个傅司药,长得倒挺漂亮的,性子懦弱。依奴婢看,这种性子的人最听话了。而且,今天上午的时候,我们的人摆了她一道,她不也一样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钱贵妃记得上午得到的消息,不由有些烦躁:“不是让崔尚宫给那个新上任的傅司药一个下马威吗?怎么反倒被人算计了,真是一群废物” 第五百四十七章商计 钱贵妃心中恼怒,不由一拍桌子。这时,一个曹姓奶妈正抱着三皇子走了进来,被钱贵妃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那个小人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曹妈妈赶紧哄道:“乖,别哭,别哭啊。”抱着那个小人儿来回地晃动着,极力想止住那个小人儿的哭声。 钱贵妃正烦着呢,被这个小家伙一吵,更觉得烦闷不已,两道凌厉的目光便投向曹妈妈。曹妈妈有些畏惧地望了一眼钱贵妃,使出浑身解数地又摇又晃地哄着那个小人儿。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把灿儿弄哭了?”钱贵妃不耐烦道,“真是没用,过来,抱过来。” 曹妈妈依言把才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抱给了钱贵妃。那个小人儿闻惯了曹妈妈身上的气味,容然抱到了钱贵妃的怀里,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哭得更晌了。 钱贵妃哄了一会,那个小人儿居然不领情,哭得越发大声,整个小脸憋得通红,满脸的豆泪。 “我是你亲娘,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钱贵妃看看怀中的小人儿怒道。 曹妈妈看到钱贵妃居然跟自己的儿子斗气,不由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忙道:“贵妃娘娘,还是让奴婢来吧,这孩子兴许是饿了。” 钱贵妃没奈何,只好把儿子捧给曹妈妈,说也奇怪,那个小人儿似乎又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出去吧,好好看着灿儿。”钱贵妃吩咐道。曹妈妈忙应了,带着孩人赶忙出去了。 钱贵妃气咻咻地对着曹妈妈出去的背影道:“我自己生的儿子,居然跟我不亲,真是气人” 彩琴赔笑道:“娘娘息怒,这三皇子是娘娘生的,怎么与娘娘不亲呢?我看三皇子真的是饿了,娘娘若是想抱抱三皇子的话,等曹妈妈喂好了奶,奴婢再让她抱进来让贵妃娘娘瞧瞧。” 钱贵妃一摆手:“不用了。”这个儿子可是她生的,她是三皇子的亲娘,她难不成还担心这个儿子日后不认她吗? 果然,那边小人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想必是真的饿了。彩琴看了贵妃一眼,笑道:“看三皇子多乖啊,这喝了奶,就不哭闹了。皇上特别喜欢三皇子,说三皇子最像皇上小时候,听说有几次让人抱过去看呢。” 后宫嫔妃不多,除了赵皇后生的太子和钱贵妃生的三皇子之外,还有一个意外得到皇上宠幸的妃子也在同一时间生下一个皇子。只不过那个妃子出身低微,再加上是早产,那个孩子才不过七个月的孩子,在这个世上挣扎了十天之后,最终还是死掉了。听说那个妃子伤心过度,痴痴傻傻的,连皇上也不太认得。本来皇上对她还抱着同情之心的,偶尔去看看她,后来看她越发痴傻了,也再没了兴趣,把她移到了僻远的一个院落里,派了几个宫女婆子照顾她便是。真正的恩宠最终落到了赵皇后与钱贵妃身上。 至此,两大后妃之争正式拉开序幕。 赵皇后的靠山自然是威名远播的赵家,但是,钱贵妃的势力也不弱,其父钱太师在朝中羽冀众多,拉帮结党的自成一股强大的势力。不然的话,那个钱国舅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京城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畏惧的就是其父钱太师在朝中的势力。 钱贵妃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你说得不差,皇上对灿儿真的欢喜得紧。不过我看,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的才好。这宫里面,不能再有其他皇上的子嗣了。” 彩琴看看钱贵妃,低声笑道:“这个娘娘何须担心?娘娘这些年来的筹谋,那些皇上身边的嫔妃们,吃了娘娘给的离忧散,还能有几年的活命?更不要说怀上皇上的子嗣,给皇家开枝散叶了。生不生得下来还是一个问题呢,上段时间那个叫做丽妃不是也流掉了孩子了吗?虽然是一个女儿…….” 钱贵妃的唇边抿了笑意,笑容有些沉沉的阴险:“那个倒是没有什么可惜的,流掉的不过是一个公主,要是个皇子的话……” 彩琴低声道:“就算是个皇子又如何,据太医们说,服了离忧散之后,怀的多数是葡萄胎,这种胎最是脆弱,自有了之后就一直有流掉的迹象,任凭用再多的安胎药都是无济于事的。而且,我还听说,这种胎最多存活五个月,也不过给那些有非份之想的嫔妃们一个美丽的梦而已。” 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面,如果没有皇室子嗣的话,那在这冰冷的皇宫里面也是没有地位的。哪怕是一个女儿也好,有了女儿,皇上再不待见那些嫔妃,但对于自己的女儿的骨肉亲情总是挂心的,所以身为公主的母亲自然也不会受到太差的礼遇。但是如果没有一儿半女的话,那除非背景强大,不然的话,就连宫女太监们也会联合起来欺负她,各个方面尽情克扣,那生活是很悲惨的。 所以,钱贵妃这些年来,一方面在宫中扮尽好人形象,极力与那些被皇上召寝的嫔妃们搞好关系,推销“离忧散”,把那些梦想凭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步登天的人,全部笼络到了自己的名下,借服用宫中禁药这一把柄,威胁她们,使她们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另一方面,利用这种禁药,逐步铲除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让那些人形容枯槁,再不受皇上待见,从而稳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与皇后的势力抗衡。 钱贵妃经过这些年的运筹,宫中势态基本定了下来。上一段时间,太后彻查宫中禁药的事件,更是帮了她的大忙。本来她还打算不知如何安置这些快死的嫔妃,如今好了,太后一出面,把那些与禁药有牵涉的人统统都扔到了冷宫,任其自生自灭。 由于钱贵妃此事做得极为隐秘,不直接出面,只在一旁起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那些嫔妃们并不知道居然是自己认为是好姐妹的钱贵妃,害了她们。而那个提供禁药的,也已被杖毙,死无对证,从此钱贵妃更是高枕无忧。 虽然此事做得绝密,着实让钱贵妃高兴了好大一阵子,但是,皇后生下了太子,毕竟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如果太子夭折的话,那这整个后宫,还有未来继承大统的人,岂不就是…… 钱贵妃知道此事急不来的,毕竟赵家军威名赫赫,这其中还有三公主和太后这些名望极重的人……这些年都忍下来了,绝不可以在这个当口上失了分寸,被别人抓了把柄。 只要皇上对她,还有对她的儿子一直好下去,她就会有机会,登上皇后的宝座。 门前珠帘微动,一个叫做紫荆的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太师来了。” “爹爹来了?”钱贵妃心中暗喜,忙走了出去,一直把钱太师迎到屋里来。 钱太师的年纪不过五十开外,脸色有些阴沉,一双阴郁的眼睛看向别人的时候,透着些许寒光,让人有一种不容亲近的感觉。 钱贵妃微微一挥手,底下的宫女们马上识趣地退了下去,彩琴与紫荆在门口处把风,防止闲杂人等冒然闯入。 “爹爹,许久没有入宫了,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钱贵妃压低声音问道。 “上段时间,先是太后追查禁药的事情,然后又出了贺云明叛党的事件,风声紧,爹爹怕遭人怀疑,暂且避避风头。”钱太师同样低声道。 钱贵妃道:“太后追查禁药的事情现在已经告一段落,牵扯到一大群嫔妃,现在全都被打入了冷宫里等死。” “那就太好了。”钱太师喜道,“只要这宫里面能生下皇上子嗣的人越少,女儿你的胜算就越大。” “可是,女儿的上头不是还有一个吗?”钱贵妃不满意地嘟了嘟嘴。 钱太师笑着拍拍女儿:“乖女儿,这可是急不来的,破船还有三千钉呢。这老赵家是当朝元老,曾给先帝打下半壁江山,连当今皇上也对他们尊敬有加,就不用说我这个后来者了。”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钱贵妃小小地使了一下性子,“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时光如梭,虽然如今灿儿才不过几个月,但是孩子长得快,转眼间就长大成人,如果皇上把皇位传与那姓赵的儿子的话,我们的灿儿不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吗?” “你急什么?”钱太师安慰着女儿,“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踏踏实实地看好灿儿,灿儿可是我们的命。如果没有灿儿的话,那一切皆成泡影。” 钱贵妃心里滞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失去孩子是什么滋味。皇室的孩子不再仅仅是一个孩童而已,他可维系了母亲这一方的兴衰荣辱,那是万万疏忽不得的。 “难道有人要对我的灿儿下手吗?”钱贵妃的眸色瞬时阴冷下来,“如果我的灿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那些人统统陪葬” 第五百四十八章密谋 “这个你自己小心。”钱太师叮嘱道,“你身边的人,还有灿儿身边的人一定要绝对信得过的,绝不能出什么纰漏。” 钱贵妃点点头:“这个请爹爹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再说,女儿身边的人,爹爹不也全部调查过了吗?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最近女儿的身边也没有增加什么人,如果女儿的屋子里多出什么人来的话,一定会请爹爹调查个清楚。” 钱太师点点头:“这个我就放心了。” 钱贵妃有些不解道:“爹爹为何如此担忧?” 钱太师看了看女儿道:“刚才在入宫的时候,刚好经过一座院落,看到里面出来一个人正在晒太阳,那个人傻傻痴痴的,披头散发的样子,十足一个疯婆子,后来被一个宫女赶进去了。爹觉得面熟,想了好久,这才想起那个好像是丽妃娘娘,爹曾经在你的行宫里见过她……” 钱贵妃的眼角跳了一下,勉强道:“爹爹,你可不要这样吓唬女儿。女儿倒是听说那丽妃怀了身子,后来不知怎的孩子无缘无故地流掉了,丽妃忧郁过度,这才神情恍惚,皇上体恤她,特地把她移往一处幽静的地方静养……不会像爹爹所说的,变成了一个疯婆子吧?” 钱太师重重地叹了口气:“丽妃娘娘是个心思重的,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真是可惜。”他虽然这样说,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惋惜的神色。 “那女儿有空的时候,一定过去看看她,毕竟姐妹一场,女儿看了也不忍心。”钱贵妃神色有些黯然道。 “蕊儿啊,你就是太心善了。”钱太师拍拍女儿的肩膀道。 钱贵妃的小名蕊,是钱太师最宠爱的小女儿。 钱贵妃敛了神情,低声道:“女儿看到丽妃,就想到了自己,女儿一定努力让自己活得很好,绝对不会出现像丽妃那样的情况。” 然后,钱贵妃想起一事来,低声问道:“爹爹,漠北那边有消息了吗?” 钱太师谨慎地走到窗台前,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觉得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折了回来,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蕊儿,你千万记住,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今漠北那一边正在动乱,听说旧可汗病重身亡,格鲁王子继承了王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石国那边的格局动荡不安。这些日子为父一直试图与那边取得联系,就是想与新可汗重续旧约,事情仍然在联系之中。” 钱贵妃“哦”了一声,脸上微微有些失望之色。 “女儿啊,这件事情绝对急不来的。”钱太师继续压低声音道,“目前为父手中尚有少数兵权,还有其他一些朝臣也有一些兵权,但是仍无法与赵家军抗衡,所以,为父的这些兵马只能做内应。主要还是靠漠北的大军牵制赵家军。” 钱贵妃拧了一下细细的柳叶眉:“前川陕总督贺云明不是曾借过道给突厥吗?如今他虽然被正了法,但是手下的将士并未完全撤换,皇上并不想大换血,所以只将为首几个将领换掉而已。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善加利用。” 钱太师点点头:“那个贺云明真是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我们给他提供了那么多的方便,他居然死心眼的就要给他的胞弟报仇,倒把我们的计划给搅了。幸好,川陕那边也有我们的人,到时候再给漠北大军让道,让漠北大军神不知鬼不觉直逼京城。到那个时候……”钱太师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到那个时候,哪管她什么太后皇后的,就是当今皇上也得给我把位子让出来,让灿儿坐上去。女儿,你就是太后,是国母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钱太师露出兴奋的神色来。 如果到时候,真的可以让女儿生的皇子坐上皇位的话,那整个朝野还不是他钱家的? 钱太师从来就没有想过扶什么人坐上皇位,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如果那个傀儡是个听话的,他就让那个傀儡把皇位坐得久一些。如果是个不听话的,他依然可以废了那个人,重新另立新的傀儡。反正,不管怎样,都要把朝政大权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面。 所以,在自己手头上的兵力不足与赵家军抗衡的时候,钱太师想到了借助外敌的方法。反正是各取所需,最终的目的是自己要成为中原的幕后操纵者,至于谁向谁臣服,他并不在意这个。即便是中原向漠北臣服,也是可以的。 钱贵妃哪里知道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的心思?还道自己的父亲是一心一意地协助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所以,父亲说什么她都照办不误。 父女俩打着暗语说了一阵的话,然后钱太师出去了,钱贵妃坐于榻上,脸上忽然露出会心的微笑。 彩琴悄悄走了进来,看了钱贵妃一眼,眉开眼笑道:“娘娘,方才听了娘娘所说,奴婢特地去看了一下丽妃。果然如娘娘所说,丽妃真的有些神志不清,见了我也不大认得,只知道傻笑。所以,恭喜娘娘,又把一个眼中钉去掉了。” 钱贵妃冷哼一声:“姐妹?哼,谁跟她是姐妹” 在这深宫里,哪里有什么姐妹可言?皇上只有一个,雨露均沾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大家各凭本事。就像她一样,能被皇上如此恩宠,难道仅仅凭的是美貌吗?在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就像丽妃一样,图有个美貌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使了一个小小的招数,就把她的孩子无形之中给去掉了吗? “丽妃就是心太实了。”钱贵妃冷笑,丽妃就是太笨,太相信她了,如若不然的话,哪能被她如此利用? 而且,她的高明之处在于,丽妃到死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如何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的。 那一场戏,做得极好。事前的时候她花了太多的心思,终于收到了满意的效果。 丽妃是在自己的行宫里滑了胎的。事前没有一丝征兆,那时西域送了新鲜的葡萄过来。皇上体恤丽妃怀了孩子怕热,首先命人把冰镇过的葡萄给丽妃送过去。谁曾想,丽妃只吃了三两个,顿觉得腹痛如绞,就把孩子流掉了。太医匆匆而来,诊断的结果是,丽妃身体虚弱,先前就有滑胎的迹象,但是其不自知,所以还是丽妃自己本身的错。 丽妃自然是不相信的,皇上为了澄清事实,特地传唤了多位太医进来。太医的诊断结果基本一致,这也让丽妃彻底死了心。再说,那些葡萄是皇上亲自派人送过来的,没有理由说皇上残害自己的骨肉吧,再说,从来就没有听说葡萄还能导致滑胎的。 丽妃这一次受创,整个人像傻了一般,心里面惦记那个没有了的孩子,对皇上也不理不睬,久而久之,皇上的心也淡了下来,再不到她的住所里去。 一个后妃,居然得不到皇上的宠家,这在深居里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所以,对于钱太师所说的,傻了一般的丽妃被宫女们喝斥回去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这只能怪她自己死脑筋,转不过弯来。”钱贵妃毫不客气道,“但凡她是一个心思活络的,知道自己不过是这后宫三千粉黛中的一员而已,要想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就必须收敛自己,再大的苦楚与委屈,也要打落牙齿和泪吞。可她,居然会对皇上使性子,她能有什么,家世低下,图有一副空灵的外表而已。自恃清高,还屡屡言语与皇上冲突,激怒皇上,皇上能够高兴起来吗?再说了,如今的朝局动荡,皇上日理万机已经够忙的了,回去还要面对她哭丧的脸,谁又愿意受这份罪呢?” 彩琴笑着点头:“娘娘分析得真是精僻,这就是那位丽妃缺根筋的缘故。不过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如今丽妃这副样子,不正是娘娘期待的吗?” 钱贵妃笑笑:“我以前与她姐妹相称,情谊非同一般。如今她落了难,我如果做得太绝的话,会被人落下话柄。这样吧,你过去传我的话,让那里的宫女们好生对待她,不要做得太过份就好。”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该克扣的还是可以克扣的,但是不要把丽妃弄死就行。 彩琴笑道:“娘娘请放心,这个奴婢自然是晓得的。” 钱贵妃叹了口气:“本来嘛,本娘娘也想过去看望丽妃的,只不过,本娘娘今天刚去看过太后,实在乏得很,改天吧。这一次你代本娘娘去。记住,带去的礼物要贵重一些,本娘娘不在乎这些。”钱贵妃微微一笑道,这一笑中有说不出的阴狠歹毒在内。 “如今丽妃遭到皇上冷落,宫里的人都对她爱理不理的,偏偏娘娘去看她,这显得娘娘不忘旧情。丽妃一定会感恩娘娘的。”彩琴道。 钱贵妃冷哼一声:“本娘娘倒是不稀罕她感不感恩的,她真疯了倒好,也去了我一桩心事,如果她不是真的疯的话……”她微蹙了一下眉头。这个丽妃,毕竟有过皇上的孩子,皇上对她,自然有别于其他一夜承欢的妃子。而且这个丽妃,天生一副柔弱之态,很是惹人怜爱,如果皇上旧情复炽,再次恩宠她,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敌人吗? 彩琴不愧跟了钱贵妃多年,一下子就猜中了主子的心思:“娘娘,这外边的人看到丽妃,都说丽妃疯了。在奴婢的眼里看来,疯了就是疯了,哪有什么假疯与真疯的区别呢?” 钱贵妃看了彩琴一眼,不由笑了:“本娘娘知道你是一个会办事的,去吧,回头本宫重重有赏。” 第五百四十九章善缘 傅清玉替太后诊了脉,很快替太后拟定了一个秋后冬初润肺的食疗方案。食材是一些滋补品,还有一些清肝燥热的中药材,和着乌鸡或鸽子肉一起慢火炖喂熟烂。每天临近黄昏的时候,亲自端了给太后送去。 为了让食材掩盖住中药材的味道,傅清玉一遍遍地跑司膳房,请教配方,再跑去御膳房,请教顶级烹饪师傅,并现演现用,在太后的小厨房一遍遍试验,终于,在太后喝了第一口汤,满意地颌首的时候,傅清玉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万事开头难,开了头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就好比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初初步步小心冀冀,唯恐行差踏错,但过了一段日子之后,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便如鱼得水,放开手脚干了起来。就连御房膳要给皇上炖些什么补品,也要把傅清玉请过去指点一二。 “这个怎么还放在这里?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个一定要放在远离水源的地方,而且要密封,不然的话,这一池子的水可就不能用了。”傅清玉对着一名柞在她面前的小太监喝斥道。那名小太监低垂着头,从眼睫毛缝里偷偷地瞄着面前这位不过十四岁的年轻的司药。 其实他也大不了傅清玉多少,却在这里站着挨训,脸上有惊惶害怕,毕竟这是十分忌讳的事情,自己却做错了。而且这位小司药好凶啊。凶归凶,但他还是挺佩服她的。眼光如此犀利,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如果不是面前这位司药及时挽救的话,等大师傅回来,自己唯有吃板子的份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屁股除了用来坐凳子之外,就是挨板子了。因为他总是粗心大意,但自从这位司药来了之后,他发觉他的屁股就是坐凳子的功能。 所以,他打心里面感激这位小司药。心想,如果有用得着我小卓子的地方,一定万死不辞。 “小卓子,你又走神了是不是?”傅清玉瞪着他。 “没有,没有。傅司药,奴才正在认真地听着呢。”小卓子忙把飘得老远的思绪收了回来,规规矩矩道。 “做一遍给我看看。”傅清玉像一个严师,督促他做完之后,才放过他。 太后的药膳可不比其他,太后的凤体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事情。如果太后凤体违和,皇上又是一个大孝子,必定会亲自奉汤送药,再也无心早朝。那样的话,朝堂必定会乱成一团。 所以,太后的药膳的整个炖制过程,傅清玉都亲临指导,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也绝不容许闲杂人等插手。整个过程看得死死的,让那些想下手的人无从下手。 虽然有些事情可以放开来做,但是更多的时候,傅清玉则更加警惕,宫里不比家里,表面上的平静并不代表永远平静。 这一日,傅清玉给太后送去滋补汤药,亲自服侍太后喝下。然后,收拾好碗筷,退了出来。 折回尚宫局的路上,傅清玉忽然想起了明天的药膳,用的药材是白牡丹。本来想等明天早上再去采的,如今正好经过御花园,想想反正闲着无事,就先采摘回去,用水养着,等明天再拿来做药材也是可以的。 主意一定,傅清玉便朝御花园而去。走过一道半圆形的拱门,便嗅到了园子里满园的清香。 由于皇家的后花园雇的都是全国有名的种花名匠前来打理,那些花匠技艺高超,想让那些花什么时候开,就会准时在什么时候开。所以,皇家后花园,永远都是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 时值黄昏,天空有些昏黄。由于太阳还未下山,四周依然亮堂。傅清玉径自穿过林间小道,来到了其中一处挂着“牡丹园”牌子的地方。 这个不大的园子,各式各样的牡丹种了不少,姹紫嫣红开了满园,引得彩蝶翩翩起舞,不肯离去。 傅清玉俯下身子,凑到开得如一个掌心般大的牡丹面前,顿时,一股清冽的清香扑鼻而来,整个人马上心旷神怡起来。 这种花,傅清玉还在水边村的时候,就听师父薛红英说过。薛红英说,这花名叫“初绿”,是牡丹的一个稀有品种。这种花极难开花,十年才开一次,花香持续数月之久。花瓣晒开之后可以入药,是一种极其难得的名贵药材。 当然,这牡丹园里有这个品种的牡丹,也是薛红英以前在闲谈时说出来的。 傅清玉心中一动,这种花堪比天山雪莲,不想竟然生长在皇家后院,当真名贵至极。如今被自己撞到,哪有浪费的道理?先摘一些这样的花做为明天太后药膳的药材,有空的时候再寻个时间过来,采采花瓣上的露水,还可以做出极品香脂香膏来。等休假的时候拿到“香味园”那个制香坊里,然后再运到“国色天香”里兜售。傅清玉心想,这一准会赚个瓢满盆满的。 既然入了宫,当然得好好利用宫里的资源。反正宫里面资源丰富,只供皇上、太后还有后宫一些嫔妃观赏,多数的花儿都是独自盛放,而无赏阅之人。实在太可惜了,倒不如让她采些回去制些香脂香粉的,也不枉这些花儿来这世上一遭。 所以,傅清玉决定帮助这满园的花朵,让它们找到自己最好的归宿。 这片牡丹园在整个后花园来说,算是比较小的,不过几百平米,傅清玉站在这一边,抬眼望去,一路漫延过去的,就是一片花的海洋。 等傅清玉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山了,四周昏黄昏黄的,暮色已经悄悄来临。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窈窕的身影。那身影穿了一身的浅紫,仿佛幻化成牡丹园中一朵紫色的牡丹。她背对着傅清玉,身边连一个奴婢也不见。从背面看,云鬓高挽,但没有一个珠饰,十分的素净。只在小巧的耳朵处,缀了两只珍珠耳环。 在她的面前,一株并蒂牡丹开得正盛。 有一道微光划过,傅清玉看到了她手上的东西,竟然是一把短剑。此刻,她正拿着短剑的一端,似乎想要对那株并蒂牡丹做什么。 傅清玉素来爱花,而且,她曾经听薛红英说过,牡丹中数“初绿”的并蒡姐妹花最为难见,有的人寻了一世,也未必能够寻得到。如今,她看到面前的人把剑刃朝那株并蒂姐妹花砍了过去,不由马上脱口而出:“不要啊。” 宫里有一个习惯,各宫的主子们都极其忌讳并蒂花。在她们看来,与他人并蒂成姐妹,就意味着同分恩宠。这是宫里的各个主子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只要自家或外面出现了这种花,一般情况下都有宫女们飞快地跑了过来,拿了剪子剪去其中的一朵。 所以,傅清玉想都没想,就认定那个人一定是拿剑劈一朵下来,这才急忙出声阻止。 那名女子一则没有看到后面有人,二则似乎没有料到在这个后花园里,竟然有人敢出声喝止她。吓了一跳之后,不由有些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个究竟。 傅清玉张了张嘴,这个宫里真的不缺美人啊。这不,她又看到了一个美人。一袭水蓝色刻丝水纹织锦缎广袖宫装,三千青丝用一支白玉镂空蝶形簪子挽成堕马髻的年轻女子,同样凤冠珠翠,却在富贵中显出一丝清雅。 傅清玉不由有些讶异,一时之间,倒有些判断不出此人的身份。 “你在跟我说话吗?”那名女子慢悠悠地开了口,又是好听得不得了的声音,傅清玉仿佛看到了一只黄鹂正在鸣翠柳。 不过,这一只“黄鹂”的眉宇之间倒有与众不同的雍容华贵,仿佛她天生本该如此。 年轻女子也带了些讶然地望着傅清玉,她也没有见过如此从容淡定的人。 傅清玉走上前去,看看那两朵并蒂花,幸好,分毫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她转头看向那名年轻女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你要把这两朵花除去一朵,心里面一着急,就冲口说了出来,望这位姐姐能够宽恕。” 年轻女子看了傅清玉许久,忽然轻笑起来,她笑起来很是好看:“本……我怎么舍得伤害这两朵并蒡牡丹呢。”她扬了扬手中的短剑,指了一下那两朵并蒂花所在的枝干,“这枝干有虫,我正在捉虫呢。” 傅清玉定睛一看,果然在枝干之上,有一些洞洞,似乎有些东西在爬来爬去。 傅清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要……对不起了。”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年轻女子笑了,笑得漫若春花,“你是一个有心人,看到并花的花儿不忍心摧残,这是广结善缘哪,比那些整天只知道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诸事不理的人好太多了。” 傅清玉心下微惊,这样的女子,也有护花之心,看到并蒂花朵并没有以自己的私心加以摧残,看来是个大度的人。而且,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第五百五十章试探 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过来,有些奇怪地看了傅清玉一眼,然后朝着那名女子禀道:“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请娘娘移步。” 皇后面前这位素净容颜的人,竟然就是当今皇后赵氏? 傅清玉吃惊地望着赵皇后,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面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风姿绰约,但衣着简朴,鬓发之上除了一枚簪子以外,什么钗饰都没有。这样简单到几乎不见一钗一饰的装扮,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了钱贵妃的关系,皇上对皇后不再如以前一般恩宠,导致皇后情绪低落,无心衣着与打扮。又或是,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皇后在皇上面前,如平民般的夫妻,不必精心打扮刻意奉迎? 赵皇后当然不知道傅清玉在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已经对她的衣着打扮飞快地作出了不同的判断与猜测。她笑意吟吟地看着傅清玉,凤眸里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而有小小的探究与好奇。 傅清玉垂下头,敛裙跪了下来:“司药该死,并不知道面前竟然就是赵皇后,言语上多有怠慢,请皇后恕罪。” “不知者不怪,再说,你刚入宫,没有见过本宫,所以即使面对面撞到,也会不认得,这是情有可原。”赵皇后认真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亲手把傅清玉扶起来:“起来吧。” 傅清玉倒没有料到皇后竟能如此通情达理,毫无执掌门宫的威风架子,讶然之余,再次对这名女子另眼相看起来。 皇后的手微凉,目光却笃定,这份大家风范的确无人可及。看到傅清玉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衫上,不由笑道:“时值黄昏,问了皇上的行踪,说是在钱贵妃那边用膳,就不过来了。本宫寻思着离晚膳尚还有一段空闲,便出来走走,看看这御花园里的花。” 一番话说得淡定,脸上表情风淡云轻,没有挖苦嘲讽,也没有嫉妒憎恨。 傅清玉含笑地听着,偶尔看看皇后的神情,心下愈发惊讶。她知道皇后这份差事不好做,要胸怀若谷,不能善妒,这才当得起“温良贤德”这四个字。但是天下的女人,哪一个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与别人,不仅不会觉得难过,反而觉得心安理得?这样的女人,一则是对自己的丈夫无爱,嫁到皇家只是政治婚姻,皇家的需要。二则是另有新欢,所以自己的丈夫可有可无,只不过是一件摆设。 傅清玉心想,皇后应该是属于前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看起来光鲜靓丽,又拥有无尙荣耀的女人是可怜的。 “傅司药,在想什么?”皇后似乎看出傅清玉的走神,微侧了头问道。 傅清玉这才醒悟过来,忙道:“皇后请恕罪,我只是在想,明天太后的药膳,就以牡丹为药。如今秋风渐寒,皇后娘娘要不要也滋补一下?” 皇后笑笑:“本宫倒是不需要,傅司药只需照顾好太后的凤体即可。” “是。”傅清玉应道。 “听说傅司药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皇后忽然问道。 傅清玉笑了一笑:“我自小流落在民间,机缘巧合结识薛女官,便拜了薛女官为师,学了这歧黄之术,倒让皇后笑话了。” 皇后摇摇头:“你刚入宫,自然不知道薛女官的名气。以前在这个宫里,薛女官的名气可是响得很呢。前来求药的络绎不绝,把门槛都踏破了。” “那是家师医术高明,在下才疏学浅,连家师的万分之一都不及,让皇后娘娘见笑了。”傅清玉谦逊道。 “傅司药过谦了。”皇后神清气闲,慢悠悠道,“傅司药不必如此,傅司药乃是薛女官的关门弟子,自然得到了傅红英的真传。听说薛红英在宫里的时候,不仅医术高绝,对于女子美颜护肤更是自有独特的见解。” 傅清玉心中一动,看着皇后,心想:“都说宫里的女子最注重的就是容颜,所以薛红英才能在宫里红极一时。如果说薛红英医术高绝,那是不假,但是宫里缺少医术高明者吗?光太医院里,就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太医们,所以,光凭这一点薛红英绝不可能成名。想必多是因她拥有养颜的美容秘方。难道说,这位皇后见钱贵妃日益受宠,担心自己年老色衰,留不住皇上的心,所以特地提及自己的家师,暗地里求助于自己,替她觅一副永保青春的秘方吗?” 但很快的,傅清玉又扳回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说这位赵皇后如此注重自己的容颜的话,绝不可能如此不施粉黛,冒然出门,在这后花园里闲逛。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来后花园呢?如果万一撞到皇上的话,见她如此装扮,不是更加不喜吗?“ 一瞬间,傅清玉的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脸上依然波澜不惊,看不出内心中的任何涟漪,朝着皇后笑道:“皇后有事的话请吩咐。依我看,皇后娘娘青春靓丽,应该暂时不需驻颜之术吧?” 皇后微微一笑:“傅司药果然心思聪慧,本宫暂时不需驻颜。但本宫听闻,薛女官在宫中的时候,对于那些疑难杂症颇有一手,不知道傅司药可曾学得两手?” 傅清玉心下清明,果然如她所料,皇后另有所求。于是含笑道:“皇后娘娘对家师甚是了解,我虽不才,但是对于家师这一门技艺,虽然没有学个十足十,倒也学会了八成,想必可以尽力一试,不知道皇后所指的疑难杂症是…….” 皇后看了看傅清玉,见她一脸自信,不由点点头:“外面传闻傅司药治病救人,一脸自信,常常药到病除。今天本宫看来,且不说别的,光这份自信就让本宫折服。” 傅清玉微微一笑:“天外有天,学海无涯,在下也不敢自居天下无不知之事。只是这治病救人,若做大夫自身先怯了,那把病人置于何地?” “好。”皇后赞许地点头道,“难怪忠靖侯府的二少爷会对傅司药念念不忘,还为了傅司药做出许多离经叛道的事情来。如今看来。傅司药果然有吸引人的一面。” 傅清玉脸上微红:“皇后娘娘取笑了,在下与赵二公子只不过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是吗?”皇后并不看傅清玉,随手拈了一片叶子幽幽道,“那在冷宫门前,赵二公子拉着傅司药离开,难道也是巧合吗?” 傅清玉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皇后。皇后含着笑意回望着她,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傅清玉忽然间明白了,她不由低头笑道:“原来那名指路的宫女……其实,在下并无意参与其中,皇后又何必如此?” 皇后轻笑:“傅司药难道真的以为,可以置身事外吗?”她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宫殿楼宇,亭台楼阁望去,喟叹道:“看这里的景色多美啊,但是在这里的人,没有哪个可以诸事都置身事外的。押得对宝的,便可保得平步一生富贵。押不对的,就只有深陷囫囵,永无出头之日。这是宫里面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出的选择,都必须走的路。” 傅清玉猛然一怔。皇后的一席话如一记警钟敲醒了她。本来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医术与美颜秘方,在宫里面做出一番作为来,那样的话,再去求太后,几年之后放出宫去,从此便是自由之身,与赵子宣双宿一起飞。可是,如今听了皇后的一席话,她才发觉,自己当初的想法的确错了。 宫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从来有皇上有后妃的地方,就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勾心斗角。从来就没有人做到无欲无求,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把一切富贵当作浮云,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的诱惑。所以,为了更好的位置,为了更多更长久的荣华富贵,拉帮结派在所难免。 你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标榜自己的中立,标榜自己不参与其中。但是,需要用你的那一方,总会有办法将你逼到他们的面前去。就好比现在这位赵皇后。 “要想在宫里面立足,就必须承受得起牺牲。”赵皇后的脸上有些落寞。傅清玉不知道她的这句话里,是否也包括牺牲自己的幸福,与其他的后妃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傅清玉深吸了一口气:“那皇后娘娘安排了一名宫女为在下指路,却又为何?” 要知道皇后派了人潜伏在钱贵妃的身边,对钱贵妃的一举一动进行掌握,那这个人,就必须是钱贵妃信得过的人。如今皇后与傅清玉才不过刚刚见面,就让那个人暴露在傅清玉面前,确实不妥。 “试探。”皇后轻松道。 试探?傅清玉忽然发觉,这位赵皇后的心计怎么和她的二哥,傅光烨一个样呢? 傅清玉记得很清楚,三年前,在水边村,她与那些邻村的小混混拼命,而傅二公子则在一旁看着。事后傅二公子也是如此对她说:“试探。” 第五百五十一章条件 傅清玉忽然觉得,如果不是看清楚面前这个赵皇后是个女子的话,她还真的以为又回到了三年前,初次见到傅二公子的时候的那番情景。 利诱胁迫,都为各自目的。 傅清玉终于失笑摇头:“试探并不好玩,会出人命的。” 要知道当时若不是赵子宣出现拉了她一把的话,她就那样无知无觉地一直走下去,结果会如何?结果只有一个,她无意撞破李司珍的奸情,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其下场自然是被人灭口。 在这个宫里,她的生命犹如蝼蚁,要杀她还不容易吗?而且,她给太后调养身子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没了她,没了她做的药膳汤,太后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位赵皇后,难道真的想用这个方法来试探她应变能力吗?这也太……. 不错,做为用人的一方,当然要试探对方的应变能力,好做出决断,但对于她来说,她还没有答应要合作呢,凭什么被人如此玩命的试探,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所以说,看不出这样一个似乎与世无争的女子,心机竟然如此深沉。如果说面对的是傅二公子的话,傅清玉必定会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可是,如今身处于别人的地盘,面对的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赵皇后,傅清玉当然不会傻到与这位一国之母顶撞的地步。 傅清玉低下头,笑了一笑,没想到在这皇宫大苑里竟然还能看到如傅二公子一般作风的人,想必往后的宫中的日子,不会太寂寞。 这时,一个奶娘样子的人抱了一个婴儿走了过来。那个婴儿看到赵皇后,胖乎乎的两只莲藕般的小手便挥舞起来,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意,还一个劲地“呀呀”直叫。 奶娘样子的妇人朝赵皇后屈了屈膝,含笑道:“太子真是乖巧,睡醒之后不哭也不闹的。奴婢本想抱着他到花园里走走,不想他倒眼尖,一眼看到皇后娘娘,便依依呀呀的要到这边来。” 赵皇后一见到这个小婴儿,笑容顿时绽放在整张脸上,刚才那副精明强干的神色顿时不见。她伸出手去,轻轻抱着太子,亲了亲太子,柔声道:“太子乖,娘亲这里有事呢,先跟祝妈妈回去,娘亲今天晚上跟你玩,好不好?”说着把婴儿抱还给祝妈妈。 那个小人儿竟然像是能听得懂赵皇后的话似的,不哭也不闹,任由着祝妈妈抱着回房去了。 傅清玉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小婴儿,那就是太子吗?那么脆弱的生命,没有一点防御能力和反抗能力。如果来个别有用心的人,双手一掐脖子,立马毙命 人们常说真龙天子的话,小时候必定与其他人不一样。所以傅清玉睁大眼睛认真去看,可是,那孩子长得与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一鼻子,还扛一脑袋,一咧嘴就哭或笑,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来,这些所谓的未来的真龙天子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嘛。傅清玉终于知道这个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昏庸的君王了。因为自古以来,这谁当皇上根本就没有定论,主要是看谁背后的靠山够强,谁能坚持到最后。 “难得皇后娘娘赏识我,我该如何做呢?”傅清玉轻笑起来。如果自己没有被看中的话,这位皇后娘娘不会跟自己交底,更不用对自己费那么多的口舌。 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即使遇到什么事情就会有人保护你。如果没了利用价值的话,被人如弃棋一样抛弃的话,那样的结局会更加悲惨。 “傅司药真是一个兰心惠质的人,一点就通,本宫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的。”赵皇后看着祝妈妈抱着自己的儿子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道,“傅司药,本宫本不想这样对你,赵公子对你有意,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以后会成为亲戚。只是,本宫也是没有办法,如今宫中局势日益紧迫,太子又这么小,我这个做母样的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如果连太子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都跟着遭罪的话,那就太可惜了。傅司药,你能够了解本宫吗?” 傅清玉不由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使皇家也不例外。是啊,赵皇后为了太子,所以她是不得已,但是自己呢,自己又何尝无辜?却无缘无故地卷入了宫廷的是非争斗之中,自己的这份不得已又向谁说去? “傅司药难道不愿意吗?”赵皇后看着傅清玉,幽幽说道,眼睛之中似乎带了一些祈盼。 傅清玉想起自己到宫中任职的目的,摇了摇头:“如果皇后娘娘非得要我回答的话,我只能说,我真的不愿意。” 赵皇后似乎怔了一下,终于长叹一声:“本宫知道,傅司药一定会认为本宫强人所难,做得不够光明磊落。本宫又何尝愿意如此?再说了,傅司药心仪之人是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吧?本宫是赵家之人,如果本宫的地位不保,与本宫作斗之人又怎么会放过赵家?到时候,赵家受到牵连,可能就要辜负傅司药的一番情谊了。” 傅清玉怔了一下,这一点倒是她没有考虑到的。她知道这位赵皇后是忠靖侯的一个远房侄女,是三公主亲自送入宫去的。她倒是忘了,赵子宣姓赵,如果这位赵皇后倒台的话,赵家能不受到牵连吗?正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虽然这位赵姓皇后的确做得不怎么光明磊落,但是她却点出了一个关键所在:如果她真的要与赵子宣在一起的话,那她就不可能置赵家于不顾 傅清玉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注定是逃不过地要卷入一场宫廷夺位之争的了。 赵皇后看看傅清玉,柔声道:“傅司药可不必马上回复本宫,等做好了决定,再告诉本宫也不迟。这样吧,本宫的确有求于傅司药,请傅司药随本宫去见一个人,如若傅司药能够救了那人的话,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傅清玉苦笑。一个志在必得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方面是通融,显示她并不会苦苦相逼。另一方面也算定她傅清玉绝对不会拒绝。心计那么深的赵皇后,会打一场毫无准备的仗吗?说不定早把她与赵子宣之间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会拿赵子宣来威胁她…… 说到底,为了赵子宣,她无法拒绝赵皇后的请求。 算了,既然可以容她考虑几天,那她也就不急着回复赵皇后吧。虽然她知道考不考虑结局都一样,但至少也要让这位不尊重自己的赵皇后的目的,不那么容易达到吧? “好,我考虑三天,到时候一定给皇后娘娘一个准信。” 赵皇后笑得妩媚:“那本宫就在三天之后静候佳音了。” 傅清玉别过脸去,她很讨厌赵皇后这样的笑容。这种笑容,就好像一只猫儿堵得一只老鼠无处逃窜,还十分好心地说:“我给几天时间你考虑考虑,你打算怎么个死法?” “馨儿。”赵皇后叫了一声,马上有一件长得清秀,穿着清爽绿褙子的宫女应声而到。 “带傅司药过去吧。”赵皇后道,“本宫还要回去看看太子,就不过去了。” “是,皇后娘娘。”馨儿乖巧地应了,转过头来,恭敬地对傅清玉道,“傅司药,请跟奴婢来吧。” 傅清玉看着赵皇后转身去了,再看看面前这个留下来的宫女,暗地里皱了一下眉头:“难道真的有人病了,而赵皇后仅仅是要自己去给一个病人治病?“ 傅清玉跟着那名叫做馨儿的宫女,绕出后花园,朝着旁边的一条林荫小道走去。 眼见这名宫女带着自己东绕西绕,而前方的道路是越来越僻静,人烟也越来越少。之前还能看到三两个下等的宫女匆匆而过,到后来,居然连一个宫女也看不到了,傅清玉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 虽说自己有一些利用价值,但是,她并不了解那位赵皇后。宫中的人城府深沉,哪怕人前跟你好得跟姐妹一般,背后来一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清玉摸了一下身上,自己的身上倒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有以前赵子宣送的一把可以折叠的匕首。那枚匕首不过是一个装饰,杀伤力极小,不过到了现在,傅清玉也顾不得许多了,手头上有武器总比没武器好吧,再加上自己练了几年的跆拳道功底,傅清玉心想,对付这名宫女的话,应该绰绰有余。 终于,馨儿在一个狭小的院落前停下来了。傅清玉抬头看去,不由怔了一下,她从来还没有见过如此残破的一处宫殿。 看出傅清玉心中的疑惑,馨儿道:“傅司药不必觉得惊讶,这里原来本是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但是年久失修,就废弃了,你要见的那个人,就在这个院落里面。” 第五百五十二章笼络 傅清玉疑惑地望望四周,这里实在太沉寂了,仿若廖无人烟的废墟,连一个声音也听不到。 “这里吗?”傅清玉不确定地问道。她看看那些破烂的、分辨不出颜色的窗户纸在风中摇曳,还有破败的宫墙,爬满了爬山虎,四周的雕梁画栋布满了蜘蛛网,显然这里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是。”馨儿也不多话,只应了一声,然后脸上似乎带了一些惊惶,有些惊惧地看了一眼里面,低声道,“傅司药,等会你进去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里面那个人可是很厉害的。” 傅清玉点点头,她不明白馨儿所说的“厉害”到底指的是什么。或许,里面关的是失宠的嫔妃,所以脾气很大吧? 忽然之间,她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很香很甘甜,有一种使人迷醉的感觉。这是一种能使人沉迷的香气,傅清玉却猛然清醒了,她抑制不住脸上的讶异,朝附近寂寞开无主的野蔷薇看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洁白的野蔷薇花的花瓣上,很突兀地出现了几点黑色的斑点,像是生病了一般,不认真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这样的手法,跟她在对付张婆子所用的药粉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这种药粉是薛红英的独门秘方,初初只为美容之术的需要。少则无害,多则会使人神志昏乱,甚至颠狂。所以,薛红英在传给傅清玉这个药方的时候,是慎之又慎,叮嘱之后再叮嘱的。 傅清玉脸上的惊讶神色更深。她以为,薛红英只有她一个关门弟子,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在这深宫之中,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个秘方。 难道说,在她之前,傅红英也曾经收过徒弟,并传授了这个药方? 在这个深宫里面,她还有师兄师姐吗?如果有的话,她施这样的药粉究竟为了什么目的? 于是她提高了几分警惕,观顾着四周朝里面走去。还没走上两步,就听到后面“砰”的一声,外面的大门居然关上了。 傅清主心下一惊,回头看去,见馨儿已经不见了,两扇大门紧紧闭着,透出些微光亮。她冲过去,但大门显然被人反锁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得开来。 她不知道赵皇后在玩什么把戏,真的要把她关在这里吗? 还有,这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为什么馨儿会怕成这个样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忽然,一个声音自背后冷冷地响起。 这一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冰冷,令人寒心彻骨。 傅清玉不由大吃一惊,慢慢转过身来,她看到一个人影,一个惨白的面孔。 那也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女子,脸色很苍白,长发并没有盘起,松松散散地散在脑后,但梳理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那女子太瘦了,整件衣衫套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那应该不是她的衣衫,倒像是别人给她的。 那女子一步一步朝傅清玉走来。齐腰的长发,宽大的衣袍,大风一吹,像充了气的气球般鼓了起来,更令这个女子十足十像一个幽灵。 “我是宫里的司药,有人请我来给你看病。”傅清玉轻声道。 “看病,看什么病?我像是一个有病的人吗?”那女子显然十分不高兴别人把她当作病人,冷哼一声,竟然伸出双手朝傅清玉掐去。 这是鬼魅贯用的手式,但傅清玉可以肯定,面前这位女子绝对是一个活人 转念间,那个女子的手已经到了跟前。手指长长的,就要傅清玉的脸上抓去。 那么长,那么尖利的指甲,本来就是一件武器,如果真的被划到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傅清玉心下暗惊,她凭着多年练就的跆拳道功底,一个侧身,闪了开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这名女子的眼中,泛起了点点红光,她马上反应过来,手上的银针一扬,准备地扎入了那名女子背部的一处大穴之中。 那名女子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傅清玉迅速走过来,扶起那名女子,再把身上的针包取下来,从中拣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来,分别在那名女子的身上几大穴扎下去。 那名女子忽然动了,一口黑血了喷了出来。傅清玉继续转动着银针,直到那名女子把黑血吐尽为止,这才收回银针,把那名女子放到地上。 “好厉害的毒”看到地上的一滩滩黑血,发出一阵腥臭味,傅清玉暗暗心惊,这种药,下这么大的剂量下去,不死迟早也会疯掉。 她再把目光望向那名女子,那名女子仍未有醒过来,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傅清玉越看越心惊,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什么有人要害她,而有些人,却要保护她? 这时,外面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紧接着,赵皇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她一路行来,后面紧紧跟着一群仆妇。 傅清玉的唇边露出一丝冷丝,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来人,把丽妃娘娘抬到我的宫里去。”赵皇后吩咐道。 丽妃娘娘? 傅清玉曾听人说起,这皇宫里面,有一位丽妃娘娘,甚得皇上的宠爱。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好地怀了五个月的身子,孩子居然莫名其妙地流掉了。为了这事,丽妃娘娘一直郁郁寡欢,见了皇上也爱理不理的,令皇上十分不喜,后来就渐渐地不往她的房里跑。 看着几个腰圆膀粗的仆妇,有些不耐烦地把软得跟烂泥一般的丽妃拖走了。 傅清玉不由感概,曾经的那么风光的一个人,却落到了这个任人拖走的地步。这只能说明,丽妃不够成熟。宫里面没有同情与善良,有的是无尽的欲望与竞争,哪怕自己如何的想,都无法摆通身不由己这一点。 然后,傅清玉把思绪地调了回来。她静静地看着赵皇后,含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巧啊,我这边才刚给丽娘娘治好了病,正要把消息说于你听,您就过来了。” 赵皇后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傅清玉语气中带了些许嘲弄:“本宫掌管整个后宫,如果在自己的家里出了事情,本宫却不知道,你说让本宫怎么办?丽妃虽然现在形状痴傻中,但本宫有照顾好她的一份责任在内。” 傅清玉轻松地拍拍手,站了起来:“身上毒素已除,丽妃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有皇后娘娘的照拂,我也就放心了。”她看定赵皇后,“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行告辞了。” 赵皇后看了傅清玉许久,终于点头:“馨儿,带傅司药出去。” 馨儿马上走了过来,对傅清玉道:“傅司药,请吧。” 一路顺着来路绕回去,行至一半的时候,馨儿忽然问道:“傅司药,今天的事情……” 傅清玉笑道:“你们尽管放心好了,宫里的规矩我懂。” 说完,傅清玉毫无留恋地转身出去,方才的事情她的确耿耿于怀,请她上门看病,还要把她反锁在里面,这未免太过份了。若非自己机敏的话,那岂不被那个疯了的丽妃给掐死了? 看皇后娘娘方才的言行举止,作风竟然如此强硬,丝毫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种柔弱。傅清玉心想,赵皇后肯定知道些什么,如丽妃中毒事件。只是,她到底要从丽妃身上得到什么消息呢? 算了,反正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其余的她自不必管 如此一想,心里面便觉得轻松许多,一路哼歌回来,迈入院门,准备回自己的屋子的时候,赫然看到一个宫女模样的人立于院子中央,似乎在等待什么。 听到脚步声,那个宫女也转过身来,竟然是钱贵妃身边的彩琴 看到傅清玉回来了,彩琴忙道:“傅司药近来忙得很。钱贵妃担心傅司药在宫里住着不习惯,特地让奴婢前来看看。” 傅清玉心道,这钱贵妃真是会做人,她刚入宫不久,居然连自己也一并讨好了。 “贵妃娘娘有心了。”傅清玉含笑道,推开门进了里屋,彩琴也跟着走了进去。 “傅司药,这是今天一大早西域那边就派人快马鞭,运了些新鲜的葡萄过来。皇上赏给了我们贵妃娘娘。我们娘娘寻思着一个人吃完不,就打发给宫里其他人。娘娘惦记着司药,就让奴婢送些过来让司药尝尝。” 傅清玉笑逐颜开:“娘娘有心了,彩琴你帮我谢谢贵妃娘娘。” “傅司药快别这么说,是我们娘娘赏识你。” 赏识?傅清玉不由笑,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等到后宫两大势力的头头的赏识 “奴婢话已带,就先回去覆命了。”彩琴起身告辞。 傅清玉摘了一颗硕大的葡萄放入口中。果然,十分的甜。那些葡萄饱含水份,轻轻一咬,满口余香。只不过,钱贵妃要她办的事情,会不会也像葡萄一般甜呢? 第五百五十三章见面 第二天,傅清玉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来到御花园,采摘牡丹,给太后的药膳作药引。同时在采摘牡丹的同时,她还带一个小小的玉瓶过来,一边采摘牡丹,一边用玉瓶收集露珠以备制作香料之用。 她正摘得高兴的时候,忽觉腰间一紧,一个手臂有力地伸过来,揽住她。她只觉整个身子离了地,不由大吃一惊,要想挣扎,谁知道那人偏偏不松手。她又惊又怒,没有想到在皇宫的后花园里,居然还有采花大盗潜入宫中。 傅清玉见自己的挣扎也是徒劳,于是想喊人,借助于外界的力量。 谁曾想那个家伙仿佛知道傅清玉下一步会做什么似的,在她的第一声“救命”的声音发出之前,就被他捂了嘴。 同时,一股清雅的薄荷香气钻入鼻冀,傅清玉怔了一下,随即明白来人是谁,唇边不由绽开一朵笑容。 行到一处无人的地方,那人把傅清玉小心地放下来。傅清玉没好气道:“赵子宣,难道我们每一次见面,都要这样?”她比划一下刚才的动作,“就好像这样……我们总不能每次见面都这样吧?” “那下次见面,我换另一种方式好了。”赵子宣有些邪邪地笑道,丝毫不理会傅清玉的咬牙切齿。 “你怎么会在这里?”到了这个时候,傅清玉才觉得这位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这么早出现在后花园里,的确有些怪,。 “昨天太后留我吃晚膳,因喝了一些酒,所以就宿在了太后那里。”赵子宣看了看傅清玉,“要不然你以为,以为我一大早就入宫啊。” 傅清玉轻笑,她真的以为是这样的。 赵子宣忽然正色道:“丫头,我也不去考什么武状元,你也不要做这个劳什子司药了,我们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傅清玉莫名其妙,她看着赵子宣,不明白他为何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 “我要入宫做女官,你不是替我高兴吗?怎么这会子居然又说不让我做了呢?” 赵子宣看着她,有些气结,半晌方道:“赵皇后对于你所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你居然知道?”这回轮到傅清玉讶异,“赵子宣,我看你是不是找了一人在宫里跟着我啊?不然的话,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赵子宣不由有些失笑。如果他要知道这宫里发生什么事情的话,自然有人汇报给他听,本来宫里面就是他的天下。 “丫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赵皇后竟然这样试探于你。”赵子宣有些歉然地望着傅清玉。那个赵皇后,毕竟是他老赵家的人,是不是? 傅清玉笑道:“我并不介意啊,每个人做每件事情的时候,总有自己的道理的。我想,赵皇后也是这样吧。” “但是,我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赵子宣怒道,“如果赵皇后执意如此,做出伤害你的事情的话,我就告诉舅舅去。” “算了,都是亲戚,何必计较呢?传出去你的母亲又会以为我故意搬弄是非,离间你们老赵家的感情了……” 赵子宣摇摇头:“不会的,有我呢,我会向我娘亲解释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对手 “可是,你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她能听你的吗?”傅清玉忧心忡忡道。 “不要管我娘了,丫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赵子宣有些焦虑,“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如何到了那个破败的院落里去的?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里面住的又是什么人?” 傅清玉摇摇头。她知道那里不是冷宫,宫里除了冷宫最可怕之外,还有哪个地方及得上冷宫可怕? “你呀。”赵子宣是又气又心疼,不由摇头叹道,“你呀,怎么那么莽撞,什么事情不问清楚就冒冒失失地去做呢?” 傅清玉摇头苦笑。这是她的吗?对方可是堂堂国母,执掌后宫生杀大权,自己要是说错一句话,或者拒绝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并不是她怕死,只是她觉得,要是把自己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这些人身上,不值得。 “那里面不是关着一名妃子吗?”傅清玉见到赵子宣如此紧张的神情,不由有些奇怪。她见过那个女子,看起来清丽柔弱,眉眼自有一番风情,言行举止倒像是一名妃子。 “我听皇后娘娘叫她丽妃,想必就是那位宫里传说无缘无故流掉孩子的丽妃吧。”傅清玉沉吟道。 宫里传闻,丽妃是吃了葡萄把孩子流掉的,这在宫中一时传为笑话。因为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位妃子会因为这个把孩子弄没的。宫里的一个婆子还打趣说,以后西域的葡萄可不能再送入宫里来了,不然的话,皇上的子嗣可就要越来越少了。 当然,这位婆子因了这一句玩笑话,一顿好打,撵出宫去。但这个传言却无法禁得了,所以丽妃更加郁郁寡欢,再也没了精神。 “那个丽妃……”傅清玉沉吟道,“有的时候,我觉得她挺清醒的,有的时候,就有一些……”傅清玉一想到那双伸向她脖子的那双手,不由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当时的情景,换了别人,可能会做恶梦。 傅清玉咬了嘴唇,低头不语。心中的那些悲愤又被挑了起来。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司药,救过太后的命。退一步而言,如果自己将来嫁给赵子宣的话,那自己与皇后之间也算是亲戚了。对亲戚尚且如此,傅清玉不由觉得有些寒心。 大抵,宫里面的人都如此吧? 赵子宣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傅清玉,见她眼睛突然睁大,射出悲愤的目光。他“豁”地站了起来,一把拉起傅清玉就朝外走。 “子宣,你干什么?”傅清玉身不由己地被她带离两步,不由莫名其妙地叫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皇宫,越远越好。”赵子宣头也不回道,“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为难,这样痛苦,我的心会不安的。” “子宣”傅清玉叫道,“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赵子宣纳闷道,“难道说,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傅清玉摇摇头,她又怎么会不愿意?她恨不得永远不要卷入这些宫廷无谓的争斗之中,用不着担心受怕,两耳清静,只与心爱的人游水玩水,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即可。 只是,皇后的话又响在耳边:“……傅司药心仪之人是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吧?本宫是赵家之人,如果本宫的地位不保,与本宫作斗之人又怎么会放过赵家?到时候,赵家受到牵连,可能就要辜负傅司药的一番情谊了……” 她与他,如此千辛万苦,终于快要在一起了。她能放弃吗?舍得放弃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把赵子宣视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割了。 如果让她一个人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而让赵子宣独自面对即将发生的各种变化,她能狠得了这颗心吗? 赵皇后很聪明,她知道傅清玉的软肋,所以她一举中的,牢牢地控制住了她。 入宫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与赵子宣走得更近的机会。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身如飘萍,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 “那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赵子宣急了,“你可以坐在我的马车里,我们一起出宫去,我有出入宫的令牌,那些守卫一般不会对我的马车强加盘查的。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安然出宫了。” 傅清玉一阵欣喜,接下来脸色又黯下来。“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她如果与赵子宣一起走了,那赵家该怎么办?如今,后宫的情势愈发水深火热起来。钱贵妃仗着皇上的宠爱,也愈来愈地张狂起来,就连皇后她也不放在眼里。 就在前不久,宫里面传出皇后与钱贵妃争执的事情来。然后,钱贵妃当即甩而去,留一个背影给赵皇后,把赵皇气得要命,却也无可奈何。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马车你不坐呢?”赵子宣忽然伸出手来,握住傅清玉的肩膀,粗声精气道。 “此时你若不走,以后恐怕走不了呢?”赵子宣又急又气道。他当然明白傅清玉的心思,“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就不会有事。” 傅清玉不由苦笑。真的是这样吗?可是,要走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吗? 而且,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件事情的话,傅清玉或许可以心安理得地走。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知道在这深宫里面,自己或许还有一个师兄或师妹,她也就觉得,自己更要把这件事情调查个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或师姐,竟然会用迷香害人,这实在是过份了。 换一句话而言,自己那些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或师姐,已经成了对立的两个派别了。 她想起了在那个破败的小院落里里,闻到的那股甜腻的香气,还有旁边异样的野蔷薇,看来,在这个深宫里面,自己真的遇到对手了。 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还有,薛红英既然已经收了一个徒弟,为什么却对外界说,她从未收过徒弟呢? 看来她得抽个时间,好好问问家师才行。 “子宣,我不走。如果要走的话,我们两个一起走。”傅清玉坚定道,她看着赵子宣,微微一笑,“子宣,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离不弃。” “丫头,现在形势不同往日。”赵子宣脸上有着焦急的神色,他隐约感觉到,表面看起来平静的皇宫必定会发生一次动荡。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皇上偏宠后宫妃子,必定会激起某些人的野心,到时候,难保不发生一些料想不到的事情。他既无法保护所爱之人的周全,唯有朝她示警,助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免得成为两大后妃相争的牺牲品。 “子宣,你害怕吗?”傅清玉轻声道,“你是赵家人,必定协助赵皇后一方。所以如果宫里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你必定会站在赵皇后一方是不是?” 赵子宣默默地点点头。 权力相互倾轧压,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听说那位赵皇后是三公主嫁到赵家以后,亲自挑选送入宫里的。所以,即使赵家没有这样的心思,三公主也会让这位赵姓女子当上皇后,毕竟,三公主是聪明的,她更懂得如何去保全自己的地位。 “子宣。”傅清玉看着连绵起伏的远山,幽幽道,“我自从知道你要留下来,而我也决定跟着你留下来之后,我就决定,以后不管有多大的风雨,我都会与你在一起,相互扶持,一起走过去。所以,子宣,你不要说要我一个人走的话,我不会答应的,也不会这样丢下你不管。因为,你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了。” “丫头,这……这可是真的?”赵子宣激动地握住傅清玉的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此至终,傅清玉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丫头,我没有听错吧?” 傅清玉笑着摇头:“你没有听错。” 赵子宣一下子抱住她,把她拥入怀中,他感受着她乌黑油亮的鬓发散发出的阵阵清香,激动得连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能够这样说……” 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嗅着那沁入心脾的薄荷清香,还有男人特有的成熟气息,甚至,傅清玉还能听到他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声,一股暖流注入心田,她伏在他的肩胛处,低声道:“子宣,我爱你。” 这样一说,便是承诺了。 一生一世的承诺。 多年以后,在神仙居里,望着赵子宣沉睡的容颜,傅清玉常在想,自己一向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对于那些花花公子之流是看不入眼的。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爱上了这个纨绔子弟,从而义无反顾呢? 轻笑,没有答案。 如果要说的话,那或许就是他的这种凡事都为她考虑周详的这种做法,一点一点地感动她,一点一点地俘虏了她的心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接人 (要装修新房子,又要上班,实在忙不过来了,先暂定一更,不定时加更吧,望各位亲们见谅。) 宫里的女官不同于宫女,女官是拿朝廷俸禄的,所以有休假制度。 今天不是傅清玉当值,于是跟崔尚宫说一声,告了一天的假。 由于上次的故意刁难事件,崔尚宫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知道太后暗地里给这个小小的司药撑腰,至此,各个方面均不敢怠慢,如今见傅清玉提出休假,马上应允了下来,还陪着笑脸道:“傅司药尽管休假便可,只不过……只不过太后那里,傅司药可要在太后面前替尚宫局美言几句…….” 傅清玉知道是上一次,惠姑姑说的关于整肃宫规的话吓着她了。其实,那不过是情急之时,惠姑姑随意胡诌出来的罢了,没想到这位崔尚宫居然会怕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平日里做的亏心事太多了吧? 想到这,不由觉得好笑,但脸上依然不露分毫,淡淡道:“崔尚宫的话属下记住了,属下一定会在太后面前替崔尚宫美言几句的,而且还会说,尚宫局规矩严明,绝不会出现什么宫规散漫的事情,让太后放心。” “这样说的话,再好不过。”崔尚宫陪笑道,看向傅清玉的目光愈加殷勤起来,亲自把傅清玉送到尚宫局外面,还塞给她一锭十两的银子,叮咛她回到家以后好好玩。 至于太后那边,傅清玉已经把药膳汤多做了一份,放在惠姑姑那里,只要定时煨热即可。 傅清玉拿了小小的包袱,一路行去。高耸的宫墙巍峨,却不知道困住了多少年轻鲜活的生命。看着四周劳裙而行色匆匆的太监宫女们,傅清玉这时才发觉,对于这些人而言,自由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一直走,不要回头。”傅清玉对自己说。虽然只是小小的欢愉,但对于她而言,已经很好了。 宫门口处,一乘算不上太奢华的小轿已经停在外面,旁边,一位俊美异常的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端坐于马上,不住地朝着宫门口处张望着。 傅清玉经过宫门,出示了尚宫局的玉牌,一抬头就看到面前高头大马之上,端坐的那名少年急速地跃下了马,笑容可掬地朝着傅清玉而去。 “二哥”傅清玉欣喜不已地叫道。她没有想到的是,二哥傅光烨居然亲自来了。 傅二公子上前紧走几步,一把拉住正欲行礼的傅清玉:“自家兄妹,怎地那么多礼?”随即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家妹妹:“我怎么觉得,六妹妹这入宫没多久,居然变得如此懂得礼貌了?” 傅清玉瞪着他:“二哥,你还好意思说?以前你老与我斗气,我对你哪里有什么礼貌可言?平日里大家见面,本姑娘还是很有分寸的。” 想及以前自己与这位傅二公子的互相争斗,傅二公子满眼都是要利用她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如今想来,以前兄妹间的争吵,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好好好,你有分寸。”傅二公子忍不住笑道,“我说,你一个姑娘家的,那么凶,和我这个当哥哥的吵得没完没了的,那以后谁还敢娶你呀。” 傅清玉横了傅二公子一眼,撇撇嘴:“我看哪,像二哥这么冷酷得不近人情的,我这个做妹妹的倒还担心你以后娶不娶得到媳妇呢。” “二哥我会娶不到媳妇?”傅二公子有些失笑地望着傅清玉,“没大没小” “不过,我想,即使二哥再怎么不讨人喜欢,总有一个人会一心一意地对待二哥的。”傅清玉眼珠一转,朝着傅二公子捉狭地笑道。 知道妹妹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傅二公子仍板着脸道:“谁?” 傅清玉故作讶然道:“这人是谁,难道二哥真的不知道吗?”转瞬间她已换上了一脸苦恼的神色,“这可怎么办哪?我这个做妹妹的已经去求了太后,说当今的二品尚书大人已过二八之年,年轻有为,事业有成,但仍未婚娶,让人有些看不过去,就请太后赐一门婚事给傅尚书,好让傅家香火有继…….” 傅二公子脸一红,瞪着自家调皮捣蛋的妹妹:“小小年纪,一派胡言,什么叫做傅家香火有继,大哥那不是生了一个儿子吗?” “那怎么一样?”傅清玉瞅着傅二公子嘻嘻笑道,“那个怎么说也是梅姨娘那边的,而不是我们林夫人这一边的,二哥是嫡出,所生的儿子那就是嫡孙了,老爷知道了才真正高兴呢。” “孙子不过就是孙子嘛,老爷那有那么多的计较?”一说到老爷傅二公子的脸色便黯了下来。 “老爷怎么了?”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老爷很好,在天恩寺里也住得很好,天恩寺那里的住持也待老爷不错。”傅二公子勉强笑道。 傅清玉知道,天恩寺里的那个慧觉小和尚就是傅二公子的人,听说还升了职,想必会好好照顾老爷的。 “二哥,慧觉一定会好好照顾老爷的,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傅清玉宽慰着傅二公子,“老爷只不过是觉得傅家现在的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罪孽深重,这才起了出家的念头。不过……”傅清玉笑道,“如果二哥哥能够早早成婚,并早早生下儿子,让老爷高兴高兴,并说娘亲在天之灵已经不责怪他了,保不准老爷一高兴,就还俗了……” “越说越没谱了”傅二公子佯怒道,“敢情你到宫里做女吏的这些日子里,就学会了这些?” “宫里要学的可多了。”傅清玉不以为然道,“就好比勾心斗角,如何瞬间栽赃陷害,夺人性命……” 傅二公子紧张地看着自家妹妹:“清玉,你没事吧?没有人要害你吧?”说着十分紧张地上下打量了傅清玉一番。 傅清玉笑着摇头,她知道宫里面的消息,是传不出外面去的。所以,傅二公子在宫外头知道关于她的消息并不多。这个时候,她倒有些佩服赵子宣。在这一方面,赵子宣的消息渠道比她的这位哥哥可强多了,她上午才出的事儿,下午就被赵子宣知道了。有时候,傅清玉不由怀疑,这个赵子宣到底是什么身份,皇宫大宛是他家吗?好像里面布满了他的耳目似的,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立马知晓。 “快上轿吧,城南别院里二哥已经给你做了好吃的。冬梅冬蕊她们一听说你要回来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今天天没亮就起来准备了…….”傅二公子含笑道,松开手,让自己的妹妹上轿。 “哦,对了。”傅二公子这才想起一件事来,“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为了二哥我向太后求了门亲事,到底你求的是谁家的姑娘?” “二哥,谁家姑娘对你情深意重,你还猜不到吗?都这么些年了,你也别让人家姑娘为了你,等成了老姑娘吧?” 说完,傅清玉笑嘻嘻地上了轿子,对着轿夫喝道:“起轿。” 傅二公子的脸微红了一下,看着轿子抬了起来,有些不甘心道:“傅清玉,你下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家姑娘?” 傅清玉吩咐轿夫快走,心里面乐开了花。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傅二公子如此紧张的神情呢,想必是害怕她这个妹妹错点鸳鸯谱吧? 但是,这又如何能够错得了呢?她已经托了赵子宣打探清楚了。傅二公子早就与京城四大名媛之一的刘家小姐刘玉薇,情投意合,早就想结下百年之好。只是由于傅府上段时间出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件事情便被拖了下来。 所以傅清玉心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帮自家哥哥一把。傅府的事情好办,所以她去求了太后,把这件事情说了。太后冲着要挽留住这位朝廷栋梁的角度考量,十分乐意地应了这件事情,并答应去跟皇上说,让皇上赐婚傅府与刘府,玉成这对璧人。 皇上那边,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应允吧? 傅清玉在轿子里笑出了声。她想,傅光烨,这回我可算是半个红娘了,你与刘小姐可不能忘了玉成你们两人的红娘啊,以后要好好地孝敬我才对啊。 轿子抬得又稳又快,想必轿夫们是长期训练的好手,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城南别院。 轿子从后门落下,傅清玉一进院子,冬梅冬蕊便迎了上来。自从傅清玉入宫之后,傅清玉就把她们二人留在城南别院里。 一看到自家小姐,两个大丫环像是五百年没见面似的,冲了上来,一人拉了傅清玉一只手,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够。冬梅还忍不住掏出手绢抹眼角的泪珠:“小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冬梅,你这么哭可不成,本小姐过两天还是得回宫啊。”傅清玉打趣道。 这一句话把冬梅的伤心又勾了出来,她忍不住抽噎起来:“这一次小姐再入宫,把奴婢也带去好不好?这么些天没见小姐,奴婢又担心又害怕的,就怕小姐有个什么闪失……” 傅清玉只好道:“好好好,别哭了,我回头跟太后说说,行了吧?这宫里面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你们两个那么紧张干什么?” 第五百五十六章成人之美 “谁说宫里不是吃人的地方?”冬蕊也哭道,“我听赵二公子说,小姐一入宫就差点被人暗算了,幸好小姐机警,这才逃过一劫……” 傅清玉张了张嘴,心道,赵子宣那小子,怎么那么八卦,把宫里的事情到处乱说,害得家里人凭白担心。 一旁的冬梅也红了眼睛。 傅清玉只好道:“你们两个瞎操心什么一直以来,你家小姐运气不都好好的吗?以前大夫人在的时候,大风大浪的你家小姐哪一样没见识过?不都一一化解了吗?那个时候你们二公子还老在后面逼着我呢,我那时是两面夹击,不也一样好好的活着吗?” 背后,傅二公子正好把马驶进院子里来,听到傅清玉在说他的坏话,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咳了两声。 傅清玉朝他复得意地扬扬眉,证明自己没有说错。当时的情形的确是那样,她傅清玉可不打诳语的。 傅二公子只好苦笑道:“那个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我亲妹妹,但我毕竟顾念着你是我傅家的女儿,这才留了三分情面。这若在宫里,哪管你是谁,你别太得意了,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傅清玉冷哼一声:“那也要看是谁。如果有谁敢害本小姐,本小姐就是死,也要拉她做垫背的,不然的话,那不就辜负师父传我这一手好医术了。” 傅清玉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医术可正可邪,正的话可以治病救人,如果邪的话,那就可以害人。如果谁敢动她,那个人绝对会不得好死。 傅二公子不由皱眉头,斥道:“这从宫里回来,这话说得越发没有禁忌了,什么死呀死的,二哥可不许你这样说,更不许你这样想。你想母亲在天不得安宁啊?还是让母亲怪我这个做哥哥一辈子?” 傅清玉吐了吐舌头:“又不说我先提起的,而是二哥你先提起的。要怪当然要怪二哥你了。” 傅二公子失笑:“敢情又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是了?” 傅清玉嘟起嘴:“就是二哥的错嘛,二哥别不认。” 傅二公子平日一向视亲妹妹如自己的生命般疼痛,如今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认了个妹妹回来,自然舍不得惹妹妹生气。见妹妹如是说,只好苦笑道:“二哥怕了你了,你说是就是吧。” 转头吩咐冬梅、冬蕊:“六小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你们两个可要好好伺候着。” 冬梅冬蕊高兴地应了。 傅二公子看看天时,转头对傅清玉道:“清玉,你刚从宫里回来,好好歇会。二哥有公务在身,就不陪你了。中午的时候二哥回来,好好陪你吃顿饭。” 傅清玉应了,傅二公子这才骑着马,回去处理政务去了。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的背影,低声问两个丫头:“二公子平日里都这么忙啊?” “是啊。”冬梅点点头,“自二公子接任老爷的职务之后,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就干脆不回来,宿在衙门里,可辛苦了。” “这样啊。”傅清玉不由蹙紧眉头,“难怪我发现,一段日子不见,二哥怎么瘦了这么多?但这样拼命也不行啊,这衙门里的事情,哪有做得完的时候?” 冬蕊笑道:“到底是亲兄妹,一看到二公子这副样子,小姐就心疼得不得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二公子自己跟自己杠上了,说什么非得干出一番事业来不可还说什么可不能辱没了老爷的英名,不然的话对不起傅家的列祖列宗,谁劝都没有。听说二公子勤奋执着,还帮着皇上干了几件漂亮的事情,就连朝堂那些刚开始对二公子子承父职颇有微词的老臣们,如今都竖起大拇指,说二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呢。”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忽然,傅清玉不知怎么,想起了这首诗来。她想起了那位为了傅二公子苦苦等候的刘家小姐:“二哥这样可不行,成家立业,既然立了业,那就该成家才是,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别人的青春……” “小姐在说什么?”冬蕊一时没听清。 傅清玉眼珠一转,不由笑了起来:“二哥不急,我偏偏要他急,他的真心不露,我偏要他袒露真心才是。” “小姐到底想要干什么?”看到自家小姐笑得邪邪的,冬梅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二公子可能要遭殃了。 “你们两个说,成人之美是不是行善积德的事情?”傅清玉问道。 冬梅点点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君子有成人之美,这当然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但是小姐,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想成全谁?” 傅清玉郑重地点点头,把两个大丫头召到身边来,低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冬梅吃惊地瞪着自家小姐:“小姐,你疯了,要是被二公子知道的话,非得雷霆震怒不可……” “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二哥发怒的样子,他能吓得到我吗?再说了,这一次,我可是在帮他啊。他要知道,他的亲妹子牺牲那么宝贵的休假时间去帮他,非得对我感恩戴德不可” 冬蕊翻翻白眼。感恩戴德?要是被二公子知道这件事情竟然是他的亲妹妹干的话,非得暴跳如雷不可。二公子那样的性子,生起气来的话,那一定是十分可怕的。说不定她们这些做丫环的,都非得跟着遭殃不可 可是,她们的小姐执意要这么干,她们又怎么拦得了呢? “小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冬梅笑得有些勉强,她现在都可以想像得到傅二公子发怒的样子,“要不,我们不要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我们另想一个更为妥当的方法……” “本小姐早就想好了,就这个办法了。而且,你家小姐还与太后打了赌,如果能够逼得二哥出手的话,那太后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傅清玉看着面前两个大丫头,“你们两个,不会眼睁睁着看着你们小姐犯欺君之罪吧?” 冬梅与冬蕊苦恼地看着自家小姐,她们发觉,自从自家小姐入了宫之后,胆子变得越发大胆起来了。可是,谁让傅清玉是她们二人的小姐呢,她们说过誓死要效忠于她的。她要这样看,她们二人劝阻无效,唯有硬着头皮跟着自家小姐走下去了 傅清玉想了一下,从包袱里取出一封信来:“冬梅,等会你到刘承明刘大人的府上一趟,将这封信交到刘小姐的手上,就说我告假出宫,想约她明天到天恩寺上香,看她得空否?” 傅清玉的唇边噙了笑意,她打赌只要她约那位刘小姐,刘小姐岂有不出来的道理? 冬梅接过信,暗暗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心想,看来小姐早在宫里的时候,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的了,就连封都写好了,看来计划是变不了的了。 冬蕊在震惊害怕之余,忽然对于傅清玉的这个计划表现极大的好奇出来。既然自家小姐执意要如此,就跟着自家小姐干吧。小姐心地善良,而且凡事考虑周全,即使傅二公子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如何,难怪会责罚小姐不成?小姐怎么说可是二公子的亲生妹子,再说,小姐这一次干的可是成人之美的好事。 “冬梅,你就快去吧,别瞎操心了。”冬蕊推推冬梅,“我们不是早说了,要生死共患难吗?既然小姐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们就跟着小姐干吧。到时候二公子知道了小姐的一番好意,也会原谅小姐的。” 冬梅摇摇头,无奈地转身走了。 傅清玉进了里屋,冬蕊忙着端来水,拿来毛巾,服伺自家小姐梳洗。然后好奇道:“小姐,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真的像赵二公子说得那么可怕吗?” 傅清玉回过头来:“赵子宣怎么说的?”她心想,那么隐密的事情,赵子宣不可能全抖出来吧。 “其实奴婢也听得不全……”冬蕊想了想道,“就在几天前,赵二公子来找二公子,说了你在宫里的事情,说你入宫的第一天就遭尚宫局那个老虔婆的算计,那个老虔婆想要给小姐一个下马威,明明御厨房里没有做那道菊花鱼的菜,那个老虔婆居然让小姐去摘菊花,还故意指错方向,想让小姐出丑。幸好小姐机警,识破那个老虔婆的计谋,才没有中了她的计……” 傅清玉的唇边溢出一丝笑意,那个赵子宣,真是打诳语的高手,这样的谎言都能说得滴水不漏。 她笑道:“其实赵公子这话说差了,你家小姐的确是被人算计了,幸好赵公子及时出手相救,不然的话,你家小姐哪能活到今天?” “小姐,真是如此?”冬蕊的眼睛瞬时睁大了,“那小姐,你有没有受伤,你不要吓奴婢……”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而已。幸好,赵公子去求太后,太后才出了手。”傅清玉轻吁了一口气,后来她才知道,是赵子宣求的太后,太后才出手的。 “赵公子竟有如此大的本事?”冬蕊的眼睛里全是佩服。 傅清玉的心里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是啊,一直以来,她就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赵子宣不过是太后一个最疼爱的外孙而已。即使他真的在宫里面住了好多年,但进出皇宫如行走在自己家中一般,什么消息都瞒不了他,这实在令她感到很意外,也很疑惑。 第五百五十七章回水边村 一个时辰以后,冬梅回来了,说已经将信亲自交到了刘家小姐刘玉薇的手里边。刘小姐很高兴,准备回复了刘大人,明天一早就去约上傅清玉一道到天恩寺上香。 “小姐,你真的决定这样做吗?”冬梅看着自家小姐,她对于自家小姐“残害”善良的刘家小姐有些于心不忍,“小姐,您看,是不是换一个平和一些的方式?” “不用了吧?”傅清玉皱皱眉,“这个方式其实也不是很激烈嘛再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冬梅心里面“突”的一下:“小姐…….” 傅清玉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的了,吓吓你们。你们要知道,这位刘小姐可是我未来的二嫂,我总不至于拿自己二嫂的命开玩笑吧。” 冬梅抚了一下胸口:“小姐,可不兴拿这个开玩笑的。” “放心吧。”傅清玉胸有成竹道,“到时候,等玉薇姐姐来了之后,我自会向她说明一切原委的。如此说来,玉薇姐姐应该感谢我才对,我那个二哥老是以事业为重,都不知道要害人家到什么时候要知道他耗得起,我们的玉薇姐姐可耗不起啊。” 冬梅想了一会,最终还是同意了傅清玉的话。如今傅二公子都将近二十,而刘大人的女儿,京城名媛之一的刘玉薇小姐,比傅二公子小不了多少,没有十八也有十六七了。虽然京城里的人普遍兴晚婚,但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再加上傅二公子事业未成,再拖上两三年的话,那个刘玉薇也有二十了,那就是真正的老姑娘了。 傅清玉一向知道自己二哥的野心,哦不对,应该叫做雄心壮志。以傅二公子的性子,若不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光宗耀祖的话,决不会轻论儿女私情,绝不会轻易应允婚娶之事。那样的话,不是耽误人家姑娘了吗? 所以,傅清玉出宫头一件事情,就是替傅二公子先把婚事给定了,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而且刘玉薇一向心仪傅二公子,这两人早就情投意合的,怎能因了傅二公子的雄心壮志而把人家姑娘给拖垮呢。 再说了,自己这个二哥,虽然行为处事雷厉风行,但是对于感情的事情却像个闷葫芦似的。“唉。”傅清玉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事情还得本小姐亲自出门才行。” 傅清玉这一声叹息惹得冬梅冬蕊暗笑不已:“小姐,你别说人家,瞧你这副样子,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似的,难道二公子的事情真的值得你那么操心吗?” “我怎么不操心?在这个世上,我们就两兄妹相依为命,如果我不帮着二哥一把的话,那还有谁来为二哥操这份心?”傅清玉把自己说得像傅二公子的老妈似的,“你们瞧瞧我二哥那副样子,真的要他向玉薇姐姐求亲的话,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呢。这世事无常,说不准我还能不能看到他们二人成亲……” 傅清玉一下子住了口,心下掠过一丝不安:好端端的,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一旁的冬梅冬蕊二人一闻此言,马上变了脸色,失声道:“小姐,你在说什么?” 傅清玉怔了一下,是啊,自己在说什么?是不是自入宫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自己从前设想的一切美好都被打破,所以,心中有一种对未知前程的茫然与不知所措,这才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 抬头看去,见身边两个丫头都现出愕然兼惊慌的神色,傅清玉忙笑道:“你们两个紧张什么,只不过你们小姐说错了话而已。把这句话忘掉,我们好好的,干嘛说些不吉利的话呢?” 冬梅与冬梅对望了一眼,她们不知道是否能将小姐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当作是口误,但是,小姐却无意识地这样说了…… “你们两个,放轻松点,本小姐可是回来渡假的,你们不要老是这样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好不好?你们再要这样,我可要回宫去了。”傅清玉威胁她们两个。 这两个大丫头听傅清玉这么一说,才去掉忧郁的神色,换上一副可人的笑容来。 傅清玉想了想,拿出那块赵子宣给她的方形玉佩来,又回房写了一封书信,拿出来连同玉佩交给冬蕊:“老规矩,交到长白酒仙居那里。” “奴婢明白,奴婢待会就去办。”冬蕊马上应了,小心地把玉佩与书信揣入怀中。 安排好一切,傅清玉吁了口气:“你们两个,我入宫的这段日子,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学到什么新的手艺?如果有的话,快拿出来让本小姐瞧瞧。” 冬蕊抢先道:“小姐,这回可真的被你说对了,我们两个真的学了一样新的手艺,是听说小姐要回来特地去学的。小姐车马劳顿的,就让奴婢侍伺小姐先歇一会,等小姐睡醒之后,我与冬梅做的这样特别的东西也该上桌了。” 傅清玉打了一个呵欠,听冬蕊这么一说,自己的确有些累了。昨天晚上想着要出宫了,兴奋得整个晚上没有怎么睡,如今兴奋劲头过了,才觉得浑身困乏。 冬梅见傅清玉真的乏了,连忙打了水来,伺候自家小姐梳洗完毕,然后待小姐睡下之后才离开。 傅清玉是真的困了,回到了家,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竟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鼻端处闻到了香香甜甜的味道。 傅清玉对香味十分敏感,哪怕一丝丝的香气也逃不过她的鼻子,她马上坐了起来。 听到有响动声,冬梅走了进来,笑道:“小姐醒得真是时候,这不,那道点心就快做好了,待奴婢侍伺了小姐梳洗之后就可以上桌了。” 傅清玉顿时来了兴趣,睡醒了之后,也觉得有些饿了,于是催促着冬梅随便梳了个流云髻,便坐到了桌子旁边等。 “来了。”随着冬蕊一声吆喝,一盆点心被送到了桌子正中央。傅清玉只望了一眼,便忍不住赞道:“哗,好漂亮的糕点啊。” 只见桌子上的盘子里,一只只小巧玲珑的点心被制成三仙、银锭、桂花、福、禄、寿、喜桃等多种花样,看着十分讨人喜爱。傅清玉忍不住拿起银筷,夹起一只放入口中。 “居然是青梅馅的”傅清玉忍不住赞道,“酥松绵软,入口即化,真好吃我在宫里面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呢。” 冬蕊的眼睛笑成一条线:“小姐觉得好吃就多吃点,要是真的喜欢吃的话,那奴婢就另外做一碟,让小姐带到宫里面去,慢慢吃。” “嗯,这个主意好,可记住了啊,我回宫之前一定要带上的。”傅清玉含着糕点,含糊不清道。 “小姐慢点吃,别噎着。”冬梅忙倒一杯茶给傅清玉。 傅清玉竟然像真的十分喜欢吃这种糕点似的,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吃去了小半碟。用纸抹了一下嘴,小小的打了一个饱嗝,这才心满意足道:“真好吃。” 冬梅不由失笑:“敢情小姐是真的饿坏了,这宫里那么多吃的,怎么小姐都没有吃上吗?” 傅清玉喝了一口茶,摆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宫里面好吃的东西多的是,可是只有一个人在吃,再好吃的东西也索然无味。有你们陪在我身边,我才吃得开心呢。” 傅清玉说的话不无道理。有朋友陪在身边的日子,哪怕是粗茶淡饭,也吃得津津有味,觉得那就是天下最好的美食了。反之,如果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品赏的话,无论是多么美味的佳肴,都会食之如蜡,缺的就是一种气氛。 冬梅的眼中洋溢着感动:“小姐的话真是抬举奴婢了。” “说这样的话做什么呢?”傅清玉佯怒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姐妹,你们再这样说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她看了看桌上还有大半碟精美的糕点,忙招呼冬梅冬蕊她们:“你们两个过来,把这大半碟糕点吃了吧。” “小姐,那可不行。那是奴婢特地做给小姐吃的……”两个大丫头赶忙推辞。 傅清玉知道这两个大丫头忠心得很,说要做给自己吃,那是一口也不敢尝的。于是她板起脸道:“你们两个还当不当我是你们小姐了?如果还当我是你们小姐的话,你们两个就快快把这大半碟糕点吃了,我们待会还有事情要做呢。没吃东西怎么做事啊。” 傅清玉这么一说,冬梅冬蕊二人倒不好再推辞,草草吃了下去,收拾好碟子筷子,回头问傅清玉:“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傅清玉看看天时,见已近晌午,一边回房换衣服一边简短道:“去城郊,水边村。” 冬梅与冬蕊惊讶地对望了一眼。她们还以为自家小姐会趁着难得的这几天假期,好好地在京城里逛逛,好好的玩一玩,没想到会把第一天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城郊。 “小姐,城郊水边村那个地方是小姐以前未回傅府之前住过的地方吧?”冬梅看了看自家小姐,小心冀冀地问道,“可是小姐,你都离开那里大半年了,你回去做什么呢?” “看看故人,还有旧时好姐妹。”傅清玉的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她想起了胡三娇。那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第一个结识的朋友,待她如亲姐妹,如今听说她早已婚嫁,不管怎么说,自己总得去看看她吧。还有自己的家师,也住在水边村附近,她的心中,有很多的疑惑,要请求家师解答…… 第五百五十八章重逢(结局篇开始) (这文写到这,正式进入结局篇,其实也应该结局了,呵呵。在这里,素素多谢那些一直坚持看我写的字的人,衷心感谢你们还有,由于素素正忙于上班,忙于新屋子的装修,弄得昏头转向的,所以暂定一天一更吧,会不定加更,周六周日一定会加更哦望各位多多支持,多多鼓励一起期待女主有个完美结局吧。) 傅清玉回屋换了衣裳,让冬梅准备了礼物,并且为了避免傅二公子担心,还派人告知了傅二公子。傅二公子自然是放心不下,但公务缠身一时走不开,无法护送妹妹前往,于是派了衙内的两名捕头护送傅清玉等人前往。 城郊水边村并不太远,约半个时辰便到达了。傅清玉掀开车厢帘子朝外望去,见大半年过去了,这个村落依然是一副破败的景象,与她走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里,依然是一座静谧残败的村落,村口依然是傅清玉离开之时的青石板路,可能是拉了重物的牛车辗过,有些青石板已经裂开一些口子。时值深秋,大道两旁的野草俱已枯黄,更显出一种破败的深秋景象。 从村口的大道朝整个村子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有几只鸡飞到屋后的断墙上,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声,转瞬间便被这个村落的寂静淹没了。 破旧的农舍,破败的泥砖瓦墙,袅袅升起的炊烟,晌午早过了,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才开始生火做饭,要给地里干活的当家的送去。傅清玉仍然清楚地记得,这个过了晌午很久的时辰,才是水边村家家户户最忙碌的时候。 负责护卫的肖王两个捕头对望了一眼,有些不大明白这位尚书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宫里的女吏傅司药,缘何会到这个边远且破败的村落里来。 傅清玉也朝他们望去。幸好,他们二人今天穿了便服,只在腰间挎了佩刀,看起来还真像是京城那些官家小姐的随从兼护卫。这样最好不过了,不然的话,如果穿上公服,以水边村村民们孤陋寡闻来说,铁定会被吓到。 “肖王二位大哥就在这里候着吧,我带着两个丫环去去就回,不会误了时辰的。” “傅小姐”肖捕快上前一步道,“这可不行。尚书大人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让属下一定要守护在傅小姐的身边,不得离开小姐半步。” 肖捕快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虎背熊腰,看得出是一条耿直的汉子,为人极为沉稳。 傅清玉翻翻白眼,她的这个二哥,怎么那么婆婆妈**?她不过是旧地重游,去一趟水边村,探探旧友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兮兮的吗? 似乎被肖捕快担忧的语话所感染,就连冬梅冬蕊也紧张起来,齐声劝道:“小姐,还是让肖捕快与王捕快一起跟着我们吧,小姐如果真的有什么闪失的话,二公子会很担心的” 四个人一起来劝傅清玉,傅清玉无奈,只好点点头应允下来。冬梅冬蕊这才欣喜起来,留了个赶车的媳妇在外面守着马车,五个人一起沿着村口大道步入水边村。 由于家家户户正在屋子里生火做午饭,所以各家各户的小孩子闲着无聊,就在各家院子门前玩耍,看到傅清玉等人装束华丽,纷纷涌到门前或是路边,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五个面生的陌生人。 傅清玉转头朝肖王二人道:“二位大哥,不要见怪,这些乡野的孩子,平日里没见过生人,所以我们这些人走了进来,他们才会感到好奇。” 肖王两位捕快笑了笑:“傅小姐快别这么说,我们二人经常在外办案,有时到一些偏远的村落去查访时,也经常碰到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了。” 看到那么多好奇的目光,冬蕊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她也出生出贫苦人家,但她的家庭与这些人家比较起来,似乎好了那么一些。这些年,她在傅府做大丫头,月银不少,平日里存下一些,拿回家里去,也足够贴补家用了。特别这近一年来,跟着傅清玉,又把自己的二弟安排到“香味园”里,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所以,看到如此破败的村落,她多少有些不忍心。回头悄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想自家小姐未接入傅府之前,竟然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近十四年,不由有些吃惊,也有些心酸,低声问傅清玉:“小姐,你真的在这里住了十四年吗?” 傅清玉环顾了四周一眼,感慨道:“是啊,我过去的十四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回过头去,看到冬梅湿了眼眶,正在用丝帕偷偷抹眼泪,不由笑道:“冬梅,你在哭什么呢?其实没有什么的,真的,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还有很多朋友呢。” 这时,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自他们面前走过,看向他们的目光中闪烁着警惕戒备的目光。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傅清玉的身上,眼睛瞬时睁大了,眼里放出光来,转过身来,大步朝着傅清玉走来。 跟在傅清玉身后的肖王二位捕快警惕地盯着那个胖胖的小男孩,把手放到了腰间挂着的刀鞘上。 “清玉姐姐,你怎么回来了?”行至跟前,那个胖胖的小男孩兴奋地大叫起来,一脸喜色地望着傅清玉,那张小脸上,有说不出的欢喜。 傅清玉怔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原来是小胖子啊。”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说着伸出手来,把小胖子拉到身边,认真端详一番,“嗬,看不出来,近一年未见,小胖子都长高了。” 这个小胖子是水边村里,住在胡家大院旁边的那个小孩子,由于两家离得近,这个小胖子经常来找傅清玉与胡三娇玩。由于长得胖乎乎的,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乐呵呵地叫他做“小胖子”。记得年初的时候,她被傅大夫人派来的张婆子接回傅府的路上,路上遭到埋伏,就是这个小胖子和他爹王大叔,带着一帮村民们来相救的。那个时候,小胖子还请求他爹不要让自己回傅府呢。谁想到近一年不见,这个小胖子竟然长高了一个头,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小的小伙子了。 一旁的冬蕊听到傅清玉叫做这个男孩为“小胖子”,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傅清玉:“清玉姐姐,我都已经长大了,可不兴再叫人家小胖子了……我有大名,叫做王宝柱。” “好,我不叫你小胖子,就叫你王宝柱。”傅清玉忍住笑,这个小胖子,还跟她认真起来了。“王宝柱,这么久不见,你都在干什么?” “我跟着二娇姐姐在名扬镖局学武艺呢。”小胖子,哦不,是王宝柱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清玉姐姐,我现在学武艺快学了半年了,会了好多招式,姐姐如果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俨然一副江湖侠客的架式。 傅清玉忍不住笑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我们的小胖子已经长大,变得有出息了。” “清玉姐姐”小胖子懊恼道,“说过不许叫我小胖子的” “怎么就不许叫你小胖子了?”后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一前一后两匹大马飞奔而来。前面的是一个女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紧跟其后的是一名年纪相仿的男子,同样气度不凡的样子。 “师娘,师傅”小胖子马上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地叫道。 傅清玉回头看去,不由惊喜地叫道:“二娇姐” 来人正是胡二娇,后面紧跟其后的是她的丈夫徐勇。由于傅清玉在回转傅府途中遇险,徐勇与胡二娇一起前来相助,所以认得。 傅清玉回到傅府这近将一年的时间里,也有与胡三娇通信,知道这将近一年里,胡家的近况。这位胡家的二闺女,就在半年前就与名扬镖局的徐勇完了婚。那个时候,傅清玉还托人给胡二娇送去了贺礼。 “我在村口看到一辆奢华的马车,就觉得奇怪。按理说我们水边村没有出过什么能人,最本事的就是清玉你了。所以当时我马上就猜到了,没想到真的是妹妹回来了。”胡二娇看着傅清玉喜滋滋道。 成婚之后的胡二娇成熟了许多,再没有小时候那个跋扈的样子。一脸的红润,看起来婚后滋润了不少。 胡二娇的丈夫徐勇,也笑道:“当时二娇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还以为二娇说的是胡话。没想到真的是清玉妹妹回来了。这些日子,二娇很是担心你,不知道你在傅府过得如何,怕你受委屈。后来听说妹妹入宫做了女官,二娇与我都替妹妹高兴。妹妹有如此超绝的医术,又这么有出息,你二娇姐与我都自愧不如。” 这话说得傅清玉不好意思起来:“二娇姐与姐夫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是略懂些皮毛而已,哪里能说是医术超绝了?再说,这天外有天的,二姐夫这样说的话,那可是折杀小妹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旧时友 第五百五十九章旧时友 徐勇不由笑了起来:“二娇你看,清玉妹妹真是谦虚。” 胡二娇也笑道:“清玉妹妹如果没有如此本事,又怎么能够入宫当了女官呢。我们还听说,妹妹在前不久的赏桂大会上,还救了太后一命呢。这个做二姐的着实佩服得紧。” 胡二娇性子豪爽,像个男孩子,平日里学的又是武术,最喜欢的就是行侠仗义的事情。听说傅清玉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够救了太后,心里是又羡慕又佩服。 这一下傅清玉更是不好意思了:“这个……呃,也不过凑巧而已。”忙转移话题道:“二娇,好些日子不见,胡大叔与胡大娘的身子都好吧?” 胡二娇笑道:“他们二人的身子好得很呢,如今我那个小dd也快满一岁了。说也奇怪,我娘本来是最不喜你的,可自你走了之后,她反倒最惦记的人是你,每次我回来,都要我说说从京城里听来的,那些关于你的消息。听说你入宫了,当上女吏了,娘可是高兴得一宿没睡呢。” 傅清玉微微有些讶然,想自己在水边村的那些日子,没有一天不与二娇的娘亲江氏针锋相对。后来,她用了计策,改变了江氏的看法,江氏开始对她好了起来。只是,她没有想到,江氏还会对她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如此牵挂。 傅清玉想了一下,笑道:“我也好久没见过胡大娘了,二娇你带我去见见大娘吧。” 胡二娇爽快就应了,与徐勇齐齐跳下马来,拉着马与傅清玉一起,策马前行。 小胖子一看,自己的师父师娘见了傅清玉,把自己给忘了,忙在后面叫道:“师父,师娘,等等我啊。” 胡家依然是水边村最富庶的一家,远远的,就看到红墙琉璃瓦,一幢占地宽阔、有两层楼阁的楼房矗立于水边村的正中央。看来这近一年来,胡家的三姐妹都很出息,帮着自己娘家把房子重新建起来。 胡二娇回头道:“清玉,三娇也在半年前成亲了,嫁与附近一户人家。由于那户人家做了瓜果营生,三娇也跟着在一起帮忙。如今三娇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子,行动不方便,便没去铺子里帮忙。再加上她夫家开的瓜果铺子较大,全家人都去铺子帮忙了,没有人照顾三娇,于是三娇就回家待产。待会儿你就能见到她了。” 傅清玉惊喜道:“真的?那太好了。”她还以为要小小地打听一下胡三娇如今嫁到哪里去了呢。谁想到三娇居然因身子愈发笨重而回到了娘家。 胡二娇知道傅清玉打小就与胡三娇的感情极好,于是笑着点点头。 说话间就到了那红墙琉璃瓦的大院子面前,胡二娇叫道:“三娇,娘,快出来开门,你们看是谁来了?” 一会儿的功夫,从屋子里走出一位大腹便便的年轻妇人,盘着乡下人嫁了人的女子惯盘的妇人头,只插了一支银簪子,才五六个月的光景,但肚子却隆起了老高。 “二姐,二姐夫,你们回来了。娘刚出去一会,还未有回来,你们说的,谁来了……”胡二娇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院子的门,在开门的刹那正好对上傅清玉投过来的目光。 她浑身震了一下,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傅清玉,抬起手来,指着傅清玉,嘴唇嚅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字。眼眶里面,已经凝聚了一层雾气。 傅清玉已经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叫道:“三娇,我是清玉啊。” 三娇抖了抖嘴唇,终于叫道:“清玉,真的是你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我们一直担心着你……”说话间泪水已经落了下来。 傅清玉笑着拍拍她:“我们难得见面,是好事嘛,哭什么呢眼睛哭红了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哦。” 胡三娇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住了眼泪。 “这几位是…….”胡三娇看看傅清玉身后的几个人,犹豫道。 傅清玉指着身边的冬梅冬蕊道:“三娇,这是我的大丫环冬梅和冬蕊。”然后她指住另外两个人道:“这是跟着我一起来的肖大哥与王大哥,是我二哥请来保卫我的。” 那两个捕头大哥笑道:“胡姑娘好。” 三娇这才笑了起来:“原来是捕头大哥啊,快请进来。”说着把傅清玉等人让到里屋里。 到了屋里,傅清玉让肖王二位捕头与冬蕊冬梅在外边坐着,自己则与胡三娇到房间里说话。 傅清玉看着胡三娇滚圆的肚子,低声笑问道:“几个月了?” 胡三娇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散发着即将为人母的幸福光辉,她含羞地垂下粉颈,低声道:“已经五个月了。” “六个月这么大呀。”虽然傅清玉并不知道孕妇的具体怀孕日期,但是五个月就如八九个月这般大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豁然醒悟过来,低声笑道:“三娇,你这一次怀的,一定是双胞胎吧?让我替你诊诊脉。” 胡三娇的脸蓦地红了,低声道:“清玉你猜得不错,村里的大夫们都说是双胞胎。” 傅清玉欢喜道:“那就太好了,三娇,你很快就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胡三娇低声道:“清玉,你又取笑我。” 傅清玉忍住笑道:“我怎么取笑你了?这做母亲本来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嘛。哦对了……”她凑近胡三娇,低声问道,“他对你好不好?” 胡三娇羞红了脸,看了傅清玉一眼,又低下了头,红了脸,咬咬嘴唇,点点头。 傅清玉吁了一口气,笑道:“你这样说的话,我就放心了。如果他对你不好的话,你就休了他,我再给你找一个更好的。现在我可是朝堂二品尚书的亲妹妹,当朝女官傅司药,见过的青年才俊可多了,包挑一个好的给你。” 胡三娇瞪大眼睛看着傅清玉,兴许是有太久时间没见到傅清玉,对傅清玉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接受不了,一时呆住,喃喃道:“休了他…….这怎么行?” 傅清玉这时才意识到把话说过头了,于是嘿嘿笑道:“哦,我差点忘了,你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那可不能休,要是休了他的话,孩子一生出来就没有爹的话,那太不好了。”她想了一下,笑道,“三娇,你放心,反正他要是敢有半点对不起你的话,你就告诉我,我替你修理他,担保他对你服服帖帖的。你无论说什么,保准他不敢说半个不字。” “清玉”胡三娇叫道,脸更红了,“清玉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这话说得越来越没谱了,我不理你了。” 傅清玉这才笑道:“好姐姐,我这不是跟你开开玩笑嘛。不过,我这玩笑里可是有一半是真的哦。你是我的姐妹,我怎么能够容忍别人欺负你呢。如果你真的受了什么委屈的话,尽管告诉我便是。我一定会替你出气的。” 傅清玉说的话,在胡三娇如此循规蹈矩的妇道人家来说,的确有些不着调。但是她听得出来,傅清玉是为她好的。她看着傅清玉,点点头:“清玉,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我懂得的。他真的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会受到什么委屈。” 傅清玉点点头。她羡慕那些平凡人家的生活,并不是一定要生活在大宅子里,并不一定要仆役成群,只要夫妻真心,那日子就会过得快乐无比。 胡三娇看着傅清玉,想到了一个自己最为担心的问题:“清玉,你说,我这一次是双胞胎,生孩子的时候会不会很辛苦?” 傅清玉看着胡三娇,想到这个时代有医疗水平,点点头:“这当然比生一个的辛苦一些?” “那会不会很痛啊?”胡三娇紧张地握住傅清玉的手问道,“我看到上段时间邻村一个媳妇生孩子,她也是双胞胎,肚子痛得喊了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生出来,最后还痛昏了过去,后来…….”胡三娇垂下眼帘,害怕地咬紧了嘴唇,“后来,后来孩子生是生下来了,但是由于时间太久,一个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 她猛地抬起头来,手抓得傅清玉生疼:“清玉,我不要我肚子里的孩子死提,我要我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你是大夫,你帮帮我好不好?” 傅清玉怔了一下,看着胡三娇恳求的目光,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该怎么去安慰她呢?她一个人生活在危机四伏的宫廷里面,今天不知明日事,如何去答应胡三娇这个条件? 但是,如果她不答应帮忙的话,以水边村如此简陋的医疗条件,不要说两个孩子,一个孩子能否存活都是问题,保不准还拖上胡三娇的一条命。 “清玉,你答应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在宫里面,可能不方便出来,但是,我真的不想我的孩子有事…….” 傅清玉心中一动。虽然自己帮不了胡三娇,但是凭着自己的二哥,堂堂二品尚书大人,难道就找不到一位好的大夫,找不到一个好的产婆吗?三娇生活在农村,身子强壮得很,自然比京城那些娇娇小姐的身子好上十倍。只要有好的大夫与产婆在旁边提点的话,想必生下双胞胎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正文第五百六十章汤有毒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章汤有毒 想到这,傅清玉不由笑道:“三娇,你先别紧张,紧张的情绪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哦。”她拍拍胡三娇的手,安慰她波动的情绪,努力使她的情绪安定下来,“三娇,你别着急,听我跟你说。你呢,先把具体的生产日期告诉我,我让二哥经常派人到你这里来,看看你的情况如何。等到要生的时候,我就让二哥派人把你接到京城的城南别院里,也就是我住的地方。到时候,自然有最好的大夫与最好的产婆在旁边帮你的,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胡三娇终于舒了一口气,看着傅清玉,眼中闪烁着感激的目光,“清玉,多谢你。我怎么样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一定要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只要能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我就是有什么不测…….” 傅清玉忙去捂她的嘴:“三娇,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胡三娇含着泪笑了:“清玉,你不知道,我也是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这心里面就只有两个孩子了。为了这两个孩子,我什么都不怕的,如果到时候非得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一定要保小孩,保小孩要紧……” “三娇”傅清玉蹙紧眉头,叫道。心里面却被深深地震动了。这就是为人母者伟大的胸襟。她记得,自己这具身躯的母亲也是如此,拼着自己气血双亏的身子,硬是把孩子生了下来,而自己,则撒手而去。 “不管怎么说,清玉,谢谢你,能够认识你,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胡三娇含着笑意由衷道。 傅清玉轻拍她的手背,安慰着她。傅清玉忽然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件事情,她回去以后,一定要跟傅二公子说。让身边的冬梅冬蕊帮着记一下。 她始终是要回到宫里的,而宫里的局势,变幻莫测,能不能活得长长久久谁也说不准。也许,她的日子也不多了,那她要好好利用才行,能帮得了好姐妹的一定要抓紧时间去帮。这样的话,才不会辜负这么些年的姐妹情谊。 “清玉,那个赵公子对你好不好?”胡三娇想完了自己的事情,看看傅清玉,这才想起自己准备要问的问题还未有开始呢。 “哪个赵公子?”傅清玉心中突地一跳,故意装糊涂。 胡三娇瞪了傅清玉一眼,娇嗔道:“还跟我装糊涂呢。除了忠靖侯府的那个赵二公子之外,谁还会对你如此的好?” 傅清玉扬扬眉,口不对心道:“他呀,一个权贵之家的纨绔弟子,我才不稀罕呢。” “你就别捡了宝还当不值钱的东西给扔了。”胡三娇还真的以为傅清玉不知道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忙劝道,“清玉,你可不要忘了,在水边村的时候,那个赵二公子可是帮了你不少的忙啊。我们上山割猪草,他不也帮忙着割吗?还有,有人欺负我们的时候,他不也出手相助吗?因了这个,还挨了他爹一顿鞭子呢。还有…….” 胡三娇想了想,马上道:“他挟持你那件事情,我看是他太心急了。清玉你可千万不要怪他,大概由于他**三公主不同意,所以赵公子迫于无奈,才想出的下下之策吧。不过我想,这是好事啊,这不正表明赵公子心里面有你,紧张你吗?如果换作我的话,被我喜欢的人挟持,我倒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还巴不得他那样做呢。” 傅清玉笑笑,胡三娇果然是过来人,说得很对。自己被挟持的时候,发现对方是赵子宣时,真的有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看到傅清玉笑了,胡三娇马上得意地凑过来:“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立马就嫁他了。” 傅清玉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们的身份地位相差太悬殊了,你以为事情真的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啊?” “清玉,我相信赵公子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三娇真挚道,“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一片真心的。你们在不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傅清玉想了一下,笑了起来:“是啊,三娇,你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我是当局者迷,原来子宣的心,你们旁人都看出来了,我倒是糊涂了…….” “你哪有糊涂?你清醒着呢。”三娇娇嗔道,“清玉,我觉得你就是考量得太多了,其实这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哪有那么复杂?喜欢就喜欢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傅清玉惊讶地望着胡三娇,过了半晌,她终于笑了起来:“三娇,真有你的。我想了那么久的问题,你居然一句话就点破了。是啊,我就是太注重与他们之间的门第了,所以才会这样患得患失的,其实,抛开一切看事情,就如你所说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胡三娇惊喜地望着她:“清玉,你想通了?” 傅清玉点点头。以前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自己却真入了这个误区了。 “那太好了。”胡三娇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之情,“那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傅清玉失笑,这就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啊,于是笑着点头:“放心吧,等我与子宣摆喜宴的时候,一定忘不了把你这个红娘请上。” 她看向窗外,晌午已经过了很久了,但外面依然一片静谧,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看来水边村真的是一个破败的村落,一天之中最喧闹的时辰也如此静静的,没几个人影。 外面的厨娘进来叫道:“三姑娘,开饭了。” 三娇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走了进来,含笑对傅清玉道:“清玉,我二姐临时有事出去了,就不在家里吃了。我让肖王两位大哥,还有你的两个大丫环在外面吃,我们两个则在房间里头吃。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说话了,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说说话吧。” 傅清玉笑道:“好啊,我原本就打算着到你家来蹭吃的来呢。”转过头来,她朝外屋叫道:“冬梅,把我带过来的银碗拿进来。”然后笑着对胡三娇道:“你不要介意啊,我在傅府的时候都是这样用的,习惯了。哦对了,三娇,我也给你带了一套过来。” “好啊。”三娇开心道,“我记得你年前还送家里每人一副银碗筷呢。我的那一套作为陪嫁已经拿出去了。今天过来一时忘了。”胡三娇笑道,“说实在的,我自从用了那套银制碗筷之后,就爱不释手,每餐饭必用它,一天不用的话就觉得不舒服似的。” “那就好。”傅清玉笑对胡三娇道,“三娇,我当初的时候还担心你不喜欢呢,没想到,我们二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可不是。”胡三娇笑着接口道,然后转过身去,对厨娘吩咐道,“赵妈妈,你去把桌子上的银碗洗上一洗。然后盛两碗汤进来。我与傅小姐要在这房间里用饭。” 赵姓厨娘“啊”了一声,似乎有些讶异,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退了下去。 不一会的功夫,赵姓厨娘就把饭菜准备好了,一一摆了上来。四菜一汤,虽然是普通的家常小菜,但是每一样显然是精心煮出来的结果,做成各种样式,还辅以青椒、红椒为佐料,看起来十分养眼,一眼望去就让人忍不住想动筷子。 “三娇,看来你家的厨娘的心思还真是活络,简单的食材,竟然能够做出不同的花样来,比起我在傅府里见过的那些大厨们好太多了。我看我得挖角才行。” 傅清玉这样说当然是玩笑话,目的就是表扬那个赵姓厨娘。听到傅清玉这样表扬她,她不由脸色微红,不自然道:“傅小姐说的哪里话呢?傅府是何等的人家,想必顾请的厨娘都是一把一的好手,我们这些小户人家炒几样菜得出的经验,哪能与傅府的大厨比呢?” “比得的,你就比他们好多了。”傅清玉笑着说道,端直桌子一侧的一只盛满汤的银碗,轻轻地喝了一口,赞道:“这老火靓汤煲得真真是时候,好喝极了。” 赵姓厨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再站在这里,含笑道:“二位请慢用,吃完了叫我一声,我过来收拾。” “好,赵妈妈,你去忙吧。”胡三娇笑着说道。 赵姓厨娘朝着胡三娇与傅清玉施了礼,转身朝厨房行去。傅清玉放下银碗,对于赵姓厨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清玉,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常这样做来着。”说着胡三娇举起了银碗,“来,我们以汤代酒,干一杯” 傅清玉笑了起来,这是三年的水边村乡下生活,她最喜欢与胡三娇做的事情之一,就是以水或汤代酒,学那些侠客,互敬对方,没想到胡三娇居然还记得。 就在这时,外屋传来很大的响动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傅清玉与胡三娇互看了一下,放下银碗齐齐走出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外屋的桌子旁边,肖王两位捕快蹲在了地上,表情痛苦,双手紧紧捂着肚子。看到傅清玉出来,忙拼着力气嘶喊道:“小姐,不能喝那汤,那汤……那汤有毒” 正文第五百六十一章条件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一章条件 胡三娇大惊失色:“肖王两位大哥,你们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她再向旁边看去,旁边,冬梅冬蕊二人已经伏到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清玉,清玉……”胡三娇不知所措地叫道,感到被傅清玉抓着的手紧得发痛。她抬头去看傅清玉的脸色,见她一脸的凝重,显然此刻的心情也如她一般,非同寻常的紧张。 “冬蕊,冬梅”傅清玉抖颤着声音唤道,但那两名大丫头却如睡过去一般,一点知觉都没有。 “肖大哥、王大哥”傅清玉再把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那两个人,满面冷汗,神志有些昏沉,依稀听到傅清玉在叫他们,使尽力气叫道,“傅小姐,快走啊,我们……我们都被下毒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胡三娇叫道。但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居住一般,整条村如死般沉寂。 傅清玉心下骇然,胡家大院过去就是小胖子的家,胡三娇的大喊声,小胖子那家人不可能听不见。 她猛然反应过来,难道说,整条村子的人都已经被下毒了吗? “快走”傅清玉一把拉起胡三娇,“看来有人要害我们,我们快走” 就在这时,外面脚步声杂乱,傅清玉拉着胡三娇刚出了屋子,就看到一群蒙面黑衣人从院子门口处冲了进来,约有二三十人,黑鸦鸦的一片。每个人的手里面,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腰刀。 看着二三十把明晃晃的刀刃,胡三娇惊得快晕过去,手心不自觉地渗出冷汗来。 那些黑衣人逼了过来,傅清玉拉着胡三娇一路退回去,退到正厅门口,再无退路。 “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傅清玉怒喝道,即使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之下,她也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起来,不要让对方看出一丝胆怯之色来。 胡三娇抬头去看傅清玉,见她脸色平静,说话平稳。整个人似乎并没有被这院子里涌进来的几十个不速之客所吓倒。一时之间,精神仿佛受了鼓舞般,心情也渐渐安定下来。 黑衣人群里,自动闪出一条道,一个红衣女子走了出来。看得出这个红衣女子是那些黑衣人的头儿。 傅清玉定睛望去,见那不过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身材高挑,五官端正,长得还算标致,投手投足之间,没有一丝粗俗,反倒像是受过教养的大家闺秀一般。只是眼底阴郁,看过来的目光中折射出阴险毒辣来。 她看了傅清玉一眼,嘿嘿一笑:“傅小姐,既然你是快死之人,这些,就不用知道了吧?” 一听到“快死之人”几个字的时候,胡三娇脚一软,差点没有跌坐在地上。 傅清玉却微微一笑:“既然如你所说,我已经是将死之人,那么,我就更得弄清楚了,不然的话,等到了地下,列祖列宗们问起,是谁害的你呀?我却答不上来,那不让人笑话吗?” 那名红衣女子冷笑了一声,看向傅清玉:“傅小姐,我到底还是低估你了。本来我以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能有多大的本事,能见过什么世面?几十个人就能把她吓晕了。可是,你真的与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够在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上救了贺氏那个贱人了,单凭今天你的这份镇定,我就相信,是你救了她。” 傅清玉微微一笑:“多谢夸奖。不过,听你说过的话,我倒是可以猜出你的身份。” 红衣女子扬了扬眉:“真是如此?不过我也并不想隐瞒身份。如此一来,你倒说说看,我究竟是什么人?” 傅清玉看着红衣女子的眼睛,慢慢道:“其实,喜欢穿红衣的女子在京城里并不多见,我素闻通州任知府同知贺明基的正室,也喜着红衣,听了你刚才说的话,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同知夫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被朝廷告示天下,要缉拿归案的贺明基的正室,董玉贞吧?” 董玉贞笑了笑,看向傅清玉的目光便带了几分赞赏:“果然是傅府的六小姐,这聪慧的劲儿就比别家府上的小姐们多了几分。如果我们不是什么死对头的话,我还是挺欣赏你的,可惜,今天你必须得死。” “为什么?”傅清玉微微有些讶然,“就算是我与你作对,救了你的嫂子贺夫人,你也犯不着要我的命吧?” “如果单单是你救了贺氏那个该死的贱人的话,我当然犯不着跟你计较。”董玉贞冷笑一声,“知道我们贺家最大的敌人是谁吗?忠靖侯府,赵世子。我立誓要给老爷报仇,要整垮赵家,没想到赵家的底子竟然那么硬,连通敌叛国那么大的一件事情居然不能整垮他们……” “董玉贞,你说错了吧?我想,通敌叛国的人应该是你们吧?”傅清玉听不下去了,她怒喝一声打断了董玉贞的胡诌,“其实这件事情大理寺已经调查得清清查查,并且已经昭告了天下,董玉贞,你还想要自欺欺人吗?” “好吧,就算是我们通敌叛国好了。”董玉贞冷笑一声,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你不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董玉贞走近傅清玉:“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吗?因为你是我可以钳制赵家的唯一人选” 傅清玉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董玉贞,你也太抬举我了吧?” 董玉贞摇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其实你一个人足够牵制赵家了。” 傅清玉不由失笑:“我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够牵制赵家,这会不会太离谱了?如果说以挟持我来威胁我那个二哥的话,这还说得过去……” 董玉贞踱到傅清玉面前,她看定傅清玉,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她一般:“傅小姐,我看你就别装了吧?你以为你与赵家那二小子的事情,没人知道是吧?赵家那混小子,为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一个过来人看得出来,他是十分紧张你的。如果我以你来要胁他,你猜他会怎么做呢?” “你的诡计绝不会得逞的”傅清玉怒道。 “是吗?”董玉贞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放出话去,说你在我的手上,我想他什么事情都肯去做吧?比如刺杀太后……” “刺杀太后?”傅清玉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明白了董玉贞的意图,“你想借赵子宣的手刺杀太后,陷赵家于不义?你这个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吧?赵子宣绝不会受你的威胁,去刺杀最疼他的外祖母的” “是吗?”董玉贞再度冷笑,“我也知道,太后是最疼爱那个赵家外孙的,所以也是最信任赵家外孙的。如果赵家那混小子肯答应我的条件,去刺杀太后的话,保证万无一失。太后哪里想得到,她一向最疼爱的外孙,居然会亲手去杀她呢?哈哈哈…….”说到这,董玉贞仰天狂笑起来。 看到面前的红衣女子笑得如痴如狂的样子,胡三娇害怕极了,她紧紧地抓住傅清玉的手,低声说道:“清玉,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居然想着要去刺杀太后……” “我没有疯,疯的是你们”那个董玉贞的耳朵极其敏锐,胡三娇放低声音说的话竟然被她听了去。这个处于颠狂状态的女人竟然回过头来,一步一步朝着胡三娇走去。 “清玉,清玉。”胡三娇害怕地躲到了傅清玉的后面。 傅清玉一侧身,挡在了胡三娇的面前。她知道,面前这位红衣女人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赵子宣,就一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董玉贞果然没有再逼过来,她狠毒地盯着胡三娇道:“你这个人,如果再敢多嘴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掉,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挖出来” 胡三娇忙闭了嘴,拼命摇头。 “董玉贞,不要吓一个怀有孩子的人,这是你我之间的私事,与她无关,你先放了她。”傅清玉冷声道。 “放了她?”董玉贞冷笑,“傅小姐,不要认为我那么傻,放了她,让她去通风报信,那不等于放虎归山吗?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好糊弄的?” 傅清玉无奈摇头:“那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写封求救信,让赵子宣来救你。”董玉贞转头吩咐身边的黑衣人,“去,到书房去,把笔墨纸砚拿出来。” 很快,就有两个黑衣人领命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把笔墨纸砚拿了出来,摆到了傅清玉的面前。 “清玉,你可不能写啊。”胡三娇惊惶地看着傅清玉,“刺杀太后的罪名,可是要诛连九族的啊,到时候,你的二哥,傅老爷,还有其他傅氏家族的人,可全都要被……” 她还想要说下去,后面的话被董玉贞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只得咽回去,只得焦急地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毛笔,砚台,纸张,忽然一笑:“如果我真的不想写呢,是否你真的会杀了我?” “臭丫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了,不给点厉害你尝尝的话,你就不知道老娘的厉害”董玉贞怒极,猛地抽出一把刀来,朝着傅清玉的脸上划去 正文第五百六十二章破绽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二章破绽 胡三娇急叫道:“清玉”想去拉傅清玉手上却使不上劲,想必是惊吓过度,哪里使得出力气来? 眼见锋利的刀刃就要自傅清玉的脸上划过,胡三娇脑子“轰”的一声空白了,只无力地叫道:“清玉,快闪开啊” 事实上,那把刀刃已经快贴上脸颊了,傅清玉已经闪不开了。 然后,胡三娇看到傅清玉脸上现出一种微笑的神情,她笑得十分灿烂,仿佛是在嘲笑似的。胡三娇怔了一下,低叫了一声:“清玉” 就在这时,一声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钻入了每个人的耳膜内,接着,“叮当”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董玉贞手里的刀竟然把持不住,掉到了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这个变化实在太快了,胡三娇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地望着傅清玉,见她依然洋溢着欢乐的笑容,仿佛刚才刀刃并不是朝着自己划过来的。 董玉贞抚着被震得发疼的手腕,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掉落的刀刃,还有不远处的一名飞镖。显然,震落她手中刀刃的,就是那枚不起眼的飞镖。 “董玉贞,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清朗的声音至外面响起,话音一落,一人以极其潇洒的身姿飞掠而至,落到了董玉贞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眼睛望着董玉贞,那里面,分明带了一些戏谑。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董玉贞愕然地望着面前这个身手不凡的陌生人,她显然还没有从这场变故中回过神来,喃喃道,“不可能啊,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都被下了毒,消息不可能泄露出去的……” “子宣。”傅清玉含笑转向赵子宣,“我就料到你一定会来的。” “我们也来了。”随着一声洪亮的女音响起,胡二娇及她的夫婿徐勇骑着高头大马直直地闯入了院子里。那些黑衣人未曾防备,被他们手中的长剑一撩拨,登时倒下了一批,惨叫声四起。 胡三娇惊喜地扶着墙沿,叫道:“二姐,二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董玉贞大惊失色,望着自己的周围,见刀剑过处,自己带来的人一批批倒了下去,不由心中大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 “你认为不可能就不可能了?”傅清玉冷冷一笑,“凡事皆有可能。就如如你料想不到今天你会束手就擒吧,可惜的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董玉贞看了傅清玉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垂下眼睑:“傅清玉,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 傅清玉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轻叹一声:“其实,我是给过你机会的。毕竟你的夫君,通州任知府同知贺明基,他是贪赃枉法,罪有应得。本不应牵连到你的身上的。所以,我在向厨娘示意要银碗盛汤的时候,已经向你们示了警,如果你们收手的话,或许我可以放了你们,既往不绺。可惜,你最终还是没有听我的……” 董玉贞仰天长笑:“傅清玉,自从我的夫君被皇上斩杀,我唯一可以替贺家传继香火的孩子流掉之后,我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停了笑意,向前一步。胡二娇警觉地抽出长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低声威胁道:“你胆敢再上前一步,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董玉贞低头看了脖子上架着的长剑,低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道:“不用紧张,我既然是瓮中之鳖,自然不会有逃走之意。” 傅清玉看看胡二娇,含笑道:“二娇姐,此人虽然性格乖张,行为狠厉,但是性子高傲,不会是那些奸滑之徒。二娇姐你暂且收回宝剑吧。” 胡二娇狐疑地看着董玉贞,又看看傅清玉,慢慢收回长剑,但剑尖仍然抵着董玉贞的后背,以防不测。 董玉贞看着傅清玉:“多谢你信任我,还有你对我的评价。不过,我此次前来,本就不打算活着回去。我只是不明白,我这么周密的布局,你是如何看出其中的破绽的?” 傅清玉微微一笑:“你的确布置得很周密,一村子的人都被下了毒。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早早就知道了我要来水边村的消息,所以一早就赶来这里,在水井里下了毒。由于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有一个这样的习惯,每天早早起来必到村口的水井挑水,所以一村子的人才会被你们毒倒。” 董玉贞看了傅清玉好一会:“我正纳闷傅小姐缘何对于水边村村民生活习惯如此了解,现在我明白了,我居然忘了,傅小姐就是从水边村里出去的。” 傅清玉笑道:“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所以,这里的生活习惯我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马上猜到此次你们前来,一定不喜有人碍手碍脚,把消息传出去。况且这村子里的人又不多,水是个个都要喝的,所以你们就选择在水井中下毒了。” 董玉贞点点头:“不错,我们正是于昨天夜里三更时分在水井里下了毒,今天中午水边村的村民们晌午用水的时候就不可避免中毒,这样我们便把时机选在了晌午之后。我只是不明白,傅小姐如何能看出破绽的?” “的确,你们的计划很成功。可是,你却百密一疏了。”傅清玉轻轻叹息了一声,“今天这件事情你们功败垂成,如果要怨的话,那只能怨一个人。” “谁?”董玉贞诧异道,眼中折射出怒火来。 “那个给毒药让你们下毒的人。”傅清玉冷静道,“实不相瞒,如果别的毒药,我或许还要斟酌一二,但这味毒药,我是连想都不用想,立马就能识别出来” 董玉贞怔怔地望着傅清玉。这个下毒的法子,可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由于傅清玉居住在深宫,难得出宫一次。若是回到城南别院的话,那里又有太多的高手驻扎着,所以,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她又不惜给水边村全村的人下毒……现在傅清玉居然说她的最大破绽却在毒药之上 看到她疑惑的目光闪烁不定,傅清玉微微一笑,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朵野蔷薇,摊在掌心上,递到董玉贞面前:“董玉贞,你看看这些野蔷薇有何不同?” 董玉贞看了看傅清玉手中的野蔷薇,摇了摇头,她对于这些野生的植物研究不深,况且以前她的夫君任同知的时候,府里多是一些名贵艳丽的牡丹,对于这些野生的花草她是见也没有见过的。 傅清玉摇了摇头:“你们下的那种毒,叫做天一神水,无色无味,一般人很难察觉出来,所以很多人在不知不觉之间便中毒了。但是这种毒下在水里的话,这水便不能用来浇花,否则娇嫩一些的花便会枯萎夭折。” 听到这,董玉贞忍不住问道:“这与你手中的野蔷薇有何关系?” 傅清玉看着掌心上的花瓣,笑了笑道:“这种花叫做野蔷薇,生命力极其茂盛,任何恶劣天气下都能生长。但是,它有一个特点,就是它耐性极强,如果毒水喷到它的花瓣上时,它一般不会枯萎,反之,它会把那些毒素凝聚起来,在花瓣上形成黑色的斑点,花瓣依然盛开。”她看着董玉贞,“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认真看一定我手上的这些花瓣,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董玉贞疑惑地伸出手来,撩拨了一下傅清玉手心里的花瓣,然后,她的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真是如此……这种花应该长得不起眼的地方吧,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傅清玉又笑了一笑:“说起来,这又是水边村的生活习惯问题了。你们刚好水边村没几天,当然不知道村头处住着的就是水边村专门靠卖花为生的韩老头。这个韩老头每年的春天就会把花运送到京城里去卖,平日里只在家里打理花草。他有一个怪僻,喜欢早早起来挑水浇花,而且,不论是园里还是园外的花花草草,他统统一桶水泼过去,所以,他的园子外面,那些野花野草也长得很茂盛。” 傅清玉扬扬手里的花瓣,看着董玉贞:“韩老头的家是进入水边村的必经之路,我们经过的时候,见到那里一路开满了一丛丛的野蔷薇。如此一路走过去,那些花瓣上的斑点聚集在一起,在我面前明显地扩大,我如何的不在意,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吧?” 顿了一下,傅清玉又道:“所以,到了胡家大院的时候,我就悄悄把这些疑点跟二娇姐还有二姐夫说了,他们没有多做停留,马上出村去了。是你们太疏忽了,以为出去个把人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对他们进行拦截。而为了把戏做得足一些,我干脆不把水中有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所以这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水已被你们下了毒。至于我与三娇为什么喝了汤却没有事……” 傅清玉笑了一笑,抬头看着蜷缩在院子一个角落里的胡家请来的厨娘:“只是因为我当时说了,我习惯用银碗盛汤,那个厨娘怕露馅,所以不敢把有毒的汤给我们盛上,只盛了些没毒的,所以我与二娇这才不会中毒。” 董玉贞看了傅清玉许久,终于惨笑道:“傅六小姐,你果然厉害。如果知道你也是使毒的高手,我也就不会用毒来对付你了。” 正文第五百六十三章空院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三章空院 (端午节快乐) 赵子宣赞赏地看了傅清玉一眼,转头看向董玉贞:“现在你知道本公子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吧?是你放走了报信的人,我接到消息,马上率领皇家禁卫家飞马赶了过来。现在,这个水边村已经全部被包围了,你设在村口,还有村中的黑衣人已经被我们歼灭。”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看,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回京吧。只要你能跟我们回去,把所有的犯罪事实交待清楚的话,我会向皇上求情,网开一命,饶你不死。” 董玉贞惨然一笑:“赵公子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不过妾身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没有打算要留下什么活命的机会。” 话音一落,她猛然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闷哼一声,徐徐倒下,唇边,一丝黑色的血线蜿蜒而下。 赵子宣吓了一跳,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女子的性子竟然如此刚烈,服毒自尽,忙疾步上前准备救治。 傅清玉也是心中一惊,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问呢。她迅速地蹲下来,急切地扶着董玉贞的肩膀,问道:“快告诉我,是谁给你毒药的?” 其实,董玉贞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而已,傅清玉最想知道的是,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那个同样继承了薛红英衣钵的人,究竟是谁? 董玉贞定定地看着傅清玉,忽然扬起手来。傅清玉忙抓住她的手,她却在傅清玉的手心里划了起来。 傅清玉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她明显地感到,董玉贞是想告诉她,那个人是谁。可是,董玉贞只划了廖廖几划,手猛然垂落下来,竟然再没了声息。 傅清玉呆了半晌,紧攥着手心,太可惜了,董玉贞只来得及在她的手心里划了个“走”字,这个世上,有谁姓这个字的吗?还是董玉贞知道自己斗不过幕后的人,所以示警让自己逃走? 赵子宣似乎并不满意董玉贞这么快就死了,还想要把真气输送给她。傅清玉低叹一声,拉住赵子宣:“子宣,你就让她去吧,她本来就没有打算活着。” 看着躺在地上的董玉贞的眼睛泛了白,僵硬着不会动了。赵子宣只好作罢,挥挥手,让军士们把她的尸体抬出去。 “解药都派发下去了吗?”傅清玉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转头问道。 二娇朗声道:“清玉,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带人回来,清了场之后,马上给各家各户派发了药品,如今那些人都在家里休息,等到了傍晚时分,这整条村子里的人,便会没事了。” “那就好。”傅清玉这才舒了一口气,“如果有人因此死于非命的话,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们没事了。”这时,肖王两位捕头从屋里走了出来,还有冬蕊冬梅也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中过毒的迹象。 “傅姑娘,我看这个董玉贞也是有一些良心的,下毒的时候,没有下太重的份量,不然的话,我们哪能有如此好运,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肖捕头含笑道。 冬梅则急步奔到傅清玉面前,紧攥着她的手,急得落泪:“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小姐也中了毒……” “我哪有什么事?如果连这种毒我也不小心中了的话,那我就真的不是薛女官的关门弟子了。”刚说完这话,傅清玉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叫了声:“不好” 赵子宣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傅清玉来不及解释,转身朝冬梅冬蕊吩咐道:“冬梅冬蕊,还有二娇姐,二姐夫,你们留下来照顾二娇,我与子宣去去就回。”说完拉起赵子宣的手朝院子外面冲了出去。 “子宣,快把你的旋风牵过来,要快”傅清玉简短道。 “丫头,看你紧张成这个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头雾水的赵子宣一边牵马,一边纳闷地问道。 “我师父可能出事了。”傅清玉急道。 “你师父?薛红英?”赵子宣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他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那个会使毒的人如果到了水边村的话,会不去“看望”住在水边村附近的退役女官薛红英吗?按常理推断,说不定这个人已经去拜访过薛红英了。 快马加鞭,马上坐着的人显然心急如焚,两边的树木急速朝后退去,傅清玉也没有觉得有一丝晕眩之感。 十万火急,救人要紧 “旋风”果然是一匹名符其实的千里马,用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薛红英居住的一个院落门前。 傅清玉记得,年初的时候,她离开水边村的时候,也曾来到这里与自己的恩师告别。那个时候,这个院落可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求医的,有学习驻颜术的,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如今却是一片破败的迹象,门前清冷,整个落院静得连支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如此的寂静,令人仿佛觉得有说不出的诡异。傅清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飞快跳下马来,朝院子里冲去。 没有她想像之中打斗过后的杂乱场面,也没有胡乱杀人后留下的斑斑血迹。这个地方,一切依然完好,花盆上还开着迎春花,土还是湿的,显然早上刚浇过水。 里屋里锁着门,仿佛显示着主人要离家好几天。 看着院子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傅清玉轻轻地吁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她从窗子朝里屋看去,见里屋的摆设一切如旧,连丝毫的凌乱也没有。这证明薛红英是主动离开的,若是被人胁迫离开的话,屋子里不可能没有凌乱的迹象,屋主在慌乱的情况之下不可能那么细心地把门锁好。 赵子宣也从院子的另一端转了一圈回来,朝傅清玉摇摇头:“我看,薛女官是自己走的,这样说明她是安全的。” 傅清玉点点头,两人一起上马回水边村。 傅清玉思索道:“我记得家师自从宫里出来,来到城郊这里之后,几十年再没有出去过。今天却如此匆匆离开了,我想,她或许已经知道有人要谋害她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握紧拳头:“要是被我查出是谁把家师逼得离开居住多年的地方,流落天涯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丫头,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赵子宣拧紧眉头,“这件事情虽然是董玉贞的刻意复仇,冲着赵家来的。但是,她显然被人利用了,因为她所用的毒药却是别人给的,而且这个给她毒药的人,还可能是你的同门师兄或师姐……” 傅清玉的神情顿时严峻起来:“这么说,背后的那个人,想要借水边村中毒事件陷害我吗?真是岂有此理”她不由紧握了一下拳头,恨声道,“那些人,也未免太嚣张了。” 赵子宣沉吟道:“我想背后可能是你的师兄或是师姐的那个人,把毒给了董玉贞,表面上看来好像是在帮董玉贞的忙,细细一想,却全然不是这样。如果董玉贞成功的话,那么他们还可以继续利用董玉贞成事,而水边村的村民们集体中毒致死的事情,他们即使不推到你的头上,但是京城里,甚至皇宫里面都知道你是薛红英的唯一传人。只要太医们检验出那些村民的致死原因,就可以查明此毒来源于何处,到时候,就算不是你干的,你也难以逃脱干系。” 傅清玉点点头。 赵子宣笑了一笑,把脸上的表情放轻松了一些:“幸好的是,你窥破了他们的计谋,没有让董玉贞的计划得逞。这样的话,他们这一着算是输了。” “但是,只要有一个与我一样,也是薛红英的传人的人存在的话,那他做任何坏事,别人都会算在我的头上……”一想到这,傅清玉觉得头都要炸开了,这世上最恐怖的敌人,就是他(她)躲在暗处,拼命地害你,而你,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如今,这样的情况,竟然让自己给碰上了,傅清玉觉得头痛欲裂。 “怎么办呢?”傅清玉拿目光咨询赵子宣,“如果能够找得到师傅,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好了。” “会不会是偷师?”赵子宣斟酌道,“薛红英的医术那么有名,如果有不良居心的人,假意接近她,偷偷学上一两手,也是有可能的……” 傅清玉摇摇头,肯定道:“这绝无可能。薛家祖传医术,从不外传。而且,这些深奥难懂的配制方法,不是在师父身边一两天就能学到的……必须得到师父的口授才行。薛家的规矩,一半医书一半口授,所以绝没有偷师成功的可能。” 说到这,傅清玉沉默了,赵子宣也沉默了。宫里一直传闻,薛女官一直未曾收徒,但是,这个与傅清玉所学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难道说,我师父在很久以前,也曾暗暗收过徒弟?”傅清玉的心里面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许那个时候,她就暗暗收了徒弟。后来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傅清玉突然想起,如果按照薛女官离宫的时候算起来的话,当时的她不过四十多岁,按常理,宫里的女官如果深得太后钟爱的话,可以像尚宫一样,做到老死的。难道说…… 正文第五百六十四章忆往昔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四章忆往昔 (鞠躬感谢miaguo的妈投出的粉红票,多谢支持这些日子更得有些不稳定,抱歉了,还望各位书友多多支持) “难道说,我师父当年是被迫离开的?”傅清玉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虽然不切实际,但目前这种情况,似乎除了这种解释再无其他的可能性。 “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尽快把薛女官找到。”赵子宣的脸色凝重,“可是,这茫茫人海,一个有心要藏匿起来的人,又如何能够找得到呢?” 紧张过后,傅清玉忽然冷静下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虽然我也很担心师父的安危,但是,以我师父的机警,既然她可以在水边村附近生活了几十年,而不受打扰,证明那些人并不想要她的命,只是想利用她成事而已。既然现在师父收到风声,警觉地逃走了,我想,目前她应该是安全的。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去找她的话,难免给那些幕后之人以可趁之机,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看我们须得暗暗查访才行。” 赵子宣含笑看着傅清玉:“你真的不担心你师父?” “有什么好担心的?”傅清玉故作轻松道,“你是没见过我师父她老人家,就是一个老顽童,难侍候着呢。” 赵子宣把缰绳交到左手上,右手揽住傅清玉的肩膀:“丫头,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多了。刚才见你一副满大街疯找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找到你的师父誓不罢休呢。” 傅清玉敛了笑意,黯然道:“其实我住在水边村的日子里,我师父对我最好了,她把所掌握的医术全部教会了我,说我就是她的衣钵传人。我记得,师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复杂,好像有什么事情埋在心里头似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也不好过问。如今细细想来,师父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说到这,傅清玉咬紧了嘴唇,眼里噙了泪意:“我只是气自己,当时明明感觉到师父心里面有事情,为什么没有问清楚呢?如果问清楚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她……” “丫头,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赵子宣忙伸出手去,把傅清玉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前,她眼眶里滚动的泪水让他的心里面酸酸涩涩的。 “丫头,你别怪自己了。当时你都自身难保,又怎么想得到那么多呢?”赵子宣柔声安慰道。 这些话又勾起了傅清玉的愁思,她终于忍不住伏在赵子宣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过了半晌,傅清玉方才止住悲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低声道:“对不起,我一想到师父,就忍不住……” “丫头,那是你的恩师啊。”赵子宣柔声道,他一向尊师重道,“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何况你的师父对你恩重如山,你担心她是正常的。哭过就好了,回去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傅清玉抬起头来,看定赵子宣。赵子宣脸上坚定的神情令她释怀不少。她点点头:“嗯,我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三娇他们又该担心了。” “你这个童年的闺中蜜友真是一个贴心人。”赵子宣怜爱地替她捋好散落于额头的秀发,拥紧了她,一骑二人朝着来路奔去。 胡二娇夫妇、胡三娇,还有冬梅冬蕊都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傅清玉与赵子宣骑马驶入了胡家大院,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子宣与傅清玉跳下马来,胡三娇挺着大肚子,手捂着胸口上前道:“清玉,赵公子,你们总算回来了。我们大家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吧,都急得不得了。” 傅清玉笑道:“有武艺高强的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做保镖,那些贼人哪敢伤我” 赵子宣溺爱地拍拍她的脑袋:“这惊险才过,又嚣张起来了。刚才看到那刀刃朝你划去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 傅清玉看着赵子宣笑道:“我就知道二娇姐与二姐夫一定会把信送到的,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没看出来我一直在报拖延时间吗?算算时间,你们也该到了,所以我才无所畏惧的。” 冬梅接口道:“小姐就是大胆,我猜小姐肯定想着那些贼人不敢动真格,顶多吓唬一下,所以小姐才会那么镇定。不过小姐,刚才那一幕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见不到小姐了呢。”说着眼圈又红了。 “好了,没事了。”傅清玉拍拍冬梅的手,笑道,“我不是说过我福大命大吗?小时候掉到湖里都没能淹死我,这些小贼安能伤得了我?” 赵子宣又气又好笑:“少吹牛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要不是本公子……” 傅清玉回头瞪他,故意打断他的话:“本小姐可没说要你出手相救……” 徐勇看得皱眉,把三娇拉到一边,低声问道:“这位在你家住了十多年的姐妹,就是傅小姐,现任的女官傅司药吗?”他有些纳闷地摇头。他一直以为,京城里的官家小姐都是那种含羞带怯的娇滴滴的样子,如今见到了傅清玉,他这个观念恐怕要推翻了。 胡三娇忍住笑道:“二姐夫,你不了解清玉,清玉就是这种性子的人,不然的话,怎么可以与我们这些乡下人成为姐妹呢?” “这样啊。”徐勇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傅小姐性子还真是爽直,一点也不像京城那些小姐……” 那边,赵子宣已经吩咐皇家禁卫军带上董玉贞的尸首,押着那二三十名黑衣人先行回京,押送的头儿自然是雷飞。 看着威风凛凛的禁卫军浩浩荡荡地离去,傅清玉转头疑惑地看看赵子宣:“怎么,你不回京覆命?” “我?我回京覆什么命?”赵子宣含笑道,“丫头,我可是你的专职保镖,哪能随便离开雇主一步?” 傅清玉的心中掠过一丝疑惑。这些禁卫军……赵子宣一个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如果能调动的,也只能是赵家军啊。为什么看起来这些禁卫军都乖乖听他的话呢?难道说,他的情面真的很大,真的能跟皇上借来了这些跷勇善战的禁卫军吗? 这种疑惑只不过在她的心中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是向皇上借的兵,那证明他的确非常爱她,才会这样不顾一切请求皇上,也就是他的舅舅帮忙。 她的内心感动着,嘴上却说道:“可是我并没有雇用你呀?” 赵子宣一声不响地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很穷,要聘请我这么个身份高贵,兼之武艺高强的翩翩少公子来做保镖,当然无法一时付清所有银子。所以,你放心,我不会逼你,你慢慢还我便是。” 傅清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愕然道:“慢慢还你?” “是啊。”赵子宣盯着她道,“今天不管怎么说也是本公子救了你,所以……” 傅清玉好奇道:“所以什么?” 眼见傅清玉上了钩,赵子宣的眼中溢出笑意,“所以本公子特别恩准你以身相许,以一辈子来还啊。” “你,你胡说八道”傅清玉脸一红,这才意识到又掉到他的圈套中去了,又羞又恼,追过去就要打他。 而赵子宣早早就哈哈大笑地躲开了。 于是,长风镖局的大镖头徐勇又皱起了眉头,看向胡三娇:“我没有眼花吧,这真的是忠靖侯府的赵公子,还有尚书府的傅小姐吗?” 胡三娇笑着朝胡二娇嚷道:“二姐,快看看你的相公。我看二姐夫一定是圣贤书读得太多了,这脑子都钝了” 胡二娇笑着捅了一下自己的夫君:“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难道你没听说吗?这赵二公子为了我们清玉妹妹,可是曾经试过上门抢亲呢。” “真的?”徐勇果然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为夫上段日子保镖到了南地,对于这段奇闻可是闻所未闻,二娇你快跟我说说……” 三娇含笑走开:“各位辛苦了,刚才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一幕,想必大家都没有吃饱,我做些家常的糕点让大家尝尝吧。” 吃完糕点,傅清玉拉着赵子宣到村子后面的山上散步。 时值深秋,山上齐腰的野草枯黄了大半,有少许没有被秋风吹黄的则在丛间缩头缩脑。看着遍地黄花,往昔历历涌现在心头,傅清玉感慨地转过身来:“子宣,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怎么不记得?”赵子宣含笑看着傅清玉,秋风吹起他的鬓发,他的面容愈发生动起来。 他抬起手腕,指向不远处的一处平坡:“那个地方,就是你与胡家三姑娘最经常去的地方。那里土壤肥沃,一到春天,那里的草就长得特别茂盛。当时你一个小不点,拉着胡家三姑娘那个小不点,两个小不点就在这块坡地上割猪草。” 忆起往事,傅清玉不由露出笑颜。是啊,那应该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掉下湖去,被人救起,大病了一声,又因严重营养不良,整个人瘦弱得像根豆芽菜似的。而那个时候的胡三娇,由于个子不高,也跟她差不多,真的是名符其实的两个“小不点”。 正文第五百六十五章嘱咐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五章嘱咐 (各位亲们,由于这段时间又要上班,又要跟新房子的装修,还要赶文,居然病了,感冒一直未好,还在医院挂了几天水。医生嘱咐好好休息。所以,这个月的更新暂定一更,会不定时加更。打算下个月双更,争取把文文写完,有个完美结局。想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实在力不从心,望一向支持素素的书友们见谅) 往昔的回忆的闸门一旦开启,便如止不住的河水滔滔而来。傅清玉望着不远处的坡地,眼神愈发迷蒙起来。 “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高高瘦瘦的,老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整天本公子本公子叫个不停,真是太好笑了。”说到这,傅清玉忍不住唇边溢出满满的笑意来。 “我有吗?”赵子宣故意不承认,“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不会欺负我记性不好,故意排挤我吧?” 傅清玉瞅着他笑:“你真的记性不好啊?那个时候,你还帮我与三娇割过猪草呢,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你一个富家公子哥,也知道如何割猪草呢。换作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要说割猪草,恐怕连猪草长什么样也没见过呢。” 赵子宣马上抗议:“我那个时候也不算是什么富贵公子哥吧?你见过那么落魄的公子哥吗?” 那个时候忠靖侯爷与三公主闹别扭,三公主一气之下离家数十载。他虽然系出名门,但是因了这段原由,也没有真正在奢华的忠靖侯府生活过。所以他才自嘲为“落魄的公子哥”。 他嘴里含着笑意,斜睨了傅清玉一眼,“若不是那个时候本公子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救了你一命,总不忍心看着你被胡家那个刁妇折磨死,那不成白救了?所以才伸出同情的援手,帮了你一下而已。” 虽然赵子宣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但傅清玉知道他是故意那样说的,试想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若不是诚心诚意帮助自己的话,哪里肯弯下那么高贵的腰,还有伸出那么高贵的手来,帮着自己做那么下溅的农活呢? 即使是闲着也不会帮你干的,尤其是在这个尊卑如此分明的时代。 所以傅清玉才会觉得感动。 “那个时候你年纪虽小,但武功的确了得,一人力敌多人,居然还能够应付自如。”想起往事,傅清玉不由心生感慨,“我当时就想,一个富贵公子哥居然能有如此好的身手,的确太了不得了。” “你这是在夸我吗?”赵子宣突然提起了兴趣,走到了傅清玉身边,“你继续夸,你说的话本公子爱听。” 傅清玉侧了侧脑袋,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说道:“不过,我好像记得你这位公子哥运气也不太好,还被人陷害了,挨了忠靖侯爷一顿鞭子……还是我给上的药呢。” 赵子宣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她:“这个……这些糗事不要再提好不好?” 傅清玉不由笑了,说到底,他的种种“不好运”,都是因她而起的。 傅清玉目光晶亮地望着他:“虽然过去了那么久,但这些过往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幕幕清晰如昨,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赵子宣也敛了笑意,神色郑重地回望着她,点点头:“我也是。” 秋风乍起,吹起两人的衣袂,两人四目相对,仿佛许下了今生今世不变的诺言。 黄昏来了,天际的晚霞像烧着了似的,染得天际的云彩一片红彤彤。 傅清玉仰头看着天边的彩霞,慨叹道:“黄昏下的夕阳总是令人无限遐想,而山里的黄昏总容易让人忆起旧事。” 赵子宣含笑揽紧她的双肩:“这话在三年前你已经说过了。”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回过头来:“我真的说过,在三年前?”她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赵子宣。那个时候的她,刚来到这个时空不久,真的有那么多的慨叹吗? 赵子宣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当时你这话震憾了我。我怎么看当时的你,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而已。要有怎么样的苦痛的经历,才会让一个小姑娘生出这样的感慨来吗?我当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傅清玉低着头笑了。本来她的实际年龄就比名义上的年纪多出好多,滋生出这样的感慨来,也是正常的。 赵子宣仰头看绚丽的天际,幽幽道:“当时你说,这样的黄昏,总让你想起你那慈爱的奶奶。你那疼你爱你的奶奶,常常在黄昏时分的路口等你回来……” 傅清玉低下头,眼里有雾气萦绕,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一想到小时候一起相依为命的奶奶,她还忍不住伤怀。 “当时你还说,这样美丽的黄昏,总是预示着离别……”赵子宣看定她,慢慢说道。 傅清玉的心中莫名的一跳,一股不安涌了上来。她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是啊,一直以来,她一直都认为,黄昏最美丽,但却总是令人伤感的。人生的离离合合,总在黄昏后,即美丽的背后是无限的伤感。但是今天,她多么希望这样的预示不要成真,她希望跟他,永永远远相守在这美丽的黄昏里…… “子宣……”傅清玉叫道。 “丫头,别怕,有我在的一天,这样的预示就永远不可能成真。”赵子宣宠溺地拥紧她,“别怕,一切有我呢。” 傅清玉笑笑,拉拉他:“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跟三娇他们告个别,我们还要赶回京城呢。” 赵子宣点了一下头,小心冀冀地扶着她朝着山下走去,一路上秋风吹得枯黄的半人高的野草“沙沙”作响,秋意更浓,冬天要来了。 走了一半的时候,傅清玉忽然说道:“子宣,还记得那个我梦中的神仙居吗?” “丫头,那可不是梦,那可是我花费了三年的时候建起来的。”赵子宣笑着纠正她,侧头望了一下她,“怎么,想念那个地方了?那有什么难的,我们先回京,明天一大早我就带你过去。” 傅清玉淡淡道:“明天不行,明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赵子宣望了她一眼:“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连我也不能告诉?” 想到明天约了刘家小姐到天恩寺上香的事情,傅清玉不由笑了起来:“这可是姑娘家之间的私事,你一个大男人瞎掺和什么” “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与你的闺中蜜友说悄悄话了。”赵子宣大方道,“不过这安危的问题可是疏忽不得的。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再加上赵二哥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来,我看还是让雷大哥保护你们吧。” 傅清玉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出去天恩寺还愿,自然会带些会武的家丁前去,我二哥手下的能人颇多,平日里都是他们保护我的。再加上天恩寺乃名刹古寺,光天化日之下,那些贼人也不至于如此嚣张吧?”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我还有正事要办呢,那么多人跟着的话,我还怎么办事呀? 赵子宣可不知道傅清玉暗地里居然有那么多的心思,想到两个名门小姐,自然有家丁保护,自己派人去反而不好,说不定还会招来闲话。于是道:“我不派人去就行了,不过,你与那位刘家小姐一定要小心,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一定要放出信鸽,第一时间告诉我。” 傅清玉点点头:“知道了,不过,我怎么觉得,赵二公子现在好像变得越来越罗嗦了,像个老婆婆似的……” “我才说了这么几句,就嫌我罗嗦了?”赵子宣失笑,“谁让你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冒冒失失的孩子似的,老让人不省心……”赵子宣叹了口气,“我看,你干脆直接嫁给我得了,让我整天看着你,也省得我老是提心吊胆的操这份心……” 傅清玉低下头,咬咬嘴唇道:“会的,子宣,我一定会嫁给你,一定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真的?”赵子宣再一次惊喜。 “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情愿死。”傅清玉看着他,坚定地说道,没有任何犹豫。 “我不许你死,要死的话我陪着你。”赵子宣不假思索道。 傅清玉不由失笑:“我只是这样说,我并没有说我们一定得死。不过……”她拧起了眉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说的是万一,我真的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的话,那你怎么办?” “那我也跟你一起……”赵子宣冲口而出。 傅清玉迅速地捂住他的嘴,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她看着他的眼睛:“子宣,我不希望你这样说,我更不要你那样做,因为,那不是我所希望的。如果……我说的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逃不开命运的安排,我希望你可以快快乐乐的活下去,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快乐的样子……” 傅清玉闭上眼睛,前程如雾,越来越让人看不清,越来越让人身不由己,她必须抓住现有的机会,把心里面的话说出来。如果此刻不说,她怕再没有机会。 赵子宣怔怔地望着她,他看着她悲壮的神情,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个丫头,难道在交待…… “丫头,别说这样的话,你明白我的,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 正文第五百六十六章诳银子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六章诳银子 “我知道。”傅清玉轻轻地笑着,“我只是假设而已。如果万一我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子宣……”她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喜欢你建的神仙居,那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可以让心自由飞翔……” 赵子宣震动了一下,他看着傅清玉。原来,她和他一样,都喜欢寄情山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啊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喜欢过那些侯门的富贵生活,喜欢夫婿功成名就。所以,为了不让她受委屈,为了他爱的人能够衣食无忧,他一直为此努力着。可是,时值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喜欢那种自由自在、驰骋山水的快意感受。 他为找到知音而欣喜,却又因为傅清玉伤感的话语而黯然伤神。 他伸出臂弯,有力地圈住她。他沉声道:“丫头,没有那一天的,相信我。” 傅清玉笑了笑,继续道:“子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你就找一条小船,上面铺满鲜花,我喜欢鲜花,我喜欢在鲜花的香气中静静地睡去。你让船顺流而下,一直漂到神仙岛,然后把我葬在桂花树下。那个地方,一直是我梦中的天堂…….” “清玉……”赵子宣狠狠地抱住她,他的力道如此之大,仿佛要把她揉碎,深深地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不要说这样的话,永远没有这一天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傅清玉的眼眶里噙了泪,慢慢道:“你当然不会让我出事,我知道。我是说如果万一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真的变成这个样子的话,你一定不要悲伤,要振作起来。找个好女人,生个儿子,给你老赵家传宗接代…….” “不,我要等我回来,给我生儿子,给老赵家传宗旨接代…….”赵子宣的声音咽哽了。 傅清玉静静地笑着。她嗅着自赵子宣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薄荷香气,还有那浓郁的成熟男子的气息,聆听着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声。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安定沉稳的感觉,她想依偎在他的怀里,一生一世,哪怕就这样死去,也是心甘情愿的。 “子宣,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记住我的话,我的心永远在你这里的。永远,一直都在。”傅清玉静静道。 赵子宣的眼眶里升腾起雾气,他用力点了一下头,手上的力道又加强了一些。 傅清玉默然,她也用力拥紧了赵子宣,心里却在想:“子宣,如果我真的走了,你这个样子,该怎么办呢?” 回到水边村,傅清玉等人没再多停留,匆匆与胡二娇夫妇,还有胡三娇告别。胡三娇依依不舍地拥住傅清玉,含着泪道:“清玉,你就不能吃了晚饭再走吗?我娘晚些就回来了,自你回了京城之后,她一直记挂着你……” 傅清玉轻轻地叹了口气:“人生哪有不散的宴席?”她让冬梅取出一个长方形锦盒,还有一些小玩艺,递给胡三娇:“三娇,这是我给伯母还有小dd的礼物,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的,到你临产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接你到京城里去的。” “多谢你,清玉。”胡三娇忍不住哭了。 傅清玉笑了,帮她拭干脸颊上的泪水:“哭什么呢?我们又不会永远不见面了,我还要看你的双胞胎宝宝出生呢,我一定要做他们的干娘……” 胡三娇破涕为笑:“一定的,我一定会让宝宝认你做干娘的。” “说定了。”傅清玉与她拉钩,并且从怀里取出一对一起飞燕的玉佩出来,递到胡三娇的手里:“拿去,就当作我这个做干娘给两个宝宝的见面礼。” 那对一起飞燕的玉佩晶莹剔透,呈玛瑙色,是难得的红玉,并且上面刻了一对栩栩如生的一起飞燕,手工极其精湛,一看就是不菲之物。 “这太贵重了。”胡三娇忙推脱。 “这是干娘给两个孩子的礼物,哪里分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傅清玉嗔道,把这一对玉佩塞到了胡三娇的手里面。 胡三娇不好意思地接了,抬头看着傅清玉道:“清玉,你这么急着送礼物干什么?可以待几个月之后,等宝宝生下来之后再送也不迟啊。” 傅清玉笑笑:“我既然带来了,你就收下吧。”心里面却在叹气,几个月的时候,或许可以平安无事;又或许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在宫里面,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到时候,物是人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身在何入,还是早送出去比较好一些。 胡三娇哪里知道傅清玉的心思?推辞着不敢要。傅清玉强硬地把玉佩塞到她的手中,佯怒道:“可不许再推脱了哦,要不然的话,就是看不起我这个朋友了。难道我们之间的姐妹之情连这对玉佩也比不上吗?” 胡三娇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了下来。 又说了一些告别及叮咛的话,傅清玉这才别了众人,与赵子宣一起回程。 回到京城,傅二公子果然外出公干,还没有回来。想起明天的进香事宜,傅清玉又让冬梅冬蕊二人出去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又细细商议了一番,忙到很晚,这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傅二公子还没有回来,不过据送信回来的小厮说,傅二公子的公务已经办完,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想必晌午时分能够到达。 傅清玉笑笑,晌午时分?时间刚刚好。 刘家小姐的马车早在门口处等着了,她乘着一辆奢华的马车,毕竟是京城名门之后的小姐,今天的打扮也特别的耀眼,一支镶了蓝宝石的水蓝色簪子插入正中的鬓发之中,左右是一字排开的多枚颜色相近的淡蓝珍珠簪子,虽然奢华但不庸俗,反而有一种相得宜彰的协调之感。 身边的马车跟着清一色四个大丫环,还有两个婆子。再往后就是刘府的护卫队,看起来应该有十多人,个个精壮,看起来都是些好手。 傅清玉从窗子里看出去,不由翻了翻白眼。带这么多人来,她的计划如何进行得下去呀? “小姐,你看,刘家小姐带了这么多人来,我看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改一改……”看到外面加起来总共有二十多个人,没想到刘家对自己女儿的安危如此重视,冬梅不由担忧道。 “没事,就让他们跟来好了,我总有办法对付他们的。”傅清玉自信地笑了笑。多人少人都一样,只不过人多的话,要多费一番手脚而已。 不过呢,对于她来说,再多的人也没有,她一样有办法对付他们。 “走吧,我们出去迎接玉薇姐姐进来。”傅清玉一边吩咐道,一边走了出来,朝刘家小姐刘玉薇迎了上去。 “玉薇姐姐,你终于来了。”傅清玉笑嘻嘻地说道。冬蕊觉得自家小姐自打看到刘家小姐之后,两只眼睛就像荒野的野狼一般,放出耐人寻味的光来。 她唯有祈祷,这件事情千万不要闹大才好。不然的话,傅二公子那边,真的不太好交待。 “清玉,在忙些什么呢?”见傅清玉迟迟未出,刘玉薇心中存了疑惑,如今见到傅清玉出来了,不由出声问道,“如果是那些香火钱准备得不够的话,那就算了,反正我带了两个人的份了,足够了。” 傅清玉笑嘻嘻道:“玉薇姐姐,你真好,我正愁着身上没钱呢。那些钱,都被我在宫里面,东打点一些,西打点一些,全花光了。” 冬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清玉,自家小姐明摆着在占刘家小姐的便宜啊。 “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深宫里,比不得在家里,当然有很多地方要打点的。”刘家小姐柔声地说着,关心地问道,“你二哥也真是的,怎么可以给那么少的银子你带在身上呢?银子不够的话,可以跟姐姐要啊,姐姐给你。” 傅清玉心中暗叹,真是名门闺秀啊,端庄稳重,体贴大方,对未来的小姑子都能这么好。看来,他那个木头似的二哥哥再不行动的话,这样的好姑娘可就要被人抢走了。 傅清玉想了想,有些为难道:“玉薇姐姐,皇宫大苑可真是一个吃银子的地方。就在我进宫才不到一天的时候,光打赏就花去了好几十两银子。还有,给尚宫局各房买的礼物,就用去了上百两银子……” 刘家小姐看着傅清玉,想也没想,就从兜里取出两方凭信来,十分爽快地递到傅清玉的手上:“清玉,来,这个算是姐姐给你入宫的礼物,你就收着。宫里可不比其他地方,怎么可以手头上一点银子也没有呢。” 傅清玉看到手中的两个汇通柜坊的凭信,两个加起来竟然有足足一千两银子之多,惊讶之余,笑嘻嘻地朝刘家小姐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有姐姐的这些银子,我在宫里行事就方便多了。姐姐不用担心,只要我做得好,打赏的机会就多。等我攒够了银子,一定会还给姐姐的。” 刘家小姐含笑看着她:“一个小姑娘家,跟姐姐计较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反正入在我这闲放着也是闲放着,妹妹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就给妹妹用吧。” 正文第五百六十七章攻寺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七章攻寺 (多谢投出的粉红票票,鞠躬感谢还望名位书友多多支持,谢谢了。) 傅清玉心想,这样也好,反正你注定是嫁定我二哥的了,到时候,让她的这位二哥拿自己的一生还去。或许,这样的偿还方法,刘家小姐还求之不得呢。 傅清玉携着刘家小姐的手上了马车,赶车的媳妇很快发动了车子。赶车的媳妇是个熟手,把车赶得又平又稳,连车厢里摆着的蜜饯的盘子也没有晃动一下。 “我二哥新官上任,最近特别的忙。玉薇姐姐你知道我二哥那个人最是执拗,立志先立业再成家,否则便不谈婚娶之事。”傅清玉看着刘家小姐,有些歉然地说道。 刘家小姐的脸色马上黯淡了下来,弯弯的柳眉也微微蹙了起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傅清玉小心冀冀地看了刘家小姐一眼,低声问道:“玉薇姐姐,听说北昭侯府向姐姐提了亲事?” 刘家小姐的脸色更加晦暗了,咬咬嘴唇,极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 傅清玉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在宫中听来的消息果然不假。 宫里的太监跟着皇上,可以自由出入内宫,经常把朝堂里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说出来,给内宫里那些寂寞的宫女们解闷。所以,傅清玉身在尚宫局,多多少少听得一些风声。但由于不太确定,所以今天特定提出来,向刘家小姐求证一下。 不过,刘家小姐给的肯定答案,让傅清玉把心揪了起来。她在心中暗暗道:我的傻二哥,人家趁着你外出的机会,请了个保山到刘家求亲去了,我看你还能冷静到几时? “可是玉薇姐姐,听说那个北昭王爷府上的大公子,虽说是个嫡出,但是名声不太正,好像就目前而言,通房丫头就有好几个,这还不满足,最近还经常涉足倚翠楼,听说与那里的头牌花魁翠烟打得火热……”傅清玉想了想,把她从宫里听来的话说了出来,然后关切地看着刘家小姐道,“小姐可不要见怪,这些话都是我从宫里面听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我想这个世上总不会空穴来风,这些事情能传得出来,多半是有这么一码事,然后以讹传讹……” 刘家小姐狠狠地咬了一些嘴唇,娇艳的嘴唇刹时失了血色。 见刘家小姐沉默不语,傅清玉不由有些急了:“玉薇姐姐,你难道真的愿意嫁给那个北昭侯府的潘公子吗?那个明摆着就是一个酒色之徒,姐姐嫁过去的话,虽然世子夫人,名头响得很,但是这注定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孟浪之徒,姐姐嫁过去的话,那可就有得罪受了。” 刘家小姐看了傅清玉半晌,长叹一声:“清玉你真的以为我愿意?那个潘公子,我又怎么不知道他的品行?只是北昭侯府权大势大,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势必会连累爹爹,而且,你的二哥哥又一副……”她看了傅清玉一眼,终于因闺阁小姐的害羞,后半句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傅清玉的唇边不由扬起了一丝笑意。她果然猜得没错,刘家小姐钟情的是傅府的二公子,她的二哥,当今的二品吏部尚书,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嫁给那个混蛋潘公子呢? 看来,她的计划就目前来讲,是正确的。 傅清玉捉狭地侧头看着刘家小姐,故作纳闷地问道:“我二哥?他怎么了?还有,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 刘家小姐的脸更红了,她咬紧嘴唇,瞪了傅清玉一眼:“清玉,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我对你二哥的情谊……”她冲口而出,“我若不是心里有你二哥的话,当年你病了,他向我来信求那些宝贵的核桃的时候,我也就不会那么尽心尽力地帮他了” 傅清玉笑嘻嘻地瞅着她,她这才恍觉自己说错了话,这样的话,一个端庄稳重的闺阁大小姐如何说得出来?她这才发觉被傅清玉捉弄了,不由又羞又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玉薇姐姐,你终于说出来了。”傅清玉轻轻地吁了口气,“姐姐老是把想法闷在心里面,不跟妹妹我说,也不跟我二哥说,你让我二哥如何明了姐姐的心呢?” 刘家小姐低下头,无意识地搓着手里的丝帕,她也觉得傅清玉说得在理,可是,这样表达男女爱慕之情如此直白的话,叫她一个矜持的千金大小姐如何说得出口? 特别是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时候,就连平日里传张字条都有被视为有“私相收授”的嫌疑,这叫她又如何开口表白呢? “玉薇姐姐,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包在妹妹我身上了。既然现在我知道了姐姐的心意,妹妹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帮助姐姐,我总不希望我在这世上最疼我的哥哥孤苦零丁一辈子吧,那样的话,也太对不起我那长眠于地下的娘亲了。” 刘家小姐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傅清玉,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你要帮我?” 傅清玉心中暗想,帮是帮定了,但天机不可泄露,不然的话,这位刘家小姐那么老实的一个人,绝计是不会跟着自己演这一出戏的。 “我帮你,我会在二哥面前游说他的,让他公务一办完就马上快马加鞭赶回来,也去你的府里向你爹爹提亲去” 傅清玉笑嘻嘻道。 刘家小姐的脸更红了。她不由嗔道:“这入了宫,怎么这性子也不见改了呢?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姐姐可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闹了。”傅清玉忙陪笑道,“姐姐可不要老生气哦,要知道生气容易,可是这生气冲动是最容易长皱纹的,到时候满脸的皱纹,我就算得了我师父的真传,恐怕也无法将姐姐的皱纹消去……” “你这小丫头,就知道胡闹。”刘家小姐笑骂了一句,侧了侧身子,朝着身后的车厢靠了过去,再不说一句话,默默地一个人蹙了眉头静静地想着心事。 傅清玉当然知道刘家小姐在想什么,也不再去打扰她,掀了帘子看窗外的风景。 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天恩寺山下。由于天时尚早,山脚下有些薄雾环绕,抬头看去,山上更是雾蔼重重,宏伟的天恩寺古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由于在这之前,傅清玉已经修书一封,带上香火钱,派人提前通知了天恩寺的住持。所以,天恩寺一大早便清了场,专候这两位千金大小姐的到来。 这次只是单纯的烧香拜佛,不用在天恩寺上住上一晚。傅清玉也不想打扰这座古寺太久,所以只是告知天恩寺的住持,她们只在古寺里停留两个时辰,时辰一过,马上离开。 一路朝山上行去,马车开始有些微的颠簸。再上一段距离,便是层层的台阶,马车已经上不去了。傅清玉跳下车来,把刘家小姐搀扶下马车来。 后面的冬梅冬蕊,还有刘家小姐带的墨竹墨玉两名丫头马上迎了上来,分别自左右搀扶着自家小姐前行。 由于是当朝吏部尚书的妹妹,内宫女官傅司药与刘大人的千金携手一同前来进香,天恩寺十分重视,也十分谨慎,一早就派了院僧在寺庙门口处迎接,而且,就连天恩寺德高望重的老住持也亲自迎了出来。 双方见了礼,老住持把这两位千金小姐让到了寺院的厢房里用茶。看看吉时将近,大殿那边也早早打扫干净,寺院里的寺僧派人来请傅刘二人过去进香参拜。 傅清玉吩咐冬蕊冬梅提了进香需用的物品,与刘家小姐一同进入了雄传的大殿之中。 大殿正中央的位置,早就放置了两只柔软的蔳团,黄金的绸缎覆在上面,是专供贵人们参拜神像之用的。 傅清玉与刘家小姐二人,分别屈膝在蔳团上大礼参拜。礼过三巡之后,便是诵经许愿了。 四周木鱼声整齐地响起,在另一侧约有十多二十个小和尚在敲着木鱼。傅清玉与刘家小姐每人手里持了一串佛珠,默默地吟诵着。 傅清玉盘腿坐于蔳团之上,微微垂着头,嘴唇在微微翕动着,眼睛却透过长长的睫毛悄悄地朝着四处张望着。 四周是单调的木鱼声声,面前是金光灿灿的佛像。那个约有几丈高的金身佛像一脸慈祥,耳朵特别的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极有福缘的神。 可惜,傅清玉是受过现代近二十多年文明教化的人,对于这些神鬼传说向来是不信的。所以,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心中无神的人,却还要对着神像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来,真是太委屈自己了,也是对神像的一种懈渎。 实在无聊得慌,她转头看向旁边刘家小姐。刘家小姐一脸专注的样子,似老僧入定般,不闻耳边一切事物。 其实傅清玉哪里知道,此刻的刘家小姐的心乱得很。她面对着神像,默默地闭上眼睛,祈祷道:“菩萨保佑,请保佑我,不要嫁到北昭侯府去,不要嫁给那个潘公子。如果此愿得以实现的话,我永世不忘菩萨的恩德,一定斥重金,再塑金身”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炮鸣声,几个和尚连滚带爬地朝着另一侧奔去,一边跑一边叫道:“住持,不好了,有叛军攻寺来了” 正文第五百六十八章炸寺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八章炸寺(求支持求订阅) (躬鞠感谢狐狸☆宝宝、浅心颜两位同学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你们的一贯支持,谢谢望各位书友多多支持你们的坚持就是素素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那几个和尚灰头土脸,浑身上下都是黄色的灰尘,令人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人样来,可想而知那土炮的威力有多大了。 自从前几次天恩寺频频出事以来,天恩寺加强了保卫人员,刚才那几个和尚就是住持特地送到外面去,学了武艺回来的。没想到,那几个居然如此不经吓,叛军的土炮一响,就把他们几个给逼退了。 一听到有叛军入袭,屋子里诵经的小和尚们,还有傅清玉她们都听到了。 那些小和尚们纷纷挤到一堆,由于这些年来一直平安无事,所以这些和尚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惊吓,如今听到居然有叛军前来攻寺,不由吓了一跳,想到出家人六根清静,根本不应该为了这些烦尘俗事而担忧,这才强自忍着,但一张小脸都吓得苍白苍白的。 跟着刘家小姐的墨玉墨竹,人长年在刘家里养尊处忧,再加上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也是脸都吓白了,只拿一双眼睛看着自家小姐。 刘家小姐反倒是一点担忧都没有。她心里想:“我刚在神的面前刚许下的愿,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灵验了。与其嫁与那个无一是处的潘氏公子,倒不如被人掳了去,也胜过潘氏公子十倍百倍。” 就连刘家小姐宁愿嫁给叛军都不愿意嫁给潘公子,由此可见,那名潘公子在京城里如何的臭名昭著。 “你们别害怕,我想,天恩寺那么多的僧侣,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周全的。”刘家小姐坚定道。 傅清玉不知道刘家小姐竟然有这番心思,她见刘家小姐神色如此镇定,倒也觉得有些意外。 冬梅悄悄地把傅清玉拉到一边,低声道:“小姐,你布置妥当了吗?不是说临近晌午时分,等二公子回到京城之后才动手的吗?怎么这一大早的居然来了什么叛军,会与小姐你的计划有关吗?” 傅清玉轻轻摇摇头,她也觉得纳闷,按道理,她的计划的实施安排在晌午时分,如今却被提前到了一大清早。所以,傅清玉马上断定,这绝对不是她的安排。再说了,她已经把这个计划详尽地跟雷飞说了,雷大哥的为人,绝对不会自作主张,擅自行动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傅清玉暗自思索,虽然她与刘家小姐要来天恩寺烧香的事情,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又提前通知了天恩寺,因此知道她们行踪的人不少。但是她傅清玉不过是内廷一名女官而已,而刘家小姐则是深闺小姐,她们平素也没有与他人结下如此深的梁子,为什么今天会有那么多的叛军前来呢? “会不会是昨天在城郊水边村想挟持自己的那伙人的余孽呢?”冬梅低声分析道。 傅清玉点点头:“你说得对,的确这个可能。”她想了一下,又摇摇头,“不大可能啊。董玉贞带的那些人,并非真的要取我性命,而是要逼我就范,答应与她们合作这个条件而已。所以,你们即使中了小毒,但于性命无碍,而且很快就恢复了。而如今来的这伙人,心狠手辣,根本不是来抓人的。居然连杀人的土炮都用上了,分明想置天恩寺所有僧侣,包括我们。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伙人绝对不是董玉贞那一伙的。” 冬梅感到事态越来越复杂了,本来她以为那伙人会是董玉贞的余党,那样的话,即使受些苦,但她们的性命是无忧的,完全可以捱到傅二公子,还有赵府二公子前来搭救她们。可如今看来,这些人的来头不明,分明要取她们的性命,那可怎么办呢? “小姐,到底是谁,那么狠心,要置我们于死地呢?”冬梅恨声道,她平日里不轻易把喜怒外露在脸上,现在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连说话的声音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傅清玉摇摇头,“现在还不是弄清背后幕手身份的时候,我看如何面对目前局势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傅清玉心里面也有气,本来她打算得好好的,要促成一段美好姻缘的,谁想到竟然被这么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叛贼”给破坏贻尽。那个“叛贼”来得真是时候,好像算准她要干出一番大事似的,特地来捣乱她傅清玉就不信了,自多年以前历经了一次叛贼洗劫京城之后,十多年后又出来一个贺云明率叛军闹事,现在还能出现另一个“叛将”不成? 她的心中忽然一动,是啊,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叛军”,莫非是受人指使的? “小姐,我们该怎么做?”冬梅看到自家小姐又蹙眉沉思,不由低声问道。现在的她,已是六神无主了。 傅清玉想了想,正要说话,这个时候,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和尚匆匆而入,正是这个天恩寺的住持。 “傅施主,刘施主,让你们受惊了。”天恩寺住持一推殿门进来,就忙不迭地连声道歉。 冬蕊不由笑道:“老和尚,你先别忙着说对不住,你先把这贼人退了再与我家小姐道歉也不迟。” 老住持擦了额头上一把汗,连声道:“小施主请放心,那是当然。” “那住持打算如何退敌呢?”坐于一旁一直未曾出声的刘家小姐忽然问道。 住持看了看傅清玉,又看看刘家小姐:“如今大敌当前,为了保护两位小姐的安危,本寺一定竭尽所能,保护两位小姐的周全。” 傅清玉看着这位老住持,不由有些想笑。这根本就是说了等于没说嘛。她知道这个老和尚怕得罪堂堂朝廷二品吏部尚书的傅二公子,还有宫里专门掌管进贡一事的刘承明刘大人,可是,目前的局势可不是表忠心的时候。 “老住持,如今这寺里面有多少僧人?”傅清玉沉吟片刻,问道。 老住持忙答道:“本寺算是京城里的一大寺院,有五百五十六名僧人。” “可曾习武?”傅清玉再问道。 老住持苦笑着摇头:“我这里不比少林寺,再加上京城这十几年来治安稳定,民风淳朴,根本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动荡,所以本寺的僧人,最多只会些拳脚功夫,射箭方面也懂一些。” 听到老和尚的前半段话的时候,傅清玉的脸色垮了下去,待听到后半段时,才重新燃起希望。 “会射箭就行。”傅清玉很快道,“我就需要会射箭的。” “女施主的意思是……”老住持的脸色勃然变了,“难道女施主要本寺院里所有的僧人都去杀人?”老和尚瞪大眼睛,双手合什,慌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出家人慈悲为怀,地上的蝼蚁尚且不轻易踩踏,何况是人?千万不可伤人,千万不可伤人……” 傅清玉皱着眉头,有些古怪地看着那位住持,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固执,分不清局势的呆和尚。自己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惦记着如何不伤人。难道说,真的要他到那些贼人面前,拿佛语去感到那些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成? 这个老和尚,可真是愚化到了极点 紧接着又传来了几声炮响,然后有房子倒塌的声音,还有几声惨叫。 老住持奔出门外,看看滚滚烟尘升起的地方,不由大恸道:“我的藏经阁啊。”一边哭嚎着一边朝着那个地方奔过。 傅清玉让冬蕊冬梅留下来,自己赶忙跟过去,刘家小姐也随后紧跟过来。 藏经阁被炸得一塌糊涂,成了一堆废墟,几个满头满身鲜血的人从废墟里爬了出来,样子十分狼狈。 “慧英,慧觉,你们没事吧?”老和尚喊道。 慧觉?傅清玉心中一动,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够遇到旧人。 “住持,是慧觉救了我。”一个穿着灰黄色僧袍的小和尚大声说道,中气很足,显然没有受什么伤。“今天并没有到慧觉轮值,他不放心过来看看,没想到那土炮竟然炸到了这里来了。”说着朝着另一边看去。 傅清玉也顺着那个和尚的目光,朝着旁边一个身形较为瘦弱的年轻和尚看去。那个和尚的穿着明显与其他的僧人有些不同,再往脸上看,虽然满脸的灰尘,还有满脸的血污,看起来有些狰狞,但眉宇之间却显出一种英雄气概来。 此刻慧觉正伸手从废墟里拉出一个同样灰头土脸,满脸血污的和尚出来,用手抚了一下沾在脸上的汗水与血污,大声道:“师父,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想个法子制止那几枚土炮才行,不然的话,整个天恩寺非得给他们炸了不可” “可是,该怎么办呢?”老和尚急得在空旷处来回踱步。 慧觉朝傅清玉看过来,他自小就与傅清玉熟识,自然明白傅清玉的心思活络,于是合什问道:“女施主,大敌当前,大家必须齐心合力才行。你有什么好的法子,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正文第五百六十九章对策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六十九章对策 第五百六十九章对策 傅清玉想也没想道:“现在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几个神箭手,把叛贼里守着土炮的那两三个人射下来,那样的话,他们的炮就不会再来轰炸我们,就不会给我们造成伤害了。” “那可不行,把人射下来,那些人不就死了?这可是杀生啊,绝对不行的。”老住持摇头晃脑,马上回绝道,但是他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一类,急得嘴巴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傅清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迂腐不化的老和尚,心想,这个老和尚到底想要干什么呢?难道真的想着靠着求佛拜佛,就能使菩萨显灵,从而脱离险境吗?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或许会存在着这样的幻想,但对于她傅清玉而言,只有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 “你们打算怎么办?”傅清玉把慧觉拉到一旁,忍着气低声问道,“难道你真的要跟着你的那位住持师父一起,求神拜佛,以换得天神下凡,从而救你们于苦海之中吗?” “你知道我根本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如果真的求佛祖保佑的话,就可以菩渡众生的话,那我就不跟着你二哥学武功了。”慧觉低声道,话语中多了一丝恭敬。 他自小就是傅二公子的人,一直以来,对傅二公子忠心耿耿。如今得知傅清玉才是傅二公子的亲生妹妹,因此对于傅清玉就多了一分恭敬。 傅清玉眉眼一挑,她还以为这个自小受到佛教熏陶的小和尚,一定会与他的师傅一样,冥顽不化,没想到这个小和尚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看到傅清玉微微蹙紧眉头,脸上现出讶然的神情,慧觉笑了笑,也不解释,侧过身来,看了看仍然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的住持,低声道:“刚才你说的话,我都明白。我更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形,没有人能够救得了我们,我们只有靠自己。” “你能够这样想的话,那是最好不过。”傅清玉有些激动地看着慧觉,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寺院里的所有和尚都与那个老住持一样的想法,那样的话,那她们也只能等死了。 只要有人能够理解她的想法与做法,只要能够支持她的话,那一切就好办多了。 “你的师父……”傅清玉回过头来,望了望那个仍在踱步的那个老住持,这个老糊涂,如果真的再这样顽固的话,那会拖了整个计划的 “你的师父如果反对的话,那该怎么办?”傅清玉低声问道。 不远处传来了两声土炮的轰鸣声,又有一声巨响传了过来,似乎有一幢建筑物被轰倒下去了,同时如大家预料中的一样,不一会的功夫便传来了那些和尚鬼哭狼嚎的声音。 老住持顿时慌了,匆匆忙忙地急步朝着巨响处传来的方向走去。 “慧觉,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旁一个小和尚望着慧觉,说道。 慧觉有些担忧地朝着老住持走去的方向望去,看了半晌,终于回过头来,盯着傅清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傅六小姐,你说吧,要怎么做,为了救天恩寺的众僧,我们都听你的。” 旁边几个小和尚一听,也马上明白过来,齐声道:“慧觉说得对,傅六小姐,该怎么做,你发句话吧。” 傅清玉看了慧觉一眼,心中有些敬佩,想不到慧觉才来天恩寺不过一年的时间,竟然有这么些愿意跟他生死在一起的兄弟。 慧觉笑了笑:“这些都是寺里的射箭好手,他们的箭术都是我私底下教的,个个箭术超群,要射杀那些土炮旁的人,根本没问题。” “那就太好了。”傅清玉敛了笑容,正色道,“你们知道要射杀那些人的话,就意味着杀生,难道你们不怕佛祖怪罪?” 慧觉正要说话,其中一个小和尚马上抢先道:“我不怕,如今寺院有难,如果我们放手不管的话,那些贼人就会冲进寺庙里来,烧杀抢掠,那才是对佛祖最大的不敬。有敌入侵,保家卫国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应具备的责任。那些贼人无事生非,伤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我们这些人虽然与世无争,但也不表示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还要对他们笑脸相迎” “说得好”傅清玉赞道,“住在一起,大家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是大敌当前,我们更应以大局为重,竭尽全力维护天恩寺这位千年古刹的周全。” 另一个和尚朗声道:“傅六姑娘,你就吩咐吧,我们都听你的。” 慧觉也点头道:“傅六小姐,师父那边我会去说服他老人家的……反正,一切后果由我慧觉承担,你只管定下心来对付外面那伙贼人便是。” “慧觉师兄,这是大家伙的事情私怎么可以全由你一个人承担呢?”说话的是一个被慧觉救出来的小和尚,他看着慧觉,大声道,“反正我慧明是跟定师兄的了,师兄说怎么做,我们就跟着一起做,如果师父要责罚的话,由大伙一起承担好了。” “慧明……”慧觉看着面前的小和尚,感动地叫了一声。 “我们也是,大家一起干”后面几个年轻的和尚也齐声道。 “好,既然大家伙一条心,不是有句老话这样说吗,齐心合力,其利断金。既然大家的意思一致,事不宜迟,我们就开始行动吧。”傅清玉也激动了,她站到一处地势较好的地方,看着大家,坚定地说道。 “傅六小姐,你说,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才能够化解眼前这场灾祸?”慧觉问道。 傅清玉转身看慧觉,看了看慧觉:“这些人都是你带出来的弓箭好手吗?” “放心好了,他们都是有志要学习武艺的人,平日里练习十分刻苦,百步穿杨我不敢说,但是已经差不多了。”慧觉肯定道。 “太好了。”傅清玉欢喜道,“只要我们把那些会用土炮的人射杀,那就解除了那些贼人对我们的威胁,拖上几个时辰的话,我们就大大地有利了。” 慧觉看了傅清玉一眼,他虽然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是还是点了一下头:“这个主意好,先解除寺庙的威胁再说。”说完,他招呼他的那些兄弟一起到寺院里的杂物房里取弓箭。 没走出几步,傅清玉便叫住他:“寺院里的箭还有多少?” “一个十头八枝还是有的,但是没有太多。”慧觉沉吟片刻道。 “这样太少了。”傅清玉蹙了一下好看的柳眉,暗自沉吟:“如今还是早晨时分,距离傅二公子回京城的时间还差好几个时辰,绝不能让那伙贼人攻破天恩寺,不然的话,到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想到自己难得的一个出宫游玩的机会,竟然让一伙强盗给破坏怠尽,不由觉得意兴阑珊,又把外面那伙不知道是谁派过来要取她性命的贼人,在心里面狠狠骂了一顿方才罢休。 “我们的箭实在太少了。”慧觉很快就听明白了傅清玉的意思,他有些为难地看看傅清玉,“傅六小姐,你知道我们寺院里是有规定的,这些弓箭是不能留在寺院里面,我瞒着老住持,叫人送了些进来,就是习武及日常生活起居用的……弄了很久,才弄到这么一些。” 傅清玉极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那些如何才能弄到更多的弓箭的片断。她想起了以前看了的“三国演义”,那里面就好像有一个情节是专门写借箭的。 她抬头看看环绕着天恩寺的大雾。天恩寺由于位于半山腰上,终年白雾萦绕,如果遇到一些雾霁天气的话,那雾气更是深重,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看不见人,所以这也是天恩寺的一大奇观。 像今天,似乎这雾霭特别的重,傅清玉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包围在这乳白色的雾气中了。 “有了”傅清玉灵机一动,不由有些兴奋起来。 “想到法子了吗?”慧觉忙问道。 傅清玉凑过去,在他的耳朵旁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慧觉不住地点头,末了敬佩地看着傅清玉道:“小丫头,没想到还是你有办法。” 傅清玉笑笑:“那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早就有人把这个法子想出来了我不过是借过来用用而已。” “那个人是谁?是你的师父吧,我可以见见他吗?”慧觉对于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很是好奇,追问个不停。 傅清玉差点失笑出声,古人见古人,还是算了吧。 于是她正色道:“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事不宜迟,再拖下去的话,情形只会对我们更加不利。你带几个兄弟火速去取弓箭,先把那些放炮的人放倒再说。记住,凡事要小心,尽量以浓雾做掩护,减少伤亡。” “我明白,我这就去办。”慧觉神色严峻地带着那几个小和尚走了。 傅清玉在浓雾里轻轻地踱着步,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炮鸣声,眉头蹙得更紧了。 “小姐,你说,雷大哥他们会不会也听到炮声了?”冬梅悄悄地走到傅清玉身边,看着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自家小姐,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说,听到这边有动静,雷大哥会不会来救我们?” 正文第五百七十章寻药草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七十章寻药草 第五百七十章寻药草 “事情的变化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傅清玉冷静道,“即使雷大哥知道又如何?我想也许来不及了。” “为什么?”冬梅着急道。 傅清玉轻轻叹了口气:“雷飞只不过是一名杀手而忆,他肯一而三,再而三的帮助我们,只不过是看在子宣的面子上而已。”傅清玉微微摇头,她觉得有些奇怪,那个雷飞,那个杀手,怎么那么听赵子宣的话?难道说,自从成了赵二公子的手下败将之后,那名杀手就改邪归正,收归在了赵二公了的门下了? “如果是子宣在京城的话,或者是二哥在的话,收到我们被困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来营救我们的。”傅清玉微微叹了口气,“只可惜,他们二人现在都外出公干去了。二哥要晌午之后才能赶回来,而子宣,则要明天才能回到京城。”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冬梅也叹息道,“小姐,看来我们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那边,慧觉已经领了二十多个和尚走了过来,他们都洗净了脸上的血污,目光里闪着愤怒的光芒。手里拿着弓箭,想必都是寺里的射箭好手。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傅清玉拉着冬梅朝他们走去。 看到傅清玉走了过来,慧觉笑了笑:“傅六小姐,你来得正好,我带了几个弟兄正要去迎敌。至于你说的那些稻草…….”慧觉的眼中闪着一丝疑惑的神色,“真的有用吗?那些贼人真的会上当吗?” “会的。”傅清玉点点头,草船借箭的故事她早就听熟了,而且倒背如流。这些前人经过实践获取的宝贵经验,她也要充分利用一下才行。 “那就好。”慧觉释然,“那些稻草人,我已经让慧明带着烧火房的兄弟们一起,抓紧时间做着了。烧火房里堆满了稻草,这下可全派上用场了。” 傅清玉马上道:“那我去烧火房看看。” 慧觉点点头。 傅清玉想了想,叮嘱道:“你们前去迎敌,万事小心。敌方人多势众,我们力量薄弱,切不要与对方正面交锋。我们应该充分利用天恩寺的有利地形,利用目前这个浓雾天气,与那些歹人周旋,只要能坚持到晌午,那个时候我二哥回转京城,一切就好办了。” 慧觉点点头:“如今山下面全是贼人,消息送不出去,看来只能这样了。”然后向傅清玉告辞,带着那十多二十个兄弟走了。 傅清玉总觉得山下那伙贼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是自己累及这所千年古刹受到了牵连。无论如何,也该为这座古刹做一些事情吧。 “冬梅,走,我们到烧火房看看去。”傅清玉吩咐道,抬脚就朝烧火房疾步行去。 烧火房里,有一个大和尚领着十多二十个小和尚在十分认真地做着稻草人。那些稻草人与真人一般大小,穿上僧侣的旧衣裳,竟然与真的和尚有几分相似。 傅清玉拍拍那些稻草人,还挺结实,看来派得上用场,不由赞了句:“这些稻草做得还真是惟妙惟肖的,不错。” 旁边的那个胖胖的大和尚顿时笑了起来:“慧敏多谢女施主的夸奖。” 这个自称为“慧敏”的大和尚,一看就知道是烧火房的主事。 看到傅清玉的目光飘向四周,慧敏笑道:“女施主不必着急,扎这些稻草人对于我们火房的人来说,那是小事一桩。您放心,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我们铁定把五百只稻草人送到你面前。” “那就多谢了。”傅清玉简短道,“我们的弓箭储备,可就全靠这些稻草人了。” “我明白。”大和尚慧敏应了,又走过那边去催促赶工了。 扎稻草人不算是特别重的体力活,傅清玉在水边村的时候,也帮胡三娇家的田里扎过,所以她拿过几把稻草,不一会的功夫就扎出几个稻草人出来,引得那些小和尚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干劲更足了。 傅清玉忽然看到一个小和尚的脑袋被包扎着,由于包扎的方法不当,血没有止住,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傅清玉不由蹙了一下眉头,走到那个小和尚的身边,柔声道:“你头上的伤口没有包扎好,还是我来重新替你包上吧。” 谁知那名小和尚摇摇头道:“傅小姨,不用了,我这个皮外伤,一会儿就会没事的。你还是到大殿去看看吧,那里有我好多师兄都受伤了,有几个伤到了骨头,药也差不多用完了,还没有包扎……” 傅清玉的心一紧,到现在还没有包扎,那样的话,岂不要流血而死?傅清玉急匆匆起身,朝着大殿奔去。 果然,平日肃静的大殿如今成了伤员疗养休息的地方。宽敞的大殿里,四处零零散散地躺倒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和尚。有些在闭目养神,有些则在极力强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小声地呻吟着。 老住持与刘家小姐,还有一些大丫头。老住持神色十分忧郁悲伤,默默地看着那些伤员没有出声。而刘家小姐与那些丫头们则在忙着煎药,给那些伤兵端茶送水。 外面的炮声依然不断,仍然有伤兵被送进来,老和尚脸上的神情更忧郁了。 “他奶,奶的,那伙贼人欺人太甚老子出去与他们拼了”一个中年和尚“豁”地站了起来,不顾脚上的伤就要朝外面冲去。由于脚上的伤并没有包所,一牵扯伤口,那些缓了一些的鲜血马上喷涌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要去了,先包扎了再说。”傅清玉冲了过去,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用了。”那个中年和尚生硬道,“如今受了伤的人太多了,库房里又没有那么多金创药,我这个伤不碍事,就不用包扎了,把药留给那些伤势较重的弟兄们吧。” 傅清玉心想,这个中年和尚看起来倒是一个有骨气的,那样的话,她更不能让他因缺药而止不住伤口的血,从而流血而死。 “你听我的,不要劝,先把伤口包扎起来再说。至于药材,我会想办法。”傅清玉快捷道,一把按住了那名中年和尚,命令道,“坐下来,不要再乱动了。你伤到了动脉,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会大量失血而死的。” 那个中年和尚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伤口,只是拿眼睛看着傅清玉:“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有办法解决药材问题?” 傅清玉笑了笑:“你可不要忘了,我可是宫廷里尚宫局里的司药,能有什么难得到我的?” 中年和尚还想说什么,但傅清玉的目光已经不容置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面前这位小姑娘的眼神里似乎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东西,他慢慢地坐了下来,任着傅清玉拿过金创药,替自己包扎伤口。 退出来的时候,冬梅紧张地抓住小姐的手,着急道:“小姐,难道你疯了?你怎么对那个和尚说这样的话?如今寺院被围,药品根本送不进来,你拿什么当救人的药材?” 傅清玉笑了笑,抬头看看面前的群山荟萃:“冬梅,你就放心吧,人常言,靠山吃山。既然山里面有那么好的资源,我又何不善加利用呢?” 冬梅想了想,马上明白过来,不由惊喜道:“小姐,你真的打算上山采药……” 傅清玉点点头:“别看这荒山野岭的,这些个地方是那些珍贵的特效药材的第二故乡。尤其是那些止血,收敛伤口的特效药材,比比皆是。” “那就太好了。”冬梅拍手道,“这下天恩寺的那些和尚总算有救了。” “事不宜迟,我们去采药吧。”傅清玉到厨房里拿了篮子,又一个炮弹袭过来,傅清玉刚转身走出来,偌大的厨房便在傅清玉的面前倒塌下来,发出轰然巨响。 冬梅吓得快哭了:“小姐,现在的情势这么危险,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采药了……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如果小姐有什么闪失的话,奴婢该怎么向傅二公子交待呀?” “少罗嗦”傅清玉怒道,“寺院里的和尚都在为了保护所有人的周全,在与山下的歹人拼命。我们又岂能坐享别人打下来的成果,而心安理得呢?” 或许她的身份比其他人尊贵一些,但是,她是一名大夫。做为一名大夫,本来就肩负着救死扶伤的职责,怎么因吝惜自己的生命而置他人的性命于不顾呢? 冬梅看到自家小姐生气了,不敢再劝,只好跟着傅清玉,提着一只大竹筐顺着山间的羊肠小道上山去采药。 半山腰处与山下被大雾环绕,反之,山顶上并未见大太的雾。山上的药草资源果然十分丰富,傅清玉作了一些简单的示范,然后两个人便分头开始采药。两个人一起,动作快了许多,不一会的功夫,就采了满满两大箩筐的药草。 这个时候,山下的炮声似处小了一些,相反,那些箭声反而更密集了。傅清玉心中一喜,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正文第五百七十一章伤逝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七十一章伤逝 (待会还有一更。) 傅清玉心想,炮火声变小的原因,多半是慧觉带领的那十多二十个和尚起的作用。而那个烧火房的,叫做的“慧敏”的大和尚,领着那群小和尚正在赶工做着稻草人,想必有一半的稻草人已经派上了用场,不然的话,此刻的箭声不会取代炮声密集地响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朝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傅清玉轻轻地吁了口气,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的话,捱到晌午,等援兵到来应该不是问题。 所谓大的寺院,一般要注重风水,而且还要注重周边的地理环境,一般都建在半山腰上,即使像天恩寺这样京城里的寺院也不例外。 由于这个地方偏离了京城,虽然不至于像水边村那样位于城郊之地,但是,毕竟地处偏静了一些,又早早对那些上山参拜的香客清了场,所以,哪怕是这里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一时半会也传不到京城里面去。 消息传不出去的话,唯有自救了,所以傅清玉才借着满山的雾气,想出了这么个草人借箭的方法。让草人穿上寻常僧侣的衣裳,在雾中缓缓移动,给山下那些贼人造成一种假象。山下那些贼人看到如此声势浩大的草人,自然感到心中害怕,拼命放箭,那样的话,寺院里缺箭的危机就可以解除了。 果然,傅清玉刚步入寺院之中,就看到慧觉喜滋滋地迎了上来:“傅六小姐,我们成功了。” 他指着不远处,含着笑望着傅清玉,脸上满是敬佩的笑容。 傅清玉顺着他的手指住的方向看去。不远处,几个小和尚正在拔那一拨拨稻草人身上的箭,旁边放置着一只只大箩筐,拔下的箭全部被放到了箩筐里,足足有七八个箩筐那么多。而且,还有源源不断插满了弓箭,深身被扎得像刺猬一般的稻草人被运送到了那里。而那些拔完箭的稻草人,如果不是破损得很厉害的话,统统又被运送到了寺院门口处。 “太好了。”傅清玉不由高兴地赞道,“这下我们就有足够的武器与他们对抗衡了。” 傅清玉仰头看了看寺院上面的山,微微蹙紧了眉头:“这上山,还有没有其他的通道?”她担心那些贼人会从后山暗潜上来偷袭。 慧觉摇摇头:“天恩寺所在的这座山十分险峻,除了寺院面前的这一条路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上山。但凡要上山的,都必须经过寺院门前的这条路。后山便是悬空寺,只有一条铁索桥。那里我已经让人去守着了。山下那伙贼人如若想从后山偷袭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清玉没有想到慧觉居然考虑得如此周全,不由含笑道:“你真是考虑周详。“ 慧觉似乎有些不自在:“你就少夸我了,我还不及你呢,居然想出了草人借箭这样的好法子。” “那可不是我想出的。”傅清玉笑道。 “那是谁想出来的?你快告诉我。”慧觉的好奇心又被提了上来。 傅清玉总不能说是“诸葛亮”那个神人想出来的吧?说不定又要解释上一大堆的废话。为了避免麻烦,傅清玉于是道::“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吧……” 正在这时,寺院外面传来了一阵巨响,就连傅清玉身旁的树木都被震得“沙沙”地直往地上掉叶子。 接着,一个小和尚的哭嚎声响了起来:“师父……” 慧觉叫了一声:“不好”急急忙忙朝寺门外面冲了过去。傅清玉心中一紧,她也觉得情势有些不对,也紧跟着飞奔了出去。 寺院外面,依然箭声密集,稍不小心便会被射成刺猬。正前方,摆放着好几排的稻草人。大雾依然很浓厚,那些稻草人在大雾中若隐若现。为了更好的迷惑敌人,烧火房的和尚们还别出心裁地在每个稻草人背后绑了一根绳索,时不时拉动一下,使得那些稻草人更加逼真起来。 而蹲在那些稻草人后面的,则慧觉率领的十多二十个神箭手。此时此刻,他们都逼红了眼睛,一个个全神贯注地上箭、拉满弓,放箭,整齐有序,都把所有的仇恨发泄在了箭弦之上。 谁说和尚就没有仇恨,只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如若敌人欺凌到了头上来的话,那是绝不可以姑息的。 而在寺院的门边上,几个和尚正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和尚,有些低微的哭泣声在“嗖嗖”的箭声中传了出来。 傅清玉朝那个老和尚看去,她认得那个老和尚,那是天恩寺的老住持。就在前不久,她还看到这个老和尚正在为寺院里受伤的僧侣奔忙着,一转眼的功夫,这个老和尚居然身负重伤地躺在这里了。 “师父”慧觉分开众人,跪到了老和尚的面前。那个老和尚曾经是他的恩人,如今看到自己的恩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面前,慧觉的眼睛蓄了泪。 老和尚看到慧觉来了,嘴唇动了动,手微微扬了扬,似乎想要说什么。 “师父您不要动。”慧觉忙抓住老住持的手,转头低声问旁边一个哭得眼睛肿得像两只桃子的小和尚:“慧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父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个叫做慧和的小和尚抽抽噎噎地哭道:“慧觉师兄……” “不许哭”慧觉红着眼睛喝斥道。 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慧觉发怒的样子,慧和被他这么一吓,马上止住了泪水,断断续续道:“……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刚才在那边的时候,有一颗炸药落在了我身边,我没来得及躲开,师父,师父看到就……就一把推开我,然后,然后师父就成这样了……”慧和再也忍不住了,叫了声:“师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和尚听了,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傅清玉朝那位老住持看去。那个老和尚的胸口处,被炸了一个大洞,鲜血染红了僧袍,但血仍然不住地往外汩汩地冒着,连花白的鬓发与花白的长胡子都染得红红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傅清玉抬起脚,想挪过去,终于还是轻叹了一声。这样沉重的伤势,莫说在这样缺医少药的环境里,就是在现代医疗设备齐全的大医院里,遇到这样的重危病号,也是束手无策的。 且不说感染会并发什么,就单凭这血流如注的场面,没有输血设备,这个老和尚也只能等死了。何况这位老和尚的胸口处被炸了一个大洞,五脏六腑俱伤,那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力了。 傅清玉垂下头,心中难过之极。她自己是一名大夫,却无法救活一条德高望重的生命,她为自己的能力有限,还有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有限,而感到悲哀。 慧觉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了。他“豁”地站了起来,一把把傅清玉拉了进来,他红着眼睛道:“清玉,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我师父” 傅清玉看着他,蹙紧了眉头,难过道:“你师父……即使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这不可能”慧觉猛然抓住傅清玉的双肩,用力摇道,“你不是得了薛红英的真传吗?你不是医术超群吗?你不是宫里有名的司药吗?你怎么可以救不了我的师父” 傅清玉觉得肩胛处传来一阵剧痛,想必是慧觉悲痛欲绝之下,失去了理智。她明白他的痛苦,这样的痛苦,是一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就好比,多年以前她失去奶奶一样。 “对不起”傅清玉垂下头,轻轻道,心中说不出的抱歉与懊悔。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慧觉似乎真的失去了理智,他盯着傅清玉,“你可以的,你试一试,救救我师父,好不好?” “慧觉,你干什么”烧火房的大和尚慧敏终于赶了过来,一掌推开了慧觉,“你疯了,怎么可以对傅司药无礼你没有看到师父在叫你吗?” 躺在地上的老和尚一直看着慧觉,扬不起来的双手正在颤抖着。 清醒过来的慧觉有些悔恨地看了一眼傅清玉,马上跪到了老和尚面前,叫道:“师父” 老和尚喘着气道:“慧觉,你……你不要为难傅司药,为师的伤势,为师心里清楚得很,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师父,你别这么说,你要撑下去,你一定要撑下去”慧觉哭道。顿时,四周哭声一片。 老和尚慢慢地转动着眼珠,看着面前的一群弟子,勉强笑道:“哭什么呢……老和尚我活了七十多个年头了,早就该圆寂了。如今,能死在这个寺院里,也是心愿得偿……” “师父”慧觉叫道,只觉得喉咙被卡住,哭不出声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傅清玉也觉得眼眶温润。多年以前,奶奶临死之前,也是这样说的。 对于亲人,要走的一方,哪怕再多的不舍,也要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另一方宽心,孰不知,这样的话更是断肠。 正文第五百七十二章传位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七十二章传位 “师父,你快别这样说,你不会有事的。”慧觉忍住悲痛道。当年他在城郊的寺院的时候,是这位老和尚慧眼相中了他,把他带到京城最兴盛的这所寺院里来,悉心教导,一晃三年。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何况三年? “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伤重的老和尚脸上依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要怪傅司药,傅司药说得对,我这样的重症,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 傅清玉略还讶然地看着那位老和尚。这位老住持,不管是在之前的傅五小姐的事件,还是如今的情势当中,给她都是一个懦弱怕事的印象。如今,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豁达的话来,倒让她感到讶然了。 她垂下眼睑,黯然道:“住持,对不起,我……” “傅司药无须自责。”老住持微笑道,“老衲一生忍辱负重,以大局为重,就是不想给寺里带来灾祸。不想我一生小心谨慎,到头来还是逃脱不了被攻寺的灾难……” 傅清玉抬起头来,略带愧疚地叫了声:“住持……” 今天这个事件,她已经明显地感到是冲着自己来的,由于她身处天恩寺,所以顺带把这座千年古刹也一并连累了。如果她不在这里的话,或者,她挺身而出,自己跟那伙贼人走的话,或许这座古刹就能够保全,而这位老和尚或许就能够安享晚年,而不会像现在这般,躺在这里了……. 她的眼神冷峻起来,脸上闪烁着坚毅的神色:“住持,我看这件事情是因我……” 老住持看着她,摆了摆手,阻止傅清玉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傅司药不必自责,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本寺的劫数,早就注定了的。” “师父”慧觉叫道。 傅清玉默然,佛教的信徒总相信这世间的因果轮回,对于这些玄幻至极的东西,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取出几枚银针,封住老和尚胸口伤处的几道大穴,暂缓伤势。 老和尚感激地朝傅清玉笑笑,傅清玉垂下头,低声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如果我二哥在的话,或许还能够……” 老和尚微笑着摇摇头,似乎感觉好了一些,他缓缓喘了口气,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一群弟子,问道:“你们……知道这座寺院为什么叫天恩寺吗?” 一群的弟子摇摇头。 老和尚似乎在追忆着往事,目光有些迷茫,他慢慢道:“以前,以前这座寺院原本不叫天恩寺,叫做普光寺。” 傅清玉皱了一下眉头,这个老和尚,都什么时候了,还是扯以前那么古老的事情,还是快快把要交待的事情说完吧。她看看他的伤势,估计撑不过半个时辰。 她看了一眼围在老住持身边的那些弟子们,见他们的脸上都露出困惑的神色来。 “是为师没有告诉你。”老和尚喘息了一下,又继续道,“说起来,是几代人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京城大乱,宫闱政变,太后被迫带着太子逃出皇宫,躲在了天恩寺里。那个天恩寺里,三百个僧侣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誓死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所以,三百个僧侣没有一个活命,一个个被砍下头颅,鲜血染红了寺院里的院墙,鲜血染红了这一片的绿草地。后来,太后带着太子得救了,太子顺利平定了叛贼,登上了皇位,成了皇上。那个时候,太子不忘这座寺院,不忘寺里三百个僧侣的救命之恩,就把我们这座寺院当作天赐的救命的寺院,亲手提名为:天恩寺。并于每年亲自上寺来奠祭那些亡灵。这就是我们这所寺庙名字的来由,以及香火一直鼎盛的原因。” 傅清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然每一个香火旺盛的寺院都有它的来由,她没有想到的是,天恩寺的来由竟然如此壮烈。 “所以,你们要记住师父的遗愿。保护好傅司药,还有刘小姐,绝不能让她们受到任何**,寺在人在,寺亡人亡。”老和尚一口气说出一大堆的话来,喘息不止。 傅清玉有些担心地望着老和尚,看老和尚这番情景,恐怕连半个时辰也撑不过了。 同时,她的心里面,也感到微微讶然。她没有想到这个老和尚的遗愿,竟然要全寺的僧侣们像多年以前的那三百个寺僧一样,誓死保护她与刘小姐的安全。 可是,她又比不得那位太后与太子,她只不过是一名普通女子而已,怎么值得这座天恩寺拼上五百多条性命进行保护? “老住持,您快别这样说。”傅清玉忙道,“我不过是一介平凡女子而已,根本不值得你们这样做的……” 老和尚微笑地望着傅清玉,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傅姑娘,天机不可泄露,说不定这天下是否得以太平,四海是否得以安定,就系在姑娘的一念之间……还望姑娘到时候要认清形势,别忘了老衲今日所言……”说到这,老和尚再也说不下去了,一阵猛咳之后,吐出一大滩鲜血来。 “师父”慧觉等人忙一拥而上,扶住老和尚,脸上满是惊慌苍凉之色。 傅清玉却怔住了。什么天下安定,系在她的一念之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慧觉”老和尚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喘息着叫道。 “师父,徒儿在这里呢。”慧觉跪行到老和尚面前,双眼望着老和尚。 “慧觉,你是一个有慧根的,师父不忍心埋没了你,所以才把你从光华寺带回来。但是你要记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记住师父的话……” 慧觉脸上一红,没想到自己的无聊心事竟然被师父窥破。他不自然地偷偷瞄了傅清玉,咬着嘴唇应道:“徒儿谨遵师父的教诲” “好孩子,委屈你了。”老和尚深深地叹息一声,转头招呼傅清玉,“傅司药,你过来一下。” 傅清玉疑惑地看着老和尚,她可不是这天恩寺的僧侣,难道这位老和尚还有什么遗言交待她不成? 她依言走了过去,在老和尚面前蹲了下来,凝视着老和尚。 老和尚像个慈祥的老爷爷般轻轻拍着她的手:“傅姑娘请放心,本寺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好傅姑娘,还有刘姑娘的安全的,绝不会让山下那些贼子们得逞的。这件事情是本寺的劫数,不关姑娘的事,姑娘千万不要自责才好……” 傅清玉拧紧了眉头,她感到,老和尚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用力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三个字:悬空寺…… 她讶然地抬头,看着面前的老和尚,并非讶异于他的言语,而是,他写的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傅清玉探究地望着老和尚,正想把心中疑惑问出的时候,老和尚已经朗声道:“众人听着,如今我把住持之位传给慧觉,从此以后,慧觉就是天恩寺的新住持,大家记住为师的话,保护好天恩寺……”说到这,老和尚的手如折断的树枝一般,无力地坠了下来。显然,刚才那番话,他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出来的。 “师父”慧觉猛然一震,他没有想到老和尚的临终遗言,竟然是将整个个天恩寺交到了他的手里。看到恩师仙逝而去,他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 从寺院里面赶过来的几百个僧人齐齐叫了声“师父”顿时,四周一片哀恸。就连那些弓箭也一边抹泪,一边红着眼睛拼命射杀山下那一波*想要冲上寺来的贼人。 “我们下山跟那些贼人拼了”烧火房的大和尚慧敏道,他本来性子就急,如今看到师父居然被山下那些贼匪炸死了,顿时急红了眼睛,拿起烧火棍就要朝山下冲去。 “慧敏师兄不要冲动”慧觉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了慧敏面前。 “慧觉你让开”慧敏红着眼睛恶狠狠道,“山下那伙贼人杀了师父,我要替师父报仇去” “你忘了师父的话了吗?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保护寺院,保护傅刘两位小姐要紧” 慧敏忍了一下,终是按捺不住:“奶,奶的,你们保护好寺院,我豁出去了,我去找他们拼命”说完提了烧火棍又要冲出去。 无奈手里的棍子被慧觉握住一头,竟然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慧觉你……”大和尚慧敏愕然地望着慧觉,他没有想到,看似弱小的慧觉,竟然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好功夫。 傅清玉上前一步道:“大和尚你不要着急,如今的情势对我们不利,我们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保存实力要紧。捱到晌午,等大军到来之际,到时候你下山去杀那些贼人片甲不留,给老住持报仇,我绝不会拦着你” 大和尚慧敏看了傅清玉半晌,终于扔了烧火棍,双手抱着蹲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众人才吁了口气。 傅清玉攥住手心,想到刚才老住持咽气之前写在她手心里的三个字,再想到慧觉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不由心念一动:“慧觉,你们天恩寺里是不是有一座悬空的寺宇?” 正文第五百七十三章鼓舞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七十三章鼓舞 慧觉点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傅清玉:“天恩寺后面的确还有一座悬空寺,由铁索连接两头,那座铁索只容得下一个人行走。” 他以为傅清玉担心那些歹徒会从后山进行偷袭,摇摇头道:“傅小姐不必担心,后山我早就派了好几个神箭手驻守在那里,并运了几箩筐的箭过去。后山山路崎岖,如果那些人想偷袭的话,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那些贼人露一下人,我们立马把他射成满身箭,像刺猬一般……” 傅清玉笑了笑:“慧觉的布署,我又怎么会信不过呢?”她心念一动,天恩寺老住持临终留字,悬空寺暗藏玄机,如今山下那伙贼寇又来路不明,如若不是冲着她来的话,难道是冲着那悬空寺里的玄机而来不成? 她心下顿悟,只觉心中一片清明。 反正那座寺庙悬空在那里,这一时半会的,即使不去也不会飞走,还是应付眼前的劲敌再说。 她话题一转,再不提悬空寺,抬头问慧觉:“现在情形怎么样了?” 慧觉神色有些黯然:“自师父死后,兄弟们的士气大受打击,看来恐怕难以应付……” 傅清玉转头朝寺院门口处望去,果然如慧觉所说的那样,门口处那些神箭手们个个脸上蕴含着悲痛的神色,精神有些恍惚,射出去的箭有气无力的,而对于从敌方射上来的箭又躲闪不及,弄得手忙脚乱,有一、两个脚脖子处还中了一两枚箭,大叫着倒在地上。 似乎感受到山上面士气的低落,山下那些贼寇更是嚣张,一支紧接着一只箭羽飞和射而来,弄得那些和尚们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呢? 傅清玉拧紧了眉头,她略带焦急地转头朝四周望去,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老住持的身上,顿时有了主意。 傅清玉快步上前,拉住慧觉,指着那群哭泣的和尚中间,含笑离去的老住持,对慧觉道:“你快把老住持扶到寺院门口来。” 慧觉闻言猛然一怔:“为什么?师父既已离去,为什么还要扰他老人家的安宁?” “你不要再糊涂了”傅清玉冷声道,“我看你们几个,根本就没有听你们师父的遗言,而是跟你们师父的遗言背道而驰,你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子了,如果老住持能够醒过来的话,看到你们这个样子,准会被你们再一次气死过去” 听到傅清玉如此挑衅的话,旁边的和尚们都显出愤怒的神色,逼视着傅清玉。 慧觉的脸上也罩了一层寒霜,冷声道:“傅小姐何出此言,来辱没家师?” “我何曾辱没你们的师父”傅清玉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我只是替你们的师父不值而已。你们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一般,一点生气都没有连弓都拉不满你们这个样子,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倒不如乖乖地扔下弓箭,把这所寺庙拱手相让,说不定,山下的那个贼子头头大发慈悲的话,说不定能放过你们…….” 傅清玉的话说到这里的音候,寺院里过半的和尚都愤怒了,全把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傅清玉的身上。 看到那些愤怒的目光,傅清玉心中暗想,这些目光如刀般锋利,可称得上目光如刀了。可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退怯的神色,仍然继续道:“我有说错吗?你们看看你们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不击自溃,而且还溃不成军。我看也不用等敌人攻上山来,你们逃走得了。老住持说的那些什么“保护好寺院”的遗愿,就当作耳边风好了。你们就等着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永不安宁好了” 傅清玉一口气说完,静静地看着那些和尚的反应。说也奇怪,那些和尚由最初的愤怒,然后垂下头来静静思考问题,再后来,个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一种惭愧的神色来。 慧觉看着傅清玉,真挚道:“傅小姐的一席话,真让我们如雷贯耳,一语惊醒梦中人。家师刚刚仙逝,我们悲痛欲绝,一时情难自禁,没想到我们这个样子,倒给山下那些贼子以可趁之机了。山下那些贼子不正是希望我们如此吗?我们怎么让山下那伙贼子得逞,让师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顿了一下,他的眼中闪过坚毅的光芒:“傅小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谨记师父的教诲,绝不会让那些贼子玷污我们这一方佛家宝地的” 说完,慧觉转过身来,对着那些默默垂泪的和尚们道:“各位弟兄们,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劲敌未退,大仇未报,我们不能就这样自己的士气先散了我们绝不能让师父他老人家失望” 慧觉这番话很快起到了明显的作用,那些刚才还垂头丧气的和尚们,如今个个精神振奋,一副斗气昂扬的样子,脸上闪着坚定的光芒,跟刚才那副死样子判若两人。 傅清玉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看来,自己的激将法奏效了。 “来人,把师父扶到寺院门口来”慧觉再次吩咐道。 那些转在老住持身边的和尚愕然地看着慧觉:“住持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已经……” 傅清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慧觉,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没想到这位瘦弱的小和尚,倒一下子猜透了她的意图。并且,照做不误。 “慧和,你还在磨蹭什么”慧觉喝斥道,“我们要师父他老人家在寺院门前看着我们,看我们是如何坚守着天恩寺,看着山下那些贼寇如何被我们击个落花流水……” “慧觉师兄,你要把师父……师父放到寺院门前来吗?”慧和的脸上现出少许惊慌,可惜慧觉只看着前方,没有注意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慧和犹豫片刻道:“师兄,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慧觉冷声道,“我就是要让师父看着我们,保佑我们,保佑我们退敌成功” “慧觉师兄说得对”旁边一群和尚积极响应,“我们就是要让师父看着我们,看我们如何地保卫寺院,为他老人家争气的” 于是,马上有几个和尚走了过来。齐心协力抬起老和尚尸体,把他背靠着寺门,小心冀冀地斜放在寺院门口处。 有了这个老和尚在背后监督着,仿佛这位老住持真的在看着他们一般。那些神箭手顿时精神一振,手臂上更有力了,把羽箭搭在弓箭之上,拉满弓,瞄准敌人,然后激射出去。顿时,山下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显然百发百中地命中了目标。 “做得好”慧觉大声叫道,亲自走上前去,搭弓上箭,手起箭落,登时“刷刷刷”一连射出三支箭,随着山下传来的三声惨叫,显然又有三名贼人被射杀了。 “没想到慧觉你的箭术如此超绝”傅清玉上前一步,赞叹道。 慧觉轻轻一笑:“以前学箭,只为防身而已。没想到这小小的弓箭,竟然可以成为击退敌人,救寺,完成师父遗愿的重要东西。” 他抬起头来,脸上含了笑意,看着傅清玉:“傅小姐果然是令慧觉佩服的人,这样的法子,换作慧觉,一时半会是想不出来的。” 傅清玉微微一笑:“慧觉住持何必过谦?我不过是逞逞口舌之能而已。而真正付诸于实践的,还得靠慧觉住持你哪” “师父说过,傅小姐还有刘小姐的事情,便是天恩寺的事情。再说了。傅小姐乃是朝廷的司药,保护朝廷官员,本来就是我们天恩寺的责任。所以……”他转过身来。目光晶亮地望着傅清玉,“所以,傅小姐不用担心,天恩寺众僧们一定会以保护傅刘小姐的安全为先,绝不会让小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样的话,无异是说,请傅清玉等人放宽心,天恩寺会以保护她们的安全为己任,像多年前那时的天恩寺一样,为保护太后及太子的周全,至死不悔。 傅清玉只觉一阵热浪直冲眼眶,她何德何能,敢让这天恩寺五百多名僧侣为自己牺牲性命呢? 不能,绝对不可以。 而且,她想,现在这样的死守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只要能拖到晌午的话,一切都好办了。 到了晌午,即使她的亲哥哥,傅二公子赶不回来。那边,赵子宣也该回来了吧?雷飞无论找谁帮忙,都会有援兵前来解天恩寺之围。到那个时候,她们,还有这天恩寺里五百多口生命,就全部得救了。 “慧觉,不要说这样的话。”傅清玉轻声道,“即使我二哥在,也不要你们这样做的。我不过一个弱女子而已,根本无须你们这样做……” “不”慧觉忽然打断她的话,“傅小姐不必推脱,师父说,要我们誓死护卫小姐的安全,师父的话我们岂能不听?况且,师父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他的用意……” 傅清玉暗暗叹了口气,什么用意?那个老和尚不过在胡扯而已。想必是顾及她是当今二品吏部尚书的妹妹,还有刘家姐姐是刘大人的女儿,为了不给天恩寺招来麻烦,才这样说的吧? 正文第五百七十四章有鬼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七十四章有鬼 不管怎么样,那个老和尚的好意已经如铁板上的钉钉,钉在那里了,她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傅清玉心想,她终究还是要欠那个老和尚一份人情的,或者说,是那个老和尚故意要让她欠一份人情的。 受到鼓舞的士气果然不可同日而论,山下的箭又开始稀疏起来,看来,山下的敌人有些应接不暇了。 趁着这会功夫,傅清玉瞅个机会,从稻草人的身上拔下一枝箭来。那是一枚极其标准的箭,分量很沉,通体光滑,尤其是箭头部分,是用生铁铸造的,而且,在箭头处还有一些倒钩,十分奇特。 “小心”慧觉跃了出来,一把把她扯到安全一些的地方,低声斥道:“怎么回事,你不要命了?” 傅清玉略带激动地晃了晃手中的箭,拿给慧觉看:“你看看,你能从这箭里看出些什么来?” 慧觉不明白傅清玉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他拧着眉着看了一下:“嗯,箭头,箭身都很符合标准尺寸。如果民间制造的话,是不会有如此标准的尺码的。” “还有这箭头,居然还是马家口的生铁铸造的……”慧觉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他在天恩寺居住了一段时间,平日里除了诵经做功课之外,闲暇时光也拿一些书来读。所以对于那些弓箭的制造还知道得不少。 “你说得很对,是马家口的生铁融化了铸造而成的,所以这箭头上一定会刻上马家口的字样。”傅清玉笑了笑,转动了一下箭头的位置。果然,在箭头不显眼的地方,看到了“马家口”三个小小的字。 对于这个小发现,慧觉与傅清玉都激动不已,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齐齐再去看那枚箭。 “朝廷造箭,专供打仗及充盈国库之用,一向十分严格,不但要求箭头要用生铁铸造,而且根据不同情况,分为两种情形,一种是箭头有倒钩的,那是专供朝廷豹队使用的,另一种箭头没有倒钩的……”傅清玉娓娓道来。这些,都是自她入宫以后听来的,或是看书上面的记载看到的。本来觉得好玩,所以就留了一下心,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实用的地方。 傅清玉的话没有说完,旁边的慧觉已经低叫了一下:“箭头上有倒钩,果然是豹队的箭……” 朝廷上有很多军队,尤以两支精锐军队为中心。一队是赵家军,也俗称“龙队”,另一支便是“豹队”。听说“豹队”一直掌控在川陕总督贺云明的手里。贺云明出事之后,当今圣上便收回了“豹队”的指挥权,至于给了谁,不得而知。 如今,豹队专用的箭羽居然出现在那些贼寇的手里,不得不令人心生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傅清玉看着那枚箭,沉吟起来。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奇怪至极。 本来,做为一个官家小姐,相伴相携前来天恩寺进香,这本来就是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京城里一向信奉神明,所以,闺阁中的小姐到寺院上香那是天都的风俗习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事情偏偏就巧在了这里,为什么别人前来上香,什么事情都没有,偏偏她们来的时候,却出事了呢?而且还是出了贼寇攻寺这样重大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遭了什么人的算计,自己前脚刚到天恩寺,后脚就有贼人前来攻寺了。到后来,待那位天恩寺的老住持临终前在她的手心里暗暗写下“悬空寺”三个字的时候,她的想法马上改变了。 她明显地感觉到,山下那伙贼人可能不是冲着她与刘家小姐而来的,而极有可能是冲着天恩寺后山的悬空寺而来的。而她与刘家小姐,只是误打误撞地撞到了这件事情而已。 况且,从山下那伙贼人拼命用土炮炸寺的情势来看,那伙贼人似乎并不是真的想冲上天恩寺来,找寻什么东西,反而让人觉得,他们想要毁灭什么似的,所以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炸寺,甚至不惜暴露身份。 究竟悬空寺里有什么东西,会让那些人如此害怕,不惜一切要毁掉它?傅清玉心中的疑惑顿起。 她打翻以前的想法,迫切想要到悬空寺一探究竟,不管怎么说,对她们有利的证据当然不能让那些贼人毁去。 她直起身子,朝寺院面前望去。如今的天恩寺门前,箭声开始不那么密集了,不知道是不是山下那些贼人被射杀光了,还是在等待援军的到来。 对于这一点,傅清玉更倾向于后者。既然是朝廷的军队,当然不会只是这么少人,更何况幕后那些人志在必得,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现在箭声小了,炮声也没有了。”慧觉露出笑容,“我看,不用捱到晌午,天恩寺的危机就要解除了。” “不要掉以轻心。”傅清玉警惕地环视了四周,“如果是朝廷的豹队的话,他们毕竟有过前方做战的经验,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输给我们的。那样的话,你就太小看豹队了。” 慧觉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还以为,是有些人盗得这些朝廷专用箭羽,冒充朝廷的军队,前来攻寺……” 傅清玉不由失笑:“这话应该这样说才对,是朝廷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私自调动朝廷的军队,前来攻寺。当然,他们中间或许真的有些当地流窜的流寇也不一定。毕竟这样的编集队伍的方法,会让他们更安全。但是有一点是隐藏不了的。朝廷对于军用弓箭一向要求严格,并非所有的人都可以弄得到的……” “会不会有人打着朝廷机械局的名义,倒卖军火?”慧觉沉吟道。 傅清玉的心一沉,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幕后的那些人当然不会笨到把自己暴露出来,他们一定会掩藏自己的行踪。但是,无论他们如何掩饰,只要揭开他们此行的目的,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也就是说,如果能顺藤摸瓜,先行一步找到那些幕后之人所要寻找,或者是毁灭的东西的话,那就可以占得先机,及时想到应对之策。 看来,还是先得到悬空寺看看才行。 “清玉,你想到什么了?”慧觉问道,他觉得傅清玉长时间的沉吟,一定想到了什么。 傅清玉看看四周,低声道:“慧觉,有一事我觉得奇怪之极。你还记得,老住持在临终之时,曾招手让我到他的跟前来吗?” 慧觉茫然地点点头,不知道傅清玉缘何提起这件事情:“对呀,当时师父快不行了,师父把你叫到跟前去,是要对我们说,让天恩寺的众僧人,要竭尽全力维护你与刘家小姐的周全,不能毁了天恩寺的声誉……” 傅清玉先点一下头,然后又摇了一下头:“不止这些,当时你们太悲痛了,你们都没有注意到,老住持拉着我的手,他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了三个字。” “什么字?”慧觉愕了一下,“是人的名字?”他的目光中喷出火来,“难道是寺里出了内奸?” 傅清玉再度摇摇头:“不是人的名字,是悬空寺三个字。”傅清玉低声道,“所以,我怀疑,一是悬空寺里一定藏有什么东西,所以老住持这才如此郑重其事地把这三个字写在我的手上。二是就如你所说的,这天恩寺里一定出了内奸,不然的话,你师父绝不会不说出来,而是仅仅告诉了我一个人。” “果然如此。”慧觉紧攥了拳头,“要是让我查出是谁害了师父的话,我一定……” “别冲动,或许那人也是迫于无奈的。”傅清玉回头望去,忽然微微一笑,指了指寺院门口处,朝慧觉呶呶嘴。 慧觉朝着她所示意的方向看去,眉头不由紧紧拧了起来。 寺院门口处,由于下面贼人的箭声时断时续,个个虽然不敢放松警戒,但神情明显放松了一些。但是有一个人例外的。 那是一个小和尚,脸上带着惊惶,一边看着下面的情况,一边偷偷地回望着斜斜地靠在寺院门口处的老住持的遗体。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有惊慌,有愧疚,有害怕,有…… 他的神情像做贼一般,看起来十分怪异。 “慧和,你在干什么呢?”慧觉忽然叫了一声,出现在那个缩头缩脑的小和尚前面。 “啊,慧觉师兄。”那个叫做慧和的小和尚看到慧觉突兀地出现在面前,像看到鬼一般,吓了一大跳,脸刷地白了。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慧觉双目炯炯地逼视着他,逼得他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啊,师兄,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慧和在极力掩饰着,但脸上惊惶失措的神情已经完完全全暴露了一切的秘密。 “你听不懂是不是?那好,到师父面前去,你就什么都懂了。”慧觉一把提起他,像老鹰抓小鸡般把他提到了死去的老住持面前。 正文第五百七十五章原由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七十五章原由 (各位亲们,更迟了,望见谅。各位书友,要多多支持啊。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无限的动力,拜托了。) “不要,师兄,不要啊。”慧和挣扎着不肯走,无奈慧觉的臂力实在太大,他被慧觉提了领子,脚尖踮起,不由自主地跌跌撞撞朝前走去。不多时就来到了斜坐于寺院门前,已死去多时的老住持的面前。 “看着师父,你告诉师父,你都做了些什么?”慧觉怒喝道。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一向胆小怕事,老实本份,如今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如此反常的举动,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 慧觉想着傅清玉的提醒的内奸,再看到慧和委委缩缩的样子,惊惶害怕的样子,马上想到这个慧和一定有问题。 慧和跪到了死去的老住持面前,一脸的愧疚,浑身抖若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清玉冷冷地看着这个小和尚,这个小和尚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可能由于长年青菜豆腐的生活,使得他显得特别的柔弱。傅清玉不由摇摇头,没想到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和尚,竟然是天恩寺的内奸,看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寺外的人如何得知悬空寺里的秘密?不用想也是寺里的人把消息传出去,然后才会招至那些贼寇前来围剿洗劫。而寺外的人一定许了这个人某些好处,或者有什么把柄握在了敌方的手里面,这样才会心甘情愿地受其挟持,把秘密泄露给对方。 “小和尚,你的师父刚才还为了救你舍弃了自己的性命,你真的不顾念你师父往日对你的恩情,要一意孤行,隐瞒到底吗?”傅清玉俯下身子,盯着那名小和尚道。 那名小和尚低着头,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此时此刻的他,悔恨交加,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慧和,真的是你干的?是你把那些贼人引到这里来的吗?”大和尚慧敏提了烧火棍走了过来,要不是慧觉拦着,那烧火棍就要朝小和尚慧和的身上招呼过去了。 “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师父,害了大家……”慧和突然大哭了起来,“那些人骗我,说我说出悬空寺里藏着什么人的话,就给钱我娘治病。还说,保证不伤及寺院。谁知道,他们只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又来炸寺……” 傅清玉一颗心马上“砰砰”地跳了起来。她预料得果然没错,悬空寺里面真的藏了人。如果不是这个小和尚贪图那二十两银子的话,也许,天恩寺就不会惹上这场无妄之灾。 如此想来,自己倒也无须自责,因为那伙贼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么,悬空寺里藏着的人又是谁呢? 不知为何,傅清玉忽然紧张起来,竟然冲动地想知道那个神秘地藏匿于悬空寺里,被老住持拼死保护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真的是你?”大和尚慧敏怒不可遏地扬起了手中的烧火棍,“是你收了那些贼人二十两银子,把他们引来的?” “慧敏师兄,你打死我吧。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师父,还害得众师兄们受了伤。当年还是师父可怜我,才把我捡回来,可是我,我却为了那二十两银子…...” “你还有脸说?”大和尚慧敏扬怒不可遏地扬起了手中的烧火棍,没想到我们天恩寺里居然养了一头白眼狼,难为师父临终前还拼死护住你”慧敏的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盯着慧和,“今天就让我替师父清理门户,替师父报仇” “住手”这个时候,傅清玉突然从一旁冲了出来,挡在了慧敏的面前。 慧敏红着眼睛,瞪着傅清玉:“女施主,这是我们寺院的私事,让施主见笑了。还望女施主不要多管闲事,待我清理了这个叛徒再说。” “大和尚,你先听我说。”傅清玉拉住慧觉的手,冷静道,“这个小和尚虽然有错,但也须给个辩白的机会给他吧。再说,看他如今痛悔交加的样子,想必已经知道错得无可挽回。何不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日后到了下面,好让他有脸面去见老住持。” 慧和感激地望了傅清玉一眼,转头朝着大和尚哭道:“慧敏师兄,我知道自己万死不能弥补我的过错。求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大和尚慧敏不由有些气结,“你怎么为这等逆徒求情?”他当然明白傅清玉的身份,堂堂二品朝廷命官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的亲生妹子,尚宫局的傅司药。虽然官家与佛家不相干涉,但是天恩寺自以皇家为先,以朝廷为重,傅清玉这一出声,慧敏便下不去手。 慧觉看看傅清玉,眼中颇有深意。终于,他发话了,“慧和,既然是傅六小姐替你求情,就暂且饶下你这条命吧。” “多谢傅小姐”慧和惊喜地朝着傅清玉连连磕头。 傅清玉叹了口气,扶起慧和,柔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把你所知道的全说出来,说出幕后主使为何人,便算你立了头功了。” 其实,傅清玉生于和平的现代,一切相信法律。虽然来这个时空有些年了,但是对于这种以私刑取人性命的风俗,还是有些不适应。 而且,她是存了私心的,那个小和尚害死了老住持,还害得那么多的寺僧受了伤,害得久负盛名的天恩寺面临灭顶之灾,的确是死有余辜。不过,她更知道,那个小和尚一定不能死,因为他是唯一见过幕后主使之人的人。如果他死了的话,那这桩案子便无从查起。 “既然是傅小姐发了话,留下你一条狗命。你就把所知道的,统统说出来,不许有任何保留,知道吗?”慧觉沉声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威严,恍然就是天恩寺的一寺之主。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转头望了慧觉一眼。一直以来,在她的印象里,这位慧觉一直是一个顽劣异常的小和尚,调皮捣蛋,在水边村的时候就经常与她作对。没想到,经历了这场变故之后,他突然成长了起来,不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难道说,伤痛的历程真的能够令人快速成熟起来吗? 慧和似乎有些畏惧这位新上任的新住持,低声道:“是。”然后认真想了想,方才道:“其实这件事情得从上个月说起。” 傅清玉瞪着面前这位小和尚。上个月,事态如此紧急,这个小和尚却要从上个月说起,那得讲多久啊?正苦恼间,只听得慧觉冷声道:“废话少说,拣些要紧的说便是。” 慧和慌忙应道:“是。”吸了吸鼻子,把他认为重要拣出来说道:“上个月的十五,我到附近的无色庵去看我娘……” 傅清玉与后来赶过来的刘家小姐对望了一眼,两人脸上都现出疑惑的神色。按理说,打小出家的那一般都是孤儿,被寺院里的老和尚捡回来抚养,就跟着老和尚出家了。这哪来的娘亲呢?再说,即使再穷,也没有哪户人家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寺院里去,那会误了孩子一生的。 看到傅清玉等人脸上的疑惑神色,慧和似乎怕傅清玉不相信,忙起誓道:“傅小姐,我说的可都是真话,没有一句逛语,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在场的各位师兄。” 慧觉解释道:“傅六小姐,你有所不知,我的这个师弟,是师父在几年前一个冬天里捡回来的。当时他们娘俩又冻又饿,他娘还晕倒在雪地里。是师父好心,把他领回天恩寺,又因为天恩寺不方便收留女子,便把他的母亲送到附近的无色庵,所以,他是我们这些和尚之中较为特殊的,有娘亲的。” “原来如此。”傅清玉这才恍然大悟,看着慧觉,见慧觉一副惊惶的样子望着自己,似乎真的怕自己不相信似的,忙放缓了声线,柔声道,“我相信你,你慢慢说。” “我说的全是真的,我绝不会骗你们的。”慧和强调了一句,方才说道,“那个时候,我娘突然发病,卧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可是没有银子,我请不起大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娘受苦…….” 说到这,慧和的眼眶湿润了。 大和尚慧敏有些不耐烦道:“跳过去,拣些要紧的说。” “是是是。”慧和忙道,“我好不容易凑足了半两银子,请了个大夫,开了几副药,我娘这才睡得安稳一些。我却睡不着,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居然连对自己的娘亲尽孝都做不到。就这样,一边自艾自怨,走回寺院的时候,我看到,师父正领着一个妇人模样的人从寺里走了出来。” “妇人?”傅清玉忽然紧张起来,她觉得手心微微有些汗湿,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她的脑海之上盘桓,她稳住心神道,“那个妇人有多大?” 慧和想了想,方道:“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 “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傅清玉只觉得心跳加速。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差点就要冲口而出。 正文第五百七十六章谜雾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七十六章谜雾 “你有没有听到,老住持叫她做什么?”傅清玉稳住“砰砰”的心跳,盯着慧觉问道。 慧和侧头想了好一会:“好像,好像称那位妇人薛……薛什么的……” 傅清玉心中不由激动。虽然一个月之前,自己的师父傅红英还没有出事,但是如今突然听到有关师父的消息,而且有可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自己的师父薛红英,这怎么能叫傅清玉不激动呢? “你会画画,是吧?”傅清玉容然转头看着慧和,问道。 慧和有些讶然地看着傅清玉,在寺院里,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会画画这一事实。何况一个闺阁中的小姐 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会画画?” 傅清玉笑了笑,这个天恩寺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上几个月,当时她还携同五小姐傅清莹一起前来上香还愿呢。当时,看到一间耳房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惟妙惟肖的菩萨画像时,下面还有落款。当时觉得好奇,便记了一下这个名字,没想到隔了这么长时间,还能够印证得到。 傅清玉并不想解释太多,只说了句“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见慧和的眼里面闪着十分惊讶的目光,傅清玉知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解给他听,只道:“这其中的缘故,我以后慢慢讲与你听。” 转头对冬梅吩咐道:“你到书房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 冬梅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低声道:“小姐,寺院里很多房子都被炸了,一时半会的找不到砚台,所以奴婢自作主张,到大厨房里拿了些炭来,不知道顶不顶用?” 傅清玉微微愕了一下,然后绽开笑颜:“冬梅,随机应变,就地取材,做得好。” 说着接过木炭和白纸,放到慧和面前,吩咐道:“你把那个妇人的样子画出来看看。” 慧和执起漆黑的木炭,画了起来。旁边的一干大小和尚有些纳闷地看看傅清玉,再看看新住持慧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慧和作起画来。 慧觉尽管脸上也带了疑惑不解的神色,但他相信傅清玉,知道她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所以静静立于一旁,沉默不语。那些大小和尚见新住持没有出声,那是自然不敢出声的。一时之间,除了山脚下陆陆续续响起的弓箭声之外,寺院门前一片寂静,只有慧和奋“炭”作画的“沙沙”声。 很快,慧和就凭着记忆,把那人的相貌画了出来。放下炭,有些惴惴不安把画呈给傅清玉。 看到画里面的肖像,傅清玉捧着画像的手不由有些颤抖起来。真的是她的恩师,薛红英 一个月前,薛红英来找天恩寺的老住持,一个月之后,薛红英却自水边村,她的故居人间蒸发般消失了。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吗? 想到自己的恩师对自己恩重如山,如今她老人家不知身在何处,自己却对此一筹莫展。一念至此,不由有些心神黯然。 冬梅看到自家小姐如此,忙低声道:“小姐,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薛女官的消息。我们暂且再听这个小和尚接下去怎么说。” 傅清玉点点头,转头对慧和道:“你画得很好,我很喜欢。你接下去说吧。” 得到了傅清玉的肯定,慧和这才放松了一些,吁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师父撞到我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十分愕然,并叮嘱我说,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我当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刘家小姐奇怪道:“这我就不明白了,这薛女官来找住持,这有什么奇怪的?还需要你这个小和尚来隐瞒我看,一定是你又在说谎” 慧和吓得忙立誓道:“我绝对没有说谎,这件事情千真万确,如果我有半句谎言的话,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刘家小姐不由笑了起来,看起来这个小和尚还真是一个不经吓的,真不明白他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勾结外敌,还把自己的师父害死,累及所有的师兄,看来,这笔账要真算起来的话,那个小和尚是死十次都不够的。 傅清玉虽然也觉得这件事情虽然匪夷所思,但是这世间什么皆有可能。所以,她并没有觉得太多的惊讶,只淡淡道:“后来呢?”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姓薛的妇人。直到这个月,我娘的病又犯了,我愁得睡不着,起床来走走。从窗户望出去,就看到师父领着一个妇人急匆匆地朝着后山的悬空寺走去……” “你是亲眼看清楚了,还是从那妇人的身形推断出来的?”傅清玉追问道。 “当时师父领着那位妇人就从我的窗边匆匆忙忙而过,当时天上还有淡淡的月光,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你们口中说的薛女官无疑。”慧和肯定道。 傅清玉的心不由紧了一下,问道:“那是这个月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大前天夜里,哦不对,是前天早上的事情……”慧和及时给了一个准确的时间。 傅清玉的心顿时抽紧了。前天早上? 她记得昨天上午她到了水边村,经历了水边村被人集体投毒事件。当时的她马上联想到自己的恩师的安危,赶到恩师的故居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但是花圃里的各色花卉的土壤仍然湿漉漉的样子……照此推断的话,薛红英应该是昨天上午才离开的,怎么会在前天早上,这个小和尚就看到了薛红英了呢? 傅清玉忽然心中一动,自己的恩师虽然是一位性情十分古怪的人,但是行事十分小心谨慎,这才在水边村附近居住了几十年而平安无事。如今,她突然脱身而去,会不会事先预料到危险会临近,而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呢? 比如,让人代为给花卉浇水,造成人未走远的迹象? 傅清玉了解自己的恩师的性子,薛红英是绝有可能这样做的。 “那么……”傅清玉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当时你看到那位妇人的时候,你觉得那位妇人有什么异样?” 慧和想了想,摇摇头,然后又补充道:“我好像看到那位妇人的腿脚似乎有些不灵光,我师父是搀扶着她朝后山走去的……” 傅清玉的心滞了一下。那也就是说,她的恩师受伤了?怎么受的伤?是被暗箭所伤,还是逃亡途中慌不择路摔伤的? 这个时候,慧觉叫过来两个和尚,低语几句,那两个和尚马上领命朝后山去了。 大和尚慧敏怒道:“慧和,你先说说,是不是你把这个秘密告诉外人,才引来山下那伙贼人的?” 慧和畏惧地看着大和尚,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傅清玉后面缩了缩。傅清玉忙道:“你先稍安勿躁,先听他说完。” 大和尚忍住怒气,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一边蹲了下来。 “你师父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吗?后来你是怎么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了?”傅清玉有些痛惜地望着面前的这位小和尚,为了那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把自己的道德卖了,真是太不值了。 “我……我……”慧和又要哭,“我这也是没有法子。我娘病重,大夫说如果不早些请京城里有名的大夫过来看的话,性命堪忧。而京城那些有名的大夫哪里那么容易请得动的?就在昨天夜里,忽然一个人找到我,说是会帮我娘把病治好,然后就问了我寺里最近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说到这,他惭愧地低下头去,“我怕他不帮我娘治病,于是,我就,我就……” “你就把师父交待你的话全忘到脑后了?你这个畜生”大和尚举起烧火棍又要打。 慧觉再一次拦下大和尚,傅清玉神色凝重道:“慧和,这是你最后一次赎罪机会,你认真想想,然后把那个给你银子,交待你办这件事情的人的样子画下来,然后我会请我二哥彻底追查此事。如果把这人捉拿归案的话,那也算是你将功折罪,功德无量……” “真的吗?”慧和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傅清玉,“如果抓到那个人的话,傅小姐,你说,等日后见到了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原谅我?” “会的。”傅清玉轻轻叹息一声。这个小和尚,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心里只想着他**的病,只想着要尽孝,才做出这等蠢事,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傅小姐你等着,我马上画给你。”慧和似乎受到鼓舞般,马上拿过炭块,快速地画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对于那人恨之入骨,所以印象深刻的关系,慧和很快就把那个人的基本相貌画了出来,递给傅清玉:“傅小姐,你看看,就是这个人,拿二十两银子来与我交换消息的” 傅清玉一看到画上的肖像,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阵晕眩,身子也摇晃起来。 冬梅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也朝画上瞟了一眼,讶然道:“赵二公子?” 正文第五百七十七章寻人(一) 收费章节(8点) 第五百七十七章寻人(一) 慧和画的那幅画上,赫然呈现的是忠靖侯府二公子赵子宣的样子,那漂亮至极丹凤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无一样不让傅清玉魂牵梦绕。可是,这样一个她如此挂念的人,怎么会在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中被别人惦记着呢? 傅清玉知道他的此次出行,因为他昨天就已对她说过,他要离京办一些公务,少则五日,多则十日。她也想过与他重逢的时刻,那一定是惊喜加幸福的,但是,他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出现呢,而且出现在慧和笔下的画面里? 如此说来,他对她说的,他离京的事情完全是假的?事实是,他根本没有离开京城,而是暗暗潜伏在京城,秘密行事? 是在帮她查找自己恩师的下落吗?但是为什么有了她恩师的消息,却不在第一时间通知她呢? 回想过去种种,傅清玉忽然发现,似乎对于这位自己以为与他之间再无秘密的,全心全意去相信的人根本是一点都不了解。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不过是京城的阔少爷,思想单纯,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一直喜欢简单的人,简单的人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机,不会有那么深的城府,不会让她觉得,他究竟在做什么,而她一点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她隐约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少公子,但却武艺高强,一点也不像是京城那些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少爷公子哥;他也留连风月场所,但却不沉迷,虽然也有过万金博美人一舞的风,流韵事,但也没有见他着实钟情于那位青楼的头牌;他如此离经叛道,但是他的大哥赵世子,还有忠靖侯爷却想把他雕琢成人中美玉,哦不,或许她看到的只不过是假象而已,他已经是人中美玉了,只不过大智若愚,隐藏了光芒而已。 可是,这样的人,亦正?或亦邪?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要如何如何的被皇上器重,如何如何的出人头地,如何如何地接受世人的瞻仰,她没有那么伟大的信念,她不过是这世间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而已,想找的也不过是这世间一个平就普通的男子而已。陪她一起欢乐,陪她一起悲伤,心心相印,心意相通,知此知彼,相互信任。 可是如今,她忽然发现,她看他,却仿佛他在云端的那一头,中间隔着重重薄纱,无论她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赵子宣,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瞒着我? 就如面前这件事情,他是如何打探出来她的恩师就在天恩寺里,并且以利诱方式让慧和那个小和尚说出天恩寺里的秘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傅清玉猛然醒悟,但凡打探秘密者,一定会暗地里潜伏入寺打探情况。实在打探不出来的话,那才会采取一些偏激的手段,比如炸寺。但是如今,山下那伙贼人却直接炸寺,难道说,他们的人没有找到悬空寺里的秘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故意扮成山贼土匪,运来土炮,决意要把整座天恩寺夷为平地,永绝后患? 一念至此,傅清玉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再不作他想,着急道:“慧觉,快,我们到后山的悬空寺去看看。” 慧觉看看远处,道:“傅小姐,你先别急,很快就有消息了。” 不远处,有两个和尚疾步奔了过来,来到慧觉面前,气喘吁吁道:“住持,我们二人按您的吩咐,到后山的悬空寺看过了,那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啊。” “什么”慧觉吃惊道。 “怎么可能?”傅清玉也是一脸的讶然,“老住持明明说人就在悬空寺里……” 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马上拉起慧觉道:“不好,我们上当了,快,到悬空寺里去看看。” 慧觉也直觉要出事,他神色冷峻,吩咐其他的寺僧原地待命,小心戒严,然后一言不发地朝着后山奔去。 傅清玉也留下冬蕊照顾刘家小姐,自己则带了冬梅紧随慧觉而去。 后山果然险峻,一路上羊肠般的小道弯弯曲曲。想当年傅清玉想着逃亡的时候,带着冬蕊冬梅,就打算从后山的羊肠小道逃走。没想到那个时候阴差阳错,自己反倒被那个大漠以北的莫名其妙的人挟持。再后来,受害的人是傅五小姐,自己从此就没有想过用这样的法子逃亡。 其实,至今回想起来,如果当年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格鲁王子插了一脚的话,也许自己真的已经逃出了傅府,逃出了京城,过着自由快乐的生活。可是凡事都有双面性,或许自己过着连现在都不如的贫困生活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时至今日,重新走上后山的这条羊肠小道,她还是坚信,如果她当年真的从这里开始逃亡的话,一定可以逃得掉的。因为这天恩寺后山之险峻崎岖,真是不是常人可以想像的。 傅清玉与冬梅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走到山壁边上的一座宏大的寺宇面前。这座寺宇倚着悬崖而建,远远看去,就好像大大一整府的庙宇有一半嵌入山壁之中一样,十分惊险,也十分壮观。 “就是这里吗?”傅清玉吁了口气,心想,自己自从到了这个世间以来,哪怕在傅府,也经常出去赛马,锻炼身体,但要走上这么崎岖的山路,仍免不了觉得气喘吁吁。如若换做那些整天坐在闺阁里面做着针线女红,大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来说,走完这样的山路半条命都快没了,那更不有说什么逃亡了。 冬梅也爬得气喘吁吁,倚着山壁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慧觉有些讶然地望着傅清玉,他似乎没有料到如此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有那么好的体力与耐力,不由有些惊奇道:“你……不累吗?” “我没事。”傅清玉笑笑,只一会的功夫,她就把气缓过来了。其实这些,都得益于她在水边村那三年的日子。那段时候,她一个弱小的身躯,还要爬上很高的山上去割猪草,不然的话回家会挨骂的。想必如今这么好的体质,就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吧? 正文第五百七十七章寻人(二) 收费章节(16点) 第五百七十七章寻人(二) 不过这个时候,傅清玉可没有心情想自己的身体素质如何,她目前最关心的是自己的恩师怎么样了,而且,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居然还把赵子宣牵扯了进来。她希望尽快找到自己的师父薛红英,把这一切都澄清。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赵子宣是清白的。 傅清玉仰头朝上望去,见头顶正中方向悬着座小庙宇,凌空而起,中间只有廖廖的几根木头支撑着。木头的另一端架在了悬崖之上,要到达那座小庙宇的话必须得通过与小庙宇连接的一道铁索桥。她不禁有些佩服古时工匠的巧夺天工,这样的庙宇都能制造得出来,这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悬空寺”了。 这个地方,由于地处偏僻,再加上没有小路直通上山,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作用。所以,在这里,慧觉只派了五六个和尚轮流把守便是。 方才慧觉派去搜寻的两个和尚也赶了过来,那两个脚下功夫了得,三两下就上了悬空寺,过了不一会,他们再一次倒了出来,脸上带着失望的神色,朝傅清玉等人摇摇头。 傅清玉心下一沉,两次的搜寻,均无功而返,难道说自己的恩师真的遭遇不测了吗? 她心下惊惶,撇下冬梅直直顺着山路朝着那座悬空的小庙宇奔上去。冬梅吓了一大跳,忙喊着“小姐,等等我”也紧跟着傅清玉朝山上爬去。 心里面又急又慌,傅清玉来到了铁索桥处。那条长长的铁索桥横跨于小庙宇与悬崖之间,全部由铁索铺列而成,上面零零碎碎地铺了一层木板。从上面望下去,便是万丈深渊,稍不小心,便有可能坠落深渊之处。而且,那铁索悬于高空之中,风一吹,摇摇晃晃,令人胆颤心惊。 但此时此刻,傅清玉什么也顾不了了,她一步踩上铁索,用力攥住铁索桥的两边,尽量不看脚底下的万丈深渊,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冬梅奔上铁索,却被脚下的深渊给吓住,不敢再朝前走,只在铁索的一头叫道:“小姐……你千万小心” 此时的慧觉方才显出他的武功底了,双足一点,就从铁索的这一头跃到了另一头,赶在了傅清玉的面前,进了悬空寺。 悬空寺,名字虽然叫得响亮,但充其量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庙宇而已。里面依然供奉着佛像神明,香炉上香烟袅袅。由于光线不太明亮,所以可以看到里面点燃的香烛的点点星火闪烁个不停。 傅清玉急切地一间一间房间搜寻起来。其实不过是三两间小屋子,外加一个稍大的供奉神像的房间而已。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傅清玉已经搜索完毕,但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整座悬空寺里,根本就没有她的恩师薛红英的身影。 但是从整整齐齐的被褥,还有房间里弥漫着的一些淡淡的药酒的气味来判断,这里的确住过人,而且,还住着一位受了伤的人。 这一切,跟她的恩师的状况十分吻合。 傅清玉的心又揪紧了起来。 自己的恩师受了伤,又上了年纪,如此孤身一人逃亡在外,后面还有追她的人,这……这叫她如何放心得下? 看到傅清玉紧紧蹙起的眉头,还有满脸担忧的神色,慧觉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这间厢房想必就是薛女官住过的房间,你看这被褥枕头都是新的。而且这床头上还摆着一些药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我师父拿给薛女官的……” 他轻轻拍拍傅清玉的肩膀:“你师父吉人自有天相,傅小姐,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我们再到外面看看吧。”傅清玉仍然不死心道。 慧觉默默地点了点头,陪着傅清玉出去。 此时,傅清玉忽地转过身来,她的神色凝重,慢慢自床铺边俯下身去,捡起一根穗子来。 那是系玉佩的穗子,繁复的纹理,并非每个人都能打出这样的花结来。但是傅清玉除外。 傅清玉慢慢地转动着那道穗子,神色愈发沉重起来,心底深处,有一种疼痛慢慢地弥漫开来,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从赵子宣把身上的紫色玉佩送给她之后,就一直戴着另一只玉佩。在重逢后的那些日子里,她并没有把紫色玉佩还给他,但却给他编过一道这样的穗子,以红色的丝线,夹了金丝,编出繁复的花样,寄托对心爱之人的祝福与念想。 可是如今,这样曾经付出心血,蕴含着少女情怀的信物却被人如此随随便便地丢掷于地上,这让她情何以堪 慧觉看看那道穗子,看着穗子上复杂的花纹,马上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只说了一句:“傅小姐,有些人在有些时候会情非得已,你不要想太多。” 是啊,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依着她与赵子宣的情谊,还有她在赵子宣的心中的地位,赵子宣怎么会随随便便把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丢弃了呢?还要扔在这样的地方……. 或许,是他在这里碰到过什么对手,交战的时候,身上的玉佩被对方扯了去,系在玉佩上的穗子便落在地上…… 这样一想,傅清玉忙去看穗子断裂的地方,这一看之下,傅清玉的心便冷半截。这样花样繁复的穗子编制方法,自然解法也与众不同。如若不是编制之人的话,自然无法解开。傅清玉既然把这穗子编制而成的同心结送给了赵子宣,自然了一并教会他解开的法子,谁想到,他却自己亲手解开了…… 这说明什么,难道真的有人会逼迫他解开穗子不成?还是他自愿这样做的? 看到傅清玉脸色十分难看,慧觉不由担忧道:“傅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傅清玉惨然一笑,“看来我这一次来天恩寺好像没有白来,怎么这样的事情都会让我碰到呢?” 慧觉沉默了,看到傅清玉如此伤心难过的样子,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他自小与她,一同在水边村长大。看过她快乐欢笑的样子,也看过她悲伤难过的样子。那份情愫早就暗生心中,只不过,碍于双方的身份,他一直说不出口而已。 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说出来的好,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师父的,要一生以天恩寺的安危为己任。现在他更知道,自己多年来心仪的女子有了保护她的人,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他觉得既失落,又觉得欣慰。 只要她觉得好的,他便会觉得好。但是,如果有谁胆敢对不起她的话,他第一个饶不了那个人 可是,如今这位他心仪了那么多年的女子真的伤心了,他忍住要伸出去手去抚慰傅清玉,只狠狠道:“那个人是谁?是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吗?我绝对不会饶了他如果你二哥知道他胆敢这样对你的话,他也绝不会放过那个混小子的” 傅清玉忙道:“慧觉你别冲动,我只不过是猜测而已,再说,赵家公子对我很好,他与我的恩师之间并无仇恨。我看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吧。” 她宁愿相信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好过知道真相的残酷。虽然她隐约觉得赵子宣有很多事情瞒着她,但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善意的欺骗。 “清玉……”慧觉长久地凝视着她,他看出她内心的挣扎与徘徊,可是却无从安慰。 “好吧,我看这其中或许真的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慧觉只能这么说。 “慧觉,谢谢你。”傅清玉勉强笑笑,她的心里乱得很。本来要促成一件好事的,没想到反而令她对于这些年来所付出的情感提出质疑。 “慧觉,老住持刚刚仙逝,你的心里面一定也不好受,我却还要拿我师父的事情来烦你,真的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师父竟然曾经隐匿于悬空寺里面,而且,更没有想到的是,老住持居然为了保护我师父……”傅清玉的眼里蓄了泪,再也说不下去。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老和尚是因何要誓死保护薛红英,但是,人家毕竟因了这个惨死,她这个做弟子的,除了感激,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清玉,你忘了我师父临终说的那个关于天思寺寺名由来的缘故吗?”慧觉斜斜地靠在寺庙的柱子上,幽幽道,“师父是在激励我们啊,我们身为天恩寺的弟子,享受的是皇恩,靠的是全天下百姓的供养,理应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啊。” “慧觉……”傅清玉动容地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和尚,这个因亲人的仙逝而迅速成长起来的少年,身上有着某种让人佩服的东西。 他没有因一己私欲,不顾当前敌从寡的形势,叫嚣着要冲下山去替老住持报仇,而是谨遵师父的遗言,竭力维护着她与刘家小姐的周全,极力维护着天恩寺的周全,这样的胸襟,足以令傅清玉佩服。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傅清玉感到了危机的存在,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局势,为了保护自己亲人的安危,自己是不是应该不要再这样沉默下去了? 傅清玉目光一凛,悲伤过后的她,只要她一冷静下来,脑海里的思维便马上清晰起来。 她的师父究竟在哪里?这里的所有人,除了那位老住持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薛红英的下落。但是那个老和尚,已经仙逝了。线索至此便断了。 如果再联系上昨天发生在城郊水边村发生的事情,师父不辞而别,却在水边村发现她的同门师兄(姐)在使用薛红英的独家毒药,欲以毒杀她。这两件事情说明了什么呢?她的同门师兄(姐),为什么要置她,还有她的恩师薛红英于死地呢?” 这一切,实在令人迷惑。 傅清玉紧紧抿着嘴唇,她什么都不怕,她有的是时间,一定会通过明查暗访,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慧觉想了想道:“看这被褥整整齐齐的样子,说明你的师父一定还活着。至少,屋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证明你的师父并没有反抗,或许那个人她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认识的人?”傅清玉担忧地摇摇头:“我师父性情古怪,认识的人并不多,平日里也没几人可以交心的朋友。再加上这些年来一直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朋友就更少了,怎么还有他认识的人呢?” 慧觉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傅清玉的肩膀,宽慰道:“这事儿急不来,还需要从长计义……”忽然他“咦”了一声,然后一个纵身,跃过护栏,竟然直直地朝着下面的悬崖跳了下去。 “慧觉,你疯了?”傅清玉急得大叫,忙扑到护栏杜前。见慧觉一个漂亮的点地,双足落到了下面的悬崖边上。脸还微微地上扬,有些得意地望着一脸惊惶的傅清玉:“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摔下去的。” 傅清玉这时才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她打小时候起就认得的这个小和尚,什么时候居然练在了绝世高手了?瞧那身手,瞧那胆量,明摆着一副大侠的款。 要知道,以前从来未有习过武的人,要重拾武艺,那可是要比那些一出生便教习武艺的人,难上几百倍。 很多人办不到的事情,这位慧觉和尚居然办到了,这是傅清玉觉得,最让人佩服的另一个方面。 慧觉一落到悬崖边上,也不闲着,双手朝着一处抓去,然后纵了上来,把东西摊到傅清玉面前:“清玉,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师父的东西?” 傅清玉定睛看去,见是一个小小的耳坠。简单的款式,只是缀了一粒东珠,但是,这样的款式最适合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傅清玉在水边村的时候,有空就到薛红英的家里学习医术,这样的简单款式的耳坠,她见到过无数次在她的恩师的耳朵边上。 正文第五百七十八章逃下山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七十八章逃下山 没有更加悲伤的神色,傅清玉有的只是更加冷静,更加冷静地思考问题。 她举目朝四周望去,然后她的眉毛微微扬了一下。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她看到了一根丝带,那是她的恩师薛红英最喜欢用的一根丝带,银色的丝线,偏复杂的花式。虽说薛红英上了年纪,但是对于自己所用的、所穿的东西要求一向严格,力求精致。所以,哪怕是一根丝带,也是经过一番考究的。 傅清玉再朝着旁边看去,在不远处,她又找到了一支金簪,是薛红英常用的那种。 这个时候,慧和继续在悬崖边上搜寻,也找到了一些东西,朝傅清玉扬了扬手。 傅清玉看着陆续搜寻出来的东西,沉重地叹了口气:“看来师父真的逃得如此仓惶,竟然连随身带着的物件都丢弃了。” 慧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傅清玉的心情无比沉重起来,为了自己的恩师薛红英,也为了赵子宣。 这个时候,从前面的天恩寺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傅清玉猛然抬起头来,而慧觉已经暗呼:“不好” 有两个和尚直奔而来,对着慧觉报道:“住持,山下的贼人又开始攻山了。” 像是验证他们二人说的话似的,从前方又传来了两声巨响,并且还传来了惨叫声,想必又有寺僧受伤了。 慧觉的脸色开始惶急起来,傅清玉忙道:“慧觉,你还是先到前面去看看吧。我看现在这个时候,离晌午最多有一个时辰。如果我们能够挺过这一个时辰的话,援兵就很快赶来。可是……”傅清玉面有忧色,“可是现在,我想时间来不及了,山下那伙贼人想必又增加了人手,可能又运来了新的土炮。天恩寺很快就会被炸为平地。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唯今之计,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吧。” 慧觉看着前山烽烟顿起,眉头越拧越紧,点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安排众师兄师弟们下山。”他看看傅清玉,“傅小姐,我先送你下山。” 傅清玉摇摇头:“慧觉,你是一寺的住持,理应以寺里的众僧为众。快去吧,我没事,我会照顾自己的。” 慧觉上前一步道:“傅小姐,你知道我师父曾在临终之前嘱咐我们……” 傅清玉摇摇头:“慧觉,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何德何能,让你们天恩寺几百个寺院为我陪葬呢?我并不是你师父所说的典故中的皇太后,也没有当今的太子,所以,你们不必如此。” 慧觉执拗不走:“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师父的遗愿。师父说过,这天下是否得以太平,四海是否得以安定,就系在你的一念之间。我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样说,但是,我想师父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傅小姐一定要珍惜自己,不要因此而误了大事……” 傅清玉不由失笑:“慧觉,你师父一定知道我二哥最疼的人就是我,如果我在天恩寺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一向视我如命的傅尚书,一定不会原谅天恩寺。所以,你师父为了不惹上这莫名的灾祸,所以才这样对你们说……” 慧觉看了傅清玉好一会,才慢慢说道:“以前我也一直以为师父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我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傅清玉有些无奈地望着慧觉。她当然不会相信那个老和尚在临死之前,还存有这样为天恩寺脱罪的心思。如果老和尚真的那样想的话,那他根本就不用要全寺的人不惜牺牲生命来保护她区区一个小女子。 但是,这个老和尚说的话,也未太匪夷所思了,什么“天下是否得以太平,四海是否得以安定,就系在姑娘的一念之间”,这了太玄了吧?如果她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的话,她早就为自己算算,如何才能够回到现代去了。 “小姐,你还是听住持的话吧。”冬梅赶了过来,看着自家小姐,劝道,“住持的一番心意,小姐不应推辞才是。就算是为了老住持生前对于小姐的期望,小姐也应该好好珍惜自己才是。” “好,我们现在就走。”傅清玉不再推辞。如是她不走的话,想必这天恩寺里全部死心眼的和尚都不会走的。那样的话,就让自己把这些和尚安全地带下山去吧。 “小姐,我们走。”冬梅惊喜道,她还以为自家小姐那么死心眼,不肯接受天恩寺的好意呢。 慧觉先行,傅清玉紧跟其后,一行人急匆匆地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前面的天恩寺奔去。 走了一段路,傅清玉忽然“咦”了一声。走在前面的慧觉忙回头道:“怎么了?” 傅清玉看着山路上靠着悬崖的另一边,看着那些被风吹得东歪西倒的齐人高的野草,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她轻轻说道:“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为了不耽误大事,慧觉,你快去吧。我与冬梅随后就到。” 慧觉沉吟片刻,点点头:“那好,我先过去。”他转头对着另外两个和尚道,“慧灵,慧智,你们两个好好保护傅小姐。”说着双足点地,朝着前面的寺院飞奔而去。 傅清玉赶过去的时候,前面果然一片混乱。寺院被炸得面目全非,地上躺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慧觉正在带着众僧在抢救被倒下来的房梁砸中砸伤的人。 此刻,炮火更猛烈了。傅清玉冲到前面,看看山下的贼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何时,山下的贼人增加了一倍有多。密密麻麻的,就像是山间的蚂蚁一般。不仅如此,山下的那些土炮也增加了好几倍。如此看来,那些贼人是要誓死将天恩寺夷为平地了。 “慧觉,有没有其他下山的路?”傅清玉冷静地问道。 慧觉摇摇头:“如今山下都已被贼人包围,想要冲出重围并不是太可能的事情。”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慧和忽然道:“我知道一条下山的路。” 慧觉疑惑地看向慧和:“你怎么知道?” 慧和低下头,嚅嚅道:“我记得,上个月我就看见师父送那个女的下山走的就是一条秘道。我一时好奇,就暗暗跟踪,所以……” 大和尚慧敏怒道:“慧和,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居然胆敢跟踪师父……” “不管怎么说,慧和还是把这条路说了出来,救了大家一命不是吗?”傅清玉转头对慧和笑道,“慧和,你立了大功一件,谢谢你。” 慧觉低下头:“我只是……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 又一轮密集的炮声传来,慧觉当机立断:“现在,大家保护好傅小姐和齐小姐,跟着慧和,一起下山去。” 傅清玉挽起刘家小姐的手:“姐姐我们下山去吧。” 刘家小姐点点头,她长这么大,没有见到过这样紧张的局势。如果不是傅清玉扶着她的话,恐怕她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清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刘家小姐虽然紧张异常,但是还算镇静,嘴唇抖个不停,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傅清玉摇摇头,轻声安慰道:“姐姐不必害怕,我们现在就下山,我二哥很快就会来的,他不会看着我们身陷困境而坐视不理的。” “可是,你二哥……”刘家小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绝望,“可是光烨他要到晌午之后才回来呀,到时候我们大家恐怕已经……” “没事的。”傅清玉轻声道,“玉薇姐姐,你只要知道,我二哥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就行了。我们虽然知道有援兵要来,但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的坐着干等是不是?我们得想个办法逃出去,哪怕找个地方才藏起来。这样的话,我二哥来救我们,才能安全地救出我们……” 傅清玉一边劝慰着刘家小姐,一边拉着刘家小姐跟着慧和朝密道走去。 这条密道,是天恩寺在建寺之时就留下来的,历代的住持都知道。由于老住持死的太突然,所以就来不及把这个秘密一并告诉慧觉。 幸好慧和暗中探知了这条秘道,大家才可以从秘道逃离,保存实力。 不过要说到这条秘道,也不过是隐藏于密密的灌木丛的一条小道而已。由于长时间没有人行走,几乎没有了路。 傅清玉领着众人,一路披荆斩蕀,身上的衣衫都被划破了好几处,终于到了山脚下的出口处。 看看四周,并没有异常情况,慧觉这才招呼众人从草丛里钻出来。 众人相互看看,见对方都是一副刚从草沼里爬出来的样子,不是头上沾了好几片叶子,就是身上沾满了粘粘的树脂,不由失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团阴影袭来,傅清玉忙叫道:“不好,有埋伏。”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阳光下,投射到草丛中的黑影越来越大。傅清玉拧紧眉头,朝前方看去。清一色的黑衣人,清一色黑头巾包头,大半脸部都隐藏在黑布之下。 正文第五百七十九章设计 收费章节(8点) 第五百七十九章设计 “这些,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刘家小姐惊惶道,她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这些人,想必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黑衣人呗。”傅清玉唇边噙着一丝冷笑,低声对刘家小姐道,“玉薇姐姐,不必害怕,他们不敢以真面示人,比我们还胆小呢。” 刘家小姐忍不住一乐,心里面的紧张也消弥了不少。 傅清玉却敛了笑容。话虽这样说,但是心里面却一丝也放松不得。她地声地打量着面前这伙黑衣人。不过十几个人,想必是贼人当中的一个小分队吧,亦或是巡逻的小分队,很巧的在这里遇到了他们。 小分队在这里出现,想必大部队就是附近不远处。傅清玉与慧觉对望了一眼,都露出担忧的神色来。 如果只是面前这十多二十个黑衣人的话,傅清玉他们根本无需感到惊惶。但是,对方却是一个有着几千人的一个团体,而自己……傅清玉转头看看身后的和尚们,除了炸死的以外,这伤残的,加上没有受伤的,不过二百人之众,如此悬殊的对比,怎么打? 看来只能够靠智取了。 傅清玉暗暗朝慧觉做了一个“干掉”的动作。就在这个时候,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走了上来,一看到刘家小姐,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 他色迷迷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刘家小姐一番,狞笑道:“真没有想到,在天恩寺上面,还有这么漂亮的娘们,老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公子也真是的,老说什么要把天恩寺炸成平地,若是把这么漂亮的姑娘炸没了,那岂不太可惜了?”说着,一只毛茸茸的手竟然朝着刘家小姐伸了过来。 “你走开”刘家小姐叫道,双手护在胸前,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后面缩去。 “韩老六,这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时候”旁边一个黑衣人忙制止道,“要是被公子知道的话…...” “怕什么”韩老六无所谓道,“如果依照公子的吩咐,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还是老子我惜香怜玉一些……”一边说着,竟然伸出手去抓刘家小姐的手。 “慢着”傅清玉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刘家小姐面前,打掉了面前这只毛茸茸的手。 韩老六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恼羞成怒,手上明晃晃的尖刀就要朝着傅清玉挥过来。待看到又是一位绝色美女的时候,不由把刀朝下压了压,狞笑道:“又一个美娇娘。而且现在这一位,比刚才那一位还要美上三分。看来我韩老六今天真的是交了好运了。本来以为全天恩寺里都是些臭和尚,没想到里面居然还藏着两位美娇娘……”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傅清玉,再看看刘家小姐,狂笑道,“看来这二人都挺对我的胃口的,我就两个都要了。 “你胡说”刘家小姐毕竟是闺阁小姐,几时听说这样的混帐话,登时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为首那个黑衣人说不出话来。 “怎么?嫌你家大爷不够专情啊?”为首的黑衣人哈哈一笑,“美人不要生气,如果你想做大的,我尽管让你做便是了。”他转过头看,色迷迷地看着傅清玉,“小美人,你没有意见吧?” “你……”刘家小姐气得挥身发抖,“你这个恶贼,你再血口喷人的话,我就,我就……”刘家小姐一时说出来合适的话来。 “哟,美人生气了?”为首的黑衣人更加高兴起来,“大爷我怎么觉得,美人生起气来的样子,要比不生气的时候还好看呢?” 那人黑衣人越说越没谱,又伸出手来去抓刘家小姐。 刘家小姐又惊又怒:“你胆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立刻咬舌自尽。” 慧觉暗藏在僧袍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正打算朝着为首那个黑衣人挥过去的时候,他看到傅清玉制止的眼神,于是动作便滞了一下。 傅清玉迅速把刘家小姐拉到自己的身上,脸上绽开一朵笑容:“这位爷,我的姐姐性子可是急躁得很,脾气又不好,她说得到就一下做得到的。如此一来,那岂不要扫大爷的兴致了吗?” 她柔声说着,脸上的神情风情万种,竟然有一种夺魂摄魄的美。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被深深迷惑住了,大笑道:“你的那位姐姐好生无趣,还是小美人你最善解人意的了,大爷我喜欢。”说话间竟然拦起了傅清玉的手。 傅清玉秀眉一蹙,忍住满心的厌恶,一个眼神朝慧觉扫过去,稳住他的心神。然后眉眼一挑,又换上了刚才那副妩媚至极的神情,娇笑道:“这位大爷,既然奴家一心跟了大爷,大爷也该告知奴家大爷的名字,家住何处,日后奴家父母问起的话,奴家也好有个交待…….” “这有何难?”韩老六想也没想便道,“你告诉你爹娘去,就说我叫韩老方,在东方军营……” “韩老六”旁边那个黑衣人终于忍无可忍道,“韩老六,难道你想把所有的兄弟们都害死吗?” 这个时候,为首的黑衣人这才醒悟过来,知道中了傅清玉暗中设下的套子,不由恼羞成怒:“好你个臭娘们,竟然想拿话来套老子,老子今天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这个时候,傅清玉没有丝毫的迟疑,把早就捏在手中的一个大大的纸包朝着那伙黑衣人扬洒开去。 顿时,一股呛人的气味扑鼻而来,那些黑衣人未曾防备,一个个被呛得眼睛都睁不开来,泪水鼻涕流个不停。 原来,就在天恩寺的大厨房被炸毁的时候,傅清玉看到地面上散落着很多调料的粉末,如胡椒粉啊,辣椒粉什么的。她一时兴起,觉得可能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所以就捡了几包,随身带着。没想到,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一见那伙黑衣人乱了阵脚,慧觉马上抓住了时候,招呼大伙齐上。由于被那些辣椒粉啊,胡椒粉啊什么的,呛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甚至有些黑衣人被迷了眼睛,看也看不清,什么东南西北的方向都分不清了。 正文第五百八十章许你一百年太平盛世 收费章节(32点) 第五百八十章许你一百年太平盛世 傅清玉当机立断,马上冲慧觉喊道:“快走”自己则拉起刘家小姐,飞速地朝着旁边的岔路跑去。 毕竟胡椒粉、辣椒粉的功效还是太短了些,不一会的功夫,那些黑衣人便从那些调料的攻势中解脱出来,抹了抹满脸的眼泪鼻涕,怒叫着又扑了过来。 傅清玉拉着刘玉薇慌不择路,一路狂奔,只看得到面前隐隐约约是一条小路就一直冲了过去,至于两位有什么带不带刺的灌木丛,都无法去管它了。 傅清玉的体力还算好,毕竟有过练了好几年跆拳道的功底,再加上在水边村的时候,一直十分勤劳地做着农活,即使被接回了傅府,也经常去赛马,算是没有中断过锻炼身体的机会。但是刘玉薇就不同了,刘玉薇本来就是一个久处深闺之中的富家小姐,娇滴滴的十手指不沾阳春水,更别说锻炼了,连大门也是极少出的。如此大幅度的剧烈奔跑,她当即跑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差点接不上气来。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被傅清玉一直拖着走的。 “清玉,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刘玉薇终于双腿一软,一跤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气,再也起不来了。 “玉薇姐姐,我们要赶快,很快就跑到有人居住的村落了。那样的话,我们就得救了。”傅清玉着急地说道。 其实前面一片荒野,黄泥路,两旁都是半人高的枯黄的野草。这个快近晌午的时候,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傅清玉多么希望路上多个人也好,那样的话就可以帮她们去官府报案了。如果能够来一辆马车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们靠着自己就能够逃脱了。 但是,这一切只是幻想而已。 “清玉,我,我实在不行了。”刘家小姐瘫软在地上,也顾不得地上有多脏,两只纤纤玉手撑了地面,整个旷野都可以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 傅清玉沉默了。她知道这对于刘玉薇这样一个娇弱的名门小姐而言,已经是极限了。但是,这样坐着不走,无异于耗费时间,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她看看刘玉薇,再看看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马上有了主意。这个时候,远处有隐约的脚步声传来。傅清玉一把拖起刘玉薇,匆忙道:“玉薇姐姐,你快去草丛里面,呆着别动。我去把那些人引开。” “这怎么行?”刘玉薇马上反对,“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傅清玉简短而快速地说道,“他们过来了,你先藏起来再说” 不容她分说,傅清玉加大力道,把她拖到了路的旁边密密匝匝的灌木丛里,说了句:“玉薇姐姐,别出声。”然后闪身出到了路边。 紧随而至的几个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就是被傅清玉的胡椒粉辣椒粉呛得最厉害的那一位。一看到傅清玉,眼睛都红了,怒喊道:“臭丫头,你别跑,老子饶不了你” 傅清玉冷笑一声:“你们这群恶人,明明是官府的人,却假扮成强盗,为了一己私欲,要对天恩寺大肆屠杀,法网恢恢,你们是逃不掉的” 为首的那个叫做韩老六的黑衣人,闻听傅清玉的话之后,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你这个臭丫头,竟敢拿话套老子的话。老子本来看着你年少貌美,还想惜香怜玉一些的,如今看来,是你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提着明晃晃的刀朝着傅清玉逼了过来。 傅清玉早就看好了旁边的一条上山的路,那条路的旁边有很多的石头与沙土。傅清玉一转身,迅速朝山上奔去,一边跑,一边用手推动两旁的山石,那些山石并不是很大,所以推起来也无需耗费太多的力气。只听得“咕噜咕噜”的声音,那些松动的山石一个接着一个滚下山去。砸得紧随其后的那些黑衣人哭爹叫娘,一个个捧着脚惨叫起来。 韩老六仗着身子灵活,躲过几块大石头,看到自己带来的手下竟如此窝藏,不由骂了几句“饭桶”亲自过来追傅清玉。 不一会的功夫,傅清玉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而此时,韩老六也来到了,提着刀狞笑着朝她冲了过来。 傅清玉看看身后的山坡,虽然她不敢担保她这样下去,会不会完好无损,但是至少性命保住了。与其落在这样的贼子手里面受尽**的话,那她宁愿死。 看着那个贼人韩老六快逼到面前来了,傅清玉一咬牙,缩了缩身子,就要从山坡上滚下去。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离傅清玉不到十米之遥的那个黑衣人韩老六,再也没能够上前迈进一步。 他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胸前。在他的前胸,一枚长剑由后背而入,贯穿了他的心脏。有鲜血流了下来,染湿了胸前的黑衣。 “你,你使诈”这是韩老六最后一句话,他到死都没有看到从背后偷袭他,给了他致命的一刀的人是谁。 长剑猛地被拔了出来,韩老六惨叫一声,整个人随着那枚长剑翻转过来,面朝下仆倒在地上。背部被长剑戳的窟窿里,鲜血如喷泉般**出来。他没来得及喘息一声,就断了气。 傅清玉被面前这一幕彻底惊呆了。她慢慢直起身子,不相信地望着面前这个人。 面前这个人,不是她的二哥傅光烨,也不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赵子宣,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穿着一身中原的华服,但明显不是中原人的样子。饱满的额头,浓眉大眼,眼窝有些深,鹰钩鼻,薄唇微抿。尤其是那双眼睛,折射着凌厉森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但此时此刻,那双眼睛看向傅清玉时,却透着春天温暖和煦的光。 “怎么,这才分别没多久,就不认得大哥我了?”那人笑笑,掏出丝帕抹拭着沾满鲜血的长剑。他显然对于那个黑衣人厌恶之极,把抹了剑锋的丝帕狠狠地丢弃在地上。 “耶律大哥”傅清玉不由笑了,“ 没想到分别这么些日子,居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见了面。” “人生何处不相逢”耶律齐南晒笑道,“只不过你这个丫头,怎么弄得自己这么狼狈?” 傅清玉摸摸自己的鬓发,再看看自己一身被荆蕀划了几道口子的衣衫,想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一定是披头散发,肮脏不堪,不由苦笑:“没想到妹子我的这副狼狈样子,竟然让耶律大哥看去了,真是惭愧更没有想到,如今做妹妹的与哥哥再次见面,竟然还要大哥出手相救…….” 耶律齐南不悦道:“如今你我已认作兄妹,这做大哥的救自家妹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来出手相救一说?你再这样见外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傅清玉于是笑道:“那好,我不说这样的话就是了。不过耶律大哥,你不是已经回到了漠北了吗?如何又来到了中原?”她看着耶律齐南,疑惑不解道。 “我家公子为什么要来中原,还不是为了……”耶律齐南身边的巴图瞪了傅清玉一眼,似乎有些气恼她的明知故问。 “巴图”耶律齐南马上喝止道,“你到我的马上取我的那件披风来。” 巴图十分不情愿地走了。 傅清玉奇怪地看着巴图,她不明白巴图在气什么,她有得罪他吗? 看到傅清玉疑惑的眼神,耶律齐南温柔地笑了笑:“你不要介意,你也知道,巴图就是这样的性子,都是我平日对他们太放纵了,才养成他们如今这副样子。”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反正一直以来,巴图都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当然,她也懒得管这些事情。 “耶律大哥,你怎么又到中原来了?”傅清玉还是觉得好奇,毕竟这位大漠的格鲁王子已经回到了属于他的大草原里去了。而且,她还隐约听到宫里流传的一些关于漠北的说法,说是原可汗病重,不久就仙逝了,由他的长子,一个叫做什么王子的继承了王位。 傅清玉看看面前这位格鲁王子,虽然她也知道,他就是那位病重仙逝的原可汗的儿子之一,也就是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选之一。但是,她认真地看看他一脸淡然的样子,还有穿着中原汉人的服饰,不由释然了。 一个漠北民族的可汗,统领史上最彪悍的军队,总不可能这样置自己的民族,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而跋山涉水,跑了这么大老远的路,来看她这个妹子吧? 所以,傅清玉心想,这个格鲁王子想必没有做到大漠的可汗,而是做了一个闲散的王爷,这样的话,游山玩水,甚至去哪里游玩,也就不在禁忌之内了。 “你真的以为我会继承父王的遗志,登上可汗之位啊?”耶律齐南笑得淡然,隐去了眼底的忧虑,“回到漠北,处理完父王的后事,我就惦记着中原的妹子,所以就过来看你来了。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一幕……”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他不由眼中射出寒意。他走到那个死去多时的韩老六面前,抬起脚狠狠地踢了那具尸体一脚:“大胆恶贼,竟然对我的妹子无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着那具尸体,毕竟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傅清玉有些于心不忍。在她的意识之中,还是相信法律的,怎么说也将此人押送到衙门去呀。那样的话,一则可以让他得到应有的审判和惩罚,二来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幕后指使的人是谁。如果可能的话,还能探出一些自己恩师薛红英的消息。可是如今,随着这个韩老六的死,这条线索又断了。 “玉薇姐姐”傅清玉猛然想起,自己引了贼人过来,却把刘家小姐放在草丛里了,“玉薇姐姐还在草丛里呢,如果万一被后面赶过来的贼人发现的话……” 傅清玉不敢再想下去,急急地对耶律齐南说了句:“耶律大哥,我要先走了,我的一个姐姐还在前面不远入处……” 耶律齐南一把拉住她:“别着急,是不是一位你拉着她一起逃走的,那个比你稍大两三岁的姑娘?” 见傅清玉讶然地点点头,耶律齐南不由笑道:“放心好了,刚才你把那位姑娘藏在前面不远处草丛间的时候,我全看见了。你就暂且放宽心吧,我的人已经把你的那位好姐妹救出来了。还有,那些追杀你们的十多个贼人我已经替你全部清理了。至于那些驻守在山下,攻打天恩寺的那些逆贼……” 耶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那些逆贼看起来少说也有几千人之众,况且训练有素,看起来像是官兵之类的人乔装打扮成黑衣人的样子。我带的人不少,暂时还不能够以他们抗衡。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赶往京城的京畿卫处报信去了。不过半个时辰,应该会有消息传来的……” 傅清玉感激地看着耶律齐南:“耶律大哥,多谢你。” “谢我做什么呢?”耶律齐南故意板起面孔,“说过自家兄妹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你再这样的话,我可要翻脸了。” 傅清玉笑笑,把感恩之心隐在了内心深处。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耶律齐南正询问间,巴图已经把披风取来了,有些不情愿地递给了自家公子。 耶律齐南接了过来,小心冀冀地披在了傅清玉的身上:“你身子单薄,又受了惊吓,小心受了风寒。” 傅清玉失笑:“耶律大哥,我是这么娇弱的人吗?” “我知道你当然不像京城里的那些名家小姐那般娇弱。”耶律齐南轻轻地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依然帮傅清玉把披风系好,“我反倒觉得你真的很像我们草原上的女儿,不拘小节,性子爽朗,喜欢结交朋友……” 傅清玉有些不好意思,她可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如此赞美她。说她不拘小节,说白了,她就是一个现代人,当然没有这个时代的女子那么多的讲究,也没有那么矜持,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个性在这里反倒成了她与众不同的优点了。 冬天快到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刚才还觉得有些凉意,披上了披风之后,傅清玉顿觉浑身暖洋洋的,不由朝耶律齐南感激地一笑:“再次重逢也算是一种缘份,可惜这里没有美酒,不然的话,做妹子的理应与大哥共饮三杯,聊表别后思念之情才是。” 耶律齐南爽朗一笑:“这有何难?”转身朝巴图吩咐道:“巴图,到我的马那里去,把那壶酒取来。” 巴图有些怨恨地看看傅清玉,低声道:“公子,大夫不是说了吗,你的身子实在不宜喝太多的酒……而且,这京城的京畿卫快到了,我们如若与他们碰到的话,终究不太好,我看,我们还是……” 耶律齐南面一沉:“我说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 巴图不敢再反驳,只好说了声:“是。”乖乖地取酒了。 “耶律公子,你的身子抱恙吗?”傅清玉有些不解地看着耶律齐南。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耶律公子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得不太寻常。 “耶律大哥,我替你搭搭脉吧。”傅清玉不由紧张起来。 “不用,我没事。”耶律齐南迅速地闪了开去。他是一个习武之人,兼之武艺高强,傅清玉一个不懂得武功的弱女子哪里抓得住他?不由急道:“耶律大哥,我看你的脸色白得不太正常,还是让我替你号号脉吧,有什么事情的话,妹子我的医术还是过得去的,一定会帮大哥把病治好的。” “我不过是太累了,所以脸色不太好看。”耶律齐南有些虚弱地笑笑,抬头看看漫山遍野的毛笑,朗声笑道:“有美酒,却没有盛装美酒的酒杯,这如何说得过去?”说完身子一纵,宝剑已经出鞘,朝着山边的毛竹砍去。 他的宝剑何等的锋利?只听得“吱呀”的声音,一株十分粗壮的竹子应声而倒。 耶律齐南飞身而上,取了这株竹子中最匀称的两截,三两下就削成了两只漂亮的竹杯。 往事重现,傅清玉不由兴奋起来,叫道:“大哥好剑法,好手艺。这下终于有酒杯盛酒了。” 她选了一块较为开阔的平地,取下身上的披风铺在上面,把巴图取来的酒壶放在上面,招手让耶律齐南过来。 耶律齐南笑笑,还剑入鞘,走了过来,盘腿而坐,拿起酒壶,分别斟满了两杯酒。 傅清玉拿了一杯酒,然后把另一杯酒拿到耶律齐南面前:“大哥,妹子今天难得与大哥重逢,就与大哥痛饮三杯如何?” “好,够豪气”耶律齐南赞道,把酒杯放到唇边,“咕噜”一下一饮而尽。 傅清玉的酒量本来也不小的,但是由于这酒太烈了,一喝下去脸马上红了起来。 “再来”耶律齐南又端起了酒杯,一旁的巴图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傅清玉也依然一饮而尽。 待到第三杯的时候,傅清玉拦住耶律齐南道:“既然巴图说公子的身子不适宜喝太多的烈酒,我看这一杯,就让做妹子的替大哥喝了吧。” 耶律齐南双眼一瞪:“那怎么行?说好喝三杯的,就要喝三杯。再说,这点酒能伤得了我吗?你别听巴图胡扯。来,我们干了它。”说着他又端起了第三杯酒。 傅清玉看了旁边的巴图一眼,微微摇头。巴图此刻也明白傅清玉也是为了自家公子着想的,看向傅清玉的目光中便没有那么大的成见了。 傅清玉与他,喝完了手中的第三杯。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来,递给耶律齐南,诚挚道:“大哥,清玉感恩大哥的屡次援助,本想替大哥把把脉,但大哥不让。这样吧,我看大哥的脸色,似有什么内伤旧疾。我这里有一朵玉池金莲,是当年太后所赐,是一种疗伤的圣药。大哥就听妹子一劝,服下金莲,为了妹子,也为了你的亲人保重身体吧。” 耶律齐南看看傅清玉,再看看傅清玉手里的小小的锦盒,终于一笑,不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递与巴图收好,“玉池金莲,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宝贵的疗伤圣药。妹子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出了大哥的伤痛所在。大哥在此先谢过妹子了。” “不客气。”傅清玉笑笑,看到耶律齐南肯收下她的一番心意,她也很是高兴。 耶律齐南仔细端详了傅清玉一阵,皱眉道:“妹子在宫里面过得不好吗?还是赵家那混小子又欺负你了?” “没有。”傅清玉不自然地笑笑,虽然赵子宣并没有欺负于她,但是他却瞒着她太多的事情,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也是一种欺负呢? 耶律齐南凝重地望着她:“妹子,你可不许骗大哥,有什么话尽管对大哥说,大哥帮你出气。” 傅清玉忙笑道:“大哥说哪里的话?我如果有什么心事的话,哪里会瞒着大哥?我真的没事,大哥不必为我担心。” “没事就好。”耶律齐南放下心来,想了想道,“我看这中原的皇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才进宫做女吏没多久,就熬成这副样子……”他看着她比以往憔悴的容颜,不禁有些心疼,“我看妹子也不必去做什么女官光宗耀祖了,干脆辞了这个差事,寻个地方,与赵家那小子过一些闲云野鹤的日子,也自在快活许多……” 傅清玉微微叹了口气,过一种寄情山水,闲云野鹤的生活,她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她所爱的人,是忠烈赵门之后,这就好比她爱了一门忠烈的杨家少年一样,一生注定要报效国家的。 尤其是现今,宫内的局势如此动荡不安的时候,她,亦或是赵子宣,如何能够安然无恙抽身而退? “大哥,妹子何尝没有想过过一些寻常人家的生活?自由自在,不必担心受怕,不必为了亲人的安危时刻牵挂……哪怕做一对农家夫妇,或者是一对渔翁渔婆也是好的……”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那也要等到天下太平才有可能实现这样的愿望啊。” “妹子真的想过这样天下太平的生活?”耶律齐南忽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傅清玉,静静地问道。 傅清玉看向苍茫的远方,目光有些迷蒙:“想啊,一直都在想。但是这终究是一场梦,不是吗?” 她跟定了赵子宣,已经注定要坷坎一生了,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耶律齐南有些动容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其实在他的眼里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而已。但是,她的成熟,她语气里的苍桑,却让他一个二十多岁,阅历丰富的男子为之动容。究竟是何种因素,令这么个名门之后的大家闺秀,萌生了宁愿抛弃荣华富贵,向往青山绿水,宁静致远生活的愿望? 他的心又开始有隐约的疼痛。他喜欢这样的女子,勇敢坚强,以别人的安全为重,重朋友,重姐妹之情。可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来迟了,这个女子已经心有所属,占据她的内心深处重要一席之位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他也是一个热衷自由的人,想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同策马辽阔草原,感受大风穿过指尖的感觉,感受大漠烈酒的香醇可口。甚至想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一辈子住在蒙古包里,白天放羊,晚上躺在天际下数星星,这一生便已足够。 可惜,命运的安排注定他要走上的是另一条路,而且,他与她,终于还是两条平行线,这辈子绝不可能有所交集。 所以,他决定再来中原一趟,再见他一面,这一生便再了无遗憾了。 傅清玉哪里知道身边的这位耶律公子千回百转的心思,她依然望着前方苍茫的群山,看着太阳升起来在山顶上点缀的点点金光,笑着道:“当然想啊,谁不想过太平的生活?” 的确,她毕竟还是二十世纪的灵魂,在太平盛世太久了,来到这个动荡的时代真的有些不太适应。 再说了,有国才有家,天下不太平,何以论家? “好那我就许妹子一百年的太平盛世”耶律齐南忽然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朗声说道。 傅清玉吓了一跳,回头看着耶律齐南:“耶律大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妹子,大哥这条命是你救的。这份恩情,大哥一直没有还你。所以,许你一百年的太平盛世也不为过。”耶律齐南含笑道。 “可是……”傅清玉疑惑地望着他,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觉得怪异极了。 为什么耶律齐南要许她一百年的太平盛世,他是什么人,他凭什么许下这么沉重而怪异的诺言?难道他能掌握天下的局势不成? “妹子,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耶律齐南脸上的神色凝重,慢慢解下拇指上的扳戒,递到傅清玉的手里面,静静道,“这一百年的太平盛世全在这里了,你一定要仔细收好。” 傅清玉十分诧异地望着他,再看看他放到自己手心里的东西。那是一枚十分奇特的扳戒。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 她听赵子宣说过,这种奇特的戒指或许是大漠草原王室的象征,是十分贵重的东西。她忙推辞:“耶律大哥,这怎么使得?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小心收好。记住我的话,这可是你的愿望。”耶律齐南的大手覆下来,在她的小手上紧紧握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不远处,巴图已经套好马驹,就等着自家公子了。 看着总是这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耶律齐南,傅清玉叫道:“耶律大哥,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不远处,耶律齐南抱拳向她微笑,终于没有说“后会有期”那四个字。恐怕只有他才知道,这一次,也许真的是后会无期了。 策马狂奔,嗓子腥甜,面前已经开始有些晕眩。急得巴图在后面直叫:“公子你骑慢一点,你的身子……” 待巴图好不容易追上自家公子的千里名驹的时候,他看到自家公子已经恢复了往常神色,脸上喜怒莫辨,唇边残存一丝血迹。在他身侧的草丛,眩目的鲜红一片…… 巴图心下大骇,想起刚才那位傅家小姐赠送的玉池金莲,连忙取出来递与自家公子:“公子,你身体不适,实在不宜长途奔波……这盒金莲,你服了它吧。” 耶律齐南平静地笑笑:“这种金莲如何及得上我们雪山上的千年雪莲,既然千年雪莲都对我的病无能为力,我看,就不要耗费这宝贵的疗伤圣药了。” “公子”巴图急得想哭,“大夫说过,公子如今的身子,实在不宜劳累,但公子却一意孤行。我看公子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所以这病才会又加重了……” 耶律齐南仰望远方,摇摇头:“这一趟,我不后悔……看到她安然无恙,我也就安心了……我们走吧,回草原上去。” “公子”巴图怔怔地望着自家公子,说不出话来。 原可汗病故,大漠草原历经一场宫廷政变,如今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而自家公子却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硬是拖着一副病体跋山涉水过来看那个傅姓的女子,也不过见上一面,闲话几句而已,自家公子却说什么“不后悔”的话。他真的不明白自家公子在想什么,如今的自家公子,已不同往日,若是他喜欢哪一个女子,把人家娶过来,或许强夺过来也行啊,干嘛要这样隐瞒着不说呢? 巴图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公子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远远的传来了冬梅冬蕊的叫声。 “清玉,你在哪里,你可不要吓唬姐姐……”是刘玉薇的声音,语音里还带着哭腔。 傅清玉一阵激动。她们都来找寻自己了,想必真的如耶律齐南所说的,京城的京畿卫到了。 正文第五百八十一章是你干的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八十一章是你干的 傅清玉忙迎了上去,叫道:“玉薇姐姐,我在这儿呢。” 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冬梅与冬蕊急忙奔了上去,一把拉住傅清玉的手,急得快哭了:“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情?刚才听刘小姐说起当时的情形,可把奴婢吓坏了……” “你家小姐我能有什么事情?”傅清玉笑嘻嘻道,“不过虚惊一场而已,你家小姐福大命大,有神明保佑,一点事情都没有。” 冬梅与冬蕊仍然不放心,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家小姐一番,见到除了被那些带刺的荊蕀划破了衣袖,在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刘玉薇也赶了过来,看着傅清玉,又是担忧又是愧疚:“清玉,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孤身一人就去把贼人引开呢?太危险了。你那时的举动可把姐姐吓死了,姐姐心里想着,如果妹妹你回不来的话,那姐姐也不活了,就陪着妹妹去……” 傅清玉笑嘻嘻道:“玉薇姐姐可不要这么说,你若真的随我去了,那岂不是逼着我二哥做和尚去吗?” 后面传来了傅二公子冷冷的话语:“看来你这丫头就是胆大,这一会的功夫,就拿你二哥取笑来了。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这么早来救你的好,让你惊吓惊吓,免得老是这样胆大妄为。” 傅清玉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规规矩矩地叫了声:“二哥” 刘玉薇看了傅二公子一眼,嗔怪道:“你呀,别老板着脸好不好?如今清玉妹妹刚刚救了回来,受的惊吓还没过呢……” “这些事情会吓到她?”傅二公子根本不相信,对于这个老是弄出一些事情来吓唬他,害得他老是担心受怕的亲生妹妹,他真是无可奈何:“你问问她,何曾害怕过?我看,这一次,这鬼丫头肯定在在暗地里打什么馊主意。不巧的是,却撞上了这么一档事情。” 傅清玉心中一惊,暗想,这位傅二公子真是好生厉害,竟然连她的心思也猜到了。一转眼,看到雷飞跟在傅二公子后面,朝她无奈地笑笑。这才恍然大悟。 傅二公子看到自己的妹妹手臂上被划破的伤痕,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心疼。但终究狠了狠心道:“这下受到教训了吧?这就是自作聪明的后果,幸亏雷公子及时赶过来报信,不然的话,我看你这个丫头真的不要活了。” 傅清玉看向雷飞,四目一对,心下顿时明了。于是顺着台阶下道:“二哥,我知道是自己的胆大妄为,差点害了玉薇姐姐,我下次绝不会这样了。哦对了,二哥派个人过去把那具尸体抬走吧,刚才雷大哥出手帮我杀死了一个想要冒犯我的贼人,你让人处理一下。” 傅二公子一听到那人居然是想要冒犯他的宝贝妹妹的人,当下冷哼一声:“死有余辜”带着手下的人过去清理现场了。 刘玉薇仍然惊魂未定,傅清玉少不了安慰她一番。这时,傅二公子身边的跟班小厮阿宝捧着一个药盒子过来,把药盒子递给傅清玉:“六小姐,公子说了,你的手臂上有伤,用这些药搽搽,很快会好的。” 傅清玉不由笑了,别看她的这位亲哥哥老是板着面孔教训人的样子,其实心里面还是很疼爱她这个亲妹妹的。 刘玉薇笑道:“清玉,你可是你二哥的命,你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你二哥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你别看你二哥虽然说得严厉,可是他是真心关心你的,看到你受了伤,他有多不忍心,方才还一直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呢” 傅清玉嘻嘻笑道:“玉薇姐姐,我知道,我二哥虽然老是板着脸,像个小老头似的,可是心里却是好的。放心吧,他在我这里,就是一只纸老虎。难不成他还要对我这个世间唯一的妹妹发脾气不成?我让他后悔一辈子去” 刘玉薇吓了一跳,忙道:“清玉你……” 傅清玉笑笑道:“我吓你的了,我有这么个真心疼爱我的哥哥,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生他的气呢?倒是你玉薇妹妹,我二哥的心思我可是知道的,虽然他对我极好,那是因为我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亲生妹妹,而且他之前的十四年里又亏欠了我太多,所以他想补偿我而已。但是在他的心里面,他是始终在乎你的,玉薇姐姐,你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刘玉薇似乎没有想到傅清玉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当下羞得满脸通红,低垂了粉颈轻轻地“嗯”了一声。 傅清玉故意装作没听见:“玉薇姐姐,我真的替你不值得,我二哥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木头人一个,又不会说又不会道,我看你还是另择良人好了,免得误了你的终身” 刘玉薇禁不住“哎哟”一声叫道:“清玉妹妹,人常说,宁毁十座庙,不挡一门亲。你怎么反其道而行呢?难道你真的想拆散姐姐与你二哥的……” 刘玉薇猛然住了口,因为她看到了傅清玉捉狭的笑容,刹时明白了过来,自己居然被这个小丫头捉弄了,不由又羞又急,伸出手来要去拧傅清玉。 傅清玉笑嘻嘻地躲开,笑道:“未来的嫂子要欺负小姑子,那可不行。” “你还说”刘玉薇羞得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好,我不说了。不过我进宫之后,在太后面前我还得说。”傅清玉一本正经道。 刘玉薇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低声道:“清玉,多谢你。不过不用了,今天这件事情是你二哥亲自救的我,你二哥已经说了,回去以后就会亲自上门来提亲……” “我二哥终于开窍了”傅清玉高兴地叫道,虽然这个计划还未付诸于实施就失败了,但是,如今竟然得到了这个可以撮合刘玉薇与傅二公子的机会,何偿又不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呢? 不管怎么说,她此行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玉薇姐,恭喜你了。”傅清玉由衷道。 刘玉薇带了羞怯,笑着接受了傅清玉的祝福,想了想,忽然皱起眉头道:“清玉,你刚才在跟你二哥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没有别的事情,玉薇姐姐你想得太多了。”傅清玉嘻嘻笑道,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玉薇姐姐,如今可是深秋了,我看趁热打铁,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与我二哥的婚事就趁早办了吧,也好让我们大家彻底安下心来。不然的话,这事老是悬在半空,多让人心不安啊。” 刘玉薇又羞又是好笑:“妹妹年纪小,可能还不大知道这婚配的事情。这婚配可是一件大事情,哪能说办就办的?不仅要保山,还要……”想到这事情来得匆忙,但自己的嫁衣还未绣好,不由又红了脸。 傅清玉也觉得十分开心,好事多磨,但终究得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她这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来了。 看到刘玉薇受了惊吓,又说了这么多话,精神上有些困倦。于是傅清玉便唤过刘玉薇身边的大丫头,让她们服伺刘玉薇暂时到马车上歇着,自己则去打雷飞问些情况。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雷飞本来是遵照傅清玉的指示进行计划的,谁曾想居然半路杀出一伙约有几千人的贼人来。雷飞一看大事不妙,便到京城京畿卫处搬救兵。在半道上正好撞见提前回京的傅二公子,傅二公子一听说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和自己心仪的人居然被困在了天恩寺。当下心急如焚,率领京畿卫人马马不停蹄赶来救援。 他在草丛里救起了刘家小姐,听刘家小姐说自己的妹妹竟然孤诱敌去,当时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也顾不得喘一口气,就直奔着去找傅清玉去了。 “原来如此。”傅清玉点点头。 “不过……”雷飞皱起眉头,“傅姑娘何必要对自己的亲哥哥撒谎,你明明知道,前方的那个贼子,根本就不是在下杀的……” “雷大哥,杀死贼人,那可是大功一件,雷大哥何必如此谦虚呢?难道以雷大哥的身手,还不能将那个贼人毙命吗?”傅清玉看着雷飞,静静地说道。 雷飞迷惑地看着傅清玉,一时之间不明白傅清玉为何要这么说。 “雷大哥或许是忘了,那我就在此提醒大哥一句,那个贼人作恶多端,欲对我无礼,是雷大哥你宝剑出鞘,从身后刺穿那人的心脏,结果了那人的性命。我对于雷大哥的相救之恩感激不尽。” 雷飞看了傅清玉许多,终于轻叹一声:“那人是谁,竟然令你要用我作挡箭牌,去掩饰那人的身份?” “一个朋友,一个救了我性命的朋友。”傅清玉轻轻笑道,“同时也是我的一个结拜的大哥,所以,这件事情我拜托雷大哥,不要说出去,也不要对我二哥哥,还有赵二公子说起这件事情。” “为什么?”雷飞有些不解地看着傅清玉,“难道连赵二公子了要瞒着?” 傅清玉点点头。 “傅姑娘,你与二公子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雷飞忍不住问道。 正文第五百八十二章暗中操控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八十二章暗中操控 “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我随慧觉到后山的悬空寺去,看到了一些东西,我怀疑,赵子宣曾经来过天恩寺,并且很可能与山下的那伙贼人有某种关系。” “这怎么可能?”雷飞不由大吃一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可以以人格担保,赵二公子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傅清玉凄然一笑:“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或许真的是我想错了,赵子宣不应是那样的人。”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我看傅小姐还是不要多想为好。”对于傅清玉所说的事情雷飞半信半疑,但是,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头儿,一个堂堂皇家卫队长怎么会跟那些恶贼扯得上关系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虽然目前他无法向傅清玉说明自己的头儿的身份,但雷飞相信,假以时日,傅清玉会最终明白赵二公子的人品的。 傅清玉正色道:“雷大哥,这件事情我郑重请求你,不要跟任何人提及。并不是我不相信其他的人,只是今天天恩寺发生的事情实在事出突然,在没有弄清清事实的真相之前,还望雷大哥可以帮我保守秘密。” 雷飞看了傅清玉好一会,终于道:“好,我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 傅清玉苦笑:“多谢你,雷大哥,并不是我不相信任何人,只是有些事情,再没有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之前,我不想打草惊蛇。” “我明白。”雷飞点点头,心里却想,希望自己的头儿不是这位傅小姐口中所说的“蛇”吧? 傅二公子带来的京城京畿卫果然神勇,一下子就制住了那些贼人的主力。那些贼人竟然像立了生死状似的,誓死不投降,被擒住后一个个吞服毒药而亡。傅二公子冷眼瞧着,一时也毫无办法。 傅清玉看到树林里横七竖八躺满的尸体,不由蹙紧了眉头。这种舌下暗藏毒药的方法,她以前曾见过她的师父给她的“医通”上有记载,据说也是薛氏祖上流传下来的方法,只是这种方法太过阴毒,是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胁迫他人服从于己,才采用的方法。所以,薛氏祖上曾把这种方法禁用。如今这个法子居然显现在这个世上,那么也就是说,薛氏医术被泄露了,而泄露这个法子的人,不用说也就是她的同门的人,也就是逼她的师父逃走的人。 “二哥,我看这些人想必是答应了那个幕后之人的条件,如果事情败露的话,齐齐服毒而死,那样的话,至少他们的家眷,后半世可以无忧。”傅清玉转过头去,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二哥哥,这些都是死士,你问不到什么的。” 傅二公子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吧。“ 傅清玉想了想,问道:“不知道慧觉他们……他们脱险了没有?” 傅二公子笑了笑:“那个慧觉,是我亲手教他的武功,那些黑衣人不是他的对手。”他转过身,朝前面走去,“放心吧,天恩寺的寺僧们都回去了,天恩寺也该重新修缮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是普通的山贼叛乱,官府自会备案的。” “二哥”傅清玉一个箭步上前,拦在傅二公子面前,“二哥身为朝廷二品吏部尚书,难道不仔细查证一下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就如此草率地下定论吗?” “清玉”傅二公子冷声道,“这是朝廷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不要管这些。” “二哥”傅清玉急道,“这当然关我的事情,我的师父因了这件事情下落不明。我做为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寻找师父的下落,难道不应该吗?” “清玉,你的事情二哥自会帮你处理,你师父,我也会帮你寻找。你只管乖乖入宫做好你的本份即可”傅二公子冷声道。 傅清玉急道:“二哥……” 可是傅二公子已经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对冬梅冬蕊吩咐道:“你们两个,把你们小姐扶回去,让她好好呆在家里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小姐走出房门半步” 傅清玉十分讶然地望着傅二公子子,自己的二哥这是怎么了?是糊涂了吗?她知道自己的二哥一向以处事严谨出了名的,吏治严明,怎么如今会如此草率地把这件事情完结了呢? 她记得,当时她故意诱惑韩老六的时候,那个大老粗似的韩老六当时就露了口风,说自己是东方军营的。东方军宫,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钱太师的部下……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面无表情地自身边走过,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她忽然心中一凛,难道说那位钱太师真的是不好惹的人物,迫使像她的二哥这样坚持正义的人,都不得不对他让步吗? 冬梅冬蕊走了过来,冬梅扶着傅清玉,低声道:“小姐,我们还是走吧。” 傅清玉不再坚持,点点头:“好,我们回去。”竟然十分温顺地由冬梅冬蕊搀扶着朝马车那边去了。 这边的情况刘玉薇很快就知道了,她当然少不了数落傅二公子几句,然后就赶过去安抚傅清玉去了。 “妹妹没事吧?”马车徐徐开动,刘玉薇与傅清玉共乘一辆马车。赶马车的是一个老手,把马车赶得又平又稳,茶盏里的水一滴也没有倾洒出来。 “姐姐多虑了,我能有什么事?”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二哥说得对,我实在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那怎么算是多管闲事?”刘玉薇不满道,“你二哥就是太霸道了,那可是你师父啊,哪有作弟子的不担心师父的?” “我相信二哥,可以帮我找到恩师的。”傅清玉笑笑,似乎真的把薛红英的事情放下了。 “清玉,我再跟你二哥说说,让他别对你那样……”刘玉薇着急道。 “没事的,我反正还有一天就回宫去了。如果玉薇姐姐不放心我的话,那明天姐姐过来陪我好不好?”傅清玉含笑道。 “只要你不要怨恨你二哥就好。”看到傅清玉的脸色如常,刘玉薇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点点头道:“好,姐姐明天过来陪你。” 第二天,刘玉薇果然遵守诺言,一大早就到城南别院来陪着傅清玉,而傅清玉也似乎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事情一般,和刘玉薇赏赏花,品品茶,绣绣花,一整天的时间就在快乐的氛围中过去了。 天色暗了下来,刘玉薇留在城南别院,吃过晚饭之后,这才带着丫环们离去。 一夜平静地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对于傅二公子的暗中的“软禁”,傅清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反抗,或许是真的感受到了傅二公子对自己真正的担忧,或许是不再让自己的二哥为了自己的安危担忧,傅清玉乖乖地接受了二哥的安排,第二天就入宫去了。 只是在宫里的轿子来接的时候,冬梅与冬蕊拉着傅清玉的手泣不成声,傅清玉少不了一番细声安慰,这才起身登轿,回宫去了。 一直目送着傅清玉乘坐的轿子自转角处消失,冬梅与冬蕊这才擦干眼泪,迅速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把手中的纸条摊了开来,看了一遍,就着桌子上的烛火烧了,然后两个相视片刻,脸上均露出了笑颜。 京城,太师府。 “一群饭桶”屋子里传来了一声怒吼声,接着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陶瓷茶盏摔碎在地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噤若寒蝉。 这一声怒吼与那些碎裂在地上的陶瓷碎片均出自于一人之手。那个人五十开外,一身华服,短须,鬓发有些花白。如今这人一脸暴怒,手一挥,旁边的一个精致的花瓶应声落地。 “整整三千人,居然连天恩寺里那几百个手无寸铁的和尚都搞不定,本太师还要你们这些人干什么”怒吼声仍旧一波*地传了过来。 旁边一个谋士模样的人忙挥手让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出去,然后陪笑道:“太师请息怒,这件事情是我们疏忽了。我们哪里想到那群秃驴竟然如此固执呢?” “管他们做甚把他们连寺一起炸了,不就好了吗?真是妇人之仁”钱太师怒气冲冲道。 李姓谋士再次陪笑道:“太师莫要生气,这次贺将军让他的部下带兵攻打天恩寺的时候,没有了解清楚清况,其实当时寺里面,还滞留着宫里的傅司药,还有一位是刘大人的千金。” “她们怎么会在那里的?”钱太师双目如电朝着李姓谋士扫射过来,“我们派去的人的身份,被那两个小丫头识破了吗?” “那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而已,能成什么气候”李姓谋士不以为然道,“都是久居闺阁之中的富家小姐们,见了这番情况恐怕连胆都吓破了,哪里还去怀疑我们派去的是些什么人呢?所以,太师尽管放心好了,一切都依计划进行着。” 太师猛然转过身来:“听说京城京畿卫不是去剿匪了吗?” “那有什么,不也一样抓不住人?”李姓谋士得意道,“太师不要忘记,那些人可是配给了毒药的,绝不会泄露我们半点秘密,否则的话,他们的家眷……” 正文第五百八十三章再议婚事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八十三章再议婚事 (近来,看到一些不好的评论,说这书太长了什么的,看了心里很郁闷。在这里,素素要说两句。其实,这文到了这个时候,也是完结的时候了。如果说为了完结而完结的话,那十分简单,三言两语就搞定了。但是,这样的话好吗?素素对于结局早有了一个既定的框架,如此坚持写下去,只不过想把心上的那个框架写出来而已。喜不喜欢也只能各凭大家的喜好了。) “那就好。”钱太师点点头,“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毕竟让朝廷三千军士扮作山贼,去扰民清静,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李姓谋士笑道:“这个太师请尽管放心,公子的神机妙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听昨天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三千个贼寇全部服毒而亡,无一生还。皇上对此十分生气,还大大训斥了那位年轻的傅尚书一顿呢。” “公子果然早有安排,让傅家与赵家那一边抓不到一丁点的破绽,也只能够哑巴吃黄莲了。”钱太师呵呵笑道,旋即又拧了一下眉头:“只不过这东方军营的三千将士……”钱太师沉吟道,“要怎么处理才好?” “这有何难?”李姓谋士笑道,“我听说城郊附近常有山贼出没,这件事情大可以当作那三千将士真的出去剿匪,然后与山贼同归于尽,立下赫赫大功,至于那些山贼,大可以找到附近村落的一些村民,利诱过来,然后让他们假扮山贼,这样的话,这件事情不就可以圆过去了吗?” 钱太师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如今他的女儿钱贵妃诞下皇子,倍受当今圣上的宠信,他将此事弄虚作假,上报上去。再让自己的女儿吹吹枕边风,皇上日理万机,哪会抽得出空来关注山贼的事情?这样一来,此事不仅能够蒙混过关,说不定皇上龙心不悦,还会封赏都说不定呢。 想到这,钱太师觉得十分高兴,于是大大嘉奖了李谋士一番,然后到书房拟定文书,再叫几个亲信进来,把一些事情细细交待了一番,这才打发他们出去。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走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正是钱太师的儿子,钱国舅。 这个钱国舅每天除了游手好闲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仗着姐姐入宫当了贵妃娘娘,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成了一个标准的啃老族。 今天一大早,他早早起来,逗了鸟,又与他屋子里那十多二十房的妻妾打闹了一阵,才想起前不久从外邦托人带来的一条哈巴狗儿来。 那是一个下面的官员为了仕途晋升,特地让人从外邦引入中原的一只通体雪白的哈巴狗。为了这只狗,他还不特地配了两个仆私役给它,也算是享受了主人级的待遇了。 这位钱国舅,溜了一会狗,又觉得无聊起来。于是便朝父亲的院子里走去。 钱夫人正在院子里徘徊,见儿子过来,忙一把上前扯住儿子的衣袖道:“儿啊,你要去哪?” “去看看爹呗”钱国舅看看钱夫人,再看看满院子的丫头婆子,有些纳闷道:“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全跑到院子里来了?” “儿啊,你就别进去烦着你爹了,你爹正在里面大发脾气呢,把一屋子的人都赶出来了。你先在外面等等,等你爹消了气,你再进去啊。”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爹生那么大的气?”钱国舅不以为然道。 “不过是一些山贼的事情。”钱夫人也不太清楚,“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昨天发生在天恩寺那些山贼围寺的事情。” “那有什么好烦的,把那些山贼一个个抓起来不就行了?”钱国舅漫不经心道,忽然有些奇怪:“那伙山贼攻打一座寺庙干嘛?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抢……” 天恩寺他也去过几次,除了和尚就是佛像,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更不用说抢了。 “听说当时山上有两位女施主,在山上烧香烧还愿。一个是刘大人的女儿,另一个就是如今傅尚书的妹妹,听说年方二八,都出落得如花似玉的,那伙山贼就冲着她们二人去的……” “母亲你说什么?”钱国舅不由瞪大了眼睛,眼睛里瞬时放了亮光来,“那个傅尚书的妹妹,是不是排行第六那个?” 钱夫人看了一眼儿子,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曾经与那个傅六小姐差点就有了婚约的,不由笑道:“是啊,就是那位傅六小姐。” “真的是她?”钱国舅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的样子出来。自从宫门口处一见之后,他就魂牵梦绕,一心想着早一些抱得美人归。谁曾想那个傅大夫人太过于废物的话,此时此刻,他恐怕日日对着美人,夜夜笙歌了。 一想到那些陈年往事,钱国舅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怒气压在心里面。当然,他把这一切都算在了那个傅大夫人的头上。心想,当年的那场阴差阳错,说不准就是傅大夫人暗中捣的鬼,怕她生的那个平庸的五小姐嫁不出去,就算计到他国舅爷的头上来了。 如今,幸好那个傅大夫人也病死了,而在他心中的这一个平生最大的遗憾,一经撩拨开来,便再也收不回去了。 他看着钱夫人,满怀希望地问道:“娘,那个傅六小姐,哦不,那个傅司药,应该还没有婚配吧?” 钱夫人想了想道:“我听说那位傅小姐年底才及笄,所以现在还未定亲,不过……” “没有定下亲事,那就太好了。”钱国舅喜不自禁道,“我正担心这个小美人已经许配与他人了呢,没想到她,她还在等着我……” “儿啊,那位傅小姐心高气傲得很,又救过太后的命,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我看这桩婚事……”看到自己的儿子又开始想念起那位傅小姐来,钱夫人不由忧心忡忡道。 “这有什么,这本来就是一桩好姻缘嘛。”门口处一个洪亮的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钱太师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爹,你答应了?”钱国舅兴奋地叫道。 “老爷,你这是……”钱夫人又气又急,忙拉过钱太师,低声道,“老爷,你糊涂了?你忘记了,上一次,就是因了这桩婚事不成,我们的儿子整整闹腾了一个月,后来才平静下来,你现在又纵着他,恐怕到时候又要…….” 钱太师摇摇头道:“夫人,你所言差矣。上一次,也不是我们的错,是傅家的人算计我们,给我们钱府送来了那样的货色,不要说我们的儿子,就是宫里的钱贵妃都恼怒得很。本来我想借此参傅家一本的,可是皇上却偏袒着傅家,害得我们的儿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帮我们的儿子完在心愿才是。” “老爷”钱夫人愕然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你平日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老是说我们的儿子不学无术,能够娶得上傅家那个五小姐已经不错了……” “那是以前。”钱太师不以为然道,“那个时候,我们的儿子不懂事,不过现在我们的儿子有了这次教训之后,长大了,出息了,也会思考问题了,所以,这门亲事我们非得给他办妥不可” 钱夫人再度愕然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我们的儿子长大了?出息了?她怎么就看不出自己的儿子哪里长大了,哪里出息了?除了以前没有养狗,现在养了只哈巴狗除外…… “夫人你就放宽心吧,我们的儿子如今也长大了,也该正正经经地娶个媳妇过门,生个孙儿让我们抱抱了。”钱太师说得极其轻松,似乎胸有成竹,自家儿子笃定会娶到那位傅家小姐似的。 那边,得到父亲应允的钱国舅的心里面乐开了花,一把抱起雪白的哈巴狗,一溜烟地跑到了院子外面,开开心心地寻他的那些猪朋狗友玩去了。 傅清玉回到尚宫局司药房的时候,拿了些从宫外带回来的胭脂水粉,分给其他的姐妹。 一看到是“国色天香”出产的东西,姐妹们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笑着谢了。同时,话也多了起来。 其中一个叫做红瑾的掌药说道:“傅司药,你不知道,在你离宫的这几天里,外面出了一件大事情。” “哦,什么大事情?”傅清玉淡淡道。心想,莫不是那些假山贼攻打天恩寺的事?这件事情,她还是当事人呢,清楚得很,不知道传到宫里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版本?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是,红瑾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红瑾说:“傅司药,你知不知道,最近西凉那边发生了叛乱,当今圣上派赵家军开拔到西凉,帮助镇压叛军去了?” 西凉是中原邻近的一个小国,虽然自称为王,也设有国王与王后,但一直臣服于中原这一方,而且两国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西凉发生了叛乱,西凉国王求助于中原皇帝,皇帝不用说也会出兵协助。 傅清玉讶然的是,如今皇上居然派出的是赵家军,看来西凉那边的叛乱还不算太小。 正文第五百八十四章鲍鱼宴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八十四章鲍鱼宴 傅清玉本来想着这外邦叛乱的事情,那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不关她一个弱小女子的事情。不过,接下来红瑾的话却让她吃惊不已。 红瑾看了看傅清玉,语气有些酸溜溜道:“傅司药,你听说没有,这一次出征西凉,统领赵家军的是谁吗?居然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啊。听说今天一大早,在军校场上,十万赵家军点将完毕,赵二公子一身银色战袍,手持银枪,坐于马上,那个威风凛凛的样子,可是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忠靖侯……“ 赵子宣竟然出征了?竟然还是今天一大早,在她入宫之前? 她讶然的是,一则赵子宣一个无官无职的人,竟然会统领十万赵家军,当今皇上难道是在开玩笑吗? 二则赵子宣既然知道自己要远征西凉,怎么不事先告知自己一声呢?哪怕是派个小厮,送封信到城南别院也行啊。难道真的出行得如此仓促,竟然连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红瑾似乎看出了傅清玉的一些疑惑,说道:“其实我听说,赵二公子此行是代父出征的,想想也是,虎门无犬子,像赵家这么赫赫有名的将门之人,哪一个不是熟读兵书,胸怀大志的?何况皇上那么相信赵家的人,让赵子宣借机立功,以后封爵便有望了。我看,这一次皇上明摆着要重用赵二公子了。” 说到这,红瑾羞涩地笑了:“赵二公子得胜归来,想必皇上一定会大大重用,到那个时候,京城无论哪家小姐嫁与赵二公子,就是妻凭夫贵,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红瑾,你又在做什么白日梦这种美事,哪里能够轮得到你的人家赵二公子此次赶赴西凉,可是去接未婚妻的我看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本份,少惹出些事情来连累大家,那我们就烧香拜佛,感激不尽了。”门外,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傅清玉一惊,柳眉一扬。赵子宣何来的未婚妻,而且还是西凉国的? 那个大嗓门的叫做绿裳的宫女风风火火地奔了进来。刚才她在窗外面听到红瑾说的话,一个按捺不住,便在门外驳斥了两句,一进门才发现傅清玉也在里面,一时间不由尴尬起来,叫了声:“傅司药” “绿裳,过来坐吧。”傅清玉压下内心的震惊,含笑伸出一份胭脂水粉的套餐,递给这个宫女,“个个姐妹都有了,我也给你留了一份。” 绿裳伸手接过,道了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傅清玉,“傅司药,刚才红瑾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傅清玉马上明白了她这话里的意思,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傅清玉笑笑道:“其实你们大家都误会了,我与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上次发生的那个事件,纯粹是一场误会,是赵二公子的一次胡闹而已。再说,我二哥已经把赵二公子交与忠靖侯爷好好管教。忠靖侯爷为人正直,狠狠地管教了那个不肖子,还亲自上门来道了歉,我父亲与二哥已经接受了忠靖侯爷的歉意。这件事情算是已经过去了。” “这样啊。”绿裳这才释然,“难怪呢,本来我们还以为傅司药会与赵二公子……” “你们不是说赵二公子有了未婚妻了吗?”傅清玉迅速转移了话题,把话题移到了赵子宣的身上,尽管心里面隐隐约约有疼痛划过,但她还是稳住心神,故意说下去,“其实关于赵二公子早就订了娃娃亲的事情,我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当忠靖侯上门欲要提亲的时候,我爹爹很快就回绝了这门亲事。”说到这,傅清玉低下头去,“我爹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不舍得让自己的女儿给人家做妾室……” “你爹这样做是对的。”绿裳接口道,“我入宫的时候,我娘就对我说,宁做贫家妻,不做富家妾,讲得就是这个道理。” 或许是因为傅清玉对这两个宫女敞开了心扉,那两个宫女于是不再避着她,一下子说开了。 绿裳道:“傅司药,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赵二公子原本是订过亲的。这一次,要不是西凉国王来信向皇上求助,在信中提到以前的婚约的话,我们大家都还不知道呢。听说那个西凉的未婚妻,是西凉国王最小的一个女儿,传闻生得花容月貌,号称西凉一枝花。所以,此次出征,皇上特地派了赵二公子前往,也有表明诚意的意思。” 赵子宣的未婚妻?西凉国的公主?傅清玉不由苦笑,这究竟是哪出跟哪出啊,怎么她不在宫里的这几日里,竟然出现这么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居然连赵子宣的未婚妻都跑出来了? 红瑾有些不以为然:“西凉国的公主又怎么了?西凉不过是臣服于我们的一个小国而已,让赵二公子去娶他们国家的公主,算是抬举他们了。” 要知道赵子宣乃是三公主所出,是当今皇太后的嫡亲外孙,是皇亲国戚,让太后的亲外孙去迎娶西凉小国的公主,也算是给足西凉面子了。 绿裳低斥道:“红瑾,你就少说两句,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红瑾不情愿地咬咬嘴唇,没有再说下去。 这下,傅清玉总算弄明白了,原来这个赵子宣是名草有主了啊?那他还来招惹自己干嘛来了?难不成他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想要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啊 想得美那也不问问她傅清玉答不答应 傅清玉可不愁天下无芳草,就算放弃掉整片森林,也绝不给人家做“二”的 心中的怒气渐渐升了起来,傅清玉冷声问道:“那你们知道,赵二公子什么时候出征回来吗?” 红瑾想了想道:“依赵家军的神勇,我看这个行程,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也该回来了。” 傅清玉心想,那好吧,赵子宣,我就等你一个月,看你到时候给个什么解释给我 由于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饭的时候傅清玉顿时没了胃口,草草扒了几口就让人撒了下去,然后到房间里去睡了。 一觉醒来,有宫女在外面报道:“傅司药,皇后宫里的馨儿在外面候着,说是有事要见司药。” 皇后宫里的人?傅清玉觉得奇怪,自己与赵皇后自从那一次在后花园里见过一面之后,再没有了联系。如今她派遣了一个宫女过来,所为何事呢? 心下疑惑,便迎了出去。一看果然是赵皇后身边的宫女馨儿,正坐在司药房的正堂里东张西望,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 一见到傅清玉出来,馨儿忙站了起来,说道:“傅司药,皇后娘娘那边的娘家人过来玩,带了两个小孩子过来,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正在闹肚子呢。皇后娘娘让司药熬些止泻的汤药,给两个小孩子服下。” 皇后的人生了病,司药房怎敢怠慢?傅清玉也不敢假他人之手,对于红瑾、绿裳两个,她还是相信的。所以,她马上召了红瑾、绿裳二人过来,让馨儿带着她们二人到皇后娘娘的宫里面去了。 她们走了以后,傅清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皇后宫里的东西,那是经过严格检验的,哪里还会出现什么消化不良的状况发生呢? 不过,如果那些小孩子被某些别有居心的人利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傅清玉马上警觉起来,这司药房除了司药之外,还设有典药二人,掌药二人,女史四人。而她来的时间不长,除了与经常打交道的两个掌药红瑾与绿裳之外,对于其他的司药房的宫女们,只不过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而今,赵皇后派了人来,就把她的两个得力助手调走了。不过,赵皇后与她并无利益冲突,不可能害她。那只能说,有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赵皇后,间接地把她的人调走了。 那么,接下来的话,会有什么事情可能发生呢? 傅清玉神色凝重,慢慢走着。 司药房四周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忙碌着。 外面传来几个宫女的欢笑声:“……你听说了没有,贵妃娘娘说了,今天大军出征,为了犒赏三军,皇上把御膳房里珍藏的鲍鱼全部开了封,剩下的既然从冰库里取了出来,不宜久留,所以贵妃娘娘说了,晚上各个宫里的晚膳就以鲍鱼为主……” “真的?”是另一个宫女的声音,“那太好了,我入宫这么久了,还没有尝过鲍鱼的滋味呢……” 两个宫女说说笑笑自司药房的门前走了过去。 傅清玉笑了笑,看来这些宫女们真的连鲍鱼也没有吃过,刚一听到有好东西吃的时候,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走回司药房。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把一张洒金笺的方形纸张放到了桌子上:“傅司药,这是今天早上两名掌药写的,今天太后喝的滋补汤,您过目一下。” 傅清玉伸手拿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却怔住了。 正文第五百八十五章巧安排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八十五章巧安排 不错,这是红瑾与绿裳二人预定的,今天太后所用药膳汤的配方,七色花炖雪蛤,是傅清玉在休假之前就拟定好了的。 七色花没有问题,雪蛤也没有问题,问题就是今天晚膳的主菜系是鲍鱼。 七色花性微凉,与鲍鱼的服食时间一定要超过五个时辰,不然的话,其药性就会与鲍鱼起冲突,形同巴豆的功效,会使人腹泻如注。对于像太后这样年事已高的人来说,这样的急症是根本承受不住的。 今天怎么那么巧,在太后的药膳汤订好的的时候,钱贵妃就发话下来,说是要用鲍鱼作主菜呢? 更让傅清玉感到奇怪的是,这鲍鱼会与七色花起冲突,这还是傅清玉熟读了“医通”之后,才记下来的一些避忌。常人是不会知道有这样的药效冲突的,但是如果住在海边的人就另当别论。 由于鲍鱼产自海边,而七色花也倚着海边成生,所以,久居沿海的人,当然知道这两种东西是绝不能够混在一起食用的。 如果今天的情况万一她没有发现的话,那么,出了事情的话,责任会落在谁的头上? 傅清玉不由眯起眼睛,钱贵妃一向不理御膳房的事情,如今却突然插手管了起来,这说明什么? 这样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似乎也太明显了一些。 傅清玉低头微微一笑,看来那位钱贵妃真的把自己当成是赵家的人,跟自己杠上了。 旁边的那名小宫女有些奇怪地看看傅清玉,忍不住问道:“傅司药,这个,有问题吗?太后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傅清玉笑着摇头:“这能有什么问题?这可是我精心为太后挑选出来的一味滋补汤,七色花性凉,而雪蛤是暖的,冷暖中和,对太后的身子最发不过。” 小宫女似乎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见傅清玉这么一说,这才高兴起来:“这个方子是一大早的时候,红瑾姐姐交与我的,那个彩梅一个劲地催我快交到太后那边去,免得太后那边要催了。我本来就打算让司药先看看,可彩梅偏偏说我一点也不怜惜司药,司药刚回来,就让司药劳神……”那名小宫女抬起眼睛,有些害怕地看了傅清玉一眼,“傅司药不会怪我吧?” “你这个小丫头别看年纪小小的,这责任心倒挺强的,我哪会怪你呢。反之,我还要嘉奖你呢。”傅清玉笑道,心里却寻思着,彩梅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应该是她司药房的人吧?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司药房里设有的两个典药之中的一个。 “多谢傅司药夸奖。”那个小宫女可能是入宫不久,思想比较单纯,受了夸奖,整张脸顿时绽开笑容,看着傅清玉笑得眉眼弯弯的。 傅清玉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莺。”那名小宫女笑眯眯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莺,你这样做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傅清玉肯定了她的行为,“要知道皇太后的凤体的安康可是牵扯到国家社禝的事情。如果太后凤体欠安的话,那么皇上必定无心朝政,国家就会动荡。这样一来,就给外敌以可趁之机,所以,我要嘉奖于你,你到后边账房那边去领二十两银子的奖银吧。” “这个……”小莺吓了一大跳,忙摆手道,“傅司药,小莺只是做了自己本份的事情,实在不劳司药大人赏赐……” 傅清玉不由笑了:“真是一个老实本份的孩子。这样吧,本司药既然话已经说出口,就不打算收回来。这笔钱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看到小莺一脸为难的样子,傅清玉不由露出笑意:“这区区二十两银子真的让你如此为难吗?那这样好了,本司药自入宫以来,也没有请你们吃过什么好东西。你既然不想领赏银的话,那本司药就出三十两银子,合着你那二十两银子,到外面采购些鲍鱼回来,请你们大吃一顿如何?” 小莺马上眼睛里露出了惊喜的目光,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为家里曾经采过药,懂得一些药理,所以才被调到司药房里来。至于鲍鱼的滋味,不要说吃过,那是见都没有见过的。 不过,她毕竟是老实的孩子,看到傅清玉似乎忘记了今天晚上的晚膳,便提醒道:“傅司药,奴婢听说今天晚上宫里的晚膳是鲍鱼…….” 傅清玉看着她笑道:“小莺,你入宫没多久,可能不太懂这宫里的规矩。虽说宫里大宴宾客,把冰库里的鲍鱼全部取出来供大家品尝。但是,宫里这么多人,每人一杯羹,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人呢?所以啊,我们自己买些回来,好好吃它一顿,岂不更好?” 小莺一听,不由笑了,马上欢欢喜喜地答应了。于是傅清玉拿出尚宫局的玉牌,交与她到外面去采购东西。 临出门的时候,傅清玉叫住她:“小莺,你知不知道我们司药房里谁最懂得鲍鱼的烹饪之法?” 小莺马上笑道:“傅司药,这个您可问对人了。不瞒您说,彩梅的家乡可是南方沿海地区,那里海产可丰富了。彩梅刚才还对我们几个北地来的说,说她最会鲍鱼的烹饪之法了,所以,这个彩梅是最好的人选。” 傅清玉差点从心里面笑出来,她忍住笑道:“那好,你快去吧,顺便把这件事情跟彩梅说说,今天晚上就让她来掌勺,这样的话,我们整个司药房里的人可就有口福了。” 小莺高兴地应了。 傅清玉又笑着拿起那张洒金笺的纸张:“这个,就呈去给太后过目吧。看太后有什么意见没有?” 小莺高兴地接过纸张,带上尚宫局的玉牌,欢欢喜喜地去账房领银子去了。 傅清玉敛了笑容,看了小莺的背影良久,这才慢慢坐回到椅子上。 司药房有自己的小厨房,而且在尚宫局里,司药房也是独立一座院落。下午的时候,傅清玉亲自到小厨房里,给太后熬药。 新采摘下来的七色花果然娇嫩,傅清玉轻轻一碰,一股沁人的香气便迎面扑来。傅清玉亲自动手,把花瓣一片片清洗干净,这才加入雪蛤和糖片,放在灶上细火慢熬。 太后的药膳汤需要熬制整整三个时辰,按现在的时间推算的话,至少也要等到晚膳之后。再把药膳汤倒出来,摊凉一会的话,那也等不到晚膳之后五个时辰。 这个时候,小莺领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宫女走了进来,两人向傅清玉见礼。 傅清玉定睛看去,见那个宫女比小莺略长几岁,十五六岁的样子,俊秀的模样是宫里的宫女中算是姿色上乘的。鹅蛋脸,杏眼柳眉,粉面含春,兼之体态婀娜,果然是一个风流人物。 彩梅见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于是装作羞涩地低下头来:“奴婢彩梅参司药大人。” “不必多礼。”傅清玉含笑道。见这个丫头滴溜溜不停转动着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心思活络,喜欢攀炎附势的人,这种人,如果投靠了钱贵妃的话,那是极有可能的。 她一早就怀疑是自己司药局里的人泄露了太后今天的饮用的药膳汤的药方,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那就是面前这位彩梅去向钱贵妃通的风,报的信了。 “彩梅,听小莺说,你自小就有一手好厨艺,是这样的吗?”傅清玉含笑问道。 大概没有料到新来的司药会如此抬举自己,彩梅脸上的笑容愈发妩媚:“回傅司药的话,奴婢自小家境贫寒,家父开了一间小食坊,奴婢也从父亲那里习得一两手厨艺。” 傅清玉笑道:“彩梅姑娘,你太自谦了。听小莺说,在尚宫局,甚至在整个宫里,你的厨艺也是小有名气的。本司药还听说,你刚入宫的时候还想到司膳房去,是吗?” 彩梅有些讶然地望着面前这位新任的司药。她没有料到,面前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新任司药,入宫才没多久,竟然把自己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下微凛,连说话的语气也恭敬了几分:“回傅司药的话,奴婢刚入宫的时候,由于对烹饪膳食颇感兴趣,当初是想着到司膳房去的。不过,现在奴婢在司药房里也做得很好。” “那就好。”傅清玉含笑道。心下却冷笑道,这个彩梅,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要她如此屈尊呆在她不喜欢的司药房里,真是太委屈她了。 “本司药自从入宫以来,还没有请你们吃过好吃的东西。如今趁这个机会,索性一并请了吧。还得劳烦彩梅大显身手,露几手绝活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一饱口福。” 一听到是这位新上任的傅司药自己掏的腰包,吃的还是鲍鱼,彩梅哪还顾得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满口应承了下来:“傅司药请放心,今天晚上奴婢一定竭尽全力,不会让傅司药失望的。” 正文第五百八十六章太后的规矩 第五百八十六章太后的规矩 彩梅的手艺果然了得,只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整出一桌香喷喷的鲍鱼宴出来。 由于鲍鱼价格昂贵,尤其是质量好的,就贵了很多。所以五十两银子,也不过刚好够一人三四个,但对于这些几乎没吃过鲍鱼的宫女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一顿晚宴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气氛融洽。 宫里果然有鲍鱼分,但到了尚宫局底层的宫女的手里的时候,只剩下一些清汤寡水了。所以,那些宫女们更加佩服傅清玉的英明决策。 撒了宴席,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傅清玉打了个呵欠,道:“我刚回宫,乏得很。彩梅,你帮我把太后的药膳汤倒盛在银碗里,给太后送过去吧。” 彩梅没有料到这位新来的傅司药居然会如此信任自己,眼中顿时露出惊喜的目光。她本来就是一个野心勃勃,一心想上位的人,如今得了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去伺候太后,怎么不感到兴奋? 于是,她响亮地应道:“傅司药请放心,我一定会伺候好太后的。” “那就好。”傅清玉微笑道,“你是一个聪慧伶俐的人,如果太后那边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大大提拔你的。” 彩梅狠命地点头,对于傅清玉能给这个她有机会上位的机会露出欣喜的目光。 傅清玉又打了一个呵欠,摆了摆了手:“好了,你下去吧,我要睡了。” 彩梅喜滋滋地退了出来,她虽然容貌生得好,无奈运气不太好,自入宫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下等宫女,如果这一次,能蒙太后看中的话,那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就……. 她满心高兴,拿着傅清玉早就盛放好的炖盅,放入食盒之中,快步朝着太后居住的宫殿走去。 她打了灯笼,才走出一小段路,就看到远远的红瑾与绿裳打着灯笼走了回来。于是她赶忙殷勤地上前,叫了声“红瑾姐姐,绿裳姐姐,你们回来了。今天傅司药请大家吃鲍鱼,留了两份给你们,还在灶上热着呢。” 红瑾笑道:“多谢你,你真有心。”她疑惑地看了看彩梅手里的食盒,她认得这是送往太后宫里的食盒,略带纳闷地问道:“咦,彩梅你这手里提着的,可是送到太后那里的?” 彩梅下意识地把食盒朝着身边靠了一靠,似乎有些害怕红瑾抢自己的头功似的:“红瑾姐姐,傅司药今天刚从宫外回来,乏力得很。就让奴婢把药膳汤送到太后那里去。” 红瑾眼中闪着疑惑,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道:“好,那你去吧。” 彩梅见红瑾没有抢她的功劳,十分开心,说了几句便走了。 “怎么回事?”绿裳有些纳闷道,“我记得傅司药一向做事严谨,轻易不会易手他人前去给太后送药。就连我们,也要细细叮嘱一番。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对于这个彩梅就如此放心?” 绿裳摇摇头,她也对此纳闷不解。 彩梅高高兴兴地朝着太后居住的宫殿走去,一路上春风得意,说话也说得特别大声,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引得下边的宫女们纷纷侧目。 红瑾走进司药房,见傅清玉并没有去睡,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里看书。不由讶然道:“傅司药还没睡吗?我听彩梅说司药身子不适……” 傅清玉笑笑道:“刚刚小睡了一会,现在精神好多了。”她抬头望着红瑾,眼着透着亮光,“你们回来的时候见到彩梅了?” 绿裳点点头:“在司药房的门口见到了。” 红瑾忍不住道:“那个小妮子的花花肠子谁人不知?一心想着攀高枝,平日里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要是讨得太后欢心的话,那她岂不是更加得意了?” 傅清玉笑笑:“不会的,我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若是能被太后赏识的话,那一定会记住我的恩德的。” 绿裳不以为然:“会吗?这个死妮子我可是最了解她的了。我是与她一起入宫的,她那个性子,可是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的。”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那我就成全她好了,不过,像她那么聪明的人,会记住我的恩典的。” 红瑾与绿裳对望了一眼,都露出半信半疑的目光。 傅清玉一脸自信:“你们不信吗?那就好,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何你们输了的话,这个月的轮值就让你们两个来做如何?” “那要是司药输了呢?”红瑾不依不饶道。 傅清玉微微一笑:“若是本司药输了的话,那这个月的轮值就让本司药一人包了,如何?” 由于傅清玉本来就是一个没有脾气没有架子的人,又与下面的宫女们打成一片,所以红瑾也不怕她,伸出手来:“那好,我们击掌为证。” 傅清玉笑笑,伸出手掌,分别与她们二人击掌,开始了这场赌局。 窗外有一个婆子的人影闪过,看到这样的场面,摇了摇头,回去就向崔尚宫禀报道:“崔尚宫,老奴今天晚上碰巧路过司药房,就看到傅司药正与两名掌药闹成一片呢。这个傅司药,根本没有一点主子的气派,软绵绵的,以后准被那两个丫头骑到头上去” 领教过傅清玉厉害的崔尚宫冷哼一声:“周妈妈,你难道忘了这个傅司药的厉害了,过了这些日子,你屁股上的伤疤好了,就忘了疼了?” 周妈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屁股,那整整二十板子的疼痛她可是一世也忘不了的,因了这顿板子,她整整在床上躺了十天,让底下的那些低贱的宫女们暗地里取笑了好一阵子。这个仇,她可是一定要报的。 不过,看今天傅清玉这副软弱的样子,她的胆子又上来了:“崔尚宫,这个臭丫头给我的耻辱,老身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还有那个惠姑……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定不会让那个惠姑有好下场的” “那好,你就好好地给我盯着,那个傅家六丫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贵妃娘娘可是对她欣赏得很。”崔尚宫说道。 “欣赏傅家那个臭丫头?”周妈妈冷笑道,“我就不信,那个软弱到全司药房的人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的人,哪里值得贵妃娘娘欣赏了?”周妈妈冷哼了一声道,“上一次那件事情,只能算是她好运,碰巧撞到了那个惠姑罢了。我看司药房里的那个彩梅就比她精明多了。” 崔尚宫看着周妈妈摇摇头,颇有些取笑她目光短浅之意。但也不说破,只冷笑一声,“今天司药房里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妈妈献媚地笑着,凑近崔尚宫说道:“禀报崔尚宫,这个老身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今天晚上,那个傅司药拿出五十两银子,到外面买了些鲍鱼回来。哦对了,那些鲍鱼哪里及得上宫里冰库里珍惜的?都是些中等货色,偏偏那帮丫头们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真是让人发笑” 周妈妈借机嘲讽一笑,终于把心口的那股恶气吐了出来。看到崔尚宫有些耐烦地盯了她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 她嘻嘻笑了一声,道:“瞧我这张嘴,真多话。呵呵。” “那你就拣要紧的说,今天司药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崔尚宫冷冷道。 “其实,今天司药房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周妈妈想了想道,“除了那个新任的傅司药拿出五十两银子出来之外……” “那彩梅呢?你刚才不是提到她了吗?”崔尚宫忽然说道。 “彩梅那丫头,一看起来就是一个乖孩子。”周妈妈不知道暗地里收了彩梅多少好处,说起彩梅来滔滔不绝起来,直到崔尚宫再次朝她瞪眼睛,她才收住话头。 “彩梅那个丫头,此次做得真不错,把探得的司药房为太后熬的药膳汤的名字偷偷报给了贵妃娘娘,所以贵妃这才会向下令司膳房铺经浪费一回,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才有口福吃得到那么好的鲍鱼……”周妈妈喜滋滋道。 “是吗?”崔尚宫冷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向那个傅司药讨了份差事,要去给太后送药膳汤?” “那个机灵的丫头,这玲珑心可比别人多几分。”周妈妈笑道,眼里全是赞许,“我看这件事情过后,那个丫头必定会讨得太后的欢心,步步高升也是不久将来的事情了。” “你就那么看重彩梅那个丫头?”崔尚宫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这给太后送药汤可不是一件什么好差事。” “这怎么会不是一件好差事?”周妈妈不以为然,“能够面见太后,那不就是一个机会吗?做得好的话,蒙得太后赏识,那不就可以成为太后的红人,步步高升了吗?” 崔尚宫摇摇头:“你可知道这太后宫里的规矩?” “太后宫里有什么规矩?”周妈妈讶然问道。 “太后宫里的规矩,不管谁送来汤药,那个人就要为太后试药。”崔尚宫沉吟道,颇为那个丫头可惜,“多好的丫头啊,可要因此毁了。” 正文第五百八十七章侥幸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八十七章侥幸 (加了一天的班,才刚回来,抱歉,更晚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彩梅回来了,脸色有些奇怪的神色,似笑非笑,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兴奋。她依旧提着去时的灯笼,慢慢地跨过高高的尚宫局的门槛,慢慢地跨过稍低一些的司药房的门槛,脚底下有些轻飘飘,慢慢地推开尚宫局的门,走了进去。 一抬眼,便看到傅清玉正端坐在大堂正中央,手里执着一只白玉杯子,正在细细地品味着银碗里的莲子羹。在下面的一溜的椅子上,左右分别坐着红瑾与绿裳,见她走进来,都把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傅清玉停下手里的动作,笑了笑道:“彩梅,你回来了?到小厨房里取些莲子羹喝吧,我给你留下了。依着你的口味,加多了糖的。” 彩梅怔怔地看了傅清玉许久,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顿时泣不在声:“司药大人的大恩大德,彩梅没齿难忘,以前都怪彩梅太糊涂,从今往后,一定以傅司药马首是瞻,再无二心。” “这…….”红瑾与绿裳吓了一跳,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对于这个突然的变故,她们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彩梅,你这是怎么了?”傅清玉把银碗搁在了一边,亲自站起身来,走下榻来,扶着彩梅来,笑道:“今个儿是怎么了,只不过是去太后那里送一碗药膳汤而已,回来就行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受得起的。”彩梅拼命地点头,看向傅清玉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恩,“司药大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如若不是司药大人……”她还想说下去,傅清玉暗暗打了一个手势,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彩梅,我相信你,所以,以后你就和红瑾、绿裳一起,都是我的人了。我们四人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在这个宫里面好好活下去的。” 彩梅怔怔地看着傅汪玉,点了点头。时至今日,她算是彻底领教了这位新任的司药大人的厉害了。 她出生于一个穷苦的家庭,穷苦的生活,令她发誓要改自己一生的命运。由于听说入宫就有更多的机会飞黄腾达,所以她一心一意地入宫做了宫女。 虽然入宫的时间不长,但她十分聪明,一看就看清了钱贵妃或许是以后她在宫里最大的靠山。所以,她就马上向钱贵妃靠拢,想法设法接近钱贵妃。 所以当钱贵妃身边的人传了钱贵妃的话,让她去探听今天司药房给太后熬的滋补药膳汤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而且,她还向钱贵妃的人提供了一个秘方。那也只有长久生活在海边的人,都知道的秘密。七色花与鲍鱼共吃,会引起中毒的症状。 但是,她却因着想在太后面前邀功,却忘了自己也曾服食了鲍鱼,所以,当时在太后的寝宫的时候,当听到惠姑让她试药的时候,她的冷汗都出来了。 没有告诉她太后宫里有这样一个规矩,她更没想到自己为了巴结钱贵妃,而急功近利,随口说出来的话,竟然被人利用,不仅害到自己,还害到了当今太后。 说到底,像彩梅这样低微的宫女,虽然内心十分活络,但是胆子并不想别人相像的那么大的。 她的目光虽然短浅了些,但她的目光不过是要抄捷径达到目的地而已,实在不敢有害人之心。可如今她却彻彻底底地被人利用了,害的还是当今太后这怎么不令她心惊胆颤? 而且,从这件事情她总算看清楚了,自己只不过是钱贵妃用来对付太后的一枚棋子而已。 自己如果完成任务的话,那太后大病一场,这件事情不用追查,也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到时候冠个“谋害主子”的罪名,弄不好还要连累司药房,连累自己的家,自己的族人满门抄斩。 而且,从今天的情形看来,钱贵妃根本就没有对自己这个为她献计的人有多一分的怜惜。自己就像一枚棋子,如果彻底使用完了,就会毫不吝啬地丢掉。 彩梅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明白自己走错了一步,那个权倾一时的钱贵妃的,并不是一个值得自己信赖的人 等她悟出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惠姑盛了一小碗七色花炖汤递到她的手里面。 骑虎难下,她猛然萌发了一种冲动,就算是拼着被太后责罚,也要把她送过去的那整整一大盅的药膳汤给毁了。那样的话,哪怕是自己受到重罚,也抵过自己的家人因此受到牵连。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忽然出声道:“彩梅,你难道闻不惯七色花的味吗?” 彩梅吓了一大跳,忙摇头道:“不是的……” 太后柔声道:“傅司药说了,说我脾虚,而七色花性凉。实在不宜哀家饮用。所以,傅司药就把今天的药膳汤的药引换了,依然做成七色花的样子,纯粹为了好看而已。” 彩梅呆了好一会,没想到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就这样解除了,她呆呆地站着,回味着太后的话,猛然醒悟,心里面对于那个刚上任的傅司药又害怕,又钦佩。 自太后宫里回来之后,彩梅脚下的步子都轻飘飘起来,从巨大的震动中惊醒过来的彩梅,这才一进门就给傅清玉行了大礼,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恐怕这其中的曲折,也只傅清玉与彩梅才知道。 红瑾与绿裳傻愣愣地看着,她们此刻的表情,如坠心里雾里,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眼高于顶,一心只想微上爬的彩梅,居然会一转身就对这位新上任的傅司药心悦诚服起来,真是奇怪透了。 傅清玉也不跟她们二人多做解释,只道:“从今一个月的轮值,劳烦两位姐姐了。” 红瑾绿裳二人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傅清玉暗中好笑,转身对彩梅含笑说道:“小厨房还热着莲子羹呢,是专门给你留的。快趁热吃了吧,免得凉了。” 彩梅感激地看看傅清玉,心想这宫里面,能这样和善地对待下人的,宫里面可没有几个。心里面对于傅清玉的敬佩不由又加深了一层。忙向傅清玉道了谢,走出去到小厨房里喝莲子羹去了。 “傅司药,你做了什么,让那个臭丫头对你如此恭恭敬敬的?”红瑾不解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傅清玉打着哈哈,“我想,可能是我给了她一次亲近太后的机会吧?所以她对我感恩戴德……” 红瑾与绿裳对望了一眼,对于傅清玉这样的玩笑话,她们当然是不相信的,当然她们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乱猜了,既然彩梅真心向我们靠扰,我们应该接纳她才好。你们两个,就忘掉她过去的种种不好吧。”说着走进房里去了。 红瑾与绿裳知道傅清玉要休息了于是端来了水与毛巾,服侍傅清玉梳洗完毕,才把帐幔放下来。 傅清玉面朝里侧卧着,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今天这一关,算是侥幸过关了。也幸得她机警,马上把七色花的药引换了,否则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从今天的情势来看,不难推算出,钱贵妃开始对太后下手了。 由于太后一直偏袒自己的亲生女儿三公主,而三公主嫁的是忠靖侯赵冀,那也就是说,三公主也就是老赵家的人了。而且,如今的赵皇后,就是赵家一个远房外甥女,如此一来,太后自然也是倾向三公主这一方,倾向赵皇后这一方,倾向赵家这一方的。 对于野心勃勃的钱贵妃而言,任何一个偏向于赵家的人,今后都必将成为她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三皇子的威胁。 傅清玉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否已经成为了钱贵妃的眼中钉,但是从这一段时间的种种迹象看来,只怕早就是了。 一想到这,傅清玉不由觉得郁闷异常,索性披衣而起。四周静悄悄,只有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半空中,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透着一层薄雾般的朦胧。 外屋里,当值的红瑾与绿裳已经进入了梦乡,寂廖的氛围之中,传来了她们二人均匀的呼吸声。 也许,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深埋于心底的情感才会浮现上来。看着天上那轮圆月,傅清玉觉得,自己真的开始想念那个赵家二公子了。不知他是奔波在赶赴西凉的途中,还是已经到了西凉,并已经见到了他的那个未婚妻? 一念至此,心中顿觉酸溜溜的。那个西凉公主,难道真的与赵子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吗?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后来的? 听宫里面那些宫女们说得那么神乎其神,看来这件赵子宣早就订下亲事的传闻,不会是空穴来风。 不管怎么说,自己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有着强烈自尊观观念的人,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小的。如果赵子宣真的会遵从父辈的承诺,娶那位西凉公主为妻的话,那样,她与赵子宣的情谊,或许真的是缘尽了。 正文第五百八十八章师兄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八十八章师兄 夜凉如水,如今已是三更时分,傅清玉倚在窗台上,呆呆地想了好一会,正想回去睡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吱呀”一声响,显然有人把后院的门打开了。 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清清玉的好奇。要知道,在这三更半夜时分,有谁会睡着睡着爬起来梦游?这其中的玄机不言而喻。 其实,对于后宫的这些事情,傅清玉本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予以理会。但是,这毕竟是在自己居住的尚宫局里发生的事情,虽然事不关己,但是离自己太近了。换句话来说,如果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自己一点都不理会的话,说不定这样的事情下一次就会发生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多留一个心眼,终归是好的。 正因怀了这样的想法,傅清玉便悄悄开了门,来到了阁楼里的过道里,从上面朝下望去。 司药房就位于后院的侧门附近不远处,所以傅清玉从上俯瞰下去,就可以把整个尚宫局的后院看个清清楚楚。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打开了后院的门,朝着外面张望了一阵。接着,一个身形颀长,太监打扮的人闪了起来。 “赵公子,怎么来得这么迟?”那名宫女小声地抱怨道。傅清玉听得出那是司珍房的李司珍。 傅清玉想起那天的情景,心想,这李司珍三更半夜要幽会的对象,还能有谁?不用说也就是她初入宫那一天见到的“假太监”了。 “宝贝儿,我这不是来了吗?”果然是那名假太监,哦,应该叫做赵公子的,低声说了一句,但语气中似乎有些不耐,“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三更半夜的,把本公子叫来?” “公子…….”李司珍虽然与这位假太监的交情非同一般,但是一听到赵公子的语气不善,还是有些不太敢放肆,于是敛了脸上放纵的神情,低声道:“今天皇上歇在了皇后那里,所以钱贵妃就让公子过去一趟。” “前头带路。”赵公子低声吩咐道。李司珍不敢再造次,乖乖地带着那位赵姓的假太监出去了。 傅清玉凝神望去,见月光洒在那人的身上,面容上。那人的面容俊朗,算得上一表人才,但是居然会与一位宫女混在一起,实在有些降低品格。 不过,那个人的相貌,好像与一个人有些相似,但是到底是像哪一个呢?傅清玉却一时想不起来。 傅清玉再度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随着李司珍跨过后院的侧门走了随着那扇后门“吱呀”一声关上,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傅清玉暗自沉吟,她猜得果然没错,尚宫局的崔尚宫,还有这位李司珍,都是钱贵妃的人。而且,这位赵姓的假太监,看来也被钱贵妃收买了。只不过,这位看起来仪表堂堂的赵公子,究竟是何许人呢?为何钱贵妃要见他?为什么李司珍见了他,也会觉得害怕? 同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钻入她的脑海。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按理说开门关门还是能发出一些声响的,但是那个守卫着后门的仆妇,仿佛像聋了一般,居然睡得跟死猪一般。还有她屋子里的红瑾与绿裳…… 傅清玉一恍神,只觉得一道寒光自眼前掠过,接着沁入心肺的凉意自脖子处散发开来。 耳边,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别动,你若敢动一动的话,那我手上的这枚匕首可是不长眼睛的” 傅清玉心中一凛,借着月光,她果然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小精悍的匕首。在明月下,那把匕首刀刃处闪烁着碜人的寒光,仿佛在她示威。 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生命的软弱,只需轻轻一送,她这条小命恐怕…… 这个时候,她当然会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她选择做一个明智的人。 她不动,也不拿眼睛去看那个瞬间就置她于死地的人,平静地目视前方,淡淡道:“不知道阁下何人,拿着把匕首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小女子,可不是英雄行径。” 赵姓公子看了傅清玉许久,忽然轻笑道:“看来我二哥看中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就连我,也不得不另眼相看。不过,你的激将法对我没用。” 傅清玉微微一笑:“那么,我是该称呼你为赵旭赵三公子呢,还是叫你为师兄?” 赵旭微微一愣,慢慢收回匕首,忽然笑了:“当钱贵妃告诉我,说你如何的机敏聪慧,把她设下的算计太后的计谋给识破的时候,我还不大相信。但如今,你居然能一下子说出我的名字,还叫我为师兄,就这一点,我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傅清玉用手摸了一下脖子,那股凉意还在,但是,总算暂时远离危险了。 “这没有什么。”傅清玉笑笑,鼻冀边上飘有淡淡的幽香。她抬头看向面前这位忠靖侯府的三公子,“叫你为师兄,因为你身上携有薛门的秘制的**,这种药无色,虽说无味,但是鼻子灵敏的人还是嗅得出来的。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的人。” 赵旭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没想到我这随身携带香料的习惯,在遇到你之后,真得改一改了。” “这还不算什么。”傅清玉再度微微一笑:“我刚才就一直觉得奇怪,你与那个李司珍一进一出的,还有我们在这里说话说了这么久,怎么这个院子里这么静悄悄的,不仅仅是守护院门的仆妇,就连我屋子里的,一向十分惊醒的红瑾与绿裳都没一点动静,这不让人太奇怪了吗?” 她转过身来,看定面前的赵旭,含笑道:“后来我明白了,因为只有薛门的传人,才不会被迷倒。所以,师兄,我这样叫你的话,总没错吧?” 赵旭嘿嘿一笑:“我倒是没有料到,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妹,竟然通过我身上携带的香料识别出我来。” 傅清玉也嘿嘿一笑:“我也没有料到,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兄,竟然就是忠靖侯府有名的三公子。” “彼此彼此。”赵旭晒笑道,“我还真是没有想到,我这个师妹居然如此的牙尖嘴利。” 傅清玉也不甘示弱道:“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这位师兄,居然会以素未谋面的师妹的感情,胁迫你的兄长做出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赵旭愣愣地看着傅清玉,眼中闪耀着试探的光:“前几天天恩寺被困,传闻说被困住的人中有两个官家小姐,难道有一个是你?” 傅清玉冷冷地看着他:“怎么,师兄觉得奇怪?如果我告诉师兄,我还进过悬空寺,那师兄会不会觉得更讶异了呢?” 说到这,傅清玉从兜里取出一道编织得十分精美繁复的穗子来,举到了赵旭面前:“师兄请看,这个是不是你故意留在悬天寺里的?” 赵旭扬了扬眉毛:“不错,这是留在悬天寺里的,本来以为可以借此嫁祸于赵子宣,没想到居然被你捡了。”他看定傅清玉,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就是凭着这个判断出我的身份的?” 傅清玉看着手中的丝穗,默默地叹了口气:“赵二公子,你很聪明,你深深知道你二哥对我的感情,所以,你就以此为把柄,威胁你二哥。要知道这丝穗,若不是你胁近赵子宣的话,他又怎么会轻易解了开来?” “你说的很对,如是不是因了这样的原因的话,要找到赵子宣的把柄,还真是有点难。”赵旭有些感慨。 傅清玉心中划过隐约的疼痛,是啊,在水边村的时候,她与他,都有这样的担忧,担忧这个躲在暗处的人,会利用与她系出薛门的关系,打着她的名号为非作歹,而最终的一切后果,都不可避免地要她来承担。毕竟他是拿着薛门的毒药去害人的,而世间的人,都知道她是薛氏的传人。 所以说,他害她,根本无须亲自动手,只须远程操控,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你很聪明。”傅清玉看着面前这位阴险的赵三公子,耳边响起很久以前耶律齐南的临别赠言。他要她小心赵旭,她当初还不知道赵旭是谁,如今她终于明白这个人有多么可怕,也有多么可恶了。 她还想起多年以前,在水边村的时候,那一次赵子宣带了伤来找她,经她询问,才说起是被“赵旭”害的,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听到“赵旭”这个名字。如今想来,这位传闻中仅比赵子宣小一岁的赵三公子,原来竟然是一个从小就十分有心计的人 “但是我相信我的师妹更是一个聪明人。”赵旭笑笑,“识实务为俊杰,我希望师妹是一个识实务的人。” 傅清玉瞬然回过头来,盯着他:“做一个识实务的?跟着你为威作歹,去帮助钱贵妃害人吗?” “小师妹,何必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呢?”赵旭无所谓地笑笑,“人往高处走,水朝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 他笑了笑,拾起飘过来的一片叶子:“我也曾想过去亲近赵皇后,但是,她给不了我要的东西。” 正文第五百八十九章因由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八十九章因由 傅清玉十分讶然地望着他:“你不是姓赵吗?你是忠靖侯府赵家的人,将门之后,你怎么不去帮赵皇后,反而站到了钱贵妃这一边了?” 赵旭目光瞬时阴冷起来,望着远方,不再说话。但眼睛里分明有一股怨恨在燃烧,似乎一生的怨恨都在其中。 傅清玉忽然感到从心头渗出一股寒意。她不由再看了一眼这位衣装光鲜的赵三公子,她觉得这个赵三公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英俊帅气,但内心却如同长年生长在一个阴暗不见阳光的角落的一株罂粟,散发着妖媚的光,令人不寒而立。 “赵三公子……”傅清玉艰难地开口,看着赵旭却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关于这个赵三公子最隐密的身世。其实,对于这位赵三公子的身世之谜,在京城八卦的人的眼中,已不再是一个秘密。天都里那些生有女儿的官家太太们,早就把那些名门望族之后的公子哥的身世打探得一清二楚,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她们。 所以,在她们眼中看来,这位赵三公子,根本就不如他头上顶着的忠靖侯府三公子的头衔来得那么光鲜。虽然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的,但是背后的风言风语不知道有多少。 “你听说过我,是吧?”赵旭望着远方,目光有些凄厉的狰狞。 傅清玉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她不喜欢欺骗,尤其对于这位精明的赵家三公子来说,欺骗与怜悯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耻辱。 所以她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赵旭看了她约有半柱香的时候,终于说道:“我真的很羡慕老2,他居然让这么一个如此聪慧的姑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眯起眼睛,“你的回答令我很满意,如果你如果对我有一丝怜悯的话,我保证不了我手里的这把匕首会不会刺向你。” 傅清玉看了看夜色中闪着寒光的那把令人胆寒的匕首,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恐惧的神色,她淡淡道:“你不会的。” “为什么?”赵旭颇感兴趣地望着她,玩弄着手里面的那把匕首。 “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傅清玉微微一笑,似乎觉得自己还能有被人利用的价值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自从我一入宫,你就盯住了我,并且从宫里一直追到水边村。在水边村里,你不惜使用了师父的秘制迷香。我知道那种迷香极其难制,需要三十二种药材,但你还是毫不吝啬地对水边村那几百个人使用了。这样的恩赐,做师妹的我真的很感激。还有,天恩寺的那场围剿,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目的就是让我看到遗落到悬空寺里的这个穗子。我说得对吗,师兄?” 傅清玉看看手中的穗子,笑着摇摇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师兄你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我对赵子宣产生怀疑,接下来你设计让钱贵妃出面,举荐赵子宣西征西凉。你以为,这一次对我的打击会更大。可惜,我还是让你失望了。” 赵旭点点头:“你很聪明,居然把这一连串的事情猜了个滴水不漏。不错,水边村的毒是我下的,你是从那些野蔷薇的花瓣上的颜色变化看出其中的破绽的吧?” “还有,天恩寺的那场围堵,也是我的主意。我没有想到的是,半道上居然会杀出一个程咬金出来。那个人,居然会帮你去报信,坏了我们的计划。” “我们只得再进行第二个计划,让赵子宣西征西凉,把他曾有过婚约的事情流传出来。我们以为你至少会对赵子宣心生隔阂。你与赵子宣的感情还真是情比金坚,任我们如何离间都离间不了。” “你们?”傅清玉笑了一笑,“那你说吧,你们弄出这么多的事情出来,目的是什么?” “我们的目的当然是你。”赵旭开门见山道,“因为你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是我的师妹。我们师承同一个人,学的东西如出一辙。一山绝不能容二虎,这样太冒险了。” 傅清玉不由笑了,原来如此。其实赵旭说得没错,其实她的心情与他是一样的,有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存在于这个世上,自己不管做什么,不管用什么毒,都会被另一个人识破,这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而且,只要出了事情,不管是谁干的,另一个也脱不了干系,这更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所以,赵旭说得没错,一山不能容二虎。 “那为什么还留着我呢?”傅清玉淡淡地看向面前的赵三公子,“既然你的心里面与我一般害怕,那就会和我一样,有着同样的想法。” 赵旭点点头:“不错,刚开始知道你的身份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因为我们两个,就像是对方的影子。如果你出了事情的话,那就相当是说,我也出了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想找个借口,将你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傅清玉淡然道。 “因为我觉得,留着你会有更大的用处。或许,拆散你与赵子宣会更加好玩。”赵旭看着傅清玉,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傅清玉心中狠狠骂了句:“变态”天下哪有这样的人,以拆散别人的姻缘为乐的?多半是疯了。 傅清玉这个时候,才有些同情地望着他。传闻中的这位赵三公子,并非是当朝三公主所出,而是由一个陪嫁丫头所生的。那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丫头,为了一步登天,不惜铤而走险,利用**色诱忠靖侯爷,并因此怀上这位赵三公子,迫使得忠靖侯爷不得不纳她为妾,给了她一个“姨娘”的名份。 但是,因了这件事情,一向情感执著的三公主,一怒之下,携了一岁的幼子赵子宣,搬离忠靖侯府,在城郊仙女湖区的公主府,一住就是十年,任谁也劝不回去。 听说,那个颇有心计的宫女,还是三公主的一个贴身大丫头,平日里得到三公主的赏识与重视,与三公主的感情一向不错。出了这样的事情,三公主当然忍不下去,而那个叫做春绡的宫女似乎也似乎没有什么好下场。她本以为可以凭着手中的儿子,迫使忠靖侯爷就范,立她为正室。可惜的是,忠靖侯爷偏偏是一个多情种子,自三公主离去之后的几年里,再也没有踏入过那名宫女的房里一步。那里宫女郁郁寡欢,终于忧郁过度,撒手离世。 虽然故事令人唏嘘不已,但是由于那位宫女甘愿做小三,针对的还是当朝有着无限殊荣的三公主,所以,因了母亲的关系,赵三公子一生下来便是一个耻辱。虽说是忠靖侯府的三公子,但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从管事的到底下低等的杂役,都不太把这位赵三公子放在眼里面,可想而知,这位赵三公子这十几年来过得是如何的艰辛了。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赵旭低声咆哮道,他果然受不住傅清玉那种带着同情的目光。 “我不是同情你,而是看不起你。”傅清玉冷哼一声道,“即便不是正室所生的又怎么了,但你毕竟还是姓赵的,怎么可以因了一己私怨去帮老赵家的对头呢?你对得起你爹忠靖侯爷吗?对得起你的姓氏吗?对得起老赵家的列祖列宗吗?” “我何须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我只需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赵旭偏执地说道,“我留下你的性命,可不是要你来辱骂我的。我们联手,共图大业。只要事成,你的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傅清玉斜倪了他一眼:“你就那么肯定,钱贵妃一定会压倒赵皇后,一举扶佐三皇子继承大统?” “当然,赵皇后气数已尽,后宫也是该更朝换代的时候了。”赵旭狂妄道。 傅清玉再问道:“你凭什么认定,你们一定会成功?” “只要我们合作,就一定会成功。”赵旭道,“这一点我绝对相信。” 要知道两位当代绝世医师联手合作的话,那就相当于把后宫掌控一半,这样成功的机率就大多了。 傅清玉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认定,我就一定会别无选择,跟你们合作?” “师妹。”赵旭十分温柔地叫道,但目光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赵旭想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一样失败过。这一次,也是如此。”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我会让赵子宣,还有其他很多人,看到另外一个你的。” “你…..”傅清玉气得浑身发抖,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赵三公子,以傅清玉对他的性子的推断,小的时候都是那副德性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别着急。”赵旭“温柔”地望着傅清玉,“师妹,你身子柔弱,可不要气坏了身子。你毕竟是我的师妹,所以,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其实赵子宣的事情,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自己去看就好了,他并不适合你的。” “就为了这个目的,你居然迫使得师父有家不能回?”傅清玉忽然道。 正文第五百九十章交换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章交换 赵旭冷啍一声:“不要跟我提你的什么师父” “你……”傅清玉怒视着他,“如果你敢胆对我的师父做出什么事情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丫头,别生气。”赵旭嘿嘿一笑,“如果我真的做出什么事情的话,就比如我把你的师父给杀了,世上的人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吗?”赵旭阴阴地看着傅清玉,“宫里的太医虽说是火眼金睛,但他们并不知道那位薛女官还有我这样一位传人,所以即便我用本门的毒药将她杀了,那些太医们最多也只会认为是你下的毒手,这一切的罪责,还是需要你来承担的。我说得对吗,小师妹?” 傅清玉压抑住心中快要爆炸的愤怒,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前的情形对自己十分不利,他在暗处,而自己在明处,他要是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嫁祸于自己的话,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至少,先稳住他,然后再抓紧时间思索对策。 傅清玉再次深呼吸,做了让步:“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赵旭看了她一眼:“识时务者为俊杰,傅司药果然是一个聪明人。与我合作,一起对付赵家。”他悠闲地说道。 傅清玉再次愕然地望着他。他不是姓赵吗?他不是忠靖侯府的三公子吗?哪怕心中有再多的恨,也不能做这种背叛祖宗的事情吧?她忽然有些同情那个一世英名的忠靖侯爷来,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叛逆到了极点的儿子的呢? “就为了你母亲报仇?向赵家索回欠你的东西?”傅清玉摇摇头,“这并不值得的,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赵旭冷哼一声:“我倒认为十分值得。我这样做,我娘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反正我爹也不是我真正的……”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住了口,“反正,你帮我便是,如若不然的话,我一定有法子让你死得很惨的。” 傅清玉冷冷地望着他,心里说道:“这话不要说得太早,像你这种背弃祖先,欺师灭祖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的。” 随即想到了赵子宣,如果他知道他这位弟弟,竟会是这样的人,应该如何自处呢? 赵旭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哼一声道:“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的那位情郎很快就要移情别恋了,别说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提醒你,那可是我的那位二哥一出生就订下来的娃娃亲,以我爹的性子,承诺重于泰山,更何况牵扯到了国与国的利益。所以小师妹,我劝你还是想清楚才是。” 傅清玉不由苦笑。这位赵三公子真的会抓时机,以好心的名义,其实却是在扰乱她的思路。她更明白,这是她与赵子宣的事情,无需外人插手。 “师兄,多谢你了。”傅清玉淡淡道,“这是我与你二哥之间的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 赵旭哂笑了一下:“好,算我多事,只不过,我不希望你自作多情,影响我们的合作之而。” “你不是想离间我与子宣吗?那好,我恭喜你,你做到了。”傅清玉冷冷道。 “这是早就存在的事情,我只不过提醒一下你而已。”赵旭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的言语竟然如此犀利,愣了一下,马上辩解道。 “而且,我二哥的婚事,本来就是两国之间的约定,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可怜你,还有京城那些如花似玉的官宦小姐竟然还要一个劲地凑上去,真是可笑之极” 傅清玉脸色一端:“赵三公子,话可不能说得太早。如今子宣尚未回来,你说的这些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好,那我们就等着瞧好了。我收到消息,西征军此和颇为顺利,一路畅通无阻,想必过不了五天就会击溃叛军,班师回朝。到时候,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从此好好跟我们合作的。”赵旭扔下这一段话,身形一闪,极其漂亮地纵落于阁楼之下,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傅清玉顿时觉得身子如虚脱般,没了力气。与赵三公子的较量,不亚于一场充满硝烟的战争,特别牵扯到赵子宣,让她感到特别的累。 赵子宣,你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慢慢踱回房中,由于**没有散尽,屋子里的红瑾与绿裳仍处于熟睡之中,静谧的空气中传来她们浅浅的呼吸声。 傅清玉轻轻叹了口气,和衣侧卧在床榻之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天已大亮的时候,红瑾与绿裳这才醒过来,看到傅清玉早就梳洗完毕,坐在藤椅上,手里执了一本书在看。不由“啊”了一声:“昨晚怎么睡得那么沉,竟然睡过头来?” 绿裳搔搔脑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赶忙出去梳洗,然后再服侍傅清玉吃早饭。 吃过早饭,来到正堂,点了几味药入库,又看了药库的储药情况。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她昨天晚上才见到的李司珍,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司珍姐姐,有事吗?”傅清玉自案桌前站起身来,脸上含着笑,目光却锐利地朝李司珍扫了过去。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因钱贵妃那里搭了戏台子,请了娘家那边的太太夫人们过来看戏,人手不够,招呼不过来。”她望着傅清玉笑道,“反正你们司药房也没有多少正经事情要做,所以钱贵妃就想在你这里借红瑾与绿裳过去。” 红瑾与绿裳听了,脸色马上不好看起来。怎么说她们也是司药房的掌药,也算是小小的女官,身份地位当然比普通的宫女高一台阶。上一次碍于皇后的面子,所以勉为其难地去了,现在又要来支使人,对方不过是一个皇上宠幸的贵妃而已,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红瑾与绿裳不说话,都把目光转向傅清玉,就看这位新任的傅司药的态度如何,是软还是硬。 傅清玉当然知道红瑾与绿裳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如今她是司药,是司药房说得上话的人,她们看着她的目光,就是看她如何决断,从而决定对自己的忠心。 如果对于李司珍这种三番五次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明摆着前来进行骚扰的人,她还笑脸相迎,听之任之的话,那以后她在司药房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傅清玉微微一笑,这种局面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而且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含笑着看着李司珍,想着这个人昨天晚上居然私会赵三公子,她还真没想到这个要司珍还真是大胆。其实她也不过十六七岁而已,比她年长不了几岁,居然如此早熟,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傅清玉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画来,摊在桌子上,用手指轻扣着桌面,问道:“昨天晚上,李司珍可曾睡好?” 李司珍正在征询傅清玉关于借人的意见,见傅清玉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微微愣了一下:“昨天晚上?” “是啊。”傅清玉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手指却不离桌面上的那幅素描,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司珍道:“司珍姐姐,我昨天晚上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再也睡不着了,便倚在窗台上看月亮…….那月亮,真是美啊,大若圆盘,最适合那些情窦初开的男月下幽会的了。” “昨晚半夜时分?月下幽会?”李司珍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当然听出傅清玉话里的意思。低下头来,顺着傅清玉手指处所指着的那幅画看去。这一看之下,整张脸都白了,整个人如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那幅画上,画着一个很俊秀的男子。那双眼睛,那两道眉毛,还有那样的轮廓,李司珍怎么会认不出来?昨天夜里的时候,两人还私会过呢。 红瑾与绿裳站得稍远,看不清画里面画的是什么。看到李司珍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奇道:“司珍姐姐,你不舒服吗?” 李司珍勉强定住心神,咬咬牙道:“我没事……我昨天晚上闹肚子,所以上了几趟茅厕,没睡好,所以精神有些不济……” 傅清玉趁机道:“那司珍姐姐一定要注意好调理好身子才是,司珍房里那么多的人,可全看着姐姐呢。” 李司珍一下子摸不透傅清玉想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 傅清玉知道面前这位李司珍的心绪已乱,于是趁机道;“司珍姐姐,妹妹昨天晚上不过趁着月色,顺手涂鸦而已,画得不好,让姐姐见笑了。” “不不不”李司珍忙道,“司药妹妹的确画得太好了,姐姐不通丹青,都看呆了呢。这样吧,姐姐斗胆,请妹妹把这幅画送与姐姐如何?” “这个……”傅清玉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来,“这幅画我画了将近一个晚上的时间,才画好……” “妹妹就把画给了姐姐吧,姐姐实在太喜欢这幅画了”李司珍几乎恳求道。她想了想,取下手腕上的一枚银镯子,塞给傅清玉,“姐姐也知道这幅画是妹妹的得意之作,轻易不送人。这样吧,我以这枚镯子与妹妹交换,就当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好不好?” 正文第五百九十一章谋机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一章谋机 (素素最近实在太忙了,要忙于新房子的装修,没什么时间。把事情交待清楚,就把文结了,所以这文预计下个月可完结。) 傅清玉看着手中的镯子,脸上还有些犹豫的神色:“钱贵妃既然已经开了口,妹妹我怎好不出人出力?这样吧,我把如烟与如珠让姐姐带过去吧。”她暗自笑了一笑,那两个司药房里的宫女看起来就不老实,说不定还给这位李司珍报过信呢。所以,趁此机会打发了最好。 果然,李司珍的脸色变了一变,勉强笑道:“那好,姐姐就带那两名丫头过去了。” “姐姐,你跟崔尚宫说说,那两个丫头给姐姐了吧。”试探成功,傅清玉“得寸进尺”提出第二个要求,“不过那两个丫头给了姐姐的话,我司药房里的人就少了两个,没了那么多的人手,司药房也忙乎不过来。我以前有两个跟过我的丫头,也是颇懂医理的,不知道司珍姐姐能否肯帮妹妹这个忙?” 李司珍的脸色再度变了变,望着傅清玉,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她当然知道傅清玉是借着画像的事情在威胁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把柄握在别人的手里。她唯有怨恨自己实在太不小心了,居然让这位鬼丫头抓住了把握。更可恨的是,这名丫头居然还是丹青高手,把公子的样子画得惟妙惟肖。而且,她还与太后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把这件事情捅到太后那里去的话,保不准真的会查出公子的身份,到时候,扰乱宫闱的罪名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傅清玉皱皱眉,有些犹豫道:“妹妹孤身一人在宫里,身边没有熟识的人,觉得特别孤单而已。如果……如果姐姐实在为难的话,那就,那就算了。”脸上是一副特委屈的样子,手上却不停,似乎有把画收起来的意思。 李司珍怎肯自己的把柄留在别人的手上,忙陪笑道:“妹妹说哪里的话呢?既然如烟与如珠那两个丫头不听话,我自去崔尚宫那里替妹妹禀明就是。司药少了人,姐姐一定会记住妹妹的嘱托,帮妹妹把事情办妥的。要是妹妹在宫里面觉得孤单的话,那姐姐还可以经常过来陪妹妹谈谈心,不知妹妹以为如何?” 傅清玉拍手笑道:“那是再好不过,清玉在此谢过姐姐了。”说着站起身来,朝李司珍行了一个礼。 李司珍的嘴角抽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向案桌上的那幅画。 傅清玉当即会意,把画折了起来,递到李司珍的手上,抚摸着手上李司珍送与她的银镯子笑道:“昨夜美景真是美,所以妹妹一时兴起,便画了这幅画,现在转赠给姐姐,姐姐可要仔细收好了。妹妹是个健忘的人,昨天看的美景,今天便忘了个大半,说不准过了几天,便全部忘光,再也画不出如此极致的画作了。所以,这幅画姐姐可要好好收藏哦。” 李司珍把画拿在手中,心里面仿若一块巨石落了地。而且,傅清玉的话也令她稍微安下心来。她听得出傅清玉话里的意思,那也就是说,两人的账两清了,从此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李司珍把画细细收入兜中,这才道:“不知道妹妹说的那两个跟过妹妹的,颇懂医理的丫头如今在何处?姐姐也好去安排。” 傅清玉早有准备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出来,递到李司珍手上:“那就劳烦姐姐了。” 李司珍笑得极其虚假:“不用客气,在这宫里面,我们就是姐妹了。姐妹之间互相帮助,那也是应该的。” 两个又客套一番,李司珍便转身离去,傅清玉亲自把她送出司药房,顺便把如烟如珠那两名丫头也一并送与了她。 红瑾与绿裳看得口呆目瞪,虽然她们离得远,看不到那幅画里画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幅画里画的绝不是如这位傅司药所说的,仅仅是优美的夜景的。要不然的话,李司珍脸上的神情也不会这么紧张。 “傅司药,你是如何做到让那个嚣张跋扈的李司珍服服贴帖的?”红瑾佩服地望着傅清玉。虽然这位新任的傅司药比她小两三岁,但是那股处事的作风,真的让人想像不出她居然是不过未满十五的小丫头。 “没什么,只不过我偶然抓住了李司珍的把柄而已。”说到这,她的脸上却现出忧虑的神色来。其实,知道得越多的人,离危险就越近,那个被抓住把柄的人如何肯一辈子生活在胆颤心惊之中?总有一天,那个李司珍会杀人灭口的,傅清玉从李司珍转身离去时那最后恶毒的一瞥中可以看得出来。 “看来我们以后得更加小心才是。”傅清玉轻轻叹息一声。 “傅司药为何不高兴?”红瑾有些不解地看着傅清玉。在她看来,新来的傅司药居然把那个在倚仗亲戚关系,在尚宫局里作威作福的李司珍,管制得服服帖帖的,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绿裳十分聪慧,马上明白了傅清玉的忧虑,柔声劝道:“傅司药不必太过忧虑,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就不会被那个李司珍抓到什么把柄的。” 红瑾这时也会过意来,忙道:“对对对,傅司药放心,我们一定会比平日更加小心的,不会让那个李司珍有得逞的机会的。” 傅清玉含笑望着面前这两名掌药,看来自己这一立威成功了,至少这两名宫女与自己的关系已经亲近了好多。换句话来说,她们已经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了,那样的话,自己的行事会方便很多。 她想了一想,挥笔写了一封信,交与绿裳:“你拿着尚宫局的玉牌出宫去,把这封信送到城南别院去,交到我二哥的手上。他看了信,就明白了。” 绿裳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只过了一天,李司药便带着崔尚宫的口谕来了,以一个“懒惰懈怠”的罪名,把如烟如珠两名宫女由司药房贬到了洗衣房去,同时,另外两名宫女也于傍晚时分来到了司药房。 当冬梅冬蕊看到久违的傅清玉的时候,眼圈顿时红了,马上冲了过来,围着傅清玉两眼汪汪道:“小姐,你怎么又瘦了?” 傅清玉不由失笑,这才进宫没两天,哪有这么快瘦下来的?减肥也没这么快啊。知道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两名大丫头是真心关怀自己,心里面也满溢着感动,笑着说道:“瞧你们两个,兴奋得,肯定连二哥的嘱咐也忘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冬梅冬蕊这才擦了擦眼泪,分别与红瑾、绿裳见礼。 然后傅清玉再细细地与她们二人讲了宫里的规矩,要注意的事项等等。一转眼,中饭的时间到了。 红瑾到尚宫局里的大厨房打了中饭回来,吃过中饭,傅清玉打发红瑾与绿裳去歇息,留下冬梅与冬蕊轮值。 “小姐,二公子托我把这个带给你。”冬梅从兜里小心冀冀取出一个凭信来,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接过一看,不由笑了。这是汇通柜坊八千两银子的凭信,而且还是不记名的。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只要拿了这个凭信来,不问名字,不留签名,马上付银子,这是京城最方便的一种付款方式。 “我二哥真是大方啊。”傅清玉嘻嘻笑道,“八千两银子,这可超出他这个吏部尚书一年的俸禄了,难不成他也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了?” 冬梅急了:“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冤枉二公子,二公子为官清廉,这在朝野上下可是有美誉的” 傅清玉翻了翻白眼,真是无趣,开开玩笑都不行 其实她也基本能够猜到,这些年来,她的这位二哥哥羽冀渐丰,他的手下自有一帮能人,财势自然不比当年。不然的话,哪能与当年掌控全府的大夫人有得一拼呢? 所以,对于她的这位他唯一的妹妹而言,未尚娶亲的银子不给她花,还能留给谁?即使娶了亲,她也依然是他唯一的妹妹,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所以,她尽可以心理理得地用他的银子 不过,对于傅清玉来说,拿着这个一向疼她爱她的二哥的银子,而且这里面补偿的成份居多,况且自己那两个作坊经营得不错,生意蒸蒸日上。傅清玉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二哥这是怎么了?怎地出手这么大方?他也不想想,他不是快要娶妻了吗?也该留些老婆本才是呀。” “什么是老婆本?”冬蕊听得莫名其妙。 傅清玉失笑,忙解释道:“就是给我的那位未来嫂子的聘礼啊,没有银子,他的那个未来的丈母娘肯同意这门亲事吗?” 冬蕊笑道:“二公子只有小姐这一个亲妹妹,小姐若是要想天上的月亮,我想二公子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小姐摘下来的。小姐若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哪不想个法子,让二公子不用花一分钱就把未来的二奶奶娶进门来,那才叫好呢。” 傅清玉眼前一亮,对呀,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法子呢。她兴奋地拉着冬蕊道:“冬蕊,谢谢你,多谢你提醒了我。” 冬蕊莫名其妙:“小姐,我说了什么了?” “你们等着瞧,我会让二哥不花一分钱就把未来的嫂子娶进门的”傅清玉得意地笑道。 “真的?”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 正文第五百九十二章设计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二章设计 “山人自有妙计”傅清玉朝两个贴身大丫头扬了扬下巴,这个可爱的动作把冬梅逗笑了。 “小姐,真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做起事情来却如此老成,这办法是一套一套的,奴婢真的很佩服你”冬梅由衷道。见识了傅清玉的种种本事之后,她对于傅清玉做出的承诺深信不疑。她相信,自家小姐一定可以说到做到的。 她想了好一会,神色有些黯淡:“小姐,赵二公子那边有消息吗?” 傅清玉马上敛去笑容,只有在这两个真正信得过的大丫头面前,她才现出真实的神情,忧郁地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她想起昨天晚上赵旭对她说过的话,自嘲地笑道,“我想,等到赵二公子凯旋之日,恐怕也就是他与那位幼时定下亲事的西凉公主完婚的日子吧?” “小姐”冬梅动容地抓住了傅清玉的手,“小姐不要多想,这个事情我们在宫外的时候也已经听说了。不过,奴婢相信赵二公子的为人,小姐与赵二公子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如今心心相印,任谁也无法把赵二公子和小姐分开的。而且,奴婢相信赵二公子,他自己也绝不会做出背叛小姐的事情的” 傅清玉苦笑:“我也想相信他,但是如果事实真的存在的话,那也就由不得我们了。” 子宣,你会如此待我吗? 本来这小时定亲的事情,如今是外人传了出来的,这明摆着就存了欺骗的性质在内。如果你能给一个明确的解释的话,或许我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冬梅想了想又道:“小姐你不用担心,二公子还说,如果忠靖侯府那混小子胆敢欺负他这个唯一的亲妹妹的话,他绝对不会放过那混小子的” 傅清玉不由失笑,自己又没有与人家订过亲事,有过婚约,人家又不是你什么人,人家要是喜欢朝秦暮楚的,难道你还要管得那么宽吗? 冬蕊也马上说道:“对了,二公子得知赵家二公子居然对小姐隐瞒了自己曾经定过亲事的事实,气得不得了,还说什么如果赵二公子要是敢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情的话,一定会狠狠地教训赵二公子一顿的” 傅清玉吓了一跳,她很清楚自己二哥的脾气,最容不得欺骗的,而且,说一不二。她忙道:“不可以” 看到冬梅冬蕊皆略带了吃惊地望着她,她不由脸上一红,尴尬地解释道:“我可不是在帮着子宣说话,其实,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子宣,那是小时候订下的娃娃亲,那个时候他还未出生呢…….”她猛然住了口,看着冬蕊冬梅两个丫头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不由干咳一声,“这个……这个我可不是在帮他说话,他订了亲事,却不事先告诉于我,那就是他的错……” 冬梅看了看自家小姐,不由笑了:“看来小姐还是很在乎赵二公子的。其实,我并不觉得赵二公子如何如何的坏,皇上下的旨意,他也是身不由己,事出突然,小姐凑巧又入了宫里,他来不及告知小姐一声,那也正常。小姐若是觉得不放心的话,等他回来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冬蕊不以为然道:“事先不告知小姐一声,偷偷去解救异国的未婚妻,这就是欺骗和隐瞒嘛” “冬蕊,你就少说两句。”冬梅赶忙制止道。 “我说的是事实嘛。”冬蕊不依不饶道。 傅清玉知道这两个丫头都是为了自己好,于是笑着点点头:“你们两个都说得很对,等子宣西征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问个水落石出的。” 冬蕊鼓着腮帮道:“小姐,若是那个赵家那小子胆敢娶那位西凉国公主的话,二公子第一个不答应,我是第二个不答应” 傅清玉不由笑了:“好好好,到时候赵家那混小子真的如此待我的话,那我也不替他求情了,就让二哥好好教训他一顿,给我出气” 主仆三人说笑了一阵,便各自去睡了。傅清玉却睡不着。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股思念便会无休无止地纠缠上来,自然而然就会胡思乱想起来。 想那赵子宣,不过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而已,他吃了得风餐露宿的苦吗?再加上又没有带兵打过仗,首次出师便接了这么个重任,没有临敌经验的他该怎么自处?能不能保得性命安全归来? 如此想来,傅清玉再也没有想那个什么西凉国公主的事情了,只希望赵子宣能够平定西凉叛乱,平平安安归来便可。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可以慢慢商量。 午休时候,钱贵妃的寝宫里也一样静悄悄。外面几个宫女在打着瞌睡,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形,闪进了里面,看了一眼正在与周公会面的宫女们,也不出声叫醒她们,而是自顾自朝里面走去。 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被惊醒过来,看到是尚宫局的崔尚宫过来了,忙一骨碌爬了起来,慌忙叫道:“崔尚宫,您来了?” 旁边的两面两个宫女也吓醒了,马上爬了起来,低垂着头立于一旁。 崔尚宫显然心中有事,也没有追究她们这几个偷懒懈怠的丫头,只是问道:“贵妃娘娘在吗?” 最先惊醒过来的那个宫女名叫玉蝶的,反应也比那两个睡眼蓬松的宫女快一些,马上陪笑道:“崔尚宫,我们娘娘正在里面坐着呢,就等你过来了。” “看来你这个丫头还算机灵。”崔尚不由掀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看了玉蝶一眼,“那好,前去通报吧。” “崔尚宫稍等,奴婢马上前去禀告娘娘。”玉蝶乖巧地说道,飞奔着进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玉蝶又飞奔着出来了,满面陪笑地请崔尚宫进去了。 “崔尚宫,你可来了。”体态婀娜的钱贵妃自软榻上支起身子,侧身靠在墙边。时值深秋,冬天也将近到了,所以,崔尚局早就把银炭早早送到了钱贵妃居住的寝宫里。 银炭是炭中的精品,火苗旺盛而且不会有浓烟。对于像钱贵娘娘这样倍受皇上宠爱的人,尚宫局自然不敢怠慢。 至于其他那些不受宠的妃子,那就不可同日而论了。 崔尚宫看了一眼屋子里那个有着红通通火苗的炉子,献诌地笑道:“娘娘,这送过来的银炭好用吗?” 钱贵妃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赞许的目光:“崔尚宫有心了,知道本宫最是怕冷,所以早早把银炭送过来了。今年的银炭很不错,本宫很喜欢。” 崔尚宫马上点头哈腰如一条哈巴狗:“娘娘喜欢就好。” 说完,她朝四周看了一眼。 钱贵妃立刻会意,朝四周摆摆手,屋里的丫头马上如贯般出去了。 “娘娘。”崔尚宫凑近钱贵妃道,“关于赵家的二公子在一出生的时候就也西凉国的六公主订下娃娃亲的事情,老身已经按照贵妃娘娘的吩咐,散播到宫里面去了。不过……” 说到这,崔尚宫停了下来,看了钱贵妃一眼:“娘娘,这两天老身认真地观察了宫里的情况。那个傅司药似乎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如我们所希望的,她依旧跟别的宫女们有说有笑的,跟平日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看来我们这个计划,在她的身上好像没有什么用不着……” “是吗?”钱贵妃猛然坐了起来,拧紧了眉头。 “还不止这些。”崔尚宫继续低声道,“老身看那个丫头机灵古怪得很。老身明明记得,昨天太后吃的药膳汤的药引子明明是七色花,而且那个丫头偏偏在紧要关头居然给换了。娘娘,你说可气不可气?那个丫头莫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她抬头去看钱贵妃,却发现后者不怒反笑,不由愕了一下。 钱贵妃含笑道:“本宫就知道那个丫头是个聪慧的,所以,才有心拉拢她。她居然能够窥破本宫的计划,而且还让本宫吃了一个暗亏,果然与众不同。” “娘娘不生气?”这回轮到崔尚宫愕然了。 “本宫生什么气?”钱贵妃笑着摇头,“真是可惜,要是我那个哥哥争气一些,也许,这位傅司药早就是我的兄嫂了,也不至于…….” “其实现在这个事儿也不迟呀。”崔尚宫讪笑道,“老身记得,国舅爷至今正室之位仍然空缺,京城有那么多的女子都想挤进门去,但国舅爷连正眼也不看一眼,难不成还在等着这位傅家小姐?” 钱贵妃叹了口气:“我那个哥哥实在是太不争气,何况美人爱英雄,傅司药一向是太后宠爱的人,又怎么会……唉” 崔尚宫上前一步,低声道:“贵妃娘娘,现在可不同往日。我看那个傅家小丫头,心里面想的,或许是那个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但是如今赵二公子远征西凉,能否得胜归来尚未可知。如果他能大获全胜的话,要娶的人会是谁?想必娘娘心里清楚得很。到那个时候,傅尚书怎会让自己的嫡亲妹妹舍身做小?我看他们傅家与赵家的这门亲事,多半成不了了。” 钱贵妃幽幽叹息一声:“我那个不长性的哥哥,自从得知那个傅丫头入了宫之后,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非要闹着要向傅府提亲,把那个傅丫头娶进门来,还说什么全京城的官宦小姐,除了傅家的那个丫头外,一个都看不上了。真是气死本宫了。难不成他要断了我们钱家的根吗?” 正文第五百九十三章再现踪迹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三章再现踪迹 (抱歉抱歉,更迟了。) “这个贵妃娘娘何需忧心?”崔尚宫凑前一步道:“既然国舅爷如此喜欢那个傅家小姐,并且对她念念不忘,那何不成全国舅爷,让他抱得美人归,为钱家开枝散叶呢?” 钱贵妃宛若狐狸般妩媚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崔尚宫:“崔尚宫难道有什么好办法吗?” 崔尚宫被钱贵妃这一双妩媚得夺魂摄魄的眼睛看着,顿时心神激荡起来。心想,这皇上身边的人就是美啊,美得骨子里自有一股妩媚,难怪皇上这段时间对这位钱贵妃是越来越宠爱了,三天两头宿在这位贵妃娘娘的寝宫里面,反而对于那位正牌的皇后娘娘冷落了许多。 想想也是,这么个美人,不要说皇上这么个精力旺盛的正常男人,就算是女人见了这么个尤物,也难保不心动神摇。 “娘娘如果真的想成全国舅爷的心愿的话,老身一定竭尽所能,为娘娘效劳。”崔尚宫看着钱贵妃,嘿嘿地笑道。 “本宫可不希望那个女子嫁入我大哥之后,人在家里,心却系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钱贵妃冷哼一声道。 崔尚宫的眼中露出阴冷的目光:“贵妃娘娘,如果让傅家那个丫头心目中的那个人死了呢?她的心不就会回到国舅爷身上了吗?” 钱贵妃心中一动,想起前不久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来。眼见赵家那边势力越来越大,如若此次西征再让他们出师大捷,得胜归来的话,那赵皇后在宫中的地位无形之中便会提升许多。皇上,还有皇太后,自然而然就会对她另眼相看。到那个时候,想扳倒她就难了。 所以,钱太师叮嘱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赵皇后有提升地位与威望的机会。” 而且,听她爹的语气,她隐约听出自己的父亲对于如何打击赵家军已经胸有成竹。如果自己在西征军的统帅,赵家二公子的身上再加几个码的话,那不就可以杀杀赵家的锐气,助自己的父亲一臂之力了吗? 而且,钱贵妃还知道,那个傅家小丫头可是忠靖侯府二公子心里面最在意的人。 想到这,钱贵妃微微一笑:“那个丫头倒是不错的,既聪慧,又颇医理,如果能被我所用,心甘情愿地听我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贵妃娘娘,如今公子不是死心塌地跟着娘娘吗?公子既懂得医理,又懂得娘娘的心,娘娘还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钱贵妃冷哼了一声:“那个赵三……”她的目光瞬时冷硬起来,“别看他平日里对我百依百顺的,还不是因为我能够成就他的野心吗?他的心思,本宫又怎会看不明白?” 顿了一顿,她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不过,他现在可以依附的,也只有本宫,如果他对本宫有一丁点的不忠心的话,本宫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崔尚宫心中一凛,看着面前的钱贵妃,她没有想到看起来若不禁风,柔弱是像一根蔓藤,只会依附在皇上身上的贵妃娘娘,竟然会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她不禁有些喟叹,看来这宫里真是一个逼人快速成长的地方,再柔弱的人,也会变成一个内心狠厉异常的人。 “不过,娘娘既然已经掌控了公子的秘密,又何必还要傅家那个丫头吗?”崔尚宫小心冀冀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老身听说公子与赵家并没有半点……” “你懂什么”钱贵妃冷哼一声,“那个赵三实在是野心太大,连本宫都有些招架不住。你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待本宫的吗?以本宫看,他不过是在利用本宫而已。” “娘娘原来并不相信公子……”崔尚宫有些讶然。 “别在本宫面前公子长公子短的叫”钱贵妃怒斥道。 崔尚宫吓了一大跳,看到钱贵妃真的怒了,忙连声应道:“老身明白,老身明白。” 钱贵妃恶狠狠道:“那个赵旭,尽跟我甜言蜜语的,暗地里不知道背着我干了多少勾当”她的目光瞬时冷了下来,“如果他胆敢背叛本宫,另外投靠他人的话……” 崔尚宫忙赔笑道:“娘娘,公子没有这个胆子……更何况,除了娘娘之外,公子还能跟谁……” “他有”钱贵妃恨声道,“他有多少条反骨本宫统统知道。别看他在人前一副乖巧的样子,这背过身去的时候,谁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崔尚宫的心瞬时凉了,她想,公子这下惨了,看来钱贵妃对他已经起了疑心,那样的话,就等于说,钱贵妃准备要抛弃这枚棋子了。 “公子”是崔尚宫对于赵三公子赵旭的尊称,那是因了过去的一段因由。如今,她想的却是,要怎么去通知赵三公子,避开这场祸害,至少让赵三公子明哲保身。 “崔尚宫,你帮本宫想一个法子,一个让傅家那丫头心甘情愿嫁给我大哥的法子。如若不然的话,你这个尚宫的位子就别想再做下去了。”钱贵妃冷冷道。 崔尚宫猛然一惊,忙陪笑道:“贵妃娘娘……”她突然眼前一亮,她想到了太后宫里的那个惠姑,那个给了她耻辱的惠姑。她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突然之间,一条毒计自她脑海中闪现出来。 她的眼珠一转,凑近钱贵妃道:“贵妃娘娘就请放心好了,这一切,全包在老身身上。” “雷公子,最近有没有子宣的消息?”几天后的一个午后,傅清玉在尚宫局清冷的后门处,见了雷飞一面。 雷飞摇摇头:“我得到的消息并不比你多,我只知道西征军已经快逼近西凉国的都城了,不过……” 说到这,雷飞的神色有些忧虑,不自然地望了傅清玉一眼。 “不过什么?”傅清玉被雷飞后面这半句话弄得紧张兮兮的,她一把抓住雷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快说啊。” 雷飞想起临行前自己的头儿的嘱托,于是笑道:“傅司药,你就别替赵二公子操这份心了。人常说虎门无犬子,赵二公子出身将身,自小耳熏目染,那些兵书,那些布阵之法,可是从小就倒背如流的,你担心他作甚还有,此次西征,忠靖侯爷手下的几员老将都跟着去了,有他们辅佐赵二公子,你还担心赵二公子会出什么事情吗?不会的,不会的了。” “可是,我的心里面,总觉得,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傅清玉抚了抚胸口。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好像要出什么事情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了? “傅司药,你还信不过赵二公子吗?”雷飞不由失笑,“所有人都不可以相信,但是赵二公子对于小姐的心意,小姐是绝对不可以遗忘的。那个关于什么西凉公主的事情,想必是有人暗中造谣,想离间司药与赵二公子,所以关于这个谣传,小姐千万不要相信才好。” 傅清玉一震,看着雷飞,心下一片清明。 清者自清,这件娃娃亲的事情,如果子宣真的知道的话,绝不可能如此轻松淡定地选择对自己隐瞒,还能如此轻松淡定地出征西凉。但是,如果根本没有这件事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来想去,赵子宣,以及忠靖侯爷以及三公主等人,似乎并没有刻意把这件事情的理由。要不然的话,赵子宣上一次皇上的赐婚,正直的忠靖侯爷早就会把这一切说出来了。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子无虚有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想要借赵子宣出征,无法当面对证的机会,大肆造谣,借机达到他们见不得人的目的。 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可能,因为这是在宫里。在皇宫里,一切不可能的事情皆有可能发生。这一点,傅清玉是深信不疑的。 那么,究竟是谁,要刻意离间她与赵子宣的感情?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雷飞见傅清玉沉吟不语,以为她一时想不明白,不由叹了口气::“以傅司药的聪明,不应该中了别人的奸计的。” “当然是谣传,不然的话,这么重大的事情,子宣怎么可以不跟我说,而要选择故意瞒着我呢?”傅清玉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我就当听宫里的笑话好了。” “傅司药能够这样想的话,那就最好不过,如果赵二公子能听到你这句话的,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傅清玉点点头,她听从心里面的意思,她相信赵子宣。这样的话,一切的流言便会不攻自破。 “我师父的事情,有消息了吗?”傅清玉想到薛红英,急切地问道。自从水边村之后,再到悬空寺,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了,但是关于那位退役女官薛红英,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傅清玉甚至不知道,她的这位恩师,是生还是死。 “傅司药不必太过于担忧,想必薛女官吉人自有天神庇佑,不会有什么事的。”雷飞沉默了一会道,“其实我也收到了一些不太确切的消息,说看到薛女官在天恩寺出现过……” 傅清玉一听,不由泄了气。前几天她刚被困在天恩寺里,那个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恩师的踪影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傅清玉随口问道。 “就是昨天的事情。”雷飞想了想道,然后他惊奇地看着傅清玉,“傅小姐,怎么了?” 正文第五百九十四章凶杀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四章凶杀 昨天的事情 傅清玉心里面一阵激动,没想到,沉寂了这么些日子,又听到了恩师的消息。也就是说,自己的恩师根本就没有死,目前还活着 可是,自己的恩师又到悬空寺里做什么呢?难道说,自己的恩师,其实并没有离开天恩寺,而是藏身在某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待那些围寺的歹人撤走以后,她又回到了悬空寺? 忽然之间,她想到了那天到悬空寺看到的情景,那一路自己恩师丢弃的东西,丢得那么有规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仓皇逃走的路线一样。这说明什么?以傅清玉对于自己的恩师薛红英的了解,她可以肯定地说,自己的恩师一定是在故布迷阵,把那些追击她的人朝歧路上引,而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天恩寺 一想到这,傅清玉恨不得马上请假出宫,去悬空寺里看个究竟。 “雷大哥,我拜托你一件事情。”傅清玉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雷大哥,你得空的时候,到天恩寺后山的悬空寺去看看,我怀疑我的恩师就在悬空寺里面” 雷飞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想你恩师毕竟年岁已高,如果只身逃走的话,前无援兵,后面又有歹人穷追不舍,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得掉。所以,我想,你的恩师一定还藏身在天恩寺里面” 傅清玉激动地望着雷飞:“雷大哥,多谢你” “谢什么呢。”雷飞笑笑,“你就等着我的消息吧。”说完一闪身,又不见了。 傅清玉看着空荡荡的后门,终于有了恩师的消息,连日来压抑的心情也似乎觉得开阔了一些。 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四十开外的婆子急匆匆地朝里走着,也没有看路,一下子就撞在了傅清玉的身上。 傅清玉被她撞得生疼,刚要出声斥责。那个老婆子一抬头,见是傅清玉,慌忙道:“啊,傅司药,老奴没有看到您……老奴眼瞎了……” 傅清玉见那个老婆子这么说,再加上心情好一些,也不想与她计较,于是便道:“这位妈妈,我也没有看到对面有人过来,对不起了,没有撞到你吧?” 那位老婆子似乎有些讶然司药房的堂堂司药会对自己如此有礼,愕了一下,忙道:“哎哟,傅司药,你可别这么说,快折杀老婆子我了。我是太后宫里的人,正巧太后午睡醒了过来,想起今天晚上药膳的事情,想让傅司药过去。偏偏老婆子我对尚宫局不太熟,这走着走着就撞到…….” “原来妈妈是太后宫里的人。”傅清玉并没有太在意。虽然面前这位妈妈面生得很,但是太后宫里她去的次数也不是太多,对于太后那里的丫头婆子仅见过几次面而已。如果太后又把什么人招进来的话,那觉得面生也不是件出奇的事情。况且,对方不是一下子就叫出自己的名字了吗?那就说明,对方肯定是见过自己的。 傅清玉含笑道:“太后午睡这么快就醒了?那也好,反正我也没事,正好到太后宫里坐坐,顺便向太后请安。” 那个老婆子喜道:“那老婆子我为姑娘带路。” 傅清玉点点头,寻思着带冬梅过去,也让冬梅长长见识,学学宫里的规矩,以后如果她临时有事的话,熬药送药的事情还可以交给她处理。 但是看到那位婆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院子门口处望着她,脸上带着些许担忧,似乎担心差事办不好。她不由有些心软,看来这个妈妈应该是刚入宫没多久的,主子交待的差事当然想尽心尽力办好,讨主子的欢心,多一些赏银,以及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其实细细想来,自己在宫里的地位,虽说比那些底层的宫女稍高一些,但也不是一样看着皇上、太后那几位主子的脸色行事?所以,这种感觉,傅清玉感同身受。 “好吧,我们走吧。”傅清玉柔声道,实在有些不忍心那位老婆子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想,反正以后在宫里的日子长得很,而给太后送药膳汤是经常的事情。今天没来得及带冬梅一起过去,明天也一样。 司药房位于尚宫局里一个僻静的角落,要走出尚宫局,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傅清玉带着那个妈妈一路走过去,心头忽然袭上一丝奇怪的感觉。 虽然她整天足不出户,一天到晚除了送太后的药膳之外,一天到晚都呆在司药房里面,但是她知道,司药房之外,一定会很热闹。毕竟尚宫局是有一技之长的宫女们云集的地方。有人的地方自然会有喧哗声,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这个晌午时分的尚宫局,却静悄悄,除了在门口处打盹的一两个宫女之外,其他人全部不见了踪影。 “难道说,全尚宫局里的人都去午睡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傅清玉不由觉得好笑,这个实在不成理由。不过,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找不出别的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种现象。 她知道今天崔尚宫外出,想必各房的人趁着崔尚宫不在,趁机偷懒吧。 如此一想,心中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便释然了许多,傅清玉暗笑自己的多心。其实,在以前,自己并没有这样多思多想的,自从入了傅府,进了宫,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难免想多了。 这个时候,傅清玉与那个老婆子步出了尚宫局,老婆子忽然转到了傅清玉的面前,似有带路的意思,但行走的方向却不是去太后的寝宫的,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位妈妈,你不是说太后有事找我吗?”傅清玉略带讶然地问道。 那个老婆子转过头来,脸上是和霭可亲的笑容,而且,笑得有些卑谦:“傅司药,都怪老婆子,没有事先跟傅司药说清楚。今天一大早,太后就去了三公主以前居住过的院子,坐了很久,然后要老奴把司药请过来。听太后身边的太监说,多年前的今天是三公主下嫁忠靖侯爷的日子。太后一向宠爱三公主,每每到了这一天,一定会来到三公主的居所坐上一天。” “原来如此。”傅清玉心下释然,“那就劳烦妈妈前头带路了。” 那个老婆子躬鞠哈腰:“那就请傅司药随老奴来吧。” 对于三公主的居所,傅清玉并不太熟,所以只管跟着那个妈妈便是。如此走了约几十米的时候,那个老婆子忽然停在一个破败的院落门前,“咦”了一声,还十分好奇地把头侧靠在门边,似乎在听什么动静。 “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傅清玉蹙了一下眉头,她好像闻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那股味道,有些像……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味道?”傅清玉的嗅觉一向比别人灵敏得多,又兼之拜见了退役女官薛红英为师,专注于香料的研究,对于气味更是敏感。所以,她嗅到空气中隐隐传来了与众不同的味道的时候,便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 “傅司药,你快过来看,怎么会这样……”那个老婆子忽然转过身来,脸上带了些惊慌失措的神色。 傅清玉心中一惊,难怪这破败的院子是以前三公主的住所?而这位妈妈如此惊慌,那是因了来到这里的太后出了什么事情吗? 想到这,傅清玉来不及思索,便快步向前,欲看个究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婆子忽然用力一推她,竟把她推进了院子里,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然后,她听到了“吱呀”的声音,那是院门被关上的声音。她迅速转过头去,看到那个妈妈十分利索地把院门关上了,并且还带着什么响动,像是院门从外面锁上的声音。 “你这个死老太婆……”傅清玉刚要痛骂一顿,忽然,她觉得院子里有些地方不对劲。鼻冀处,传来了浓浓的血腥味。 此时此刻,傅清玉似乎忘记了要先去把院子里的门弄开这回事,她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手上沾满了灰尘,一步一步朝血腥味发出的地方走去。 房间的门关闭着,只露出一条小缝着,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傅清玉心中的疑惑更重了,用力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顿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傅清玉不由用手捏了一下鼻子,随后,她被屋子里的场景震呆了。 房间里,有一张床,床褥上躺着一个人,是一个四五岁的老妇人,打扮是光鲜靓丽,看起来是一个在宫女有些地位的人物。 此刻的她,双手捂住胸口。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浸湿了半张床单。暗经色的血迹,表示那个老妇人已经死去多时。 宫里面竟然会发生凶杀案 傅清玉毕竟前世是一个外科医生,见惯了血腥的场面。虽然目前这种场面令她作呕,但她还是超乎常人地镇定了下来。 她忽然发现那个妇人虽然面容扭曲得厉害,表情十分狰狞,但看起来还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不由凑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不由捂住了嘴巴,阻止快要冲口而出的惊呼声。 这个妇人,竟然是太后身边最信赖的惠姑 正文第五百九十五章陷害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五章陷害 这个惠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整天跟着太后形影不离,一直是太后的左臂右膀。而且,对于傅清玉也多有照拂,所以对于这位没有什么架子的老宫女,傅清玉也十分尊敬于她。如今,见她不明不白地猝死在这个破败的院落里,傅清玉震惊之余,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 “惠姑,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傅清玉强忍住悲痛,走近躺在地上的惠姑。 昔日和霭可亲的惠姑,如今静静地躺在床上,再也不会开口说话。她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插得正中心脏,而且插得相当深,整把刀刃没入心脏里面,显然是一招毙命。 傅清玉冷静地看着,脑海之中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谋害惠姑的人一定是熟人。因为,只有熟人,才会令人防不胜防,才会迎面精准的一刀致命。试想,如果不是熟悉的人的话,以惠姑在深宫几十个春秋的经历,看惯了各种权谋,又怎会如此轻易上当?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人引到了这个地方来,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一想至此,傅清玉猛然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自己目前的处境。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人引入到这里来的?那么,背后那个人引自己来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呢?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告诉自己,惠姑死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嫁祸于她 傅清玉马上站了起来,她必须离开这里,不然的话,这个莫须名的罪名就担定了。 她快速地奔到院子门口,用力拉一下门,意料之中的事情,门已经反锁了。 傅清玉咬咬牙,看来自己由于一时疏忽,竟然上当了。那个面生的老妈妈,根本就不是太后身边的人,而是要把这杀人的罪名强加到她身上的心怀叵测的人 看来,自己唯有逃离这个杀人现场,才能摆脱这个罪名了。 傅清玉看看不矮的宫城,正准备翻墙而出。可是已经迟了,就在这个时候,锁得紧紧的院门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有人把门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傅清玉猛然退了一步,看定这群涌进院子里的不速之客。 这群人,足足有十多二十人之多,为首的一个满头珠翠,略微发福的身躯,面容保养得极好,正是尚宫局的崔尚宫。 傅清玉马上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上前一步,立直了身子,嘴角带了讥讽的笑容:“崔尚宫不是休假啊,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而且来得真是巧啊” “傅司药,这个时候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崔尚宫扬了扬嘴角,“本尚宫的确是在休假,但是有人报与本尚宫,说宫里面出了一件大事件,让本尚宫火速赶回来。没想到你这个小小的司药,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连太后身边的惠姑姑也敢杀害,足可见你的心肠歹毒” 她转头朝着身后的仆妇吩咐道:“来人,把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给我拿下” “慢着”傅清玉一扬手,尖尖的下巴朝崔尚宫微微一扬,她的面容出乎寻常的冷静:“崔尚宫,你说话可要小心一些,谁是心肠歹毒的贱人?我看这人应该是你吧?” 崔尚宫的脸马上变了,指住傅清玉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傅清玉轻轻把她快要指到自己脸上的手指撩拨开,冷冷一笑:“崔尚宫,你说你是听到有人来报,说宫里面出了大事情,这才赶回来的。而且这件大事情,就是惠姑被人杀害了,是这样吧?” “不错。”崔尚宫点点头,“我的人得了消息,马上来回禀本尚宫。屋子里的惠姑,就是你杀死的,你还想狡辨” “那我是用什么杀死惠姑的呢?”傅清玉含笑问道。 “那还有什么,当然是匕首”崔尚宫冲口而出,然后看到面前的傅清玉露出讥讽的笑意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上了当。 傅清玉容不得她一丝喘息的机会,马上截下她的话:“崔尚宫,说得好极了。你说你的人首先得了惠姑的消息,所以就禀报于你了。那么也就是说,是你的人第一个看到惠姑死在这里的了?” 傅清玉看着崔尚宫,笑了一笑:“我们可不可以做这样的假设,由于是你的人第一个发现惠姑死在这里的,那就也是说,很有可能是你的人,先把惠姑杀死,然后嫁祸于我” “绝对不可能,你站在这里,就是你第一个发现惠姑的,也就是你,杀死惠姑的”崔尚宫的面子上有些招架不住了。 “那好吧,如果我真的是第一个发现惠姑姑被杀死的话,那么,你是如何知道惠姑姑是被匕首刺死的呢?”说到这,傅清玉的脸色突然一变,“崔尚宫,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惠姑根本就没有死是你的手下办事不力,故意撒谎骗你的” “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个老妈妈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有些颤抖地说道:“崔尚宫,老婆子我可一点也不敢欺骗尚宫的我明明是看到匕首刺进了那人的心脏,摸着断了气,这才来向崔尚宫禀……” 那个妈**话还未说完,就被崔尚宫怒不可遏地甩了一个耳光:“你这个蠢货” 再看傅清玉,脸上已经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崔尚宫,兵不厌诈,我说得没错吧?既然这位妈妈已经所有的事情都供认不讳了,我想这件事情现在可以禀报太后与皇后了吧?” 崔尚宫不愧是久居深宫的老狐狸,一阵惊惶之后,马上恢复平静的神色。她嘿嘿一笑:“傅司药,你说这话可要讲证据的。谁看到我的人杀死惠姑了?如今这个院子里的人,只看到你现在站在这个院子里,准备要逃跑。我们这些人,是要把你抓回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傅清玉冷哼一声,看看院子里那十多二十个人。心情一点一点地沉重起来。如今的状况是敌众我寡,如果硬拼起来的话,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你以为太后会相信你们吗?”傅清玉决定来一个试探,脸色瞬时冷了起来。心里暗道:“太后,对不起了,现在我唯有借你的名号一用了。” 谁知道崔尚宫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嘿嘿一笑道:“傅司药,别以为你曾经救过太后一命,就把尾巴翘上天了。你的这件事情,太后能帮得了你吗?” “再说……”崔尚宫冷哼一声道,“既便太后有什么特权,但是谁都知道,太后一向赏罚分明,对待下人一视同仁。如果傅司药这件事情传到太后的话,本尚宫想,太后为了整肃宫规,以示公正,一定会把傅司药交给大理寺的。至于傅司药去了大理寺之后,会遇到什么事情,会不会永远也回不来了,那本尚宫就无法预算了。” 傅清玉心中微凛,没想到自己这轻轻一试探,就把崔尚宫的心思试探出来了。 她眉头紧蹙,带了犹豫与惊惶地望着崔尚宫,尤自强辨道:“不可能,我毕竟是救过太后的,太后不可能这样对我,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那好,我就假设太后看重傅司药,一定会还傅司药一个公道。但是,傅司药有没有想过,这大理寺的办事效率,还有那里面的阴深恐怖……傅司药什么时候才会有出头之日,傅司药想过没有?” 她顿了一下,特地去看傅清玉的神情,果然,后者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于是,崔尚宫的内心里面更加得意起来。 “如果这个案子拖久了,太后日理万机,哪里记得这些?皇室里的人多凉薄,一丁点的恩情是不会让人记一辈子的。如果这个案子拖个一年半载的,或者拖得更久一些,傅司药真的要这样耗下去吗?本尚宫一向认为,傅司药是一个颇识实务的人,所以这件事情,傅司药还是要慎行才好。” 看到傅清玉仍在犹豫之中,崔尚宫摈退四周的人,低声道:“这件事情,本尚宫想提醒一下傅司药。傅司药尽可以到惠姑的身边,看清楚她的胸口插的那枚匕首,看看出自哪里。” 傅清玉猛然一惊,望着崔尚宫,瞬时明白了。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的这个事件,面前这位崔尚宫居然安排得如此精妙,容不得自己有翻身的机会。 刚才,她进去看的时候,总是觉得那枚匕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如今,她想起来了,那枚匕首,哦,应该不叫做匕首,而是一把短剑,是她在整理药材的时候,用来切割药材时用的。 由于这短剑十分精巧,傅清玉十分喜爱,并让人短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居然会被人偷了,成了栽赃自己的工具 至于偷短剑的人是谁,不用说也就是崔尚宫派在她身边的卧底,那两个被她借机撵走的如烟如珠了。 “崔尚宫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总不该还是要置我于死地吧?”傅清玉十分平静道,“那好吧,识实务者为俊杰,如果我答应崔尚宫的条件的话,崔尚宫能够让我摆脱这场祸害吗?” 正文第五百九十六章三个月的时间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六章三个月的时间 听了傅清玉的话,崔尚宫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她本来就不是为了夺取傅清玉的性命而来,而是为了钱贵妃的一个命令而来的。 “贵妃娘娘说得没错,傅司药果然是一个聪明的人。傅司药要知道,这整个宫里面,只有贵妃娘娘才是最有前程的,所以,贵妃娘娘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果然是钱贵妃搞的鬼”傅清玉暗道,想到那个一向待她仁厚的惠姑竟然这样死在了这些人的手里,不由心中有了些许怒意,“你们要我为你们效劳,说出来便是,何苦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崔尚宫嘿嘿一笑:“傅司药不要见怪,钱贵妃说了,像傅司药这样的聪明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至少嘛,手中要把握傅司药的一两个把柄,那样的话,傅司药才可以死心塌地地为我们效命……” 傅清玉闻言脸色一变。看来从头到尾,她也许太低估那位倍受皇上宠爱,千姿百媚的钱贵妃了。一直以来,她认为那些后宫的妃子们,只要长得漂亮,让皇上看得上眼便是。如今她必须改变一下这种想法了。宫中的生活是足以让一个人改变的,为了生存下去,再笨的人也会被逼得变聪明起来,不然的话,那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了。 傅清玉低叹一声:“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算你们狠看来倘若我不听命于你们的话,那我肯定活不长久了。” 崔尚宫笑笑:“傅司药说得很对,钱贵妃如果不想再看到傅司药的话,一定会有许多让傅司药活不过今天的方法。” “这也是其中之一吗?”傅清玉指了指屋里,冷笑道。 “还有比这更狠的。”崔尚宫含笑道,“不过,傅司药不必太担心,就目前而言,傅司药还是高枕无忧的。因为,钱贵妃很看重你。” “那……”傅清玉咬咬牙,“钱贵妃到底要我做什么?” “不用着急。”崔尚宫掀了揿嘴角,笑道:“太后对你很好吧?也很信任你,所以,贵妃娘娘要想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太后的药膳汤里把这种东西放进去。” “你们……你们竟敢对太后下毒?”傅清玉讶然地望着崔尚宫,她没有料到,钱贵妃居然要对当今太后下手 崔尚宫把一包小小的药粉递到傅清玉面前,嘿嘿一笑:“傅司药,这只是一包小小的药粉而已,每天只需挑一些放入太后的药膳汤里面即可,不会被人发现的。况且,这种药粉无色无味,放入汤中不会呈现一点异样的感觉,这一点傅司药尽可放心。” 傅清玉细细的眉毛紧蹙着,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天竺香。”崔尚宫笑道,“有一年香罗国的一个商人向本尚宫推荐了这味香料,本尚一时好奇,就向那个商人买了三四两。” 傅清玉的眉毛蹙得更紧了:“香料?没想到崔尚宫的兴趣爱好还真是别致,竟然喜欢上这样一味毒药。” 崔尚宫哈哈一笑:“本尚宫就料到傅司药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不过说起来,傅司药既然是那个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薛红英一定倾尽所能,把全身技艺都传授于傅司药,这种雕虫小技又怎么瞒得过傅司药呢?”顿了一下,崔尚宫望着傅清玉阴恻恻地笑了,“贵妃娘娘说了,重要的不是这味毒药如何的厉害,而是傅司药对于贵妃娘娘的诚意。” 傅清玉微垂下头,冷笑一声。那个钱贵妃,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而寓,就是逼迫自己就范。 这一招借刀杀人,钱贵妃也算是做得够绝了。一则可以借自己的手,为自己日后的野心清除障碍,杀死太后,就相当于铲除一个极大的阻碍,让赵皇后失去一个稳固的靠山。二则可以借此试探自己的诚意,试探自己是否真的归附于她,死心塌地地忠心于她。因为,如果她向太后下毒的话,那就证明,她选择了与太后、皇后娘娘对立的立场,从此以后将永远站在钱贵妃这一边,再没有翻身重新选择的机会。 至于她与赵子宣的未来,恐怕就成了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了。 试想,谁愿意娶一个杀死自己祖母的人做自己的妻子?谁愿意让一个杀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儿媳妇进门? 傅清玉的眼睛微眯了一下。这个钱贵妃,果然出乎意料之外的狠毒 如此看来,钱贵妃是想用这样一箭双雕的计谋来逼自己就范的了。 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想必那位钱贵妃一定会拿惠姑之死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拿出各种假证据证明惠姑就是自己杀的。以太后与惠姑的感情,太后一定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换句话说,就算太后真的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但是钱贵妃又如何会放过自己?一定会逼迫太后把自己送交大理寺。至于到了大理寺,自己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那就不是太后可以保护得了的了。就算是赵子宣在京城的话,要想帮自己一把,也许无能为力。 看来,一切还得靠自己进行自救了。傅清玉不是那些为了所谓的信念,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她当然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所以,她伸出手来,拿过那包小小的药粉,想了想道:“看来贵妃娘娘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司药,可谓用心良苦。只不过,我何德何能,又能帮到贵妃娘娘什么呢?恐怕要让贵妃娘娘失望了。” “傅司药不要太自谦,只要傅司药能与贵妃娘娘合作,这就是对贵妃娘娘最大的帮助了。”崔尚宫嘿嘿笑道。 傅清玉心里一惊,她当然听得懂崔尚宫话里的意思。看来贵妃娘娘要打击赵皇后,连自己都利用上了。 如此看来,想必钱贵妃已经看出了自己与赵子宣的关系,想要借此打击赵子宣。试想,如果身处前线的赵子宣知道自己竟然暗杀太后,会做何感想,还能有心情带兵吗?这西征的仗,恐怕是打不成了。 不行,绝不能让钱贵妃的计谋得逞,绝不能让这件事情动摇了军心,无论如何也要拖到赵子宣得胜回朝再说。 傅清玉终于点点头,扬了扬手里面那包小小的毒药:“好吧,既然贵妃如此看得起我这个小小的司药,那我应承下来便是。只是不知道,我既然答应了,贵妃娘娘又会赏我什么好处呢?” 崔尚宫又嘿嘿一笑道:“傅司药,如果你能够照着贵妃娘娘的意思去做的话,至于好处嘛,难得像贵妃娘娘这么一个心胸宽广的,贵妃娘娘一早就猜测你会这么说,所以特意让本尚宫跟傅司药说,一定让傅司药看到贵妃娘娘的爱才之心的” “那就好。”傅清玉点点头,看看院子里那幢房子,忍下心中的悲痛,淡淡道:“崔尚宫,惠姑的死…….你又该如何处置?” “这个无须傅司药担心。”崔尚宫含笑看着傅清玉,这种笑人让人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寒意,“既然傅司药是自己人,那本尚宫又怎会不伸出援手帮一把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傅清玉暗骂:这个崔尚宫,真是一条老狐狸。刚才还威胁加利诱,如今倒好,热情得快成一家人了。 “那崔尚宫打算如何掩饰这件事情呢?毕竟惠姑是太后身边的人,如果惠姑失踪的话,那太后一定会严加追本的。 “不会的。”崔尚宫摇摇头,“这一点,傅司药请尽管放心,贵妃娘娘办事,一向天衣无缝,保管太后不会起疑心的。” 傅清玉心想,这么大的一具尸体,不管怎么处置目标都太了。那个钱贵妃又是如何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除非是用化尸水…… 想到这,自己都觉得这个方法实在太残忍了些,人都死了,还不肯放过她。 这个时候,崔尚宫说话了:“傅司药,时候不早了,就请回吧。至于这里的一切,本尚宫自会善后。还请傅司药尽快按着贵妃娘娘的吩咐去做,不要让娘娘失望才好。” 傅清玉咬咬牙:“好吧,从今天晚上开始,以后的每一次药膳汤,我一定会挑一些粉末下去,那样的话,不出半年,太后可能就……也如你们所愿了。” “不行”崔尚宫道,“贵妃娘娘等不了那么久,你必须逐步加大剂量,务必要在三个月内看到效果。” “三个月?”傅清玉的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这么短的时间?我担心会被人看出…….” “贵妃娘娘说了,要在三个月之内看到效果,那就一定要在三个月之内替贵妃娘娘把这件事情办妥否则的话,本尚宫也保不了你”崔尚宫恶狠狠道,“从今天开始,本尚宫会安排一个宫女到你的司药房里,专门监督你的行动。你最好学聪明一些,不然的话,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如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正文第五百九十七章答应条件 收费章节(8点) 第五百九十七章答应条件 傅清玉目光一凛,看定崔尚宫:“尚宫大人难道认为,让一个宫女前来监视我的行动,就会得到最确切的消息吗?”她冷冷一笑,“崔尚宫可不要忘了,我可是你们一直追杀的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 崔尚宫微愕了一下,有些讶然道:“追杀薛红英?我们?这怎么可能?” 这下轮到傅清玉愕然了,她抬起头来,盯着崔尚宫,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但是后者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怎么,我的恩师不是你们追杀的?”傅清玉讶然地问道。 “我们怎么会追杀薛女官?”崔尚宫皱眉道,“薛女官不管怎么说,以前在这内廷里还是很有威信的,就连本尚宫,对她也是十分尊敬的。即便是贵妃娘娘,听了她的名号,也叹息自己入宫入得迟,没有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官,又怎么会去害她呢?”她转过头来,十分讶异地看着傅清玉,“我看傅司药肯定弄错了。” 傅清玉看了崔尚宫好一会,忽然笑了。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看来一切都是她的那位同门师兄赵旭搞的鬼。 可是,那位忠靖侯府的三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要知道追杀自己的师父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特别在这个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的时代傅清玉一时之间倒是弄不清楚自己这位同门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是那位赵旭要做什么,她绝不允许他伤害自己的恩师的,哪怕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崔尚宫,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属下就先回去了。”傅清玉低眉顺眼,特地加了一句,“太后的药膳汤还没有熬制出来呢。” 崔尚宫不由笑了:“看来傅司药果然是一个识实务的人。本尚宫差点忘了,傅司药可是薛女官的传人,使毒自有秘传,即使本尚宫多派几个人去,又能奈傅司药如何呢?” 傅清玉不由笑笑:“崔尚宫太抬举我了。如果崔尚宫信不过我的话,自然可以多派几个人过来监视着我。” “傅司药说哪里的话,这怎么算是监视呢?”崔尚宫皮笑肉不笑道,“傅司药说得未免严重一些。我们都是为贵妃娘娘效劳的人,你我不分彼此,这监视二字就不说了吧?” 傅清玉知道崔尚宫说这话的意思,知道她让步了,以后再不会多余地派了些什么宫女前来了,不由笑了一下:“那就多谢崔尚宫了,希望崔尚宫能够真正做到不分彼此。” 其实,要真的是来的,崔尚宫真的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宫女前来监视她的话,她也一点也不担心。那些宫女算什么东西,她一个薛氏传人,会怕那些宫女吗? “会的,会的。”崔尚宫嘿嘿笑道,亲自把傅清玉送到院子门口,“崔司药请回吧,这善后的工作,本尚宫自会处理妥当,不留一点痕迹。还望傅司药也能够遵守自己的诺言。” “那是当然。”扔下这一句,傅清玉也懒得回头再看一眼,大步走掉了。 “看来这个傅司药倒是傲气得很。”刚才那个陷害傅清玉,并把她带到这个破败的院落的妈妈凑上来说道。 崔尚宫蹙紧了眉头:“本尚宫也是这般认为,看来这个傅司药可是聪明机警得紧,会利用薛女官的名气来向我们施压。不过,她说的有人追杀薛女官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会不会是公子……”那个妈妈低声猜测道。 崔尚宫脸色一变。如果照此进行推算的话,公子的嫌疑算是最大的。但是,她们知道公子也是一位医术超绝的人,可是,做为一位堂堂忠靖侯府的三公子,究竟是何道理要对一个已经退役了几十年的女官下手呢? 崔尚宫心中一惊,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绝不可以让贵妃娘娘知道。不管公子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这件事情倘若暴露出去的话,公子的性命可能不保。 崔尚宫受过公子的恩惠,自然懂得知恩图报。她想了想,马上转回到房子里面,研了墨,用毛笔沾了墨汁,快速写了一封信,交到那个妈**手上,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才放那个妈妈出去。 回到司药房,傅清玉细细把刚才见到崔尚书的情景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可疑。一切事情皆有可能发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如果这件事情崔尚宫与钱贵妃都不知情的话,那么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那位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同门师搞的鬼罗? 可是,赵三公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晚上吃过晚膳,傅清玉给太后熬制药膳汤,一个小小的炖盅,足足炖了两个时辰,然后再给太后端去。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崔尚宫要求要做的那件事情。 那包药粉十分奇特,真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用银匙测毒根本试不出来。由于是一种慢性毒药,当然分量会下得很少,但即便这样,也足以破坏人的神经了。 傅清玉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完一系死的动作,亲自试药,然后喂太后喝下去。她自然有解药,所以生命无忧,只是可惜这么一位对她还算好的太后了。 傅清玉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淡定自如,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有些时候,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 提着灯笼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傅清玉一个人慢慢走着,由于这段从尚宫局到太后宫里的路她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 本来冬梅是执意要跟来的,还是傅清玉把她轻回去了。傅清玉心想,自己正在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别让冬梅知道好了。 这个时候,小径一侧的花丛边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并且清冷的月光下似乎有人影闪动。傅清玉心下微惊,不由出声问道:“是谁,是谁在那里?” 正文第五百九十八章约见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八章约见 (抱歉,这段日子忙装修忙得晕头转向,更得不稳定,望各位亲们多多包涵,多多支持,谢了。) 语音一落,一个人从树叶的影子里走了出来,叫了一声:“傅司药。” 傅清玉定睛一看,隐约记得是文思院的一个叫做秋香的丫头。由于她的师父薛红英的关系,所以她对于文思院的人相对有好感一些,如今看到那个叫做秋香的丫头,不由含笑问道:“秋香,你来这里做什么?” 同时,心里面疑惑顿起。她记得文思院在宫里另一个方向,离尚宫局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所以一般情况下,文思院的宫女们都不大到这边来。如今这位秋香居然不远路途跑到这里来,还躲在树荫下,实在令人感到太奇怪了。 “傅司药”秋香认真地看着傅清玉,低声问道:“傅司药的师父是不是以前宫里面的退役女官薛红英?” 傅清玉看着秋香,点点头,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她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个秋香问这个干什么? 秋香的下一句话更让傅清玉讶异了,她居然一把抓住傅清玉,把声音压得极低:“你可曾听你的师父说起史淑惠这个名字?” 傅清玉很惊奇地看着她:“听说过,我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就经常听师父提起史淑惠这个名字。我师父说那是她在宫里的时候,最好的一个好朋友。好些年来都没有见过她了,怪想她的。” 她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她不是健忘的话,她分明记得这个史淑惠,就是文思院的女官,可是秋香为什么这么问呢? “那么,可有什么凭证?”秋香低声问道。 傅清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秋香,难道这个宫女有未卜先知的功能吗?怎么知道自己的师父有一封信留给她? “我的师父曾经留有一封信给我,让我务必亲自交到吏女官的手里面。”傅清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那好,就麻烦傅司药带上那封信,明天晌午的时候,跟我到文思院去,史女官正在等着你呢。”秋香似乎对傅清玉的回答很满意,她仿佛也知道傅清玉手里面真的有什么信物一样,而且,语气十分着急。 傅清玉犹豫了一下。她与这位叫做秋香的宫女并不太熟识,只打过几个照面,知道她是文思院吏淑惠手下的一名宫女而已。至于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秋香其实也算是一个老宫女了,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离出宫的规定年龄也不过还有几年的时间。她似乎看出傅清玉心中的犹豫,笑笑道:“傅司药尽可以相信我,不瞒姑娘,我是史女官的贴身宫女,正是受了史女官所托前来找姑娘前去,有要事相商的。如果姑娘心存疑虑的话,尽可以多带一两个丫头前往。” 傅清玉心下释然,含笑道:“不必了,我明天自会去的。” 其实傅清玉心想,就算多带一两个丫头又如何?要是对方成心要害你的话,任你带上十多二十个人也是没有用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带几个人,显出自己心中的胆怯呢?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的。 秋香不由笑了,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傅司药果然是一个聪明胆大之人,既然如此,那么明天晌午时分奴婢就恭候傅司药过来了。” 傅清玉点点头。 那个宫女又叮咛一句:“记住,务必带上那封信。”说完便又消失在树影里。 明天晌午?傅清玉笑笑,晌午时分是她最空闲的时候,而且也是人最少的时候。那样的话,她去文思院也不会太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样最好不过了。 不过那个史女官非得要看薛红英书写的亲笔信,看来真的是一个谨慎的人。只不过,她与那个史女官素无往来,连个面都没有见过。虽说在水边村的时候,薛红英曾说起,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带上那封信,尽可以去找史女官帮忙。可是,自己自入了傅府,入了宫,好像还没有什么机会需要麻烦史女官帮忙,所以那封书信便一直搁到现在。 如今,毫无预兆的,史女官突然派了个宫女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所以觉得与自己亲近一层,所以关照一下? 傅清玉笑了笑,这个理由,也实在太牵强了一些。 蓦地,傅清玉忽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现在自己的师父下落未明,而这个时候与自己的恩师一直交好的史女官却突然找上自己,难道说…… 傅清玉的心顿时“砰砰”直跳起来,一股激动流遍全身。难道说,那位史女官知道自己恩师的下落,特地来知会自己一声的? 一夜竟然无眠。 第二天上午,傅清玉早早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叮嘱她们二人看好司药房,然后便向另一个方向的文思院走去。 晌午的后廷果然很静,一路走过去,只看到零零星星几个打瞌睡的宫女与婆子们,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傅清玉用了约一刻钟的时间,走到了文思院。在院门口处,秋香早早就等候在那里了。看到傅清玉走过来的时候,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低声问道:“信带来了吗?” 傅清玉点点头。 秋香立刻道:“跟我来。”竟不是朝着文思院的正门行去,而是带着傅清玉绕到后院的一个小小的角门,一直走到后院的一个院落里。 傅清玉知道此行必定会有很多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所以,坦然一笑,跟着她进去了。 正厅里,端坐着一个老妇人,看样子约摸四十岁左右,看到傅清玉进来的时候,脸上露出异样的光芒来。 傅清玉抬头望去,见上首坐着的那个老妇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虽然看起来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但傅清玉心想,这个妇人绝不止四十岁的年纪,据说这位史女官与薛女官岁数相差不了多少,这样推断的话,那这位史女官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 傅清玉正在思量的时候,上首的史淑惠忽然问道:“你就是傅清玉?” 傅清玉点点头:“我就是。那么,您就是家父最要好的金兰之交史淑惠史女官了?” 史淑惠果然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盯着傅清玉:“你说你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可有什么凭证没有?” 傅清玉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上前一步递给那个史女官:“这是我年初离开水边村的时候,家师给我的亲笔信,说是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尽可以凭着这封书信找文思院的史女官帮忙。” 史淑惠接过信,看了一会,这才把满脸的戒备缷了下来:“果然是红英的关门弟子,这下我就放心了。” 她抬起手来招呼傅清玉:“玉儿,过来坐。” 傅清玉依言坐到了她的身边,抬头问道:“不知道史女官找我所为何事?难道是家师有消息了吗?” 史淑惠盯着傅清玉:“你也知道你的师父失踪了?” 傅清玉神色黯然道:“前段时候我休假,我特地去了一趟水边村,准备拜记家师,没想到却看到大门紧锁。然后第二天,我却在天恩寺后的悬空寺里发现了家师的踪迹…….” 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打量着史淑惠的神色。果然,在听到“悬空寺”三个字的时候,史淑惠神色大变,朝站在下侧的秋香使了个眼色。秋香会意,马上到外面守着了。 “你是如何知道你师父在悬空寺里的?”史淑惠满脸惊讶地问道。 傅清玉把自己上段时间被困悬空寺,无意间发现薛红英的踪迹的事情,还有雷飞打探来的消息叙说了一遍,然后肯定地说道:“史女官,我相信家师一定还在悬空寺里面,并没有离开。” 史淑惠看了傅清玉许久,终于叹了口气:“看来红英没有收错徒弟,果然如她所说的,她的这个徒弟是最了解她的心思的。” “家师如此对您说过?”傅清玉讶然道,“这么说,史女官一定知道家师的下落了?” 事已至此,史淑惠也不隐瞒,点头道:“不错,一切就像你所猜测的那样,你的师父就在那里。不过,她的脚受伤了,想到我这里来,也来不了。所以,她送了封书信给我,让我想法子让你去见她一面,她有要紧的事情要对你说。” “师父真的没事,仅仅只是脚受了伤?”傅清玉不由一阵欣喜,“谢天谢地,师父果然没出什么意外。”她在欣喜若狂之余,把冬梅这句口头禅也用上了。 史淑惠含笑地望着她:“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你师父说了,让你这两天请个假,到天恩寺去烧香,这样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师父了。不过……”她脸色一端,“不过你的师父的处境万分危急,所以,此行一定要万分谨慎才行。” 傅清玉郑重地点点头:“这个我明白。”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第五百九十九章丧心病狂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百九十九章丧心病狂 两天后,傅清玉寻了个借口,说是太后药膳汤的药引子没有了,要到外面去采购,向崔尚宫请了一天的假。 崔尚宫自从与傅清玉达成一致的口头协议之后,果然十分遵守原则,只要傅清玉有事所求的,一律应允。 所以,傅清玉手持尚宫局的玉牌,轻而易举地出了宫,买了香烛一些纯粹做做样子的东西,雇了辆马车,便直奔天恩寺而去。 上一次的围寺事件,虽然傅二公子带了兵前来围剿,但是由于那些歹徒誓死抵挡,死伤大半。再加上那些活捉的似乎被人应允了什么好处似的,统统服毒自杀。这样一来,傅二公子也无法查出什么线索来,这件事件便不了了之。 但由于天恩寺是京城的一大寺院,平日里香火极为鼎盛,香客众多。所以,有些家底殷富的富商便出头修缮天恩寺。朝廷也顺应民情,拨了一大笔钱下来,责令专门的官员负责。如此一来,过不了多久,居然把一座千疮百孔的寺院重新修缮起来,香火比之前更为旺盛。 傅清玉一入天恩寺,递上名帖。接帖的小和尚马上飞奔着进去禀报新住持,也就是慧觉去了。 慧觉马上迎了出来,把傅清玉让进一个僻静的偏房里,低声道:“傅司药,你的消息可靠吗?薛女官真的就在悬空寺里?那一天我们怎么没有发现呢?” 傅清玉的神色凝重:“其实老住持说的没错,我师父就藏身在悬空寺里。只不过悬空寺里的机关,除了老住持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一天,老住持本来想告诉我们的,只可惜,来不及了。”说到这,不由轻轻一叹。 倘若那个老和尚能够拼尽最后一口气,告诉她这个秘密所在的话,也许她就不用担心那么多年,她的师父薛红英,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我带你到后山的悬空寺去。”慧觉马上道。 一路走去,被困那一晚的情景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之中,那种惨烈,是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当然,她也会永远记住天恩寺的寺僧为了维护她的师父的周全,死伤无数的恩情的…… 走到铁索桥的时候,慧觉扶着傅清玉,一借力,一下子从桥的这一头跃到那一头去了。 傅清玉走进悬空寺。这里和那晚的情景一模一样,一张床,几个物件,极其简单的摆设,只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只有半米高的佛像。 傅清玉一看到那个佛像,马上走了过去,在那个佛像的左肩上猛击三下。只听“吱呀”的声音响起,佛像背后那扇墙居然缓缓朝后移去。慧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原来机关竟然在这里” “我们进去吧。”傅清玉与慧觉一进入,那扇墙竟然会自动关上了。 里面是一条窄窄的通路,石壁的两侧有油灯,隐约可见前方有一个亮着灯的房间。 慧觉快步上前走去,一把推开那个房间的门。里面,坐在床边的一个老妇人马上站了起来。 傅清玉久久地望着这个容颜憔悴的老妇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个老妇人也久久地望着傅清玉,双目盈泪,叫道:“玉儿” 傅清玉赶忙快步上前,叫道:“师父”双手扶着薛红英瘦弱的肩膀,一时泣不成声。 她记得年初的时候,她的恩师薛红英还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没想到,时隔将近一年的时候,今天再见到她的时候,竟然差点认不出她来了。 此刻的薛红英,昔日一头乌黑的青丝均已换成白得如雪的白发,白晃晃的刺痛了傅清玉的眼睛。脸颊消瘦下去,露出高高的颧骨,两眼布满血丝,显然在这样动荡流离的日子里,根本不可能睡上一个安稳觉。再朝下看,一只脚脖子缠着一些布条,有暗红的血迹,看来受伤也有一些日子了。 “师父,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傅清玉的眼泪瞬时流了下来。她把薛红英扶到床上坐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粉,“师父,我先帮你换药吧。” “好孩子,这个时候可不是哭的时候。”薛红英伸出手来,阻止傅清玉给自己换药,抬头看看慧觉,“你就是这天恩寺的新住持吧,老住持……唉,都是老婆子的错…….” 慧觉忙摆手道:“薛女官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师父说了,要我们全天恩寺的僧人保护薛女官的安全的” “大恩不言谢,但老婆子我会一辈子记住你们的恩德的。”薛红英想了想道,“小和尚,你可否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我的徒儿说……” 傅清玉忙道:“师父,慧觉是我们的人……” 慧觉笑了一笑:“你们师徒先说说话,我到外面给你们把风。”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薛红英与傅清玉的这一次说话进行了约半个时辰,傅清玉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惊愕。最后,薛红英沉重道:“玉儿,千万要记住为师的话,放那个赵旭一马,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保全这个秘密,不然的话,为师的一生清誉毁掉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毁掉的是……” 傅清玉还沉浸在震惊当中,听到薛红英这么一说,忙道:“师父请放心,玉儿答应师父,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为师当年铸下的错事,没想到这么多年后,竟然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薛红英悔不当初,“要知道这件事情会害了我最疼爱的徒弟,我当初就不应该……” 傅清玉忙道:“师父何须自责?想当年师父也是身不由己,情有可原。师父请放心,玉儿一定不会忘记师父的重托,一定会保守秘密,让师兄走上正途的” 薛红英的脸色十分沉重:“玉儿,你一定要把旭儿拉回正道上来,他错得太离谱了。只要他不再错下去,为师不怪他…….”她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还有,皇后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扑通”一声沉重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了。然后,沉重的“吱呀”声再度响起,傅清玉愕然回头,看到过道的那一边,透出一丝光亮来,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来。 “哈哈哈……”那个身影邪邪地笑着,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明晃晃地发着寒光。那人的手里面,竟然握着一把宝剑 “赵旭,你要干什么”傅清玉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不由怒喝道,“赵旭,这可是我的师父,不许你乱来” “你说不许就不许吗?”赵旭嘿嘿一笑,“论公,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药而言。论私,你是我的小师妹,你凭什么命令你的师兄不许做这些,做那些的?” “你要敢再对我的师父不客气,你就不是我的师兄了。”傅清玉冷声道。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师兄。”赵旭冷冷一笑,用剑尖指住薛红英,“你问问她,她教过我一招半式吗?不是,全部是我的母亲教我的” 傅清玉有些听不下去了:“赵旭,你的母亲不就是……” “住口”赵旭猛然转过头看,死死地盯着傅清玉,“难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我什么都知道了。”傅清玉冷冷地看着赵旭,“赵三公子,我什么都知道,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的阴谋,知道你三番五次要置我的师父于死地” “那我就留不得你了。”赵旭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出来,同时反手一翻,就要把剑刺出去。 “不许你伤害我的徒儿”薛红英挡在傅清玉的面前,“旭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亲。你想怎么样对付我都行,但我绝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徒弟” 傅清玉也叫道:“赵旭,你胆敢动我师父一根毫行,就不怕遭五雷轰顶吗?” “遭五雷轰顶的人应该是她”赵旭冷冷地说道,“我答应过母亲,一定要替她报仇如今,就让我送你们师徒俩上西天吧。” 说完,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再度刺了过来。 “玉儿,快走记住为师的话”薛红英猛地把傅清玉推了出去。薛红英的力道极大,傅清玉没有防备,一跤跌在了地上。 傅清玉仆在地上,勉强支起身子,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还有一个闷哼声。她慌忙转头去看,这一看之下,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师父” 薛红英倒在了地上,胸口处,那枚寒光闪闪的宝剑穿胸而过,鲜血如喷泉般喷了出来。她没有再说出一个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赵,眼珠子再也不会动了。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禽兽你怎么可以杀死我的师父”傅清玉怒不可遏地抓了起来,抄起身边的一张小凳子,就朝赵旭扔了过去 “你找死”赵旭冷笑道,一用力,抽出鲜血淋淋的宝剑,登时把迎面飞来的凳子劈成两半。同时,那枚宝剑又朝着傅清玉刺了过来。 .第六百章后患 傅清玉冷冷地看着那冰冷的剑锋朝着自己心脏的地方刺过来脑海中在一瞬间闪过许多个闪避的方法。....她可以躲闪,但这样,终究还是逃不脱面前这个衣冠禽兽的毒手。与其倒不如这样,一对一,她死也要他陪葬,也不算太吃亏。 外面的那声怪异的声音之后,再无声息,想必慧觉被他打伤了,或是晕了过去。如此一来,她连一个援手也没有了。 她迅速把手伸入兜里,抓出一把银针出来。这些银针是她之前就备下的,渗了剧毒,本来是为防不测之时所需,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场合里派上了用场。 她已不再去想这个人与自己的师父薛红英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也不去管师父的嘱托,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这个人是她的同门又怎么样?如此品行低劣的人,她就当是清理门户了,至少也要给那个忘恩负义的人一个教训! 银针的剧毒是她独创的,所以除了她之外,无人可解。 她要面前这个人尝尝苦头,好悔过自身,重新生活,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恩师了。 眼见那枚剑锋离自己的胸口处不足一寸时,傅清玉正准备扬手甩出银针。她相信,对于面前这个人而言,在如此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一定会放松警惕,那样的话,就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 就在这时,离傅清玉的胸口处只有一寸距离的宝剑的剑锋忽然不动了。傅清玉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赵旭十分愕然的目光。 但是,那目光却并不是正视着她的,而是望着前方空洞的某处,那种震惊,好像见到了平生最奇怪的事情似的,带着十二分的不相信。 傅清玉攥住银针,丝毫不敢松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觉得时间渀佛在一瞬间凝滞了:面前的剑锋不动了,面前的赵旭也不动了。 接着,她听到一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刺穿的声音,然后她看到面前的赵旭,前胸居然裂开一道口子,鲜血如喷泉般流了下来。 傅清玉讶然地捂住嘴巴。因为,她清晰地看到,已经有小半截的弯刀从赵旭的前胸穿透了出来。 她看到赵旭的身后有一个人,相信就是这个人从背后偷袭,从而一刀要了赵旭的命。 “是你?”赵旭松了手干净的宝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一手捂住胸口,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背后的那个人,颤声道:“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背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冷哼一声,“竟然对我的女人动手,你不想活了?” 赵旭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厉害:“她……她是你的女人?”只说了这一句,想再多说一句已是不可能,“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两只眼睛大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耶律大哥,怎么是你?!”傅清玉的眼中露出又惊又喜的目光她没有料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还能得到耶律齐南的援助。 这一次,又是耶律齐南救了她。 “你不是已经回到了漠北了吗?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傅清玉讶艟道,眼中流露着感激。 耶律齐南笑笑:“你这个丫头的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好,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能够遇到我!” 傅清玉撇了撇嘴:“耶律公子,别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我运气再好,也不能次次都能遇到贵人吧?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回漠北去,而且留在京城里面。” 耶律齐南无所谓地笑笑:“现在已是深秋,前往漠北的路被雪封了所以我只能留在京城里了。” 傅清玉望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想到他能够这么及时救了自己,想必无时不刻不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心底,涌上一阵温暖。 “你应该回去的你的子民在等着你。”傅清玉轻声道。 “等雪融了一些的时候,我再回去。”耶律齐南无所谓地笑笑,“倒是你,如果没有旁人在身边伸手救你一把的话,还不知道你都死过多少回了。”说到这,他狠狠地踢了地上那具尸体一脚,“死有余辜!” 傅清玉这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她赶忙俯下身去,仲出食指与中指探了探赵旭的鼻冀处。 一探之下,她马上缩回了手。地上躺着的这个人,了无气息,身体正在慢慢凉下去,看来已经回天乏术。 傅清玉“啊”的一声站起来。她是想给赵旭一个教训而已,并没有想到要结果了他的性命的。 傅清玉呆立半晌,如今这个结局,该如何收场?! 她快速地思索了一小会儿,马上转过身来,把耶律齐南朝外推去:“耶律大哥,你快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忘了这个地方,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回到漠北去吧,回到你的子民那里去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耶律齐南摇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更何况这个赵三公子是死有余辜。我们只要把这件事情跟忠靖侯爷,还有你们的皇帝说清楚的话,我相信,你们的圣上不会怪罪下来的。” “不会怪罪?!”清醒过来的傅清玉又气又急,“耶律大哥,你说得太轻松了,你要知道这个赵旭他,他可是…···、”说到这,傅清玉猛然刹住了就要冲口而出的话。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定是急糊涂了,这个赵旭的身世极其隐蔽,而且,自己已经答应了师父,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的,怎么差点忘了呢? “赵旭?”耶律齐南的脸上闪着惊疑的目光,“赵旭究竟是什么,难道他不是忠靖侯府的三公子?” 傅清玉张了张嘴,还是不能说。这个时候,她看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马图的身影出现在走道处。 傅清玉马上道:“巴图将军,麻烦你把耶律公子带出去,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趁早出城去吧。”她低头瞥见那把镶了五色珠宝的弯刀还插在赵旭的后背之上,于是又道:“这把刀想必是你们游牧民族的一个信物吧,快拔出来。” 巴图将军看看傅清玉沉重的神色,再看看地上死去多时的那个人,脸色也凝重起来,走上前去,依言从赵旭的背部拔出那枚弯刀,用布拭干净,重新归回刀鞘里。 “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耶律公子似乎并没有把杀人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或许以他的身份,杀一两个人并不算什么。他反倒很担心傅清玉:“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承担起这个罪责?我看算了,你还是跟我回漠北吧,我会让你享受至上无上的待遇的。” 傅清玉盯着耶律齐南:“耶律齐南,你忘了吗?你忘了许我一百年的关河平定了吗?你记了许我一百年的太平盛世了吗?我倘若离开这里的话,谁能将这件事情说得清楚?你知道赵旭是谁吗?说不定到时候,这就不是单纯的个人恩怨的问题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两国边境就要开战了,两国人民将失去永远安乐的日子······” 耶律齐南一震,是啊,就在前不久,他还对面前这位心仪的姑娘许诺过,许她一百年的太平盛世的。想不到却由于自己这一切,两国的开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你们快走吧。”傅清玉急促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处理妥当的。” “傅姑娘说得对。”巴图赞许地看着傅清玉,抱拳道,“傅清玉顾全大局的行为,令老夫佩服。老夫这一生很少敬佩什么人,但姑娘的高义的确令老夫心生敬佩。老夫这就带公子回大漠去!” “你真的不会有事吗?”耶律齐南拧紧眉头,让一个姑娘家蘀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并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的。”傅清玉肯定道,“耶律大哥尽管放心,我再傻,也不会舀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既然如此,那这里的一切,就劳烦傅姑娘打理了。”巴图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知道多呆一会,离危险也就更近一步。 这时耶律齐南明白了傅清玉的意思,他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大哥先回去。记住,要保护好自己。” 傅清玉点点头,挥手让他们二人离开。等他们消失在假门之后时,傅清玉这才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看到地上的赵旭犹自睁着眼睛,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傅清玉不由轻轻叹息,走了过去傅,手在赵旭的脸上一拂。手离开的时候,赵旭已闭上了眼睛。 “怎么办?”傅清玉暗自问自己。这件事情倘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的话,那后果该有多严重!赵旭该死,但绝不能够让外族的人,尤其是漠北的突厥人动手杀死的,那会牵扯到民族利益,少不了边河又起战事了。 但是目前这样的情形,并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应付的。 傅清玉咬咬牙,看来也只有赌一赌了。 第六百零一章漠北的弯刀 傅清玉站了起来,平静一下波动的思绪,整理一下身上的衣寰,拂了一下凌乱的鬓发。看到自己的身上并没有沾染血迹,鬓发也没有太凌乱的样子,这才穿过通道走出去。 外面,那尊佛像前,慧觉倒于一侧,呈昏厥状态,但是整张脸是灰黑的。傅清玉一看便知是中了毒。 难怪慧觉那么快便倒下了,原来是对方暗箭伤人。傅清玉细细察看一番,果然在慧觉的脖子处发现一个极其细微的银针。银针的针身发出一些幽幽的绿光,显然渗了剧毒。 她轻轻叹息一声,复又回到密室里,翻检赵旭的衣裳。她知道,但凡使毒之人,身上必定有解药。果然,在赵旭的兜里,她很快找到了一个小玉瓶,拿了出来,倒了几个小小的药丸给慧觉服下。 不一会的功夫,慧觉便醒了过来,看到傅清玉站在面前,愕了一下,随即便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紧张道:“清玉,你没事吧?我好像看到有个人在背后偷袭我…….” 傅清玉叹了口气:“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慧沉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双手合什,“阿弥陀佛!” 傅清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沉痛道:“慧觉,你就别阿弥陀佛了,那个人杀了我师父,也算是罪有应得。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你师父······薛女官也死了?”慧觉抑制不住震惊的神色,“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那个人曾经是我恩师的仇人吧?”傅清玉不想多作解释,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那个人死在密室里,你看看找几个人,把他抬到后山埋了吧?还有我师父,也该入土为安才是。” 慧觉心下黯然:“清玉,你也不要太过于悲伤·人各有命,你师父……” 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天恩寺的僧人为了老住持的重托,为了保护那个退役的薛女官·死伤过半,如今那个薛女官居然死了,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人各有命?”傅清玉苦笑。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她的命运该是朝哪个方向走。 如果她没有健忘的话,她知道现在的赵旭是忠靖侯府的三公子,也就是赵子宣的弟弟。到时候,如果赵子宣知道他的弟弟是因她而死的·如果整个忠靖侯府知道他的弟弟是她的一个结拜大哥杀死的,他们那一方的那一家人,该做何感觉? 刚刚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的傅清玉,想到这个问题,不由苦笑,赵旭的身世自己应允了恩师,绝对不可以说出去的,那也就是说·如果赵旭被人杀死的消息传出去的话,为了不牵连到耶律齐南,哦·应该是漠北的格鲁王子,引起两国的战事,她也唯有把这件事情认了。 那样的话,她与赵子宣的缘份,也许就到了尽头了吧? 如此一想,傅清玉只觉得一阵颓废。觉得两个有情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无法在一起,不由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真想对面前这一切不再去想,不再去管。 慧觉看到傅清玉脸色很不好·不由关切地问道:“清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抬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忽然紧张起来,“你方才说那个人死了······怎么死的?难道是你奋不顾身杀了他……” 慧觉不相信地看着傅清玉:“你有没有受伤?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傅清玉轻轻说道,把真相隐藏起来,“我看到那个人想要杀我的师父·所以我就拿过一把刀,刺向那人的背部,那个人没有防备,被我刺了个透心凉,就……死了。” “那个人还在密室里吧?我去看看。”慧觉跳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清玉,你做得好,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才是,我进去再补几刀给他。”说着直直朝密室里面走去。 傅清玉苦笑了一下,也跟着他的后面一起进去了。 “啊,这不是忠靖侯府的三公子吗?”慧觉翻过那个黑衣人,一看之下,不由失声叫了起来,“难道我看得眼熟,没想到这个人真的就是忠靖侯府的三公子。” 天恩寺是天都香火最鼎盛的一座寺庙,所以,那些官宦子弟也经常结伴上山来游玩,故而慧觉认得。 傅清玉的心又觉了一下,不由再次苦笑。 慧觉回头看看傅清玉,想到她与忠靖侯府的关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清玉,你也别想太多,这是个意外。再说,这位赵三公子想要杀你师父,你要去救你的师父,失手杀了他,也是情有可原,不必太担心。我相信赵二公子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榧.一定会谅解你的。” “会吗?”傅清玉轻轻地摇头,“我记得宫里的人说,这位赵三公子自一出生就在忠靖侯府里住着,这十多年来,与忠靖侯,还有侯爵夫人的感情非同一般。如果他们知道我把他们的儿子给杀了的话,我想……” 傅清玉不由垂下头去,她现在有些不敢去想,如果这件事情被忠靖侯府知道的话,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后果,恐怕会恨自己入骨吧。 “清玉,你别想太多。我想赵二公子,还有忠靖侯爷绝不会是这样的人的!”慧觉急忙劝道。 “也许吧。”傅清玉深深吸了口气,“不用太担心,我没事。 我早就说过,如果谁敢胆对我师父不利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不管他是谁。如今,我做到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慧觉:“慧觉,报官吧。” 慧觉惊跳起来:“清玉,你疯了?” 傅清玉轻轻地摇头:“我没有疯,这件事需要一个了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慧觉看着傅清玉,一时之间不知道傅清玉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清玉,你要想清楚……我看这件事情还是跟你二哥商量一下吧。虽然你是为了自卫,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你在宫里面遇到那么多的事情,背后总有些人想要置你于死地。如果万一这件事情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来大做文章的话,我想恐怕······” 傅清玉轻轻摇头,胸有成竹道:“不会的,我这是正当防卫,无须获罪的。” “可是……”慧觉还想再劝,可傅清玉心意已决,为了不把耶律齐南牵扯出来,她已下定决心,要一力承担了,“慧觉,你不用再劝了,堂堂的赵三公子无端端地失了踪,忠靖侯府那边总会追查下去的。倒不如这样,我自己去自首,我想官府自有公断的。” 说完这话,傅清玉真的下了山,雇了辆马车,直直朝京畿卫处自首去了。 慧觉劝不住,又不敢自作主张,马早派人飞速去通知傅二公子。 京畿卫的林守成大人是傅清玉的一个远房舅舅,见到傅清玉只身前来,十分讶异。听了傅清玉的叙说之后,不由踌蹰起来。 傅清玉含笑道:“外甥女一向知道舅舅为官清正廉明,不徇私情。如今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外甥女也不敢为难舅舅,就请舅舅把我先关起来吧。” 林守成无奈,只好让人先把傅清玉关到女牢里。 看到京畿卫统领亲自把傅清玉带过来,那些女狱卒哪敢怠慢,像迎接上宾一般把傅清玉接了进来,专门辟了一间清爽的囚室给她,还亲自着送来了棉被等东西。 傅清玉本来想拒绝,反正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但是看到那些女狱卒恳求的目光时,只好含笑接了过来。 呆在这个特别关照过的牢房里,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还不错。傅清玉的心情很好,坐在床上,靠着墙边想着一些事情。 只听到外面的铁门“当啷”被打开,一个俊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俊美的脸对着傅清玉,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 傅清玉慢慢地溜下床,脸上露出感动的笑容来,叫了一声:“二哥!” 傅二公子上前几步,紧紧地搂住妹妹:“清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可不好玩…” “这里,还不错。”傅清玉笑笑道,“至少目前还好。” “你别说傻话,跟我走。”傅二公子一把拉住傅清玉,“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好呆的,跟我回家。” 傅清玉好笑地看着傅二公子:“二哥,我现在可是待罪之身。” “呸,什么待罪之身!”傅二公子瞪着她,“你一个丫头片子,不要老把罪责朝自己的身上揽好不好?” “二哥,你都知道了?”傅清玉目光清亮地望着傅二公子,她就知道这个事情瞒不了自己精明的二哥的。 “你真的想当替罪羊,让二哥揪心一辈子吗?”傅二公子狠狠地瞪着自己这个让他操心的妹妹,“你会使刀吗?我刚才检视过赵三公子的尸体,他的背部有一个致命的伤口,为弯刀所伤。但是,从伤口的形成看来,那是一枚弯刀,而且刀刃薄且锋利,你有这样的弯刀吗?而且,以二哥看来,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弯刀。在中原,是没有如此奇特的弯刀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把弯刀出自漠北······” .第六百零二章隐瞒 傅清玉心里一惊,佩服地看着傅二公子:“二哥,你果然厉害,连这都猜得出来。” 傅二公子冷哼一声:“说吧,你这小丫头,怎么替那人做起掩起来了?那个人是谁,居然要你为他这么做?不过,我绝不让自己的妹妹去冒这个险的。” “二哥!”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面露难色,“我答应过人家,不说出去的。 再者而言,那个赵三公子杀了我的师父,还想杀我,那人是在救我,才把赵旭杀死的。” 说到这,傅清玉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夺眶而出:“可怜恩师……竟然被这么一个无耻之徒给杀害了。” 傅二公子宽慰地拍拍傅清玉的肩膀:“玉儿乖,不哭。薛女官的尸首我一定会厚葬的。不过,那个忠靖侯府的三公子,究竟与薛女官有何恩仇,非得要置薛女官于死地呢?” 傅清玉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其实.她的心里面清楚得很,只是不能说而已。 她想了想又道:“那个赵三公子,水边村的下毒案就是他指使的。还有,天恩寺遭歹人炮轰,死伤过半,也是这个赵三公子背后操纵的,所以,这个人,死有余辜。” “竟有这样的事情?”傅二公子拧紧了眉头,水边村的中毒事件,还有天恩寺死伤过半的惨案等,令人发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赵三公子弄出来的。 傅二公子的眼中射出愤怒的目光来:“这种人早就应该有人为民除害了,清玉,你没有做错。” 他想,既然那个赵旭坏事做绝,罪恶累累,那样的话,自己的妹妹为民除害,还是好事一桩呢。 “只不过······”傅二公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个赵三公子贵为忠靖侯府的公子哥身份不同于常人,怎么会为了一个薛女官而残害那么多人的性命呢?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吗?” 傅清玉深深吸了口气:“二哥,不瞒你说这位赵三公子,与我同是一个师门所出。” 傅二公子愕然道:“他与你同一个师门所出?那么说,他也传承了薛门的独门医术?” 傅清玉沉重地点点头:“是啊,我们还算是师兄妹呢。可是他却处处算计我,水边村的那场中毒事件,如果不是子宣及早赶来,识破赵三公子的奸计的话恐怕我就沦为他的替罪羊了。” 傅二公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是啊,这个赵三公子与自己的亲妹子同系一个师门,由于两人的医术相差不了多少,那些薛门的秘芨二人均已掌握。由于这学医可不比学习剑术,学习剑术可以从武功的招术看出一个人的修为,但是学医的只能从药物上进行判断了。 这样,就给那些不法分子以可乘之机,尤其像傅清玉这样的情形。由于薛女官系名医所以她薛门的医术自然秘而不传,而众所周知,傅清玉是薛女官正而八经的正牌传承弟子万一涉及有人利用薛门的医术前去害人的话,那么所有的人自然而然会想到是傅清玉做的手脚。这就好比一颗炸弹一般,随时有爆炸的可能,而自己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 “清玉,你做得对,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傅二公子赞成道。谁想一个人永远冒着自己的名讳去做尽坏事,而自己则整天担心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让那人永远消失来得痛快。 “那人也是罪有应得杀人偿命,那个赵三公子出手杀了你的师父,理该一命抵一命,你这是出于自卫。清玉,别担心,二哥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清白的。” 傅二公子说完,仲手去拉傅清玉:“清玉,跟二哥走,跟二哥回家去,这个地方你住不惯的。我会上奏皇上,亲自审理此案的。” 傅清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这位二哥。她终于明白,自己果然是傅二公子心里的宝贝了,目前自己怎么说是待罪之身吧,但傅二公子目前的做法就好像无视律法一般,随随便便就要带自己回家去。 “二哥你忘了,我可是来投案自首的,我现在是待罪···¨” 傅清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二公子抢了过去:“什么待罪之身?你是我的妹妹吗?难道我的亲妹妹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我妹妹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无端端地受这牢狱之苦?” 傅清玉苦笑:“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是他毕竟是因我而死。如果我不在这里好好呆着的话,恐怕忠靖侯府那边不肯放过我······” “现在的忠靖侯府恐怕自顾不暇了…···”傅二公子幽幽地叹了口气傅清玉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傅傅二公子:“二哥,究竟出了什事情?难道说西征军……” 傅二公子沉重地点点头:“清玉,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这个时候告诉你的,可是后来一想,让你早早个心理准备也好。” “心理准备?”傅清玉不由一震,睁大眼睛望着傅二公子,“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是赵子宣……”她不敢再想下去,脸色瞬然白了。 看到自家妹妹变了脸色,傅二公子忙道:“清玉,你也别多想,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赵子宣出任大元帅,带兵出征西凉,平定西凉的叛军。但是赵子宣初担大任,经验尚浅,一个不小心,便中了敌人的埋伏,被困在一个狭长的山峡里…….” 傅清玉轻轻地“啊”了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床边,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二哥,这么说,子宣有可能,有可能······” 想到一切都可能发生的后果,傅清玉不由落下泪来:“那可是战场啊,拿着大刀,拿着带倒钩的铁枪互砍互捅,拼了个你死我活的战场……子宣此次被困,还能活着回来吗?” “清玉,你别自己吓自己。”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竟然哭了,傅二公子忙心疼地扶住她的双肩,“清玉,你听清楚,二哥说的是子宣带的兵被困住了。这样的事情对于行军打仗来说,那是家常便饭……” “可是二哥,那可是战场啊,这远水如何救得了近火?再说,子宣毕竟是第一次出征,没什么实战经验,他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傅清玉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倾泻下来,“可是,我真的不想他死呀,我真的是不想听到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看到自己的妹妹雨打梨花般的模样,傅二公子的心都碎了,他看着傅清玉道:“清玉,如果朝廷上那些与赵家作对的势力纷纷抬头,齐齐抨击赵家。如果赵三公子杀了德高望重的薛女官的事情传扬出丢的话,那么赵家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清玉,你想清楚,你真的要把这件事情全部说出来,让赵家再多一条教导无方的罪名吗?” 傅清玉沉默了,她还没有适应这个时代的律法,总以为不管什么事情,交给官府办理既可。但是,她忘了,有时候真相一旦公布,不仅不会是好事,反而会害了别人。反之,有些时候,善意的谎言反而能够更好地帮助别人。 “二哥,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傅清玉冷静地看着傅二公子。此刻的赵家,风雨飘摇,她绝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何况,赵子宣在前方生死未卜,而后方,朝廷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又纷纷把矛头指向赵家。自己再把赵三公子的事情公布于众的话,这不是让赵家雪上加霜吗? 傅清玉目光清亮地看着傅二公子: “二哥,你说吧,我该怎么做,才不会给赵家增添麻烦,我都听你的。” “清玉,你先跟二哥回去,我们再想一个稳妥的办法。这件事情暂且压下来,京畿卫统领林大人是我们的远房舅舅,这件事情我跟他说一下,事关国家大局,想必他也会同意这样做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那个恶贯满盈赵三公子,我看先让慧觉把他的尸体埋起来,暂时把消息封锁起来。我想赵三公子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十分的隐密,不要说忠靖侯府,我看整个京城也不知道他也是薛氏传人。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就当他失踪好了。 一想到那个赵三公子的身份,傅清玉不由又心下悲凉起来。 “清玉。”仿佛看透了妹妹的心事一般,傅二公子看着妹妹道,“目前虽然先隐瞒下来,但是等赵家渡过这一危难之后,我们再把事情的真相告知忠靖侯爷,我想,以忠靖侯爷的宽厚,一定会感激我们这样做的。” “可是三公主那边······”傅清玉仍有些担心。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傅二公子笑道,“清玉,你难道忘了赵家的秘密了吗?那个赵三公子,根本就是三公主身边的一个婢女,趁着三公主不在之机,趁机勾引忠靖侯爷,才生下赵三公子的。三公主对于这件事情耿耿于不怀,哪里可能为了这么个野种强出头?!要是她知道赵三公子永远也回不来了,不偷笑才怪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傅清玉笑笑,看来这位赵三公子这不公开的假身世又帮了自己一次忙。 第六百零三章赵家以后会更糟 “清玉,我们回去吧。”傅二公子道,转身打开囚室的门。 傅清玉摇摇头:“二哥,我先不回去,你先回去吧。” 这下傅二公子愕然了,他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不回去?难不成你真的要呆在这个牢房里?”他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我的好妹妹,你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傅清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被吓傻啊7我现在还不能走。” “你······”傅二公子不禁有些气结,“你不走?你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你想气死你二哥啊?还是想你二哥陪着你一起在这里坐牢?” 傅清玉不由笑了:“二哥,你在说笑啊?堂堂朝廷二品命官,陪着我在这里坐牢,成何体统啊?” “你还笑?”傅二公子瞪着傅清玉,哭笑不得,“你既然知道你二哥是朝廷命官,就不要丢你二哥的面子。” “二哥,我不是在为难你,真的。”傅清玉望着最关怀,最疼爱自己的二哥哥,诚挚道,“二哥,我现在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要呆在这里,等一个人。” “等人?等谁?”傅二公子纳闷道。 “二哥,你先回去吧。我真的不会有事的。我等的这个人,她一定能够把我解救出去的。”傅清玉笑了一笑,胸有成竹道,“因为我对于她们而言,还有用处。” “她们是谁?”傅二公子讶然地望着自己的妹妹,他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妹妹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还能有谁?”傅清玉苦笑,“难道二哥猜不出来吗?” 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脸上的神色慢慢沉重起来,他一把拉住她:“走,我们回去,明天我就跟皇上禀告·辞了这个司药的职务。” “二哥,逃避不是好办法。”傅清玉冷静道,“难道二哥会认为,我这样一走了之·她们就会放过我吗?据我所知,那个赵三公子可是她们的人,如今却因我而死。二哥,你想想,那些人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她们真的会放过我吗?” 傅二公子看了傅清玉半晌,慢慢地,眼眶有些湿润了:“清玉·对不起,是二哥没用,二哥保护不了你…···.” “二哥!”傅清玉动容道,“二哥千万不要这样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清玉运气不太好,所以尽让二哥担心······” “二哥不怪你,只要你好好的,二哥做什么都行。”傅二公子摇头道。 “二哥知道我的心思便好。”傅清玉神色沉重起来·“为了子宣,还有为了天下的百姓苍生,为了边境的安宁·我不能够把那个使弯刀的人说出来,二哥会理解我吗?还有,那个人也是为了救我才出手伤了赵三公了,于公于私,我都必须把这件事情一力承担起来。所以,二哥,你能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吗?” “清玉,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傅二公子痛心道,“那个人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值得。”傅清玉点点头。只有经历过和平时代的人才知道两国的安宁,边境永无战事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事情! 她是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所以她知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多么的难得。所以,既然这样的事情落到了她的身上,需要她的维护,她一样会义无反顾这样做的。 “可是清玉······.”傅二公子担忧道,“纸终究包不住火的·就比如赵旭的事件,终有一天会被人查出来的,到那个时候,倘若赵子宣知道是你杀死了他的三弟,他会做何感想?” 傅清玉有些悲凉地摇头:“我想不了那么多了。赵家如今被人内外夹击,我们再也不能给赵家再增添麻烦了。” “清玉,我的好妹妹,你太善良了。”傅二公子不由轻轻地搂住自己的妹妹,“你的这份心思,赵子宣能够感受得到吗?要知道,他还有一个西凉国的未婚妻,我担心到时候他会变心······” “二哥!”傅清玉正色道,“我今天既然这样做了,也就把所有的后果都想到了。如果赵子宣真的要娶那位西凉国公主的话,那我就……”她犹豫了一下,忍住内心一划而过的刺痛,“那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好了。” “清玉,你这是何苦?”傅二公子沉痛地望着自己的妹妹。 傅清玉扑进傅二公子的怀中:“二哥,我不想这样子,但是,我没有办法,谁愿意娶一个杀害自己弟弟的人进门呢。” 傅二公子忙轻拍傅清玉的后背道:“清玉别担心,有二哥在定会有办法的。” 一觉到天明,傅清玉居然睡得舒适。一则新的被子很香,二则她知道一向最疼爱自己的二哥绝不会让任何人对自己不利,一定会派了人手在暗中保护的。所以,她也算是高枕无忧了。 第二天一大早,牢房里的人便被打开了,两个女狱卒恭恭敬敬道:“傅司药,有人来看你来了。” 傅清玉睁开蓬松的眼睛,心下顿时明了,却故意装糊涂:“哦,是谁啊?” “傅司药难道就没有想过本宫会来吗?”随着一声婉转如莺啼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披着黑色斗蓬的窕窈身影步入牢房之中。 傅清玉故意“啊”了一声,翻身下床,躬身道:“属下该死,竟然不知贵妃娘娘大驾光临,实属该死!” “你真的料想不到本宫会来?”钱贵紧紧地盯着傅清玉,“难道你就不希望本宫来救你吗?” “我当然希望能够得到贵妃娘娘的垂怜。”傅清玉平静道,“想必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所以,今天一大早,贵妃娘娘就光临这里了。” “上苍真的那么眷顾你?”钱贵妃冷哼一声,“那么上苍有没有告诉你,你该是怎么样的死法呢?” 傅清玉看着钱贵妃,脸上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属下听不懂贵妃娘娘在说什么。 “傅司药,你还真的会装!”钱贵妃冷哼一声,她猛地转过身来,身上的佩环“叮当”响个不停,紧盯着傅清玉道,“赵三公子哪去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傅清玉极力稳住心神,看着钱贵妃,“贵妃娘娘你都知道了?” “本宫有什么不知道的?”钱贵妃冷笑道,“据本宫派出打探消息的人说,你前脚刚入悬空寺,赵旭就后脚跟着进来了。而你出去的时候,那个赵旭却一直没有出来。这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有谁?” 傅清玉笑笑:“贵妃娘娘应该大大地奖赏那些出去打探情况的人才行。” “傅司药,本宫问你,赵旭哪去了?”钱贵妃恶狠狠道。 “被我杀了。”傅清玉轻描淡写道。 钱贵妃盯着傅清玉,怒不可遏道,“傅司药,你可知罪?” “怎么,我帮娘娘杀了看不顺眼的人,娘娘非但没有一丝感激,还要我承提罪责吗?” 钱贵妃瞪着傅清玉:“本宫什么时候起看赵旭不顺眼呢?” 傅清玉不由笑笑:“既然贵妃娘娘那么看重赵旭,又何必刻意宠络我呢?”她同样盯着钱贵妃,“要知道,赵旭与我一样,同出薛门,一山又岂能容二虎呢?” 钱贵妃一时语塞,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傅清玉一语道破。 “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钱贵妃怒道。 “属下的性命就掌握在贵妃娘娘的手里面,贵妃娘娘又何必多此一问?”此时此刻,傅清玉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属下一向自认为对贵妃娘娘忠心耿耿,处处为贵妃娘娘着想。贵妃娘娘要属下在太后的药膳汤里做手脚,属下也做到了。如今属下见贵妃娘娘看那个赵旭不顺眼,也一并将之除去了,难道贵妃娘娘还认为属下不够忠心吗?” “谁让你杀死赵旭的?”钱贵妃压低声音道。 “赵旭本来就该死。”傅清玉恨声道,“他杀死我的恩师,丧心病狂,这种人,死有余辜。”顿了一下,傅清玉又道,“我杀了他,不正好向贵妃娘娘表明心志,死心塌地地跟着娘娘了吗?” 其实,钱贵妃心里面早就想除掉赵三公子赵旭,只是苦于一直想不到好的办法。如今傅清玉正好替她完在了这件事情,她高兴还来不及,当然就不存在恼恨这回事。 “如果你诚心诚意跟着本宫的话,那最好不过,如若不然的话……”说到这,钱贵妃的眼中露出凶光来。 傅清玉看着钱贵妃,一字一句道:“贵妃娘娘,如今属下把忠靖侯府的三公子都给杀了,难道贵妃娘娘还会认为,属下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 钱贵妃看了傅清玉半晌,终于赞赏地点点头:“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一个聪明的人。” 傅清玉笑笑:“我只是把目前的形势看得更清楚一些而已。” “本宫会让你知道,你的选择不会有错的。”钱贵妃笑了起来,“想必傅司药也听说了赵家目前的情形,本宫可以这么说,赵家以后会更糟的。” .第六百零四章靠拢 傅清玉心中一惊,听钱贵妃话里的意思,似有所指。而且,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谁能够能未来的事情预测得那么准确无误?如果事先设了局的话,那就应该另当别论…… 这个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傅清玉马上警觉起来,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依然一副迎合的样子:“贵妃娘娘说得对,我看虽然有三公主在,但赵家的气势似乎将尽。这一切,依属下看,就错在赵家军实在太目中无人,自以为勇往无敌,小了对方,这才落得被围困的下场!还有,赵家的人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居然让一个毫无实战经验的人带兵,这不就是去送死吗?” 钱贵妃冷哼一声,脸上全是蔑视的神情:“三公主算什么东西,只不过依仗着自己是皇上的胞姐,先帝最宠爱的女儿罢了,还有就是依仗了赵家的威名······但是如果没有这些的话,她什么都不是。” “但是,俗话不是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傅清玉进一步试探道,“我看这次战役,对于赵家军来说,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罢了。” “失误!”钱贵妃冷笑道,“在沙战上,允许失误吗?不过,这样的失误,慢慢会演变成决策的错误的!至少,我们会把它引到这个方向来!”这时,钱贵妃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来。 傅清玉暗下心惊,钱贵妃话里的意思更明了了,也就是说,这场必败的战役早就在她们那伙人的掌握之中,赵子宣只有等死的份了。 她们会有谁呢?包括钱贵妃,钱太师,钱国舅,还有一些掌握兵权的人吗? 想到与钱太师结党的一些人中·竟然还会有掌控兵权的人,傅清玉不由忧心更甚。要知道,这前方做战,救援之兵贵在神速·如果钱太师暗中作了手脚,让救兵延迟十天半个月的话,说不定那些被围困的赵家军就会活活饿死了。 傅清玉心下焦急,表现仍然平静如常:“贵妃娘娘说得是,只要击溃了赵家军,那么赵皇后便失去了赵家这个强大的靠山,那从此以后·贵妃娘娘就扫清了障碍,办起什么事情来都方便多了。贵妃娘娘从此以后,也会一路高升的。” “你果然善解人意。”钱贵妃笑了起来。她最梦寐以求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荣登皇后的宝座,成为后宫第一人。那样的话,从此以后,皇上就专属她一个人的,再也没有别的贵人与她抢丈夫了。 “属下多得贵妃娘娘提点·这才看清形势。”傅清玉忍住中的恶心与厌恶,努力笑着说道。 “你表现得不错!”钱贵妃终于笑了起来,看来赵旭的事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相反,赵旭的死似乎令她更加开心起来。 傅清玉看着钱贵妃,既然她已经“决定”要站在这个野心勃勃的钱贵妃身边,那就要把样子做得像一点。 “贵妃娘娘请放心,承蒙贵妃娘娘不予追求属下的过失,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代替那个赵三公子为娘娘扫清一切障碍!”傅清玉很适时地表忠心。 “你能这样想最好,我最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钱贵妃颌首道。 傅清玉笑笑,接受了钱贵妃的嘉奖。她当然知道,精明的钱贵妃没不是说相信她就相信她的。 果然·钱贵妃发话了:“傅司药,我很看重你,以后如果本宫能够成为后宫之主的话,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不过,你也该让我看到一些成效吧?” 傅清玉胸有成竹道:“那是当然,只有我有充分的用处·才能得到贵妃娘娘的赏识,是不是?娘娘要看成效,明天晚上就可以看到了。” 钱贵妃眉眼一挑,:“你是指太后?” “不错。”傅清玉点点头,“贵妃娘娘就静候佳音吧,这也是属下给娘娘最好的一个见面礼。” “那好,我这就回去等你的消息。”钱贵妃转过身,娉婷而去,边走边道:“我听衙门里的人说,昨天你去了天恩寺,而赵三公子也去了天恩寺,所以你就与赵三公子的失踪有了牵连。这个京畿卫也真是够糊涂的,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定一个人的罪名呢?再说,昨天去进香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算在你的头上?” “这也不全算在我的头上。”傅清玉轻声道,“那天去天恩寺进香的人都被传讯了…… 这也是后来她与傅二公子商量的一个掩人耳目的方法,据不完全统计,除了傅清玉之外,还有二三十个人被请入了大牢里。这样一来,傅清玉呆在牢方里就不显得突兀了。 “那些人怎么能够跟你比?”钱贵妃不屑道,“那些凡人俗子,本宫才懒得理他们呢。” “贵妃娘娘,如果放我一个的话,那对于其他人的确不公平,而且还会引起其他人的非议,弄出不好的影响来。我看这样好了。”傅清玉顿了一下道,“贵娘娘娘就做做好事,托你一个把所有抓进来的人都放了吧。因为,那些人都是无辜的。而且,我相信,娘娘大发慈悲,把那些人都放了之后,那些人一定会对贵妃娘娘感恩戴德,那样的话,娘娘的威信不就提升了吗?” 说完这段话后,傅清玉心想,自己定下的计谋,倒是益了这个钱贵妃了。 果然,钱贵妃听了之后,很快露出了笑容:“傅司药果然是本宫的贴心人,连这个都替本宫想周全了。好吧,本宫回去以后,就向皇上禀明,今天在京城发生的乱抓乱关人的现象,引起了民愤,让皇上委派人重新处理。” 傅清玉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贵妃娘娘果然心系天下黎民百姓,那我代替他们谢谢贵妃娘娘了。 钱贵妃冷冷道:“你不用谢我,你只要记住答应我的事情就好了。” “属下不会忘记。”傅清玉恭声应道,一直送钱贵妃步出牢门。看到牢门上两侧各站了三四个普通丫头打扮的宫女,这才暗叹,难怪钱贵妃在牢房里毫无忌惮地跟自己说话呢原来这么多个望风的站在外面。 看着钱贵妃意气风发离去的背影,傅清玉忽然想到一人十分严峻的问题。自己什么时候起,开始沦为钱贵妃的人了?给太后下毒,代替赵三公子继续替钱贵妃卖命…… 自始至终似乎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事情都无避免地朝着钱贵妃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了。 傅清玉忽然有些恐慌,她真的怕事情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而到了最终,是大家都无法控制的后果…···.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傅清玉冥思苦想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牢门一下子被撞开,之前的那两个女狱卒冲了进来,大大的嗓声隔了三层厚厚的墙都能够听得到:“恭喜傅司药,贺喜傅司药,事情查清楚了,傅司药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傅清玉看着他们,没有一点喜悦的神色,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实在高兴不起来。 两个女狱卒小心冀冀地看了看傅清玉:“傅司药听了这个消息不高兴吗?” “高兴。”傅清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脸上是一副对那两个女狱卒的感激的神情。心里面却想着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而且,出去就要继续听命于钱贵妃,继续毒害太后,她还真的有些不想出去。 “傅司药,外面有两个丫环,自称是城南别院过来接司药回去的。”其中一个女狱卒道。 “一定是冬梅、冬蕊!”傅清玉心中一片欣喜。她知道那两个丫头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知道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哭死才怪呢。 “她们在哪里?”傅清玉急切道。 “就在外面。”刚才那个说话的女狱卒讨好道“是傅司药的贴身大丫头吧,看起来十分的焦急,一个劲地催小人给通报呢。” 傅清玉马上奔了出去。 果然,在外面的一个大坪子上,冬梅与冬蕊守在一辆青布蓬的马车旁边,一个劲地朝着她走过来方向张望着。看到她走过来了这两个丫头马上迎了上去。 “小姐!”两人齐声叫道,眼眶瞬时红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的?要不是二公子送信给我们的话,奴婢还蒙在鼓里呢!” “我没事。”傅清玉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们劲瞎操心,你们难道忘了,这京畿卫的林大人,不是我的远房舅老爷吗?他又怎么会为难我呢?我在里面好吃好住,可快活了!” “小姐,真是这样吗?”冬梅抹抹眼泪,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里面的日子很快活?”后面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从马车后面转出傅二公子的身影,“那你就回到里面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我让舅老爷一点关照也不许给你,看你能不能够熬得住?”傅二公子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傅清玉缩缩脖子,嘿嘿一笑:“二哥,你别这么严肃嘛。我不过开开玩笑。” 冬梅也忙道:“二公子不要生气,小姐一向心地善良,她这样说,无非是让大家不要担心她而已。” “不担心她?”傅二公子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她要是懂事些,不要我这个做哥哥的整天替她担心,不要气死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好了。” 想到昨天自己与这位妹妹的对话,虽然他也觉得傅清玉的话说得也有道理,但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妹妹啊,他又怎么不担心呢? 特别是想到自己唯一的这个亲妹妹,竟然为了维护这个,维护那个,弄得自己的处境如此的被动,不禁心中有气,闷声道:“我已经替你向宫里请了两天假了,你先跟回城南别院去,好好休息一下,别再去惹事了。” 第六百零五章报喜 傅清玉还想再说什么,冬梅忙暗中扯了她一下,含笑道:小姐,你就听二公子一回吧,二公子昨夜担心小姐,整个晚上没睡呢。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不好?” 傅清玉看到冬蕊也不断地朝她使眼色,于是有些不情愿道:“好吧。” 一回到城南别院,傅清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二哥怎么了?昨天的时候明明见她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却变成了这副样子了?” “小姐,你不知道,二公子有多担心你?他可是一天晚上都没有睡啊。今天一大早,就托人到宫里通知奴婢,让奴婢们告了假出来,就是要把你接回来的。” 傅清玉笑笑,的确,一个晚上,实在太难为她的这位视妹妹如生命的傅二公子了。 “小=姐,你以后别再这样气二公子了。”冬蕊也道。 “二哥是觉得没把我照顾好,觉得对不起死去的母亲。”傅清玉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以后……以后……” 傅清玉重重叹了口气,如果以后他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妹妹的所作所为,并且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的时候,又会作何感想呢? 傅二公子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妹妹被人一步一步的迫害,最后居然沦落到替钱贵妃卖命,毒害太后的地步吧? 为了两国安宁,为了关河宁定,她不能把耶律齐南暴露出来,那么,她唯有承认赵三公子是她杀的。而钱贵妃就利用了这个“事实”,逼迫她代替赵三公子为她效命,要不然的话,就把这个“事实”公布于众,重重地打击赵子宣,打击赵家。而目前风雨飘摇的赵家,似乎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赵家现在怎么样了?”傅清玉问道。 “不好。”冬梅摇摇头“我在宫里的时候,就听到另的宫里的宫女们说起前朝的事情。说现在的赵家由于前方战事受挫,一时之间,威望瞬降。朝堂上那些早就对赵家虎视眈眈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弹赵家,弄得皇上也很头疼。就连一向爱热闹的三公主,这段时候也足不出户,连宫也不常进了。” “这样啊。”傅清玉轻轻叹气,“没想到赵家也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心想这个时代的朝堂果然风起云涌,派系众多。能反对赵家的,主要也是钱太师吧? “不知道赵皇后的处境如何?”傅清玉沉吟道。 “也好不到那里去。”冬蕊撇撇嘴道“这后宫女人多得是,像赵皇后这样的,最大的靠山就是赵家,而皇上多半也是看了赵家屡立战功的份上才让她坐上了皇后的位子。如果她的这个最大的靠山倒了,小姐你说,她还能依仗什么!听说,自从赵家军被困之后,赵皇上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吃得下饭就连皇上也不大去她那里了,反而整天宿在钱贵妃那里。还是太后看不过眼,说了皇上几次皇上才例行公事剿皇后的宫里坐坐。有几次明明在皇后的寝宫里要睡下的时候,偏偏皇上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去了钱贵妃那里,让皇后很是没有面子。” 傅清玉皱皱眉,有些不愤道:“就算是赵家前方战事受挫,但是毕竟还没有全军覆没啊。皇上怎么可以这样冷落赵皇后呢?再说,钱家何德何能,不就是靠了个女儿当了贵妃的裙带关系······” “小姐,现在可不能这么说了。”冬梅摇头道,“依靠裙带关系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钱家,手下也招揽了一帮能人。再加上这些年钱太师拉帮结派的,朝堂上就有不少的官员投在了他的门下,为他效命。这段时间朝堂上对赵家的指责声不断,就是他们那些人弄出来的。” “钱太师的势力竟然如此强大?”傅清玉心下暗惊,“这么说这些天皇上对于钱贵妃的宠爱,就是钱贵妃使了手段,钻了赵皇后的空子了?” 冬梅摇摇头:“也不全是。奴婢听说,就在这段时间,趁着赵家出事,钱太师指使手下干了几件漂亮的事情。就好比这几天的东北的大涝,钱太师让手下的人干得很漂亮,真正做到了替君分忧。那里百姓也对钱太师挺感恩的……” “看来这个钱太师也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傅清玉沉吟道,“这个时候正好被他抓住时机了,我看,此次的赵家恐怕难逃此劫……” 冬梅神色有些黯然:“如果赵世子在就好了,可惜赵世子······.” “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傅清玉的神色也有些悲伤起来。如果赵世子在的话,以那个丰神俊朗,聪慧睿智的人物,钱太师哪能得到半分好处?何榻',如果赵世子与赵子宣兄弟俩齐心协力的话,外人又怎敢赵穿的主意? “可是,赵世子那么年轻就走了……”冬蕊有些丧气道,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姐,你不是一直怀疑那个川陕总督贺云明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打听得出赵世子隐藏多年的身世,还有赵老将军夫妇的消息吗?依奴婢看,会不会那个时候,钱太师就与贺云明有来往,钱太师利用贺云明,达到除去赵世子的目的,从而一步一步整垮赵家?” 傅清玉浑身不由一震。是啊,对于那个前川陕总督贺云明,何以有那么通天的本事,居然能打探出二十年前就已死去的赵军夫妇死而复生的消息,这一直是她觉得疑惑的地方。如今联系起来,贺云明与钱太师有着相同的目的,都要整垮赵家,两人臭味相投,说不定早就暗中勾结起来。而以钱太师的力量,给贺云明提供一些方便,又有何不可呢? 如果此事是真的话,那么钱太师就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多年以前就在谋划这样的事情了。那样的话,对钱太师的阴谋一无所知的赵家岂不是很危险? 傅清玉的心顿时沉重起来。 “我看有这个可能。”冬梅也紧张起来,转头对自家小姐道,“小姐,依奴婢看,应该马上去通知赵家,让他们有所准备才行。” 傅清玉忽然冷冷道:“通知他们作什么!那是他们钱赵两家的事情,我们别去插手,免得惹上一身腥!” “小姐!”冬梅与冬蕊愕然地望着傅清玉,“小姐,不管怎么说赵家也是…….” “赵家怎么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傅清玉的语气更冷,“他赵子宣不是有了一个西凉国的未婚妻了吗?还是小时候订下的娃娃亲。这样的事情,居然一直骗我到现在!他当我是什么!”傅清玉越说越生气,“我们还是少管闲事,不然的话,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冬梅与冬蕊十分惊讶地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现出不可理解的神色来。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性情大变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丫头徘道:“崔尚宫来了。” 傅清玉很快站了起来,出了明阁,朝院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含笑道:“崔尚宫,今天怎么劳你亲自上门来了?有什么事情的话,使个宫女过来通传一声不就得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院子门口处,外面守着的丫头已经掀起了帘子,满头珠翠、身着暗纹泛光绸子衣的崔尚宫正立于门口的地方。 暖阁里的冬梅与冬蕊不由对望了一眼,这个崔尚宫,亲自跑来城南别院做什么! 冬蕊想要出去,冬梅忙拉住她:“别出去,先听听动静再说。”待傅清玉与崔尚宫入了正厅之后,两人便溜到一个不显眼的墙角处听动静。 寒喧片刻,崔尚宫含笑道:“傅司药,我这次来,可不全是为了我们尚宫局的事情而来的。” “哦?”傅清玉的眉毛一扬,“那听崔尚宫如此一说,难不成是为了我傅家而来的?” 崔尚宫笑着点头:“我今天早上的时候,听到你们傅府有一个天大的喜讯,所以老身我想讨个吉利,就顺道过来给你们先露个口风。” 有丫头端了茶上来,傅清玉执起杯子,用杯盖撩了一下悬浮在水上面的片片舒展开来的嫩绿的茶叶尖,含笑道:“这么说,是我们傅家要办喜事了?只不过,不知道大喜之人是谁呢?” “傅司药,这可真是令府头等的大喜事呀。”崔尚宫笑眯眯道,“令兄年轻有为,子承父职,力担大任,这出任没多久,就政绩昭著。皇上十分高兴,让内侍监拟了圣旨,亲自给令兄赐了一门好姻缘。” 傅清玉心下明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是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竟然有这等好事?那真的是家兄的福份了。只不过,不知道我未来的大嫂,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呢?” “刘府的小姐啊,听说闺名叫做玉薇的。这个刘小姐,京城传闻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且生得花容月貌,与令哥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傅清玉差点从心里面笑出来。事情果然如她所愿,看来钱贵妃为了拉扰她,做了不少功夫啊。 只不过,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今天的这个崔尚宫,怎么像一个前来说媒的媒婆似的?难道是钱贵妃支使她这么做的? 正文第六百零六章庆贺 “多谢崔尚宫亲自上门来告诉我这个喜讯,我二哥听到这消息的话,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傅清玉笑着说道,不管这件喜事是谁带给她的,毕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不是吗?她也算是对得起一直把她放在心头,一直替她担心受怕的二哥了。 二哥,从此以后,你不能再对我太好了,这样的话,新嫂嫂会吃醋 新嫂嫂,做妹妹的我能做的就这些了。望你在以后的日子里,能用你的温情温暖我二哥那颗孤寂的心。二哥他一生为了母亲而活,为了保护妹妹而活,他太累了。 “傅司药说哪里的话?老身过来也就是想讨几个喜糖吃。”崔尚宫笑着说道。这可是钱贵妃给她下的命令,她岂敢有不来的胆子? “不过,崔尚宫此行不会为送个喜讯,讨几个糖果那么简单吧?”傅清玉低头轻笑,用袖子掩了口,目光却如利刃般扫向崔尚宫。 崔尚宫心中暗惊,看不出这个年纪小小的丫头,目光却如此犀利。 她于是不敢再怠慢,侧了侧身子,略有顾忌地看了看四周。 傅清玉马上会意,纤纤玉手轻轻一挥,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马上全部退了出去。 “好了,崔尚宫请说。”傅清玉目光微闪,落在了崔尚宫的身 崔尚宫似乎觉得还不稳妥,把声音压得极低:“傅司药,贵妃娘娘说这是对你忠心的礼物,所以,你也该做一两年漂亮的事情让贵妃娘娘开心才是。” 傅清玉微微一笑:“崔尚宫何须如此着急?我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帮娘娘办妥的。再说了,如今在宫里,我除了娘娘,还有谁可以依靠呢?娘娘给出的条件那么优越,我想·如果谁还不答应的话,谁是傻瓜吧?” 崔尚宫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傅清玉猜她也许被自己的一句话牵动了,想问一下钱贵妃许了自己什么好处吧?其实·这种事情,她又怎么会说出去呢? 不过,最终崔尚宫似乎还是有所顾忌,不敢问下去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贵妃娘娘极为看重你,就连你杀了赵旭的事情,贵妃娘娘都能够包揽下来′可见娘娘对你是多好了······” 傅清玉笑笑:“崔尚宫此言差矣·如果崔尚宫能够揣测出娘娘的心意的话,就算是把我杀了,娘娘也会高兴的。” 崔尚宫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她觉得傅清玉的话简直不可思议,忙道:“傅司药说哪里的话?老身黑盼傅司药能在娘娘面前替老身美言几句,老身就感激不尽了。” “好果我一直能够得到贵妃娘娘的赏识的话′我一定会在娘娘面前替崔尚宫美言几句的。”傅清玉这算是应允了她。 崔尚宫这才欢喜起来,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崔尚宫前脚一步·冬梅与冬蕊便从角落里蹦了出来,屋子里的对话由于声音压得太低,她们实在听得不太清楚。不过·她们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秘密。 “小姐,那个崔尚宫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她此行绝对是不怀好意。”冬蕊一入正厅,就猜测开了,“所以,对于这种人,小姐一定要千万小心才行。” 傅清玉笑笑:“她目前不会害我的,她还让我在钱贵妃面前替她美言几句呢。” “难道她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小姐的手里吗?”冬梅好奇地问道。 “像崔尚宫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有反柄落在我的手里呢?”傅清玉失笑。 “那为何她对小姐说话的语气·如此恭恭敬敬的?”冬梅疑惑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啊。”锝清玉笑嘻嘻道,“或者,她天生如此吧。” “小姐,您就别再糊弄奴婢了。”冬梅急道,“我觉得这一次再见到小姐,小姐好像变了!” 傅清玉十分有趣地看着冬梅:“哦·那你说说,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冬梅咬了一下嘴唇:“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能够感觉到,小姐似乎有事情,但是小姐已经不像以前那般,跟奴婢说了。” 傅清玉摇摇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事情?” “我也感觉到了。”冬蕊也道,“小姐真的是跟以前不同了。” 傅清玉看了她们许久,叹了口气:“冬梅,冬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得越多越好的,有时反而是坏事。所以,你们放心好了,适当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可是小姐······”冬蕊还想再说什么,傅清玉摆了摆手,阻止了她,“你们两个,简单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入宫去。” “小姐,二公子方才不是说了吗?已经给你请了两天假······”冬梅犹豫道。 “从昨天算起,到今天为止,不是两天了吗?”傅清玉笑道,转身进房间去了。 “可是······.”冬蕊急叫道,“小姐,你这是在钻空子······” 傍晚天黑透的时候,傅二公子才回来,面容略显疲惫之色,却掩饰不住眉宇之间的兴奋与欣喜。 “二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啊,一副容光满面的样子哦。”心知肚明的傅清玉故意打趣道。 傅二公子脸上一红:“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又打你二哥来打趣。” 傅清玉恍然大悟,这里可是傅二公子的居所啊。白天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些他的耳目早早就报告给他听了,何况是崔尚宫那么大个人过来呢? “多没意思。”傅清玉嘟了嘟嘴,“二哥你懂不懂得情趣啊?即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啊,至于也让替你高兴的人有一点着落感啊。” “你这个丫头!”傅二公子笑着揽住这个唯一的宝贝妹妹,“好了,我很高兴,听到皇上颁下这道赐婚的圣昝的时候,二哥的脑子一下子蒙了,高兴得都快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傅清玉撇撇嘴:“我才不信呢,我心中的二哥,一向是顶天立地,不为凡尘俗世所左右的。所以,我才不信呢。” “清玉。”傅二公子望着自己的妹妹,轻叹道,“二哥的心思你还不懂吗?谁说你二哥不被凡尘俗世左右?你二哥再怎么强大,也是凡人啊,这一人生,你,还有薇儿,就是二哥最放不下的人啊。” 薇儿自然是那位刘家大小姐,傅二公子的未婚妻。至于她,不用说也是傅二公子心目中最宝贵的妹妹了。 一直以来,傅二公子都是视她这个亲妹妹为生命,如今,终于新嫂嫂也被他视作心中的宝贝,傅清玉听了很高兴。 除了她之外,刘玉薇也终于住进了她的这位二哥的心里面。那么,就算以后她走了,这位二哥还有二嫂陪着,也不会觉得太寂寞。 “二哥,来,我们兄妹俩喝一杯。”傅清玉端起了杯。 傅二公子换了衣衫出来,看着丫头们一碟一碟地端出香气四溢的菜肴时,不由有些讶然:“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菜色?” “今天是二公子得了喜讯的大好日子啊。”傅清玉笑嘻嘻道,给傅二公子斟满了一杯酒,递到他的手里,然后执起自己的酒杯,笑道:“来,二哥,做妹妹的我今天敬二哥一杯,祝二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终于有了一个新嫂嫂了。” “看你高兴的!”傅二公子忍不住笑了,“有一个新嫂嫂值得你那么开心吗?” “当然了。”傅清玉捉狭道,“因为从此以后,就多一个人来忍受你的坏脾气了。” “你呀!”傅二公子忍俊不禁,夹了一夹子菜给`她,“来,吃菜。”然后自己也夹了一筷子。 “味道怎么样?”傅清玉瞅着傅二公子问道。 傅二公子点点头:“不错,酥软爽脆,味道很好。这是哪个酒楼端过来的?是雁子楼的?还是名味居的?”傅二公子随口猜测道。 对于自家厨子的手艺,傅二公子一口就能分辨出来,所以,这菜肴一入口,他就断定不是自家厨子的手艺。因为,自家厨子的手艺没有那么好。 见傅清玉笑眯眯地望着他不说话,傅二公子微微愣了一下:“难道说,清玉,是你亲自下厨做的?” “猜对了,还不错吧?”傅清玉笑嘻嘻道。 “竟然真的是你亲自下厨做的啊。”傅二公子放下筷子,十分惊讶地望着自己的这个妹妹。 在他的印象中,他记不清自己的这个妹妹到底会不会做菜。但凡京城的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所以关于做菜这些粗活,都是由下人们来做的。所以,至少在傅府的那些日子里,他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这个妹妹亲自下过厨,所以对于妹妹的厨艺就不得而知了。 “清玉,真的是你做的啊?”傅二公子又重复了一遍,他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一直爱护这个妹妹,但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他一向疼着护着的妹妹竟也可以亲自下厨给他这位哥哥做菜了。 “当然是我做的呀。”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的惊讶神情,觉得十分有趣。傅二公子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她是极少见过傅二公子有这种惊愕的表情的。 “二哥,别停啊,快吃。”傅清玉热情地招呼道,“还有好几道菜没上呢,先吃这些。” 傅二公子看着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听着傅清玉说,“还有几道菜没上”,忍不住问道:“清玉,你到底做了多少道菜?” 第六百零七章她会骑到你的头上来 “没有,就这些了,二哥可不要嫌弃哦。”傅清玉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帮着把那些盛菜的碟子挪了挪位子。 傅二公子皱眉:“还说就这些?这些足够我们两个人吃上三天三夜的了。” “今天是皇上赐婚给二哥的大好日子,当然要隆重庆贺一番才成啊。”傅清玉一点也不介意,反正用的都是她开的铺子进账的银子,“如果二哥觉得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话,那就多叫些人过来吃好不好?我看刘家小姐不知道是否得空?反正就快成亲家了,干脆连亲家公、亲家母也一并请过来吧…….” 傅二公子好笑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低斥道:“小小年纪,怎么学得像招揽营生的商贾了?再说,这可是我的妹妹亲自下厨煮给我这个哥哥吃的,二哥哪怕是撑死,也要多吃一些······” 说完,傅二公子亲自动手,夹了一大把菜放进自己的碗里面,然后也替傅清玉夹了一大把给傅清玉,说道:“吃。”然后埋头吃了起来。 傅清玉的眼中洋溢着感动,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傅二公子,轻声道:‘二哥,你知道吗?今生今世能够遇到二哥,能够做二哥的亲妹妹,是清玉这一世中最大的幸运。” “说什么呢,吃菜。”傅二公子招呼傅清玉。 “好,今天我们兄妹俩就大快朵,大吃一顿。”傅清玉悄悄眨掉眼中滚动的泪水,露出烂灿的笑容。 第二天傍晚时分,盛装打扮的钱贵妃坐于榻上,静静地候着皇上的到来。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鹅黄宫衣的宫女匆匆而入,禀道:“贵妃娘娘,方才皇上身边的李德安过来说,说皇上正朝着这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半途被太后请去了·然后改道去了皇后那里······.” 钱贵妃的脸上勃然变色,“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抓起旁边矮桌上的一只杯子就砸向地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杯子被摔得粉碎,一屋子的宫女们吓得全部跪在了地上,半点声也不敢出。 彩琴忙道:“娘娘千万别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依奴婢看,或许是皇后那边有事…….” “哼,那个贱人那边能有什么事情?老是以太子身体不适作为借口引皇上过去,而太后那个老太婆也摆明了一心朝着皇后的······”钱贵妃怒气冲冲道·脸上精致的妆容有些扭曲,看起来有些可怖。 “就是,太后就是偏心。”玉蝶在一旁火上加油,“每一次,皇上都惦记着贵妃娘娘,要来我们这里的。却偏偏太后非得要从中作梗,摆明了不让皇上与娘娘好…….” 钱贵妃的眼中射出恶毒的目光:“本宫非得把那个一老一小统统除去才行。不然的话,本宫往后的日子就难以安生了。” 彩琴与玉蝶对望了一眼。这两 个丫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专门做一些添油加醋的事情,如今见钱贵妃这么一说,马上接口道:“娘娘说得是·如今皇后那一边,恃着手中有一个太子,老是拿这个来牵扯皇上,把皇上从半路上抢走。本来皇上并不是看重她的,纯粹地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本宫的皇儿不比她好几百倍吗?”钱贵妃冷笑道,“如果死的话,那就不再是太子了。” 彩琴与玉蝶又对望了一眼。这两个丫头都是钱贵妃带入宫里来的,自小就跟在钱贵妃身边,对于钱贵妃的秉性了解得很。而且,多年来宫里面养尊处优的生活也养成她们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有那种刁蛮跋扈的性子。不可避免的,她们也有着与钱贵妃一般的野心。 一听到钱贵妃说,会对太后及小太子下手,两个人的脸上不由露出欣喜的笑容。她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很多年了,从钱贵妃开始被送入宫开始,这两个丫头就受了钱太师的托付·随钱贵妃入宫,帮她一步一步青云直上。就连上段时候那个“离忧散”,也是钱太师经过周密的筹划,为女儿的前程垫的铺路石。 而这两个丫头,早就野心勃勃地想要成为后宫第一人眼前的红人,而这一天就要到来了,想到不久的将来。她们将对于这个偌大的后宫呼风唤雨的,怎么不令‘们兴奋雀跃? “娘娘,现在是关键时刻,娘娘可运筹帷幕,一定可以推倒皇后的。”玉蝶道。 彩琴也道:“娘娘,如今三皇子娇俏可爱,深得皇上的宠爱。前两天皇上在逗三皇子玩的时候,还说三皇子生得跟皇上当年一模一样呢`奴婢看,皇上对于三皇子可是寄予厚望的。娘娘一定要紧絮栎`住皇上的心思,这样才能够为三皇子谋一个好的将来。” 钱贵妃的眼中露出狂热的目光,那是一个野心家才会流露的眼神,她“啪”的一声击在桌子上:“好,本宫为了三皇子,什么都可以舍弃的。” 彩琴与玉蝶相视一笑。其实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明白,三皇子那么小的一个婴儿,懂得什么?!只不过是大家的一个傀儡而已。如果此举能够成功的话,说不定日后这天下,就是钱家的天下了。 彩琴想了想道:“娘娘,昨天老爷过来说,说是前方吃紧,赵家军被围困在彩虹峡谷里,听说三公主已经进宫来求皇上,恳请皇上出兵救援。我看,皇上碍于皇亲的份上,肯定会派兵救援,到那个时候,赵家军万一脱困,可能……” 钱贵妃冷笑道:“我爹不会笨到去帮赵家的忙吧?救赵家7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沉吟道,“既然皇上心软,要出兵去救赵家,那好,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兵一样出,但是出的是我们的人。那样的话,以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娘娘打算怎么做?”彩琴看了钱真妃一眼,低声问道。 “本宫嘛······”钱贵妃朝后靠了靠,倚在床榻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式,露出千娇百媚的模样来,“本宫一定会顺着皇上的意思走,全心全意帮着皇上救助赵家的。那样的话,皇上才会更加相信我,至于这掌控六宫的位子,迟早都是本宫的。” “娘娘高明。”玉蝶竖起大拇指,“皇上一定会夸娘娘宅心仁厚,不计前嫌,心胸广阔。” 钱贵妃冷哼一声:“这就少不得要用一点苦肉计了。” “那有什么!”彩琴不以为然道,“只要贵妃娘娘一声示下,这钱家上下哪个不为娘娘效命?只要能击垮赵家,永绝后患,让赵家再无翻身的机会。这点小小的钱财损耗又算什么呢?” 彩琴与钱贵妃在打着暗语,意思就是说,表面上答应出兵解赵家之困,借以赢得皇上的赞赏,暗地里却派人与西凉那边进行协商,甚至不惜牺牲一些自己人,以达到自家军队拼死力敌,终不敌敌军,无法救援的场面。 “娘娘,奴婢这就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带话给老爷,让老爷入宫来与娘娘共商大事。”玉蝶乖巧道。 钱贵妃含笑点点头。 玉蝶转身而去。 钱贵妃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彩琴:“太后那里还没有动静吗?” 彩琴含笑道:“娘娘心急了?司药房那个傅家小丫头不是应了娘娘,会在今天晚上给个准信给娘娘的吗?想来娘娘许了那么多的好处给她,她要是不有所表示的话,那就是对娘娘大大的不忠了。” “傅家那小丫头不是表过忠心了吗?她都替本宫把那个忠靖侯府的三公子给杀了,也算是帮了本宫的大忙了。”钱贵妃眯着眼睛道。 “那个忠靖侯府的三公子也的确是个混蛋,居然迷恋娘娘的美色,对娘娘动手动脚的。特别是近段时间,依仗着娘娘对他的依赖,居然借口商议大事为由,假扮成太监进到宫里来。这件事情奴婢一直揪心得紧,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被皇上撞破,那可就麻烦了。这下可好了,谢天谢地,终于除去了一个后顾之忧······” “哼,要不是仗着他与平远侯爷的渊源,本宫还不一定把他放在眼里呢。”钱贵妃冷哼道,想到以前那个赵旭对自己的纠缠不休,不由心生厌恶,恨声道:“他死了倒省了本宫的心,不然的话,本宫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应付他!” “娘娘难道不生气?”彩琴望了一眼钱贵妃,“毕竟那个傅家小丫头没有经过娘娘的同意,擅作主张······” “本宫生什么气?”钱贵妃冷笑道,“本宫正要除去这个人,正巧有人帮我把人给杀了,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只不过······”她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莫辨的神色,“只不过这个傅丫头这种先斩后奏的法子,本宫的确不怎么喜欢……” “奴婢正要说呢。”彩琴看着钱贵妃,“这个傅丫头,做事也挺大胆的,也不顾师门情谊,明知道那个赵旭是娘娘的人,还一刀把那个赵旭杀了。依奴婢看,傅家那丫头也是一个难驯服的,说不定以后会骑到娘娘的头上来······” 第六百零八章太后抱恙 彩琴说完,顿了一下,抬头看到钱贵妃虽然蹙紧那细细却十分好看的柳眉,没有说话。她不由急道:“娘娘,您可要考量清楚,免得那个傅家小丫头自恃有些能耐,要胁娘娘,到了那个时候,就麻烦了。” 钱贵妃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这个时候还是用人之际,先稳住她才说。到时候……”钱贵妃的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来,“到时候我自有主张。” 看着钱贵妃又露出平日习惯的表情,彩琴一下子就猜到了钱贵妃的心思。看来钱贵妃根本就没打算与那个傅家小丫头共荣华,只不过目前与之合作是权宜之计而已。说不准,等事成之后一脚就把她踹开了。 “你们几个听着。”钱贵妃冷声道,“现在那个傅司药依然是我们对付赵家,对付太后最有用利的棋子。你们都给我听好,那个傅司药要做什么,要做什么,尽管让她去做便是。” “就像杀了赵旭,娘娘也照样允许她这样做吗?”彩琴小心地问道,“要是她哪天看奴婢不顺眼,一剑把奴婢……” 钱贵妃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你担心什么?!难道本宫是聋子哑子不成?所有的事情本宫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你们替本宫把事情办好,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 有了钱贵妃的这句承诺,彩琴等人顿时欣喜起来。彩琴想了想又道:“今天,平远侯爷入宫来拜见太后,脸上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太好。” 这个平远侯爷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兄弟,是当今皇上的小叔,也是后宫的一个皇叔吧。虽然不是当今太后所出,但也是皇亲中的一员。而且,这个平远侯爷年轻时长得英俊潇洒,曾俘虏过许多少女的芳心,也算是赫赫有名的风,流人物。加之他平素待人和霭可亲,被人尊称为“笑容王爷”,在朝中也有一群不小的势力依附于他。 听到彩琴说起这位本姓王爷,钱贵妃不由冷哼一声:“赵旭那小子死了,他能够高兴得起来吗?” 彩琴微微怔了一下:“娘娘是说……” “这种事情你们知道就算了。”钱贵妃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赵旭为何肯为我效命吗?原由就在这里。如果不是老爷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探得这位赵三公子的真正身世,本宫还真的不能担保这个傲气十足的赵三公子能够听命于我。” “即使没有这一条,以娘娘的花容月貌,也足以令那位赵三公子神魂颠倒了。”彩琴笑嘻嘻道。 钱贵妃横了彩琴一眼,彩琴马上噤了声。钱贵妃点了一下她的头,恨声道:“小妮子,这种事情也可以拿来开玩笑的。虽说本宫根本看不上他,但是如果墙外有耳,被那些好事多舌之人听了去的话,那本宫岂不是无端端地惹来了祸端?” 彩琴自知失言,忙陪笑道:“娘娘别生气,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只是看到赵三公子见到娘娘的时候那副讨好的样子,就忍不住觉得好笑。如果不是经娘娘这么一说,奴婢还真的不知道他竟然还是平远爷的……” “小声些”钱贵妃低斥道,“没轻没得的死丫头,你作死啊。这种事情岂可是可以随便挂在嘴边说说的?这个秘密对我们来说至关重大。老爷的意思,此次出兵,会禀请皇上让平远侯带兵去救赵家军,然后我们从暗中把赵旭已遭毒手的消息透露给平远侯,并且告知其杀人者就是赵家二公子心仪的那个傅家六小姐,如今宫里面的傅司药。到时候,远赴西凉解救赵家军的时候,平远侯一定会给本宫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彩琴不由竖起大拇指:“娘娘这一招借刀杀人果然是高,难怪老爷经常说娘娘是女中诸葛呢。” 钱贵妃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雕虫小技而已。” 彩琴笑着说道:“娘娘以赵旭的身世秘密要胁平远侯,然后让他与傅司药势成水火。那样的话,让他们二人互相牵制,即使哪一头做大,也不会威胁到娘娘了。” 钱贵妃对于自己的计谋十分满意:“本宫就是要他们互相抵制,这样的话,本宫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担心他们中的哪一个会对本宫不利了。” “娘娘高明。”彩琴不失时机地拍马屁,随后她微拧了一下眉头,“娘娘,你就不担心他们两个会斗个两败俱伤?” “怕什么”钱贵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斗成两败俱败最好不过。那么,本宫还可以另外培养别的势力。”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人哪,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本宫自有帮他们飞煌腾达的本事,难道还怕他们不前仆后继跟着来吗?” 彩琴点点头:“到时候,不管换了多少人,娘娘依然是坐收渔翁之利,娘娘真是高明。” “只不过那个傅小丫头……”钱贵妃忽然想起一事,沉吟起来。 “娘娘想到了什么?”彩琴好奇地问道。 “彩琴,你想想,但凡自己的师父过了世,哪个做徒弟的不痛哭一场,轰轰烈烈地做场法事的?这个傅司药令人好生奇怪,一不发丧,二不做法事。就这样悄悄地把薛女官的尸体葬到了天恩寺里,你说奇不奇怪?” 彩琴想了想道:“奴婢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这薛女官生前风光无限,这人死了之后,就落得个冷冷清清的,多不合衬啊。不过依奴婢看来,傅司药之所以隐瞒薛女官的死讯,多半是因了赵旭的关系。” “为什么?”钱贵妃不解道。 彩琴低声道:“娘娘请想,傅司药为何不把薛女官与赵旭之死公布于众呢?反正是赵旭杀死了薛女官,赵旭之死那是罪有应得。这一点验尸的忤作可以检验出来。依我猜测,傅司药之所以不把其师父的死讯公布,可能是怕多生事端。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看来傅家那丫头已经隐约知道赵旭与薛女官的关系了。又或者是,薛女官临死之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了傅家那丫头。” 钱贵妃冷笑一声:“知道又怎样?知道的话,她就更加不敢把这件事情随便胡说八道。要知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还有,我们还可以利用她顾及师门清誉的顾虑,大做文章。” 彩琴点点头:“娘娘,我正要这么说呢,这样我们手中,威胁那个傅丫头的把握又增加一个了。” 钱贵妃望望窗外:“不是本宫对于那个傅女官有什么成见,自己在外面偷偷有了一个女儿倒也罢了,没想到这个女儿也跟她一个货色,专门勾引男人,居然与当时经常入宫的平远侯勾搭上了,怀了野种。” 钱贵妃又道:“这下那个贱人慌了,本来做了三公主的陪嫁丫头,以后也不会亏到哪里去。但是那个贱人居然想出一个损招来,竟然利用一种**令忠靖侯爷神志昏迷,一睡醒来之后发现与那个贱人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于是,那个贱人顺理成章成了忠靖侯爷的小妾。可惜那贱人机关算尽,只为她这个野种谋得一个赵家三公子的名份,自己则根本得不到忠靖侯爷的眷顾,而郁郁而终了。” 彩琴根本就没有听到过这段典故,听钱贵妃这么一说,顿时唏嘘不已:“奴婢真的没有想过那个女人竟然有那么大的野心” “那个贱人是薛女官的女儿,自然得到了薛女官的真传,学得一身医术。这种人野心是最大的。她原本还念念不忘要做平远侯爷夫人呢。只可惜先帝在时是明令禁止王爷娶宫女的,所以那个贱人才没有得逞。要不然的话,如今的平远侯爷夫人就可以是她了。” “这就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子,难怪赵旭的野心那么重呢,原来这母子的性子,都是一个样的。”彩琴有些喟叹道。 “所以,本宫说了,那些自恃有些一技之长的人最是狂妄,也最有野心。彩琴你务必去天恩寺一趟,看看情况。本宫觉得那个傅家丫头绝不是省油的灯,或者背着本宫在弄什么手段也不一定。” 彩琴应道:“娘娘请放心,明天奴婢亲自出宫一趟,一有什么异常情况马上向娘娘禀报。” 娘娘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榻上:“那么,现在,就让我们静候太后那边的佳音吧。” 晚上的时候,太后那边果然传来了一些骚动。早有心里准备的彩琴走到宫殿门口处查看动静,不一会的功夫,就看到太后身边的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赶着路。 彩琴故意叫了那个丫头一声:“玉檀,你怎么了,怎么走得这般急?” 那个叫做玉檀的丫头抬头看到是钱贵妃宫里的彩琴在叫唤她,不由愣了一下。要在平日,钱贵妃这宫里的人都是眼高于顶,对人不理不睬的。 玉檀突然看到彩琴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有些爱宠若惊,忙道:“彩琴姐姐,不瞒你说,今天晚上太后在临睡的的时候,吃了一个西域拿过来的番石榴,突然腹痛如绞,如今痛得快昏死过去了。我正要赶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六百零九章意外 彩琴似乎表情有些古怪:“太后是吃了西域进贡的番石榴,这才突然犯病的?” 玉檀有些莫名其妙:“对啊,彩琴姐姐,这些瓜果还是皇上让身边最信得过的小路子送过来的呢。而且吕公公还问过小路子。小路子说是碰巧西域送了进贡的瓜果来,皇上掂记着太后喜欢吃这些瓜果,才让人送过来。听说太后对于这类瓜果最是喜爱,一下子就吃了三四个,这下问题就出来了……” 玉檀这才想起自己此次出来的任务是要去通知太医院,让太医火速过来。于是她脸上露出歉意,急忙道:“彩琴姐姐,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太后情况紧急,我现在还要去请太医呢。” 彩琴得到想要得到的消息,也不留她,说了句:“那你还不快点跑着去?”言下之意是不再留她了。 玉檀于是不敢再耽误时间,一溜烟地跑远了。 彩琴也觉得有些茫然了,此次的太后中毒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与那位傅家丫头有没有关系?是必定的结果还是偶然发生的? 彩琴想了一下,决定先回去禀报钱贵妃再说。 傅清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眉宇之间带了些许疑惑:“冬梅,你出去看看,外面怎么这么吵?” 外面实在太吵,人声渲沸,脚步声不停地响着。 冬梅应了一声,披衣而起,打开院子的门,到外面看看情况。很快的,她便折了回业,看着傅清玉,脸上有些不相信的神情:“整个尚宫局都被惊醒了,听说是太后好像吃错了什么东西,现在上吐下泻的,情况好像很严重……” 冬蕊也被吵醒了,听了这话,不由迷迷糊糊地嘀咕一句:“太后怎么可能出这些事情?太后身边不是跟着好几个专门掌管太后食膳的贴身宫女吗?” 冬梅想了想道:“奴婢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说太后吃了几个番石榴之后就出现这样的状况,也不知道是不是西域那边送来的那些番石榴有问题……” “番石榴有问题?”傅清玉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有些古怪。 “,你在想什么?”细心的冬梅看出了自家的异样。 “没什么。”傅清玉笑笑,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唯有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其实太后也算是一个好人,对小姐也还不错,有难的时候她还是出手相救了。如今专职太后的药膳,如果能够得到太后的赏识的话,那就等于找到了一个大靠山,今后在宫里的日子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了。”冬梅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道。 傅清玉暗自苦笑。她当然知道依傍太后的好处,但是,她更加知道,如今这宫里面,也不一定太后出面就可以说了算的。试想,以钱贵妃、钱太师众多的羽冀,还有宫里宫外那么多年的暗中活动,势力已不可小觑,单凭一个太后,似乎还不足以与之抗衡。 换句话说,如果太后最终知道,她才是下毒之人的话,又会作何感想呢? 傅清玉微微叹了一口气:“太后当然是一个稳固的靠山,只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份。再说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她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冬梅以为她担心太后的病情,忙道:“不必太担心,如果太后果真是吃错了什么东西的话,那也不过是急性之症,很快就会好的……” “如果是有人刻意下毒呢?”傅清玉眼睛望着窗外,幽幽道。 “”冬梅看着傅清玉,忽然说不出话来。她只觉有些怪异,今天的言行举止实在太奇怪了。 “,你怎么知道是有人下毒,而不是吃错了东西?”冬梅忍不住问道,“难道说……”她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难道说有人要毒害太后不成?” 傅清玉打了个哈欠,转身朝里屋走去:“睡了吧,反正今天晚上太后那边不用说也人山人海了。那些得宠的和不得宠的,全都借着探望太后的名义涌到那里去。我看,我们就不用去凑这个热闹了,还是待明天再说吧。” “小姐……”冬梅本来有意劝傅清玉趁着太后生病这一契机好好表现一番,以博得太后另眼相看的。而且又有这样的好本事,让太后凤体安康绝非难事。如今见傅清玉居然表现出一副淡淡的样子,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劝才好了。 “冬梅,你想在院子里站到通宵?”傅清玉怎不知冬梅的心思?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即使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了。 冬梅这才回过神来,朝前走快几步:“奴婢这就伺候安歇。” 第二天,在冬梅、冬蕊,还有司药房里的其他女官的一致劝说下,傅清玉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碗清淡的粥。虽说是粥,但食材是十足十的,全部溶在了粥里面,是消化不良之后的最佳食疗方法。 傅清玉亲自下厨,在小厨房里烹饪的时候,香气四溢,惹得尚宫局其他房的宫女们纷纷跑了过来围观,脸上均露出羡慕的神色,有的眼中还流露出一些憎恨的目光来。这让傅清玉觉得,在这宫里面,哪怕拥有一技之长,也会遭人妨忌的。 “傅司药果然有一手好厨艺,看来皇上让傅司药专职为太后烹调药膳调理身子是对的。哪像我们这些人,笨手笨脚的,什么也办不成,当然也就得不到太后的另眼相看了。”说出这样酸溜溜的话来的人,不用说就是司药房的李司药了。 傅清玉猛然想起,记得自己初入宫的时候,被人故意引到另一条道上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位李司珍与赵三公子的奸情。如今赵三公子失踪的消息传遍开来,李司珍痛失爱人,这心里肯定是要为爱人报仇的。所以,不管赵旭之死的真相有没有泄露,自己都该防着她点,免得被她算计。 “司药姐姐有一身好医术,兼之又有一手好厨艺,被太后看上那也是难免的。”说话的是另一个眼睛圆圆的宫女,看着傅清玉,眼中闪现着钦佩的目光。 傅清玉含笑望去,知道这是一个叫做桂香的小宫女,才十三岁的年纪,入宫没有多久,被派到尚宫局来打杂,烧水扫地什么的,听说做事十分勤快。那些老宫女们徒省事省力,常常把一些又脏又累的活计派给她做,她也不计较。这样脚踏实地的人,傅清玉最喜欢。 “桂香说哪里话。”傅清玉轻笑道,“我是太后的药膳师,太后有事,我当然要为太后多担待一些的。” 看着粥煮得差不多了,傅清玉熄了火,然后准备盛起来。 李司药马上道:“傅司药,我看你也累了,这样吧,让我替你把粥盛起来吧,也算是在帮太后尽一份力。” 傅清玉目光微闪,点点头:“那就多谢李司珍了。哦对了,这盛粥的小银盆在柜子里,我现在就去取了给你。” 李司药呆呆地看着傅清玉,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竟然对太后尊重到如此地方,竟然特地打造成了一只银皿来盛粥。当下不由有些尴尬,讪笑道:“傅司药,这个……。我房里就有盛粥的……而且,太后,太后那边不是送过来一只吗?” “太后那边的确送过来一只,不过不太好用。”傅清玉笑着说话,目光却炯炯地望着李司珍,“自从昨天晚上太后出事之后,我就觉得,今后在这药碗上一定要多下些心思。所以,我就摈弃了太后一贯常用的那种景泰蓝的药碗,必用银碗。这件事情,我刚刚才托吕公公禀报于太后,吕公公回复我说太后已经同意了。这件事情李司药或许不知道吧?”“原来是这样啊。”李司珍笑得有些牵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左手突然朝袖子里缩了一下。傅清玉的眼睛何其犀利,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但是,这种警告的效果已经达到,傅清玉也不想大家撕破脸皮,弄得以后难堪。 傅清玉让红瑾到里屋拿银碗,李司药没有办法,只好一勺一勺地把香气扑鼻的粥盛到银碗里。手上虽然这样做,但却是一肚子不情愿。 终于盛完了,李司珍气呼呼道:“傅司药,这粥也该端到窗台边凉一凉吧?这烫得要死,如果这样端给太后的话,太后肯定要治你的罪。” 傅清玉笑道:“这个自然,太烫了太后也吃不下,而且太伤胃了。”说着就要亲自来捧粥。 这时,一旁的桂香忙抢前一步,有些讨好地说道:“傅司药,我虽然笨手笨脚,但是这些粗重的工还是由我来做吧。”说着一伸手,就把那碗热气腾腾的粥端了起来。 傅清玉赞道:“真是一个乖巧的小姑娘。那好,你就把粥放到窗台边上晾一下吧,我待会就给太后送去。“看到傅清玉应允了,桂香很是高兴,乐呵呵地端起粥就朝着一边的窗台走去。 这时,大家觉得无趣,纷纷散去。而就在此刻,只见端着粥的桂香突然一个趄颠,竟然手中的粥脱手飞出,整个人也直直地朝前仆去。 其实桂香走得并不快,步伐也稳稳当当的,但即便如此,意外还是发生了。 第六百一十章反利用 傅清玉就站在窗台的一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望着桂香极其“优美”地摔下,她的目光如电,直直地朝着桂香激射而来。桂香一惊,仿佛被人看穿心事一般,心中一慌,本来算计好的步伐突然间就乱了,身子晃了几晃,顿时失去了重心般重重摔下。随着那碗粥“哐啷”的响声中,桂香也如同狗吃屎般趴着摔在地上,下巴重重磕在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两颗门牙碰掉了,痛得惨叫连连,差点就晕厥过去。 刚才围观的众人还未散尽,看到这一幕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则人群中的李司珍的眼中则闪烁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还暗暗骂了句:“废物” 傅清玉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这个刚入宫没多久的小丫头,没有受过太久后宫风气的渲染,应该回归一下淳朴的本性,如今看来,越是单纯乖巧的表面,越是容易迷惑人。 看到那个自作自受的小丫头趴在地上痛得直哼哼,却爬不起来。那碗精心熬制的粥摔在地上,滚烫的粥水飞溅得四处都是。那个倒霉的小丫头的手上也溅到了不少,痛得直搓手。而附近围观的人群心知肚明,没有一个上前来搀扶。傅清玉有些看不过眼,招手让冬蕊过来:“去,把那个小丫头扶到正厅里去,给她上上药。” 由于自己这里本身就是司药房,有的就是现在的药物,当然不用到太医院那里去拿药。 冬蕊看看自家小姐,她当然看得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有些不情愿地走到桂香面前,低声骂了一句:“你这个死丫头,机关算尽,这本来就是你的报应,幸得我们仁厚,要不然的话,告到崔尚宫那里去,看不把你撵出宫去” 桂香惶恐地抬起头来,如受了惊吓的小鹿般,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傅清玉,似乎真的怕她去禀报崔尚宫,把自己赶出宫去。 那副惊恐的神情配上满口的鲜血,还真是十分恐怖吓人。 “死丫头,看什么看”冬蕊不客气地一拉扯起她,引得她一阵惨叫。看来这个坏心眼的坏丫头摔得太重了,连脚似乎也崴了,被冬蕊一拖一拽的,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傅清玉再度摇摇头,柔声道:“冬梅,桂香的脚也摔伤了,你也过去帮忙吧。” 冬梅有些无奈地看着傅清玉。其实对于这样阴她主子的人,她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既然傅清玉开了口,她也不好不去照做。她微微叹了口气,经过傅清玉身边时,低声道:“小姐,你就是太好心了些。” 傅清玉微微一笑:“去吧。” 红瑾绿裳等人看到小厨房被弄得不成样子,便着手清洁起来。 李司药似乎想上前跟傅清玉说些什么,又似乎顾忌着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掉了。 傅清玉来到正厅,看到冬蕊冬梅已经把桂香弄到了一张椅子上坐着。冬蕊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叉着腰立于一旁不动手,也不作声。冬梅比较有耐性,取来了药酒与纱布,端来了清水,细细地替桂香擦拭起伤口来。 冬梅动作轻柔,饶是如此,桂香仍然痛得哀叫声不断。冬蕊有些看不过眼了,正要出声喝斥,抬头一看,见到傅清玉正朝厅里走来,于是把话缩了回去,只低声骂了一句:“叫什么叫,你死了娘老子啊?” 桂香于是不敢再叫,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模样十分可怜。只是这份惹人怜爱。只是这份可怜,在经历过方才的事件之后,再也引不起任何人的同情了。 傅清玉伸手拿过一块毛巾,沾了温水,用手替桂香撸起裙角,挽起裤脚,轻轻替她擦拭起来。 见自家亲自动手,冬梅与冬蕊的眼中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不是因为傅清玉是金贵的大,这样的粗活根本无须她亲自动手。她们惊讶的是,像桂香这样一个罪有应得的人,怀着陷害他人的不轨之心,自家还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对待她,替她疗伤,自家也太善良了。 桂香更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傅清玉,眼珠都不会动了。 傅清玉一边替她敷着崴伤的脚裸处,一边柔声问道:“这里很痛是不是?” 桂香点点头,又赶忙摇摇头。 “那就好好记住这次教训,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傅清玉的语气突转严厉,就在桂香茫然的时候,只听到“咔嚓”一声,桂香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长长的惨叫声,整个身子如同虾米般弓了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脚,痛得差点又要昏厥过去。 “好了,我已经帮你的脚正位了,呆会让冬梅拿些药酒给你,擦上三两天就没事了。”傅清玉拍拍手,轻松地站了起来,有些好笑地望着涕泪横流的桂香。 刺骨的痛楚一下子就过去了,桂香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位傅司药是在帮自己疗伤。她试着活动一下纠正之后的脚裸,果然不疼了。她的脸上瞬时戴上钦佩兼之感激的神情,站起来就要下跪:“多谢傅司药,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冬蕊瞪着眼睛道:“还有下次?” 桂香吓得缩了一下身子,忙不迭道:“奴婢说错话了,没有下次,没有下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傅清玉俯下身子,盯着桂香道:“桂香,其实我知道,你这个丫头也是迫不得已,收了别人的好处才这样做的。这样吧,别人给你多少好处,我双倍给你,自此以后,一切都听我的,如何?” 桂香其实收了李司珍的好处也不多,不过七八两银子。方才见到李司珍见到自己摔倒的时候,一副漠然的样子,也没有让人扶自己一把,当下心便冷了半截。如今见到这位傅司药虽说抓了自己的把柄,却没有对自己所犯的事情予以追究,还说什么自己肯为她效命的话,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桂香是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人,如今听傅清玉这么一说,可以给她双倍的价钱。当下所受的什么苦,一下子全抛到脑后去了,忙道:“有什么事情傅司药尽管吩咐,奴婢能够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赴山蹈火,在所不辞。” 冬蕊差点笑出声来,这样为钱效命的人,她最是看不起的。 傅清玉见已收到效果,笑了笑,转身回屋子去了。她当然知道这种人是最好对付的,可以用钱指使她做任何事情。如果用钱收买不了的,那才叫做难办。 不管怎么样,在这宫里面,她的确还需要多一些帮手才行。 看着自家入了屋,冬蕊低声恐吓道:“我们傅司药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回去以后你可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要不然的话……。”冬蕊露出凶狠的表情,“你可知道我们的傅司药可是当今二品傅尚书唯一的一个亲妹妹,傅尚书视妹妹如命,如果你肚子里有什么小九九的话,我劝你还是尽早收起来,免得到时候死得更难堪当然如果你跟着我们的话,至少我们保证你能够拿到多一倍的银子。说不定会提前携着赚到的一大包银子出宫;又说不定我们傅司药会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名,让你谋得一官半职,从此衣食无忧。”“我知道,我知道。”桂香拼命点头,“傅司药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铭记于心的,我一定会为傅司药效犬马之劳的。” “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出去吧。”冬蕊塞给她一瓶药酒,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走了,替我多谢傅司药。”桂香诚惶诚恐地走了。 “小姐,桂香被我蕊打发走了。”走进里屋,看到傅清玉,冬马上说道。 傅清玉笑笑道:“那就好。她若不走,我还正想打发她走呢。” “小姐,这又却是为何?”冬梅有些纳闷地问道。 “她若是留在这里时间太长的话,李司珍会坐立不安的。”傅清玉含笑道。 冬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说,这个桂香就是李司珍暗地里派来的?” 冬梅钦佩地望着傅清玉:“果然慧眼,居然一眼就看出这个小丫头李司珍派来的。方才我看到李司珍的神情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怪异而已,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暗地里勾结起来了。” 冬蕊也恨声道:“我看那个小丫头还算乖巧,入宫的时候还不长,以为是一个清白的。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小丫头也学会趋炎附势了。” “看来这宫里面,没有几个会是清白底子。”傅清玉喟叹道,“我本来是有些喜欢桂香那小丫头的,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竟然也……。” “小姐,这还真是险啊。要不是眼尖的话,我看我们就被那个小丫头鱼目混珠了。” 傅清玉想了想道:“我看这个中原由,可能是因为李司珍对我有些偏见,所以不肯在太后这个问题上输给我,所以才让这么个小丫头来搅场……可惜那一锅精心熬制的海鲜粥了。” “再煮一锅不就成了?”冬蕊笑道,“奴婢还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厨艺呢。那么香甜的粥,奴婢也想尝一尝……”冬蕊笑嘻嘻道,“这样好不好?多煮一些,让奴婢们也大饱口福?” “这有何难?”傅清玉笑着说道,“真是小馋猫” 就在这时,外面的丫头高声叫道:“淳阳公主来了” 傅清玉心中一喜,赶忙迎了出去。 611突变 “清玉,你在忙什么呢,这么久了都不见你来看我?” 傅清玉还未走到司药房门口处,远远的就听到了淳阳公主的声音,她不由笑了笑,迎到了门口,含笑道:“我这几天正挂念着公主呢,正准备去看望公主,没想到公主倒先行到我院子里来了。” 今天的淳阳一身彩衣,苏州天蚕丝织就的披帛上,绣着飞翔于九天的凤凰,乍看起来金碧辉煌,仿若仙子降临人世间一般,耀眼夺目。 “你刚才叫我什么?”淳阳一听到傅清玉的称呼,马上板起了面孔,故意装作不高兴道,“不是说好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的吗?怎么这会子又忘了?” 傅清玉吐吐舌头,笑道:“我,我忘了。好了,从今往后,我就叫你公主姐姐吧。” 见到淳阳脸上又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傅清玉这才不跟她开玩笑了,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姐姐!” 淳阳这才卸了佯怒的神色,亲热地拉起傅清玉的手,仔细地打量了傅清玉一番,旋即皱紧了眉头:“怎么这段时日不见,妹妹倒是清减了许多?”° “是吗?”傅清玉不由伸手抚了一下脸颊。是啊,这段时日忧心忡忡的,不瘦才怪呢。 傅清玉不想解释个中原由,便转移话题道:“听说姐姐前段时日去了南方,可曾带些好玩的东西回来?” “又怎会少了你的?”淳阳含笑说道,招呼一个贴身宫女上来。 那名宫女拿了一个正正方方的描金盒子,双手捧到傅清玉的面前,笑道:“傅司药,我们公主即便人在南方,但对于司药可是挂念得紧的。回来的时候还特地跑到那些寺院里为司药求来一尊小金佛呢。” 天京的人祟尚佛教,所以天恩寺才得以如此香火鼎盛。而友人的礼尚未往来,送小佛像已成为最时尚的一种方式。所以,淳阳特地跑到南方有名的寺院里为傅清玉求来一尊小佛像?这算是极其看重友人的一种表现。 “那多谢姐姐了。”傅清玉开心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尊金光闪闪的小佛像,看起来还是纯金打制的。 这份礼?也太贵重了些。傅清玉看了看,犹豫道:“姐姐,这样的礼物未免太贵重了些…….” “这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给你的你就收下好了。”淳阳不以为然道。 傅清玉这才想起,对方可是堂堂的天之娇女,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也是最小的妹妹。家中的财富数之不尽?哪还会计较这些? 于是笑道:“那好,妹妹却之不恭,就收下了,多谢姐姐!” 门外,已经聚集了一些尚宫局的好事者。不管怎么说,毕竟淳阳公主能亲自来尚宫局,并且还专程来看望傅清玉的,又送给了傅清玉一个如此贵重的见面礼,还给尚宫局带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淳阳公主似乎对于这样的现象早就司空见惯,又或者她正是喜欢营造出这样的效果。她看也不看周遭的人,拉着傅清玉直直地朝着里屋走去。慌得那些守在门边的宫女们慌忙掀起了门上的帘子。 一入里屋?刚坐定,傅清玉便问道:“姐姐是从太后那里过来的吗?看姐姐如此满面容光的样子,太后一定无大碍了吧?” “清玉,你还真是观察入微,连这上你都看出来了?”淳阳半是钦佩半是赞赏道。 傅清玉笑着道:“谁让姐姐是最有孝心的孝女呢,如若不然的话,妹妹我还猜不出呢。近几天宫里面传闻妹妹衣不解地守在太后身边,这普天之天,最以有孝心的,就算是姐姐了。” 淳阳睁大了眼睛?笑了起来:“原来是我这个名号泄露了我的行踪啊。那好,你又怎么知道太后的病已经转好了呢?” “姐姐今天的衣裳好漂亮哦,是霓裳吧?”傅清玉笑道,“如果姐姐不是心情极好的话,怎么会换上这件漂亮的衣裳呢?”她轻抚了一下淳阳一身的色彩绚烂,“好漂亮的衣裳,是香罗国进贡的吧?” 淳阳惊讶地望着傅清玉,忍不住赞道:“清玉,你真的是很厉害啊。从这身衣裳你都能够推测得出太后的病况来??????” “姐姐是孝心,看姐姐的心情就可以推测出太后的病情了,这有什么难的?”傅清玉笑着说道,双手合什,“谢天谢地,太后终于无恙了。” 冬蕊端上茶来,笑着插口道:“太后没事就好了。昨天我们司药还担心了一整晚呢。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做那个三鲜粥,准备做好就给太后送过去,让太后进补进补。可是……可是没曾想,这粥做是做好了,却送不到太后那里去了。” “冬蕊,在公主面前别乱说话。”傅清玉低声斥道。 “为什么?”淳阳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傅清玉笑笑,“我今天一大早是精心熬制了一锅粥,可惜.…¨可惜火候掌握不好,一下子煮糊了,也就只能倒掉了。” “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淳阳叹息一声,觉得惋惜,“可惜你那一番心血了。不过,清玉你一向心慈,太后是知道的。所以,即使这次没能及时去看望太后,太后也不会怪你的。” 心慈? 傅清玉的嘴边噙了一丝苦笑,“我待会再做一锅粥给太后送过去吧。” 淳阳点点头,看看四周。傅清玉会意,朝冬蕊使了个眼色。冬蕊与冬梅马上把屋子里的丫头全部遣散出去,然后在门外守着。 傅清玉看着淳阳,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姐姐此次前来,是有什么话要对妹妹说吗?” “清玉,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很多事情,你师父失了踪,你自己又在天恩寺遭遇围困,看过那么多的生生死死,心情一定很糟。但是清玉,我昨天从忠靖侯府过来,我看到三姐姐真的很担心子宣,也不知道子宣现在怎么样了。“ “子宣?”傅清玉心中一跳,她也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有收到赵子宣的消息了。 “听说赵二公子带的军队遇到了埋伏,在彩虹峡谷里被困住了,如今皇上还没有派出援兵施救吗?”傅清玉不由失声问道。自她知道这则消息之后,到目前算起来没有十天八天,也有四五天了。对于被围困的官兵来说,最难捱的就是被困住,而又苦等救兵不到的情形了。毕竟粮草有限,吃完了干粮之后还能有什么?这对于军队的士气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淳阳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些颓废的神色:“我倒是前两天听皇上说起,打算采纳钱太师的建议,让平远侯带兵出征,前去救援。不过,昨天太后一出事,皇上心急如焚,就把这件事情拖迟了。 那个钱太师,一直与赵家就有隔阂,此番救援也绝非心甘情愿。他还巴不得这件事情皇上永远忘记才好呢。” 淳阳所说的情况,傅清玉也了解。单就这宫里而言,赵皇后背后的靠山是赵家,而钱贵妃背后的靠山则是钱太师。两股势力斗得水火不容,如今要水去救火,哪会有真心实意的,恨不得一把灭了它呢。 看到傅清玉沉默不语,淳阳公主急道:“清玉,你的点子多,你倒是想想法子,如何才能够把赵子宣救出来呢?我那三姐姐可急死了,就差点没有入宫闹皇上了。” 听到这,傅清玉的神色凝重起来。如今的情形似乎对赵家越来越不利了,从三公主都着急起来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虽说忠靖侯、安国公等人勇猛无敌,但毕竟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这样的人,还能到战场上去拼杀吗?再放眼朝中,这能够救赵家的?????? 也许只有钱太师那伙人手中握着的一部分军队了。 可问题是,钱太师那伙人靠得住吗? “姐姐,你觉得,钱太师会不会真心救赵家?”傅清玉沉声问道。 淳阳很坚决地摇摇头:“绝对不会。刚开始的时候,我听说钱太师主动请缨,就觉得奇怪。钱家与赵家历来水火不相容,怎么到了这会功夫居然如此殷勤地帮起赵家来了?会不会里面有什么阴谋,的确让人不得不怀疑。” 见傅清玉看着自己,淳阳忙解释道:“清玉,你不要说姐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妹妹也听闻过钱家的人在朝中的名声了吧?钱家一直名声都不太好,又惯使手段,又会吹捧巴结皇上,我皇兄一定是被姓钱的那伙人给蒙蔽了,才独宠钱贵妃的??????” 傅清玉点点头:“钱家的行事风格我在这宫里头,也听说过一些不好的传闻。如此看来,赵家可真的……” 淳阳不由急了:“清玉,不管怎么说,子宣只心仪你一人,你可得想想法子才行啊。” 傅清玉忽地冷冷一笑:“我救他作甚!他此番出征西凉,不是去救他的未婚妻去的吗?我一则与他无一纸婚约,二则也没有这样的能力救助于他。淳阳公主,我看你此番前来,是找错人了!” 傅清玉此番话的语气说得甚重,淳阳愕了一下,忍不住就要反驳。正在这时,只听到门边身影一闪,冬梅半个身子闪现在门边,面却是对着外面的,她笑着说道:“崔尚宫,您来了?我正要出去端些果子进来呢……您要拜见淳阳公主是吧?淳阳公主就在里面,正在与我们司药说着话呢。” 612被要胁 淳阳似乎没有料到崔尚宫居然连通报都不通一声就冲进来不由脸上现出些许薄怒,正要出口喝斥。忽觉衣袖被扯了一下,眼角余光掠过处,看到傅清玉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给她眨了一下眼睛。 淳阳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脸上仍然带了薄怒的神色,但脸却是朝着傅清玉的,冷哼一声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药而已,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主好心好意请你去给太后诊诊脉的,你却东推西推,小心本公主把你逐出宫去!” 说着转过脸去,看也不看崔尚宫一眼,脸上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崔尚宫看到如此情形,瞪了傅清玉一眼,眼珠一转,讨好地走上前去,陪着笑脸道:“公主请息怒,这位傅司药新近才入宫,对宫里的规矩不太懂,所以……” 淳阳这才转过身来,脸上仍然是一副冰雪未消融的神色:“规矩不懂的话,那就好好学,以前看着还挺乖巧的,怎么这入了宫,反倒木讷起来了?连本公主说的话也不听了?崔尚宫你说说,在这宫里面,有哪个敢不听本公主的话的?” 崔尚宫当然知道这位淳阳公主由于是先皇最小的女儿,自小倍受宠爱,至此养成刁蛮任性的性子。整个宫里的宫女对于这位女混世女魔头是敢怒不敢言的。 所以,崔尚宫一看到淳阳公主真的生气了,忙道:“公主千万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这位傅司药由于是新进的,所以对宫里的规矩还不太熟悉??????”说到这,她扯了一下傅清玉,低声斥道:“还不快快向淳阳公主陪罪?” 傅清玉一副被吓得愣住了的神情,木然地看着淳阳公主,机械道:“我并不知道……” “你就别知道不知道了。”崔尚宫不耐烦道,“淳阳公主说什么,你照做便是。” “可是淳阳公主让我给太后诊治,我知道宫里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所以我怕没有把握,万一太后有什么闪失??????”傅清玉嚅嚅道。 崔尚宫这下明白了,原来是淳阳公主慕名而来,而傅清玉对自己的医术没底,不敢冒然接下淳阳公主托付。这个推让就把淳阳公主惹怒了。 “看来还真是符合这个刁蛮的公主的性子。”崔尚宫心想,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傅清玉,表面上装作一副鼓励的神色:“傅司药,你是前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又得到了她的真传?太后这样的病症又怎么难得倒你呢。我看,你还是快快应允下来吧,免得给你师父丢脸。想当年你师父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但是她的心里面却是另一番想法。她虽然不知道太后具体得的是什么急症,但是如果这个傅家小丫头连太后这点小病都医治不好的话,那才称了她的心。看到这个傅小丫头居然越来越得到钱贵妃的看重,而自己为钱贵妃效命了那么多年,却连正眼都没有被看过,她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那??????那好吧。”傅清玉犹豫了好一会?终于答应下来 淳阳冷冷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你今天下午就过去给太后诊脉,务必把太后的身子调理好。要不然的话,本公主拿你是问。” 扔下这些话?淳阳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崔尚宫一直紧随着把淳阳公主送到了尚宫局的门口处,直到看到淳阳及她所带的那些宫女婆子们俱消失在转角之处,这才转身折了回来。 “傅司药,你也该识实务一些。”崔尚宫毫不客气地训道,“方才那位可是宫里最惹不起的淳阳公主,她的脾气我可告诉你,谁要惹恼了她,吃不了可是要兜着走的!” “我会谨记崔尚宫的教诲的。”傅清玉低了头,嚅嚅道。 崔尚宫满意地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傅司药,刚才本尚宫在门外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跟淳阳公主说,与什么人没有一丝婚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傅清玉咬了咬嘴唇:“是我痴心妄想,一直以为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会来迎娶我,如今想来,只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像我这等身份的人?又如何配得起赫赫有名的忠靖侯府呢?再说,赵二公子一表人才,身份尊贵,与之婚配的当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崔尚宫看看傅清玉:“赵二公子此次出征的真正意图你也听说了?” 傅清玉咬着嘴唇点点头:“这则消息传得满京城风风雨雨的,我又怎会不知道呢。看来,也只有西凉国的公主才能够配得上他,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你有自己之明就好。”崔尚宫拍拍傅清玉的肩膀,“你就放心吧,只要你对贵妃娘娘尽心尽力,你的婚事,娘娘一定会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傅清玉的目光一闪,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欢喜:“多谢崔尚宫的提点。” “好好干,贵妃娘娘不会亏待你的。”崔尚宫笑着走了。 冬梅走了进来,迷惑不解道:“小姐,崔尚宫临走之前说什么,贵妃娘娘不会亏待小姐的??????那是什么意思?”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傅清玉,“难道她要为小姐安排一桩婚事吗?” 傅清玉踱到窗边,脸上满是疲惫,是听到前线的消息带给她的疲惫,她有些无奈道:“还能有谁?看来钱国舅对我,还是死心不熄啊。” “钱国舅?!那个混蛋!”冬梅失声叫道,“小姐可千万要三思啊,千万别应允了她们……” “由得了我吗?”傅清玉苦笑。 冬梅看到傅清玉脸上的表情,不由有些蒙了,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助的小姐啊。 “小姐,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钱贵妃的手里?”冬梅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傅清玉幽幽地望着外面,深深地叹息一声:“你听说过赵旭与我师父失踪的事情吧?” “那不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吗?”冬梅纳闷道,“宫里宫外都对这件事情觉得十分好奇。听说忠靖侯爷也正四处派人打探赵三公子的消息……不过小姐,你怎么会同时提到这两个人呢,赵三公子的失踪大家都知道,但是薛女官的失踪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冬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脸上的神情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恐:“是,难道说,这赵三公子的死,与薛女官有关?” 傅清玉脸上带着深深的颓败与无奈:“是我杀了赵三公子!” “小姐,你说什么!”刚进来的冬蕊一听,吓得手一抖,手中的茶托拿不稳,“当啷“一声巨响,茶托与茶杯全部摔碎在地上。 “冬蕊,你别这么大声好不好,小心被别人听了去。”冬梅心惊胆颤地奔过来,把房门掩上,然后赶忙把地上摔碎的瓷片统统扫到一边 “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冬蕊抚着起伏的胸口,“那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傅清玉苦笑:“我跟你们两个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岂能用来开玩笑的?况且,这件事情,钱贵妃那边已经知道了。” 冬梅冬蕊死死地盯着傅清玉,希望从后者的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只是,后者的神情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们二人,这件事情绝对的千真万确。、 “小姐,你,你怎么会想到要去杀那个赵旭的?”冬梅连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你们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同门吧。这个赵旭也算是我师父的徒弟,也得到了我师父的真传。但是他却心生歹念,想用我师父来逼我就范。师父为了保护我,就被他杀了??????”忆及往事,傅清玉的脸上满是悲愤,“那个赵旭,杀了我的师父,死有余辜!” 冬梅看着自家是,说不出话来,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家小姐如此愤怒的神情。 “既然那个赵旭是罪有应得,小姐何必担心这件事情被太多人知道?”冬蕊不屑道,“那个赵旭杀了薛女官在先,杀人偿命,他的死是罪有应得。所以,小姐行得正,做得直,根本无须害怕!依奴婢看来,这件事情越多人知道越好呢。” “冬蕊你疯了?”冬梅忍不住反驳道,“你怎么不站在小姐的角度想想,如果小姐与赵二公子能成的话,那论亲戚的话,赵三公子就是小姐的小舅子。可是,如今做嫂嫂的竟然把小舅子给杀了??????你说,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吗” 冬蕊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失言,回头去看傅清玉,见自家小姐已经默默地坐到了椅子上,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冬蕊忙走过去,俯下身子,低声劝道:“小姐,刚才奴婢失言了。其实,我们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一直对小姐是绝无二心的,如果小姐把这件事情据实相告,说出赵三公子的斑斑劣迹的话,我想,赵二公子一定会理解小姐的。” 傅清玉再次苦笑:“这可能吗?” 冬蕊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谁愿意娶一个杀了自己弟弟的人做妻子呢?即使赵二公子可以接受,忠靖侯爷也接受不了啊。 “不止这些,太后此次中毒,也是我做的手脚。”傅清玉又语出惊人。 “啊!”这下,冬蕊冬梅这两个丫头彻底地蒙了。 613带好吃的过 傅清玉神色平静:“冬梅,冬蕊,你们两个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丫头。这件事情我连我二哥都没有告诉,就是想保守这个秘密。你们懂吗?” “可是,你这样把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扛着,该多辛苦啊。而且奴婢看得出,钱贵妃绝对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如今答应了她的条件,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要去做呢。”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唯有看一步走一步了。”傅清玉紧蹙着眉头叹息道,“如今赵家风雨飘摇,那些早就心怀不轨的人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参赵家一本。如果赵子宣此刻还不能脱困的话,自己身死沙场不说,还可能因决策错误,而给赵家带来灭顶之灾。反之,如果赵家此次能够脱困成功,并且拯救西凉国的话,我想,赵家就可以以功抵罪,逃过这一劫。” “要救赵家?”冬梅有些不相信地看看傅清玉,“小姐,你一个弱质女子,又不会武功,更不能上场杀敌,怎么救啊?” “我正在想着。”傅清玉道。 冬蕊急道:“小姐,你一定要尽快想出一个解围的办法来,救赵二公子于水火之中。那样的话,对于赵家也算是一个补偿。赵家念在的救命之恩的份上,一定不会为难的。到时候一定要向赵二公子解释清楚如今所作的一切,这一切都是被钱贵妃所逼迫的,并非自愿的。” 冬梅也忙道:“对对对,先想法子救出赵家再说。那样一切事情都好办了。不过……。”她顿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自家道,“小姐,我不是听说朝廷已经派兵救援了吗?听说带兵的是平远侯,还是钱太师推荐的……” “平远侯乃是皇亲,此人贪生怕死,捞到这个差事纯粹是做做样子而已。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让他领兵救援……哼”傅清玉冷哼一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平远侯还是钱太师推荐的……钱太师是什么人,一直以来与赵家水火不容,所以,我看此次他的无事献殷勤纯属别有用心。” “是啊。”冬梅点点头,“我在宫里面也听到了一些传闻,说平远侯这两天要召集十万,居然召集了两天也没有弄出一个队形出来。我看,要等到这样的军队去施救,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傅清玉蹙起眉头,忧心忡忡道。 “小姐,这该怎么办?”冬梅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目前的处境看来,若只是单纯一味听命于钱贵妃的话,那以后赵家一定不会原谅的。可是,又不能明着帮助赵家。现在这样的事情更是难办,去哪里变出一支军队来,赶赴前线去解赵家的燃眉之急呢?” “总会有办法的。”傅清玉肯定道。 傅清玉抬头看看屋里的沙漏,暗叫一声:“不好,光顾着说话,倒把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你们两个快去把中饭打回来,回头我还要去太后的宫里帮太后诊脉呢。” “那个淳阳公主好大的脾气,生起气来还怪吓人的。”冬蕊嘟噜道,“奴婢还以为淳阳公主是个好说话的,以与她的交情,不管怎么也会多关顾一些。没想到,她也和宫里的人没什么两样,架子大得很。” “话不能这么说,淳阳公主已经帮我很多了。”傅清玉不好说破这是她与淳阳的计策,笑笑道。 忽又想起一事,回头问冬梅两个:“你们两个在外头,可听说太后的病情?好些没有?” “好多了。”冬蕊抢先答道,“太医忙乎了一整天,太后只不过是轻微的食物中毒而已。由于太后年迈,身体比不得壮年的人,所以症状严重了一些。” 说到这,冬蕊笑道:“小姐,你说好不好笑,对于太后的突然得病,宫里传说纷纭,都说是太后吃多了西域进贡的番石榴,这才得病的……。” 傅清玉并没有笑,反之脸上一副凝重的样子:“听说当年的丽妃还吃多了葡萄,把已经成形的男婴流掉了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冬蕊奇怪地望着自家:“小姐,这些传闻你也相信?” 傅清玉笑笑:“本来对于这些荒唐的传闻我是不信的,不过,在这宫里面,一切皆有可能。” 冬蕊有些发愣地望着自家。自家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不懂呢? 冬梅很快把中饭打了回来,吃过午饭,傅清玉便打发冬梅拿着尚宫局的玉牌,出去买一些食材回来,然后马不停蹄地给太后重做一碗三鲜粥。 等到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就看到淳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走进司药房,催促傅清玉快去太后的宫里。 冬梅一把就把医箱准备好了,捧给傅清玉的时候低声道:“小姐,如今的情形不同往日,一定要千万小心才是。” 傅清玉笑笑道:“我晓得的,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跟着那位宫女,用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太后的寝宫。 没料到皇上也在,看来皇上也真是一个孝子。 不过,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够因了太后的病情而置前线的军士的性命于脑后吧?不知道皇上是真的因了太后的病情乱了手脚,从而把催促平远侯发兵的事情忘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依惯例行了君臣之礼后,傅清玉一抬头,就瞥见了淳阳公主就站在皇上的身边,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傅清玉的心定了许多。 她再抬头去看倚靠在床榻上的太后。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折腾,太后显得老态了许多,平日里乌亮的两鬓,如今显现出一些银丝出来。眼窝也深陷了下去,眼睛微微睁开,射出虚弱无力的目光来。 看来太后的身子真是越来越不济了,连一点点小小的食物中毒都受不住。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太后抱恙,赵家军出师不利,赵皇后的势力越来越弱了呢? 傅清玉暗暗了一下四周,果然,没有看到赵皇后的身影。 “傅司药,你果然很守时,在本公主约定的时辰里,赶过来了。”淳阳公主对于傅清玉的到来很是满意,转头朝皇上道,“皇兄,这位傅司药是我叫过来的。臣妹想,母后的身子太虚弱了,也该进补进补才行。而这位傅司药,她的家师就是以前的薛女官薛红英,所以,臣妹就自作主张把她叫过来了。皇兄,不会责怪臣妹的鲁莽吧?” 傅清玉微微低垂了头,只觉得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她听到皇上爽朗地笑道:“淳阳说哪里的话你这都是为了母后的身体着想,我这个做皇兄的哪会怪你呢?何况这位傅司药既然是薛女官的弟子,想必医术也十分了得。好吧,那就让她替太后诊脉吧。” 他转头朝向太后:“母后,您好好静养,儿子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行回养心殿了。” “哀家已经好多了,皇上你去忙吧。”太后挥挥手,有气无力道。 接着自然是山呼万岁的送皇上离开。 “傅丫头,过来。”太后看到傅清玉,很高兴,招手让傅清玉过来,“你这丫头,哀家病了,你怎么没有来看哀家呢?” 淳阳嗔怪道:“母后,你病得那么辛苦,屋里屋外满是太医,傅司药哪里挤得进来呀。” “是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太后笑道。 傅清玉忙道:“太后说哪里的话?虽然清玉没有来得及来看望太后,但自太后出事之后,我的心里面一直是记挂着太后的。”她笑着看着太后,“太后,你一定饿了吧?”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老了,一点小病都受不住了。要在以前,哪会这副样子那些太医也罗嗦之极,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这宫里面一群太监宫女如狼似虎地看着,什么都不给哀家嘱,存心要把哀家活活饿死……”那副样子,活脱脱就像别人真的委屈了她似的。 一旁的淳阳不由失笑道:“母后,你这一场病,可把我们大家全吓坏了,您老人家还不戒口呀?” “听听,这话哀家的耳朵都听得长茧了。”太后愁苦地抱怨道。 傅清玉也不由失笑起来,她没有料到平日看起来十分威严的太后,如今却像一个讨不到零嘴的小孩子似的,简直一个老顽童。 一旁的吕公公道:“太后,你可冤枉死奴才了。皇上交待过了,一定要看住您,不能让您乱吃东西的。要不然的话,奴才的这颗脑袋,就长不稳罗。” “你们到底要听皇上的,还是听哀家的?”太后居然耍起赖来。 一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吕公公忙陪笑道:“奴才在太后的宫里,是太后的人,当然听太后的。” “太后,我早就料到你肯定饿坏了,所以呢……”傅清玉笑嘻嘻地望着太后,故意在卖关子。 “清玉,你带了好吃的给哀家吗?”太后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614暗示 傅清玉当然知道太后有时候也可以变成小孩子,毕竟太后的年岁大了,人一老就会转换成小孩子的心性,看来这句话说得并没有错。 食盒刚一打开,一股香气便飘逸出来,顿时把太后馋得脖子伸得老长,掀了锦被就要下床来。吕公公忙道:“哎哟,太后,您就别下来了,还是让奴才端过来给您吧。” 傅清玉含笑把银碗盛着的三鲜粥递到了吕公公手上,低声提醒:“吕公公,粥是刚熬的,小心烫。” 吕公公赞赏地看看傅清玉,转头对太后道:“太后,您瞧,这个傅丫头多贴心啊。知道太后不宜吃凉的,专门煮了热热的粥给太后,就是怕太后受不住。” 太后一扫刚才那股颓败低迷的神色,眼睛也似乎亮了许多:“这傅丫头,就是有心。”说着双目别有深意地看了傅清玉一眼。 傅清玉微笑,谦虚地微微低了头。 一旁的吕公公看了看盛粥的钅碗,眼中的赞赏更深了。他弯了腰对太后说:“太后,您瞧,这傅丫头就是心细,连盛粥的碗也与别人的不一样。这粥是刚出炉的吧,太烫了,奴才放到桌子上凉一凉,太后过一会才吃。” 太后看向傅清玉的眼神十二分的满意,点点头,道:“好,你就捧到桌上放一会吧,待会记得提醒哀家吃粥。” 吕公公应了,把粥捧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淳阳不依了,倚到太后身边,撒娇道:“母后您就是偏心,看到傅丫头就不要女儿了。” “谁说母后不要你了。”太后笑着拍了拍赖在她身上的淳阳公主?“都快出阁的人了,居然还跟母后撒娇。” “谁说我要出阁了?”淳阳脸一红,轻声抗议道,“女儿不嫁′女儿要一辈子陪在母后的身边。” 傅清玉微带惊讶地看着淳阳。在她的印象中,淳阳公主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她还真的没有看到过淳阳公子如此害羞扭捏的样子呢。 “女大不中留啊。”太后扶起埋在她怀中的淳阳,“如果母后执意要你留在身边,那对于母后而言,当然是好事,福份都给母后一个人享尽了。但是这样会害了你的?母后可不做这样的事情。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那女儿一样在宫中的话,那不就可以日夜在母后面前侍奉了吗?”淳阳公主嘟了嘴,摇着太后的手不依道。 “母后当然想啊。”太后伸出手来,爱抚.地摸着淳阳的头。这个先帝最小的一位公主,由于其生母英年早逝,所以打小就过继给了太后抚养,这么些年,也有了一些深厚的感情。太后说实在的,也着实舍不得这位乖巧可爱的小公主。 “可是,那个莫家可是新任的川陕总督,待你与莫大公子成了亲,莫家举家就要到川陕那边去赴任,你未来的公公婆婆尚还健在,你的未来夫婿也随同你的未来公公镇守川陕,你当然也要跟着过去……”想到跟在自己身边,自己疼爱了十五岁的女儿就要到别人的家里去了,太后不舍地湿润了双眼。 这边,傅清玉睁大了眼睛,她知道淳阳公主及笄的事情,那还是上个月的事情。没想到淳阳公主这么快就要出嫁了?虽说公主的婚事都属政治婚姻,皇上一早就定下来的。 但是傅清玉知道,那个莫家大公子莫子聪也算是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与淳阳公主曾有过一段不打不相识的缘份,所以,淳阳公主嫁与这个人,也算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恭喜公主了。”傅清玉含笑道,“妹妹迟钝,现在才听得这个消息,回头我一定把贺礼补上。” 淳阳抿了嘴角,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过了一会,才带了七分羞涩问道:“那个莫家……不是在京城里兵部里做得好好的吗?怎么反倒放了外任?” 太后含笑道:“这也是你皇兄的主意。” “皇上的意思?为什么呢?皇上一向是最疼我的,这个时候怎么反倒要把我赶出京城似的????…”淳阳嘟起嘴,有些不高兴地说。 “嘟嘴可不好看。”太后嗔怪地拍了一下淳阳的手,“这可怨不得你皇兄,自从贺云明的事件之后,川陕总督的位子一直空缺着。由于有了贺云明那件事情作为教训,你皇兄也不敢贸然任命一个不信任的人,免得重蹈覆辙。思来想去,你皇兄就想到了莫家。” “兵部里不是有很多官员吗?”淳阳小声道,“干嘛非得选中莫家啊 看来淳阳是舍不得京城这块繁华之地,毕竟,外省再昌盛,也比不过京城的。况且,京城是淳阳住惯了的地方,一时半会当然会有很多的不舍。 太后拉住淳阳公主的手,安慰道:“淳阳,你可不能怨你皇兄,这件事情,莫家虽然外放,但明摆着是高升。你难道不想你的夫家傍着你的福气连升几级吗?” 的确,太后的话不无道理。那个莫家老爷,淳阳公主未来的公公,在没有放外任之前,在京城的兵部里做着一个闲官。 但是,外放做川陕总督就不同了,较之以前的职位而言,那确确实实是连升三级的。 淳阳顿时脸又红了,她这算是下嫁,才刚订下亲事,夫家就因了她的关系,连升三级,受到了如此浩荡的皇恩。那么,从此以后,莫家还不把她当作菩萨一样供奉道。 傅清玉含笑看着淳阳,为这个朋友的姻缘得以善终而感到欣慰。 过了好一会,淳阳才说道:“母后,那个莫,莫家,升了职位,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女儿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才,皇上才告诉我的,看起来皇上很是器重莫家,一提拔上来就让他握了实权……” 傅清玉立于一旁,静静地听着。忽然她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因为,太后在说最后这几句话的时候并不看淳阳,而是看着她说的。 她的心中疑惑顿起,她不明白太后缘何会对着她说这样的话,按理说,与莫家有关系的人是淳阳才对,与她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难道说,太后还担心淳阳心里有什么想不开,让她去劝解劝解? 可是,这样的猜测,却又十分不合情理。 傅清玉正疑惑间,就听到太后对吕公公吩咐道:“去,把粥给哀家拿过来,哀家饿了。” 吕公公弯腰应了,忙不迭走到桌子前,试了一下温度。果然,搁了一会的功夫,粥的热度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烫手了,便亲自给太后喂粥。 看着吕公公躬着身子,像只老虾一般服伺着太后,傅清玉不由感叹,看来做太后面前的第一红人,也真是不容易。 太后想必是真的饿坏了,一碗粥三下五除二就全部吃完了,吓得吕公公忙连声道:“太后,喝慢一些,喝慢一些。”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淳阳又偷偷地朝傅清玉眨了一下眼睛,传递着谢意。 傅清玉也含笑着点头。 忽然之间,她的眼睛瞪着淳阳,不会动了。 莫大公子莫子聪??????如今的川陕总督莫老爷!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冬梅看出自家小姐的不对劲,扯了傅清玉一把,悄声道:“小姐,你怎么了?” 傅清玉的心在欢呼雀跃,她终于想到替赵家脱困的法子了。这么好的法子,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的眼中闪着兴奋的目光,连淳阳也不由蹙紧眉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傅清玉笑得很开心,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待会儿不用她去找淳阳,淳阳自会找她的。 她冉次把目光投向太后。那个状若老顽童般贪嘴的太后,已经在宫女的服伺下躺在榻上睡着了。 可是,倘若傅清玉没有听到太后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的话,又怎么会想到面前这位老眼昏花的太后,心却如镜子般明亮呢? 看来,太后的这一场戏,把所有的人都蒙蔽了。 太后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偏偏这样的消息又是皇上一大早的时候过来放出来的,所以,傅清玉不得不怀疑,太后的意思,其实也就是皇上的决定。 看来,皇上真的想出解救赵家的法子了,不过,皇上是绝对不会出面的,那就唯有依靠淳阳了。 傅清玉正准备退出来的时候,淳阳忽道:“傅司药,你先替太后诊一下脉吧,看看太后的身子如何调养,然后写个单子给我,本公主要亲自过目。” 傅清玉低眉顺目,应道:“是,公主。” 诊完了脉,傅清玉来到了偏殿。淳阳公主早就守在那里了,一张桌子上,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了。偏殿里静悄悄的,殿里的宫女们全被遣到了外面,一时之间,倒是清静了许多。 而且,因太后病体需要休养,皇上也对这里下了禁令,没有太后的许可,外人是不可以随便到这里来的。所以,在这里,无须担忧隔墙有耳。 “清玉,方才你的表情很奇怪,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或者,太后的病情有了反复?” 615应允 “不是。”傅清玉摇摇头,“淳阳,莫公子对你好吗?” 淳阳脸一红,瞪着傅清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取笑我?” 傅清玉神色凝重,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淳阳,我并不是在开玩笑,我现在需要知道的是,究竟那个莫家公子对你好不好?” “好。”论及所爱的人,淳阳不由露出女儿家的娇态。要在平时,傅清玉一定会感慨这个时代的女子怎地这般早熟。但是,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他喜欢你到什么程度?”傅清玉再问道。 “这个??????.”淳阳的脸更红了,“清玉,这个你叫人家怎么回答…….” “定要回答。”傅情玉郑重道。 淳阳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傅清玉,她从来没有见过傅清玉表现出如此神秘兼严肃的样子,“清玉,怎么了,难道我的婚事有什么问题吗?还是那个莫子聪他…….” 傅清玉这才发觉由于自己的严肃神情,让淳阳胡思乱想了。她忙笑笑道:“你别多心,那个莫公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只是担心你嫁过去之后,会不幸福,所以才有此一问。” 淳阳吁了口气,拍拍胸口:“清玉,以后你说话的时候,要先把原因说清楚,你这样的话,会把人吓着的。“ 傅清玉心想,现在就吓着了,待会她要真的把计划说出来的话,那淳阳公主岂不要吓晕过去?她不由失笑,一向胆大妄为的淳阳公主,哪会是这么轻易吓着的人?多半是这个小妮子真的喜欢那个莫家公子,所以才会这般患得患失。换过来说,那个莫家公子也如淳阳对待他一般对待淳阳,什么事情都肯为她做吧? “姐姐,看你一脸幸福的样子,那个莫家公子一定对姐姐很好吧?”傅清玉看看淳阳,含笑问道。 淳阳果然不同于别的女子,骨子里自有一股爽豪的气慨,她肯定地点点头:“清玉,姐姐与子聪相识这么久的时间,对他的人品相当的了解。姐姐相信,这一次绝对不会所托非人。如果姐姐我遇险的话,子聪一定会奋不顾身跑过来救我的。反之,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淳阳所言非虚,当日就是因了淳阳一时贪玩跑出宫去,偏遇山匪打劫,危急关头是那个莫家公子拼死护着她的,至此淳阳一颗芳心便许给了他。 傅清玉正等着淳阳这句话呢。她不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一种“利用”关系。要知道,淳阳本来就是站在太后这一方的人,而淳阳嫁入莫家之后,莫家自然也就成了太后这一方的人,也就是赵皇后这一派的人。如果宫中倾压的最终结果,是钱贵妃赢了的话,那赵皇后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牵连至太后等一群人。自然,莫家也不能幸免。 正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所以,莫家为了自保,出一分力,也是必须的,应该的。 傅清玉一把抓了淳阳的手,双眼紧盯着淳阳公主,沉声道:“淳阳,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务必要答应我。” 淳阳看着傅清玉凝重的神色,心里一紧,问道:“什么事情,清玉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就一定尽力为。” 傅清玉警惕地看看四周,淳阳忙道:“清玉,你放心,这里没有外人,全部都是我的人。” 傅清玉还是不放心,凑过去,悄声在淳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几句话犹如炸雷般在淳阳的耳边炸响,淳阳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傅清玉,失声道:“这个,这个怎么可以?!” “这个怎么不可以!”傅清玉早就料到淳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神情平静,望着淳阳道:“姐姐,这是赵家翻身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这个机会并不是蒙的,是太后,还有皇上给的。依妹妹看来,皇上还是偏向赵家的,不忍心看到赵家就此覆灭。所以,才给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真是这样吗?”淳阳惊疑地看着傅清玉,“刚才皇上也在,为什么他不当然对我说?” 傅清玉深深地叹口气:“姐姐,皇上作为九五之尊,他也有他的难处。如今宫里的形势,钱贵妃仗着他的宠爱,胡作非为。钱太师仗着裙带关系,拉帮结派,皇上也不是没有耳闻的。但是,很多事情皇上是不好出面的。 就拿莫家这件事情来说,莫家其实这些年来并没有太大的作为,皇上何以对莫老爷连升几级呢?虽说其中有一部分是仗着姐姐的福,但是,这因了未入门的媳妇的关系,就加官进爵好几级,而且还给了这么大的兵权的,好像还没有过.” 淳阳沉默婢。当初听到皇上居然嘉奖莫家的时候,她也觉得十分奇怪觉得不可思议,还道是这个皇兄十分宠爱她,舍不得她嫁过去受苦。如今看来,皇上的此番动作果然颇有深意。 淳阳果然是一个果断的女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片清明,可以看出,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好,清玉,这件事情姐姐深知意义重大,所以为了赵家,也为了莫家以后的前程,姐姐答应你,一定帮你把这件事情办到。只是子聪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 傅清玉握住淳阳的手,安慰道:“莫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此番莫公子若能救得赵家,赵家一定会对莫公子感激不尽的。况且,皇上,太后,还有三公主也不会坐视不理,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淳阳咬咬嘴唇,深吸一口气道:“算了,反正这一次,我也豁出去了。子聪若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不会苟活的。” “不会的,姐姐。”傅清玉被淳阳的话感动了,“姐姐,你能顾全大局,舍小义,成大义,全天下的人民都会感激姐姐的。” 淳阳有些虚弱地笑笑:“身为皇家的人,我更懂得这天下对于我们皇室的意义,又怎会不竭尽所能保护它呢?” 淳阳甩了一下头,把刚才那副柔弱的样子甩掉,她双眼炯炯地望着傅清玉:“清玉,就这么办吧。十天之内,我保证说服子聪,把事情给你办妥。” “好!”傅清玉欣赏地望着淳阳,她就喜欢淳阳这样豪爽的女子,不计较个人得失,为着大局着想,哪怕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也在所不惜。因为大敌当前,只计较个人的利益得失,只会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十天之后,我静候姐姐的佳音。” 过两天,新任川陕总督莫光祖就会接印上任,带子携家赴川陕。而十天的时间,足够可以发生一切事情。 傅清玉带着太后赏赐的东西神采飞扬地回到司药房,冬梅一眼看到自家小姐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不由含笑道:“小姐,你从太后那边回来,一副开心的样子,肯定是太后的病大好了,是不是?” 傅清玉点点头,又轻轻地摇摇头。 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家小姐亲自去看了太后,并且得到了太后的赏赐,那就表明,太后还是记得小姐的。只要小姐借着给太后看病的名义,在太后的面前晃得久一些的话,久而久之,如果自家小姐一天不在的话,太后就会觉得不自在。那样的话,自家小姐在太后的心里就有了地位,到那个时候,别人想要谋害小姐,也不敢轻易下手了。 不过,小姐又摇摇头……. 冬蕊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这摇头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后又不好了?” “嘘,别瞎说。”傅清玉低声道,“你们两个随我进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看到自家小姐神色凝重,两个大丫头也不敢怠慢,快快跟着傅清玉进了里屋。 进了里屋,傅清玉取出那块玉牌,然后拿起毛笔,沾满墨汁,很快便写了一封信,折好装入信封之中,交于冬梅:吩咐道:“冬梅,你马上持尚宫局的令牌,到老地方把信与玉牌放下,很快,雷大哥就会来见我的。” “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自家小姐不同于常日的神情,两个丫头直觉肯定出了什么状况。 傅清玉摇摇头:“没出什么事情,只不过我现在要办一件大事,这事若能办成的话,将会救出子宣,给赵家军解围,可以让赵家军大破贼军,突出重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回头再跟你们就吧。你们小心行事,切记,万万不可走漏风声,不然话,那可就要功亏一匮了。 两个丫头深知事关重大,郑重地记点点头。 傅清玉忽又问道:“现在突厥新任的可汗,就是以前的格鲁王子,对吧?” 冬蕊点点头:“对呀,小姐这个时候才知道?我一入宫就听说了,突厥的老可汗死了,石国经历了一场宫廷政变,听说死了好多人。不过最后,格鲁王子还是众望所归,登上了王位。”原来如此。”傅清玉心一痛,难道后面这两次,耶律齐南来看她的时候,她觉得他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差。原来是??????. “小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冬蕊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616借道 傅清玉拿出贴身收藏的扳戒,那是耶律齐南送给她的礼物枚十分奇特的扳戒。戒指很硕大,有三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老虎头上,怪异非常。 至今,她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对她说过的话,他说:“妹子,大哥这条命是你救的。这份恩情,是一直没有还你。所以,许你一百年的太平盛世也不为过……” 他亲手将这枚奇特的扳戒交到她手里的时候,他还说:“妹子,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这一百年的太平盛世全在这里了,你一定要仔细收好。” 在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前,对于他的话,她觉得十二分的不可思议。但是,当她得知他的真实身份这后,她终于明白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他,作为一个突厥的新可汗,有着与中原皇帝微妙-的关系。他,当然能够,也绝对有资格许她一百年的太平盛世。 一百年的太平盛世,不仅对她,而且对于中原与突厥的子民,都是一个福音。 只是她,当初觉得这个“一百年盛世”就像一个笑话,如今看来,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过于贵重了。面对这份来自朋友间的心意,多说一个“谢”字都是亵渎。 而她更明白的是,原来耶律齐南竟也是一个如此情深意重之人,胸怀大义,顾惜天下苍生。只可惜,他来迟了。 她的心房很小,今生今世只容得下赵子宣一人,再无他人。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面对他说抱歉。 她也很心疼他,心疼他风雨兼程而来,落寞而去。但是,她只能望着他,心里充满歉意。 如果有机会,她真的想好好补偿他?以另一种方式。 为着这个“一百年盛世”的美好愿望,这一次,她决定主动去求他,求他帮忙办一件事情。 她收好戒指?迅速来到案桌旁边,打开抽屉,取出一幅地图来,摊开在桌面上。 这幅地图是她托傅二公子弄来的,从知道赵子宣率兵西征之日起,她就对于天下的地形异常关注起来。 她纤长灵巧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地域间滑动,从燕子岭到大漠以北,然后绕道达到彩虹峡谷……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后,她亲自动手研墨,她的动作迅速灵活,显示着内心的激动与兴奋。沾满墨汗的毛笔笔尖飞龙走凤地在洁白的信笺中游走,倾刻间一封书信一挥而就。 傅清玉掷笔于砚上,走出案桌,背负双手立于窗前,望着远山青黛?她的双手微微紧握,目光却深沉执着。 十天,赵子宣?十天之后我一定会让你突出重围,大破叛军,稳固西凉,得胜归来的! 傅清玉走到房门旁,打开房门。冬梅也回来了,与冬蕊一起立在门外等候着傅清玉的吩咐。 看到自家小姐走了出来,唇边微抿,但掩不住脸上的一丝笑意。她们知道自己小姐已经胸有成竹,也不多问,齐声说道:“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冬梅,事情办妥了?”傅清玉沉声问道。 冬梅点点头:“小姐,奴婢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信与玉牌送到。奴婢想,雷公子知道小姐心急如焚,一定会飞速来见小姐的。 “希望如此。”傅清玉点点头,脸上露出坚信的神色来。 果然如冬梅所说的,入夜,当皇宫大院的灯光陆续灭去,陷入一片沉静的时候,傅清玉仍毫无睡意,吩咐冬蕊把烛火里的灯蕊用剪子拨亮 冬蕊依言拨亮了灯芯,顿时,屋子里光亮一片。她转过身来,不由吓了一大跳。不知什么时候起,或者就在她转身去撩拨灯芯的时候,那个形如鬼魅般的雷飞已经“飘”进来了。 “小姐,雷公子,你们聊,我出去外面看着。”冬蕊机警地退了 “傅小姐,找在下何事?”雷飞随意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脸上是一副慵懒的神情。自从他因了玉牌的关系,听命于傅清玉之后,随传随到,倒成了傅清玉的保镖了。 或许是跟傅清玉混熟了,知道这位傅家小姐最是讨厌那些繁琐的规矩的,所以,慢慢的,也适应了傅清玉的习惯,不拘小节起来。 “雷大哥,帮我送封信。”傅清玉手执着一封信,交到了雷飞的手 雷飞疑惑地看了傅清玉一眼,语气闲散,但神情却丝毫不闲散:“傅小姐手下一大把的宫女,这送信的事儿怎么还要在下出手呢?” “因为她们不能离开皇宫太长时间,而雷大哥你却可以。”傅清玉似乎早就料到雷飞有此一问,神情不变地答道。 雷飞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不知道傅小姐要把这封信送往何处?” “大漠以北,石国。”傅清玉一字一句道。 “石国,突厥的地方?”雷飞大吃一惊,“傅小姐,这却是为何?难道??????难道傅小姐有失散的亲人流落在突厥的石国吗?” 傅清玉微微一笑,摇摇头,看着那封信:“我的这封信,是要送到石国牙帐去的。” 谁都知道石国的牙帐乃是突厥最高权力机构所在地,那里住的可是突厥的可汗! 一向喜怒哀乐不显于面上的雷飞,这回是彻底地震惊了。他有些发愣地看着傅清玉,对于这个他的头儿视若珍宝的女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傅姑娘,你要知道,大漠以北的石国与我们中原的关系。这几百年来,突厥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猖獗,屡犯我中原边境,扰我子民,大有挥骑南下,踏平我中原之意。忠靖侯府的赵世子,还有冤屈的赵军赵老将军夫妇,都是突厥设下的计谋。我中原子女早就与石国突厥水火不相容??????”雷飞看着傅清玉,疑惑之中怒意闪现,“如果傅司药想做出什么通敌叛国的事来,那就恕在下不能从命了。 “什么通敌叛国,通你个头啊。”无缘无故被冤枉,傅清玉不由怒了,瞪圆了双目道,“雷大哥,你在说什么呀?” 她是后世的人,当然知道这所谓的突厥不过是中华多个复杂的民族中的一个而已,说起来都是自家人呢。这自家人自相残杀,害得两地百姓受苦,的确不是什么好法子。 “你要我送信到石国的牙帐去,也就是说,你要给突厥的可汗通风报信!这还不是通敌叛国吗?”雷飞怒声道。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呀,什么通敌叛国,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傅清玉头痛地抚着脑门,那个新可汗是她的好朋友好不好?人家虽为敌军首脑,但也是有着一个怜悯天下苍生的慈悲心肠的。 傅清玉转头看看充满敌意的雷飞,索性问道:“如今你的头儿被困在彩虹峡谷,生死未卜,你到底想不想救你的头儿了?” “当然想。”雷飞想也没想便答道。然后,他张了张嘴,惊愕地看着傅清玉,“傅小姐,你刚才说什么,谁是我的头儿?” 傅清玉冷哼一声:“雷大哥,你就别装了。从那枚玉牌我早就看出,赵子宣就是皇家禁卫军的统领。虽然他不说,但是,他露出的破绽太多太多了。就拿你这个手下来说吧,他怎么会搜罗到你这样的绝顶高手呢?而且,他与你,出入皇宫如履无人之境。倘若你说你们不是皇家禁卫军的人,我还不信呢!” 雷飞终于露出笑意:“看来我雷飞还是低估傅小姐,傅小姐具有一双慧眼,明察秋毫。” “所以,雷大哥,如果你想救你头儿的话,你就一切都听我的。我保证,一定会让你的头儿平安归来的。”傅清玉冷静道。 “傅小姐有什么好的法子?”雷飞精神一振,有些不确定地看看手中的信封,“难道,与这封信有关?” 傅清玉点点头:“雷大哥,你这一次一定要听我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就通敌叛国呢?只因我曾经救了突厥新可汗一命,所以他给了我一个承诺。如今,我想让他实现这个承诺而已。” 说着,她把随身收藏的那枚怪异的扳戒拿出来:“雷大哥你识多见广,不知道可否认得这个东西?” 雷飞接过那枚扳戒,只看一眼,脸上便现出怪异的神情。仔细看了许久,他郑重地看着傅清玉:“傅小姐,这枚如此重要的戒指,你是如何得来的。要知道,这枚戒指可是历代突厥可汗的相传之物???…” 傅清玉微微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雷大哥这回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雷飞的神色缓和一些,疑惑地看着傅清玉:“难道,你想让新突厥可汗出兵救援,这可能吗?” “这当然不可能。”傅清玉笑道,“我并没有想让我的那位朋友这么做。” “不出兵,又怎么救头儿呢?”雷飞有些烦躁,“难道傅小姐真的能够撒豆成兵不成?” “我不是神仙,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傅清玉失笑,“现在暂且不考虑军队的事情,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现在,雷大哥,我郑重托付于你,麻烦你帮我把信和扳戒送到石国,交给新可汗。新可汗看了我的信之后,一定会照做的。” 雷飞好奇心顿起:“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借道。”傅清玉走到案桌边,手指落在那一片纵横交错的地位,然后手指下划,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617抛不下的 几天后的一个晌午,傅清玉执了尚宫局的出入令牌给太后采购药膳的药引。熙熙攘攘大街上,她一转过头来,便看到一个人。 或者说,那个人已经跟了她许久,然后专程在一个巷子口的地方等着她。 傅清玉笑了起来。自那封书信与扳戒被雷飞以万分火急的速度送往石国之后,她就料到,他一定会来。虽然顾惜着他的身体状况,她不想让他受这长期鞍马劳累之苦,但是,他若执意要来的话,她又怎能阻止得了呢? 他的这份千山万水的情谊,总是让人忍不住感动。 傅清玉飞奔过去,在他的面前站定,定定地看着他,掩藏不住脸上早已笑靥如花:“耶律大哥,你来了?” 话一出口,她自觉失言,忙道:“哦不对,我说错了,你不是耶律大哥,你是…….” 耶律齐南很快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我不是耶律大哥,我既然已经与你义结金兰,我就是你的大哥,永远都是。” 傅清玉怔怔地望了他好一会。他瘦多了,虽然双眼依然有神,但仍然显出一丝疲惫之意。一身汉服袍子掩饰不住越来越瘦弱的身躯。 情不自禁地,傅清玉扑进他的怀中,哽咽道:“耶律大哥,你瘦多了,你的身子本不应过于劳累,这跋山涉水,万里迢迢的,你怎么反而跑过来了呢?” 耶律齐南含笑拍拍傅清玉,笑道:“傻丫头,尽说傻话!你耶律大哥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身子骨哪有你说的那么差?把我这个做大哥的说成是那些病入膏盲的老头子似的。哎,丫头,我可告诉你,你这个大哥可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差劲,不然的话,就不够格做你的大哥了。” “大哥!”傅清玉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 “走,陪大哥走走。”耶律齐南拉起傅清玉的手,“大哥有些日子没来京城了,你陪大哥走走。” 傅清玉含笑道:“好。”拉着耶律齐南朝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走 走了一会,傅清玉沉默下来,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沉重。 耶律齐南的神色不变,淡淡道:“说说看,大哥我的病情如何?”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大哥何以知道我为大哥诊脉?” “你这个丫头的本事,我早就见识过了。”耶律齐南望着傅清玉笑道,“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如果没有两下子的话?又怎么敢在宫里面立足?从你一拉着我的手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耶律齐南欣慰地看着傅清玉,“看你近段时间在宫里混得风声水起,安然无恙,做大哥的也就放心了。” “可是,大哥你却令人不省心。”傅清玉嗔怪道,“大哥如此金贵的身子,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大哥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了?却还要亲自前来??????.要是,要是万一…???”说到这,傅清玉有些说不下去了。 “没事,大哥只是想再来看看你。”耶律齐南淡淡道,“这次不来的话,我怕没有机会了。” “大哥,你一定会好好的。”傅清玉猛然停住脚步,“大哥只要肯听妹妹的话,好好静养,少劳心劳力,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耶律齐南含笑望着傅清玉,没有说话。 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来:“我知道我的这番话,大哥肯定是听不进去的。 其实这又怎么可能实现呢,大哥是大漠石国的新可汗,国事繁重,大哥又不想假他人之手,这事事亲为是肯定的了。这样又怎么能够静下心来保养身子呢?” 想到曾经听冬蕊等人说起的上段时间大漠石国经历的一场宫廷政变,虽然听的人想像不出当时那种血腥的场面,但如果真的身临其境的话,那样的场景一定是相当惊心动魄的。 而耶律齐南,为了保住父辈的江山,不用说在这一场宫廷战役中耗损了身子,落下如今这样的境况。 傅清玉想起曾经那个威风凛凛,神采飞扬的耶律公子,再看看如今脸色灰暗,骨瘦如柴的耶律齐南,低下头去,黯然神伤。 “谁说我静不下心来保养身子?”耶律齐南笑道,“丫头你忘了吗,我曾经答应过你,许你一百年的太平盛世。其实,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帮你实现你的心愿,其实也就是暗中帮着自己完成心愿。” 傅清玉抬起头来,惊奇地望着耶律齐南:“难道耶律大哥也如我一般有着如此想法?” “谁说过,只许你这种悬壶济世的大夫有这种怜悯天下苍生的心肠的?我也一样是人啊,我也有着这样的想法。”耶律齐南看了她一眼,好笑道。 傅清玉眼睛晶亮地望着耶律齐南,她的这位新可汗哥哥,竟然也有着与她一般的,希望天下太平的想法,她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不过这样更好,当初让雷飞送信及扳戒过去的时候,她还担心这位耶律大哥可能不会答应呢。如今看来,这种想法是多虑了。 见傅清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耶律齐南不由笑了,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继续朝前行去。一边走一边道:“怎么有这么惊奇的表情?我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你这个做妹子的还不知道吗?” 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耶律大哥的心意,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明白。只是大哥本不该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派个人过来说一声不就行了,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事成之后,妹妹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到……会到大漠去看望哥哥哥的…….” “心疼大哥了?”耶律齐南的眉头舒展开来,“大哥是怕你不过来,等成了长颈鹿,那多难看啊……” 傅清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哥真会说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如今赵二公子率领的大军被困住了,你这个丫头,你敢说你不心急如焚?” 傅清玉的神色黯淡了一下:“大哥看出来了?” “好了,别担心了,你信上说的事情,我照办便是了。”耶律齐南侧了侧头看看傅清玉,“真的仅仅是借道而已?要不要我派出精锐的鹰师……” 傅清玉忙摆手道:“不用了,真的只是借道,耶律大哥能把那条道路让出了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么还敢得寸进寸呢?” “你呀,又跟我客气,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而已,对我而言,仅仅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却这般跟我计较。”耶律齐南把手上那枚奇特的扳戒取下来,放到傅清玉的手里面,“这样的小要求算不得数,这枚戒指还是由你来保管,好好收藏着,这是我给你的一百年盛世的承诺,小心收好,该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 傅清玉看着手中的扳戒,忙推脱道:“耶律大哥,这枚戒指对于你而言,意义重大,我可不能要。我早就听说了,这枚扳戒是历代可汗的信物,见此扳戒如见可汗本人。所以,大哥还是把这枚戒指收回去吧。” “收好。”耶律齐南的话不容拒绝,“还有这封信。”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放到傅清玉手里面,“记住,这一百年的太平盛世可不是你我两个人的愿望,而是全天下人们的愿望。我给你的东西,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而是为了全天下人们的福祉而让你先行保管的。记住,好好保管,这对你我来说,还有全天下人们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傅清玉看看手中的戒指与信封,郑重地点点头:“好,大哥,我答应你,以后遇到重要关头的时候才把它拿出来,为了你我,也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 耶律齐南欣慰地笑了。 “可是,大哥??????”傅清玉有些不解地看着耶律齐南,“大哥为何要我代为保管这枚戒指与信封,难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倒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耶律齐南笑道,眉宇间却闪过一丝忧虑,“或是这只是大哥以防万一才这么做的,妹子不要多想。” “我也希望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大哥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才行……”她慢慢说道,“大哥是不是太执著了?如果大哥能够不执著于王位的话,或许就不会伤害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既然我有着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雄心壮志,而这个王位又能帮助我实现自己的这一毕生梦想,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耶律齐南含笑道,似乎并不后悔自己所付出的一切。 傅清玉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看来妹妹我的话说错了,大哥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什么该抛,什么该去争取,大哥心里面可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可是大哥的心里面,还有些东西是抛不下的。”耶律齐南静静地望着傅清玉道。 傅清玉一怔之下,脸上现出歉然的神色来。 618收买 “别这样。”耶律齐南笑了,伸出手来拍拍傅清玉的肩膀,“什么话都不要说,大哥懂的。” “可是耶律大哥,我…….”傅清玉低下头去,心里面有说不出的抱歉。 “别介意,大哥只是随口一说。大哥做了新可汗,石国怎么可能没有新王后呢?”耶律齐南笑道,“大哥回去以后,以下的大臣就会开始替大哥张罗的。到时候,妹子若能到石国去的话,还能看到新嫂嫂呢。” “真的?”傅清玉这才放下心中的歉意,“大哥的身边早就应该有一个贴心人照顾才是。” “你忘了,大哥我可是石国的新可汗,身边哪会缺人照顾?”耶律齐南瞅着傅清玉笑道。 傅清玉不依地瞪着耶律齐南:“大哥又在取笑我了。 “不取笑你了。”耶律齐南含笑道,“此次借道,有一半的原囡也是为了赵家那个二小子吧?大哥希望他能好好的对待妹子你,不然的话,我这个做大哥的可饶不了他!” “大哥!”傅清玉抗议道,脸微微红了。 “舍不得?”耶律齐南笑意更深了,“此次赵家二小子被困之事,看妹子的神情,想必早已经想到解决的方法了。大哥这下便放心了。不过…….”他微拧了眉头,探询地看着傅清玉,“我怎么听说,那个赵家二小子居然与西凉国的公主有过婚约,此次就是专程为救未婚妻而去的?” 傅猜玉一惊,抬头看着耶律齐南:“大哥,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了?” “大哥哪有不知道的事情?”耶律齐南笑道,“你忘了大哥是什么人了,大哥的眼线多得是,这天下的事情有哪一桩可以瞒得过大哥的?” 傅清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哪有做大哥的派人调查妹妹的私事的?” “清玉,我不是调查你的事情。”耶律齐南看着傅清玉,认真道:“大哥只是担心你会因此受到伤害。” 傅清玉心中一震不由有些茫然。赵子宣真的会背叛她,真的会背叛这段感情吗? 傅清玉摇摇头,她决定坚持心中的信念:“大哥多虑了,我相信子宣他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那就好,我也希望看到丫头你快乐的样子。”耶律齐南笑了,不再执著于这个问题。 两人走了一段路,傅清玉低着头走路,沉默不语。耶律齐南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傅清玉捉狭地看了耶律齐南一眼:‘在想大哥的新嫂嫂啊。我在想,大哥的那些大臣们究竟能给大哥物色一个什么模样的新嫂嫂?” 耶律齐南不由失笑:“那是我的大臣们的事情,你瞎操心做什么!” 傅清玉笑道:“我这是关心大哥啊。我希望大哥能娶到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嫂嫂闲时是一朵解语花,紧要关头能与大哥携手并肩,共渡风雨。知晓大哥的心思,处处为大哥着想,事事以大哥为先…….” 耶律齐南再度失笑:“天下哪有那么完美的人?” 说说笑笑的便走过了好几条街,到最后一条街的时候,远远的,尽头处几头装配豪华的高头大马已经在等着了。傅清玉还看到他身边的小厮格图,丫头英姑,还有巴图将军等好大的一群人显然是在等着他们的新可汗的。而且,看样子,已经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大哥,你的人在那里等着你了。”傅清玉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向耶律齐南,脸上有着恋恋不舍的神情。 “大哥走了,你要多保重,万事小心。”耶律齐南朝傅清玉挥挥手,“记住,你的心愿就是大哥的心愿。”说完转身朝着远处行 黄昏来了,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飘起了毛毛细雨。雨点如丝,轻飘飘的吻过人的脸颊,又飘散开去,令人捉摸不透。 而耶律齐南的身子就在这漫天飘洒的细雨中越行越远。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耶律齐南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如雨丝这般散去了,抓不住,也留不住。 “耶律大哥!”她不由叫道。 耶律齐南回过头来,含笑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傅清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道:“没什么,没什么。” “回去吧,后会有期。”耶律齐南笑笑,快步走到那些人之中,飞身上马。随着马蹄的“哒哒”之声过后,那一群人消失在茫茫暮色之 真的还会有“后会有期”的机会吗? 傅清玉仰头看天,满目苍茫。她记起一句话,黄昏是个离别的时刻,而事实也不正是如此吗? 傅清玉刚回到饵药房,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傅司药,崔尚宫让你到她那里喏趟。 傅清玉略一沉吟,已经明了崔尚宫找她的目的,道:“好,你先回复崔尚宫,说我换了衣服之后马上就到。” 那名宫女转身出去回崔尚宫去了,冬梅走了进来,略带担忧地望着傅清玉:“小姐,现在这个时候崔尚宫突然找你,看起来不妙-啊,小姐千万要小心才是。” “放心,我自有分寸。”傅清玉胸有成竹道,进到房里去。 冬梅急忙跟进去,服伺傅清玉换了一件翠绿色的衣裙。傅清玉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看到镜子中间的女子自信的容颜的时候,不由笑了。 到了崔尚宫的房里,傅清玉这才发现,原来钱贵妃也在。 或许是因了钱贵妃在的缘故,崔尚宫的脸上带了些许傲慢的棒色,冷冷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便别过头去。 傅清玉依着规矩上前见礼,钱贵妃并没有吩咐赐座,脸上的神色居然与崔尚宫一样,冷冷道:“傅司药,你许给本宫的礼物呢?” 傅清玉微微一笑:“贵妃娘娘,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太后大病了一场,我给贵妃娘娘的礼物已经送到了。” 崔尚宫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傅司药,那可不算是你的功劳。太后会得病,那是因为太后吃了太多西域送过来的番石榴所致。太后年事已高,吃多了生果,导致消化不良,上吐下泄,呈中毒状态。傅司药,这怎么算是你的功劳呢?我看哪,你这个司药根本没有什么真本事,刚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就把功劳说成是自己的了。” 钱贵妃似乎有些相信崔尚宫的话,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傅清玉。 “好吧,既然你们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就另请高明吧。没有诚意的合作,也是不长久的。”傅清玉叹了口气,准备离去。 “傅司药,你好大的胆子,贵妃没有叫你走,你竟敢擅自离开!”崔尚宫在后面叫道,“来人,把她拿下!” “傅司药请留步。”钱贵妃出声道。虽然她也不太相信傅清玉,但是现在她的手下再无比傅清玉更高绝的能人,况且,双手互相抓了把柄,她也担心逼急了傅清玉,来个狗急跳墙,把她的事情给抖出来。那样的话,于她的清誉有损。 钱贵妃是个做事不留余地的人,她认为时机到了的时候,要除掉一个人,绝对不会再让这个人开口说话。况且,傅清玉对她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 钱贵妃横了一旁的崔尚宫一眼,崔尚宫缩了一下。 钱贵妃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开了口,“傅司药不要急,崔尚宫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而已。不过……如果傅司药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功劳的话,也该拿出一些有力的证据才是。” “对呀,娘娘说得对,傅司药总该要拿出一些我们信服的理由吧,没有理由的话,我们怎么相信你呀!”崔尚宫听钱贵妃的语气,似乎也不太相信面前这位傅司药,马上又趾高气扬起来。 “那好吧,为了证明我给娘娘的这份礼物是真心实意的,那就劳烦崔尚宫拿几只番石榴过来吧。然后,崔尚宫再把这几只番石榴吃下,看看效果不就成了?” 崔尚宫一闻此言,脸色马上变了一变。 她见识过赵三公子赵旭的本事,一串小小的葡萄,经过赵旭的手,无论用什么银针试验,都试不出有毒来。但是,当年的丽妃一吃下去之后,就马上把一个成了形的男婴流掉了。如今这位傅司药也是退役女官的弟子,难保她也懂得此法。看来,如果把自己当作试验品的话,自己这条命恐怕不久了。 看到钱贵妃尚在沉吟之中,崔尚宫忙道:“娘娘,我看这不用试了吧。傅司药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一定得到薛女官的真传。所以,傅司药也一定具备赵旭的本事。” 说到这,她朝钱贵妃眨了一下眼睛,压低声音道,“娘娘可记得当年葡萄的事情?” 钱贵妃浑身猛然震了一下,当年的事情??????. 她的脸色变了几变,随即笑道:“傅司药的本事,本宫自然相信,所以,这个试验,就不做了吧?崔尚宫刚才说话偏激了一些,傅司药不要介意。” “贵妃娘娘信得过我就好,要不然的话,这个合作就难以进行下去了。”傅清玉也微笑道,似乎刚才崔尚宫的态度对她并无影响。 “这是自然。”钱贵妃哈哈一笑,“傅司药亲自替太后诊脉,帮太后调理身子,劳苦功高,来人,赏赐金元宝五十个,白银一百两。” 619行动吧 “贵妃娘娘!”崔尚宫不由瞪大眼睛。五十个金元宝,还有百两白银!这个傅家丫头从哪里修来的福气啊,竟然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睐! 换个角度来说,自己跟在钱贵妃面前这么多年,鞠躬尽瘁的,竟然还没有得过这么多的赏赐呢。这个小丫头难道真的这么有本事吗?连自己都比下去了? 崔尚宫恨恨地想着,恨恨地瞪了傅清玉一眼,下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绢子。 崔尚宫的这一细微的动作当然逃不过钱贵妃的眼睛,钱贵妃微微一笑,并不去理会她,而是命人赐座,又大大地嘉奖了傅清玉一番,还让宫女送她回去。 待傅清玉走后,钱贵妃这才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沉吟起来。 “娘娘,你可不能这样宠她,会把她宠坏的。”崔尚宫终于忍不住了,“不是老身多嘴,老身觉得啊,这位傅司药别看年纪小,这人小鬼大的,这里活络着呢。”她指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看了钱贵妃一眼,继续道,“她既然下毒害了太后,居然还能不被太医院的太医们查出来,你说这事有可能吗?” “崔尚宫这会子又说不可能了?”钱贵妃瞥了崔尚宫一眼,淡淡道,“崔尚宫忘了当年丽妃那件事了吗?” 崔尚宫脸上一变,她看了钱贵妃一眼,心想,这个贵妃娘娘果然了得,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的葡萄事件。她忙陪笑道,“娘娘既然相信那个丫头有那样的本事,那老身也就相信了。老身没有别的意思,老身一心一意为娘娘着想,担心娘娘受了那个小丫头的骗而已。” 钱贵妃呷了一口茶,依旧淡淡道:“对于那个丫头的话,本宫也不过只信七成而已。反而对于崔尚宫,本宫倒是完全相信的。” 这一句话等于在安慰崔尚宫,把她与傅清玉作一番比较,然后抬高了崔尚宫的地位。 崔尚宫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忙道:“多谢娘娘的信任,老身跟娘娘这么多年?绝无二心。从今往后,老身一定尽心尽力,伺奉娘娘。” “好了,别跟本宫废话了。”钱贵妃斜睨了崔尚宫一眼,“听你的语气,似乎对于那个傅司药十分的不满。那个丫头??????近段时间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崔尚宫想了想道:“异常的举动倒是没有。不过昨天,淳阳公主倒是亲自过来找过傅家那丫头。” “亲自过来的?”钱贵妃细细的柳眉一蹙,沉吟道。 “对呀。那个淳阳公主刚来的时候,对傅家那丫头还挺亲热的。听说在以前的时候,她们俩的关系还不错。不过,老身过去的时候,她们两个却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钱贵妃的眉头蹙得更紧,“吵什么?” “老身没有听到多少,好像提到了忠靖侯府的二公子,看来,那个傅丫头对于赵二公子还未忘情,而那个淳阳,好像是来做说客的,说服那个傅丫头的。” “淳阳想拉拢那个傅丫头?”钱贵妃脸色一端。 “对呀,贵妃娘娘,我看那个傅丫头迟早就被淳阳拉过去的。而且,依老身看,傅司药只要一天对于赵二公子不死心的话,那就无法对娘娘完全忠心。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后患无穷,娘娘可要三思啊。” “不死心?”钱贵妃微微一笑,“放心,本宫要做的事情,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本宫是不会出手的,到时候本宫自会让那个傅司药死心塌地对本宫的。” 崔尚宫眼前一亮:“娘娘难道有了好的法子不成?” 钱贵妃胸有成竹一笑,对崔尚宫招了招手。崔尚宫凑过去听了一会,马上便眉开眼笑起来:“好计,好计,娘娘果然高人,依老身看,这回看那个傅丫头还不服服帖帖地跟着咱们!” 傅清玉一踏进司药房的门槛,冬梅与冬蕊便迎了上来,担忧地问道:“傅司药,你没事吧?” 旁边那个送傅清玉回来的宫女笑道:“两位姐姐,你们真会说话。我家娘娘特别看重傅司药,所以来到尚宫局,就遣人特地过来请傅司药过去叙话。奴婢觉得贵妃十分的赏识傅司药,还让奴婢带了谢礼过来呢。” 冬梅与冬蕊侧目望去。果然,在随后跟着的几个宫女的手里面,都拿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一共有四五个。 “那就多谢娘娘的赏赐了。”冬蕊与冬梅对望一眼,马上“眉开眼笑”起来:“劳烦各位了。”说着把宫女们手里的锦盒一个个接了过来。 那名宫女接着说道:“我家娘娘出手可阔绰了,单单这一次,就赏赐了傅司药赏赐金元宝五十个,白银一百两。依奴婢看来,只要傅司药好好的干的话,娘娘的赏赐会越来越多的。” “那是自然。我既承蒙娘娘厚爱,一定会为娘娘尽心尽力的。”傅清玉含笑道。 “那就好,奴婢会将司药的话转达给娘娘的。”那名宫女笑着说道。 “辛苦这位姐姐了。”冬梅看到那名宫女要走了,忙从兜里摸出一个荷包,并在荷包里塞了一锭银子进去,笑道递给那名宫女。 那名宫女显然在钱贵妃的身边呆了有些年了,对于这些熟络得很。也不拒绝,仲手就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觉得有些份量,便笑着说道,“傅司药真是大方,奴婢在这里谢过傅药了。”说完,行了一个礼,便回去复命去了。 “红瑾与绿裳她们呢?”傅清玉环视了一下四周,见里面静悄悄的,便随口问道。 “自从太后出了事情之后,皇上命各处都要小心警慎,所有能够端入太后宫中的食物都要经过严格检查,就是怕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毒害太后。 所以,绿裳怕出差错,就与红瑾二人亲自煎药去了。” 说到这,冬梅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小姐,贵妃娘娘找你所为何事?” “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找我聊聊天而已。”傅清玉淡淡道。 “会不会是那个钱贵妃又要小姐你帮着她去做什么坏事呀?”冬蕊看着桌子上堆满的那些赏赐,顿时紧张起来。 傅清玉心中一动,是啊,此次钱贵妃特地把自己叫去问话,仅仅是为了太后中毒一事吗?还有,钱贵妃要对付的人并不是她,而是赵皇后。但是到了现在,怎么还不见她对赵皇后出手呢? 傅清玉的心中疑惑顿起,难道说,钱贵妃对于自己还不是完全相信,所以,有关的机密事件并没有告诉自己?但是,既然如此,钱贵妃为何要赏赐这么多的东西给自己呢? 看来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自己在宫中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凶险,千万要小心才是。 “我打一个比喻,你们两个说说看。如果你们对一个人还没有完全的信任,会不会把重要的事情交与她去做呢?”傅清玉看向冬梅冬蕊二人,沉声问道。 冬蕊抢先回答:“当然不会,哪有把事情交与自己不信任的人去做的?” “那如果事情又十分急迫,非得这个人去做的话,那你们该如何做呢?”傅清玉再问道。 “小姐,这还不简单?如果事情真的非得那人做不可的话,为了避免那个人不肯答应去做,或是不肯尽心尽力去做的话,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那个人的把柄,逼他就范??????” 傅清玉呆了一下,原来如此。看来钱贵妃下一步,该是抓自己的把柄了。但是,自己一向行事警慎,况且除了太后和赵旭之死这两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看来,钱贵妃要抓自己的把柄并不太容易。 她的脑海闪过一道灵光:除非……除非钱贵妃她们自己制造机会,来借机陷害自己,以求抓住自己的把柄! 冬蕊有些奇怪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净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没事,只不过想起一些小事而已。”傅清玉含笑地望着她们两个,“多谢你们了。” 五天之后,傅清玉听到宫里面传出一些传闻,肯定又不知是哪位多嘴的太监为了讨好某名宫女,把从前面朝堂上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听说是大漠的突厥内部发生了一些叛乱,是三两个不满于新可汗统治的草原贵族部落发起来的,听说石国的新可汗亲自率了精勇的鹰师前去镇压,还把燕子岭到大漠以北的所有军队,都调了过来,以增加兵力。 七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傅清玉收到了淳阳传过来的一封密信,信上只有廖廖八个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完信,傅清玉微微一笑,看来淳阳公主的未婚夫已经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自己也该行动了。 把密信就着烛火烧了,然后傅清玉亲自研了墨,用毛笔沾了墨汁,迅速地在一张白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字:“路已借到,行动吧。” 620意外的消息 几天后,钱贵妃生辰,皇上特地命人在绿芜轩搭了戏台子邀了宫里所有的妃子及女官共赏,尚宫局当然也在邀请之列。 戏台上戏子卖力地表演着,戏台下钱贵妃是今天的主角,大朵牡丹翠绿宫装,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镶了细碎的小珍珠的薄烟翠绿纱,裙幅轻泻于地,戈地三尺有余。整个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脸春风,接受着所有的人的庆贺。 借着皇上的宠爱,钱贵妃把自己娘家的人都接来了,有钱太师、钱夫人,还有钱国舅等等,一家子围坐在一起,一边享受着山珍海味,一边看戏。 今天傅清玉也特地打扮了一下,身着淡黄色衣裙,头上特地多戴了两朵精致的淡蓝色宫花,淡雅中显出另一番气质来。 由于心中高兴,傅清玉多喝了几杯。席间的时候,她看到了赵皇后端坐于一旁,神情似乎有些落寞,而在另一侧,史淑惠正在朝自己这边望过来,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傅清玉借着敬酒的机会来到了史淑惠的身边,趁着旁人不注意,史淑惠迅速把一个小瓶子塞到她的手里,低声道:“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找来了,你自己一切小心。” 傅清玉点点头,两个迅速散了开去。 傅清玉刚一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骚动。紧接着,有个太监又尖又细的声声直直地传了进来:“是贺到!” 顿时,席上的人纷纷叩首迎接皇上,钱贵妃心中一喜,如果皇上没来的话,她这个生辰宴该是多么没有意思啊。 她心中欢喜,摆出最娇媚的模样,首当其中地跪于台前,恭声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一大群人拥着一个身着明黄锦袍的人行到跟前。皇上亲自上前扶起钱贵妃:“爱妃何必行此大礼?今天是爱妃的大喜之日,朕也是来庆贺的,大家都平身吧。” 众人这才重新山呼万岁,站起身来。 钱贵妃妩媚地看了皇上一眼,却忽然怔了一下。此时,从当今天子的背后,闪出一个俏丽的人影来。那人一身天蓝色宫装,头戴八宝碧蓝宝石钗,眉目宁静致远,宛如出水芙蓉般,焕发着煜煜光华。她立于高大的皇上身边,犹如小鸟依人般,尽显楚楚怜爱之态。 钱贵妃张了张嘴?语气有些不自然起来:“这,这不是丽妃吗?” 虽然她极力想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但脸上那无比惊讶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她。她记得,自从那次葡萄事件,丽妃流掉已成形的男婴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她还亲眼见过丽妃疯癫的模样。今天,这个疯婆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陪着皇上一块过来的? “丽妃见过贵妃娘娘。”丽妃低顺了眉目,就要行礼。 旁边明黄的身形一闪,皇上已经抢先一步拦住她:“爱妃有了身子,这礼数就免了。” 钱贵妃再度一震,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丽妃的肚子。那里看起来和平常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微微有些隆起。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皇上似乎看出了钱贵妃的疑惑,含笑道:“这是我们皇家一件大喜的事情。丽妃自从孩子流掉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朕也觉得对她不住,后来得蒙名医诊治,丽妃的心情开朗起来,如今又怀上了孩子,对于朕来说,也算是一个安慰。” 傅清玉感到皇上说到名医的时候,目光似乎轻飘飘地朝她这一边瞟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再掺和进去。 皇后也笑道:“恭喜皇上,恭喜丽妃再为皇家开枝散叶。” 丽妃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脸上却是一副即将为人母的骄傲:“多谢皇上,多谢皇后。” 钱贵妃的眼中快冒出火来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看那个丽妃的肚子,最多只有三个月的身孕。而且,从丽妃看皇后那种感激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这次丽妃能够重新得宠,肯定是赵皇后在背后做的手脚。 是她太大意了。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皇上对于那个丽妃是情有独钟的,除了赵皇后之后,丽妃就是她最大的威胁。所以,她开始她的野心计划之前,第一步就是除去丽妃。 那次的葡萄事件,她达到了目的。太医根本查不出什么原因,就下了论断,说是丽妃体虚,吃太多生果,这才把孩子流掉的。 自那以后,丽妃一直陷于丧子之痛里,不可自拔。所以,她才放松了对丽妃的戒心。没想到,这个疏忽竟是致命的,皇后居然寻名医治好了丽妃的病,并让她重新获得了皇上的宠爱。 难怪呢,近段时间皇上总是推脱公务繁忙,歇在了养心殿里。而她派去打探,得来的消息也是如此。看来,赵皇后的手段更是隐蔽,把人直接送到了皇上的养心殿里,为的就是避开她的耳目。 钱贵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还一直以为皇上独宠她呢,如今看来,天下的君王都是多情的,遇到年轻美艳的女子就会情不自禁。 钱贵妃狠狠地瞪了面前的丽妃一眼。丽妃有些害怕地朝后缩了缩,柔弱无比地依在皇上的身边。钱贵妃恨透了这种柔弱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最能打动人,尤其是像君王这些有着极强征服欲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把丽妃的这种柔弱狠狠地踩在地上,踩个粉碎。 “爱妃,随朕来。”多情君王牵了丽妃的手,径直坐到了上首的位子上。丽妃侧挨着皇上坐了,怯怯地朝着钱贵妃说道:“娘娘请过来坐。” 皇上似乎这个时候才记起钱贵妃来,笑道:“爱妃也入座吧。” 钱贵妃的肺都快气炸了,这可是她的生辰宴啊。皇上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了,怎么带个情敌过来!这不是给她添堵吗? 钱太师看出女儿脸上的不善来,忙上前一步,暗中扯了一下女儿的衣袖,抬头对皇上说道:“皇上,今天是贵妃娘妨的生辰,老臣特地请人编了一支歌舞,来给娘娘与皇上助兴。是您看??????” “好啊。”皇上顿时露出笑容,“看来还是爱卿考虑周全啊,这爱妃的生辰,怎可缺了歌舞呢。快快传上来!” 宴席一散,待得皇上、太后等人走后,钱贵妃气咻咻地回到寝宫,坐在梨花木贵妃榻上直生闷气。 “真是岂有此理!明明是本宫的生辰宴,如今倒好,倒变成她丽妃的贺喜大会了。”贵妃怒气冲冲道,犹不解恨,一伸手,袖子一挥,把桌子上的茶壶茶盏全扫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巨响。 一屋子的宫女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贵妃怎么生气了?”钱太师踱了进来,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 看到地上茶渍茶杯碎块一片狼藉,钱太师皱了一下眉头,挥了挥头,让站在底下的宫女迅速收拾干净。 “爹!他们欺人太甚!”钱贵妃气呼呼道,“明明是女儿的生辰宴,女儿才是主角,怎么反倒丽妃那个贱人成了主角了?女儿真是不甘心!” “女儿啊,来日方长,这点小事算什么呀?”钱太师耐心地劝道,“那个丽妃不过是傍了皇后作靠山而已,皇后若是倒了的话,她还不是一样死得很惨?女儿啊,你可不要只想着眼前这些委屈,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才是。” 钱贵妃看了看钱太师,用丝帕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平静了一下思绪:“爹爹说得对,女儿一时气糊涂了。爹爹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钱太师看了四周一眼,钱贵妃会意,对着屋子里的宫女道:“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有话要跟太师说。” 那些宫女们不敢怠慢,一下子全出去了。 “女儿啊,如今赵家军被困寸彩虹峡谷,已经有十来天了,我看他们的粮草也差不多吃完了。没有了粮草,又没有援兵,我看他们也撑不了多久的。这几天西凉那些叛军会发起反攻。我已暗中授意平远侯,让他尽量拖延时间,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说是途中受阻什么的。反正,绝不能在西凉的叛军发起总攻之前把赵家军救出。我们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西凉的叛军把赵家军全部歼灭之后,我们再出兵将那些叛军消灭,到那个时候,赵家军灭了,消除了我们的心头大患。而且,叛军也灭了,我们还可以居功行赏。” 钱贵妃恨声道:“好,女儿就暂且忍下这口气,等赵家军被全歼之后,到时候看那个赵皇后,还有丽妃那贱人还能蹦什么!” 她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道:“可是,爹爹,那个平远侯真的可以对付得了叛军吗?要是万一……” “没有万一。”钱太师含笑道,“虽然那个平远侯对于打仗经验尚浅,但是在他身边我可是派出不少能人啊。女儿放心,那些叛军不过乌合之众而已,又怎么敌过我们十万精装军队呢?” “那就好。”钱贵妃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又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呢?” “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啊,他说了,今天晚上一定会在你这个做贵妃的妹妹面前露一回脸的。他已经按计划过去了。” “女儿希望这回哥哥不要再让我失望!”钱贵妃冷哼一声道。 “放心吧,不会的,一切都准备好了。”钱太师胸有成竹道。 621被禁 看到众人散了,傅清玉招呼冬梅、冬蕊,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尚宫局的李司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傅司药,您快点过去看看,崔尚宫喝多了,正在那里吐呢。” 崔尚宫一向循规蹈矩,今天怎么那么失态? 傅清玉正要说话的时候,那个李司珍已经一把拉住傅清玉的手:“别磨蹭了,傅司药你快去吧。崔尚宫在里屋吐得人事不省的,抬也抬不回去。真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竟然给她灌了那么多酒,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 傅清玉身不由己地被她扯着朝绿芜轩里面行去,冬梅与冬蕊要跟上去,李司珍道:“行了,你们两个回去吧,傅司药给崔尚宫看了病,很快就会回去。你们司药房也该煮一些醒酒汤,给各宫送去一些,今个儿大家太高兴了,保不准有喝高的……” 天都里的风尚还是比较开明的,皇宫里面也一样,但凡遇到一些重大的节日什么的,就会放宫女还有那些掌事妈妈的假,让她们尽兴。所以,只要留有值守的人,其他人即使喝醉,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冬梅看看傅清玉,脸上的神色有些犹豫。傅清玉忙道:“冬梅,冬蕊,李司珍说得有道理,我们司药房的职责,就是要关顾一下各宫里面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好及时予以施救。你们两个先回去,到各个宫里去看看。然后,再煮一大锅醒酒汤给各宫送过去,给每个人解解酒。” “可是??????”冬梅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的,她这句话就被李司珍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李司珍绝然道,“你们初次入宫,不懂宫里的规矩是不是?每次宫里举办宴会,司药房的职责都是最重要的。 你们两个的手脚还不利索一点,要等到明天个个都起不来你们才开心啊?!” 傅清玉忙息事宁人道:“好了?你们两个快去吧。我先去看看崔尚宫。你们留好门,我过一会就回来了。” “好吧。”冬梅有些无奈,与冬蕊一起走了。 李司珍一把拉起傅清玉:“傅司药,你快点过去吧?崔尚宫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呢。” 傅清玉赶过来的时候,崔尚宫果然趴在一张床上吐着,在床边,放着一个痰孟。崔尚宫吐得鬓发散乱,两目赤红,屋子里秽气一片。但是,并没有李司珍说的什么吐得“不省人事”这类的鬼话。 “崔尚宫,您好些没有?”傅清玉吩咐旁边一个宫女拿块湿毛巾过来给崔尚宫擦拭,自己则坐于床边给崔尚宫探脉。 “傅司药,本尚宫好难受…….”崔尚宫又干呕了好一阵,什么都吐了出来,如今什么也吐不出,但看她扭曲的表情,真的很难受,“傅司药,你看,本尚宫会不会,会不会死啊?” 傅清玉不由有些失笑,这些有些职位的人就是惜命,只不过喝高了一些,又没有酒精中毒的迹象,哪里就跟死扯上关系了呢? “崔尚宫,您别多想,你只不过喝高了,所以胃里觉得难受。没事的,待会儿司药房会做醒酒汤过来,喝上一杯,就没事了。”傅清玉一边说着?手上却不停,取出银针,熟练地插在她手背上的几个穴道上,替她缓缓那种干呕的冲动。 过了好一会,崔尚宫才长长吁了口气:“傅司药果然医术高超,本尚宫好多了??????.”她看看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李司药忙讨好地上前一步,把傅清玉挤到一边:“姨母,这里是绿芜轩啊,外甥女看到你老人家醉得厉害,路也走不了,也不敢贸然把你抬回去,就暂且在这里歇着。” “本尚宫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回尚宫局去!”清醒过来之后的崔尚宫像个小孩子一般叫嚷。 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崔尚宫有洁癖,特别对于别人的床是睡不惯的。所以,看到崔尚宫的这种反应,那些宫女们也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来。 李司珍忙道:“姨母,你别急,我马上让人把你抬回去。”说着对那些宫女喝斥道:“你们这些人还柞在这里作甚!还不把崔尚宫抬回去!” 宫女们应了,很快弄来了一张藤椅,中间横贯着穿了两条竹子,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坐轿。然后,三四个宫女七手八脚地把崔尚宫扶起来,上了“坐轿”,再唤几个小太监进来,把崔尚宫抬了出去。 傅清玉看着好笑,这个崔尚宫听说可是千杯不醉,这回竟然喝了这么多,把自己弄醉了,出尽了洋相,也真是自作自受。 想到这,她的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按理说崔尚宫是个自持的人,又号称千杯不醉的,怎么在这个钱贵妃的生辰宴上醉得如此厉害呢,还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道说……. 此时,傅清玉的脚步已经走到了绿芜轩的门口处。而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了一个小宫女的声音:“傅司药,你的银针包还在里面呢。” 傅清玉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一分神,居然下意识地走到了门口,连银针包也忘了拿了。 她立于院子门口处,等着那名宫女把银针包拿给她。那个银针包其实也不大,又轻。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给她这个司药女官拿点东西也属正常。 但是很奇怪的是,傅清玉等了好一会,仍不见那名宫女出来。黄昏时分,暮色沉沉,秋天已经走到了尽头,天色是日短夜长,所以,黄昏时分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天就已经灰黑灰黑。 绿芜轩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傅清玉一个人。当然,还有屋子里那名提醒她掉了东西的小宫女。 “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忙吗?”傅清玉嘀咕一句,从院子门口处抬起脚来,朝里屋走去。 天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个时候,应该是各个院子的人出去打晚饭的时候吧。 绿芜轩地处偏僻,所以年年宫里的庆宴,只要有戏班子唱戏的地方,就会到绿芜轩去,为的就是不要吵到宫里其他的人。 所以,在绿芜轩这样僻静的环境下,就连最近的那个宫殿离这都有一两里的距离。至于在绿芜轩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那自然是没有人会听得到的。 傅清玉也明显感到了这个地方的荒凉颓败,尤其在夜晚时候。所以,看到天色越来越暗,她也等不及了,她要着亲自进去,拿自己的银针包拿出来,好快点回去。 她先就近来到正厅,取出火折,把台上的烛火点亮。正厅没有打扫,四周一片狼。这是宴会之后的正常现象,打扫自然是第二天那些下等粗使宫女的事情。 绿芜轩以前倒住过一个妃子,后来那个妃子不知因何事得罪了皇太后,皇太后将她贬入了冷宫。直到新皇登基,这个绿芜轩再没有妃子住过,一直荒废至今。 傅清玉看看那些摆在桌子上的名贵的盘子与碟子。这些东西,如果单单放在这个无人居住的院子里,一定挡不住有贼来偷吧?所以,她猜测,这里晚上应该会落锁。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当啷”一声响,似乎有人在院子门口处落了锁。 傅清玉一惊,急忙奔了出去,拍着院子的门叫道:“喂,等等,里面还有两个人呢!” 外面黑漆漆一片,一点回声都没有,只听到有一些脚步声渐行渐 “难道今天晚上自己只能被困在这个荒败的院子里了?”傅清玉有些失落兼无奈地想着,“这个地方如此偏僻,就算自己叫破喉咙,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听不听得见。看来,自己也只有在这个地方过一夜了。或者,冬梅冬蕊她们心有灵犀,会过来这里找她。” 傅清玉垂头丧气地想着,慢慢地朝着里屋走去。 她记起就在刚才给崔尚宫扎针的时候,看到崔尚宫躺着的那张床上是有被子的。现在是秋天的尽头,冬天很快就到了,那风一到了夜晚,就冷嗖嗖的,如果没有被子的话,单靠自己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真的会被冻死的。 当鲺,那个方才叫她的小丫头还在里面呢。两个人一起在这个荒凉的院子里,也不会太害怕。 想到这,傅清玉的胆子又壮了起来,看到四周黑森森的场景,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她又回到了正厅,找到一个残旧的灯笼,把灯笼里的烛火点着,然后开始一间一间屋子寻找那个方才叫她的那个小丫头。 找了两间房子,那个小丫头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任凭傅清玉怎么叫她,连个应声也没有。 一阵风吹来,傅清玉打了一个寒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听错了? 不可能啊,她明明听到有人叫她的,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而且,自己的银针包的确是掉了。如果是自己的幻觉的话,又怎会知道自己掉了银针包的事呢? 莫非,那个小姑娘不是人,而是鬼或者狐狸什么的? 这个假设让傅清玉觉得有些发笑。自己一定是胡思乱想了,真理验证过,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鬼,或者一些所谓的妖魔鬼怪的东西,一切都是人凭空想像出来的。 傅清玉稳住心神,就在这时,风过处,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622来人 傅清玉心中一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遍布全身。她不由自主地抬脚朝着血腥味最重的地方走去。 血腥味是从最边的一个房间里飘出来的,也就是不久之前,崔尚宫躺着的那个房间,同时也是她的银针包丢失的地方。 傅清玉提着灯笼,一步一步挪过去,她只觉得心跳加速,喉咙发紧,手心微微渗出凉津津的汗来。 房门半掩着,傅清玉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猛地将门推开。 奇怪的是,虽然这个房间是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但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一切跟不久前崔尚宫里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整个屋子除了血腥味之后,还散发着一股酒味,说明崔尚宫真的在这里醉酒过。还有,傅清玉的那个银针包就在床榻边的小桌子上。 傅清玉深深吁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发生,真好。她也不打算管那股浓重的血腥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想自己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拿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快快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哪怕用桌子支撑着翻墙出去也好,这个地方,的确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晰把银针包放入兜中,一转过身来,墼个人遭雷击般愣住了。 房门虚掩,在虚掩的房门背后,在昏暗的灯笼的照射下,从房门的缝隙中缓缓地流出一滩鲜血来。烛火昏暗,那滩液体看起来呈暗红色,闪着诡异的光。 傅清玉只觉得浑身的血流快凝固了,手中的灯笼也险些脱手而飞。她把灯笼放在桌子上,一步一步挪到房门前,然后,她颤抖地伸出手来,把虚掩的房门一把打开。 只一眼,傅清玉便觉得心头凉了半截,浑身只有一颗心在蹦蹦直跳?速度之快,差点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房门背后,躺着一个人,一个穿着不俗的人。那一身鹅黄色的宫装上面缀了不少的细碎的珠子,别看这些珠子虽小,但一颗颗晶莹剔透,价值不菲。这样的服饰,也只有尚宫局的司珍才享有这样的待遇。 所以,死的这个人,傅清玉一眼就看出来了,是李司珍,尚宫局的李司珍! 如今那个李司珍,再没有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姨母是崔尚宫的跋扈的威风,而是低垂了脑袋,脸上装满了惊恐。 她的脖子是耷拉着挂在胸前的,脸却侧着,明显可以看到那致命的一刀就是从她的脖子上划过去的。哦,应该说不是划的,而是割的,割得极深,整个喉咙几乎被割断。可能时间有些长了,鲜血已经不再像喷泉般喷涌而出,而是淅淅沥沥地流着。她身上的衣服,尤其是上半身,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红得触目惊心。 傅清玉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快竖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窒息过去。 她记得,就在刚才,她准备回去的时候,有个小宫女在里面叫她。那个宫女的声音,十分的陌生。 她记得,约摸一个时辰以前,崔尚宫喝高了,吐得满地都是污秽。是这位死去的李司珍把她拖到崔尚宫的房里,给崔尚宫扎针诊治的。如今,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个李司珍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里。 她更记得,在今天喝酒的时候…… 文思院的史女官叫傅清玉,傅清玉依言走了过去,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居然意外地发现尚宫局的李司珍正在坐在自己的那张桌子边上,一个人浅饮小斟。 “司珍姐姐,你怎么来了?”傅清玉含笑迎了上去,亲热地打了声招呼,坐了下来。 旁边的冬梅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哦,傅司药你回来了,我一个人正觉得无聊呢。来,陪姐姐喝一杯。”李司珍醉眼朦胧地看了傅清玉一眼,显然有了一些醉意,但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却犀利无比。 “姐姐海量,妹妹已喝了不少,不胜酒意,还望姐姐不要见怪。”傅清玉看看自己面前的酒盏,微微摇了一下头。 “妹妹怕了?”李司珍忽然睁大了眼睛,目露凶光,恶狠狠地望着傅清玉,“妹妹既然已经知道了姐姐的心事,就该知道赵三公子在我心中的份量。但是,如今赵三公子失踪了,有人看到妹妹与赵三公子先后进入天恩寺,然后赵三公子就离奇失踪了。妹妹敢说这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傅清玉一震,她目不转睛盯着李司珍,脑海飞快地转着。按理说,这件事情十分的隐密,不应该被人知道的。难道她低估了这位李司珍的能力,她居然一下子就洞察到了事情的一些苗头,继而怀疑到自己身上了吗? 但是,事情又似乎不太可能。试想,像李司珍这样的人,关系网能有多大?怎么就知道她曾经去了天恩寺呢?而且还知道她与赵旭是一前一后进的天恩寺? 除非??????傅清玉的眼睛猛然睁大,看来这个钱贵妃真是居心叵测,并没有真正相信她。但是,钱贵妃这样做目的何在呢?难道说,钱贵妃知晓了李司珍的秘密,故意把自己杀了赵旭的消息透露给她,就是想看她与李司珍互相残杀,谁是胜者,谁才是她想要的人?! 傅清玉内心波澜起伏,但是脸上却是神色不变。既然如此,那她就一不做,二不休,也来一反击吧,总没有理由被别人总是踩在脚下的! 傅清玉微微一笑,看得李司珍一愣,怒道:“你在笑什么?” 傅清玉全然无视她愤怒的表情,依旧笑意盈盈:“李司珍,我与赵旭何冤何仇?我为什么要加害于他呢?换句话说,如果我能够顺利嫁入赵家的话,他说起来还是我的小叔子呢,我有什么理由加害于他!” “真的不是你害的?”听了傅清玉的话,李司珍想了一想,有些醉意的她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对于傅清玉的解释她又持着怀疑的态度,盯着傅清玉问道。 “司珍姐姐,我与你一般,你与赵三公子,我与赵二公子,我们都有着一样的心思。对于那个赵二公子,妹妹也是倾心得很,而且赵二公子也为了我,做了很多傻事。姐姐试想,你不也为了那个赵三公子做了很多傻事吗?”傅清玉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了喜欢的人,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既然知道自己非赵二公子不嫁,又怎么会对他的亲弟弟,赵三公子痛下杀手呢?这件事情,姐姐好好想想的话,就知道谁才是真凶了。” “难道你说的是??????¨”李司珍恍然大悟,她咬着牙,眼中快喷出火来,“枉我为钱贵妃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居然这样对我的旭哥哥,居然不让他活,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姐姐打算什么做?”傅清玉看着李司珍,她当然巴不得钱贵妃那边的人起内讧,那样才好呢。不过在脸上仍然显出担忧的神色:“司珍姐姐,你可千万要小心。我的师父也失踪了,听说与钱贵妃有关。钱贵妃的手段狠毒着呢,我想她老人家恐怕已经遭了毒手了。”说到这,傅清玉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那个钱贵妃,不过一个贵妃而已,凭着皇上的宠爱就作威作福,竟敢把我心爱的旭哥哥杀害了,我一定要替我的旭哥哥报仇!”李司珍带了醉意,一掌击在桌子上,引来了旁人的侧目。 傅清玉细细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便一幕幕地显现在自己的面前。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定是在饭桌上的时候,李司珍的话恰巧被钱贵妃的耳目听到了,然后禀报了钱贵妃。钱贵妃怕李司珍来找她寻仇,乱了她的计划,就命人把李司珍杀死。 所谓的祸从口出,大抵如此吧。 一切说起来,都是那个李司珍太狂妄了,也不想想这宫里是谁的地盘,什么话都敢说出来。换句话来,那个赵旭也真是本事,死了还能诱骗别人为他报仇,这么快就死了,真是可惜。 对于李司珍的死,傅清玉觉得可怜之外,并没有觉得太可惜。虽然李司珍的死状很恐怖,但是,她更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别看钱贵妃弱质纤纤的,骨子里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货色,杀人不眨眼。不仅如此,看样子刚才有人特地把她锁在这里,就是一个阴谋,一个把李司药的死嫁祸于她的阴谋。 不行,她一定得离开这里才行,不然的话,就更加麻烦了。 傅清玉咬咬牙,一把提起放在桌子上的灯笼,就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一片漆黑,天上也没有几颗星星。傅清玉看着那高耸的宫墙,模模糊糊的,像一个巨大的屏障。她目测了一下高度,想着单纯靠自己的话,根本逃不出去。想到正厅里有一些桌子椅子,如果借助那些辅助工具的话,一定可以逃出去。 一念至此,傅清玉马上转身,就要进正厅。就在这时,外面居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然后,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出现在院子门口处。 623应对 傅清玉讶然回头,淡淡的月光下,她看到了一个人影,一肥硕的身影。 此时此刻,那个身影正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甚至还能够听到那个人嘴里发出的怪笑声,还有一身浓烈的酒气。 喝得如此之醉,当然不是为了壮胆。这个地盘,本来就是钱贵妃的地盘,她安排了什么人守在这里,傅清玉不知道。但是,面前这个钱贵妃的弟弟,钱国舅,能够如此随便出入宫闱,足以见得钱贵妃的势力多么之大。 傅清玉很明白,面前的这个人,喝得烂醉的原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太高兴了。 一直以来,这位肥肥胖胖的钱国舅如何想得到自己,傅清玉是知道的。那一次,在天恩寺里,由于计划出错,使得这位国舅爷抢错了人,把傅五小姐抢了过去。后来这件事情虽然不了了之,但是钱国舅好色之徒的大名便传扬了开来。 后来,傅清玉入了宫,那位国舅爷不敢那么嚣张。但是,傅清玉自己虽然没有碰到过,不过听冬蕊冬梅说,这位国舅爷偶尔也会来尚宫局门口瞅上一会,看到冬梅冬蕊便讪笑着问她在做什么。从这点看来,这位国舅爷铁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这一次,没想到自己躲来躲去,还是逃脱不了这位恶名昭著的国舅爷的魔爪。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钱贵妃的鼎力相助。 傅清玉这时有些醒悟了。难怪呢,难怪这一次钱贵妃的生辰会弄得如此声势浩大,原来是在为她的哥哥铺路。想必这一切都是钱贵妃一手指使的吧,包括崔尚宫的醉酒,还有李司珍的死。 当然,李司珍的死是一个意外。 但是,这个意外却被钱贵妃利用了,钱贵妃的目的很明显,指使崔尚宫装病,然后趁机把自己留在这里。最后,把杀人的罪责推到了自己的身上,逼自己就范。 倘若自己不从的话,那她就会被冠上杀人的罪名?因为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在里面。倘若自己依从的话,那她一生的清白便会从此不保。更严重的是,自己一生将会受到钱贵妃的束缚,一生只能替钱贵妃卖命,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傅清玉站着没动,紧张地思索着,该怎么办呢? 兵部侍郎钱水财腆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近,酒气也愈来愈浓。他看着傅清玉,脸上笑成一朵花:“美人,你杀了人,一定很,很害怕吧?别怕,我来了,我来陪你?有我陪着,没有人敢,敢欺负你 他越走越近,浑浊的酒气喷到傅清玉的脸上,熏得她差点呕吐出来。那张醉醺醺的脸上闪着膨胀的情欲,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盯着美人看:“美,美人,你就,就从了我吧?” “你是钱国舅,是你杀了李司珍的吧?”傅清玉一边朝后退去,一边问道。 “美,美人,你别躲啊。”钱国舅朝前一扑?却扑了个空。他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他不由有些恼怒:“你这个小小的司药,有什么了,了不起的。李司珍就是我杀的,用的???….”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把尖刀来,那枚尖刀的刀柄上果然有未被擦干净的血迹。 他把刀在傅清玉的面前扬了扬,此刻,傅清玉已经被他逼到了墙壁上,再无退路。 钱国舅把尖刀架在了傅清玉的脖子上,顿时一股刀刃上的寒意侵袭着她脖子上的肌肤。钱国舅狞笑着:“美,美人,考虑得怎么样啊。是要做个杀人犯,还是做我国舅爷的是呢?如果你执意要做杀人犯的话,那,那本国舅爷也没有办法,只是可惜了这副漂亮的脸蛋了。如果跟了国舅爷我呢,从今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绝对少不了你的份!还有啊…….” 钱国舅摇摇晃晃地仲出手来,朝着傅清玉的脸上摸去。傅清玉可是练过的拳道的,这些年来也没有忘记强身健体,所以,身子骨还是很灵活的。当下朝侧一闪,堪堪避开了那只毛茸茸的大手。 那只本来就走路都走不稳的钱国舅,这一下大力的一抓,就抓到墙上去了。墙上的那些砖可是硬绷绷的,当下把他的手砸得生疼生疼 钱国舅怪叫一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我是谁吗?”钱国舅双目圆睁,大声道,“我可是堂堂的钱国舅,有多少姑娘家发着梦想挤到我家来,你竟然敢拒绝我!我老实告诉你,你或是从了我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给你一个正妻的名份,反正我钱国舅府里正好缺一个正如若你不从我呢,哼,我必定告你一个杀人的罪名,让你在牢里生不如死。你以为在牢里很好受吗?你以为你那个二品吏部尚书的哥哥救得了你吗?我告诉你,在我钱国舅的权势下,你这个哥哥根本连你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司药,就算关在我国舅爷的府里,也一样透不出消息去。你以为太后会护着你啊,我呸!本国舅爷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不过是太后雇佣的一个私人药师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即便你失踪了,太后也不一两天内觉得不适应而已,很快就会适应了你的不存在,反正宫里面太医多得是,你以为少了你,这个皇宫就会塌下来吗?” 傅清玉看着钱国舅,虽然她十分的讨厌钱国舅,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钱国舅说得的确有道理。 无论在何时何地,的确需要有一个强劲的靠山的。就好比钱国舅,有了钱贵妃这一个靠山之后,为所欲为,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自己呢,太后不爱皇后不喜的,赵子宣又不在身边。其实,这个时候赵子宣就算在跟前的话,也帮不了多少了。要知道,自己可是杀了赵三公子的元凶啊!如果赵子宣知道之后会怎么想呢?会听得进自己的解释吗?会原谅自己吗? 看来,如今的自己在这个深宫之中,可谓是孤军奋战了。 其实,以她一个现代人的观念,某些东西即使失去了,也不算什么,毕竟,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有柴烧。 钱国舅见傅清玉没有说话,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傅清玉的脸上的表情,一只手又不安份起来,抬起来就要朝傅清玉搂过去。 “国舅爷,你猴急什么呢?”傅清玉很及时地挡住了他的又一只毛茸茸的手,“你是贵妃娘娘唯一的一个亲哥哥,堂堂的国舅爷,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傅清玉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娇柔妩媚,钱国舅听了之后,骨头都快酥掉了,嘿嘿笑道:“我的美人儿,你终于,终于想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傅清玉这边凑了凑。 “什么叫想通了?”傅清玉不露声色地朝外微闪了一下,然后伸手虚扶一下,让本来就站立不稳的钱国舅靠在了墙壁上。 傅清玉可没有打算让钱国舅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动作之上,她伸出手来,素手在他的脸上一拂而过,那样的动作充满了诱惑。然后,娇滴滴的声音随之响起:“国舅爷,李司珍的死可不关我的事的。你想啊,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了牢狱之灾呢。不出三个月,我肯定会死的!国舅爷可不能随便冤枉我哦!” “美人儿,你可是我心尖上的宝贝,本国舅爷为了你,可是朝思暮想的。”钱国舅狞笑着把脸再朝傅清玉这边伸了过来,“上一次在天恩寺的时候,本国舅本来想要把你带回府里去的??????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装扮成你的样子,害得本国舅爷空欢喜一场,还伤心了好几天呢。想不到我们还真是有缘,隔了这么些日子,又相遇了。如今这一次,本国舅爷绝计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国舅爷,你说话就一定要算数哦。”傅清玉娇笑道。她需要一个脱身的方法,不给人以掌控的机会。至少,越少越好。 “当然,你要是成了我钱国舅的正室,我还能让我的是成为一个杀人犯吗?”钱国舅得意地笑道。 “国舅爷,你先把刀子收起来嘛,多吓人啊。”看到那把刀,傅清玉的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还朝旁边缩了缩。 “哦,对对对,真是该死,这把刀吓到我的美人了。”钱国舅看看手中的刀,哈哈一笑,随意地把它扔到了院子里。 “美人儿,跟本国舅爷快活去!”钱国舅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拉傅清玉,“良辰美女,今天可是我与美人儿的洞方花烛夜,美人儿可千万不要错过哦!” “钱国爷,你争什么呢,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的。”傅清玉继续娇笑道,丝毫不介意钱国舅的浪语,“国舅爷,您看,这良辰美景,浪费了多可惜啊。我记得正厅里还有美酒呢,就要我陪国舅爷痛痛快快喝几杯,如何?” “好啊,有美人相陪,千杯不醉!”喝得醉醺醺的钱国舅马上夸下了海口。 624屈从 钱国舅已经站立不稳了,但仍然坚持着说要与傅清玉喝酒傅清玉笑嘻嘻地扶着他进了正厅,把他放在了一张椅子上。 然后,转身,在满屋子的狼籍中找出了一坛还未开封的酒来。 钱国舅一看便乐了:“这个好,这个是窖藏了五十年的女儿红,大爷我最喜欢的。拿过来,大爷我要痛饮三杯!” “好好好,喝多少杯都行。”傅清玉心想,这个宴会还未收拾,除了搜出来的这一坛未开封的女儿红之外,还有其他多多少少还有些未喝完的,加起来应该有好几大桶,不醉死他才怪呢。 傅清玉这边的心思刚一转动,那边,钱国舅似乎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忽然盯着她道:“你这个小姑娘家家的,最是狡猾不过了。你方才在愣神什么,难道又是在打大爷的什么坏主意不成?” 傅清玉心中一惊,别看这个钱国舅钱水财像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似的,但是心智还是有的,而且还能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 “国舅爷,你说哪里的话呢?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如今这院子里就只有我与你两个人,如果爷要醉话,那也是我陪着的啊。”傅清玉拿过两只酒杯,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把手中的药粉,也就是在今天的宴席之上,史女官史淑惠给的药粉轻轻地洒在了其中的一只酒杯之中。 “来,国舅爷,我们喝酒,只喝三杯就好。”傅清玉浅笑,端过酒杯,递与钱国舅。 此刻的钱国舅,经过冷风一吹,似乎酒醒了不少,有些古怪地看看傅清玉:“你该不会是在酒里下了什么药吧?” 傅清玉心里微惊。心想,这个钱国舅看起来不笨嘛,连这个也想得到。她忙笑道:“怎么会呢?要不,我喝给你看。”说着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就要喝。 “慢着!”钱国舅目光阴沉地看着傅清玉,“这杯酒还是我替你喝了吧,你喝我的那一杯。”不由分说,一把把傅清玉的酒杯拿了过来,一饮而尽,连声说道:“好酒,好酒!” 傅清玉微微一笑,果然在她的意料之内。这个钱国舅能做到兵部侍郎这个位子,而且常年不倒,看起来也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在她的眼中,这个钱国舅还是草包一个,他再怎么算计,又怎么逃得过她的眼睛? 她早就算准了钱国舅绝对没有那么好骗,所以,她决定赌一把?把药下到了自己的杯子里。她还担心钱国舅太笨呢,看来这个钱国舅果然不笨,还知道怀疑她。 只不过,这一次的怀疑,怀疑错了方向,着了她的道。 所以说,这一次,钱国舅完完全全是自作自受。 傅清玉含着笑,把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看着钱国舅冷笑一声:“没想到堂堂的国舅爷,竟然胆小至此!连小小的一杯酒也不敢喝,还怕有人下毒,真是笑话!” 钱国舅脸一红?有些拉不下脸来:“你这个死丫头??????.” 看到傅清玉面有愠意,一副赌气恼怒的样子,他赶忙陪笑道:“美人,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的…….这样好了,本大爷自罚三杯?如何?” 说着自斟自酌,又饮下了三大杯。傅清玉这才转怒为喜:“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不会的,仅此一次。”此时的钱国舅见傅清玉喝了酒安然无恙,早已后悔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见傅清玉的语气有了松动,忙一个劲地赔不是,满脑子都想着如何讨得美人欢心。 “那就好。”傅清玉的眼中似乎也有了醉意,脸色绯红,比平日更多添了几分妩媚。这让钱国舅看得……不仅手痒,心也痒了起来。 “美人儿,来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钱国舅狞笑着,伸手就要揽傅玉的腰。 傅清玉已经闪避开去,笑嘻嘻道:“国舅爷,我先去沐浴,然后再来陪你…???.”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一边的净室退过去。 这个绿竹轩虽说是个早已废弃了的院子,但是由于地处偏僻,偏偏却是宫里温泉的源头。整个皇宫,最好的温泉就是在这个绿竹轩里了。光那些大大的泉眼就有好几个,周围用圆溜溜的鹅卵石堆彻着,水温很高,雾气腾腾地冒着热气。 一入深秋,天气骤冷,有泉眼的地方就是宫里那些妃子们最好的沐浴场所,更有甚者,当今皇上还会与受宠的妃子们一起共沐。只是,由于原来住在绿竹轩的妃子被打入了冷宫,不吉利,所以宫里的贵人妃子们都很忌讳这个地方,白天搭搭戏班子看看戏尚可,晚上是绝计不会到这里来的。所以,这里的泉眼就白白浪费了。 傅清玉要去沐浴的,当然是这些泉眼形成的沐浴池。 望着傅清玉离去的背影,钱国舅满意地笑了。他自己斟了一杯酒给自己,然后一饮而尽。他当然不用担心傅清玉会离开,现在整个绿竹轩外面,到处都是他的人,他根本无须担心傅清玉会逃走。 一个弱小女子,任她有着通天的本事,又怎会逃得过他堂堂钱国舅的手心呢? 钱国舅嘿嘿笑着,想到自己与妹妹钱贵妃的一番设计,终于让那个刁钻古怪的傅家丫头落在自己的手里了。而今天,就是他与那个想念已久的傅家丫头的洞房花烛夜了。 对于那个美貌的傅家丫头,钱国舅的确是上了心的。他原本也打算,只要傅清玉点头,他就八抬大轿,到傅家提亲去。但是,他的妹妹钱贵妃,还有父亲钱太师说了,这个傅丫头很狡猾的,要得到她就必须得到她的身子,那样的话,她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很快,自己就要得到她了……当然,这次,他一定会把这个小丫头治得服服帖帖的,让她永远跟着自己。 钱国舅喝了一会酒,看了看净室那边。净室里传来细碎的水声。 钱国舅一想到里面有一个美女正在沐浴,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再也忍不住了,放下酒杯就朝着净室方向疾步走去。 净室内,一个女子正在温泉池子里坐着,泉水漫过她的身体,她的背部光洁柔润,皮肤如珍珠般白晰,光亮。 钱国舅使劲咽了一下口水,他觉得头有些晕,眼前闪现出一张张傅清玉的容颜,有浅笑,有微笑,有生气的,有??????每一个样子都在他的面前来回地晃动着。 钱国舅再也忍不住了,他三两下就把衣衫褪下,一边叫道:“我来也。”一边“砰”的一声,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把自己肥硕的身子投到了池子里。 池子里的水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沉重的冲击,顿时水花四溅。而且,这些冲天而起的水花声中,一个女子凄厉的叫声也随之响起。 “啊…….” 傅清玉回到司药房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冬梅与冬蕊一直在门口处张望着,看到远处昏暗的灯光下,慢慢出现了自家是的身影,她们二人忙迎上去:“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待借着门前的“气死风”灯笼,把自家小姐看清楚之后,冬梅、冬蕊不由大吃了一惊:“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如今,站在司药房门前的傅清玉,浑身是水,连鬓发都是湿漉漉的,一滴一滴地朝外整个人就像掉进了水缸里然后爬出来似的。身上的那件淡粉色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而且还有撕扯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冬梅,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我扶进去。”傅清玉的声音听起来软弱无力。 “小姐,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冬梅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不由哭了起来,“是钱贵妃让人这么做的,是不是?奴婢出去找小姐的时候,就看到绿竹轩外面都是钱贵妃的人。当时奴婢还觉得奇怪,便问了小姐的下落。当时她们告诉奴婢,说是绿竹轩早就关门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奴婢就信了?????如果早知道小姐还在里面的话,那奴婢是绝计不会丢下小姐不管的。即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小姐救出来的……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辜负了二公子的托付,对不起二公子……” 冬梅一边自责,一边啕滔大哭起来。 “小姐,是真的吗”冬蕊的眼睛里也泛起了重重雾气,她定定地看着傅清玉明摆着被撕扯过的破碎衣衫,泪水落了下来,“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傅清玉压低声音,怒斥道,“你们还要全部人都知道,你们小姐回来得很晚,是因为钱国舅的纠缠不休吗?” “小姐,果然是钱国舅啊!”两个大丫环瞬时石化,杵在那里呆若木鸡。 “别再说了。”傅清玉压低声音道,“小姐我累了,你们先扶我进去。先把身上的衣衫换到再说。不然的话,被发那些多事的婆子看到的话,又会多增事端了。然后,烧一盆热水给我,我要好好洗上一洗……” 625假后的背后 “好好,小姐你别急啊,奴婢马上就去烧水。”冬蕊擦擦眼睛,急忙朝着小厨房走去。 “小姐,你先坐下,先把衣服换了吧。”冬梅走过来,扶傅清玉坐到梳妆台边,取出干净的衣服来,就要给傅清玉换上。 她刚刚碰到傅清玉的袖子,傅清玉便闪避了开去,低声道:“冬梅,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可是,小姐,以前都是奴婢替小姐更衣的??????”冬梅怔了一下,茫然道,“小姐…….” “你先出去吧。”傅清玉的语气不容置疑,“衣衫我自己换就成。” “小姐??????.”冬梅望着傅清玉,“小姐,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实在是惭愧之极。小姐,你就让我好好照顾你吧。不然的话,我心里会很难过的。” “我都说不用了,不关你们的事。”傅清玉简单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无须自责。”一边说着,一边把冬梅推出了房间。 关了房间的门,傅清玉慢慢捋起袖子,望养自己手臂上鲜红的守宫砂,再想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唇边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 钱国舅一定很得意吧?毕竟在他的意识中,该得到的还是得到了。可是,这又与她何干呢? 她只不过做了一个陪衬,跳入水里,弄湿了衣衫而已。然后,自己把衣衫扯开一些,弄成那些人想像中的样子而已。 既然那些人那么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那样的话,自己就满足一下他们的愿望吧。 有些时候,不入虎穴,蔫得虎子?要深入虎穴,就必须有所舍取。 这样的舍取,在作为现代人的傅清玉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已经算是不可接受的了。 只是可怜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忠心耿耿的大丫环了。想到这,傅清玉的心里面升起一丝歉意。 傅清玉看着自己手臂上鲜红的一点,那是守宫砂的位置,也是她前几天才点上去的。她心想这个地方得动些手脚才行,千万不能被人看出破绽,不然的话,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要知道傅清玉可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得意弟子,得到了薛红英的真传。而傅红英乃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美容师,既可以把一个人变美,也可以把一个人变丑。 刚把自己收拾妥当门外便传来一阵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着冬梅冬蕊急切的声音:“小姐,你在里面吗?” 还未等到傅清玉出声回应,外面的那两个丫头倒是自顾自说开了。 “冬蕊,你看小姐都进去这么久了,还不见出来,会不会小姐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呀?” “冬梅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忙撞门啊。” 傅清玉一把把房门打开外面两个准备撞门的丫头没留神,全身力气都用在了门上。这样一下子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齐刷刷地摔了进来。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呀?”傅清玉又气又好笑地问道。 冬梅冬蕊顾不得摔在地上的疼痛,一骨碌爬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傅清玉一番:“小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傅清玉失笑道。 “可是??????”冬梅看着自家小姐的脸上,居然还露出轻松的微笑……她发誓,她绝对没有看错,自家小姐的确笑了。 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小姐!”冬梅的心一沉,一把抓住傅清玉的手,“小姐有什么话千万不要憋在心里面说出来会好一些。奴婢一定好好听着。” “是啊,小姐。”冬蕊也忙道,“小姐,如果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这里又没有外人,哭出来再好好睡一觉,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傅清玉失笑道。如果当一切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话,那她的心血岂不要白白浪费了? “那可不行!”傅清玉很肯定道。 这下冬梅与冬蕊呆了,她们二人愣愣地看着自家小姐,心想,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别人巴不得千藏万藏的事情,自家小姐怎么就跟没事发生一样?! 看到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丫头傻乎乎的样子,傅清玉笑得更开心了。看来自己的演技真是太好了,居然连这两个跟着自己多年的大丫环也看不出来。 傅清玉不打算向她们解释,她看看冬蕊:“冬蕊,水烧开了没有?” “水烧开了,倒在了木桶里,奴婢朝里面加了水。 水温奴婢刚才试过了,刚刚好。是趁热洗了吧。”冬蕊忙答道 傅清玉点点头,随冬蕊前去净室。冬梅跟着后面,把干净的衣衫拿过来。 来到净室,冬梅把衣衫放到一旁,眼中有燃烧的怒火,压低声音道:“小姐,你说,是不是那个钱国舅欺负你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奴婢就禀告太后去,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那个钱国舅对小姐的一生负责!” “负责?”傅清玉好笑地看着冬梅,“你说这可能吗?对方可是四处留情的风,流货色!” 冬梅急道:“这可是关乎小姐一生声誉的事情啊,小姐这一回,你可要听奴婢的。奴婢等天一亮,就出宫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二公子去,让二公子出面为小姐做主。” “你们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二哥,会出事的。”傅清玉警告道。 要是这件事情被傅二公子知道的话,以傅二公子视妹妹如生命的性子,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不把钱国舅斩成一十八块才怪呢! “可是小姐??????”冬梅还待要说,被傅清玉一句话打断了。 “你们瞎操心什么,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我二哥,会出人命的!”后面几个字傅清玉加重了语气,她真的有些担心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大丫环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小姐,你要知道你才十四,还未及笄,如果这件事情不要那个恶贼负责的话,那你还要谁负责啊?”冬梅的眼睛里又蕴满了泪水。 “我自己对自己负责就好了。”傅清玉笑嘻嘻道,“好了,我要洗澡了,你们出去好了。”然后不由分说,就把那两个忧心忡忡的大丫环推出门去。 626交办 “小姐!”两个丫头被推了出去,又不依不饶地重新走了-,摆出一副说客的架式,好像不劝服傅清玉不善罢甘休似的。 “好好好,你们什么也别说了。”面对两个忠心耿耿的丫环,傅清玉只有举手投降,“你们两个不用紧张,既然是那个国舅爷敢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本小姐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的。他已经说了,待他忙完了这阵子,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就会上门提亲,并要我做他堂堂国舅爷的夫人的!” “国舅爷夫人??????.”两个大丫头面面相觑。此时此刻,她们悲哀地想着:没有想到,今晚之后,自家小姐就成了别人的人了,那么,被困在彩虹峡谷的赵二公子赵子宣该怎么办? 傅清玉似乎看出这两个丫头心里面在想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不用担心,在我的心里,赵二公子仍然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如今他有难,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救他的,也算是还这些年他对我的好。” “那么??????”冬梅期待地看着自家小姐,“那么小姐,你如今迫不得已委身于钱国舅,是为了要救赵二公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也没有什么的,我相信赵二公子一定会看到小姐的真心,不会计较这些的…….” “不会计较?”傅清玉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不要这么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他,等他回来的时候,那个西凉公主也会跟着来吧?我们……、”傅清玉低下头去,“我们又何必去破坏别人的幸福呢?” “小姐!”冬蕊抗议道,“小姐怎么可以这么想赵二公子呢。依奴婢看,赵二公子不应该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何况,这一次小姐之所以要这样做,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拖住钱国舅,好去搭救赵二公子。如果赵二公子明白了小姐的心意的话,一定不会负了小姐的!小姐不是常跟我们说苏三的故事吗?既然那个青楼女子苏三都可以得么这么好的归宿那个巡按可以为了她,抛弃荣华富贵。赵二公子不是寻常人,我想他肯定不会辜负小姐的!” 傅清玉再深深地叹口气:“冬蕊,就算赵二公子不计较我曾经与钱国舅有过什么,但是,他的三弟,那个赵三公子的的确确是我杀的。 这个事实的真相迟早会有人知道的他能接受得了吗?还有,忠靖侯爷和三公主能接受得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娶一个杀人凶手进门吗 “可是小姐,那不过是……是失手……”冬蕊勉强道。 “不是失手。”傅清玉有些悲怆地摇摇头,“当是那个赵三公子穷凶恶极,杀了我的师父,我是铁定了心要杀他,替师父报仇的!” 忆及往事傅清玉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悲伤从心底升起,她最敬重的师父居然死于那个贼子之手,如果人生还可以再来一次的话她也一样会杀了那个忘恩负义的赵三公子的! “小姐!”冬梅冬蕊齐声叫道,她们看到了傅清玉眼中的泪水。 “好了,这件事情过去就算了。”傅清玉吸吸鼻子,忍住就要落下的泪水,“你们都不要再想了,是我福薄,与赵二公子无缘。我尽力把他救出来,也算是报答这些年来他对于我的好,这样我也就心安了。” 傅清玉用力说完这些话,只觉得疲惫之极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朝着床榻走去。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她们怎会看不出自家小姐眼中的绝望神色?如今事情已成了定局,无论怎么想都无济于事了。 “我们在外面守着吧,让小姐好好睡一觉。”冬梅说道。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发呆。 雨下得很大,京城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大雨在半空中扯起一道宽广无顷的雨帘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雨幕之中。 已是清晨,但由于大雨的缘故,天空仍然灰蒙蒙的。 钱贵妃侧坐在柔软的榻上,双脚微微曲着,一个宫女拿着两个金瓜正小心冀冀地替她轻轻地捶着。有另一个宫女走过来,把一碗熬得香喷喷的莲子羹端到了榻上的一个矮脚的桌子上,笑道:“贵妃娘娘,你要的莲子羹来了,奴婢依照您的吩咐,让她们煨得烂一些。贵妃娘娘尝尝看,味道够不够?” 那个坐在脚踏处替钱贵妃捶腿的宫女连忙拿着金瓜退到了一边,钱贵妃支起身子,凑到矮桌子前,用银汤匙舀了一口,放到嘴里,浅尝一下,点点头:“嗯,不错。” 那名宫女马上笑了:“娘娘,太医说了,这个莲子雪蚌可是最滋补的,只要坚持饮用,可永保美丽呢。” 这一屋子的丫头,都依靠钱贵妃生存,当然希望自己的主子越漂亮越好,这样的话,她们才会有一个永久的稳稳当当的靠山。 “是啊,这样滋补的汤本宫要多喝才是。”钱贵妃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摸了摸眼角,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但她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就真的不中用了,彩琴你过来看看,我的眼角是不是长鱼尾纹了?” 方才说话的那名宫女忙走过去,很认真地看了好一会。钱贵妃紧张地盯着她,那个模样就好像等待一个重大的宣判似的。 “娘娘,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彩琴笑道,“娘娘你就别吓唬自己了,像娘娘这样永远都青春美丽,永远不会老的神话,怎么还担心这个呢?” 彩琴的话说得中听,-钱贵妃这才放下心来。幽幽地叹息一声道,“我看,年轻就是资本啊,这个本宫永远比不了。你看,皇上这些天不是一直都歇在那个贱人那里吗?所以说啊,年轻就是好啊。” 彩琴当然知道钱贵妃口中所说的那个“贱人“是谁,忙陪笑道:”娘娘别生气,一生气的话,真的会长皱纹了。依奴婢看来,皇上不过是贪图新鲜罢了。 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是喜欢尝鲜的?等那股新鲜劲过了的话,皇上就会回到娘娘身边来的!” 钱贵妃恨恨地骂道:“便宜丽妃那个贱人了!”她还耿耿于怀丽妃有了身子的事情,“看来是我太疏忽了,竟然被那个贱人怀了龙种!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她整死!” 钱贵妃眼中恶毒的神色看得彩琴心中一寒,忙陪笑道:“娘娘先别生气,丽妃怀了孩子又怎么样?当年可以流掉,如今也一样可 钱贵妃犀利的眼睛马上盯住了彩琴。 彩琴吓了一大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一时不察,说错了话,请娘娘责罚。” “你干什么,快起来!”钱贵妃低斥道,忽然笑了,“彩琴,你没有说错话,这样的法子当然是屡试不爽的,本宫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彩琴愣了一下,叫道:“娘娘…….” “你说得对,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理好了。”钱贵妃说着,从一旁的一个描花的红漆木盒子里拿出一支份量极重的金钗来,“你的提议很好,本宫听了很高兴,这支钗子赏给你了,今后可要好好替本宫办事!” 彩琴看着那支大大的,闪着耀眼金光的钗子,不敢伸手去接:“不知道娘娘要奴婢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怎么这会子竟然问起本宫来了?”钱贵妃冷笑道。 彩琴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吓得“扑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娘娘饶命!刚才奴婢??????奴婢是随口说的。娘娘您看,以奴婢这样卑微的地位,又怎么敢对那个丽妃怎么样呢?要是被皇上知晓的话,那奴婢也许就活不过明天了……” 钱贵妃冷哼一声:“怕了?方才你不是说得挺好的吗?活不过明天?哼,本宫告诉你,如果你不替本宫办成这件事情的话,本宫就让你活不过今晚…….、” 彩琴吓得瘫倒在地上?只顾着拿自己的额头与大理石地板相撞,叩得“砰砰“直响:”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不是奴婢不肯替娘娘去办这件事,只是奴婢的确是有心无力啊。” “起来吧,看看你吓成这个熊样,果然是个没胆的!”钱贵妃失笑道,“本宫自然知道你有几斤几两,所以也没有打算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给本宫听好了,这件事情不用你去办,但是,你必须协助一个人把这件事情做好。” “奴婢要协助什么人?”彩琴战战兢兢地站直身子,看了钱贵妃一眼,低声问道。 “傅司药。”钱贵妃淡淡说道。 “傅司药?”彩琴瞪大眼睛,“那个傅司药不是太后那一边的人吗?她又怎么会真实地协助我们?” 钱贵妃冷哼一声:“这个傅司药,以前是太后的人不假。不过,从今以后,她就是本宫的人了,你要好好协助她才是。” 丨“这??????”彩琴满怀疑惑地看了钱贵妃一眼,低声应道,“是。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外面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国舅爷,你来了?娘娘正在里面呢。” “你这个丫头,长得挺聪明伶俐的,真是一副好样貌。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爷啊?”外面,传来钱国舅孟浪的声音。 钱贵妃柳眉一蹙,把手上的碗重重地顿在矮桌上。 彩琴忙高声叫道:“紫荆,还不快把国舅爷请进来!娘娘正在等着屋里等着呢。” 外面,传来紫荆忙不迭的声音:“国舅爷,您快点进去吧,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那好,爷这就进去了,小美人儿!” 钱国舅的话音一落,便传来了紫荆“哎哟”一声。不用说,肯定是钱国舅又在对那些宫女动手动脚了。 钱贵妃的脸又黑了几分。彩琴一看情形不对,急忙快步走出去,把钱国舅拉了进来。 钱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又看了看左右。 彩琴马上会意,把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全部遣散,自己则在门外守着。 “哥,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这里可是皇宫?你妹妹的寝宫,你收敛一些好不好?”钱贵妃忍不住数落道。 “这有什么!”钱国舅不以为然道,“妹妹,你该不会心疼那些个丫头吧?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寝宫?那些丫头是你的人,那也就是本国舅的人了,本国舅爷要是看上她们,算是她们的福气。” 钱贵妃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瞪了钱国舅半晌:“本宫懒得理你了。说吧,交待你办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这等美差,哥哥怎么会给我这个贵妃娘娘丢脸呢。”一想到昨夜的情景?钱国舅不由贼贼地笑了。 “那个丫头这么快就屈服了?”钱贵妃有些不相信,“她就没有闹?” “闹什么?闹什么?”钱国舅撇了撇嘴,“这件事情闹开了,没脸的人是她,本国舅可是一点损失都没有的,她还能闹什么!”他笑嘻嘻地看着钱贵妃,“我的好妹妹,你就尽管放心好了?那个丫头,我吓她两句,她就什么也不敢了。” 想到昨天晚上那个销魂的场景,钱国舅就乐不可支:“一个丫头片子,敢跟本国舅叫板,没门!” “那个丫头这么好对付?”钱贵妃有些不太相信,“平日里,本宫倒听说那个傅丫头挺伶牙俐齿,厉害着呢。” “平日厉害有什么了不起的!”钱国舅不以为然道,“但落在本国舅爷的手里面,也只有服服帖帖的份儿!” “妹妹,你说得对,那个丫头的牙齿的确够厉害的?我还被她咬了一口呢。”钱国舅想了想道。 的确,昨天晚上,那个丫头在沐浴的时候,他就扑了过去。那个丫头被惊醒了,拼命地挣扎反抗,还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当时气极,虽然他喝得极醉,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力气还是有的。当下一把抓起那个丫头,使劲扔到床上,然后来个霸王硬上弓,不顾那个丫头的拼命叫喊,哭泣求饶,狠狠地折磨了她一宿,直到凌晨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哥,你看清楚了没有,真的是那个傅家丫头,宫里的傅司药吗?”钱贵妃再次问道。此刻她对于自家哥哥的话,已经相信了大半,但是为了确保她的计划的准确无误,她还是不厌其妙-地多问了一句。 “你这个做妹妹的,不相信哥哥是吧?”钱国舅被人质疑到关于男人自尊的问题,马上恼怒起来,“妹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钱贵妃忙道:“哥,本宫可不是那个意思??????.”看到自家哥哥越来越阴沉的脸,她忙道,“好了,哥,我相信你便是。” 钱国舅悻悻道:“本国舅爷怎么会有问题呢?那个丫头爷怎么会搞不掂呢?爷说了,别说爷喝醉了酒,就是再来多三两个,爷也一样可 “好了,别说了。”钱贵妃听到自家哥哥越说越不像话了,忙制止道,“那么,妹妹恭喜哥哥了。” “好说,好说。”钱国舅喜滋滋道,“妹妹,我下定决心了,我要娶那个丫头过门,做正室。” “做正室?”钱贵妃柳眉一挑,、仔细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心想,这个愣小子开窍了?居然想娶那个丫头过门??????说到底,那个丫头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说不定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就要弃掉的。这样的人,她可不想当成自己的嫂嫂。 “妹妹,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钱国舅看着妹妹在低头沉思,不满道,“我可是答应了人家,要娶人家过门的。而且,妹妹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事成之后,就把那个丫头给我的??????” 昨天晚上,他喝得极醉,但是昨晚的温存他是记得的。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床红得鲜艳的梅花,还有,那皓臂上消失了的守宫砂……而 “妹妹,我已经把传家玉佩给了她,做订亲的信物??????”钱国舅又补充道。 “你是猪啊,竟然把传家玉佩给了那个??????”钱贵妃怒道,看到自家哥哥朝自己投来不满目光,忙陪笑道:“给得好,给得好,等忙过这阵子,本宫就去求皇上,给你们两个赐婚??????” 钱贵妃很聪明,她当然知道像她哥哥这种愣头青是最不好惹的。 看来今天这个愣头青是动了真心的了,那好,就先应了他,稳住他再说,她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呢。 “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钱国舅顿时高兴起来。自从见到那个傅家丫头之后,他就神魂颠倒至今。如今得到了她,他更反而希望能够天天与她在一起,天天美人在怀,那才叫一个享受呢。 “当然是真的,妹妹几时骗过哥哥了?”钱贵妃笑着说道。心里却狠狠骂道,真是笨蛋,一个长得漂亮一些的丫头片子就把你给迷晕了?鼠目寸光! 627突围 “那就好,那就好。”钱国舅喜不自禁道。 就在这时,在门外守着的彩琴突然走了进来,一看到钱贵妃马上说道:“娘娘,紫荆方才在前面见到一个养心殿的小路子,听说赵家军突围而出了!” “什么!赵家军居然突围而出?!”钱贵妃“豁”地一声站了起来,眼睛睁得滚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国舅也讶然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怎么我堂堂一个兵部侍郎居然不知道?!” “你??????”钱贵妃狠狠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心里骂道:“真是一个草包!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那还要你这个兵部侍郎干什么!” “啊,这个??????.”钱国舅看到妹妹似要杀人的目光,忙陪笑道,“这个,妹妹,这可不关我的事呀。我的兵权还牢牢地握在手里呢。” 钱贵妃强硬把眼神拉了回来,愤声道:“这两天平远侯才率十万大军出发,不可能一下子开拔到彩虹峡谷的。那么援兵又是从何而来的?皇上没有说暗地里另派军队支援啊?” 钱国舅凑近妹妹身边,低声道:“妹妹,我看,会不会是皇上发现了我们故意拖延,所以暗地里让别的军队??????“ “放你的庇!”钱贵妃极不文雅地怒骂道。 “是是是,是我在放庇!”钱国舅看到妹妹真的生气了,忙连声讨好。 “皇上这些天都在养心殿里处理政务,如今边关告急,再加上大旱,那些奏折是一封接着一封如雪花般飞来,皇上处理这些琐事都忙不过来,哪里还得空另外派遣一支军队去救援?”钱贵妃分析道,“再说了,那个平远侯不也是皇上的皇叔吗?自己的皇叔还能有什么好怀疑的!” “妹妹你先别生气?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赵家军能够突围真是蹊跷啊。”钱国舅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妹妹,你说赵家军这一次会不会得到了神仙的帮助啊?” “神你个头!”钱贵妃怒意冲冲地盯着自家哥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快到前面打听打听,还有去爹爹那里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事真是邪了,我们算计得好好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钱国舅看着脸上露出茫然神色的钱贵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钱贵妃没好气地望了望自己的猪头哥哥?“算了,这件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快回去找爹去吧。” “那好,我走了哦。”钱国舅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那个傅丫头的事情……” “知道了。”钱贵妃不耐烦道,“快走,快走!” 看到自家的笨蛋哥哥终于走了出去?钱贵妃长长吁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真是气死我了,本宫怎么会有这么个只知道吃喝玩我的亲哥哥啊?” “娘娘?您别生气。”彩琴很快给钱贵妃端来了一杯蜜桃汁,“国舅爷就是这样一个随意的人,娘娘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幸好我们手中还有傅司药这一张王牌……”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钱贵妃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尽是不甘心,“本宫就是想不明白,赵家军明明看着就快被困死了,怎么会有救兵从天而降呢?难道,真如哥哥说的,有神仙在帮着他们?” “娘娘!”彩琴忙道,“娘娘想到哪里去了?他们赵家何德何能?竟然会有神兵去帮他们?我看啊,多半是那个赵子宣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使西凉的那些叛军上了他的当,所以赵家军才有脱险的机会。” “真是这样吗?”钱贵妃不相信地摇摇头,“我看赵家老二不过初次带兵,他真的有如此本事?” 钱贵妃茫然地看着彩琴,彩琴也一脸茫然的神色。这个赵家军突出重围的消息,对于她们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不行!”钱贵妃一掌击在矮桌上,咬牙切齿道,“本宫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在跟本宫作对!” 一旁的彩琴吓了一大跳,忙道:“贵妃娘娘,奴婢这就去查。”说完一溜烟溜了出去,生怕钱贵妃把怒气撒到她身上似的,走得极 “小姐,小姐,好消息来了。”冬蕊一路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司药房,一看到傅清玉马上大声嚷道,“小姐,天大的好消息,赵家军突围了,而且这一次是里应外合,把那些西凉叛军杀得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正要配药的傅清玉抬起头来,惊喜地望着冬蕊:“这是真的吗?” “小姐,这样的事情,奴婢还能骗你不成?”冬蕊笑嘻嘻道,“听说这次那些西凉叛军败得可惨了,可谓是全军覆没啊。当时的彩虹峡谷啊,可以说得上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哪!” “这么惨啊?”傅清玉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那么赵,赵…….”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就知道小姐一定会问这个的。”冬蕊笑嘻嘻道,“赵二公子没事,听说这一次胜得了那些西凉叛军,说起来还是赵二公子的功劳呢。赵二公子真是一个将才,被困了这么些天,还能够最大地保存了士气。要是换作其他的军队,在如此困难的境地,早就没了半志……” 傅清玉微微一笑:“如果没了斗志的话,那还叫赵家军吗?” 心里面感到一阵宽慰。赵子宣脱险了,而且还大破了西凉叛军,看起来,离重新收复西凉的日子不远了。 西凉得以收复,赵子宣大功一件,等搬师回朝的时候,论功行赏,也得有个大将军的官衔了。 傅清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样真好,忠靖侯爷不是直在逼着子宣立业吗?这一次算是有了交待了吧? 还有,这一次是为了平复西凉,救自己的未婚妻而去的,那么,得胜归来之日,也该是赵子宣与那个西凉公主成婚之日吧? 傅清玉仰起头,把欲将坠落下来的泪水忍了回去。换成别人的话,一定会去争去抢吧?但是,她宁愿被人说成是傻的,也不愿意这样去为难赵子宣。她有自知之明,她更知道赵子宣与她在一起,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如今,赵家风雨飘摇,赵世子死了,赵旭死了,赵家的全部重任都压在了赵子宣的肩上。而且,忠靖侯爷对于赵子宣的期望又那么大,皇上、还有三公主对于赵子宣的期望也是很高的。与其两个人在一起,承受各方的压力,各自痛苦;倒不如不要在一起,各自怀念,这也许也是一种别样的生活方式吧? 冬蕊并没有看到傅清玉脸上的悲伤与无奈,仍然自顾自说道:“小姐,我发现您真的很厉害啊,这么难办的事情,你都能办成。你说,这回赵二公子得蒙小姐相救,死里逃生,应该怎么感谢小姐才好呢?”她朝着傅清玉捉狭一笑,“那就让赵二公子以身相许好不好?” “冬蕊,你怎么没大没小的,尽说这些?”冬梅走了进来,不满道。 冬蕊吐了吐舌头,小声地嘀咕道:“我高兴嘛。小姐这次救了赵二公子,赵二公子又不像是一个会移情别恋的人,所以啊,这一次,赵二公子回来之后,一定会娶小姐的。” 傅清玉脸色黯淡的神色又沉重了一分。 冬梅看看自家小姐,她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异样,小声道:“冬蕊,你别再说了。” 冬蕊嘟起嘴:“冬梅,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小姐的担心。但是,如今真的是我们小姐把赵二公子救了啊。小姐这一次不仅仅是救了赵二公子一个人,还挽救了整个赵家。所以我想,只要小姐不要让赵旭之死让赵二公子知道的话,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赵二公子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对待小姐的!况且,那个赵旭杀了小姐的恩师,杀人偿人,他本来就该死。小姐替师父报仇,天经地义!” 冬梅小心冀冀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走过去推冬蕊出去:“行了行了,你就别再说了。再出去看看情况,打探清楚赵家军是不是真的脱险了?还有,这战事打到哪里了?快去!快去!” 说完,推推搡搡地把冬蕊推了出去。 冬梅转过头来,有些歉然地看着傅清玉:“小姐,冬蕊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您千万别介意啊。” “我知道,我知道冬蕊是为我好,我更知道,你们两人都是为我好。”傅清玉微微一笑,“谢谢你们。” “小姐!”冬梅怔怔地看着傅清玉,说不出话来。赵二公子打胜仗,这是好事呀,怎么自家小姐脸上的神情却如此悲伤? “娘娘,太师来了。”紫荆在门外禀道。 “请太师进来吧。”里屋传出钱贵妃疲倦的声音。 钱太师冷着脸走了进去,里面的丫头婆子们很听话地全部退了出来。紫荆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地在门口处守着。 “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一看到四下无人,钱贵妃忍不住朝自己的父亲抱怨,“爹爹不是说了,这个计划万无一失的吗?从哪里跑出来这么个军队帮赵家军突围的呢?” 628除掉孩子 除掉孩子 钱太师眉头紧皱,眼窝深陷,一副憔悴的样子,想必这几定是急忧交加,吃不香,睡不好。 “女儿,为父也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钱太师叹了口气。 沉默半晌,钱贵妃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射出恶毒的目光:“是谁,到底是谁,竟然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一定饶不了他!” 钱太师看了看四周。 即使屋内除了他们父女两个再无他人,他似乎仍然放心不下。 “爹,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说啊。这里没有外人。”看到自己的父亲这个样子,钱贵妃有些不耐烦道。 钱太师走前几步,来到钱贵妃面前,压低声音道:“这个事情,依为父看,与淳阳公主有关。” “淳阳公主?”钱贵妃一脸讶然,“这个事情怎地与淳阳有关?” “这个事情不但与淳阳公主有关,我看,可能还与太后有关。”钱太师想了想,又道。 “什么!太后那个死老婆子又插手了?”钱贵妃尖叫起来。 “女儿,小声一点。”钱太师忙阻止道,“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小心隔墙有耳。” 钱贵妃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怒意,压低声音问道:“爹爹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太师看看女儿:“为父去打探过了,那支从天而降的援军,带队的就是新任的川陕总督莫光祖的大公子莫子聪。女儿你说,这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偏偏就是莫家的人率领的兵呢?这不是淳阳指使的,还能有谁?而淳阳一直就是太后那边的人,所以依为父看来,这件事情明显是太后授的意,淳阳公主才放胆这么做的。而且,这些日子三公主几乎天天入宫去求太后救她的儿子,太后最疼爱的就是赵家老二所以,这件事情太后岂有不插手的道理!” “淳阳!莫子聪!这二人竟敢坏本宫的好事,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他们!”钱贵妃咬牙切齿道。 “女儿啊,这件事情已成定局赵家军突围而出,莫家大公子率领的三万大军与赵家军一起,里应外合,把那些西凉叛军杀了个片甲不留,我看我们借刀杀人,灭了赵家军的计划,也付之流水了。”说到这钱太师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懊恼。 钱贵妃想了想,忽道:“爹爹,女儿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是莫家出的兵,他们也是去救援的,怎么没有与平远侯带的十万大军相遇?又怎么会反而早平远侯带的军队早一步到达彩虹峡谷呢?” 别看钱贵妃一个弱质女子,久居深宫但对于前朝发生的事情,还有天下的地形,可是熟悉的很的。不然的话怎么替君王分忧,又怎么能够得到皇上的宠爱呢? “唉!”钱太师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是为父疏忽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绕道而行。从燕子岭到大漠以北,然后绕道达到彩虹峡谷……这样走捷径,竟然比平远侯的军队快了一步??????” “不对呀。”钱贵妃想了想,蹙紧眉头道,“爹爹不要忘了,大漠以北可是突厥的地盘,那个地方听说有突厥军队把守着。那个莫家公子率着我们中原大军如何绕得过去?没有跟突厥起冲突吗?” 钱太师纳闷地摇摇头:“这也是为父觉得奇怪的地方。说来也真是巧,就在前不久,突厥突然发生了一场战乱,石国的新可汗把驻守边防的大军都调了过去支援,所以,大漠以北通往彩虹峡谷的那一带几乎没有军队驻守……” “居然会这样?”一时之间,钱贵妃说不出话来,唯有恨恨道:“真是便宜了那个姓莫的,居然让他钻了这么大的一个空子!” “不过??????”钱贵妃的眼睛瞬时阴沉起来,“莫家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一定会给他们好看!” 她沉吟片刻,想到一个重要问题,“爹,这一次莫家出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没听皇上说过此事?也没有听说是太后下的旨意,会不会是他们……” 颓废中的钱太师眼前一亮:“女儿,你真的没有看到皇上或者的太后的密旨?” “哪有什么密旨?”钱贵妃摇摇头,“皇上前几天刚刚授命平远侯,纠集十万大军前去救援。这十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对于朝廷而言,已经算是重军出击了。皇上既已出了兵,哪里还会别派军队去?况且,各方都需军队镇守,也不能够全部空虚??????.” “女儿你说得对。”钱太师的眼睛睁大了起来,“皇上不可能出兵,那就不可能暗中授意让其他人出兵。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莫家的小子不懂事,为了讨得淳阳的欢心,或者是淳阳私底下求他,他就偷盗得川陕总督的兵权,然后…….” “他不懂事?”钱贵妃冷笑道,“他不懂事,又如何知道去坏本宫的事情?他不懂?他不懂?他不懂的话,知道用偷盗兵权去迎合淳阳,迎合太后,迎合赵家。哼,本宫看他聪明得紧,本宫饶他不得!” “女儿,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为父在前朝一定参那个莫光祖一把,说他教导无方,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我要参得他官位不保!参得他全家下狱!” “嗯,爹爹,你明天上朝的时候就参那个新上任的川陕总督一本,非得让他家付出代价不可!至于那个淳阳嘛,她竟敢坏了我的好事,我一定会让她后悔的!”钱贵妃恶狠狠道。 “那,女儿,为父走了,为父回去准备准备!”钱太师说完就走了。 钱贵妃坐在榻上,生了好一会的闷气,这才起身吩咐道:“彩琴,你陪我出去走走。” “娘娘,你看这天阴沉阴沉的,好像快下雨了,依奴婢看,娘娘就不要…….”彩琴透过窗子看了看天色,犹豫道。 钱贵妃有些气闷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然,还没到正午,这天色就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压在天边,就像压在钱贵妃的心上一样,令她更觉得呼吸畅快不起来。 “本宫要出去散散心,现在就要去!”钱贵妃突然怒了,说什么也得出去走走。 彩琴无法,忙赶紧拿了件貂皮外套披在钱贵妃的身上,这才紧跟着走了出来。 钱贵妃在后花园里走了好一会,才觉得心中的气顺了些,顺手摘了朵牡花,正要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桂花林里,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同时,还有一个丫头焦虑不安,却又担心不已的声音同时响起:“丽妃娘娘,您现在怀了龙胎,这一次您可千万要小心啊,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皇上不也说了吗?要是你有什么闪失的话,那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就,可就性命不保了…….” “没事的。”丽妃银铃般的笑声依然响个不停,“我真的没事,现在不是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吗?太医都说我胎像稳当得很,还要我多走走呢。这个秋千我好像都没有玩过了,就玩一会啊,倩儿,你就不要再拦着我嘛。” 钱贵妃的眼睛凶狠地眯了起来,竟然是丽妃!那个她一向视若眼中钉的丽妃,一次没有整死她,还让她破例怀上了龙种的丽妃,就在她的眼前! 透过稀疏的枝叶,她看到就在离她不到二十米的那一片桂花林里,丽妃端坐在秋千之上,轻轻地摇晃着。那张俏丽的脸上满满地盛着幸福的笑意,双手轻轻地交叠着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之上,仿佛在保护着一件无尚的珍宝一样! 钱贵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丽妃的肚子,那里面,有可能就是一个皇子。那样的话,以目前丽妃如此得宠的形势看来,如果真的被她生下一个皇子的话,那她的三皇子还会有出头之日吗? 一想到这,钱贵妃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快步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去。 “娘娘,您要干什么?您不能去的。”彩琴看到钱贵妃异样的表情,忙赶上一步,拉住钱贵妃,低声道,“娘娘,我们回去,从长计议。现在丽妃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受宠着呢,犹其是她的肚子,如今可是皇上天天盯着的。如果我们现在贸然行动的话,恐怕皇上那边……” 皇上!钱贵妃的脑子猛然清醒了一下。对,不能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她停下脚步,在绿叶的遮掩下停下脚步,望着彩琴:“你还记得我交待你办的事情吗?” 彩琴浑身一震,想到钱贵妃果然是要对丽妃下手了,忙稳住心神问道:“娘娘要奴婢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你什么也不用做,这件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做。你去找傅司药,你只要把本宫的意思传达给她便是。”钱贵妃道。 “娘娘想要傅司药做什么?”彩琴惊疑不止地问道。 “本宫要你告诉傅司药,本宫觉得丽妃肚子的孩子碍着我的眼了,不想让他活得太久。而且,这件事情不能单单便宜了那个丽妃,既然丽妃是皇后找人治好的,然后借此来取悦皇上。那好,本宫就要让丽妃再度流掉孩子的这个事儿,做成是皇后照顾不周所致,把皇后也拖下水去,来个一箭双雕,那才是本宫最想要的。” “这个??????.”彩琴愕然地望着钱贵妃,心想,这个事儿,不仅要害到丽妃,还要连皇后也一并害了。这个钱贵妃,真是有野心,想一次除掉两个。只不过,那个年纪尚小的傅司药,她有那个本事吗? 629莫公子有救了 “小姐,我听说了,赵二公子与莫家公子一起,率领着十万大军,所向披靡,大胜敌军,我看赵二公子很快就可以击溃叛军,搬军回朝了…….”冬蕊看着傅清玉兴奋地说道。 傅清玉正在修剪一盘秋海棠,闻言脸上无动于衷。 过几天,冬蕊又兴奋地跑了过来:“小姐,我又听说了,赵二公子打到了西凉国的皇宫里了,把被困住的西凉国王还有王后、公主一并救了出来。那些叛军全军覆没,叛军头头走投无路,已经刎颈自尽了!赵二公子真是厉害,那个叛军头头怎会是他的对手,我就看好他一定会打赢的…???” 傅清玉还是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像这样的消息每天如雪片般从边境传入京城,京城的人开始开心起来,又开始津津乐道起赵家军的丰功伟绩来。 当然,宫里面也不例外。 三公主又开始频繁出入于皇宫,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毕竟,这是她该好好炫耀一番,扬眉吐气的时候。 除了两个人,一个是钱贵妃,一个是钱太师。 “爹,你快想个办法嘛,我一看到赵皇后那副得意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钱贵妃坐在榻上,恨声道,“我看这几天前朝不断传来这样的消息,烦都烦透了。如今就连皇上,也好像去那个贱人那边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哎呀,气死我了,爹爹,你说该怎么办嘛?再这样下去的话,女儿的这个贵妃的位子,还有三皇子的前程可就保不住了!” 看着女儿心急如焚的样子,钱太师微微一笑:“女儿,别急别急,这事可急不来的。我们这一次,一定要一举得手除掉皇后,还有那个丽妃,当然要从长计议才行。” “爹爹,你想到什么好计没有?”钱贵妃急切地问道“那个彩琴,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我让她想个法子,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真是气人!” “女儿,这事为父心中早有谋划,不用担心。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追究莫家的责任,为父明天一大早就上朝去,参那个新川陕总督莫光祖一本,说他失职,教子无方,居然让兵权失盗,这可是死罪一条啊,哈哈哈!为父要让所有人知道得罪了我们钱家,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第二天,钱太师上朝言词激烈地列举新任总督莫光祖的十大罪行,莫光祖一副举止无措的样子,面如死灰。最后,这件事情,在当今圣上的一句结束语中一锤定音。 “小姐,小姐不好了!”冬蕊一路飞奔,冲进了司药房,一看自家小姐不在,忙问绿裳,“傅司药呢?” “傅司药到御花园里去给太后的药膳汤采药引。”绿裳一边说道,一边疑惑地看着冬蕊,“你干嘛呢,跑得这么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找傅司药有事,暂不跟你说了。”冬蕊转过身子,飞速地朝着后边的御花园跑去。 御花园里傅清玉正在专心地把 一朵金菊小心冀冀地剪下来。冬天快到了,入冬少雨,天气会越来越干燥,这个时候喝些滋补的汤药最好不过。所以今天,她给太后做的金菊药膳汤就具有这样的滋阴补气的功效。 “小姐!” 傅清玉被冬蕊的大嗓门一吓,手 一抖,差点把七色花的一个花瓣剪掉了。她有些不悦地看着冬蕊,嗔怪道:“冬蕊,你干嘛呢,没看到我正在忙着吗?被你这一吓,我培育了近一个月的花都差点被毁了。” 冬蕊着急地看了傅清玉一眼:“小姐,你就别再顾着什么花不花的了,你快去看看淳阳公主吧。未来的夫家被下了狱,淳阳公主快哭死过去了。” “淳阳公主现在不是在太后的宫里吗?那就让她哭吧,没事的。”傅清玉若无其事道,手里依然不停地在摆弄着花儿。 “小姐!”冬蕊十分讶然地望着自家小姐,她以一种像是不认识自家小姐的眼神看着傅清玉,“小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你要知道,淳阳可是为了救赵家二公子,为了顾全大局才这么做的。要是好人都下了狱,反而让坏人活得兴高采烈的,那这个世上还有公道可言吗?” “什么叫做公道,既然皇上都认为这是公道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傅清玉淡淡道,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 冬蕊看着自家小姐,见自家小姐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不喜不怒,不担忧,不着急,她不由更纳闷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淳阳公主的事情??????你不是私下对我们说过,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然后授意给太后,太后才把这样的信息传递给你的吗,难道这其中……” “这个问题,去找皇上问去不就得了?”傅清玉依然淡淡道。 “问皇上?这怎么可能?皇上日理万机的,平日里都不准闲人打扰的,我又如何问去?”冬蕊抱怨地说道。 就在她的话刚说完的时候,从后面传来了一声轻咳声,然后从花丛中闪现出一个身着黄袍的风神俊朗的二十多岁的男子出来。 傅清玉胸有成竹地起身,屈膝下去:“吾皇万岁,万万岁!” 冬蕊吓得一激灵,猛然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明黄。她有些傻了,这个皇宫内苑,除了皇上之外,有谁敢胆大包天到穿这杀头的明黄色? 她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般朝地上磕去:“皇上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男子踱到傅清玉面前,顿住脚步,沉声问道:“你就是司药房的傅司药?” “正是。”傅清玉语气恭敬地答道。 “那好,既然傅司药看透了朕的心思,那就说说看,朕要怎么做,才能够做到公道呢?”皇上在傅清玉的身边站定,明黄的袍子离傅清玉只有一寸的距离。 天威在前,傅清玉却不知道如何去害怕,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皇上心中不是早有打算了吗?” 皇上微微讶然,盯了傅清玉好一会,方道:“傅司药这话何解?” “皇上既已将莫家下狱,却迟迟不定罪,这其中难免有替莫家脱罪的嫌疑。况且,如今大军在前方奋战,士气最高涨的时刻,如果皇上此刻召回莫家公子,然后将莫家定罪的话,这难免让天下的有志之士心寒。那以后国家有了危难的时候,谁还会出手救援?” 傅清玉微微一笑:“所以,臣斗胆猜测皇上的意思,皇上当然会以天下有志之士的人心为重,须知天下归心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的凤目微闪,眼中却流露出难得的赞许来。只不过,这样的赞许之色一闪而过,转瞬间便消失了。 “都起来吧。”皇上吩咐道。 “谢皇上。”傅清玉盈盈起身。看着面前艳若桃李的女子,皇上一时移不开目光,这个女子,年纪虽小,却心怀大义,这样的女子,足以在他千姿百媚的后宫独树一帜。 “那傅司药说说,朕该怎么做?”皇上微微垂目,目光却望定傅清玉。 傅清玉没有正面回答,她望着远处碧绿的湖水,淡淡道:“皇上心中不是早有打算了吗?依为臣看来,莫大公子的做法虽然考虑不周详,但是心却是向着天天黎民的,一心为着天下苍生着想,不惜拼着违逆君王,满门抄斩的大祸,平定天下。而平远侯呢,虽说是皇上的皇叔,身为皇叔,却没有为天下做出表率,没有以天下为己任,延误军机,把天下苍生的安危当儿戏。皇上想过没有,如果平远侯再这样拖上一天半天的,不知道这天下又会如何呢?那些西凉的叛军会不会占领整个西凉,转而攻向中原呢?日后倘若敌军攻到了京师的话,平远侯还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样子,不知道又怎么为皇上分忧呢?不知道又如何拯救黎民于水火呢?” 皇上目不转眼地望着傅清玉,浓眉微拧,似乎若有所思。 傅清玉顿了一下,又道:“对于这样置天下于不顾的皇叔,不知道皇上该如何处置呢?哦对了,我听说皇上的皇叔平远侯,好像就是钱太师推荐的,不知道这作为引荐之人,又该担何责呢?” “这个??????”皇上看了傅清玉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看来朕没有看错人,傅司药果然是一个聪明的人,这样一番话,真的把朕说服了。” 傅清玉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她垂下眼帘,低声道:“皇上,为臣可什么都没有说,一切但凭皇上决定。 “好好好,傅司药什么都没说,哈哈哈…???”皇上笑着走了,留下一口气都不敢喘的冬蕊。 “小姐,你跟皇上说得都是什么呀?怎么我,我一句话也听不懂啊?”冬蕊十二分纳闷地看着自家小姐。 “哎哟冬蕊,你真没听懂啊,莫公子有救了!”傅清玉笑嘻嘻地把早就剪好的七色花一朵一朵放入一边的竹篮里,“这个结果就是我想要的,也不枉费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皇上。” 冬蕊大吃一惊:“小姐,你不是来采花的吗?你怎么说你是在这里等……等皇上??????难道,你知道皇上要来?” 630巧计藏信 傅清玉点点头:“我早就打听好了,皇上这段时间每天鄣要到御花园里来散散心,所以,我就在这里守着了。不过,我想,皇上可能早就知道我这个意图了。” “皇上知道?”冬蕊不解道,“连奴婢都不知道小姐要来这里,皇上又怎么知道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这件事情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就是当今皇上授的意,我们只不过照做罢了。今天这番对话,我更加肯定了这一点。”傅清玉轻轻叹息一声,“可能,有时候做君王的,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吧。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出这种下策呢?”她摇摇头,“不过,没事了,我看今天皇上的态度,想必不会对莫家怎么样的。” “那太好了,莫家有救了。”冬蕊兴奋道,“这下淳阳公主该高兴了。” 傅清玉笑道:“淳阳公主这一哭,正是时候,我看过不了多久,皇上又该头疼了。”她想起三公主泼辣的样子,不禁莞尔。 “走吧,我们回去。”傅清玉起身,提起篮子,“太后的药膳还没有熬呢。” “小姐不去看看淳阳,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冬蕊问道。 “还是等皇上真正做了决定之后再说吧。”傅清玉低声道,“君威难测,说不定过一会皇上又改主意了。” 冬蕊迷茫地摇头:“皇上会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傅清玉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国之君哪会像一些人那般,出尔反尔啊。是我骗你的了。” “小姐,你又捉弄我!”冬蕊不依不饶地朝着傅清玉追去,而傅清玉,早就跑远了。 晚上傅清玉去太后的寝宫送药膳的时候,看到淳阳公主哭得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正依偎在太后身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傅清玉朝淳阳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淳阳肿着两只眼睛偷偷地笑了。 太后呷了一口茶,伸手拍拍淳阳,慈爱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个做母后的已经探过皇上的口风。皇上被你三姐这么一闹,终于松了口。皇上说,莫家大公子虽然行为鲁莽了一些,但是救援有功,功不可没,将功抵罪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待大军回朝的时候,给些教训就好了。没事了,啊,不哭了。” “皇兄真的这样说了吗?”淳阳抬头望着太后,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太后点点头:“你这个丫头,怎么怀疑起你的皇兄来了?要知道你皇兄可是最疼你的,平日里哪件事情不是顺着你的意思的?就连这次与莫家结亲,都是征求过你的意见的。可见,你皇兄是真的疼你的?他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妹夫下手呢?行了,没事了。” 太后直起腰,满意地笑了笑,嘴上却说:“你这个丫头,缠了我一天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给你磨碎了。” “那我替太后捶捶。”淳阳十分乖巧地上前,真的帮太后捶起背来。 傅清玉不由笑了,她感激地看看淳阳,小心地放好药膳,便回去了。 三公主天天跟皇上闹,再加上太后也叫了皇上过去好几次,皇上即使再强大,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三公主与太后的意见吧? 所以,这件莫家下狱事件,看来只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只不过,为了平息钱太师等人的怒意,也许那个莫大公子会受一些皮肉之苦了。不过,能够娶得美人归,从此在堂堂淳阳公主的面前以至心里平起平坐,又有什么所谓呢? 傅清玉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空空的食盒,刚一进入司药房,就看到冬梅迎面走来,脸色有些凝重。 看到傅清玉,冬梅低声道:“钱贵妃身边的彩琴过来了,说是有事与姑娘商量。”她转头看了一下四周,又压低声音道,“小姐,我看那个彩琴奉了钱贵妃的命令过来,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姐千万要小心应对。” 傅清玉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抬步朝里屋走去。 屋子里,彩琴一脸得意地坐在上首的位子,见到傅清玉进来,并没有丝毫谦让的意思,反而对傅清玉扬起下巴,一副“我即便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论身份地位也比你高”这一副样子来。 “你还坐在那??????.”冬蕊也跟着走进来,看到钱贵妃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女,竟然也如此的嚣张跋扈,不由怒声斥道。 傅清玉忙摆手,阻止了冬蕊接下来要发的牢骚,让冬蕊出去沏茶,然后转过头来,含笑道:“彩琴,你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还是傅司药识得大体。”彩琴当着冬蕊的面如是说。冬蕊气得又要发作,傅清玉忙喝止道:“冬你先出去吧,彩琴既是奉了钱贵妃的旨意过来的,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冬蕊狠狠地瞪了彩琴一眼,小声道:“小姐小心。”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彩琴还准备嘲讽一番,傅清玉正色道:“好了,我们还是谈正事。说吧,贵妃娘娘有什么指示吗?” 彩琴悻悻地收回目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傅清玉:“这是我们娘娘给傅司药的信,娘娘吩咐,傅司药看过此信之后,马上销毁掉,绝不能够给人留下把柄。” 傅清玉神色凝重拿了过来,飞速地济览完毕,不由暗暗心惊。看来钱贵妃此次算计赵家军不成,转而对赵皇后下手了。不仅如此,还要扯上丽妃肚子里的孩子,一箭双雕,可谓心狠手辣。 彩琴盯着傅清玉看,傅清玉怎不明了她的意思?看来这个钱贵妃疑心重得很,非得要彩琴盯着自己把这封信销毁才肯罢休,为的就是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倘若日后事情败露的话,那就可以堂而堂而皇之说并非自己的意思,而且别人自作主张要这么做的。 傅清玉暗暗冷笑,拿着信笺就着烛火点去。这个时候,窗外吹起了一阵风,傅清玉的手没有抓稳信笺,竟然掉到了地上,被风刮到了桌子底下。 彩琴怒道:“傅司药,你在搞什么…???” “不好意思,我刚才一时失手,没拿礻稳信笺,对不起啊。”傅清玉慌忙蹲下,伸手在桌子底下摸到那张信笺。 看到彩琴愤怒地盯着她,傅清玉忙到另一张桌子上拿起火折子,当着彩琴的面把信烧了,然后陪着笑道:“彩琴,你看这个??????.哦,是我笨手笨脚的,把信弄到了地上去……不过幸好,捡回来了,并且烧了……呵呵!”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一只大大的金元宝,塞到彩琴的手里边。 顿时,彩琴的火气立马消了,暗地里掂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的份量,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出一趟,竟然能捡到这么大的便宜。此刻,她真恨不得傅清玉再多出些错处,好让她多得一些银子。 “我信得过傅司药的嘛。”有了银子入袋,彩琴像换了个人似的,笑容可掬道,“不仅我信得过傅司药,而且我们贵妃娘娘也对傅司药大加赞许呢。娘娘一向对傅司药另眼相看,我看,只要假以时日,傅司药定能成为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到时候你可要多多提点一下奴婢啊。” “这个好说。”傅清玉微微一笑,“彩琴姑娘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大红人,我要多多劳烦彩琴姑娘才是,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小的司药呢?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彩琴姑娘多多包涵才是。” 有了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入袋,彩琴什么东西都记不得了,笑呵呵道:“傅司药是个聪明人,哪有什么做得不对的?” 两个假惺惺地客套一番,彩琴看了看天时,说道:“傅司药,娘娘交待你的事情,你可得好好记在心里面。等到了那一天,贵妃娘娘掌握后宫的时候,就是你的出头之日到了。放心,娘娘心里明镜着呢,哪个人帮过娘娘,娘娘心里面清楚得很。所以??????”她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傅清玉几下,“好好干!” 傅清玉笑道:“多谢彩琴姑娘提点,彩琴姑娘走好。” 待看到那个彩琴扭着身子走远了,冬蕊这才走了过来,恨声道:“这个彩琴,真是个狗奴才,狗眼看人低,居然敢在小姐面前摆架子!不过就是一个丫头嘛,跟了钱贵妃,这个尾巴就翘起来了,眼高于顶,实在让人憎恶得紧。小姐还跟她客气什么,要是我啊,早就把她训得找不到北了……” 傅清玉笑眯眯地走回房里去:“我训她做甚!又不是我的丫头。而且,这样的丫头,我训她还费了我的口舌呢。” “那小姐还跟她客气什么!早把她打发走不就得了?”冬蕊紧跟着傅清玉入屋,想起刚才那个场景心里面还是不舒服。 “我不就为了这个吗?”傅清玉变戏法般从地上捡起一张信笺来,“怎么样,你们小姐够厉害吧?” “小姐,这个是???.¨是钱贵妃给你的那封信?”冬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她虽然守在门外面,但是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封信自家小姐可是烧掉了的,怎么这会功夫又…???又出现了? 631异域公主 “对呀。”傅清玉弹了一下手中的信笺,“这可是我们自我保护最重要的东西了。” “可是……”冬蕊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清玉,“可是方才,我明明是看到把小姐它烧了的呀,怎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把它毁掉?”傅清玉珍惜地看着手中的信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钱贵妃实在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为了自保,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所以,我们得学会保护自己才行。” 冬蕊点点头:“小姐说得很对。”看看那封信,“小姐,信里面到底写些什么呀?” 傅清玉把信笺递给冬蕊,自己则来到窗边,朝外望去。天气很阴沉,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 “什么!”冬蕊失声叫道,“小姐,钱贵妃竟然要你去毒害丽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嫁祸于……” 傅清玉静静望着窗外,似乎并没有听到冬蕊的惊讶声,她淡淡问道:“昨天六百里快骑传过来的消息,赵家军已经淌过护城河,攻入西凉国都,我想这两天赵家军该搬师回朝了吧?” 冬蕊把目光从信笺中收了回来,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快了,不出三天,赵二公子就会率领大军回朝庆功。如果赵二公子知道小姐帮了这么大的忙的话,一定会对小姐感激不尽的。到那个时候,小姐再把当时的处境,还有发生过的事情解释清楚的话,我想赵二公子……” “赵二公子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傅清玉淡淡道。 “小姐!”冬蕊不由急叫道。 “没有什么,此次赵二公子回京,他与西凉公主的婚事想必也快定下来了吧?冬蕊,你知道,这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婚姻是无法变更的。因为它涉及的不仅仅是我们个人的利益,还有国与国之间的微妙-关系,所以冬蕊……” “小姐!”冬蕊不依道,“小姐知道,赵二公子的心思全在小姐身上,他又怎能么会变心呢?” “这与变不变心没有关系好不好?”傅清玉苦笑,“而且现在,我已经是钱国舅的人了……” “赵二公子不会计较这些的!”冬蕊固执道,“赵二公子如何把小姐放在心上,小姐是知道的。可是小姐,似乎并没有把赵二公子放在心里面……” “冬蕊,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够把赵子宣放在心里面吗?”傅清玉微微摇头,苦笑。 “小姐!”冬蕊的眼中迅速蕴了泪水,“小姐不要多想,那不过是一个意外,都怪奴婢,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要知道当时的疏忽会给小姐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奴婢万死难辞其绺……” 傅清玉不由动容:“冬蕊,你可别这么说,这不关你的事情。或许,这就是我与赵二公子没有缘份吧?” 冬蕊神色哀伤地走了出去。 望着冬蕊离去的背影,傅清玉闭上眼睛,轻轻叹息。对不起,冬蕊,我骗了你。但是,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这个秘密也只有我一个人保守才够安全。 这个时候,朝堂上也是风云突变。平远侯从半道上撒了兵回来,因为西凉一个小国,的确不需要泱泱中原大国出动二十万大军前去救援。而赵家军,即使被困了十多天,但是由于指挥有方,竟然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存了主力,损亡不过万人。这算是一个奇迹。 对于平远侯的回朝,在朝堂上引发了一群舌战。最后,钱太师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而平远侯,由于是皇叔,皇上也不好问罪。至于莫家,虽然仍在天牢里,但皇上发话了,待莫大公子回朝再行审讯,这意味着事情有了转机。 三天后,赵家军平定了整个西凉,歼灭叛军数十万,凯旋而归。 赵二公子回朝的消息一传开,就连一向稳重的冬梅也有些坐不住了:“小姐,听说赵二公子今天中午就能回到宫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傅清玉正在给一株菊花剪枝,闻言手一颤,一朵雏菊便被剪了下来。 子宣要回来了,自己一向放在心里面最重要的位置的那个人要回来了,怎么会不激动?但是,现在好像还不是激动的时候。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明显感觉到了自家小姐的异样。 “没什么。”傅清玉垂下眼帘,“他以前帮了我,现在我帮了他,那么,我与他之间,就什么亏欠也没有了。” “小姐!”冬梅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 傅清玉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其实这件事情要认真想一想的话,也不完全是我的功劳。如果没有耶律大哥的借道,莫大公子率领的军队又如何能够绕过漠北,顺利到达彩虹峡谷呢?所以说,这一次能够救得了子宣,耶律公子功不可没。” “小姐,耶律公子可是突厥人啊,而且还是石国的可汗……”冬梅小声地提醒道。 傅清玉摇摇头:“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只要我知道,他是我的朋友,这就足够了。” 外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声。对于司药房如此一个僻静的场所,都能够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可想而知外面有多热闹了。 冬蕊跑了进来,一脸的兴奋:“小姐,快去看啊,赵二公子进宫了。” 傅清玉浑身一震,忽然有些慌意乱起来。犹豫片刻的功夫,冬蕊已经拉着她直直朝着尚宫局的大门走去:“小姐,你快去看啊。宫里好多人都跑去看了呢,听说赵二公子银枪亮甲,可威风哪!” 傅清玉身不由己,被冬梅与冬蕊一左一右,拉到了一个半山坡的亭子上。这个亭子,算是后宫里最高的一个地方了。从这里俯瞰下去,一切宫里宫外的情况尽收眼底。 时辰尚早,但是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宫里的宫女还有婆子们,大家都在这里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一边拿眼睛不住地朝着入宫的那条道上瞄着,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想一睹忠靖侯府赵二公子的风采。 “来了,来了。”不知哪个眼尖的宫女叫了一声,“是赵二公子啊,好威风哦。” 傅清玉心中一阵狂跳,手心不由自己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是啊,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细细想起来不过是一两个月的光景而已,怎么觉得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呢?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眼尖的宫女又在叫了:“咦,不对啊,赵公子怎么跟一个姑娘一同坐于马上?” 傅清玉暗下一惊,在众人议论纷纷中朝远处望去。果然,在通往宫门的那条道上,几百个军士列成一个方队,形成一个护卫的屏障。在他们的前面,“旋风”英姿勃勃的样子映入了傅清玉的眼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雪白的“旋风”的马背上,的的确确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英姿飒爽,一身银色铠甲,银白战袍,腰间悬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女的却是一身异域服饰,色彩斑斓,十分鲜艳,虽然看起来有些眼花缭乱,但却不失一种尊贵的气韵。 鹅蛋脸,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眼睛很大,眼窝微陷,却别有一番风情。 “难道那位姑娘就是,就是西凉国的公主吗?”待看清了两个人之后,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 “这个西凉国的公主真是大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与赵公子共乘一骑,真是看不下去了??????”一个宫女愤愤不平道。 马上,这个宫女的话马上遭到周遭的人的围攻:“你怎么这么说话的?我们赵公子可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那个西凉公主是别国公主,做事难免出格一些,我们看不惯罢了,说不定在她那个国家里,民风就是这么开放的……” 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宫门前的那名白袍将军与那名彩衣女子。不错,是赵子宣。隔了这么些日子,他依然是那副俊逸的容颜,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较之以前不同的是,他似乎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举手投足尽显成熟男子的魅力,令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傅清玉垂下头,暗自轻笑。这位赵二公子的确有着其吸引人的一面,不要说宫里这些十四五岁的宫女们,就连她这样一个实际年际有二十多岁的人,也觉得挥不开那份吸引。‘ 赵子宣侧了一下头,似乎对着坐在背后的那位西凉公主说了些什么,西凉公主大声说了一声:“好。”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然后,两人下了马,赵子宣行至前面,将缰绳交与身边的副将。西凉公主忽地上前一步,一把挽住了赵子宣的手。 傅清玉心中一滞,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周围一片哗声。那些宫女们有些捂住嘴巴,有些睁大眼睛,大家的目光里都不约而同射出同一种光来,那是嫉妒的光。 冬梅也同样瞪大眼睛,沉默不语。冬蕊则忍不住低声叫道:“小姐,赵二公子……赵二公子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632太后的安排 “没有什么,他只不过救了西凉公主,然后可能顺带把公带到中原来玩。中原与西凉乃友谊之邦,赵二公子这样做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傅清玉淡淡道。 话虽然这样说,但心中难免酸涩难耐。傅清玉忽然惊觉,自己是在吃醋吗?虽然表面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为了大义,自己可以暂且抛开一切。可是真正到了考验自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样的场景,哪怕只有一幕,哪怕赵子宣仅仅是与那名女子站在一起,都会让她有一种苦涩的感觉。 原来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如此的好。原来有一个人,可以抛开全世界,眼中只看到她一个人的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如此的好。 只是现在,在这个全世界只看到她一个人的赵子宣面前,她却要暂时将他推开了。 “小姐,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虽说西域之邦不如我们中原如此保守,但也不会个个是如此随便之人吧?尤其是像西凉公主如此身份尊贵之人,这可是关乎一个国家的国体的。所以,依奴婢看,这位西凉公主如此抛头露面也就罢了,还抛开女儿家的矜持与羞涩,与赵二公子同乘一骑,肯定是对赵二公子有意思的……”冬梅忧心忡忡低声道,“所以小姐,对于这位西方凉公主,你可千万提防着点。” 冬蕊则在旁边低嘀了一句:“赵二公子都已经有我们小姐了,那位西凉公主也真是的,这样子还要粘上去,难道要做小啊?” 傅清玉强忍心中的酸涩摇摇头:“冬蕊,别乱说话,人家可是自小就与赵子宣订过娃娃亲的,说起来人家也算是子宣的未婚妻??????” 冬蕊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定自家小姐:“小姐,你怎么可以长别人的威风?而挫自己的锐气呢?他们自小订过娃娃亲又怎样?奴婢打探过了,那不过是在很多年以前,西凉国王来到中原,那个时候西凉国王后有了身孕?所以那个国王与忠靖侯随口说说罢了,说是倘若这次生的是公主的话,就与忠靖侯结为亲家。当时忠靖侯也不当真,一笑置之了。说到底,三公主还没有同意呢,忠靖侯又怎敢自作主张?所以这个什么娃娃亲的事情,根本就是西凉国王一厢情愿而已。”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啊。”傅清玉淡淡道。心里面却是一阵阵欢喜。原来他未曾欺骗自己?原来这一切他都是不知情的。或者说,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西凉公主的一厢情愿而已。 “冬蕊,你可不能这么说。”冬梅反驳道,“虽说是那个西凉国王一厢情愿的,但是你能够担保当今圣上不会赐婚给赵二公子吗?要知道皇上的圣旨是不可违抗的,若是抗旨的话,轻则性命不保?重则可是工满门抄斩的。赵二公子是个孝子,又是一个忠臣,你猜如果事情真的到了这个地步的话?他会为了小姐抗议旨吗?再说了,这国与国之间的联姻,自古有之,先皇不是一直祟尚和亲吗?还说和亲只不过是送出去一个公主而已,而不用出一兵一卒,那可是维护国与国之间关系稳定最好的方法。” 冬蕊不同意摇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赵二公子为了我们小姐,不也抗过一次旨吗?这一次也可以啊。”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冬梅的目光又担忧起来,“那个时候,赵二公子为了我们小姐抗旨,甚至可以为了我们小姐而私奔,可那是因为赵世子还在。哪怕没有赵二公子,赵家还不至于倒下。可是如今,赵世子去了,这赵家的重担就落在了赵二公子的肩上。还有,别忘了,赵二公子可是亲口答应了赵世子,赵世子这才撒手归去的。冬蕊,你觉得赵二公子还会是以前那个,为了是不顾一切的赵二公子吗?” 傅清玉怔了一下,不由看定冬梅。是啊,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呢?如今的赵二公子得到了皇上的重用,立下了汗马功劳,建功立业就在今时。 而且,他亲口答应了赵世子要担起赵家的重任的,怎可为了自己,而弃在生的父母,还有自己最敬爱的大哥的遗言于不顾?不要说自己因了不得已的原因必须承认杀了赵三公子,而且“表面”上成了钱国舅的人。就算没有这些事情,赵二公子也不会再这般冲动,为了自己,再抗旨一次的。 冬蕊默然,抬头看看脸色有些灰暗的傅清玉,忍不住瞪了冬梅一眼:“冬梅,你不要分析得这么详细好不好?你没看到小姐的脸色已经……” 冬梅看看傅清玉的脸色才自知失言,忙道:“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 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已经看到那位西凉公主已经挽起了赵二公子的手,赵二公子似乎有些讶异,但并没有明显的拒绝。两个人并肩朝着宫门走去。 她带了些怅惘地收回目光:“冬梅,你没有说错,是我没想明白。我本以为,只要两个人彼此把对方放在心里面,一切都不是问题。如今看来,这个定论未免下得太早了一些。我想,如果换作我是子宣的话,遭遇到皇上的赐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小姐……”两个大丫环齐声叫道。 “你们两个不要说了。”傅清玉摆摆手,“我们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不敢再说什么,三个人各怀心事默默地走回了司药房。 刚进到司药房的正厅里,就看到里面的首位上端端正正坐着身子越来越发福的崔尚宫,在她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仆妇,当然这其中也有她刚入宫那一天就给她下马威的,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仆妇。她记得这两个仆妇,一个叫做花妈妈,一个叫做辜妈妈。 而且,在这两个仆妇的手里面,各提着一个食盒,微微冒着热气,想必是一些刚刚出炉的糕点之类的东西。 傅清玉微微愕了一下,自从她那个外甥女,也就是司珍房的李司珍失踪之后,这位崔尚宫就病了,卧床不起。做为一个在宫里面呆了那么多年的老人,崔尚宫当然明白钱贵妃口中所说的,她的外甥女“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她一个堂堂的尚宫,居然连自家外甥女也保护不了,这让她很不甘心。她费尽心思,终于从自己外甥女的贴身丫环的口中打听到,似乎自己的外甥女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司药房的傅司药手里面。难道说自家外甥女为了不受这个傅司药的威胁,与傅司药理论,以致遭到了傅司药的杀害? 她越想越有可能,想起那天晚上她假装酒醉,让自家外甥女送回来之后,就不见了自家外甥女,听说好像去了绿竹轩。 于是她又借故偷偷跑到绿竹轩查看了一番。果然,在紫葡萄架下,她捡到了自家外甥女遗落下的一枚耳环。 她攥紧耳环,一阵心痛。她终于可以肯定自家外甥女一定不在人世了,而这个杀人凶手,必定是傅司药无疑。 她要替自己的外甥女报仇。 “傅司药,过来。”崔尚宫亲切地笑着,招手让傅清玉过来,“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素净?这可不行,今天是西凉公主初次来我中原的日子,而且还要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太后已经吩咐让文思院加班加点裁制新衣,你的尺寸我已经问过绿裳她们了,过几天就可以取新衣了 “多谢崔尚宫的关怀。”傅清玉起身道谢,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那个西凉公主真是彪悍,才一入宫就让宫里面为了迎接她,大肆花费银两做这些表面功夫。 但接下来崔尚宫的话却让傅清玉大吃一惊:“傅司药,太后说了,那位西凉公主与你年纪相仿,你们两个是同龄人,想必能玩到一起。而且,那位西凉公主对你很有好感,说非得与你住到一块儿。这两天,你这里的司药房会重新装饰,两天之后,西凉公主就会搬进来,所以,你好好准备一下,有什么东西欠缺的,尽管向文思院要便是,无须特别批复。” 要在往日,各个宫里缺了什么东西的话,如果向文思院要的话,是要经过批复的,连钱贵妃在内也不例外。如今,太后这样说了,相当于给了傅清玉很大的一个特权。 傅清玉似乎没有感到这种特殊的荣耀,她仍然沉浸在震惊当中:“那位西公主,要??????要与我住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 冬梅与冬蕊两人跟在傅清玉的后面,两人脸上的惊讶不亚于傅清玉。她们心里各自在打鼓:太后这是怎么了,竟然让那位西凉公主与自家小姐住在一起?!赵二公子对于自家小姐的感情,太后不可能看不出来。如今这位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西凉公主,顶着个“赵二公子未婚妻”的头衔,她的意图,太后一个明眼人,不可能看不出来。那太后究竟为了什么,竟要安排西凉公主与自家小姐住在一块呢?难道说,太后心中已经有了主张,让自家小姐知难而退? 633奇怪的红瑾 崔尚宫冷冷地扫了傅清玉一眼:“怎么,傅司药不欢迎西凉公主住进来?” “不是,不是。”傅清玉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像司药房这样的小庙,西凉公主那么尊贵的身份,居然要住在这里,会不会有点……委屈了公主?” 崔尚宫微拧了眉头:“你这里的地方的确小了一些,不过,也算清静。那位西凉公主说了,清静一些好。经过此次叛乱人,那位西凉公主就想找个地方好好静养一下,人多了反而不好。” 傅清玉简直要在心中哀叹了。什么地方不好找,偏偏要找到这个地方来。像司药房这样的地方,哪能说是清静一些?简直就是太僻静了。最重要的是,她也不希望被人打扰啊,更何况是这一位?????. 冬梅看到自家小姐的尴尬,忙道:“崔尚宫,司药房庙小,可能容不下西凉公主这样的大佛。这样好不好?让她到淳阳公主那里去住,淳阳公主那里可宽敞了??????.或者,宫女其他未出阁的公主的宫殿也行…….” “冬梅!”崔尚宫怒喝道,“这个事情有你自作主张的份吗?跟着主子越来越没有样子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冬梅咬咬牙跪下道:“崔尚宫息怒,奴婢说错了话,任凭崔尚宫处置。” 傅清玉秀眉微蹙,这个崔尚宫,越来越欺人太甚了。表面上说的是冬梅,其实暗地里就是在说自己。 看到冬梅为自己强出头,却受了斥责,傅清玉心里也不好受,她看着崔尚宫道:“崔尚宫,这点小事何必动气呢?我答应便是了。再说,这西凉公主能看得上司药房这么个小地方,也是我们司药房的荣幸。” “小姐!”冬梅急叫道。 傅清玉朝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还差不多。”崔尚宫冷哼一声?“这次既然是傅司药求情,那我就暂且放过你,起来吧。” 冬蕊忙上前,把冬梅扶起来。冬梅看着傅清玉,眼中满是自责的愧疚,还有担忧。 “司珍房的李司珍无端端失了踪……”说到这,崔尚宫的目光沉了一下,闪过一丝伤痛,并且有意无意朝着傅清玉瞟了一眼,“我那可怜的外甥女,算了,不说这个了。” 傅清玉心中一震,难道说,李司珍在绿竹轩被杀害的事情,崔尚宫知道了?在这个宫里面,虽然说不见一个人很正常,但是李司珍毕竟是一个女官,而且还是崔尚宫的外甥女,但是崔尚宫却没有将此事细究的意思。难道崔尚宫知道了真相? 可是,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崔尚宫为何又要朝自己瞟了一眼过来呢?难道她是在怀疑自己吗? 傅清玉心中一凛。身子微微后倾,眉眼低垂,但是浓密的睫毛下的一双眼睛却分外提高了警惕,随即落到了崔尚宫身边那两个仆妇手里拿着的东西上。 两只食盒,盖得并不密封,有丝丝热气外冒。习惯多年研制香料,傅清玉一下子就闻出了是麦香的味道。 也就是说,食盒里装的是包子点心之类的东西。那么,这些是要送给谁的呢? 傅清玉猛然醒悟,崔尚宫可是钱贵妃的人。她当然不会把李司珍之死归结到钱贵妃的身上。而自己进过绿竹轩,像崔尚宫这样神通广大的人不可能打探不出来。也就是说,崔尚宫在怀疑自己亲手杀害了她的外甥女不成? 傅清玉拿眼角的余光看向崔尚宫。果然,在她伪装的哀伤里,看到了一丝狠厉的目光。那道目光,足以杀人。 傅清玉微微冷笑。她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如今司珍房缺了人,一时半会又调不过人过来,所以,司珍房暂且由本尚宫顶上……”崔尚宫说道。 傅清玉微笑着。 其实谁不知道,替后宫那些妃子们打制金银饰器,那可是一个肥差。傅清玉就曾见过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曾经拿出所有的钱,让司珍房的人帮忙打制一枚钗子,就是为了讨得皇上的欢心,重获宠爱。所以,对于这个空缺的司珍的位子,崔尚宫又怎么会不紧紧地抓在手中呢? 崔尚宫微微颌首,叹了口气道:“司膳房那边有两个宫女被钱贵妃借调过去,一时半会回不来。太后要的素包也没有人送过去??????” 先提了食盒过来,然后又在自己面前大倒苦水的,这不是明摆着要自己派人送过去吗? 傅清玉含笑道:“崔尚宫,既然司膳房人手不够,那太后要的东西就由我们这边的人送过去好了。反正,我们司药房给太后做的药膳汤也差不多快好了就一并送过去吧。” “那就好。”崔尚宫点点头,忽然又不放心道,“这个,不会耽误了给太后送药膳汤吧?” 傅清玉怔了一下,这个口吻并非崔尚宫命令的口吻,反而更像是商量的语气。若换作别人,倒也没有什么,但对于一向高高在上惯了的崔尚宫而言,这样放低架子与她商量,实在太怪异了。 傅清玉不露声色道:“崔尚宫客气了,这有什么妨碍的?太后看到司膳房精心做的点心,一定会赞不绝口的。” 崔尚宫点点头,挥了挥手。她身后的两名仆妇很快就把两只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看到没有什么事情交待的了,崔尚宫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施施然去了。 “崔尚宫这是什么意思?”冬蕊莫名其妙-地看着桌子上两只仍然冒着热气的食盒,“难道说,她今天这么兴师动众过来,就是拿了两个食盒让我们送到太后那里去?” 冬梅也探究地看了看桌上那两只食盒,然后蹙起眉头:“小姐,你说,崔尚宫会不会在这些包子里面下毒呢?” 傅清玉摇头:“这可是行不通的。要知道太后自从上次那一病之后,皇上已经下了旨,但凡送进来的饮食,必须由太后身边最亲近的吕公公亲自尝过。吕公公一向对太后忠心耿耿,想要收买他并不太容易。而且,这自己做的东西,被查出来有毒的话,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想崔尚宫没有那么笨。” 冬梅点点头:“小姐分析的是,那也就是说,这些由崔尚宫亲自送过来的素包,不可能有毒的。” 冬蕊不解了:“那样的话,崔尚宫亲自送这些点心过来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难不成真的人手不够,让小姐派人手送过去?这也太简单了吧?” 傅清玉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她干脆不想:“好了,你们两个,去小厨房收拾一下,把太后要用的药膳汤盛在银碗里,放好。还有,把这两个食盒也顺便带过去吧。” “那我到厨房把太后的药膳汤端过来。”冬蕊说完,朝后面的小厨房去了。 过了一会,小厨房传来一声惊叫声。傅清玉忙奔出去,叫道:“冬蕊,怎么了?” 没有听到冬蕊的回答,一个身影低着头自傅清玉的面前匆匆而过。 “红瑾!”傅清玉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匆匆而过的那个人,忙出声叫道,“怎么了,怎么走得这么急匆匆的?” 红瑾看了傅清玉一眼,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有些慌乱:“没有什么,我到御花园找找……我有一样东西落在了御花园里……”声音略显低沉。 “红瑾,你怎么了?怎么声音变成这副样子?”冬梅皱眉道,“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这个??????我待会去拣几副药就行了。”红瑾低垂着头,眼睛不敢看傅清玉,匆匆说道,“傅司药,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傅清玉的反应,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这个红瑾,究竟怎么回事?”冬梅又把眉毛蹙得更紧,“她今天这么慌里慌张的,一点也不像她平日的样子,难道真的有急事?” 傅清玉一向不愿管别人的私事,闻言淡淡一笑道:“看她方才的样子,或许是真的有急事吧。算了,不说她了。 刚才是冬蕊在叫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冬梅看向小厨房的方向,与傅清玉急忙赶到那里。 小厨房里,冬蕊正拍着胸口,一脸惊诧的样子。 “冬蕊,你到底怎么了?”傅清玉认真地看着冬蕊,“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冬蕊拼命摆手,喘了口气方道:“小姐,没事没事。是红瑾从小厨房里出来,而我要进去。我没有想到她在里面,她也没有想到我在外面,所以两个人撞一块了。” 冬蕊喘平了气,笑着说道:“平日里,红瑾可是最会占小便宜的。上一次,我不小心踩了她一脚,把她的绣花鞋踩脏了,她还说了我好几天呢。今天真是奇怪,被我撞得差点跌在地上了,居然一句损我的话也没有说,就急冲冲地走了……” “我猜她可能有事吧?”傅清玉接口道,“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也看到她了。她是不是受了风寒,怎么说话这般沙哑?” “她昨天请假出宫去办些私事,回来之后还好好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就感染风寒了?”冬蕊一脸的莫名其妙。 634有问题的汤药 “这病来如山倒,说的也就是红瑾这种情况吧?”冬梅思道,“红瑾的身子一向不太好,很容易感染风寒。可能这几天转风了,她一时没有注意到,所以就……” 傅清玉点点头:“也许吧。”她现在很忙,也抽不出时间去关怀一下红瑾。 她看看院子,叫道:“绿裳!” 绿裳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浇水,闻言赶了过来,问道:“傅司药有什么吩咐吗?” “我现在与冬梅、冬蕊二人到太后那里送药膳汤,你去御花园里看看红瑾…???”傅清玉说道,“她好像受了风寒,你把她拉回来,让她别到处乱跑。有病的人还要四处跑,也真是的!” 绿裳看着傅清玉笑了:“多谢傅司药的关心,我这就去打红瑾找回来。”说完便放上手中的水勺,转身走了。 冬蕊已经把一碗已经摊凉的药膳汤端了出来,放在冬梅早就准备好了的食盒里。然后,主仆三人便出了门,朝太后的寝宫行去。 “傅司药,你来了?方才太后还在惦记着你呢。”吕公公正好走了出来,看到傅清玉一行三人走了过来,忙迎了过来,目光落在冬梅、冬蕊手上提着的食盒上,嘿嘿笑道,“方才太后还在惦记着傅司药你呢,琢磨着今个儿傅司药会送些什么好吃的过来。你看,这不就送过来了吗?” 他走前一步,认真地看了看那两个食盒,“究竟是些什么好吃的?” 傅清玉含笑道:“是些素肉包子。”她知道太后自从上次闹肚子事件之后,皇上对于她的饮食拘束得紧,偏偏太后又是一个喜欢吃美食的,这段日子憋得她怪辛苦的。幸好傅清玉对于各地的点心也有一些研究,经常做些点心饼干之类的给她解解馋,久而久之,太后便依赖上了一天不做的话就浑身不自在。故此吕公公才有这一问。 “素肉包子啊。”吕公公咽了一下口水,他都已经闻到盖得不太稳的食盒里飘出的阵阵香气了,本来并不饿的肚子一下子好像饿了起来。 这两大盒包子太后肯定吃不完的,按惯例有一半都会赏给他们这些下人吃。 “不过??????”傅清玉笑道“这一次我可不敢居功,这次的素肉包子是司膳房的人用心做的,就专门为了孝敬太后的。本来她们打算亲自送过来的,可人手不够,所以就托我帮忙送过来了。” “傅司药真是谦虚。”吕公公可不管哪个地方送来的,“傅司药快请吧,太后正等着呢。”美食的诱惑在前吕公公的脚步比平日里快了一半。 “太后,这是司膳房送过来的素肉包子。”入到宫里,吕公公十分殷勤地把食盒呈到太后面前,并亲自打开食盒,顿时一股清香飘散而 “好香。”太后点点头,朝吕公公示意。 吕公公马上会意,用银针挑起一个包子,三两下便吃了下去然后朝太后点点头,这便算是试吃了。其实,在宫里面特别是司膳房里的人,都是些身家清白的宫女,其身家性命与宫外的同姓族人同命相连,所以,除非吃了豹子胆,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自己父母兄弟的性命,还有全族的人的性命开玩笑。 太后吃了几个之后,仍然犹余未尽,傅清玉忙制止道:“太后歇会吧这些素肉包子不宜多食,剩下些留晚上再吃才好。” 吕公公一听到傅清玉发话了,忙把食盒收了下去。这是皇上的吩咐,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太后暴饮暴食,再次发生状况。 “你们这些人啊。”太后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两笼包子被拿了下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后还是把药膳汤喝了吧。”傅清玉含笑道“今天这个菊花雪蛤汤,宜午后饮用,晚上喝的话,菊花略寒凉,就没有那么好了。” 傅清玉转过身去,从一旁的桌子上把最后一个食盒打开,把菊花雪蛤汤端了出来,试了一下温度,然后给太后端了过去。 今天的菊花雪蛤汤熬得真是好,一掀开盒盖,满屋子便洋溢了菊花淡淡的清香,还有雪蛤特有的香味。 “今天的菊花雪蛤汤下的料子真是足啊,这满屋子居然都是香气,怎么平日里熬这个汤的时候,倒不见得这么香啊?”太后含笑对屋子里的众人道。 傅清玉闻言忽然怔了一下。对呀,今天的确有些不同,怎么会这么香呢? 有些东西,并不是越香越好的。 傅清玉的柳眉紧紧地蹙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捧着的菊花雪蛤汤。 菊花在汤中娇艳地盛放着,片片细长的黄色花瓣尽情绽放,煞是好看。还有雪蛤,虽然沉淀在汤底层,看不太清楚,但是目测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傅清玉想,现在她用来盛汤的碗可是纯银打制的,还有汤匙也是纯银的。银本来就有辨识毒药的功能,如果有人想对碗里的汤做手脚的话,那是自寻死路。因为、只要毒药一下,银碗与银匙就会有颜色的改变。这样愚蠢的方法,一般是不会有人做的。 那么,她为什么还是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她凝神仔细看了看银碗,猛然吃了一惊。她记得太后所用的这只银碗,是京城最有名的金银器坊“福鑫坊”制造的。凡是“福鑫坊“做出的器皿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都会在碗口的边缘烙上”福鑫坊”的独特印记,以区别于其他的器皿行。由于“福鑫坊“在京城,乃至全天下都是相当有名气的,所以,烙上这样的标识反而成了一种时尚。 但是,现在她手中握着的这个碗,却明显的没有了“福鑫坊”的标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傅司药,你在干什么?发什么呆?还不快点把药膳汤给太后端过去?”吕公公看到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银碗,脸上的神情十分怪异,整个人好像傻住一般,他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傅清玉到底在干什么,只好出声催促。 傅清玉仍然盯着那只碗,一动也不动。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现出茫然的神色: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姐!小姐!”冬梅急叫道。她偷偷看上去,已经看到太后的脸上显出不悦的神情来。 冬蕊更是着急,忙上前一步,去拉傅清玉:“小姐,你在发什么愣啊?还不快把药汤端上去,太后正等着…???”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众人举目望去,见一碗的菊花雪蛤汤摔在了地上。 狼藉的青灰色大理石地板上,破败的菊花泡在四下流溢的汤汗,再没有当时在碗里的神采。浓郁的香气充斥了整个屋子,人们吸吸鼻子,似乎都可以品尝到菊花雪蛤汤的香甜。 而在另一侧,则是摔碎的银碗与银匙。 想必是方才冬蕊太过于心急,伸手去推傅清玉。傅清玉一时不察,失了手,所以才把汤打翻的。 众人看向傅清玉时,带了深深的同情与担忧。再看向地面时,每个人都愣住了。 地面上,正“滋滋”地冒着热气,那证明,汤里有毒! 众人的脸色“刷”地全变白了! 古往今来,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大胆到当着太后的面下毒的! 如果有这种情况的话,那个人不是傻了,就是疯了,不想活了!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吕公公“豁”地一声站了起来,喝道:“大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傅清玉终于发话了,那话里竟是带了喜悦的:“一切不出我所料,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吕公公正在气头上,被人打断了话头,更是不爽,他大喝一声,“傅司药,你知罪吗?!” 冬梅与冬蕊看到地面上居然冒起白烟的时候,几乎快吓傻了,被吕公公这么一喝,马上清醒过来,慌忙跪下道:“太后息怒,这件事情我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求太后明鉴!” “还需要明鉴吗?”吕公公怒喝道,指了指地上的白烟,“-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碗汤里明明有毒,而这碗汤又是你们司药房亲自熬制,并送过来的,你们还要狡辩吗?” “慢着!”此时的傅清玉才从刚才的凝神思考中醒了过来,她看着屋子里剑拔驽张的局面,有些茫然道,“什么狡辩?你们都在做什么!” “小姐,你看地面上????…”冬梅看着自家小姐,着急地用手指了指地面的汤汁,“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傅司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太后的话从上位轻轻地飘了下来。话语虽轻,却让众人心头一沉。看来,连太后也认定是傅清玉下毒要毒害太后的了。 “太后,我当然有话要说。”傅清玉转过身来,看向太后,“太后,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我说的只是如果,我真的有心要毒害太后的话,那我有着千种万种的法子可以用,我是一个有名的大夫,我尽可以下一些慢性毒药,或者用一些其他掩人耳目的方法,为何一定要采取这么一种如此激烈的方式呢?”傅清玉笑了一笑,“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如果我真的要下毒的话,又何苦在自己亲手熬制的汤药里下毒呢?那不是活得太不耐烦了,自己置自己于死地吗?我有那么傻吗?” 635青箩公主 太后及一屋子的人看着傅清玉,沉吟不语,大家都觉得傅清的话不无道理。但凡下毒者,哪会自己在自己捧来的汤里下毒的?要下的话也是下在别人的碗里面,叫做借刀杀人。这样既可以使自己摆脱杀人的罪名,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的仇人给杀掉,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说,傅清玉倘若是在自己捧过去的药汤里下毒的话,的确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同时,也是十二分不符合逻辑的。 “还有,这个。”傅清玉指住地上碎成好几大瓣的银碗,还有碎成几截的银匙,微微一笑,“大家看过破碎掉的银碗吗?大家知道,太后用来盛药的银碗可是京城“福鑫坊”特制的,专用于试毒。可是现在,却有人把碗调换了,然后加害于我。那些人如此小心冀冀,就是因为我是一个名大夫,恐怕我会识破他们的诡计罢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赞赏声:“说得好。”接着,一个风神俊朗的少年郎步入正厅,当然,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异域女子。 傅清玉浑身一震,目光中不可隐藏地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但看到那名少年身后的女子的时候,脸色一黯,微微低下头去。 赵子宣环视了一下四周,朗声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各位都已经看到了。这在自己亲手制作的药膳汤里下药,本来就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换作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做这样愚蠢的事情。更何况,这碗药膳汤还是傅司药身边的宫女推了一下,摔在地上这才被众人发现的。试想一下,傅司药如果要毒害太后的话,必定会与身边的宫女联手,又怎会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坏了事情呢?所以说,傅司药身边的宫女纯属无心之举,没想到这个无心之举,竟然揭发出一个隐藏其中的毒计!” 傅清玉立于原地,心头一片激荡。赵子宣还是帮着自己的。尤其是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这样的帮助更是难能可贵。 原来,他一直都没变,一直都相信着自己。 傅清玉抬起头来,抛下心中隐约的酸楚,看向赵子宣,心慢慢有了些许疼痛。他瘦多了?也晒黑了不少,西凉的风沙很大吧,这才分别不过两个月的时候,他脸上虽然一如往昔般俊美雅逸,但却多了几分成熟沧桑,也多了几分稳重。看来,战场真是一个能磨练人的意志的地 “小姐,真的是赵公子。”冬蕊兴奋地扯了一下傅清玉的衣袖,低声说道,但话语里掩不住笑意,“小姐,赵公子真的来救你了,我都说嘛,赵公子心里面只有是一个人,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呢。” 傅清玉唇边露出一个笑意,恰巧赵子宣也看了过来。那目光是喜悦的,她的心里犹如拂过一阵温暖的春风。 可是,下一秒,她的笑容便迅速退了下去。她看到一截皓臂挽住了他有力的臂弯,然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赵哥哥,这就是你口中经常提到了傅家姐姐吗?傅姐姐果然很厉害啊,一下子就把那些坏人设下的计谋给破了。”说话间,那柔软的身子还朝赵子宣靠近了一些。 傅清玉看向那名女子。之前距离太远,一时看不真切。如今近在眼前,仔细看去,果然是一个秀丽的女子,眉目如画,美艳不可方物。一双美目如一汪蔚蓝的湖水,盈盈望着赵子宣,旁边的一切人与事,都被她禳‘若虚空。 任赵子宣如何洒脱,但这个异域女子毕竟太过于热情了,连他也有些受不住。赵子宣轻咳一声,轻声道:“青箩,你不要这样。” “你怕了?”青箩公主眉眼一挑,“这有什么好怕的?”她侧着漂亮的面孔,捉狭地瞅着他,脸上盛满笑意,显然十分的开心。对她而言,这位英俊的小帅哥可是她的未婚夫。他千里迢迢地率领大军前来救她,护送她来中原这一路上,又尽情地气她,一点也不让着她,让她郁闷之极,这下,她可报复到他了。 “青箩,你不要闹了好不好?”赵子宣又气又急,又难堪又尴尬,抬起头来看来面前的傅清玉正静静地望着他,不由脸一红,低斥道,“别闹,这里可是皇宫,太后还在呢。忘了我跟你讲的规矩了?” 青箩格格一笑,这才收敛了一些,松开搂住赵子宣的手,一步跳到傅清玉面前:“傅姐姐,你好,我是西凉国王最小的女儿,我叫做青箩。” 傅清玉忍住心中的酸涩,淡淡道:“青箩公主??????” 青箩公主果然是一个爽直的人,一听到傅清玉叫她“青箩公主”马上装出一副头痛的样子:“哎哟,傅姐姐,你就不要公主地叫了,我都听得别扭,傅姐姐你就叫我青箩好了,这样亲切一点。” 冬梅皱着眉头看看面前一味套近乎的西凉公主,再看看赵子宣,连脸都皱了起来。 冬蕊不由嘟了嘴,暗道:“谁跟你称姐道妹的呀,你明摆着就是一个来抢赵二公子的。” “傅姐姐,你说好不好啊?”青箩兴许是在西凉的皇宫的时候撒惯娇的,马上朝傅清玉粘过来,还一个劲地拽着傅清玉的手使劲地摇着。 傅清玉有些无奈,只好道:“青箩妹妹实在是太客气了。” 目前,宫里的形势因了青箩公主对于傅清玉的套近乎,而急转直下。看在西凉公主发话的份上,连太后也不得不出来说话了。 “哈哈,是个误会。”太后打着哈哈,“这里哪有什么下毒的事情啊,我们泱泱大国的皇宫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作为强大的中原的太后,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尊严,这些内部事情自己私下解决就好了,怎么闹到别国的外使面前,那这个大国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所以,太后当下决定采取政治策略,掩下家丑,所以才会有以上的说法。 太后停了一下,又说了:“其实,这是我这个老太婆给大家开的一个玩笑,听说傅司药一向聪慧敏捷,所以我这个老太婆一时兴起,就想试一试她。没想到反倒吓着大家了。” 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她们看看太后,看看傅清玉,再看看一地的狼狈,眼睛里均露出疑惑的神色:事情都闹到了这个地步了,就像窗户纸一般,一戳就穿了,太后还要掩盖什么?! 太后看看地上的汤汁与假银碗的碎片,马上意识到自己话里的破绽正在这里。忙朝两旁喝道:“你们都瞎了,看到整个屋子弄成这个样子,还不快点打扫?” 吕公公被太后一声喝斥,惊醒过来,忙招来两个宫女,三两下就把地上的汤汁抹干净,还有假银碗假汤匙的碎片也很快被清扫了出来。但是,菊花雪蛤的余香仍然弥漫着整间屋子。 太后看看干净的大理石地板,舒了口气,含笑看着青箩:“你就是西凉的青箩公主吧?来,让老太婆看看。” 青箩大方地走了过去,行了一个西凉的礼仪:“青箩见过太后。” 太后把青箩拉到身边,仔细端详一阵,随即笑意布满了整张脸,仿佛连眼角那些细细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好好,果然是一个美丽标致的姑娘。早些年就听到西凉来使说,说小公主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如今看来,这些传闻果然不假。” 青箩略带羞涩地低下头:“太后就会取笑青箩。”但眼角的余光却瞟向一旁站着的赵子宣。 赵子宣无动于衷,他似乎看不出青箩对她的暗投秋波,只是含笑望着太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青箩不由嘟了嘟嘴,心中暗道:“你这个死赵子宣,太后都在夸我了,你还说我是丑八怪。本姑娘可是西凉一枝花,美名都传到中原来了。你不承认,有人承认就好了。” “青箩,在想什么?”太后看看青箩撅起樱桃小嘴,模样十分可爱,不由笑着看了赵子宣一眼,“是不是子宣又欺负你了?” 青箩马上点点头。 “那老太婆就替你说说她。”太后溺爱地拍拍青箩的手,转头对赵子宣故意板起脸道:“宣儿啊,你可听好了,青箩就好比是我的外孙女一般,你可不许再欺负她了。” “谁敢欺负她?她欺负我还差不多。”赵子宣没好气道。 “还说没有?”青箩直直地问到他的脸上去,“那为什么方才你不让我拉着你的手?在我们西凉国,我们都是这样手拉着手的。” 赵子宣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猛咳了几下,慌张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一把拉过青箩,低声警告道:“你这个丫头,没说我没有警告你,这个地方可不许乱说话的!” 青箩瞪着他:“我哪有乱说话,你就是不许我碰你嘛。还有之前进宫的时候,我明明与你共乘一骑的,可到了宫里,你却不肯跟我一起骑了……” 赵子宣大窘,他知道再跟这个刁蛮任性的西凉公主耗下去的话,只会越来越尴尬。他一把拉起青箩公主,就朝门外疾步走去:“好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沐浴休息吧。” 636人不见了 一屋子的人就那样瞪大眼睛看着一脸窘迫的忠靖侯府赵二推搡着西凉国的青箩公主走了出去,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惊奇的神色。毕竟宫里是一个森严的地方,条条框框的规矩,稍有不慎就有人给你说教。但是,任何人再大但,也不敢给别国的公主说教的,所以,这位青箩公主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吕公公把手中的拂尘扬在半空,张着口愕然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太后的眼中洋溢着笑意:“随他们去吧,小孩子玩闹惯了,这些我们看不明白的事情,正是他们的乐趣呢。” 吕公公听出太后话中的意识,嘿嘿笑道:“那是,那是。”目光却微微瞟向傅清玉这边。 在赵子宣把青箩公主推搡出去之后,傅清玉也站起身来:“太后,这药汤膳中下药的事情,并非我所为。如果太后恩准的话,我将极力追查此事,定要将这幕后之人揪出来,以示宫规。” “不用了,哀家自会安排,傅司药辛苦了,也回去休息吧。”太后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这宫中的事情,一查起来,就是千丝万缕,说不定会牵扯出什么来。所以,要么不查,如若要查的话,一定得派个自己信过得的人去查才行。 “多谢太后明察秋毫,还我一个清白。”傅清玉感激地看着太后,行了礼之后便转身回去了。/ “小姐,你就这样走了?”一出了太后的寝宫,冬蕊就忍不住问道。 “我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傅清玉失笑,“难道我还要干巴巴地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来定我的罪吗?” 冬梅抬起头看向傅清玉:“小姐,难道你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了?” 傅清玉点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赶紧去御花园。”说着脚下不由加快了脚步。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恍然大悟:“难道是红瑾?!” “你们难道不觉得今天的红瑾很反常吗?”傅清玉头也不回道,“她回来之后好像还好好的,过了几个时辰之后?行为就怪异起来……” “过了几个时辰?”冬梅迷惑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傅清玉的眼眸微微一暗:“我记得,前几个时辰红瑾还好好的,但是自从崔尚宫来了之后,红瑾就变得极其怪异起来??????”她转头看向冬蕊,“冬蕊,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进入小厨房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冬蕊摇摇头:“我当时?……我当时是进去捧给太后熬制好的药膳汤……当时红瑾很着急地从里面冲了出来。对,她就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冲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被她撞倒,可以我的个子比她高一些吧,倒在地上的反倒是她,她也没有像往日一般与我理论,一爬起来就跑了……这一点的确很奇怪。” 冬梅也插口道:“红瑾从小厨房里面冲出来,那证明在冬蕊进去之前,她就一直呆在里面的。可是,这药膳汤是我与冬蕊一起熬的,按理说没她的份,她跑进去干嘛?难道真的是她?” 傅清玉神色凝重:“这个人,不是红瑾。” 冬梅与冬蕊均大吃一惊:“小姐,你在说什么?!” 傅清玉叹了口气:“我想,在崔尚宫来的时候,红瑾已经被换人了。我记得,当时她从小厨房跑出来的时候,在我的面前经过,我还问了她一句,她的声音十分低沉,显然在极力掩饰。而且,她的表情……” 傅清玉猛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大丫环:“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吗?她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眼睛却显得十分的恐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戴了人皮面具的!” “人皮面具?易容?”冬梅与冬蕊的眼睛都瞪大了,这些在民间传闻里才有的东西,居然全在宫里面出现了,令她们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人皮面具虽然是好,可以模仿任何一个人,但是毕竟它仅仅是一个面具而已?脸部不会有喜怒哀乐的表情变化。 所以,细看的话,不难发现这些戴人皮面具的人表情十分僵硬。” 傅清玉想起当时看到红瑾的情景,“不错,今天当我看到红瑾的时候,我就觉得十分怪异,却一时说不出怪在哪里。现在细细想来,原来她的怪异之处竟然是在僵硬的脸上。” “难怪她要装出受了风寒的样子,原来不敢以自己真正的声音跟我们说话,就是为了掩饰她这个假身份。”冬蕊恨声道,“好大胆的贱人,竟然连我们都敢糊弄,我要是捉住她的话,一定饶不了她!” “可是??????”冬梅蹙紧了眉头,“如果红瑾在崔尚宫进来的时候就变了另一个人的话,那就是说,这个假红瑾与崔尚宫一定有着莫大的渊源。说不定,这个假红瑾就是崔尚宫派人混进来的。” 傅清玉加快了脚步:“冬梅说得有道理,那我们要快一些才行。希望假红瑾还在御花园里…….” 一行三人加快了脚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衫的身影急匆匆从御花园北边的圆形拱门飞奔而出,差点就撞到了傅清玉的身上 傅清玉脚下急转,堪堪避开了面前这个女子,并且及时拉住她,问道:“绿裳,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红瑾还在御花园里吗?” 绿裳心中着急,一路狂奔,没有料到傅清玉也正朝着御花园而来,一时站不稳脚步,收不住身子,差一点就撞到了傅清玉的身上。如今被傅清玉一扶,这才堪堪站住了身子。 她一看到傅清玉,忙道:“傅司药,你总算来了,红瑾不见了。” “什么,红瑾不见了?”冬梅与冬蕊大吃一惊,“那么说,她逃走了?” “逃走了?”绿裳一脸茫然,“她为什么要逃走?” 冬梅忙把太后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绿裳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呢,我跟随红瑾到了御花园,我好像觉得红瑾极力想避开我似的,当时我还以为红瑾出了什么事情呢,原来那个是假的…….” 傅清玉的神色又沉重几分:“我看这个假红瑾是逃掉了。而真正的红瑾可能多半遭受了不测……” “红瑾!”冬梅冬蕊想到红瑾平日的种种,不由觉得一阵唏,忍不住感到一阵伤感。 “算了,这件事情看来是有人预谋的。”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崔尚宫在宫里运谋帏幕这么多年,势力不可小觑。别看她平日里唯唯喏喏,像个胆小如鼠的人似的。其实,她究竟有怎样的实力我们根本看不清,就拿那只伪装极好的银碗来说吧,那么逼真的假银碗,差点连我都给迷惑过去了……”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冬梅问道。 “先回去想想再说吧。”傅清玉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这或许就是崔尚宫想要报复我的手段吧。今天我看到她来送包子的时候,话语里就带些不寻常的语气,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原来是专程冲着我来的。” “崔尚宫真是老奸巨滑,她一定是认为是小姐杀了她的外甥女李司珍,所以专程设计陷害小姐。幸好小姐福大命在,这才没有着了她的道。”冬梅由衷道。 “说到这个事,冬梅,我还要谢谢你呢。”傅清玉含笑看着冬梅,“要不是你推了我那一下,如果太后真的喝下那碗药的话,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冬梅想到刚才那个惊险的场面,这才觉得后怕:“小姐是福大命大,有神灵庇佑,奴婢只不过小小地辅助了一下小姐而已。” “只是可惜了红瑾??????”傅清玉惋惜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朝回走。 这个时节已是临近秋天的尾巴,即秋天的边缘,风也开始大力地刮了起来。吹得两旁的树叶“哗哗”直响。 傅清玉不由拢了一下肩膀,这才觉得有些冷,今天出门的时候,应该穿一件厚实一些的外衣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什么东西披到了她的身上,把她吓了一大跳。随即,全身暖和了起来。 傅清玉怔了一下,她摸了一下,是一件貂皮的披风,整件披风十分的厚实,毛茸茸的毛,暖意一点一点地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愕然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一双漆亮的眼睛。然后,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透着暖暖爱意的话音自耳边飘过:“看你,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么单薄?不生病才怪呢!你呀,还是老样子!” 那语气虽然听起来是责备,却透着浓浓的溺爱。 傅清玉不由心头巨震,是赵子宣! 而且,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为她添衣加衫的举动又何止是暧味! 傅清玉大窘,脸上开始烫了起来。她想要挣扎,但赵子宣的手臂何其有力,稳稳当当地按在她的双肩上,明显就是防着她再次逃脱! 而一旁的那两个死丫头,非但没有上前来“搭救”她,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637受伤 傅清玉于是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任他按住自己的双肩,只过头来,闷闷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赵子宣终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冷淡疏离,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挂不住,愕然地望着她:“清玉?” “赵公子,这里可是皇宫大苑,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请赵公子自重一点。”傅清玉沉下脸,语气生硬,没有考虑再给面前的赵二公子面子。 “清玉,你怎么了?”赵子宣不由松开扶住她的双肩的手,“我不明白……” “赵二公子无须明不明白,赵二公子只需记得,现在这个皇宫里还住着一个你的西凉国的未婚妻,这样就行了。”说完,傅清玉取下身上披着的貂皮披风,递到他的手上,“这个,还给你。” 赵子宣并没有接,他只是探究地看了傅清玉好一会儿。慢慢的,他的嘴角掀起一丝笑意,似乎连那漂亮的丹凤眼也盛满了笑意,“怎么又提到那个西凉公主的事情了?难道……你吃醋了?” 傅清玉瞪着他,心下难免有些心虚。难道,自己真的把内心的复杂情感表露得这么彻底吗? “那个叫做青箩的西凉公主呢?”傅清玉看看他。如今他只身一人,身边并无那个粘人的西凉公主。 “我都差点被她烦死了。”赵子宣呼了口气,“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开放的女子,一天到晚粘着人不放,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到太后那里去,说太后喜欢吃西凉的一些特色小吃,让她给做做。这样才摆脱了她……”赵子宣略带得意的神色看着傅清玉,“怎么样,这个大麻烦居然被我搞定了,我够厉害吧?” 傅清玉似乎没有心思理会赵子宣的得意神色,只是闷闷道:“那么那个西凉公主,说要住在我那个司药房晨的,也是你的主意罗?” 赵子宣忙摇头道:“那可不是我的主意,是青箩自己的意思。 说来好笑我只不过跟她讲了一些你的事情,她居然就说出入宫后要跟你住在一起的话来。” “可是你也不能??????”傅清玉蹙紧眉头看着他。他居然让那个西凉公主,也就是她的情敌住在她那里,让她每天看着他们两个卿卿我我,这…这算什么意思?! “那可不是我的意思。”赵子宣看出傅清玉心中的不乐意,忙解释道,“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主意,是青箩自己向太后提的。她十分羡慕你又会医术,又会调制汤药,还会制香,说与你住在一起的话,还可以向你讨教一二呢。” 傅清玉仲手抚额,只觉得头开始大了起来。 再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傅清玉转身准备离去。 “怎么?要走么?”赵子宣的脸上显露着失望的神色,“清玉我们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傅清玉的语气很冷,听得赵子宣心头一寒。 赵子宣慢慢走到傅清玉的面前,他的脸上和煦的笑容一点一点地褪去,他说:“清玉,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是因为青箩吗?” 傅清玉看着他,她很想说“是”,但其实并不完全是,终究还是有其他原因的。 硬着心肠,傅清玉咬咬牙道:“赵公子,刚才在太后宫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一下赵公子,这可是皇宫,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胡来的地方。还有,赵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青箩公主待会找不到你的话,又要急得团团转了。” “清玉!”赵子宣越听下去心越往下沉,“你究竟在说什么,难道你我之间还要如此生分吗?你是在怪我出征时候没有给你捎去只字片言吗?我当时在出征的时候,不是已经给你捎去一封信了吗?还有,战场上兵荒马乱的,哪里顾得上写信?如果你要怪我的话,就说出来好了……”他看着傅清玉,脸上是一副勇于承认错误的表情。 傅清玉的脸上神色依旧,不露分毫,内心却疑惑丛生。子宣说出征前曾给过书信,但为何自己却根本没有收到他的来信呢?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是谁故弄玄虚已不重要,是谁的刻意阻止她也不想再追究,她只知道,她的面前,早就荆满布,须得小心,再小心,更加小心方能安全到达彼岸。 她的彼岸,也是他的彼岸。 她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必须沉得住气才行,不管多大的困难,都必须紧咬牙关跨过去才行。 “你写过信又如何?那仅仅是一封信而已。”傅清玉冷笑道,“在我孤立无援,在我倍受别人欺负的时候,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了你的功名,为了你的西凉的未婚妻,为了你光宗耀宗的愿望,你都可以弃我于不顾,你算是我的谁呢?” “小姐!”冬梅与冬蕊吃惊地叫出声来,她们不约而同看向自家小姐。在她们的心目中,自家小姐一直是大家闺礼的形象,温文有礼,说话温温柔柔的,她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样子的傅清玉。 是的,这个时候的傅清玉,双目微红,眼睛似乎还蕴含泪水。那是悲哀无奈与屈辱的泪水。冬梅与冬蕊呆了,她们知道自家小姐肯定想到了一些伤痛的事情,比如那天晚上发生在绿竹轩里的事情。 “清玉??????”赵子宣愕然着,他看到了傅清玉双眼微闭,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下来,不由有些慌了,“清玉,你怎么了?” “小姐,你坐下歇歇吧。”冬梅与冬蕊忙伸手去扶傅清玉,“小姐,都过去了,我们什么都不要想,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清玉,难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赵子宣更是惊愕,他隐约能感到事情有些不寻常。一把抓住傅清玉的肩膀,眼睛直直逼向傅清玉,“清玉,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公子,请你自重,不要为难我。”此刻的傅清玉,如白玉般的脸上一片冷漠,就连目光也是冷冷的,静静地扫视赵子宣。 赵子宣的心瞬时冷了下去,慢慢松开握住傅清玉的肩膀的手。这样的目光,他从来未曾见过。 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冰冷得不容人靠近。 赵子宣觉得面前似乎重重落下一堵冰墙,隔在他与傅清玉之间,寒气迫人。而他只能透过冰墙望着心仪的人儿,对方却连眼角的余光了未曾瞟过来。 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傅清玉转身要走。 赵子宣心中大急,一个箭步跨到傅清玉的面前,“清玉,我并没有存心要冒犯你的意思。我知道在行军途中未能给你去信是我的疏忽,这段日子里不能守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也是我的过错,还有,还有……”他似乎惶急地想挽留住傅清玉,思维一片混乱,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清玉,我这不回来了吗?今后往后,我会??????”赵子宣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通往御花园的一条小道上,走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身穿异国服饰,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起路来一蹦一跳,不是青箩公主还能有谁? “子宣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青箩蹦到赵子宣面前,看到赵子宣脸色不善,不由拧了拧眉问,轻轻仰起头,可爱地问道:“子宣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病了?” 赵子宣似乎并没有料到,自己终于摆脱掉的这个西凉公主,好死不死居然在这个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他心中烦躁之极,又担忧傅清玉再次误会自己,眼见青箩的手又要来拉自己,下意识就是一甩手:“走开!你还来这里作什么!没看到我没有心情跟你玩吗?” 青箩根本没有料到赵子宣会推开自己,更没有料到赵子宣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一个站立不稳,竟然直直朝着旁边一个为了种植花草而搭建的临时的花架子扑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本来就不太牢固的花架子碎了。巨大的声响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公主,你怎么了?”跟着青箩的那一群她从西凉国带过来的丫头婆子吓得魂都没有了,大家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把青箩从那堆散了架,并折断不少的竹子中扶了出来。 此刻的青箩公主,衣衫也划破了,手掌也擦伤了,额头还被尖锐的竹片狠狠地划了一下,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滴滴地淌在了她穿着的那身鲜艳的异域服饰上,犹如绽开的一朵朵梅花,触目惊心。 “青箩!”赵子宣脸色都变了,再也顾不得傅清玉,一把冲上前去,拨开众人,一把抱起青箩,飞快地朝太医院奔去。 那些丫头婆子一看此种情景,忙急匆匆跟在赵子宣的身后全跑了。 冬蕊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看看散落的花架子,还有地上的几滴鲜血,看向傅清玉的目光都在颤抖着:“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638青箩的小心思 冬梅也吓得脸色煞白,神情紧张地看着傅清玉,犹豫道:“小姐,要不,要不我们回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以一般人的心态,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免得惹祸上身。 何况对方可是中原邻近的西凉国堂堂正正的公主,把公主弄伤了,这个责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背负得起的。 冬蕊一听冬梅如是说,也醒悟过来:“对对对,小姐,我们先回去,慢慢再打探一下消息,看看青箩公主怎么样了……” 傅清玉神色冷峻,跨前几步,步上一条小道:“我们走吧。” 冬梅看看自家小姐,脸色又变了:“小姐,你要去哪?“ 傅清玉踏上的那条道上,是通往太医院的。 “去看看青箩公主。”傅清玉简洁道,脸上辨不出什么思绪。 “可是是……”冬梅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小姐,这个时候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合适?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关小姐的事,小姐还是避开一下风头的好,免得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傅傅玉笑了一笑,她知道冬梅在担心什么。不就是那些小事吗?她与赵子宣的传闻,如今夹杂上青箩的受伤,这样一来,宫里嘴碎的人便多了更多饭后谈资了,说不定会把白的说成黑的,到时候莫须有的罪名一压下来…… 可是,她做为一名大夫,怎么可以为了那些无谓的流言而置一个病患于不顾?而且,女孩子都是爱美的,青箩这一次的受伤,伤到了额头,看起来伤得极深,美容用药与一般太医所开之药必有不同之处,一般而言,太医所开的药方只有治伤作用治好伤就行了。至于如何去疤,还原美丽的容颜却是不在意的。 所以,傅清玉觉得自己必须去太医院一趟。至少,这件事情多多少少也与自己有一点点关系吧。倘若赵子宣不是为了不让青箩打扰他与她说话才这么无心一推的话,事情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 “我们快走,再迟一些的话就赶不上了。”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朝太医院赶去。 “小姐……”冬梅与冬蕊见劝解无效,只好认命地跟上。她们心想,要是平日,一般人遇到这种难以负责的事情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自家小姐倒好,自己反倒贴了上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不一会儿便赶到了太医院,从里面传来低微的呻吟声,想必是痛得厉害。 一屋子的太医都有些手忙脚乱,毕竟对方可是别国的公主。来使受伤,而且还是身份如此尊贵的来使这在中原的外交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你们还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诊治?”赵子宣扶着青箩手里拿着一方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青箩公主额头上的伤口的确太深了些,那些鲜血瞬时便把手帕染红了。 此时的青箩公主脸色发白,也不是痛的,还是吓的。也难怪,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娇生惯养,何时有受伤的机会?这样大的阵状怕是此生第一次吧。 “赵将军先别着急,老夫看……”德高望重的太医院院长走了过来,看看青箩的伤口,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伤口果然极深如果治愈的话,以后恐怕会留下疤……” 青箩的脸色更白了,要知道一个女子的美貌可是资本,如果因此毁了容的话…她的呻吟更大了。 “你说什么!”赵子宣急了,“你不是太医院最好的大夫吗?我让你马上,立刻给青箩公主诊治!而且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不然的话,我唯你是问!” 老太医呆了一呆,忽然像看到救星般,两眼放出光来:“傅司药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赵子宣怔了一下,抬头朝门口处看去。门口处立了一袭俏丽的身姿,不是傅清玉还能有谁? “我来看看。”傅清玉风淡云轻地走了进来,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分明含着担忧。 “你来干什么?”待傅清玉走近,赵子宣低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快走吧。” 傅清玉笑了一笑,不理会他的好心,她跨前一步,看看老太医:“我来看看,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太好了,傅司药,你来得真是时候!”此刻的老太医快笑得合不拢嘴了。要知道,对于可能造成疤痕的外伤,治疗方法必是不同,但这种方法一般不外传。如今傅清玉能够不请自来,她是前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青箩公主要想落下疤痕的话,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这位老太医,在薛红英在宫里任职的时候,就与她十分要好。对于薛门的独门秘方,老太医是十分信服的。所以,傅清玉来,他马上就觉得救星到了。 “老太医不用担心,我看看。”傅清玉微微一笑,抬起手来,挽起了袖子。 “清玉”赵子宣叫道,他望着傅清玉,焦虑的神色现于好看的眼眸里。这上笨丫头,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搀和呢?要知道,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说,要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散播出去的话,太后对清玉的成见又更重了…… “赵将军,没事的话你先让让。”傅清玉道。 “你呀。”赵子宣叹气,知道拗不过傅清玉,这个丫头,认定的事情就义无反顾的,他唯有让步了。 赵子宣刚要走开,青箩一把抓住他:“子宣哥哥,不要走,我的头好痛啊。” 软软的声音全是小孩子般的求,一对细致柔滑的小手紧紧地抓住赵子宣的衣衫,仰起头来,一双如明月般的眼睛楚楚可怜。 傅清玉扬了扬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有些人是惯不得的。有些人表面单纯,小聪明却颇多。不过,这样的人心地不坏,她们只是看到自己的利益多一些而已。 赵子宣没有看傅清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定定地看着青箩,冷冷道:“放手!” 青箩公主嘟着嘴,慢慢地把抓着赵子宣衣衫的小手松开,就像哀求大人们买玩具被拒绝的小孩子一般,满脸委屈地看着赵子宣,眼睛都快滴出水来了。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在京城所有人的心目当中,忠靖侯府二公子一直是一个温文有礼的翩翩贵公子,当然也是一个风,流大少,对所有的女孩子都彬彬有礼,是以京城的女子才会如此痴醉。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赵二公子如此冷漠的神情。 “公主……”那一群跟在青箩后面的婆子丫头们有些看不过眼。要知道自己的公主可是西凉国王与王后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曾几何受过别人这样的气? “上过药之后,我送你回去。”赵子宣斜斜朝着一旁的柱子靠了一靠,闲闲散散地说道。 “真的吗?”青箩一张快皱成核桃的脸一下子全部舒展开来,双眼放光,一脸惊喜地望着赵二公子。 “先上了药再说吧。”赵子宣看了青箩一眼,“到时候别痛得哭就行了。” “你小看我,我哪会哭啊。”青箩不服气地小小声说。 赵子宣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容,像看一个乖孩子。他转过身来,凝神望着傅清玉,眼里全是信任:“开始吧,我信得过你。” 傅清玉看着赵子宣,眼睛里慢慢渲染了笑意。她很佩服赵子宣,知道什么叫做分寸,而且把握得如此精确。看来,不愧是混迹风月场所那么多年的人啊,对于小女孩的心思把握得如此准确。 老太医呵呵笑道:“请傅司药开始吧。 “好。”傅清玉点点头,看向冬蕊。冬蕊忙把先前拿过来的药箱递给傅清玉。然后,不满地看了那个西凉公主一眼。心想,自家小姐也真是的,这里不是有太医吗?干嘛非得要自己亲力亲为呢?要知道那些疗伤去疤的药有多贵,干嘛救与自己争夺未婚夫的人呢?多不划算。让那个青箩脸上留疤才好呢,那样的话,她自形惭愧,就会自动退出,不再与自家小姐争夺赵二公子了。 她也就在肚子里这么想想,可不敢把它说出来。 傅清玉轻轻揭开青箩额头上的手帕,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道伤口果然极深,赵子宣怎么这么大的力气,居然失手一推,就把人家一个娇弱的公主伤成这样了。 其实她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了此次沙场的浴血奋战,赵二公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纨绔子弟了,人家可是堂堂的西征大元帅,皇上新封的大将军,又怎么能把他与以前的那个风流公子相提并论呢? 赵子宣退到一边,两眼虽然看着青箩,但是那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傅清玉的脸上。 她瘦了,苍白的容颜,眼眸下片沉郁。一件苏绣绸衣覆在身上,却是松松垮垮,一点也不合身。 怎么清减了这么多?赵子宣暗自皱眉,只觉得心却在微微地痛了 他想起在后花园里,她说过的话:“……在我孤立无援,在我倍受别人欺负的时候,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了你的功名,为了你的西凉的未婚妻,为了你光宗耀宗的愿望,你都可以弃我于不顾,你算是我的谁呢……” 赵子宣好看的眉毛拧得更紧: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639你们终于来了 傅清玉纤长的十指十分灵动,像上下翩飞的蝴蝶。人都说个人认真做事的时候最是迷人,赵子宣不动声色地看着′竟然有些痴了。 傅清玉终于弄完了,柔声道:“好了。” 青箩一直闭着眼睛,一副好像如临大敌的神情,在心里做好准备要接受突然袭来的巨痛。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那位傅司药,也就是傅神医说话了:“好了。” “这就好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地伸手就要摸自己额头上的伤口。 “公主,这刚刚包扎好的,可不能乱动。”老太医呵呵笑道,让人拿来镜子让青箩公主自己看。 转身,对傅清玉道:“此次真是劳烦傅司药了。傅司药果然是薛女官的传人,医术高绝,老夫总算是亲眼见到了。” “老太医过奖了。”傅清玉谦虚道。 那边,丫头们已经拿了镜子给青箩照。青箩看到自己的额角只不过被贴了一块小小的,狭长一些的纱布而已。刘海覆盖下来,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虽然心里高兴,只不过一块小小的胶布,并不影响平日的形象,但是,心里面却有些打鼓:“这样,能行吗?” 在她的记忆中,受了伤的,伤口总会被包成棕子的样子。 “怎么不行?”冬蕊终于忍不住了,“你还信不过我们司药啊?你听说过薛红英薛女官吗?我们司药可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得到她的真传……”冬蕊本来还想说·你这只井底之蛙,哪怕是一个公主,恐怕也比不得我们泱泱大国一个侯爷的女儿,当然孤陋寡闻了。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真的说出来,但眼神里已蕴含了些许不屑。 青箩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自幼在西凉国王宫里,在宠溺她的国王与王后的溺爱下长大,心机自是少了些,非但没有听出冬蕊话里暗含讽刺之意,反而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傅清玉,目光里透出惊喜来:“真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傅姐姐真的是享誉天下的薛女官的传人吗?”摸着自己的额头呵呵地笑阒,看住傅清玉的眼神全是膜拜的神色。 然后,她转过来,瞪了赵子宣一眼,好像在说,怎么这么重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 傅清玉失笑,看来这位西凉公主虽然有时候也耍些小聪明,但仍不失天真可爱。 “行了,包扎好了,可以回去了吗?”赵子宣的脸上又恢复了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他闲闲地自一旁的柱子边上直起身来,撤去银色铠甲,换了一身素色银白的袍子,仍然英俊爽朗得逼人。 青箩呆了一呆,她知道这段往事,也知道这不过是两国间要好的姐妹随口一个玩笑。她也并没有把这个凭空跳出来的貌似“未婚夫”的人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当她看到面前这个大她好几岁的男子的神情时,虽慵懒却俊美得让人睁不眼睛,她的心里面的一根弦忽然被人触动了。 如果说先前的打打闹闹出自于不服气的话,那这一刻,青箩想,自己好像喜欢上面前这个赵二公子了。 青箩十分乖巧地点头,一副可爱乖宝宝的样子。赵子宣微皱了眉头,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她的转变。 “我再开两幅药,回去煎了服下。两三天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面前,摊开桌子上的白纸,“不过,这药每天要换一次,到司药房去换吧,就不劳烦老院长了。” 老太医呵呵一笑:“傅司药真是善解人意,如果先师在的话,看到傅司药得自她的真传,而且青出于蓝的话,想必会笑得合不拢嘴的。” 傅清玉的微微垂下头下,眸色黯了一黯:“如此嘉誉,受之有愧。” 赵子宣明明立于青箩的旁边,但傅清玉的每一个细微的神色又怎么逃得过他锐利的眼睛? 他心下微惊。她怎么了?怎么提她的恩师,也就是薛女官的时候神情那么黯淡?难道薛女官还没有找到?还是薛女官已经…… 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太不寻常了,待把这个烦人的青箩公主送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这怎么会呢?”老太医呵呵一笑,转头对青箩说,“不瞒公主说,公主这一次可算是遇到贵人了。这位傅司药就是赫赫有名的薛女官的关门弟子。对于那些伤口不留疤自有一手。公主尽管放心好了,老夫以名誉担保,公主经过傅司药一手诊治,一定会痊愈,并且不留任何疤痕,仍然还公主的美丽容颜。” 青箩开心地点头,瞅着赵子宣笑。 “还走不走?”赵子宣似乎不想跟这位西凉公主在这里耗下去,自己抬脚就要走。 青箩一看,也顾不得自己的头刚受了伤,不宜快步走动,忙一蹦三跳地跟上,一边紧跟一边喊:“等等我嘛,喂,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受伤了吗?” 之前还对傅清玉抱在成见的,那些跟在青箩身边的丫头婆子们,此刻扭转了舵向,对着傅清玉奉承起来:“傅司药果然是高明,这样的伤都能一下子搞定……”然后一把抓起桌子上开好的抓药方子溜烟全跟着跑了。 冬蕊莫名其妙-,指指门外面:“她们……她们就这样走了?” “她们不走,更待何时?”傅清玉抚额轻叹一声。要知道把异国公主给伤了,这可不能算是一件小事。这要传到西凉国去的,说是中原亏待了他们的女儿,那可不是阄着玩的。 “老院长,多谢你。”傅清玉转身朝老太医道谢。 老太医拈须而笑:“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赵公子吧。幸好有赵公子在,不然的话,这样的局面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冬梅听到老太医好像话里有话似的,不由诧异地问道:“老人家,是赵公子叫你这么说的?” 老太医呵呵一笑:“这些话都是赵公子教说的,看来赵公子对西凉公主自有一套对付的方法。” 傅清玉唇角微扬,心中暗自好笑。这算是哪门子的对付的方法呀,简直就是一美男计。 她没有赵子宣也有这样的天份,摸准兼吃透了那位西凉国的青箩公主,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老太医想了一想·又笑了:“说也奇怪,老夫认识赵公子这些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如此行径。其实,赵公子一向傲骨很得,很少有屈就人的时候。” 傅清玉怔了一下,子宣很少有屈就人的时候,那他对于那位青箩公主那么容忍,难道仅仅是为了她吗? 心中的感动一下子溢满了。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赵二公子……” “我这不是又欠了一次人情吗?”傅清玉苦笑。她本来是不想再欠他的人情的,没想到遭遇紧急关头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接受了他的馈助。 冬梅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依奴婢看,赵公子对于小姐一直是一片真心…….”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傅清玉打断了。傅清玉冷冷道:“既然这里的事情办完了,那就回去吧。” 说完转身向老太医告辞。 老太医含着笑,当然免不了说一些堂面上的客套话。 傅清玉直直走出太医院,冬梅与冬梅一时摸不着头脑,都呆在原地。直到傅清玉停下脚步,冷声道:“你们,还不走?”她们这才醒悟过来,赶忙跟在傅清玉的后面,走了出去。 两名大丫头跟在傅清玉,走得极慢,落下好大一段路。确定傅清玉听不到她们两个的说话,冬蕊这才拧着眉头问道:“冬梅,你觉不觉得,小姐怪怪的?” “怎么讲?”冬梅问。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冬蕊恨不得把满腹的疑惑吐个痛快,“我觉得好像发生那个事情之后,小姐就变了。赵公子回来了,小姐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赵公子来找她,她一看到他·转身就要走,存心要避免他似的。还有,我们一直想把小姐与赵公子拉在一起,但是小姐呢,一听到我们谈及赵公子,脸色就变了,你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冬梅的神色有些黯然:“小姐的心里也不好受。赵公子回来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小姐自那晚回来之后,一直就没有开心过。如今好不容易盼到赵公子回来。他是回来了,却带了另一个女子回来……搁谁谁受得了?!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在其中……” “难道赵公子真的会娶那位西凉公主吗?”冬蕊不笑了,“那个西凉公主表面上看,好像是小孩子心性,其实内心鬼着呢,我就看她不顺眼!要是她敢耍手段把我们小姐的赵公子抢了的话,老娘我饶不了她!” 说到最后,冬蕊的声线不由高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呢,干嘛那么大声?”冬梅吓得赶紧一把捂住冬蕊的嘴,“你就不能小声些,难道就不怕被人听了去?” 看冬蕊犹自一副恨恨不平的样子,冬梅忙宽慰她:“你先别急,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才行。方才那番情形我们不也看到了吗?虽然赵公子与那位青箩公主有口头上的婚约,但不是听说是当年的一句玩笑话吗?有哪家人订下娃娃亲没个信物的?依我看这事就不是真的。” 顿了一下,看到冬蕊的脸色稍稍缓和些,冬梅又继续道:“方才我瞧得真切,赵公子推青箩公主的时候可是一点不含糊,没有一丝惜香怜玉。我看,如果赵公子心里面真的对那位青箩公主有一丝感情的话,绝不会是这个样子的。我看他们俩,兄妹之情偏多一些。” 冬蕊似乎被说服了,咬牙切齿道:“赵公子就是我们小姐的,任她是西凉公主还是东凉公主,谁也不能跟我们小姐抢。” 两人一边低头私语,一边朝前走。走到一片桂花林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傅清玉早在这里等着她们了。 傅清玉深呼一口气,问道:“赵公了回朝后,朝堂上的形势怎么样了?” 冬梅知道自家小姐关心的是淳阳公主的未婚夫,也就是新川陕总督莫光祖的大公子莫子聪的事情,忙道:“此次大胜,赵家军搬师回朝,皇上论功行赏,赵公子封了大将军,底下的军士也得了不少的嘉奖。至于那个莫大公子……” 冬梅有些钦佩地看看自家小姐:“小姐果得极准,你说莫家没事,莫家真的没有多大的事情。奴娜喈,一定是小姐你那天专程在后花园等皇上,然后跟皇上说的那番话奏效了,皇上一定听进了小姐的话,大赫了莫家上下百余口人……” “真的吗?”傅清玉问道,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惊喜,但笑意已经渲染上了她的细致婉约的眉梢。 冬蕊此刻也插话道:“说起来奇怪得很,本来嚣张得很,一心要要告倒莫家的钱太师,不知什么原因,居然一点也不张扬了,还为莫家说起情来,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 傅清玉心想,皇上果然还是明君,知道什么是忠臣,什么是奸恶之人。钱太师一则惧于皇上的威严,二则这一次自己推荐之人,延误了军机,一追查起来的话必定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做事也不敢太过份。这样一来,就给了莫家一个平反的机会。 过了一会,她轻轻问道:“那么,莫大公子皇上要怎么处置?” 冬蕊想了想道:“我今天一大早的时候,出门就听到前朝的小太监说,关于莫大公子,皇上也发落了。莫大公子私自盗取军印,本应重罚,但念及当时紧急情形·救得赵家军突出重围,又平叛有功。所以,皇上判定,平远侯延误军机的罪责不再追究,莫少将军的罪责也从轻发落,就在御前石阶前重责了一百板子,听说是用殿前的金丝楠木板子打的…….” 傅清玉不由“啊”了一声,掩住口,她当然知道这样的罚惩算是轻的了,要不是她事先猜透皇上的意思的话,那么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来个满门抄斩,株连九簇的话,钱太师又如何会善罢甘休呢? 但是,一百大板,还是用殿前的金丝楠木板子来行刑,那也太狠了吧? 傅清玉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得出,这一定是钱太师出的主意。他被自己算了一计,受了重挫,满肚子的气正没地方撒呢,不紧紧抓住莫少将军来解气的话,这件事情又怎么能够过得去呢? 傅清玉抿了嘴角,眼眸里透着寒意:“那个钱太师果然心狠手辣……那个莫少将军怎么样了?那一百板子,岂不,岂不把人都打坏了吗?” 要是莫少将军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她又怎么能对得起淳阳呢?毕竟,这一次,人家也是热血帮忙。 冬蕊缩了缩脖子:“听说打得很惨,鲜血把殿前石阶都染红了,莫少将军当场疼晕了过去……” 傅清玉的眉头蹙紧,一转身:“走,去看看。” 冬梅瞪了冬蕊一眼,忙拉着自家小姐:“小姐,你这是往哪里去?冬蕊说话没轻没重的,事情哪有她说的那个样子?一百板子不假,但那些掌刑的人,可全是赵公子的人,你想想,那些人都听赵公子的。莫少将军又是救了赵公子的人,赵公子真的能忘恩负义,把人打死吗?所以,莫少将军受些皮肉之苦那是真的,但是那有冬蕊说得那么夸张?” 冬蕊也忙摆手道:“小姐,刚才我是唬你的,其实……小姐不是已经猜到了皇上的心思了吗?那莫少将军又怎么会有事呢?不过,人家现在晕迷不醒的,可不方便见你…….” “那太医瞧过了吗?”傅清玉松了一口气,问道。 “小姐尽管放心好了,请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看过了。太医说了,只是皮外伤,养个半个月一个月的就好了。”冬蕊得意地说道。 一百板子,没有把人打死,还能在半个月好起来,那明摆着就是放水嘛。 “还有啊,小姐,这一次莫少将军可是威风得不得了呢!”冬蕊朝傅清玉挤挤眼道,“经此一次,莫少将军地位大升,不仅淳阳公主特别待见她,一天两头朝着莫家临时的府宅里跑,还有太后,哦对了,就连傲慢得不得了的三公主也去了好几次呢!太后发下话来,待莫少将军的伤势一好,即刻让他与淳阳公主完婚……啧啧,这一次,那个莫少将军终于换得美人归了……” 傅清玉笑,看来要俘虏美人的芳心,总该是付出一些代价的。 心中,还是替淳阳感到高兴的,看来,她终究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是现在,自己不能亲自去看她,不然的话,一定要好好祝福她 “那小姐,我们现在还去吗?”冬梅看了看自家小姐,问道。 傅清玉笑得很舒心:“走了,我们回司药房去,这种时候,怎么好去打扰人家呢?” 三人脚步轻松地朝回走。太医院离尚宫局有很大的一段距离,而且,中间还要经过一个茂密的树林。 三人慢慢走着,由于晌午时候未到,司药房里要做的事情也不多,所以三人各自想着心事,不一会儿就进了树林。 这个时节已经较少能够见到太阳了,林子里有些暗。树叶太茂盛了,不多的阳光也不怎么能够透得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在她们前面不远处,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们终于来了。” 640你都听到了? (这书写成这个样子,出乎作者意料之外的长,不过,这月无论如何也该完结了,嘿嘿。弱弱说一句,虽然更得极不稳定,还望各位亲们多多支持一下哦。 树荫浓密,铺天盖地遮得外面的阳光没了落脚之处,里面犹如被遗弃的世界,阴森寒冷。 那人的声音就这样轻飘飘地滑过阴暗的树梢,滑过她们的耳际,犹如鬼魅,让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谁,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冬蕊壮着胆子,抖颤着声音叫道 偌大的树林里只有冬蕊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小姐??????”冬蕊转过身来,目光上带着惊恐,“小姐,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这个世间哪有鬼?”傅清玉抬起下巴,一双眸子寒星点点,她的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重重叠叠的灌木丛中,冷声道,“阁下就不必故意掩藏行踪了,还是出来吧。”袖子下的手已紧紧捏住几枚银针。 在宫里走动的女官哪里会带什么防身的武器?她的身上也仅仅有用于疗伤的银针而已。 “傅司药果然好眼力!”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只听得前面那片灌木丛果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身影就像从那片灌木丛里长出来似的,转瞬间就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 冬蕊不由倒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那个灰蓝衣袍的人。她从不相信灌木丛可以长出人来,但现在她可是亲眼见到了。 冬梅看着来人,蹙眉沉思。 傅清玉却轻轻笑了起来:“平远侯爷,好久不见。”她的目光悠悠飘过那片灌木丛,语气里不无讽刺,“侯爷好兴致,竟然在这个树林里装神弄鬼吓唬人。” “本侯爷吓唬人?”平远侯背负了手,以他一惯的姿态,缓缓朝着傅清玉她们走来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却一寸不离傅清玉,“若说本侯爷吓唬人的话,那傅司药玩弄吓唬人的游戏,那岂不是多了去了?” “小姐他要干什么?”冬梅与冬蕊低声道,要想上前一步护在傅清玉面前。 “没事。”傅清玉同样低声道,并用安定的眼神却安抚身边的丫头,但袖子里,捏着银针的手却更紧了。 果然是平远侯,当今皇上的一个皇叔。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保养极好鬓边看不到一丝白发。脸色冷峻,虽然不太精于兵法,但皇室之人哪个不是自小就训练得能行军打仗的?如果这个平远侯不是太惜命的话,或许这个皇位也许有他登上的机会。正因为他太过于计较于个人得失,所以太太上皇这才把皇位传于先帝,让皇位与他失之交臂。 这件事情,足以让他抱憾终身。 所以,他不甘心。 但他还有更不甘心的事情。 他看定傅清玉阴郁的眼眸,阴郁的人,使得这本来就缺少阳光普照的狭小空间更加阴森起来。 傅清玉笑笑真奇怪这个时候她还能够笑得出来。她依着宫里的规矩给平远侯行礼,然后道:“平远侯屈尊专在此地恭候我这个小人物,我感到不胜荣。” “你算是小人物吗?”平远侯微眯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却从眼眸里射出怨毒的眼神来,“一个连忠靖侯府的三公子也敢杀害的人,还怎么能算是小人物?” 冬梅被他看得周身凉透,这时又听到他提及忠靖侯府的赵三公子,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抬起头惶急地看着自家小姐。 傅清玉心中暗叹冬梅毕竟还是老实人,被他这么一逼迫,就沉不住了。不过,也罢,她也没打算隐瞒。况且,这件事情连崔尚宫都怀疑了,难道势力广众,手段强硬的平远侯会打听不出来吗? “赵旭该死!”傅清玉冷冷看着平远侯,冷冷地自唇边逸出一丝笑意,下巴微微扬起,眼眸尽是一种尽情的渲泻。 就算是她杀了赵旭又如何?他让自己与恩师永远天人要隔,他就该死。 一命抵一命,这个时代的律法尚且如此,所以,她不必愧疚。 “真的是你杀了旭儿?”平远侯的语气都变了,眼圈竟然微红,声线沉了下去,一双凌厉的眼睛里怒意迸射。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在平远侯得意的笑容里,在冬梅冬蕊的尖叫声中,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已经架到了傅清玉的脖子上。 傅清玉不用低头,也能感到脖颈处寒流涌动,薄如蝉冀的宝剑就横亘在面前,冷森的寒光晃得她有些眼花。 难道呢,刚才并看不到平远侯手中的兵器,原来这件宝贝是一把薄薄的宝剑。宫里的传闻多种多样,傅清玉就听到其他的宫女说起平远侯时,总要对他的宝剑赞不绝口。说是一把宝剑薄如蝉冀,并且可以环于腰间,全天下仅此一把,那就是平远侯的宝剑。 “忠靖侯府的赵三公子的生死,忠靖侯爷还未来向我讨个公道,平远侯爷倒先来了???¨”傅清玉的眼眸里明显含着讥讽,“侯爷为何如此紧张,如此痛心疾首?难道说侯爷与那位赵三公子有着??????¨” “住口!”平远侯爷吃惊地看着傅清玉,犹如被人窥破秘密般,眼里闪过慌乱,他马上打断了傅清玉的话,怒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尚宫局里的司药,竟敢毒杀忠靖侯府的赵三公子,我饶你不得!” 说着,手上沉了力气,那枚薄薄的剑刃就要朝前送。 此时此刻,傅清玉的神色比任何时候都冷峻。最后时刻真的到了吗?她问自己。 平远侯的到来绝对是一个意外在她的算计之外。她没有料到的是,这个秘密终究还是被平远侯知道了。她本以为,以平远侯隐忍的个性,即使知道,也绝不会在宫里面生事。只要她不离宫就不会有事。如今看来,是她料错了,平远侯竟也能为一个私生子出手,不怕自己身败名裂,看来这个私生子相对他而言,的确十分的重要。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作此一搏。 她们三人,都是弱小女子,又怎么敌得过这位身经百战的平远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平远侯寻找这样的机会一定找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今天,把她们三人秘密杀害,为他的私生子报仇。 这个时候快晌午了吧,这条小路如此僻静,平日里也没有几个人走动,更别说现在这个午膳的时候了。 傅清玉忽然有些想笑,这个地方,难道真的是她的第二次死亡的地点吗? 想到了死,傅清玉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她不同于其他的人,死到临头的时候,尽想些后悔的事情。人生既然走到这个尽头,那也没什么好怕的,至少临死前拉个垫背的吧? 傅清玉准备抬起手,指缝间夹着的是三枚渗了剧毒的银针。这样的距离,置对方于死地,足够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粒小石子,打在横亘在傅清玉脖子上的软剑之上,只听“叮当”之声延绵不绝于耳,迸出的星火之间,那枚宝剑失了准头,“当啷”落地。 平远侯大惊失色,这个地方,哪里还能跑出个人来?那样的话,他要杀傅司药的事情,岂不是要曝光了? 傅清玉也在这一瞬间住了手,手肘一沉,目光迅速环顾四周,搜寻出手救援的人。 但四周依然静谧如从前,哪来的人影? 平远侯无奈兼愤恨地瞪着傅清玉,他知道这样好的机会要失去了,他的仇人就立于他的面前,他却不能杀她。 “你等着,我们后会有期!”平远候知道此处不宜久远,愤恨地扔下一句话,抓起地上的软剑,迅速遁走了。 “小姐,你没事吧?”冬梅与冬蕊忙去察看傅清玉。幸好,脖颈处只有一道压痕而已,并无大碍。 “是谁救了我们呢?”连冬梅都觉得自家小姐的运气实在太好,次次危急关头都能够化险为夷。 “是啊,不知是哪位英雄来得如此及时。”冬蕊朝四周张望,眼神充满膜拜。在这么阴暗的光线下,在不知名的某处,那枚石子就这样飞过来了,带着对她们的救赎,精准无误地击向那枚致命的宝剑。这一切,实在太巧,太巧了。 “不用找了,是我。”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却透着渗人的冷漠,明明眼前自头顶处徐徐落下的,是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却让人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来人一身银袍,在这个昏暗的林间犹为显眼。要知道越是素色的东西,最难藏身,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何种方法,竟让堂堂平远侯也遍寻他不着。 此刻的他,眸色深暗,如一汪深潭,看不见底。俊美的容颜,失却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峻,冰冷渗入骨髓。 “赵??????”冬蕊刚叫了一个字,满脸的欣喜便被来人的冰冷冻住。今天的赵二公子究竟怎么了,怎么这一副从来没有见过的冰山神情? 傅清玉的眸子暗了下去,蹙眉:“你方才一直就在这里?那么说,刚才的话,你全听到了?” 641缘由“我这样碰巧听到岂不更好?”赵子宣的眸色深冷,再不像是以前那个深情款款的赵二公子,“我这样机缘巧合听到了,那不就省了你难以启齿的尴尬吗?” 一见面竟然是这般的剑拔驽张,冬梅与冬蕊面上净是愕然,傅清玉只觉得心头猛然一滞,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的那个失踪的三弟,究竟是不是你杀的?”赵子宣一步一步逼近傅清玉,这个他刚回来便听到的消息,几个时辰之后就在这里听到了“凶手”亲自承认了事情的真相。 他作梦也想不到,“凶手”竟然会是她! 在听到她那样轻松地承认的时候,藏身在繁茂枝叶间的他,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如坐针毡,心思千回百转,想过千百种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他的三弟怎么说也是一身武艺,而她不过一个文弱女子,怎么会杀害得了他的三弟呢? 他不相信,所以他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傅清玉垂下头,沉默不语。 冬梅忙摆手道:“赵公子,你千万别误会,小姐一向对赵三公子尊重得很,平日里也不大见面,小姐怎么可能对赵三公子下此毒手呢?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傅清玉依然微垂着头,目光看着地面,长长的睫毛覆下来,使人看不到她明媚的眼中闪过一丝灰暗。 赵子宣望着傅清玉,神情虽冷,心却在一瞬间柔软下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柔弱的时候,低垂着头,不争辩,也不说话。或许,这其中一定是存在什么误会吧?说不定刚才这个丫头被那个平远侯急昏了头,一气之下,就负气承认下来。其实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会是他三弟的对手呢? “清玉,我……”赵子宣不由伸出手来,“我刚才气糊涂了,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好……” 傅清玉却在他快触碰到她的时候,闪避了开去。她抬起头来,目光清澈,神情驽定,她说:“对不起,是我亲手杀了令弟的!” “小姐!”冬梅与冬蕊惊叫,到现在她们也不相信自家小姐会杀人。自家小姐虽然艺高胆大,那是用在救人之上。.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怎么会杀人呢,打死她们也不信。所以,直到今天自家小姐一定是被宫里人某些人,比如钱贵妃胁迫了,所以才会不得已出来做替罪羊的。 “小姐,你气昏头了?”冬梅急道,“那个时候,你不是说你与薛女官在一起吗?薛女官受了伤,你照顾你恩师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有暇去顾及那个什么赵三公子呢?再说了,那个赵三公一身武艺,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流又怎么杀得了他呢?我看,一定别有其人。”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定是钱贵妃,还有钱太师他们逼迫小姐这样做的,对不对?”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冬蕊连忙附和道,两个丫头配合得十分默契。 傅清玉看着身边的丫头,只觉得一阵暖流自心间流过。哪怕这个世上再没有人相信自己,这两个傻丫头仍然愿意抛开事情的真相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这件事情迟早会有曝光的一天。她不能说出杀了赵旭的人是谁,因为那会让边境从此不再太平。她也不能说出赵旭的身世·因为她曾在临终前答应了恩师的请求。所以,目前的她·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令弟……”傅清玉略微迟疑了一下,也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她就恢复了平日神清气闲的神色,“不错,赵三公子,也就是你的三弟,是我杀的!因为,他杀了我的恩师,我要替恩师报仇!所以,他该死!” 傅清玉淡淡说着,就像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似的,就好像杀了那么大个的人,像切个西瓜那般容易。 而且,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惊恐,没有丝毫后怕,光线不足阴暗四处游走的树荫下,傅清玉神色冷毅,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 “小姐,不是你做的。”冬蕊急了,自家小姐怎么那么死心眼,一心一意要把事情往身上揽啊。 她一把抓起傅清玉的袖子,“小姐,你昏了头了,这个时候可不是想着要行走江湖,做女侠的时候!那个赵三公子虽然可恶,可是他是赵二公子的弟弟呀。” 她急速转过身来,对赵子宣道:“赵二公子,你千万要相信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不可能有那样的本事,把赵三公子杀了的……” 赵子宣沉吟,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似有所动。 就在这时,寂静的空间里忽然传过来傅清玉的清楚无比的声音:“你们要看证据是不?我拿给你们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傅清玉身上。她不急不缓缓缓伸出手来,慢慢摊开右手手掌。在她的手掌上,明显夹着一样东西。 赵子宣探究地看着傅清玉,就在这个时候,傅清玉忽然抬起了手臂。 一阵冷风夹杂着锐器穿透空气的“丝丝”声朝赵子宣袭击过来,赵子宣暗叫了一声:“不好!” 他怎么会料想到傅清玉会在这个时候向他暗下杀手?情急之间,再也不作多想,“刷”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几声“叮当”一声把飞针拨开,下意识,自我保护地反转了剑尖,朝傅清玉刺了过来! 一旁的冬梅冬蕊看得口呆目瞪,这算是什么呀?还是她们熟识的小姐,与赵二公子吗? 还是冬梅机警,在赵子宣的宝剑就要刺中傅清玉的时候,大叫道:“赵二公子,千万不要伤了小姐!” 赵子宣被冬梅断声一喝,马上清醒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定是这几个月在战场上呆得太久了,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的戒备,以这样的姿态保护自己。这是在战场必须学会的技巧,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而当一旦遭遇袭击,本能的抵挡,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 但是,对方可是自己深爱的清玉啊,自己又怎么可以伤害她! 眼见自己手中的那枚宝剑不受控制地刺了出去,想要收手已是不及。赵子宣大惊失色,强硬地扭转了手腕,锋利的宝剑在傅清玉的心脏处顿了一下,生生地被拧了过来。但剑锋的余势又岂是那么容易收得住的?只听一声细细的衣衫破裂的声音,傅清玉的身形微颤了一下,左臂的衣衫被划了一道大口子,伤及肌肤,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衣衫。 “小姐!”旁边的两个丫头的脸上已吓得面无血色,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赵子宣惊出一身冷汗,脸色刷白,刚才那一剑,要是真的直直刺入傅清玉的心脏的话,一切都无可挽回。 幸好,幸好及时收住了手。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傅清玉苍白的容颜,摇摇欲坠的身上的时候,他的心又微微痛了。还有,右臂衣衫一道血红…… 他觉得眼睛被那道血红灼得疼痛无比,他扔了宝剑,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不住地唤道:“清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傅清玉慢慢地直起身来,慢慢地推开他,她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她说:“方才我那是试你的。我手掌里套着一个机关,叫作暴雨梨花针。这个机关极其厉害,即便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可以把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置于死地。还有……” 她的脸上现出苦笑:“我已经是钱国舅的人了,所以,这一剑就当是还你的,我们,两清了。” 伸手捂住手臂上的伤口,血流得很凶,不一会儿,鲜血从指缝间滴滴地滴在了地上的草丛中。 赵子宣震住,如石化般,漂亮的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傅清玉,他哑声说:“我不相信。” 傅清玉苦笑:“没有什么相信与不相信,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对不起。” 说罢,闭了闭眼,转身朝前走去。手臂上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草丛中,淅淅沥沥滴了一路。 感受不到疼痛,此刻的傅清玉终于明白,伤口处的疼痛又怎么抵得过心痛的感觉?! 心脏处,疼痛一波一波袭来,钝钝而尖锐。傅清玉心痛得几乎要蜷着身子蹲到地上去。脚步开始浮了起来,眼前一阵晕眩,明亮又清晰。她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但是她不能这样,她必须挺直身板,留给赵子宣一个绝裂的背影。那是保存赵子宣,也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 呆在原地的冬梅冬蕊终于从另一个世界神游回来,忙跟上自家小姐。 赵子宣一个转向,大步流星赶上傅清玉,他红着眼睛道:“我不相信,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你这个傻瓜,你一定是看到青箩对我示好,所以,你又想为了大局放开我,是不是?” 傅清玉稳住心神,苦笑:“赵二公子,你真的以为,我这是这么伟大的人吗?”她轻轻叹息,“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的手慢慢伸进兜里,慢慢摸出一个翠绿色的双环玉佩,呈展在赵子宣面前:“你可认得这个?” 赵子宣举目细看,当他看到那玉佩双环间的一个“钱”字的时候,再次呆住。 642晕过去了“这个是……”赵子宣犹如被人重击了一般,愣愣地看着傅玉,连思索也不会了,他只在一味地摇头,“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傅清玉不由提高了声线,尖尖的手指紧紧地扣着那枚绿油油的玉佩,似乎要把指甲深深嵌入玉佩之中似的。 她定定地看着赵子宣,泪眼已婆娑,心中迷漫着一片又一片的痛楚,“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这里说不相信有什么用呢?这块玉佩是钱家的传家之宝,人家都已经把玉佩给我了,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说到最后,声音近乎哽咽。 “我不相信,怎么我回来之后,你们就告诉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我的三弟死了,你说是你杀了他,然后你又告诉我,你已经是钱国舅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赵子宣紧紧抓住傅清玉,紧紧盯着她的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睛看到他想要的答案,“是赵太师她们逼你那么干的,对不对?” “子宣,不要这样。”傅清玉的脸上悲伤无限,“子宣,好歹这一次,我也算是救了你,你就成全我,忘了我吧。” “成全?”赵子宣惊得倒退两步,神情近乎崩溃,这样的成全,从何说起? “赵公子,你回去吧,从此我傅清玉这个人,你就当来从来没有认识过。”低头,让泪水缓缓滑过脸颊,泅没入脚下的土壤之中,连同心事一并埋葬。 赵子宣脚步踉跄自傅清玉的身边走过,步伐迟缓,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失魂落魄地朝前行去,好几次栽倒在旁边的灌木丛中,尖锐的刺划破了他的衣衫,他未知未觉,又挣扎着爬起来·再行尸走肉地朝前走。 傅清玉闭上眼睛,心如炸裂般,可是她无法上前去搀扶他,有些路·他必须一个人走。 “小姐,你就这样……让赵公子走了?”冬蕊看着赵子宣远去的背影,唏嘘不已。 “小姐,你受伤了!”一旁的冬梅看到傅清玉的半臂袖子快被鲜血染红了,不由惊叫一声,手忙脚乱拿了手帕要替她包扎。 “不用了, 我们走快一些·回到司药房再说吧。”傅清玉拒绝了冬梅的好意,抬脚朝前走去。 冬梅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道:“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这件事情,本来可以好好商量的嘛,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冬梅还要继续说下去。忽然,她看到了傅清玉一个细微的动作。她跟在傅清玉已多年,对于小姐的手势可谓相当的熟悉,她知道自家小姐在暗地里对她说:“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她抬起头,朝前看去。空寂的空间,哪有什么人来? 她心下诧异,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她看到傅清玉的唇边现出一丝冷笑。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枝叶轻微响动,两袭身影自灌木丛中现了出来。 是钱国舅与那位本该走远的平远侯。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眼中都现出鄙夷的神色来。两个堂堂的大男人,居然躲在暗处偷听别人的说话,行为如此猥琐,不是大丈夫行径。 “美人儿,你怎么受伤了?”钱国舅忽然大惊小怪起来,指住傅清玉身边的冬梅冬蕊道:“你们两个是怎么给爷办事的,怎么连你们司药都看不好?”一边走上前来,堆起笑容,要扶傅清玉“美人儿,没事,我们走出这个林子·我的人就等在外面,立马就去找太医过来。” 傅清玉暗暗呼了一口气,真是好险。她的预料果然没错,刚才平远侯那么一走,她就觉得不对劲。像平远侯那么一个野心勃勃,且兼之心胸狭隘之人,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吗?果然有后着。 在听到钱国舅说出的“我的人就等在外面”的时候,冬梅与冬蕊的脸色都变了。看来,这一次,是钱国舅与平远侯联手,在林子外面埋伏了人。而平远侯,是来试探的。如果自家小姐与赵二公子商议联合的话,那样,不但是赵二公子,就连她们几个,今天也恐怕也不能活着走出这个林子了。 幸好,幸好自家小姐够机警。她们不约而同看着傅清玉,那目光里就不单单是钦佩了。 而此时此刻,自家小姐浑身的悲伤已然不见,换上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容颜,仿佛刚才那股悲伤不曾有过。 她冷冷地看着钱国舅快要搭上她的肩膀上的爪子,声音冷得如冰:“放开,别碰我。” 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钱国舅瞪着傅清玉,眼中怒意升腾,然后,他隐忍着,换了一副笑脸:“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别一看到我就生气,我们毕竟做了一夜夫妻,俗语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 傅清玉的脸色更冷转身就走。 钱国舅搔搔脑袋:“这个死丫头,连我钱家的传家玉佩都收了,竟然还这么犟,真是反了她了!” 平远侯上前一步,阴阴一笑:“国舅爷,怎么,这个到现在还没有摆平啊?” “谁说的?”钱国舅不肯承认,想想就觉得懊恼,自从那一晚之后,这个小丫头不是避开他,就是不肯见他。要不是他那个贵妃妹妹一再告诫他,这个丫头作用极大,不可轻举妄动。要不然的话,以他钱国舅一贯的性子,哪里会忍到今天,早就派人把这个丫头抢回钱府去了。天天折磨她,看她还敢不敢对他这个堂堂的国舅爷无礼。 钱国舅搔搔脑袋,想来也奇怪。那天晚上他虽然虽得极醉,没有好好地看看她。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这个丫头热情如火,极尽缠绵。怎么一转眼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是奇怪! 那一夜,他享尽了鱼水之欢,兴奋之余,他当即把传家玉佩给了那个丫头,并应允,待事成之后,一定会娶她过门,给她一个国舅爷夫人的名份。 这个细节他记得相当清楚,而且,这个丫头还是笑着答应了的。怎么这仅仅几一的功夫,就变了?所以说,这女人的心哪,就如海底针一般,说变就变。 见平远作高深莫测地看着他,钱国舅不觉有些尴尬,忙掩饰道:“哎哟,这个嘛,这女人的心就是如此,害羞着呢,嘿嘿,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本侯倒真的希望国舅爷能牢牢地控制住那个丫头,也不枉我的旭儿死得不明不白……”平远侯冷声道。 “那个……”钱国舅忙摆手道,“杀掉赵三公子,那个丫头哪能有那样的本事?我看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这样好了,我抽空问一下那个丫头,如果真的是她害了赵三公子的话,本国舅爷一定会为侯爷讨回公道的。侯爷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平远侯冷哼一声,知道这个钱国舅背后有钱贵妃撑腰,而且此番看来,对于那个丫头,钱国舅倒是维护得紧。这上丫头长得漂亮,钱国舅就是一好色之徒,岂有不动心的道理?看来自己如果要想动那个丫头,为自己枉死的亲生儿子讨回公道的话,唯有另想法子了。 想到这,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钱国舅一眼,甩甩袖子大步走了。 “哎,这就走了?”钱国舅在背后莫名其妙-,“不送了啊。”摇摇头,“呸”了一声:“什么,一个失势的侯爷罢了,如想翻身还得靠我们钱家呢,不过死了一个宫女生下来的私生子罢了,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说完,摇头晃脑地走了。 冬梅与冬蕊双双取出手帕替自家小姐把受伤的手臂包扎起来,不一会儿,汩汩而出的鲜血把手帕也染红了。她们二人束手无措,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但是傅清玉根本不听她们的劝,执意要走回司药房去。 抄小路过去,一路上担心受怕,晌午时分路上也不见几个人,终于挨到了司药房,冬梅与冬蕊刚吁了口气,就听到傅清玉虚弱道:“你们两个,扶我一下。 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小姐抓住门边的手无力地顺着门框缓缓滑下。二人大惊失色,扶起自家小姐,却已看到傅清玉已经晕了 “失血过多导致的晕厥。”太医院里德高望重的老院长急匆匆赶了过来,给傅清玉把完脉后紧紧蹙起眉头,“现在最主要的是忧思过度,已经伤及腑脏,须得慢慢调理才行。” 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看定冬梅与冬蕊:“怎么回事?怎么弄了这么深的伤口?”他指的是傅清玉手臂上的伤。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她们哪敢说,这是自家小姐先发制人,先朝赵二公子施放了暗器,然后赵二公子自卫,才伤了自家小姐的。 这样的话说出来,她们纵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向三公子的亲生儿子,当朝太后的亲外孙,皇上的亲外甥下此黑手,她们,还有把傅府的所有人拉上,都不够陪葬的。 最后还是冬蕊反应较快,马上说道:“老院长,是这样的,我们抄近路走回来,刚好有一个斜坡,傅司药一个不小心,就跌到灌木丛,被刺伤了……” 冬梅也忙道:“是啊,是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老院长暗道:“这两个宫女,当老夫是瞎子呀。老夫虽然是老了些,但手脚还利索,刀伤什么的,老夫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方才那位也是,明明双掌血肉模糊,一看就是撞伤的,却偏偏说没事,真是奇怪至极!” 643不能倒下 老院长开了药方悦道:“傅司药是气血攻心,兼之一直以思过度,损及脏腑,这才导致了昏厥。.老夫开了一些宁神散郁兼之调理补养的药材,你们两个须得小心伺候。” 冬梅冬蕊二人赶忙应了下来。 老院长再想了想,摇摇头:“至于那些治伤药,老夫就不开了。关于这方面,傅司药比老夫懂得更多,呵呵,老夫就不班门弄斧了。” 冬蕊冬梅二人愕然地看着老院长:“可是我们司药现在还未醒过来……” 老院长笑道:“放心吧,老夫已经给傅司药下了针,半个时辰之后,自会转醒。老夫还要去照看另一位,就不多停留了。” 说完,真的拿了药箱子走了出去。 冬梅与冬蕊对望了一眼:这位老院长口中所说的另一位,究竟是谁呢? 半个时辰之后,傅清玉悠悠转醒。让冬梅把她扶起来,靠在床上的背靠之上,双目迷离地望着窗棂,望着窗外的暮色一点一点地晕染了天边的彩霞,不吃,不喝,不说,也不笑。 冬梅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背过身去擦眼泪。冬蕊见劝不了,不由嘟噜道:“小姐真的为了一个赵二公子,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吗?小姐不是常说,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的吗?现在这个时候应该不算到了最后吧?况且,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也不仅仅只有赵二公子一个,小姐难道就为了那个赵二公子,放弃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了吗?就算没有了赵二公子,你还有我们,还有一直疼爱你的傅二公子啊!” “冬蕊,你不要瞎说。”冬梅吓了一大跳,忙去捂冬蕊的嘴,“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给小姐添乱了。” 正在这个时候,傅清玉忽然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冬 冬蕊感到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忙道:“小姐,你可不要……不要看着我,我,我刚才纯粹是胡说来着……” “你说得对。”傅清玉慢慢说着,眼底一片清亮,“我原以为没了子宣,这个世界将不再是我的世界,可是我忘了,我还有你们啊,又怎么算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呢?” “小姐!”冬梅哽咽地叫道。她知道赵二公子在自家小姐心中的地位如此深厚,如今却要生生把他忘却,这叫人情何以堪! “我没事。”傅清玉慢慢从床上起来。 “小姐,你的身子还虚着呢,还是不要动的好。太医也说了,要好好的休养。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尽管吩咐,奴婢尽力照办就是了。”冬梅与冬蕊赶忙去阻拦。 傅清玉摇摇头·目光凝聚,看看自己手臂上的伤:“我已经睡得够久的了,不起来活动一下的话,身子骨都要僵了。还有,这个伤我也要照顾周全啊。至少要敷一些药,难不成就任其这样下去?” 冬梅二人这才记起老太医根本就没有给自家小姐的伤口上药呢,忙道:“小姐,你别动,我们把药拿过来就好了。” 傅清玉笑笑,于是不再动,指着靠里的一面墙上的橱柜说道:“药就在第二个格子里。” 冬梅依言,到了橱柜那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淡蓝色的瓶子。来到傅清玉面前打开。顿时,一股清幽冷冽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雪肤膏,她的恩师薛红英秘制,十年得一瓶。 “我不能倒下,对不对?”傅清玉轻轻说道,唇边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意,“所以,只好轻贱这样的神药了。” “小姐,你可不能这样轻贱自己。”冬蕊似乎也要哭了,“你要记住,你还有我们呢。” “是啊,我还有你们,真好。”傅清玉轻轻叹息,声音微不可闻。药粉倒在伤口处的刺激,令她不由自主蹙起细细的柳眉,看向那些淡黄色粉末的目光,虽惋惜,却坚定,“本来我还打算将这瓶药好好的封存,当是对恩师最好的怀念。但是,现在我想通了,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的恩师,那个对我恩重如山的恩师,又如何能够安心呢?她还等着我替她报仇呢,她还等着看一百年的太平盛世……” “小姐……”冬梅与冬蕊齐齐站在床边,望着自家小姐说不出话来。 小姐的话里虽然透着无限哀伤,却更透出一股坚定,令她们稍稍放下了心。她们的小姐,永远都不会倒下的。 淳阳公主的碧波宫里,如今也是一片混乱。 赵子宣坐于厅中的一侧,紧紧地拧着眉头,似泰山压顶,有着化不开的愁绪。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鲜血正不断地从手掌的边缘溢出,一滴滴如红豆般坠落于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鲜色鲜艳夺目,却让人触目惊心。 而一旁,青箩公主急得团团转。好几次,她拿着干净的毛巾,想给赵子宣擦拭一下伤口,都被他固执地避开了。 青箩公主有些绝望地看着淳阳:“怎么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淳阳公主看着呆若木鸡般,对周围事物不闻不问的赵子宣,再看看那仍在淌血的伤口,问道:“这伤口,怎么弄的,怎么伤在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青箩看着赵子宣,又气又心疼地摇头,“我刚才在屋子里,忽然听到外面的小花园里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下来了。我忙出去察看,就看到子宣哥哥又一拳击在水池边上的假山上,整座假山全太碎了,倒了下来……” 谁都知道皇宫里的任何东西都是最好的连假山也不例外,用质地最坚硬的太湖石镶嵌而成,上面栽上些奇花异草。这样的一双肉拳招呼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手掌不破坏才怪呢。 “他就是这样把整府假山给打下来的?”淳阳震惊不已。做出如此举动,心中该是多么的悲愤难耐! 淳阳万分疑惑地看向赵子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让一个如此神采飞扬的人落魄到这样的地步! 青箩又俯下身子去求赵子宣:“子宣哥哥,你就听我一次吧。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好不好?” 赵子宣看也不看青箩,兀自低垂了头,不说话。 “你就这个样子回去吗?”淳阳虽然比赵子宣小几岁,但她是三公主的妹妹,辈份又高出赵子宣许多,算起来也是赵子宣的小姨。 所以,赵子宣再如何的失魂落魄,也知道长幼有序的规矩不可废,当下微微抬头,答道:“小姨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你还说没事?”淳阳不由提高了语音,“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才一天的功夫,就落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这副样子要是被我三姐姐看到的话,那不知道该有多担心了。” “我没事的。”赵子宣机械地再重复道。 “怎能说没事?”淳阳气了,“你看看你,血都快流干了,你还说没事?我千辛万苦,想尽办法把你救出来,还差点搭上你未来姨丈的性命,你现在居然这副样子,你对得住我吗?” 赵子宣低下头,脸上现出隐约愧疚的神色来:“小姨,你可以不管我的。” “好,你不听我的,是不是?”淳阳被他堵得无话可说,“那好,我让人去请忠靖侯来,看看你爹来了,你还能这样嚣张不成?” 转头叫道:“紫叶,去把忠靖侯爷请入宫来。” 赵子宣猛然抬头,脸上的惊惶一闪而过。对于他的那个严厉得近乎苛刻的爹爹,他还是惧怕的。他抬着看着淳阳,语气带着迟疑:“小姨……” “青樱,紫叶,把太医方才开的金创药拿过来,给赵将军上药。”淳阳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但眼里却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看来把忠靖侯搬出来还是挺管用的。她还知道,自赵世子走了以后,她的这个外甥成熟了许多,断不会再惹双亲生气伤怀的。 两名宫女不敢怠慢,马上拿起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疗伤药给赵子宣包扎起来。赵子宣没有再反抗,任其摆弄。淳阳与青箩这才轻轻地吁了口气。 “青箩,你先回去吧。”淳阳转向西凉公主,“赵将军可能遇到些麻烦,你先回去,我会好好劝解他的。” 青箩想了想,自己一个外籍公主,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唯有添乱的份,还是等她的子宣的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吧。 她点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仍然空洞茫然地望着前方的赵子宣,带着手下的丫头婆子走了。 “清玉的事情,你知道了?”淳阳不愧是最了解赵子宣的人之一,一语中的。 赵子宣别过头去,落寞的目光透开半开的窗子落在不知名的远处,眼里有着破碎的伤痛。 “小姨,你别提她。” 淳阳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但是我却不得不再提到她。知道你此次被围是如何这么容易就突围而出,知道这一次的救兵何以来得如此及时吗?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清玉的功劳。 赵子宣讶然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不可置的神色:“这怎么可能?救我们赵家军突围的人,不是莫家的大公子吗?” 644我会一直等你 各位亲,要多多支持哈 淳阳神色凝重,摇摇头道:“不是,如果不是清玉参透皇上及太后话里的意思,然后我才让你未来的准姨丈去偷盗兵符,前去救你们。不然的话,等到平远侯率领的大军到达的时候,恐怕你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她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赵子宣一眼:“有些事情,清玉或许是身不由己,但是,宫里面永远是危机四伏,一方面钱贵妃不断地试探她,另一方面她千方百计要维护你的周全,还有保全你们赵家。她为何选择屈从,想必你心里面更清楚。” 她定定看着赵子宣:“所以,抛开你看到的与听到的,你要用心去揣摸,才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两个宫女的一双巧手不一会的功夫就把他撞击得血肉模糊的双掌弄好。他垂下头去,看着自己覆了白色纱布的双掌发呆。 抛开相信你看到的与听到的,你要用心去揣摸,才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他“豁”地站起身来,眉目舒开,双目炯炯地看着淳阳,眼里又回复了往日的神采,不同的是,多了一份坚定。他说:“多谢小姨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大步走了出来,暮色中渲染了他俊朗的身姿,他在夕阳下的身姿愈发高大起来…… 淳阳叹了口气,轻声道:“清玉,我能够帮到你的,就这些了。以后就看你们的命数了。” 转身,眉宇间浮起温柔祥和的神色:“紫叶,给莫大公子的药熬好了没?” “快了,一会就好,不会耽误公主的正事的。”紫叶嘻嘻笑道。 天色渐暗,天边最后一道霞光也被黑幕般的天色遮掩。 晚膳后的尚宫局特别安静,忙了一天,各个局里的人开始闲在自己的屋子里聊天,然后准备就寝。 僻静的司药房也不例外。 冬蕊正准备把院子里的门关上的时候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力袭来,门板被人大力推开。而她,也被这股冲力撞得倒退几步,方才站稳。 “什么人……”冬蕊怒不可遏,居然有人敢在司药房捣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抬头,却愣住:“赵二公子?” 赵子宣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你们司药呢?” “在厅里……”冬蕊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就感到身边有风起的声音,赵二公子已经大步朝正厅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傅清玉正坐在厅里发呆忽觉面前人影一晃,接着自己的右手被人大力地拉住,身子顺着惯性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她吃了一惊,待看清来人之后,更是惊讶:“子宣……” “走,跟我走。”赵子宣不由分说,一把拉起她,出了正厅,出了院子来到花园一侧的甬道旁。 看着赵子宣竟然如此强硬地拉着自家小姐走了,冬蕊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继而忽地笑了。这个赵二公子不仅人长得好动作竟然如此帅气,那样洒脱的动作,那样霸道且英气逼人,她喜欢。 “冬蕊,你在笑什么呢?”冬梅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方才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响动来着……哦对了,小姐呢?”说着就要出来。 冬蕊忙赶过去把她推回房里去:“你好好歇着罢,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了,啊,好好歇着去。” 林间甬道上,傅清玉瞪着面前这个把她挟持了的人想要甩开他的手,无奈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甩开他的束缚。 “你放手。”傅清玉无可奈何道。这位大少爷,又在发什么疯? “我不放手,我永远都不会放手。”赵子宣语气坚定,似赌气,却又不像。 “赵公子,这里可是内宫,是尚宫局,不是你忠靖侯府。”傅清玉有些生气。这个赵子宣,竟然闹到内廷来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个胆。 “正因为这里是内宫,正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够找到你,正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不会避开我,所以,我就是冲着这里来的。”赵子宣紧紧地盯着她,不亢不卑道,手里的力道一点也没有放松。 “随你的便,但是太晚了,我要回去了。”傅清玉放弃挣扎,她看看四周。四周很静,只听到风刮过树枝的声音,“沙沙”地响着,还夹着些许冷冽的寒意,有冬天的味道。 这是林中的一条甬道,用枝条搭建,一壁是山,另一边则是茂盛的树林。脚下用木板钉成,为了方便进入树林而开辟的一条简易的道路。冬天快到了,树叶拼命的落叶飘落下来的黄叶层层叠叠,铺在甬道上,如一层薄薄的锦被獭,有些柔软、舒适的感觉。 又一阵风袭来,傅清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赵子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松了她的手,解下身上的深黑色貂皮斗蓬,披到她的身上。 他的动作轻柔,在触及她的左臂,触碰到那因缠了纱布而微微凸起的伤处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猛然一滞,目光里裹着隐忍的痛楚,他柔声道:“对不起。” 傅清玉只觉胸口一热,差点就要沦陷在他无边无际的温柔里。她挣扎着倒退一步,看着他,缓慢道:“子宣,你…….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已经……我已经是钱国舅……” “我不在乎,”赵子宣眉头紧紧拧着,眼里只有她,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她:“我真的不在乎,那一切都是意外。如果我在你的身边的话,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清玉,对不起。” 听出他语气里深深的自责,傅清玉惊讶地抬起头来:“子宣…….” “什么都不要说。”他有力的臂弯圈住她,把她紧紧箍在怀中,他把她的脑袋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让她感受到自己这个地方蓬勃有力的心跳,“一切都会过去的,清玉,相信我。”他低下头,深深嗅着她的发香,“清玉,我要这一刻,直至永远。” 子宣,会的,会有这一刻的。 傅清玉差点就说出来了。她猝然推开他,不,不能说,事情都进行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了,稍稍有一个闪失,哪怕是一个极其轻微的闪失,都会全盘皆输。 而且,她对于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把握,又何德何能,可以给对方承诺,难对方幸福的期冀呢?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赵子宣愕然地望着她,怀中的突然空缺使他清醒地跌入现实的残酷之中。他的眼眸里有受伤的神色,他忧郁地望着她:“为什么,为什么?” 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深秋的风很冷,吸进去,哽在胸口钝钝的痛。她咬咬嘴唇,隐去眼角隐约的泪光,换上一副清冷的容颜,她说:“没有为什么。” 这是一句打击他满怀希望的话,傅清玉忽然觉得自己相当残忍,就这样直直折断了别人的期冀。 赵子宣拧着剑眉望着她,甬道口处那盏“气死风”的白晃晃的灯笼投下惨白的光,而他的脸上,也是一片的惨白。 沉默,一切都静了下来,仿佛连这黑夜里的风也停止了。 忽然,他笑了,那张凝重的脸因嘴角的微微上扬,如化开的冰雪,瞬时生动起来。 他说:“清玉,你是因为我是忠靖侯府的独子,你是因为怕伤害到我,才把我推开的吗?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个世上,我赵子宣只爱傅清玉一个人,我的眼中只有你,我的终身大事,只有你可以替我完成。所以清玉……” 他上前一步,静静地望着她,眼神无比地笃定与坚决:“我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虽然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杀了我的三弟,但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不相信我所听到的,还有你所说出的话,因为,我的心一直一直都在坚定地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人。”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他,泪水迅速地冲入眼眶,她摇摇头,她说:“子宣……”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替她拭去脸颊上滚烫的泪珠。夜色中传来他轻轻的叹息,他说:“清玉,你想做的事情,你尽管去做,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问你原因。但是,我会等你,一直一直等你,等你回到我身边。皇上说最近边塞不宁,须派驻一个大将军镇守边关。清玉,我就在边塞等你,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希望那一天,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说完,他转身,大步朝甬道的另一头走去。他的步履坚定,踩在厚厚的落叶层上“沙沙”地响着。但他的心里唱着歌,脚步轻快无比。他这算是给了她承诺了吗?一生一世的承诺,大风吹不散,大雨冲不走,他的这一生,算是栽到那个丫头的手里面了。但是这样的认栽,他喜欢。 他无比坚定地相信,那个丫头一定会来的,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这深秋凉得透骨的寒风,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向暗夜里光秃秃的树梢。是啊,冬天快到了,但是,既然冬天快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645无可相劝 傅清玉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任冷风把自己吹得凉透,但面,却是暖乎乎,如热浪般汹涌澎湃,波澜不息。 那个家伙,他到底知不知道,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任的?! 但心里面,却是温暖异常,仿佛这个寒夜也不再那么寒冷,仿佛一路上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着夜路,身边终于有了加油鼓励的人;仿佛漫天洪水中,却又绝境逢生地出现一条小舟;仿佛连年干旱中,甘雨从天而降,那是一种幸福的愉跃,萌生希望。 子宣,我不敢奢望你等我太久,但是,至少有你等我,我会更坚定地走下去。 傅清玉裹紧身上仍然留有他的体温的斗蓬,脸上现出一抹幸福的笑意。 转身,朝着一旁的司房走了进去。 看着小姐裹着赵二公子的斗蓬,脚步轻快地走了回来,冬蕊冬梅终于把探到门外的脑袋缩了回去。 她们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与赵二公子之间谈了什么,但从小姐雨过天晴的神情可以看出,事情明显有了转机。 翌日,前朝果然传来消息,赵子宣请调边塞,去那个苦寒之地镇守。一时之间,宫内宫外全部轰动了。 三公主的反应最大,她一方面极力劝阻皇上下达圣意,一方面苦口婆心地拉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劝道:“儿啊,你要知道这塞北不比咱们京城,有什么有什么。那里可是遍地黄沙,一眼看不到边,条件极其艰苦,你吃得了这样的苦吗?傻孩子,你要去当什么大将军,要去镇守的话,全天下哪个地方都成啊,干嘛非得去那个寸草不长的地方啊?” 赵子宣扶着自己的母亲坐下,眉宇间没有一丝犹豫与徘徊:“娘我能行的。征西的时候,被困住的时候,我就知道行军的苦了,我能捱得过去的。” “那可不同。”三公主不同意道:“你那个时候不过被困了十多天而已,而且有朝廷作后援,你们只要能送得出信来,那朝廷自然会派大军去解围。但是塞北不同,那里天气变化无穷,说热就热,说冷就冷的。再加上常年干旱水源极少,听说当地的人都以野菜充饥,朝廷的粮晌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送到,要是遇上沙尘暴的话,那朝廷送过去的水,还有粮草到不了的话,那可就…···” 三公主忧心忡忡地望着宝贝儿子细致的肤色,自己的儿子随自己肤色紧致如京城那些闺中小姐,俊美的容颜把自己的优良基因继承得分毫不差。想到自己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直看着他长着一个俊美的少年,这些年来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身边即使西征也不过是两个月的光景。而如今,这个已长大成人的少年郎却要离开自己的身边,离开自己的保佑,独自去迎接人生的风雨洗礼了,做母亲的,自然舍不得。 “娘,你不用担心,我应付得过来的。”赵子宣微微一笑。可以想见的困难,他都已经想到了,不能想见的他都已经统统在心中做好了准备。 人生有什么?转眼即逝,他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他要找一个地方,静静地等他的姑娘,等他心仪的姑娘前来找他。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你就这样急着要走?”三公主见劝解无效,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赵子宣慢慢跪了下来,眼中蕴了热泪他把头微略上扬,不让泪水落下来。 其实,留在京城未尝不可。但是,关心则乱,他怕因自己的关心,反而乱了傅清玉的心智。既然信得过她,即然选择了信任,那么,天涯海角也不过咫尺而已,如果信任不了,咫尺又如何,还是天涯的距离。 他选择放开她,并不代表放手。放开她,让她有更多的空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不愿意他插手,不管她是出于对他的保护还是其他,他会尊重她的意思,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她。如果她真的遇到了危险,他会奋不顾身冲过来,全心全力维护她的周全,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边塞,是最好的距离,如果她还记得承诺的话,办完了所有的事情,她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一定会的,他相信。 “娘,我是你的儿子,也是爹的儿子,做为将门之后怎能贪图享乐呢?”赵子宣吸吸鼻子,努力迸出一个笑容,“大哥说过,从今往后,忠靖侯府全靠我了。他说,希望我能够做一个有担当、有出息的人,能够为忠靖侯府带来荣耀,而不是碌碌无为的过一生。娘,我不要做一事无成的人,我不要在你与爹的面上抹黑。” “你这个孩子!”三公主把儿子扶起来,抚摸着儿子宽阔的背部,心中感慨万千。儿子长大了,翅膀也长硬了,要飞了。正所谓儿大不由娘啊。 儿子大了,自然要成就一番事业。家里的空间已经不适合他了。他要到更广阔的天空里高飞,越飞高。 “宣儿说得对,好男儿志在四方,又怎能屈就在家里,贪图安逸,一世无成呢?”外面传来了忠靖侯爷爽朗的声音。随着话音一落,身形魁梧的忠靖侯爷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忠靖侯爷虽然已过半老,但鬓未白,容颜未衰,精神矍铄,看上去倒像是四十岁上下的样子。 “好儿子!果然有你爹当年的志气!”忠靖侯爷用力在儿子的肩上重重一拍。赵子宣笑了笑,领悟到了父亲沉甸甸的赞许。 “去吧,你要去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只要能够报效朝廷,爹爹绝对没有意见······”忠靖侯爷呵呵笑道,转头,却看到妻子一脸怒容地盯着自己。 “咳,当然,这边塞是远了些……”忠靖侯爷在爱妻的瞪视下不得不改口道,“不过嘛,你这小子每年可一定要记住回来一次,看看你母亲,不然的话,你母亲可要得想你想出病来了。” “爹爹,我记住了。”赵子宣响亮地道。见自己的父亲答应了,甚是高兴,转头朝着自己的母亲笑道,“娘,你就别担心了,这样成不?过两年我给你带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回来,让您老解闷玩玩,你看……” 三公主终于被自己古灵精怪的儿子逗笑了,不由伸手拍了一下儿子:“你这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话也没个正经的!什么给我解闷玩玩,你当我未来的宝贝孙子是玩偶啊?” 心中却辛酸,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性子跟当年的自己一个样,认准的事情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给自己添一个大胖孙子,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他的儿子,忘得了那个傅司药吗? 三公主自己不敢说,这一次儿子的决然离去,与宫里的那位傅司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赵子宣笑:“那我去准备了。”说罢转身,潇洒步出门外。 此刻,三公主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真的是长大了,脸上不再有往昔那种幼稚,与玩世不恭的神色,取代的是稳重的笑容,举手投足之中蕴含了成熟男子的气韵。 这样的男子无疑是最吸引人的,三公主看得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有些发呆。 “怎么,看自己的儿子看得发呆?”忠靖侯爷斜睨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忍不住取笑。却在下一秒尝到了酸酸楚楚的味道。是啊,昔日环绕于膝下,顾盼生欢的孩子,如今壮长成了明艳的小伙子,风采一如当年的自己。 是高兴?还是心酸?连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感受了。 “我就想多看看他,多看看他几眼嘛。”三公主低头拭泪,“这入冬的天气,边塞天寒地冻的,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出去闯闯也好,年轻人毕竟年轻气盛了些,出去闯闯的话,也好磨锐气,想想清楚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忠靖侯爷低声叹了口气,拥紧了爱妻。 三公主愕然抬头:“宫里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指的是自己的儿子在宫里无端端伤了手掌的事情。 忠靖侯爷宽容地点点头,拥住妻子朝暖阁走去:“好了,孩子长大了,也该到了要飞的时候。你总不能一辈子把他拴在身边吧。只不过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心头总是放不下的······” 目光相对,辛酸与欣慰相互交错,二人再不说话,慢慢地朝屋子里走去。 “赵公子真的要去边塞呀?”听到这则惊人的消息之后,冬蕊就一直在不相信地重复着这句话,回廊里悬挂着的一只学舌鹦鹉倒沉默了许多,好像冬蕊变成了鹦鹉似的。 “冬蕊,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可不可换另一句呀?”冬梅不甚其烦,终于忍不住出声。 “冬梅,你说赵公子这回是来真格的?”冬蕊终于换了另一句话,不过这句话也说了不下八百遍了。 “不知道。”冬梅没好气地应道,然后朝她使个眼色,“你少说几句,没看到小姐正会在那……” 傅清玉正坐于院子边上,摆了案台,正在对着一株梅花作画,初冬时候,园子里居然有一两株梅花早早便结了花苞,开起花来。她觉得甚是新奇,便让人移了桌子过来,要把这一奇特的景象画下。 乍一听到赵子宣要去镇守边塞的消息时,傅清玉的手微微一颤,浓浓的墨汁便直直坠了下来,落在素白的纸上。她若无其事加重笔墨,画成一截传神的枯枝,眼睛却愈发明亮起来。 赵子宣,这就是你的承诺吗?那好,就让我们记住彼此的承诺,哪怕穷其一生,白首不相负。 646画中人 入冬后的京城特别的冷,北风刮得人的脸生疼,就连从井打上来的水也仿佛带了寒气,刺得人的手指像针扎一般的感觉。那些洗衣房的宫女的可怜状就不用说了,好一些的,管事的还能烧一些热水,让那些最低等的宫女们在洗衣之余暖暖手。如果碰上一些苛刻的,那就别奢望了。 宫里一些娇弱一些的妃子们,就已经开始吵着要尚宫局送去银炭了,这其中就包括丽妃。崔尚宫一边分派银炭,一边低声嘀咕:“这才刚入冬的,就使了个丫头过来要银炭,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皇后与钱贵妃还没有差人来呢。她倒好,抢在前头来要炭了。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怀着的龙种的份上,要炭?炭末都没有” 话虽这样说,但是苛扣是一点也不敢的,老老实实地称足了分量,给那名宫女拿回去。 而丽妃娘娘,似乎越发的娇贵起来。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明显地隆了起来,她每天就腆着个肚子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在皇上的陪同下,沿着御花园慢慢地走着,羡煞了多少后妃。 当某一天,傅清玉在路上看到她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悲伤。 丽妃安静地笑着:“傅司药,你这是从太后那里送药膳汤回来吗?来,帮本妃诊诊脉,本妃这两天觉得有些烦躁,晚上也睡不着····”说着朝傅清玉仲出手来。 由于傅清玉曾经给丽妃治过病,所以,对于傅清玉,丽妃就比别人格外亲近一些。 傅清玉依言走过去,扶丽妃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早有丽妃身边的宫女拿出软垫来,垫在石凳上,这才让丽妃坐下。 傅清玉仲出两只手指,轻轻地搭在丽妃的左手手腕上,半晌没有言语。 “我的孩子,没什么问题吧吗?”丽妃淡淡地笑着,眉宇之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 傅清玉颇具同情地看着丽妃,摇摇头违心地说:“没什么大碍,孩子很好,脉像看来很好。” “傅司药,多谢你。”丽妃恬静地笑着,“谢谢你,又让我有了一次做母亲的机会,本妃知足了。”说罢起身带着自己的宫女施旌然走了。 傅清玉呆坐在石凳上半晌,直至石凳上的寒意渗透肌肤,这才站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司药房。 年底的武举,因少了赵二公子、赵三公子,还有傅二公子的参与,变得索然无味草草收场。决出的武状元颇有武夫的味道,皇上似乎也不大高兴,兴趣不大封了个武官,归入兵部听用。 冬风又过,吹皱一池清水。 此刻的塞北,应该如同冰窑般天寒 地冻吧,也不知道子宣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会不会生病?会不会因粮食送不过去而捱饿? 事实是,这个季节的塞北,粮食已经运送不过去了,最近的一批大米,因为天寒地冻车辆无法行驶,已经阻滞在半道上很久了。起来,似乎没有见过这样如雨的花瓣,兴奋得转起圈圈来。的裙幅,扬逸的飘带,还有漫天雨花,竟成一副绝美的佳景,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皇上似乎也被这种逼人的青春气息感染,低声道:“高怀安,拿笔墨来,朕要把这幅梅花美人图画下来” “皇上”高怀安嘀咕一声,似乎有些犹豫,还朝着亭子的另一侧看了一眼。这个亭子筑于一个小小的山坡之上,有一条青灰大理石铺就的石阶。石阶下连延着一条小径,小径的尽头,立着钱贵妃派过来催促皇上过去用早膳的宫女紫荆。 皇上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盯了高怀安一眼,脸色沉了一下:“怎么,朕的话你也不听了?” 高怀安吓得脸色瞬时变一颗心扑腾直跳。这样阴沉的神色,可是这位年轻的君王天威震怒的先兆。 赵怀安忙道:“皇上请稍候,奴才这就差人拿笔墨过来。”说完弯着腰急步退了出去。由于走得匆忙,退到石阶的时候,一脚踩歪,差点栽了下去。 他手脚并用,手忙脚乱地扶住石阶边缘的栏杆,见年轻的君王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好笑的神色,只一瞬间,便转过去继续看那边的小桥流水美人图了。 赵怀安定定心神,偷偷看了年轻君王一眼,躬着腰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一直退到石阶下,脚踩着小径的地面,这才直起身来,快速朝着小径的那一头疾步行去。 “小安子,皇上怎么还没来?”在小径尽头处的紫荆等得焦急,终于看到赵怀安奔过来的身影。待他站定后,朝他身旁四周搜索了一下,奇怪地问道,“皇上呢?皇上怎么没有来?” 赵怀安抬手抹了一下额角的冷汗。紫荆奇怪地望着他。这么个大冷的天,这个小太监居然还跑出汗来,真是怪事 赵怀安苦笑,皇上那边是绝对得罪不起的,但是钱贵妃这一边,也是不能得罪的主啊。 他搔搔脑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紫荆姐姐,你先回去回了贵妃娘娘,就说······就说皇上有些事情走不开,过会······过会可能会过去 “皇上走不开吗?”紫荆有些愕然,这大清早的,皇上能有什么事情?那些前朝的忠臣也得等皇上吃了早膳才商议国事啊。况且,这商议国事的地方,也不能选在后宫嫔妃出入的后花园啊。 紫荆心中怪异之极,但赵怀安的神色,是决意不说的了。于是她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回过娘娘了。” 赵怀安如获大赦般,脸上的神色顿时轻松起来,长长吐了口气:“紫荆姐姐,你跟娘娘好好解释,皇上的确一时走不开······” 看到赵怀安讨好的笑容,紫荆更加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古怪,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好了,我知道怎么回娘娘。”说完,转身走了。 赵怀安在后面低声叫道:“多谢紫荆姐姐了,改天我请姐姐喝茶。”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哎哟”一声急急忙忙地朝着另一头奔去了。 紫荆只走了约三十米的距离,马上转过身来,赵怀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暗自得意地笑了笑,朝着原路返回,悄悄的从另一条小路来到了凉亭的另一侧。 借着一旁树丛的掩护,她看到了亭子上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着明黄衣衫的人,不用说也就是皇上了。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皇上。小安子说了,皇上有事走不开,可是,她现在所看到的,皇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啊,身边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紫荆自幼便跟在钱贵妃身边,又跟随钱贵妃入宫多年,早就养成了敏感的个性。例如晚上皇上平日里会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会喜欢什么妆容的女人······还有,晚上皇上宿在哪个宫里······. 所以说,后宫妃子的身边,必然有这样一二两个心腹充作军师,为这些妃子们出谋划策。在美人云集,千姿百态,个个妖娆的后宫里,即使妃子本身并没有太聪明,但她的父母也会为她打算好每一步,挑选一两个机警聪慧的丫头留在她的身边,以备及时提点。 紫荆就是钱太师精心挑选出来的人。 过了不一会的功夫,小径上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赵怀安带着几个太监,飞奔而来,那些太监的手里,均捧着笔墨纸砚,疾步朝凉亭冲去。但赵怀安似乎仍然嫌那些太监们手脚太慢,一迭声地催促:“你们这些死人啊,怎么跑得这么慢?要误了正事的话,我拿你们是问。” 647恶疾 一听到高怀安的恐吓言语,那些太监跑得更快了,不愧是里训练出来的,即使在奔跑中,那些太监们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似乎怕惊扰了皇上似的。从这一方面可以看出,宫里的太监虽然出身低微,但由于历代的传承,脚底下还是有一些功夫的。 那几个太监把笔墨纸砚捧到皇上身边的石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好,才躬着腰退下去。 高怀安趋步弯腰到皇上面前,低声道:“皇上,笔墨准备好了。” 皇上“唔”了一声,似乎十分欣慰,但身形并未动,但透过语气可以听出此刻皇上的心情很好。高怀安顺着皇上偷偷朝着那座小桥瞄了一眼,幸好,谢天谢地,那名女子还在。不过,此刻那名女子似乎停了下来,倚在栏杆上,望着桥下流水中阵阵顺水流去的花瓣发呆。那副神情,安静中透着忧伤,最是扣人心弦的。 皇上低声赞道:“小安子,你果然没有来迟,恰是时候!”说罢转身,似一阵风刮过高怀安的身边,瞬时来到了石桌边上,手一扬,一杆沾满墨汁的毛笔已握在手里。他凝神朝下面不远处的那座小桥再看一眼,沉吟着。 一滴墨汁承受不住下坠的力量,直直坠落在白色的宣纸上。 高怀安吓了一跳,看着那幅净白的宣纸上沾染了一滩小小的墨迹,眼里露出可惜的神色。正要上前提醒的时候,就看到皇上凤目一凝′大笔一挥,东勾西勒,洋洋洒洒,倾刻间一个绝色女子独倚栏杆的美妙-身姿便栩栩如生地跃然于纸上。 高怀安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一幅小桥流水佳人图啊。”抬眼望着皇上,眼中充满了钦佩之色。 皇上也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新作,给自己的杰作润润色之后,把笔一掷,忽然叹道:“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高怀安吓了一大跳,忙朝四周看了看。幸好,四周除了皇上身边除了保护皇上的太监之后,没有其他的外人。要不然的话,这些话传到后宫那些妃子,尤其是钱贵妃的耳朵里的话,那可就又要一场明争暗夺了。 此刻,隐藏在亭子一侧树丛中的紫荆,听到皇上发出的那声“得此佳人,夫复何求”的感叹之后,也吓了一大跳。 作为帮钱贵妃收集各路消息的情报人员,她明显地感到了威胁的迫近。. 这种语语,即使皇上面对自家贵妃娘娘,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 佳人?谁是佳人,难道是……是桥桥上立着的那个人吗? 她拨开眼前遮蔽了视线的树叶,目光锁定了桥上的那名女子,这个时候,那名女子好像觉得出来逗留的时间太久,从栏杆边上直起身来,转过身来,弯下腰去提放在身边的一只竹篮子,然后迈步走下石桥,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不禁觉得有些懊悔,想走近几步看个究竟,但又不敢挪动步子。这个地方已经离皇上很近了,如果再靠前一些的话,非把自己给暴露不可。到时候,皇上要是问起自己躲在一边干什么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是来刺探皇上的**的吗?那不如直接死掉算了。 她的脑子里胡思乱想,但是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名女子的背影不放。 她忽然觉得那名女子的背影十分的熟悉,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这可急煞了她。她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一眼瞥见从另一条道上,转出一名宫女来,似乎叫了那名女子一声,然后接过那名女子的竹篮子,跟着那名女子的后面走了。她一时间恍然大悟:她认识那个宫女,是新入司药房不久的冬梅。那么那名绝色女子,不是司药房的傅司药,还能有谁?! 这样的新发现,使紫荆愣了好一会。她记得,自家娘娘很看好这位傅司药,还一心一意要把她招揽过来做弟媳。但从目前的形势看来,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回去告诉娘娘再说吧。紫荆打定主意,转身走了回去。 “娘娘,奴婢今天去请皇上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情形就是这样。”紫荆说完之后看向钱贵妃。后者端着茶盏,脸上一片漠然,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娘娘?”紫荆又叫了一声,她不相信一向妨嫉心极重的钱贵妃会一丁点反应都没有。记得以前钱贵妃刚才宫的时候,皇上天天到钱贵妃的宫里来,冷落了其他的妃子。后来太后出手干涉,这才平息了后宫的怨言。但是钱贵妃在皇上面前还是小小的闹了好一阵子的脾气,让皇上哄劝了半个月有余方才消停下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个长得一副狐猸子模样的贱人,果然是留不得的。”钱妃重重把条盏置于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泄露了她静外表下的愤怒。 这个时候,紫荆才看到钱贵妃的眼中露出狠厉的目光来。 “这个贱人入宫才多久?居然学会勾引皇上了?还能够让皇上为了她留恋忘返,连本宫这里也不肯来了!”钱贵妃无比妨嫉道。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由于皇族前身是游牧民族,所以对于婚嫁这方面相当的开放。比如说先皇的妃子,只要两情相悦,现今的皇帝也可以娶过来的。再比如那些死了丈夫的寡妇,只要皇上看得上眼的,也可以娶进宫里面来,并不存在违背祖制的问题。 所以,钱贵妃只是觉得愤怒与妨嫉而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那娘娘决定该怎么做?”紫荆低声问道,“要不要……杀了她 钱贵妃摇摇头:“不行,这个时候绝不能杀她,她对于我们还有太多的利用价值。为了她,本宫已经把赵旭废了……”她想了想,又道,“这个贱人是留不得的,但是也得等事成之后……” “奴婢明白。”紫荆马上道。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等本宫与太师商议之后,再作定夺。”钱贵妃忍下一口气,又问道,“太后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没有?” 紫荆摇摇头。 “奇怪!”钱贵妃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在宽阔的厅里来回踱了几步,“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前两天那个傅司药不是给我们通传消息说,这两天会有反应的吗?” 紫荆再摇摇头:“娘娘,会不会那个丫头使诈?” 钱贵妃猛然转过身来,扬了扬眉:“难道说她如今攀上了皇上,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声色俱厉起来。 就在这时,彩琴飞奔进来:“娘娘,不好了,太后突发急症,口吐白沫,不醒人事。如今各个宫里的嫔妃们都过去了,娘娘还是快些打扮打扮,也过去瞧瞧吧。” “太后突发急症?”钱贵妃抬着紧紧盯着彩琴,眼中惊疑不定,“这件事情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彩琴肯定地连连点头,“奴婢哪敢欺骗娘娘啊。方才奴婢在外面,听到宫里乱成一团,说是太后病重,如今皇后、丽妃,还有其他嫔妃们都过去看望太后了。就连皇上,听说今天也罢了早朝,急匆匆地赶过去了……”彩琴一口气说完,然后直喘气。 钱贵妃与紫荆对望了一眼,紫荆上前一步,低声道:“恭喜娘娘,计划终于如我们所料,开始实施了。” “嗯,那个傅司药不错,果然是个识实务的。”钱贵妃点点头,随之目光一凛,“你们几个听着,这件事情一定要把紧口风,千万不要泄露半点出去,不然的话,本宫诛她九族!” 然后,她满意地看到面前的两个宫女噤若寒蝉地连连点头,这才说道:“你们两个,快替本宫梳洗,本宫也要过去看看,看看那个老虔婆到底病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一定会请多位太医诊断,诊断不出来倒也罢了,若是诊断出来的话,那我们就必须舍弃那颗棋子了,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知道吗?” “奴婢明白。”紫荆与彩琴齐声应道。 太后的寝宫里,黑鸦鸦的聚集了数百人。嫔妃们自动自觉按着秩品的高低排成几列,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后宫之主赵皇后。 此刻的她,愁眉深锁,局促不安地站在一个明黄色衣衫的男子身边,一会看看那个明黄色的男子,一会儿又看看躺于榻上昏迷不醒的太后。终于,在众太医们诊断完毕,出来之后,她忍不住问道:“太后究竟怎么样了?” “中风。”回话的是太医院德高望重的老院长,他长叹一声,“太后年事已高,身子早不如当年。如今这病势汹汹,要想恢复恐怕…….”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 傅清玉站在最边上,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猛然一沉。抬头看向赵皇后,见她似乎失却了往日的冷静,一迭声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母后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倒下了呢?母后的身体一向很好,老院长,你会不会诊断错了?” “皇后!”皇上仲出手来,握住赵皇后的手。赵皇后看了皇上一眼,忽然就伏在皇上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傅清玉不禁有些恻然。是啊,在宫里面,太后相当于是皇后的靠山,如今这座最稳固的靠山倒了,今后,赵皇后的处境想必不太妙。 648话别 太医的诊断让全部人都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蓄意的谋杀。 钱贵妃站在赵皇后的身后,头微微侧了过来,看了最边上,隐匿在人群之中的傅清玉一眼,心想:“这个丫头倒是有两下子,竟然下的药连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太医都诊断不出来。.如若不是皇上看上她,威胁到太多人的利益的话,自己或许会让她活得再久一些的。” 傅清玉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皇太后病了,为了取悦皇上,后宫众嫔妃争先恐后献孝心。考虑到太后需要静养,人多嘴杂,难免打扰了皇太后的清静。最后,由皇后对嫔妃们做了安排,让当值的嫔妃留下,其他的人便各自散去了。 傅清玉也随着众人走了出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宫女忽然撞过来,在把她撞得稍稍偏向一边的时候,那个宫女忽然压低声音对她说:“做得好,娘娘很满意。” 傅清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那个宫女已经走远了,留下一个淡紫色衣衫的背影。° 冬蕊忙转过身来,扶住自家小姐,嘀咕道:“那不是紫荆吗?钱贵妃身边的丫头就是没有礼貌。” 原来是钱贵妃的人啊,那么说,刚才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罗? 傅清玉笑了笑,也不介意。这年头,如果被人撞了一下还要找人算账的话,那不是明摆着要找茬吗? “好了,少说两句,这里人多嘴杂,千万不要生出什么事情来,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傅清玉笑着劝道。 冬蕊看看四周,虽然四周的人比较稀疏,但难保有什么专门抓人把柄的好事之人混在其中。要是说出一句半句对钱贵妃不恭的话,传到钱贵妃的耳朵里的话,那可不是阄着玩的。 主仆三人抄着小路往回去行至一个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的时候,忽然,从一旁的树丛中闪出一个红艳艳的身影来。 冬蕊吓了一跳,一看竟然是西凉国的青箩公主不由马上戒备起来。她对于这位西凉公主颇有成见,于是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公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样子忽然跳出来,会吓到人的。” “冬蕊!”冬梅忙道,“公主别介意,我这位姐妹不大会说话。” 青箩似乎颇有些介意冬蕊的话,惴惴不安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低声道:“我只是想找······想找傅司药说说话…···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清玉忙拉起青箩的手,道:“青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用太介意,刚才冬蕊只不过随口一说,你千万不要见怪才是。哦是了,你其实不必在路口等我在司药房坐着等就好了,干嘛非得跑到这里来吹冷风呢?” 果然,青箩的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加之她又穿得单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走,到我那里起炭火暖暖手去!”傅清玉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 青箩公主却挣脱开来,她犹豫道:“傅姐姐,你那里我就不去了,其实……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傅清玉不由有些愕然,“为什么,你不是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吗?况且,尚宫局里也腾出了一个别院来这几天打扫干净,添置一些家具,就可以搬进来住……” “傅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青箩把头垂下去,“姐姐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因何来到中原的吧?难得姐姐还能够如此大方地对我,我真是感到惭愧······” 傅清玉讶然:“青箩何出此言?”心思快速一转已经明白了几分,“难道子宣……” 青箩抬起头来,绷得紧紧的孩子气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来:“其实,我不知道姐姐与子宣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子宣哥哥对姐姐很不一般。在接我来中原的路上,子宣哥哥就跟我讲了很多你的事情,说你是中原的一个奇女子,说你精通医术,擅长驻颜……反正,他张口闭口说的都是你的事情,在提及姐姐的时候,子宣哥哥是一脸幸福陶醉的神情,我就知道,有姐姐在的话,我根本就走不进子宣哥哥的心里面……” “青箩······”傅清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西凉公主,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感情这种事情,靠的是缘份,无法强求,谁也劝解不了的,一切还得靠自己。 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青箩,其实我…….” “傅姐姐,你什么都不要说。”青箩公主猛然抬起头来,急速地打断了傅清玉的话,她的脸上有惶急的神色,还有一些愧疚的神色,“傅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子宣哥哥还没有订亲,所以我,我…….”说到这,她垂下头去,眼中有晶莹的泪珠闪烁。 傅清玉忙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过去就算了,姐姐也没有怪你啊。好了,不哭了,来,擦擦眼睛。” “多谢姐姐!”青箩不好意思接过傅清玉递过来的手帕,擦擦眼睛,转瞬间便破涕为笑。 “我看得出来,子宣哥哥十分重视姐姐,姐姐可不能负了子宣哥哥啊。我走了,姐姐有空的时候记得给我写信,或是到西凉来找我玩啊。不过,到时候,一定要和子宣哥哥一起来哦。” 青箩最后一番话把大家都打动了。虽然这位青箩公主一副小孩子的秉性,时不时也会耍一些小孩子的脾气,但是,总体来说,骨子里还是善良的,而且,深明大义。 冬蕊似乎有些懊悔刚才的态度忙道:“公主这就要回西凉了吗?你看,你这个时候才说出来,我们连份礼物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傅清玉猛然醒悟,转头朝冬梅道:“冬梅,我房间的橱柜里不是放着好几瓶秘制的百花香露吗?快,拿过来。” 冬梅一听,马上喜道:“对呀,那几瓶香露还是司药这两个月才配制好的,可香了,司药还说,最适合这入冬的时节用的。我这就过去拿来。”说完急匆匆走了。 青箩刚要拒绝,傅清玉就含笑道:“可不能说不收哦,不收的话可就不给我这个做姐姐的面子了,我会很伤心的哦。再说,这几瓶香水也不算什么,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是做姐姐的一份心意。” 青箩于是便应下了。 不一会的功夫,冬梅便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过来,看包裹的重量,绝不仅仅是几瓶小小的香露的份量。青箩道了谢,让身边的丫头收了放好。然后傅清玉又问了护送的军队,又说了好些别后珍重的话,二人方才惜惜而别。 入夜,吃过晚饭之后,傅清玉执了一本书,静静地躺在窗边的藤椅上。手上虽然有书,却是一页也未曾翻开,双目静静地望着外面或远或近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发呆。 冬梅以为她是由于早上太后突然中风的事情伤怀,劝道:“小姐勿须担忧,太后福大命大,而且身子骨一向硬朗得很。所以,这一次劫数过后,必定会福泽无限的。再说了,这宫里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太医,皇上又只有一个母亲,哪能不尽心尽力救治的?” 傅清玉忽然幽幽一叹:“太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子宣应该会回来吧?” 冬梅有些讶异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心想,难道小姐一直在惦记着赵二公子吗?既是如此,为何不直接对赵二公子说呢?这样两地空怀念,两人倍受煎熬,也太…… 她想了想,道:“太后对赵二公子,一直宠爱有加,如果在边塞的赵二公子知道太后有恙的话,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傅清玉再叹了口气,反正无心看书,索性把书扔到桌子上,闷闷地从藤椅上起来:“我今天看赵皇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面也不太好受。如今太后病了,下一个,该轮到赵皇后了吧?” 冬梅大吃一惊,惊惶地看了看四周:“小姐,这话······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傅清玉笑笑,转身朝里走去,“我累了,歇了吧。” 冬梅心下惊疑不定,见小姐真的一副要睡觉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忙趋前把帏幔放下,把锦被铺好。 傅清玉果真是想睡了,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而冬梅,却是提心吊胆,一夜想着自家小姐说过的话,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由于太后中风病重,那些滋补药汤也不用再送,傅清玉一下子清闲了下来。研磨了半筐药材,给宫里的妃子们配了几副美容的药方,一个上午的时光便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说是得知太后病重,镇守边塞的赵大将军六百里快马加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于今天清晨回转京师,守了太后一个上午,然后又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傅清玉正在给庭院的花卉浇水,手上的动作便缓了一缓。心想,这个赵子宣,说是给她考虑的空间,不去打扰她,看来真是守信用啊。 649倒戈 于他,或许是在遵守诺言,而对于自己而言,他来了又如何?自己能见吗? 傅清玉终于苦笑。守信这个东西,看来真的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日子平静如水地滑过,转眼间过了半月有余。 太后已经醒了过来,但是整个人形容痴呆,似乎连人也不认得了。看人的时候目光呆滞,嘴唇不断地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的太后,已经形同废人。 太医们也尽了力,但由于这是老人病,年迈的人免不了要遭遇这种事情,所以太医们也是尽人事,尽量开一些活血化淤的药,以期能唤醒太后的记忆。可惜,功效不大,近十天下来,大家也就有些丧气,只能慢慢调理,再凭借太后自己的意志力了。 太后这棵大树一倒,赵皇后明显委顿了下去,居住的寝宫也不如往常那般热闹了。由于皇上不经常去赵皇后的寝宫,赵皇后日日理了精美的妆容空对月,所以也渐渐疏于梳妆打扮了。而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是最会看眼色的,曾经的风光,转眼间变成过眼烟云。而且,看着日益破败得令人丧气的趋势,不得不使那些宫娥太监们生了异心。 这日,皇上又命身边最得宠的太监高怀安过赵皇后这边来禀报,说是改道去了钱贵妃那里,不到赵皇后这边来了。 一听到这,一脸精致妆容的赵皇后顿时没了神色,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镜子发呆。一旁伺候着的太监对于这种状况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感到太多的讶异,一个个瞅了个空,全都溜了出去。 “你说,堂堂一个皇后,如今算是怎么回事呀?”一个略胖的太监偷偷地朝里望了一眼,然后有些不愤气道,“当初太后的身子还健硕的时候,一颗心还是护着皇后的。皇上宠爱着钱贵妃,冷落了皇后娘娘,太后看不过,数落过皇上几次。皇上也听得进去,去我们这里的次数也多了一些。这样一来,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如今你们看,太后倒了,皇上也就更加冷落皇后了,这个月根本来都没有来过我们这里。今天早上明明说得好好的,说是到我们这边来的,谁知那个钱贵妃不知使了什么媚人的招数·居然把皇上引到她那边去了,真是气人!” “人家赵贵妃倒也不用使什么媚人的招数,人家只不过在半道上拦下皇上,说三皇子感染了风寒,在病中一个劲地叫着父皇,这皇上心一软,就到钱贵妃那里去了。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宫女,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脸上现出些许妒忌的神色,还有矮人一截的自卑。甚者·还有一些攀错主子的抱怨。 “我说这皇上就是偏心,前段时间皇后的大皇子不也病着吗?去禀报了皇上,皇上根本就没有来·只派了高怀安领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诊了脉就走了,多问一声都没有。”说话的稍矮一些的太监冷哼了一声,“我看哪,我们这位皇后的气数恐怕是要尽了。” “怎么讲?”其中一个太监问道,其他窝在角落里的一堆宫女太监们马上伸长脖子,摆出一副认真听教的模样。 “这个你们都不懂啊,真是驴脑袋!”稍矮一些的太监比其他的宫女太监们多了一分威严·看起来像是这些太监宫女们的头头·应该是赵皇后这个宫里一个管事的太监。 他用带了些许鄙夷的目光看了围聚上来的宫女太监们一眼,用一种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们看·赵皇后以前为何那么得意?那是因为有太后和三公主的撑腰。如今太后这棵大树倒了,三公主居住的忠靖侯府近年的运气也不太好·一个小小的川陕总督,就可以令到一世贤良的赵世子死于非命,令到忠靖侯府的名气大受挫折,真是不可思议!” “听说那是因为贺云明那个奸贼勾结外邦,并挟持了赵军老将军夫妇,这才让赵世子无法前后顾及,一时疏忽才中了奸贼的计策的……”那个圆脸的宫女小声地反驳道。 稍矮个子的太监头头有些不满地瞪了那名宫女一眼,那名宫女马上把脑袋缩到衣领里去了。 “哼,你们懂什么!”太监头头冷哼一声,“这种话你们也相信?就算那个贺云明勾结外邦又怎样?我看这朝里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使些手段哪能成功!” 太监头头说得理直气壮,一副颇能洞悉事态真相的样子,其他的宫女与太监也不敢再反驳他,乖乖地听着。 看到众人这个样子,太监头头颇有些得意的神色:“你们先不服气,我就听闻前朝传来消息,说是人曾上奏皇上,说是与外邦勾结的不止贺云明那个奸贼人,以贺云明一个小小的川陕总督,能够打探出赵军老将军被困石国的消息,他没有那个本事。所以,这与外邦勾结之人,肯定还另有其人。还有,以赵家军的勇猛,怎么一下子就中了那些叛贼的奸计,被困在彩虹峡谷呢?说不定前朝里还真的有人与叛军勾结,要除掉赵家军呢?” “真有此事?”那些低着头乖乖听训的宫女太监们马上抬起头来,个个眼睛闪烁着惊疑不定的目光。这则消息也太诡异了,说出来恐怕没几个人相信。 “你们不相信,那么正常。”太监头头又冷哼一声,“因为皇上也不相信,所以皇上当着众朝臣的面,就把那个敢于直言的官吏发配了。从此,尽管有些人心中有怀疑,但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皇上不信,那就不是真的了。”有太监说道。 “这事情玄着呢,光看表面哪成?”太监头头叹了口气,“其实从这个事件可以看出皇上的态度,虽然皇上因着三公主是其皇姐的关系,还有碍于太后的面子,袒护着赵家,但是,对于赵皇后,皇上是明显冷淡了许多。这说明什么呢?这就说明了,赵家军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众人点点头。太监头头的话也说得不无道理,从上一次忠靖侯爷生辰,皇上差人送过去的礼物,虽然也如往年一样丰富,但相较之下,明显下了一个档次。 还有,这一次的赵二公子执意要前往边塞。虽然这是赵二公子的意思,但外人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看起来更像发配似的。 这使得人们对于忠靖侯府的赫赫名声,不禁产生了一丝质疑的意味。 “老大,照你这么说,再看看现在这宫里的情形,我看,再这样盲目地跟着赵皇后,绝对是一个死胡同。那么,老大,你就说说,我们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太监头头阴阳怪气道,“你们要一条死胡同走下去,直到把脑袋撞破,我才不管你们呢。你们看看,放眼这宫里,谁最得宠?谁家的靠山最稳固?谁的孩子被皇上捧在手心里,似宝贝一般看着。我告诉你们,这宫里面,除了钱贵妃,再没第二个人了。” “钱贵妃?!”几个人中,有些低头沉吟,有些不住地点头,有些张大嘴角,有些一副恍然大梧的样子。这其中,当然有惊讶,有欣喜,也有期冀的。 太监头头摆明了一副另攀高枝的样子:“老实告诉你们吧,我已经打算好了,先让人去打探一下,看看钱贵妃的宫里面还缺些什么样的人手,我们这等人,在哪里做都一样,但是水往低入流,人必定要朝高处走的,朝低处走的那是没出息。我们这些没有什么可求的,就图一个平安富贵,衣食无忧。以前跟着赵皇后的时候,还图她一个皇后的名份,还有太后,三公主及赵家军在背后撑腰,想必日子可以做到衣食无忧。现在看来,目前还行,就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了。”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顿时大家都不说话了,互相看看,脸上都现出迷茫的神色来。 最后还是那个圆脸的宫女发了话,她说:“老大,我们唯你马首是瞻,我们也不想这样没出息地混下去了。你说吧,该怎么做,我们大家伙的,全跟着你混了。” “那就好。”太监头头似乎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他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我已经悄悄地问过钱贵妃那边管事的,那边说了,说人手嘛,还缺一些。但是得让我们带见面礼去,说是贵妃娘娘看上了,一准能留下我们。” “什么礼物啊?”有些太监纳闷了。 “是不是香脂香膏之类的东西?那就好,找着也容易……”宫女们想的永远是脂脂粉粉的东西,毕竟钱贵妃拥着美艳的外貌,天下哪个女子不爱美的? 太监头头不由跺脚道:“人家贵妃娘娘这些东西会没有吗?恐怕比你们所想的还贵重不知多少倍呢!要想些贵妃娘娘没有的,却又是十分喜欢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呀?”有些人开始泄气,“贵妃娘娘的宫里哪些东西会没有的?我看,我能想的,她都有了……” 圆脸的宫女忽然打断了众人的低声议论,她肯定道:“娘娘果然没有这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贵妃娘娘看过之后,铁定会喜欢得不得了的。” “什么东西呀?”众人齐声问道。 650只要人不死(这本书会在这个月月底完结,亲们多给些动力哦,让素坚持把书书写完,要大力支持哦!) 太监头头警戒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贵妃娘娘现在最忧心的是什么吗?” 圆脸宫女纳闷道:“贵妃娘娘在后宫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她还有可忧心的?” “真是榆木脑袋!”太监头头戳了一下圆脸宫女的头,“你入宫这么些年,难道白做了?这形势你还看得不明白呀?” 另一个太监马上说道:“对对对,老大,我看出来了,贵妃娘娘最忌讳的,就是我们宫里这一位……” 很快,这个快嘴的太监马上被赏了一记暴栗:“小声些,知道就好,这事有必要那么大声说出来吗?!” 那位快嘴的太监嘿嘿地笑着,摸摸脑袋。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太监头头居高临下道,“投其所好,你们总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这名太监头头叫做赵德明,按理说也在赵皇后的宫里呆了好些年了,本应有些感情才是。但这个世道,灾祸临头,连劳燕都纷飞,不要说人了。所以,这个赵德明一心一意要投靠钱贵妃,把往日赵皇后对他的好,忘了个一干二净。 赵德明看了沉默中的众人一眼,幽幽说道:“我听说以前跟丽妃娘娘的一个小太监,上段时间转投到了贵妃娘娘的门下,如今混得风声水起,成了娘娘眼里的红人,如今走在路上跟平日大大的不同,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前几天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哼,我连记得以前他见了我,还要点头哈腰呢。没想到啊这风水转得可真快!” 大家伙更沉默了。大家都知道,赵德明说的是事实,那个太监叫做李瑞,才入宫不过一年个子矮小,丽妃没出事的时候,是丽妃跟前的一个打杂的太监,没有什么地位。 后来,丽妃流掉了孩子,整个人变得神情恍惚,再加上皇上不闻不问钱贵妃便暗中使人把她丢到了一个荒废的院子里,任其自生自灭。跟前的宫女太监一夜之间全部走光,李瑞就是在那个时候走的。 这个李瑞也算是个人精,走的时候不忘把以前皇上赏给丽妃的好几个盒子的金银珠宝全偷了出来。这给他再投他人门下,有了充裕的活动资金。就这样,凭着几大盒贵重珠宝作护身,这个名不见经传,甚于宫里没有什么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的太监一下子就成了钱贵妃面前的红人,让一旁的人羡慕得要死。 被权高位重的主子看重,谁人不想?而一生富贵缠身取之不完,用之不尽,难又不想呢? 所以,当赵德明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说出来之后,大家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与自己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这样,这六七个宫女太监们很快就串通起来,低着头,脑袋快挤到一块儿,冥思苦想着如何讨好未来新主人的法子当然,做一些缺德的事情并不排除,毕竟那才是谋略,要成大事当然不能拘于小节。 “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在墙角里做甚么!”只听到一阵珠帘被猛地掀起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个柳眉杏眼的丫头站在正门门口处叉着腰,气呼呼地望着院子里一个角落里正在策划着“阴谋”的那些人。 围在墙角里的人均被吓了一跳,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当看清是宫女馨儿的时候,不由呼了口气。那个圆脸的宫女,叫彩云的,马上不满地斥道:“馨儿,你在鬼叫什么!” “你们这些人,趁着皇后娘娘如今这个样子,你们伺候也不专心了,就想着怎么去另攀高枝了是不是?”馨儿虽说也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宫女,但这个姑娘颇念旧情,没有忘记在她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赵皇后出于恻隐之心救了她,并让她在宫里做事。所以,哪怕是赵皇后身边的所有人都背叛了赵皇后,她也不会离开的。 一看到这个实心眼的丫头,圆脸宫女彩女觉得有些头痛,她鄙夷地看了馨儿一眼,想了想,换了一副笑脸:“馨儿姑娘,你也不用这么说话啊。俗话说得好,人各有志,这良禽择木而栖,也不是什么过错嘛。再说了,如今这偌大的一个宫殿,这个月快到月底了,皇上就没有来过一次。 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八成说是皇上把我们的皇后娘娘给忘了。也是啊,皇后娘娘虽然贤惠,但是皇爱的可是美貌的美娇娘,你看隔壁的那个,又娇又媚的,半道都能够把皇上给拦了去,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出路吗?” “彩云!”馨儿怒视着圆脸宫女,不客气道,“你别没有良心!你忘了,那年你被贬到浣衣局去的时候,是谁看不过眼,好心把你从浣衣局调出来的?你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彩云顿时哑了一下,一张圆满的脸现出些许底气不足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朝着里面缩了一下。她一抬头,看到太监头头赵德明正朝她看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嘲弄的神色。 她心下恼怒,心想,这不过是当时那个赵皇后想收买人心,拉扰人心的手段而已,目的是给自己树立一个温良贤德的形象。而那个时候,碰巧自己又在浣衣局里,她正好中了赵皇后的下怀,赵皇后才伸出手来,把自己解救出来罢了。算不上什么功劳,说起来的话,还是自己又为别人做了一回嫁衣裳呢。 如此前思后想,彩云的心里边更加不愤起来。再看看那个太监头头,明摆着要看她的笑话似的,不由心中更是恼怒:“馨儿,你这个死丫头,胆子长毛了,居然敢揭老娘的老底!” 要在平日,在这个赵皇后的宫里面,馨儿如此待她,她早就撸起袖子,上前教训了。但是,今天不同于往日,看到馨儿的脸涨得通红,双目快要喷出火来,一时之间,她即使再嚣张,也不敢当出头鸟,真的与馨儿扭打在一起。 “我为什么不敢?!”馨儿一反平日里寡言少语,懦弱被人欺的样子,手指仍然指住彩云,一副毫不示弱的样子。 馨儿的这种正义凛然的样子,倒让彩云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她气咻咻道:“我不跟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一般见识。皇后娘娘是对我有恩,但是,我这些年来跟在她的身边,尽心尽力地伺奉她,也处是还了她的恩情了。从此以后,她是她,我是我,再不相欠!” 彩云似乎铁定心要离开赵皇后身边了,说出来的话又狠又绝。但始终还是有些避讳,不敢真的大声喧哗起来。 不过,皇后的寝宫非常的大,有前殿,还有后殿,而且,隔间效果也是好的。时值冬开,风又大,宫里面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多少可以传得进去。所以,彩云这才敢嚣张一下。 馨儿直直地走到彩云面前,一张俏丽的脸蛋已经被气成猪肝色,她在彩云的面前站定,一双杏眼直直地盯着彩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馨儿姑娘,彩云姑娘,你们两个也别争了。”或许是怕把事情阄大,太监头头赵德明有些坐不住了,忙打着哈哈说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哈。你们两个也不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去。这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谁也勉强不了谁的,你们说是不是?” 彩云忙道:“对呀,馨儿妹妹,你要留下来的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我们要走,你也别拦着。” 馨儿暗叹了一口气,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些人既然心不在这里了,强把他们留在这里又怎么样呢?迟早还是要走的。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要走,请便。但是,你们小声一些,别让这些话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大皇子突然发高热,请了几次太医都说有事抽不出身来。皇后娘娘心里面烦着呢,你们不要给皇后娘娘添乱,其他的,要怎么做,随便你们好了。 赵德明与彩云对望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大皇子病了,太医院竟然敢如此大胆,连派一个太医过来也不肯。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上已经越来越不重视大皇子了。这历代由皇长子继承大统的规矩,到了这一代恐怕要更改了。 “大皇子发高热?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赵德明故作讶然道,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赵皇后今天一大早的时候,就差了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可那些人可全都是他的手下,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孝敬未来主子的大好方法。 太医当然不可能不请,害死皇子,那是谁也担当不起的责任,自己倒脑袋不说,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事情。就算给赵德明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 但是,只要不把人弄死,那就好办。 第六百五十一章皇后的落魄 馨儿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其中太监头头赵德明暗地里做手脚,还以为这段时间以来,皇上对赵皇后的日益冷淡,主导了后宫的风气,让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们对皇后娘娘更加不敬起来。 她知道这是宫里的常事,宫里人最会看眼色行事,哪家要倒了,哪家要发了,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这要走或是要留,本来就是别人的事情,她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大皇子的病情。 “你们如果不留下来的话,那麻烦你们做做善事,先去帮赵皇后请一个太医过来吧。”馨儿看着这些人心已变的人,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求道,“这宫里就我一个人,我又走不开……求求你们了。” 太监头头赵德明与圆脸宫女彩云对望了一眼,赵德明嘿嘿一笑:“这个当然,我们自会去请的,馨儿姑娘尽管放心就是了。” “那就好。”馨儿深深地看了那群窝在墙角的人一眼,再也无话可说,折身回了后殿。 可是,等了约两个时辰,太医仍没有来,馨儿知道那些人又骗了她。没想到主子落魄了,那些人居然如此,馨儿心中憋了一股气,走了出来,准备找他们理论。一抬头,就看到宫殿外的过道上走来一主一仆,背影甚是熟悉。 馨儿只觉心中一阵欣喜,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马上叫道:“傅司药留步!” 傅清玉与冬梅讶然地回过来看,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嫩绿色宫衣的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宫女正忽匆匆地朝着她们这边走来。那名宫女满脸愁容,但是眼睛却射出光来。 “小姐,这里是赵皇后的寝宫。”冬梅看了一眼附近这幢庞大豪华的建筑,低声道,“还有这名宫女,是赵皇后宫里的馨儿。” 傅清玉目光微微敛了一下:“这里怎地这般冷清?” 的确是冷清,门前只有两个孤零零的玉石狮子,连个守卫的太监都没有。还有,里面也寂寞得出奇·似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傅清玉记得,这里曾经是最热闹的,因为皇后乃一宫之主,那些品级低于皇后的妃子们都要前来请安的,就算是备受宠爱的钱贵妃也不例外。 馨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傅清玉的面前,“扑通”一声就给傅清玉跪下了,口中急道:“傅司药,求你救救大皇子吧!” 傅司药愕了一下,冬梅却是吓了一大跳,她急忙伸手扶起面前这名宫女:“馨儿姑娘,你别这样,你先起来。”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行此大礼,真的会把人吓住的。傅清玉的瞳孔微缩,隐约猜到了一二,沉声问道:“馨儿,大皇子怎么样了?” “大皇子发着高热,现在一个太医也请不到,皇后都快急哭了!”馨儿急道,抬起头来,乞求地望着傅清玉:“傅司药,求求你,快快救救大皇子吧。大皇子还小·如此烧下去的话,要是烧坏了那可怎么办哪!”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泣不成声,作势又要给傅清玉下跪。 傅清玉忙扶住她:“你先别急,快带我过去看看。” 大皇子是赵皇后所生,不过是一个一岁多的婴儿,按理说宫里会有固定的太医给大皇子诊病的,怎么这个当口,居然连一个太医也请不到呢?傅清玉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傅司药请跟我来。”馨儿马上用袖子擦干眼泪,欣喜地看了看傅清玉,带着她们主仆二人急匆匆地朝里面走去。 寝宫里果然静得出奇,平日里那一屋子的太监宫女们如今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廊前廊后的那些花卉在冷冽的北风肆虐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抬起头来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画栋的角落里挂着一两个蜘蛛网,显有有段时日没人打扫了,使得偌大的一个寝宫显出一股破败的气像来。 傅清玉微蹙了眉头,果然如她所料,如今太后这棵大树倒了,赵皇后的日子果然不好过起来。 后殿里,一个蓬头散发的年轻妇人端坐于榻上,双脚盘坐,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婴儿。那个婴儿似乎在昏睡着,脸憋得通红,那个年轻妇人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嘴里面还轻轻地哼着什么,好像在哄孩子睡觉一般。 馨儿一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心一沉,叫道:“皇后娘娘!” 那个年轻妇人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了馨儿一眼,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一声:“别吵,海哥儿正在睡觉呢。” 傅清玉与冬梅对望了一眼,以前她们见到的,都是打扮得十分精致,光鲜亮丽的赵皇后,如此失魂落魄的赵皇后,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傅司药,你看……皇娘娘与大皇子……不会有事吧?”馨儿颤抖着声音说道赵皇后与大皇子这副样子吓着了她。 “没事的,不用担心。”傅清玉安慰道。她一眼看过去,虽然大皇子的脸烧得通红,但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状,呼吸也均匀。那就是说,大皇子得的不过是普通的高热而已,没有其他的并发症。 不过,即使是普通的高热,也是拖不得的。 傅司药趋前两步,柔声道:“皇后娘娘,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尚宫局司药房里的傅司药。” 赵皇后又再一次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了傅清玉好一会,似乎才记起什么,唇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傅司药?本宫认得你,你就是替丽妃诊病的那一位……” “正是。”傅清玉微微一笑,“皇后娘娘,你的大皇子正病着呢,我来看看。” 傅清玉语气轻柔,声音里仿佛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一般,赵皇后居然乖乖地把孩子递到了傅清玉面前,让她看诊。 傅清玉仲手摸了一下那个只有一岁多的婴儿的额头,触之烫手,果然是在发着高热。 由于病着,那个小婴儿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就醒了。醒了之后,也不哭不闹,就那样睁着一双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心中一动,如果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一切顺顺利利,那面前这位婴儿就将是未来的天子。人们不是常说,贵为天子的人,身上都会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奇异特征。就好比西藏的活佛,听说就有很多类似“天赋异征”的特征。 但是,她举目细瞧这个婴儿,除了一般婴儿都会有的婴儿肥,和白的肤色,还有就是那双黑而大的眼睛外,似乎看不出有别于其他婴儿的特殊的地方。 就在这时,那个婴儿忽然朝着傅清玉笑了。他把胖嘟嘟如莲藕般的小手搭在傅清玉的手上,然后,看着傅清玉,眼睛微微弯了弯,居然露出一个天底下最纯净的笑容来。 馨儿惊喜道:“看,傅司药,大皇子居然对着你笑呢。看来你与大皇子真是有缘。” 这个时候,赵皇后抬起头来,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茫然,看向傅清玉的目光带了一丝深意。 傅清玉沉重的心情也被这个可爱的小婴儿弄得开心起来,她含笑捏了一下那个婴儿胖乎乎的脸蛋:“乖啊,待会我给你开些药,吃了你就好了。” 转头对冬梅吩咐道:“司药房的冰窖里好像还有一些冰块,你快去拿过来吧。” 由于司药房专管宫里的贵重药材,所以那里设了一个小小的冰窖,屯积了不少的冰块。 冬梅应了,迅速转身出去了。 “多谢傅司药。”赵皇后轻声说道,把婴儿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着,那个小婴儿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皇后娘娘不用太担心,不过是普通的高热而已,小孩子经常发发高热也好,可以快高长大。”傅清玉柔声安慰道。 “他没事就好。”赵皇后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似一个慈爱的母亲。 “娘娘你也要多多保证身子才是。”傅清玉又再补充一句,“大皇子还得依靠你呢。” 此次相见,赵皇后瘦得厉害,脸上的颧骨隐约可见,身子骨更是瘦得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似的。看来,皇宫虽然富丽奢华,但也是一个十分能折磨人的心智的地方。真不知道那些在冷宫里度日如年的妃子们,如何熬得过去。 赵皇后猛然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似乎看不见底,她坚定道:“本宫没事的,海哥儿还需要本宫看顾呢,本宫岂能这么快就倒下?那不更遂了那些人的心了吗?” 傅清玉叹了口气,这就是皇宫,众女人争一个男子,胜者可以笑傲后宫。输了的一方只能缩在角落里伤春悲秋。任相思成灾了。 替赵皇后诊了脉,傅清玉道:“皇后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有些不够,所以身子虚弱了些。等会儿让馨儿到我那里去吧,我捡了些治高热的药,还有调补气血的药,一并拿过来吧。 “多谢傅司药费心了。”赵皇后静静地看了傅清玉好一会,“以后如果没有事的话,傅司药还是不要朝本宫这里来。” 傅清玉怔了一下,猛然想到赵皇后这样说,是为了自己好,不由动容道:“皇后娘娘……” “本宫累了,也要歇息了。馨儿,你送傅司药出去吧。”赵皇后起身,“还有,馨儿,待会冰块拿过来的时候,告知本宫一声。” 第六百五十二章问罪 看到馨儿把傅清玉送到门口,方才折了回去,墙角处一双仇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傅清玉离去的背影,恨声道:“一个小小的司药,竟敢多管闲事,败了老子的好事!” 圆脸宫女彩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太监头头赵德明一副恼怒的样子,讥笑道:“老大,我早就猜到你的意图了,难怪为什么馨儿叫了好几个人去太医院请人,回复都说太医院的太医忙着呢,腾不出空儿。原来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赵德明不以为然地看着彩云,冷嗤道:“鼠目寸光!你难道以为洒家会这样做吗?这样的话语传到皇后的耳朵里的话,万一她当了真,派人去查,却没有这么一回事的话,那洒家岂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彩云糊涂了:“老大,难不成太医院今天真的腾不出一个太医来吗?” “事实就是如此!”赵德明看着圆脸宫女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嘿嘿一笑,“想不到吧,但是天下就是有这样的事情。你也知道,洒家从不做那些惹祸上身的事情。” “老大说的一点也没错。”另一个瘦瘦的太监,叫做树生的答腔道,“今天一大早我就听人说了,说是太后病了,太医院的人到太后那里诊治的人去了一半。今天一大早,钱太师就差人过来,说是其八十旬的老母病重,把太医院剩下的另一半太医全部请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彩云将信将疑地看着赵德明:“虽说太医院倾巢出动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但是总该留下一两个值守的太医啊。” 留下一两个值守的太医,有备无患,以防那些后宫妃子有个头痛发热的,这也是太医院历朝历代的规矩。 “谁说没留?这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敢违背?”赵德明冷哼一声,“可是不巧得很,今天一大早紫荆就过去把值守的两个太医都请去了,说是钱贵妃抱恙在身起不了身。你想啊,现在的皇宫里,谁最得势?不用说也是钱贵妃了。 如果钱贵妃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皇上追究下来谁担待得起?所以,这两名太医,一听到贵妃娘娘的召唤,早就吓得一身冷汗,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就怕慢了一步的话,会累及九族啊。” 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钱太师刚刚把太医院的另一半太医调走钱贵妃就紧接着把仅剩的两名太医也挪用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明摆着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钱太师与钱贵妃如此动作,一眼就看出是针对赵皇后而设计的。而宫里的人都是明眼人“哪个看不出钱太师与钱贵妃的居心?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这么说,这一次让太医院空置,是钱贵妃的主意?”彩云终于信了。 而赵德明,正是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来了个故意拖延,明里是客观原因是钱贵妃把剩下的太医请过去了。暗地里,却是卖给钱贵妃面子,故意拖延大皇子的病情让那个赵皇后好好地急上一急,也让钱贵妃乐上一乐。 不过这一次,好像这位太监头头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想到这,彩云不由“扑嗤”一笑。 这一笑,太监头头赵德明的面子可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要不是这个什么尚宫局的这个叫做什么,什么傅司药的搅局的话,我的好事就成了,给贵妃娘娘的礼物也就准备好了。都怪那个死丫头好端端的跑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 彩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老大,你可不能叫傅司药做死丫头,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医术高明着呢。听说宫里宫外名气都很响的。” “这个死丫头,迟早一天欠我的,我会让她双倍还回来!”赵德明恨声道转头看到彩云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不由喝斥道:“笑什么笑!难不成你们几个翅膀硬了,要单飞了?” 彩云马上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老大,现在我们都在一条船了,大家应该摈弃前嫌,一起商议出一个绝妙-的方法来才是。老大请放心,你一声令下,我们都听你的。” 底下的几个太监宫女们急忙附和道。 赵德明看着底下众人对着自己一副虔诚的样子,心中的气这才慢慢平息了一些,挥了挥手,让大家都靠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个好主意,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傅清玉心情沉重地朝外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待她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荒败的气象。原来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冷宫附近来了。 她暗自苦笑一声,看来自己是感情用事了,才会扰乱了心智。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才行,不然的话,就会全盘皆输了。 而且,这个地方绝非久留之地。 她正准备转过身往回走的时候,只觉得手臂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扯了一下,身子不由自己跟着那股力量走了好几步。 “是谁!”傅清玉心下惊惶,从力道上判断,那人是一个有着高深武功的人,就连臂力都那么惊人。 她极力稳住身形,顺着被抓得生疼的手臂看过来。这一看之下,不由惊喜地呼道:“二哥!” 来人俊美的容颜,冷峻的神色,冰冷的目光。只有在看到傅清玉的时候,那千古寒冰的目光才现出一丝柔和。 “二哥,你今天怎么入宫来了?”乍一见到久违的亲人,傅清玉很是高兴,马上现出一股依赖的神情来,“二哥很忙吗?怎么这段日子都不过来看我?” 傅二公子紧张地审视着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妹妹,见妹妹毫发无损,安然无恙,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低叹了一声,拉着傅清玉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呼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情?”傅清玉侧着头,笑嘻嘻地问道。只有在自己至亲的人面前,她才会现出如此可爱的一面,“二哥或是想我了吧,来就来呗,干嘛咒我出事呀?” 傅二公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个调皮的妹妹:“我咒你出事?我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你出一丁点的差错?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刚从南地回来,就听说宫里面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担心你出事,就趁着入宫面圣的机会,连带过来看看你……” 傅清玉心略微沉了一下。二哥知道了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了?其实也是,在傅府的时候,她就知道傅二公子耳目众多,要是在宫里面也布有几个眼线的话,那本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傅清玉的细微神情并没有逃过傅二公子的眼睛,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难道他所打探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时候可不是解释的时候,傅清玉勉强笑了笑:“二哥,你不用担心,没事的。偌大的宫中,总会有些事情会发生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傅二公子叹了口气,仲出手来,疼爱抚摸着自家妹妹的云鬓。一直以来,他担心自己的妹妹涉世不深,会被别人加害。在听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之后,他仿佛重新见识自己的这个妹妹。这个时候,他反倒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不要去害别人才好。 “清玉,我听说忠靖侯府的三公子失踪了,传闻是赵三公子死了,就死在你的手里,有这么一回事吗?”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目光深沉。 傅清玉心下一惊,难道这位傅二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嘴里不自觉地问道:“二哥是听谁说的?” 看到自家妹妹首先并不否认,而是追问出处,看来这件事情十有是真的了。傅二公子只觉得心猛然紧缩了一下,他慢慢说道:“是平远侯说的,他一直十分疼爱赵三公子,关心一下也是常理。” 关心一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这明摆着就是要为他的爱子报仇来的。傅清玉暗自冷笑。 平远侯很聪明,碍于钱贵妃在其上,不会明着对着自己干,却四处制造谣言,给自己施加压力。由于他与三公主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明里是打着为自己的外甥雪冤的旗号,暗地里却是要为自己的私生子讨回公道罢了。 对于自己的哥哥,傅清玉不想隐瞒,何况这件事情,以傅二公子的能力,如果去调查的话,只要问问天恩寺的慧觉和尚便可。她记得,慧觉一直是傅二公子手下的人,所以,关于这方面,实在是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个时候在悬空寺里,慧觉被人击昏,整个事件的过程他并未完全知晓。但是当他醒过来的时候,赵旭死了,而自己孤身一人在现场,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是自己杀了赵旭的。 更何况,还有赵旭杀了薛红英在前。 “是我杀的。”傅清玉点点头,这话一出口,便算是承认了这个杀人的罪名。 第六百五十三章兄妹争执 傅二公子猛然震了一下,不相信地看着傅清玉。面前的这亲生妹妹,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如此一个孱弱的小姑娘家的如何能够斗得过三大五粗的男子?更何况赵三公子赵旭还是习过武的。 “清玉,你不会开玩笑吧?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打得过那个赵旭?”傅二公子拧着眉头,手慢慢地自傅清玉的鬓发上收了回来。 傅清玉不由苦笑:“二哥,难道现在的对决还需要两个人使用武力吗?论武力,我是斗不过他。不过,你可不要忘了,我的恩师可是名满天下的使毒大家薛红英,我是薛门的衣钵弟子,我要杀一个人,还需要动武吗?” 傅二公子的目光一凛,亲生妹妹的意思他已经听得相当明白了。也就是说,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完全有能力可以杀得了赵旭,就比如使毒,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傅二公子长久地看着面前的妹妹,这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妹妹啊,什么时候起,自己的亲生妹妹变成这个样子了?使毒!杀人!那是江湖人士的行径,绝非正经人家的女子做的事情! 他有些悲伤地望着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妹妹:“妹妹,都是哥哥不好,把你送到这么个外表看起来光鲜,实质上却斗个你死我活的地方来。结果你却成了这个样子······” 傅清玉心下一惊:“二哥何出此言?” “清玉,二哥知道很多时候你是身不由己,但是二哥不怪你。”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忧心忡忡道,“二哥只是担心你再待在这个宫里面的话,到时候要是被人利用了,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母亲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二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出事情。你知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母亲?” 傅清玉不由有些动容:“二哥,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会小心应付,我会明辨是非,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傅二公子冷哼一声:“你还会好好保护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惹祸上身了?” 傅清玉讶然地望着傅二公子:“惹祸上身?” “你杀了忠靖侯府三公子,平远侯作为赵三公子的大舅,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你?”傅二公子冷着脸道,“这个平远侯自小就对赵三公子宠爱有加,每逢过年过节的,总会打赏些银子给赵三公子,对待赵三公子比对待侯府里的那几个亲生的还要好。如今赵三公子死在了你的手上,那个平远侯岂会善罢甘休?!要知道人家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皇叔,他今天要你死的话,你就活不过今天三更天!” 傅清玉微微一笑,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平远侯敢对自己动手,恐怕钱贵妃也不以允许吧?她当然很清楚自己在钱贵妃眼里的利用价值,不管怎么说赵旭的死终归与她有关,但是钱贵妃不也没有深究吗?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钱贵妃绝不会让平远侯轻易动自己的。 “二哥,我相信平远侯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既然是赵三公子杀了我的恩师在先,那么,杀人者偿命,赵三公子就必须得为我的恩师赔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傅清玉冷静道。 这个时代的法律她已经研究得清清楚楚了,杀人偿命是所有死犯的定罪依据。即使平远侯告到皇帝那里她也不怕就算人是她杀的,但是恩师还有一条命系在那个赵旭身上呢,何况自己可以说自己是正当防卫,迫不得已才出的手。 而且,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平远侯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的私生子罪行累累吗?除却杀了自己的恩师之外不知道还有人命犯在他的手上!她早听宫中人传言,赵三公子是一个表面装作乖巧和顺,背地里却是野心勃勃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据此推测,傅清玉觉得死在他手里的人肯定不止一两个。这也就是平远侯哪怕用私下手段,也不敢把要为儿子报仇的事情闹上公堂的原因之一。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傅二公子当然不知晓,现在他一心一意只为自己的亲生妹妹的性命担忧着。 “清玉,不管怎么说,你就听二哥一句劝,回到家里来。只要在家里,二哥就一定有能力保护你,维护你的周全。”一向冷静的傅二公子遇到这么个固执的亲妹妹,不由有些急了,“清玉,你孤身一人在皇宫里,二哥的确放心不 再说,你一个女儿家,涉世未深,宫里的人心哪能这么容易看得透的?那个平远侯你别看他平日里像个和事佬似的,十分好说话。但谁说好说话的人就一定是明事理的?那可是人家的亲戚,扯上亲情,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全部抛到九宵云外去了。所以,清玉,你别太天真,还是跟二哥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宫里面。”傅清玉坚决道。她作出这个打算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一切可能出现的后果。可是,她没有选择,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别谋生路,这是她一贯的积极态度。而且,她也不能让赵子宣苦守边塞的期冀落空。 “清玉!”傅二公子脸色阴觉得厉害,他也生气了。他还真的没有见过像自己妹妹这样固执的人,“你真的不想跟二哥回去?你难道真的想待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面,以至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二哥!”傅清玉还想再说什么,但傅二公子已经不想再听她的解释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傅清玉的手臂,“太后现在病着,这个地方也不是太需要你。再说一个小小的司药,也不是什么好的差使。走,现在就跟我回去,后面的事情我会向皇上奏明。” 不由分说,竟然扯着傅清玉就走。 傅清玉的手臂被他扯得一阵剧痛,她不由叫道:“二哥,你快放手!”得出奇,傅清玉拼命挣扎,也挣不脱他的钳制,不由怒道:“傅光烨,你放手!” 傅二公子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亲妹妹居然会对自己直呼其名,不由愕了一下,不由自己松了一松手。 傅清玉趁着这个机会,挣脱出来,她一边揉着被傅二公子抓得乌青的手腕,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傅二公子:“傅光烨,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傅二公子同样恶狠狠地瞪着自家妹妹,“我一个做哥哥的,面对着一个不听话的妹妹,明知道危险就在前头,那个傻丫头还要朝着死路上走,我这个做哥哥又能什么!” “我才不是傻丫头!”傅清玉不由也气了,苦于无法向傅二公子说明,张了张嘴,最后说道,“二哥,我做事自有我的主张。这里可是皇宫重地,最讲究的是规矩。二哥你还是走吧,免得别人看见不好。” “这有什么可怕的?”盛怒之下的傅二公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我乃是亲兄妹,我们兄妹俩在这里说说话,也会遭人非议吗?这也太荒唐了。” 傅清玉气呼呼地瞪着傅二公子。看来傅二公子真是如传闻一般,惜妹如命,一旦遭遇到妹妹的事情,就开始混乱了。要知道这可是皇廷后苑,皇上也经常在这里闲逛,要是万一撞上了,惹怒了皇上的话, “二哥,你还是快走吧。”见傅二公子仍然柞在原地,一副不把自己带走誓不罢休的样子,傅清玉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此处非久留之地,况且,我是一个司药,既然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当然也有事情要做的。二哥不走,我走便是。”说完转身便走。 傅二公子这回铁定心要带傅清玉回去的了,哪容傅清玉再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当下一个箭步冲过来,又拽住了傅清玉的手。 傅清玉早就料到傅二公子会有这一着,凭借着练过好几年跆拳道的灵活身手,一侧手,堪堪避过了傅二公子伸出来要抓她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当啷”一声,似乎有一个绿油油的东西滚落在地上,滴溜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傅清玉“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东西掉了,忙俯身要去捡。 但傅二公子的动作更快,飞身而过,就把地上那只绿油油的东西拾在手中。只见这是一枚通体澄透的绿色玉石牌,触手感温凉柔润,一摸便知是玉中的极品。 傅二公子心下疑惑,这样的玉,少说也价值百万两银子。即便是皇上的赏赐,也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玉石赏给一个小小的女官的?那么,这块玉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妹妹的身上呢? 傅清玉一看傅二公子把自己的东西捡了,忙道:“我的东西,快还给我!”说着就要仲手过来抢。 第六百五十四章激怒 傅二公子侧身一闪,傅清玉扑了一个空。傅二公子手心转手上的玉牌背后便显出一个“钱”字来。 傅二公子的剑眉猛然拧紧,深遂的眼眸抑制不住讶然的神色:“钱家的传家玉佩?难怪那么眼熟。” 太师府上有一枚价值连城的传家玉佩,这是天下尽所周知的事情。据传闻,此枚玉佩乃是天下罕见之物,香罗国作为贡品送往京城。当时钱家的祖先曾因救驾有功,当时的皇帝就将此玉佩赐于钱府,作为传家之宝一直传了下来。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心下暗惊,自己这个亲哥哥果然好眼力,一眼就能认出这是钱府的传家宝物。 “还给我!”傅清玉急道,那可是国舅爷给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 “这是谁给你的?”傅二公子的脸阴沉得厉害,“钱府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傅清玉冷冷地看着傅二公子:“二哥不是一直不相信是我杀的赵三公子吗?的确,如果我说,是我杀死赵三公子的话,全天下恐怕没人能够相信。毕竟,二哥曾经检验过尸体,知道死因是被大漠的弯刀所伤。况且,赵三公子与我同出一个师门,我们的医术不相上下,我要下毒毒害他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 傅清玉笑了一笑:“即使我不肯说,二哥心中也怀疑我有帮手吧?我也知道二哥为何心中有疑惑,却一直不肯细究。因为你担心,怕问出的结果是另一个你所不能接受的事实。 可是,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的帮手是哪一个······” 她伸手一指傅二公子手上那枚玉佩:“我的帮手就是这枚玉佩的主人,钱国舅。” 顿了一下,她叹了口气,看向傅二公子:“二哥哥,现在你总该明白这块玉佩为何到了我的手上了吧?或者·还是由我来说吧。钱国舅救了我,并且,他说他喜欢我,他的正室夫人的位子是为我而留的。所以·我接受了这枚玉佩,也就等同于接受了国舅爷夫人的位子。这下,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傅二公子脸色猛然变了,他蹬蹬倒退几步,看着傅清玉,再看看手中的玉佩,似乎也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清玉·你,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我并没有感情用事。”傅清玉的脸色平静得出奇,她看着傅二公子,慢慢说道,“钱国舅乃当今后宫第一妃子钱贵妃的亲哥哥,权势地位非同凡响。放眼天下,有哪个女子不想嫁与这位风度翩翩的国舅爷呢?我何德何能,承蒙国舅爷看中·还赐与传家宝物。这等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做出什么感情用事的事情来呢。” 傅二公子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亲生妹子·似乎才几个月不见,自己的妹妹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死活不嫁钱国舅,甚至为了这门傅大夫人定下的亲事,而宁愿离家出走。现在倒好,不仅一丝反感都没有,反而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嫁与那个天下第一混蛋是多荣耀的事情似的! “清玉,你糊涂了,那样的人,你都嫁?”傅二公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傅清玉·“清玉,这不像你。以前的你可是不图这些荣华富贵这些虚名的,怎么现在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没有变。”傅清玉冷笑道,“变的是这个世道。这个世道要的是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宫里尤为如此。我想二哥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可是······”傅二公子看着手中的钱府家传之物,总觉得拿着一个烫手芋头·傅清玉这么轻巧便说出自己一定要嫁入钱府,这无论如何都令他难以置信,“可是清玉,你之前不是一直喜欢的是赵二公子的吗?赵二公子不也一直对你一心一意,怎么现在······现在你们竟然成了这个样子了?” 忠靖侯府二公子远赴边关这件事情在京城来说,算是一个大新闻。对于其中原因,众说纷纭,傅二公子也曾猜测过,对于赵二公子这种近于自虐的行为,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找自己的妹妹问个清楚。 子宣······ 傅清玉微微闭上眼睛,每每念到这个名字,心中总会有一个地方温柔的痛着。如今的边塞,一定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吧?在那样苦寒的环境中,兼之又断绝粮草的境地里,也不知道他如何熬得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她心中微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一眼掠到在林子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一个淡紫色的衣裙而过。 傅清玉的目光何其敏锐,她一眼便认出那是个宫女,而且还是钱贵妃宫里面的紫荆。 难道说,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抬头去看傅二公子,傅二公子正处于对“失足”妹妹的痛悔之中,仍在试图说服傅清玉回心转意,并没有察觉到林子边缘那个隐藏着的身影。 傅清玉察觉出事情的紧迫来,果然,钱贵妃从来就未曾对自己真正放心过,尽管自己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事情。 当然,自己是绝不能露出马脚的,不然的话,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二哥,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傅清玉猛然转过身来,提高语气对傅二公子说道。 傅二公子怔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自己说了那么多,妹妹依然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他也不由有些怒了:“清玉,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听二哥的话!难道要二哥亲自绑你回去,你才乖乖地回家吗?” “二哥不要说这样的话!”傅清玉厉声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二哥手里面掌控的一枚棋子,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有自己要走的路,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就好比如今,我怎么说也是这后宫里的一名女官,尚宫局里的司药,拿的是朝廷的粮晌,二哥凭什么说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清玉,你!”傅二公子被气了个七窍生烟,“清玉,你这是怎么跟二哥说话的!” 傅清玉明白此刻事态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刺激这位哥哥就继续刺激他吧,只要把他气走就好了,不然的话,再这样纠缠下去的话,传到钱贵妃那里更加不好。 “傅光烨,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傅清玉加重了语气,“我是囡为你是我的亲生哥哥,我才一直尊重你,一直没有记恨于你。你想过没有,在水边村的时候,你找到了我,你跟我说过什么吗?当时的我真是天真,还以为你是心有灵犀,知道我在那个地方受了那么多的苦,所以才来救我的。可惜不是,你当是只是想利用我而已,利用我来帮你对付大夫人,好为母亲报仇。如今,这件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还我自由了吧?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算话呢?” “你······”傅二公子千千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妹妹居然在这个当口,跟他翻旧账,历数他以前的“罪状”,他不由又惊又怒,厉声喝道,“清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傅清玉咬咬牙,语气更加强硬道,“一直以来,我是渴望有一个亲人来关心我,爱护我。可是,当我好不容易有了亲人的时候,我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父亲可以利用我,府里的那些姐妹们也可以利用我,就像是你,你是我唯一的亲哥哥,你也一样利用我!我是你们的工具是不是?现在,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不想按你的指示,过那种我根本不愿意过的生活!我以前喜欢过赵子宣,那没有错。但是现在赵子宣另有新欢了,他本来就与青箩公主早有婚约。那我也不必再等他,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他了,我喜欢的是国舅爷,我要做国舅爷的夫人,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不去看傅二公子那气得铁青的脸,也没有给傅二公子插话的机会,傅清玉继续道:“傅光烨,你不要忘了,你虽然是我的亲生哥哥,但是你有尽过一天做大哥的职责吗?除了我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血脉的鲜血之外,我们什么都不是!傅光烨,你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狂妄自大的小人,你考虑的永远是自己,永远是自己的利益得失!” 傅清玉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这些年压抑着的情绪一并爆发似的:“傅光烨,这些年来,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亲妹妹吗?你安排那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从我的角度想想?而不是采一种威胁的方式来逼迫我一定要做什么,一定不能做什么!” “清玉!”傅二公子厉声喝道。他快气疯了,难道这些年来,他为自己的妹妹所做的一切,一直一直的担惊受怕,在这个亲妹妹的眼中,却是一文不值吗? “还有,对于玉薇姐姐,就连皇上都赐下婚事了,你却一直在拖延着不办。”傅清玉摇头,“傅光烨,虽然你是我的亲哥哥,但是我却根本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还想着如何建功立业,如何光耀门楣,如何名扬千里吗?你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玉微姐姐的感受,你想拖死玉薇姐姐吗?” “你······”傅二公子震怒地盯着自己的妹妹。刘玉薇的事情一直是他心头的一个痛处,不管怎么说,他自有他的原因。他看着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妹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挥手就朝傅清玉的脸上掴去! 第六百五十五章惊魂散 傅清玉惊愕地回过头来,左脸火辣辣的一片疼痛,心下委屈,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滚动。她望着傅二公子,嘴唇颤抖着:“二哥,你打我?!” 傅二公子似乎也懵了,他看着傅清玉左脸上清晰浮现的五道指痕,再看看自己的右手,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动手打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清玉,我,我……”傅二公子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一定是气昏头了,才动的手。要知道面前站着的可是自己当成心肝宝贝疼着的妹妹啊,哪怕别人动她一根毫毛,他也要心疼的。今天,他居然亲自对自己的亲妹妹动了手! 傅清玉咬着嘴唇,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落。 傅二公子不由有些慌了,他伸手想去安抚一下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傅清玉已经一扭头,跑远了。傅二公子想跋脚去追,转念一想,这里可是皇宫禁地,今天自己也是有事要面见皇上,这才入的宫。如若还在宫里面追逐的话,坏了宫里的规矩,那可就麻烦了。 他只好无奈地收住脚步,望着哭着跑远的傅清玉的背影默默地发了好一会呆,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次,恐怕清玉要恨我一世了吧?”慢慢地转头走了。 傅清玉狂奔了一段路,方才停下大口地喘气。这段路一直鲜有人走,所以她跑出这么一大段路,也没有碰到一个宫女或太监。 跑了这么久,胸中的委屈渐渐散了,泪水也被冷风吹干,脸颊也不那么痛了。傅清玉慢慢走到小路旁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不恨傅二公子,这样必然的反应,当然源自于傅二公子对于妹妹那么急于保护的心态。 她很满意的是,她彻底把傅二公子激怒了,兄妹“绝裂”。而且,她借机把自己非钱国舅不嫁的信息,通过那个偷窥之人传到钱贵妃的耳朵里。从这一点上说,遂了钱贵妃他们的心愿。钱贵妃那边应该很满意了吧? 自己牺牲一点不算什么。只是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巴掌,实在是有些冤枉。 傅清玉恨恨地想,紫荆,你今天害得本姑娘受了一巴掌,日后我定千倍万倍从你的身上讨回来! 傅清玉走入司药房,尽管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是被眼尖的冬梅看出了端倪。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眼睛红红的,还有这脸上……”冬梅惊讶地望着自家小姐。用手捂住了嘴巴,这才使到自己没有尖叫出来,“小姐。你得罪人了?” “小声些。”傅清玉低声道。她不想这件事情被人张扬出去,“我们到里面说去。对了,你去寻个鸡蛋,烧些热水,帮我热敷一下就好。” “好。”冬梅马上应了。“我再拿一些消肿的药吧。”说完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傅清玉刚要说“不用。”抬起头来,只看到冬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处。她不由摇头,这个平日稳重的冬梅,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毛毛躁躁了?其实,她本来想说的是,什么药都不用拿,待会自然有人会送过来的。 不一会的功夫,冬梅就风风火火走进来了,顺带还把冬蕊也带进来了。 冬梅道:“小姐,我已经吩咐小厨房的人给你备了热水,待会你洗了澡,换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我会对外面的人说,说小姐你身子不适,谢绝访客。鸡蛋我也准备好了,很快就熟了。” 用煮熟悉的鸡蛋剥了壳敷脸,消肿是最快的。这是傅清玉以前教过她们的方法。 冬蕊凑了过来,认真地看着傅清玉左脸上的淤青,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小姐,你告诉我,是那个贱人敢对你对手?你告诉我,我教训她去!” 傅清玉叹了口气:“没事,只是我在宫里面见到了二哥,我们起了争执,然后……” “二公子动的手?!”冬梅与冬蕊均睁大了眼睛,“二公子莫不是疯了?他怎么舍得打小姐呢?” 傅清玉深深地呼了口气:“不是他疯了,是我疯了,我激怒他的。 “小姐,奴婢不明白……”冬梅与冬蕊齐齐摇头。 傅清玉自嘲道:“其实是因为……”她叹了一口气,说什么好呢?事实的真相还是少一个知道好吧,要知道在宫里面,知道得越多的话,可是死得越快的。她不想这两个丫头,跟着自己,清福没享到,倒先去见阎罗王了。 “算了,事情一时说不清楚。”傅清玉若无其事道,“只不过是因了一些小事情,我指责二哥太自私了,一点也不顾及玉薇姐姐的感情,生生把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儿家拖成一个老姑娘……” 冬蕊“扑哧”一声笑了:“小姐,你还真是敢说啊,这种事情,任谁也不敢在二公子面前说的。” 冬梅也笑道:“这可是戳到二公子的痛处了。其实二公子也不是存心要这样的,他也想成家啊,可是男儿总是立业在先嘛,先立业后成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刘小姐也唯有默默地等他了。” 傅清玉见成功地岔开话题,遂笑道:“哼,有花开时不及时去采摘,那就让那个自私自利的人等到无花的时候空折枝吧。” 冬梅笑道:“小姐怎么可以骂二公子是自私自利的人呢?再说,以刘小姐对于二公子那副死心塌地的样子,无花的时候应该不会出现吧?” 傅清玉心想,要不是本姑娘现在还有大事要做的话,早就要给刘玉薇出出气才行。哪有这样拖着人家的,真该找个机会让那个狂傲的傅二公子急上一急才行。 冬梅伺候傅清玉沐浴,一边朝着浴桶洒花瓣,一边轻声劝道:“小姐,你就不要再孩子气了,老是跟二公子斗气。二公子怎么说也是做哥哥的,你总该给他一点面子吧。再说,这些年来,二公子也没少为你操心,依奴婢看,就算是二奶奶进门来,二公子也不会减少一丝对你的疼爱。所以,你就别再气二公子了。” “谁说我气他?他气我才对。”傅清玉一边吹着花瓣,一边说道。 冬梅忍俊不禁:“小姐如花美貌,就是这脾气,最是让人哭笑不得。” 沐浴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刚在梳妆台前坐定,就听到外面冬蕊问道:“小姐,你睡了吗?” 傅清玉朝冬梅使了一个眼色,冬梅会意,掀了珠帘走了出去:“原来是紫荆啊,你怎么来了?不巧的是,傅司药刚刚睡下,要不我进去叫醒她?” 里面,傅清玉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果然一切如她所料,有人送药过来了。 外面紫荆的声音甜甜的,细细一听,还能听出比往日多了几分尊重与小心:“不用了。我家娘娘听说傅司药身体抱恙,所以特地命奴婢送些药过来。还有,我家娘娘说了,近日身子不太爽利,等傅司药的身子复元之后,也跟我家娘娘看看吧。” “娘娘的好意我一定转告傅司药。” 然后冬梅的道谢之声,还有把东西接过来的声音。紫荆似乎并不打算在司药房多作停留,闲聊几句之后便告辞了。 院子里一片忙乱过后,又恢复了与往日一般的平静。 “小姐,钱贵妃真是大方,送了这么些好药来。”冬梅与冬蕊的手里各捧着三四个狭长的盒子走进里屋来,一看到傅清玉马上说道,“小姐,你看,多贵重的礼物啊。” 傅清玉看着冬蕊冬梅一个一个盒子打了开来,点点头:“果然贵重得很,鹿茸人参,还有……”她的目光顿了一下,“这是什么?” 那一堆白色略带些淡黄的东西,装满了整整一长方形盒子,闻之气味微腥。 “雪蛤啊,也是长白山产的。”冬蕊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自家小姐不是薛红英的关门弟子吗?怎么连这种贵重的雪蛤都认不出来了,也太奇怪了。 “小姐,鸡蛋熟了,我去给小姐取来,趁热敷了吧。”冬梅说着转身便要出去。 “先别忙。”傅清玉说道,然后直直站起身来,朝一旁放满了钱贵妃赏赐的名贵药材的桌子走去。 她走到刚才看到的那一整盒“雪蛤”面前,伸出手来,取出一些放在鼻子底下认真地嗅了一会,眉头蹙得更紧了。 看着自家小姐奇怪的动作,冬蕊与冬梅对望了一眼。冬梅小心冀冀地问道:“小姐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比如说这雪蛤有问题?是假的?” 无奸不商,京城的某些商人为了赚取利益,以次充好,然后卖给那些达官贵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能够进入宫里的假货并不多。毕竟宫里能人众多,关卡重重,这些次货想要混入宫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的话,那等于不给皇家面子,追究下来的话,那是任谁也兜不起来的。 所以,冬梅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家小姐的眼中不知道容不容得下沙子。如果容不下的话,这个事情揭发出来的话,任谁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但傅清玉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心中疑惑的是,这雪蛤里面,怎么她却闻出了一丝“惊魂散”的气味来呢? 第656章苦衷 薛门医通上所述,“惊魂散”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淡雅,有一种淡淡的幽香,一般人不易闻得出来。 这种毒药如果下的剂量少的话,可保证几十年之后毒性才发作;如果剂量下得猛的话,轻则颠狂,重则当场昏厥,抽搐而亡。所以,即便是中了毒,若非薛门之后,莫说一般的大夫,就连一些颇有名望的太医也很难分辨得出来。 钱贵妃藏有惊魂散这一配方,傅清玉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赵旭曾经听命于钱贵妃,所以,他一定会将这个方子交给钱贵妃,以方便行事。只是让傅清玉感到奇怪的是,为何钱贵妃会配制出这个毒药,并且将它混入雪蛤之中? 本来“惊魂散”是有一些幽香的,如果单独放置的话,免不了会被人查觉。但是钱贵妃很聪明,她知道用雪蛤带有的腥味去掩盖这味毒药的香味。这样一来,若非像傅清玉这样长年制香,对于香味尤为敏感的人,是不会查觉出来的。 钱贵妃当然也会料到这样的做法会被自己识破,但她为何要这么做呢? 傅清玉心中一紧:难道她已经识破自己了吗? 她定住心神,细细回想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自己并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钱贵妃不可能会抓得到自己的把柄的。 既非毒害自己,却又把毒药掺入名贵药材之中,让人送过来,这又是为何呢? 傅清玉冥思苦想不得其果,索性不想,把盛装雪蛤的锦盒盖上。抬起头来,看到不知何时起,冬梅冬蕊两个丫头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来。 “小姐,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冬梅指了指那盒雪蛤,低声问道?“还是钱贵妃送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过来,又要你替她办事?” 自从太后出事之后,冬梅就一直心神不宁。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家小姐对太后做的手脚。但太后一向身体康健,无病无痛,突然之间说中风就中风了,这实在是令人觉得太奇怪了。 而且,冬梅对于自家小姐高超的医术,那是深信不疑的。太医诊断不出,那并不出奇,关键是小姐是不是真的在替钱贵妃办事。 从最近小姐的一些异常行为看来,似乎事实越来越朝着她所担忧的方向发展了。小姐明明说绝不嫁给钱国舅的,却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国舅爷的玉佩;小姐明里虽然看不出是在帮谁,但是钱贵妃来信说看太后不顺眼,太后紧接着就出事了…… 她早些时候听自家小姐说起,钱贵妃可能要对皇后下手,难道,自家小姐真的要助纣为虐,去帮那个万恶的钱贵妃吗? “没事。”傅清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不过那盒雪蛤的成色有些不对,我想不知哪个胆大的,居然给钱贵妃进贡些假货来,显然不要命了。” “那??????”冬梅半信半疑,“小姐不会去告发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傅清玉摇摇头,“那盒雪蛤先不要动,放到橱柜的最下边收好。其他的放到橱柜里上边吧,没几个月就过年了,要送礼的地方多着呢。” 傅清玉想,也许不用等到过年,那盒加料的雪蛤就派上用场了。毕竟,钱贵妃不是一个那么有耐心的人。 冬梅依言把东西收好,然后拿了熟鸡蛋?替傅清玉敷了脸。 吃过晚饭后再伺候她梳洗完毕,便各自歇下了。 第二天傅清玉刚吃过早饭,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什么人硬要闯进来似的。 傅清玉心下讶然,一大早的,居然有人过来兴师问罪,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使个眼色给冬梅,示意冬梅出去看看。 “快叫傅司药出来,我们公主要见她。”外面的人叫得极响,就连隔了好几扇门,坐在暖阁里头的傅清玉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声音,是淳阳身边紫樱花的声音。傅清玉细长的眉毛轻扬,怎么,淳阳也过来了吗? 接着冬梅的声音传了过来:“公主,你先等等,我进去禀报傅司药,好让司药出来迎接。” “不用了。”是淳阳冷冷的声音。 傅清玉眉毛一皱,这个淳阳,声音怎么这么冷淡,难道又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傅清玉正从桌子前站起来,就想迎出去。只见外面的珠帘一晃,随即是“叮叮咚咚”珠子相撞的声音,淳阳公主黑着脸从外面跨了进来。 傅清玉抬眼看着淳阳,脸上一片平静,在方才淳阳冷淡的语气中,她已经知道淳阳所为何事而来了。 依规矩给淳阳见过礼,傅清淳阳让到上位坐下,含笑问道:“淳阳姐姐,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究竟怎么了?” “我能不着急吗?”淳阳果然是藏不住话的人,她盯着傅清玉,忍住气道:“清玉,我当你是好姐妹,你出主意救了赵家,还有替子聪解脱了罪名,我不忍心看你错下去,才掏心置腹把心里的话对你说的。” 傅清玉目光清亮地看着淳阳:“淳阳姐姐,你说,我听着呢。”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淳阳皱皱眉头道,“如今宫里面都在疯传,说你日前在宫里与傅尚书,也就是你二哥大吵了一架,还听说你二哥不准你嫁与钱国舅,你非得嫁他不可,还说什么连人家的传家玉佩都收了,有这么一回事吗?” 淳阳公主紧紧地盯着傅清玉,看她的反应。今天一大早,她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坐不住了。按理说,傅清玉与赵家二公子有盟约在先,两人心心相印,不会再出什么变故才是。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太多了,先是赵二公子伤了傅清玉,然后是赵二公子自动请缨镇守边塞,大有自己苦自己的意思。再后来,就是宫里这个传言了。 这个传言传播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且,这个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那枚钱家的传家玉佩都描述得一清二楚,由不得人不相信。 淳阳就是怀着这种半信半疑的心态前来问个明白的。 “淳阳姐姐,对于宫里的传闻,你怎么看?”傅清玉垂下眼帘,静静地问道。 钱贵妃做得可真绝,只利用了舆论这一招,就使到自己众叛亲离,身败名裂。通过把自己的退路封死,逼迫自己朝着她的那一边靠拢,死心塌地地为她效命。 不过,既是如此,就遂了钱贵妃的意思吧。 傅清玉抬起头来,看定淳阳:“淳阳姐姐,如果事情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呢?” “这??????”淳阳“豁”地一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清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死死地盯着傅清玉,想从后者的眼中看出一丝的逃避与不安。但是,傅清玉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推毁了她的期冀。 傅清玉清楚地说道:“淳阳姐姐,传闻是真的。” “真的?”淳阳摇摇头,“清玉,你一定是与我那个外甥,赵家二小子吵架了,对不对?你一时赌气才这样做的,对不对?” 傅清玉心中苦笑,这个淳阳,还真的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可是清醒得很那! “淳阳,你听我说,我现在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真的,那个传闻是真的,我的确收了钱国舅私下传授的玉佩。那是钱家的传家玉佩,只传于钱家的儿媳妇,我接下了他家的玉佩,便是私底下答应了钱国舅,我会嫁入钱府,会做他的正室夫人。” 淳阳张大了嘴巴:“清玉,你不会开玩笑吧?那个钱国舅,举国皆知,就是一混蛋。那样的人,你还要嫁给他,那岂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我知道。”傅清玉点点头,脸上现出一丝苦楚。 “既然你都知道,你还要嫁给他?你究竟是傻了,还是吃错药啊?”淳阳急了,她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一把抓住傅清玉的双肩,拼命摇道,“清玉,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我知道你二哥跟你谈过,但是根本谈不拢。你二哥说你一意孤行,所以特地请我过来劝劝你。清玉,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是谁逼你了?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这个时候的淳阳看着傅清玉,脸上有痛惜。毕竟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为了赵家,两个还携手一起出谋划策。如今因了各自的选择不同,而导致一对要好的朋友即将决裂。她除了痛心,说不出别的什么感觉了。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淳阳,过了许久,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白晰的脸颊滑落下来。 “小姐!”冬梅吓了一跳,忙对淳阳说道:“公主,你就不要问小姐了,小姐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淳阳茫然道。 “小姐她??????”冬梅想到发生在自家小姐身上的事情,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还是我来说吧。”傅清玉仰了仰头,把眼泪逼回去,“淳阳,你就不要再问了,我已经???…已经是钱国舅的人了。” . 第657章讨取 “清玉??????”淳阳大吃一惊,愣愣地看了傅清玉许久。然后,颓然地跌坐在座位上:“清玉,这……这是真的吗?” 傅清玉的唇边苦笑依然:“我记得,我曾说过,救赵二公子的那一次,是我最后一次帮忙了…….” “那个禽兽!”淳阳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是傅清玉吃亏了。在这个宫里面,身边没有人照应的话,如果被别人盯上,那是很难逃脱厄运的。何况,对方还有那么强势的钱贵妃在背后撑腰。 淳阳站了起来,走到傅清玉面前,拉住她的手,恨声道:“清玉,你别害怕。那个禽兽做下如此事情,本公主一定会替你讨还公道的。” 傅清玉摇摇头:“公主要怎么向钱国舅替我讨回公道?” 淳阳怔了一下。是啊,如何讨回公道?如果要那位钱国舅负责的话,人家也没有说不负责任啊,人家连传家玉佩都给了,证明在那一刻,那位花心大萝卜的钱国舅是认真的,也真的动了心。但仅仅在那个时刻而已,这个花心大少但凡见到美女都会动心,而且,每一次的动心,都不会持续太久。所以,钱府这个火坑,并非个个人都那么愿意往下跳的。 傅清玉笑了笑,似乎看出淳阳的犹豫:“淳阳姐姐,你就不用劝我了。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我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指望呢?唯有走一步是一步了。我也不知道我嫁给钱国舅之后会怎么样,但那都是我的命,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至于赵二公子…….” 她咬咬牙:“我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更能令他开心的…….” 淳阳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忙道:“清玉,你别再说下去了。这个事情不怪你,谁能想到钱国舅的魔爪朝你伸过来呢?”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想来,我也有责任。子宣出征的时候曾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傅清玉垂下头,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往事的悲痛之中。 “可是清玉??????”淳阳小心地斟酌着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子,有办法,有主见。难道你真的要这样嫁给钱国舅那个混蛋吗?你要知道,那个混蛋曾经奸污过多少女子,干过多少禽兽不如的事情??????.”她认真地看着傅清玉“清玉,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嫁给那个钱国舅。你的事情,我替你做主。我一定会帮你找一门好亲事的,好不好?” 傅清玉抬起头,看着一脸真诚的淳阳公主。淳阳公主一直是一个直率的人,也是个可以交心的人。如若不是这件事情过于重大,稍有不慎便会牵连广大的话她真的忍不住就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淳阳公主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淳阳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一直都站在我这边替我着想。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吧。” 淳阳急切道:“清玉,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考虑那么多了,我知道你是被迫无奈才为钱贵妃办事的。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钱贵妃嚣张的日子没几天了。这段日子太后的病情似乎有了一些好转,有些时候清醒过来的时候,还记得很多事情。我听她昨天对我说起立嗣的事情。说是依靠祖宗的规矩,只有皇后所出才能立储。她担心朝中会有变故,所以打算这段日子就劝皇上把二皇子立为储君,以平息后宫之争。只要储君的位子一定下来,钱贵妃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所以清玉,你千万想清楚,别去投靠钱贵妃,免得到时候引火自焚,追悔莫及。” 天朝历代王朝定下的规矩,只有正宫娘娘所出才是储君的人选。一旦确立了储君,其他妃子所出的皇子,就形同被架空,永世不得参政。这样一来,无形之中便削弱未来各王爷所把持的势力,免得引发“逼宫”事件。 如果自己的儿子的地位被架空,没有兵权在握,那与一个无事可做的闲散王爷有什么区别呢?这也是做为妃子的钱贵妃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这个消息一出的话,钱贵妃为了避免陷入这种权势被架空的尴尬局面,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傅清玉的脸色变了几变,心跳加速,一股恐惧渗入心头。这样看来,如果钱贵妃对后宫下手的话,后宫又该有流血事件发生了。 冬梅听到涉及机密的事情,早把屋子的里的宫女们全部遣了出去,自己与冬梅则在门口处守着。 “清玉,你怎么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看到傅清玉的神色有异,淳阳忙问道。 “哦,没有什么。”傅清玉定定神,“我听着呢姐你真好,这么重大的事情都告诉我了。现在我的处境得好好想上一想。如果姐姐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先回去吧。这里人多口杂,我怕有人……” 淳阳看了清玉一眼,她当然明白傅清玉的意思。钱贵妃既然选中了傅清玉,想必不会那么轻易罢手。所以,她很快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清玉,你放心,你所受的委屈,姐姐一定会替你出气的。放心吧,你暂时先忍耐一下,这样扬眉吐气的日子很快就会来到的。” 傅清玉也诚恳道:“淳阳姐姐,我相信你。” “珍重。”淳阳快速地走出门去,带着她的手下走了。 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难道定下了谁是太子,谁是继承大统的储君,赵皇后就能重新掌权了吗?好像这位淳阳公主也想得太天真了吧? 先不要说钱贵妃听得了这个消息会是怎么样一个反应,换作哪一个得宠的妃子,又育有皇子,听到这个消息,也不会心平气和地接受 所以,钱贵妃绝不会等到皇上点头同意,绝不会让那个二皇子顺顺当当地坐上太子的宝座的。 这其中的手段,必定会是十分的凌厉。 冬梅走了进来,说道:“小姐,淳阳公主走了。”看到自家小姐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窗外的一片绿油油的竹林发呆,不由道,“小姐,你又为刚才淳阳公主所说的话而担心了吗?” 傅清玉忽然问道:“冬梅,如果你是钱贵妃的话,知道此次能继承大统的人,是三皇子,而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会怎么做?” 冬梅看了傅清玉一眼:“小姐,这件事情奴婢可不敢乱说。” “没事,你就随便说说,不用拘束。”傅清玉过去掩了门,低声道。 “那奴婢就说了啊,我觉得,以钱贵妃野心勃勃的性子,如果的儿子不能成为太子的话,那她一定会采取很多手段,让赵皇后的二皇子也不能成为太子的。” “说得很对。“傅清玉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冬梅想了想道:“就好比这件事情是太后提出来的,因为经过医治,太后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已经能开口说话了,这才给钱贵妃造成了威胁。 如果太后不能开口说话呢,那这个威胁不就不丰存在了吗?” 傅清玉点点头,这个她也想到了。太后一直是偏向赵皇后那一方的,太后一直是钱贵妃扩张野心的一个阻碍,钱贵妃本来就没有打算留下太后。特别是现在,太后居然提出要把赵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扶上太子的位子,这下钱贵妃更是容不下太后了。 “还有一个就是??????”冬梅压低声音,小心冀冀道,“如果赵皇后出了什么纰漏的话,品行这一条就过不了关,那势必会影响到二皇子……” 傅清玉心中一凛,她这个时候才记得,天朝乃礼仪之邦,一直十分重视品德言行。如果赵皇后品行不端的话,那么二皇子也会受到连累,而被取消封为太子的资格的。 傅清玉的神色严峻起来,如果真的如冬梅所说的那样的话,钱贵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采取多方行动,一方面打击太后,另一方面打击赵皇后,通过双面夹击,达到清除异己的目的。那样一来,太后与赵皇后便是危险重重了。 要怎么样才能够向太后与赵皇后示警呢? 傅清玉正冥思苦想间,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的傅司药在吗?” 是皇上身边的另一个最得宠的太监宋公公。 “司药在里面呢,宋公公快请进来。”大概是由于皇上身边的太监从来就没有到达过司药局这么冷僻的地方吧,绿裳的语气出奇的殷勤,一边说着一边把宋公公请到了正厅里。 傅清玉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又让冬梅把自己的发髻整理了一下,这才掀了帘子,含笑着走了出来:“宋公公,你是贵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宋公公看了看四周:“你这个司药房可真是远啊,要不是洒家我经常走来走去的,非得把脚走断不可!” 傅清玉笑道:“宋公公严重了,这司药房虽然远了一些,但环境清幽,还是很好的。” “嗯,这个倒是其他宫里比不了的。”宋公公看着窗外茂盛的竹林,还有奇花异草,点点头道,“洒家今天到你里来,是想向傅司药讨取一样东西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献殷勤 “讨取?”傅清玉微微一怔,这个宋公公,可是真会说话-整个皇宫里的东西,还不是属于皇室的?皇上要什么东西,过来拿不就行了,还说什么讨取,真是太谦虚了。 不过,像宋公公这样一个皇上身边的红人,居然会亲自过来讨取东西,想来这一样东西是至关重要的了。 傅清玉暗自诧异,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说道:“宋公公真是会说话,这哪有什么讨取不讨取的?只要公公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宋公公沉吟了一下,这才慢慢开口:“其实这事情,我也不太好说出口。之前去问了太医院的药库,说是近来后宫补药的用量超过往常,连仅剩的那一盒雪蛤也被钱贵妃差人拿去了。而且,补给不及时,现在太后的药方里急需雪蛤……” 雪蛤?就是前两天钱贵妃派人送过来的那一盒雪蛤吗?怎么那么巧?钱贵妃前脚刚把这一盒雪蛤送过来给她,宋公公后脚就过来要这盒雪蛤,还说什么太医院的太医开的药方里含有雪蛤这味药材,而药库却偏偏没有了? 如果一两个巧合的话,当然引不起关注。但是这接二连三的碰巧,就不得不引人怀疑了。 况且,钱贵妃送来的雪蛤,可是加了“料”的,这样的东西要是给了太后的话,太后吃出了问题,那岂不是自己引火上身,替人揽罪吗?而且还是被别人利用来借刀杀人。 “这么x巧啊。”傅清玉沉吟道,拿眼睛看向冬梅,“那盒雪蛤……” “宋公公,真是太不巧了,这两天奴婢让人把屋子全部清扫了一遍。在清扫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外面。这搬画搬去的,竟然把那盒宝贵的极品雪蛤给弄漏了……”冬梅蹙紧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要不·宋公公,我到药房里找找,我们这里的药房好像还有一些上等的雪蛤,虽然比不了药库那边的雪蛤来得名贵·但是做药用还是可以的……” “那······”宋公公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这里会把那么贵重的一盒药材给弄丢了。不过,既然是钱贵妃赏给傅清玉的,那就是傅清玉的东西的,他这回又是过来讨取的,不好说什么,只好退一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只能如此了。” “那我给宋公公拿去。”冬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转身正准备朝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外面冲了一个人进来。 那个人走得相当急,一下子撞到了冬梅的身上,把冬梅撞得差点跌在地上。 冬梅稳住身形,揉着被那个人撞得剧痛的手臂,那个人冲过来的力度如此之大,想必自己的手臂被撞淤青了。 想这里可是司药房·有哪个丫头敢如此大胆地冲进来?冬梅有些气愤,抬头正想教训那人一顿,一眼看去·不由讶然道:“绿裳,是你?” 绿裳的身形比冬梅大一些,也高一些,力气当然相对大一些,又是急急忙忙冲进来的,收不住脚,便随着惯性朝冬梅撞了过去。 绿裳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她正紧紧地把一个东西抱在怀里,那个东西还拿着一块绸布包着。她看了冬梅一眼,也不多作解释·就那么走进去了。 “绿裳······”冬梅看着她的背影一闪,就进入屋里了,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今天的绿裳怎么了,怎么跟平日不一样,看到自己像不认识似的·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同时,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这个绿裳,怀中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啊?看她那副紧张的样子,活脱脱献宝似的,难道她看到皇上身边的红人宋公公难得过来一趟,想借机表现一番,讨好宋公公,好另谋高就? 司药房在尚宫局里面,算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不像司珍房,一个妃子想受宠,拿些银子过去,让司珍房的人帮忙制作一些别致的钗子出来,以博取皇上的另眼相看。 按理说,如果绿裳真的表现出不想在司药房里混的话,那平日一定会表现出来,但是,冬梅根本没有看到她有一丝一毫想别攀高枝的意思。所以,冬梅只能这样猜测,或许是绿裳在宫里太久了,从来没有见过皇上的红人来过这里,所以,难得这一次皇上的红人宋公公亲自过来讨东西,那她当然是高兴得有些忘形,尽情想在宋公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这样一想,冬梅便释然许多,想绿裳平日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忽然兴奋得有些忘了形,心中觉得好笑,便没有走远,悄悄地在门边看个究竟。 但是,这一看之下,她不由大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正厅里,绿裳一下子就走到了宋公公面前,把怀中的“讨取?”傅清玉微微一怔,这个宋公公,可是真会说话-整个皇宫里的东西,还不是属于皇室的?皇上要什么东西,过来拿不就行了,还说什么讨取,真是太谦虚了。 不过,像宋公公这样一个皇上身边的红人,居然会亲自过来讨取东西,想来这一样东西是至关重要的了。 傅清玉暗自诧异,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说道:“宋公公真是会说话,这哪有什么讨取不讨取的?只要公公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宋公公沉吟了一下,这才慢慢开口:“其实这事情,我也不太好说出口。之前去问了太医院的药库,说是近来后宫补药的用量超过往常,连仅剩的那一盒雪蛤也被钱贵妃差人拿去了。而且,补给不及时,现在太后的药方里急需雪蛤……” 雪蛤?就是前两天钱贵妃派人送过来的那一盒雪蛤吗?怎么那么巧?钱贵妃前脚刚把这一盒雪蛤送过来给她,宋公公后脚就过来要这盒雪蛤,还说什么太医院的太医开的药方里含有雪蛤这味药材,而药库却偏偏没有了? 如果一两个巧合的话,当然引不起关注。但是这接二连三的碰巧,就不得不引人怀疑了。 况且,钱贵妃送来的雪蛤,可是加了“料”的,这样的东西要是给了太后的话,太后吃出了问题,那岂不是自己引火上身,替人揽罪吗?而且还是被别人利用来借刀杀人。 “这么x巧啊。”傅清玉沉吟道,拿眼睛看向冬梅,“那盒雪蛤……” “宋公公,真是太不巧了,这两天奴婢让人把屋子全部清扫了一遍。在清扫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外面。这搬画搬去的,竟然把那盒宝贵的极品雪蛤给弄漏了……”冬梅蹙紧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要不·宋公公,我到药房里找找,我们这里的药房好像还有一些上等的雪蛤,虽然比不了药库那边的雪蛤来得名贵·但是做药用还是可以的……” “那······”宋公公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这里会把那么贵重的一盒药材给弄丢了。不过,既然是钱贵妃赏给傅清玉的,那就是傅清玉的东西的,他这回又是过来讨取的,不好说什么,只好退一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只能如此了。” “那我给宋公公拿去。”冬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转身正准备朝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外面冲了一个人进来。 那个人走得相当急,一下子撞到了冬梅的身上,把冬梅撞得差点跌在地上。 冬梅稳住身形,揉着被那个人撞得剧痛的手臂,那个人冲过来的力度如此之大,想必自己的手臂被撞淤青了。 想这里可是司药房·有哪个丫头敢如此大胆地冲进来?冬梅有些气愤,抬头正想教训那人一顿,一眼看去·不由讶然道:“绿裳,是你?” 绿裳的身形比冬梅大一些,也高一些,力气当然相对大一些,又是急急忙忙冲进来的,收不住脚,便随着惯性朝冬梅撞了过去。 绿裳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她正紧紧地把一个东西抱在怀里,那个东西还拿着一块绸布包着。她看了冬梅一眼,也不多作解释·就那么走进去了。 “绿裳······”冬梅看着她的背影一闪,就进入屋里了,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今天的绿裳怎么了,怎么跟平日不一样,看到自己像不认识似的·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同时,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这个绿裳,怀中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啊?看她那副紧张的样子,活脱脱献宝似的,难道她看到皇上身边的红人宋公公难得过来一趟,想借机表现一番,讨好宋公公,好另谋高就? 司药房在尚宫局里面,算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不像司珍房,一个妃子想受宠,拿些银子过去,让司珍房的人帮忙制作一些别致的钗子出来,以博取皇上的另眼相看。 按理说,如果绿裳真的表现出不想在司药房里混的话,那平日一定会表现出来,但是,冬梅根本没有看到她有一丝一毫想别攀高枝的意思。所以,冬梅只能这样猜测,或许是绿裳在宫里太久了,从来没有见过皇上的红人来过这里,所以,难得这一次皇上的红人宋公公亲自过来讨东西,那她当然是高兴得有些忘形,尽情想在宋公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这样一想,冬梅便释然许多,想绿裳平日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忽然兴奋得有些忘了形,心中觉得好笑,便没有走远,悄悄地在门边看个究竟。 但是,这一看之下,她不由大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正厅里,绿裳一下子就走到了宋公公面前,把怀中的西放在宋公公面前的桌子上,解开覆在上面的绸子,转头对傅玉兴奋道:“傅司药,你这两天不是一直在找这盒雪蛤吗?我刚才在后面小花园的一个杂物房里看到了这盒东西,想必是哪个粗使宫女帮忙搬东西的时候,连这么个贵重的东西也一并搬过去了。” 傅清玉的脸变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绿裳一眼,然后把手放在长方形锦盒上,轻轻抚了一下:“绿裳,真是难为你了。你真是一个有心的人,这么贵重的东西终于找到了,谢谢你。” 转头对宋公公道:“宋公公,你看一下,这一盒可是你想要的?” 宋公公看着桌子上的长方形锦盒,打了开来,眼中现出惊喜的光来:“果然是极品的雪蛤啊,多谢傅司药了。” 宋公公跟随皇上多年,见过了很多奇珍异宝,一双眼睛已经练得火眼金睛,这一眼看过去,已经能够十分准确迅速地判断出真伪了。 “既然是找到了,那就劳烦宋公公把这盒雪蛤拿去吧。” 宋公公见完成任务,顿时满脸笑容,喜滋滋道:“这是贵妃娘娘赏与傅司药的,难得傅司药如此通情达理,洒家一定会回禀过皇上,让皇上对傅司药另行赏赐。” 冬梅的心猛然一紧。这种事情还要对皇上回禀?要知道那盒雪 傅司药似乎有些不自然:“那就多谢宋公公的美意了。不过,这一次倒是我的疏忽,能够把这盒珍品找回来,还多亏了绿裳这个掌药。” 绿裳似乎没有傅司药根本没有居功的意思,还把自己点出来,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忙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宋公公目光深长地看了绿裳一眼:“你这个丫头不错。” 大有提升绿裳的意思。 绿裳心里面乐开了花,暗自为自己的这一行为得意着,差点就飘上天了。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谢恩:“多谢宋公公。” 宋公公见事情办妥了,捧着盛装雪蛤的盒子,一边说着“好说,好说。”一边走出了屋子。 “绿裳,送宋公公出去。”傅清玉吩咐道,语气甚是冷淡。 绿裳偷偷瞄了傅清玉一眼,似乎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火了,不敢再作声,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紧跟在宋公公后面出去了。 冬梅忙闪到一旁,这一变故看得她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绿裳如此一个稳重的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找到东西,也该知会一下傅司药,征询一下傅司药的意见才对啊。这般做法,就好像是在抢头功似的。其实,以自家小姐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抢她的头功的。 待看到绿裳与宋公公走远了,冬梅这才折回屋子里,走到傅清玉面前,压低声音道:“小姐,该怎么办?那盒雪蛤······” 傅清玉看着窗外,同样压低声音道:“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冬梅点点头,顺着自家小姐的视线看向窗外。窗外,绿裳一蹦一跳址'走进院子里来,脸上呈现着一种得意的笑容。 一进到屋子里,绿裳想到刚才傅清玉的冷淡神色,马上敛了神情,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 没想到傅清玉一见到她,非但没有怪罪于她,还显出一份十分热情关切的样子:“绿裳姐姐,辛苦你了,这边坐。” 绿裳有些奇怪地看着傅清玉,犹豫道:“傅司药,我······” “绿裳姐姐,多亏得你帮我找到了那盒东西,不然的话,我还不知道如何向钱贵妃,还有皇上交待呢。”傅清玉笑道,“贻误病情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再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的话,那岂不是成了我对太后抱有成见,不肯把药材拿出来吗?到那个时候,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绿裳姐姐,这一次谢谢你。你这一次能够及时伸出援手,我感激不尽。” 绿裳看着傅清玉,后者的脸上一片虔诚,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像傅司药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刚走出闺门,在宫里生活的时候才短短几个月,懂得什么呢? 论人面,她不及自己广;论对宫里面形势的估量,她不如自己判断准确。所以,对于这么个小丫头,她根本是无面放在心上的。何况,她在这个荒凉的司药房里呆不了多久的了。就在刚才,她偷偷地把两个金元宝塞给宋公公,希望他在皇上面前,或者是贵妃娘娘面前替自己美言自己,好调出这个地方。宋公公满口答应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调换(多谢mvagwa的妈投出的粉红票票,多谢亲们的支持与鼓励这书也快完结了,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鼓励!) 入夜,傅清玉差了绿裳去打饭。 冬梅走到自家小姐身边,一脸担忧地低声道:“小姐,你不是说那盒雪蛤是假的吗?如今这人参给了高公公拿去给太后配药,到时候太后吃出问题的话,那该怎么办哪?” 傅清玉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冬梅,我何时说过那盒雪蛤是假的?” 冬梅惊疑不止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你前两天刚说的····…当时,钱贵妃把那些东西送过来的时候,你看了那盒雪蛤一眼,就说雪蛤是假的…···”冬梅盯着自家小姐,心中涌起一股期冀,“难道是小姐与奴婢开玩笑,那盒雪蛤不是假的,而是真货?” 傅清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如是查假的话,那就更好了。“ 冬梅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完全被傅清玉弄晕了,她的脸上现出奇怪的神情:“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以前不是早就判断出那盒雪蛤是假的吗?现在居然又说如果那盒雪蛤是假的就好了……”她在心里面明显感到不妙-,“小姐,你可不要吓奴婢啊。” 傅清玉正了神色:“冬梅,事情十分的严重,我现在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声张。”说着她在冬梅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惊魂散!”冬梅惊讶得嘴巴张了张,几乎合不拢,“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种毒药。”傅清玉的神色异常冷静,“一种薛门秘而不宣的慢性毒药。轻则使人颠狂抽搐昏迷,重则致人死亡。” “一种毒药!”冬梅差点惊叫出声,她赶紧用捂住嘴巴,但眼睛里抑制不住惊恐的目光,“小姐,那盒雪蛤不就是一整盒毒药了吗?小姐如今那盒雪蛤已经由宋公公送到了太后那里去了。那怎么办?要是太后出了事,查起来的话,就会查到小姐头上的,小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说到最后,冬梅快急哭了。这真是飞天横祸,防不胜防。 傅清玉深深叹息一声:“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能拿回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合情合理的借口拿回那盒雪蛤。所以,事已至此,也唯有听天由命了。” “小姐,那个钱贵妃她……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小姐不是已经已经收下了钱国舅的订情信物了吗?按理说小姐就等于是钱贵妃那边的人了呀。她······她为什么还要借刀杀人呢?”冬梅义愤填膺地说道。 说实在的,不管是冬梅,还是傅清玉看来,钱贵妃也太心狠手辣了,明摆着就是一个只知道进,不知道出的人。能够利用的地方,只管利用别人,而从不管别人的死活她要的不过是维护,甚至争取她的利益而已。 “钱贵妃就是这样性格的人,而且她从来就没有试图相信过我。”傅清玉冷笑,幸好,她也留了一手。不然的话,真的会被那个蛇蝎女人给骗了 “就拿这盒雪蛤来说吧,钱贵妃当初的时候说得多好听,让紫荆来看我,并带上这些礼品。暗地里呢,却是在试探于我。如果我没有发现那盒雪蛤的秘密,而食用的话,那就是死有余辜。如果我发现得了的话那我也活不了多久,因为那盒雪蛤是经过我的手之后再呈给太后服用的,太后一旦出现什么变故的话,那我必死无疑。如此看来,钱贵妃这一手借刀杀人还真是做得精妙-之极。” “那小姐为何不去阻止呢?”冬梅紧张地看着傅清玉,“小姐你也太冷静了如果太后真的出事的话,那岂不遂了钱贵妃他们的心愿了吗 傅清玉笑了一笑是。 冬梅马上盯着她道:“小姐,你还笑?我都快急死了。你没看到绿裳的举动吗?枉我以前那么信任她,没想到她居然在关键时刻给我们添乱!我真的没看出她还有献谄的一面,一看到皇上身边的宋公公来了,跟个哈巴狗似的在背后摇尾乞怜,真是恶心!难道我们亏待她了吗?要真的不想留在司药房就走好了,干嘛非得这样莽莽撞撞地害小姐呢?” 傅清玉沉吟道:“她可不是莽撞,是有意而为之。” “小姐,你说绿裳是故意的?”冬梅惊愕地睁大了一双杏眼,“小姐,这……这又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她已经被钱贵妃收买了。”傅清玉淡淡道,一副早就明了的样子。 “那个贱人!”冬梅咬牙切齿道,“竟然做出叛主的事情来!” “人各有志,是谁也奈何不了的。”傅清玉道。 “小姐既然看出了绿裳包藏祸心,为什么还要让她把那盒雪蛤找到呢?”冬梅纳闷地看着自家小姐,“昨天的时候,奴婢听小姐说已经把那盒雪蛤从橱柜里拿了出来,藏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怎么会被那个贱人找到呢?” “我故意让绿裳找到那盒雪蛤的!”傅清玉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慢慢说道。 “小姐······”冬梅惊喜地望着自家小姐,她已经隐约感到自家小姐已经好像要采取行动了,“小姐,那盒雪蛤,您是不是已经······” 傅清玉含笑点点头。 “小姐,你怎么不早说?可咋‘我了。”冬梅看着自家小姐,眼睛笑成一条线,就差没有欢呼了。 “我哪能告诉你呀!”傅清玉笑着戳了一下冬梅的脑门,“你呀,心眼好,心肠又直,我怕你太高兴了,掩藏不住。” “小姐,你可不能这么说,奴婢的嘴可是很牢固的。”冬梅笑嘻嘻道。经过傅清玉这么一说,一场大祸顿时消弥于无形之中,冬梅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悬于喉咙的一颗“”直跳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想了想,又道:“小姐,你是如何发现绿裳的行迹可疑的?” “从红瑾出事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傅清玉的脸上浮起笑容,“那个时候,我就奇怪,按理说她与红瑾一起,在司药房也有好几年了,天天见面,怎么连红瑾变得异常都没有察觉出来,真是奇怪了。” “原来小姐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绿裳了。”冬梅佩服地看着自家聪慧的小姐,“小姐,你真行,如若不然的话,我们大家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不过······”冬梅微蹙了眉头道,“小姐,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极品雪蛤的?” 要知道,要在短短的两三天内就把一盒掺了毒药的雪蛤给换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像宋公公这样在皇上身边多年的人,练就的一双金睛火眼,任何东西的优劣,他都能够一眼识别出来。如果傅清玉弄些次品或者其他较差一些的品种鱼目混珠的话,宋公公可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当然有人帮我。”傅清玉低声道, “冬梅,你难道忘了雷公子了吗?” “雷公子?”冬梅又惊又喜。雷飞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没想到一下子又出现了,而且还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 “雷公子真是好人,关键时刻总能够帮小姐一把。”冬梅由衷道。 傅清玉暗自苦笑。那个雷飞的身份,她早已知晓。看来,她又欠赵子宣一份人情了。 “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冬梅再次问道。 如今的情势与往日大大的不同,就连身边最值得信赖的绿裳也变节投敌了,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的了。 “我们要稳住气,静观其变。”傅清玉冷静地叮嘱道,“待会绿裳回来后,我们要做出若无其实的样子,千万不要露了马脚才好。” 冬梅点点头,主仆二人又低声说了一些要注意的细节。 绿裳回来,大家用过晚饭,便歇下了。 一连几天,太后那边并没有传来什么让人意外的消息。只不过比往日不同的是,太后似乎服了药之后,便得更加嗜睡了,常常是上午睡着了,晚上继续睡,没有什么清醒的时候。 一天晚上,太后服过药之后,又睡过去了,而距太后的寝宫不过几里的另一个豪华的宫殿内,却灯火通明。 “紫荆,情况怎么样了?”绚丽台灯旁,一个华服美人正压低声音问一名刚刚走进来的宫女。 紫荆行至钱贵妃面前,方道:“恭喜娘娘,一切如娘娘所愿,太后几乎一整天都在沉睡,没有什么清醒的时候。” “真是如此?”钱贵妃的眼中的喜悦一闪而过,“那么,那个老太婆有没有再提及二皇子的事情?” “这几天皇上也经常前来看望太后,不过······”紫荆露出笑颜,“不过皇上来的时候,太后都正在睡着,有时醒过来一会,似乎并不太认得皇上。这让皇上很是着急。” “那么太医怎么说?”钱贵妃担忧地问道,她担心自己此举被那些太医认出来。 紫荆道:“几个太医联手诊断过了,都说太后年事已高,如历经中风状态,即使想要恢复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六百六十章再借刀 “看来是那盒雪蛤发挥效用了?”钱贵妃妩媚的脸上带着烂的笑意。她的确是一个美人,那种惊人的妩媚似乎可以渗到人的骨子里去,仅仅一个笑容,就足以使人**。 紫荆怔了一下,忙稳住心神,心想,自己跟着的这位娘娘当真是美得**,连自己做为女子,都有一种把持不住的感觉,更不用说是皇上了,难怪皇上对于这位贵妃娘娘一直念念不忘。 皇上越是对于钱贵妃念念不忘,那么,也就是说,钱贵妃越能牵动皇上的心。那样一来,钱贵妃即使做些出格的事情,皇上也能谅解,不予追究。虽然很多事情在她们看来,并不算是太“出格。 “娘娘,如果太后要是直如此沉睡下去的话,对我们那将是非常有利的。”紫荆道,“只要太后一直清醒不过来,淳阳那边,或者太后本身想要劝皇上立赵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的计划,就绝对实现不了。” “那只是第一步。”钱贵妃阴狠道,“我们要双管齐下才行,太后这一桩小事就弄得我们手忙脚乱的,看来,我们是疏忽了。今后我们一定要严密部署,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考虑进去,绝不能再发生这种让我们措手不及的事情了。” 紫荆点点头,然后笑道:“娘娘,宋公公真是一个忠实的人,娘娘叫他到傅司药那边讨药材去,他果真十分听话地去了,而且还真的把药材拿了回来。” 钱贵妃冷笑一声:“我给了那么多的好处费给他,他总该为本宫办些实事吧?不然的话,本宫养着他作什么!” “那是。”紫荆点头道,“那个宋公公,皇上面前是红人,娘娘这里又极其看重于他,他在宫里可得意了。” “只要对本宫忠心耿耿的人,本宫绝不会亏待的。”钱贵妃笑道。她当然知道拉拢皇上身边的太监的好处·那会给她带来很多潜在的利益,诸如俘获皇上的心,还有排挤其他的嫔妃等等。 钱贵妃转过头来:“当然,你做得很不错·本宫一定会记得你的好处的。” “多谢贵妃娘娘。”紫荆笑得愈发灿烂起来。 钱贵妃拿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想起一个人来:“紫荆,你觉得绿裳怎么样?” 紫荆一惊,贵妃娘娘这个时候提及绿裳…··· 她当然深知“新人来,旧人去”的意思,从钱贵妃的表情可以看出·似乎这位贵妃娘娘对那个刚招募过来的司药房的绿裳十分感兴趣。这一次,绿裳的确立了大功,但是如若被那个死妮子再发展下去的话,保不准自己在钱贵妃面前的“第一红人”的威信可要大大下跌了。 她眉头一皱,装作一副十分贴心为钱贵妃考量的样子:“娘娘,绿裳是不错,十分稳重,又隐蔽得非常好·这么长时间潜在傅家那丫头的身边,连傅家精明异常的那个丫头都没有发现,绿裳自有她的过人之处。不过······”她抬起头来看着钱贵妃·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下 “不过什么?”钱贵妃顿时敏感起来,这个关键时刻,当然是容不得半分差池的。 紫荆故作为难道:“娘娘,奴婢本来不应该说这些话的,但是,奴婢觉得,凭着奴婢对于娘娘的忠心,需要提醒娘娘一下,那个绿裳·虽说最近的表现十分不错,但是她毕竟是司药房里的人,不是自小就跟着娘娘的。那样的人,娘娘无法对她做到知根知底。而且,这一次,娘娘是用了五千两银子外加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放她出宫为条件的。这样看重金钱的人·是最容易变节的。万一别人许了更多的好处给她的时候,难保她不把娘娘给卖了!” 钱贵妃俏丽的脸庞抽搐了一下。这个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紫荆,你说得很对。太师就经常提醒本宫,说对于任何人,只能相信五成,不可全信。现在看来,这话是对的。那么,绿裳的事情,就暂且搁下吧,回头对她说,那五千两银子与承诺,本宫会兑现的。让她自己小心一些,要是露出马脚的话,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紫荆为终于扫除了未来可能的威胁,心中窃喜,忙应道:“娘娘请放心,娘娘的关怀奴婢一定传达给绿裳。” 顿了一下,紫荆凑前钱贵妃一步,看了看四周,小心冀冀道:“娘娘,奴婢有话要禀报于娘娘,是关于赵皇后那边的。” “哦?”钱贵妃马上警觉起来,挥了挥手,屋子里仅剩的两个宫女也马上出去了。 “娘娘奴婢今天经过赵皇后的寝宫的时候,看到宫殿四周一片清再无当年那繁盛的样子。看起来,这座宫殿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座冷宫了。” “要是真的成为冷宫的话,那才好呢,就怕成不了。”钱贵妃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虽说目前这一阶段,她貌似取得了一些胜利,成功地让太后继续“沉睡”,不再胡乱放出信息干扰她成为后宫之主,成为未来皇太后的梦想。但是,二皇子还活蹦乱跳地在她的眼皮底下呢,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娘娘何时对赵皇后下手?”紫荆低声问道。 钱贵妃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对于这一步棋,她还没有想好。外面,她的父亲给她传达过来的信息是,只要她在内部取得胜利,那她那个老父亲就一定会极力帮她守住这个成果,直至她登上皇太后的宝座。 “娘娘如果还没有想好进一步的策略的话,那奴婢给娘娘献上一计如何?”紫荆胸有成竹地含笑道。 “你有什么好计策,快快讲来。”钱贵妃顿时眼前一亮。的确,由于钱太师不可能掌握得住后宫的全部动向,所以,钱贵妃对于如何出对付赵皇后的这一步棋可谓是疑惑重重。 “娘娘请放心,奴婢的这个法子,根本无须娘娘动一根毫毛,便可坐享其成,到时候自然有人把赵皇后的罪证摆到娘娘的面前,以此邀功。到时候,娘娘只要进行适当的嘉奖,满足那些人的愿望,便可享用那些人献给娘娘的成果。” “此事当真?”钱贵妃疑惑地看着紫荆,“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事情?” “娘娘,奴婢今天经过赵皇后寝宫的时候,被那里的人拉到一边,其中有一个管事的太监,叫做赵德明的,对我说······” 说着,她紧趋几步,在钱贵妃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钱贵妃的眼睛睁得极大,脸上闪着兴奋的神色:“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当时那个管事太监就是这样对奴婢说的。 如今尚宫局的崔尚宫在娘娘的暗地授意下,加大了对赵皇后的打击,就好比今年冬天要用的银炭来说吧,崔尚宫只让人送了两个小箱子过去。依奴婢看,宫里的那些人最会看的就是眼色,对于这种大起大落的待遇,他们不可能不生出异心来。” “真是天助我也。”钱贵妃喜道,“我这就修书一封,告诉钱太师去。” “娘娘!”紫荆看着钱贵妃,犹豫片刻,方道,“只不过···…不过那些人要价要了些,一共六个人,居然每个人要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钱贵妃大吃了一惊,自己一年的开支也不过几万两银子,那些人狮子大开口,居然要了这么大的一个数目!也太贪心了吧? “这个数目是大了些。”紫荆忙道,“但是那些人也说了,做这种事情是在损自己的阳寿,做了以后就不能在宫里混了,得出得宫里,没有十头八万两银子可不成。还有,那些人也说,如果这事能成的话,到时候整个皇宫都是娘娘的,要什么有什么。到那个时候,区区十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钱贵妃权衡了一下彼此的厉害关系,咬咬牙,应了下来:“好吧,这事就这样定了,不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告诉那些人,要替本宫办事,就得办漂亮一些,若是露出马脚的话,小心他们的皮!” 紫荆眉开眼笑道“娘娘请放心,那些人既然说得出口,要得起这么贵重的好处费,自然会替娘娘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他们说了,如果事情暴露,累及娘娘的话,娘娘就抄了他们九族,挖了他们的祖坟,他们也没有意见的。” 这个时代的人可是最敬重拜祭祖宗的,如今撂下这么重的狠话,想必是万无一失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他们的表现了。”钱贵妃微笑起身,丢下一句话,折身回宫殿后面去了。 紫荆掏出手帕,抹了一下额头,不知何时起,自己的额头已被逼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赵德明,本姑奶奶已经替你多讨了好几万两银子,你也识相点,到时候多给本姑奶奶一些好处费,不然的话,本姑奶奶跟你没完!” 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之后,紫荆内心里似乎得到一些满足感,又想了想因了这件事情到手的几万两银子,笑眯眯地出去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父女密谋 中午时分,钱贵妃的宫里,外面值守的宫女太监比往日都要精神一些,因为,这个时候,钱贵妃的宫殿里,来了钱太师。 收到女儿的信之后,钱太师连饭也顾不得上吃,就急匆匆地入宫了,为的就是与女儿商讨重大的事情。 “贵妃娘娘,皇上今天不会过来吗?”钱太师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问道。尽管四周已空无一人,宫里的人都知道贵妃娘娘与钱太师要商讨重大事务,全都到外面把风去了,但钱太师长久以来的疑心的性格,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爹爹尽管放心,皇上这几天都到城郊的行宫狩猎去了,还带上了朝里的几位大臣。”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怎么,爹爹你没去吗?” “不过狩猎而已。”钱太师不以然,“为父年纪大了,跑也跑不动,去干什么呢?再过去的都是一些年轻一辈的,我们这些老臣们,没有一个去的。” 钱贵妃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爹爹,你说皇上会不会防着咱们?会不会在狩猎的时候谈及朝中大事?” 钱太师胸有成竹道:“应该不会,这个君王就是贪玩,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非常爱玩,三天两头都去狩猎,登基之后还是一样不改往日的性子。” “爹爹会不会太大意了?”钱贵妃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我的女儿,你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警觉了?”钱太师赞许地看着钱贵妃。 “爹,现在宫里的形势不同了,我还能大意吗?再说为了三皇子的前程,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敢大意啊。倒是爹爹,不但不当一回事,还取笑起女儿来了。”钱贵妃不满道。 “我的女儿长大了。”钱太师欣慰道,“再也不是以往那个爱争风吃醋的小丫头了。” “爹,你怎么把话扯远了?”钱贵妃白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心中不免是还是有些苦涩的。虽然她明白当今的天子只有一个,而且,这个人绝不可能全属于她一个人。但是,在心里面·她还是希望皇上心中只有她一个人的。 以前,她也会后宫里的那些跟她争夺皇上的嫔妃们生气赌气,但是自从生下了三皇子之后,她反倒看开了。皇上不属于自己又如何呢?她还有个三皇子,只要自己所生的儿子能够登上皇帝的宝座,她就是理所当然的皇太后,凌驾于整个后宫之上,不用像现在这样还要顾忌着皇后,这才是最实在的。 所以,现在的钱贵妃,全副心思都在如何替自己的三皇子谋出路这一方面上。 “好,爹不扯题外话了。”钱太师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既然女儿你所担忧的事情,我这个做爹爹的,又怎么会不帮你扫清障碍呢?放心吧,为父虽然没有跟着皇上一块去,但是,皇上带去的几个年轻大臣中,就有为父安排的人……” “真的?”钱贵妃顿时高兴起来,“爹爹果然英明。” “未雨绸缪是必要的。”钱太师笑了一笑,“倘若不是为父什么事情都能先知先觉,先行一步的话,又哪能混到今天这个位子?” “爹爹的鼻子一向比别人灵嗅,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爹爹的鼻子。”钱贵妃笑道,“难道爹爹就没嗅到赵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钱太师阴郁的眼睛如苍鹰般锐利地看了钱贵妃一眼。他手下的能人众多,就连在突厥石国隐匿了十多年的赵军夫妇的动向,他都能够探测得到,又有什么可以瞒得过的呢? “赵皇后那边的情况,为父倒是打听得不多。不过……为父倒是听到一些消息,说赵皇后那边一个掌事的太监,叫做赵德明的,有些异常的行为。” 钱贵妃不由抬起头来,看住自己英明的父亲:“爹爹果然厉害,连这个你都知道。” “宫里的事情,有什么为父不知道的呢?”钱太师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为父还知道,赵德明那小子最近好像要给娘娘送份大礼。” “爹爹,你真是神了。”这回,钱贵妃眼里可全是敬佩了,“爹爹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的人一直混在赵皇后的身边,所以,这样的事情又怎么瞒得过为父呢?”钱太师笑道,“倒是女儿,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大礼呢?” 在自己的父亲面前,钱贵妃也不想掩饰,她恨声道:“爹爹,女儿最要想的,就是太后永远不会说话,赵皇后被废,丽妃肚子里的孩子永远生不下来!那样一来,才可以保得住三皇子未来储君的地位!” “好,志向远大,果然是我的好女儿!”钱太师赞道,想了想道,“女儿的三个愿望中,第一个目前正按着我们的计划进行之中,相信很快就可以实现。第二个愿望嘛,据为父所知德明那小子很快就可以帮娘娘完成。至于第三个愿望,就交给为父好了。” 钱贵妃不由笑了起来,三个愿望,缺一不可,任何一个不能实现的话,都有可能威胁到她得到未来皇太后这个位子。如今第一个愿望已经在实现之中,第二个愿望自会有人帮她完成,这第三个愿望,就要看自己的父亲的了。 “爹爹,真的可以帮我除掉丽妃肚子里的孩子吗?”钱贵妃兴奋地问道。 “女儿,为父答应你的事情,哪一样没有做到的?”钱太师伸手轻抚了一下女儿的鬓发,“以前你一直阄着要宫,为父就把你送到宫里去;你说要当上娘娘,为父就千方百计为你疏通关系,制造机会,让皇上对你另眼相看;你说要独揽宠爱,不让后宫的嫔妃们生下皇上的孩子,为父就弄你弄来忘忧散,让那些嫔妃都中了毒,没有办法把孩子生下来。如今你说你要当皇太后,为父又怎么会不帮你呢?” “爹爹,你真好。”钱贵妃扑到钱太师的怀中,把头埋进自己的父亲的怀里,撒娇地说道,“爹,等以后女儿真的当上了皇太后的话,朝廷上的事情,全让爹爹说了算。” 钱太师抚摸着女儿油黑顺滑的长发,心想,我等了那么多年,也正盼望着这一天呢。 “女儿,从今往后,你更加要谨言慎行,把性子好好收一收。你手下的那些人,不能够太招摇,你要多多警告一下。赵皇后那边,还有其他嫔妃那边,你要多去,经常联络,该送的礼还是要送。要让别人知道,你跟以前不同了,更加亲近了。这样的话,偌若她们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才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来。现在是非常时刻,你一定要谨记为父的话。” 钱贵妃有些困惑地看着钱太师,谨言慎行?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皇上不也没有意见吗? 钱太师似乎看透女儿的心思,沉声道:“为父的话你可记住了,一定要这样做,不然的话,吃亏的会是自己。 钱贵妃嘟了嘟嘴,不情愿道:“女儿记下了。”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钱太师又叮嘱了几句,知道后宫之地并不能久留,便又急匆匆地出宫去了。 钱贵妃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想着钱太师的话,觉得心里面不舒服起来。爹爹为什么要自己谨言慎行呢?自己乃是贵妃娘娘,品级仅在赵皇后之下。可是如今后宫的形势,赵皇后已基本失宠,她的实力已经比赵皇后大了许多。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自己谨言慎行呢? 要知道钱贵妃自受到皇上的独宠之后,一直就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架式,一直不把后宫的人放在眼里。如今钱太师居然要她收敛,那不是让她难堪吗?再说,高高在上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哪能这么容易放下架子?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彩琴喝斥的声音:“死丫头,你不想活了,跑这么快投胎啊?没看到水都洒到我的身上了吗?还不给我擦干净,居然想跑?!”说完便是“啪”的一声响,想必是给了那名闯祸的宫女一个耳光。 那位宫女的哭声很快就传了过来,一听就知道不过是位十三四岁的小宫女,她哭着哀求道:“彩琴姐姐,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饶过你?!”彩琴的声音越发高了起来,“饶过你?要不是我抓住我,你还想逃跑是不是?你知道我的这身衣裳是什么时候做的吗?是今天刚入秋的时候刚做的!这穿了不过两次,就让你这个死丫头弄脏了,你说,该怎么办?” “我……”那个小宫女的声音低得像蚊子一般,“我赔一套衣裳给彩琴姐姐……” “赔?五两银子!你这个做粗活的死丫头,你的月银不过一二两银子,你赔得起吗?”彩琴的声音越来越大,大有狠狠教训那名小宫女的意思。 “彩琴姐姐……”小宫女又哭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彩琴姐姐你就大人大量,饶过我吧……”然后是“砰砰”的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声音。 钱贵妃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刚才自己的父亲还说,现在是关键时刻,让自己管好自己手下的人。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前脚刚走,后脚自己的这个后院就闹开了。 她一时怒火升起,豁地从榻上起来,也不喊宫女们过来掀帘子,自己伸手把帘子掀了开来,直直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对着彩琴抬手就是一巴掌! 第六百六十二章内忧外患 彩琴顿时被打懵了,捂着火辣辣的脸愣愣地看着钱贵妃。 那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也呆住了。 钱贵妃骂道:“没用的东西!尽在这里显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紫荆忙道:“娘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一方面扶着钱贵妃回去,另一方面,拼命地朝彩琴眨眼睛,示意她退下。 钱贵妃气咻咻地坐回到正厅里,紫荆忙捧来了香茶,陪笑道:“娘娘,不过一件小事而已,怎么生起这么大的气来了?” “本宫能不生气吗?现在那些贱婢们,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说完也顾不得斯文,狠狠地灌下一口茶 “娘娘,难道是太师那边有什么新的要求吗?”紫荆不愧是钱贵妃的心腹,一下子就看出了钱贵妃的心事。 “太师要我们收敛一下,做好与其他嫔妃的相处。”钱贵妃说得有些憋气,毕竟她在这个宫里强势惯了,如今要她低下头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紫荆不以为然道,“娘娘,太师的话不过是提醒我们小心一些,免得被宫里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而已。但是娘娘你想想,现在在整个宫里,谁人能与娘娘对抗?那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娘娘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 紫荆这一番话让钱贵妃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她想了想,终于笑笑:“你说得也是,这宫里面,的确没有能与本宫抗衡的对手了。目前,太后已经构不成威胁,赵皇后及二皇子,丽妃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前朝那些顽固不化坚持要把二皇子捧上皇位宝座的那些老臣们,还是让本宫放心不下。” “娘娘,太师的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无非是让娘娘笼络更多的人心好为娘娘办事。”紫荆看了钱贵妃一眼,“娘娘,奴婢倒是听说,这几天皇上带了一批重臣到城郊狩猎,其中一个兵部尚书叫做袁祟岭的,他的妻子昨天夜里突发高热,听说来势汹汹昨天深夜的时候袁府的人到宫里来,本想求赵皇后派个太医过去诊治。不过听说被人拦在了宫门外。如今那个袁尚书的妻子仍处于昏迷之中,没有醒过来。宫外的那些民间太夫都束手无策。在这个时候,娘娘如果能够从太医院里抽一两个太医过去,替袁尚书的妻子诊治的话,说不定会收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袁祟岭是兵部尚书,而钱贵妃的哥哥虽说是兵部侍郎,但是并没有多大的实权实权当然大多都把握在兵部尚书的手里面。所以,这一个重要人物,一直是钱太师重点拉拢的对象之一。 钱贵妃沉吟片刻终于笑了起来:“我听爹爹说过,那个姓袁的可是铁骨铮铮,爹爹曾多次拉拢他,都遭到婉拒。如今由本宫代替皇上前去看望。他的妻子一定对本宫感激涕零吧。” “那是当然。”紫荆马上笑道,“若是娘娘能够前去,又是代替皇上去安抚臣子的心的,那个姓袁的妻子恐怕感动得话都不会说了。等那位姓袁的随皇上狩猎回来,他的妻子再在他的耳边吹吹枕边风,依奴婢看,那位姓袁的就是欠了我们一个人情他还能够那么强硬吗?” 钱贵妃马上道:“好主意。紫荆,你马上准备一些礼品,还有通知太医院,给本宫调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过来,我们一会就去。” 如今的太医院,基本都是钱贵妃与钱太师的人控制着就连赵皇后也没有了调人的权力。所以,钱贵妃这一发话,马上就有两三个医术高超的太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皇上出宫狩猎,太后病倒,赵皇后闭门不出,这掌握后宫的实权就落在了钱贵妃的手里。所以,她也不过派人知会了太后与赵皇后一声,便带着众人出宫,驾车朝兵部尚书袁祟岭的官邸而去。 城西的袁府,似乎根本就没有料到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钱贵妃会突然来访,一下子吓得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换上新的衣裳,钱贵妃就带着手下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民间太医虽然不能治本,但也暂时把袁妻的病情控制住,刚刚转醒的袁妻躺在床上,一脸病容,在听说贵妃娘娘突然大驾光临之后,顿时吓了一大跳,就要从床上起来。 钱贵妃似乎已经等不及下人们的通告,直直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扶住袁妻,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不必多礼,本宫也是刚刚听说你病了,所以得了皇上的允许,过来看看你的。” 这一番话当然说得在场的纷纷感动,山呼万岁。“亲切”交谈约半个时辰之后,钱哨妃面带微笑离去, 就在外面的车马声远远而去的时候,袁妻缓缓坐了起来,一扫刚才那副病容,而在窗边,忽然飘了一个人进来。 袁妻笑笑道:“看来傅尚书果然预算准确,钱贵妃果然趁着我大病的时候前来示好。她的态度转变得还真是快,昨天夜里还命令太医院不准放出一个太医过来给我看病,今天却放下姿态,亲自带了太医前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雷飞摇头道:“看来钱太师的计划开始实行了,袁尚书是他要拉拢的人。” “钱太师的算盘算是打错了。”妻冷哼一声道,“家夫一直对妾身说到朝堂上的事情,对于钱太师的所作所为,我也有耳闻。今年以来,钱太师活动频,钱贵妃与赵皇后分庭抗礼,大有与赵皇后争权后宫的意思。雷将军回去告诉傅尚书大人,请他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站到钱太师那一边的。”她顿了一下又道,“多谢傅司药昨天深夜施援手相助,不然的话,妾身这条命就算是没了。此次傅司药的救命之恩,还有十年前薛女官的相救之恩,妾身一生铭记,永世不忘。” 雷飞点点头,一转身,又如幽灵般消失在窗外。 入夜,一个幽灵似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尚宫局边远的司药房的院子里,然后又一扇半开的窗子飘了进去。 入到屋里,雷飞没有用他惯用的幽灵式步伐,而是略带沉重地走至傅清玉跟前,沉声问道:“你真的要决定这样做吗?” 傅清玉没有丝毫犹预地点点头。 雷飞似乎有些为难:“你要知道,与钱贵妃对抗,处处凶险。大将军临去边塞的时候,曾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照看你,就是生怕你什么闪失。这件事情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傅清玉自圆桌前站了起来,在大厅里踱了几步:“我并非临时起意。 看目前所处的局势,我似乎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钱贵妃的事情太多了,如今连能念及一下我的太后也倒下了,赵皇后自身难保。我想,如果我不听从于钱贵妃、的话,恐怕在宫里面一天也活不下去。” 雷飞忍不住道:“傅尚书或可有良策让小姐全身而退。” 傅清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雷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哥一贯看不惯钱太师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他都是站在赵家,也就是赵皇后这一边的。而且赵皇后是东宫,按祖制,东宫所出的二皇子是理所当然的储君人选。但是,钱贵妃有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登上储君的位子,而坐视不理吗?我看不大可能。” 雷飞的脸色有些黯然:“其实傅尚书大人与大将军的担忧都是一样的,就是怕傅小姐无法全身而退……” 傅清玉的心中流过一阵暖流,一个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哥哥,一个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有这两个人的关心,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也甘心了吧? “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的。”傅清玉微笑道。 雷飞看着傅清玉,压低声音道:“还有,属下探得大漠石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新可汗病势日趋沉重,突厥内部的几股势力强大的贵族蠢蠢欲动的,看来有南下夺我中原之势。” “耶律大哥病势沉重?”傅清玉只觉心头一紧,眼前又浮现耶律齐南的亲切的容颜来。那个无数次朝她伸出援手的异族男子,那个与她义结金兰的格鲁王子,那个曾承诺给`她一百年太平盛世的突厥新可汗,在当政不到一年的时候,就要这样走了吗? 她早就听闻说他在前些时候的突厥的王权争权中,受了极重的伤,才保住了父辈的皇权。而且,她经过几次探脉,也知晓他将不久于人世。但是,这样的消息乍然传来,还是一时令她接受不了。 “耶律大哥他······.他真的病得很重吗?”傅清玉黯然道,眼角似隐有泪意。那么好的一个人,真的要离她而去了吗? “石国那边的传闻是这样,如今的石国政局不稳,很可能有皇权旁落的危险。”雷飞沉声道。 傅清玉深深叹息。如今,中原内部斗争不断,钱太师一直在兴风作浪,会不会趁着新可汗病重之机,联合那些野心勃勃的草原贵族,先夺权,再挥师南下呢?谁也说不清楚。 第663章画中人 傅清玉当然不希望当今的突厥新可汗大权旁落,毕竟付出乎是生命的代价,才继承了父辈的遗愿,换来了这么沉重的宝座,她当然希望耶律齐南的血汗没有白费。 再说,那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的一百年的盛世承诺,如果耶律齐南不再是可汗了,这个承诺如何延续得下去? “我想,以耶律大哥的坚强意志,一定会撑得下去的。”傅清玉勉强道。尽管这样说,但她知道,这些话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她已经替耶律齐南诊过两次脉了,两次的脉象都显示,耶律齐南离大限不远了,他能够撑到今天,纯属奇迹。 “雷公子,麻烦你一件事情。”傅清玉想了一会,走到橱柜边,把恩师薛红英留下的另一瓶疗伤圣药,用一个小小的锦盒装好,递给雷飞:“雷大哥,麻烦你到大漠的石国走一趟,把这个东西交给耶律大哥,他用得着的。虽然并不能真正能彻底治好耶律大哥的病,但是,能拖上好一阵子的。” 雷飞看了那个小小的锦盒一眼,伸了接了过来,然后抬头看着傅清玉,缓缓道:“中原离大漠距离甚远,快马加鞭也要近一个月的时候,这么长的时候,如果我不在的话……”说到这,雷飞拧紧了眉头,眼中充满面忧虑。如今宫里局势变幻无常,动荡不安,他担心,倘若此时离开话?????? 雷飞困难道:“傅小姐,你知道,大将军临行前曾有话交待属下,要属下务必照顾好小姐的周全……” 傅清玉含笑摇摇头:“没事的,雷大哥,宫里面的局势虽然令人不安,但是大方面来看的话,钱贵妃暂时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你尽管去吧,我会小心应对的。” 雷飞沉默了一会:“好吧,傅小姐你千万小心。”、 说罢,又如幽灵般飘出窗外去了。 傅清玉呆呆地看着窗外,沉默了好了一会。冬梅走了过来,把一件毛边的貂皮外衣披到她的身上:“现在,窗边风大,小心着凉,您还是回到屋里来吧。” 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现在也不知道耶律大哥的病情究竟如何了?如果我在他的身边的话,或许还能帮帮他。”她一直认为,从医是解救人于痛苦之中,但是,像如今这样,关山万里,心有余而力不足,该让她情何以堪! “小姐不必太过于担心。”冬梅忙劝道,“耶律公子乃突厥可汗,宫里面一定有着很多医术超绝的大夫,所以,耶律公子的病一定可以治得好的。” 傅清玉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面的灰蒙蒙的天空,忽然觉得心中郁闷无比,大有冲出宫里这座囚笼的冲去。 “冬梅,你把桌子摆到院子里,还有那些笔砚也一并准备好,我想画一幅寒梅图。”傅清玉看着窗外道。窗外,院子中央的一株寒梅,居然没到寒冷的极致的时候开了,也算是宫里的一大奇观。 冬梅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好。自家小姐有一个习惯,每逢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到外面支起一个画架,摆上一张桌子,涂涂抹抹,这样回来以后?心情就好多了。 “小姐稍候,奴婢马上去准备。”冬梅说完就退了下去。很快,她就把傅清玉平日用的画架搬了出来,把桌子也抬了出来,摆上了傅清玉平日作画用的一套工具,还在画架上铺了一张素白的宣纸。 傅清玉脱了外衣,换了一件箭袖的衣袖,毕竟,如何长袍作画的话,一点也不方便。 冬梅摆放画架的位子很好,就在那珠梅花树的正对面。 傅清玉凝神,沾墨,提笔,一道浓重的墨彩便落到了素白的宣纸 或许是心中积郁难平,傅清玉这一次画得比往日都快,那株梅花的每一笔,每一划,仿佛就铸刻在脑海里一般,洋洋洒洒,挥笔如有神,竟是一气呵成! 搁了笔,傅清玉闭上眼睛,缓缓地呼了口气,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背后有人叫道:“好画!” 傅清玉猛然一惊,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声线柔和,却透露出一丝威严。宫里面的男子,都是太监,声音尖细,像这样浑厚的并不多见。而且,前朝的人,也不可能这么随便就进得了后宫的尚宫局里来。 傅清玉迅速转过身来。四周一片寂静,在距离她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站着一个身着明黄衣裳的男子,身形颀长挺拔,隔得不远,可以看到衣裳上那上下腾飞的龙影。此刻,他正用一双微眯的眼睛看着傅清玉,唇边隐约有一丝笑意。 傅清玉顿时滞了一下,她当然明白这个宫里面只有一个人可能穿明黄的衣裳;只有一个人可以随意闯入后宫的每一个地方;只有人可以令人感到泰山压顶的感觉;只有一个人可以令到全院子的人噤若寒蝉,不敢出一丁点的声音。 那个人,便是皇上。 院子里的所有宫女们全部都跪下了,傅清玉也赶忙朝这名明黄色衣袍的男子行礼:“皇上。” “都起来吧。”皇上淡淡说道,却走上前来,一把扶起了傅清 肌肤相触,傅清玉心中微惊,这后宫里,眼线密布,皇上这样的举动,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傅清玉垂了头,把手轻巧地自皇上的搀扶下抽了出来,低声道:“不知皇上驾到,罪该万死!” 皇上呵呵一笑,丝毫不在意道:“不知者不罪。 傅清玉快速地瞟了一眼院子门口。门口处似有人影,想必是皇上的随从,得了皇上的命令,在门外候着。 “你的这幅画,画得不错。”皇上用手指指了一下画架上的那副已经完工的画作,凤眼一直注视着傅清玉。 背后是一株梅花树,粉色花瓣的梅花在北风的吹拂下,轻轻悠悠地飘下片片花瓣。面前这位女子就立于这片花雨之中,目光宁静,神色淡然。 一如他那个早晨看到的那副情景一样。 不知为何,这位年轻君王的心,竟然莫名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名女子,也是第二次与这名女子交谈。对于一个君王而言,最不缺的就是后宫里令人眼花缭乱的后宫妃子,但是,乱花渐入迷人眼,他身处其中,无非是逢场作戏而已,真心不可付,这是历代君王应该记住的。但是即便处于后宫之中,也会让他日益感到疲累。因为后宫,与前朝有着莫大的关系,亲近谁,宠爱谁,都能够牵扯着前朝那些大臣们的心。 所以,他今天本来打算哪个宫都不去,仅仅出来散心而已。 很凑巧的是,竟然就遇到她了,这难道就不是一种缘份吗? 这一次,他忽然想一个人走过去,所以让那些随从在门外面候着。当她看到自己的时候,她的神情怔了一下,却不是惊惶。做为一个君王,当然不希望任何一个时候都展示威严,也当然不希望宫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惧怕他,把他当成一个掌握别人命运的郐子手。 这个时候的她,仅仅怔了一下,一下而已。 他对她的浓厚兴趣瞬时被勾了起来。 傅清玉仍然低垂着头,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君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皇上,这只是小女子闲暇无事,故意涂鸦而已。” “不错,画得挺不错的。”皇上赞道,把手挪到一处,“这段枯枝画得犹为传神,嗯??????朕倒想起朝中有一个王侯也是擅长画画的,他画的枯枝也是这样的手法。” 傅清玉心中一惊,皇上说的是谁?会是以前那个人吗? 但是,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她已经淡忘了。如今被人提及,就像在说一个陌生的故事一般。 傅清玉淡淡一笑:“皇上过奖了,小女子的话,仅仅是几个乡间私塾老师教过一段时间而已,又怎么敢在皇上面前说画得好呢?” “你这一画画,倒引起朕的兴趣了。”皇上看着傅清玉,微微一笑,“来人,换上另一张宣纸。” 听到传唤,外面守着的宋公公赶忙快步小跑进来,取过桌子上摆放着的另一张干净的宣纸,铺到画架上。 冬梅立于傅清玉的身边,拿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自家小姐。意思是问,皇上究竟要干什么?! 傅清玉也觉得纳闷,她知道天都的历代规矩,皇家及官宦大臣的的男子自幼都必须习武,以做防身之用。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强制勒令学画这一项,难道,这个皇上对于绘画这一门技艺感兴趣? 这个时候的皇上面对傅清玉略有讶异的表情,傲然一笑,君王的霸气立显。他挽了袖子,用浓厚沉重的墨汁在宣纸上重重挫下,用的是大笔锋。一番凤飞龙游般气势磅礴的洋洋洒洒之后,一幅画的雏形已经隐现在了画纸之上。 随着墨汗的加深及加绘,画上的景象渐明。一个女子立于一座精致的小桥之上,桥下流水潺潺,桥边风吹着花瓣四下飘散,而那名女子就在那片花雨之下翩翩起舞,姿态优美,神情专注。 傅清玉顿是觉得心一沉,一口气就那般滞在了喉咙里。画上的那名女子,不是自己还能有谁? . 第六百六十四章转向 (抱歉,更迟了。) 一旁的冬梅的目光也是惊疑不止,皇上为何……为何会画自己小姐的画像?难道…… 皇上终于把心目中的画作完成,抬起凤眼含笑望着傅清玉。后者怔怔地望着那副画,迷茫的神色取代了往日的沉静。 “这是某一天的早上,朕在御花园看到了这样一副美景,觉得很美,就一直记在了心里面。”皇上淡淡道。 “皇上真是丹青高手,描绘出这么一幅美图。”傅清玉收回目光,垂下眼眸轻声道。 这个皇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念头的?傅清玉感到无形的危险在逼近。 “傅司药,你上次替莫家求情的话,朕已经采纳了。你很特别,居然有胆量当着朕的面进谏,嗯,可以与前朝我的那些大臣们媲美了。还有这一次,你居然会画画,画技别有一番意境,朕很喜欢。”皇上的目光在傅清玉的脸上游离了一圈,“傅司药,你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 傅清玉抬起头来,微蹙着眉头看着皇上。她一直认为,如果皇上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那就是灾难的开始。 “皇上过誉了,小女子不过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已,没有什么皇上不知道的事情。”傅清玉深呼了一口气,她必须要让皇上知道她的立场才行,不然的话,万一被皇上看中的话,永远沦陷在这个囚笼的皇宫之中,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她咬咬牙,忽道:“皇上,问起这丹青画技,其实,小女子听闻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是丹青高手,曾在京城里的寒江诗社留有墨迹,小女子曾去请教过。” 这个时候的京都还是比较开放的,文风较松散自由。当时的赵二公子的确坐镇寒江诗社京城很多名媛前去求画,临摹,一辆辆的车马塞满了整条街,那个场面十分壮观。 当然傅清玉这样说的目的,并不是说当时的寒江诗社如何如何的热闹。 皇上看了傅清玉好一会,脸上的微笑不减,只道:“回宫。” 他当然听得懂傅清玉话语里的意思,但是,他不介意。他已厌倦了投怀送抱的女子,在他看来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有着某种目的?而面前这个女子却是特别的,她的目光清澈,无欲无求,而且对于某个人信念坚定,令他想起民间那种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温馨感觉。 “朕画的那幅画仔细收好。”这是他留给傅清玉的最后一句话,听不出喜怒哀乐,却使到一屋子的人都怔在当场。 皇上带着他的那十多个随从走了冬梅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轻轻拉了一下自家小姐:“小姐……” 傅清玉想起一个词:“后患无穷。”皇上留下这么一幅画是什么意思?自己不是已经表示了自己的想法了吗?这也算是对于他的好意的一种婉拒吧,难道他没有听懂? “那幅画……”冬梅看着摆在画架上的那幅画像看一个烫手的芋头,“小姐,该怎么办?要不要收起来?” 傅清玉看着那幅皇上的亲笔画作,心想,如果盖上皇上的特有印章,再拿到民间去卖,恐怕价值连城吧?看来自己真的飞来横财,无意之间就得到了当今天子的真作,真是好命啊。 傅清玉苦笑:“冬梅,好好把这画收起来吧千万别弄丢了。” 冬梅趋散了周边的人,赶着他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然后,慢慢收起那幅画,嘟噜道:“皇上也真是,这个时候突兀地走进来,还画了一幅画居然不拿走,这不是给小姐添乱吗?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形势…….” 傅清玉脑海中灵光一闪。 如果皇上明知道这宫里的形势对她越来越不利,却还执意要留下这样一幅画的话,那样的寓意就不同了。 要知道,像她这样一个没有坚硬强大背景的人,钱贵妃如果要对自己下手的话,那尽可以从多个方面来折磨自己。 即使钱贵妃不说出来,宫里那些会看眼色,捧高踩低的人,迟早也会把自己折磨得连渣都不剩。这是有先例的。就好比赵皇后吧,一失去太后这个靠山,又得不到皇上的宠爱,马上变得连个下等嫔妃都不如。就连二皇子病了,也遭人多方阻扰,请不到一个太医过来诊治。 如果顺着这样的思路探究下去的话,皇上留下这样的一幅画,明里看起来似乎是看上了自己,暗地里却是在帮自己了。 至少,能够被皇上看上,以引起皇上的关注,那些人就不敢大胆地对自己下手。 这也是宫里的一个生存之道吧。 冬梅想了想,忽然说道:“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到了御花园的那一座小桥上面的?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傅清玉想了想,淡淡道:“或许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吧?你不是不知道,自从我与二哥闹翻之后,我也很少出司药房这个门,就是避免碰到他,再起冲突。” “难道小姐还在怪二公子吗?”冬梅抬头问道。 傅清玉摇摇头,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考虑,有什么怪不怪的呢? 冬梅低声道:“若是二公子知道皇上为小姐作画,怕是要更加担心了。” 傅清玉缓缓朝着屋皇行去:“他要担心就让他担心好了,反正也不是没有担心过!” 冬梅不满地望着自家小姐,叫道:“小姐!” 傅清玉慢慢转过身来:“冬梅,你要知道,成大事者,心必须要狠。二哥再不能这样了,再这样顾着我的周全的话,什么事情也办不了。而且,我甘愿做一枚棋子,真的。” 看着自家小姐说完这一番话,转身,进屋。冬梅怔了好一会,也没有回过神来。自家小姐怎么了,怎么说自己是棋子?难道说,这一回,二公子又在利用自己的亲妹妹吗?不同的是,这一次,小姐是心甘情愿的。 冬梅怔了半晌,忽然想到一个重大问题,脸上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惊惶。她冲到院子外面,看到一队长长的队走了过去。走到最后的是一个小太监,她一眼就认出是曾经打过照面的小陆子。于是她一把抓住小陆子,问道:“小陆子,你说,皇上是什么时候从城郊回来的?” 小陆子一看是冬梅,咧嘴笑了一笑:“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皇上这是刚回来的。什么地方都没有过,就来你这里了。宫里面的其他人,就连钱贵妃都不曾知道皇上回来了呢。” “这是真的?”冬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当然是真的。”小陆子一反平日不冷不热的神情,变得异常热情起来,“冬梅姐姐,我看皇上很是看重你们司药房,姐姐以后高升的话,可不能忘了小陆子啊。” 冬梅勉强笑了一笑:“好,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小陆子怕离队太远,也不敢再耽搁,追上前去了。冬梅呆了半晌,方才走入司药房里。 紫荆以百米速度直奔钱贵妃的寝宫而去,气喘吁吁地跑到钱贵妃面前,对钱贵妃说:“娘娘快去准备一下,皇上狩猎回来,已经入宫了。” “皇上回来了?”钱贵妃一下子开心起来,忙吩咐一屋子的宫女,“快,帮本宫梳妆打扮,还有,把新打制的蝶形玉簪给本宫拿过来,本宫要给皇上一个惊喜。” 底下的宫女当然不敢怠慢,端水的端水,梳头的梳头,描眉的描眉,匀上脂胭的匀上脂胭,忙得不亦乐乎。 然后,钱贵妃换上新裁制的丝绸宫装,满头珠翠,打扮得无比妖娆,坐等皇上到来。可是,她一直等了约一个时辰,还不见皇上到来。她不由烦燥起来,转头吩咐道:“紫荆,你出去看看,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 要在往日,皇上什么地方都不去,一定会先来她这里,特别是自赵皇后失宠之后,皇上来的次数更加多了起来。每一次狩猎,习惯性地到她的宫里来。 但是,这一次,实在有些不一样。 “你去看看,皇上到底怎么回事?”妆容精容的钱贵妃的目光狠厉起来,“看看到底是哪个狐狸精把皇上给勾住了!敢跟本宫争皇上,看看近段时间哪个的胆子壮了?” 紫荆马上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折了回来,禀道:“娘娘,奴婢刚刚得知,皇上先是去了太后那里看望了太后,现在滞留在丽妃那里。” 钱贵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那个活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还有丽妃那个狐狸精,居然以肚子里的孩子牵制住皇上,真是可恶!” 紫荆看了看钱贵妃,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还听到一个更加重要的消息。” “什么消息?”钱贵妃猛然回过头来。 “奴婢刚才见到了宋公公,他告诉皇上,其实皇上一早就回来了。在回来之后,什么地方也没有去,独独去了司药房……” “司药房?”钱贵妃失声道,“皇上去司药房做什么?” . 第六百六十五章结彩 自从上一次的那个早上,皇上推掉到她宫里用早膳之后,她就知道皇上与司药房的那个傅司药的关系非比寻常,如今紫荆又提及司药房,她马上警觉起来。 “皇上居然什么地方也不去,最先到司药房去了?”钱贵妃一脸震惊,“皇上到那里做什么?” 紫荆脸色有些难看,她看了钱贵妃一眼,语气里明显带了不满:“奴婢也觉得奇怪,按理说,皇上出宫这么些天了,要在往日,一回宫就到我们这里来了。这回倒好,什么地方都不去,倒先去了那个偏远的司药房!我看皇上好像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钱贵妃有些恼怒道,她当然容不得自己在宫里一向的权威受到挑战。 “娘娘,奴婢可不是那个意思。紫荆忙解释道,“奴婢知道,娘娘一直希望皇上心中永远只有娘娘一个人,但是自古君多风,流,有哪一个能够专情?再说这皇上,这后宫那么多的佳丽,皇上想一心一意,也不成啊。这一点,娘娘可不能怪皇上。” 见钱贵妃的脸色稍霁,紫荆又道:“如果要怪的话,只能怪那些后宫的嫔妃们,不自量力,也不好看清自己,居然想尽办法与娘娘争,真是可笑!” 钱贵妃哼了一声:“如今连尚宫局里一个小小的女官也想要爬到本宫的头上来了。” “这个傅司药不过是泛泛之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紫荆觉得纳闷,“傅家那个丫头虽说长得水灵,只不过医术高超一些罢了,也没有太多可与娘娘相比之处,怎么就把皇上的魂儿勾去似的,时不时就朝司药房跑呢?” “她是自不量力!”钱贵妃又哼了一声,眼中隐约有怒意,“那个傅家丫头倒是本事大得很,我那个哥哥也是一个废物,还对本宫说什么已经降服了这个丫头。如今倒好,居然威胁起本宫来了。” “娘娘千万要提高警觉才行。”紫荆上前一步道,“奴婢听说,皇上不仅仅是去看傅司药的,而且,还在那里作了一幅画,听说为了不给司药房闹出太大的响动,皇上还让那些侍卫随从全部在司药房外面候着,自己是一个人进去的。” “哦?”钱贵妃脸上的神情更不好看了。自己虽为一代贵妃,权势遮住后宫几乎一整片天空,但是,皇上从来就没有过为了怕吵到自己,而撤掉侍卫的行为。 “皇上还在那里做了什么?”钱贵妃忍着气问道。 “听说与傅家那丫头相谈甚欢,临走的时候还把亲手画的那幅画赐给了那个丫头。”紫荆看了钱贵妃一眼,小心冀冀道,“奴婢还听说,皇上当时画的那幅画,里面的女子就是傅家那丫头……” “什么!”钱贵妃震惊道:“皇上画的人是傅家那丫头?” 她自入宫之后一直受宠,但是,皇上似乎从来就没有替她画过一幅。 “娘娘。”紫荆叫了一声,神色凝重,“娘娘我看皇上最近的举动非比寻常,给一个小小的女官作画,那可是破开荒头一遭。放眼宫里,从古到今,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啊。而且……” 紫荆神秘地看着钱贵妃,“奴婢还得到一个隐秘的消息……” “什么消息?”钱贵妃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本来皇上回宫之后没有第一个过来看望她,都让她觉得很怄气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堂堂皇上为一个小小女官作画的消息,连她这个贵妃都没有享受过这个级别的待遇呢。而今,紫荆还说,有别的消息,这不是成心在气她吗? “你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钱贵妃气愤道。 “娘娘,先消消气,听奴婢把话说完。”紫荆看到钱贵妃的脸色都灰了,马上捧来一盏早就沏好的参茶,递到钱贵妃的手上,“娘娘,你听奴婢说。事情是这样的,昨天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说其实皇上并非第一次单独见过傅司药,就在上段时间,在御花园就曾经与傅司药单独相处过。而且,奴婢还听说,傅司药曾向皇上提及莫家的事情……” 钱贵妃猛然一震:“莫家?哪个莫家?” “娘娘,还有哪个莫家?”紫荆低声道,“就是新上任的川陕总督莫府啊,莫家的大公子不正是淳阳的未婚夫吗?奴婢一直觉得奇怪,怎么那个莫大公子,叫做莫子聪的,竟敢私盗兵权,调兵遣将,犯下杀头的罪行。皇上竟然将他重责一番,就放过了他。现在照这么个情形看,原来是傅家这个丫头在背后捣的鬼,替莫家大公子求了情而皇上居然也会听一个小丫头的话……” 钱贵妃的脸色瞬时变得铁青,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茶盏,猛地朝着铺着厚厚毛毡的地面砸去。瞬时,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杯子碎裂,茶水四溅。 由于紫荆离得近,那满满一盏茶便几乎全部溅到了她的身上。她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地上湿漉漉一片,马上跪下道:“娘娘息怒。 “不关你的事!”钱贵妃厉声道,“真是没有想到,那个傅家竟然养出这么个好女儿!竟然与本宫争夺起皇上来了,又让皇上听她的话,现在竟然变本加厉,迷惑皇上为她作画。依本宫看,如今皇上近段时候的心思,全在那个姓傅的身上了” 紫荆站起身来,她对自己成功地把钱贵妃惹怒很是满意:“娘娘,我们须未雨绸缪才行。现在看来,娘娘你该出手了。” “不急,再等等。”钱贵妃忍住气,此时的她想起自己父亲所说过的话,“爹爹说过,凡事要三思而行,不能意气用事,既然那个姓傅的敢于挑战本宫,本宫当然不会坐视不理。看来本宫对她有所防范也是对的。” “那么娘娘,需要把这件事情知会钱太师一声吗?”紫荆低声问道,“这样器张的事情,让太师知道,会好一些。” “不用。”钱贵妃果断道,“这里宫里发生的事情,爹爹是宫外之人,掺和进来不好。再说了,这个宫里是本宫在掌权,难道本宫连处理这样一件小事都处理不好吗?” “那娘娘打算怎么做?”紫荆问道,“娘娘心中可有良策?” 钱贵妃得意地笑了笑,眼里现出一丝狠厉的神色:“最近,赵皇后失宠,那个二皇子久病未愈,无暇分心照顾丽妃,照料丽妃的事情应该是司药房的事吧?” 紫荆点点头:“对于此事,宫里一直有传闻,但并没有真正实施。就在方才,奴婢才听到执事太监宣布了这件事情。说是司药房以前一直负责太后的药膳,由于近段时间太后病势沉重,自有太医一天到晚照应着。反而丽妃那边人手单薄了一些,所以分配司药房专门照顾丽妃的药膳,确保丽妃腹中的胎儿平安生下来。” “看来,皇上对于那位丽妃,倒是情深得很,专门拨了个司药房来照顾她。不过,是想保住她腹中的龙胎吧。”钱贵妃冷笑一声,“姓傅的倒是医术高超,看来皇上用心良苦啊。不过……哼。” 紫荆看了钱贵妃一眼,钱贵妃已经转过身去。她知道,这回娘娘是要来真的了。 只是,从这之后,钱贵妃好像就忘记了这个事,而且还改了习惯,早晚都到太后的寝宫里给太后请安。而且,还向皇上提过几次,让皇上多去看赵皇后,表现得无比的善解人意。 渐渐的,宫里面对于钱贵妃的评价开始改观起来,说钱贵妃比赵皇后好相处多了,赵皇后虽然也平易近人,但是常常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宫里面,深居简出的,也不大爱与别人相处,难免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但是,钱贵妃就不同了。钱贵妃喜笑随意,再无往日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式,很能与那些妃子们打成一片。过不了多久,钱贵妃又占据了宫里的优势,成了众妃子中拥簇的人物。 渐渐的,两个月过去了,宫里出现了少有的祥和气氛,而丽妃的肚子,也有五个月大了。 再过一天,就是丽妃的生辰,而在钱贵妃的倡导下,宫里张灯结彩,准备给丽妃庆生。 丽妃在几个宫女还有一两个妈妈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院子里一堆太监在忙着披红挂彩。 丽妃的身子比较粗重,看起来五个月的胎儿,倒像是七八个月大似的,外面纷纷猜测,丽妃这样的胎像,看起来一定是双胞胎。 每每听到别人这样赞自己的时候,丽妃总是露出恬静的笑容,脸上有着即将做母亲的喜悦。 “丽妃娘娘,你怎么出来了?”一个执事太监急忙迎上去,“娘娘可要站远一些,这些太监们正在挂彩旗,如果一个不小心,伤到娘娘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没事。”丽妃笑笑,“本宫哪有那么娇弱?何况,本宫在屋子里闷得慌,现在看着这天气晴朗的,正好出来走走。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好了。” “那娘娘千万小心。”那个执事太监说完,走到前面指挥工事去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赠花树 丽妃在众人的陪同下,一路看过去。为了昭显喜庆,整个=的墙壁在上段时间就粉刷过一遍,看起来崭新得就如同新建起来的一般。四周张灯结彩,彩旗飘飘,红绸铺天盖地,就连宫门外的汉白玉石狮子也披了红绸,更显出喜庆的氛围。 这一次,是皇上提出要庆贺的,并拨款给文思院把丽妃的寝宫全部粉饰一番,就连丽妃宫里的那些宫女婆子们的衣衫都重新做了一套。至于丽妃,那就不用说了,新做的华服就有好几套。此外,皇上还赏赐了金银珠宝五大盒,历代名家水墨画三轴,精美点心十盒,还有,雇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吉祥”戏班,专门搭了一个戏台子,要在丽妃生辰当天出演丽妃最爱看一个曲目。届时,皇上还会过来与丽妃一起看戏。这可是后宫的嫔妃们,包括赵皇后、钱贵妃在内,从来没人享受过的殊荣。 丽妃身边的一个贴身宫女,唤做秋露的,走了过来,搀扶着丽妃道:“娘娘,你看,这花树多漂亮啊。” 丽妃正看着一株被精心装点过的花树。这棵花树约有半人高,下面是叶子,上面并非树冠,而是缀满了朵朵细小的淡黄色小花的花冠,香气袭人。这是一株人工培植出来的矮种桂花树,树顶上成束成束地开满了花,看起来这株树就像被冠上花冠一般。在这株桂花树上,到处挂满了金丝,还有小巧玲珑的宫灯,看上去金光闪闪,绚丽夺目。 “嗯,真漂亮。”钱贵妃的目光里全是赞叹。 秋露笑道:“娘娘,这可是贵妃娘娘寻觅了好些日子才觅得的一个树种,听说盛在在香罗国。这种桂花树没有我们平日里看到的桂花树那么高,那么大,但是这花的香味一点也不逊色于平常的桂花树。所以这个树种又叫做珍珠桂。” “我刚才还在奇怪,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矮的桂花树,原来从国外引进来的。这个树种真是好,又有与桂花一样的浓郁的香气闻起来让人有一种心情舒畅的感觉。” “娘娘喜欢就好。”秋露开心地笑着,两只眼睛如两弯明月,“娘娘应该多多出来走走,看看外面,也看看这些稀有品种的桂花树。皇上要是知道娘娘喜欢这种桂花树的话,一定会派人多多移植过来的。” 丽妃忙道:“不用这么麻烦。而且,这花的香气如此浓郁这院子又不大,只要一株便够了。回头给娘娘道谢,多谢她的好意。” “妹妹说哪里的话呢?”随着一声娇柔的声音响起,钱贵妃一身崭新的宫女,带着一群丫头婆子缓缓走了过来。 “姐姐。”秋露忙搀扶着丽妃迎了上去。 “妹妹说这样的话就生分了。”钱贵妃含笑道,“这个树种也值不了多少钱,只不过从香罗国引进,路途远了一些所以就贵了一点。可巧的是,姐姐也很喜欢这样小巧的树,早在年初的时候就让人引进了一批树种回来现在就种在后花园里。年初的时候,皇上还亲自去看了,喜欢得很。如今这一株就是皇上听了妹妹说喜欢桂花的话,无意中对姐姐提起,姐姐才想起送一株给妹妹,看看妹妹喜不喜欢。如今见到妹妹如此喜爱,姐姐心里面很是高兴。其实,姐姐一早就打算多移几株给妹妹,又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如今听了妹妹的想法后,姐姐也安心了待会就让人送十株过来。” “不用劳烦姐姐了。”丽妃忙摆手道,“这花的香气如此浓烈,只一株便够了。” 钱贵妃环视了一个丽妃的院子:“妹妹的院子,可不算小。倘若只有这一株珍珠桂的话,又怎么能够做到一开门便香气袭人呢?” 她如樱桃般的小嘴微微一抿,唇角上翘露出一丝笑容来:“妹妹可要知道,皇上最喜欢的,就是桂花的香味。皇上曾说过,一推开门,或是一推开窗子,便有一股香气袭入,那才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皇上近段时日以来,频频来姐姐的宫里,就是因了这个原因。” 丽妃的眼睛睁大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想到,皇上经常去钱贵妃寝宫里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皇上喜欢桂花的香味。同时,她对于钱贵妃这样推心置腹的告知,也是感激不尽。 谁不想皇上天天来自己的宫里,最后永远都不要走呢? 于是,丽妃朝钱贵妃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这样便是丽妃承接下钱贵妃的好意。 钱贵妃顿时开心起来,纤纤素手一挥:“来人,到后花园十株珍珠桂移过来。” 紫荆似乎有些犹疑:“娘娘,年前的时候您把十株送给了太后,年中的时候,你又分别给那些王孙贵族们一人送了一株,如今就剩下十株了……” “紫荆!”钱贵妃厉声道,“本宫的话你们不听了是不是?” 紫荆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出去了。 丽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既然后花园里只有十株珍珠桂了,这些树种又是姐姐的最爱,妹妹怎么忍心让姐姐忍痛割害呢?姐姐不用为难,妹妹只要这一株便可以了。” “妹妹说的哪里的话?”钱贵妃亲热地拉起丽妃的手,“妹妹可不要这样想,姐姐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会把自己仅剩的全部给了妹妹。其实呢,姐姐早就派人到香罗国去,再买几十株回来。过不了多久,这些树种就会全部运回来。所以,妹妹不必多心。” “那就好。”丽妃放心地吐出一口气来,略显发福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来,“要不然的话,把姐姐心爱的东西夺走,妹妹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妹妹就是太见外了。”钱贵妃含笑拉过丽妃,“有五个月了吧?” 丽妃脸上有些羞涩,但更多是做即将做母亲的娇傲:“嗯,五个多月了。何太医说,现在胎儿状况很好。 何太医是丽妃的专职太医,他这样说的话,也就是说丽妃母子平安,胎儿并无大碍。 “这样便好。”钱贵妃非但没有一丝嫉妨的神色,反而大大方方道,“平安就好,过了五个月,胎儿也稳固了。不过,妹妹还得千万小心。这可是双胞胎啊,哪一个都是皇上的血脉,妹妹可不能把皇上的心意给辜负了。” 丽妃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羞涩道:“何太医也说,这一次一定是双胞胎,但是妹妹我总是不太相信。要知道这怀上双胞胎,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什么不敢想的?”钱贵妃笑道,看着丽妃的肚子羡慕地说道,“老实说,姐姐以前的时候,也梦想着能够一次怀上双胞胎的,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不过,姐姐现在从妹妹的身上看到了,姐姐的心愿也算是达成了。” “可是······”丽妃看看自己的肚子,脸上有犹豫的神色。 “怕生不下来?”钱贵妃笑道,“这个妹妹何须担心?宫里有那么多的太医,还有经验丰富的婆子,而且,到时候,皇上也极有可能过来妹妹支持与鼓励,妹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丽妃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声道:“多谢姐姐。” 钱贵妃拉着丽妃的手朝前走去:“妹妹可要多多走动才行,这样的话,对自己,还有对胎儿都好。” 这个时候,紫荆带着几个花匠过来了。那些花匠两人推着一辆小小的车子,车子里有两三株珍珠桂,一共用了三辆这样的车子,才把十株珍珠桂运过来。 把树种运过来后,那些花匠便忙开了,在丽妃的院子的一处,挖了十个树洞,把这些树种全部种了下去。由于这些珍珠桂早就培育好,株株都有极其绚丽的花冠,香气瞬时迷漫了整个院子。 被香气所吸引,很多其他院子的宫女们都跑了过来,看到丽妃的院子里居然移来了十株如此名贵的树种,个个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看到钱贵妃如此慷慨大方,如此名贵的树种一下子就全给了自己,丽妃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拿着感激的眼睛一直看着钱贵妃,感动道:“姐姐的心意,妹妹一定铭记在心。” “妹妹这样说可就生分了。”钱贵妃不在意地笑笑,“等以后你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叫我一声干妈就行了。” “那是自然”丽妃笑道。 钱贵妃想了想,又道:“这花刚刚移植过来,娇得很。而且,妹妹的宫里又缺少培育这种珍珠株的能人。我看这样好了,我把其中的两个花匠给妹妹留下来,专门帮妹妹管理这十一株珍珠桂。工钱的事情,妹妹不用担心,全记在姐姐账上便是了。他们每隔十天会来照看一次这些桂花树,施施肥什么的。妹妹平日里只要给这些种树浇浇水便成,不用做其他什么事情。” 看到钱贵妃又是送花,又是送花匠的,丽妃脸上一片感激之色,也照单全收了。 当然,刚开始的时候,丽妃还是有戒心的,怕这花有毒什么的,毕竟自己是怀的可是双胞胎。不过经过一夜之后,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于是便慢慢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与钱贵妃的关系也有了明显的好转。 第六百六十七章庆生 清晨,天刚放亮,冬蕊神色有些冷峻地走进司药房,一言不发。 正在院子里给花圃浇水的冬梅觉得奇怪:“冬蕊,怎么了?在外边受气了?今天可是丽妃的生辰,待会儿我们还要陪小姐过去庆贺呢。来,笑一个。” 冬蕊气呼呼地瞪着冬梅:“笑?都被别人骑到头上来了,还怎么笑得出来?” 冬梅诧异道:“被别人骑到头上来?冬蕊你在开玩笑吧?如今的后宫一片安宁,就连钱贵妃……” “不要跟我提那么个什么钱贵妃!”冬蕊狠狠道,眼里竟然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冬蕊,究竟怎么了?”冬梅马上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忙追问道。 冬蕊的心里面是最藏不住话的,尤其是受了别人的气之后。 她愤愤不平道:“冬梅,你给我评评理,你说,那个钱贵妃是不是太过份了?今天一大早,我想起丽妃的保胎药里,还尚缺一味药。于是来到后花园,想采一些回去。不想居然碰到了紫荆。想那个紫荆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钱贵妃的贴身丫头而已。居然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式出来,死活不让我采那味药,还指使她的人把我推到在地。” 冬梅仔细看去,果然看到冬蕊的裙角一大片污迹,显然是跌到地上蹭的。连一只手的掌心边缘,也是黑乎乎一片,可能是因为擦伤了,从黑乎乎的边缓隐约渗出一些血珠来。 “冬蕊,你受伤了”冬梅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浇水的工具,拉起冬蕊没有有伤的左手,拉着她到屋里上药。 “你怎么回事?没听说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吗?”冬梅一边替她包扎伤口,一边数落道:“那么多人在那里,你一个人势单力寡的,居然还跟她们斗!你不要命了?小姐不是说过在宫里不要跟别人斗气吗?” “我是气不过。”冬蕊恨声道,“冬梅,你不知道紫荆那伙人有多嚣张,她们几个围在一起说小姐如何如何的狐媚,居然不把她们的钱贵妃放在眼里,竟然连皇上也要勾引……” 冬梅大吃一惊,停住手上的动作,低声道:“冬蕊,这话是谁说的?” “她们说的啊。.冬蕊气愤道,“她们还说得有头有脸的说什么我们小姐早就在打皇上的主意了,多次接近皇上,就是希望获得皇上的青睐,一举跃入嫔妃之列。” 冬梅急了,抓住冬蕊,急道:“那些人,那些不知好歹的人真的这样说吗?” “我听得千真万确,错不了。”冬蕊道“我看她们是当着我的面,故意这样说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小姐收敛一些,否则的话她们,也就是钱贵妃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岂有此理!”冬梅也有些怒了。虽说目前隐约似乎可以看出皇上对自家小姐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谁能肯定呢?皇上也没有明确表态。再说,仅仅一两次会面而已,又是在不期而遇的情况下碰的面,怎么可以算是自家小姐勾引皇上呢? “冬蕊,你不要去理那些人!”冬梅道,随即微微蹙紧眉头,“我觉得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钱贵妃好像转变了不少,对其他的嫔妃都很好,一味地跟其他宫里的嫔妃们套近乎。我就是不明白,她不是变得更亲近了吗?怎么对小姐却是另外一副样子呢?” 的确,钱贵妃似乎在刻意冷落傅清玉,即使在路上见到也傲然地走过。这让傅清玉感到很意外。 “冬梅,我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冬蕊凑近冬梅道,“我听她们说,说小姐本来不是已经投靠了钱贵妃了吗?居然在帮着淳阳,帮着淳阳在皇上面前替淳阳的未婚夫求情,以致钱太师想借此打垮淳阳,打垮赵家的计划实施不了。所以,钱贵妃就对小姐恨上了。” “原来是这样啊。”冬梅点点,正所谓,空穴怎来风?自家小姐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极其隐敝,又选了一个特别好的时机,没想到还是让钱贵妃的人发现了。 当然,小姐也说过,没有什么事情是天衣无缝的,总会被人发现的。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这个事情竟然被发现这么快。 “我看,即便钱贵妃心中恼怒又如何?依现在皇上对于小姐奇特举动,我想,钱贵妃目前还不敢对小姐下手。”冬梅分析道,“有皇上这个超大的保护伞在,小姐说,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那么,皇上真的看上我们小姐了吗?”冬蕊紧张道。别家的小姐能够被皇上看上,陪伴在身边的丫头高兴还来不及。而这个丫头,听说自家小姐可能被皇上看中的时候,脸上竟然是一派紧张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冬梅摇摇头,“看起来好像不太像,但是又有那么一点象。” “那不是废话吗?”冬蕊翻翻白眼。 “这是权宜之计。”冬梅低声道,“利用皇上的声誉大做文章,做为保护自己的利器,这才是小姐想要的。现在不同往日,太后平日里虽说不太重视我们小姐,但是我想太后看在赵二公子的面上,可能在小姐遭遇危难关头的时候,会挺身而出,解救小姐。但是如今,宫里大乱,钱贵妃利用她送给我们的毒药,致太后于昏迷。她就是算准了抓住了我们这个把柄,所以才这样对付我们!” “钱贵妃真是狠毒!”冬蕊怒道,“知道我们小姐对她有用,就对我们小姐百般讨好,又是送人参,又是送鹿茸的。如今抓到了我们小姐的把柄,态度马上来个急速转变,真是虚伪!” “所以,这个时候,皇上表现出看中我们小姐的样子,倒是帮了我们小姐一个大忙。”冬梅笑了笑,“不过这两天皇上那边没有什么动静,我倒是希望小姐与皇上保持这样的关系便成,进一步或退一步,都不太好了。” 冬蕊有些好笑地看着冬梅:“这种事情怎么会依照我们想的去发展?”她站了起来,忽然一阵晕眩,差点就要朝前方栽去。 冬梅吓了一大跳,忙仲手将她扶住:“怎么了?” 冬蕊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头晕,可能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她说道,甩了一下头,晕眩的感觉又消失了。 “那就好。”冬梅被吓出一身冷汗,“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冬蕊忽然“哎哟”了一声,又把冬梅吓了一跳。 冬蕊咬咬牙道:“冬梅,我的手臂忽然疼得厉害。” 冬梅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由于太紧张了,把冬蕊的手抓得死死的。她忙松开手,问道:“好些没有?” “还是有些疼。”冬蕊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居然在她的左手臂上,有一个硬硬的小包。 “这是什么?”冬梅小心地看了一下,“是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冬蕊看了一眼,不以为然道:“或许是我跌倒的时候,倒在一旁的草丛中。没事的,过两天就好。” 冬梅又看了一眼,确定是某些蚊子类的虫子咬的,这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冬梅便把水烧开了,唤来冬蕊沐浴过后,换上崭新的衣衫,然后再进去唤醒傅清玉。 今天是丽妃的生辰,傅清玉当然不会忘记。她昨天把礼物备下了,今天她沐浴之后,换上一套刚做的新衣,更显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梳洗完毕,傅清玉忽然看到冬蕊的脸色不太好:“冬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冬蕊摇摇头。刚才她是感到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头还是有些晕,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她把这种现象归结为,或许是自己昨天没有睡好所致。 “小姐,我没事。”冬蕊忙摆手道,“只是有些头晕而忆,可能没有睡好。不过现在好多了。” 她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何况又碰上丽妃的生辰,她当然不会错过。 “那好吧,自己小心。”傅清玉转身,吩咐上早饭。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傅清玉把一切弄得妥妥当当,看看时辰刚好,便带着两个贴身丫头,带上礼物,出门而去。 还未到丽妃的寝宫,远远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再看看四周俱都张灯结彩,宫里宫外一片喜庆。 傅清玉递了门贴,很快就有两个小宫女过来把傅清玉等人引进院子里。 冬梅眼尖,一眼就看到院落里密密麻麻种着的树种,每一株上都顶着一顶大花冠,不由惊声呼道:“小姐,你快看,好多桂花树啊。” “珍珠桂。”傅清玉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可是名贵树种,听说一株就要上百两银子。丽妃真是有钱。 桂花是傅清玉最喜爱的树种,而这种珍稀的树种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可以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自己喜爱的植物,傅清玉的脸上毫不掩出欢喜的神色来。 冬梅忙道:“小姐,听说这些珍珠桂,全部都是从香罗国运过来的。这种桂花香气袭人,甚至还超过了一般的桂花树,是制香的大好材料。” 第六百六十八章出场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更迟了,抱歉。) 傅清玉点点头,这种珍珠桂的确是制香的大好材料,树不高,但是花朵密密匝匝的,整个树冠都是,不像平常那些桂花树,桂花只是开是枝叶间,一则产量不高,二则采摘麻烦。 “其实香罗是出产香料的大国,这种叫做珠珍桂的桂花树,就是他们用来制作桂花香脂的材料之一。”傅清玉道,“我记得薛家香料制作秘方里,就有大量的篇幅提到这种珍珠桂,却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一下,没想到今天倒碰上了。” 冬梅看着那一树金灿灿的黄花,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再靠近一步的话仿佛就要被这些浓郁的香气熏醉过去。她不由感叹道:“这花真香啊,抵得上好几株桂花树的香气了。” 傅清玉笑道:“那是当然的,这种花树本来就具有这样的特征。” “小姐。”冬梅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小姐,我们悄悄跟丽妃说一声,我们要一株回去,培育多几株出来,然后给我们的‘国色天香,多制出几款特别香浓的香脂香粉出来,你说好不好?” 如此能够到一株这样的花树,再请一些有经验的花农研究嫁接技术,这样的话,培育出来的下一代花树的性能会更加好,花朵的产量会更高,这样是最有利于香铺作坊的,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获利的方式。 不过,这样名贵的花树,丽妃也不一定肯给,再说,这十株花树还 “我听说,这十株花树本来是钱贵妃最钟爱的东西,如今她放下姿态,与丽妃交好,就把这十株花树转赠给了丽妃。要换作别人·是绝对不肯给的。而且,这样名贵的花,我们这样明摆着要人家的东西,太不礼貌了。”傅清玉摇摇头·,看看好了,等什么时候我派个人去香罗国,也引几十株进来,专门做香料的研制。” “那真是太可惜了。”冬梅叹息了一声。因为,如果能用这样特别浓郁的花作材料,研制出新一代的香脂香膏的话,那将是这个冬季“国色天香”最畅销的一款。 “没什么可惜的。”傅清玉含笑道·“等过了这个年之后,我也找一些香罗国的商人,让他们把这些树种引入中原,那不就成了?” 冬蕊站在花树丛中,目光有些呆滞。四周香气袭人,仿佛都冲着她来一般,她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头也欲发昏沉起来。 冬梅转过头来·看到冬蕊的脸色很难看,不由关切地问道:“冬蕊,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没事。”冬蕊勉强提起精神道·“只是头有些晕而已。 “那你快坐下休息一下。”冬梅忙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回头跟小姐说一声。” “不用,我还挺得住。”冬蕊摆手道,“小姐呢?” 冬梅指了一下左边的方向。不远处,傅清玉正在走近一株珍珠桂,认真地打量着,眼里闪现着羡慕的目光。 “看来小姐当真是很喜欢这样的桂花树。”冬梅笑着摇摇头,“我看小姐兴许是手痒了。自入宫以来·小姐就很少制作香料,这门手艺快生疏了。如今遇到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小姐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要是我们跟丽妃说说?”冬蕊看着不远处的自家小姐道,“丽妃与我们小姐一直关系很好,我们小姐又曾经救过她的命,向她要一株花树不是什么大的事情。更何况丽妃还有这一院子的花树呢·少一两株并无大碍。小姐是顾忌这是名树,不忍心夺他人所爱而已。” 冬梅点点头:“我想小姐一定是这样的心思。” “我认得丽妃身边的一个叫做小兰的宫女,这个宫女是新近派给丽妃,专服饰丽妃的。我去跟她说说,看看她能不能够跟丽妃说说。” 冬梅想想也有道理,自家小姐的心愿,她们这些做丫头的,也想帮主子达成心愿。于是她点点头道:“那好,冬蕊,你去吧,快去快回。” 冬蕊点点头:“你照顾好小姐,我去找小兰,待会就回来。”说完转身走入了人群中。 冬梅转身去找傅清玉,主仆刚说了几句话,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就听到人群里一片骚动,有人叫道:“丽妃来了。” 傅清玉驻住脚步,朝前面望去,见人流中自动开出一条路来。在一群丫头婆子的拥簇下,丽妃一身华服,头上的珠翠夺目,正缓慢地走了过来。虽然是一个准妈妈,但现在的丽妃无疑是最美现的准妈妈。因怀了孩子的缘故,较之以前骨感尽显的身形,此时的丽妃小小尖尖的脸稍显丰腴一些,一身大红的宫装富贵之气尽显,脸带着幸福的笑意,正朝着众人轻轻挥着手上的绢子。 在她的身旁,两个贴身宫娥一刻不离地搀扶着她,小心冀冀的样子就像是在扶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傅清玉不由觉得好笑,这个时候的丽妃,应该多走多动,增强体力才行。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不发达,要自然顺产生下双胞胎,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弄不好母子都有危险。 不过,皇宫里有最好的产婆,还有最好的太医,听说早几十年前,也有极个别的妃子怀了双胎胞,皇宫里的产婆对于这方面很有经验,也很有自信。这从丽妃一点也不慌张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 何况,傅清玉曾私下答应过她,会全力帮助她的。 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丽妃来到锝清玉面前,面带微笑道:“傅司药,你来了?” 傅清玉点点头,朝她行过礼,并看了看四周,觉得有些诧异。她本来以为,以丽妃与赵皇后的关系,赵皇后此次一定会出席的。 丽妃似乎早就料到傅清玉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赵皇后刚才派人过来说,二皇子又发高热,她一时走不开,不能来了。说来也是,这小孩子突然病了也是常事。” 傅清玉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明白了赵皇后的意思。这么个喜庆的日子,她自己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后,如果与风头正劲的钱贵妃站在一起的话,更是尴尬。所以她宁愿选择不出面,来化解这种令她感到不自在的宴席,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丽妃娘娘近来可好?”傅清玉问道,目光落在丽妃的肚子上。这才不过五个月的身子,却大得如同七八月一般,实在不太正常。 “近来倒没有什么大的不适。”丽妃想了想,对于傅清玉这个大夫,她当然也没有隐瞒,“只是感到乏力得很,走不了几步就要歇上好一会,有一种气喘不过的感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说到最后一句时,丽妃的脸上明显带着担忧。 傅傅玉悄悄仲出手去,搭住了丽妃的手腕,这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两个交好的人相互挽手而已。 “近来睡得如何?”傅清玉的神色有些凝重,丽妃的脉象不太好,“有没有什么反常的现象?” 丽妃摇摇头,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凸出来的肚子,低声道:“吃了傅司药的安神汤之后,睡得比以前好多了,晚上醒过来的次数也少了。其他也没有什么反常的现象,就是这肚子大得厉害······” 才站了一会,丽妃果然有些疲累的迹象,看来,这个肚子还真是沉重。 傅清玉忙吩咐丽妃身边的两个宫女把丽妃扶到一旁的一个石凳上坐下。在坐下之前,马上有一个宫女走了过来,把一个深蓝色绸面的柔软垫子放到了石凳上,这才说道:“娘娘,这石凳冷硬,垫着垫子坐着舒服。” 丽妃有些无奈地朝傅清玉笑笑:“这是皇上吩咐的,她们不敢不照着做。” 傅清玉点点头,表示理解。 看来皇上果然很重视自己的血脉,不像有些君王一样,冷血得对于自己的血脉无动于衷。 丽妃虽然说得平常,但她身边宫女的这番动作,还是让现场的其他嫔妃投了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太监惯有的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钱贵妃驾到!” 喧闹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不由自主地把头转向声源的来处。 站在前面的人,都自觉退后一步,让出一条道来。年轻的君王一身鲜明的皇袍,皇袍上一条巨龙在游走,威风凛凛。而一旁的钱贵妃,也是一身鲜艳的宫装,头上的风冠珠玉手工繁复,令人眼花缭乱。与皇上走在一起,明丽的容颜配上年轻君王俊朗的神容,竟然如天造地设一般,极为相配。 嫔妃们似乎没有料到钱贵妃出场的方式竟然如此气派,竟然与皇上携手而出,一个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而且,皇上今天似乎特别高兴,挽着钱贵妃,状态亲密,羡煞其他嫔妃。 底下有些低等的嫔妃心里开始觉得不舒服起来,低声道:“这个钱贵妃,把自己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还有这宫服,这珠冠,竟然与赵皇后的一般等级······难道,钱贵妃是在向我们炫耀,她不久之后就会取代赵皇后的位子,坐上皇后的位子吗?” 第六百六十九章惊现毒药 (中秋佳节,素素在此祝各位亲们节日快乐!) 不一会的功夫,皇上与钱贵妃便来到了院子的中央,来到了丽妃的面前。而这个时候,傅清玉早就退到了一边。 钱贵妃似乎早就料到众嫔妃们会有这样的反应,而且对于这样的反应,她似乎觉得十分开心。 她微微一笑,俨然一副皇后的模样:“各位,今天是丽妃的生辰,大家不必拘束,放松下来,好好玩玩。” 皇上站在一旁,没有发言,只是冷毅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目光似乎有些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飘移着。然后,他的目光顿了一下,落在不远处一个石桌旁站着的一个窈窕的身姿上。 那个人隐于人群之中,微微低垂着头,虽然看不太清楚容颜,但那份自在淡定,仿佛将自己置于世外的神情还是有意无意间牵扯到他。 皇上唇边的笑意似乎深了一些。 “皇上?”一旁站着的钱贵妃把堂面上的话讲完,忽然发现一旁站着的年轻君王一言不发,她明显感到冷场的气氛,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来。 宋公公忙把自己朝前侧了一下,低声叫道:“皇上!皇上!” 年轻君王这才回过神来,含笑道“今天是丽妃的生辰,大家不必拘谨,尽情玩耍便是。” 然后,年轻君王转身面向丽妃,握住后者的纤纤素手:“爱妃。” “皇上!”丽妃幸福地笑着。之前还因自己巨大臃肿的身形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见君王的那种自卑的心思没有了,取代是巨大的幸福感。其实也是,在后宫的嫔妃中,有些等到生产的时候,连皇上的面也没有见着。比起她们来,丽妃也算是幸运的了。 “妹妹可千万要小心,可要好好对待着皇家的血脉。”钱贵妃笑着说道,其实她心里不知有多嫉妒。后宫里的嫔妃们怀上龙嗣的,都是一个孩子·但是这个丽妃,居然一下子怀上两个!而且,宫里还传闻,据一些富有经验的产婆看过之后说·这一次丽妃怀上的,极有可能是两个皇子。 人家怀的是两个,而自己呢,只生下过一下,而且,再没有怀上过。自己的与别人一比较起来,就吃亏了一半。这种无形中的比较让钱贵妃感到十分不舒服。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她有能力让丽妃肚子里的孩子活不到出世那一天。 年轻君王落在丽妃高高骄傲隆起的肚子上,他也感到一种自豪,毕竟,那是皇家的血脉。 “如果是两个皇子的话,那朕就真是太开心了。”年轻君王轻声道。做为一个君王,他当然希望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越多皇子越好。而且·在掌控兵权、局势方面,当然是自己的儿子最为可靠,正所谓上场父子兵嘛。 丽妃略微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有些惊恐地望着皇上。她没有料到皇上对于她的期待竟然如此之高,本来,她仅仅希望自己拥有自己的孩子,在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皇上,你可不能给丽妃施压,丽妃会胡思乱想的。”钱贵妃不愧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出丽妃在皇上说出这名话之后表现得惊恐,笑着说道,“妹妹真是争气,一下子就怀上两个·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皇家血脉,皇上也一定很高兴的。” 皇上的嘴唇微微上扬,他只不过说了这样一句看似加压的话,丽妃就惊恐成这个样子,看来这个丽妃真是没胆的人·当然在背后也不会弄些什么小动作。 “朕只不过随口一说,爱妃不必放在心上,将养胎儿要紧。”皇上淡淡再说一句,算是给丽妃一些宽慰。丽妃这才安下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傅清玉远远地立于人群之中,她根本无心看钱贵妃的装腔作势,她来这里的目的,一是来看看丽妃,二则看看那十一株珍珠桂。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她打算等皇上离开的时候就离开。 有风刮过,几片黄色的桂花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了桌子上。傅清玉伸出手去,拈起一片,眼中流露出可惜的神色。看来,这种珍稀树种珍珠桂,虽然能够大幅度提升花朵的产量,但是太容易凋零,这也算是一个致命的缺陷。 这时,有一、两片小小的黄色花瓣落入了面前的夜光杯中盛着的西域葡萄美酒之中。傅清玉觉得有趣,看来这葡萄美酒有了浓郁香气的桂花的浸泡,怕是更是香醇了。 这样一想,她便把夜光杯拿了起来,准备尝试一下。目光落在杯里的时候,却愣住了。透明的酒盏里,两片黄色桂花花瓣经过葡萄酒的浸泡,竟然以惊人的速度瓦解,分崩离析之后,竟然完全融入了葡萄美酒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此时的葡萄美酒,则由紫红色变成黑色! 傅清玉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手一颤,一滴葡萄酒溅了出来,落在石桌上,随即冒出一丝白烟。 傅清玉的脸色顿时白了。如果是一般的酒的话,那当然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除非…… 傅清玉紧蹙着眉头,紧张地思索着。因为这酒是在丽妃的生辰上,用来招呼前来庆贺的人的,包括皇上,所以,在这酒里下毒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且这种夜光杯也不太可能有问题,毕竟这杯子是随机使用的,没有针对性,没有哪一个下毒者会那么烦琐地在一个一个杯子的杯口处涂上毒药。 这样一项一项排的话,那就剩下珍珠桂花花瓣的问题了。 那么漂亮的花,香气那么浓郁足以制作香料的花,真的就是毒药的来源吗? 如果不是偶然的机会,让风把那些花瓣吹入葡萄酒中,怕还真是分辨不出来。 突然间发现这十一株珍珠桂花的重大秘密,傅清玉也由惊诧中平静下来。她知道这十一株漂亮香郁的桂花树如何成了致命的毒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既然这些花树都是经过钱贵妃的手,从御花园里引进来的,那么,这些花肯定被钱贵妃动过手脚。 时值丽妃的生辰宴会,钱贵妃这样做的意图何在呢?难道目标是丽妃肚子里的孩子? 傅清玉目光一凛,走近几步,悄悄地观察着那些桂花树。奇怪的是,这些花似乎与普通的桂花无异,一样的花形,一样的颜色,一样的香味,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这样美丽的花竟然有杀人的效果。 对于自己对香味的独特且敏锐的嗅觉,傅清玉当然十分自信,而且,自己的师父曾说过,任何毒药哪怕是无色无味的,也会有一点点的气味,只不过一般的人闻不到罢了。但是,傅清玉作为制香秘方的传承人,对于气味异常的敏感,所以,她不相信这种毒药隐藏在在花瓣之中能够那么隐蔽,连她都嗅不出来。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前面的皇上、钱贵妃还有丽妃等人的身上,自己并不备受别人的关注。于是,傅清玉决定到最近的一株珍珠桂去看看它的那个硕大的花冠。 傅清玉很自然地慢慢朝桂花树移过去,由于众人都在关注前方,对于她做什么,也不甚关心。所以,她很快就到了珍珠桂面前。 她伸出手,小心冀冀地摘下一朵桂花,放在鼻子下端嗅了一下。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香味,香得醉人,比任何一个品种的桂花树都来得醉人。 傅清玉再次蹙紧眉头,真的奇怪,怎么会闻不到一丁点有别于桂花的气味呢?难道说,这花根本就没毒吗? 但是刚才已经预警过了,这些花是有毒的,而且毒性不小,要与葡萄酒的结合之中才会激发毒性。这一点不可能是假的。 傅清玉侧过身去,把那朵花再一次放到了鼻子下端。这一次,她终于闻出来了,是一种淡淡的松仁子的味道。一般而言,松仁子有独特的气味,并不难被闻出来,但是与这种特别浓烈的桂花香气结合在一起的话,它的那种独特气味就不那么明显了,甚至被掩盖得轻易闻不出来。 “好厉害的下毒方法!”傅清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下毒方法当然不会仅仅简单地在花瓣上喷毒,既不现实也不可能。那便只有一个办法,把掺了毒药的水浇到桂花树里。由于桂花树对于毒药的吸收并不快,所以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又由于这种珍珠桂一旦吸收了毒药之后,有聚集的特点,所以这种吸了毒性的桂花树释放出来的花香也自然而然有了毒性,不过,这种毒性并不大,对人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就好比宫里面经常栽种的夹竹桃,栽种了好多年了,也没有真正对人造成伤害。 既然发现了毒药的真正来源,又觉得只要不要把这种花入药的话,对人还是造不成伤害。此外,还有这毒药在花瓣发挥出来的也极小,也对告不成多少伤害。 既是如此,那就要怀疑钱贵妃这样做的目的了。毕竟,以钱贵妃那么有野心的人,不会做这些无用功的事情的。 . 第六百七十章遇刺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傅清玉突然滞了一下,她想起了刚才冬蕊不同寻常的举动。. 今天的冬蕊似乎有些奇怪,似乎很不舒服,尤其在进入丽妃的这个栽满了珍珠桂的院子之后,症状更是明显。 即使带了毒性,珍珠桂也不会带来太多的不适,就好像是夹竹桃,如果不食用它的话,用来观赏品种还是可以的。 所以说,冬蕊有如此明显的反应实属怪事。 但是,如果事先服食了某一种药物,再由桂花树通过香气的发散诱导这一毒性发作,这就不可同日而论了。 傅清玉猛然想起冬梅今天一大早对她说过的事情,说是一大清早冬蕊出去的时候,碰到钱贵妃的贴身丫环紫荆,紫荆还把冬蕊推倒在草丛里。而且,她还听冬梅说起,冬蕊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疼得厉害。 紫荆什么时候不选,偏偏选择在今天是丽妃生辰的这个日子闹事,似乎另有用心。 试想,今天各宫的嫔妃们都要到丽妃的宫里庆贺,大家都忙着梳洗装扮,哪里得空出来闹事呢? 今天冬蕊出去只不过是一个凑巧而已,而紫荆却领着一堆人等在路口,分明有等待她的人出来的意思。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钱贵妃派紫荆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呢?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是偶然,而且,以钱贵妃做事目的性及针对性,傅清玉觉得,钱贵妃明显就是在针对她。 傅清玉看着手中的桂花花瓣,脑海中突然浮起一种大胆的推测。如果以上的假设成立的话,钱贵妃要对付自己,她首先选择在冬蕊身上下手,派自己的贴身丫环紫荆带着一群人出去,专门候着冬蕊。然后假意冲撞用一种利器故意刺了冬蕊,留下一个很小的类似蚊咬的痕迹,让冬蕊不以为意。然后根据忠心耿耿的个性,一定会跟着自己前往丽妃的寝宫让事先就在丽妃寝宫的院子里布好的有毒的珍珠桂施放毒香,对冬蕊进行迷惑,诱导其…… 傅清玉心中一凛,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那么,钱贵妃的目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了,有可能是丽妃还有丽妃肚子里的孩子······. “不好!”傅清玉迅速转过身来,在人群中搜寻冬蕊的身影。如果冬蕊真的被人暗中算计了的话,那她就好比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她记得,就在刚才,冬蕊说她认识丽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她去找那个宫女…··· 这等于说,此时的冬蕊离丽妃又进了一步,而丽妃潜在的危险,又增加了一分! 傅清玉顿时心急如焚都怪自己得太迟了,不管怎么说,对于自己身边的人的异常反应,自己应有所关注才是,而不应简单地归结于身体不适等表面现象之内。. 现在,最要紧的,当然是要找到冬蕊,然后把她带离这里,让她的潜在威胁减到最小。 冬梅找了过来,看到自家小姐的脸色大不如平常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不由问道:“小姐,怎么了?你在找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冬梅,你我分工,务必要找到冬蕊,可能要出事。”傅清玉简短道。 冬梅吓了一大跳但仍然一头雾水地看着傅清玉:“小姐,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冬蕊要出事吗?” 傅清玉已经没有时间跟她解释了,只是快捷道:“冬梅,你先不要问了,回头我再跟你解释。现在,我到前面去,你去丽妃的宫女们站着的那个地方去我们千万要把冬蕊找出来,不然的话,会有大事发生的。” 冬梅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说话的语气如此沉重,脸上的神色如此凝重,她感到一种天要塌下来的压力,她马上道:“好,小姐,我到这一边,我一定会把冬蕊找出来的。” 傅清玉点点头,朝前方挤去。丽妃就在前面,站在她身边,是最能看清楚危险的。无论如何,她也要保护丽妃,还有丽妃肚子里的胎儿。不然的话,倘若丽妃出了事,出手的人又是她的人,那她可是什么都说不清了。 分开了前面的人,傅清玉终于看到冬蕊了,她就站在离丽妃约有五米的距离,可是······她似乎正以一种十分迅捷的步伐朝着丽妃这边走过来! 这个时候,皇上与钱贵妃好像准备离开,二人离开了丽妃,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这个时候,冬蕊离丽妃已经越来越近了! 傅清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冬蕊。此时此刻的冬蕊,并不是她所认识的冬蕊,她双目赤红,面目狰狞,正一步一步朝着丽妃逼了过去。在灿烂的阳光下,冬蕊的身上似有什么东西发出一种光束,在傅清玉的面前闪耀而过。那是一种利刃碰到阳光的反射,也就是说,冬蕊要出手了!而且,她还能够看到冬蕊的手腕处寒光点点。 没有时间了! 傅清玉来不及思索,猛地朝丽妃冲了过去,说道:“小心!”然后一个转身,挡在丽妃面前随即左手一扬,一包粉末朝冬蕊的脸上撒去! 倘大的院子里,众人的尖叫声顿时响起。大家口瞪目呆看着冬蕊把一枚寒光闪闪的匕首直直地刺入了傅清玉的胸口! “小姐!”冬梅惨烈的喊叫声响砌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她拼命地扒开众人,奋力地朝前挤,一边挤一边哭喊道:“冬蕊你疯了,你怎么对小姐动手?!” 冬蕊在匕首刺入傅清玉胸口的那一刹那似乎愣住了,她吓傻似的看着面前,自家小姐的胸口处,鲜血汩汩地朝外冒着,而自己的双手,同样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满手的血迹。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冬蕊在那一刻醒了过来,伸手要去扶傅清玉,“小姐,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胆大妄为的贱婢,竟然刺杀自己的主子!”随着钱贵妃的厉喝声响起,一枚长剑竟然从背后刺过来·贯穿了冬蕊整个胸部。 面持剑者,竟然是娇滴滴的钱贵妃! 冬蕊愤怒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钱贵妃一眼,然后再转过头去·低声道:“小姐,对不起……” 手缓缓垂落,身子歪歪地倒了下去,眼睛却还是睁着的。大多的不甘,大多的愤怒,太多的愧疚,都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 “冬蕊!”傅清玉心中一阵巨痛。没有错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局,一个钱贵妃布下的,借冬蕊的手杀了丽妃,再嫁祸到自己身上的一石二鸟的阴谋。可惜的是,在自己的最后奋力挽救下,这个阴谋没有成功,钱贵妃为了这个阴谋不被发现,就选择了先下手为强·杀了冬蕊,让这个秘密永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钱贵妃,你也太狠了! “这是司药房里的宫女是不是?竟然以下犯上·死有余辜!”钱贵妃扔下手中的长剑,众人似乎有些惊讶,平日里看似弱不禁风的钱贵妃竟然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使剑的?而且还如此精准,一下就刺穿心脏,置人于死地。 傅清玉捂住胸口,看着地上静静地躺着的冬蕊,惨笑道:“多谢贵妃娘娘相救之恩,娘娘的剑法真好,竟然一下子就能将人手刃于剑下!” 钱贵妃的脸上僵了一下,看到一旁的年轻君王似乎也投来惊奇的目光·忙笑着掩饰道:“皇上,臣妾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早就把皇上的安危放在心中,时时刻刻想着要保护皇上的安全,就私下里专门学了这招克敌制胜的方法,不想今天竟能派上用场。” 年轻君王的目光流转·淡淡道:“爱妃竟然有如此忠心,朕心大慰,回头一定重重赏赐。” “多谢皇上!”钱贵妃又恢复往日娇滴滴的神情,含笑看着皇上,征询道,“皇上,这个贱人的尸体该……” 年轻君王没有作声,目光却落在傅清玉被鲜血染红的胸口上。 冬梅冲了过来,扶住自家小姐,对皇上求道:“皇上,这件事情不关我们司药的事,我们司药拼死要维护丽妃娘娘的周全,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恳求皇上明察秋毫。还有,傅司药受伤了,不能再拖下去了,皇上还是赶快召集御医给傅司药诊治吧。” 钱贵妃马上道:“来人,请太医过来!要快······皇上?” 钱贵妃呆呆地看着年轻君王,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的君王,做了一个大家都预料不到的事情,他居然在众人睽睽之下,一把把傅清玉抱了起来,丝毫不理会身上沾上殷红的鲜血,丝毫不顾忌院子里的人的嘴巴全部张成了O型。 “皇上,千万不可!”傅清玉喘着气道。胸口的巨痛,还有心里的巨痛,差点击垮了她。但是她还是撑着一口气道:“皇上,请把我放下来吧,这样不好。还有,我司药房里的那个丫头并非是故意要行刺丽妃的,她是中毒了,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既然她已经罪有应得,请皇上不要怪罪于她,好好葬了她吧。” 年轻君王微微一低头,盯着怀中孱弱的人儿:“自己都在生死未卜了,你还要为别人求情?” 傅清玉又喘了一口气,她觉得面前一阵晕眩,她知道自己可能不行了,再不把话说完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皇上,真是不是冬蕊的错,我了解她,她生性善良,不会这么做的。我是一个大夫,凭着对毒药的研究,我可以肯定地说,冬蕊她中了别人下的毒,这才狂性大发,这一点千真万确。皇上一定要相信我,不要治她的罪,好好厚葬她……” “好,朕答应你。你现在不要说话,朕抱你去找太医。”说完年轻君王疾步出了丽妃的寝宫,留下一院子呆若木鸡的宫女、太监,当然这其中包括钱贵妃。 . 第六百七十一章挽局祝大家国庆玩得开心,快乐! 钱贵妃神色呆愣,面如死灰,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年君王抱着她视若眼中钉的傅清玉疾步离开了丽妃的寝宫,早有随身太监准备好皇舆,皇上抱着傅清玉大步跨了上去,命令道:“太医院,快点。” 赶车的车夫不敢怠慢,使出浑身力气,皇舆风驰电掣般朝着太医院奔去。 钱贵妃的面色慢慢由死灰变成惨白,继而升腾起一股怒意。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本来,她是借着赵旭留下来的这味毒药,通过其父钱太师从香罗国引进一批昂贵的珍珠桂,试验好几个月,终于让珍珠桂浓烈的香气遮掩住这味毒药的气味。试验成功之后,她才布署计划,甚至不惜把那十一株名贵的珍珠桂送给丽妃,就是要来对付丽妃的。 珍珠桂本来没有毒性,即便被渗入剧毒,只要不食入腹中的话,还是毒不死人的。所以,钱贵妃想到借刀杀人,当然是借她一直憎恨的司药房傅司药的刀。 所以,她才会秘密指派紫荆守在司药房外出必经的过道,伺机行事。 今天一大早,出来的是冬蕊,所以,她们便决定在冬蕊身上动手。让紫荆故意撞了冬蕊一下,然后把渗了剧毒的银针出其不易地扎了冬蕊一下。这种赵旭以前给她的这个毒药秘方有一个特点,要在另一味毒药的“引诱这”之下才可以将毒性发挥到极致。所以,早上的时候,即使冬蕊中了毒,也不过是手臂有痛感而忆,并没有将毒性的最大效力发挥出来。 但是,如果进入到丽妃的院子里,与珍珠花上散发出来的另一剂毒药结合起来的话,这种毒药的威力就不可同日而论了。 这也是钱贵妃精心策划的掩人耳方法。即使有人怀疑她送给丽妃的珍珠桂有毒但是有证据吗?因为,如果没有另外一种毒药来配合的话,珍珠桂只不过具有小小的毒性而已,毒不死人的。 况且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是自己派了紫荆给冬蕊下了毒。 但是,这精心策划的一切,因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傅司药的临时警觉,而泡汤了。 还不止如此,现在她眼睁睁地看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年轻君王,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抱起那个姓傅的丫头直奔太医院而去紧张的神情丝毫没有掩饰,这不禁让她又惊又怒! 难道自己的这一作为,竟然又做了一个顺手推舟的人情,自己一分好处没有捞着,反而益了别人? 一时间,钱贵妃心胸起伏,把一对粉拳攥得紧紧的,尖利的指甲都快嵌到肉里去了。. “娘娘怎么办?”紫荆先清醒过来,看了躺在地上早就没了呼吸的冬蕊一眼,“这个贱人怎么处置?” “这还需要问我吗?”钱贵妃怒意冲冲道,“把她扔到后山去喂狼,免得污了本宫的眼!” “慢着!”冬梅一个箭步站了出来,“娘娘,刚才我们司药已向皇上求情,皇上也答应了。” “皇上答应了吗?本宫怎么没有听到?”钱贵妃故作糊涂。对于自己的一番精心布置,反倒为他人做嫁衣裳,钱贵妃已经恼怒得心态失衡,如今还要她放过那个姓傅的人,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1 “来人!”钱贵妃指着地上躺着的冬蕊喝道“把这个意图谋害丽妃,谋害皇上的贱人扔到后山上喂狼!” “谁敢!”冬梅挺身而出,护住冬蕊的尸体,“谁敢这么做的话,我第一个与她拼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钱贵妃怒不可遏,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冬梅的脸上“把她也一并拉下去,扔到后山去!” 钱贵妃身边的一干宫女婆子蜂拥而上,围住了冬梅,大有把她也拖到后山一并扔掉的架式。 “姐姐!” 后面响起丽妃娇柔的声音,随着这柔和的话音,丽妃挺着大肚子款款而来。虽然是一个孕妇,但,依然美丽得令钱贵妃嫉妒。 “姐姐一向仁慈,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宫女大加责罚呢?”丽妃看看冬梅的脸颊红通通的五指掌印,看来这回钱贵妃是真的又惊又怒了。她柔声说道,“姐姐,就算刚才皇上答应什么,但是,在妹妹宫里死了人,特别又是在妹妹怀上孩子的这个时候,所以,妹妹想请求姐姐成全了妹妹一个心愿,为了让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能够顺顺利利生下来,给孩子积些福报,恳求姐姐饶过她们吧!” 钱贵妃恨恨地看着丽妃,她知道丽妃故意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说事。在皇宫里,的确,怀上了孩子,就是一个很有力的保障,特别是能够被皇上看上的,那又更多了一重保障了。 所以,这个时候,即使钱贵妃再怎么恨丽妃,再怎么恨丽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丽妃肚子里的孩子一丁点的不好,就是怕被别人抓了把柄。 钱贵妃脸色一变,马上换了一副亲切的笑脸,还煞有其事地看了看丽妃的肚子:“哎呀,妹妹,姐姐是担心你,这才生气的。其实这个贱婢竟敢行刺妹妹,想要断了皇上的血脉,一刀结果了她,算她活该!” 丽妃把手放在肚子上,勉强笑道:“姐姐护驾有功,皇上一定会重赏姐姐的。今天妹妹与众姐妹们总算瞻仰了姐姐的风采,平日看姐姐的样子,如此端庄惠淑,没想到在面前敌人面前,能手起刀落,绝不留情,全心全意维护皇上的周全。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所有的姐妹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姐姐也欠考虑,这个人虽然是司药房的人,但是难免是别人指使进来的杀手,本应该留个活口,好套出幕后之人才是。” 钱贵妃的脸色变了一下,有些尴尬。什么幕后之人,不就是说自己吗?其实自己刚才那一招下了死手,对着冬蕊的心脏的部位刺了过去,就是防着留她一命,把自己下毒的证据留下来。换作是谁,都会用杀人灭口这一招来毁灭证据的。 “姐姐也是一时糊涂。”钱贵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要是妹妹当时在一旁提醒一下姐姐的话,那姐姐我也不会那么鲁莽了。”说话间,钱贵妃又换上满脸是懊悔的神情。 丽妃娘娘看了一眼地上的冬蕊:“姐姐,你看这个贱婢······” 丽妃的话显然给了钱贵妃一个暗示,如果钱贵妃不肯放过这个已经死去的丫头的话,那么她必将以自身受到威胁为由,请奏皇上彻查幕后之人。而且,刚才傅清玉向皇上请求时说的话,在场的人都已经听到了。作为一个出名的大夫,当然不会说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话,何况傅清玉还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唯一传人。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引起皇上的警觉,而派人调查此事的话,钱贵妃绝对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还有,通过今天皇上异常的举动已经证明,皇上对于这位傅司药的关心,似乎已经超出了一个君王对于后廷女官的关心程度。 这一点,也是钱贵妃唯一算错的地方。 钱贵妃心中暗恨,这个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冬蕊刺杀丽妃,让丽妃肚子里的孩子流掉。然后,再把这件事情嫁祸给那个姓傅的丫头,借此除去自己心目中的两个眼中钉。没想到,在半路上竟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更要命的是,这个“程咬金”不是别人,竟然是皇上! 照她刚才看到的情形看来,中毒之后的冬蕊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滞了一下,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惊醒过来,手中的匕首虽然刺入了那个姓傅的胸口处,但是方向不太准确,再加上后面的力道轻了,想必那个姓傅的不会死。 钱贵妃没有想到,自己堪称完美的计划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不仅没有把丽妃肚子里的孩子吓没,不仅没有杀死那个姓傅的,而且,还让自己遭到丽妃的胁迫,真是太失败了! 她强忍住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啊,姐姐我也一向主张慈悲为怀。既然妹妹都没有意见,姐姐我又有什么意见呢?” 她转过身来:“这样好了,这个贱婢就让司药房的人带回去算了。今天傅司药保护丽妃娘娘有功,那司药房的过错姐姐就不追究了。切记,下次不可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不然的话,可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 钱贵妃这样一说,算是给了丽妃面子。丽妃心中一松,忙道:“多谢姐姐!” 抚在肚子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这一动作显然逃不得钱贵妃的眼睛,她也是过来人,对于丽妃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动作马上警觉起来。而且,她甚至可以断定,就在方才,不管是冬蕊刺杀傅清玉的动作,还是自己拿了早就准备好的长剑从冬蕊的心脏洞穿过去的动作,都惊吓到了丽妃,甚至,或多或少惊吓到了她腹中的胎儿。所以,丽妃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钱贵妃心中一喜,显然,自己还没有完全失败,还有争取的机会。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她当然不会轻易失掉。 她微微侧身,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转动着自己左手手腕上有着隐隐约约鸡血丝的手镯。一旁的紫荆马上会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朝钱贵妃点一下头,悄悄退到一个角落里。 . 第六百七十二章毒蜂 听到钱贵妃终于有所松口,一脸忧虑的冬梅终于松了一气她看着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冬蕊,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丽妃行礼道:“多谢丽妃娘娘成全。还有……”她顿了一下,看着丽妃道,“我们傅司药的事情,还需劳烦娘娘多为关照……” 丽妃点点头。 冬梅惨然一笑,转过身来,俯下身子,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冬蕊,眼里充满泪水。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她与冬蕊已经亲密得形同亲姐妹,如今亲人死了,怎不叫她悲痛欲绝? 冬蕊眼睛仍然大睁着,嘴角仍然有残存的血迹,满脸是不甘与懊悔的神色,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开口说出自己的愤怒了。 冬梅的泪水一滴一滴坠落在冬蕊的身上,同样,她身上的衣衫也同样沾满了血迹。那个洞穿心脏的伤口处,一枚长剑仍然深深地插着,显然在显告着钱贵妃的心狠手辣。 冬梅转过身来,泪眼模糊中,她看到那个杀人元凶正一步一步地走出宫门。她使劲地咬着嘴唇,暗暗发誓:此仇不报,她死不瞑目! 随后赶来的绿裳,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她没有想到,一个好好的丽妃庆生宴,居然会演变成流血事件。 就连一向闭门不出,行事极为低调的赵皇后也带着宫女们赶了过来。她在门口处与钱贵妃擦肩而过,钱贵妃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直接过去了。 赵皇后身边的宫女们对于钱贵妃这一傲慢的态度极为不满,赵皇后则笑笑:“不用跟她计较,本宫先去看看丽妃。” 丽妃看到一向不出门的赵皇后居然来了,不由一阵感动,说道:“赵姐姐来了,我没事。只是傅司药她为了救我……” 赵皇后点点头:“这件事情本宫知道了,本宫已经派人到太医院打探过了。傅司药目前情况良好,没有伤到要害。不过太医说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多谢皇后娘娘!”一旁的冬梅站了起来,听到自己的小姐没有生命危险,冬梅一颗紧紧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当看到皇上亲自抱着自家小姐奔赴太医院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家小姐一定不会死的。如今真切地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赵皇后清减不少,宽松的衣袍掩饰不住瘦弱的身躯,她的眼窝深陷,眼底一圈深黑的眼影,显然这段时间过得极不安心。她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冬蕊,叹了口气,对冬梅道:“你就好好地把她葬了吧,这件事情,皇上也答应了。” “多谢皇后娘娘!”冬梅又一次禁不住泪湿双睫,朝赵皇后千恩万谢之后,便与绿裳一起,替冬蕊整理起来。 刺入心脏的那把剑,当然是要拔出来的,冬梅忍住心痛,一点一点的用力,把长剑一点一点的拔了出来。 冬蕊的身子已经变冷,血液已经凝固,拔剑的过程极为费时。丽妃不忍心看,别过脸去。 “妹妹,这么血腥的事情,你就不要看了。”赵皇上看出了丽妃的不适,马上吩咐守护在丽妃身边的宫女们把她们的主子扶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尖叫声随即传来。有些守在门口处的太监与宫女们神色慌乱地奔了进来,跑得帽子也掉了,头发也乱了·一边跑一边尖叫道:“蜜蜂!有蜜蜂!” 说话间,一大群蜜蜂夹杂着巨大的“嗡嗡”声,黑压压如云团般呼啸而来,顿时,宫殿里外乱成一团,所有的人惊叫着朝宫殿里涌去。大家都想第一个冲进屋子里·然后关好门窗躲起来,以逃避蜜蜂的攻击。 前面有几个跑不快的,被蜜蜂叮倒在地上,痛得哭爹喊娘的,顿时哭喊声四起。 赵皇后与丽妃抬头望去,见不远处的半空中,黑鸦鸦的蜜蜂如覆顶之灾般压了过来,两人的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色来。 赵皇后当机立断:“馨儿,还有你们两个……”她指了指丽妃身边两个宫女,“你们快把丽妃娘娘扶进去。” 说话间,蜜蜂群已经飞到了头顶上,赵皇后不由惊慌起来,把一旁的桌布扯了过来,拼命挥舞着,想要把头顶上的蜜蜂驱赶走。 冬梅与绿裳看到情形危急,马上站了起来,加入了驱赶蜜蜂的战团中。冬梅看着头顶上“嗡嗡”乱叫的蜜蜂,不由觉得有些心惊。她觉得这些蜜蜂很不正常,仿佛疯了一般,见人就叮,十分恐怖。按常理,蜜蜂一般由人工饲养,与人友好相处,不会冒然对人发动攻击发。如果真的发生这一状况的话,那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这些和善的蜜蜂被人利用了,被人训练成攻击人的利器。 好几只蜜蜂迎面飞来,冬梅马上扯过旁边桌子上的一块桌布,使劲一挥。那几只蜜蜂猝不及防,全被扫中,一个个掉到了地上,动弹不得,显然撞晕或撞死了。但仍有一两只十分强悍,扫在地上之后,仍然像吃了迷药一般,使劲挣扎着飞起来。想要再次攻击人群。 冬梅心急如焚,她知道这么大群的蜜蜂,单靠手工驱逐的话无济于事。当然首先还是要保证人的安全,最好先藏起来,这样的话才能保证不被这些蜜蜂叮到,说不定这些经过训练的蜜蜂都是有毒的。 旁边,忽然传来了绿裳的惨叫声,她扭头去看,见绿裳手中的桌布掉到了地上,左手腕上,一个硕大的蜜蜂停在上面,而绿裳正在拼命地甩着。冬梅赶快把手中的桌布拧成一根麻绳样子快速打向那只大蜜蜂。那只大蜜蜂来不及飞起,就被布条打死,掉到了地上。冬梅忙上前察看绿裳的手,见她的手腕瞬时隆起一个巨大的红通通的包,转瞬间这包便变成了紫色。 “果然有毒!”冬梅的脸色都变了,忙拉起绿裳,“快,我们到里面避一避。”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混乱的场面中,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点火!” 那声音竟然如此熟悉! 冬梅的心头巨震,一股热浪直冲眼眶。她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正是自家小姐——傅清玉的声音! 她与绿裳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闪耀着兴奋的神色。她们抬头望去,见门口处不知什么时候起,站满了太监。他们一个个用竹篱覆头,四周有布块垂下,全身武装的样子。在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大把不知什么东西,火星闪耀,太监手里面的那一大把东西正在燃烧着。 接着,冬梅感到一股辛辣的味道呛了过来,味道十分浓烈。浓烟滚滚朝着院子迷弥过来,在她们的前前后后,只要有蜜蜂盘旋的地方,那些蜜蜂像是喝醉了一般,一只接着一只“啪啪啪”地掉到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不大一会的功夫,地上竟然堆积了薄薄一层蜜蜂。 “小姐,我们在这里!”死里逃生的冬梅顾不得呛人的浓烟,大声地朝着门口处大叫道。 “冬梅,傅司药一定在外面。我们还是进去避避吧,这烟太呛了。”绿裳有气无力道。 毒性开始发作,她的脸色开始泛红起来。 冬梅想了想,把桌布撕下一块来,把绿裳的手腕处紧紧扎死,这才扶着她朝屋里走去。 浓烟仍在不停的灌入,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终于,院子的上空不再有一只蜜蜂,傅清玉这才吩咐太监们收队。 “小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太医院吗?你没事吧?”冬梅第一个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热泪盈眶地看着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很苍白,行动略微有些迟缓,有时候还用手捂住胸口。 “小姐?”冬梅上前一步扶住傅清玉,“小姐,你伤得重不重?” “没事。”傅清玉微微一笑,“没伤着要害,多亏了我脖子上挂着的那一枚紫色玉佩,替我挡了那一刀,这才刺偏了开去。没想到,这个子宣送我的玉佩,又救了我一命。”说到这,傅清玉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慨。 “小姐!”冬梅的脸上满是欣喜与感动,“我就知道,小姐福大命大,赵二公子心里挂系着小姐,哪怕远在天边,冥冥之中也会保佑小姐的。” “好了,我没事。哦对了,丽妃呢?”傅清玉环视着四周。身怀六甲的丽妃,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什么差池才好。 冬梅忙道:“小姐不用担心,赵皇后也过来了,她与丽妃都躲到了屋子里,想必不会有事。” “那就好。”傅清玉点点头,“有赵皇后在,应该没事。”她的目光落在绿裳肿得如包子般的手上,微微蹙紧眉头,朝身边的太医看了一眼。 这一次傅清玉显然有备而来,连太医都带了好几个过来。太医们马上忙活开了,忙着帮院子里被毒蜂叮咬到的人治伤。 这时,屋子里的门被人一下子撞开,馨儿一脸惊惶的神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一看到傅清玉,马上奔了过来,急叫道:“傅司药,你快进去看看吧。丽妃她,她好像要小产了一.” “小产?”冬梅与绿裳的脸上都现出紧张的神色来。 “我去看看。”傅清玉神色凝重,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子里。 . 第六百七十三章内奸 屋子里,一片混乱,一个宫女跪在一边,但是似乎没有人理,大家的目光都被床上捂着肚子,凄厉惨叫着的丽妃吸引了过去。 傅清玉一眼就认出,跪在一边的宫女正是馨儿,皇后身边最贴身的宫女。此刻的她,额头不知撞到哪里,居然撞破了一个口子,殷红的鲜血不断的流了出来,流得满头都是。她捂着头,浑身颤抖地跪在一旁,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床上的丽妃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鬓发尽湿,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正从额角处冒了出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单的一角,指骨尽突,指甲白得没有血色,痛楚的呻吟声不绝于耳,甚至间或会有几声尖厉的惨叫声。 太医迅速上前给丽妃诊脉,神色凝重的赵皇后呆呆地坐于一旁,脸上虽极力想表现平静却不经意地流露出紧张慌乱。 傅清玉知道有太医在,这个时候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她看了不远处跪在地上,不,应该说是几乎是瘫在地上的馨儿一眼。在她的记忆中,她记得馨儿一直是皇后的人,是在赵皇后入宫之前就一直跟着赵皇后的,这个曾经是赵皇后身边最重要,也是最红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一副如此狼狈的样子,看得的确有些让人于心不忍。 她掏出丝帕,递给馨儿:“你的头破了,用这个压一压。” 馨儿抬起头来,惊恐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感激的目光,但她却不敢用手去接,只低声道:“多谢傅司药,奴婢没事的。” 旁边,赵皇后冷哼了一声,眼里骤然射出狠厉的目光来。馨儿似乎也看到了,身子抖得愈加厉害起来,瘫软在地上如一团烂泥般。 傅清玉不由心中一凛。这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赵皇后一下子从一个温柔贤惠的国母变成一个狠厉的女人。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看到一个人在她的面前死掉,哪怕这是人道主义也好。 傅清玉再次把丝帕递到馨儿面前:“还是先用这个把你头上的伤口捂一下吧不然的话,失血过多,你会死的。等止了血,如果有什么要申诉的,你再向皇后娘娘说也不迟。” 这一番话说得轻柔,却是实实在在的,馨儿的眼中闪烁着感动的神色。她慢慢伸出手把丝帕接过,轻声说了顺:“多谢傅司药,奴婢就是死了,也会记住傅司药的。” 赵皇后又冷哼了一声,看了傅清玉一眼,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傅清玉跟了上去轻声道:“皇后娘娘,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该问个清楚才是呀。” “这还需问吗?”赵皇后杀气腾腾地转过身来厉声道,“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本宫让她扶丽妃进去休息,她竟然暗中使手段,绊丽妃跌倒,引致早产,这种狼心名狗肺的贱人,本宫还留她做甚!”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赵皇后的语气甚重。瘫在地上的馨儿一激灵,也顾不上捂自己额头上的伤口了匍匐爬到赵皇后的脚上,抱着赵皇后的脚哭道:“皇后娘娘,冤枉啊,奴婢真的是不小心,而并非故意要害丽妃娘娘的……” “你还狡辨!”赵皇后飞起一脚,一把把馨儿踢翻在地。 傅清玉不由暗暗心惊。赵皇后也真是够狠辣的刚才她看得清清楚楚,赵皇后抬起脚,她那尖尖的鞋子正中馨儿的胸前。馨儿闷哼了一声,趴伏在地上,不断地呕血。不一会的功夫,在她面前的地上,便形成了一个血滩。 以前那个与人为善,有着宽宏大度的心胸的赵皇后哪里去了?怎么一转眼间,就变成如此狠辣的一个人了? 傅清玉蹙紧眉头,看向四周。四周,太医正在忙碌着,这是赵皇后以她的权力在惩处下人,没有敢插手。而赵皇后身边的那些宫女婆子们,一个个面无表情,仿佛对于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皇后娘娘,我······”馨儿一边吐着血一边强硬地说道,“我真的是不小心,而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才怪呢。”赵皇后根本就没有要宽恕馨儿的意思,“我让你去搀扶丽妃,你都做了什么?!你不要其他两个人配合,自己一个人扶着丽妃朝着屋子里走去,在上台阶的时候却故意摔倒,这明摆着的事实还容得你狡辩吗?” 馨儿的头几乎垂到地上去:“娘娘,奴婢真的只是不小心····…” 傅清玉忽然明白了。刚才,就在刚才毒蜂来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四处逃窜,场面一度混乱。 对于赵皇后而后,如果她没有来的话,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她来了。那她就必须承担对丽妃肚子里的孩子负责的义务。事实上,赵皇后也一直担负着照顾着丽妃的义务。丽妃的病是她暗中请了傅清玉治好的,丽妃的重新得宠也是她一手安排的。世上没有纯粹的帮助,对于自己付出的心血,赵皇后没有理由无偿付出,她必定对丽妃有一些要求。 或许,那就是丽妃肚子里的孩子。 赵皇后自己虽然失宠,但是她可以利用丽妃肚子里的孩子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以丽妃在皇上心中的份量,重新夺回她作为一个皇后应得的一切。而这在不久的将来,当丽妃产下双生子之后,一切都会实现。 但是,由于今天这一幕毒蜂铺天盖地的乱象,还有赵皇后身边最得信的贴身宫女的出卖,使得赵皇后的苦心经营,瞬间化为泡汤。 傅清玉终于明白赵皇后以会紧张慌乱,以致于恼羞成怒了。 她不明白的是,以馨儿这样一个在赵皇后身边多年的人,应该算是一个绝对忠心的人了,怎么会临时变节,投靠到别人的怀抱里去了呢? 这个世上,最难抵挡的,就是利益。如今看馨儿这么窘迫狼狈的故作嘴硬,其实更加暴露她的心虚,她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赵皇后的事情了,不然的话,不可能连为自己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其实,对于利益一方来说,并非简简单单丢上几十两,或是几百两银子,就可以收买一个人的人心。但是,如果趁她的亲人危难的时候,很“适时”地雪中送炭,给她一个,对于她而言,很大的援助的话,那她是没有办法拒绝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被对方以“知恩图报”为由挟持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傅清玉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记得,几个月前,风闻馨儿的家里似乎出了一些事,但具体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如今看到馨儿这一副死也不把幕后之人供出来的样子,想必一定受过这方面的恩惠了。 从目前赵皇后的态度看来,赵皇后十分的重视丽妃肚子里的这对双生子,所以,才会这般大发雷霆。 赵皇后大怒也有她的原因,如果她没有来参加丽妃的生辰宴会的话,或许她就不必负这个责任。如今她来了,而且丽妃被绊倒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而天,馨儿是她的陪嫁丫头,是伴随着她长大,一同与她嫁到宫里来的人。说出去,谁会相信自己身边最信得过的丫环,居然会是别人的卧底呢? 两个罪责,一个是照顾不周,还有一个就是管教不严,致使自己的丫环冲撞丽妃。这两个罪责,无论哪一个,都会让她的日子更加难过。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这件事情,这么个大好的机会,一定会被钱贵妃充分利用。 现在最重要的是,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保住丽妃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丽妃的孩子能保得住吗? 她转头看看里面。里面人影晃动,可以听到来来去匆忙的脚步声。至于丽妃的哭喊声,似乎小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胎儿稳定了下来,还是太医用针给丽妃止了痛。 “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吧。”馨儿又爬了过来,又抱着了赵皇后的脚,“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一生一世守候在丽妃娘娘身边,尽心尽力照顾丽妃娘娘······” 馨儿一边哭着,一边磕头,样子十分凄惨。 傅清玉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她紧张地思索着,她要想一个办法,让馨儿说出事实的真相才行。这些后宫的斗争由来已久,馨儿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去做一个牺牲品。 可是,震怒中的赵皇后似乎并不想留给馨儿一线生机。她转过身来,厉声道:“馨儿,你最好老老实实把幕后之人交待出来,本宫便可以赐你一个全尸,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家族也不会株连九族。不然的话,本宫连你的家人,还有族人一块端了!” “娘娘!”馨儿愣了,“娘娘不会这么做吧?” “如果丽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睁大眼睛看看,本宫究竟会不会这么做!”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一个太监特有的尖厉的喊声响了起来:“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第六百七十四章小产 傅清玉看到,在听到这一声“皇上驾到!”之后,赵皇后神情马上变了,说不出是惊恐,还是担忧。 “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傅清玉微蹙了一下眉头,在看到皇上身后紧紧跟随的钱贵妃的时候,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钱贵妃使了毒蜂一招之后,马上来个全身而退,然后呢,跑到皇上那里搬弄是非去了。 赵皇后抑制住内心的惶恐,努力挤出一丝笑颜走上前去,说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那个一身明黄、神容冷峻的人大步跨了进来,直直问道:“丽妃呢?” 赵皇后心头一颤。皇上这样质问的语气,.分明带了薄怒,充满了兴师问罪的味道。她忙道:“在里面,太医在全力诊治······” “皇上。”钱贵妃马上插话进来,“臣妾听说,丽妃受了惊吓,好像有小产的先兆……” 赵皇后狠狠地瞪了钱贵妃一眼:‘妹妹说话太过了,现在太医还在里面积极救治着。妹妹这样说,莫不是要咒丽妃腹中的胎儿活不了吗?” 钱贵妃一听,神色一变,马上转成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转向皇上道:“皇上,姐姐冤枉臣妾,臣妾哪里有这样的意思呢?臣妾心里记挂丽妃的安危,还有皇室血脉,所以才这样说的。其实,对于丽妃腹中的孩子,臣妾比任何人都紧张,这才专程把皇上请过来,看看丽妃的……” 赵皇后暗地里冷哼一声。她心想,你钱贵妃关心丽妃腹中的胎儿?你巴不得丽妃腹中的胎儿早早没了才最开心吧? 皇上似乎无暇顾及这后宫两大妃子在斗来斗去,他的神情冷了下来,沉声道:“丽妃究竟怎么样了?朕要过去看看!” 这一下,赵皇后与钱贵妃不约而同拦住了皇上:“皇上,这可去不得。” 天都流传下来的风俗,是不被允许进入产房的。而这个时候的丽妃,即便是小产·皇上也是不得入内的。 宋公公也及时上前道:“皇上,您可是不能进去的。” 这个时候,屋里忽然传来丽妃一声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皇上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毫无办法。. 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兆。如果丽妃的情况稳定下来的话·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现象的,至少丽妃不应该觉得这么痛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担忧地看着赵皇后,她相信,赵皇后是过来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凄惨的叫喊声意味着什么。 果然,此时此刻的赵皇后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这个时候的钱贵妃,向赵皇后扫过来的眼神里带着胜利者得意的笑容。 傅清玉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她记得,丽妃曾经求过自己,无论如何要替她保住腹中的胎儿。因为,在皇宫里,如果一个妃子没有孩子,就等于没了依靠,这以后的生活会很悲惨的。 她站了起来,抬脚正欲朝门外走去·这个时候,一个宫女惊惶失措地跑了进来,一看到傅清玉·急忙道:“傅司,丽妃娘娘说什么也要你过去,你快点过来吧。” 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傅清玉的身上,皇上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傅清玉的存在,若有所思地朝她望了过来。 傅清玉垂下头,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我过去看看。”转过身来,在那名宫女的带领下·朝着丽妃居住的房间快步走去。 刚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丽妃又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尖叫声,接着就没了声息,里面脚步声凌乱,仿佛乱成了一团。 皇上冲了过为,急欲进去。旁边一干人等急忙拉住他·劝道:“皇上,进不得,进不得。” 进产房是不吉利的兆头,这是天都的风俗观念,即便是像皇上这样的九五之尊,也是不能违背的。 拘束于风俗,皇上在房门口急得直跺脚。他看到傅司药,忙走过来,对傅清玉道:“傅司药,你进去看看,看看朕的爱妃怎么样了?无论如何,要尽一切的努力把朕的爱妃救过来!” 皇上的语气甚重,显然丽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傅清玉心中一动,历代帝王,更关心的是皇室血脉,对于妃子倒不那么关心。如今的这个皇上,首先关心的是丽妃…… 她的心头漾开一丝感动,点点头:“好,我进去看看,我一定尽一切努力挽救丽妃。” “一定要全力救治丽妃!”皇上再重复了一次,他的声线低沉,有一种愧疚的情感在里面。 “我会的。”傅清玉坚定地点点头,这个不太冷血的君王,让她有了一丝感动。 推门进入之后,后面的门马上被关上了。傅清玉朝着里面走去,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大了,四周摆设着各色金银玉器,不用说也是皇上的赏赐,可以看出皇上对于这个妃子是相当重视的。 一个神色仓惶的太医急匆匆迎了过来,一看到傅清玉马上说道:“傅司药,你快过去看看吧,丽妃娘娘她……她快不行了!” 傅清玉心下一颤,忙朝前奔去。前面,密密麻麻地挤了一大群人,有太医,也有很多打下手的宫女们。一看到傅清玉来了,大家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让傅清玉过去。 “傅司药,你快看看吧。现在丽妃娘娘好像,好像快不行了!”为首的太监正是丽妃指定为其诊脉的太监,抬头看到傅司药,像是看到救星般,两只眼睛顿时放出光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急急忙忙汇报道。 “究竟怎么一回事?”傅清玉简短地问道,“大人与孩子的情形怎么样了?” 为道的那个太医姓郑,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老朽无能,没能保住皇子,可怜一对双生子,都五六个月大了······”说着又抹了一把汗水,惊惶的神色表露无疑。 “真的没能保住?”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犹如被判了死刑般再无回转的余地的时候,傅清玉还是吃了一惊,要知道五六个月的胎儿已经成形,而且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就差一两个月就可以生下来了,没想到还是……. “那现在丽妃的情况怎么样?”傅清玉沉声问道,看向床上没了声息的丽妃。 “情况不太好。”郑太医又擦了一把汗,今天他流的汗也已经够多的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小产后大出血,生命危殆。” “能控制得住吗?”傅清玉冷静地问道,她转头看去,果然丽妃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一般,明显的失血过多。 郑太医摇摇头:“老夫已经尽力了。” 傅清玉不再问下去,再问下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她迅速转过身来,分开众人,来到床前。迅速把脉,迅速把银针取了出来,精准地刺入穴道止血。然后迅速开药,吩咐底下的宫女们迅速熬药。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速无比,而银针的效力也是惊人的,很快的,丽妃就悠悠醒了过来。 她一看到傅清玉,嘴唇动了动,虚弱道:“孩子······孩子没有了,是不是?” “没事的,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的。”傅清玉暗暗叹息,强装笑颜道,“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养好身子,那样的话,才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还能够有孩子吗?”丽妃凄惨地笑笑,此刻她的笑比哭还难看,“我想我已经不可能了,以我现在这样的身子,算是毁了,一切都毁了!” 傅清玉心里一惊,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也是她自宫里一些人的口里得来的消息。那就是说,在几年前,丽妃也曾中过圈套,在钱贵妃的诱导下,服食过宫里的禁药。那禁药的最大的后遗症,不可能再有孩子。也就是说,即使有了孩子,也是葡萄胎,活不长久的。丽妃能坚持到五六个月大已经不错了,毕竟胎儿是生不下来的,最后撑到六个月就自动死亡。而且,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冒险生下孩子的最大后果,就是大出血死亡。从来没有人会达到孩子与孕妇共存的。 可是赵皇后,明明就知道丽妃不可能再有孩子,为什么还要让丽妃怀上孩子呢?那是不是太残忍了? 还有,丽妃明明自己的自己的身体状况,明明知道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的话,就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坚持生下来呢? 如果不出意外,丽妃真的想要孩子的话,或许真的有可能把孩子生下来。可惜,现在无论是怎么样的推测都太晚了。 “你这是何苦?”傅清玉叹道,“你明明知道要把孩子生下来的话,那你就…….” “可是,我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啊。”丽妃轻轻地说着,泪水自眼眶中溢了出来,“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啊,就一个也好啊!” 傅清玉别过脸去,这样的诉求,怎能让人不心酸? “丽妃娘娘,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先静养,调养好身子再说,会有办法的。”傅清玉柔声说道,让宫女们把熬好的药给她服下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夭折的胎儿 “我不想喝。.丽妃摇摇头,固执地不再喝药。 端着药的宫女是丽妃一个贴身宫女,叫做秋露的。她端着药,看着丽妃,一副要哭的样子:“娘娘,这是药啊,你不喝的话,这病如何能好?” “我好了有什么用?”丽妃凄然道,双目空洞地看着帐顶,流露着绝望。 “我只不过是一个妃子罢了,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的妃子!” 傅清玉猛然一步上前,对着秋露沉声道:“我来。” 秋露有些吃惊地看着傅清玉,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中的药碗拿给傅清 傅清玉转身对一屋子的人道:“众位太医,辛苦你们了,幸好丽妃娘娘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丽妃娘娘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所以各位还是先回去吧。有我在这里看着,大家也不必为丽妃娘娘担心了。” 那此太医们一听此言,如获大赦,个个目露感激匆匆而去。历经刚才那种束手无措的形势,哪个太医还喜欢留在这里做炮灰呢?不能把人救活,间接来说都是做为一名大夫的失职,何况这个人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稍有差池那就脑袋搬家了。 看到个个太医一下子溜得干干净净,秋露愕了一下:“怎么都走了?” 傅清玉道:“现在丽妃娘娘需要的是静养,你们大家都累了,都出去吧,有我看着就行了。” 说完,仲出手来,接过秋露捧着的药碗。 秋露见这样的情景,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便招呼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退到外面去,自己则在门口处守着,有什么事情也方便及时传唤。 “来,把药给喝了。”傅清玉看着丽妃,柔声道。 “我不想喝。”丽妃背过身去·“这药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傅清玉坚定道,“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不过是失去了孩子而已,并没有失去生产的能力。而且……”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而且,这一次,如若没有意外的话,你的孩子应该可以……”她若有所指道,“你的孩子也一定可以顺利生下来的。” 丽妃心中一震,猛然坐了起来·她看着傅清玉,不相信道:“你是说……你是说我若没有这个意外的话,还是可以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来的?” 她的语气颤抖,显示着内心的激动。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仿若是无边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劈出一片光明来。 她一直以为,以她这样遭受过宫中禁药毒害的身躯,再也无法孕育孩子了,从而也断了她有孩子的希望。不想傅清玉这一番话,又让她重燃了人生的希望。 “为什么不可以?”傅清玉想了想道,“经过这近半年来的治疗,虽说你的身体里还有些余毒未除,但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状态了。”傅清玉笑笑,脸上的神色轻松起来,“这一次,虽然是一个意外,但是,还是得感激馨儿帮了你的大忙!” 丽妃有些弄不明白:“帮了我的大忙?” 傅清玉柔声道:“丽妃娘娘,难道你真的想把这两个不正常的孩子生下来,给钱贵妃抓住你曾经吃过宫中禁药的把柄吗?” 丽妃顿时沉默了下来。的确,她也深知,她的这一次怀孕是一个意外,也就是说,这两个孩子来得一点也不是时候。目前而言,她以前虽然在钱贵妃的暗中陷害下,也吃了一些宫中禁药,幸好发现得早,中毒不深。但是这味宫中禁药何等厉害,哪怕服食一点也相当于毁了她整个人。幸好她遇到了傅清玉,傅清玉用特制的药物控住了她身体内的毒,接下来就是清毒的工作了。 清毒的工作做得十分隐秘,虽然傅清玉与她并没有太大的接触。但是,这种地下工作还是做得十分精妙-的。 于是,丽妃在傅清玉的救治下,一步一步把余毒清了出去。 可不巧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丽妃怀孕了。 “丽妃娘娘,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不能怀孕的。”傅清玉压低声音道,“我替你治疗这件事情,皇后娘娘明明知道,而且,她也知道,你在未完全清除余毒的情况下怀上孩子,那是九死一生。其中厉害关系,我已经跟皇后娘娘说得明明白白了。但是,她为什么还一再坚持要你怀上孩子呢?” 皇上屡屡在丽妃的寝宫留连,这当然也有赵皇后推波助澜的一面。但是,赵皇后明知道丽妃偌若生下孩子,风险极大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坚持让丽妃怀上孩子呢? 丽妃的脸色明显一震,但她仍然坚持道:“是我想要孩子,所以,皇后姐姐就给我做了这样的安排。” “是吗?”傅清玉的脸上罩上一层深深的忧虑,“丽妃娘娘,可是我早些时候已经很清楚地告诉过皇后娘娘,你在未把身体内所有余毒清之前,是绝对不可以怀孕的!而且,即便是你有幸把孩子生下来,这些孩子也是畸形的,不健康的!” “畸形的?”丽妃愕然,“那是什么意思?可是皇后姐姐说了,太医也说,只要我能够挺过十月怀胎,那就说明,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孩子也是健康的。” 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赵皇后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丽妃娘娘,这仅仅是太医的一面之词而已。你不敢把自身曾经沾染过宫中禁药的事情告诉太医,太医也只能够凭着常理给你做一个判断。 但是,你认为,你可以相信不明真相的太医的话吗?” “这……”丽妃的脸色严峻起来,可是,皇后姐姐是不会害我的!” 傅清玉看着丽妃一脸不情愿承认的表情,她不由有些哀叹丽妃的“善良”。是啊,在这个宫里面,最有权势的后宫两大人物,就是赵皇后与钱贵妃了。既然钱贵妃一直以陷害丽妃为目的,丽妃当然很自然而然就站到了赵皇后这一方。 赵皇后会害她吗?肯定会的。但是目前不会,因为赵皇后要利用她牵制钱贵妃。丽妃没有怀孕的时候,皇上虽然经常去丽妃那里,但也有一段时间在钱贵妃那里,这样使得赵皇后觉得,在与钱贵妃的斗智之中,没有占到上风。所以,她开始利用丽妃,并想办法让皇上多多亲近丽妃,让丽妃怀上孩子,而她则在丽妃的面前作出一副全面照顾丽妃的样子。 由于皇上毕竟是记挂着皇室血脉的,这样一来,来丽妃这里也多了起来,那样的话,见面的次数多了,话题多了,皇上自然而然去赵皇后宫里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这样就牵制住了钱贵妃的独宠。 “好吧。”傅清玉悠悠叹了口气,“丽妃娘娘,就目前而言,赵皇后是不会害你的。但是她让你怀上孩子,就是变相在害你!为什么不可以再等等呢?如果你再等上半年的话,让我把你身上的余毒彻底清除了,到时候,你再生一下漂亮健康的孩子,那不是更好吗?赵皇后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而且还是在明明知道你一怀孕,就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 丽妃怔了一下,垂下头来,似有所思。 傅清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心急,想要一个孩子。但是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如果太着急的话,反而会坏了事情。就拿今天这件事情来说吧,虽然是馨儿撞的你,但她又何曾不是救了你呢?” “这怎么说?”丽妃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傅清玉,“她明明就是杀了我的两个孩子的人!” 傅清玉摇摇头:“你真的能够保证自己能够坚持到生下那两个孩子的那一天?退一步而言,就算你真的能撑到那一天,你就能保证你生下来的两个孩子都是正常的?” 丽妃浑身颤了一下,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傅清玉站起身来,朝门口处招了招手:“秋露,你过来一下。” 秋露一直在门口处,见傅司药招手让她过来,她赶忙走了过来。刚才傅清玉说的话她已经听到了,她看看丽妃,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娘娘,傅司药真的是在帮我们的。就在刚才,你昏过去的时候,那两个皇子也保不住了,我看到……我看到那两个……” “你看到了什么?”丽妃紧紧追问道。 “那两个孩子,好像,好像长得很奇怪,也少了些什么东西……”秋露吞吞吐吐道。 “不可能!”丽妃的脑袋“轰”了一声,“我的孩子是健康的!” 众所周知,五六个月的胎儿基本是已经成形,该有的大致也有了,至于是不是畸形的,大致都能够看得出来。 “我要看看!”丽妃挣扎着起来,说什么也要看看那两个夭折的未生出来的孩子。 “秋露,拿给丽妃娘娘看!”傅清玉果断道,她知道丽妃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也就是不看到事实的话,她是不会死心的。 秋露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东西端了过来。丽妃只看了一眼,就要昏倒过去。 “丽妃娘娘。”傅清玉一边示意秋露快快把东西端走,一边扶住丽妃,同时按住她的“人中”。 丽妃终于醒了过来,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现在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傅清玉递了张丝帕给丽妃,“想哭,就哭出来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天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丽妃哭道。 第六百七十六章祸及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傅清玉沉声道,“如你还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再问问屋子里的其他人,那些人应该都是你的心腹吧?还有郑太医……” 郑太医原本就是丽妃娘家那边的人,所以,是绝对不会背叛丽妃的。 秋露点了一下头:“娘娘,傅司药说得没错。不过,那些人,我已经让他们把紧口风了,应该传不到皇上那里去的······” 谁都知道生下畸形胎儿的事情,如果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的话,会是怎样的一个严重的后果。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生下一个不正常的,畸形的胎形无异于生下一个怪物,会引发人们的恐慌。而且,还会被某些有形之人利用炒作,从而成为借刀杀人的利器。所以,这一个秘密,是绝对不可以被发现的。 “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丽妃这个时候完全觉得后怕,对于自己的孩子的失去,倒反没有那么悲伤了。毕竟,即便她能撑到日后,生下来两个不正常的孩子,对于她而言,也是一条死亡的道路。 “丽妃娘娘,你不用紧张。”傅清玉忙把手按到她的肩上,安抚她慌乱的神色,“这方面秋露已经做得很好,保证不会泄露一丝口风的。” 秋露也点头道:“娘娘,你就放心吧,奴婢早就安排好了。” “那就好。”丽妃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惊恐地叫道“快拿走,快点拿走!” 傅清玉忽然道:“秋露,刚才在这个屋子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秋露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傅清玉,道:“一共六个人,郑太医与其他的太医在娘娘小产的时候并没有在里面。” “那就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傅清玉道,“你们几个,过几天会有一笔银子给你们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傅清玉说的一笔钱相当于封口费,数量自然不会少。秋露一怔,忙道:“傅司药,不必如此,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银子你们还是拿着,一人五千两银子。”傅清玉道,“拿了银子之后,该去哪里随你们的便,但是,不能再回到宫里了。” 这一招是断绝后患秋露当然明白。她颇有不舍地看看丽妃,终于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丽妃此次出了事情,她身边的丫头难够会有照顾不周的嫌疑。与其让这些丫头婆子被遣出去,倒不如让她们以照顾不力的名义请辞出宫去,这也是减少后患的一个方法。 “你去吧。”傅清玉掏出一瓶药来,朝着盒子里的东西一撒,看着铁盒子里的东西全部溶成了水,这才说道,“你去吧,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埋了。 秋露点点头转身走了。 “傅司药,多谢你。”丽妃感动道。 “不用谢我,你好好活着也就是帮了我了。”傅清玉微笑道。这个宫里面,太需要丽妃的存在了。以后,不管赵皇后与钱贵妃的争斗,谁占了上风,丽妃都是一个制衡的人物。 丽妃微愣了一下,终于笑了一笑,虚弱地闭上眼睛。 “你要撑住,皇上一会儿就过来。”傅清玉低声道。 “我知道。”丽妃点点头。 傅清玉退了出去这个时候她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们去闹吧。 把丽妃目前的情况回禀了皇上年轻君王果然是重视丽妃的,马上过去看丽妃了。 傅清玉带了冬梅回到司药房冬梅有些纳闷道:“小姐,我们这么早离开,为什么啊?” 傅清玉笑道:“丽妃那里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难道我们还要无故被牵连吗?” 冬梅吃了一惊:“难道丽妃娘娘会为了没把自己的孩子保住而获罪吗?” 傅清玉摇摇头:“不是丽妃,没有哪个帝王会为一个孩子的小产而惩罚孩子的母亲的。而是赵皇后,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冬梅猛然想到馨儿,失声道:“因为馨儿?” 傅清玉有些沉痛点点头:“可怜了馨儿,这一次,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 “我不相信馨儿会这么做。”冬梅不相信道。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奴婢是一定要忠于主子的,绝不可能发生背叛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这样的奴婢是没有人会要的,因为有了第一次背叛,就会有第二次,这是任何一个做为主子都不能忍受的事情。 “我想,这与馨儿前些日子的困境有关。”傅清玉沉吟道,“我曾收到消息,说是紫荆曾有一次去找过馨儿·`····” “小姐是说馨儿那么做,害得丽妃的孩子没了的事情,是钱贵妃暗中指使的?这不可能吧?”冬梅的脸色变了。要知道,残害皇室血脉这可是灭九族的死罪。 傅情冷哼一声:“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在后宫里的这些女人哪一个是吃素的?我都已经被她害过不只一次了!” 冬梅沉默了,自家小姐经历过的事情显示出钱贵妃的残忍与野心勃勃,她为了排除异己,给她所出的三皇子一个没有竞争对手的环境,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怜的馨儿。”冬梅感慨道。 “她既然人家把命都卖了,那就任何人都救不了她。”傅清玉摇摇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钱贵妃这一招真狠,把丽妃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自己的三皇子就少了一个对手。”冬梅恨声道。 “还有更狠的在后头呢。”傅清玉道,“你没有看到赵皇后的神色很狼狈吗?” 冬梅猛然清醒:“对呀,馨儿是赵皇后跟前最得力的一个人,没想到这样看似忠心耿耿的丫头竟然把主子给卖了。这样一来,简直就是陷赵皇后于不义呀,看来,这回赵皇后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楚了。” 傅清玉点点头:“这就是钱贵妃的狠招,连赵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丫头都能够收买。当然,这样的收买并不是单靠金钱就可以买到的,应该是软硬兼施吧?不然的话,像馨儿这样赵皇后信得过的人,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范。不过,她还是就范了!”傅清玉重重叹了口气,心里面十分唏嘘。 “钱贵妃这一招真是够厉害的!”冬梅不由敬佩地看着傅清玉,“那么,小姐,我们该怎么做呢?” “冬梅,我前些日子交待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傅清玉突然压低声音问道。 “办好了。”冬梅以为自家小姐问的是安排那些知道丽妃娘娘生下怪胎的人的去处这一档事,忙点头表示办好了。 “我说的不是丽妃娘娘身边的那些丫头与婆子,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傅清玉道。 冬梅怔了一下:“哦,小姐说的是那一件啊,我早就办好了。不过,小姐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这又是屯积粮食又是屯积柴火的,好奇怪……”冬梅嘟噜道,“那些卖粮食,还有卖柴火给我的那些人,还以为我闹饥荒了呢。” “很快你就知道了。”傅清玉叮嘱道,“这些事情要秘密进行,你告诉他们还有外面那些人,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给我们送进来。” 冬梅看看自家小姐,一颗心被提了起来:“小姐,我们接下来是不是也会有受到牵连的危险?” 傅清玉点点头,转到窗边。窗外,天已经黑了下来,漫天的黑雾,没有透出半点光。她长久地望着面前的黑幕,低叹一声:“雷大哥也该回来了。” 果然,第二天清晨,冬梅早上起来的时候,便明显感到了气氛有着不同寻常的凝重。 以往外面的路上,这个时候都是静悄悄的。而今天,外面却似乎透着一股诡异。有些宫女婆子朝司药房这边探头探脑看了几眼,又缩了回去。 冬梅心里一惊,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好比那些探头探脑的人,明显就是来监视她们的。 她马上做了一个决定,一个箭步跨出院子,叫声:“菊花”。 菊花是尚宫局一个做粗活的宫女,平日里也不大受到崔尚宫的重视,反而与偏远的尚宫局里的宫女很要好。平日里在她受到欺负的时候,冬梅也曾出手帮了她一下,也在她贫困的时候援助了她一下。所以,在见到冬梅叫了她一声之后,菊花还是悄悄地跑了过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冬梅一张纸条,然后就跑远了。 冬梅心里“咚”的一声,她攥紧手里面的纸条,马上进了司药房里面。 一进入司药房,冬梅马上把手里面的纸条摊了开来,见里面写着:“你们快走,钱贵妃已经把你们告了,很快就有人过来封你们的院子。” 冬梅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膛,她三步并作两步,正要冲进屋里通知傅清玉。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紫荆的身影出现在了司药房里,在她的身边,还跟着堆着一脸笑容的崔尚宫。 “傅司药在吗?”紫荆看看冬梅,劈头就问。 “我们傅司药正在屋子里,各位到正厅里坐坐吧,奴婢把傅司药叫过来。”冬梅马上道,转身就要走。 “慢着!”紫荆忽然叫住了冬梅,“我跟你一起去。” 冬梅急得没奈何,只好领着紫荆朝傅清玉的房里走去。 紫荆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顺带又带了两个仆妇跟着。 “不用劳烦了,说吧,钱贵妃有什么吩咐?”随着一声冷淡的话语响起,傅清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 第六百七十七章遭贬 紫荆的脸色马上变了一下。一个品阶低的女官竟然敢用这冷淡的语气说自己的贵妃娘娘,那就是大不敬。 不过,紫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在心里想,何必跟一个小小的司药计较呢,等下这个司药就遭殃了,还可以这样硬气吗? 于是她马上转换一个脸色,堆起笑容道:“傅司药,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对你,我们贵妃娘娘已经在皇上面前替你求过情了,不过皇上的确很生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你是一名大夫呢,而且还是一名有名望的大夫,却连皇上的血脉都救不回来。要知道,那可是两条人命啊。所以,我们娘娘实在是救不了你了。” 紫荆装腔作势说了一大通,但面前的傅清玉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她不由有些装不下去了,只好直接说道:“皇上说了,傅司药虽为医士,但有负盛名,累及皇室血脉无法保全,故撤去司药职位,归入杂役房。” 归入杂役房的意思,就是把傅司药当作一名宫女看待了,这样的安排,也是钱贵妃的存心报复吧? 冬梅顿时变了脸色,失声道:“这怎么可以?!我们傅司药好歹也是一名司药,这可是拿朝廷俸禄的,可轮不到你来指使……” 紫荆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可是我们贵妃娘娘遵照皇上的意思办的。难不成你还怀疑我们贵妃娘娘吗?如若不信的话,你就到皇上跟前总问个清楚啊。” 冬梅一下没了声音,即使知道这是钱贵妃的伺机报复,她也是无可奈何的。要知道官高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在后宫也是适用的。 “冬梅!”傅清玉示意冬梅不要跟紫荆对着干。 可是,紫荆已经不打算放过冬梅了。 “冬梅,你不要这么嚣张,你也有份,丽妃小产的事情,你也脱不了干系。”说到这,她高声宣布,“冬梅救助不力,也一并分到杂役房去!” 这件丽妃小产的事情要说起来,是赵皇后身边馨儿的错,而且还有太医的失职,怎么算也算不到傅清玉主仆的头上吧?钱贵妃居然能够这样糊弄皇上,想必自有一套手段。 傅清玉有些无奈地看着冬梅。瞎掺和什么呢?多保存一个实力不好吗?她可不想永远这样被人压制着,她还想着东山再起,狠狠地回击呢! 但是冬梅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失望恐惧的神情,相反·她反倒一副高兴的样子。看着傅清玉,仿佛在说:“小姐,奴婢又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呆会你们就去报到吧。”紫荆说道,“我已经通知了杂役房,她们已经为你们两个预留了一个好差使。至于这个司药房嘛……”紫荆看看四周,似乎对于这个司药房的布局很是满意,“反正司药房本来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我们娘娘早就说过,请求皇上给娘娘的三皇子盖一座游玩的地方,依我看,你这个地方不错啊。把那边的墙推倒,砌一个门,我看就很不错。” 傅清玉没有理会紫荆的自言自语,她看到自己面前这番情景,马上意识到赵皇后可能也出事了,不然的话,钱贵妃不可能这般这么嚣张。 果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然的话,这接下来的冬天,可不是这么好过的。 是啊,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天都的冬季要多冷有多冷,如果没有热乎乎的水,没有食物,没有棉被的话,不饿死也冻死了。幸好,她及早准备。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她终于明白傅清玉要她赶紧去办妥那些事情有什么重要意义了,原来自家小姐早就预料到那场毒蜂本来就是钱贵妃故意布的局,用来陷赵皇后的,也料到在这样的斗争中赵皇后肯定会败落。不仅如此,还会牵连到自己,所以早早做好一切安排。 跟着如此聪明的小姐,怎么会错呢?冬梅激动地看着傅清玉,何况外面还有傅二公子呢。当傅二公子知道自己的亲生妹妹在宫里受到这样的待遇的时候,说不准会立刻面见皇上呢。 只是…… 如今她们这样被贬到下面去,那以后她们的消息一定会被钱贵妃派人极力封锁,那样的话,傅二公子想要知道自己的这个亲妹妹在宫里的情形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管他呢。冬梅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有小姐在,她什么都不怕。 紫荆宣布完这些钱贵妃的旨意之后,居然发现傅清玉一副漠然的样子,而冬梅的脸上则透出高兴的神色,这让她十分的懊悔,觉得自己真的像只猴子一样,只顾着自己一个人表演,而没有一个人想要理她。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傅清玉主仆,跺着脚转身走了。 “小姐!”看到像瘟神一般的紫荆终于走了,冬梅忙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小姐,我们不用听她的,她吓唬不了我们的!” 傅清玉摇摇头:“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出声的话,她也不至于注意到你,你也不必非得跟着我一起去杂役房……” “小姐,你说什么话呢。”冬梅慎怪道,“自从冬蕊死后,奴婢就想,如今小姐的身边只剩下奴婢一个人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奴婢都告诉自己,不能够离开小姐,一定要全心全力保护好小姐!” 傅清玉苦笑:“杂役房不是一个好地方。” “小姐在的地方,任何地方都是好地方。”冬梅肯定道,“反正,小姐在哪,奴婢一定在哪里。这是傅二公子曾经嘱咐过奴婢的,奴婢没有忘记。” “我二哥?”傅清玉讶然道。自从上次与傅二公子闹翻之后,她只是有时配合一下傅二公子而已,多数时候还是避开傅二公子的。毕竟,傅二公子太强硬的行动,会乱了她的计划的。 傅清玉沉吟片刻道:“我想,紫荆今天可能是知会我们搬走,明天我们就要到杂役房去了。现在还有时间,你出去打探一下,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皇后可能出事了。” 虽然赵皇后的有些举动她不太赞成,但是毕竟因了赵子宣的关系,赵皇后的事情,她还是不能不关心一下的。 而且,钱贵妃视她为仇敌,恨不得除她而后快,她不联合赵皇后的话,那就没有活路了。 看来,之前做的种种事情,并没有消除钱贵妃的疑虑,特别是近来,皇上对于自己的关注开始越来越多了,这让钱贵妃更加觉得自己是一个威胁。 而她,对于皇上的感觉又是如何呢?或许,只能以“水清则无鱼”这话来形容了。皇上又怎么不知道赵子宣对她的情感,作为一代帝王,当然不会夺自己臣子,或者说夺自己外甥心爱之人,特别是当他还特别倚重这个外甥的时候。所以,对于钱贵妃的“胡思乱想”,她只能以“无聊”来形容了。 但是,钱贵妃是一个容不得外人有任何威胁到她的利益的人,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而且,她又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人,连皇后之位她也敢想,敢去抢,如此看来这样的人有多么可怕。 幸好目前钱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还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聪慧的地方,不然的话,单单在天赋这一方面超越赵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的话,那这个未来皇太后的位子,钱贵妃肯定是当定的了。 这些,都是傅清玉要预防的。 “小姐,你先坐会,我出去看看。”冬梅说道,转身走了出去。 自从冬蕊死后,司药房里的女吏们被调走了不少,连绿裳也走了,听说是调到了另一个地方当差去了。因她献计有功,钱贵妃似乎给了她很好的待遇。 傅清玉当然不会忘记,这一切,都是因了那一盒雪蛤的关系。 外面很清冷,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听得见。傅清玉把平日用的衣裳收了一下,紫荆当然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说不定下午的时候她就派人过来催促她们过去了。 她正在收拾衣物的时候,冬梅回来了,关上大门低声道:“小姐,我给了一两银子小菊,小菊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小姐猜得没错,赵皇后果然出事了。由于馨儿是赵皇后跟前的红人,馨儿的所作所为,哪怕不是赵皇后要她做好,别人也会认为是赵皇后指使的。这样一来,就把所有的罪责都罩在了赵皇后的身上……” “这想必又是钱贵妃的手段了。”傅清玉仍旧双手不停,一边叠着衣裳一边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能说什么!”冬梅有些不满道,“毕竟是结发无妻,但是皇上对于赵皇后好像真的是没有太多的兴趣,草草问了几句之后,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钱贵妃来处理。说实在的,这宫里面,太后又长期昏睡不醒,宫里的实权大都落入了钱贵妃的手中了。” “那是当然的事情。”傅清玉很快说道,“所以,皇上是决意不管赵皇后的了。” 冬梅点点头:“看起来目前也是这样。” 第六百七十八章搬弄 傅清玉沉吟道:“我看,钱贵妃使了这一毒蜂计,明摆着对着丽妃肚子里的孩子而来的。一向闭门不出的赵皇后可能预料到会出事,这才去了丽妃的宫里看情况,也有注意钱贵妃动向的意思,没想到,这一去,竟然把自己给卷进去了。看来,这一次,钱贵妃一定会借此次机会狠狠地削弱赵皇后的势力。” “谁说不是呢。”冬梅点头道,“刚才小菊就说了,钱贵妃把一顶很大的罪名扣给了赵皇后,说赵皇后指使她身边的亲信馨儿,故意谋害丽妃娘娘的孩子,是因为害怕丽妃生下双生子之后,威胁到赵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的地位。” “依钱贵妃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出奇。钱贵妃一直想找个机会,把赵皇后彻底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不仅如此,她还希望可以一击中的,彻底废去赵皇后在宫里的势力,让她从此不得翻身。如今看来,钱贵妃好像成功了。”傅清玉沉吟道,声音里掩不住有些哀伤。 冬梅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奴婢听小菊说,皇上竟然听信了钱贵妃的一面之词,把赵皇后贬到了冷宫里…….” “什么!冷宫!”傅清玉惊跳起来,“这怎么可以!赵皇后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国之母,主导后宫,即使她犯了多大的错,顶多把她幽禁罢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呢?” “当今帝王,哪里还管个么结发之情!”冬梅不以为然道,“不是奴婢有偏见,依奴婢看,皇上就是被钱贵妃的美色迷惑了,任由钱贵妃父子胡作非为!” “冬梅!”傅清玉低声喝道,“此话不可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要知道冬梅说的这番话,说白了就是直接讽刺当今天子沉迷美色。这样的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可是要脑袋搬家的。 “小姐,你放心,现在整个尚宫局里的人避我们司药房如同瘟疫一样谁敢来我们这里来,就不怕惹祸上身吗?”冬梅有些不屑道,“那个崔尚宫,就是钱贵妃的一个眼线。外面小菊那些人,就是崔尚宫派过来监视我们的,好像怕我们会逃走似的。” “我们不走,即使要走也要堂堂正正地走。”傅清玉微微一笑。逃什么呢那多不光彩。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偷偷摸摸地逃了,这不是让钱贵妃更加得逞吗? 而且,她相信,还没有到要逃走这么糟糕的地步。 杂役房算什么!她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多行不义必自毙,钱贵妃嚣张不了太久的。 “冬梅,院子里的七色花开了没有?”傅清玉忽然问道。 “结了花苞过些日子就开了。”冬梅看着院子边远的一角种植着的一大片七色花,眼中露出惋惜的神色。 七色花顾名思义,有七种颜色的花瓣十分的好看。这样的品种是一位已故的老花匠用了毕生的精力与心血,才培育出这种奇特的花来。 这样的花浑身是宝,太后还没有中风的时候,自家小姐就大量采撷这样的花用来作药引,给太后滋补身子。 当然后宫一些嫔妃也钟爱这种花,常常采了来作沐浴之用,听说有使人皮肤柔滑白晰的功效,还能散发出淡淡幽香,一直深爱后宫妃子们的喜爱。因此,后花园的七色花是最为茂盛的。 不知为何当她把这种花的花种自后花园采了回来之后,自家小姐却不许她种在院子里,而是要她放在院子最边远的一处地里种着。饶是如此,那些七色花的生命力仍然十分顽强,才短短两个月就开始要开花了。 想到这,冬梅的心情忧伤起来:“小姐真是可惜。要是我们不被牵连的话,仍然还在这个司药房里住着的话,也许就可以欣赏到这七色花如烟花般盛开的绚丽景象了。 傅清玉忽然来了兴致:“冬梅,既然你这么喜欢七色花花,干脆咱们把她从院子的角落里挪出来,摆到秋千那一处去好不好?”她笑道,“那样的话,你哪天想这些花了,跨上那半墙就能够看得到了。”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奴婢开这样的玩笑!”冬梅不满地看着傅清玉,“这些不过是花而已,开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说不定等钱贵妃明天来的时候,一个看不顺眼,就让手下的人全铲去了。” “不用的。”傅清玉笑着摇摇头,“七色花一直是后宫的镇宫之宝,一直以来,后宫的嫔妃自己都在自家院子里种着好多的七色花,以供沐浴熏香之用。这么好的花,谁愿意铲了去呢?” “谁知道!”冬梅嘟噜一句。 “放心吧,钱贵妃一看到这样的花种植在院子里,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的,何况你把这花种得这么漂亮,漂亮的东西谁舍得呢?” “说得也是。”冬梅看看墙角下那开得如火如荼的花丛一眼,点点头,“换作是我,也舍不得毁了它。” “那我们动手搬吧。”傅清玉说着,竟然挽起袖子,真的过去搬弄那些花。 由于七色花都种植在花盆里,花盆不是很大,一个一个挪过来,无须花费太多的气力。 搬着搬着,冬梅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今天小姐怎么了,怎么突然对这些七色花感兴趣起来? 主仆二人齐心协力,不一会的功夫,就把这几十盆的花都搬到了院子里放置秋千的地方。 傅清玉看看熟悉的秋千,那是她来到司药房之后,特地让人订制的。十分坚固结实,坐上去荡来荡去,人被抛来抛去,惊险刺激之余,有一种特别的快乐。 “小姐!”冬梅叫道。 傅清玉已经坐了上去:“冬梅,你过来推我一下。” 冬梅有些心酸,在这个司药房里,自家小姐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秋千了。而今天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次坐这个秋千了。以后,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还有机会再坐在上面。 “来了。”冬梅用袖子擦了一下被瞬时涌入的泪水模糊的视线,上前去帮傅清玉推秋千。 傅清玉坐在秋千上,任秋千将自己一波一波地抛高,再降下,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坐在秋千上,看着那一地的绚丽七色花,说不出的美好享受。 “小姐,这旁边的石榴树长得太过了。”冬梅在下面抱怨道。 秋千旁边有一株石榴树。一般而言,为了提防刺客的需要,宫里是不被允许种植的。但是石榴树不同,或许是取了石榴多子多福的寓意,在宫里有些地方就被允许种石榴树。光司药房,就种了好几株。但是这几株石榴树种在秋千旁,似乎地方上有些不对。因为秋千是供宫里的人玩耍的,但是这些石榴树太过于枝繁叶茂了,伸出外面好多,遮蔽了荡秋千的人的视线。 “是时候该砍了。”傅清玉自秋千上走了下来,她也感到这些种植在秋千旁边的石榴树的多余。 “我想,贵妃娘娘过来之后,一定会让人先砍了这些石榴树的。”冬梅想了想道,“我听紫荆说过,这里要做成一个游乐场,供三皇子玩耍。这样一来。这些石榴树又占地方,又不好看,势必要被砍了吧。” “那是人家的事情,不关我们的事。”一想到自己竟然这样被人家从司药房赶走,傅清玉的心情一下子黯淡下来,“不玩了,冬梅,我们回屋收拾东西去。我看钱贵妃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撵我们去杂役房的了。” 一想到钱贵妃的人过来霸占自己生活了那么久的院子,还有房屋,冬梅的心情也好不了哪里去,默默地跟在傅清玉的后面,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这个时候,崔尚宫手下的四大仆妇出现了。这四大仆妇是崔尚宫的爪牙,专替崔尚宫办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而得到崔尚宫的器重。今天她们四人一起来,除了奉了崔尚宫的命令来“撵人”之外,大有趁着傅清玉主仆二人落难,落井下石的意味在内。 “傅司药,真是不好意思,这一次,得劳烦您的大驾让一让,腾出这个别院给贵妃娘娘的三皇子做游玩戏耍的地方。”一个仆妇怪声怪气道。 另一个仆妇看着秋千边上那一盆盆开是极是艳丽的七色花,忽然飞起一脚,一脚踢过去,顿时好几个花盆一起碎裂,漂亮的七色花倒栽在地上,花瓣破碎,惨不忍睹。 “你们要干嘛!”冬梅气极,就要上前阻拦。 傅清玉马上拦住她,低声道:“冬梅!” 冬梅知道自家小姐怕自己单枪匹马,斗不过那些膀大腰圆的仆妇,吃了大亏。可是,那花毕竟是自己种了好久才种出来的,怎么容忍这些粗人如此糟蹋?! “你们住手!”冬梅最终还是冲了过去,终究难敌那些粗壮的仆妇,三两下就被人推倒在地上,摔得脸青鼻肿。 “冬梅,我们走。”傅清玉拿着包裹,扶起了冬梅。 冬梅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是斗不过这些恶毒的仆妇的,唯有恨恨地朝那些人瞪了一眼,这才转身走出院子。 傅清玉转头看去的时候,见那些仆妇有两个仍然在砸那些七色花,另外两个则进了屋子。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接着一阵“劈呖啪啦”的声音,显然那些仆妇开始砸东西了。 . 第六百七十九章诅咒 宫中大变,赵皇后被贬入冷宫,宛如一炸弹投了下来,后宫哗然。而钱贵妃迅速取代了赵皇后的位置,成了宫里面最有权势的人。由于二皇子还在,钱贵妃即使再有野心,也不至于如此显山露水说自己非得坐上这个皇后的位置不可,但是目前的局势,钱贵妃在后宫独揽大权,已形同于一宫之主的皇后,名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赵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已经由皇上下令过继给一个无所出的妃子代为抚养。可以说,这个时候二皇子的地位,已经由于其母被打入冷宫而直线下降。 而钱贵妃,也已由于实际掌控后宫的权力变得日益风光起来。 傅清玉抚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已经进入了冬天,天气越来越冷,把手常年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面的滋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 但是,这样冷的天气,她居然都能做得满头是汗,可想而知这份工作是如何的忙碌了。 在钱贵妃的“特别关照”下,她与冬梅都进入了杂役房下的洗衣 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傅清玉处之坦然。 洗衣坊位于杂役房的一个偏僻的角落,偌大的一个院子中央,砌了一个很大的水池,每天在这里的宫女们都要提桶先到外面打水,把水池装满,很不方便。傅清玉来了之后,买了一些粗粗的竹子,让人把竹子劈开,挖去里面的节,然后一根竹子连着一根竹子,连到山边的泉眼里,一下子省了宫女们来回打水的麻烦,这让洗衣坊的宫女们感激不已,为难傅清玉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泉水越到冬天越是暖和,水浸到水里面也不会觉得太刺骨,这对于长年把手泡在水里面的浆洗衣服的宫女来说·不异是一个福音。不仅如此,傅清玉还特地让“国色天香”捎进来一种新研制出来的,专为冬天准备的护手霜。这种护手霜在洗完衣裳之后涂在手上,有保护双手的作用·事实证明有着奇特的效果,深受洗衣坊里的宫女的喜爱。不仅如此,就连其他宫里,还有其他局里的宫女,甚至妃子们都对这一新款的护肤品表示出特别的钟爱,“国色天香”的生意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洗衣局的宫女和婆子们感恩傅清玉给她们带来的福惠,不仅没有给予傅清玉主仆们任何刁难·反而在生活上还给予了多重关照。*非常文学*特别是那些奉命监视傅清玉主仆的人,暗地里不知道收了多少傅清玉的贿赂,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反正他们也不是钱贵妃宫里的人,有横财可赚的事情谁敢想着怎么为难那些给钱的主儿? 这样一来,傅清玉主仆虽然每天免不了要干活,但生活条件与环境已经大大改善了许多。 “小姐,累了吧?”冬梅马上给傅清玉递过来一条毛巾·同时压低声音道,“小姐,外面又有消息了。” “哦,什么消息?”傅清玉一边搓衣服一边同样低声问道。 “赵皇后宫里有个太监头头叫做赵德明的,自赵皇后被贬到冷宫之后,也踩上一脚,趁着钱贵妃搜宫之际,揭发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 “赵德明?是赵皇后宫里头的那个?”傅清玉沉吟道,她想起在皇后宫里见到的那个周贼眉鼠眼的太监。果然是天生不安分的货色,就连长相也长得十分不入流。 “果然是忘恩负义的人!”傅清玉冷哼道,“忘了以前赵皇后给他的诸多好处了,见到主子倒了,马上顺风使舵给钱贵妃献殷勤去了!” “小姐说得没错,那个赵德明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且还心狠手辣。如今他见赵皇后倒台了,马上就琢磨着要给钱贵妃送一份大礼,竟然给赵皇后捏造了一个天大的罪名。” “什么罪名?”傅清玉问道。 冬梅低声道:“今天一大早,钱贵妃突然派人过来抄赵皇后的寝宫,说是接到密报,赵皇后私下里供着诅咒的小人。这件事情在宫里掀起渲然大波,而抄宫的结果,果然在赵皇后的寝宫里发现两个浑身插满绣花针的小人,一个上面写着钱贵妃的生辰八字,另一个则写着钱贵妃所出三皇子的生辰八字。皇上大怒,马上命人彻底清查赵皇后的寝宫,并打算废后……” “废后?!”傅清玉吃了一惊,“看来钱贵妃是打算置赵皇后于死地了。 把一个人的生辰八字钉在小人身上,然后用针扎小人的各个部分,这样的诅咒在历代皇宫里都是严禁的。不仅如此,一经查实的话,还有可能诛连九族。 所以这一次,钱贵妃要置赵皇后于死地,可谓下足了血本。 “不过……”傅清玉蹙紧眉头,她觉得事情的处理好像太草率了,“皇上真的做这样的决定了吗?我看当今圣上一副明君的样子,也不大像不顾念旧日情谊的冷血之人。而且,这废后的大事,岂容皇上一个人说了算的!无论如何,单凭那几个太监宫女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以取信的。” “是啊,奴婢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呢。”冬梅纳闷道,“奴婢听说就在以前,像贺云明这样的贪官污吏,皇上都是慎之又慎,派了大理寺前去查证。如今对待赵皇后这件事情上,竟然如此草率,的确令人费解。” “暂时打入冷宫的话,只要名号不被削,那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这一次真的连名号也削去的话,恐怕……”傅清玉忧心忡忡道。 赵皇后一倒的话,赵家在宫里就少了一个强硬的靠山,单靠三公主一个人,仅能够保住赵家而已。 出于对赵二公子特殊的感情,傅清玉觉得自己对于这件事情不能够做到冷眼旁观,置之不理。° “冬梅,赵皇后现在的情形怎么样?我想去看看她。”傅清玉沉吟片刻道。 “小姐你要去冷宫?”冬梅吃惊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那个地方可是去不得的,听说一天到晚见不到什么阳光,所以十分的阴暗潮湿,阴森恐怖。去那里的人,都是一些被皇上罢黜的妃子,由于长期,有的甚至十几年见不到皇上,熬得头发都白了,整个人惨白惨白的,像鬼一样。” 冬梅说得没错,冷宫那个地方对于奢华明亮的后宫而言,就如人间地狱一般,那是整个皇宫最荒败的一个角落,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角落。那里,年久失修的屋子摇摇欲坠,即将有些危房经过简单的修缮,也经不起常年风雨的洗礼。 在那里,屋顶千疮百孔,晴天的时候,难得透得进一丝阳光。而在雨天的时候,这就成了最遭殃的地方。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没有床褥,铺上一层薄薄的稻草将就一下就是了,挨得过寒冷的冬天的,那人生还可以继续下去。挨不过严冬的,那也就等死的份了。 毕竟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皇上罢免的妃子,都是犯了重大过错,不可饶恕的,所以,在这里住下来的任何一个妃子,其地位比宫里地位最低的太监宫女都低,任何人都可以欺凌于她们。 生病对于这些冷宫住着的弃妃而言,无异于宣告生命的结束。 有一年冬天极寒,一夜之间,就冻死了数十名弃妃,过了好些天,那些掌管冷宫的太监才派人把尸体拉走,甚至不用通报一下上面知道。所以可以想像,在冷宫里住着的那些弃妃们有多凄惨。 而今,傅清玉竟然提出要去那个鬼地方看望皇后,作为忠仆的冬梅当然极力反对。 “小姐,你真的不能去。”冬梅急切道,“奴婢明白小姐的心思,赵皇后不管怎么说也是赵家,是赵二公子那一边的人。赵皇后落了难,那以后赵家会愈加艰难。但是小姐你想过没有?现在钱贵妃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掌握之中。虽说目前我们动用了一些银子贿赂了那些值守的太监,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如果小姐此行被钱贵妃知晓的话,钱贵妃一定会以为赵皇后仍然不死心,仍然打着想翻身的主意,到时候不要说小姐,就连赵皇后也可能被钱贵妃整得更惨。所以,小姐,此行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傅清玉微微一笑:“因了子宣的关系,赵皇后也算对我不薄,而且她也是被钱贵妃陷害的,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得帮她。想赵皇后乃一国之母,言行举止都倍受瞩目,她会做出这种诅咒的傻事来吗?”她摇摇头,“再说,这样极具迷信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相信。要是真的能够灵验的话,那还要国家的军队干嘛?干嘛多派些人去打探,打探清楚敌军首领的生辰八字,然后用扎小人的方法将他们扎死,那不就更加痛快?!” 冬梅愣了一下,她没有料到傅清玉会打出这样的比喻来。想想也有道理,不由笑了起来:“小姐真会说笑。” “我这可不是在说笑。”傅清玉正色道,“这种关乎鬼神的事情一看就知道是赵德明搞的鬼。这样的把戏,不是在我们府里的清波阁也发生过吗?” 傅府的清波阁,一直被传闻闹鬼。后被傅清玉破了,原来是傅二公子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前来骚扰母亲林氏的居所,这才派人弄的玄虚。简单来说,都是因了某种目的而借了鬼神一说。 如今在赵皇后宫里发生的事情,同出一辙。 第六百八十章合作 “小姐,奴婢还听说,自从我们从司药房出来之后,钱贵妃派过来的那几个仆妇不光把我们的七色花给全部砸碎了,还把秋千旁边的石榴树给砍光了,是那个紫荆叫人砍的,说是要斩草除根,一株都不能留下……”说到这,冬梅的神色有些黯然,“可惜那些花……” “没事,那个地方不是我们的,种了也白搭,没人欣赏。”傅清玉安慰道,“花没了可以再种,人没了可就不能再复活了。” 冬梅听得自家小姐这话说得怪异,不由惊讶道:“小姐,什么人没了?” 傅清玉笑笑:“没事,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像紫荆这种罪大恶极的人,迟早会有报应的。” “小姐说得对。”听得自家小姐在嘴上给自己出了气,冬楷顿时心情好了起来,“我也咒那个紫荆不得好死。” “好了,那些花本不应种在司药房里,那种地方,种了上去也徒给别人糟蹋。“傅清玉说道,”如果你喜欢七色花的话,那什么时候到后花园里采些种子过来,再种下去不就得了吧吗?” 冬梅果然对七色花情有独钟,一闻此言,马上说道:“那好,小姐,我们就不要去冷宫了,去采七色花的种子好不好?” 傅清玉不由失笑,看来冬梅真的很紧张自己,怕自己去了冷宫之后会有什么闪失,一味地阻止自己前往。她想,至于去冷宫看望赵皇后,那是迟早的事情,并不是说现在不去,就代表以后不去了,傅清玉觉得,自己还是要去看望一下赵皇后的,不管出于何种考量,赵皇后是绝对不能够被轻易压倒的。 当然。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可以先放一放。因为这样明目张胆的探访,的确不适合现在这个时候。 “好吧,就遂了你的意。先去后花园。”傅清玉笑道。 冬梅一阵欣喜,把手头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衣衫放入木桶里,按傅清玉的吩咐,洒上皂粉,浸泡一会,先去污,洗的时候会更加方便快捷。 做好这一切后。冬梅马上拿过一个编织得十分精致的竹篮子,跟值守的太监打了一声招呼,就跟着傅清玉出门了。 洗衣坊的宫女虽然地位低下,但是自由的程度相对于其他宫里的宫女要多一些。最起启可以到后花园走走,毕竟清扫浇水也属杂役房的工作之一,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洗衣坊的宫女们也时常会被抽调去做其他一些粗重的活。 她们二人朝着后花园走去,走到后花园里。看到杂役房里的宫女们正在洒水打扫走道,看到她们过来都友好地笑笑。 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地位同样低贱。再加上受了傅清玉那么多的恩惠,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想着为难傅清玉主仆。冬梅有些佩服地看了看自家小姐,自家小姐料事如神,在大祸来临之前做到了应对措施,才使得她们即使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也不会被人欺压得太过。 “你们过来是采花做脂胭的吧?”一个叫做流璃的宫女讪笑着上来搭腔。这是杂役房里的一个专事打扫的宫女,长得算是有几分姿色,细细致致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一张樱桃小口小巧得到了极致,声音也极为婉转好听。可惜的是,命运不济,一心想上攀爬的她一直受到了钱贵妃的打压,被分派到了杂役房,再也见不到皇上。可是她并不甘心。平日里总是念念不忘要制造见到皇上的机会,以求一步登天,来个大翻身,从奴婢变成主子。 冬梅点点头:“我们来采七色花,打算制作冬天用的香膏。” 傅清玉是前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这是宫里众所周知的事情。近段时间以来,她为洗衣坊的宫女们制出的香膏具有护肤奇效,让洗衣坊,甚至整个后宫都得益不少,这也使得她一时名声大噪。 这个叫做流璃的宫女,明摆着就是看上傅清玉这一手制作香膏的绝技而来的。 宫里面的人,上至嫔妃,下至宫女,无不为自己的面子工程不惜耗费大量的财力,就是想让自己青春永驻,永保自己的利益。所以,宫里面的花卉是种得最多的,而每年供那些嫔妃们制作香料,用以汤沐的就耗去大半。 对傅清玉来说,这又是一个打通关系,赚取银子的绝佳机会。 “二位请到这里来,我有事情想与二位商量。”流璃看看四周,低声说道。 傅清玉一听便知道这个宫女有求于自己,于是点点头,依言走到一边的树荫下。 “流璃姐姐是否想我为你专门制作一款香膏?”看着流璃满脸别有目的的笑容,傅清玉也不想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问道。 流璃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直接就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不由微微一愣,紧接着满脸堆笑道:‘傅司药,你还真是能看透我的心思……“ 虽然傅清玉已经贬为一个普通的宫女,再也不是什么司药房里的司药了,但流璃仍然这样称呼于她,表达出一种友好的意象。 “傅司药,我前些日子听司珍房的绿玉姐姐说起过你,说你给她配制的那款护肤的香脂好用得很,是宫里任一款香脂都比不上的。她把其中的两瓶给了文思院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听说昨天那个人就把绿玉调过去了,还是一个不错的差遣……” 说到这,流璃的眼中露出热切的目光来:“傅司药,我不怕跟你说,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看到皇上,能见上皇上一面,能跟皇上说一句话,我就死而无憾了。”她一把把自己手上一对翡翠镯子拔了下来,一把塞到傅清玉的手上,压低着声音急促道:“傅司药,你能不能专门为我研制出一种含有特别香味的香膏来。下个月宫里就要进行绣女大赛了,听说皇上也要来参赛,所以我特地去报了名,我就只是想见皇上一面…….一面就好…….” 傅清玉沉吟着,看着手上流璃硬塞过来的两只镯子。这是两只并不名贵的镯子,对于见过无数珍宝的傅清玉而言,或许根本看不上眼,但对于流璃这样的下等宫女来说,能买这样的玉镯,已经是相当奢侈的了,若非有所求,谁又舍得把对于自己而言,相对贵重的东西送给别人呢? 看来,这一次流璃是下了血本的。 而且,她所说的只看一眼……谁会相信她仅仅是为了只看一眼皇上?她遭贬的时候,钱贵妃就冠了她一个很堂皇的罪名:“欲以色相侍君”,这才把她放到杂役房的。 “好吧,我帮你。”傅清玉笑道。她正愁找不到打击钱贵妃的突破口呢。这不,人家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对于傅清玉,帮助流璃心愿的好处多多。一则可以让钱贵妃分心,不再把目光集中到她与赵皇后身上;二则如若流璃得宠的话,自己以后的行动会更方便一些;三则如若流璃得到宠幸之后能够生下一个皇子的话,可以进一步威胁钱贵妃,成为间接保护赵家的一颗棋子。 既是互相利用,那就没有什么欠亏的,于是傅清玉又道:‘我们合作,我帮你提升成妃子,事成之后,我只有一个请求,把赵皇后从冷宫里弄出去。” 只要赵皇后在,只要二皇子在,那赵家就还有希望。 流璃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是要她与赵皇后合作的意思。但是,赵皇后已被折了羽冀,还有展翅的可能吗? 对于赵皇后,流璃并不觉得是一个威胁,毕竟她是一个低贱的宫女出身,即便她真的得到皇上的宠爱,生下一个皇子的话,今后这个由贱婢所出的皇子,也不可能夺取太子之位。这个国家对于太子的名份,尤其看重。除非赵皇后无子,然后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赵皇后,这或许还有可能。但是,这样一来,自己的儿子终究还不是自己的,做太后的机会也是别人的。所以,如此一想的庆,流璃便断了要作未来皇太后的念头。不过,跟赵皇后的合作倒是可以考虑的。 流璃想推倒钱贵妃,而且她从傅清玉的语气里,也听出了傅清玉想保赵皇后的意思,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好,只要傅司药能够帮我达成愿望,傅司药就是我的再造父母,你的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见流璃如此爽快,傅清玉也觉得很高兴:“那我也向你保证,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如愿以偿的。” 冬梅在不远处望着风,一会儿就走了过来:“我看到那边有人过来了,你们长话短说。” 傅清玉用眼神朝流璃示意,流璃很快就抽身而去,在旁边的一条小径上打扫起来。而傅清玉主仆,依然朝着另一处盛开着绚丽的七色花的花圃行去。 “啊!”冬梅惊叫一声,险险被撞倒。不知从哪个地方冲出一个人来,那人走得极快,又是低着头,一下子就撞到了冬梅的身上,差点把她撞个四脚朝天。 第六百八十一章事变(快完结了,大家多多支持啊。)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不好好走路…….”差点被撞倒的冬梅觉得火大,稳住身子之后就朝着那个人数落起来。 一旁的傅清玉赶忙伸手扶住冬梅,她看得真切,冲撞他人的是一个中年太监,她记得以前在赵皇后宫里的时候曾跟这个人有过几面之缘,好像叫什赵德明什么的。 那个中年太监似乎没有料到自己居然撞到了人,愣了片刻之后,看看冬梅,又看看傅清玉。可能觉得傅清玉主仆都穿着宫里面下等宫女的衣衫,竟然连道歉的话也没有说一句,一扭头,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冬梅气极,指着那个中年太监的背影直跺脚。 “那个太监……”傅清玉沉吟道,“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姐你忘了?那不是赵皇后宫里的主事太监赵德明吗?”冬梅望着那个中年太监的背影,不屑道,“这一次赵皇后私下做小人用来诅咒的事件,就是他向钱贵妃报的信。背叛主子,卑鄙小人!”冬梅低声骂了两句,又加上一句,“早晚不得好死!” “果然是赵皇后宫里的……”傅清玉自言自语道,转头朝着赵德明急步走来的方向看去,那一条小径直通钱贵妃的寝宫。 她记起刚才看到的赵德明的神色,紧张,愤怒,想必是与钱贵妃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是价钱谈不拢吗? 傅清玉露出一个笑容,那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转身去看冬梅,冬梅一边拾起撞了以后掉到地上的篮子,一边抱怨着,显然还对刚才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小姐你看,篮子都坏掉了。”冬梅惋惜地看着手中破了一个洞的篮子。宫里的篮子都做得十分精致。破了一个洞,无形中打破了整体的美观,难怪冬梅那么心疼。 “我们就这么一个竹篮子,装什么东西都要用上它。如今居然破掉了,真是的!”冬梅埋怨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想再要一个竹篮子人家那边也未必肯给!都怪那个赵德明,好好的路不走,偏偏撞到我们这里来!” “别抱怨了。”傅清玉笑道,“为了一个竹篮子。值得这样吗?要不,我出个主意,让你出出气?” 说让冬梅出气,倒不如说让自己也出出气,那个赵德明,居然为了巴结他人,谋求眼前利益,不惜背叛主子。还要陷自家主子于不义,这样的奴才,留来何用? “小姐。你真的有法子?”冬梅眼睛瞬时晶亮起来,“那个赵德明,我早就想给颜色她看看的了,小姐有什么好的法子,快快说出来。” 傅清玉笑笑:“听说赵皇后那件事情并不是赵德明一个人揭发的,还有其他好几个宫女,是不是?” 冬梅点点头:“对呀,我也听说了,当时是赵德安伙同原来赵皇后宫里的其他太监宫女们一起去揭发的,赵皇后宫里大半的太监宫女见赵皇后大势已去。都跟着赵德明跑了,倒是有一个宫女,听说忠心耿耿的。赵皇后倒了以后,听说那名宫女马上就被发配出宫去了。” “那么多人同坐一条船,很容易因分赃不均打起来呢。”傅清玉笑,人心最险恶莫过于利益关系。只要他们内部斗起来的话,那还需要别人动手教训他们吗? “小姐的意思是……”冬梅已经猜出了大半。 傅清玉凑过去,在冬梅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冬梅的眼睛不由亮了:“小姐,这样甚好,我马上去找雷公子去。” “你去吧。”傅清玉掏出白玉令牌,交到冬梅的手上,“小心行事。” “放心吧,小姐。”冬梅笑道,“如果赵二公子没有把雷公子的真正身份告知小姐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想方设法到宫外给雷公子送信。如今不用了,原来赵二公子与雷公子一直都在宫里面的啊。” “快去吧。”傅清玉含笑道,心里却想:这一回又欠赵子宣一个人情了。随后想起他临别说的话,说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到时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边塞等着自己,她忽然想笑,眼角却温润了。她想,她是想子宣了。 严冬的脚步一步一步逼近,不知道边塞会是怎样一番冰天雪地的景象。粮食运不过去,远在边塞的他该如何生存呢? 她想,熬得过这个冬天的话,便是她与他重新开始的时候了。她对这个有着十分的自信,因为,只要冬天过了,春天就不远了。 而她与赵子宣的春天,一定会在冬天的背后等着他们。 日子如水般平缓滑过,似乎什么事情并没有发生。由于答应了那位叫做流璃的要求,而且还收了人家一对翡翠玉镯子,傅清玉也没有食言,在干完白天应该干的活之后,便投入到对香膏的研制之中。 这个时候流璃的玉镯子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杂役房的管事太监在收到这一对玉镯子之后,开心得不得了,不仅减去了傅清玉主仆不少的差事,还把一间破败的小屋子腾出来给傅清玉主仆居住,这样一来,给傅清玉研制香料省去不少麻烦。 研制香料难免要把各种陶瓷的器皿碰来撞去的,若是与其他的宫女合住在一起的话,不仅会给人家造成困扰,还会引起别人的猜忌。自己有一个**的工作间的话,那就方便多了。 再过两天,冬梅进屋来报与傅清玉,赵德明与另一位圆脸的宫女在一条小道上大打出手。那个圆脸的宫女彪悍至极,居然在赵德明的脸上划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渐渐宫中有了传闻,说是赵德明与那名圆脸的宫女都是揭发赵皇后的有功之臣,但是钱贵妃的赏银给得不公,并没有按规定履行承诺,只给了赵德明一千两银子,而那个圆脸宫女却独吞了三万两银子。 “小姐,我看到他们打得真的很凶,也真是狠。赵德明指责圆脸的那名宫女独吞了银子,只把一些零头给了他。那个圆脸的宫女死活不认,但是却又死也不肯赵德明进屋去搜。现在宫里面人人都说那名圆脸宫女肯定心里有鬼。” “赵德明有什么反应?”傅清玉饶有兴趣地问道。 冬梅笑道:“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急得跳脚啊。听说这个主意还是他出的呢,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衣裳,得大头的反而不是他,倒得益了别人去了,你说,像他那种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能不气昏吗?” 想到那个卑鄙小人气得快昏掉的样子,傅清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看来我们的法子奏效了。”冬梅瞅着傅清玉,低声道,“我看,那个赵德明真的信了。” “这哪能由得他不信呢?”傅清玉冷冷一笑,“我们出了银子,要的当然是这样的结果。他既是利字当头,我们就让他在利字上玩完!” 冬梅关了门,转回到傅清玉身边,问道:“小姐,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不着急,我们慢慢等便是了,让他们先斗一会。”傅清玉低头继续抚弄着手头上的东西。 “好,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冬梅拍手笑道。 过了一天,冬梅来报告说,赵德明与圆脸宫女又吵了起来,赵德明利用关系,让宫里大厨房的人故意苛扣圆脸宫女的伙食,圆脸宫女心中不愤,又拽着赵德安吵了起来。、 再过两天,冬梅又来报告说,赵德明与圆脸宫女又吵了起来,赵德明说有证据能够证明,圆脸宫女的确拿了三万两银子。两人闹到钱贵妃那里,钱贵妃以没有给银子为由,把两个都轰了出去。 又过了几天,有消息传来,说是赵德明放出狠话,让那个圆脸宫女别以为有钱贵妃撑腰就得意起来,他一定会追究到底的。甚至,他还扬言说,如果那个圆脸宫女硬要独吞的话,他就把那个宫女给杀了。 再过一段时间,宫里赫然发生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在一个偏远的水井里,竟然发现悬浮着圆脸宫女的尸体。 那里是最下等的太监宫女住的地方,如倒夜香的宫女等。一天早上的时候,一个婆子内急,经过那口井,闻到从井里发出一些恶臭来。伸头一看,当即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回去报信去了。 此事惊动了钱贵妃,马上禀报于皇上。皇上派了大理寺前来勘查,打捞上来的尸体已经被水泡得面目全非,但是仍然可以辨认出是那名圆宫女。井边有一只鞋子,不排除失足掉到井里的可能。但是,大清早的,一个本不在那里活动的宫女居然会无缘无故到那种地方去,的确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钱贵妃考虑到可能会牵扯到自身利益,极力压制宫里的言论。但宫里面关于圆脸宫女被赵德明杀人灭口的传闻,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来。 恰恰在这个时候,赵德明不见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三皇子病了 宫里面调查了将近半个月,得出的结论是,那名宫女可能一大早要出去采购物品,天刚亮,她又走得急,再加上那口井是一个废弃的井,平日里都是用石板封住的,但是那天不知何故,石板被人搬开了。那名圆脸宫女被地上疯长的一条蔓藤绊倒,收不住身子,一下子就摔进井里面去了。 这样的解释毕竟有些牵强,勉强说得过去。大理寺向皇上禀报这件事情的调查结果时,皇上居然信了。下旨让各宫辟谣,绝不能在后宫里出现杀人的案件。 傅清玉心想,皇上可能是为了后宫的安宁吧?自古以来,嫔妃们之间的斗争,害死人的事件也不在少数。皇上心知肚明,但他不想自己的后院起火,所以采取这样消极的方式,再加上不过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而已,不足为虑。 但是流言蜚语还是不可避免地传了开去,特别是随着赵德明的失踪,这种流言更是愈传愈烈了。 终于,在一个午后,钱贵妃特地把钱贵妃召入宫里来。 “爹爹,你不是说那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流言蜚语传了出来?”一见到钱太师,不胜其烦的钱贵妃劈头就问道,“现在看这样的流言有愈演愈烈之势,如若不及时制止的话,会累及本宫的名声的!” 钱太师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他一脸阴沉地看着钱贵妃:“为父已经把这件事情做得滴水无漏,就连大理寺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些流言究竟从何而来?“ 钱贵妃也觉得奇怪。是啊,她一向相信自己父亲的手段,当年贺云明那个事情,钱太师也插手了,不也没有查出来吗?今天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怎么反地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了? “会不会有人故弄玄虚,要本宫难堪?”钱贵妃沉思道,“本宫在宫里面只有赵皇后一个敌人。如今赵皇后那一边的人,太后中风倒下,赵皇后也被本宫弄到了冷宫里,至于赵家的人……”她顿了一下。“赵家三个儿子,老大与老三都死了,老二又远赴边疆,本宫看来他们老赵家也弄不出什么风波来……” 钱贵妃转过身来:“还有一个人,就是姓傅的那个丫头了。不过,她被本宫贬到了杂役房里,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坏本宫的大事……” “你说的是傅家那个丫头?”钱太师似乎若有所思。“医术好像不错,为父记得当时贺云明兵变的时候就是她出手求的赵军那个老匹夫,这个人不可不防。” “本宫已经派人监视她了,量她在杂役房里也弄不出什么风波来!”钱贵妃冷哼一声,对于这件事情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大哥倒是对这个丫头念念不忘……”钱太师看着钱贵妃,“你大哥是个不生性的,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妾室满屋子。正室却没个着落,真是气死为父了!” “大哥还对那个姓傅的丫头念念不忘?”钱贵妃皱起眉头,马上道。“这个丫头绝对不可以是我们钱家的门!且不说她知道太多我们的事情,就以她与赵家二公子撇不清的关系,我们钱家也不能要这样的媳妇!” 事情演变到这样的地方,她钱贵妃也算是如愿以偿。也就是说,她的最大的障碍,那个她一向视为眼中钉的赵皇后也已经被她废了,障碍涤尽,她离皇后这个位子也不远了,以后的皇太后也非她莫属。 既然那个姓傅的丫头再没有利用价值,那下一步。就是把她杀了灭口!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她也绝不能让那个姓傅的丫头活在这个世上!她死了,不但所有的秘密可以沉入海底,而且从另一面来说,也断了皇上对她的念想!这对于钱贵妃来说是有好处的! “你大哥可能不会同意!”钱太师道,“如今赵皇后入了冷宫。你也稳坐后宫,你大哥就想着什么时候迎娶那个傅家丫头,毕竟你大哥与人家有过一夜夫妻……” “那好,我就给皇上说说,让皇上下旨,恢复傅家丫头的名份,让大哥把她娶进门来!”钱贵妃忽然阴险地说道。 那个丫头只要进了她们钱家的门,要杀要剐还不是随着她的性子吗?!那不让她死掉也行,让她一辈子生活在钱府的禁固里,生不如死! 钱贵妃禁不住冷笑。钱府守卫的森严是众所周知的,不仅如此,里面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密室。如果一个人进了钱府,没有钱贵妃等人的同意,想出来那是比登天还难。 钱太师有些疑惑地看着钱贵妃:“女儿,你真的同意让你大哥娶那个姓傅的丫头?” 钱贵妃冷笑道:“大哥就是一个不长进的,家里纳了那么多的妾室,居然还不满足。这一回,我们索性就满足了他,让他少给我们惹事!” 钱贵妃怎么不知道自家大哥那禽兽性格?被他玩弄过的女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且,以钱国舅那朝三暮四的性子,到时候再给他物色另一个绝色女子,保证他马上移情别恋,忘记这个姓傅的丫头,到时候寻个机会把她灭口,再托个重病死了,不就得了? 对于这种事情钱太师早就做惯了,所以钱贵妃一点也不担心。只要那姓傅的进了钱府的门,就别想活着出去! 钱太师终于看出钱贵妃的意思,点头同意:“好,就这么办。我过几天就去跟皇上说,让皇上赐婚。”他也阴阴地笑了,“我们钱府好久没办过喜事了,也该好好办办了。” 钱贵妃伸手捧起茶盏,啜了一口,忽然说道:“爹爹,再过五天就是绣女大赛了。听闻皇上把维护治安的事情交与爹爹,真有这么一回事吗?” 钱太师点头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这是每三年一度的绣女大赛,早在半年前皇上已经召告天下了,但凡中原的女子,无论富贵贫贱,都可以参加。选出绣女后,会让她们作为女官入住尚宫宫。专门为后宫绣制衣裳。” “听说这一次,皇上也会有巡视?”钱贵妃又皱起了细若柳叶的眉毛。 “皇上对于这一次的绣女大赛十分的重视,早早就把尚宫局的一个地方清了出来,专做赛场。并吩咐尚宫局清出好几十套房子来。专供那些绣女考试之用。听说是先命题,再以三天为限,让各自拿出看家本领,谁绣得好就入选。” “绣女?”钱贵妃暗自沉吟,她对于皇上这么大的兴致召开什么绣女大赛觉得奇怪,“爹爹你说,皇上会不会借此机会充盈后宫?” 绣女与秀女谐言。这不由使得钱贵妃朝着那方面想。再加上自从上次的宫中禁药事件之后,宫中的许多嫔妃们都被打入了冷宫,再无翻身的机会。这样一来,后宫一下子就空虚了许多。后、皇太后没有中风前,也曾多次提议让皇上举办秀女大选,以充实后宫。如果皇上这一次假借绣女大赛为题,实为选秀女,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管事实是否如此。钱贵妃都感到一种危机与胁迫感。 “也有这个可能。”钱太师沉吟道, “女儿尽管放心,为父保证。此次绣女大赛,咱们就把它办成一次单纯的绣女大赛,绝不会让皇上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钱贵妃笑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主考,对于哪个绣女能入内考试,握有实权。 “宫里面也有不少的宫女跃跃欲试,想参加这一次的绣女大赛。女儿只有一个要求……”钱贵妃抬头看着钱太师,说出心中的疑虑,“绝对不能宫里面那些长得有几分姿色,一心想爬上龙床的那些不安份的丫头得逞!” “贵妃娘娘尽管放心好了。为父知道该怎么做。”钱太师笑得极是阴险。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三皇子的哭声,断断续续。 “怎么回事?”钱贵妃皱起眉头。 不一会儿,一个奶妈抱着三皇子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向钱贵妃禀道:“贵妃娘娘,这两天三皇子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老是吐奶,又拼命啼哭……” “三皇子身子不适吗?会不会得了风寒?”钱太师有些紧张,朝奶妈的怀中看去。那个小人儿在奶妈的怀中拼命地挥手蹬腿,脸憋得通红,好像真的不舒服。 看到钱太师的神情,钱贵妃也紧张起来,忙吩咐道:“彩琴,快去请太医来。” 彩琴马上应声走了。 “贵妃娘娘,这三皇子可是我们的宝贝,容不得有一丁点的闪失。还是及早让太医来诊断为佳。”钱太师自知后宫不宜久留,匆匆交待几句便走了。 钱贵妃也觉得有些不寻常,平日里三皇子有些高热那是正常的事情,有哪个小孩子不发高热的?但是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 “三皇子吐奶有多久了?”钱贵妃问道,看向奶妈怀中抱着的三皇子。此刻的三皇子仍在断断续续地哭着,或是因为饥饿,那哭声愈发有气无力起来。 “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奶妈如实道,“这两天紫荆带着三皇子去以前的司药房那里去玩,回来之后三皇子就开实不适起来。” 以前的司药房,如今已经变成了三皇子的玩耍的场所。那个地方极大,砍光所有的石榴树,再放置一些小孩子玩的设施,那个地方就成了三皇子专属的游乐场地。 三皇子也有一岁多了,正是学走路的时候,钱贵妃嫌自己的宫殿小了些,一心想为三皇子另辟一个游乐的场所。司药房虽然属尚宫局的管辖之所,但是离尚宫局也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于是钱贵妃索性禀了皇上之后,把司药房与尚宫局分了开来,建成三皇子的专属场所。 “去把紫荆叫来,待本宫问问她!”钱贵妃不耐烦地吩咐道。 这个紫荆,一向是最稳重的,这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把三皇子带出病来! 去叫紫荆的宫女很快就转了回来,一脸惊慌地看着钱贵妃:“贵妃娘娘,您还是……还是去看看紫荆姐姐吧。紫荆姐姐,她,她好像不行了!“ “什么!”钱贵妃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厉声喝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第六百八十三章鼠疫 那名宫女本来就被吓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如见又受钱贵妃这一呟喝,当场被吓哭:“呜……奴婢不知道紫荆姐姐怎地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是奴婢的错……娘娘还是,还是快去看看吧。” 钱贵妃狠狠地瞪了那名宫女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马上吩咐玉蝶过来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紫荆的房里去了。 一推开紫荆的门,钱贵妃就差点被里面的酸臭气味熏了出来,就连一旁的玉蝶也不由皱起了眉头。紫荆这屋里,也太……太乱了吧? 在入门的一侧,几张椅子倒向一侧,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个宫女飞奔而出时撞翻的。再朝里看,一个枕头抛在地上,然后是半幅被子。床上,紫荆正抓着半床被子滚来滚去,嘴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听上去声音不大,却恐怖得令人浑身寒毛直竖。 “紫荆,你到底怎么了?”玉蝶在钱贵妃的示意下,走前几步,朝着床上的人叫道,“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由于紫荆的病来得突然,才一个上午的功夫就病得如此严重,大夫还没有来得及请,所以,屋子里也看不到有大夫的身影。 “奴婢没事,奴婢只是不舒服,不舒服……”紫荆的声音嘶哑得让人听起来有一种寒碜的感觉。 “玉蝶,你快带贵妃娘娘出去吧,奴婢歇一会就……就好了……” 钱贵妃看着床上放着的半碗药汁,这个紫荆明明有事,却硬说自己没事。没事的话干嘛熬药喝呢? “紫荆,你到底得的是什么恶疾,怎么发作得这么厉害?”钱贵妃警惕地问道。 在宫里面,如果宫女们患了恶疾的话,为了其他主子的安全,是要马上送出宫里去的。这是宫里的规矩。 但是这个紫荆自小就跟着自己,钱贵妃当然也知道她父母双亡,送出宫里的话也没有可以照应的人。所以以往时候,紫荆生病。她都额外开恩,让她留在宫里养病。 但这一次,紫荆的病似乎起得十分蹊跷。 “娘娘,真的要追究下去吗?”紫荆自知这一次,自己是逃不过了,她慢慢坐了起来,眼神凄隍地朝钱贵妃看去。 当一看到紫荆的那张脸时。钱贵妃惊得“噔噔”倒退了好几步,失声道,“你得的这是……天花吗?” “天花”二字一出,所有的人的脸色都一下子惨白起来。尤其是紫荆更是摇摇欲坠,她用手捂头,现在她的症状是浑身寒战,头痛欲裂,脸上、身上、四肢均出现密密麻麻的斑疹。与宫里宫外流传的天花的症状一模一样。 前两天,她的身子就出现了不适的症状,刚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被什么蚊子之类的小虫叮咬,去太医院看了一下,拿了一些药回来冲洗,也熬了一些口服的药。没想到这病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是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还出现高热,头晕,呕吐的现象。结合以前听人说起的关于这一方面的症状,她想,自己或许是得了天花了。 宫里的规矩很严。对于天花这种恶疾更是订了很多规矩的,例如说在宫里如果发现主子得了天花的话是要送到宫外去,等养好了再回来。至于奴婢的话,那就是驱逐了,命好的话,主子还能让一两个婆子在外面照应着。等好了以后是绝计不能再入宫的了,但是能保住一条命。如果命不好,主子不伸出援手的话,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钱贵妃定定神,看着紫荆的脸。虽然紫荆的脸上现在红一片,白一片,但斑疹显然还没有长满脸,应该是发作初期。 对于“天花”这一恶疾,早些年宫里也的确死了不少的人,现在这个时候,宫里太医院已经有了对付天花的药,只不过能不能熬得过去,还是要看病人本身的体质,还有生命力。 无论如何,由于天花的传染性极强,紫荆是绝计不能留在宫里面的了。 钱贵妃稳住心神,她觉得这件事情应该马上处理,越快越好。而且,这件事情绝以不能让任何人传出去任何风声,不然的话,于己不利。 于是她马上吩咐道:“玉蝶,你马上帮紫荆收拾东西,本宫记得,宫外有一处庄园是本宫娘家的,紫荆你带着我的书信,暂且到庄园里避一避,把病治好,这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钱贵妃还是念顾旧情的,这一番话让紫荆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她忙下床来给钱贵妃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你们快收拾,收拾好之后马上走,本宫先写封书信知会爹爹一声。”钱贵妃说完转身便走了,她也担心这种恶疾的传染性。 不一会儿,紫荆在一个婆子的陪同下,戴了帷帽,坐上钱贵妃的马车,无须通过检查,就轻易地出了京城。这一切,只不过在众人吃中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 对于钱贵妃把紫荆秘密遣返出宫的消息,傅清玉三天后才听到宫里的传闻。当然,传闻里是绝不提紫荆的病情的,只说紫荆有一天不知怎地得罪了钱贵妃,钱贵妃一怒之下就把她遣出宫里。不过,钱贵妃还算是念及旧情的,只把她派遣出宫去一处农庄看守。 午饭的时候,傅清玉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屑地笑了。 “小姐,你笑什么?”冬梅低声道。 “快吃饭,吃完饭我们还得研究答应人家要弄的香膏呢。”傅清玉不答,只一味地催促冬梅吃饭。 冬梅当然明白食堂里人太多,其中不乏耳朵特别敏锐的,如果自己与小姐说的话被人听了去,还大做文章的话,那就不得了了。所以,她赶快扒饭。吃完之后跟在傅清玉后面,回到了住所——属于她们自己的研究室里。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一回到屋子里,冬梅就急不可待地问了,“像紫荆那样的人,明明就是钱贵妃的得力干将啊,钱贵妃这么舍得把她驱逐了?还有,她犯了什么大错,至于一下子就到了赶出宫这个地步吗?” 傅清玉并不回答冬梅的问题,她看着窗外幽幽问道:“三天前,紫荆出宫的时候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也没听得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冬梅摇摇头,“好像是前一天紫荆还带着三皇子到我们以前的司药房去玩耍……”说到司药房冬梅的语气黯淡下来,“那里可是我们的屋子……还有奴婢种的几十盆七色花,可惜全被砸碎了……” “那是我们种的东西,钱贵妃当然看不上。”傅清玉冷笑,“我们这些出身低贱的人种出来的东西,钱贵妃那样高贵的人当然看不上眼的。还有,那些石榴树也砍光了吧?” 冬梅有些惊奇地看着傅清玉:“嗯对,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清玉冷笑,如果说来,那个紫荆是自作自受。 这个局在她刚进入司药房,看到满院子的石榴树的时候,这个局就已经布好了。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别人和和气气地对待她的话,那她是不会与别人为难的,如果有人要置她于死地的话,或是想尽办法要折磨她的话,那不好意思,你会得到更加疯狂的报复的。 傅清玉吁了口气,慢慢说道:“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话,那么,紫荆遭到的,就是第一个报应。” 冬梅抬起头来,迷惑不解地问道:“小姐,什么事情是真的?” “紫荆中了天花的事情。”傅清玉看着冬梅说道。 冬梅愕然地看着自家是:“天花?小姐,你说紫荆得的是天花……这事可不兴开玩笑的……” “我可没有开玩笑。”傅清玉正色道,“虽然那是一种毒,但是…...也与天花差不多的症状了!”傅清玉嘿嘿地笑了。 冬梅仍然在震惊中恢复过来:“小姐,这个……这个不是真的吧?紫荆会中天花……宫里面并没有传闻啊!” “要是宫里面有传闻的话,而且传闻的对象还是钱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紫荆,你说这样的传闻会出得来吗?”傅清玉侧头问道。 冬梅想了想,觉得傅清玉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 傅清玉道:“事情其实很简单,钱贵妃干嘛这么急着送紫荆出宫,还是用她的专用马车呢?你不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吗?你什么时候看过惩戒一个丫之后,还要用马车将她拉出去的?” 看到冬梅似乎有些懂了,傅清玉又道:“这样吧,你到太医院去一趟,就说杂役房里最近发现老鼠太多,恐有鼠疫,让太医院拿些消毒的药……” 冬梅觉得傅清玉说的话似有所指,她马上转身走太医院。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一看到傅清玉就说:“小姐,果然被你猜对了,最近宫里面老鼠真多,居然还爬到钱贵妃的宫里去了,听太医院的人说,就在三天前,钱贵妃就差人过去领了一大担子消毒的药粉回去……” 第六百八十四章行动 “这就是了。”傅清玉对于这个消息十分满意。她之前的心血没有白废,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着,也会终有一天被人陷害而离开司药房,那好了,既然并非自己心甘情愿走的,所以,她决定让那些阴谋诡计者得到相应的惩罚。 七色花本身无毒,石榴本身也无毒,但是两者合在一起呢? 这个是她的师父,退役女官薛红英在临死之前研制出来的最后一个秘方,她只传与了傅清玉这一个关门弟子。这个世上,除了傅清玉之外,再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个秘方。 虽然薛红英一生致力于药物的研究,也对于毒药的秘方进行过深入的探讨。但是,她的一生从来没有以不耻的方式害过人,也不允许自己的弟子拿自己研制出来的秘方去害别人。直到她死于自己的亲人的手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毒药也可以是保护自己、惩治恶人的一种方法。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把最后研制的一味毒药的秘方给了傅清玉,并告诉她,即便是赵旭把自己所学的东西偷尽,包括逼迫她说出的所有的药方,但是,唯有这一味药,是赵旭得不到的。所以,她要傅清玉好好把握,好好利用这一味药。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上,能知晓这一味毒药的解药秘方的,唯有傅清玉。 其实,这一味药方无色无味,不算是一味真正的毒药。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它才会发挥出致命的毒性。例如,在有七色花与石榴树的汁叶的情况下,这种无色无味的药粉就会融入这些液体之中,只要人一沾上,就会马上发挥出它霸气的毒性。最重要的是,这一种毒药,根本无药可解。 还有一点,它的毒性隐蔽性极强。表现出来的症状就像是天花,而按天花的治法,只会越来越重,经久不愈。最终全身溃烂而死。 傅清玉走这一步,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她需要惩戒一下钱贵妃,更需要打草惊蛇,再来个引蛇出洞。这样一盘棋,下得久了,终有分出胜败的时候。 “紫荆这是作恶多端。她终究会有自己的报应的。”傅清玉简洁地说道,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反正,紫荆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了,没有人会同情她。 战争打响了,谁占得先机谁就会取得胜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冬梅,我二哥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傅清玉转身压低声音问道。 冬梅这个时候总算有些明白了。前些时候她还一直担心小姐会与傅二公子因前段日子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闹别扭。还打算等到合适的时候劝劝,现在看来,不用劝了。她还隐约觉得。自家小姐与傅二公子争执的那个场面似乎是表演给钱贵妃看的。这样一来,钱贵妃就放松了对于自家小姐的警惕,没有置小姐于死地,而是把小姐打发到了杂役房里。她想,钱贵妃这是不是等于放虎归山呢? 或者,钱贵妃对于这位薛红英的传人还是有些顾忌的,担心自己以后万一被人算计,身边又没有能解毒的,所以才留下傅清玉来为自己保命? 不管怎么说,钱贵妃因了自己的怕死心理。反害了自己。 “小姐,二公子让我给你捎来一封信。”冬梅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谁也不知道冬梅是怎么在钱贵妃的重重监视下拿到这封信的,但是,傅二公子自有他的办法把信交到冬梅的手上,让她转交给傅清玉。 傅清玉马上接过来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马上取过火折子,将信烧掉。她的目光露出坚定的神色来:“冬梅,我们为冬蕊报仇的日子就要到了。” 冬梅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她同样也坚定地望着自家小姐道:“小姐,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只给能为冬蕊报仇,就算付出奴婢这条命,奴婢也在所不惜!” “我们要保存实力,没有到最后,哪能轻言放弃?”傅清玉笑笑,“我们的命可比她们那些人贵得很。” 冬梅点点头,她当然这么容易死去,她这条命要为保护小姐而活,要替冬蕊报仇而活,有价值得很呢。 傅清玉踱到窗边,看外面难得的好天气。天空中阳光充足,有鸟儿在天空里飞来飞去,欢快地唱着歌。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像这些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在属于自己的天空里,而不用像她现在这样,连说一些话都要关在屋子里来说。不过,她相信,这样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 “现在紫荆因病而被送出宫,这样一来,我们相当于斩断了钱贵妃的左膀右臂……”傅清玉沉吟道,“我想,现在的钱贵妃一定是心烦意乱,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关注我们了。不过,老是被人监视的感觉毕竟不太好,况且,我们要去冷宫看望一下皇后的事情迟迟没有着落,这种事情绝不能再拖延了……” “可是小姐,只不过送走一个紫荆而言,对于钱贵妃来说,打击并不太大。”冬梅抬头看着傅清玉,“小姐不要忘了,钱贵妃还有一个极其厉害的父亲钱太师呢。这个钱太师,在朝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权势极大,这后宫里,就有不少是他的人。小姐,我看,去冷宫的事情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傅清玉笑笑:“很快他们就会乱成一团,再没有精力管我们的了。” “小姐说的可是真的?”冬梅有些不可置信。 “等着瞧吧,邪不胜正,胜利一定会在我们这一边的。”傅清玉充满信心道。 一转眼,七八天过去了。在这七八天里,宫里面很平静,似乎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情。傅清玉依旧在洗衣坊做她的洗衣工人,和坊里其他的宫女们一起,烧开了热水洗衣那千百件的衣裳。而洗衣坊,甚至整个杂役房,因了傅清玉给每人送去的千金难求的护肤膏的关系,对于傅清玉主仆也越来越关照起来,再没有人跟踪她们主仆要去哪里,再没有人过问她们主仆要去做什么事情,只要她们告个假,去哪里也照批不误。 这样半自由的日子又过了七八天,终于有一天,冬梅一把扯住傅清玉,把她拉到里侧的一个矮墙下,低声说道:“据宫外面传来的消息说,放在外庄的紫荆不行了。” “二哥真的打探清楚了?”傅清玉不由一阵兴奋。这种药剂自她的恩师薛红英交付给她之后,还没有实验过。她的恩师交待过,她希望自己研制出的这一味药,第一个作用就是能够替自己报仇。 而在傅清玉看来,她也想把这种恩师毕尽最后的时光研制出来的药剂,能够用于对于钱贵妃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人的反击上。 “二哥说紫荆怎地不行法?”傅清玉低声问道,她也想验证一下自己恩师的研究成果。 冬梅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有一种手刃仇人的兴奋:“小姐,二公子说那个紫荆被扔到了城郊的一个荒坡上,那里以前就是一个乱葬岗。二公子派人去看过了,现在的紫荆,如果不是熟识她的人,应该没有人能够认得出她来。现在的她,脸上尽是肉瘤,一个个如鸡蛋般大,吓人得很。有些还破溃了,臭气熏天。紫荆被扔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看来活不过是明天早上了。” 傅清玉不由有些唏嘘。曾经那样一个忠仆,被人像狗一样丢弃于荒郊野外,这不能不说钱贵妃的心狠手辣。 冬梅看着傅清玉道:“小姐,奴婢还听说,现在钱贵妃的宫里好像有些奇怪,太医进去了好几拨,听说是三皇子也病了。” “哦?”傅清玉的眉毛一挑,“那里的情形如何?” 冬梅摇摇头:“奴婢也不太清楚,听说今天一大早的时候,钱贵妃就去火急火燎差人到太医院找人去了。看那些太医一个接着一个往钱贵妃那边跑的人数,估计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也估摸被钱贵妃搬空了…...” 傅清玉脑海灵光一闪,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三皇子,半个月前不是不也跟着紫荆一起到司药房去了?” 冬梅讶然道:“对呀,从钱贵妃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她抬头看着傅清玉,“小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傅清玉的脸色顿时严峻起来。难道说连钱贵妃所生的三皇子,也无可幸免地步紫荆之后,沾染了那种毒液吗? “冬梅,赵德明现在怎么样了?”傅清玉沉声道。 冬梅的脸色也同样凝重起来:“小姐请放心,二公子说了,赵德明这个人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他已经把他放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小姐不用担心。” “冬梅,你寻个机会,告诉二哥,赵德明务必要保护好,我们还用得着他。”傅清玉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钱贵妃可能要采取行动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蝶妃 这些天钱贵妃的确心烦得很,好好的她的左臂右膀紫荆,却无端端的突然患了恶疾。她初初还念及旧情,遍请民间的大夫,想救回紫荆一条命。只可以,大夫还没有找到,钱太师那边又有消息传来:紫荆重度染疾,生命垂危!钱太师根本没有与她商量,就把紫荆直接扔到了城郊的乱葬岗,任其慢慢死去。 钱贵妃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贴身丫头,自己的得力助手。但是,等她看到自己所出的三皇子也出现类似于紫荆的症状的时候,她那一点怜悯心就没有了。 三皇子发病十分蹊跷,于一个午后,突然发起高烧来。额头滚烫异常,整张小脸烧得通红,奶水一吃就吐,饿得哇哇大哭。这还不算,有时在夜里的时候,哭着哭着就是一阵抽搐,吓得钱贵妃半死。 钱贵妃望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满面的斑疹,急得如热锅上的蚁蚂,她一方面几乎把整个太医院都搬到她的寝宫里来,一方面派人紧急通知皇上。 这种事关皇上血脉存亡的事情,她当然不敢,也不可能隐瞒不报。 太医来了,一边看病一边默默摇头。天花,这种恶疾他们虽然有了应对的药方,但并非百分之百能保证医治得好。可是对方毕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啊…… 趁着钱贵妃离开之际,几个太医围在一起低头商量着:“王太医,你看三皇子这病,是天花不?” 王太医沉默许久,终于叹道:“老夫眼拙,看似天花,却有那么一点差异。如若说不是的话,这又如何用药?” 另一位李姓的太医也无可奈何道:“既是类似天花恶症,那我等就按照天花的方法诊治吧,目前也别无他法。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几个太医摇了一会头。又叹了一回气,得出了“天花”的结论,报奏给了皇上。 “天花?!”年轻君王有些不敢相信,“我朝自立朝以来。首先消灭的就是天花这一恶疾,距今已有百年的历史。同时为了预防这一恶疾,但凡出生的小孩子,国家都免费发放了抵抗此类恶疾的药物,实践证明,在发病初期服用效果显著,怎地这一次不行了?” 的确。三皇子在脸上长出一小片斑疹的时候,钱贵妃就已经命人给三皇子服用了这种抵挡的药物,但是,却未能阻止天花的蔓延。 几名太医齐齐跪在地上,脸上均现出困惑的神色。少时,王姓太医抬起头来道:“皇上,或许是这病历经百年,不断变异。如今以前配治的药物已经不大能够抵挡得住天花的发病。又或者是三皇子年纪尚小,身子赢弱,所以这才久治不愈……” 一旁的钱贵妃早就哭倒在地上:“皇上。求求皇上一定要全力保住三皇子的性命啊。” 年轻君王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转身扶起钱贵妃,口中轻声唤道:“爱妃,别这样,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转过身边,厉声对那跪了一地的太医道:“朕不听解释,朕要你们全力救治三皇子,不管耗费多少药材,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都要把三皇子给救过来!不然的话。朕让你们统统给三皇子陪葬!” 待皇上扶着钱贵妃走了,太医们这才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自地上爬了起来。 王姓太医问道:“怎么办?” 何姓太医苦恼道:“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 李姓太医年纪稍大,见多识广一些,他说的话很能让人信服,在太医中也颇有威信。他环视了一下众人道:“这是我在宫里当了几十年太医碰到的最棘手的事情。这病嘛,它不确诊的话,如何能治?如今皇上又下了死命令,我等是一筹莫展。这样好了,我们就按照医治天花的方法来,一步一步地看,如果效果不佳的话,我们再另行用药……”他看看众人,沉声道,“皇上是要我们尽全力救治三皇子,并没有说一定要把三皇子医好。其实天花这东西,大家也知道,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率。这样一来,我等只要保住三皇子的性命即可,其他的,只能尽力而为了。” 其他的太医一听,纷纷赞同。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拖一时是一时了。他们分头散去,当然心里准备是有的,都各自回去通知家人收拾东西,以备万一发生不测的时候家人好逃过一劫,不至于累及家人。 由于王太医用药谨慎,一发生医物过敏反应的时候,当即停药,“天花”在三皇子身上的蔓延趋势居然被遏制了下来,没有了继续蔓延的迹象。 但是,三皇子身上的病并不见得有多少好转。虽然不再发高热,但是满脸满身的斑疹开始鼓起,溃烂,渗出脓液,臭气熏天。熏得那些近身伺候的宫女们几欲呕吐。 此时的三皇子,虽然是一个不够两岁的小孩子,但是面目全毁,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全身溃烂,整天被病痛折磨得只在那里哇哇大哭。 一天,筋疲力尽的钱贵妃从三皇子的房里出来,看看外面的月亮,忽然想起什么来,问身边的玉蝶:“皇上有多久没来了?” 玉蝶看了一眼钱贵妃,低声道:“皇上……皇上似乎有半个月没来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钱贵妃幽幽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自己觉得好像有一年没有见到皇上了呢,原来过了这么久了…… “皇上最近在忙什么?”钱贵妃问道。 玉蝶有些愕然,似乎没有料到钱贵妃在为自己儿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还有心情去关心皇上的去向。不过,她很快低下头来,小声答道:“据皇上身边的宋公公说,皇上最近都歇在和妃娘娘那里。” “和妃?哪个和妃?本宫怎么不知道?”钱贵妃猛然转过身来,厉声道。 玉蝶被钱贵妃的声势吓了一跳,不过,她毕竟跟随在钱贵妃身边多年,看惯了钱贵妃生气发怒的样子,当下也没有特别的惊慌害怕,只把声音再放小一些道:“娘娘别生气,这个蝶妃……这个和妃就是皇上新钦点的妃子……” “皇上新纳的妃子?”钱贵妃明显地感到威胁的迫进,“怎么皇上新纳了妃子,本宫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玉蝶抬头道:“其实这个蝶妃还没有正式的封号,只不过是在前两天举办的一次绣女大赛中,那位绣女脱颖而出,皇上一下子就相中了她,所以一时口快,就封了她做蝶妃…….” “是哪家的?”钱贵妃恶狠狠道,“竟然趁着本宫忙得不可抽身的功夫,钻本宫的空子,真是反了她了!” 玉蝶小声提醒道:“贵妃娘娘还记得以前的那个流琉吗?” “流璃?”钱贵妃一惊,这个名字她听起来那么的熟悉。这个不安份的宫女,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一直不安于现状,整天幻想着要爬上龙床。对此,她一直紧紧地盯着,并把她调到了杂役房里,让她永远也见不到皇上。因为,皇上是不可能去杂役房的。 难道,自己父亲那边出了纰漏,让那个狐狸精钻了空子? “怎么回事?”钱贵妃怒意冲冲道,“外面不是有钱太师看着吗?而且我爹爹前两天还告诉我,那个绣女大赛的入选名单里,根本就没有那个流璃的名字!” “事实上那份名单的确没有流璃的名字。”玉蝶无可奈何道,“比赛那天天气很好,其中有一项是在室外比赛,说是谁绣的图案能把蝴蝶引来的话,谁就胜出。但是那一天,那一天……” “到底怎么了?”钱贵妃催促道。 玉蝶想了想道:“那一天说来也怪,那些绣女绣了一整天,居然一个蝴蝶也没有引来,皇上相当的失望。就派人捉些蝴蝶过来放。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那些蝴蝶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直直朝着一个方向飞去。皇上一时兴起,追寻蝴蝶而去,结果,就在斜坡的一块平地上,看到了流璃正在绣图案,那些蝴蝶有些落在她所绣的图案上,有些落在她的身上,一时成为奇观。如今的宫里,至今还在津津乐道这件奇事呢。有人说流璃的绣技超绝,把蝴蝶引了过来。有人说这是因为流璃身上有奇香,所以那些蝴蝶受香气诱惑,就飞过去了。皇上觉得新奇,很是高兴,就封了流璃为蝶妃……” “这个狐狸精!”钱贵妃不顾形象,恶狠狠地骂道,“什么画技超绝,什么身上有奇香,分明就是迷惑皇上的伎俩。没想到本宫严密监视,最后还让她钻了空子,是本宫疏忽了……” 玉蝶低声问道:“皇上好像对于那位蝶妃很是喜欢,不仅不合体制赏了封号,还把太后旁边没人居住的一所偏殿赐给了蝶妃。这些日子,皇上除了上朝之外,就一直陪着蝶妃,哪里也没去。依奴婢看,不久的将来,这个宫里可能又添一位小皇子了……” 钱贵妃的眉心猛然一跳。皇上宠幸谁,她不能管得太多,但是,如果那个妃子怀上皇子的话,那不岂不对她的三皇子构成威胁吗?况且,目前她的三皇子成了这副样子的情况下…… . 第六百八十六章提前行动 “小姐,流璃被皇上册封为蝶妃,册封大典要在下个月初举行。不过,现在宫里面的人个个都知道从此以后,皇宫里又多了一位蝶妃娘娘……”冬梅一进门就笑着对傅清玉说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傅清玉笑笑,并没有太多的高兴。这件事情本来就在于她的精心策划之内,流璃身上散发现的醉人的香味,全赖于她亲手研制的冷香丸。 冷香丸的真正好处在于,一个冷香丸吃下去,半个时辰内通香幽香,而且经久不散。这种香气连蝴蝶都能够诱惑过来,何况是皇上呢? “看来我们要去给蝶妃道喜了。”傅清玉笑道。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个小太监急匆匆地奔进洗衣坊来,看到水池边上的傅清玉,马上陪着笑脸道:“傅司药,蝶妃派过来的人指名要你去见她。” 傅清玉与冬梅对望了一眼,冬梅连忙上前帮傅清玉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跟在小太监的后面来到杂役房的大厅里。 大厅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杂役房的管事太监,另一个则是一名宫女。那名宫女穿着很不一般,崭新的宫女,一看就知道是新晋的蝶妃身边的人。 那名宫女叫做兰儿,她看了看傅清玉,再转过头来对着管事太监道:“公公应该知道,蝶妃新晋,这身边一直想要一个能专门为蝶妃打理的人。听闻傅司药曾是以前薛女官的弟子,所以,我们娘娘就起了这么一个心思,想把傅清玉调到我们的宫里去。” “这个……”管事太监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实不相瞒,当初傅司药来到这里的时候,钱贵妃曾经叮嘱过,关于傅司药的调动事宜必须经过她的首肯,不然的话……” “是吗?”兰儿冷哼一声。“这么说我们娘娘没有调人的能力罗?公公,不怕告诉你,我们娘娘昨天生辰,在宴会上的时候皇上就曾经答应过我们娘娘一个条件。说是允许我们娘娘可以不经所有人的批准,做一件事情。我们娘娘现在就是派我过来做这件事情的。不过……” 兰儿看着管事太监,声音慢慢冷了起来:“不过公公执意不放人的话,那奴婢也没有办法,只有回禀了娘娘,让娘娘亲自向皇上要人了!” 说着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管事太监一听。不由吓了一跳,忙走至面前,拦住兰儿道:“兰儿姑娘,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老奴怎敢违了蝶妃娘娘的意思,不放人呢?” 这个老头总算学聪明了,知道识实务者为俊杰。虽然对于傅清玉的调动问题,钱贵妃的确抓得死死的,需要向她禀报。但是这个老头也意识到。目前的皇宫里,钱贵妃似乎已经无法再撑起这片天空了。一则皇上多日未去钱贵妃宫里,宫里流传的传言是。钱贵妃已经失宠。二则钱贵妃的儿子患了天花,病情严重,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一个妃子能在后宫延续自己的势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手中要握有一张王牌。而钱贵妃手中的王牌就是她所生的三皇子,而如今三皇子病危,能不能挺过去还是一个谜。如果挺不过去的话,那钱贵妃没了儿子,与一般的嫔妃没有什么两样。 而目前宫里的形势,旧人去新人来,新人蝶妃娘娘如今盛宠。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会生下龙子。如此一位有着如此大的潜力的主子,谁敢得罪? 管事太监虽然人老,但耳不聋,眼不花,宫里的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呢。所以,权衡利敝。他一下子来了个360度大转弯。 当下,他陪起笑脸,对兰儿说道:“既是蝶妃娘娘看上的人,老奴哪有阻拦的胆子!姑娘尽管领去即可,回头老奴跟钱贵妃说一声就行了。” 兰儿看了管事太监一眼,伸手过来,塞给管事太监一个少说也有五两重的元宝,低声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当下转身过来,对傅清玉交待几句,大有收拾完东西,马上就走的意思。然后,她便转身走了。 冬梅听到小姐终于可以脱身了,马上拉着傅清玉回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把包裹塞给傅清玉道:“小姐快走吧,我看这一次蝶妃娘娘是救你来了,你可要抓紧时间,快快逃离这个地方,万一这件事情被钱贵妃知道的话,派人过来阻拦那就麻烦了。” 傅清玉也觉得事不宜迟,这件事情是蝶妃背着钱贵妃做的,当然是越快越好。她一把拿过包裹,对冬梅说:“好,我马上就走,你自个儿照顾好自己。” 冬梅推着傅清玉出门:“奴婢没事的,这里的人对奴婢很好,小姐不用担心。小姐自己千万要小心。” 傅清玉点点头,马上出门。一走出杂役房,就看到早就等在外面的兰儿,原来她并没有走远。她马上招手让傅清玉过来,两人快速地抄小路朝蝶妃的寝宫疾步走去。 得了银两的管事太监十分会做人,一直挨到临近午时的时候,才亲自跑到钱贵妃的寝宫送信,说是蝶妃娘娘奉了皇上的口谕,调走了傅司药。 钱贵妃听后虽然大发雷霆,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是皇上亲口之言,谁敢抗指不遵呢? 没过几天,杂役房新进了一位宫女,冬梅也随即被调到了别处。 再过些日子,有消息传来说,蝶妃娘娘心怀仁慈,要善待冷宫那些待罪的妃子们,听说还派了两个宫女给那里的妃子们送去了一些被子床褥等日用品。 只不过,这一切钱贵妃已经没有心情再理会了。 入夜,在打探到皇上又夜宿在蝶妃寝宫里的时候,钱贵妃就秘密地派出贴身的人员,到宫外去请自己的老父亲,钱太师。 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钱太师匆匆入宫,来到了女儿的寝宫里。 把屋子里的丫环婆子全部遣走之后,又设置了望风的人,钱贵妃关上窗子,转身急切地对着钱太师道:“爹爹,皇儿的病情一直拖着好不了,蝶妃又绊住了皇上的心,皇上也越来越冷落我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钱太师看着日益消瘦的女儿,沉声问道:“三皇子的病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钱贵妃一想到那个周身溃烂,只会躺在床上蹬着双腿哭闹个不停的亲生儿子就觉得烦闷,“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治不好,反反复复……” 钱太师忽然道:“看三皇子这般情形,即使能治好,只怕也是毁了容。这样一来,三皇子继承大统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为什么?”钱贵妃不甘心道,“这个天下,只有本宫的儿子才有资格继承大统!” 钱太师看着女儿:“女儿,你先冷静地想想。就算是三皇子的病真的能治好,那又怎么样呢?在我朝,但凡得过天花的,均面容全毁,癞皮头,满脸的肉疙瘩,这样的容颜可以出来面对朝臣吗?可以出来示人吗?那岂不要把人都吓跑了?” 钱贵妃一惊,身子不由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放眼中原,虽说得天花之人甚少,但是,没有哪个是没有留下后遗症的,有的满脸麻子,有的眼斜鼻歪,有的成了傻子,有的连路也不会走…… 她越想越害怕,不由拽住钱太师的手道:“爹爹,你快想想办法,本宫可不给三皇子成了傻子,成了眼斜鼻歪之人……” 钱太师盯着钱贵妃:“女儿,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依为父看,这三皇子的病怕是好不了了。为父听说这些日子那个新晋封的蝶妃动作频频,大有要把赵皇后从冷宫里放出来的意思。如果赵皇后真的从冷宫里放出来的话,她所出的二皇子一定会被保举为太子,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会更加不妙!” “流璃这个狐狸精!”钱贵妃站了起来,怒道,“本宫一定要好好治她!” “女儿,如今事态紧急,皇上又独宠蝶妃,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钱太师提醒道。 钱贵妃猛然转过身来,双目圆睁:“爹爹想让女儿忍耐到几时?女儿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钱贵妃的眼里流露出怨恨的目光来:“以前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皇上的唯一一个妃子,在三皇子出手以后,这样的命运我也认了。我本来以为,只要把三皇子养得好好的,我就不在乎皇上的身边有多少女人,我只要我的三皇子能够登上皇帝的宝座。但是现在呢?为什么老天对我如此不公?现在又要夺走我的孩子。那些被皇上宠幸的妃子迟早会生下皇子来,那我的三皇子以后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女儿,为父知道你心中的苦!”钱太师拉着女儿坐了下来,“女儿,为父也知道三皇子撑不了多久,所以,为父一早就考虑过了,也和漠北的草原贵族打好了招呼,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 钱贵妃想了想,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为了保住三皇子的前程,为了三皇子的帝位,唯有这样了。爹爹,你说该怎么办吧。” 父女俩低着头,一直商量到深夜,钱太师才匆匆离去。 过两天,宫里面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一个宫中统领居然因涉嫌对一名宫女动手动脚,皇上大怒,将此名统领贬到了其他的地方,换上了钱太师举荐的另外一个人。 而在大漠以北,几支军队正在趁着黑夜集结,暗暗朝着边塞移动。 第六百八十七章你终于来了 寒风中的冷宫,孤独地座落于整个皇宫最北的一侧。那个地方或许是久没有人走动了,杂草丛生,门房破败,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一面墙倒塌了半面,看上去更觉凄凉。 傅清玉看着面前的这一座破败的行宫,不由心中一阵感慨。据说这一座冷宫原本是早几任皇帝的避暑胜地,每年一进入初夏,那几任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搬到那里去避暑。没想到几十年之后,这里竟然荒废得成这个样子。 傅清玉领着几名宫女,拿着几床被单,一路走一路看过去。这样的景像让她有些触目惊心,处处破败,处处蜘蛛结网,处处灰尘,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人? 几名年约四十多岁的老妃子坐在门槛上晒太阳。衣裳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想必很久没有换过衣裳了。又或许是皇上都不来这个地方,她们被困在这里也走不出去,那为何要沐浴更衣呢? 她们的裙子也是黑乎乎的,看不出别的颜色。有几处还划破了,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破的,还是打架扯破的,露出里面的大腿。她们居然连大腿也黑乎乎的,究竟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傅清玉不由拧紧了眉头,她知道冷宫是皇宫里被人遗弃的角落,到了这里的人由于与世隔绝,加之没有欣赏,所以个个都不修边幅,不打扮自己,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疯婆子一般。 谁能想像得到呢?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曾辉煌过,没曾想却沦落到现在疯癫的地步! 后面拿着棉被的宫女们已经捂住了鼻子。不错,越往里走,一股酸臭的味道就愈发浓烈起来。 那是一股混合着尿骚、粪臭,还有汗酸味以及一些难以描述的气味一起的一股怪异的味道。这样的味道使得傅清玉不由屏住了呼吸。后面提着棉被的宫女们似乎已经忍不住作呕起来。 “你们就在这里吧,我拿进去好了。”傅清玉看着跟在后面的这几名宫女难受的样子,拿了一床棉被及床褥过来:“其他的都放在门口的地方吧,我送完后再折回来取。” 那几名宫女喜不自禁,为自己终于无需再在这里忍受难闻的气味而欣喜:“傅司药,有劳你了。我们就在门口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情……..”其中一个宫女殷勤地笑道,“当然,最好是不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其他的宫女还想说点什么,见到在门口处晒太阳的那些“疯婆子”忽然朝她们走了过来。这些胆小的宫女马上惊叫着齐齐退到了门口外面。 傅清玉笑笑,转身冷笑着看着那些宫女们仓惶地逃了出去,随着最后一个宫女的最后一只脚跨出门外。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傅清玉转过身来,朝那几名“老妃子”走去,行至跟前。低声道:“有劳了。” 那几名“疯婆子”突然一下子不疯了,她们警惕地看着四周,明显是一副受过训练的样子。其中一个压低声音对傅清玉道:“傅小姐,你快进去吧,皇上很好,她在左边顺数第七间房间里,她已经在等着你了。” 傅清玉点点头。拎起被子迅速朝左边走去。 “第一间,第二间。第三间……”傅清玉一路数过去,到第七间的时候,她停了下来。第七间房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隙,证明里面有人。 傅清玉就要伸手去推门,猛然间,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转身,居然进了相邻的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一张简陋的床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妃子,她似乎没有料到会有陌生人过来,吓得慌忙抓起被子,捂住自己的头道:“皇上饶命!臣妾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了,求皇上放过臣妾吧,!” 声音凄厉,显然恐惧到了极点。 傅清玉忽然起了同情之心,这个妃子看起来像是先帝时宠幸过的妃子,可能是因了一些错处,才被罚到这冷宫里来的吧?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被人陷害的,被牵扯进来的大有人在。 “你不用惊慌,我不是坏人,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是来给你送被子的。”傅清玉一边柔声说着,一边从手头的被子中取出一床来,拿给她看,“你看,这是给你的被子。” 冷宫里的妃子们,由于常年被人遗弃在这个角落,外面的人已经忘记了她们的存在。而她们初初被驱到这里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着的衣裳之外,别无长物。冷宫里面有什么,她们也只能够将就着用。更有甚者,一床被子上一任死去之后,留给下一任使用。这样一直传下去,破破烂烂仍没有人舍得丢掉。因为丢掉就意味着熬不过寒冷的冬天。 而在冷宫里,为了争被子大打出手,甚至把人打死的现象时有发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要活下去的人,别无选择。 而那些打输了的人,唯有忍受整整一个冬天的严寒侵袭,熬得下去的还能有下一次争夺被子的机会,熬不下去的,唯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在往年,只要冬天一过完,就会从冷宫里拖出一条条冻得僵硬的尸体,没有人同情她们,因为她们只不过是斗争不过大自然的失败者。 这个冷宫里,每年都在上演着生死。只要一生病,在没有太医可以看病的情况下,这就意味着离死亡近了一步。而看惯了太多的生死,正常人也会吓得痴狂。 就好比床上这位宫妃。 此刻,床上的那名妃子一眼也不敢看傅清玉,也根本听不进去傅清玉在说什么,只一味地磕头:“皇上饶命!臣妾错了,臣妾一定改过自新!求皇上放臣妾一条生路了,臣妾再也不要留在这里了。”说到最后,这名妃子竟然在床上磕起头来。 “你别害怕,我不是皇上,我是蝶妃派来的人,蝶妃说冬天到了,你们这里没有炭,怪冷的。让我给你们带些被子来。”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去拉那名宫妃。 那名宫妃睁着惊恐的眼睛,朝侧里一躲。傅清玉凑巧抓住她的被子,还没怎么用力,就听到“咝”的一声,那张薄薄的被子竟然被扯开一个口子,从里面扬出一些稻穗出来。 傅清玉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按常理这被子里头不是棉絮吗?怎么会是稻穗呢? 那名宫妃看到被子破了,她当然知道被子的含义,没有被子等于漫漫长夜要在严寒中度过,挨饿受冻,最后死去。她当下急了,一把扑过来,抓起掉落在外面的稻穗拼命往里塞。 “你不要这样。”傅清玉看得心酸,那些黑心的管事太监与宫女们,想必压根就没有把这些身在冷宫的妃子们当人看。这宫里面发下来的棉被,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地把里面的棉絮取出来,然后把稻穗塞进去,糊弄这些被遗弃的宫妃们。这些人的心,真是太黑了! “你不要弄了!”傅清玉把她的被子夺下,然后把一床崭新的被子塞给她,大声道:“你看,这才是你的新被子,那些旧被子,统统扔了去!” 那名宫妃傻住了,怔怔地望着自己怀里散发着香味的崭新被子,过了许久,她的眼角慢慢流出一滴泪珠。 “好了,你也是个可怜人,过去的事情过去就好了。以后你好好地呆在这个宫里反省自己,重新做人,也算对得起自己。”傅清玉望着那名不再年轻的宫妃,叹了口气,“你的人生并没有完,你只要自力更生,你的人生一样可以重来。” 至于如何重来,只有靠她自己了,傅清玉没想把自己当成圣人,去普度众生,她自己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刚才她与这位宫妃说话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似乎有个人朝这边走来,可一会的功夫,就被外面的那几个“疯婆子”拉住了:“杨主管,你是从皇上那里来的吗?可曾替本宫传话?” ……. “什么,你没有替本宫传话?!你要知道,皇上说过,他只宠幸我一个人的,你骗我,皇上一定会来看我的!” ……. “什么!你说皇上再也不会来看我们了,还说我们是疯婆子!我打死你!” …… 一个太监的哀嚎声响起,接着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间杂着太监抱头逃窜的声音,还有那几个疯婆子哈哈大笑的声音…… 傅清主不由笑了起来,看来二哥的行动真是快,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把这些人混到冷宫里,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分辨出哪个管事太监是钱贵妃的人,就好比刚才那个所谓的杨主管,就是给钱贵妃通风报信的人。 潜伏在里面的人被排除了,傅清玉迅速转身出去,来到第七间房门前,一推门,闪身而入。 屋里的光线不是很光亮,但也并不太暗。由于是白天,糊窗的白纸折射入一些太阳光,使得整间不太大的屋子明亮了不少。 床沿上坐着一个人,虽然是粗布衣衫,头上没有一枝钗饰,但是清瘦的脸上却有着一双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随着房门的推开落到了傅清玉的身上,低声道:“傅司药,你终于来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大火 傅清玉看着面前的皇上,虽然布衣钗裙,但是精神十分的好。她不由有些叹服这样的皇后,忍辱负重,任何困顿的环境都无法摧毁她的意志,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皇后,你近来可好?”傅清玉上前一步,给皇后行礼。皇后马上站了起来,亲手把傅清玉扶起来,“傅司药不必多礼,我现在是待罪之身,再加上现在不同于往日,就不必多礼了。” 傅清玉触碰到赵皇后骨瘦如材般的双手,不由有些黯然:“这段日子,皇后娘娘您受苦了。” “本宫看到你来,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赵皇后轻轻说道,声音虽小,却是无比坚定。 傅清玉看着赵皇后,再看看她身处这一蛛网密结的陋室,四处一片狼藉。而赵皇后却毫无拘束之感,她身着一件陈旧的宫衣,由于洗的过于频密,宫女皱巴巴的已呈破旧之态。再看她的双手,粗糙得与一般做粗活的最下等的宫女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皮出血。 傅清玉不由得暗暗佩服这样的赵皇后。这样的赵皇后,并非那个养尊处优的钱贵妃可以比拟的。单看赵皇后这身处陋室神情闲定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样坚定的意志,这样忍苦负重,默默忍受,并非任何人都可以做得到的。 傅清玉心想,钱贵妃做为赵皇后的对方实在太弱了,一则辨不明形式,二则不会隐藏实力,这两个方面无论哪一个都是致命的。 “皇后娘娘在今后的日子里一定要更加保重自己。”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把带过来的结实温暖的被子替她铺到床上。天都的冬天是寒冷的。在没有银炭的情况下,被子是最重要的。 “傅司药,多谢你。”赵皇后道。这一刻,傅清玉觉得她是发自真心的。 “不用谢我。”傅清玉道,“这是蝶妃娘娘吩咐我来这里的。” 赵皇后看了傅清玉好一会,终于轻轻说道:“傅司药。你的意思本宫明白。本宫出去以后,一定会好好待蝶妃的。” 傅清玉含笑看着赵皇后。赵皇后果然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她一边铺床一边说道:“其实这也是蝶妃的意思,希望皇后娘娘出去以后能够兑现自己在这里的承诺。” 赵皇后点点头:“本宫会的。”从这里她听出了傅清玉的意思。也能猜测出蝶妃的担忧。既然今天蝶妃肯救她,当然是要在日后拿回等同代价的利益的。就好比蝶妃万一生下皇子的话,赵皇后必须念着今日的情谊善她们母子…… “我的皇儿怎么样了?”赵皇后问道。她问的是她所生的二皇子的近况。 “二皇子很好。”傅司药应道,“如今二皇子跟在淑妃的身边,皇后娘娘大可不必担心。” 淑妃是皇上的一个妃子。品行良好,深得皇上赏识。由于一直无所出,自赵皇后被贬入冷宫之后,皇上就把二皇子过继给淑妃。 “把我的皇儿给淑妃,本宫也就放心了。”赵皇后呼了一口气,终于知道自己亲生儿子的消息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天下父母心。哪有一个不牵挂自己的孩子呢? “自己的孩子还是放在身边带着的好。”傅清玉轻声说道,“哪个孩子不希望呆在娘的身边呢?这对于孩子以后的成长不好。皇后娘娘千万要撑下去。一定要尽快从这里出来才是。” 赵皇后怔了一下,点头道:“好的,本宫一定会努力撑下去,尽快从这里出去。” 傅清玉看看四周,低声道:“近来的形势愈发严峻了,皇后娘娘一定要千万小心谨慎,我怕钱贵妃狗急跳墙,会对皇后娘娘下黑手。” “姓赵的出了什么事情了?难道她所生的三皇子已经……”赵皇后不愧为赵皇后,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态急转直下背后肯定有着不寻常的因素发生了变化。 傅清玉点点头,她知道冷宫这个地方,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同时任何消息也休想传得进来。一天到晚,冷宫的外面都有人把守,把这里与外面隔绝成皇宫里的两个世界。 “娘娘说得对,三皇子最近出了一些事情。”傅清玉小心地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一定还隐藏着钱贵妃派进来的人。就好像刚才那个什么杨主管,不用说也是钱贵妃派过来监视赵皇后的。除了这个人之外,这里还有多少人是钱贵妃的人呢?没有人知道。 “本宫晓得。”赵皇后点头道。 傅清玉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枚银钗子来,交到赵皇后的手上:“娘娘请把这个收下,有些时候用得着。” 赵皇后当然识得这是一枚银钗,也知道这枚银钗除了做为装饰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可以试毒。如此一枚廉价的银钗子,作为向那些掌管冷宫的人送礼根本拿不出手,而对于那些见钱眼开的掌管冷宫的来人说,对于这种不值几个钱的银钗子也是不屑一顾的。 所以说,给一枚银钗子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傅清玉迅速站了起来,轻握赵皇后的手:“皇后娘娘,我要走了,您多保重。” 这个时候的赵皇后,突然一把抓住傅清玉的手,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傅清玉:“傅司药,本宫知道你是喜欢赵子宣的,你是我们赵家这边的人。所以,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这个飞虎符你拿着,你一定用得着的。” 傅清玉讶然地看着赵皇后,飞虎符?她怎么没有听说过? 布谷鸟的叫声更加急了,赵皇后也知道傅清玉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她急促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要遗失。这个东西你只要拿给三公主。她一定知道怎么做的。” 傅清玉很奇怪地看着手中的这个东西,这是一个仅有一个拳头般大的东西,金灿灿的,很精致很小巧的一个虎状东西, 赵皇后又说道:“本宫知道赵家的传家紫玉佩就在你的身上,你也一定会成为我们赵家的一份子。所以。傅司药。本宫更相信你一定会协助本宫的。这个东西交与你,就等于把本宫,还有三皇子的命运都交给你了。” 傅清玉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个东西的重大意义。她的手在赵皇后的手上紧紧一握。随即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傅清玉的前脚刚走,后脚一大群人就涌进了冷宫里。这群人由八个腰圆膀粗的仆妇组成,分成两个队伍。分别由两路包抄。这两伙人凶神恶煞地直冲入冷宫内,一路而来,每到一个房间。不管是废弃的,还是有人居住的,均翻箱倒柜,就像一群土匪一般。就连那几张木板搭起来的,极其简易的床也不放过,几张板子掀起,把一床的稻草扬得满天飞。那些冷宫里的妃子们。一个个被吓得缩成一团。而那些半疯颠的,更是吓得尖叫四起。隔外刺耳。 更有甚者,那些仆妇们还用手中的尖刀划开被子,把被子扯成一条一条。 这一下那些或疯或不疯的弃妃们都不干了,纷纷扑将上来,手脚并用,直扑那些仆妇。那种阵势,根本看不出这些人曾经是柔弱的妃子。也难怪,这些被子可是她们抵过这个严冬的宝贝东西,如果失去了,不等于要了她们的命吗? 仆妇们显然被这些弃妃们给吓住了,毕竟,上头有吩咐过,她们是不能闹出人命的。但是,这些疯婆子们,会跟她们讲道理吗? 最后,这两伙“匪徒”带着满面伤痕逃到了冷宫外面,碰了面,其中一队的问另一队的:“找到没有?” 另一队的摇摇头,颓丧道:“里面那些疯婆子都疯了,一个个都是疯子,这样查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说,我们把里里外外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不见那个东西啊。” “这回上头可是下了死命令的,说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东西找到,不然的话……”说话的还是刚才问话的那个仆妇,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个动作令到在场的仆妇们都有些心慌,纷纷七嘴八舌道:“这下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看啊,反正早晚都是死,我们不如这样……”其中一个仆妇忽然高声说道。这个仆妇似乎在这些人中有些威信,她这么一说,大家瞬时静了下来,纷纷把目光投向她。 这位仆妇招手让大家过来,低声说道:“你们也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十分机密。就算我们把东西寻到了,你猜上头会放过我们吗?毕竟我们所干的事情都是犯了大忌的。要是事发的话,上头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上头的办事作风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他们做事的原则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想想,就算我们能够回去交差,他们得了东西,会放过我们吗?会给我们兑现那些承诺吗?” 仆妇们一下子半信半疑起来。 那名说话的仆妇见有些人不相信,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们千万不要存在什么幻想,以为帮他们做事,会得到什么好处。实话告诉你们吧,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那名圆脸宫女是怎么死的吗?她不是失足落水的,也不是被赵德明杀死的。就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所以得了钱财反而被上头那些人杀死了。听说,上头的那些人还在追杀赵德明呢。” 众人一听,脸色瞬时白了,有些胆小一些的,已经在问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逃过此劫?” “现在唯有这样做了。”那名有些智商的仆妇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之后,仆妇们纷纷点头,各自回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之后,宫里面传来一个惊天的消息,冷宫里不知为何,起了一场大火,火烧得很旺,那些在外面把守的太监们怕火势蔓延到其他的地方,把冷宫的门锁死,拼命朝里面泼水。听说,事后检查发现,冷宫被烧得整座宫殿都塌了,里面的弃妃们无一幸免,全部被烧死。就连平日里时隔几天给冷宫送吃的那些下等宫妇们也没能逃得出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钱太师的真正目的 “什么!冷宫着火了?”钱贵妃从榻上一惊而起,随之带动整盏茶倾倒一半,她的脸色十分吃惊,居然连热茶烫到手也顾不得理会,急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蝶看了钱贵妃一眼:“这个消息是冷宫那边的主管杨延派人通报过来的。说是不知为何,冷宫里突起大火,火势蔓延极快,也极其凶猛,杨延怕火势烧到皇宫这边来,就赶忙命人堵死冷宫大门,一边朝里边泼水。听说,火势整整烧了一夜,今天早上的时候火才灭掉,整座冷宫都塌了,里面那些弃妃们全都烧成了黑炭,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一个跟哪一个。就连上午那批进去送吃的,也没有一个逃得出来。” “进去那批送吃的也没有逃出来?”杨贵妃的声音都变了,她不关心冷宫里有多少弃妃被烧死,毕竟那些人是被人遗弃的,迟早都要死。她关心的是“送吃的”那些人。 那些人,表面上是“送吃的”,不以这样的名义不好混入冷宫内。其实,那些人暗地里都是她的父亲钱太师派去的人,背地里,钱太师已经承若每人给五百两银子的好处费。 这些人当然是要承担风险的,毕竟现在最得势的人并不是她钱贵妃,而是蝶妃。而且,这一次的行动,是钱贵妃安插在蝶妃的耳目通报了消息,说蝶妃准备解救赵皇后出来。钱贵妃这才紧急通知钱太师,在蝶妃采取行动之后,提前封锁冷宫。其实,对于赵皇后,钱贵妃并不惧怕,她惧怕的是赵皇后身上的一样东西。这是历代天朝皇后都会接手的一样东西,据说这其中还有一个典故。 在几百年前的天朝,有一次,发生了一次政权即将倾覆的事件。在紧急关头的时候。当初的皇后把一个类似飞虎形状的东西送了出去,并坚定地守在当时的帝皇的身边。 其实,那枚东西一枚黄金铸造的兵符,可以调动当时的皇后私下训练的一支精英部队。这支精英部队叫做“银环蛇”。专为保护皇室而战。那一次,当时的帝皇的政权得以延续,为了感激当时皇后的功劳,帝皇特地订下祖训,从那以后,以下每代皇后都有一枚飞虎兵符,代代相传。由上一任皇后授予下一任皇后。这样的军队,在没有发生非常事件的特定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的,由于在很长的一个时期内,天朝的皇室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所以,这枚兵符仅仅由历代皇后传下,具体是否有效谁也不知道。 对于钱贵妃来说,对于这种传闻中的“银环蛇”军队是半信半疑的。毕竟这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历代流传的仅仅是一枚兵符而已,那支精英部队。能够得以延续吗?谁也不敢说。 但是,对于这支神秘莫测的军队,钱太师却显得紧张得多。 他已经等不及在家里等待钱贵妃的消息了,直直入宫来,一见到钱贵妃马上问道:“女儿,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钱贵妃摇摇头:“冷宫起火,所有的人,包括去送吃的那八名仆妇也葬身其中。” 钱太师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问道:“那么,那个东西找到了吗?” 钱贵妃摇摇头:“我想。那枚兵符或许跟着那个姓赵的一起烧毁了吧?” “那枚兵符一日没有找到,为父的心一天不得安宁。”钱太师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钱贵妃有些不耐烦道:“爹爹,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传说中的兵符多半已经被大火烧溶了。那个东西,只不过是几百年前的传说而已,也能惹得爹爹如此挂怀?我看我们还是想想如何给一笔抚恤费给那些人,好好安抚一下她们的家人才是正理……” “你懂什么!”钱太师怒道。 钱贵妃怔了一下。她似乎从来料到一向宠爱自己的父亲会因了这根本不存在的兵符对自己大发脾气,她不由委屈道:“爹爹就知道关心那个什么破兵符,也不想想女儿的感受?!找不着那枚兵符,又死了那么些人,女儿的心里面也不好受!” 钱太师不由长叹一声:“女儿,其实为父也是为着你考虑。这枚兵符对于我们而言至关重要。在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中,如果这枚兵符突然出现的话,那将是我们完结的日子。” 钱贵妃愕然地抬起头来:“爹爹,为何如此说?” 钱太师缓缓道:“女儿,你不知道,这枚兵符一直是皇后自我保护的一样致胜武器。听以前的传闻说,这支兵符能够调遣天下最精锐的虎豹之师。这是一支精英军队,具有以一敌百的能力。这支军队十分神秘,谁也不知道它的来龙去脉,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但是,听几百年前的传闻,这样的精锐军队,仅仅只有几万人之众,却将当时的反政权的军队打得一败涂地,血流成河。反政权的头领,从上至下,没有一个得以幸免。所以,如果真的有这支军队的话,那势必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威胁。” “为什么会对我们造成威胁?”钱贵妃讶然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懂自己父亲的话了。在宫里,自己目前而言,哪怕不是最受宠的,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人欺压的地步啊。谁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钱太师,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怀疑:“爹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必须瞒着我?” 钱太师怔了一下,随即阴恻恻地笑了:“女儿啊,为父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 钱贵妃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相信的目光:“爹爹,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要不然的话,你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来呢?又为什么要对那枚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兵符那么耿耿于怀呢?姓赵的那个贱人有没有那枚兵符,真的对我们影响那么大吗?我们又不会是反皇室的人……” 说到这里,钱贵妃忽然住了口,她吃惊地望着钱太师,脸上露出惊惶不安的神色来:“难道说爹爹,爹爹想要……”她怔怔地望着钱太师,傻住了。 钱太师猛地站起身来,抓住钱贵妃的手,那种力道,根本就不像在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冷笑道:“不错,我的好女儿,你终于也聪明了一回。你要知道,目前的情形对于你来说,是何等的不利!本来为父还将全副希望都寄托在三皇子的身上,如今呢?三皇子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丑八怪,一个让皇上看了都生厌的丑八怪,整天活在病痛的折磨当中,你以为,这样的皇子,能够继承大统,登上皇位吗?” 钱贵妃傻傻地看着钱太师,像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似的,她的浑身抖得厉害,她的嘴唇颤抖着,好久才说出话来:“爹爹,不是这样的,你说过,要扶我的三皇子登上帝位的?” “为父是想啊,可是你的三皇子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扶?”钱太师冷笑道,“一个面目如此丑陋的人,得了天花,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这样的人,你以为就凭为父随便说说,皇上就能把皇位给了三皇子吗?” “可是……”钱贵妃仍在抖,眼睛一直看着钱太师,“爹爹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爹爹疯了吗,竟然想着要颠覆皇室…….” “为父这是在想办法,想办法在最短的时日内把你的三皇子扶到皇帝的位子上!”钱太师道,“你想啊,现在就凭三皇子这副样子,能成事吗?再说,这件事情为父已经谋划好久了,本来不想这么快提前的,但是为父看三皇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个冬天,要是三皇子死掉的话,那为父就更加出师无门了!” 钱贵妃终于知道,面前的这位亲生父亲,面前的这位一直有着巨大野心的爹爹,一直在把她,把她的三皇子当作棋子来使。扶持三皇子上位,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钱太师想要做的这一切,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爹爹到底要做什么?”钱贵妃痛心道,“难道爹爹想要宫变吗?要知道这个皇宫可是皇上的皇宫,这个皇宫里,四处都是皇上的人……” “这个皇宫里都是皇上的人?”钱太师冷笑道,“我的好女儿,这件事情为父谋划了十年,难道这个宫里的人就不能全部变成是为父的?” 钱贵妃面如死灰。这个皇宫里的人都是自己的父亲的?这也太可怕了,难道在自己没有入宫的时候,自己的父亲就谋划好这一切了吗? 可是,发动宫变,万一弄不好的话,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到时候,不仅是钱太师,她与她的三皇子都要陪葬…… “爹爹真的要往这条路上走吗?”钱贵妃不由哭了,“爹爹可曾想过这件事情的后果?再说,皇上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女儿,你要还傻下去吗?”钱太师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情,为父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更改。到时候,漠北会有人支持我们的行动。只要我们能够取得成功,这个天下,就是我们钱家的了。” “爹爹!”钱贵妃知道劝解无效,只好低声哭泣着。 “女儿,为父忘了告诉你一个消息。就在入宫的时候,为父收到了太医院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蝶妃今天早上身体不适,太医已经替她把过脉。脉相显示,蝶妃有喜了!” “什么!”钱贵妃登时又怔住了。 第六百九十章谁送的油 看着呆若木鸡的钱贵妃,钱太师重重地叹了口气:“女儿啊,为父自始至终,还不是为了你们母子着想?为父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你的妃位,保住我们钱贵应得的利益而已。你试想想,如今蝶妃怀了龙脉,如果生下来的是一个皇子的话,以目前蝶妃受宠的程度,你还能够战胜她,让三皇子取得太子之位吗?更何况三皇子又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时间,钱贵妃心潮起伏。是啊,自己所出的三皇子如今这副样子,蝶妃又有了身孕,这一切都对自己不利。自己做下太多的事情,陷害过赵皇后,打压过蝶妃……如今蝶妃受宠,赵皇后虽说现在不知生死如何,但是如果赵皇后未死,揭发她的罪行的话,这一切她们清算起来的话,在这个宫里面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处吗? 思前想后,钱贵妃开始躇踌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管有什么私心,终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的。而自己一个弱女子,除了依靠自己的父亲之外,还能依靠谁呢? “可是……”钱贵妃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已经渐渐明白自己父亲的真实意图了。自己的父亲,更倾向于扶持一个傀儡皇帝而已。对于目前这样的太师职位,自己的父亲已经不满足了。 “没有可是。”钱太师阴恻恻道,“我的好女儿,只要你听我的,我一定保证会让我的好外孙儿,登上那个人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皇位。相貌丑一些有什么关系?只要我的好外孙坐上了那个位子,难道还有人敢说他不是皇帝吗?” 钱贵妃咬咬牙,也唯有如此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钱太师:“爹爹,女儿都听爹爹的。女儿只希望爹爹能够遵守诺言,一定要让三皇子登上帝位。” “那是自然,那也是为父毕生的理想。”看到钱贵妃终于想通了。钱太师很是高兴,安抚了钱贵妃一会,便借口去看三皇子,走了出去。 钱太师一走出去。玉蝶就跟了过去。钱太师压低声音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奴婢也不知道。”玉蝶低声道,“今天一大早,杨主管就匆匆来报,说是昨天晚上冷宫失火,火势太大,他们扑了一夜,也没有把火扑灭。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引起皇上的怀疑,杨主管就下令让人把冷宫的门堵死……” “一群废物!”钱太师的火气又被撩拨上来,“这样能够解决问题吗?我们的目的是赵皇后,是赵皇后手上那枚飞虎兵符!” “是,奴婢知道。”玉蝶答道。 她是钱太师安置在钱贵妃身边的一个人,就是利用宫中的关系,查探赵皇后身上的飞虎兵符的。由于赵皇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无法查探。于是钱太师使出这么一计,让赵皇后被废,贬入冷宫。然后彻查了整个东宫。可惜。即使他们掘地三尺,也无法查找出那枚兵符的藏处。 最后,他们想,那枚飞虎兵符或许就藏在赵皇后的身上,所以,他们决定派人进入冷宫里,把搜查的范围局限在冷宫的每个角落,进行仔细的搜查。 他们知道,别看赵皇后是一名女子,但她出自赵家。虎门出虎女,别看赵皇后纤细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根据得来的情况,这位赵皇后聪明得很,而且还在闺阁的时候。就曾学过两招。这样的女子,是极难对付的。 钱太师的目标很简单,三皇子得了恶疾,看来时日不多。想要让皇上传位于三皇子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则皇上正年轻气旺的时候;二则皇上还有赵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皇上除非是脑子坏掉了,不然的话是不会把皇位传承给一个重病在身的皇子的。 所以,失去了三皇子这个筹码的钱太师已经没有了退路。 “那枚飞虎兵符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了?”钱太师觉得十分不安。接下来,他要进行的可是一场连身家性命都可能输进去的大赌局,无论如何,他都希望排除一切能够排除的不稳定因素。 玉蝶低下头:“奴婢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赵皇后的寝宫封了,奴婢已经按着您的吩付,把一些人打扮成清扫人员进入了赵皇后的寝宫,进行了十天十夜的搜索,但是一无所获。如今派去潜入冷宫的人又遭到了意外情况,全部都……” “派去冷宫的那些仆妇全部都死了吗?”钱太师十分不耐烦地走来走去,“那些人难道是死的,不会跑出来啊?” “听说我们派去的那些仆妇,本来是干劲很足的,都快把整个冷宫翻得底朝天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哪个没脑子的仆妇居然把火弄着了。由于冷宫里面没有水,再加上当天吹北风,这火一烧起来就烧个没完没了,扑都扑不灭。杨主管干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好命人锁死冷宫的人,尽量把火势阻隔在冷宫之内。” 钱太师点点头,对于杨主管所采取的这一种应急措施,也不能说完全错。一旦火势蔓延到皇宫里来的话,那责任谁来负?谁来说明这些仆妇是谁派来的?那势必要把他这个太师也牵扯出来。所以必要时候,牺牲那些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来说,是一种上策。 钱太师挥挥手,让玉蝶退下。刚走两步,他就挥手让玉蝶回来:“怎么回事?冷宫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油?是谁坏了我的好事的?” 在他的印象中,冷宫里的都是一些等死的妃子,所以,对于上头说要如何如何善待冷宫弃妃的命令,宫里的人从来都是背道而驰的。遇到皇上、皇太后或是宫里有些影响力的人物的寿辰的时候,那些主子们为了拉拢人心,昭显自己的救世人形象,也曾派人到冷宫里改善一下伙食,如送些油啊,米啊什么的。但是这些东西没有等送入冷宫内,全都被底下那些宫女太监们瓜分了,这些钱太师是知道的。 玉蝶想了一下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十分凑巧,说起那些油,还是在前两天,蝶妃娘娘宣布有了身孕之后开始发下来的。” “这一次怎么这么奇怪?”钱太师皱眉道,“依往年惯例,这些东西应该早就被杨主管他们分了才对呀。” 玉蝶摇了摇头道:“太师有所不知,这一次不同于往年。蝶妃娘娘在未成为嫔妃之前,是宫里的宫女,也曾经被派到了杂役房里,有些时候还要帮忙给冷宫送些东西去。所以,对于下面的人的行事,她还是比较清楚的。所以这一次,她特地派了她身边的宫女们跟着去,亲自盯着杨主管把那些油一桶一桶拿到了厨房里的。在蝶娘派来的宫女的监视下,杨主管他们哪敢动一星点的油的主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油被冷宫里那些疯婆子们糟踏了。” “原来是这样。”钱太师问清原因,不由恨得咬牙,“那个蝶妃,恐怕是怕皇后饿死吧?我看那个蝶妃就是来害本太师的好事的。” “奴婢也觉得是。”玉蝶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就在昨天上午的时候,就在太师派那些仆妇到冷宫里去之前,蝶妃又派了一些人到冷宫里来,送了好几十床被子。” “送被子?”钱太师的眉头再度拧紧了。 玉蝶点点头:“听说来了好些人,有五六个吧,其中一个好像是以前司药房里的傅司药。” “以前司药房里的傅司药?”钱太师猛然一惊,眼前浮现出以前的一个场面:在以前贺云明进行的一场兵变中,一个聪慧灵敏的女子以她精湛的医术,将赵军从死神的手里救了回来…… 那个女子的那种风华,那种气度,还有那种沉稳,他一直深深记得。 他更知道,那名女子还是自己的儿子一直念念不忘要娶的人。 “是她!”钱太师站住了,“这下有些麻烦,别看傅家那丫头年纪轻轻,但是心机深沉得很,根本就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女儿家该有的心思。”钱太师沉吟道,“如果飞虎兵符万一落到了她的手里面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她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吗?”玉蝶不解道,“奴婢听得国舅爷说过,还要娶傅家那丫头呢。贵妃娘娘也说过,如果傅家那丫头能为我们所用,那就更好了。” 钱太师冷哼一声:“傅家那丫头鬼得很,竟然连我的儿子都能被她牵着鼻子走!老夫觉得,说不定蝶妃娘娘能够得到皇上的青睐,一跃成了贵妃,还是她出手相助的呢!” “会吗?”玉蝶疑惑地问道。 “怎么不会?”钱太师冷笑道,“那姓傅的丫头是以前的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懂得还真不少。这研制香料,吸引蝴蝶的事情,还能难得倒她吗?” 玉蝶道:“太师,奴婢听说这是因为蝶妃娘娘身生异香,这才吸引蝴蝶过来的……” “身生异香?”钱太师冷哼一声,“这唬人的借口,瞒得过别人,瞒得过老夫吗?” “那我们该怎么办?”玉蝶问道。 第六百九十一章你应该叫我蝶姨 钱太师沉默着,没有回答。 玉蝶道:“依奴婢看,事情好像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姓傅的虽然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但有一股机灵劲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狡猾的。还有一直以来关于她的传闻,奴婢觉得此人十分不简单。单是那一份胆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所以,太师说的是这丫头提点了蝶妃,才让蝶妃顺利晋妃的,这一点我信。“ 钱太师沉吟道:“这姓傅的丫头本事倒不小哇,我听得贵妃娘娘说过,近段时间以来,皇上对于这个臭丫头关注比以前更甚,私下里好像有几次不期而遇……”说到这,他冷笑了一声,“不期而遇?我看多半是那臭丫头搞的鬼!还有,现在连皇上也被她迷得七诨八素的,还为她画了一幅画!真是奇迹啊,皇上什么时候替后宫的妃子作过画!” “太师,那我们不是不能动她了?”玉蝶皱眉道,“看上段时间皇上对她的关注,奴婢担心,如果我们贸然动了她的话,万一以后皇上追查下来,那岂不是…….” “明的不能来,暗的还不行吗??”钱太师的脸上现出狠厉的神色来,“这个姓傅的臭丫头,对于我们来说,终归是一个心腹大患。我们不能明着来,我们就暗着来。所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老夫的眼线遍布整个皇宫,那个臭丫头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玉蝶点点头:“那好,奴婢马上传话野狼,叫他带领他那个小队马上行动。” 钱太师忽道:“你让野狼注意点,千万不能下毒,那个丫头可是使毒的高手。薛门研究毒药已经研究了几百年了,什么毒能瞒过她的?” “奴婢明白。”玉蝶应道,这才真正转身走了。 钱太师有些烦躁。甩甩袖子朝前走去。三皇子的房间在院子里面再里面,中间需要经过一道拱门,拱门边上有两名宫女守着,两名宫女没精打采地站在拱门边上,里面则传来三皇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间或伴着太医低低的声音。 看来,是太医例行在给三皇子换药。 而拱门边的两名宫女,一脸的麻木。似乎对于这种惨叫声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拱门有屏风。这里的隔间效果极好,基本上三皇子的惨叫声没有传到外院去。 钱太师似乎有些不适应这种痛苦而凄惨的叫声,他下意识地拧紧眉头,走到门边,想了想,并没有抬脚迈进去。而是透过门边半开的窗子朝里看去。 屋子里,厚重的窗帘却密不透风地拉了起来,桌子上。烛光很亮,把整个屋子照得一片亮堂。不满两岁的三皇子面朝下趴在床上,一左一右是两个粗壮有力的仆妇分别按住他的双手与双脚。他的背部裸露。上面是一个个脓包,还不断地朝往冒黄水,整个背部一片溃烂,触目惊心。不光如此,那些黄水还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使到整间屋子都充满了恶臭味。按住三皇子的两名仆妇都把头扭到了一边,似乎对于这种恶臭难以忍受。而两个年过半百的太医则十分耐心细致地把旁边矮桌上的药瓶子一个一个打开,把里面的粉末依次倒在三皇子的背上。 治疗脓疮的方法当然是敛水,使其干燥结痂,然后自行脱落形成疤痕之后便算是愈合了。但是,这种药粉虽有奇效,但其刺激性作用又是最大的,这从三皇子凄惨的哭声,还有拼命挣扎的双手双脚就可以看得出来。 三皇子虽然是小孩子,但是也是有着一定气力的。两个仆妇想抓紧他,又不敢弄伤他,弄到两人一头大汗。而两个太医也没闲着,一边上药,这汗一直往下滴,还要一边劝慰道:“三皇子,你忍着点啊,快好了。” 一个在门口上守着的宫女似乎忍受不了这种恶臭的味道,突然跑到外面狂吐起来。在外面看着的钱太师眉头一皱,一挥手,在暗处进行警戒的几个护卫马上跑了过来,在那名宫女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将她拖出去了。 这一来,屋里屋外的人都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了。 钱太师冷哼一声,在他太师爷眼皮底下做什么小动作,不要命了! 屋子里的太医显然也看到了屋外站着的钱太师,慌忙跑过来请罪。钱太师挥挥手道:“你们都起来吧,三皇子的病你们一定要竭尽全力治疗,能不能好起来不怪你们。但被本太师发现你们没有尽全力的话,可别怪本太师手下不留情!” 两位老太医吓得脚都软了:“太师,三皇子是国家栋梁之材,臣等竭尽全力救治三皇子!” “你们别慌。”钱太师摆摆手,忽然问道,“三皇子能撑多久?” 两名老太医均一怔,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要听实话。”钱太师又说道。 其中一位年纪稍老一些的,心一横,心想,讲实话就讲实话,反正早晚是个死。他看着钱太师,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钱太师心下一惊,失声说道。 那位年老的太医沉重地点点头:“回太师,如果乐观的情况就是一个月,如果不乐观的估计的话,那只能是半个月…….” “半个月?”钱太师倒吸一口凉气。半个月的时候能够做什么事情?半个月的时间,来得及找出飞虎兵符的下落吗?还有,跟大漠以北那边的草原贵族的合作还在商讨之中,那个突厥新上任的可汗好像也不是吃素的……. “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三皇子的命!”钱太师命令道,“一定要让三皇子活到一个月之后!” “是,老臣明白。”两个太医虽然不明白钱太师为什么拼尽全力要让三皇子多活一个月,但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有胆子敢问的,他们唯唯唯诺诺地答应道。 钱太师再一次站在门口处,看向屋里惨叫连连的三皇子。可能是太痛苦了,三皇子稚嫩的童音都哭哑了,被两名身强力壮的仆妇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叫唤着。 “真是一只废物!”钱太师暗暗骂了一句,转过头来,再不看三皇子一眼,甩袖走了。 “爹爹怎么一脸生气地走了?”回过神来的钱贵妃看着钱太师从内院的内院里走了出来,满脸怒容,连招呼也没有跟她打,就大步走了出去,她不由诧异地问道。 “娘娘,太师刚才去看三皇子。”玉蝶说着风凉话,“三皇子真不像是咱们钱家的人,连上个药都哭得要死似的,难怪太师那么生气。” “玉蝶你……”钱贵妃听出了玉蝶话里头的冷嘲热讽,不由转过头来,“玉蝶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般说话?” 这个时候的玉蝶,这一次终于看出来了,钱太师对于这个女儿其实一点都不重视,只不过是利用她作为安置在皇宫里的一枚棋子而已。这枚棋子一直都很好用,但是近来,随着三皇子的病危,这枚棋子已经越来越失去它可以利用的价值了,不再被珍惜的棋子,迟早是要丢弃的,这就叫做弃棋。 而钱贵妃,终将会是钱太师的一枚弃棋。 而自己,原本是太师安置在钱贵妃身边一颗静止不动的棋子,而今,开始到动用自己的时候了,也就是说,自己的可利用价值在一点一点增长,而钱贵妃的利用价值,却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多年前对于钱太师的期冀又浮现在脑际之中。她是钱太师的家生奴才,自小就生长在钱府,很贱的奴才命。但是她聪明好学,也肯干,一举成为了正值壮年的钱太师的得力助手,知道了很多的事情。她不担心,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因为,她与钱太师是同一条心的,不像钱府的夫人,其实对于自己的丈夫一点也不了解…… 她很心甘情愿地去帮钱太师,因为钱太师给过她一些美好的承诺。而她至今二十八岁的大龄,却丝毫不谈婚娶之事,与钱太师给的承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很聪明,她不会去向钱太师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要一些过份的名份。这样的地下情人,她觉得很好。因为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坐上钱府当家主母那个位置的。 “你要我怎么说话?”此时的玉蝶,也不以“奴婢”自称了,她咄咄逼人地看着钱贵妃,冷声道,“贵妃娘娘,实话告诉你吧,你的父亲一向志向远大,他很想做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伟业。本来,他把全副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你呢,你却令他太失望了!”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钱贵妃惊得坐倒在椅子上,“玉蝶,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是你的主子呀,你竟然如此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玉蝶冷哼一声,“以下犯上的人是你才对吧,你如果有些家教的话,应该叫我一声蝶姨才对。” 第六百九十二章玉蝶的真正身份 (今天忙了一整天,实在太累了,因为是封推,不得不写多一篇。大家看在素素辛劳的份上,多多支持吧。) “蝶姨?”钱贵妃的眼睛都瞪大了,蝶姨,那可是对长辈的尊称,难道这个她们家的家生奴才竟然还敢骑到她这个主子头上不成吗? “你这个贱人!你住嘴!”钱贵妃的泼辣性子上来了,一抡起巴掌就朝玉蝶的面上扇去。 她的手掌在就快要碰到玉蝶的脸的时候,忽然失了准头,她明显地感觉到手肘被人一托,用力朝前一拽,力气之大,令人难以想像。 而她,身子失去重心,再也站立不稳,“叭”的一声竟然像狗吃屎般摔在了地上。 “你!”钱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玉蝶说不出话来。同时,她的心里面也恐惧异常。这个玉蝶,什么时候学得这一身好武功的?她身怀绝技,在自己的身边隐藏了那么多年,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要是她要杀了自己的话,那自己的脑袋不早就搬家了吗? 一想到这,钱贵妃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出。 “怕了?怎么不骂了?”玉蝶拍拍手掌,轻描淡写地说道,“老娘今天心情好,还可以跟你再玩玩。” 她的动作看似无意,却在衣袖口处若隐若现露出些许寒光。钱贵妃看看自己的衣袖,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衣袖竟然裂出好几道口子,显然是利刃划破的。 “你到底是谁?”钱贵妃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玉蝶,就好像是从来就不认识她似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玉蝶啊,小姐,你怎么忘了呢?”玉蝶柔声说道。 这柔和的声音一出,果然与平日那个不多事,不多话的玉蝶相差无几,但是这样却令钱贵妃更加的害怕。 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玉蝶。样貌,身形,就连声音都是她。但是,怎么让自己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从来就不认识的陌生人呢?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先是自己的父亲阴谋的暴露,令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再不是那个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倒像是一个恶魔终于撕去和善的伪装,露出狰狞的面孔。然后便是玉蝶的身份的曝光。她一直以为,玉蝶只不过是自己嫁入皇宫的陪嫁之人。一个家生奴才而已。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不是一个简单低贱的家生奴才,她说不定就是父亲的人,是父亲幕后培植的人。 这些年来,她或在府里,或在宫里,陆陆续续听到过关于父亲钱太师的一些传闻。说自己的父亲一直在拉帮结派,形成一个庞大的幕后组织。不仅如此。在如今的钱府内,还养着一群密人。这些密人全是女子,服务于自己的父亲。也听令于自己的父亲。这些人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专职杀手,杀人不眨眼。早些年的时候,有一个清正明廉的七品官因看不惯自己父亲的一些所作所为,上书给皇上。听说这个奏折皇上没有理会,而那个七品官,竟然郁郁而终。但始终有一种传闻说,那个七品官根本就不是郁郁而终的,是死于那些密人之手。 现在,她看到了玉蝶的武功,每一招每一式。她都能感到了背后蕴含的杀机。这个玉蝶就算她是一个密人如何?密人怎么敢杀主子? 钱贵妃的眼睛瞬时瞪大,玉蝶是听令于自己的父亲钱太师的,难道说自己的父亲已经看自己不顺眼,觉得三皇子一死,自己便没了利用的空间,所以让玉蝶来杀自己? 一念于此。她不由浑身颤抖起来,颤声道:“你不要杀我,你不要杀我!” 她慢慢朝后退去,在这个屋子里,立着几个宫女。她看了一眼那些宫女的神色,那些人都木然地看着自己,似乎对于这一切熟视无睹。 “难道这些人,这些在自己身边的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是玉蝶的人?”钱贵妃这一惊非同小可,同时也惊醒了自己。是啊,所有在屋子里的人,都是玉蝶的人,再不是她钱贵妃的人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的父亲钱太师一手掌控的,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杀掉吗? 忽然间,她醒悟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现在她生的三皇子还没死,她还是这个皇宫里的钱贵妃。在三皇子没死之前,她的父亲钱太师,是不会有任何大的行动的。一则因为三皇子还有利用的意义,可以为他争取时间;二则他与漠北那边还没有完全勾通好,他要篡位,必须有北漠草原贵族的帮助;三是赵皇后生死不明,其身上藏着的飞虎兵符下落不明。在这三个因素没有得到解决的前提下,她的父亲钱太师,绝对不会杀了自己的。 钱贵妃定定神,她一定要镇定下来,她的儿子三皇子还需要她的照顾。在这个世上,她的父亲利用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迟早会杀了她,这绝对是有可能的。再说,自己的父亲野心太大,篡夺皇位,这可是天大的罪名,自己的父亲显然是被权力熏黑了心,不顾家人,不顾族人,不顾天下百姓的苍生,丧心病狂到要引入外援来篡夺皇位。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同时,她的心里面,还有一个深深的疑惑。为什么自己的父亲那么信任玉蝶?为什么玉蝶非要说她是自己的蝶姨。这等于说玉蝶就是钱太师的姨娘的意思。一般而言,一个家生奴才,与主子有点什么私情,不是太值得惊讶的事情。一个奴婢,要能够抬为姨娘,在得不到现任夫人的承认之下,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生米煮成熟饭,那就是怀上主子的孩子,然后生下来。这样一来,事实成立,男主子当然可以借这个理由把一名奴婢抬为姨娘了,就算是现任夫人也阻止不了的。 这么说,玉蝶自称自己是姨娘,也就默认了自己与钱太师有染,而且还生下孩子了? 到底府里哪个孩子才是玉蝶生下的孩子呢? 钱贵妃的脑子急速地思考着。她其实并不笨,只是在刚才的时候,她被今天发生的两件事情吓着了,所以一时转不过弯来。 如今静下心来,思路愈发清晰起来。 她记得,自己的母亲嫁入钱府之后,第一胎生下的是大哥。但是大哥的出生似乎并不顺利,曾经在生下来几个月内,突发高烧,烧得那个婴儿口吐白沫,昏迷不醒。自己的母亲那时急得神志有些不清醒,父亲带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四处寻访名医。后来,一年之后,父亲回来了,说是孩子的病治好了。当时府里的人都说,这出府去的大哥胖乎乎的,回来的时候变小了,变得瘦巴巴的,都说是病给折磨的。母亲的疯病也一下子好了。从那以后,母亲对于大哥是宠溺有加,从来不舍得骂大哥半句,才造就了大哥现在这副德性。 这些事情是后来府里的那些老婆子告诉她的。当时她就是觉得奇怪,怎么一年之后,这小孩子就变得前后不同,若判两人了呢?当时有很多过来人都告诉她,小孩子不仅仅十八变,而且是一天不同一个样的,何况是一年呢,这变化不管怎么大,都是正常的。她当时那么想想,也就算了。当时的府里,有个接生的老婆子有一天说漏了嘴,说大公子明明在腿上有个胎记的,怎么一年之后这个胎记反而消失了?过了两天那个老婆子就因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被赶出府。而自己的母亲对这个差点失去的儿子是万分珍惜,容不得底下的人说三道四,从那以后,府里面就再也没有人说过怀疑的话了。 如今钱贵妃把这些小时候的事情连串起来想,忽然一下子想明白了。如果她的所有怀疑都成立的话,那就可以肯定的说,如今玉蝶竟然对于她这个主子发威,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玉蝶根本就是她的大哥的亲生母亲! 钱贵妃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但镇定下来的她,即使是受到惊吓的时候,面容仍能保持着镇静。也许,她该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走下去了?钱府那边的娘家,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她想,一旦三皇子死了,她马上就会被钱家抛弃,而自己蒙在鼓里的善良的母亲,则要一生都受到这个恶毒的玉蝶的欺压! 不行,她得自救才行,救自己,救儿子,还有救母亲。 她定定神,放缓脸色,努力挤出一丝笑脸道:“玉蝶,哦不,应该叫蝶姨才是。我年轻不懂事,不知道蝶姨与父亲的关系,蝶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才是。” 玉蝶当然不可能在这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钱贵妃的思维跨越古今,把所有的东西都想明白了。她看到钱贵妃终于放下贵妃的姿态,开始向自己示软,她不由冷笑。看来这个娇生惯养的贵妃娘娘还是挺识务实的,终于想到了前程还是要靠着钱太师与她扶持的。这样很好,她不由有些得意地笑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搞好关系 (各位,不好意思,由于这里一整天停电,以致更迟了,抱歉!抱歉!) “贵妃娘娘,你这样很好。”玉蝶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其实,蝶姨这个人也并不是太计较名份的人,不然的话,我也就不会还在你的身边了。你爹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我们这些人都必须为他的远大理想而感到自豪。”她一眼不眨地看着钱贵妃,“所以,贵妃娘娘,你一定要从家族的利益出发,全心全力地协助你的父亲。只要你父亲的大志得能达成,到那个时候,我们钱家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好日子?”钱贵妃故作疑惑地望着玉蝶,心里面却在骂,“什么好日子,这个玉蝶只会作梦罢了。通敌叛国的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这种道理这个狠辣的玉蝶怎么会不懂?她可能是被那些看来似乎近在眼前的利诱迷惑罢了。” 玉蝶看到钱贵妃一脸茫然的神色,不由笑意更深。在她的印象中,这位虽然贵为贵妃娘娘,但其智商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在她看来,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只会冲动,不会思考。只会被她们利用,不会去清醒意识自己的行为。她喜欢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才更加容易掌控。 她轻轻地拍拍钱贵妃的肩膀:“贵妃娘娘,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到那个时候,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不是一名贵妃了,你是皇太后,皇上的亲娘,整个后宫的掌控者!” 钱贵妃在玉蝶所描绘的美好画景里笑意渐浓,仿佛真的好像十分享受这种即将到来的生活。 玉蝶十分细致地注意着钱贵妃的变化,她希望钱贵妃能够在自己所编织的美好的梦里沉睡,永远不要醒来。 时值今日。她有了另外的想法。三皇子能够活着,做一个傀儡皇帝那是最好不过。不过,万一三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还有很多的人选。毕竟皇上有那么多的妃子,怀上孩子的有两个,都在她的控制之下。唯独让玉蝶成了漏网之鱼。 玉蝶的事情让她很头痛,她没有料到,玉蝶会得到皇上的宠爱,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宠爱。而玉蝶也终于聪明了一回,一被晋升为嫔妃之后。马上把原来的那个傅司药招至她的手下。这样一来,她要落了玉蝶肚子里的孩子,从药物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了。其他的暗杀活动呢,也似乎不太可能,毕竟蝶妃目前恩宠正盛,要是这个时候出了差错的话,皇上要追查起来的话,是会扯出她们来的。 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钱贵妃的利用价值来。 钱贵妃目光短浅,一向又善于猜忌,善于吃醋。她在贵妃身边多年。对于这位娇生惯养,心胸狭隘的贵妃娘娘的性子可是了解得很。只要她稍加挑拨,还愁引不起贵妃娘娘的怒气吗?然后她在一旁当军师,出主意,还怕钱贵妃不听自己的? 当然,兼顾到自己这一方的利益,她当然不会让钱贵妃去闹,那样一来,不等于暴露自己了吗? 她要的,是钱贵妃与蝶妃和睦相处。最好的话能够成为好姐妹。 只有在别人最信任自己的时候下手,方能百战百胜。 当然,下手的那一天,也就是三皇子夭折的时候。 “什么,你要我去接近蝶妃?”钱贵妃果然马上发作,她瞪着玉蝶。恨声道,“那个贱人,居然跟本宫抢皇上,本宫怎么还能和和气气,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对待她?本宫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玉蝶冷冷道,“贵妃娘娘,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倍受皇上宠爱,高高在上的钱贵妃吗?”玉蝶毫不示弱地回瞪着钱贵妃,“娘娘你错了,今时不同往日,往日或许蝶妃有求于我,而现在,是我们有求于蝶妃。” 钱贵妃被玉蝶的话噎住。她细想一下自己的处境,不由一阵心灰意冷。是啊,自己现在在这里摆什么威风呢?还有什么威风可摆呢? 皇上已经好久没来自己的寝宫了,就连三皇子,皇上也来得越来越少了,这证明皇上已经越来越不重视三皇子了。换句话说,对于现在变成了丑八怪的三皇子,皇上似乎已经不想视他为自己的皇儿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皇上也在渐渐地遗忘自己,而自己,也一步一步地被皇上抛弃! 虽然自己最终的结局,自己早就预料到。但是自己的皇儿呢?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病死吗?自己一量完全失宠,宫里面那些早就对自己满怀仇恨的人势必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到那个时候,就算三皇子想要活下去,也会因为没有太医,没有药物,而活活病死…… 钱贵妃心中一凛,三皇子是她的心肝宝贝,就算不做这个贵妃,就算失去所有的尊严,她也要竭尽全力维护及延续自己的儿子的生命。 “蝶姨,你说得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容我再考虑考虑。”钱贵妃低声道。这可是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过的低头姿式。钱贵妃既然肯答应,就说明钱贵妃已经打算与蝶妃重新修复关系了。 玉蝶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如果太师那边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会第一时间来与你商量的。”她转过身去,看起来要走,“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知道。”钱贵妃答道。 玉蝶转过身来,施施然走了。钱贵妃望着玉蝶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第二天,有消息传来,说是钱贵妃出现在蝶妃的寝宫面前,可能是为着与蝶妃重修旧好吧,一大早的就奔蝶妃的寝宫去了。 蝶妃的寝宫外面,钱贵妃一身崭新的粉红色宫装,头上插着数枝珍珠簪子,呈扇形排列着,还有一支金步摇。虽然钗子很多,但是排列有序,反倒一点也看不出凌乱的感觉。钱贵妃粉腮失唇,面含笑意地对着值守的太监道:“这位公公,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钱贵妃来看望蝶妃来了。” 守门的太监不敢怠慢,当即转身进去传话,不一会儿,就把话带回:“蝶妃娘娘有请钱贵妃娘娘到正厅里叙话!” 钱贵妃似乎有些意外,在她看来,对于自己的前往,自己也没有抱大太的希望。毕竟以前她与蝶妃的过节太深,深得有些无从化解。 她没有想到蝶妃居然这么快就让人请她进去,在她看来,以以往她对于蝶妃的羞辱,蝶妃必定十倍百倍向她要回来。对于这个难得的,自己求上门来的机会,蝶妃一定会好好利用,不把自己数十次拒于门外的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蝶妃真的请我进去?”钱贵妃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第六百九十四章竹园 前来领路的是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宫女,叫做秋竹,她点点头:“贵妃娘娘,我们娘娘是这么说的。我们娘娘还说,这么长时间没见娘娘了,该好好叙叙旧才是。” 钱贵妃脸上一凛,不自觉地转头看看身边的玉蝶。玉蝶老成地笑道:“那是当然该好好叙叙旧的,我们娘娘这段日子一直叨念着蝶妃娘娘呢,但由于三皇子一病,一直抽不出空来,这才拖到今天,蝶妃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秋竹颇有深意看了玉蝶一眼,点点头:“贵妃娘娘有心了,请吧,我家娘娘正在里面等着呢。” 秋竹前头带路,玉蝶搀扶着钱贵妃,一行人朝着竹园走去。 竹园,顾名思义,以竹子居多。这里种植的竹子并不是像山里的那些竹子一般,这些竹子都是竹中精品,是名种,是从外邦引入的。这些竹子的叶子多为墨绿色,所以又称之为“墨竹”。这种竹子叶子狭长,比普通的竹叶稍长一些,显得更加清秀。叶子的边缘有一层淡淡的透明色彩,看上去更具竹韵。 这样名贵的竹子,引入一株要耗费近五两银子,而这个竹园之大,里面的竹子之多,只有皇家才有资本弄出这样的规模来。 钱贵妃看得口瞪目呆,就连一旁的玉蝶,眼中也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来。这样的竹园,明摆着就是一处十分幽静的避暑山庄啊。里面,雕栏玉砌,凉亭水榭,应有尽有。 一路看去,钱贵妃的心里更是酸楚。这样的园子,较之她盛宠的时候还要令人神往。她的园子,虽然到处是金碧辉煌,但这一切,都是她靠着自己争取的结果。而这一座园子。是皇上特地为蝶妃盖的,大兴土石造了最新的宫殿,从海外迢迢万里移植名贵的竹子品种,然后看这一切均出自皇上之后的设计样式……钱贵妃垂下头来。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与这位新宠的蝶妃娘娘抗争。 玉蝶看到钱贵妃一副垂头垂气的样子,不由心中有些恼怒,暗骂:“真是恨铁不成钢!”暗下伸出手来,狠狠地掐了钱贵妃一把。 钱贵妃吃痛,想叫唤,又不敢叫出声来,眼中蓄了泪。咬着朱唇,半带委屈半带怨恨地瞪着玉蝶。 “娘娘,小心路滑。”玉蝶根本不理会钱贵妃,搀扶钱贵妃的双手加大力气,半拖半拽扯着钱贵妃朝前走去。 远处的一处阁楼的二楼上,傅清玉倚在栏杆上,看着钱贵妃步伐踉跄地朝着走着,不由摇摇头:“我看。这个玉蝶虽为奴婢,大有强迫主子的气势在内,这个奴婢。不简单。” 蝶妃点点头:“我也看出来了。怎么?要去查查她的底吗?” 傅清玉微微一笑:“那就多谢蝶妃娘娘了。” “不用。”蝶妃摇摇头,“我答应过你,只要你能帮我的忙,让我能够成为皇上的妃子,我什么条件都能够答应你。而且,我也答应过,要救赵皇后的命的。没想到,冷宫里却发生了这么大的一场意外……” 傅清玉的神色黯了一下:“蝶妃娘娘,你不必自责。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奇怪,我记得我出来的时候冷宫里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功夫就烧起来了呢?” “这场火肯定不寻常。”蝶妃冷静道。她入宫几年了,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她知道皇宫里面波涛暗涌,表面看上来一些因为管理不慎等原因造成的事件,背后都是一次有预谋的活动。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 “是人为的?”傅清玉拧紧眉头,自那天她去冷宫见过赵皇后之后。一出来就听说冷宫着火了。火势十分的大,那个地方已经实行了戒严,任何人都无法接近。 她的心猛然觉得紧了一紧。她努力想着那天的情形,赵皇后虽然身陷囫囵,但是她脸上的神情很是乐观,并没有表现出赴死的决心,想必不会那么快就要来个同归于尽。 如果排除了赵皇后放火的可能性,那又是谁在暗中操纵这一切的呢? 玉蝶看到紧蹙眉头的傅清玉,不由笑了笑:“我听说在你出了冷宫之后,又有一批人进了冷宫送吃的……”玉蝶虽然成了贵妃,但是感激傅清玉让她重新为人,她在傅清玉的面前,一直都是以“你我”称呼,这样一来也亲近不少。 “一批人进了冷宫?”傅清玉一惊,“难道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的人也进入了冷宫?” 蝶妃点点头:“不错,根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的确是有一伙人跟在你的后面进入了冷宫。那伙人听说由七八名仆妇组成,抬着一些食盒,说是御厨房多做了一半糖水汤圆,各个宫里都分了,还是吃不完。所以,钱贵妃难得的大发善心,让人抬到冷宫,给那些弃妃们改善一下伙食。当时,还有人起哄说钱贵妃是观音菩萨转世,宅心仁厚呢。” 傅清玉不由笑了:“看来这个钱贵妃也不笨,也知道拢络人心了。” “拢络人心?”玉蝶冷哼一声,“以我在宫里的这些年看来,钱贵妃根本就知道善心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钱贵妃做事一向不择手段,这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所以,我敢肯定,那些人肯定就是钱贵妃派过去对付赵皇后的。” “这么说,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傅清玉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意。 “成功了一半。”蝶妃娘娘道,“我们成功利用了钱贵妃他们埋伏在我们身边的人,让她把消息传给钱贵妃,打草惊蛇,迫使钱贵妃快速采取行动。傅司药,一切果然如你所料,钱贵妃马上就派了人到冷宫里去,依我看,派出的那伙人明摆着就是冲着赵皇后而去的。” 傅清玉的神色有些凝重:“飞虎兵符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赵皇后为了这个兵符,如今生死不明,值得吗?” “傅司药,你可不要小看这个飞虎兵符。”蝶妃转头对着傅清玉说道,“虽然这是一个传说,一个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传说,由于这几百年再也没有打过仗,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类似宫廷政变的事情,飞虎兵符再没有使用过。但是,我们不可小看这枚飞虎兵符的威力,要不然的话,钱太师那边也不会千方百计去寻找这枚飞虎兵符。我还听说,为了搜查这枚飞虎兵符,钱太师还派人暗暗进驻赵皇后以前居住的东宫,掘地三尺,把整座皇宫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搜到吧?”傅清玉笑道,心中暗暗佩服赵皇后的机智,“如果搜到的话,那他们就不必大费周折进入冷宫去搜查了。” “对呀,事情就是这样。”蝶妃道,“我想这一次,钱太师那边肯定是一无所获。” “这一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钱太师也知道派了那些仆妇进去公然搜查,不管成不成功,事情都要败露,所以他早就留了后着,这些仆妇终究难逃钱太师的毒手。”傅清玉惋惜地摇摇头,为那些没有大脑的仆妇们可惜。 “可是,我们这边的人并没有打探到那些仆妇出冷宫的消息。”蝶妃纳闷道,“这么说,钱太师到底搜到了那枚兵符没有?” 傅清玉笑笑道:“钱太师永远也得不到那枚兵符的。” “为什么?”蝶妃不解道。 “事实是,赵皇后已经提前把兵符送出冷宫了。”傅清玉说道,她并不打算把一些事情具体告诉蝶妃,有些东西,蝶妃不知道反而是好事。“蝶妃娘娘,你让我去冷宫看望赵皇后,伺机救出赵皇后,可是赵皇后不肯走,她说,她要留在那里。” “赵皇后真傻,留得青山在,何惧没柴烧呢?”蝶妃真替赵皇后惋惜。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傅清玉轻声道。之前她也不太明白赵皇后怎么那么笨,一直留在那个险象环生的地方不走,现在她有些明白了。这场大火起得突然,又烧得如此旺盛,说不定有赵皇后的一些作用在内呢。毕竟自己以前曾经教过赵皇后不下十种在冷宫逃生的方法,如果事情不出意外的话,赵皇后逃离冷宫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这件事情,要做的话,就做得万无一失,让钱太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恐怕才是赵皇后的真正意图吧。 这时,蝶妃忽然拉了傅清玉一下,两人朝后退缩几步,隐住身子,朝下望去。 这个时候,钱贵妃等人已经快来到这幢阁楼前了,秋竹正走进来通报。傅清玉看到一个宫女忽然朝四周鬼鬼祟祟地看看,然后朝着钱贵妃走了过去。 再然后,她看到钱贵妃身边的玉蝶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从怀中迅速掏出一样东西,塞到那名宫女的手里面。她的动作奇快,但傅清玉一直在注视着她们,她们的动作丝毫逃不脱傅清玉的眼睛。 “蝶妃,叛徒现出原形了,你看……”傅清玉指了指迅速走远的那名宫女。 “我晓得。”蝶妃点点头,“她逃不了的。” 楼下,传来了秋竹的声音:“娘娘,钱贵妃娘娘过来看你来了。” 傅清玉转头对蝶妃道:“我该走了,与钱贵妃在这个时候碰面,终归不太好。” 蝶妃点点头,傅清玉转身进屋,顺着另一条秘道出去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先下手为强 傅清玉一回到自己的居所,就看到迎出来的冬梅的神色有些不正常。 自从流璃得蒙皇上宠幸,紧接着被封为蝶妃,傅清玉就被蝶妃从杂役房里调了出来。然后,傅清玉又私底下通过关系,把冬梅也调到了身边。如此一来,主仆二人便暂且跟随蝶妃,在竹园安身。 蝶妃也是一个不忘本的人,当然,她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那是因为她为了保持身上的香味永存,需要傅清玉的地方还很多。她给傅清玉主仆在秋园盖了一座小小的平房,三个房间,一个小小的厅,两个房间住人,一个房间用来专给傅清玉为她研制香料而用。至此,傅清玉就暂时仰仗着蝶妃娘娘,在竹园里住下了。 这个地方是竹园稍显僻静的一处,平日里没有多少人走动。而蝶妃为了不让太多的人知晓她已经将傅清玉招至门下,也有意无意隐藏傅清玉的行踪。这样一来,来到这里的人更少了。 而今天,冬梅的这副样子…… “冬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傅清玉低声问道,眼角飞快地朝里面掠了一眼,“难道说,有什么人在里面吗?” 冬梅摇摇头:“没有,只是太奇怪了。” “奇怪?”傅清玉马上警觉起来,“怎么个奇怪法?” “小姐,你看,这一排屋子只有我们主仆二人居住,没有其他的宫女与婆子。所以,这日常用品的摆放,我们二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但是今天我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里面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不对了……” “什么东西不对?”傅清玉警惕地问道。她这个时候突然无比怀念傅家她的闺房里的那只蓝猫来。如果有那只颇通灵性的蓝猫在的话。不要说人,就算是别的什么东西,也休想进得屋来。 冬梅走近傅清玉,压低声音道:“小姐,我感觉到,屋子里的东西有人动过。就好比梳妆台上的那个粉盒。一般来说我们都是摆在左边的。取用方便。但今天一回来,我就发觉它居然被移到了右边!” 傅清玉赞许地看着冬梅:“冬梅,你真行,这么一个小小的异样你都能够看得出来。观察得真是仔细。不过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坏事,而是我们的老朋友来了。” “老朋友?”冬梅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我们现在这个处境,还有什么老朋友来看我们?”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傅清玉笑笑。淡定自若地朝着那排平房走去。 “小姐,千万小心。”冬梅急忙快步跟上。 推开正厅的门,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过,冬梅吓了一大跳,正要惊呼,耳边听到傅清玉叫道:“雷大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果然是雷飞,也只有雷飞具有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特技。他端坐于桌子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傅清玉,轻声道:“傅小姐,让你受委屈了。” 傅清玉来到他的面前,坐于他的对面,摇摇头:“没事。” “你的事情,头都知道了。头很担心你的安全,让我潜进来看看你。”雷飞道。 傅清玉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她知道雷飞口中所说的“头”,就是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如今远赴边塞镇守的赵子宣。 这么说来,在这个冬天里,赵子宣安然无恙? 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感,急忙问道:“子宣没有什么事情吧?” “头一点事情都没有。”看着傅清玉毫不掩饰的焦急样子,雷飞不由笑了,“傅小姐请放心,头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冬天的边塞虽然冰雪连天,朝廷的粮食也运不过去。不过,在进入寒冬之前,头可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屯积粮食,还有,开发出能在北地极寒条件下种的疏菜,如今,边塞军心稳定,人民安居乐业的,都说是这些年来最稳定的一个冬天,朝廷也可安心了。前些日子,皇上还特意颁下诏书表彰了头呢。” “那就好。”傅清玉这才放下心来。一直以来,她都担心远在边塞的赵子宣如何熬过这个冬天,如今看来,自己的这个担心纯属多余。赵二公子长大了,也成熟了,再不是那个少爷公子哥了,也能够为民着想,为国家社稷着想了。 “傅小姐,你这个样子,头会担心的。”雷飞看着傅清玉清减的脸,说道。 “那就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担心。”傅清玉说道。 “傅小姐你认为可能吗?”雷飞苦笑,“傅小姐还是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的好,不然的话,头不会放心的。” 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顾不了那么多了。” 雷飞一怔:“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三皇子可能不行了。”傅清玉沉重道。 “那也不是什么坏事。”雷飞沉吟道,“钱太师一直利用三皇子暗地里勾党结派,为自己谋利益,如今渐成气候。如今三皇子如果不幸……的话,那钱太师没了三皇子这一筹码,应该不会那么嚣张了吧?” 傅清玉看着雷飞:“雷大哥真的这样以为?” “不然的话,还有其他可能吗?我听说三皇子好像快不行了,这对于我们来说,不算是一件不好的事情……”雷飞看着傅清玉凝重的神色,心中一动,“难道你认为赵太师会发动……”他的神色瞬时变了,“这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傅清玉沉重道,“钱太师为了这一天,已经谋得太久了。以前贺云明事件,他只不过小试牛刀而已。如今,漠北那边的形势十分严重,听说可汗病重……”说到这,她的脸色黯淡了一下,定定神,继续说道,“漠北那边现在的情势十分混乱,那些对王权虎视眈眈的草原贵族一刻也没闲着,听说最近正在集结军队,我想这可能与钱太师有关。” 雷飞的脸色再也开心不起来了:“这件事情我也听说,听说那些漠北贵族们一直不服石国的管辖,一直蠢蠢欲动,想挥师南下中原。如今冬天到了,漠北冰雪连天,寸草不生,那里的人最向往的就是我们中原温暖的天气,各种能够种得出来的谷物。所以,这一次,如果石国的可汗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想可能会发生一场大事……” 傅清玉看向远方,目光充满忧虑:“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到时候,两国交战,边关的百姓可就遭殃了。如果我们的边境被突破的话,那么一来,整个中原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外乱还可以制止,最令人担心的是,到了那个时候,钱太师可能会发动兵变,与那些突厥军队里应外合,到那时,我们可就两面受敌,难有胜算了!” “钱太师要发动兵变?”一向冷血的雷飞也不由动容,“钱太师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绝对有这个可能,因为钱太师一直有这样的野心。”傅清玉肯定道,“从宫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来看,先是太皇中毒,再是赵皇后被贬,这一步紧接一步,都说明钱太师已经在行动了。原因就是,三皇子想必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三皇子一旦夭折的话,那必将是发动兵变的时候!” 雷飞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年来,钱太师凭借着皇上对于钱贵妃的恩宠,还有对自己的信任,不断地拉帮结派,壮大自己的势力。如今,他的势力广布天下,就连兵权,也在他的一再拖延之下,留下了将近一半的兵力没有上归皇上。全国一半的兵力,那是个什么概念?就算是外邦不出手,钱太师要与朝廷决战的话,也能够拖上一阵子。 “那怎么办?”雷飞低声问道。 傅清玉看着雷飞:“近来发生的事情,我二哥知道了吗?” 雷飞点点头:“尚书大人都已知晓,现在正在抓紧时间布署。” “那就好。”傅清玉轻轻松了一口气。自己的二哥也是一个熟读兵书的人,自然知道应对之法。而且,她相信….. “只要我们是正义之师,为铲除邪恶势力而战,天下归心,钱太师就绝对占不到一点便宜!” 雷飞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他豁地站起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真的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刻,我一定会冲锋陷阵,冲在最前面,为保卫家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傅清玉不由笑了:“雷大哥,我相信,如果到了国家存亡的时刻,一定会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站出来的!” 沉默片刻,雷飞道:“我听说赵皇后……” 傅清玉神色黯淡了一下,点点头:“我尽力了,可是赵皇后不肯跟我走,她说她要留在冷宫。” 雷飞叹了口气:“难得赵皇后如此舍生取义,让人钦佩。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傅清玉马上道:“雷大哥,你能够及时赶回来,那真是太好了,我这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办呢。” “傅小姐尽管吩咐。”雷飞道。 傅清玉转头看看自己的居所:“这排屋子不安全了,赵皇后生死不明,飞虎兵符不知所踪。我之前又去过冷宫,他们迟早会查到这里来。所以,雷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尽管说,大哥照做便是。” 傅清玉想了想,执起毛笔,在洁白的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让雷飞看。 雷飞怔了一下:“这个……” 傅清玉笑笑:“我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雷飞猛一点头:“傅小姐请放心,大哥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第六百九十六章兵符落入贼人之手 “什么,竹园失窃了?”听到消息的钱贵妃大吃了一惊,拿眼睛看向一旁的玉蝶。 玉蝶脸上的神情也是惊愕的,她也没有料到在她正准备付诸这一行动的时候,居然有人比他们捷足先登。 “是你派人做的吗?”钱贵妃转过身来,看向玉蝶。因为就在昨天晚上,玉蝶就曾经对她说过,已经派人去竹园行动了。 玉蝶摇摇头:“如果是我们的人干的话,我早就应该收到消息了,而不应该在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的时候,我才听到这个消息。” “这会是谁干的呢?”钱贵妃跌坐在椅子上。昨天晚上,听那个潜伏在竹园的线人来报,说曾经看到姓傅的那个丫头好像把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拿出来把玩过,看起来是一个金黄色的东西。但是姓傅的那个丫头的警惕性极高,一眨眼的功夫就藏好了。所以,昨天晚上,她与玉蝶还有钱太师商量了一夜,决定马上采取行动,派人暗地里进入竹园,务必把那个兵符弄到手。可惜的是,还没等她们的人进入,竹园就出了事情。 “究竟是谁干的?”钱贵妃怒道,“为什么要与我们对着干呢?难道他们那伙人也知晓了兵符的秘密?” 玉蝶这个时候倒还沉得住气:“不错,我想,那伙人一定是有来头的。在这个宫里面,能够知晓飞虎兵符的秘密的人并不多。认真说起来的话,也只有皇室里的人才知道这枚兵符的秘密。” “难道会是三公主那边的人干的?”钱贵妃惊道。 “女儿你认为呢?”门口处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接着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阔步迈了进来。 “爹爹,你来得正好。”一看到自己的父亲来了,六神无主的钱贵妃顿时喜出望外,忙走过来扶着钱太师坐下,“爹爹这么快得到消息了?” “这个消息传得可真快,老夫还没回过神来呢。这个消息就传到连那些倒夜香的婆子们都知道了。”钱太师呵呵笑道,完全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 “爹爹既然知道这个消息,怎么一点也不惊讶?”钱贵妃好奇地看着钱太师,“难道爹爹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吗?” “我的聪明的女儿啊。这一次你猜对了。”钱太师呵呵一笑,“要不是老夫早有准备的话,这兵符还真是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了。”说话间,钱太师把一枚黄灿灿的似拳头大小的东西放在掌心上,含笑看着钱贵妃二人。 钱贵妃惊讶得住捂住嘴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钱太师的手。在后者的手掌上。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黄色老虎威风凛凛地盘踞在钱太师的手掌上,那活灵活现的眼珠,即使历经了几百年,仍然这般传神,可谓神工之作。 钱贵妃自内心发出一声惊叹,她没有想到,这枚传说中的兵符,竟然就这么。这么轻易到手了! 玉蝶马上朝钱太师行礼:“恭喜太师,贺喜太师。” “哈哈。”钱太师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这话听得钱贵妃一愣,她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爹爹是说……” “这可是对方亲自拿出来送与我们的。”钱太师笑着说道,十分珍惜地摸着手中的“老虎”,“老夫终其一生的大业,就要完成了。” 一旁的玉蝶看着那尊飞虎,目光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太师,这枚兵符是如可得手的,会不会是假的?” 钱太师看着玉蝶:“蝶儿啊,你的性子果然谨慎,不过这一次你大可放心。这枚兵符可是如假包换的。以老夫这么多年对这枚传说中的兵符的研究,绝对错不了。” “爹爹这么肯定?”钱贵妃也露出怀疑的神色,毕竟这枚兵符关乎她们的未来,“爹爹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钱太师微微一笑,在虎背轻轻一按。神奇的事情竟然出现了,那飞虎的眼睛突然放出璀璨的光彩来。原来。在钱太师按住虎背的时候,里面的机关转动,那只飞虎原本虎虎生威的眼睛在一瞬间被里面设置的小小的机关转到了一边,换上的是一颗东海珍珠般大小的钻石。 “这个能假吗?”钱太师笑道,“果然与书上写的一模一样。而且,这样精贵的东西,想要做假的话,那是根本做不出来的,而且成本耗费太高,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钱贵妃看着那闪着耀眼光芒的钻石做成的飞虎的眼睛,渐渐地相信了。谁会造这样的假呢?单单一颗钻石,就值好几十万两银子。拿这么贵重的钻石作假,除非那人吃撑了。 “这样可好了。”玉蝶的眼中终于露出欢喜的目光来,“老爷,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哈哈哈!”钱太师得意地笑了,“这下老夫就安心了,只要这个兵符在手,镇住那些传说中的飞虎军队,那我们的大计得成那就指日可待了。” 钱贵妃心中一凛,她不由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亲生父亲。自己的这位亲生父亲究竟想干嘛?难道真的想发动兵变吗?他究竟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兵变,是多大的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啊。三皇子不是太子,而且又重病在身,为三皇子而出兵,本来就出师无名,这如何取得天下归心?就算是日后强行窃取了皇位,又能够坐稳几时? 钱贵妃越想越心惊,仿佛看到天下高举起义的旗帜,自己困于宫中,四面楚歌,再没退路。那些反对自己的军队一路攻城掠地,一下子就攻到了城下…… “贵妃娘娘,你怎么了?”玉蝶奇怪地看着一脸苍白的钱贵妃,“娘娘,你不舒服吗?” 钱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掏出丝帕擦擦满头的冷汗,喃喃道:“哦,是啊,这天气有些热,本宫觉得有些热……” 玉蝶锐利的目光看着钱贵妃,看着她心底一阵发寒,她忙道:“哦对了,我去看看三皇子,三皇子听说才刚好,又犯病了……”说着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老爷,看看你的好女儿,原来这么不禁吓啊。”看着钱贵妃匆匆走入内院的背影,玉蝶不由冷笑道。 “怕什么,她还能闹腾多久?”钱太师也冷笑道。这样的话,很难想像居然从一个亲生父亲的口中说出来。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心哪,总是向着夫家那一边的。我有些担心,怕你这个好女儿终究不与我们一条心……” “她敢!”钱太师眯了眼睛,目露凶光,“老夫养她那么大,在她的身上投入那么多的银子,等的不就是能够实现毕生愿望的那一天吗?老夫誓必要为宏扬钱家的势力,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损失一个女儿也在所不惜!” 听到钱太师话语中的狠厉,玉蝶无声地笑了。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钱太师说出这句话,那就说明这位亲生父亲对于女儿,那是没有一丝亲情可言的。那样的话,等以后事情成功之后,三皇子一死,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自己所生的儿子,也就是钱国舅推上皇帝的宝座,那样一来,她的毕生夙愿也就实现了。她的一生的忍辱负重,也就值得了。 “太师,这个兵符到底从何而来?”玉蝶问道。 “老夫早就设好的计,乖乖地让那位傅丫头把这个兵符交出来。”钱太师得意道。 “老爷你把姓傅的丫头抓住了?”玉蝶失声道。这个时候,把那个姓傅的丫头抓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老夫才不会这么傻。”钱太师摇摇头,“如今蝶妃恩宠正盛,老夫才不会去逆皇上的龙鳞。老夫不过是派人吓她一吓,这个臭丫头果然沉不住气,一下子就把兵符拿出来,让人送走。这样一来,兵符就落到了老夫的手里面。” “老爷英明。”玉蝶顿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那个死臭头的居所,是被宫里另一伙人洗劫了呢。没想到,这竟然是老爷的神机妙算,贱妾佩服!” “你们以为是三公主派人来洗劫?”钱太师呵呵笑了,“赵家不复当年了,三公主又能够怎么样?她敢与我们对着干吗?如果她有那个胆子的话,我们就让她变成第二个太后!” 钱太师的意思是说,如果三公主敢插上一脚的话,他们保证让三公主变成像太后那样的废话。 钱太师不同与其他人,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那如今那个臭丫头在哪里?”玉蝶想了想,问道。 “那个臭丫头如今恐怕吓得六神无主了。”钱太师颇有兴趣道,“老夫倒要看看,那个臭丫头到底能撑到几时?” “现在我们可以玩一下猫捉老鼠的游戏。”玉蝶冷笑道,“只等事成之后,这些人留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钱太师赞许地看着玉蝶:“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没让老夫失望。” 钱贵妃迅速闪进内院,抚着砰砰直跳的心,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三皇子的院子静得很,似乎听不到像往日那般,三皇子的哭声。 第六百九十七章下药三皇子 “难道我儿今天如此之乖?”她慢慢走入拱门。拱门里,一片静谧,就连平日里站在门口处守着的两个宫女也不见了踪迹,四周很近,只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 钱贵妃感到一种不寻常的氛围,这样的氛围让她不知为何感到心慌,脚下不由自主地朝着面前那幢屋子靠过去。 她特意放慢脚步,尽量放不出一丝声音。里面的人显然没有听到,说话声仍在继续。 “……那碗药喝下去多久了?”一个宫女问道,声音略带沙哑,有些不太像女声。 “一柱香的时间。”答话的是另一个宫女。这一个的声音较为清脆,听起来比较舒服。 钱贵妃听出来了,后一个说话的宫女,叫做蓝锦,是钱太师专门安排来看守内院的。前一个声线较粗的那名宫女究竟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钱贵妃心下暗惊,她明显地感到自己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个前一名说话的宫女,她怎么听不出是谁?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段时间以来,看护内院的有四名宫女,除了蓝锦之外,还有七儿、九九、美苏。可是这个人的声音,既不是七儿,也不是九九,更不是美苏,会是谁呢? 钱贵妃更担心的是,钱太师究竟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临时换人连她也不告知一声?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还有,她们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钱贵妃正惊疑间,又听到那名声线粗犷的宫女说:“时间差不多了。” “那我们开始吧。”蓝锦接口说道,语气有些担忧,“我们动作要快一点,我担心九九这个时候会醒过来。” “放心吧。”那个粗犷的声音又说了,“我师父说了,吃了这剂药。保证三皇子睡上三天三夜,是睡得跟死一样的那一种。三天时间……”那名宫女停顿了一下,嘿嘿地笑了,“三天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钱贵妃猛然睁大眼睛,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睡上三天三夜,为什么呢?自己的孩子周身溃烂,哪能睡上三天三夜?难道钱太师认为三皇子哭声凄惨,让人听得心烦生烦,这才让他安静几天吗? 她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做为母亲,再丑也是她的孩子。她还做不到毒害自己的孩子。但是,即使她对于药物一窍不通,也懂得麻醉安眠的道理。让一个正常人睡上三天三夜,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对人都是有损害的。因为能让人嗜睡的药物,一定不能服用过量,服用过量那是要致互的。所以,一般的人要下迷药的话。都会下轻量,不会下让人昏睡三天三夜的重剂量。 一个完全正常的成年人,对于这种昏迷三天三夜的剂量都受不了。何况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钱贵妃的心一下子抽得紧紧的。 究竟是谁,是谁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要毒害她的孩子的? 有一瞬间,钱贵妃就要冲进去了,当面质问里面那两个宫女,究竟是谁让她们这么做的。就在她就要推门而入的时候,蓝锦又说话了:“你这话唬人的吧?哪有让人睡上三天三夜的药的?我倒听说有让人睡上一天的,那已经是极限了。” 那名声线粗犷的宫女冷哼了一声:“我的师父就有这样的本事。” “你的师父?”蓝锦冷咄道,“少吹了吧?我以前问过太医院,人家那里可全都是全天下最顶尖的御医,人家都不敢把牛皮吹这么大。你这小子倒好,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说完,蓝锦便吃吃笑了起来。 “小子?”钱贵妃稳住身子,不由自主惊出一身冷汗来。这可是她的寝宫,是在皇宫大苑里的寝宫。平日里这里除了外面值守巡逻的侍卫之外,就是太监和宫女了。哪来的外男? 皇宫一向守卫森严,就算是钱太师这样的人物,要想见钱贵妃,要想入得宫里来,也得经过钱贵妃的点头。这个小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可以混到贵妃娘娘的宫里来? 钱贵妃悄悄躬着身子来到一处窗台,窗子半敞着,里面是淡青色的纱窗,由于半开着,外面看进去的视线还可以,从里面看的话,是看不到外面有人的。 钱贵妃就着那半扇窗户,透过纱窗朝里屋望去。里屋和往日一样,很大,空荡荡的。平常的时候,这个屋子经常有人进去,比如太医了,三皇子的奶娘了,端茶送水的宫女,还有几个婆子…… 可是今天却很奇怪,那些太医、宫女和婆子一个都看不见。屋子没有人,空空的氛围下,正面放着的靠墙的那张超大的床就显得特别突兀起来。 床里面,是一场色彩鲜艳的锦被,锦被微微隆起,说明里面人。四周很静,说明床上的三皇子已经睡了,而且睡得很熟。 在三皇子的床前,站着两个宫女,一高一矮,矮的身形窈窕,一看就能认出来,是蓝锦。另一个个子较高,看上去十分陌生,像是没有见过一般。 这时,那个声线粗犷的宫女转了转头,看向蓝锦,语气里很是不屑:“你一个小小的宫女,你懂什么!你听说过半仙子这个名号吗?这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号,京城方园百里谁人不知道我师父的名讳?宫里面那些太医算什么,有比我师父的名号响吗?倘若不是看在钱太师的面子上,我师父还不一定派人前来呢。” 蓝锦一看那小子好像真的生气了,马上陪笑道:“好了,神医的徒弟,姐姐方才说错话了。你师父的名号,我在宫里早就听说了,听说一般人还请不来呢。有你这名神医的徒弟啊,我们还愁什么事情办不成的!”话语里尽是恭维之意。 那小子的脸色才缓和下来,看着蓝锦道:“这一次我就放过你,再没下次了啊。” “是是是。”蓝锦连声应道,“姐姐保证,不敢有下次了,你可不要去跟太师说。” 看着蓝锦一脸哀求的样子,朱长明心里乐开了花。他是神医的徒弟,当然要受到应有的尊重,这样一来,他才显得有身份有地位,不会给师父丢面子。 “好了,我去看看三皇子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先把这里收拾一下。”朱长明指指旁边的桌子。 “是是是,小神医。”蓝锦十分会顺风使舵,一句话说得朱长明开心不已,到前面察看三皇子去了。 蓝锦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朱长明的背影一眼,暗哼道:“什么东西!不过是江湖游医而已,居然嚣张到宫里来了。” 钱贵妃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好几个玉瓶子,有高的,有矮的,中央有一个玉碗,还有一枚汤匙。看来这些工具都是那名“小神医”用来调制迷药的。 接着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瓶子与瓶子,还有瓶子与碗相撞的声音,显然,蓝锦在收拾着凌乱的桌子。 钱贵妃再朝“小神医”那边看去。她看到一只较粗的手伸出来,去掀三皇子的被子。三皇子似乎睡得不太安稳,时而发出一些轻微的声音。 朱长明被三皇子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大跳,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再看过去,三皇子的眼皮又沉重地耷拉下来,合了眼睛。显然是困倦之极。 蓝锦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看到朱长明的神色有些异样,马上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这小孩子的意志怎么这么坚强?”小神医搔搔脑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情况有些不对,按理说这样的剂量早该倒下才是。这鬼孩子,居然还拿眼睛看我,看得老子的心里直发毛!如此看来,倒像是剂量不够……”他转过身来,对着蓝锦,“你把刚才收好的那只玉碗给我,上面有我调好的药剂。” 蓝锦犹豫了一下:“小神医,我以前在太医院里帮过忙,我记得有位太医说过,这令人沉睡的药,剂量不能过大,万一人醒不过……” “醒不过来怎么样?你怕了?”朱长明逼近蓝锦,“我可是告诉你,你要清楚,我们现在进行的可是最机密的事情,是钱太师交待的事情,你敢违抗吗?你要想清楚,这违抗命令的后果……” 这一番话连胁带迫,蓝锦的脸色都变了,勉强陪笑道:“小神医,你说哪里的话?这件事情太师能够让奴婢来给小神医打个下手,那是信得过奴婢,奴婢又怎么不与太师一条心呢?再说了,太师又应允了给奴婢那么多的好处……” 朱长明嘿嘿一笑:“知道就好。” 钱贵妃猫在窗台下,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那个蓝锦,竟然敢勾结外男来害她的孩子。哦不对,不是这样,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说,这一切都是钱太师的命令,是自己的父亲要他们这么做的。 这可能吗?钱贵妃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三皇子对钱太师而言,那可是他的亲外孙啊,是皇室的血脉。钱太师到底要干什么?不惜伤害自己的亲外孙,也要给自己的外孙下那么重的迷药,钱太师到底意欲何为呢? 第六百九十八章解救三皇子 钱贵妃心急如焚,她看到蓝锦已经朝着那张桌子走去,看来是要去取方才他们调的那些迷药。她还看到桌子脚下,另一名宫女九九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像睡着了一般。 “原来九九是被他们迷倒了。”钱贵妃心中惋惜道。九九是她的人,在她的宫里,几乎全部都是钱太师的人,这让她感觉不到一丝安全感。从近段时间的情形看,她更加感到强烈的不安。所以,在三皇子的看护问题的,她坚持用了三个自己的人。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是背着自己下手了。 看到自己的人竟然被自己的父亲暗算,钱贵妃不由感到一阵愤慨。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了那谋求已久的权势,已经容不下她这个女儿,还有亲生外孙了。 “怎么办?”钱贵妃急得手心冒汗,她很清楚,自己的病重的儿子已经被他们灌了药,分量已是很大。但屋子里那些人仍然不满足,他们的目标就是要自己的儿子死。或许,这也是自己那位冷血得六亲不认的父亲暗中授意的。 看到自己的儿子危在旦夕,钱贵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正准备冲进去,就在这时,她看到九九蜷缩在桌子底下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看到,九九一跃而起,手里拿着一块帕子,迅速地朝着蓝锦的脸上捂去。蓝锦根本没有料到九九是假装的,反应过来的时候,鼻子已经被捂住了。她只觉得一阵窒息,有什么药味被吸入口内,脑子一片昏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在三皇子床前站着的朱长明听到了响动声,转过头来,看到这骇人的情景,一下子竟然呆住了。九九不敢怠慢。迅速向他扑过去。而在这个时候,钱贵妃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冲走来,把朱长明撞到在地上。 “娘娘!”九九根本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竟然看到钱贵妃。不由激动地低叫了一声。 钱贵妃点点头,左手搭在右手上,微微一动,一个金光灿灿的金镯子就被卸了下来。她再动一下金镯子,镯子应声裂了开来,镯子一端弹出一截明光光的锋利的刀刃。这截刀刃很快就抵上了朱长明的脖子。 看着虽然短短的,但是闪着寒光的刀刃一下子就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朱长明吓得脸都白了,浑身打颤,连哀求声都变了调:“娘娘饶命!这都不是小人的主意,小人也是奉了师父的命前来的,求娘娘饶过小人吧。” “娘娘,刚才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是太师派他们过来毒害三皇子的。”一旁的九九道。 钱贵妃的心中再没了亲情,只剩下怒火。她点点头:“我知道。方才在门外我已经听到了。” 转过头来,晃了一下手上的“镯子凶器”,威胁道:“快说。钱太师要你们把三皇子迷倒,到底要干什么?!” 朱长明看着自己脖子处的刀刃,感到丝丝寒意渗透入自己的肌肤之中,什么勇气也没有了,当下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娘娘,你可千万别手颤,小人的命可全在娘娘的手上了。小人说,小人把一切都说出来。” 原来,这个朱长明就是钱太师派入宫里来给三皇子下药的。他在钱太师的吩咐下,假扮宫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宫里来。钱太师交待他,务必要让三皇子睡上三天三夜,一切后果由钱太师承担。然后,钱太师还吩咐他们,事成之后,把三皇子秘密送出宫去。 听完之后。钱贵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虽然在心里面想过钱太师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但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了。 “这有些不对。”钱贵妃想了想道,“你说钱太师让你们秘密把三皇子送走,这皇室的人岂容你们这么轻易送出去?再说,少了一个皇子,难道就不怕皇上发觉?” “娘娘,小人这是照着命令办事,其他的小人也不敢过问。”朱长明苦笑着。然后,他又说道,“不过,小人曾听师父说起,说钱太师曾让师父做一副与三皇子的面相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 九九与钱贵妃对望了一眼,九九忍不住惊道:“难道他们要把三皇子换了?” 钱贵妃咬着嘴唇,眼中有怒火,也有悲痛:“看来我这个好父亲把以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已经等不及我的三皇子死去,就匆匆忙忙要把我的三皇子秘密毒死,然后再找一个约两岁的婴孩,戴上人皮面具,顶替我的三皇子……我的好父亲,真是会为本宫着想啊。” “娘娘。”九九听得心下震惊,看到自己的主子一副悲痛欲绝、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伸手搀住她,低声道:“娘娘保重。” “本宫没事,我的三皇子只要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一天撑下去。”钱贵妃坚强道。 这个时候她记得在床上沉睡的三皇子,把带了利刃的手镯给了九九,自己连忙扑到床前察看。 喝了迷药的三皇子刚才还在不安地动着,如今药效彻底发挥了作用,三皇子沉沉地睡了过去。任凭钱贵妃怎么摇也摇不醒。 “这可如何是好?”钱贵妃看着睡得像死掉一般的三皇子,不由心下十分惊恐,抚摸着三皇子的手也不禁抖了起来。 九九看向钱贵妃道:“娘娘,刚才奴婢看到,这个恶贼给三皇子灌了整整一碗药汤下去,只怕……”说到这,九九的脸上一片黯然。 谁都知道,迷药不能过量,而三皇子服下的是超量再超量,不要等三天,只怕一天都熬不下去。 “解药,解药呢?”钱贵妃豁地站起身来,盯着朱长明,“你调的药,一定有解药,快把解药拿出来。” “快交解药出来!”九九也低声喝道,手上加重了几分力度。 朱长明瞅瞅脖子上的利刃。苦笑道:“小人只是奉了师命前来为三皇子治病,小人今天带来的药方都是我师父笔写下来的。我师父并没有给我解药……” “你胡说!”九九急道,“但凡毒药,均有解药。你不想把解药交出来是不是?那我杀了你!” 说完手上的力度加重,锋利的刀刃碰到朱长明脖子上皮肤。那刀刃是何等的锋利,仅仅轻轻一划,就有少量的血渗了出来。 朱长明皱皱眉,还别说,真是痛。他又惊又怕,无可奈何道:“姑娘。谁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小人如果有解药的话,如今命都快没了,怎么不交出来呢?可是小人真的没有解药啊。” 钱贵妃制止道:“九九,看来他真的没有解药。” “那怎么办?”九九看看床上一动不动的三皇子,急道,“没有解药的话,三皇子可是命在旦夕呀。” 钱贵妃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三皇子满是疤痕的脸。“生死有命,如果上天注命本宫将是膝下无子,本宫也认了。” “三皇子如果活不过来的话。就先让这恶贼给三皇子陪葬!”九九看着面前的“郐子手”朱长明,恨声道。 “不是这样的。”求生的本能令到朱长明马上想到一个人来,“你们杀了小人也救不了三皇子啊。宫里面不是有一个极会医术的女官吗,叫做什么傅司药的,听说还是薛女官的关门弟子。你们如果能够找到这个人的话,那三皇子就有救了。” “傅司药能解三皇子的毒?”钱贵妃的眼中升腾起一丝希望的火焰,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朱长明。 看到钱贵妃不相信自己,朱长明忙发誓道:“娘娘你千万要相信小人,小人等会就把这剂药的药方写下来,你们拿着这个药方去找傅司药的话。她一定能够配制出解药的。你们相信小人,小人经常听师父提起过薛红英,说那是一个使毒的大家,使毒的哪个不会解毒?若能找到她的徒弟,小人保证,三皇子绝对有救。” “娘娘。试试吧。”九九道,“三皇子已经这样了,如果能救的话,那就太好了。” 钱贵妃转头看看床上的三皇子,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 “那现在这里.......该怎么办?”九九看看屋子里一片凌乱,还有蜷缩在椅子一边的蓝锦,摇摇头。 钱贵妃正要说话,朱长明马上又提供了一条计策,看来这位怕死的小郎中,为了活命真是努力啊。 他说道:“娘娘不用担心这个,小人有办法。钱太师之前吩咐小人,说是等药效发挥效用之后,就让小人把三皇子装入那个木箱里……”他伸手指了一下放在靠近门内侧的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子,“钱太师还把宫中的一枚令牌给了小人,让小人假扮太监,自由出入宫门。他还说事成之后,先把三皇子送到我师父那里去,然后再把另一个婴孩送进来……” 钱贵妃与九九又对望了一眼。 朱长明苦笑道:“娘娘是担心小人出了宫之后就逃走是吗?放心吧,小人是绝对不会走的。再说这天下虽大,但是钱太师势力范围那么广泛,小人又能够走到哪里去呢?如果娘娘还是信不过小人的话,那尽可以到傅司药那里讨一颗药丸回来,让小人服下,规定时间,如果小人两天内不归的话,就让小人穿肠破肚而死,那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你送不走三皇子,你就不怕你的师父怀疑你?”钱贵妃说出心中的疑惑。 “我的师父不会扔下我不管的,只要我把我中毒的事情跟我师父一说的话,我的师父就算万分不情愿也会听你们的。”朱长明苦笑,“因为我其实是我师父的私生子。” 第六百九十九章兵符被夺 钱贵妃看着朱长明,眼中闪烁着惊奇。她听得钱太师说过,那个半仙子可是一个和尚,和尚哪来的儿子,不用说也是破色戒了。 九九道:“娘娘,我们相不相信他?” 钱贵妃想了想道:“也罢,他既然肯把自己最隐秘的身世都告诉我们,那我们就相信他一次。再说,他假扮太监混入皇宫,这本来就是死罪一条。来去他都得死,看来被我们发现了,他也别无选择……不过,现在得让他受些委屈。” 九九点点头,回转手中的利刃,先让朱长明把方子写下来,再顺手拿过一条绳索,快速地绑缚朱长明的双手,低声道:“先委屈你了。” 朱长明苦笑道:“这是应该的。” 两人把朱长明暂时塞入那只大木箱内。九九看看昏迷中的蓝锦,低声问道:“娘娘,这个怎么办?” “这是钱太师的人,此人是一个奸细,你先把她藏到后院假山下的暗洞里,我们再寻个机会把她送走。”钱贵妃沉吟道。 后院的假山下有一个地洞,这个秘密只有钱贵妃和一些心腹人员知道。这个秘密,钱贵妃连钱太师也没有告诉,显然是对钱太师留了一手。 “娘娘,你不怕钱太师知道?”九九担忧道,“钱太师可能会看出破绽。” 钱贵妃摇摇头:“他要把我的儿子弄走,这足以说明他已经明显感到三皇子不行了,所以他要提前做好准备。我想,这些日子他可能没空过来了,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过些日子可能宫中会有大变了。” “宫中大变?”九九的目光闪了闪,“难道这一次弄走三皇子,就是为了不久的将来的宫中大变做准备?” “钱太师不惜我的儿子身上下毒。就是怕三皇子的病情撑不到他发动宫变的时候。而是,被太多的人知道三皇子病重的话,这对于军心是一个很大的影响。所以,依本宫看,太师弄走三皇子,换上一个假的之后,一定会先造势,说是三皇子的病慢慢好了。但身上的余毒未清。还有很大的传染性,会把病气过给其他人,还需要隔离。这样一来,既可以使外面那些支持的人安心,二则可以阻止皇上到这里来。等宫变成功的话,就可以堂而皇之宣布三皇子的病彻底治愈。然后把假的推出来,做他的傀儡。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说到这。钱贵妃神色黯然,“可惜了我们母子,竟然成了他手中的棋子。还有三皇子的性命……” 九九忙劝道:“娘娘千万莫要伤心。三皇子暂时中了毒。还有得救。刚才那个半仙子的徒弟不是说了吗?只要去找傅司药的话,带上他写的方子,一定可以救得了三皇子的。” “对对,救三皇子要紧。”钱贵妃这才醒悟过来,“可是……”她犹豫了一下。“我对傅司药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她还能够伸出援手救我的儿子吗?” 此刻的钱贵妃真是又悔又恨。一切都怪自己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丝毫不留余地。如今却要反过来去求人家,人家肯答应救人吗? 九九急道:“哎呀,我的娘娘,你就不要再想了,奴婢相信傅司药不是那样的人。傅司药心胸宽广,仁厚待人。听说以前在傅府的时候,傅府很多下人都受过她不少的好处。而且她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大夫,不会见死不救的。” 钱贵妃咬咬牙:“为了三皇子,本宫豁出去了。如果傅家那丫头真的能够救得了三皇子的话,那要本宫做牛做马来报答她都成。” “钱太师走了没有?”九九警惕地看向外院,低声问道。 “本宫方才进来的时候他还在,他这会子得了兵符,更加得意忘形,想必与玉蝶出宫布置去了。”钱贵妃想起钱太师拿到兵符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懊恼地跺脚道,“真是可惜,虽然不知道那枚兵符到底有没有用,但是被钱太师拿走,总归不太好。如果真的如传说般那般神奇的话,那样一来钱太师不是更加胜券在握了?” 九九也惋惜地叹了口气:“奴婢想那傅司药也是一个聪明机灵的人儿,这一次怎么就着了钱太师的道儿,一头栽进来了呢?” 钱贵妃摇摇头:“九九你不懂。我爹爹的性子我最了解,外面的人都叫他老狐狸。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达到目的,手段无不用其极。本宫现在最担心的,也不知道傅司药怎么样了?” 九九惊道:“娘娘,傅司药不会有事吧?” 钱贵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竹园出了事情,说得具体一些的话是傅司药与一个宫女一起住的平房出了事情,说是走水了。” 走水也就是失火的意思。九九一听,不由变了脸色:“怎么回事?是她们不小心还是有人蓄意破坏?” 钱贵妃白了九九一眼:“这还用得着猜吗?刚才在厅里的时候,钱太师就说了,他给了姓傅的丫头一点颜色看看,吓了她一下,看来,这件事情铁定是钱太师做的了。” “他们也真是够胆,竹园也敢去闹……”九九吐了吐舌头。 最近蝶妃正受宠,竹园这个蝶妃的居所当然倍受保护,如今钱太师居然在竹园闹事,明摆着不顾虑皇上的面子了。 “皇上昨天下行就带着蝶妃,还有一帮大臣们去狩猎去了。”钱贵妃没好气道,“他们若不是知道皇上不在宫里面,又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放火?如今皇上不在,又没有人看见,他们大可以说是傅司药自己不小心,把屋子烧着了,说不定回来之后还要治傅司药的罪呢。” “那我们快去找傅司药吧。”九九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傅司药说不定会到宫外去避避风头,等蝶妃回来之后再向蝶妃求情。所以,娘娘,我们还是快去找傅司药吧。” 钱贵妃点点头,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九九警觉地问道:“谁?” “是我。”一个小丫头的声音。 钱贵妃微微一笑:“是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唤小彩的,放心,是我的人。” 九九有些佩服地看看钱贵妃,她还以为钱贵妃仅仅是一个闺阁女子,性子柔弱,怕事,又什么都听钱太师的。如今,她终于看到钱贵妃与以往有些不同了,这些变化让她欣喜。 九九开了门,门外果然站着小彩。小彩看着钱贵妃,低声道:“钱太师与玉蝶走了,听说他们好像要出宫办什么事情。玉蝶说过两天才回来,她是拿了娘娘的玉牌跟着钱太师出宫的。” 九九气道:“娘娘,奴婢现在看玉蝶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都快骑到娘娘的头上去了。” 钱贵妃沉着道:“这个我们暂且不去管她,她也得意不了多久的。你们还是先进去把蓝锦绑起来,嘴上堵上破布,关到后院的假山下,本宫先去碰碰运气,看看傅司药肯不肯帮忙。” 九九点点头:“娘娘千万小心。” 三人开始分头行事。 竹园,一排平房前。 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平房前出现,只一瞬间,这个人影就闪到了平房后面,从一扇半开的窗户跃了进去,消失在屋里。 待来到正厅中央,黑影站住了,有些好笑地看着两张椅子上绑着的两个人:“早上好,二位,昨天睡得可好?” “雷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作壁上观,见死不救了?”傅清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可是傅小姐自己拿的主意,怎么反倒怪起我这个做大哥的来了?”雷飞好笑道。一边说着,一边飞剑出鞘,瞬间绑傅她们二人的绳索皆断裂在地上。 冬梅这个时候才深深呼了一口气:“奴婢还以为他们那伙人要把我们烧死呢。” “放心,他们没有那个胆。”傅清玉站了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 “小姐为什么这样说?”冬梅忍不住问道,“我看昨天夜里那些黑衣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再坏,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他们不敢擅作主张的。”傅清玉笑道,“在竹园里小小闹上一阵便是了,如果真的闹出事情来的话,可真是不好收场的。何况,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我们二人的性命来的。” “是那枚兵符!”冬梅失声道,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不由一阵懊恼,哭丧着脸道,“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知道是他们故意放的火,还以为真的着火了,怕那枚黄金做的兵符会烧掉,所以提醒小姐去拿……”她伸手伸了一下眼泪,“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这样一说的话,小姐也就不会那么着急去藏兵符,也就不会被他们把兵符夺去了。” “兵符被夺去了?”雷飞的脸色都变了,“傅小姐,你不是说我们将计就计,让他们寻不到兵符的吗?怎么你反倒自己把兵符送出去了?” 第七百章上当 这时,连冬梅也诧异了,她闪着仍然缀着泪珠的睫毛道:“小姐一早就知道那些人是冲着兵符而来的吗?” 屋子里,两个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傅清玉,他们的脸上十分迷茫,有一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冬梅走了过来,伸手摸摸傅清玉的额头:“小姐,你没发高热啊?” 傅清玉一把打掉冬梅的手:“说什么呢?这与发高热有什么关系!本小姐清醒着呢。” 雷飞斜睨了傅清玉一眼:“清醒的人做这种事?”语气里多半是无奈的调侃,“我的傅大小姐,你要知道,那枚飞虎兵符可是你冒了生命危险从赵皇后的手中拿过来的。那里面有赵皇后的重托,还有整个后宫安宁的希望。你倒好,一个意料之中的失火事件,你居然就莫名其妙地中计了,直直把那枚宝贵的兵符送给钱太师了,你这是……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冬梅听到雷飞语气里的不悦,忙转身对雷飞道:“雷公子,你可不能错怪我们小姐。其实我们小姐也是很心疼那枚兵符被抢走的。你想知道,这枚兵符也是我们小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冷宫里面拿出来的……都怪奴婢……”说到这,冬梅低下头去,眼圈红了,“奴婢是心急,这才提醒小姐的。而小姐也是担心那枚兵符藏得不好,才去看看的,不曾想却把那些人引到藏兵符的地方去了……” “你们……”雷飞这个时候更是无语了。他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对活宝,心想,自己怎么就遇上这到一对乌龙的活宝呢?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傅清玉一点也不理会雷飞失望的眼神,还有冬梅自愧自责的神情,笑嘻嘻道,“那枚兵符也不知道能不能发挥作用,但是纯金打造却是真的,还有那两颗钻石眼睛……竟然就这样送给钱太师了,真是可惜啊。” 说到这。傅清玉真的是一副亏了的神情。 “小姐!”冬梅不由叫了一声,嘀咕道,“都这个时候了,小姐还有心情说笑。” “我哪有说笑?”傅清玉一本正经道。“我说的可是事实了,那么大的一团高纯度的黄金,都赶上99纯金了,真是太可惜了。” “小姐!”冬梅不安地叫道,她已经看到一旁的雷飞的眼神开始冷了起来。 “傅小姐在耍在下是不是?”雷飞的语气果然冷了起来,“我真的不明白头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丫头!还要我千方百计协助于你……” “雷大哥说什么话呢?”傅清玉似乎真的很不明白雷飞缘何生气,“只不过一枚作废的兵符。雷大哥为何如此生气?送都送了,难不成还要要回来吗?” 雷飞冷冷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他已经不想再与这位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傅小姐说话,也不想再听命于这位把人家的辛劳当玩笑的傅小姐,他身形微动,就要离开。 “雷大哥留步!”傅清玉突然正色道,“雷大哥要走,也要见过一个人再走吧。” 雷飞不情愿地停下脚步。这个时候,傅清玉好笑地看了看他,面带微笑地朝着旁边的一个杂物房走去。 冬梅奇怪地与雷飞对望一眼。两人的脸上都写着纳闷的神情,跟在傅清玉的后面,一声不响地尾随来到杂物房。 傅清玉来到门边,推门而入。这个时候,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恭敬起来,她盈盈下拜,行的居然是大礼:“属下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受苦了。” 雷飞愕了一下,他还未进来的时候,就凭着极其敏税的耳力。感到屋子里有人。但是看到傅清玉神色如常地推门而入,他便打消了屋里之人是敌是友的疑惑,也跟着走了进去。 杂物房并没有像其名字一样杂乱不堪,反而收拾得整整有条。在一张简陋的床沿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她虽然不施粉黛,布衣布裙。但仍掩饰那绝丽的容颜,还有那浑然天成的贵气。 雷飞呆滞了一下,冬梅已经跟着傅清玉行了大礼,叫道:“皇后娘娘千岁!” 年轻妇人紧走几步,扶起傅清玉道:“傅司药,何必行此大礼。本宫这条命是你救的,本宫应该谢你才是。若不是傅司药教本宫一些自救的方法,本宫可能真的早就葬身火海之中了。” 傅清玉笑道:“那是娘娘机智,若不是娘娘聪慧,又有一身好武艺的话,我这些法子也不一定能够救得了皇后娘娘呢。” 这下,雷飞与冬梅真正迷茫了。雷飞向皇后娘娘行礼,起身后眼神怪怪地看看赵皇后,再看看傅清玉。他有些闹不明白了,赵皇后不是在冷宫的火场中丧生了吗?怎么跑到竹园里来了? 冬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钱太师在抓你呢,你不逃出宫去,怎么还在这里呀?” 赵皇后摇摇头:“本宫是命不该绝,在紧要关头遇到傅司药,然后又机缘巧合地参与了一场冷宫大逃亡行动,终于逃出了冷宫。至于本宫为何要到这里来……”赵皇后含笑看着傅清玉,“这就要问你们傅司药了。” 雷飞与冬梅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傅清玉的身上。 傅清玉笑道:“这个竹园,在昨天晚上之前还是一个钱太师的人密切监视的地方,如今,却是这个皇宫里面最安全的地方了。” “为何?”冬梅还没有想明白。 雷飞浓眉一拧,仅仅过了一会,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他的脸上难得地现出笑意,恭敬地朝傅清玉行了一个礼:“傅司药神机妙算,属下打心里佩服。” 赵皇后笑了:“这傅丫头,果真聪明的紧呢。她对本宫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是她让本宫到这个竹园里来的。再说,这个竹园里已经没有什么兵符了,钱太师得了兵符,对于这个竹园,已经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了。如果本宫所料没错的话,钱太师的人,已经撤走了。” 雷飞点点头:“皇后娘娘猜得一点都没错,属下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清场了,那些暗中监视的人,走得一个都不剩。看来,钱太师得到了兵符,这个地方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 傅清玉也笑道:“我正是为了让钱太师的人撤走,才把兵符送出去的。” 赵皇后含笑看着傅清玉道:“钱太师那头老狐狸难道就没有起疑心?” 傅清玉不以为意道:“现在那头老狐狸正得意着呢,哪会起什么疑心?再说了,我这个地方,烧也烧过了,他们那些人还用刀逼迫着我们呢。这个情况下,我们把兵符交出来,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我们不交出来,还能活得好好的,那才奇怪呢。” “做得好!”赵皇后赞道,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本宫一直担心,这枚兵符怎么才能够合情合理地送到钱太师的手上,没想到,这么难的事情竟然让你这个小丫头这么轻轻易易就办成了。” 傅清玉含笑摇摇头:“要不是皇后娘娘把兵符的真正秘密告诉属下的话,属下真的死也要抱住那枚金灿灿的兵符不放的。” “人为财死,难得傅司药如此看得开。”赵皇后点点头。 “娘娘,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呀?”冬梅整张脸皱得紧紧的,“娘娘,那枚兵符不是你亲手交到我们傅司药手里面,千方百计要我们傅司药送去给三公主的吗?怎么反倒要送与那个姓钱的逆贼了?” 赵皇后笑着说道:“不错,我的确说过,要傅司药把兵符想办法送到三公主府上。但是,这并不是我的真正意图。” “冷宫人多耳杂,皇后娘娘不以手写字,告知傅司药,却由口中说出来…..”雷飞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原来皇后娘娘的局早在冷宫那会已经设下了。” 傅清玉点头笑道:“皇后娘娘当时就是特意要暴露身上携带的飞虎兵符的。” “钱太师这么快就陷进去了?”冬梅有些不敢相信,“奴婢一直听说,钱太师可是一只老狐狸,疑心可重了。” “我们当然知道他疑心重,但是,我知道,他更加忌惮的人是我。”傅清玉微微一笑,“所以他们那方的人一定千方百计地揣测我们的行动。,他们越以为我们会做的事情,我们就越不会去做。这样虚虚实实,这才牵制钱太师的最好办法。” “可是傅司药为何迟迟不把兵符送到三公主府上呢?”冬梅忍不住又问道。这个问题她实在想不明白。 这个时候赵皇后说话了:“这枚兵符的秘密只有身为皇后的人才知道,即便是三公主,也无法得知兵符的真正秘密的。其实,送到三公主的府上也没有用的。不过,这越是不可能的事情,钱太师就越相信我们会去做。” 冬梅想了想,也笑了起来:“钱太师这回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这都是小姐平日里留给他的印象太好了。” “是啊。”傅清玉自嘲地笑笑,“自从上一次贺云明的风波那一次露了一手之后,钱太师就开始注意上我了。想必以前傅家的事情他也探听了不少。所以,即便他也不相信三公主会知道兵符的真正秘密,但他也宁愿选择相信。不然的话,我们怎么能够引他朝着我们设想的道路上走,使他相信,我们就是要把兵符送到三公主府上,让赵家军前来救驾呢?这下,这只老狐狸终于上当了。” 第七百零一章出宫的承诺 “那太好了。”冬梅拍手笑道,“小姐,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奴婢好一阵担心。” 一旁的雷飞不由也嘴唇微翘,深深地看了而前这位笑容灿烂的小姑娘。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姑娘果然如传闻般聪慧,一个局设得如此精巧,就连钱太师也不知不觉地上了当。看来,他的头儿真是有眼光,怎么就能找到一个如此聪明伶俐的姑娘呢?这样的姑娘,也值得人一往情深,难怪自己的头儿这么深情不渝。 只是自己的头儿,为了情放逐自己,也不知道这对有情人是否能够成为神仙眷侣…… 这边的雷飞的神色略带了些许黯然,不自觉朝着面前那位姑娘望去。见她如雪般白晰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坚毅的目光,那是一种自信,一种对自己目前的处境的镇定自若;一种对自己将来要走的路的坚定不移。他不由释然,自己想那么多干嘛呢,这未来的路还得靠他们两人去走。他相信,只要他们二人心里面有着对方,不管遇到多大的风风雨雨,他们都将心连着心,携手渡过的。 那边,冬梅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由于大家目前共患难,她也没有太多的顾忌,直接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皇后娘娘,您说,您所掌控的飞虎兵符仅仅是一个传说吗?会不会能像传说中那般调兵遣将?也就是几百年前的传说那般,兵符一出,神兵现身……” 天都的确有这样的传说,据说几百前前,宫中叛乱的关键时刻,就是当时的皇后娘娘把兵符一举,顿时天昏地暗,神兵出现,当即将叛军头目的脑袋斩了下来。叛军大乱。皇后那边的护驾军大获全胜。至那以后,这个传说就在天都的人们里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 傅清玉笑笑,她才不相信有什么天兵天将呢,要是真有的话。那不成神话了?这个传说,在一代一代流传下来过程中,有着被人美化的成分在里面。就算这个传说是真的,也只能说明当时兵符调动的那支军队是一个跷勇善战的军队,十分勇猛,所向无敌,才被人们视为天神。 不想赵皇后却笑着点头:“这可不是传说。这是真的故事。” “真的?”冬梅愕了一下。 赵皇后再郑重点点头:“这件事的确是真的,几百年前皇宫里的确发生过一场叛乱,情况十分危急,就是当时的皇后使兵符现身,这才招来神兵,救了皇家的。这件事情被当时的史官记录了下来,你们知道,史官是据实书史实的。不会造假。要不然的话,钱太师怎么费尽心思,要夺得那枚兵符呢。” “那枚兵符真的能够招神兵啊?”冬梅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刚才她还心存侥幸。以前那枚兵符是假的,或者只是一个人们美化的传说,这样的话,即便那枚兵符被钱太师得了去,那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可是,如今听赵皇后如此肯定的语气,那枚兵符落入贼人之手,到时神兵反攻过来,她们还有活路吗? 傅清玉走了过来,拍拍冬梅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那枚兵符留在钱太师的手里面总比放在我们这里好。” “为什么?”冬梅机械地问道。 傅清玉笑嘻嘻道:“因为我不想成为箭靶啊。被那些神箭手射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为什么会成为箭靶?”冬梅仍不明白。 傅清玉与赵皇后已经笑了起来。 赵皇后一边笑一边道:“这个本宫可不能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上一任皇后把这个兵符给我的时候,就把兵符的秘密告诉本宫了。这个世上,这个秘密只能皇后自己知道,不能外传。所以各位。对不住了。” 雷飞何等机灵,一下子就猜出其中的涵义,抱拳道:“皇后娘娘不必说出来,属下已猜到七成。” 冬梅猛然醒悟:“难道说那枚兵符……” 她看到自家小姐投过来制止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止住话头,吐了吐舌头,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奴婢太高兴,失态了。” 傅清玉转向赵皇后,问道:“皇后过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 赵皇后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傅清玉:“这都是缘于傅司药的精妙安排,才使得本宫得以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得以安全进入竹园。” 傅清玉笑道应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夸奖。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确保皇后娘娘畅通无阻进入竹园?这一切,都是蝶妃娘娘运筹帷幄,安排得当。” 赵皇后深深地看着傅司药,她当然知道那个蝶妃只不过一个普通宫女而已,不可能有如此的胆略与智慧。对于傅清玉的推脱,她更佩服傅清玉这种不居功、不出头的胸襟。她的笑意更深:“不管怎么说,本宫得以在竹园安身,多谢傅司药与蝶妃了。” 傅清玉轻轻摇头,忽然说道:“皇后娘娘,其实蝶妃娘娘生性单纯,她也没有太大的愿望,只希望能够尽自己的本份,救皇后娘娘出囚笼,然后跟随皇后,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蝶妃娘娘的一片忠心,望娘娘能够明了。” 赵皇后再次深深地看了傅清玉一眼,她当然明白傅清玉话里的意思。傅清玉这样一说,是在替蝶妃说话,这或许是蝶妃的意思。这个世上,当然没有纯粹的救助,得益的一方在不久的将来东山再起的时候,当然也应该记得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伙伴们,这叫做“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蝶妃很聪明,她通过傅清玉表达自己的这一个小小的请求。 赵皇后微微一笑,肯定道:“傅司药请放心,本宫如今得蒙蝶妃相助,定不相忘。日后若能重返东宫,一定会与蝶妃姐妹相称,相互照应。” 傅清玉轻轻吁了一口气,前面她所说的话,正是蝶妃担忧的。蝶妃毕竟是皇上的一个宠妃,与赵皇后争宠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蝶妃很聪明,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像钱贵妃,有钱太师在前朝替她撑腰,使她有与赵皇后一争天下的实力。二则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入主东宫。像蝶妃这样胸无大志的人,只不过想以自己的美色诱惑皇上,使自己在斗争激烈的后宫争得一席之位罢了。她更知道钱贵妃与钱太师不得人心,终将有败落的一天,而赵家的实力,必定会使赵皇后重掌后宫。所以,她对于自己这样无意争得皇上的独宠很是惶然,通过傅司药提前与赵皇后打声招呼,表明自己的心迹。 雷飞看看天时,他知道后宫之地,不宜久留。看到傅清玉安然无恙,他也放心不少。没想到的是,居然还能够获得赵皇后没有被烧死的消息,这让他开心不已,对于与钱太师这场无声的较量的最终胜利,更加充满了信心。他再次向赵皇后行礼:“此地属下不宜久留,属下告退。” 赵皇后一挥手:“你去吧。” 雷飞点点头,再看了傅清玉一眼。傅清玉也抱以让他放心的目光。雷飞转身,黑色的身影瞬时消失在窗外。 赵皇后看了窗外许久,忽然笑道:“果然好身手,傅司药有这样的保镖,看来我那外甥在万里之外也放心了。” 傅清玉心下一惊,她没有想到赵皇后有如此敏锐的目光,不仅看破了雷飞的身份,还知道雷飞是赵子宣的手下。她看了赵皇后一眼,垂下头道:“子宣一直希望我能够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 “你很好,也很聪明,又对本宫忠心耿耿。”赵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本宫的身边正缺少像你这样的人。” 傅清玉一怔,她听出赵皇后话语里的邀请,可是,她不能接受。 “皇后娘娘,这一次,我们能够走在一起,那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钱太师。”傅清玉微微一笑,“如果事成之后,我想斗胆向皇后娘娘提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赵皇后问道。 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跃过窗外,停留在不知名的某处。 “皇后娘娘,如果事情真的能够成功,您能重返东宫,那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恳请皇上,放我出宫。” “为什么?”赵皇后诧异道,“有多少人想到宫里来而不可入,你为何偏偏想着要出宫呢?事成之后,你不会再是一名普通的宫女,本宫可以给你尚宫的官职,或是其他……只要你想坐上后宫的哪一个女官的位置,本宫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傅清玉轻轻地笑了:“皇后娘娘,我想说的是,我是一个散漫惯了的人,并不适合宫中严谨的生活。所以,我想出宫去。” 赵皇后深深地看向傅清玉:“你真的想出宫?” 傅清玉笑笑:“皇后娘娘应该知道,边塞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我…….” 赵皇后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本宫差点忘了,子宣还在边关呢。也罢,你的要求本宫准了,本宫今天就给你一个承诺,事成之后,整个皇宫,你可以自由出入,你想什么时候出宫都行,没有人胆敢阻拦你。” “多谢皇后娘娘。”傅清玉盈盈下拜,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要的,就是赵皇后的这个承诺。 第七百零二章有求上门 “委屈一下皇后娘娘在此歇上几天,我想,娘娘不会在这里住得太久的。”傅清玉微笑道,“听得外面的消息说,这两天三皇子都很乖,没有太大的闹腾动作。一个未满两岁的婴儿,哪有不哭的道理?我想是不是因为三皇子的病可能已经……” 赵皇后点头道:“我也是做过母亲的人,这小孩子生病我也是清楚的。一个小婴孩不哭不闹,的确十分不正常。” “那就请皇后娘娘早些做好准备。”傅清玉郑重道,“如果我们所料不错的话,那三皇子想必撑不了多久。这样一来,钱太师不可能没有什么动作。特别是现在,兵符到手,钱太师放下心中担忧,离宫变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赵皇后看向傅清玉:“不知道傅司药是否有更好的安排?” 傅清玉笑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已经与二哥通过消息,这里的一切他已经尽数掌握,我只要保护好皇后的安全即可。” “那就有劳傅司药了。”赵皇后笑着说道。 傅清玉道:“竹园是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由于蝶妃目前正受恩宠,这个地方一般的人也不敢造次前来闹事。这一排屋子虽然僻静一些,但是人少自然有人少的好处,只怕娘娘会孤单了。” “非常时期,本宫不会介意。再说,冷宫那个不是人住的地方,本宫都熬过来了,还会计较这些么!”赵皇后道。 “那就请皇后娘娘先行休息,属下先告退了。”傅清玉敲了敲旁边的一张木桌子,“昨天一场大火,属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 赵皇后心领神会:“你去吧。” 傅清玉退了出来。 赵皇后关上门,迅速来到刚才傅清玉站着的位置。那里,有一张木桌子。她心中一动,双手按着桌子边缘,稍一用力。只听得“吱呀”一声响,那个桌子居然神奇地移开了,露出一条地道。原来这张桌子,居然是一个地道的开关。 屋外站着的傅清玉。听到杂物房里传来的响动,欣慰地笑了。 看来不是聪明的人是做不了皇后的。 这条地道是她入住竹园之后,就在傅二公子的帮助下,挖出了一条从竹园通向宫外后山的地道。由于竹园的地方本来僻静,离后山很近,所以这条地道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就挖成了。 自然。这里面少不了赵子宣的大力支持。赵子宣是龙虎卫统领,他虽然远赴边塞,但这个统领的职位并没有收回,想必皇上并不打算让他在边塞呆得太久。 傅清玉一边走,一边思索。经过昨天一场大火,一排的平房靠边的几间都遭了殃,屋前屋后都熏得黑乎乎的。幸好早有防备,早早就让人做好了防范措施。才使得那场大火没有蔓延到其他邻近的屋子。不过,另一个方面也是钱太师有所忌惮,不敢真的把整个竹园都烧了。那场大火也就看起来浓烟滚滚,十分吓人,但实际的损失并不大。 冬梅也跟在傅清玉的后面一同查看那几间受损的屋子,看到房梁烧得有些面目全非,她有些担忧道:“小姐,我想这一次我们要花大价钱来修理这些房子了,不然的话,钱贵妃那边又该抓住我们的把柄不放了。” 傅清玉看了冬梅一眼,故意调侃道:“是啊,起码得花上几十两银子。心疼了?” 冬梅皱眉道:“小姐!你又在取笑奴婢!奴婢哪是心疼什么银子……” “我知道呀。”傅清玉笑嘻嘻道,“跟你开玩笑了,那几十两银子有什么好在乎的?最重要的是,有个人安然无恙,你说对不对?” 冬梅拼命点头。 “小姐,你怎么就想到趁着混乱让…..”冬梅警惕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就想到这个法子呢?” “那可不是我想的。”傅清玉笑道,“那是我二哥想的。” “二公子真能干。”冬梅由衷道,“有了二公子从中援助我们,看来钱太师那边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傅清玉敲了一下冬梅的脑袋:“丫头,你可别想得那么乐观,你以为钱太师傻啊。虽说二哥哥派人成功把赵皇后解救出来,说到底也是趁了冷宫的那场混乱。七八个仆妇,还有冷宫的那些弃妃们,特别是摊上个赵皇后在内,我想,即便钱太师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的。依我看,宫中大变的日子近了。” 冬梅吐吐舌头:“钱太师真的不怕被诛九族啊,连这种事情都做?” 傅清玉冷笑:“自古帝王之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三皇子虽说是病重之身,但是好歹也是皇子,也有争夺储君的资格的。” “如果钱太师发动兵变的话,那我们这里不是很危险了?”冬梅猛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低声道,“如今赵皇后在我们这里,小姐,我们怎么办?” 傅清玉沉声道:“赵皇后好不容易从冷宫里逃出来,当然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等二哥把事情安排好了,就会派人过来接赵皇后的。我想,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由于冷宫起火十分突然,我想钱太师没有那么容易糊弄,一定在宫门口处换了自己的人,增设岗哨,严加盘查。所以,赵皇后要出宫,光明正大走宫门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了。” 冬梅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家小姐与二公子为何要让赵皇后先隐藏到竹园里来,原来是外面的盘查加大了呀。 “小姐,那赵皇后什么时候走?”冬梅低声问道。 “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傅清玉说道,“钱太师得到了兵符,解除了后顾之忧,当然要提前行动。他要去调动兵马,想必会借口离开京城几天。这几天,正好是我们送赵皇后出去的时机。” “二公子知晓吗?”冬梅想了想问道。 傅清玉点点头。 “小姐,你是如何与二公子传递消息的?”冬梅终于忍不住了,“小姐,奴婢一直在小姐的身边,与小姐形影不离的,怎么就没有看到二公子呢?” 傅清玉笑了笑道:“自然有人替我们传递消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傅清玉发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着她们这排平房屋子走了过来。她看清楚了,是竹园一个负责打扫的下等宫女。说她鬼鬼祟祟,这是因为这个小宫女有意地靠着林荫浓密的地方走,还时不时朝着身后张望着,显然在防备后面有人跟踪。 傅清玉微微蹙紧眉头。她住的这一排平房,是蝶贵妃特地清理出来的,只有她与冬梅两人住在这里,其他的宫女太监都不住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个地方除了傅清玉与冬梅之后,很少有外人过来。而且,蝶妃也下过令,说是傅司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替她研制香料,所以竹园里的其他人等,一律不得前往打扰。否则的话,定然重责不饶。对于这个皇上的新宠,如今正是最盛宠的时候,竹园里的太监与宫女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得罪这个新主子,所以大家都很自觉,一般情况下都不到后园的这个地方来,是以这个地方很清静。 而现在,这个宫女居然违反了蝶妃的禁令,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难道是因为蝶妃不在,故而胆大妄为? 冬梅也看到那个宫女了。她挨近傅清玉,低声道:“小姐,这个宫女我认得,叫做怡兰,入宫没几年,一直都在竹园做打扫的。只是奇怪的是,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有求于我们?”她侧了一侧脑袋,“不对呀,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地朝后面看,难道是有人在跟踪她吗?” 傅清玉摇摇头:“这个宫女平日里很胆小吗?” 冬梅点点头:“是啊。听说这个怡兰在下等宫女里算是比较老实的,由于嘴笨,不会巴结管事妈妈,所以与她一同进来的同一批的宫女们大多都得到晋升,唯独她,仍然做着打扫的事情。” 傅清玉沉吟道:“一个宫女,即便再胆小怕事,但是眼看着一同入宫的姐妹们升迁的升迁,调到好地方的也通过关系调到了好一些的地方,她不会没有什么想法吧?再说,宫里是什么地方?即使再老实的人也会变的……” 冬梅点头表示赞同:“小姐说得何尝不是?这宫里就是一个造人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进得宫里来,在这潭浑水里搅上几年,哪有不沾些颜色的?如今这个号称最老实巴交的丫头居然也敢公开违背蝶妃的禁令,到这个明令禁止入内的地方来,我看就不简单。” “她真的一直那么老实呆着,一直安守本份做着自己的打扫,没有一些别的想法吗?”傅清玉判研地望着前方。 “谁说没有?”冬梅马上想起一件事情来,“说起来这个叫做怡兰的宫女也真是好笑,听说去年还闹过一个笑话呢。她想调到好一些的地方去,也学了别人,趁着出宫休假的当口,到宫外买了一些上等的人参回来。谁曾想她不识货,买了些假参回来。这还不算,还把这些假人参送到尚宫局里来。崔尚宫是个识货的,看到假人参当即发了怒,命人将她乱棍打出,还说永远不得将她调离。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傅清玉点点头:“那就是了,看来今天她是有求于我们来了。” “有求于我们?她吗?不会吧?”冬梅弄不明白。 傅清玉笃定地笑道:“等她过来,问问清楚不就得了?” 第七百零三章送信 (今天病了,不过终于写完了。呵呵。) 冬梅奇道:“她一个下等宫女,会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们呢?” 傅清玉笑道:“冬梅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皇上的新宠,蝶妃娘娘身边的红人,你说,这有求于我们的人,能少得了吗?” 一句话说得冬梅笑了起来:“对呀,我怎么忘了?昨天我去尚宫局拿银炭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小柱子,他对着我一直在笑,我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现在想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呀。” 傅清玉忍不住摇头:“这个宫里,一向奉行捧高踩低的。所以,怡兰这个宫女有求于我们,并不出奇。” “难道是为了升迁的事情?”冬梅揣测道,“如果她是个机灵一点的,调到一个好一些的地方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可是她却是个木讷的人……”她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小姐,我说得没错吧?” 傅清玉摇摇头:“即便是再不开窍的人,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浸泡久了,也会变的。不然的话,是很难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下去的。不过…….”说到这,她微蹙了眉头,“怡兰缘何选这个大白天的时候来,的确有些不合时宜。除非……” 冬梅心下疑惑,不由问道:“小姐,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虽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不过也许会发生也不一定。”傅清玉道,“看看再说吧。” 说话间怡兰已经越走越近。这名宫女,由于入宫时候并不太久,所以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而已,与傅清玉的年纪相仿。长相一般,左边脸上靠近眉心的地方还有一颗灰黑色的胎记,虽然色泽不是很深黑,但总让人一看上去觉得不太舒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把额前的刘海全部拂了下来。用来遮住那个难看的胎记。 傅清玉有些愕然。她一直以为,即便是皇宫里下等的宫女,也是经过挑选才入宫的,毕竟她们侍候的主子身份非同一般。而面前这个叫做怡兰的下等宫女。明显就是漏网之鱼,大概是哪个州县征集宫女不达标,就拿这样的人滥于充数吧。 而此时,傅清玉也终于明白怡兰为何入宫几年了,仍然是一个下等宫女。除了性子木讷之外,这容貌想必是她升迁的一大阻碍。 怡兰当然有求自己,至少她的容颜需要改变一下。毕竟自己是天下闻名的一代美容师,又暂住在竹园里。怡兰又是这竹园的清扫宫女,近水楼台先得月,怡兰有求于自己,那是早晚的事情。不过,就目前这个时机,傅清玉不太相信她为了自己那点私事敢于违抗蝶妃的命令。所以,傅清玉断定。怡兰此番如此大胆前来,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看到怡兰快绕过一个转角,就来到她们跟前了。傅清玉低声道:“我先进屋去,你让怡兰到屋里来,在外面说毕竟不太方便。” 冬梅皱眉道:“小姐,她还没有说求我们什么呢?小姐就这么肯定我们能够帮她解决问题吗?” “你看看她头上的簪子。”傅清玉呶呶嘴,指了不远处怡兰的头,“她不过是一个下等粗使宫女,哪有银子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而用得上这枚簪子的,还能有谁?” 冬梅举目望去,果然在阳光下,怡兰的头上插着一枚很别致的簪子。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红光。她不由惊呼道:“小姐,这不是你在今年的钱贵妃的生辰的时候,送去的贺礼吗?” 傅清玉笑着低声道:“是啊,这是我送给钱贵妃的生辰贺礼,怎么会到了怡兰手里呢?像怡兰这种性子的人,如果不是钱贵妃亲自送与她的。想必她不敢去偷,也不敢拿出来戴。” 傅清玉忽地话头一转:“我奇怪的是,这枚簪子钱贵妃好像很喜欢,经常在后宫的宴会中佩戴这枚簪子。像钱贵妃这样的人,银子多的是,怎么会落魄到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来托人办事呢?” 冬梅摇摇头:“这个奴婢不知。” 傅清玉迅速朝屋子里行去,一边走一边道:“冬梅,记住了,这一次怡兰前来,着实十分特别。我看,我们或许能够获得一些别的消息,说不定是好消息。”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消失在屋里,想起小姐刚才的话,不由有些想笑。会有好消息吗?像钱贵妃这样的人,一直都是与赵皇后为敌,也从来没有信任过自家小姐。她这一次收买了一个下等宫女前来,想做什么呢? 她正思索间,怡兰已经来到了面前,她小心地看了看冬梅后面的屋子,小声道:“冬梅姐姐,傅司药……傅司药在屋里吗?” 果然是冲着咱小姐来的。冬梅正要答话,就感到手中一紧,似乎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只见右手手心里被塞入一个鼓鼓的荷包。这枚荷包绣着鸳鸯戏水图,绣工精巧,十分好看。冬梅心下疑惑,打开来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荷包里,竟然有两只金灿灿的金元宝,足足有十两重。 “怡兰,你这两只金元宝是从哪里来的?”冬梅盯着怡兰,宫里的元宝极其宝贵,多是皇上犒赏前朝大臣及前线将士用的,还有就是后宫一些特别有身份的主子在用。怡兰一个下等宫女,她哪来这么多的金元宝呢? “怡兰,你老实说,这些金元宝是从哪里来的?”冬梅紧盯着面前的小宫女,“你要知道宫里的规矩,盗窃的话那是要被关入大牢的。” “不是……”怡兰果然是没有多少见识的,被冬梅这么一下,马上乱了阵脚,“不是……不是我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你一个小小的下等宫女,每个月的月银能有多少?快说,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偷的?”冬梅逼问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怡兰急得直摆手,“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是有人要我送给你做见面礼的。” “是谁?”冬梅打算盘问到底。 屋子里传来轻笑声,傅清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出来:“冬梅,你就不要再吓她了。她哪有那个胆子,敢偷宫里的东西?你让她进来吧,我问她好了。” 冬梅这才露出笑脸,忙应了声“是”。她朝怡兰笑道:“怡兰,你不要害怕,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老实人,绝对不会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的。我刚才是吓你的,进去吧,你的来意我们傅司药已经猜出来了,你进去说清楚便是了。” 怡兰这才深深呼了一口气,拍拍“砰砰”乱跳的心。刚才,真的是吓死她了,她没有想到,这傅司药身边的宫女,也都这么厉害。 进到里面,怡兰抬起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傅司药。由于傅清玉曾经帮助过蝶妃,身份较为特殊,蝶妃有意要保护她,给她另辟了院子,并不让竹园里的宫女太监靠近这里。所以,即便是傅清玉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段时日,由于每天都有蝶妃差了轿子来,接傅清玉过去,所以,怡兰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位傅司药。 怡兰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傅司药。她一直以为,傅司药既然有传说中的神奇的美容能力及超群医术,一定是一位年过半旬的老妇人,再怎么也应该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大夫。如今看到上面坐着的人儿,竟然与自己一般年纪大小,她不由有些蒙了,试探性地问道:“您是傅司药?” “是我。”傅清玉含笑道,“你是翻墙进来的吧?” 怡兰一下子睁大眼睛:“你是如何知道的?” “很简单啊。”傅清玉笑笑,指了指怡兰身上。 冬梅看过去,见怡兰的身上沾着一片黄色的落叶,在衣襟处还有一块绿色的苔藓的痕迹。 “这两天夜里都在下小雨,白天的时候那些墙上的青苔并没有干透,你翻墙过来的时候磨到了。”傅清玉笑着解开谜底。 “原来是这样啊。”冬梅这才记得她与傅清玉回到这排平房的时候,还锁了院子的人呢,为的就是不受别人的干拢。这个怡兰既然没有钥匙,她怎么进来的?当然是翻墙进来的了。 “奴婢的确是翻墙过来的。”此时的怡兰对于面前的这位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心里面想着,看来这个傅司药不仅她身边的宫女厉害,她本人更加厉害。 傅清玉看住怡兰鬓发上的红珊蝴簪子,缓慢道:“怡兰,是钱贵妃派你过来的吧?” 怡兰的脸上是极度惊愕的表情,她张了张嘴,过了许久才说了出来:“傅司药,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傅清玉看了一眼冬梅手中拿着的半开的荷包,那里面透射出金子的光芒,“说吧,贵妃娘娘这么隐秘地派你前来见我,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吧?” 听到傅清玉开门见门地问了,怡兰也不再隐瞒,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到傅清玉的手上:“傅司药,您看看吧,这是钱贵妃亲自交到我手上的信,说是无论如何也要交到傅司药的手上。如果被发现的话……”怡兰顿了一下,“贵妃娘娘说此事事关重大,要奴婢遇到危险关头的时候,就把信吞到肚子里,绝不能落到第二个人的手里面。” 第七百零四章机会 “把信吞掉?”傅清玉觉得有些好笑,难道钱贵妃与她的往来是地下党吗?有必要弄得那么神秘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本来她与钱贵妃是视若仇敌的,如今钱贵妃如此鬼鬼祟祟托个人来找她,而且还不惜重金,看来此事非同寻常。 而钱贵妃能够低下姿态,来求自己,所为何事呢?傅清玉猛然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说是这两天三皇子乖巧得很,哭闹少了很多,莫非……. 她迅速拆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看完之后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贵妃娘娘现在在哪里?” 怡兰看了看傅清玉道:“娘娘先回去了,她千叮咛万嘱咐奴婢,待傅司药看完信后,一定要看着傅司药把信烧毁。娘娘还说,不管傅司药肯不肯帮忙,都让奴婢带个回信。” 冬梅凑了过来,傅清玉把信递给她。她看完信,眼睛看向傅清玉,闪着不相信的目光:“钱贵妃居然有求于我们?” “这就是做母亲的伟大。一个做母亲的,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傅清玉轻轻叹了口气,取了火折,点着信笺,当着怡兰的面把信烧成灰烬。 怡兰感激地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再叹口气,轻声道:“大人们之间的争权夺利,小孩子何罪之有?你转回去告诉贵妃娘娘,就说三皇子的病我会尽力而为的。”说着,掏出一枚环形的玉佩交到怡兰的手上,“你把这块玉佩交到贵妃娘娘的手上,她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冬梅眼尖,一眼就看到是早些日子钱贵妃为了拉拢傅清玉赐的一大群赏品中的一个。自家小姐这样做,无非是对钱贵妃说,自己已经见过怡兰了,玉环是见面的证物。 “你去吧,把我的话转述给钱贵妃。同时提醒她,三皇子的病要趁早,再迟一些的话,就算是我的师父在世也无能为力了。” 怡兰喜不自禁地看着手中的玉环。小心冀冀地把它揣到怀里,一个劲地点头:“多谢傅司药,奴婢一定回去禀明娘娘,让娘娘安下心来。” 傅清玉点头道:“从今往后,你就负责替我与钱贵妃之间传递消息吧。这是一个很好的升迁机会,做得好的话,日后我会禀明蝶妃。与你论功行赏的。” 怡兰感动得快哭了:“一直以来,在宫里面,从来就没有人肯为奴婢设想过,傅司药你是第一个,奴婢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日后有升迁之时,再报傅司药的大恩大德……” 说着跪了下去,朝着傅清玉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傅清玉忙把她扶起来,低声叮嘱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保守秘密,绝不能向外泄露半句。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怡兰重重点了下头。下定决心道:“傅司药请放心,奴婢誓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傅清玉想了想,她知道钱贵妃能够找到这个人办事,当然去了这个人的后顾之忧。例如,钱贵妃会许诺怡兰,如果她遭遇不测的话,她的身后事,还有她的家人的安置等等,想必都会给怡兰极大的好处。这些,她就不去做了。有钱贵妃来做这些事情就好了。 当然,要使得怡兰听命于自己,一些利诱是必须的。傅清玉伸手撩开怡兰垂落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大片胎记来。 怡兰从来没有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示过人,从来都是用碎发遮掩了脸上的瑕疵。如今见傅清玉撩开她的碎发,不由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傅司药……” “这块胎记该去掉了。”傅清玉轻声道。 怡兰一愣一呆之后,脸上露出极大的惊喜,她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傅清玉:“傅司药……你真的有办法帮奴婢去了脸上的胎记?”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颤抖起来。 傅清玉郑重地点点头:“虽然不能完全去除,达到一点痕迹都没有的效果。但是,淡化到看不清这是块胎记,倒是有一些办法的。” 怡兰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这块胎记一直是她的心病,也是她自卑的源泉。自记事起,她就羞于见人,以致性子木讷,连话都不会说,这与她的自卑心理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果能够去掉这块胎记,相当于她的人生重来,她要把因了脸上这难看的胎记阻碍的所有机会都一一补偿回来…… 怡兰“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这一次,她兴奋得哭出声来:“傅司药,真是如此吗?我这脸上的胎记真的能够除去吗?如果真能回复我的容貌,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傅司药的大恩大德!” 冬梅一把把怡兰拉了起来:“你别这样了,我们傅司药可是薛女官的关门弟子。她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就一定能替你完成心愿的,你放心好了。” 怡兰千恩万谢,出门去了。 一看到怡兰离开,冬梅马上关了门,问道:“小姐,你为何答应了钱贵妃要替她的儿子治病?钱贵妃害的你还少吗?她的儿子要是死了的话,那才是老天有眼,她的报应呢。” 傅清玉摇摇头:“三皇子死了,对于我们没有一点好处。” “为什么?”冬梅不解道,“小姐难道忘了钱贵妃是哪一边的吗?她可是钱太师的亲生女儿,钱太师处心积虑,多方谋划,就是要让三皇子登上帝位。以钱太师这样阴险狡诈的人,要是三皇子登上皇位的话,他必定操纵幕后,那样一来,三皇子形同一个傀儡。到那个时候,钱太师看谁不顺眼,就杀了谁。想要哪个亡,就把他一家连至九族都灭了。到那个时候,天下非大乱不可。如果三皇子死了,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小姐不是一直这样认为的吗?” 傅清玉摇摇头:“的确,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只要三皇子一死,钱太师无所依靠,就不再打皇位的主意。但是这两天我细想之后,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冬梅忙问道。 傅清玉道:“你有没有听说这两天三皇子乖了许多,不哭也不闹了?” 冬梅点点头:“听说了,奴婢也觉得奇怪。按今天的情形来看,钱贵妃那么急着找小姐,而且她还在信中说三皇子病重,想必活不长了。” “这就是了。”傅清玉沉吟道,“我推测过,三皇子病重,挨不过多久,钱太师必然会趁早发动兵变,这是情理中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奇怪的是,钱贵妃不是钱太师的亲生女儿吗?三皇子不是钱太师的亲生外孙吗?如果三皇子病重,钱贵妃应该去找钱太师才对,钱太师人面广,手下能人也不少,治愈不了三皇子,至少治好一些也是可以的。但是为何钱贵妃不去找自己的父亲商量,反倒找我们来了?这合情理吗?” 冬梅有些醒悟:“对呀,的确不合情理。三皇子要死了,这应该是他们极为避讳的,怎么钱贵妃反倒请我们去医治三皇子呢?难道她不怕我们知道三皇子的病情,然后泄露出去吗?莫不是这其中有诈?” 傅清玉笃定道:“冬梅,你忘了吗?这毒可是我师父的毕生心血,我还是相信它的威力的。” 冬梅想了想道:“这么说来,钱贵妃找你为她的儿子治病,这是真的了?” “应该是真的,除非她不顾自己儿子的安危。”傅清玉肯定道,“我想,这其中向我们透露了一个信息,钱贵妃有向我们示好的意思。或许……”她沉吟片刻道,“或许钱贵妃这个时候才看清楚其父的阴谋。” “什么阴谋?”冬梅问道。 “夺位的阴谋。”傅清玉道,“我一直觉得奇怪,我朝的祖制,皇位一直由东宫所出的皇子继承。也就是说,只有赵皇后所生的皇子才能够继承皇位,别的妃子都没有这个资格。如此说来,钱太师应该安心做好他的太师便是,缘何不断地招兵买马,拉拢关系呢?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可不防啊。” “如今三皇子快死了,他钱太师夺得皇位又怎么样?”冬梅仍然有些问题没有想明白,“就算他如愿为三皇子谋得了皇位,但三皇子又能坐得了多久呢?那最后,依祖制,这皇位不也一样得由其他妃子所出的皇子继承?”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傅清玉蹙紧眉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可能……可能钱太师打算放弃三皇子了。三皇子的生命终结之前,他会另找一个婴孩代替三皇子,然后对外说三皇子在养病,让外界猜测不出三皇子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再把假的三皇子推出来,从此以后,假的三皇子便代替真的三皇子成了钱太师的傀儡,而钱贵妃是什么也得不到的,只有虚名罢了。” 这个时候,冬梅才恍然大悟:“难怪钱贵妃要来找小姐呢,她肯定窥破了钱太师的阴谋,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了权势可以连亲情都不顾,连自己的亲外孙的性命都可以放弃。所以她心灰意冷之际,想请我们帮忙救活三皇子。此时的她,只一心想着三皇子的安危,她父亲的什么阴谋,她是顾不了的了。” 傅清玉冷笑道:“一个如此丧心病狂的父亲,为了权势,置自己亲外孙的性命于不顾,置自己族人的性命于不顾,这样的人,能不让人寒心吗?再加上名不正言不顺,必定自取其辱,得到应有的下场!不过,钱贵妃这一次来找我们,对于我们而言,倒是一个机会!” 第七百零五章互通 果然过了不久,怡兰又回来了,这一次,她带来了钱贵妃写的一封信。由于之前看过钱贵妃的笔迹,所以傅清玉认得信封面的字迹是钱贵妃的笔迹。钱贵妃这一次考虑得很周全,让怡兰一并带了过来。 “小姐,我看看。”冬梅不放心,忙走上前来,把簪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问题了,才把信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看完信,神情顿时从凝重中缓和下来,嘴唇还带上一丝笑意,她转身朝冬梅吩咐道:“冬梅,去把橱柜左边第三格的三日还魂散拿过来。还有,把它旁边放着的那瓶解药也一并拿过来吧。” 冬梅怔了一下:“小姐,真的要拿三日还魂散吗?” 这个“三日还魂散”顾名思义,当然是这味毒药只有仅有三天的期限,三天的时间不回转,这味毒药就开始侵蚀人体内的五腑六脏,浑身奇痒难耐,生不如死。如果再等不到解药的话,五腑六脏就开始溃烂,用不了多久,就会痛苦痉挛而死。 由于这种毒烈性极强,所以服用了这种毒药的人,想到自己只有三天的寿命,都心生恐惧,恨不得早一些办完胁迫者要求的事情,好早一天拿到解药,免得再生痛苦。 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听到傅清玉说让她去拿这种毒药的时候,冬梅才愕了一下,望着傅清玉,迟疑道:“小姐,真的要拿橱柜左边第三格的吗?” 傅清玉扬扬手中的信,沉声道:“贵妃娘娘的来信中,明明白白写着要我们这味药,我们与钱贵妃初次合作,总要表示一下诚意吧。再说了,贵妃娘娘把这味药用在什么人身上也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不过担心,那个人在三天内一定会回到宫里来的。所以,到时候我们再把解药给那人便可。 冬梅这才松了口气,这才是小姐做事的原则。毒药这种东西可不能够随便乱用,总要问清楚原由才行。要不然的话。被某些有心之人利用了,那可是要招来杀身之祸的。 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小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傅清玉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也的确有些担心,总要亲眼看到才好。要不然这样,怡兰。我让冬梅跟着你过去,看看要服这药的是何人,如何?最好是让冬梅亲自看着那人服下去,这样的话,我也比较放心一些。” 没想到怡兰很快作了回答:“傅司药,你不用担心,贵妃娘娘说了,为表示诚意。娘娘也正打算邀傅司药过去看看。如今傅司药亲自提了出来,那再好不过了。”她转过身来,对着冬梅道。“既然傅司药派姐姐过去看看,那姐姐就跟着奴婢来吧。” “好,我先去拿药,马上跟你过去。”冬梅觉得这样甚好,拿了药跟着怡兰悄悄过去了。 不一会儿,冬梅又悄悄地回来了。一入院子,便锁了门,把傅清玉拉入房间里,低声说道:“小姐,我打探清楚了。看来钱贵妃信上说的事情是真的,钱太师与她屋子里的那个玉蝶果然不在。钱贵妃的宫里的警戒也没有十分的严,看来钱太师对于这个女儿,目前来说还是放心的。” “那三皇子的情况怎么样?”傅清玉紧接着问道。 “奴婢也去看了三皇子居住的内院看了一下。三皇子吃了重剂量的迷药,已经迷得不醒人事,幸好钱贵妃及早来信。不然的话,这三皇子年纪这么小,又吃了这么大剂量的迷药,还真是不太好治。” 傅清玉笑笑道:“那是当然,要不然的话让你拿那么多药去干嘛呢?” 冬梅又道:“奴婢也见着那位神医半仙子的徒弟了,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人看起来十分机灵。奴婢把药给他吃了,他看起来倒是十分平静,看起来他所说的话并非假的。” 傅清玉点点头:“冬梅,你观察得很细,这样的表情,正好说明他心中无愧,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冬梅看了傅清玉一眼,有些不解道:“小姐,奴婢不太明白,小姐缘何要这么做?” “什么这么做?”傅清玉故作糊涂。 “小姐!”冬梅急了,“小姐糊弄别人还可以,能糊弄得了奴婢吗?奴婢好歹也跟着小姐身边有些年头了,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跟着小姐看看药书,熬熬药,对于那些药我还是懂一些的。小姐说让奴婢去橱柜左边第三格拿三日还魂散。可是,奴婢只知道,左边第三格根本就没有放三日还魂散,小姐却叫奴婢去拿,小姐莫不是想放那个小大夫的性命?” 傅清玉不由笑了,她拍拍冬梅的肩膀以示安慰:“冬梅,你说得没错,我故意把三日还魂散所放的位置说错,就是不要因为太顺利拿到这味毒药,而被人指控。有些事情还小心一些为好。” 顿了一下,她又道:“至于那个神医的儿子,一则他罪不致死,何况又主动坦白,主动出主意。给他吃三日还魂丹有些过了,得了,给他吃一粒糖丸就得了。” 冬梅疑惑道:“小姐,你就不怕那个神医的儿子跑了?要是他跑了,那我们怎么向钱贵妃交待?” 傅清玉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神医,那只不过是二哥手下一个能人罢了。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更加放心了?” “小姐!”冬梅惊呼,“怎么他竟然是二公子的……” 傅清玉点点头:“宫里的事情,二哥早就安排好了。不然的话,我哪敢这么轻易放过他啊?我也怕出事的嘛。嘿嘿。” “二公子的手下能人真多。”冬梅感慨道,转过头来,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奴婢啊?” “知道了太多不好。”傅清玉笑笑,“好了,快去收拾吧。一会的功夫,二哥就会把三皇子从地道里送过来。这个三皇子的病,我们必须给他治好才行。要不然的话,钱贵妃这一步棋我们就走不了。”她微微叹一口气,“钱贵妃这一步,可是关键啊。” 冬梅再次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三皇子的病能治好吗?你不是说过,三皇子身上所中的毒素,是薛女官在这个世上最后研制出来的一味毒药吗?天下无药可解。再说,上段时间紫荆就是死于这种毒……” 傅清玉道:“如果真的中了那种毒的话,当然是无药可救,回天乏力。但是,如果不是的话……” 冬梅瞪大眼睛:“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作梦也没有想到,闹了半天,原来三皇子中的竟然不是那种致命的毒!可是那种症状,明明跟宫里隐约流传出来的紫荆所中之毒的症状是一样的啊。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一回,冬梅决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这也没有什么吧。”傅清玉笑道,“对于紫荆,那当然是要下狠手,毕竟她恶贯满盈,坏事做绝,不给她颜色瞧瞧,还真是以为咱们好欺负的。至于三皇子……” 傅清玉沉默片刻,又道:“三皇子的身份不同,他可是皇室的血脉,我们怎么能对皇上的亲生儿子动手呢?虽然这一切都是那些带着三皇子的宫女婆子们的错,让三皇子到那种地方去玩。但是,毕竟中毒的人是三皇子。” 冬梅更不解了:“奴婢记得小姐说过,如若倘若三皇子遭预不测的话,钱太师那边没有了三皇子,等于失去了一张宫变的王牌,宫变也搞不起来,那天下就太平了。” 傅清玉摇摇头:“原本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冬梅,如今的情形我也看到了。钱太师为了那个皇位,连亲情都不顾,还想出了偷天换日的法子。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我们要在三皇子身上打开缺口,那是行不通的。所以,我们走三皇子这步棋,只不过是要引出钱贵妃这张牌而已。” 冬梅听后,嘘唏不已。她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看似普通的中毒事件,竟还有么这么深的内涵。但是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开明白。 “小姐,你凭什么那么相信钱贵妃,知道她毕竟是要跑这条路的,对吗?” 傅清玉肯定道:“就凭她良心未泯,就凭她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这些都足够她对目前的形势作出判断,从而选择正确的道路走下去。” 冬梅朝傅清玉竖起大拇指:“小姐,奴婢发现,小姐您怎么和二公子一样,越来越厉害了呢?” 傅清玉忍住笑道:“好了,快去收拾吧,三皇子快来了。” 冬梅应了一声,忙去收拾了。 钱贵妃的速度可真快,一个时辰以后,她就把三皇子送到了地道,然后由地道出来,进了房间。 三皇子静静地睡在一个木箱子里,犹如死人一般。虽然傅清玉在心里面对于三皇子的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 第七百零六章交涉 三皇子不过是一个未满两岁的婴孩,但显然比一般两岁的婴孩更加瘦弱,整个身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一岁不到的婴孩一般,皮包着骨,显得特别弱小。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即便穿着厚厚的棉衣,三皇子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小得可怜。 更为令人目不忍睹的是三皇子那张本该和其他婴孩一般红润的脸,如今一片的溃烂,露出红的白的肉。好不容易长好的地方,看起来也是一团一团的肉疙瘩,难看之极。由于肉疙瘩长得极厚,使到整张脸极度膨胀,看起来就像一小猪头。长在眼睛边上的,把眼睛都快挤没了。 冬梅看得不忍心,别过脸去,小声对傅清玉道:“小姐,你看,三皇子好像挺惨的,你师父那幅……” 看着护送三皇子过来的九九投过来疑惑的眼神,傅清玉暗扯了冬梅一下,马上接口道:“冬梅,你是说我师父那副专治这些疑难杂征的偏方啊,放心,我的兜里揣着呢。我们对于与贵妃娘娘的合作,可是绝对的诚意,不然的话,我拿出来让你看看。”说着她马上拿出一个似一朵牡丹花形状的玉瓶来。 九九看了看傅清玉手中的瓶子,马上露出笑脸:“傅司药,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的医术,也不是不相信你与我们合作的诚意。只是这三皇子可是我们娘娘的命根子,而且这件事情绝对的机密,任何消息都不能泄露出去的,不然的话,我们与你们都得全完了。” “放心吧,这其中的重要性我们都懂。现在,我们是一路的人了,生死存亡都在一起了。”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拍拍九九的肩膀,“九九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把三皇子的病治好的。” 九九忧郁地看着仍处于昏睡中的三皇子:“傅司药,对于你的医术,我们娘娘只一百个放心的。现在。钱太师已经不管我们娘娘了,甚至要把我们娘娘的亲骨肉,也就是三皇子也要放弃掉。这是在要我们娘娘的命啊。何况钱太师这一次实在是在冒险,在做一件遗臭万年的事情。我们娘娘说了,为了不让钱氏家族蒙羞,为了不让钱氏这一姓氏再这个世上断子绝孙,永远被抹了姓氏。我们娘娘才下的这个决心的。” “我知道。”傅清玉轻声道,“贵妃娘娘深明大义,天下百姓会感激贵妃娘娘的大恩大德的。” “对于那些通敌叛国的人,是永远都遭到天下人耻笑的。我们虽然是身份低微的宫女,但我们娘娘教会了我们如何顾大义。只要能挽回错误,只要不要让我们成为千古罪人,让我们做什么都成。” 傅清玉不禁看向这个不起眼的宫女两眼,她一直以为。宫里的宫女都极会看眼色的,一向奉行捧高踩低,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没想到。在钱贵妃这种一直以自己的利益为先的人,竟然有如此大义的时候。她不禁动容道:“九九姐姐,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广阔的胸襟,我代表天下百姓谢谢你们了。” “那就劳烦傅司药了。”九九微笑道,“三皇子的事情就劳烦傅司药了。” “不必客气。”傅清玉说道,转身对冬梅说道:“冬梅,把三皇子抱进去吧。” 冬梅走近木箱,俯下身子就要把三皇子抱起来。九九忙阻拦道:“冬梅,你千万要小心,三皇子这病是会传人的。紫荆就死于这种病。” 紫荆的死因一直是一个秘密,傅清玉也是听传闻说的,没有人确认过。如今由钱贵妃身边信赖的人亲口说出来,这是对傅清玉的一种信任。傅清玉不禁有些感动道:“九九姐姐,谢谢你,不过不碍事的。我们配有防御的药物,三皇子的病传染不了我们的。” 九九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三皇子就有救了。” 傅清玉依样把九九从地道里送回去。然后关住了地道的门,这才折回屋子里。 “小姐,你过来看看,三皇子醒了。”冬梅一看到傅清玉进来了,马上欣喜地叫道。 傅清玉马上快步走上前来,凑近到早就布置好的一张婴儿床上。在婴儿床上,那个已经瘦弱不堪的三皇子经过一段时间的颠波,已经醒了过来。虽然眼睛被一堆的肉疙瘩挤得快成一条线了,但他仍然把眼睛尽量睁大,一动不动地看着傅清玉。 傅清玉忽然笑了,她从三皇子那几乎可以忽略的孩童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求生的**。那是一个孩子对于这个世界的渴求。那样的眼神里透露着纯真,还有明亮。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软的呢?傅清玉伸出手来,轻轻抚了一下,柔声道:“小宝宝,别害怕,姐姐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冬梅笑着道:“小姐,想不到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啊。赶明儿也生一个,自己带,不就得了?干嘛对别人的小孩那么喜欢啊?” 傅清玉一怔,是啊,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那么喜欢小孩子呢,即便是别人家的孩子,即便是长相丑陋的,只要看到那婴孩眼中透出的纯真明亮,她的心就不知不觉地柔软起来。 如果她以后也有孩子的话,一定继承父母亲的优良传统,如果是女孩的话,当然是长得像她这样漂亮妩媚的;如果是男孩的话,最好是长得像赵子宣那样俊美的,他既然继承了三公主的容颜,又蕴涵着忠靖侯的英姿,这样的男孩生下来准和赵子宣一样帅气…… 傅清玉再次怔住,脸也不禁红了一红。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自己还想着这个呢? 一旁的冬梅不禁偷偷掩住了嘴。 傅清玉白了冬梅一眼:“笑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是,小姐。”冬梅忙响亮地应道。 ****** 钱贵妃焦急地在宫门等着,一看到九九进入宫门,马上把她拉入屋子,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三皇子安全送到了吗?” “娘娘你就放心吧。“九九用力点点头,“三皇子已经通过傅司药指引的地道,-安全送到了傅司药那里。这一切都是奴婢亲自护送的,所以,娘娘尽可以放心。” “傅司药怎么说?”钱贵妃紧张地问道,“她看了三皇子的伤没有?她说三皇子的伤有没有得救?” 九九忙宽慰道:“娘娘你先别紧张,听奴婢说嘛。娘娘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好了,人家傅司药说了,三皇子这病,一准帮我们治好。还有啊,人家家里连个宫女也不怕这病呢,说是配了预防的药了,一伸手就将三皇子抱了过去,也不用做隔离什么的。依奴婢看,三皇子的病有得救。” “那就好,那就好。”钱贵妃喃喃道,悬了一个上午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如果傅司药真能够救得了三皇子的话,那本宫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娘娘可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九九忙道,“人家傅司药医术高着呢。人家还说了,说娘娘深明大义,天下百姓会感激我们的。” 钱贵妃神色一片黯然:“这哪说得上什么高义啊。要不是爹爹做出这样六亲不认的事情来,还要勾结番外,颠覆朝廷的话,本宫哪里会被迫到连自己的父亲都要背叛的份上!都是爹爹不好,一错再错,不仅让钱氏一族跟着他受罪,就连本宫的亲生儿子,也不得不托付于他人……” 九九动容道:“娘娘,你别伤心难过,其实太师也只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如果娘娘能够推心置腹对太师进行一番劝慰的话,我想,太师或许能够听娘娘的。如果能够不用大动干戈,就能平息一场战争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钱贵妃看着九九,迟疑道:“九九,你认为这有可能吗?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爹,我爹那个性子……” 九九正色道:“娘娘,你没有去跟太师好好谈谈,又怎么知道事情不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呢?太师现在迷了路,只要娘娘引导正确,不就可以打消太师的念头,把太师从迷途中拉回来吗?其实太师已年近半百,还争什么皇权呢?一家人和和气气过着日子,守着三皇子,共享天伦之乐,那是多少幸福的事情啊。” “是啊,是多少幸福的事情啊。”钱贵妃看着远方,眼睛里充满了憧憬:“那好吧,本宫得空的时候找爹爹谈谈。” “娘娘,太师与玉蝶离府几天,想必很快就会回来。我们一定要趁太师回来之前,把另一个假的三皇子接入宫里来,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就会被钱太师那只老狐狸看出不妥来了。”九九提醒道。 钱贵妃这才醒悟过来:“是啊,这事我们得赶紧办。本宫待会写封信,你带出宫去,带给朱长明,看他与半仙子商量得怎么样了,打探完消息之后尽快回来。”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妥。”九九也知道时间紧迫,一说完就直接出去了。 第七百零七章被发现 三天后,朱长明回来了,是与九九一起回来的。他带回他的师父,其实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半仙子的话,说一切已经安置妥当,请娘娘及太师放心。并且,他还按照钱太师的计划,带回来一个木箱子。打开木箱子,里面赫然是一个活生生的约两岁大小的婴孩。 朱长明把婴孩捧起来,递给钱贵妃,低声道:“娘娘,三皇子已经送走,宫里面不可能没有三皇子。草民已经按照钱太师的吩咐,从宫外寻了一个与三皇子年纪相仿的婴孩回来,娘娘就暂且把这个孩子当成是三皇子吧。” 钱贵妃看着面前已经熟睡的孩子天真可爱的脸,心中一阵疼痛。如果不生在皇宫里的话,自己的儿子或许不会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吧。没有人想要害他,也没有人想要结束他的生命。他一定会陪伴在亲生父母的身边,享受着父母的关爱,快快乐乐地成长。 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在这样历经变故的情况下,她才明白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于自己的意义。那将不再是一种取悦皇上,牵绊皇上的工具;也不是争夺未来皇位,使自己有朝一日掌管后宫的工具。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融入了自己的血脉,融入自己千般疼爱,万般怜惜,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看着钱贵妃泫然欲泣的神情,九九忙提醒道:“娘娘,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娘娘还是快点把三皇子送入内院去吧,钱太师很快就要回来了。” 钱贵妃点点头,正要把孩子给九九。她忽然觉手臂上似乎被什么抓着。她低头看去,见怀中的孩子似乎醒了一下,眼睛微睁,看着钱贵妃。忽然这个小孩子的嘴巴微微一咧,居然朝着钱贵妃笑了起来。 这一笑,竟让钱贵妃一时怔住了。‘ “娘娘。我们要快一些。”九九见钱贵妃仍在发愣,忙提醒道。 “哦。”钱贵妃这才醒悟过来,让九九把孩子抱入内院。朱长明也跟了进去,依照半仙子的吩咐。在这个假三皇子的脸上做了一番功夫。最后,大家都如愿看到了原来的“三皇子”又回来了。 帮假三皇子变了容貌,朱长明转身征询钱贵妃的意见:“娘娘请看,这样可像?” 钱贵妃忍住心中酸楚,认真看了一番,点点头:“像,真像。连本宫都不大认得出来了。” 忽然,钱贵妃震了一下,失声道:“这孩子……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不是死了吧?” 朱长明看看钱贵妃,呵呵一笑:“娘娘,您别紧张。这个婴孩只不过吃了一点安睡药而已。娘娘请想,草民从宫外进来。这婴孩如果哭闹的话,那不露馅了吗?” 钱贵妃把手探到小孩子的鼻子旁,见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朱长明笑道:“多亏娘娘安排得周详,这入宫的马车早就备好了,不然的话,这个孩子还不知道如何进来呢。” 钱贵妃冷哼一声:“这可不是本宫的安排。” 朱长明再一笑道:“不管是妨娘的安排也好,还是钱太师的安排也好,都是为了这个计划对不对?娘娘对于这个孩子也要上心些,千万别太冷淡,不然的话,外人会看出破绽来的。而且,钱太师也不会满意的。” 钱贵妃想到自己的孩子在别处受苦。自己却要对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好,不由心中一阵酸楚,勉强道:“本宫尽量吧。” 想起了什么,钱贵妃又问道:“那个蓝锦……” 朱长明笑道:“贵妃娘娘吩咐过的事怀,草民怎会忘了呢?”他转过身来,指指身后的一口大木箱。 大木箱应声而开。“蓝锦”从里面走了出来,朝钱贵妃行礼:“见过娘娘。” 九九低声道:“娘娘,现在蓝锦已经被奴婢关到了假山下的地洞里,吃了昏睡的药,三两天不会醒过来。奴婢不放心,还把她绑了起来,嘴里塞了破布,就等娘娘发落了。” “那就把真的蓝锦再放到这口箱子里,送到半仙子那里去。”钱贵妃吩咐道。 “娘娘英明,蓝锦在这里,始终是个累赘。”九九赞同道,带了两个信得过的宫女到后院取人。 不一会的功夫,她们就把蓝锦带了过来,扔到了大箱子里。 钱贵妃看向朱长明,朝九九使了一下眼色。九九会意,拿出一个玉瓶,里面装有粉红色的药丸,递给朱长明:“这里面有解药,你服下吧,很快就会没事了。” “多谢了。”朱长明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瓶子,把里面的药倒入口中。然后,转身对钱贵妃道:““娘娘,那草民就告退了。” “去吧。”钱贵妃挥了挥手道。 朱长明又给九九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深深地看了那个孩子一眼,快步出宫去了。 “九九,你此番出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吧?”钱贵妃问道。 “没有。”九九低声道,“娘娘尽管放心好了。” “那就好。”钱贵妃舒了口气。 这个时候,九九的眉头却拧了起来。说是异常情况,倒是有一些,不过好像不太算什么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在她送三皇子出宫,到后山那条秘道的时候,在路上好像听到有一两声布谷鸟的叫声。这么寒冷的冬天里,出现有布谷鸟的叫声的确有些奇怪。她当时心下疑惑,回来之后问了当地的农民。当地的农民说,这个时节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不过有也特例。这时九九的心才稍微安定一些。 “九九,我们过去看看那孩子。”钱贵妃的话唤醒沉思中的九九,她抬起头来,看到钱贵妃已经站起身来,朝着内院走去。 “娘娘。”九九忙跟了出来,“娘娘你刚才不是刚看过那孩子吗?怎么一会的功夫就要过去看了?”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好像与本宫有缘,本宫刚才好像看到他在对我笑呢。”钱贵妃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想起刚才抱起那个婴孩的情景。多么柔软的小身体,还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怀中的那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九九看着钱贵妃迷离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自己的娘娘好像有些变了,开始喜欢起自己的孩子了。 她记得以前的时候,自己的娘娘一心只为争权夺利,与宫里面那几位妃子,还有赵皇后斗来斗去的,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孩子。三皇子哭闹的时候,钱贵妃还嫌自己的儿子烦。如今的钱贵妃,自从自己的儿子病重,还有得知钱太师的野心之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更注重于亲情,似乎也变得理智多了,这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呢? 正想着的时候,九九看到,钱贵妃已经走进了屋子里,抱起睡熟的孩子,紧紧地拥在自己的怀中。那个孩子奇丑的容颜,与钱贵妃美丽的容颜形成鲜明的对比。而钱贵妃的泪水,正一滴一滴滴淌在那个丑孩子的脸上。 “娘娘。”九九被面前这样的场景惊呆了,她没有想到会看到如此一幅舔犊情深的场面。她心里唏嘘着,悄悄退了出去。 傍晚,天都外五里地的一个郊外驿站。 一通烛火点上之后,屋子里瞬时通明如白昼。 一个黑衣人迅速出现一个墙角下,只见他手里掏出一个“飞云抓”钢索来,一甩手,“飞云抓”飞上墙沿,他一纵身,借助钢索的力量,一下子跃到了二楼,从窗户中闪了进去。 “赵勇,你说什么!”钱太师一瞪眼,眼前的黑衣人吓了一跳,腿一软,跪了下去,“太师,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这是宫里面一个叫做碧珠的宫女让我带给太师的消息。” 钱太师的眼睛如老鹰般锐利:“碧珠是你什么人?” 赵勇忙磕头道:“太师爷,碧珠是我的相好。” 钱太师抚须道:“不错嘛,一个宫女竟然和一名侍卫有私情,你们的眼里还真是没有规矩了?何况你还是一个领班的!” “属下知错!“赵勇忙道,”属下自知有负太师栽培,不过太师爷,属下今天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是关于贵妃娘娘与三皇子的。“ “与贵妃娘娘,还有三皇子有关?”钱太师微眯了一下眼睛,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芒来,“说下去。” “是。”赵勇应道,想了想,说道,“属下遵奉太师的命令,镇守在宫门口处,好让半仙子的徒弟朱长明把三皇子带出宫去。前几天,属下看到贵妃娘娘身边的九九姑娘乘了一辆马车,出宫去了……” “慢着!‘钱太师打断了赵勇的话,“为什么不是蓝锦?老夫不是吩咐过,让蓝锦负责这件事情的吗?” 赵勇惶恐道:“属下当时也觉得奇怪,记得太师曾吩咐过,一定要是蓝锦才放行。属下也问了九九姑娘,九九姑娘说蓝锦病了,出不了宫。但这件事情十分紧急,一刻也拖延不得,所以属下也就…..也就放行了。” 第七百零八章我想你了 “难道这其中有蹊跷?”钱太师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眼中阴霾之色更深,“没想到老夫才外出没几天,居然给我搂这么个屡子出来!” 赵勇一惊,忙再次磕头道:“太师饶命!属下心里面一直觉得这件事十分奇怪,所以一等到有太师的消息后,马上飞奔出来禀报太师。属下所言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欺瞒太师半句。” “这么说,是贵妃娘娘的主意了?”钱太师沉声道,眼中一股阴冷射来,让赵勇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赵勇吓得头也不敢抬:“太师,属下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欺骗太师。还有,碧珠今天早晨对属下说,她这两天看到贵妃娘娘身边的九九似乎经常外出…….” “九九去了哪里?”钱太师直觉得肯定是九九这个宫女有问题,“那个臭丫头敢坏老夫的好事,老夫让她生不如死。” 赵勇想了想道:“据碧珠说,三天前她正好当完值出来,在宫门口处看到九九坐在贵妃娘娘的马车上,出宫去了。当时有风,风吹起轿子的帘子,轿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子。碧珠觉得奇怪,便悄悄跟在后面。马车一直驶到山脚下,然后,九九走了出来,抱着那只箱子走入了密林之中……” “山脚下的密林?”钱太师沉思道,“哪里的密林?” “太师,就是皇宫旁边的那座后山。”赵勇小心地斟酌着字眼道,“那座后山紧挨着皇宫,由于丛林密布,恐有野兽出没,一般的人都不到那里居住。所以山脚下也零零星星地住着三两户人家。” “九九那死丫头到那里去做什么呢?”钱太师转向赵勇,“后来还看到什么?” 赵勇摇摇头:“碧珠不敢走,就在那里看着。约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九九姑娘出来。这个时候,九九姑娘手上已经没了那只木箱。” “木箱没了?”钱太师的眉头拧紧了。他想起三天前的事情来。 三天前,正是他急匆匆出宫的那一天。那天,也就是他让半仙子的徒弟入宫给三皇子灌药的那一天。他的计划是这样的,让半仙子派个徒弟过来。假扮成太监的样子混入宫中。把半仙子给的**药粉拿出来,调了水给三皇子服下,让三皇子睡上三天三夜,好方便他们行事。 至于在这三天三夜的昏睡中,三皇子能不能够撑得过去,或许在昏睡中死掉,那已经不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 对于目前的钱太师而已。三皇子已经是一个弃棋,一个累赘。即便能把三皇子所染的重病治好又如何,那也是一个长相奇丑的丑八怪,与皇位那是无缘的了。更何况,像三皇子得的是天花,能不能够活过来,能够活多久还是一个未知数。 三皇子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治病,但是钱太师已经等不了了。他知道目前的处境对于自己很不利:冷宫失火。赵皇后下落不明,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皇上。毕竟是结发夫妻,皇上还是顾念夫妻之情的。这件冷宫失火案已经交由大理寺审理了。如果事情一开查的话,极有可能会查到钱太师自己的身上,这是其一。 其二,蝶妃有孕了。说到底,蝶妃有孕才是最大的威胁。这个蝶妃,极得皇上的欢心,在这一个月里,皇上大半的时候都陪在蝶妃的宫里。即便是上半夜到其他嫔妃那里去,下半夜也一准回到蝶妃这里来。如此看来,皇上对于蝶妃真是爱护的得。如果这种独宠持下去的话。十月怀胎之后,蝶妃要是又生出一个皇子来的话,这个皇子还不成了皇位的继承人啊。 虽然说在天朝,继承皇位的都是东宫正妃所出的皇子。但是,今天的这种形势看来,赵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受其母妃所累。恐怕是与皇位无缘的了。而自己这一边的三皇子又身染重病,当然也排除在外。没想到宫中两大妃子相争,得益的益的居然是一个半路杀出来,不见经传的宫女。这怎么不让钱太师感到憋屈? 如果蝶妃真的生下一个皇子的话,要继承皇位也不是太难的事情。规矩是死的,当然可以更改。这种事情交给朝中那些文官就好了,那些智囊团,自然会给皇上出一个能让天下人都信服的主意。 这个道理沿用到钱太师身上也是一样的。所以,钱太师这才狠下心肠来,把三皇子弄死,换一个假的婴孩来代替三皇子。钱太师的计划是,先夺得皇位,然后再让假的婴孩出来登基,说是三皇子的病已经治好,这样的话,假三皇子便可以在皇位上会稳了。 钱太师策划这个夺位计划已经计划得太久了。之前他曾指望贺云明先帮他除掉赵家军,没想到贺云明太不中用,自己居然死了,枉他为了这个不中用的家伙做了很多事情,还说服了突厥那边提供资源给贺云明,这一切,都白费了。 既然箭在弦上,那就不得不发。综上所说的种种因素,钱太师在拿到赵皇后身上的兵符之后,就决定发动宫变。 恰在这个时候,与他一直有联系的漠北草原贵族也给他来了信,说是他们已经集结了大军,正准备挥师南下,进攻中原。 钱太师一听,喜出望外,忙带了玉蝶一起,奔到约定的地点,与那名突厥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见,然后,再悄悄地回转京城。 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背叛他,把三皇子秘密送出宫去。如此说来,自己一向最疼爱的宝贝女儿是执意要救三皇子,与自己做对了? 三天前,他让潜伏在自己女儿身边的蓝锦开始行动,换掉三皇子。如今看来,这件事情可能被钱贵妃知晓了,所以钱贵妃才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来。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管对方是别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只要阻碍了他的计划,都没有情面可讲。 “赵勇,碧珠一直盯着那个地方吗?”钱太师再问道。 赵勇点点头:“碧珠觉得事情十分奇怪,所以托人捎信给属下。属下怕打草惊蛇,就一直不敢声张,派了几个兄弟在附近日夜不停紧紧盯着,就等太师回来定磁” 钱太师吩咐道:“行了,老夫知道了,你先回去,让碧珠多多留意梨园那边的情况,一有消息立刻向我禀报。”说罢挥了挥手。 赵勇一迭声应了,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木箱子没了,那就证明出事了。”钱太师对着走进来的玉蝶道,“你带几个人,今天晚上不要睡了,把皇宫附近的山脚下住着的人家全部翻个遍,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给我把三皇子找出来!这个三皇子,可留不得!” “奴婢马上去办。”玉蝶马上招呼向个,走了出去。 钱太师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道:“贵妃娘娘,既然你要坏本太师的好事,那就休怪本太师不客气了!” 傅清玉半个身子倚着外面的窗台,仰起头来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由于天空中没有月亮,甚至连一粒星子都没有,整个夜幕下的天空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小姐,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你还是进来吧。”屋子里的冬梅朝着窗外叫道,手里却不停歇,十分熟练地替自家小姐铺好被褥。 果然又起风了,大风吹得傅清玉额前的碎发四下飞扬,吹得衣袂飘飞。吹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地响个不停。 “这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啊。”傅清玉微眯了眼睛,想像着天空中被风吹得翻滚的乌云。 风中带有些许潮湿的气息,傅清玉轻轻地叹口气,站起身来,就要绕过窗台朝屋里行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 “清玉。” 傅清玉猛然停下脚步,整个身子的血液似乎凝固般,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她就这样呆呆地站着,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刚才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子宣,是你吗?” 一个颀长的身形自黑暗中闪现出来,屋檐下的灯笼照射出来的微弱的白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给他整个人踱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 没错,果然是他! 几个月不见,他明显清减了。脸颊消瘦,眼睛特别的大,额角很高,头发有些蓬乱,整个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即便如此,但那一身银色铠甲,还有腰中悬着的宝剑,以及一副标准将军的站姿,都让人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犹如一把紧绷的弓一般,威风而又具有极大的威胁性。 傅清玉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疼痛。是啊,几个月不见,几个月边塞苦寒的生活,他瘦了,黑了,也成熟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那双一如往昔似笑非笑,又深情款款的眼睛,如今正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要把她看进心里面去。 “清玉,我想你了。”他轻轻说道。 第七百零九章再会 轻轻的一句话,仿佛炸响在夜空中的一枚绚丽的烟火,瞬时激起了傅清玉压抑许久的思绪。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又黑又瘦的传岸的男子,泪水慢慢湿润了双睫。 他不禁有些动容,清淡的烛光下,她长长的睫毛上晶莹闪烁,那是欣喜的泪珠,那是感动的泪花。 “清玉,我……”一时之后,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到夜色下,她的唇角微微上翘,露出柔美的微笑。他的心瞬时软化了,他觉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误解,还有心底沉积已久的忧郁顿时如雪花般融化了。 傅清玉唇边蕴着笑,她朝他走去。而他,张开双臂,静静等待她的回归。 肌肤相触,她把额头抵在他的肩窝上。他虽然又黑又瘦,但是肌肉精壮,结实有力,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凉的薄荷香味。那是她早就熟悉了的味道,但是如今再次感受到这种久违的味道,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边塞冰天雪地,连朝廷下发的粮食都运不出去,他还活得好好的,没有饿死,真好。 他也紧紧地拥着她,他觉得她比之前更加清减了,怀中拥着的是一个小小的人儿,尖尖的下巴抵着他的肩窝生疼,让他的心也一波一波地痛着。他说:“清玉,你跟我走,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傅清玉心一热,一闭眼,热热的泪珠便顺着脸颊而下,滴落在他的银白色的战袍上。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仿佛是一叶孤舟,飘泊在漆黑的大海之中,无依无靠,不知该驶往何处。她的心有着不知名的恐慌,任何她如何安慰自己都无法将之驱离。唯有靠在他的怀中,她才真正感到那份真实,那份踏实。她飘泊不定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 也许,这一刻,她才真正发现,他对于自己而言。真的很重要。 如今,他向自己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他说,他想和自己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其实她也想啊,想过那种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的日子,想过那种世外桃源的日子。想过那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日子。但是,现在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轻轻地推开他,没人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定,才决定把他推开,那一推,仿佛耗尽了她此生的所有气力。 他愕然地望着她,他问道:“为什么?” 在刚才紧紧的拥抱之中。他能够感觉到,他熟悉的那个她回来了,他甚至觉得。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经过深思熟虑的情感更加坚韧,他们不可能再分开了。 可是,如今的她,为什么要推开他呢? “清玉…..”他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这个结果是他没有料到的。 “子宣,这个时候我还不能跟你走。”傅清玉轻轻说道。 赵子宣的心中一阵酸楚漫过,但酸楚中渗出丝丝甜蜜。他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委婉的答应。是的,她说。现在我还不能跟你走。也就是说,过了现在,以后她还是会跟他走的。 只要她愿意跟他走,等多久他也心甘情愿。 “清玉,你还有未办完的事情吗?”他问。 傅清玉肯定地点点头。 赵子宣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步。猛地抓住傅清玉的手:“丫头,你听我说,现在太危险了,你不能留在宫里了,你必须跟我走。” 傅清玉静静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赵子宣点点头:“我都知道了,你二哥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你二哥现在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 傅清玉笑了笑,心中感动着。 她知道就目前而言,没有办法禀告皇上,毕竟钱太师也是朝中一品大臣,只要他不轻举妄动,没有人可以动他。 如果冒然向皇上进行弹骇的话,不仅会打草惊蛇,让钱太师更加警觉。更重要的是,钱贵妃目前还是皇上较为宠信的妃子,还育有一个皇子,这个牵涉太大,一不小心的话反被钱太师抓了把柄,那就更加不好办了。 “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呢。”傅清玉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你看,这宫里面风平浪静的,哪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就算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不是还没到时候吗?钱太师那边连个动静都没有呢。” “怎么没有动静?怎么才算有动静?”赵子宣急了,“现在这宫里表面看起来是风平波静的,但里面却是波涛汹涌,稍有不慎就会被巨浪吞噬掉。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应该由你这个小姑娘来管,你跑进来瞎掺和干什么呢?” 傅清玉正色道:“这件事情可不是我要管的,我也是被他们拉进来的。而且,我已经没了退路了。” 事实也是如此,对于傅清玉来说,她当然不希望掺和到这场争夺皇储的纷争之中。但是,没有办法,谁叫她是薛红英的女儿,医术超好,被人盯上了。而且,这件事情,还牵涉到她的恩师薛红英的死,还有冬蕊等一些无辜的人,她不能够就这样罢休,至少要为她们讨回一个公道。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自身所处的中原,会沦陷在漠北大军的铁蹄之下。谁又愿做亡国奴呢?即便她是一个穿越者,她也不愿意。来这里这么久了,面对回不去的事实,她对于这个地方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这里就是她的第二故乡,至少,她要为捍卫自己所热爱的这一片热土,出一点力,尽一份心。 “你……”赵子宣看着面前执拗的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急道:“你怎么…..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知道我干嘛从迢迢大漠回来了?我可不是私逃回来的,是皇上召我入宫的。近来边塞有异动,皇上已经有所警觉,已经朝边塞增派了兵力。同时,对于宫里面的变幻莫测,皇上已经加强了警戒,特召我回来加强宫中的戒备的。” 赵子宣是皇宫禁卫军的统领,把他召回来,证明皇上已经意识到身边的危险了。 傅清玉的心稍感宽慰。这样就好。只要皇上有所警觉,那样的话,钱太师就会有所节制,不敢轻举妄动。 赵子宣把话说完了。拉起傅清玉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说这件事你这小丫头就不必再管了,有我,有赵家军,还有皇上呢。这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你就不要再管了。” “不行!”傅清玉停住脚步,“这事我还必须得管。” “你说你……”赵子宣又气又急。“你这丫头别犟了,就听我这一回成吗?” “子宣,你说得有道理,我也知道这里很危险。但是……”傅清玉摇摇头,“但是,我不能走。” “为什么?”赵子宣无奈地问道。 “子宣,我告诉你,现在钱贵妃正算与我们合作。前几天,钱太师要想杀了她的孩子,钱贵妃冒死自己的孩子送到我这。就是希望我能够救三皇子一命。况且,如今的钱贵妃已经有所觉醒了,她好像看清楚钱太师的阴谋,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如果再给她一些时间,我想,她会告诉钱太师的全盘计划的。” “没有时间了。”赵子宣急道,“清玉,不管怎么样,你绝对不可以留在这宫里面了。我入宫的时候,你二哥就嘱咐我。无论如何都得把你带出宫去,你现在就跟我走!”说着,拖着傅清玉转身要走。 “子宣,站住!”傅清玉猛地挣脱赵子宣的手,她紧紧盯着他,沉声道。“子宣,不要这样,想想宫里的这些无辜的人,再想想边塞那些本该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如果钱太师内外勾结,发动政变的话,不仅战火四起,硝烟迷弥,百姓颠沛流离。更重要的是,这外敌入侵,天下永远宁日啊。我在这个皇宫里,虽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如果能够把爆发战争的机率减到最低,让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永远消弥掉,而不动一兵一卒,避免流血与干戈,那不是最好的吗?” 赵子宣慢慢地低下头去。 “子宣。”傅清玉又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二哥,还有其他人都很担心我。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要钱贵妃能够看清形式,能够及早将钱太师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我们的话,那我们及早控制源头,一场覆顶之灾不就可以避免了吗?” “可是钱贵妃能答应吗?”赵子宣迟疑道,“要知道钱太师可是她的生身父亲……” “对于钱太师的通敌叛国,人人得而唾之。钱贵妃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我想她会这么做的。从她从三皇子偷偷送过来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可是你……”赵子宣看着她,眼睛里充满担忧,“清玉,我不想让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扛。以前你不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卷进来。但是,现在我不卷进来不行了,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赵家军的生死存亡。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这次我回来,我就是要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我不会再像过去一样,让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所有的事情了,让我来,好吗?” 傅清玉欣慰地笑了:“子宣,我知道,我都明白。但是,你有更大的用处。这个时候,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行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赵子宣看看天时,他知道梨园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傅清玉:“丫头,我走了,答应我,好好的活着。” “我会的。”傅清玉轻轻道,“我还等着做你的新娘呢。” 赵子宣怔了一下,笑了,露出洁白的贝齿。他上前紧紧拥了她一下,转身一纵,从墙上翻了出去。 夜色迷漫,傅清玉怔怔地看着,看向那堵宫墙,看了好久,好久。 第七百十章死了 “小姐,你还好吧?”冬梅在身后轻轻问道。刚才的情景她都看到了,她的心里面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她这才知道,这个世上,儿女情长终归抵不过民族大义的,只有在民族大义面前,儿女情长才会更加深远绵长。 “小姐,赵公子已经走远了。”冬梅走过去,搀扶着傅清玉,“小姐,我们回屋吧。” 傅清玉惆怅地笑笑:“是啊,人都走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到屋里,冬梅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小姐,钱贵妃来信了。” “在那里?给我看看。”傅清玉急忙道,她有一个预感,一定会是好消息。 冬梅忙从怀中取出一封用密蜡封好的信,递到傅清玉的手上。傅清玉一见此信如此隐秘,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冬梅盯着自家小姐的脸,见自家小姐的脸凝重慢慢转向放松,最后,含笑转过头来:“太好了,钱贵妃来信说,她愿意跟我们合作,条件只有一个,只要能救活她的三皇子,还有最大限度保住钱氏一族的族人的性命。” 冬梅也笑着点点头:“这样就好,钱贵妃是最清楚钱太师整盘计划的人,只要她做到大义灭亲的话,那天下的百姓就有救了。” 傅清玉小心地把手中好几页纸的信笺小心地叠好,放入怀中,藏好:“这封信十分重要,我们要趁机把它送到我二哥的手上才行。在里面钱贵妃把钱太师的羽翼,还有钱太师的整个野心,都写在上面了。只要我们有了这一手资料,就不难把潜伏在朝廷里的那些害群之马挖出来!” “太好了!”冬梅鼓掌道,“一直以来,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一直不能看清对手,狠狠地打他们一顿。现在好了。有了这张名单,我们可以让二公子把钱太师的老窝全端了。” “不过……”冬梅忽然有些担心起来,“小姐你说,钱贵妃不会是蒙我们的吧?” “不会。”傅清玉含笑摇摇头。“三皇子还在我们手上呢,虎毒不食子,钱贵妃做为一个孩子的母亲,绝不会拿自己孩子的性命作赌注的。” 冬梅点点头,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傅清玉沉吟道:“我倒是挺放心钱贵妃的,钱贵妃毕竟入宫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心思的。她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我不担心她下不了决心,我担心的是……”说到这,傅清玉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想起一件事情来,转头问冬梅:“冬梅,今天是初一吧,皇上是不是明天回宫?” 冬梅点点头:“皇上与蝶妃娘娘会在明天晌午前回来。我今天一大早就看到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在忙活了。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也擦得锃亮。哦对了。还来了一群花匠,足足有二三十人,说是蝶妃娘娘自郊外的行宫发话过来。说看上一种杜鹃花,让人在院子里栽种杜鹃花……”说到这,冬梅想起了好笑的事情似的,捂着嘴乐了起来,“说来好笑,宫里面的宫女太监都在议论呢,说那些花匠个个腰圆膀粗的,根本就不像种花的嘛。种花可是精细活,那些人拿着铲子就像拿刀把似的,没一点花匠的样子…..” “来了一群花匠?”傅清玉的心里面升起一丝疑惑。她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冬梅,你还记得蝶妃娘娘喜欢什么吗?” 冬梅点点头:“奴婢记得啊。蝶妃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喜欢那种大红大紫的花,如大朵大朵的牡丹啊,菊花啊……啥时喜欢那些小朵小朵的杜鹃花了?这正是奴婢觉得奇怪的地方。” “你说。那些花匠个个腰圆膀粗,拿个铲子像握着刀柄似的?”傅清玉问道,细细的眉毛紧紧蹙了起来,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是啊。”冬梅点点头。 “不好,这里面可能有诈。”傅清玉的神色产凝重起来,“如果换作我是钱太师的话,一定会让人先行拖住皇上一行,阻止皇上回宫,然后在半道上伏击。然后,在宫里设人手,把整个皇宫先控制住……” 冬梅的脸色瞬间变了:“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通知皇上,让皇上小心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杂乱的脚步声判断,至少有近百人。那些脚步声在这个僻静的地方犹为清晰,“咚咚”、“咚咚”直直地敲在人的心上。 这么晚了,谁会来呢?而且还带着上百人…… 傅清玉与冬梅对望了一眼,前者的脸色凝重,后者的脸色迷茫。 “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了?”冬梅只觉得一颗心砰砰地跳得厉害,她直觉有事情要发生了。 “别说话。”傅清玉把声音压得极低,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钱太师可能采取行动了。” “怎么会?”冬梅差点惊叫起来。刚才才听小姐分析说,钱太师有可能会先控制皇宫,这句话这么快就兑现了? 傅清玉看了一眼桌上,迅速奔过去,把火折子捞在手中,然后快速把烛火吹灭。 黑暗中两人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能够感到彼此手心湿润的汗,能够感到彼此清晰的心跳。 “三皇子呢?”傅清玉问道。 “三皇子在房间里睡觉呢。”冬梅低声应道,“奴婢方才哄他睡着了,想必一时半会没有这么快醒过来。” “可是外面这么吵……”傅清玉摇摇头,“不行,我们得快点把三皇子抱出来,不然的话,外面的声音会把三皇子吵醒的,那样就糟了。” 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出了大厅,推开旁边一间屋子的门,闪身走了进去。 “冬梅,你去抱孩子,我去橱柜里拿一些能使人昏睡的药,等会给三皇子服下。然后我们躲入地道里,那样的话,即便是有人来了,孩子也不会哭闹。”傅清玉吩咐道,“只要我们趁他们没有发现的时候,从地道里出去,他们就追不上我们。” “好。”冬梅马上应道,借着傅清玉手里打着的火折子发出的微弱的火光,朝着屋子正中央的摇篮走去。 傅清玉则快步走向橱柜,借着火光拿了几个玉瓶,放入兜中。 这时,冬梅那边忽然发现了一声惊呼,像是诧异之极。 “怎么了?”傅清玉忙出声问道,快步走了过去。 冬梅的脸在微弱的火光下,都能看出惊惶失措:“小姐……小姐…..”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傅清玉急忙问道。 “小姐,三皇子他……他…….”冬梅的嘴唇抖得厉害,说了好一会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话来。 傅清玉急忙上前,伸出中指与食指探向摇篮里的婴孩。 一瞬间,她也傻住了。 摇篮里那个丑陋的小婴儿,那个弱小的生命,再也没有温暖的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傅清玉也慌了,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自心底升起,“三皇子死了,这怎么可能?今天中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冬梅不由哭了起来,“下午的时候奴婢给三皇子喂药,三皇子还好好的,他还朝着我笑呢,怎么这一转身的功夫,就…..就死了?” 傅清玉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看来,钱太师已经知晓了三皇子在我们这里,所以,对我们下手了。” “小姐,怎么办?”冬梅哭了起来,“三皇子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今天下午的时候你还看到三皇子好好的,还对你笑来着?”傅清玉紧紧盯着冬梅问道。 冬梅拼命地点头:“都这个时候了,奴婢哪敢欺瞒小姐?而且,奴婢觉得,三皇子这病一天比一天好了,谁知道竟然……” “那就不是药的问题了。”傅清玉冷静地分析道。她对于自己研制的药一向自信,何况,她开的药又不是毒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致人死亡的道理。 “冬梅,你好好想想,下午的时候,有人来过我们这里没有?”傅清玉问道。 冬梅慢慢地摇摇头,忽然,她猛然醒悟道:“看我这记性,一着急就全忘了。多亏小姐提醒,今天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的确有个人来找过我。那名宫女叫做碧珠,是新近才调过来的,专门负责整个竹园的浆洗。天快黑的时候,她殷勤地来敲门,问我们有没有浆洗的衣物。我见她勤快,就开了门让她进来,并给了她一杯水喝。她坐了一会,天黑的时候就走了。” “她一直都坐在客厅里的吗?中途没有离开过?”傅清玉再问道。 冬梅摇摇头:“我离开了一会,收拾了一些桌布给她洗,至于她有没有离开,我没有注意……” “这便是了。”傅清玉点点头,看着火折子下的三皇子已经呈现黑紫色的脸,“肯定是她下毒的了。” “那怎么办啊?”冬梅又哭了,“三皇子死了,我们要怎么向钱贵妃交待呀?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太不小心了,竟然让那个碧珠得了手……奴婢害了三皇子,奴婢对不起小姐……” 第七百一十一章你先走 傅清玉深深地叹息一声,她本来打算竭尽全力地帮三皇子救治,也好安抚钱贵妃的心。没想到的是,哪怕在守卫森严的竹园里,还是防不胜防。看来,是她失策了,钱太师恐怕一早就盯上自己了,又或者,钱太师对钱贵妃已经起了疑心…… “冬梅,别哭了,这件事情不怪你。”傅清玉扶住冬梅的肩膀道,“这件事情是个意外,我们也不想的。现在,我们没时间了,还得快点想办法出去才行。”说着拉起冬梅悄悄地潜了出去。 冬梅抹了一下哭红的眼睛,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失声道:“小姐,赵皇后呢?” 傅清玉不出声,依然拽住冬梅朝后院快步走去。 “小姐。”冬梅着急道,“小姐,赵皇后还是杂物间呢,我们没有保住三皇子,这一次,绝不能再让赵皇后有一点闪失了。”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清晰起来,听起来就仿佛响彻在耳边一般。傅清玉扭头道:“没时间了,我们快走!” “小姐!”冬梅不解地问道,“小姐真的不顾赵皇后的生死了吗?” 傅清玉抹了一下额角的汗珠,这么冷的天里,她居然出汗。她吁了一口气:“你放心,在中午的时候,我已经把赵皇后从秘道里送走了,想必现在已经到了忠靖侯府里。现在,只有三公主的府第才能护得住她。” 冬梅这才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很对,随着竹园这个地方的暴露,赵皇后住在这里也越来越危险了。 所以,目前而言,三公主的府第不失为一个藏身的最佳场所。一则以三公主的威望,一般人,即便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到公主府上进行搜索;二则赵家军保护着公主府,也就是说。公主府是有重点把守的,要想挑衅三公主,也得问赵家军肯不肯答应。 至此,冬梅这才对自家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你真厉害,要是迟一步的话,赵皇后可能就会落到他们手中了。” 傅清玉微微一笑,赵皇后也是赵家的人,因着赵子宣的情谊,保护赵家每个人的生命安全是她必须承担的责任。 此时,外面那群人似乎已经来到了院子门前。他们彼高此低的话听得更清晰了。其中。有个人说道:“怎么回事,这里怎么这么黑?上头说这里只有一排平房,就是这里了吧?” 另一个人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来:“各位官爷,错不了,就是这里,那个傅司药就住在这里。”声音细细的,尖尖的,听起来是一名宫女。 “碧珠。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这里?”先前的那个声音继续问道,“别耽误我们的时间。要是误了事,上头怪罪下来,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名叫做碧珠的宫女马上说道:“各位爷,你们尽管放心好了,这个地方就是傅司药居住的地方,奴婢临近傍晚的时候还看到傅司药进了这个院子。奴婢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误了各位爷的事的。” 傅清玉轻声道:“就是这个叫做碧珠的搞的鬼,看来,碧珠这个人应该是钱太师的人。” “这个贱人!”冬梅恨声道,“我还以为她那么好心来收衣物去洗衣呢。没想到居然这么有心计,为了朝上爬不惜迎合钱太师,迟早会遭报应的!” “宫里的人都是如此。”傅清玉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个碧珠,是什么人,我都没有什么印象。再加上我们自从入宫之后。一向少与人结仇,怎么那个宫女就盯上咱们了?” 冬梅鄙夷道:“肯定是为了钱,钱太师出得起大价钱,碧珠一看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有钱给的事情她巴不得去做呢。” 外面的声音仍在继续,声音越来越大,个个拿着火把,把院子门口处照得如白昼一般。 这边,傅清玉拉着冬梅,借着墙角的掩饰,飞快地朝着后院的那口井奔去。就是井边,有一个地道口,那是她们逃生的途径。 傅清玉用力把一块石板掀开,吩咐道:“冬梅,快,你先下去。” “小姐,奴婢不要紧的,小姐先下去。”冬梅不肯。 “没时间磨蹭了,谁先谁后不一样吗?”傅清玉厉声道,“快点,他们要冲进来了,你难道要我们一起被抓吗?” “小姐。”冬梅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看自家小姐,她还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傅清玉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但小姐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她无奈地弓下身子,下到地道里,然后伸出手来,说道,“小姐,快点下来吧,奴婢来扶你。”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砰砰”巨响,显然是那帮“土匪”在砸门了。 傅清玉飞快地从怀中取出那封密信,递到冬梅手里面,沉声道:“冬梅,你听着,你务必把这封信送到三公主的手里。切记,千万不能丢了!” “好。”冬梅小心把信放入怀中,转向傅清玉道,“小姐,快点,他们要冲进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轰然巨响,显然他们已经砸破了门。 “冬梅,我就不下去了,我先引开他们,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务必把信送到。”傅清玉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冬梅,“冬梅,你千万要小心哪!” 说话间,她把手中的火折子塞给冬梅,然后,迅速搬起身边的石板盖了上去,连同冬梅的惊呼声一起封在了里面。 做完这一切,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小跑几步,来到就近的一个窗户边。她越过窗台,跳进了屋子里。这间屋子,正是三皇子的小房间,在刚才的时候她就看好了的。 外面的人终于冲了进来,个个举着火把,如一条火龙般直朝着前面的一排平房蔓延而去。 火光冲天,把周遭的一切照得通明。为首的是一个粗壮的汉子,留着满脸胡须,声音粗犷。他一脚踢开房间的门,赫然看到正在摇篮边上坐着的傅清玉。 傅清玉轻轻地摇着摇篮,轻轻地哼着歌,对于周遭的一切恍似未闻。 “你……”胡子大汉警惕地看着傅清玉,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在干什么?” 碧珠在进来之前就计算好了,所以她特地把这些人引到了三皇子的小房间里面。她站在门口处,一眼便看到摇篮里的三皇子,马上扑了过来,口中叫道:“三皇子!三皇子在这里!” 然后,她不顾旁边的人个个现出的讶异的眼神,伸出手来假意要抱三皇子,然后马上满脸惊愕地倒退一步,“三皇子……三皇子怎么浑身冰冷冰冷的?他死了吗?三皇子死了,都是这个贱人害的!” 碧珠猛地转过身来,用手指住傅清玉,歇斯底里地叫道:“快,你们快去抓住这个贱人!三皇子是这个贱人害死的!” 傅清玉“豁”地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抓住碧珠的手:“你休得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毒死三皇子了?” 碧珠用力挣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傅清玉的控制,她只得悻悻道:“这个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不是你害死三皇子还能有谁?” 傅清玉望着她,唇边洋溢着一个讽刺的笑容:“这倒是奇怪了,我进这个屋子里来,那我就是凶手。如此推断的话,你们不也进来了吗?那你们都是凶手了哦。” “胡扯!”胡须大汉一听,把自己给绕进来了,不由怒道,“我们可是奉了钱太师的命前来办差的,主要是寻找三皇子的下落。现在三皇子已经找到,还死在这个屋子里,凶手除了你还有谁?!”说着就要招呼手下的人过来抓人。 “慢着!”傅清玉猛地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胡须大汉,“你们要抓人,至少也有个理由吧?胡乱冤枉人那是不成的。好吧,既然你说我是害死三皇子的凶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亲手杀了三皇子了?无凭无证的,你们凭什么抓人?” 胡须大汉怔了一下,碧珠已经在叫了“军爷,你们别听那丫头的,她把三皇子拐出来,然后三皇子死在她的屋子里,不是她杀死三皇子的,还能有谁?” 傅清玉盯着碧珠,冷笑道:“有,当然另有其人。” 在傅清玉的逼视下,碧珠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底气不足地问道:“谁?除了你还能有谁?” “就是你呀。”傅清玉冷笑着说道。 “你血口喷人!”碧珠心虚地叫道。 傅清玉微微一笑:“凡事都要讲证据,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平白无故地冤枉了你,还得大家一起评判才行。” 周遭的人正在思索傅清玉的这句话的时候,就见傅清玉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碧珠的手臂。 “你要做什么?”碧珠吃惊非小,她用力想挣脱,无奈傅清玉抓得死紧,她一点也挣脱不了,不由叫道,“你们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傅清玉根本就不给她机会,她以擒拿的技术把碧珠的手反剪过来,“嘶”的一声,把她手臂上的一幅衣袖撕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碧珠在拼命挣扎。 傅清玉把她手臂上的袖子往上一捋,露出一截手臂来:“各位请看,这是什么?”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第七百一十二章害人害己 在通明的火光映照下,碧珠的手臂上布满了一块一块凸起来的疙瘩,红紫红紫的,十分碜人。 碧珠转过头看,在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无缘无故出现那么多恐怖的红斑的那一刹那,她也愣住了。 “这……我的手怎么会这样?”碧珠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这个时候傅清玉已经松了手,她忙把手臂抽了回来,仔细地察看着。 由于是冬天,她穿的衣裳也比较多,长衫遮住手臂,应该不是被东西碰到过敏。而且这些疹子虽然看起来碜人,但她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不会疼也不会痒….. 如此一想,碧珠就把心放下来。不会出现疼痛的症状,那或许是本身体质的问题,或许冬天比较干冷,所以身子出现一些反应吧。 碧珠正打算吁一口气,然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感到一阵寒意,那阵寒意自她的手臂流过,一阵又痛又痒的感觉顿时侵袭过来。 “怎么会这样?”碧珠心头一凉,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又疼又痒的手臂上,那些一个连着一个的红斑像发酵后的小馒头一样,登时鼓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整个手臂就比原来足足胀大了一倍。 “怎么会这样?”碧珠一边惊恐地叫道,一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些鼓起来的“包包”抓去。实在太痒了,无论她怎么抓,她都没有办法止住那似乎要渗入骨子里的痛痒感。 傅清玉别过头去,有些不忍心再看。整个屋子里碧珠的惨叫声,还有众人的惊呼声。 有一颗一颗的血珠滴到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在光滑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再看碧珠的那只手臂,已经被她自己抓得稀烂,皮肉翻起,有些抓得深的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整间屋子里洋溢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咋地了,怎么这么邪门?”胡须大汉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眼睛里也露出害怕的神色来。 碧珠瘫倒在地上,一只手仍然忍不住要朝那已经破烂的手臂抓去。她咬着牙,抬起头来,看向傅清玉。嘶声道:“傅司药,求你……救我!啊……”话还没有说完,就在地上翻滚起来。 傅清玉冷冷地看着她:“碧珠,我就问你一句,三皇子是不是你毒死的?” 碧珠的身子猛然一震,她咬着嘴唇,仍然死硬道:“不是。我…..我从来就没来进过这间屋子!是你…..是你把三皇子害死的!” 傅清玉摇摇头:“死到临头你还不肯说吗?”她指着碧珠的那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这就是证据。三皇子得的是一种比天花还要厉害的瘟疫。这种瘟疫传播得十分迅速,只要一经触碰,就会沾染上。而一经沾染上的话,那就好比有千只蚁在噬咬,那种痛苦绝非人可以承受的。还有,这种瘟疫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遍布全身。你的手臂感染了这种瘟疫,你即便把这种手臂砍了。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这种瘟疫是通过人体四通八达的血液传播的!” 碧珠越听越恐慌,脸部都扭曲了,她歇斯底里地叫道:“你造谣!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清玉冷笑道:“碧珠。知道你是怎么染上这种瘟疫的吗?就是因为下午的时候你偷偷溜入三皇子的房间里来。进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贼心不死,你还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把一枚毒药塞入三皇子的嘴里面。由于你在放置毒药的时候,与三皇子的肌肤相接触,这么一来,三皇子所染的瘟疫就传到了你的手上!” “不可能……”碧珠只来得及说出前半句,后半句已经被自己发出的惨叫声淹没。她的心里面越来越恐慌,她已经明显到那股又痛又痒的感觉窜过骨胳四骸,下一瞬时。全身的痛痒一起袭来。她似乎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一味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众人骇然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边发出一些破碎的吱吱唔唔的声音,叫起来禁不住让人毛骨耸然。 “碧珠,这就是你毒害三皇子的报应!”傅清玉站起身来,正义凛然道。“那么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你怎么忍心,忍心把他毒死?你太没人性了!” “不……不是我…..”碧珠忍住浑身的痛痒,勉强辩解道,“是钱太……” “嗖!” 半空中传来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碧珠闷哼了一声,她垂下头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胸口处插着的一枚三角形的飞镖。尖锐的飞镖直直没入胸膛里,只露出些许飘荡在外面的穗子,瞬间便被鲜血染红了。 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喷了出来,她费尽力气想抬起头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对她施毒手。可惜,她再没了这个机会。 这一突变的形势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对于这种暗箭伤人的手段,大家更是畏惧。如今对方在暗,自己在明处,这无异于把自己竖成一个个靶子,等着别人手中的箭射过来,把自己射成一只刺猬。 “是谁,到底是谁?”胡须大汉叫道,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傅清玉的唇边噙了一丝冷笑。杀人灭口,这个世界上除了钱太师之外,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伙人不明白钱太师的心思,就像碧珠,一进来就宣扬三皇子已经死掉的消息。这不是犯了钱太师的忌讳吗? 钱太师要成事,三皇子夭折的消息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不然的话,他不成了出师无名了吗?不假借替三皇子主持公道的名义的话,钱太师的这种“清君侧”行动无异于纂位,这样大的罪名,不管是哪朝哪代的叛乱者都无法承受的。因为,背上这样的名声的话,那不仅仅是与朝廷,更是与全天下为敌。 钱太师是只老狐狸,无论如何他也会拿三皇子作挡箭牌,拿三皇子大做文章,而绝不会这么轻易把自己的纂位野心完全暴露出来。 其实,傅清玉在得知是碧珠偷偷溜进来,给三皇子下的药,毒杀了三皇子,就知道碧珠活不长了。钱太师怎么肯让一个知道三皇子死掉的人还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呢?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胡须大汉那些人,想必是被碧珠拉过来的,毕竟碧珠是一个人,要对付自己与冬梅还不是对手。所以,碧珠把这些人拉过来,为自己办事,没想到这一拉,倒把这些人全部拉入了鬼门关。 碧珠的惨叫声仍在继续,胡须大汉仍在叫嚣。有些人似乎觉得形势有些不对,慢慢地朝着门口处退去。 可惜的是,他们才步出房门半步,就听到“嗖嗖嗖“箭羽穿梭而来的声音,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一个个被射了个透心凉。 “快撤回来!”胡须大汉狂叫道,现在连他都闹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天最黑的时候,钱太师发动了宫变,汇集的各路兵马已经把整个皇宫都控制住了,每个路口都派人军队把守。可是为什么,还有攻击他们的人呢? 他是幽州刺史的大儿子乌云义,这一次,他奉了父亲的密令,与钱太师的义子郭东岭一起,秘密潜入京师,为了就是配合钱太师的这一次行动。 方才,在进入竹园的时候,他特地拨了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守在外面,就是怕万一中了埋伏的话,外面有个照应。而且,他还嘱咐过那支小分队,如果有什么异常动向,发响箭,那样的话进入里面的他们也有个醒觉。可是,方才他根本没有听到响箭的声音啊。他打算得如此细致,难道哪个环节出错了吗? 胡须大汉在叫嚣,但他的话太迟了。他手下的人死头临头,根本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反而一个推着一个,更加惶急地朝外涌去。外面的利箭如雨般纷纷而来,那些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只浑身插满刺的刺猬,歪歪斜斜地倒在门口处,不一会的功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几个侥幸的,拼尽全力爬了回来,但身上已经中了好几箭,身后留下一条血路。 乌云义虽然长得粗壮,但年纪尚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看到他带来的近两千的人马,一半死在院子里,一半死在房门口处,逃得回来的没几个,而且还一个个身负重伤,流血不止,看起来也活不久了。他不由又惊又怒,借着窗子的掩护,弓着身子来到一个伤兵的旁边,猛地抓住插在那名伤兵腿上的一枚箭,发狠地拔了出来。那支箭插得极深,拔出来的时候还顺带带出一块肉出来! “啊!”那名伤兵一声痛呼,昏过去的人也被痛醒过来。 “别吵!”乌云义不耐烦地低吼道,打开火折子,细细地察看起那枚箭。 “居然是官箭!还是虎豹营的!”乌云义倒吸了一口凉气,“奶奶的!郭东岭这你混蛋!居然敢偷袭老子!” 钱太师的义子正是虎豹营的统领,这一次,就是他带着虎豹营的人与乌云义一起发起突然袭击的。 果然,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去,不远处,火光点点,足足有好几千人之多。为首一人,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正是钱太师的义子,郭东岭。 第七百一十三章逃出 “姓郭的,你不是人!倒干起自己人来了?”乌云义朝着窗外怒吼道。 不远处的郭东岭嘿嘿一笑,“姓乌的,原来你还没死啊。”他一转头,命令道,“射箭,继续射!” 一通箭辟哩啪啦射了过来,就连窗子也变成了刺猬。 傅清玉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摇了摇头。她紧挨着墙边坐着,前面还有一个大衣柜,这样的地方,前后都有掩护,当然是最安全的。 正被病痛折磨得在地上翻来滚去的碧珠,这个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她的脸带着绝望的神情,挪到胡须大汉的身边,咬着牙道:“军爷,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吗?钱太师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们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为什么?”乌云义怒吼道,“老子为了他拼死拼活的,他为什么要灭了老子?!” “就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碧珠不算太笨,死到临头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是,三皇子是我毒死的,但那毒药是钱太师亲自给我的。钱太师说,此事关系重大,要我悄悄行事,事成之后,让我当上这宫里的尚宫。我以为是钱太师看得起我这个身份低贱的人,所以一心一意替钱太师办事。没想到的是,钱太师根本就没打算留一条活路给我……” “为什么?”胡须大汉问道,虽然他不太相信,但是面前的事实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了三皇子死的事情!”碧珠哭道,不知是因为绝望还是身体的痛苦,她的脸扭曲得特别厉害,“钱太师要三皇子死,但是,他又不能够让太多的人知道三皇子死的消息。因为那样的话……”碧珠喘息了一下,继续道。“因为那样的话,全天下都会知道三皇子死掉了,那样钱太师这次的行动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乌云义的眼睛瞪得老大:“是你把三皇子死掉的消息告诉我的?是你把我们带入这个地方来的?如今我的弟兄们几乎死绝,是你把他们全部带入鬼门关的,你这个贱人!”乌云义怒气冲冲地说道,一把抽出腰边悬挂的腰刀,“老子今天要杀了你!” 碧珠的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只剩下无尽的痛悔:“想我碧珠一生聪明。本以为可以凭着这一次彻底翻身。青云直上,再也不用过那种下等的生活,没想到……” 她挺起身来,脖子一横:“来吧,乌公子,我一生卑微。入宫之后更是千方百计算计别人,没成想倒让别人给算计了。这一生过得如此,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如今我害死了你这么多的兄弟。你要报仇就朝着我来吧,我碧珠毫无怨言!” “我这就杀了你!”乌云义红了眼睛,“老子今天是走不出这个门的了。但是兄弟们不能白死,老子杀了你,也有脸面去见兄弟们1”说着把手中的刀一晃,就要朝碧珠的脖子抹去。 “慢着!”随着一声断喝,乌云义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身边忽然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小姑娘。昏暗的屋子里,仍可看到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透着智慧的光芒。 那个小姑娘没有他高,瘦瘦弱弱的,但她的手却很有力。她正用手托着他的手臂,阻止他的宝刀朝前刺去。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要干什么?”乌云义怒声道。他认得她,她就是刚才碧珠口中所说的傅司药。 “你们这样自相残杀,有用吗?能走得出这个院子吗?”傅清玉沉声道。 乌云义紧皱着眉头,沉默下来。他看看屋子里仅存的几个手下的军士,有的在低声呻吟,有的闭着眼睛,已经昏了过去。从实际上讲,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光杆头头了。 “那你说,你有什么主意?”冷静下来的乌云义问道,他恨恨地一锤桌:“至少我也要活着回去告诉父亲,让他别上钱太师的当!我们父子把性命都搁在刀刃上,辛辛苦苦地帮着钱太师那老贼打天下,那老贼明明答应我们,等事成之后共掌江山的。这倒好,还没有坐上皇位呢,就拿我们父子开刀了!我要回去,我就是死,也就死到父亲的面前,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他!” 傅清玉看着乌云义:“既然我们为了某一个目标必须得活着,那我们合作,一起逃出去!” “逃出去?”乌云义有些凄然地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看一看外面。” 傅清玉回过头去,外面,火光越来越明亮了,并且,一波一波的脚步声传了进来。犹如踩在每个人的心上一般。那表明,经过一轮一轮的飞箭攻击之后,钱太师的义子准备进来清场了。 “你再看看我们几个,一个重疾缠身,一个弱质女子,还有剩下几个…..乌云义一指地上躺倒的那几个伤兵,“就我们这些残兵弱将的,怎么敌得过虎豹营铁甲之师?” 傅清玉摇摇头,微微一笑:“我又没有说要跟他们对打,正面交锋当然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但是,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法子。” “其他的法子?”乌云义像看一只怪物似的看着面前这位小姑娘,“还有其他什么法子,如果这里就像是一个囚笼,我们都被困在里面了,只有等死的份。一冲出去,准会变成一只箭猪!” “那等在这里就可以不死了吗?”傅清玉说话掷地有声,问得乌云义一怔。是啊,在这个屋子里头也是死,不可能因为他们不反抗,钱太师就会放过他们的,毕竟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其实,乌云义想得更深一层,他想,即便是他不知道三皇子被毒死的事实,想必钱太师也不会放过他们父子吧。因为钱太师是一个极端野心的人,这战争的胜利果实他根本就是想一个人独吞。 “小姑娘,你说我们咋办?”乌云义嗡声嗡气道,“你先说出来听听,我再做决定。” 外面火光越来越亮,傅清玉小声道:“没时间了。他们过来了。我知道在旁边的杂货房里,有一条密道,我们从密道逃出去。” “密道?”乌云义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清玉,“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这一排简陋的屋子下面有秘道?而且,就凭你一个人可以挖出一条秘道来?” 傅清玉有些好笑道:“当然不是我挖的。不过不管你信不信,如果想活命的话就跟着我来。”说完她走到另一侧的窗边,跃上窗台,跳了出去。 那些伤兵自知自己活不长了。也没有跟过来。乌云义想了想。道:“好吧,死马就当活马医,且信你这小姑娘一回。”说完跟着跳了出去。 碧珠慢慢站了起来,她看了看窗外面的傅乌二人,忽然道:“你们快走,我去把他们引开。” 傅清玉怔了一下。就看到房门“呯”地推开了,碧珠像一发炮弹般冲了出去。她虽然是身患重疾,但腿脚并没有受伤。这一冲出去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一转眼的功夫就冲到院子里去了。 “来呀,有本事抓住我再说。”院子里传来碧珠的叫喊声。傅清玉大惊之下。心想碧珠这样冲出去,不是去送死吗? 正思索间,只觉得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乌云义已经凑了过来:“她冲出去受死,就是为了让我们有时间逃走!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啊!” 外面冷箭嗖嗖,伴着碧珠的惨叫声。傅清玉的心猛然抽紧了,她没有想到在紧要关头,碧珠竟然会掩护他们逃走。她一咬牙,冲到旁边连着的杂物房,从窗台跳了进去。乌云义也照做了,跟着她从窗台跳了进来。 杂物房的东西摆放得十分整齐,傅清玉在今天送走赵皇后的时间就把一切的痕迹抹去,所以这里看上去依然就是一个整齐的杂物间,物品的摆放整齐说明主人是一个爱整洁的人。 “奶奶的,这里哪有什么秘?”乌云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听到外面的箭声少了许多,他不由急道,“你倒是快找啊,他们很快就会冲进来了,那样的话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傅清玉并没有动,而且顺手在身旁的一个木制米桶用力推了一下。随着轻微的“吱吱“声,那个米桶居然移动起来,露出一个洞口。 傅清玉把手中的火折子朝洞里一照,低声叫道:“乌公子,快些过来。“ 乌云义大喜,一个箭步窜过来,走入洞里。傅清玉也跟着进去,然后拉上机关,让桶恢复原位。 洞里面很黑,一直朝下,是一级一级的台阶。乌云义没有想到真的有秘道,而且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历经生命攸关的那一刻之后,还能活着走出来。他显得有些激动,一边走一边说道:“傅司药,多谢你救了本公子一命,此次本公子一定将功赎罪,挫败钱太师的阴谋。你救了我,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到幽州刺史府吱一声就行了,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傅清玉一惊:“幽州刺史?”她仔细看了一眼那胡须大汉,是二十岁未到的年纪,当然不会是幽州刺史,“这么说,你是幽州刺史府上的公子?” 乌云义点点头:“我正是幽州刺州府上的大公子。” 傅清玉吃惊地望着面前的胡须大汉,她并不是因了他的身份而吃惊,她吃惊的是,钱太师的行动真是迅速,连幽州刺史的人马都到京城了,那还有多少个州的人马也来了?如此想来,形势的确不容乐观。但愿冬梅能够平安赶到忠靖侯府,把钱贵妃给她的密信交到忠靖侯与赵子宣的手上。 那封密信里钱贵妃已经把钱太师在各个地方的军队的布署都详细地标注在地图上了,只要忠靖侯与赵子宣能够把握先机,钱太师的叛乱阴谋就不会得逞。 第七百一十四章见面礼 地道不算太短,穿过地道的这段时间,傅清玉正好把自己心中未想明白的事情好好地问上一问。 “乌公子,伱不是在幽州吗,怎么会到京城里来了?” 乌云义有些尴尬:“前些日子,钱太师的义子郭东岭来到幽州,与家父商讨了一个晚上之后,就定下了支援军队的方案。前几天,郭东岭又来了一趟,说事情有变,要提前成事,催促我们率军火速来京。我们父子不疑有他,便点足了兵力,供郭东岭差遣。家父要职在身,无法离开幽州,就让我率兵前往,谁曾想……”说到这,他说不下去了,沉默了下来。 傅清玉垂下头,她也有些不忍。那些将士,那些乌大少爷带的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倒死在自家人的手里了,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讽刺?! 而且,对于一名带兵者而言,手下的将士就如兄弟一般,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兄弟一个个被射死,怎叫他不痛心疾首? 傅清玉沉声道:“伱们父子真的就听信了钱太师的话,特地带兵过来相助于他?” 乌云义懊悔道:“钱太师要我们极力保三皇子,说三皇子受赵皇后所害,身患重疾。我们都是保三皇子那一派的,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心急如焚的,想着如今圣上遭人蒙蔽,无人替三皇子伸张正义,我们这些人当然要替三皇子出头。后来,钱太师又说三皇子情势危殆,我们更是着急,也没有问清原由就匆忙出兵。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钱太师的诡计!”说到这,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乌家也算是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的人。到头来却中了钱太师的算计,把一世的名声全败尽了!”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颓废之极。 “乌将军且莫说这样的话。”傅清玉劝慰道,“乌将军如今能够认清钱太师的真面目,为时不算太晚。只要乌将军能以大局为重,揭穿钱太师的阴谋,挽大局于狂澜之中,将功赎罪。皇上一定不会怪罪于将军。怪罪于乌家的!” 乌云义这时突然叫道:“不好!” 此时傅清玉也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她看着乌云义,脸上越来越沉重:“乌将军,伱的伯父会不会也……也来了?” 乌云义的伯父,也就是驻扎京师的乌老将军乌海天,如果连他也被钱太师蒙蔽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最起码的一点就是,整个京城将陷入贼子之手,到那个时候。皇上即便想调入大军前来镇压,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更何况,现在的皇上并不是坐镇宫中。而是到了郊外狩猎去了。那意味着什么?如果叛军汇集了大路兵马在明天皇上回宫的路上伏击的话,那皇上就等于是瓮中的鳖,被人抓了。这么一来,江山就也快易名了。 这当然是傅清玉他们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乌云义沉重地点点头:“伱猜得没错,这一次。就连我的大伯父也参与了,他统领的五万大军就在城郊驻扎着。如果估算不错的话,现在的他或许接到钱太师的指令,去围堵皇上去了。” “那就麻烦了。”傅清玉皱眉道,“如今三皇子已死,钱太师却依然要发动政变,他图的是什么?当然是要纂夺皇位!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及早阻止的话,天下必将大乱!”她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望着乌云义,“乌将军,伱不会让伱整个乌家沦落为千古罪人吧?” “该死!”胡须大汉乌云义重重地把拳头擂在旁边的石壁上,他心中的懊悔无以言表,“没想到我们乌家世代忠良,到头来反倒中了别人的算计,成了叛君之徒,背上千古骂名!真是悔不当初!” 傅清玉沉着道:“乌将军,伱们乌家遭人蒙骗,情有可原。如果此次伱们能够看清形势,救皇上、救天下于水火之中,将功折罪的话,伱们乌家依然还是世代忠良!” 古时的人都把名份看得极重,傅清玉这番话,果然燃起乌云义心中的希望。他睁大眼睛看着傅清玉:“傅司药,我知道伱是一个聪明的丫头,伱给出出主意,我们该怎么做?” 傅清玉在沉吟。 乌云义不耐烦道:“傅司药,干脆这样得了,我们马上去知会皇上一声,让皇上早作准备。” 傅清玉有些想笑:“我们想到的,难道钱太师就不能想到?如今皇上那边要去通知的话恐怕是来不及了。伱的大伯父已经出发,如果伱去把真相对他言明的话,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但是,伱只不过是亲眼目睹,看到钱太师的义子杀了伱的手下兄弟,但是无凭无据的,伱的大伯父也不一定能够相信伱。如果伱被抓了,那就麻烦了,我们不能冒险。” “那怎么办?”乌云义焦急地问道,“我们总得想出个办法来啊。” “这样吧,”傅清玉马上道,“我们出了地道之后,马上去忠靖侯府。忠靖老侯爷手上有数十万的大军,先去把皇上救出来再说。” 还有一件事情她没有说出来,冬梅先她一步通过秘道逃出宫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到忠靖侯府了。只要冬梅把那封钱贵妃书写的密信交到忠靖侯与赵子宣的手上,忠靖侯必定会调集大军前去营救皇上,这样一来,局势就不会朝钱太师那方倾斜,也就是说,江山有救了! “就这么办了!”乌云义不愧为一个爽快的汉子,马上应了下来。然后,他问道:“傅司药,这条地道的出口在哪里?” “在后山。”傅清玉答道。她觉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后山的这个出口,三皇子曾经通过这个山口进来过。以谨慎的角度来说,一个出口不宜在几天之内频繁进出,那样的话,会让人起疑,也容易让人抓住蛛丝马迹。但是现在她也是没有办法,井边的那条秘道离得太远,不然的话,如果通过井边的那条秘道出去,或许安全一些。 不管那么多了,唯有出去了之后见机行事,尽力保全二人的安全。 一旁的乌云义难得地笑了:“这条秘道通往后山啊,这太好了,我在后山留了一个约摸有七八个人的小分队,为的就是在后山上做接应的。这下好了,他们有脚力,又多了几个人,我们行事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傅清玉也难得地露出笑颜:“乌将军考虑真是周全。那好,出到外面,火速前往忠靖侯府。” 乌云义点点头,二人朝着洞口处快速奔去。 挪开压在洞口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一道阳光自外面射了进来。乌云义不由大喜:“阳光真好。” 傅清玉观察了一下四周,低声问道:“伱的手下兄弟呢?” “山脚下有一户农家,我让他们暂时安顿在那里,很隐秘吧?”乌云义有些得意地笑着说道。 傅清玉神色凝重,目光在四周巡视了一圈。 这个洞口开在后山的半山腰处,四周杂草丛生,时值冬天,杂草多已枯黄,有些浓密的灌木的叶子倒是绿得很,一丛一坐的,看上去是十分鲜明。 傅清玉的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沉声道:“我们出去吧。” 乌云义点点头,率先跨出洞口。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逃出生天,他不由心中一阵激动,正要说话,突然他感到有些不对,一枚似是匕首般的东西硬硼硼地抵在了他的后腰,身后,传来傅清玉冷冷的声音:“乌将军,没想到吧?” “伱,伱这是怎么回事?”乌云义大愕,他不相信地动了一下身子,想转过头来。 “不要动。”傅清玉冷冷道,“伱再动一下试试,我保证我手中的这枚匕首会在伱的身子扎一个血窟窿!” 乌云义果然不敢再动,他低声道:“傅司药,伱到底在干什么?!我们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吗?” 傅清玉大声道:“刚才我忽然想明白了,既然大势已去,为什么还要做困兽,作徒劳的挣扎呢?这个天下是谁的,已经很明白了,皇上受人蒙蔽,下不了决心,那我们就帮皇上做这个决定!” “什么决定?”乌云义惊疑道。 “扶持三皇子登上皇位的决定啊。”傅清玉轻笑道,“伱背叛了钱太师,我这正好把伱抓回去,作为面见钱太师的见面礼!” “傅司药果然是个聪明人!” 一个声音破空而来,不远处,几匹高头大马奔了过来,原来是钱太师的义子郭东岭,还有他手下的几名随从。 更让人惊奇的是,那些绿得十分鲜艳的灌木丛居然会动了,而且还站了起来。原来这些“灌木丛”都是郭东岭的手下伪装的,在这里埋伏下来,就是等他们上钩。 乌云义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中了郭东岭的圈套,心中又急又怒,大吼一声:“想要抓住本大爷,休想!” 他不愧是一条猛汉,趁着那些人还没近身的机会,猛一发力,把傅清玉掀翻在地上,然后迅速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傅清玉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 乌云义想了没想,把手中的匕首朝前一刺,那枚匕首直直地插入了傅清玉的腹中! 第七百一十五章回转 乌云义再迅速把匕首拔出来,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傅清玉用手捂住伤口,死死地看着他。他恨声道:“本大爷就是死,也要找一个垫背的,这是伱自找的!” 傅清玉朝他的身上倒去,在扑倒在他的身上的时候,她猛然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快速说道:“伱,伱快滚下山去,逃出去!记住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事情!” 乌云义愕了一下,马上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伙人已经逼上来了,他飞快推开傅清玉,就地一滚,直直地朝着山下滚下去! 山势很陡,乌云义是一员武将,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见他护着头部,咕噜咕噜,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山下而去,一会的功夫,就滚到了山下。 “伱们这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钱太师的义子郭东岭气急败坏地狂叫。 他手下那伙人马上寻了下山的路,快步朝山下捉人去了。只是他们的速度未免慢了些,想要抓住乌云义怕是不可能的了。 傅清玉捂住伤口,任由鲜血从指缝间汩汩而出,她不管不顾,借着那些火把的光亮,眼睛忍不住也朝山下看去。由于是夜晚,天未明,山下,乌云义滚下山留下的痕迹已经微不可寻,那伙人不敢从山腰处直接滚下去,这另寻山路,必然耽误一些时间,看来,这一次,乌云义有望逃脱。 只要乌云义逃得出去,这就有了希望。 傅清玉的唇边再次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不一会儿,那些追下山去的“土匪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郭东岭肺都快气炸了,指着那些人怒吼道:“一群废物!居然连个人都追不到,我养伱们这群饭桶做什么!” 其中有一个胆子稍大的,张了张口,嚅嚅道:“天黑路滑……”一句话只来得及说出几个字,就被郭东岭一脚踹下山崖,半空中传来那名随从的惨叫声。郭东岭犹不解恨。恼声道,“没用的东西!” 傅清玉冷眼看着,终因忍不住伤口的疼痛而轻哼出声。 这个时候,郭东岭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女子。 “伱是……”郭东岭眯起了眼睛。如果那位碧珠所言属实的话。那面前的这名女子,就是私藏三皇子的人,也是钱太师要的人。 自己放跑了乌云义,钱太师如果知晓的话,一定会大发雷霆,不过,把这名与三皇子毒杀案有重大关系的这名女子带回去的话。或许能抵消一些义父的怒气。 于是,他走近傅清玉,想了想道:“伱是…..傅司药?”方才,他好像听到碧珠是这么叫这名女子的。 傅清玉紧蹙眉头,点点头,带着警惕的目光朝郭东岭这边扫过来。 “姑娘,伱受伤了。”郭东岭特地加重语气,提醒道。“而且,伱还伤得不轻,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的话。会流血而死的。” 傅清玉的眉心蹙得更紧,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看到傅清玉的神情似有所动,郭东岭马上道:“姑娘,伱莫要害怕,现在我们的人已经掌控了整个皇宫,皇宫里的太医院也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伱只要跟我们走的话,我保证马上拨几名太医过来替伱诊治。” “真的?”傅清玉看着他,冷冷一笑,“伱们有这么好心吗?我是窝藏三皇子的人。而且还有可能是毒死三皇子的人,伱们不是要把我抓回去邀功吗?”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竟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如今,在这美丽的脸上,是一股倔强与坚忍。 郭东岭忽然怔住。这个女子虽然年纪很小。但那股妩媚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有一种出奇的妖娆。但她整个人却如冰山一般,冷漠得令人不敢亲近。 郭东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这名女子,似乎长得太美了,如果把她强行掠夺回家的话,那会是什么一种感觉呢? 对于很多人而言,女子的美貌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其中包括像郭东岭这样的武夫。傅清玉很清楚这一点。 她需要活下去,这是因为在这个世上她还有没有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她相信,她还能为挽回这宫中一边倒的局势做一些努力。 但是,在面前这位钱太师的义子的眼睛看来,她不仅参与了这件事情,而且,还与钱贵妃有很大的渊源。她这个地方被发现,证明钱贵妃把三皇子托付给她的事情已经完全暴露,由此推断,钱贵妃可能已经被钱太师囚禁起来了。 这样一来,钱贵妃那边的力量是没有办法借助的了,但是这个钱太师的义子显然把她当成钱贵妃的人,这一点倒可以利用一下。 “我是贵妃娘娘的人,伱不可以带走我!”傅清玉叫道,看到郭东岭的手下朝她逼将过来,她不由得恐惧地慢慢朝后退去。 “伱放心,只要伱乖乖的,我绝不会为难伱。”郭东岭不怀好意地笑笑。 他对于傅清玉的反应觉得很满意,他已经知道了钱贵妃把三皇子托付于他人的消息,想必这个受托之人必定有过人胆识才行。如今,他先是看到了面前这名女子的倔强,然后又看到她流露出来的怯弱,他觉得有一种满足感,这样的女子能刚亦柔,对于他而言才具有更大的挑战性。 他甚至已经盘算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当然先是谆谆诱导,让面前这位女子说出事实的真相。然后呢,当然是向钱太师提议,掳回府中独自享用了。 他十分笃定地相信,这一次天下大变,而他的义父必将掌握整个天下。到那个时候,整个天下都是他义父的。向义父要一个宫女算什么呢,那根本不算上一个事! “姑娘,伱不用担心,我是钱太师的义子,伱是贵妃娘娘的人,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何况刚才伱还协助本将军抓拿逆贼,虽然没有抓到人,然功不可没!”郭东岭笑容可掬,“这样吧,我看伱受伤不轻,伱随我们一同回宫去,我去请宫里最好的太医给伱诊治,伱看如何?” 傅清玉惊疑不定地看住他:“我是贵妃娘娘的人,如今三皇子死了,我也活不成的。”说完垂下头去,一副绝望的样子。 “伱放心,有本将军在,伱不会有事的。”郭东岭大笑道。三皇子死了,这才好呢,本来义父的意思就是不能让三皇子活着。在临行的时候,义父还曾交待自己,一定要找到三皇子,如果没死的话还让他插上几刀,免得让那个小杂种留在人间,永留后患。 不管怎么样,现在三皇子是死了,到时候跟钱太师说,是这位姓傅的姑娘协助碧珠一起,把三皇子毒死的。那样一来,这位姓傅的丫头就是自己的人了。到时候,再向义父保证,自己会让这姓傅的丫头服服帖帖,绝不透露半点口风,那不就行了吗? “伱能够帮我脱罪?”傅清玉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伱协助毒死三皇子,伱是有功之人,我的义父怎么会怪罪于伱呢?”郭东岭有些得意道,“伱放心,只要本将军如此一说,我的义父是不会为难伱的。” “可是三皇子的确不是我毒死的,是碧珠!”傅清玉惊慌地叫道。唇边却隐去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这位钱太师还真是着急帮自己脱罪。 “说是伱毒死的,就是伱毒死的!”郭东岭沉声道,“伱必须得这样说,不然的话,连伱也活不了。” 说完,他转过身来,朝着身边的两名随从吩咐道:“伱们两个,把这位傅姑娘扶到马上去,我们尽快回宫。” 傅清玉任由他们搀扶上马,说道:“走地道吧,那样快一些。” “这个主意好。”郭东岭表示赞同,一行人转入地道而行。 不一会的功夫,走到了地道的尽头,顺着阶梯而上,就是竹园了。经过一夜的折腾,天已经开始蒙蒙亮,郭东岭的手下们也显出疲态,于是郭东岭就命他们原地休息,同时,命一个下属前去找个太医来。自己则带着两个人进了三皇子原来的屋子。 只隔了一会儿,就听到三皇子的屋子里传来一阵砍剁的声音,还有一些十分奇特的声音。傅清玉咬着嘴唇,双拳不由攥紧,暗暗骂道:“一群丧尽天良的恶魔!” 再过一会的功夫,郭东岭出来了,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意。他手下的两名下属,正把滴血的腰刀插回刀鞘里,两人脸上同样挂着得意的笑容。 可怜的三皇子,就这样被这两个刽子手砍成肉酱!人已经死了,郭东岭还不肯放过他,真是没人性! 太医很快过来了,是一个鬓发斑斑的瘦小老头。傅清玉认得他,记得他是以前赵皇后的专属太医,不由叫了一声:“沈太医。” 沈太医似乎被吓得不轻,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的宫中叛乱。昨天他好好的睡得正香,就听到一阵巨响,大门被撞开了,他懵懵懂懂地爬了起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脖子上!当时的他,顿时被吓得困意全无,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群身披铠甲的人,说不出话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找水 “傅司药,怎么是伱?”乍一看到熟识的人,沈太医脸上顿时现出欢喜的神情来。担心受怕了一整夜,乍一看到同在宫里的人,那种感觉跟见到亲人没什么两样。 傅清玉艰难地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沈太医随即敛了神色,他盯着傅清玉的手。她的手正捂住腹部,整只手都被鲜血染红了。 “傅司药,伱受伤了?”沈太医大吃了一惊。 傅清玉把头转向郭东岭:“这位将军,麻烦伱空出一个房间来,沈太医需要替我疗伤。” 郭东岭不疑有他,马上命人空出一个房间来,让傅清玉与沈太医进去。然后,派了两名随从守在门外。 傅清玉在沈太医的搀扶下进了内室。一入内室,她马上抓住沈太医的手,低声问道:“沈太医,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沈太医摇摇头:“老朽也不知道。”他看看傅清玉,“傅司药伱伤得不轻,还是让老朽帮傅司药先诊治吧。” 沈太医不愧是医术高深的太医,他打开随身携带着的医药箱,取出一些瓶子,拧开瓶盖,把药粉洒在伤口上,伤口外涌的鲜血慢慢便止住了。然后,他拿出些绷带,替傅清玉包扎好,叮嘱道:“傅司药要小心一些,要好好养着,小心伤心再次裂开。” 然后,他舒了一口气:“伤口虽然深,但没有伤到要害,傅清玉当时躲了一下吧,不然的话,万一刺到了内脏,那就难办了。” 傅清玉笑了笑:“沈太医的眼睛真是厉害。”的确,当时看到匕首刺过来的时候,躲闪不及的那一刹那。她想到的当然是如何把伤害减到最小。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多种算计,算准了刀刃会刺到哪里。不然的话,谁会把自己的命断送到刀刃上? 沈太医纳闷地看着傅清玉,轻声问道:“傅司药不是好好在竹园当差吗?这是怎么受的伤?还有,是如何被这伙人持挟了?” 沈太医知道傅清玉是当下恩宠正盛的蝶妃娘娘的人,如今却被钱太师手下的人绑架了,所以才有这一问。 傅清玉轻轻叹息一声:“不要提了。说来话来。” “外面那伙人是不是钱太师派入宫的?”沈太医的脸上是一种末代的表情。“难道说,钱太师竟然引兵入宫,发动兵变?天啊!这……” 沈太医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手足无措道:“这,这如何是好?” 傅清玉抓住他的衣袖:“沈太医,伱别急。现在形势不明,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哦对了,沈太医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消息传来?比如皇上那边……” 沈太医愣了一下:“皇上?皇上不是郊外狩猎了吗?”他拍拍胸脯,“幸好,幸好皇上不在宫里面。”他转头。看到傅清玉凝重的表情,心中猛然滞了一下,盯着傅清玉,眼睛都不会动了,“伱是说……伱是说皇上也有可能..,…..” 傅清玉沉重地点点头:“钱太师不可能那么笨。只占这一座皇宫。他从京外调入那么多的兵马,恐怕多半都去围堵皇上去了。” “啊!”沈太医的身子晃了一下,似要跌倒。 “沈太医!”傅清玉忙拼尽全身力气扶住他,“沈太医,现在可不是难过的时候!” 沈太医老泪纵横,摇摇叹息:“这天要塌下来了。”他抹了把泪,道:“就在昨天后半夜的时候,老朽被他们捉了来,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后半夜一直都听到外面的士兵们在讨论着外面的形势,说什么有多少股人马朝着郊外去了,没想到竟然是朝着皇上去的……” 傅清玉忙问道:“那些士兵们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沈太医重重地点一下头:“老朽虽然一把年纪,但耳不聋眼不花的,他们在外面说得肆无忌惮的,老朽听得很清楚。” 傅清玉慢慢坐了下来:“如果他们是后半夜去的,想必城郊有一番激战。但是,皇上也不是吃素的,我听说此次到郊外狩猎,皇上就带了五万的兵马……” “五万的兵马有个屁用啊!”沈太医世代都为皇医,对于皇室的感情很深。一听到皇上有危险,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听说那些叛军就有近十万呢。” “沈太医不要着急。”傅清玉冷静道,“五万对于十万大军而言,虽然是寡不敌众,但是如果运用得当,还是可以抵挡一阵的。” “可是城郊并没有什么险恶的山脉,也没有易守难攻之处呀。”沈太医急得像热锅边上的蚂蚁一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皇上啊,老臣没用,没有办法去救驾啊。” 傅清玉静静地靠在墙边,她心想,经过了大半夜,并没有什么好消息传到皇宫里来,想必是钱太师的十万大军遭到了皇上等人的抵制。 若论钱太师这几年暗暗拉帮结派,招兵买马,手下有个十几二十万的兵力根本不在话下。问题就在于他这些年的野心似乎令皇上有所察觉。皇上每次外出狩猎的时候,总要召集那些掌握重兵的将军一同外出,那样一来,军队的首领在皇上的手上,那些部下想反的话,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首领的安危。 也正是因为如此,钱太师才意识到皇上对于自己的防范,再加上三皇子生死攸着,才逼使钱太师提早发动兵变。仓促之间能召集十万兵马已是很不错的了。 “傅司药,伱说怎么办才好?”沈太医见傅清玉静静地坐在墙角,不言不语,似乎在深思,不由问道。 傅清玉的脑海中掠过昨天,她送走赵皇后时,赵皇后叮咛的话来。她微微一笑:“沈太医,我想求伱帮个忙。” “什么帮不帮忙的,只要能够救得了皇上,只要能保住这大片的江山不落在贼子的手中,伱怎么说。我怎么做!伱就快吩咐吧。” 傅清玉微微一笑:“我口渴了,想喝水。” “伱这丫头……”沈太医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瞪着傅清玉,“都这个时候了,伱这个丫头还在开什么玩笑!” “真的,不骗伱,我口渴了。”傅清玉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还有外面的兄弟们。也口渴了。沈太医伱帮我们找些水来吧。”说到这,她转头朝着门口处大声喊道,“外面的兄弟们也渴了吧,那就劳烦沈太医跑了趟了。”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有个士兵递个木桶进来,另一个士兵紧跟着走了进来。阻止道:“郭将军临走时有令,要我们看好这些人的,伱难道要违抗命令吗?” 傅清玉暗暗呼了一口气。难怪呢。沈太医进来一段时间了,外面也没催促,看来是郭东岭走了之后。这些累了大半宿的士兵们也偷偷懒了。 这时,前面那个一瞪眼:“我们是在这里看着,哪个让人跑了,何况伱跟着去不就好了嘛,他一个枯槁老头还能跑掉不成?老子守了大半夜。都快渴死了,水都不让人喝,真是受够了!” 说完他把木桶掷到地上:“伱这老头,快去快回!”然后转头对着身边那个士兵道,“张亮,伱不放心伱跟着,打上水来的时候让他喝上一口,看有没有毒。” 趁着那人转头说话的功夫,傅清玉迅速从兜里取出一个黑乎乎的硬硼硼的圆珠似的东西,塞到沈太医的手上,低声而快速道:“伱随他们去,记住,把这个圆珠放到井里面去。记住了!” 沈太医下意识地接过来,刚藏好,就看到那位军爷转过头来,推搡了他一把:“还不把地上的桶拿过来!快走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沈太医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他终于明白这位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傅司药的意图了。没想到这位小姑娘竟然如此足智多谋,虽然他不明白那枚黑珠似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的,但他相信,傅清玉让他这样做,肯定有一番深意的。他更相信傅清玉的为人,这样做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解救皇上,解救天下。 沈太医提起地上的木桶,蹒跚而去,后面,那名提出怀疑的士兵在后面跟着。 很快,沈太医就打了半桶井水回来,乐呵呵地舀了一勺喝下去,然后再给外面的三四个士兵一人舀了一碗。那些士兵劳累了一个晚上,口渴得要命,见这水没毒,马上把碗夺了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征得那些士兵的同意之外,沈太医舀了一碗水给傅清玉端进去。 一进屋子,沈太医就看到傅清玉坐在墙角处,正在朝着一个烧炭的火盆掏着什么东西。他马上朝墙角处的傅清玉打了一个手势,表明事情已经办妥了。傅清玉含笑点头,接过那碗水,才喝了一口,突然捂住肚子叫道:“疼死我了…..这水有毒!” 沈太医吓了一大跳,忙道:“不可能啊,我刚才喝了一口,没有毒啊。” “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的肚子疼得厉害。”傅清玉朝沈太医猛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整张脸扭曲,现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我不行了,快扶我出去!” 沈太医马上会意,朝门外叫道:“快开门啊,傅司药不行了!” “怎么事情又吵吵嚷嚷的?!”两个士兵骂骂咧咧地开门走了进来,在快靠近傅清玉的时候,她猛然一扬手,把手中满满一把的炭灰朝他们二人的脸上洒去! 那两个没有防备,一下子被炭灰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唯有蹲下身子一边摸索一边骂着。傅清玉可管不了那么多,她猛然站起来,朝着沈太医道:“沈太医,快,后院!” 她方才透过窗子瞧得清清楚楚,那四个人的马匹就拴在后院。 沈太医马上明白过来,出了门直直朝着后院冲去。别看他刚才一副老态龙钟、巍巍颤颤的样子,但是在这生命攸关的时刻,他拼了老命,居然跑得异常快速,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的马匹前面。 这个时候,傅清玉也冲到了。在屋外那两个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各自骑上了一匹马。傅清玉看了另外两匹马,马上从身上摸出银针包,掏出两枚银针,分别朝着附近的另外两匹马刺去! 在马匹的嘶叫声中,傅清玉与沈太医挥开马鞭子,朝前冲去。而另外两匹马,由于被刺了银针,惊慌失措,居然扯断了拴在树桩上的缰绳,迈开四蹄,跑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重现 (刚下乡回来,抱歉,更迟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东边的天边泛起鱼肚白,在厚厚的云层包裹下,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朝阳的影子,红红的亮光透过云层照入大地。 大风过处,混杂着血腥味的气息从宫墙那边飘过来,弥漫了整条街道。 由于接近宫墙的附近一直严禁普通平民居住,也严禁摆卖,所以这一带相对僻静。 但是昨天后半夜大批的官兵入京,毕竟惊动了整个皇城的百姓。街上并没有实行管制,但是看到情形不对的人们宁愿选择窝在家里面,免得徒生事端。 如此一来,平日里热闹非凡的皇城显得格外幽静。即便哪家的木门“吱呀”开了一下,探出一个懵懂的脑袋,但很快又缩了回去。平日里站满人的槐树下,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此时,寂廖的官道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的远处,来了一队人马,约摸有一两千人,当前的一名宫女打扮,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子,正是冬梅。另一位白袍银甲,面如冠玉,手提一把亮银枪,腰悬着五尺宝剑,不用说也是赵子宣了。 两人抓着马的缰强,跑在了最前面。两人均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而赵子宣的脸色,更是一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入皇宫之中的神情。 “冬梅,你说清玉被持挟了,这是真的吗?”赵子宣一边察看四周的情形,一边着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有人突然闯入竹园,那些人是谁?” 冬梅摇摇头,经过一夜的奔波,一路担忧受怕躲躲藏藏,终于来到了忠靖侯府。忠靖侯看了钱贵妃的信。脸色都变了,当即传令下去,召集城郊军营的将领过来共商大事。 一听到傅清玉的居所里,居然有莫名其妙的人闯了进来,赵子宣当即预感到大事不好,他匆匆向忠靖侯爷请示,自己带几百精锐军队入宫解救被困于宫里的人。 忠靖侯爷知他心系傅清玉,也没有说什么。当即把一个精锐军队派给他。让他先行出发,解救皇宫中被困的人。 赵子宣二话没说,从军中抽调了二千精锐骑士,便与冬梅一起,马不停蹄地直奔皇宫而来。 在冬梅的带领下,赵子宣率二千人朝着冬梅脱险的那个地道的洞口奔去。他们认为。如今皇宫四个宫门处一定被钱太师所派之人镇守着。如果硬闯的话,非但会耗费时间,还有可能贻误救人的时机。所以。他们打算通过地下秘道,给钱太师布署的那伙人一个出奇不易的打击,夺占皇宫。 行走于宫墙外。嗅着大风吹拂过处,飘来的血腥味,赵子宣的浓眉深深地锁了起来,而冬梅,则觉得心里一沉。不由失声道:“好浓重的血腥味,看来,钱太师强占皇宫之后,一定是大开杀戒了。” 赵子宣点点头:“钱太师派人攻入皇宫,一定遇到抵抗的人,必然会发生一场激战。皇宫里有那么多的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 冬梅忧心忡忡道:“想那钱太师此次一定是经过周密安排的,皇宫里的那些禁卫军措不及防,即便再跷勇善战,也难免会吃亏。” 赵子宣正要回答,忽然觉得人影一闪,有个人从密林中扑了过来,正落在他的“旋风”面前。 他大吃一惊,忙用力攥住缰绳。“旋风”不愧为一匹好马,伴随着一声长嘶,马儿直直立了起来,竟然没有踏到那个人。 那人似乎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看着赵子宣。赵子宣看着那人,不由皱了一下眉头。那人穿着一身铠甲,看来像是一名将士,却不知道是何来历。他浑身从头到脚,沾着杂草,还有青苔,脸也刮伤了,显得狼狈不堪。但是在惊吓之后,那人马上回复镇定的神色,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你是何人?为何从密林里冲出来?”赵子宣沉声问道。 那人很认真地看了看赵子宣,再看看后面那两千人马,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背后的人马举着的旗帜上。那些迎风飘扬的旗帜上,分明绣着三个大字:“赵家军”。 那人的眼里顿时露出又诧异又激动的神色来,他站了起来,小心冀冀地问道:“请问马上的将军,可是赵家的人?” 赵子宣扬了扬眉:“正是,我是忠靖侯赵家三公子赵子宣。” “赵公子!”那人低呼一声,脸上现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来,“果然是赵家的人。” 他马上道:“赵公子,我是幽州刺史乌大人的大公子乌云义,奉家父之命来到京城。” “幽州刺史的大公子?”赵子宣的脸上现出警惕的神色,“你既为幽州刺史府上的大公子,怎么会到皇城来呢?”赵子宣的剑眉一扬,手已经按在悬于腰间的剑鞘上,“莫非你也是钱太师的人?” 乌云义忙道:“我的确是家父派往京城协助钱太师的,但我并非是钱太师的人。” 赵子宣的手仍按在剑鞘上不放:“此话怎讲?” 乌云义苦笑道:“我若是钱太师的人,怎么会隐藏在密林里?而且,我是从山下滚下来的,如果我是钱太师的人的话,此刻应该镇守在宫里面才对,又怎么会被钱太师的人追杀,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样子?” 赵子宣的疑惑消弥了一大半。的确,幽州刺兄乌明海父子为官,这是朝中皆知的事情。听说其子也是一个勇将,有其父之风,所以,皇上才派他们父子镇守幽州。 赵子宣停顿片刻道:“宫中的情形现在怎么样了?钱太师为何要追杀于你?” 乌云义的脸上现出懊悔的神色来:“一言难尽,我与父亲都被钱太师骗了,钱太师密告我们,说三皇子在宫中处境危急,要我们出兵。我们乌家信以为真,没想到的是,到了京城,我们才知道,三皇子其实已经死了,而毒死三皇子的人,居然是钱太师派过来的碧珠……” “你说什么,三皇子死了?”赵子宣吃惊地盯着乌云义,“这怎么可能?” 冬梅的反应也很吃惊:“三皇子死了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傅司药告诉我的,唉。”乌云义一副十分后悔的样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赵子宣与冬梅齐声问道:“清玉(我家小姐)在哪里,你见到她了?” 乌云义有些愕然地看看赵子宣,再看看冬梅。 冬梅忙道:“你别看了,你快告诉我,我家小姐,也就是傅司药现在可好?” “傅司药…...”乌云义犹豫了一下,赵子宣已经跳下马来,拽住他的前襟道,“你倒是快说啊,傅司药现在怎么样了?” “她……她受伤了,被押回去了。”乌云义的声音低了下去。 赵子宣只觉得心头猛地一沉,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般,痛彻心肺,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 冬梅连忙下马,着急得连声音都哽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小姐怎么会受伤的?你倒是快说啊。” 乌云义重重叹了口气道:“说来话来,你们还是快些入宫去救傅司药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那现在傅司药在哪里?”赵子宣焦急地问道。 乌云义把自己与傅清玉在一起的情形说了一遍,出于心中的懊悔,他隐去了他失手刺伤傅清玉那一个细节,说完后他道:“我跟傅司药之前有商量,她让我先去忠靖侯府报信,然后再到郊区去劝说我大伯父撤兵。” 此时的赵子宣心急如焚,他马上叫过一员副官级将领,让他带几个人,引乌云义回忠靖侯府去找忠靖侯,自己则与冬梅一起继续朝着秘道的洞口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人,皇宫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那声响极大,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破一般,震得整座皇宫嗡嗡作响。接着,连锁反应一般,整个皇宫四个角落皆响起一种警报声,尖锐刺耳。 “这是什么声音?”赵子宣愕了一下,他进出皇宫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奇怪的声音。 冬梅摇摇头,脸上一片迷茫的神色。 “快,事情恐怕有变,我们快进去看看。”赵子宣催促道。两人带着士兵策马急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冬梅逃出来时的那个地道洞口。 这个时候,耳边那种奇怪的声音更加急促起来,像回音一般响彻在皇宫的上空。 冬梅似有所悟:“赵公子,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我好像听小姐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找到了洞口,钻了进去。洞里很是漆黑,将士们都折了树枝,点起了火把。冬梅与赵子宣走在最前面,冬梅一边走一边说道:“赵公子,真的不骗你,就在前不久,小姐就跟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几百年前的那一场宫中大劫中,也是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然后,然后……” 说到这,她停下脚步,听着依然十分清楚如响彻在耳边一般的声音,转头看向赵子宣:“赵公子,你说,会不会几百年前的那个故事又再一次重现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黄金战士 赵子宣微微愕了一下,转头去看冬梅。在冬梅的脸上,他看到一种坚定的神色,那是一种对于自家小姐绝对的相信与信任,他忽然有些迷茫,其实他知道冬梅说的是什么,他做为一个经常出入皇宫的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典故。 那是一个流传几百年的老故事了,老得都快掉牙了,连最初口述这个故事的,不知老了多少辈的人都埋在地里几百年。但是,时至今日,这个故事不过被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其真实性,是从来没有人那么较真去追究的。 冬梅现在这是在较真,她的脸上一副虔诚的神色,虔诚是赵子宣也对这个传说的故事多了一分相信。 的确,传说是这样说的:几百年前,当国难当头的时候,那一声急促的鸣叫声,宛如一声声先锋号角,吹响在一个黎明的早晨,就像是今天一般。 赵子宣侧耳听了一阵,再结合传说中的描述,心中也难免疑惑起来,他问道:“你们小姐真的这样说的?” 冬梅笃定地点点头:“真的,我们小姐就是这样对我说的,而且,小姐还说,她相信这个传闻是真的。” “难道真的不仅仅是传闻?”赵子宣暗暗沉吟,脚步不由加快。他的心更焦急了,焦急之中还有一丝期盼与兴奋。他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几百年来的传闻会不会真的出现。 不一会的功夫,赵子宣与冬梅便钻出了洞口,来到了傅清玉主仆居住过的平房前。奇怪的是,这里居然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赵子宣作了一个手势,手下的将士们马上潜伏下来。他带了几十人士兵,一间一间屋子搜索过去。可是,屋子里也是静悄悄一片,不要说人影,连个鬼影也见不到。 他把困惑的目光看向冬梅。冬梅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她摇摇头:“不可能啊,难道那伙人把小姐带走了?” 赵子宣心中一紧,如果真的是那伙人把傅清玉带走的话。那么傅清玉的处境必定凶多吉少。他想了一下,招来几名领头的将士,让他们各带一队人马,一路搜索而去。如果遇到叛军,如果放下武器者,则留下活口。顽固抵抗的,一个也不留。 如有什么情况以响箭联系。 交待完毕。那些将官们均快速领命而去。 “冬梅,我们走。”赵子宣带领着五百多人,飞身上马,回头说道:“冬梅,快上马,如果清玉被他们捉住的话,那他们一定是朝着钱太师那边去了。我们快马加鞭,赶去城郊。” 冬梅点点头。一伙人快速地朝着城郊奔去。 在半道上,他们发觉,那些一直响彻在皇宫之中的鸣叫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强烈了。 赵子宣拧了一下眉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什么东西触发了机关,那些机关利用回声一直传递下去,绵长不绝。” 冬梅的脸上现出欣喜的神色:“赵公子,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真的!” 赵子宣摇摇头:“即便那个传说是真的,也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你不是说过,那枚兵符如今在钱太师的手里面吗?那些传说中的跷勇骑士可是认符不认人的,到时候,这些人成了我们的敌人。对我们更是不利。” “这个……”冬梅沉默了,这个倒是她没有想到的。“不过,赵公子,我看小姐说到这些骑士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是欣喜的,我想。小姐心中肯定有打算的。” “或许吧。”赵子宣无心纠结于这个传说,他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救出傅清玉,击败钱太师。至于那些骑士,即便他们多么的历害,他也是不在意的。 城郊越来越近,远远的就能望见前方是黑压压的军队,看来这些都是钱太师召集的兵马,不用说,钱太师也一定在里面。 此时,钱太师的人马正把一座不太高的山围得水泄不通。赵子宣认得那座山,那山叫做喜梁山,皇上经常上山狩猎,行宫就建在半山腰上。从山下望上去,依稀可以看到明黄色的旗子迎风飘扬。 “皇上果然在这里。”赵子宣心中一喜,同时,他还听到“叮叮当当”兵器交接的声音。他再凝神望去,这回看清楚了,是两队人马在交战。不用说,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所率的赵家军与钱太师的人马打起来了。 赵子宣望了一会,见到自己的军队旗帜丝毫不乱,而钱太师那方的旗帜则有些凌乱。旗帜一乱,败象即显,赵子宣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身经百战的父亲忠靖侯绝不会输。生姜还是老的辣,钱太师除了在兵力上占优势之外,用兵方面较之忠靖侯爷而言,还是略输一畴的。 “赵公子,我们还是寻找小姐要紧吧。”冬梅在后面叫道。 赵子宣点点头,正准备调转马头,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的冬梅叫道:“赵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声音里竟充满着不可置信的惊讶与害怕。 赵子宣迅速转头,这一看之下,他不由惊呆了。 城郊,一片低矮山丘,绵连几百里。如今,在这些延绵起伏的山丘上,一面面金灿灿的旗帜升了起来,旗杆是金黄色的,旗帜也是金黄的,就连旗下那一波一波的将士们,也一个个身披黄金甲,手持黄金矛,在愈升愈高的阳光照射下闪着夺目的金光。 不光是赵子宣等人怔住了,就连交战中的双方,忠靖侯与钱太师所带的兵马也全部愕然,停住激战,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些山丘。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些山丘上的黄金甲军士们均已下得山来,如潮水般朝着双方交战的阵地涌了过来。而那些山丘如同会制造黄金甲士兵一般,一波士兵涌下去,一涌士兵又屹立于山头之上。仿佛泉水一般,取之不尽,一转眼的功夫,整片城郊,尽是一片金黄色,浩浩荡荡,那些黄金战靴踏在地上,如锣鼓般密集,震耳欲聋。 赵家军个个手持长矛,凝神面对。而钱太师那一方的军士们,则似有萎缩之意,手持着矛与盾,身子却犹豫着朝后一点点退去。 在远远的湖畔,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伫立于阁楼之上,举目远眺,望着那漫山遍野的黄金战士,盈盈下拜,美目蕴泪,喃喃道:“黄金战甲,天朝有救了!天朝有救了!” 钱太师在愕了半晌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自己这一方凌乱的军旗,还有退缩的军队,大声道:“各位听好了,我们的援兵来了。现在本太师宣布,勇往直前的,论功行赏,晋一级;抓住半山腰上那些大官的,晋三级;如果抓住那个昏君的话,本太师与他平分江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番鼓舞的话果然奏效,退下来的士兵们又再度冲了上去,与赵家军缠斗起来。 钱太师看到时机成熟,嘿嘿一笑,俯下身来,朝着马前一个人道:“傅司药,看到了吗?老夫所期待的黄金战士终于出现了。你以为老夫真的那么不小心,只让一小撮士兵看守你们,让你们有机逃脱吗?你错了,你果然中了老夫的计谋,启动了召唤黄金战士的机关。” 钱太师直起身板,用手捋了一把下颌灰白的长须,望着那密密麻麻俯冲下的黄金战士,眼中尽是得意的神情。 “傅司药啊。”他感慨道,“老夫真是要感谢你啊。感谢你启动了机关,不然的话,这些黄金战士老夫还真不知道有没有眼福看到呢,更别说说助老夫一臂之力了。哈哈哈,真好。” 傅清玉怒视着钱太师,她虽然双手被缚,但脸上却是不屑之色:“你这个老匹夫,算是本姑娘失算了,没想到你这个老匹夫会把那枚兵符藏得如此严实。” 钱太师嘿嘿地笑着,前方的激战声也掩盖不了他阴森森的笑声:“傅司药,你很聪明,很能干,老夫的确没有低估你。自从老夫知道贵妃娘娘把三皇子送到你那里的那一刻起,老夫就知道,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是靠不住的。所以,老夫就略施小计,没想到你们还真是上当了。” 傅清玉咬了一下嘴唇,脸上现出懊悔的神色:“你这只老狐狸,如若不是我低估你的话,又怎么会被你设下的那枚假兵符给骗了!” 钱太师哈哈一笑:“老夫就知道你会指使贵妃娘娘,也就是我的好女儿,前来偷我的兵符。你们摸透了我的性子,知道我必定把兵符随身携带,所以,你与我的好女儿,早早设下计策,在我的茶中下了迷药,以便搜身夺取兵符。但是,这一次你们却错了,老夫既已知道你们的用心,又怎么会把兵符放在身上呢?” 他再次俯下身子,竟然从战靴中掏出那枚金光闪闪的飞虎兵符来,喝道:“你可看清楚了,这枚才是真正的兵符。你们纵然搜遍了老夫的身,但是,你们却忽略了一个最好藏兵符的地方!” 傅清玉苦笑:“好吧,这一次,算你赢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赌局 钱太师微微一愕,似乎对于傅清玉这么爽快的认输感到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认输了?” 傅清玉傲然一笑:“不错,你的确高我一畴。在我自以为精心的布里面,我曾很得意地料定你会误入我的陷阱之中,可是……”她摇头叹息,“功亏一篑啊。看来,我与钱贵妃都低估你了。” 钱太师嘿嘿一笑,笑声森然:“你以为我的女儿就那么了解我吗?你以为我就一定全完相信我那乖女儿吗?你以为我那个宝贝女儿就一定能够骗得了我吗?”钱太师猛然收住笑声,冷冷道,“你错了,你们都错了,老夫说过,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自己。所以,你们的话,你们的所作所为,老夫又怎么会相信呢?” 傅清玉再次苦笑:“你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你也不差。”钱太师冷哼一声,“论用计上,老夫这些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对,尤其是像你这般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老夫也不得不佩服啊。” 钱太师看着傅清玉,眼中竟有一丝惋惜:“如果你能够弃暗投明,归降于我的话,我会让你有用武之地的。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如果只有愚忠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朽木不可雕,我就是那样的朽木。”傅清玉嘻嘻一笑,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这样笑出声来,“我看,太师大人就不必多费心思了。” 钱太师手下的那些将士们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傅清玉。他们似乎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眼高一切的钱太师根本就没有把谁放在眼里过,如今听这语气,倒似向这么一个小姑娘招安。更让他们诧异的是,这位小姑娘居然一口就回绝了钱太师。而且,还不经丝毫考虑。 钱太师看定傅清玉,眼中的惋惜之色又浓了一层。他摇摇头:“可惜,可惜!如果你肯归顺于我的话,我倒是宁愿拿十个将军来换你。” 他指着前方激战中的人群道:“你看,我方兵力十万。敌方不过五万,此时我方已显胜算之势。再加上这如潮水般涌来的黄金战士,你说,这江山还不是我的吗?” 傅清玉侧目望去,果然,钱太师这一方的将士们俱已相信,那些黄金战士是来帮他们的。再加上钱太师先前的承诺。一个个士气高涨。而对方的赵家军呢,一则看到那些黄金战士有些害怕,心里上已经输了一畴,二则兵力悬殊,激战中,战旗混乱,败象已露。 但是,傅清玉似乎并不惊慌。也不担忧,她扭头看向钱太师,依然笑嘻嘻道:“太师大人太看得起我了。不过小女子我呢,就只有一根直肠子,不会转弯,今生也只能这样了。” “那好吧。”钱太师似乎早就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傅清玉,而是把目光倾注在面前端着的那一尊金光闪闪的飞虎兵符上,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而且,他还万般爱惜地抚摸了一下那枚兵符,喃喃道:“好飞虎啊飞虎啊。有了你,我们如虎添冀,灭了赵家军,夺取江山,就在今朝了。” 说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高高地把兵符举过头顶! 此时太阳已经高升,万丈光芒投射下来,阳光射入那枚虎状兵符之中,反射出来的竟然是如钻石般璀璨的光华,绚彩夺目。那些光芒耀花了众人的眼睛,使一度的激战也缓慢下来。 傅清玉也仰起头来,望着那枚高高在上的飞虎兵符。曾几何时,她也费尽心机想夺回来,不过,似乎现在不需要了。 她静静地看着那枚兵符,那目光中带着虔诚与期待。阳光透过折射着飞虎兵符的光芒,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的额头饱满,洁白晶莹,在阳光中散发着淡雅的光。她的眼睛明亮如秋水般,宁静,幽远。她静静地看着那枚兵符,轻声道:“快了。”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钱太师还是察觉到了,他微微愣了一下,问道:“你在说什么?” 傅清玉朝他甜甜一笑:“钱太师,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钱太师心底升起一丝疑惑。这个时候,作为统兵之帅,不仅要有指挥三军的气魄。还要有指挥若定的镇定。但是,这个时候的钱太师,不知为何,却从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慌乱。这一丝慌乱让他惊慌,他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最紧要的关头,自己的心里面居然会出现害怕,这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赌你手上的这枚兵符,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像气泡一样消失在阳光之中。”傅清玉凝视着头顶上那枚兵符,轻轻地说着,轻轻地摇摇头,“真可惜啊。” “怎么可能?”钱太师在微微错愕之后,仰头大笑起来,他的手里紧紧抓着那枚兵符,那枚兵符的冰冷感与坚硬感令他觉得真实。他认为,傅清玉这样说的话,无非是在扰乱他的视听而已。因为,就目前的情形看来,赵家军就快被击败了,傅清玉这样说,也许是在尽绵薄之力在帮助赵家军而已。 他低下头来,看到傅清玉目光里的清醒与凛然。她沉声问道:“钱太师,你要知道,老狐狸究竟还是斗不过小狐狸的。因为。老狐狸太老了,力不从心了。” “你是在开玩笑吧?”钱太师嘿嘿一笑,手中的兵符是真的,是具有实感真实存在的。弄明白这一点之后,钱太师的信心倍增,也狂妄了不少。他好些好笑地看着傅清玉,冷笑道:“傅司药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种欺骗是没有用的。你既然喜欢自欺欺人,那我就让你清醒清醒吧。” 他挥了一下手,当即有两名士兵上前,把傅清玉推前了一步。 钱太师阴恻恻地笑道:“傅司药,看到了那些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黄金战士了吧,他们就是传说中的金甲战神,几百年前那个神秘的传说,居然竟然有这么一支军队,真是厉害!” 说到这,钱太师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没料到老夫也有天助的时候,看来老天要帮我,帮我夺得帝位啊。” 傅清玉沉默了下来,眉宇之间拧了起来,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肩胛处有一大片衣衫已经被鲜血染湿。这是方才她在逃出皇宫的时候,不想遇到了钱太师所派之人的伏击,这才又添了新伤。方才那两个士兵粗鲁地推她的时候,撞到了她的肩胛,导致已经凝血的伤口又绽裂开来。鲜血汩汩而出,瞬湿又染红了一片衣衫。 钱太师冷冷一笑,此时的他,对于傅清玉这等顽固之人再没有惜香怜玉之情,他傲然道:“傅司药,本太师就让你彻底死心,让你看看清楚,赵家军是如何被那些金甲战神全部消灭掉的。” 傅清玉咬咬牙,吸了一口气,真是为难她这么一个弱质女子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虽然神情痛苦,但是唇边却满含着笑意:“钱太师,你是第二次使用这枚飞虎兵吧?” 钱太师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傅清玉所指,问道:“什么第二次?” 这个时候,太阳冲破云层,越升越高,众人在太阳的直射下,都能够感到那炙热的阳光铺面而来。 傅清玉微眯了眼睛,看着那些越来越热的阳光,深深地吸了口气:“钱太师,这个赌,你一定会输的!” “不可……”钱太师的“能”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前方的阵营里传来一片惊呼声。那片惊呼声越来越大,响彻着整片城郊。 钱太师不由有些诧异,举目望去。这一望之下,连他自己也呆住了。 在皇宫方面,冉冉升起一个巨大的八角形阴阳菱镜。那面镜子十分巨大,似乎微微朝前凸起,很奇特的一个形状。此时,它正徐徐升起,但升起十分缓慢,即便是离京城有好几里的城郊,也能隐约听到轰隆的声音。 “钟鼓楼?”钱太师暗自嘀咕一句,他辨识出巨大八角形阴阳菱境升起的地方,是皇宫里的钟鼓楼。可是,他进入皇宫也有几十年了,对于皇宫的每个角落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怎么就没有看到过这样一枚奇特的镜子呢? 钱太师的手仍然高举着那枚兵符,阳光似乎能够穿透那枚兵符般,折射着五彩的光,但却不是金灿灿的黄色。 傅清玉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钱太师,你不觉奇怪吗?你那枚兵符是高纯度的黄金打制而成的,它发出的应该是金黄色才对,怎么会发出五彩的颜色呢?” 钱太师冷声道:“老夫才不管它发出什么颜色,只要它是一枚兵符就成。” 傅清玉轻轻摇摇头:“钱太师,你错了,第一次使用的兵符发出的是金黄色的光泽,但是使过一次之后,兵符的颜色就会改变,再也发不出金黄色,而是转成五彩的颜色。这样一来。那些黄金甲战士才地识别出这枚兵符使用了几次。” “这有关系吗?”钱太师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他都举了那么久的兵符,按常理而言,那些黄金甲战士应该早就看到了他手上的兵符才是啊,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动静?! 第七百二十章胜败已分 “钱太师,对于飞虎兵符,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傅清玉不再仰头看那枚兵符,还有那枚硕大的八角形阴阳菱镜,事实已经在揭开这场叛乱的最终结果的面纱,她已不用再多费唇舌与钱太师解释。 “什么其一,什么其一,你这小女娃明明就是在胡扯。”钱太师怒道,语气里明显的底气不足。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忽略了某些东西。 傅清主幽幽道:“这天都皇宫里,流传下来的,只不过是飞虎兵符第一次使用时的情景而已。的确,几百年前的那个时候,这枚兵符首次使用,整枚兵符发出的光是金黄色的,那些黄金战甲看到金黄色的光泽,立马就能辨识出敌我来。不同的是,这枚兵符第二次使用的时候,就不会是这种情形,这样的截然不同的兵符发出的光芒想必钱太师已经发现了吧?” 钱太师狐疑地看了傅清玉一眼,然后再仰头看了一下自己左手高举着的那枚兵符。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却不承认傅清玉所说的事实。因为,再次使用的兵符,已经不再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了。 “只要是兵符,就有用。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闻都说,只要兵符在手,那就掌控一切。”钱太师冷哼一声,“老夫为了打探这个消息,可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的,你这个小姑娘蒙不了我!” “是吗?”傅清玉笑笑,她相信钱太师为了打探关于飞虎兵符的秘密一定是花费了很大的心血。毕竟,当时这枚兵符由皇后一人掌管,而关于这个兵符的秘密也只有皇后一个人知道而已。像赵皇后这样强硬的对方,要从她的嘴里撬出关于这个兵符的秘密,的确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但是,钱太师就没有想过,可能他所派出的,潜伏在赵皇后身边的密探探得到的消息。都是赵皇后故意放出来的,都是假的吗? 平日看起来大度且贤惠的赵皇后,真的如常人看到的那般心思单纯吗? 非也! 傅清玉已经不想再说话。她尝试积蓄一些力量,静静地等候那个神圣的时刻来临。 这个时候的钱太师显然有些神不守舍。这场战争明明看起来就要打赢了,但是因为那些来历不明的黄金战争,他反而多出一些顾虑来。 那些如潮水般的黄金战士仍源源不断地从四周集拢而来。之前到达的战士们手里拿着矛与盾,他们在静静地站着,不动,似乎在等着什么命令。 “快往前冲!本太师宣布,勇往直前的。论功行赏,晋一级;抓住半山腰上那些大官的,晋三级;如果抓住那个昏君的话,本太师与他平分江山!”钱太师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符,一边鼓舞着士气。 有一道强光掠过傅清玉的眼睛,她的精神猛然一振,望着远方的那个光点,唇边再一次逸出笑意:“来了。” 远处的钟鼓楼。巨大的八角形阴阳菱镜已经升到了最高的高度,停住了。接下来。它忽然缓慢地转动起来。阳光汇集在它上面巨大的凸透镜上,凝聚成一个极亮的光点朝着城郊这边的人群疾射而来。 光点。晃花了每个人的眼睛。 光点,掠过了众人的铠甲,战袍,手上的兵器。 光点,闪过傅清玉、钱太师等人,然后,它似搜索到目标,停驻在钱太师左手高高举着的那枚飞虎兵符上。 “钱太师,你保重啊。”傅清玉微笑着说话。 她的话音一落,只听一道强烈的光源呼啸而来。强光让人瞬息睁不开眼睛。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那枚兵符在那道强光的倾注下,竟然自钱太师的手中爆开! 钱太师从来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大吃一惊,感到手掌一阵剧痛,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太师!”他旁边的亲信马上滚落下马。扶住钱太师。 钱太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手。那里炸得一片血肉模糊,五根手指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剩下模糊的血肉,森然的白骨,鲜血喷涌而出。钱太师大惊,“啊”的惨叫起来。 旁边的亲信们马上割断战袍,拿出金创药替他包扎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场上的形势风云突变。原本静止不动的黄金战士们在看到那枚兵符炸响之后,迸出千万道多彩的火光,突然变换了阵势,竟然朝着钱太师这一方进攻过来。 “太师,那些黄金战士怎么朝着我们这一方进攻过来了?”下面的将士们惊慌失措地叫道。 那些黄金战士摆出的阵势很是奇特,那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阵势。宛如车轮般旋转,车轮的外围,是坚固的盾牌。每每挨近钱太师的军队的时候,那些带着倒钩的矛就会从盾牌中穿刺出来。只听惨叫声连连,钱太师这一方的士兵或是躲闪不及,陷身于车轮阵中,粉身碎骨;或是跑得不够快,被倒钩钩住衣衫,拖入车轮阵之中,也一样的粉身碎骨。 顿时,尘烟四起,血溅四野,惨叫声源源不绝传了过来。 钱太师彻底被惊呆了,连手上的剧痛也忘了。他瞪大血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怎么可能?! 前几秒的时候,还是他的军队占了上风,很快就狂扫赵家军,把赵家军消灭掉。这下一秒,竟然是自己这一方死伤无数,尸体遍野,血流成河。 钱太师顾不得自己手中的疼痛,惊跳起来。他用仅剩的右手指着场上的情景,手指不住地颤抖:“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师,那些黄金战士是冲着我们来的……”一个亲信深身颤抖道,“太师,那些黄金战士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而且,他们阵法奇特,个个跷勇善战,加上人数众多,我们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胡说!”钱太师不相信,“我们十万大军,又怎会不是他们的对手?!” “太师请看,他们,他们以一敌十,不,以一敌百啊。”那名亲信巍颤颤地指着前面的战场,“太师,您看看我们的军队……” 钱太师的脸色煞白,他定神朝前面的战场看去。果然,一切如身边的随从所说的那样,赵家军看到黄金战士的援助,士气大增,个个人心鼓舞,冲杀起来十分勇猛。钱太师这一方呢,在见识到黄金战士的神勇之后,他们军心大乱,心惊胆寒,再加上手忙脚乱的,早就溃不成军。十万大军分成好几股,有的被卷入“滚滚车轮”之中,死无葬身之地;有些被困于车轮阵中,看来离死也不远了;还有的在震耳欲聋的喊降声中,颓然放下武器…… 钱太师觉得快要疯了,这是怎么回事,前一秒自己还胜券在握,后一秒竟然是全军覆没了? “太师,我们赶快撤吧,不然的话,他们就攻上来了!”身边的侍从们叫道。 钱太师站着没动。他看着他统领的那些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终于明白大势已去。 一转头,他看到了傅清玉。此时,傅清玉的目光正朝他投射过来,那目光中,有不屑,有鄙夷、还有一丝同情…… 钱太师红着眼睛,盯着傅清玉:“很好,果然被你说中了,这个赌局,你胜了。你早就知道这个兵符的特别用处,知道飞虎兵符的第二次使用是截然相反的效果,所以你算计好把兵符送到我手上,是不是?” 傅清玉扬扬眉,含笑道:“钱太师,你可不要乱冤枉人,这枚兵符可是你设计从我的手里面抢夺走的,怎么能说是我设计送到你手上的呢?为了这枚兵符的遗失,我还懊悔了好久呢。” “你懊悔?你……”钱太师作势要伸手过来抓傅清玉,刚一伸手就感到左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这个时候他才记起自己的左手整只手掌已经炸没了,这一牵扯之下又是一阵剧痛。 钱太师倒吸一口凉气,咬着牙道:“好,姓傅的,你太厉害,如果老夫能再多一些时间,早一些窥破兵符的秘密的话,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得手的。” 傅清玉敛了笑意,凛然道:“自古以来,邪不胜正。难道,钱太师连这句话也没有听说过吗?” 一片杀气腾腾的喊杀声再次响起,随从焦急道:“太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师,我们还是快撤吧。” 钱太师深重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里顿时放出一些希望的光芒来:“我们还没有输,我们不是派人去通知了漠北的草原里那些突厥贵族了吧一?怎么,他们的军队怎么还没有动静?” 旁边的一名随从马上低下头去:“太师……我们的人没能走出边关……皇上早就在边塞的要道上布下了二十万兵马,我们的人即使通知了那些草原贵族,那些人只要一入关,就会遭到二十万精兵的拦截围堵,所以……” “混帐!”钱太师怒斥道,心头一片悲凉。 是他太小看那位年轻的君王了,以为他年轻气盛,喜欢狩猎贪玩,疏于朝政,正好予他可趁之机。没想到的是,那位君王居然明里一副涣散的样子做与他看,背地里却是对他戒备极严,在他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将大部分兵力调到边关,为了就是阻止他与漠北那些草原贵族里应外合! 钱太师仰首望天,忽然泪流满面:“看来,老夫筹划十多年,终究经不起这致命的一击。看来,是老天要亡我啊!” 第七百二十一章持挟 “太师,我们还是快走吧。”身边的随从看着涌上来的“敌人”,焦急道,“再不走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钱太师的脸上慢慢现出颓废的神色来,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连动作也迟缓起来。他心灰意冷地长叹一声,道:“走吧。” “那这位……”随从看看傅清玉,征询地看向钱太师。 钱太师恶狠狠道:“一并带走,说不定到时会有用得上她的时候!”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异常苍白,但是胜利的消息激励着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十分精神。 有随从过来,把钱太师搀扶上马,钱太师回过头看,看到自己的军队兵败如山倒,嚎声不绝,终于明白大势已去,不禁扭过头来,不忍心再看,指挥着随从,朝西边逃去。 这边,赵子宣与冬梅看着钱太师那边兵败如山倒,顿觉心绪激扬,整个人为之一振。 “大家冲上去,抓住钱太师记大功一件!”赵子宣喊道。赵家军几乎个个都识得他,见是镇国大将军发话了,顿时士气高涨,冲杀着冲过去了。 在另一方,乌云义的劝阻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他的大伯明白这居然是钱太师的阴谋时,不由悔恨交加,马上提了大刀上马追钱太师去了。 至此,钱太师那一方再无任何胜算。而被困于半山腰的皇上带的禁卫军也进行了反击。那些禁卫军个个勇猛异常,不多时就杀出一条血路来,保护着皇上下山来。 “赵公子,小姐,小姐被钱太师掳走了。”冬梅眼尖,一眼就瞥见傅清玉被钱太师的随从押上马,正朝着西边驰去。 “什么?!”赵子宣正在混战的人群中搜索着傅清玉的身影,听到冬梅这么一说,顿时脸色大变,马上一提缰绳。“快,我们追过去!” 冬梅不敢怠慢。马上紧紧跟上。她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她不知道 自己的小姐在钱太师的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钱太师可是一个极奸极恶之人,此次功败垂成,如果他把怒气发泄在自家小姐身上的话,或许抱着与自家小姐同归于尽的想法的话。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赵子宣也剑眉紧锁,双手紧紧地握住缰绳,一味地催促着“旋风”快些。从这点可以看到他的心情也极不平静。 转过一个山丘,山地上马蹄混乱。一直延伸上山。看来钱太师一行人已经被乌云义他们逼入了深山之中。 “冬梅,你留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不!”冬梅固执道。“小姐现在有难,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也要去!” 赵子宣迎上冬梅坚决的目光,点一下头:“好吧,你紧跟着我。千万别跟丢了。” 他一转头,说了句“上山!”一挥马鞭,“旋风”长嘶一声,迈开四蹄如旋风般朝着山上奔去。 今天冬梅的坐骑也不赖,是那匹枣红色的“赤兔”。由于傅清玉入宫当差。家里面傅二公子事务繁忙,也没有时间打理“赤兔。”所以。傅清玉私下里就把赤兔送与赵子宣,让他代为照看。是以这匹赤兔就在忠靖侯府里安了家。今天事出突然,冬梅到忠靖侯府报信,赵子宣与她一同前去营救傅清玉,怕她骑普通的坐骑跟不上,就把赤兔给了她骑。 赤兔虽然不及旋风的个头头,但也不失为一头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而且它性子没有旋风那般暴烈,以前又与旋风一同圈养过,两匹马的感情很好。所以这一路上,赤兔紧紧跟着旋风,一步也没有落下过。 不一会的功夫,他们就上到了半山腰,乌云义与他的大伯父,乌大将军也守在半山腰,看到赵子宣过来了,摇了摇头:“我们追到这里,一路上的马蹄印消失了。” 冬梅脸色都变了,失声道:“你们是说,我家小姐与那个恶人钱太师……都失踪了?” 乌云义沉重地点点头。 “不可能!”冬梅几乎要哭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小姐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即便是受制于人,她也一定会有办法通知我们她的去向的!” 乌云义摇摇头:“这不可能,我们一直追去的时候,我们分明看到傅司药的双手是被缚住的。双手被绑住,她还能用什么来告诉我们她要被带到哪里去?!” “嘘!”忽然,赵子宣把食指放到了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冬梅的心里面,蓦地升腾起一丝希望,她马上策马奔到赵子宣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赵公子,你发现了什么?” 赵子宣指住一边的杂草丛,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他的手指所向,是弯曲的山道两旁一片延绵的杂草与灌森丛交替生长在一起的地带。时值冬天,半人高的杂草呈枯黄色,中间间杂着一些灌木的翠色。奇异的是,在这些或黄或绿的颜色之中,居然奇异地开出一朵朵紫色的小花。 “紫玉兰!”赵子宣低吟一声,俯下身子来,把一堆之中其中的两三朵采摘在手中。 “赵公子,这些花有什么特别吗?”冬梅忍不住问道。她的目光多瞧了赵子宣手中的花儿几眼,这些花她也认得,不就是紫玉兰吗?这种花极其贱生,一年四季花开不断,只不过这种野草开的花不太漂亮,就是几片小小的如拇指般大小的花瓣,白蓝白蓝的,没有什么特色,乍看起来像是缩小了的喇叭花似的。她好奇地看向赵子宣,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不就是几朵破花吗?怎么赵公子居然看得这么仔细?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不成?” “冬梅,你也认得这些是紫玉兰花?”赵子宣抚摸着那些花,低声问道。 冬梅点点头,不知道赵公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看着赵子宣:“赵公子,你怎么对这花感兴趣起来了?这不过是荒野里普普通通的野花而已。” “这种花,你家小姐对你说过什么没有?”赵子宣问道。 冬梅摇摇头。 赵子宣抿了一下嘴唇,望着远山,目光有些幽远:“我记得,以前在水边村的时候,在山上时,清玉跟我说过这种花,她说这种花本该是蓝白色的。” 冬梅点点头,她也是在山脚下居住的人家里长大的。这种野花见得多了,“赵公子,这花本来就是蓝白色的。” “你看。”赵子宣把花拿到鼻冀下,用力嗅了一下。然后,递给冬梅。 冬梅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脑袋,在鼻冀下嗅了一下紫玉兰花。然后,她猛地拧紧了眉头:“这花……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还有,这花的颜色也深好多。” “这便是了。”赵子宣看住手中的花,“清玉以前跟我说过,这花有一种很奇特的功能,具有止血的效果。如果把花捣碎,敷在伤口上,很快就能止住不断外溢的鲜血。而且,清玉还告诉我,这花很奇特,把血滴在上面的话……” 赵子宣迅速弯下腰去,捋一把带着浅浅蓝白色的紫玉兰花上来,然后抽出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一划,把血一滴一滴滴入那些花瓣之中,轻声道:“你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冬梅定睛看去,眼睛瞬时睁大了。那些血滴在紫玉兰花蓝白色的花瓣之上,很快就被吸收了。而那一片片小小的花瓣,也慢慢由蓝白色转在了深蓝色。 冬梅惊讶地抬起头来,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赵公子,难道你是说……这是小姐留下的暗示?” “对。”赵子宣马上一拉手中的缰绳,回头道,“冬梅,乌将军,我们走。只要跟着这些被染成深色的紫玉兰花一路追踪而去,就一定能够抓住钱太师那个老贼。” 乌云义有些云容地看着那些在花丛若隐若现的深色紫玉兰花,心里面对于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傅司药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而冬梅,早就心急如焚。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小姐竟然会用自己的鲜血来示警。那证明,小姐一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不然的话,这血不会一路滴着过去。她的心猛然抽紧了,用力夹紧马肚子,直追赵子宣而去。 一路而去,深蓝色的花到达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后便没有了。四周,又重新出现了杂乱的马蹄印。 “就是这里了。”赵子宣神色冷峻,朝后挥手让大家散开。一群人潜伏在苍翠的灌木丛中,慢慢朝着前面那个高耸的岩石靠过去。 只听几声“嗖嗖”的箭羽声在半空响起,高耸的岩石人影晃动。应声而倒的,是几名走在最前面的乌家的将士。 “射!”赵子宣下令道。瞬时,如雨般的长箭穿梭而过,岩石附近晃动的人影惨叫声不绝,瞬时倒了一片。 赵子宣马上抓住时机,冲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岩石后边闪出两个人影来。钱太师手持利剑,架着傅清玉,推搡着她走到了岩石的前面! 第七百二十二章了结 赵子宣的眼睛都瞪大了。傅清玉果然在钱太师的手里边!如今,钱太师又拿她来做要胁!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傅清玉的身上,一颗心猛然紧缩起来。傅清玉的上身,淡紫衣的宫装已经被鲜血浸湿,变了颜色。再往上看,昔日丽人如今脸色苍白,神色头疲倦,神情掩不住痛苦。但是,她的双眼却是那般明亮,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火苗,那是希望的光芒。 看到赵子宣,傅清玉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来。 “你来了?”她轻轻地说道,神情如无风的湖面般宁静,仿佛看不到面前寒光闪闪的利刃,就像路上见到熟人打招呼一般平常。 “清玉!”赵子宣只觉眼睛酸涩。 “小姐!”冬梅的惊呼声随之而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不远处的小姐,看着她散乱的鬓发,染血的衣衫,还有脖子处的利刃,这一切,她都无法接受。 在她的心中,她的小姐是高贵的,是美丽绝纶,无双伦比的。而且,在她的眼中,她的小姐是聪明的,能干的,不会屈服于人下的,又怎么会被钱太师挟持了呢? “你这个老贼,你怎么可能这样对待我们小姐!”冬梅脑子发热,想也没想,就要冲过去。 “冬梅,别冲动。你没看到了,清玉还在他的手里呢。如果你这样冒然冲过去的话,非但救不了你家小姐,还会把清玉害死的。” 冬梅的眼睛噙了泪水,她与傅清玉历经患难,早就情同姐妹,如今看到自己的姐妹身陷敌人之手,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恨自己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心里面觉得一阵悲凉。 “你这个钱老贼,你快放了傅司药。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留你一个全尸!”赵子宣上前一步,狠狠地盯着钱太师,压抑着心中的悲愤说道。 钱太师斜着眼睛看着赵子宣。冷冷地笑了。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他,看着身边的随从一个个倒下,心也慢慢地绝望了。他知道自己逃不了,即便逃得了今天,也逃不了明天。何况,像他那般眼高于一切,野心勃勃的人。有的只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观念。 “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小子,你以为你能够唬得了我吗?”钱太师失却了平日稳重冷静的作派,狂喊起来,“一切都没用了,没有用了。留着个全尸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神情有些涣散,一边呼喊着一边把剑刃朝前稍稍推了一下,锋利的剑刃碰到傅清玉娇嫩的肌肤。顿时,一道血线蜿蜒而下。 赵子宣的心都快提起来了,忙喊道:“钱老贼。你想干什么!” 冬梅已经快急得哭了起来:“小姐---” 乌云义看得真切,凑近赵子宣,压低声音道:“赵将军,我看钱太师走投无路,意识好像有些不妥,你还是快快想办法如何救傅司药吧。” 赵子宣沉重地点点头,他也心急如焚。可是人在对方手上,那枚锋利无比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对于这一点,他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钱老贼,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赵子宣拉满弓。扣着两枚箭对准钱太师,“钱老贼,你可不要忘了,现在你钱氏一族,还有你的女儿钱贵妃,都在我们手里。难道你要因为你的错误行为。让几千人受到牵连,跟着你一块陪葬吗?” 钱太师忽然狂笑起来:“我钱氏一族,我钱氏一族会因为我而感到荣耀。如果没有你们,老夫我只差一步,就仅仅差那么一步就得手了……天要亡我钱氏一族,这是天意啊。” “胡扯!”乌云义的大伯父,乌大将军忍不住斥道,“如果不是你造下这等祸国殃民的大孽,谁会害你们钱氏一族!你这个老贼,死到临头,居然还死不悔改,真是顽固不化!” “姓乌的,你可别忘了,要是皇上追究下来,你乌氏一族也逃脱不了关系!”钱太师强硬道。 乌云义怒道:“我们乌姓一族,一向对于朝廷忠心耿耿,若不是一时蒙蔽了双眼,又怎会被你这老贼牵着鼻子走?!现在我将你这老贼擒拿归案,再向皇上呈明一切,就算是老夫犯有重罪,但在救驾保驾这一方面,皇上也会网开一面的!” “想抓我?”钱太师狂笑道,“那就来抓我啊,反正,之前就有那么多陪葬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对于你们而言非常重要的傅司药,嘿嘿,老夫一点都不亏!” “你敢动傅司药一根毫毛,我将你碎尸万段!”赵子宣怒道,双手紧紧执着满弓,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 钱太师似乎料到赵子宣不敢动手,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本来就披散了一头乱发,满身血污,如今笑得脸部肌肉一抽一抽的,更添几个可怖。 “赵家三小子!老夫早就料定你不敢动手!你这小子倒是一个情种,没想到对这个傅姓的丫头倒是情深得很。你们赵家坏了老夫的好事,老夫偏不让你如愿。老夫打算让这位姓傅的小丫头跟着老夫一块陪葬去,让你们二人阴阳永隔,这可遂了老夫的心愿了。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起来,赵子宣紧紧盯着他的手,一眨也不眨。他希望能够找到钱太师的破绽,一击成功。 但是钱太师即使身受打击,但这只老狐狸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那只手握住的宝剑始终不离傅清玉的颈脖,让赵子宣的一颗心始终悬着,不敢轻易动手。 “子宣!”傅清玉轻轻地叫道。她因失血过多,神志也有些昏沉起来。她努力地看向前方,看向赵子宣。她看出赵子宣的忌顾与为难,也许,是时候该她指引赵子宣做出决定了。 “子宣,你不要有什么顾忌。你要知道,你首先是一名将军,一名拿着朝廷的俸禄,誓死保家卫国,保卫天下苍生的大将军。”她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然后呢,然后才是我傅清玉心仪的人。所以,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我们不管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我们捍卫家园的心是一样的,我们对于那些通敌叛国,残害生灵的人是深恶痛绝的……” “清玉!”赵子宣沉痛道,“清玉,你不要这样说,我要你好好的!” 冬梅也哭了,小姐的意思她听得明明白白,小姐是在逼赵公子下决心啊。“小姐,你不要这样说,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样想。赵公子一定有办法,也会想尽各种办法救你的!” “不用了。”傅清玉轻轻地摇摇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连说话也开始有气无力起来,“我活不长了,以我这条不长的命,陪着钱太师一起赴死,这也是我的荣幸。” “清玉,别胡说!”赵子宣听得心神俱裂,他心痛地看着傅清玉,只觉得心里面漫过一阵一阵的疼痛。 “小姐,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呢?”冬梅哭了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们,我活不了多久了。”傅清玉静静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仿佛她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而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 “你活不久了?”钱太师怪叫道,“那太好了,那就让他们看着,我们一起赴死吧。”说着就要把剑朝前递去。 “慢着!”傅清玉忽然转过头来,看定钱太师,厉声说道,“钱太师,你也太阴险了,居然用小人之计,在剑刃上下毒!” 钱太师愕了一下:“下毒?!” 傅清玉想要解释,却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那血喷洒在地上,竟然是黑色的! “清玉!”赵子宣急了,再看傅清玉,果然见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隐隐透出一股青黑色,而嘴唇也乌紫起来。 “钱老贼,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然在剑刃上淬了剧毒!” 钱太师也愕了一下,他本能地看向剑尖:“不可能啊……” 趁着钱太师愣神的功夫,傅清玉拼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钱太师! 赵子宣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手上扣住的弓弦果然地离手,两只箭以雷霆之势,带着刺破空气的尖厉声响,快速无比却又精准无比地射向钱太师! 钱太师不愧是一代袅雄,在一愣之后,马上意识到这是傅清玉的计谋。他的右手手腕一抖,近在傅清玉身前的宝剑寒光一晃,深深地刺入了傅清玉的胸口! 赵子宣呆住了!他的耳朵轰隆,仿佛看到整个世界在他的前面轰然倒塌。 四周很静,耳边风声呜咽。他看到傅清玉在他的面前缓缓倒下去,轻飘飘的,就像一只漂亮的折冀的蝴蝶。鲜血从她的胸口处汩汩而出,红得刺目,红得深沉,染红了整个天空。 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带着微笑,带着满足。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只有鼓励,没有怨言。 赵子宣扑了上去,一脚踢开身中两箭,早就气绝而亡的钱太师。他一把抱住傅清玉软软的身子,看着那枚深深插在胸口处的宝剑,想拔掉却不敢拔,只能一昧地唤道:“清玉,清玉!” 第七百二十三章醒来 (已经进入了结局前奏,这文快完结了,各位亲们多多支持啊。) 赵子宣紧紧地拥着傅清玉,她的脸色十分阴涩晦暗,中毒加上失血过多,她似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她轻咳了一下,唇边溢出殷红的血。她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住这轻轻的,小小的震动,胸口处的伤口处的鲜血又喷涌出来。 “赵公子,快把太医叫过来呀。”冬梅哭道,跪倒在傅清玉的身旁,紧紧握住自家小姐凉凉的手,“小姐,你千万不能死,不能死啊。” “冬梅,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赵子宣低斥道。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乌将军!”赵子宣转头叫道。 乌云义马上走了过来:“赵大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赵子宣道:“麻烦乌将军派人到宫里去,速速请几名太医过来!” “我晓得。”乌云义应道,马上唤过一名随从,让他火速奔向皇宫,接两名资历深厚的太医过来,再吩咐将士们去找一辆马车过来。 “子宣,子宣。”傅清玉轻声地呼唤着。 “清玉,你别害怕。”赵子宣把傅清玉紧紧拥住,生怕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他把头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声音颤抖地说道:“清玉,你别害怕,你千万不要害怕,我绝不会离开你的,我就在你的身边,一直都在…….” 傅清玉虚弱地点点头,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一时之时气血堵塞,她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清玉,你不要动,你不要动啊!”看着伤口处不断涌出的殷红的鲜血,他的声音都颤抖了。冬梅撕下裙摆,手忙脚乱地替傅清玉捂住伤口,一边哭道:“小姐。你要挺住,你千万要挺住啊。太医,太医很快就来了。” 看着捂住伤口的裙布一瞬间又被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都急红了。出手如电,点了伤口处几道大穴,一边焦急道:“清玉,你要撑下去,你说过的,你不能丢下我不管的。” 傅清玉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赵子宣忙凑近前去。她轻轻地说道:“好,我撑下去!我尽我所能撑下去!” 话音一落,她便头一歪,眼一闭,昏了过去! 赵子宣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抱紧傅清玉叫道:“清玉,你不能这样睡过去啊,千万不能睡啊。” 时间似乎过了很漫长。漫长得像静止一般。傅清玉觉得深身都痛,却具体说不出哪里在痛。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片荒凉黑暗的地方。没有光亮,只有令人窒息的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是在哪里呢?”她在问自己,可是深身无处不在的痛楚,令她连思想都不会运转了。 忽然,仿佛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地方,那个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清玉,你醒醒,你一定不能睡着……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了,没有保护好你。如果我能再考虑周详一些的话。也许你就不会遭这样的罪了……我对不起你……” 傅清玉很想说:“不是的,这不怪你,当时形势所迫,是我鼓励你这样做的,这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但是,无论她怎么使尽浑身力气大声地说。但她根本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她好像觉得,自己竟然连叫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又一阵尖锐的痛楚袭来,她闷哼一声,再度失去了知觉。 等她真正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便看到熟悉的窗台边上,投射进来的一缕阳光。耳边响起冬梅的惊喜的叫声:“小姐,你真的醒了!大家快来呀,小姐醒过来了。” 傅清玉有些困惑地微皱了一下眉头,仅仅一分钟不到,屋里屋外的人“哗”的一声全部集合到了她的面前,个个带着欣喜的目光看着她。冬梅更是喜极而泣。 “这是我的家吗?”傅清玉轻声说道。这是傅府,是她入宫前的家。她在这里住了近一年的时间,对于周遭的一切太熟悉了。就是刚才有阳光照射进来的那个窗台,入宫前她种植的一株玉花树,如今已经遮住了半扇窗子。 “是啊,小姐,这就是我们傅府呀。”冬梅激动得直点头,一边用袖子擦着眼睛,一边说道,“真是太好了,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医说,如果过了今天,你再不醒过来的话,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一边站着的是一名太医,傅清玉认得他,就是那天晚上与她一起逃难的沈太医,也就是赵皇后的专属太医。一个太医能够得到赵皇后的赏识,医术那自然是不用说的。他看到傅清玉醒过来了,似乎也很激动,他含笑看着傅清玉道:“傅司药,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如果再不醒来的话,老夫也束手无措了。幸好傅司药福大命大,虽然身上多处有伤,但所幸的是最后一剑没有刺中要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傅司药不用担心,你现在由于失血过多,身子还很虚弱,只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的话,身子就会慢慢恢复起来。” “没有刺中要害?”傅清玉有些迷茫。她记起那天的情形,那天,她感到钱太师手中那把锋利的剑锋刺破她的衣衫,直直刺入身体之中,短暂的刺痛之后,整个人便开始飘乎起来。 “是呀,小姐真是福大命大。”冬梅笑嘻嘻地附和着沈太医的话,“钱太师那老贼最后那一剑,虽然刺中了小姐,但是小姐身上的一块玉佩挡了一下,所以剑锋偏了一下,没有刺中要害,要不然的话,小姐那可就危险了!” “什么玉佩?”傅清玉好奇地问道。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她记了起来,当时利刃穿胸而过的时候,她的确听到了一声极其低微的声响,只不过随之而来的剧痛令她完全忘却去追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其实,当时的情景也没有机会让她有一点点的时间进行思考。 “小姐醒了,没事了,你们都去忙吧。”冬梅一边挥手让围在周围的一群丫头婆子们离开,又一方面遣人去知会傅二公子。然后,转过身来,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拿起一个物件,送到傅清玉的手上:“小姐,你看,就是这枚玉佩!” 傅清玉接过玉佩,定睛看去,不由一阵震动。她很快就认出了这枚玉佩,这是一枚作为传家宝的玉佩,质地那自然是稀有的。而且,在玉佩显眼的位置上,还有一个清晰可辨的字:“钱”。 这是钱家的玉佩,也就是钱国舅送与她作为订情信物的玉佩,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这样一枚玉佩救了她的命! “这是钱家的传家玉佩。”傅清玉静静说道。 冬梅愕了一下,她似乎没有料到事情的结果竟然是这样:钱太师要置自家小姐于死地,而他的儿子的东西竟然救了自家小姐一命! 沈太医见傅清玉没有什么大碍,而且气色也好了不少,便到外面开了一个方子,嘱咐冬梅按着方子煎药,给伤口换药,便告辞了。 其实沈太医开的方子不少,只有一个,他心里面也清楚,对于外伤,还有伤口痊愈的问题,傅清玉所继承的薛门不传之秘术比自己高明许多。 “冬梅,你去送送沈太医吧。”傅清玉轻声说道。 “好的。”冬梅应声出去了。 傅清玉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玉佩。不错,这是钱家的传家玉佩,也是钱国舅亲手送的。虽然送的那个人不是她,但是这枚玉佩却救了她的命。看来,钱太师虽然穷凶恶极,其他人也未必如他那般丧心病狂,如钱贵妃,也是最后把钱太师的所有布署说了出来。不然的话,这一场战争也许不会这么快结束。还有,这枚并不是送与她的玉佩,却阴差阳错地救了她的命。看来,钱氏一族命不该绝种。 “小姐,你口渴了吗?”冬梅端来了茉莉花香片,看到傅清玉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枚玉佩,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又在想什么呢?” “冬梅,子宣……”傅清玉朝四处看了一眼,“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在她昏迷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但是她尚有一丝意识是清醒的。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赵子宣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传递着温暖,还有他的呼唤,一声一声地激发她求生的意志。甚至,她还能听到他的哽咽声,他冰凉的泪水落在她的脸颊上的声音。在那片昏天暗地的黑夜之中,子宣的声音,他的大手传递过来的温暖,一直是指引她返途的明灯。她想,如果没有子宣,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撑得过来。 而如今,她醒过来了,而子宣呢,他又在哪里? “赵公子他,他……”冬梅看了傅清玉一眼,欲言又止。 “子宣他怎么了?”傅清玉的心猛然抽紧了,她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冬梅你快说,子宣到底怎么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今生的期待 傅清玉这一失神坐了起来,倒把冬梅吓了一大跳。冬梅忙冲到前面,一把扶住傅清玉,紧张道:“小姐,太医说了,你要静养,不要做太多剧烈的活动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个崭新的并蒂莲图案的软枕塞在傅清玉的身后,小心冀冀地扶着她半躺着斜靠在床上。 “冬梅,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子宣到底怎么了,他怎么没在这里?”傅清玉锐利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冬梅,沉声问道。心里面的担忧,怎么压也压仰不住。 她在昏迷的时候,明明能清晰地感到他就在身边,还握着她的手,给她加油打气。她至今还能清楚地记起他冰凉的泪珠滴落在她的脸颊,那一瞬间,她的心温柔地痛了。 可是,等到她可以睁开眼睛,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怎么可以消失了呢? 子宣,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如今的傅清玉,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她要见到他,见到他的人! “小姐,你不要紧张。”冬梅看到傅清玉紧拧着眉头,一脸的紧张神色,想她必定是想到不好的事情去了,忙道,“小姐,你不要太担心,赵公子他一点事都没有。” “没事就好。”傅清玉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问道,“冬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子宣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对不对?” 冬梅点点头。 “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傅清玉微抿了唇,她知道经过这么多的变故,无形之间,她与赵子宣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有一种不以外人道的心灵感应。只要他在她的附近,她一准能感应得到。 “他那么紧张我,那现在我醒过来了,他为何不来看我呢?”傅清玉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小姐。赵公子他……”冬梅咬咬牙,“赵公子他走了。” “走了?”傅清玉一怔,“去哪里?” 冬梅勉强笑道:“小姐,你忘了?他可是镇守边塞的大将军。此番被皇上秘密召入京城,就是平定京城叛乱的。既然事情已经办完,赵公子当然要回到边塞去的。” “回边塞?”傅清玉吃惊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小姐醒过来之前。”冬梅低下头去。 “这么急着要走?”傅清玉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我这不就醒过来了吗?就是待我醒过来,看看我,跟我说上几句话。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啊。” 冬梅替傅清玉拉了一下被衾:“小姐,你不要多想,其实赵公子是很想待到你醒过来之后,才回到边塞去的。但是赵公子如今是大将军了啊,这军令如山倒,赵公子又是一个最恪守时间的人……” 傅清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声地看着冬梅。 冬梅被盯着有些发毛,连声音也有些虚了起来:“小姐,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傅清玉深深呼了口气:“冬梅。你不了解子宣,如果他真的要走,至少他对我会有所交待的。不可能这样一声不响地一走了之的。” 冬梅咬住嘴唇,担忧地看着傅清玉。 “他一定是给我留了话,对不对?”傅清玉轻轻地问道。 “小姐……”冬梅的眼中噙了泪水,“小姐,赵公子的确是给小姐留了信,但是,他叮嘱奴婢,一定要等到小姐的身子完全康复以后,才给小姐看。” 傅清玉微笑地看向冬梅:“我没事,拿给我吧。” 冬梅迟疑了一会。才打开一旁的雕花的橱窗,从里面的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一个牛年纸的信封,递到傅清玉的手上。 傅清玉看着信封上那苍劲而熟悉的字迹,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拆了信,取出信笺,凝神看了起来。 看完信。出了好一会神,她收起信笺,装入牛皮纸信封之中,递给冬梅:“放回橱窗里去吧。” 冬梅接过,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小姐。 傅清玉躺了下去,把锦被拉到胸前,轻声道:“冬梅,你到外面守着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小姐,你没事吧?”冬梅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小姐,其实从刚才傅清玉拆信开始,她的眼睛就没有眨过。可是,自家小姐的脸色十分平静,一点异色也看不出来。 “我能有什么事情?”傅清玉含笑道。 “小姐,你可不要吓奴婢。”冬梅的心七上八下,她的眼睛再度投到手上的信封上。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赵子宣在信里写了什么,这一刻她的心十分忐忑不安。 “赵公子他……”冬梅说了一半的话仿佛悬在半空,其实连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得出,赵公子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自家小姐的。不然的话,不会五天五夜守在自家小姐的身边,衣带不解地照应着。他的脸色一直沉重了五天,终于在小姐醒过来的前一刻才露出松懈的笑容。 但是,她不明白,既然赵公子那么在意自家小姐,为什么连等小姐醒过来的时间都没有,那么急着要走呢? 而自家小姐,在看了赵公子的信之后,既没有说派人把赵公子追回来,也没有说要去看赵公子,一反常态地说要休息,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自家小姐,还有赵公子,两个人她都看不懂。 看着自家小姐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脸下投下两道暗影。冬梅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账幔放了下来,然后在仙鹤熏香炉里加了几块香片下去,再轻手轻脚退下去,转身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小姐怎么样了?”一旁的绿裳走了过来,在窗下悄声问道。 原来,绿裳是赵子宣的人,是赵子宣派入宫里,潜伏在尚宫局的卧底。这一次,成功策反钱太师,绿裳功不可没。 这一次,看到冬蕊惨死,傅清玉身边少了个人,赵子宣就把绿裳拨给了傅清玉,嘱她好好照顾傅清玉。 冬梅满是担忧地摇摇头:“小姐不知怎么了,说要睡觉。我觉得很不正常,很不对劲,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绿裳的脸上居然现出一丝笑容:“放心吧,公子交待过了,只要小姐看了信,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那就是好事。” “好事?”冬梅茫然地看着绿裳,“赵公子真的是这样说的?” 绿裳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公子真的这样说的。”她拉起冬梅的手,“放心吧,小姐没事的。这一次小姐受了重伤,需要好好静养,好好补补才行。走,跟我去看看八珍汤煲好了没有……” 屋里,本已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的傅清玉猛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头上粉红色缀了很多珠片的帐幔,手里紧紧攥住挂于胸前的紫玉宝石,仿佛触摸到赵公子那颗火热的心。 她的耳边,响起赵子宣在信中说的话。他说:“清玉,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不舍得,但是我又不得不走。看到你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清玉,每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心里面深深的愧疚,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尽全力保护好你,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我说过,我要给你一辈子的幸福,那种你渴望的自由自在的幸福。而你也说过,先安国后安家。如今,天下已定,我的承诺不会改变,我会在边塞等着你来,一直一直等下去,天山的雪莲如今开得正艳,它可以为我鉴证,赵子宣对傅清玉此心,永远不变。” 傅清玉轻笑,泪水却再度湿了眼睫。她想说的是,傻子宣,要等人非得要在那个冰天雪地的破边塞那里等吗?要知道,她喜欢的还是一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啊! 还有,他要在边塞等着自己,那就是说,自己一定要亲自到边塞去罗?难道他就那么固执地坚持那一份承诺,一定要等她身子痊愈了到边塞去找他吗? 拭了眼角的泪水,她知道这泪水是欢快的,是激荡人心的。她在心里说:子宣你这个家伙你等着,本小姐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身子养好,然后飞马到边塞去,把你好好骂一顿,再罚你爬到天山顶峰给本小姐采摘十朵雪莲花赔罪! 晌午的时候,傅二公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一进门,衣裳未换,就直奔傅清玉居住的小院而来。 冬梅与绿裳在屋子前面站着说话,看到傅二公子依然穿着朝服,不由露出笑容。 傅二公子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些,看了一眼屋里,低声问道:“清玉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不舒服?太医来过没有?喝药了没?” 一连串的问题一气哈成地问了出来,冬梅忍不住笑了:“二公子,就知道你心里面只有小姐,小姐好多了,刚睡醒,在榻上坐着呢。你们兄妹真是心意相通,就在刚才,小姐还问起你什么时候下朝呢。” “是二哥吗?进来吧。”屋子里传来傅清玉的声音,清脆,婉转,可以听出她今天的精神很好。 第七百二十五章细谈 傅二公子的脸上露出笑意,今天听妹妹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就知道她的身子正在一天一天好转起来。 他大步跨入房中,就看到傅清玉披了一件丝绸锦衣,手里执着一本书,端坐于床上,一双明目正朝自己望了过来。 看到傅二公子的身上依然穿着上朝的官服,她不由“扑哧”地笑了:“二哥近来可是越来越不重视修饰边幅了,瞧,这衣服还没换呢,就急冲冲地朝着我这边来了。” 傅二公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不由也笑了起来:“还真是糊涂了,这么匆匆而入,竟然连衣裳也忘了换了。” “二公子那是惦记着小姐的身体呢。”冬梅笑嘻嘻地端来热茶,递给二公子,然后再把刚煮的乌鸡汤吹了吹,放到窗台下摊凉。 “妹妹觉得身子可好些了?”傅二公子在床边的锦凳上坐下,眼睛马上看着自家妹妹,语气轻柔,小心冀冀,仿佛再大一点声就会把自己的妹妹吓着似的。 “好多了。”傅清玉微笑应道,“胸口也不疼了。” “看来还是你自己配的药好啊。”傅二公子有些感慨道,“难怪沈太医不肯多开药呢,说治伤本来就是薛门的拿手绝活,他插手的话就成了班门弄斧了。现在看你康复的样子,再想想沈太医的话,他说得还真有道理。” “二哥在调侃我吗?”傅清玉嗔道,“一个堂堂的沈太医,如果没有高深的医术,又怎能入得太医院?又怎能被赵皇后赏识,成为专给后宫第一人诊脉之人。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沈太医的尽力救治,妹妹我这条小命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回来呢。” 傅二公子看着傅清玉,忽然笑了:“你今天倒是令我惊讶了。我还以为自己的妹妹天资聪慧,又是薛门传人。自负得很,该当仁不让的时候就当仁不让呢。” 傅清玉知道傅二公子所指的意思,她不由展颜笑了:“二哥还在为我的一意孤行生气吗?” “不生气……”傅二公子叹了口气,看向自己亲妹妹的眼神是无比的疼爱与宠溺的。“你呀,可把差点把二哥给吓死了。二哥当时就想,如果你万一醒不过来的话,这一生恐怕没有脸面去见娘亲了。” 傅清玉慢慢敛了笑容,眼里歉意隐现:“二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那是情不得己,我保证,下次再不让你担心了。” “还想有下次啊。”傅二公子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自己的亲生妹妹,“仅此一次,不许再有下次。以后有什么事情,有什么打算的话,都要告诉二哥,由二哥给你拿主意。可不许再这样一个人扛了。” “我听二哥的。”傅清玉清脆道。 “你呀。”傅二公子笑着摇头,目光落在傅清玉手里边执着的一本书上,“想去边关?” 傅清玉看看自己手里边的书。那不过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本国地图册而已,傅二公子竟然能从这一本普通的地图册中看出她隐秘的心思来,真是知妹莫若哥啊。 片刻的惊讶从眼里隐去,傅清玉含笑看着傅二公子:“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二哥。” “你这小丫头的心思,能瞒得过谁?”傅二公子呵呵一笑,而对自己的妹妹,他的笑意永远是最多的。他是一个吝啬的人,自己最好看的微笑只留给自己的亲生妹妹。 “子宣回边塞了,你别怪他。” 傅清玉放下书本,轻轻叹气:“我怎会怪他?他总是给我最大的空间让我做决定。有些时候。我真的希望他可以任性一点,直接把我带走得了。” 傅二公子讶然地看着傅清玉,他似乎很惊讶自己的妹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个丫头的心思他彻底明白了。 “哪能这么便宜了他?”傅二公子扬了扬浓眉。“你好歹也是二品吏部尚书的亲生妹妹,嫁入忠靖侯府,与他成婚,也没有太落他们忠靖侯府的脸面吧?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呢,怎么说就单单下聘的礼金来说,也得一百二十抬吧。” 一百二十抬那可是王府嫁女儿的排场,敢情自家哥哥要把自己当成王府里的郡主般嫁出去? 想到这,傅清玉的眼睛不由有些润湿,低声叫了声:“二哥!” “你可别心疼赵家那二小子,那小子可是皇亲国戚,能缺得了那些银子吗?何况那小子把我妹妹害惨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没有找他算这笔帐呢,他倒灵光,先自溜了!”傅二公子难得地打趣道。 傅清玉知道自家哥哥说的是反话,如果真的那么反对的话,又怎会许他在自己的床前陪上五天五夜?在现在这个时代,这明摆着把自己的妹妹当成是他赵家的人了。 傅清玉忽然想起一事:“二哥,赵皇后没大碍吧?” 这一次皇宫乃至京城的叛乱,说白了就是赵皇后与钱贵妃争斗的结果,或者说,是以赵皇后为首的赵家和与钱贵妃为首的钱太师之间的斗争的必然所至。 所幸的是,一切都结束了,风雨之后的天空会更加晴朗,傅清玉期盼能有这样的效果,也不负她为此花费的一片心血。 后宫两大嫔妃的争斗,最后尘埃落定。傅家兄妹看清了前方的路,果断选边,逆贼一除,天下必定大定矣。 天下大定,当然不能少了赵皇后,更不能少了赵皇后所出的王储二皇子。 傅二公子含笑道:“赵皇后多得你提早一步,援手相救,毫发无损。如今皇上已经将赵皇后接回东宫,恢复了其掌管后宫的权力,二皇子也由其他的嫔妃处接回,仍由赵皇后教养。” “那就好。”傅清玉终于放下心来,要定天下,后宫绝不能乱。赵皇后温柔贤淑,又善解人意,绝对会是一个好国母的。 对于目前的形势,并不是说谁能看清就能看清的。但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这个道理。傅氏兄妹当然是愿意援助得道的那一方。 “其实……”傅二公子看了看妹妹,“清玉,皇上并不是如你们表面看到的那般疏于朝政,只图玩乐,其实皇上……” 傅清玉含笑打断自家哥哥的话:“二哥,你想说的是,其实皇上的眼睛雪亮着呢,就像一只别人都以为他睡觉了的猛虎,对不对?”她的眼睛里绽放出笑意,“其实,在这个计划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了。” 傅二公子有些感慨:“钱太师这些年来,不断招兵买马,拉拢关系,培植自己的亲信。这些事情皇上早有察觉。皇上一直不采取行动,那是因为皇上想看看,钱太师的野心到底有多大。还有一点就是,皇上也是一个重亲情的人,三皇子虽然为钱贵妃所出,更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所以皇上一直迟迟下不了决心。但是,钱太师一错再错,竟然连外邦也勾结了过来,这才逼使皇上不得不痛下决心……” 傅清玉点点头,她也觉得这一代的君王与往届的君王不同。这一任君王喜欢吟诗写赋,泼墨丹青,如此才情横溢的人,必定是一个风流之人,心肠自是比往届一心想着如何保住自己手上皇权的君王,要多了那一份柔软。在这样的君王手下办事,自己的二哥也不会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吧。那样一来,日后倘若她离开的话,她也放心了。 一个贤臣或忠臣,当然最好能够遇到一个好的君王,不然的话,说什么也枉然。 “可是三皇子最后还是死了……”傅二公子语音迟缓起来,“听闻这个消息,皇上十分悲痛,打算近期厚葬三皇子。” “三皇子…..”傅清玉的语气有些悠长,脸上隐约现出一丝笑意,接着话锋一转,抬起头来看向傅二公子,“二哥,“钱太师那边呢?皇上怎么处理?” 傅二公子敛了笑意,端起置于一边的茶盏,呷了一口,方道:“那老贼,竟想置我亲生妹妹于死地,真是死有余辜!” 顿了一下,傅二公子又道:“我刚下朝回来,正想把这事跟你说呢。钱太师罪有应得,皇上已经削其封号,官职,目前正授权于大理寺,全力挖掘这些年钱氏党羽,斩草除根。如今局势平稳,清除余孽一事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茶,看来不久之后朝政必定会日月清风,一片正气。” 傅清玉有些心不在蔫,她知道这追究责任一事是个极其繁琐,也是一个极其棘手的事情。当然,其中也不乏那些受钱太师淫威所迫,被逼加入的官员。这些人又怎么处置呢? “看来单查钱太师的案子,得花费上数月功夫了。”傅清玉轻声叹道,“希望不要累及无辜的好。” “皇上赏罚分明,自是不会。”傅二公子对于那位年轻君王似乎很有信心,“你放心,皇上已经派我作监督,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随意冤枉一个好人,对于那些被胁迫的官员,皇上也说了,会宽大处理的。” “那就好。”傅清玉含笑看着傅二公子,“有二哥在,我也就放心多了。”她顿了一下,想起一件事情来,“二哥,钱贵妃……如今怎么样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傅二公子的婚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文会在月底完结,各位亲们继续支持哦。) 说起来,钱贵妃虽然是钱太师的亲生女儿,但她在紧要关头的最后一封信挽救了整个钱氏家族的命运,让钱家将功赎罪,不株连九族,累及无辜,得以保全钱氏一族几千人的性命,不得不说是挽救于钱氏一族于危难的功臣。 对于这位贵妃娘娘,傅清玉也是刮目相看的。不管她当时的目的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儿子,但是,她肯舍弃钱太师这个在权势的泥潭里无法自拔的亲生父亲来说,就已经证明她已经放开胸怀,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父亲,而且整个钱氏家族了。 “贵妃娘娘……”傅二公子迟疑了一下,“贵妃娘娘得知三皇子的事之后,情绪有些不太好。皇上念旧,依然让她住在原来的宫殿里,一切待遇照旧。” “不太好?”傅清玉有些疑惑。 傅二公子叹息道:“钱太师那老贼命人把三皇子毒杀,然后再让他的义子朝着三皇子的尸首乱戳一通,把一个小小的孩子戳成肉酱!这对贵妃娘娘的打击太大了。没想到钱老贼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对自己的亲外孙也下得了手!” 傅清玉不想再谈钱太师,那样的人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她向傅二公子看去,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钱贵妃怎么样了?莫不是疯了?” 冬梅把摊凉了一下的黑枣乌鸡汤从窗台上端下来,听到傅清玉这么一问,便插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思念状三皇子过度,有时候说胡话而已。” “那样的话,那个钱老贼送过去的小孩呢,怎么样了?”傅清玉急忙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假三皇子吗?”傅二公子想了想道,“那个孩子看起来年纪与三皇子相仿,可惜不是三皇子…..”他叹了一口气。“皇上顾念到钱贵妃的情绪,怕她再受到刺激,所以就把这个孩子送出宫去。这孩子是我安排人找的,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叛乱已平。那个孩子已经送出宫去了。” “送到了哪里?”傅清玉沉吟道,“我见过那个孩子,也算是有一面之缘,那个孩子身子较弱,需要好好调理,不然的话,难以抚养成人。” 傅二公子点点头:“我也觉得这孩子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先天不足,而且这孩子看起来好像有些熟悉…..” 傅清玉想了想道:“二哥,我的身子已经差不多好了,反正也是闲着无聊,那孩子我见过,也算是有缘份,那就抱过来让我给那个孩子治治吧。” 傅二公子看了看傅清玉,见她精神很好。也就答应了:“二哥答应你,不过得等你彻底康复之后再说。现在二哥暂时把那个孩子放在民间神医半仙子那里,让他先帮着调养那名小孩。” “这就好。”傅清玉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冬梅把鸡汤端了过来,就在她刚把鸡汤端到傅清玉面前的时候,就看到傅二公子把手伸了过来,把整碗鸡汤都接了过来。她微微感到讶然:“二公子……” “我来吧。”傅二公子含笑道,“清玉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我来喂她喝汤好了。” “二公子!”冬梅傻住。面前的傅二公子可是朝堂之上堂堂的吏部尚书啊,居然给自家妹妹喂喝鸡汤? 傅清玉也有些傻了,这个二哥…… 傅二公子十分娴熟地把汤匙在碗里搅了搅,汤仍然冒着热气。里面的乌鸡炖得烂熟,鸡骨头与鸡肉完全分离开来,香气扑鼻。傅二公子熟练地使用汤匙,把鸡骨头一根一根全挑了出来,似乎怕这些鸡骨头会把自己的宝贝妹妹卡到似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张嘴?”傅二公子看到傅清玉一副愣住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你没见识过你二哥的本事,所以你才会觉得奇怪。你二哥小时候与你七妹妹相依为命,七妹妹好撒娇,每次病了的时候,都是挨着我,非让我给喂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提及傅七小姐,傅清玉的神色不由有些黯然。她记得,七小姐是自己走的,说是去寻找神医,只不过是为了保存自己最后的尊严,不想丢脸丢到自己家人面前而已。 傅二公子很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亲生妹妹的情绪变化,手上的活计并没有停歇,一边喂傅清玉,一边感慨道:“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七妹妹说不定已经在云南寻到了神医。而且,说不定啊,她觉得云南太美了,留恋那里的美景,就住了下来,不回来了。” 傅清玉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不由低头一笑:“二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七妹妹吉人自有天佑,我想她一定如二哥所说的那样,迷恋云南的美景,乐不思蜀了。” 说完,低下头去,喝着傅二公子喂过来的鸡汤,连同自己心头的那一丝酸涩一同吞了下去。 别人不知道,她怎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神医。她更知道,七小姐是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爹爹很好,你不用担心。”傅二公子一边喂着鸡汤,一边说道。 自从傅老爷看破红尘,落发出家之后,虽然傅二公子经常去看望于他,但是傅老爷心意已决,竟铁了心不见自己的儿子,还有傅家的任何一个人。傅二公子每次都是希望而来,失望而去。如今听傅二公子再次提及傅老爷,但语气轻松,想必因了这一次傅家立了大功,重挫了钱太师为道的叛逆之党,所以傅老爷破便见了一次自己的儿子。 “那就好。”傅清玉含笑道,“大姐,五妹妹,还有其他的姐妹都好吧?” “都好。”傅二公子笑道。 冬梅接口道:“小姐,奴婢听二公子说,这些天在朝堂上,皇上对于傅赵两家在平叛中所起的作用称赞不已,还赏下了大批的金银珠宝呢。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如今有这么强劲的娘家撑腰,底气可足了。如今听说连她们的婆婆都要征询她们的意见呢。” 这就是这个时代嫁出去女子的命运,与娘家的盛衰是紧密相连的。 “这样就好。”傅清玉静静地笑道。这正是她要想看到的结果。 “你别想太多,书也不要看太多,别累着。”傅二公子喂完鸡汤。把碗交给冬梅,然后帮着傅清玉披了一件紫貂皮外衣,叮嘱道。 “二哥,我知道了。”傅清玉乖巧道,侧头看着自己的二哥,“二哥,这一次你立了大功。皇上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犒赏吗?” “什么犒赏?”傅二公子故作糊涂。 “唉,有人要等成望夫石了。”傅清玉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瞅着傅二公子笑。 傅二公子脸一红,伸手轻轻敲了自家妹妹的头一下,“你这鬼丫头!” 傅清玉缩了缩头,依旧笑嘻嘻道,“二哥,你不觉得这个家太寂寞了?如果有个女主人。再添上一堆小孩子的话,那才热闹啊。” “二哥不跟你废话了,二哥还有公务在身。”傅二公子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 傅清玉摇摇头:“逃避问题,每次都是这样。” 冬梅拿来茶水,端来描金的盅盂给傅清玉漱口,笑着说道:“小姐,二公子不好意思了呢。不过奴婢听前院的茶水丫阔大说起,就在昨天,京城京畿卫林守成林大人来过我们府上,临走之前就跟二公子提过,说是要去刘承明刘大人府上提亲呢。” 林守成是傅二公子的远房舅舅,说起来也是傅二公子的长辈。他若去提亲的话,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原来如此。”傅清玉不由笑了,“看来我们府上很快就会办喜事了,我也得快点把身子养好才行。” 冬梅也笑道:“是啊,我们府上好久都没有办过喜事了,真该好好热闹一下。” “现在国色天香与香味园的营业怎么样了?”傅清玉问道。“我打算挪出一部分钱来替二哥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冬梅笑道:“奴婢昨天听前方传来这样的消息的时候,就想到小姐一定会好好地给二哥办喜事的。所以奴婢昨天出去了一趟,到了国色天香与香味园问了一下最近的情况。”说得这里,她笑得更欢了,“小姐,最近国色天香与香味园的营生好得很呢,不光是中原地区,就连向我们输送香料的香罗国,也有不少的商贩过来购买呢。” 她附到傅清玉的耳边,说了一个数字。傅清玉不由笑了:“那就好,那趁我在府上休养的这段时间,你替我到柜坊取银子出来,然后我再列一个单子,你一样一样替我筹办好。” “是,小姐。”冬梅响亮地应道。 过了一天,在感到精神状态良的情况下,由傅清玉品述,冬梅执笔,从新房的装修装饰,到前来宾客的招待方面,都列了清清楚楚的计划,细数下来,竟然达到数十页之多。 再过几天,由傅清玉亲自调制的药膏发挥了十分明显的疗效。伤口处已经结痂,而且傅清玉十分自信,绝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这几天时间里,淳阳公主来过,还有傅大小姐也来过,傅五小姐也来过,经历了一场变故之后,姐妹间的感情似乎比以前更进一步,以往的隔阂也于无形中消退了不少。 而关于傅二公子的婚事也有了眉目,这一次由皇上亲自下了圣旨,定于下个月的十八大办喜事。 距离十八这一天,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傅清玉的身子恢复得很快,不仅可以下床,而且还可以在后院里慢慢行走。气色也好了许多,脸色开始恢得红润,红扑扑的,一双明眸大眼顾盼生姿,神采飞扬。 第七百二十七章.治病 在后院里走了一小会儿,在一个休憩用的小亭子停下。风很大,撩起了她的发梢,也撩起了她的思绪。 她伸手抚住挂于胸前的紫色玉佩,那是她与他的定情信物,多年前,当他们还是天各一方的时候,月才就在冥冥之中就把这条缘份的红线给他们拴得牢牢的,不管他们走得多远,终究会在一起的,这就是缘份。 关山千里,他在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在临走的信中说,一定会等她,一直一直等她来,让天山上的雪莲作见证。现在高耸入云的天山的悬崖峭壁上,雪莲花一定也开得极艳吧? 她喜欢雪莲,喜欢那种极致的纯洁,那就像是他与她之间的情感,哪怕相隔千里,里面也掺不下任何杂质。 站在亭子里,望着远方延绵起伏的远山,她真的很想说,子宣,等着我,我就快来了! “小姐,这么冷的天,怎么还站在这里?”冬梅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把一个外面雕了花的暖手的炉子递到傅清玉的手里面,然后把一件细绒披风披到她的身上。 “我没事,我好多了。”傅清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冬梅忙把软垫子拿出来,在石桌边的石凳上铺好,让自家小姐坐下。 傅清玉问道:“冬梅,钱贵妃不知道好些没有?” 冬梅看了傅清玉一眼:“小姐,上一次奴婢在听你与二公子说话的时候,当说到钱贵妃时,就看到小姐的神情很不一样,还问起了那个假三皇子的事情。所以,奴婢就猜想,小姐一定对钱贵妃的事情放不下,没想到还真是被奴婢猜中了。” 傅清玉轻叹一声:“其实,如今的钱贵妃也挺可怜的,钱太师与钱国舅都问了罪。家也抄了,府上的人也全部遣散了。她唯一的儿子,也惨遭杀害。这对于她的打击实在大了些。” 冬梅点点头:“如果小姐想去看看钱贵妃的话,可以捎封信给淳阳公主啊。” 傅清玉的唇边露出一朵笑容:“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冬梅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自家小姐,“可是小姐你的身子……” “我没事,我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傅清玉马上来回走几步给冬梅看,“你看看,我不是完全没事了吗?哎呀,在屋子里快闷死了,我们就出去走一走嘛。” “二公子那边……”冬梅还是有些迟疑。 “二哥那边我会让人捎信去给他的。”傅清玉马上道。“我现在回房写信去!” “小姐!”冬梅喊道,可是傅清玉已经快步走远了。 傅清玉把信写好,交与冬梅,冬梅走了出去,让人把信送到宫里面去。由于前几天淳阳公主就约傅清玉入宫来玩,这两天也一直等着傅清玉的消息,收到傅清玉的简信之后,很是高兴。当即命了人抬了桥子来接。 看到那顶八人轿的华丽非凡的轿子摆在傅府门口,除去轿夫之外,后面还跟着一个婆子。二名丫头,还有十个带刀护卫,一看就是淳阳公主自己出行的仪仗队。她不由笑了起来:“淳阳公主真是客气,我们府上也有轿子,哪须劳烦公主亲自派了自己的轿子过来接?” 那个婆子姓朱,听傅清玉这么说,忙陪着笑脸道:“公主是这样吩咐的,婆子我也只是照办。公主还说了,傅小姐这一次为保社稷功不可没,有一丁点的闪失我们都负不起。公主还特意叮嘱我们。绝不能出一点差错,不然的话,拿我们是问呢。” 傅清玉笑笑,也就不再推辞,由冬梅扶着上了轿。在帘子放下来的那一刻,她说道。“我们再去一个地方,接个人,是公主想见的人。” 朱婆子似乎有些愕然,但也不敢违抗傅清玉的命令,于是照着傅清玉说的地址,朝着正南街的一条胡同而去。 早些时候,半仙子就得到傅清玉送过来的消息,说是要把假三皇子接回去。这此天他与义子朱长明一直在家里等着。终于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紧绷着脸总算松懈下来,对义子道:“傅小姐来接孩子了,老夫我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也可以放下来了。” 傅清玉下了轿子,进入里面,见那名约两岁的孩子正在摇篮里睡得正甜。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就揭了下来,一张脸粉嘟嘟的,似乎隐约有些痘痘的影子。他似乎也预感到有人来了,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傅清玉,小小的嘴巴微微上翘,居然露出一个笑容。 朱长明看得惊奇:“傅小姐,看来这孩子跟你还真是有缘呢。” 傅清玉笑了一笑,伸出手去,碰了一下那孩子的脸颊,问道:“余毒清得怎么样了?” 朱长明道:“按傅小姐的法子,如停了已经清得差不多了,这些天那些结疤差不多掉光了,只须一段时间的恢复,这孩子就能恢复原样,与正常孩子一样,没什么大碍了。” 傅清玉凝目看向朱长明父子,笑道:“你们父子真是厉害,竟然连我二哥也瞒住了。” 半仙子嘿嘿一笑:“我们当然听傅小姐的,小姐说要隐瞒,我们父子就不会泄露出半个字去。” 傅清玉轻松笑道:“待日后禀明皇上,一定给你们父子记大功一件,好好重赏一番。” 半仙子忙摆手道:“这老夫可不敢当。那个,那个……”他看看自己略显简陋的医堂,“只要皇上给老夫这个医堂题几个字,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傅清玉一怔,不由笑了起来。看来还是半仙子想得长远,那些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又怎么抵得过利用皇帝的名声,给自己的医党作宣传呢?这才是益万代的正经事情。 “我记下了,有机会的话,一定把神医的话传达给皇上。”傅清玉笑着说道,、伸手抱起孩子。那孩子也十分的乖巧,仿佛知道傅清玉要抱自己一般,胖乎乎如藕般的小手紧紧地抓住傅清玉的衣袖,不哭也不闹。 傅清玉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只觉得那孩子的身子软软的,稍一用力就会弄伤孩子似的,于是更加小心冀冀起来。 轿夫们不敢怠慢,见傅清玉抱着孩子上了轿子,忙吆喝着起轿,抬得也比先前更加沉稳。 过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宫门口。由于带着是的淳阳公主身边的红人朱婆子,轿子又是淳阳公主平日乘坐的鸾凤大轿,宫门口处的守卫哪敢阻拦?立马放了行。 淳阳早在自己的宫殿门口等着,看到轿子落下,忙自己上去掀了帘子,欢喜地叫道:“清玉,你终于来了。” 然后一怔,看着傅清玉怀中抱着的婴孩,有些疑惑道:“清玉,这是……谁的孩子?” “等会你就知道了。”傅清玉在卖关子,她把孩子交给冬梅抱着。与淳阳一同走入殿里,一边走一边问道:“姐姐最近好吧?还有皇太后,皇后娘娘都好吧?” “都好,都好。”淳阳笑道应道,“太后的精神好着呢,她说你开的药还真厉害,连皇上都蒙蔽过去了呢。” “那是皇太后戏演得好。”傅清玉不由笑了,那个皇太后,简直就是一个老顽童,听说了傅清玉的计划之后,偏偏要加进来扮演一回,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看来。这个皇太后还真有表演的天份。 淳阳想了想,又道:还有啊,皇后娘娘也很好,二皇子也回到皇后娘娘的身边。皇后娘娘还在皇上的面前一个劲的夸赞你,说是要委任你做尚宫呢。” “尚宫?”傅清玉笑着摇头,“这个我可胜任不了。” “你可先别推辞,如今皇后娘娘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不做尚宫的话,就没有其他的人选了。”淳阳忙道,“再说,你留在宫里面,还可以经常陪陪我啊,我呀,都快闷死了。” “姐姐都快要出嫁的人了,还会闷?”傅清玉打趣道。 淳阳的脸一红:“谁说我要出嫁了?” “不嫁啊?”傅清玉故作可惜道,“可是我前些日子已经在福鑫坊打造了一套十八件的金簪子,可是全为了你的婚礼准备的,你却说不嫁了,那不就太可惜了?也不知道那里的老板肯不肯退货?还有啊,我看莫家可能会多出一个和尚来……” 淳阳娇羞地拧了傅清玉一把:“你呀,又来取笑我!看等到你出嫁的时候,我怎么取笑你!” 傅清玉笑笑,也不出声,心里面滑过一阵甜蜜。 说话间两人到了正厅,分别落了座,早有宫女们把茶水煮沸,端了上来。 傅清玉轻啜一口香茶,话题一转,问道:“听说最近钱贵妃很不好?” “她?”淳阳似乎没有料到一见面,傅清玉居然问起钱贵妃的近况。虽然钱贵妃在这场叛乱中大义灭亲,但她毕竟是钱家的人,淳阳对于她说不上讨厌,但也没有什么好感。 “她呀,也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皇上念旧,又记着她这一次的大功,吩咐下来,吃穿用度还与以前一样,不许怠慢。”淳阳道,“不过……可能是知道三皇子惨死的消息吧,悲伤过度,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然后看到别的小孩会情不自禁冲上去抢过来。皇上怕她闹出什么事情来,已经命人在外面守住,不让钱贵妃外出一步。” “那不等同于坐牢吗?”傅清玉拧紧了眉头。 “你……”淳阳看看冬梅抱着的婴孩,疑惑道,“清玉,你这个大夫不会,不会是给钱贵妃治病来了吧?” 第七百二十八章送还 傅清玉点点头:“我答应过钱贵妃,让她大义灭亲的前提,是我把三皇子救治过来。谁想到三皇子……”她微微叹了口气,“如今想起来,我没有实现承诺,心中有愧。” 淳阳站起身来,拍拍傅清玉的肩膀:“你不要自责,其实真正杀死三皇子的凶手,是钱太师那老贼。钱贵妃也知道,所以她并没有怪你,她说这是因果报应。” “我去看看她吧。”傅清玉轻声说道。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淳阳很快把原来那十名侍卫全叫了过来。傅清玉有些讶然,看着他们,再看看淳阳。 淳阳解释道:“你不知道,钱贵妃有些日子没见生人了。如今乍见到有人进来,我怕她会一时控制不住。” 傅清玉的秀眉拧了一下,看起来,钱贵妃还病得挺重的。 “不用那么多人去的。”傅清玉道,“钱贵妃是心病,是思念三皇子过度留下的心病而已,只要我们把这个孩子送过去,她看到这个孩子,心理上有了慰藉,也就不发病了。” “会吗?”淳阳半信半疑,但她还是摈退了五个人,只带五名侍卫去。 一路行去,经过一场战乱的皇宫很平静,但平静中可以感到,皇宫的守卫比以前森严多了。那些小分队会时不时在四周巡视着,严密地注意着宫里宫外的情况。 钱贵妃依然住在原来的寝宫里,远远的,还没有接近寝宫,就听到里面有一个女人在轻声软语地喝着歌:“小宝贝,快快睡……” 傅清玉与冬梅诧异地对望了一眼,这是钱贵妃的声音。 淳阳似乎对这种现象已经司空见惯:“你们不用太惊奇,自从得知的三皇子惨死之后,钱贵妃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不过,待会你们进去的时候要小心些。千万不要乱动里面的任何东西。” 傅清玉点点头:“我晓得。” 钱贵妃的寝宫果然如淳阳所言,门外站着的佩剑的侍卫就有二三十个,看到淳阳公主过来,忙上前行礼。 淳阳道:“你们听好。这是给贵妃娘娘治病的傅司药,是我专门请了过来给贵妃娘娘诊脉的。” 那些侍卫们本来眼中还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听淳阳这么一说,马上陪笑道:“属下知道。”转过身来,手上的旗子一挥,后面的人立刻闪出一条道来。 淳阳与傅清玉走在前面,冬梅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钱贵妃的寝宫一直就十分豪华。如今也保持着这般模样。只是太静了,静得令人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那些下人们看到有人来了,垂下头,分立于两旁,一声也不敢吭。 从人数上看,还是以前的编排,看来,即便钱贵妃神志不清。但皇上对她还是不薄的。 “贵妃娘娘呢?”淳阳问道。 当前的一名宫女马上道:“禀公主,娘娘正在房间里呢,奴婢这就给公主带路。” “清玉。我们过去。”淳阳拉起傅清玉的手,两人在那名宫女的带领下,转了一个弯之后,就到了一个宽敞的房间里。 屋子里的光线不算太暗,莹白的糊窗纸透出点点亮光。钱贵妃端坐在床榻上,手里面赫然抱着一只软枕。 傅清玉与冬梅再次对望了一眼,冬梅的眼中,闪出一丝害怕。 “贵妃娘娘,我们看你来了。”淳阳叫道。 听到声音,钱贵妃慢慢转过头来。傅清玉这才松了一口气。面前的钱贵妃整齐端庄。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半疯的疯子那种蓬乱、肮脏的惯态。她神情安宁,嘴角居然噙了一丝笑意,只不过看向淳阳她们的目光略显呆滞。 “你们来了?”钱贵妃慢慢说道,然后她把食指放于唇边,“嘘”一声道,“你们不要太吵了。免得吵醒三皇子。” 冬梅看着钱贵妃,再看看她怀中紧紧抱着的没有生命的枕头,害怕神色更甚。 傅清玉慢慢走过去,轻声问道:“贵妃娘娘,你不要害怕。我告诉你,你的三皇子病了,我是大夫,让我给他看看好吗?” “三皇子病了?”钱贵妃听到了傅清玉的话,她的脸色马上紧张起来,翻起枕头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 “听,他哭了呢,还是我来吧。”傅清玉说着伸出手去。 “清玉!”淳阳与冬梅同时叫道。 傅清玉的神色平静,手脚也很利索,一下子把那个枕头从钱贵妃的怀中拿了出来。钱贵妃愕了一下,猛然意识到有人抢了她的孩子,尖叫一声,伸出十指就冲过来抢孩子。 “我的孩子,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淳阳与冬梅均吓了一大跳,冬梅急叫道:“小姐,快把那个枕头还给她啊!” 淳阳也急了:“清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快把东西还给她!” 傅清玉似乎并没有听到她们二人的叫唤,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在冬梅怀中的男婴身上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响起,那个男婴吃痛,使劲狂哭起来:“哇哇哇……” 方才还紧追着傅清玉不放的钱贵妃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怔怔地站着,侧着耳朵似乎在认真地听着婴儿的啼哭声。 “孩子,我的孩子!”钱贵妃喃喃说了一句,嘴角扯了扯,泪水自她混浊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屋子里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料到有这番变故,全部缩在两旁,疑惑而惊讶地看着。而外面值守的那些侍卫们听到响动声,也“哗啦”一声全涌了过来,准备出声制止,都全被淳阳挡住了。 傅清玉站定身形,喘了一口气,她的身子初愈,还不适合剧烈奔跑。刚才与钱贵妃的追逐中,可把她累得够呛。 平定了气息,傅清玉静静地看着钱贵妃,清楚道:“是的,那就是你的孩子。妃娘娘,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你把三皇子托付给我的傅司药啊。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还你一个健康的孩子。如今,我把这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还给你了。” 钱贵妃听到“傅司药”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抽搐了一下,她低声重复:“傅司药......不错。本宫曾经把三皇子托付给傅司药,可是,可是……”她的眼泪流了下来,神情也似乎清醒了,“怎么他们都告诉我,三皇子活不了了呢?本宫也去看过了,我的孩子。面目全非的孩子……” 她“呜呜”地哭着,慢慢地弓下身去。 傅清玉慢慢地走上前去,轻轻拍着钱贵妃的肩膀,让她的思绪平静下来:“贵妃娘娘,你听我说,你的孩子并没有死。的确有一个孩子死了,但是那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现在在这里,不信的话你看看……” 她抬头。招手示意冬梅把孩子抱过来。 冬梅满腹怀疑地看向自家小姐,连淳阳也糊涂了,她压低声音。在傅清玉的耳边道:“清玉,钱贵妃并没有全疯,有些时候她清醒着呢。如果你想以一个假三皇子来哄骗她的话,我怕这个孩子会遭到什么不测。再说了,皇上亲赐的那枚金牌就挂在死了的三皇子的脖子上,那就证明死掉的那个就是三皇子了呀……” 傅清玉含笑不语,从冬梅的怀中接过仍在哭着的孩子,递到钱贵妃面前:“娘娘,我答应过你一定会维护三皇子的周全,就一定会做到。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孩子?作为母亲,一定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的特征的。我想,三皇子的身上,一定有某些地方是你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的……” 钱贵妃定定地看着面前仍在挥舞着小手小脚哭闹个不停的婴儿,怔了一下之后,忽然手忙脚乱地解开婴儿的棉裤。当看到光光的腚上有一块深青色的胎记的时候,她的眼睛瞬时睁大了,然后,她又掰开婴孩的手,在那只小手的虎口处找到一处狭长的伤疤时,她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猛地一把抱紧婴儿,哭道:“果然是我的三皇子,我的三皇子终于回来了!” 这一个情景把屋里屋外的人都看呆了,因为,经过此番变故,钱贵妃忽然一下子从自己的梦中清醒过来,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十分振奋的消息。 但是,冬梅与淳阳的脸上,则是担忧多于欣喜。 傅清玉等钱贵妃的情绪平静之后,才道:“贵妃娘娘,如今三皇子找回来了,你更加要振作起来,好好把三皇子抚养成人。这才不会辜负那名枉死的孩子啊。” “本宫知道,本宫都听你的。”钱贵妃拼命地点头,也更紧地把孩子拥在怀中。 说也奇怪,“三皇子”也似乎闻到了亲人熟悉的气味一般,居然一下子不哭了。这让淳阳与冬梅觉得惊奇万分。 “三皇子还有余毒未清,我已经开了一个药方,等会交给管事的婆子,再喝上半个月的药,三皇子脸上的这些疤印就看不见了,也就恢复得与常人无异了。”傅清玉叮嘱道。 钱贵妃无比疼爱地看着怀中失而复得的“三皇子”,伸出手来抚摸着他尚有星星点点印记的粉嫩脸颊,转过身来,就要给傅清玉跪下:“多谢傅司药,谢谢!” 傅清玉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将她扶住:“娘娘,这可使不得!” 交待完注意事项之后,傅清玉果然开了一个方子,交给下人。那些下人们见三皇子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一个个喜出望外,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一下子,大厅里全是哭声,十分壮观。 “好了,事情办完了,我们走吧。”傅清玉的表情十分轻松。 那些仆妇丫头们当然千挽留,万挽留,都要留下傅清玉等人在这里吃饭,都被傅清玉一一回绝了。 走出寝宫,淳阳终于忍不住了:“清玉,你这样胡闹,可要考虑一下后果才行。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又是一名大夫,看不得别人母子分离。但是三皇子已经死了,这是事实啊,皇上都已经确认过了。你如今虽然弄个假孩子给钱贵妃,可以治钱贵妃的病。但是,你让皇上怎么想?以外面来路不明的孩子充当皇室血脉,这可是要杀头的呀!” 第七百二十九章偷簪 “那就是三皇子呀,又不是假的,你们担心什么?”傅清玉轻松地笑道,她深深地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笑道,“这下我也就放心了。我当时还想着,如果在这一次的平叛中,我若活不回来的话,就让半仙子他们拿着我早就写好的遗书去面见皇上,把三皇子还回去。如今看来,都不用了。” “是真的三皇子?”淳阳不相信道,“三皇子明明就是被碧珠毒死的,然后被钱太师的义子郭东岭派人乱剑戳死,那些归降的士兵可以作证,这本来就是不争的事实了,傅清玉你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又弄出一个三皇子来?” “三皇子本来就只有一个。”傅清玉好笑道,“我又不是孙猴子,有通天的本领,我能再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三皇子来吗?而且连胎记都一模一样!”她转头朝淳阳她们笑道,“你们刚才不是看到了吗?贵妃娘娘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认出来了。” “那是钱贵妃的脑子有些不正常!”淳阳没好气道,“再加上她又思念儿子心切,一看到与自己死去的儿子年纪相仿的婴儿的时候,就忍不住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冬梅也道:“小姐,这件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可关系到皇室的血脉。如果那个孩子真的不是三皇子的话,皇上震怒,那可就……”冬梅越想越害怕,忙扯了扯傅清玉。 “皇上总不该认不得自己的小孩吧?”傅清玉冷哼一声,“如果连自己的小孩都不认得的话,那就是不称职的父母!” 冬梅吓得急忙去捂傅清玉的嘴:“小姐,你小声点,这话说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淳阳倒是觉得傅清玉很是新奇:“对啊,清玉,你说得对呀,我那个皇兄可是十分聪明的人哪。父子连心。我保证他一定会认出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的。” 冬梅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淳阳:“公主,连你也这么认为吗?” 淳阳呵呵一笑:“放心吧,我相信清玉说的。父子连心,如果真的是我皇兄的亲生儿子的话。他会认得出来的。” 冬梅有些无奈地仰头望天,在心里面说道:“看来,淳阳公主与自家小姐一样疯了。” 看到冬梅一脸凝重,淳阳又呵呵一笑:“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如果万一那个婴儿不是钱贵妃的,我也会跟皇兄说。这是傅司药给钱贵妃治病呢,心病要用心药医,所以要用一个孩子去唤醒钱贵妃的记忆。” 冬梅马上转忧为喜,朝着淳阳不停地道谢:“多谢淳阳公主,有公主这句话,奴婢也就放心了。” 傅清玉转过身来,戳了一下冬梅的头:“这么不相信你家小姐我啊?” 冬梅嘿嘿一笑,躲了开去:“小姐。我更相信淳阳公主。” “你这个死丫头!”傅清玉笑骂了一句,脸上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三人说说笑笑走了出来,然后清玉要去竹园看望蝶妃。而淳阳对于那位刚认回来的三皇子很感兴趣,说是要第一时间告诉皇兄去,两个人便在一个转角处分手了。 傅清玉带着冬梅去见蝶妃,蝶妃依旧住在竹园里,由于有了身子,她就在竹园里安心养胎,很少出来走动。看到傅清玉来了,很是高兴,打发着宫女们上茶。 傅清玉走过去,按住她:“蝶妃娘娘。你就不要乱动吧,好好坐着吧,我来替你把把脉。” 蝶妃念着往日的旧情,对傅清玉的感情非同一般,如今听说傅清玉要替自己诊脉,忙把手伸出来。让傅清玉诊断。 傅清玉把食指与中指搭于蝶妃的左腕之上,过了一会,收了起来,含笑道:“娘娘不必担心,娘娘的脉像很好,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再加上这一次受了一些惊吓,所以睡眠不太好。不用担心,我给娘娘开些安神的药,你让人煎水用下,会睡得安稳的。” “那就多谢傅司药。”蝶妃娘娘的眼中露出惊喜,对傅清玉的佩服又多了一分。自从她居住的竹园出事之后,她的确被吓到了,整天有些担惊受怕的,担心竹园又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自然就影到了腹中的胎儿,太医也来看过,喝了几副汤药,也没怎么见效。 “蝶妃娘娘,一定对于前段时候的叛乱有些担忧吧?”傅清玉一语道破蝶妃心中疑虑,她笑笑,解下自己挂着的香囊,递到蝶妃的手上,“蝶妃娘娘,你拿着这个,每个晚上放于枕头下,就会睡得安稳的。而且,不要想太多,有那么多人保护着你呢,你还担心什么。要放宽心,多想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蝶妃感激地看着傅清玉,把香囊接过来,贴身收好了。 傅清玉笑道:“蝶妃娘娘请放心,这香囊里装着的各种香花,可是对于失眠焦虑有着特效的。你用过一段时间,觉得有效果的话,就派个人过来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做去。” 蝶妃这下心总算定了下来,两人又再说了一会话,眼见天时不早了,蝶妃又留傅清玉吃了中饭,这才把她们主仆送了出来。 走到尚宫局门口的时候,傅清玉忽然说道:“冬梅,我们停一下吧。” 冬梅点点头,停下脚步。她知道自家小姐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虽然在尚宫局里任职的时间不长,但是对尚宫局还是有一些感情的。 傅清玉举目望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的缘故,通过半敞开的大门望过去,见里面花草凋敝,一副萧条的样子。往日热热闹闹的尚宫局如今静悄悄的,只有门口把守的两名侍卫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 傅清玉心中有些疑惑,数数钱太师叛乱的时间算起,至今已经有近半个月了,宫里的人事轮换也应该差不多完成了吧,怎么一向热闹的尚宫局如今竟如此冷清? 任何一个作为后宫之主的人物,就好比是赵皇后,任谁都会把尚宫局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派出心腹人士出任差事。因为。在历代皇后的运筹帷幕中,尚宫局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就比如,皇后看哪个嫔妃不顺眼,不想哪个嫔妃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只须跟尚宫局说一声,尚宫局自然会搞掂一切,而且让人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所以,傅清玉很笃定地相信,经过这将近半个月的整顿,尚宫局里应该早就全部换成赵皇后的人了。 正在傅清玉驻足凝望的时候,就听到尚宫局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前面半开的朱红大门一下子大力地拉开,震得门环“当当”直响。 傅清玉与冬梅对望了一眼,迅速闪到了一旁的假山后面,探出一个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 朱门处,最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净白的太监,年纪不算太老,正值中年的样子。穿着光鲜,身上一尘不染。看着就知道是一个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有些地位的太监,但傅清玉却觉得。此人面生得很。 冬梅看到傅清玉脸上的疑惑,低声道:“小姐,奴婢听闻,赵皇后回转东宫,重掌后宫大权之后,马上把一个叫做张庆祥的太监换作心腹之人。此人原本是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入宫多年,却得不到赏识。这一次被他抓着了机会,在赵皇后落难冷宫的时候,他给了赵皇后特别照顾。并且协助赵皇后成功逃离了冷宫。所以,赵皇后再次回归东宫之后,立马把此人提升成身边的红人,如今这人现在可得意了。” 傅清玉沉吟道:“宫中不乏这些得志的小人,看看情况再说。” 紧随那个叫做张庆祥的太监走出来的,是三四个彪壮的太监。身上穿着与众不同的服饰,一看就知道是宗人府的人。 傅清玉纳闷道:“宗人府的人来干什么?” 宗人府历来是管束和惩罚宫里面犯错的人。但是在尚宫局里面,宫女们犯的不过是小错,打几下板子根本无须动用到宗人府的人。 “奴婢也不知道。”冬梅摇摇头,低声说道,“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应该是尚宫局里有人犯了大错,所以要动用宗人府的人前来拉人。而且,这个的胆子还不小,得罪的是当今皇后娘娘。” 傅清玉哦了一声,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声,紧接着一名女子连拖带拽的被人从里面拉了出来。那个女子头发蓬松,半张脸被垂落下来的头发遮住。没有遮住的脸上略有浮肿,显现着杂乱的红痕,看起来像是巴掌掴的。眼睛很红,泪珠一串一串朝下掉,嘴里仍是嘶叫个不停,显然痛得厉害。而拽住她的两个无情的彪悍的太监,一边还对她拳打脚踢。左边那个一拳击在她的肚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随后,那个宫女便杀猪般惨叫起来,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而右边的那个,似乎看得过瘾,也飞起一脚,正中那名宫女的腿肚子,只听“咔嚓”一声,那名宫女又再度惨叫一声,一只腿软了下来,显然腿骨被踢断了。 傅清玉看得心都揪紧了。 但是那名走在前面的,也就是赵皇后面前的红人张庆祥,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后面的拳腿相加的声音,还有那名宫女的惨叫声一般,执着拂尘,十分悠闲地走着。 见到张庆祥没有出声制止,那两个彪壮的太监似乎更加得意了,拳腿更加密集地落在那名宫女的身上。那名宫女似乎已经筋疲力尽,声音嘶哑,叫了叫不出来,抱着头,缩成一只小虾一般,仍在低声说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这句话终于被前面那个趾高气扬的张庆祥听到了,他回过头来,一瞪眼睛:“死蹄子,死到临头还嘴硬!现在人赃并获,居然还敢抵赖!” 他猛然转过身,俯下身子,一把抓住那名宫女的头发,把她的脸仰了起来,对着自己,恶狠狠道:“没有偷吗?那为什么所有司珍房里的人都指证是你偷了皇后娘娘那枚新打制的那枚簪子呢?你要知道那是一枚多么贵重的簪子吗?凤飞九宵!你听过没有?!那是一个老金匠花了数年的心血才描绘成的图纸,司珍房汇集天下所有的人力,物力,花费了整整三年才打制出来的。你到好,走运来到司珍房,居然不安份!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居然把那枚金簪给偷走了!” 说到这里,他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一些,恶狠狠道:“快说,那枚金簪到底藏在哪里了?要不然的话,我就让你试试一丈红的滋味!” 那个宫女的头发被扯住,朝上仰着,垂落在脸上的散发也朝后倒去。这样一来,傅清玉终于看清那个宫女的脸了。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只是脸上有块难看的胎记,生生把一副好容貌给折损了。 傅清玉大吃一惊,这,这不是怡兰吗? 第七百三十章识破 怡兰,是宫里面的一个下等的宫女,傅清玉以前也是不认识她的。就在上段时间,在钱太师预谋叛变的时候,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替钱贵妃送了一封绝密的信件进来给傅清玉。就是因为这封信,暴露了钱太师的兵力布置,使到钱太师功亏一馈,而皇上这一方大获全胜,一举歼灭了钱太师及其余孽。所以说,在这个事件中,怡兰的功劳是不可抹杀的。 而且,傅清玉在府中养病的时候,也曾记着怡兰,特地写了一封信,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并举荐了怡兰。后来听说,怡兰便调到了司珍房里去了。 当时傅清玉还想,这下好了,把那个宫女送到宫里一个肥水比较多的地方,也算是她仗义的感谢,这也是她应得的。等自己的身子好了以后,再入宫,帮她把脸上的胎记除了去,这也是她曾经答应的事情。 谁曾想,她还没有真正养好身子,就看到了这么悲惨的一幕。 怎么才能救怡兰呢? 傅清玉紧张地思考着,过了片刻,她一脚跨出了假山背后的藏身之处。 “小姐!”冬梅没有料到傅清玉居然会这样做,不由急了,也同时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那一伙人似乎并没有料到前面的假山后面居然藏了人,而且还藏了两个,吓了一大跳,一个个把疑惑的眼睛投向傅清玉,脸上尽是戒备的神色。 傅清玉盈盈一笑:“大家不用紧张,我原本是尚宫局司药房的司药,因病在外面养病,如今有事入得宫来,正想进尚宫局探望一番,没想到惊扰了各位爷的事情。” “傅司药!”白净脸张庆祥正站在一侧望风景呢,听到傅清玉自报家门,不由吓一跳,回过头来细细地打量了傅清玉一番。转瞬间便换上了一副久别重逢的笑脸:“哎呀,原来是傅司药啊。傅司药的事迹都传遍整个宫里了。他们都说傅司药足智多谋,神勇双全,一个人就把钱太师的整个布局给搅了。真是厉害!” 傅清玉微笑道:“张公公夸奖了,其实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而已。” “傅司药太自谦了。”张公公一直陪着笑脸,看向傅清玉的眼睛亮闪闪的,“皇后娘娘最近一段时间常提起傅司药呢,她经常夸奖傅司药,说是帼国不让须眉。皇、后娘娘还说了。等傅司药的身子真正康复了,就让傅司药做这个尚宫局的尚宫。” 傅清玉一怔:“尚宫?” 张公公笑道:“是啊,皇后娘娘也是一个感恩的人,她一直惦记着傅司药的一片赤胆忠心。所以至今为止,这尚宫局的尚宫位置一直悬着,就是这个缘故。” 傅清玉心下微惊,但脸上的神色不变,微笑道:“皇后的美意。属下感激不尽。我会尽快养好身子,好替皇后鞍前马后,尽一份绵薄之力。” 张公公听得十分满意。 “不过公公……”她似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怡兰,皱了眉,“如今在尚宫局门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张公公看了一眼地上浑身血迹迹的怡兰,冷哼一声道:“此人是钱氏余孽,对皇后娘娘心存不满,才调入司珍房没多久,居然生出豹子胆来,把皇后最钟爱的一枚簪子偷走了。如今被人揭发出来,居然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真是可恶!对于这种眼中没有主子的奴才,不打死她,还留着作甚!” 傅清玉似是很认真地听着,待张公公说完之后,马上点头道:“对啊,对于这种目无主子的狗奴才。就该乱棍打死,永绝后患!“ 张公公听得心里面十分舒坦,脸上的笑容更加柔起来。 怡兰半昏迷半清醒之间,似乎听到似曾熟悉的声音,她努力睁开被鲜血模糊的眼睛,看到面前模模糊糊似乎是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心中一喜,不由微弱地叫道:“傅司药……” “狗奴才!傅司药是你叫的吗?”旁边一个粗壮的太监再次飞起一脚,正中怡兰的肋骨,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怡兰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冬梅看得胆颤心惊的,不由自主地从身后攥紧了傅清玉。 傅清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饶她是现代外科医生,经常手持手术刀,也见惯了各种事故、各种意外的血淋淋的场面,但是如今看到这一副活生生的把人的骨头踢断的场景,她还是觉得十分残忍。 她努力让自己定下神来,暗暗在冬梅的手中握了一下,示意她不太害怕。 她想了想道:“这样吧,张公公,如果那枚簪子找不到的话,就算打死了这个狗奴才,也无法向赵皇后交待。这样吧,我先把这个贱人弄醒,我们再好好地问个清楚,一定要把那枚簪子的下落问出来。” 张公公微愕了一下,脸色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但似乎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笑笑道:“傅司药请便,只要能找簪子,让老奴回去有个交待就成。” “那好,我现在就把这个贱人弄醒,让张公公问个清楚。”傅清玉说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取出几枚银针来,分别刺入怡兰的几处大穴,然后轻轻转动银针。过了一会的功夫,只听得怡兰虚弱地动了一下,竟然醒了过来。 “怡兰,你如果不想再受皮肉之苦的话,就快快把那枚簪子的下落从实招来!”傅清玉厉声喝道。 怡兰可怜巴巴地望着傅清玉,用微弱的声音道:“傅司药,奴婢没偷那枚簪子,奴婢真的没有偷那枚簪子啊。” “住口!”傅司药再次喝止她的话,“你真的不想活了吗?还不快从实招来!你要知道,只要你说出藏簪子的地方来,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怡兰愣愣地看着傅清玉,见她飞快地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抖颤着说道:“在东院的红杉林的第三棵树下。” 傅清玉很满意地点点头:“还算是一个识相的!” 转过头来。看定张公公:“我在尚宫局里待过,对于里面的环境熟悉得很,我带公公进去找找吧。我看这个狗奴才也不像扯谎。看来是真的。” 张公公疑惑地看着傅清玉,脸上似有些为难之色。傅清玉也不理他,退后半步道:“张公公请。” 傅清玉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无形之中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张公公看了看她。猛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位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份却非同一般。一则她是当年赵皇后极信任的人,又救过赵皇后,是赵皇后口中常挂在嘴边的人,不久的将来的尚宫;二则她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忠靖侯对她也是一副十分赏识的态度,其兄长又是当今的吏部尚书。日后有可能会嫁入赵家。这样的人,他当然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 张公公的确是一颗有着八面玲珑心的人,仅仅半分钟的时间,他就把个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一清二楚。回过头来的时候,笑容已经全堆在了脸上,殷勤道:“那就劳烦傅司药帮忙找找了。” 傅清玉笑笑,朝着值守的侍卫道:“我陪张公公进去看看。” 那些值守的侍卫也是在宫里面混了多年的。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收集小道消息,也早就听说。这尚宫局里尚宫的位子悬虚着,就是为了面前这个小姑娘留的。所以一看到传说中的傅司药回来了,他们马上恭恭敬敬道:“傅小姐,里面请。” 冬梅一看到自己小姐要进尚宫局,生怕有什么闪失,也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傅清玉一边走,一边随意说道:“张公公,你可不要小看我,我虽然来尚宫局没多久,但是对于这片地方的每一个角落。我都熟悉着呢。” “嗯。”张公公似乎有些心不在蔫,低着头走路。 傅清玉也没多大搭理他的反应,自顾自说道:“张公公,我想,这个怡兰嘛,她也才来不过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面,她也不过是司珍房一个副手而已。按尚宫局的规矩,一个刚来不久没有正式位子的副手,根本就不可能进得到司珍房的仓库里面,更不可能有机会看到皇后娘娘钟爱的那枚簪子……”她转过头来,看着张庆祥,“张公公,你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张公公用衣袖摸了一下自己额头上渗出的薄薄一层的冷汗,下意识应道:“是啊,没有什么可能……啊,不是,不是的,……”说到这,他的话嘎然而止,话题一转道,“我是说,这可能是她偷了库房的钥匙,然后趁人不备进了库房,把赵皇后的簪子偷了出来……” 傅清玉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也对,张公公说得极在理。这个贱人狗胆包天,居然想方设法把仓库的钥匙给偷了过来,实在是太可恶了。不过,我想啊,这管仓库的一般都是两个人管的,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怎么能够搞定两个人呢?说不定是管仓库的那两个人也是同伙!这件事情依我看,必须禀告于皇上,让皇上派大理寺的人前来进行一番彻彻底底的调查,彻底查出背后那个主使之人才对!” 傅清玉的语气越来越重,而在一旁听着的张公公只觉脊梁骨一阵发寒,冷汗如黄豆般冒了出来。 “傅司药,这个事情,咳咳……不用这么紧张吧?”张公公又举起手来,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就算是赵皇后,她也不希望因为一支小小的簪子,让百忙中的皇上再腾出精力来…… 傅清玉对上张公公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张公公则下意识地避了开去,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张公公,你看,那是什么?”傅清玉忽然大叫一声。 第七百三十一章你是谁 张公公正想着自己的事情,被傅清玉这么大声一叫,吓得一哆嗦,忙抬起头来,问道:“看什么?” “看那边。”傅清玉的手指指住不远处那殷红的一片,“那里就是红杉林。” 张公公似乎根本就以为怡兰是随口胡诌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红杉林。如今听到傅清玉这么一说,他的脸上的表情十奇怪,愕了一下,茫然道:“红杉林?” “是啊。”傅清玉点头,“怡兰说,那枚贵重的簪子就藏在红杉林里。” 张公公带着疑惑,朝傅清玉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片小小的红杉林。 虽然时值冬季,但是那片红杉林依然火红一片,红得极其艳丽,看上去就像是一树树盛开的花。 “冬梅,我们过去吧。”傅清玉首先冲了过去,然后转头朝张庆祥招手,“张公公,快过来啊。” 张公公狁豫一下,走了过去,走到面前的时候,就看到傅清玉与冬梅二人,站在怡兰口中说出的那棵树下,用一根粗粗的树枝一阵乱刨,然后在尘土飞扬中,傅清玉摸出一根沾着泥土的簪子,举到张庆祥的面前,问道:“张公公,你看,是不是这枚簪子?” 张公公带着怀疑惑的神情朝着傅清玉的手中看过去,见那娇小的掌心上,躺着一枚灰扑扑的簪子,不知是带了泥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只看到一只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从一些掉了泥土而露出的簪子本身的一些光泽看来,这枚簪子想必价值不菲。 张公公在片刻的惊愕之后,马上换成了一副惊喜的笑脸,笑逐颜开道:“对对对,就是这枚簪子,傅司药果然了得,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替皇后娘娘把簪子找回来了。这下,老奴可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 冬梅带着万分惊奇地看着张公公。心中暗道:“这个老太监……” 傅清玉不动声色道:“那就麻烦张公公再认真确认一下,也好对皇后娘娘有一个交待。” 说到皇后娘娘的时候,傅清玉特地加重了语气。果然,张公公的脸抽搐了一下,然后掩饰地笑道:“没错。就是这个簪子了…….既然找着了簪子,那老奴就回去禀了皇后娘娘…..”说着竟然像要逃走似的拔脚就要走。 “张公公请留步!”傅清玉笑意盈盈地扯住张庆祥的衣袖道,“张公公先别急,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什么事情?”此时的张公公居然有些害怕傅清玉。 “其实也没什么大的事情。”傅清玉看看四周。把张公公扯到一边,轻声道,“张公公。是这样的,想必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很信任我,想让我去做这个尚宫局的尚宫,但是你看。我还没有上任呢,你闹出这么件偷簪子的事情来。如果传出去的话,那于我,于皇后娘娘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啊。你说是不是?” 傅清玉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只十分精致。而且鼓鼓的的大荷包,悄悄塞到张庆祥的手里面,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簪子也找回来了,那个贱人我看被打得不重伤,也活不了太久的了。这样好吧,这件事情我们遮掩下来,随便寻个罪名把那个偷簪子的贱人赶出宫去,扔到后山喂狼,你看怎么样?” 张公公本来一看到傅清玉煞有介事地插手这件偷簪风波,心里面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再加上先前听得傅清玉说,要把事情闹得,早就吓得有些魂不守舍了。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面前这位傅姑娘非但没有追查下去的打算,还说为了尚宫局的名声,要息事宁人。这一下无异于解救了他,他当即喜出望外,捏捏手里的那个大荷包,隐约觉得是大元宝的形状,心中更是欢喜,马上道:“其实洒家也不过是奉命办事,帮皇后娘娘找簪子而已。既然傅姑娘这样说了,好吧,洒家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既然那个贱人已经惩戒过了,看来也活不太久,我答应傅姑娘,就把她扔到后山去吧,能活下来算是她的运气。” 傅清玉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哪里,哪里。”张公公打着哈哈道,“傅姑娘颇得皇后娘娘赏识,日后必定前程无量,到时候可要多多提携一下老奴啊。” “那是自然。”傅清玉应道。 走出尚宫局,张公公果然依照傅清玉的意思吩咐了,那些如狼豹般的太监又再朝着怡兰的身上重重地踢了几脚,把她再一次踢昏过去,然后拖着她,像拖一只牲口般拖出去了。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红的血线。 张公公见事情已经办完,带着人扬长而去。傅清玉与冬梅走了几步,依然闪身到假山之后。 很快,有几名粗使仆妇走了出来,提了桶水出来,冲洗着地面,不一会儿,那些地面的血迹便被冲洗干净,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傅清玉低声说道:“冬梅,我们出宫去,我回府,你去后山,看看怡兰在哪里,然后把她带回来。” 冬梅的脸上露出笑意,点点头:“我就知道小姐一定会救她的。” 傅清玉摇摇头:“她也挺可怜的,我答应她,给她谋一个好差事,没想到竟然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看看冬梅:“我们出宫吧。” 两人到了宫门口,马上淳阳早就安排好了,傅清玉上了马车,冬梅并不上,直直朝着后山行去。 坐在马车上,那名中年妇人不知是哪家的媳妇,驾车驾得稳稳当当的,十分舒服,但是傅清玉的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 那个怡兰,不过是一名下等宫女,调到司珍房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还没有真正融入司珍房的那个大集体呢,司珍房的那些人,怎么有可能把为皇后娘娘打制的,那么贵重的簪子存放地点告诉她呢? 退一步而言,就算是真的被她打探到那枚簪子的存放位置,可她要去偷那枚簪子做什么用呢?要知道这样的赃物,最难带出宫去的。即便是带出宫去了,在市井坊间也很难出售,怡兰要偷这样的簪子,不如偷些能够销赃出去的东西来得划算一些。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今尚宫局已经被重新掌权的赵皇后做了人事调整,原来的崔尚宫被撤换,大批的原本跟着崔尚宫的那一帮人,全部被发配到了杂役房。而且,据一些小道消息称,对于这些人,赵皇后已经暗中下了命令,永世不准这些人进入尚宫局。 在赵皇后的心腹之人如此密集的情况下,怡兰一个刚入到尚宫局里,人生地不熟的人,居然可以从轻易地骗过两个看管库房的人,进入到库房里面,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据清玉所知,要想进入司珍房的库房里,必须经过五重关卡,而且,还必须持有现任尚宫的手谕。现在尚宫之位悬空,但是代理尚宫肯定是有的。怡兰怎么可能弄得到代理尚书的手谕呢? 在种种不可能的情况下,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张公公在说谎。 可是,张公公为什么要说谎呢?而且,还要搬出赵皇后出来压阵,难道不怕赵皇后得知后,怪罪下来吗? 傅清玉在经过认真的观察及试探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虽然这件事情赵皇后没有直接参与,或者说赵皇后没有直接下达命令,但是她绝对参与到了其中,或者,要把怡兰赶出尚宫局,或许就是赵皇后暗中授意的。 赵皇后对于一个低贱的宫女如此苛刻,是何目的呢?换句话说,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怎么能够憾动赵皇后日益稳固的地位呢? 傅清玉想了许久,想得头痛欲裂,都想不通。她干脆不想了,靠在车厢里闭着眼睛休憩了一会。不想这一闭上眼睛,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朦胧中只觉得车身开始颠簸起来,似乎驶进了一条不太平坦的窄道。她心下暗惊,忙睁开眼睛。 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赶车的媳妇探身过来,笑着说道:“傅小姐,到了。”然后殷勤地从马车上取下一张小凳子,搀扶着傅清玉走下马车来。 清玉睁大眼睛朝前看去,不由心下暗惊: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目前所处的一个位置,是半山腰的一处坡地,绿草青青,细水长流,茂密的竹林里升腾着白茫茫的雾气。 傅清玉不由纳闷地回头:“你带我来做什么?” 一转头,她大吃了一惊,真正被吓到了 她的四周,哪有什么马车的踪影?还有那个赶车的媳妇,也不知所踪。整个山谷,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静得碜人。面前的那片竹林,本来距离她有五六米的距离,但是转瞬间,那片竹子居然疯长到了她的身边,她居然被竹子困住了! 这些竹子看起来像是经过一个很长时期的生长期与存在期似的,竹身十分粗壮,居然和一般的参天大树的腰身那么粗,竹叶也极其繁茂,遮挡得透不进一丝阳光。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忽然传出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时而欢快,时而铿锵有力,竟是说不出的动听。 傅清玉慢慢地拨开眼前的竹子,走了过去,在清潺的小溪边,在开遍了紫色梦幻般花朵的草地上,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席地而坐,广袖飞扬,竟有一种魏晋之风。 “你是谁?”傅清玉看着那名男子的背影,觉得无比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是谁。 第七百三十二章噩耗 薄雾袅袅升起,那名男子慢慢起身,似乎从那片薄雾中升腾起来一般。他转过头来,看着傅清玉,嘴边噙了一丝亲切的笑意,他柔声问道:“清玉,不认识大哥了吗?” 轮廓分明的脸,如雕刻般清晰。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渲染着喜悦的笑意,这不正是远在突厥石国的新可汗耶律齐南吗? 傅清玉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她飞奔了过去,气喘吁吁在耶律齐南的面前站定,眉眼弯弯,尽是笑意。她兴奋道:“耶律大哥,你不是已经回到了石国了吗?怎么又到中原来了?” “大哥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耶律齐南微笑道,“你这丫头,近来怎么闹腾出这么多的事情来?真让大哥操心!” 傅清玉白了耶律齐南一眼,随即笑了:“我没事啊,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嘛。” “你呀。”耶律齐南有些无奈,“好吧,不说你了。我们兄妹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喝杯酒如何?”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傅清玉不由笑了,大大方方地坐在耶律齐南的身侧。 耶律齐南笑笑,转身从旁边的一匹神俊的马匹上取下一坛酒来。他拔掉封在酒坛上的盖子,顿时一股浓烈香醇的酒香传了出来,飘散在整片竹林里。 傅清玉笑眯眯地看着耶律齐南:“耶律大哥,你真行哪,从那么遥远漠北过来,还带来了这么好的美酒,看来大哥是早有准备罗?” 耶律齐南哈哈一笑:“与自己的妹子同饮,何惧路途远?” 傅清玉有些动容道:“大哥,其实你只要通知我一声,约个地点,做妹妹的我马上过去与你相见,何苦劳你千里迢迢,这么辛苦地跑过来呢?还有。大哥你的身子……” 她记得耶律齐南的身子的状况。 “我的身子好多了,你不是给我开过药了吗?”耶律齐南不在意地笑笑,“如今我们兄妹难得重逢,就不要再说那些丧气的话了。来。妹子陪大哥喝一杯!” 说完,身形微动,宝剑出鞘,依着上次的样子,在竹林里寻了棵竹子,取了中间的两截,做成酒杯的样子。然后把大漠的美酒满斟了两杯,拿起其中的一杯递到傅清玉面前:“妹子,来!” 傅清玉含笑接过,兄妹俩一饮而尽,对视片刻,均哈哈大笑起来。 竹林里酒香飘逸,兄妹俩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傅清玉终于问道:“耶律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到中原来呢?”她看看耶律齐南的身边,“一个随从都不带,那多危险啊。” “没事。我不想他们扰了我们的雅兴,都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耶律齐南随意说道,又斟满了一杯酒,“来,妹子,再陪大哥喝一杯。” 兄妹再次把杯中的美酒喝干,放下杯子,耶律齐南忽然含笑看向傅清玉,问道:“妹子,还记得大哥许诺过的。给你一百年的盛世太平吗?” 傅清玉眉头一扬:“记得啊。”不过,她一直以为耶律齐南是在开玩笑的。 “大哥,我还记得你给了我一只很奇怪的戒指,还有一封信呢。”傅清玉侧着头,瞅着耶律齐南笑道,“大哥。你现在就要兑现这一百年的太平盛世吗?” 耶律齐南神色凝重地望着傅清玉:“清玉,好好收着那枚戒指与那封信,会用得着的。” 他站起身来,柔声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妹子,大哥要走了。” 傅清玉也站起身来:“大哥,你现在就要走了?这么仓促啊?”其实她真的再想多留耶律齐南一会,毕竟兄妹俩这么久没见过面了。 耶律齐南看定她,眼里也有不舍,终于,他深学地看了她一眼,朗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妹子,保重!” 转过身来,他慢慢地朝着竹林深处走去,茫茫白雾瞬时湮没了他素白的身影。 “大哥,你不要走!”傅清玉忍不住冲了过去,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袖。但触及无物,她可以看得到耶律齐南飘忽的身影,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傅清玉心中大骇。竹林里的这一切,太诡异了! “妹子,记住大哥的话!好好收着那枚戒指与那封信!”耶律齐南回过头来,看着傅清玉,静静地说道。 “大哥,大哥!”傅清玉叫道。 一阵大风拂过,白雾被吹散了一些,但是耶律齐南的身影,却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大哥-------” “咚!”的一声自傅清玉的耳膜中传入,然后额头处传来一阵疼痛,傅清玉迷茫地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赶车媳妇的声音:“傅小姐,府上到了。” 傅清玉迷迷糊糊地被赶车媳妇扶下车来,她揉揉眼睛,果然是站在自己的府第门前,脚下是坚实的路面,“傅府”四个大字清晰可辨,门口处两只汉白玉石狮子栩栩如生。那些在门口处站岗的侍卫们,见她从马车上下来,纷纷朝她行礼。 “果然是到家了。”傅清玉感慨一声。这么说,刚才……那仅仅是一个梦吗?是她在马车上打了一个盹,做了一个离奇的梦吗?可是,那个梦里面的情境,也太真实了些…… 赶车媳妇有些疑惑地望着沉浸于沉思之中的傅清玉,轻声提醒道:“傅小姐…..” “哦。”傅清玉这才醒悟过来,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那个媳妇,“辛苦你了,回去告知淳阳公主一声,多谢她了。” “傅小姐真是客气。”赶车媳妇大大方方地收了,调转车头回去了。 傅府看门的林伯走了出来,看到傅清玉回来了,欢喜道:“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可把二公子担心死了。” 傅清玉笑笑,她这个二哥,软肋就是她这个妹妹。 “林伯,冬梅回来了没有?”傅清玉问道。 林伯摇摇头。 “这么说她还没有回来?那我就去见二哥吧。”傅清玉跨入府中。 林伯笑眯眯道:“小姐。你还是快过去吧。今天啊,二公子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刚才两步的傅清玉马上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问道:“林伯,到底什么事情?” “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也不知道关心一下哥哥?”林伯笑得一脸舒心,“还能有什么事情?” “你是说下聘的事情?”傅清玉脑海中灵光一闪。 林伯笑着不住点头。 傅清玉马上道:“那我马上去看二哥去。“说完一溜烟跑了。 既是皇上赐婚,那中间便省去了许多环节,但是下聘是必不可少的。 正厅里,傅二公子傅光烨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一抬头看到傅清玉轻盈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亲生妹妹一番,这才吁了一口气,佯怒道:“你这丫头,怎么跑到宫里去了,可把二哥担心死了。” “二哥,你别紧张,宫里又不是吃人的地方,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傅清玉轻笑道。侧头看了傅二公子一眼,故意道,“二哥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哦。这个时候,对于你这个工作狂人来说,不是应该在朝堂上吗?” “早散朝了。”傅二公子不自然道。 “是吗?”傅清玉围着自家哥哥转了一圈,“二公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对头啊。看看这身衣裳……”她故意拨弄了一下傅二公子身上穿着的崭新的宝蓝绸袍,马上被傅二公子用手打掉。 傅清玉笑嘻嘻地缩回手,认真地打量了傅二公子一番。这一看之下,竟有些移不开眼睛。 今天的傅二公子,完全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打扮。宝蓝色广袖锦袍,腰束玉带。脚蹬软靴。青丝绾得工整,朱唇皓齿,面如冠玉,举手投足之间有行云流水之感,温文而不失洒脱。 傅清玉看得有些发呆,笑嘻嘻道:“二哥。如果我是玉薇姐姐的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爱上你的。” 傅二公子脸一红,佯斥道:“没大没小的,又拿二哥开起玩笑来了?” 傅清玉毫不介意,依旧嘻嘻笑着,问道:“二哥,聘礼准备好没有?” 傅二公子的脸更红了,低声斥道:“舅母一早就帮我备下了,哪用得着你这个小丫头操心!” 傅二公子口中所说的舅母,当然就是傅氏兄妹的那个远房舅母,京城京畿卫林守成的夫人。 正在这个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对夫妇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对夫人也是满脸喜色,笑眯眯地跨进正厅。傅二公子忙带着妹妹向林家二老行礼。 “不必客气了。”林舅母呵呵笑道,“今天可是烨儿的好日子,东西都备好了,就等你这位准新郎动身了。” 傅二公子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林舅母,你帮我传句话,就是我可想着她呢,她也不要在她那个家呆,直接就把她接过来吧,也好跟我做个伴!” 傅二公子哭笑不得地瞪着自己的亲妹妹。 林舅母呵呵笑道:“你这丫头!说实话,舅母也想,但这不合规矩啊!好了,别取笑你哥了,等刘家小姐过门之后,你们有的是时间粘在一块儿!” 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不出声的林大人此刻也走了过来,对傅二公子叮咛几句,一行人便出发了。 等他们出了门,傅清玉这才想起,等会还有个人要抬进府里来呢。不过,今天这么个大好日子,这些不吉利的事情就不跟自家哥哥说了吧。 傅清玉把绿裳叫了出来,来到后院,遣散了后院的丫头婆子,然后在后院里候着。不多久,后门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马上停在后门处,冬梅首先跳下马车,绿裳马上赶过来,二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怡兰弄下车来。搬到了早就准备好的一间偏房里。 “怎么样?没有被人发现吧?”傅清玉悄声问道。 冬梅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没有。后山有一片乱葬岗,满地的骨头,一般的人都不靠近那里。我去的时候,怡兰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奴婢以为她死了。可吓坏了,后来一探她的鼻息,见还有一丝气息,就把她背回来了。” 冬梅一边说着,一边指给傅清玉看:“小姐,你看,那些宗人府的人还真是狠毒。本来说好直接扔掉的,他们居然还怕怡兰死不了,又用乱棍打了一通。” 傅清玉举目看去,细细的柳眉不由紧蹙起来。此时的怡兰,果然比她之前见到的更加凄惨不堪。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伤,没有一处衣襟不被鲜血濡染得红通通一片。 “小姐,她还有救吗?”冬梅问道。 傅清玉伸出去手去。探了一下怡兰的脉,过了一会,肯定道:“应该还有救。她虽然受伤极重。但是她求生意志很强,护住了脏肺一些重要的地方,所以,没有伤到要害。” 话虽这样说,但是她的脸上一点轻松的神色也看不到:“这么重的伤,她的身子又这么虚弱,看来要用药浴了。” 绿裳在宫里司药房呆得时间较长,一听到傅清玉说要用“药浴”之法,马上道:“小姐,那我去准备。” “好。你们两个,绿裳去准备药浴所需的东西,冬梅去把我房里那些培元固本的药瓶全拿出来。” 两人齐声应了,各去准备。 ************ 晚上等傅二公子回来,傅清玉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傅二公子沉默半晌,终于迟疑道:“清玉。你怀疑赵皇后是在排除异己?” 傅清玉点点头:“二哥,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吗?一个小小的宫女,赵皇后何以与她过不去?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也就罢了,但怡兰不是。说白了,怡兰是帮助过钱贵妃的人,算起来也可以说是钱贵妃的人。如果没有怡兰替钱贵妃送信给我,我们就不可能知道钱太师那老贼的兵力布署,即便要知道,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从这一点上来说,怡兰对于我们成功灭掉叛军,那是功不可没的。但是现在她得到了什么,被人陷害,如今不死也是残疾了。” 傅二公子的神色凝重起来,他不安在正厅里踱着步。然后,他猛然转过身来:“清玉,那个什么尚宫之位你不要去坐了,你就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有二哥护着,没有人敢害你。” “二哥,没有人要害我。就是赵皇后她也不敢。”傅清玉笑着说道,“二哥,你不要太紧张。” “我不太相信。”傅二公子摇摇头,“清玉,你不知道,宫帷之内的争斗,不同于将士们上战场,明枪明炮地斗。在宫帷里,杀人都是不见血的。二哥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二哥绝不能让你有一丁点的闪失。” “二哥,你这么紧张……这么说,赵皇后的圣谕下来了?” 傅二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既是赵皇后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傅清玉苦笑,“那我就入宫吧。” “清玉,你不要忘了,上段时间,你跟钱贵妃走得很近,而且,赵皇后落魄时的样子全被你看了去。这世上可以共患难,哪有什么共富贵的?她如今抛了一个尚宫之位给你,说不定日后要对付的第一个就是你!你不要太天真了!” 傅清玉感慨道:“是啊,一个光鲜靓丽,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容忍一个知道她过去落魄的人,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呢?排除异己,任谁都会有这个想法啊。” “那你还要把自己朝虎口里送?”傅二公子一把抓住妹妹,命令道,“从今天起,你就哪里也不要去,就待在家里,那个尚宫之位,二哥替你回拒了它!” “二哥,没用的。”傅清玉轻轻摇头,轻轻掰开傅二公子的手,“你应该明白赵皇后的心思,她是在防备我。我既然能够力挫钱太师,让她回归皇后之位。她一定也会这么想,终有一天,我也会扳倒她,把其他的妃子。比如蝶妃捧上皇后宝座的。她最终要对付的人,还是我,任我们如何躲藏,都是没有用的。所以。我一定要入宫去,只有在她的身边,她才会觉得有能力操控我。我不仅要入宫去,我还要告诉钱贵妃和蝶妃,该怎么避开这一场无形的灾祸……” “清玉!”傅二公子叫了一声。他只觉得喉头发紧,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好把妹妹紧紧拥住。“清玉,对不起,是二哥没能力,救不了你。” “二哥,没事的。宫里又不是吃人的地方,我小心,再小心一些,让她们无机可趁就是了。”傅清玉轻轻地笑着。拍拍傅二公子的肩膀,“二哥,你怎么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啊。来,我酒席都备下了,今天晚上我们兄妹俩好好喝一壶!” 不知是因为太高兴了,还是心情不好,一向不会醉的傅二公子居然喝了个烂醉,要动用三四个仆役才把他抬到房间里来。 傅清玉亲手给他喂了醒酒汤,然后扶他躺下。看着自己亲生哥哥深锁的眉宇,她不由伸出手去,想替他抚去那些堆积太久的忧虑。她在心里说:“二哥,我知道。你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也是最担忧我的人。放心吧,你的妹妹如今长大了,知道怎么应付周遭的一切,你不用太操心。” 赵皇后的懿旨很有人情味,允许傅清玉在家里一直待到傅二公子成婚后才回宫去。 所以。这一段日子,傅清玉就可以安下心来,一边替傅二公子筹备成亲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可以尽力给怡兰疗伤。 怡兰年纪尚小,生命力顽强,但饶是如此,虽然经过傅清玉竭尽全力的救治,一条腿还是留下了残疾,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但是只要能活过来,只要能够不瘫在床上,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傅清玉还帮她去掉了脸上的胎记,让她更换了容颜。然后,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远走高飞。但是怡兰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死也不走,无论怎么劝说,都要跟着傅清玉,侍候她一辈子。傅清玉没有办法,想了想,便把她暂时安排到神仙居那里去替她看守那些房子。 一转眼的功夫,傅二公子迎亲的日子也到了。 一大早的,傅府整座府第张灯结彩,大红绸子铺天盖地的,就连府第朱门前的两只汉白玉大石狮子也被系上了红艳艳的绸子,煞是好看。 新郎官早早就起了,沐浴更衣,换上喜庆的大红喜袍,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处迎接前来道贺的宾客。一时间,宾客络驿不绝,傅府门前一片车水马龙,鞭炮宣天。 这一天,傅清玉也很兴奋,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的大喜日子。她跑来跑去,帮着打下手。 帮着铺床的是连生了好几个儿女的二伯娘,看着傅清玉跑来跑去,不由笑道:“清玉啊,你就别忙乎了,这些你不懂,你出去帮着你大哥招呼一下自家姐妹就成了。” 冬梅笑着把自家小姐拉出来,说道:“其他房的姐姐妹妹们都到了,都等着小姐您呢。” 傅清玉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于是笑着与冬梅一起出去了。 天幕渐渐暗了下来,迎亲的吉时也到了。傅府门前,冲当其冲的是两排宛如长龙般的灯笼队,火红的灯笼把周围的街道照得一片喜庆,引得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接下来就是内务府派过来的四个礼官,再后面是一乘八人抬的大红的官轿,那是给新娘子坐的。新郎官由坐在披着红绸的高头大马上,身上同样披着红花红绸,十分耀眼。 旁边驻足观望的人群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新郎官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 “是啊,新郎官如此好品貌,想必新娘子也是一位绝世佳人!” “谁说不是呢。” …… 傅清玉立于门口处,看着傅二公子。她没有料到自家哥哥穿着大红喜袍,也一样英俊得令人侧目。想到这,她不由露出喜悦的笑容。 三声礼炮过来,偌大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接下来就等新娘子过门了,这段时间,宾客们仍在里面尽欢,喧哗一片,飘过来的都是不绝于耳的贺喜的话语。傅清玉笑笑,慢慢朝里走去。 忽然。前面的墙角有一个黑影在晃动,不一会儿,那个黑影便漫到了面前。 傅清玉翻了一下白眼,没好气道:“雷大哥。今天可是我亲二哥大喜的日子,你就不可以换一件好看一些的衣裳才过来吗?” 雷飞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真是惭愧,我只道这府上为何如此热闹呢,原来是吏部尚书的大喜日子啊,雷某冒昧打扰了。” 傅清玉说话也不客气:“既然都打扰了,就请进来喝一杯吧。不过。这衣裳得换一换才行……” 雷飞常年穿黑衣,当然这也是方便行事,但是,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雷飞似乎没有听到傅清玉说什么,他沉声道:“我刚才边塞回来。、” “边塞?”傅清玉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借助檐下清淡的光芒,她果然看到雷飞一脸倦容。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 “雷大哥,你怎么到边塞去了?见着子宣了吗?”傅清玉忙问道。 “突厥有重大状况发生,边塞可能有异变。”雷飞沉声道。“赵大将军派我回来,就是向皇上禀报边塞动向的。” “这样啊。”傅清玉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既然雷大哥有公务在身,那我也不敢留你。大哥如果觉得饿了的话,我去拿些吃食与大哥。” 雷飞忙摆手道:“不用,边关军机耽误不得,我即刻入宫。哦对了,赵大将军有一封书信让我转交于你。”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到傅清玉的手上。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子宣给我的信?”傅清玉心下欢喜,忙拆开信,看了起来。 这一看之下,不由心神俱震,这上面第一行清清楚楚地写着:“突厥石国可汗殁……” 一瞬间,傅清玉只觉得天旋地转。信纸飘然从她的手心滑落,如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碰跌撞撞地跌到了地上。 突厥石国可汗殁…… 这怎么可能?! 就是几天前,她还梦见在竹林里,与耶律齐南举杯畅饮的情景呢,怎么这一下子就变成耶律大哥殁了?! 傅清玉死死地抓着旁边的栏杆,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任泪水汹涌而下。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那个敬爱的耶律大哥,怎么能可以一下子就走了呢? “耶律大哥,耶律大哥……”傅清玉喃喃地叫道。 心痛似锥,因一个亲人的远去。 她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与他竹间痛饮的情景,与他义结金兰的情景,与他惜惜相别的情景……还有,他不顾自己身体日益恶化的状况,一次又一次跋山涉水跑到中原来看她…… 她还清晰地记得,等自己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去漠北石国看看他。可是,她的承诺还没有兑现,他却匆匆走了….. 这份深重的情谊,让她何以为报?! 冬梅有一阵子还没有看到自家小姐进来,一路寻过去,却见自家小姐伏在栏杆上,一动不动的,忙赶了过来,叫道:“小姐,你怎么了,新娘子的花轿快到了……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一张信笺飘在她的面前,她拾了起来,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石国的可汗,不就是耶律公子吗?这么说,耶律公子他……” 想起那位异国的可汗对于自家小姐的情谊,不由也落下泪来。 过了好一会,听到外面礼炮喧天,响闹声一片,知道新娘子的花轿到了。冬梅忙擦干眼泪,走上前来,劝道:“小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啊。今天可是你二哥的大喜日子,你千万不能这样啊,快,把眼泪擦干,到里面补补妆去,新娘子马上就要进门了。” 傅清玉咬咬牙,点点头:“好,我知道,今天是我二哥的大喜日子,我不能哭。要哭的话也要等过了今天再哭。” “小姐!”冬梅心下酸楚地看着自家小姐。 傅清玉擦干眼泪,咬牙道:“冬梅,我们走吧,接新娘子去!”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响个不停。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一对新人拜了天地,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直接送入洞房,而新郎官则被拦在外面。继续接受着大家的道贺。 “都什么时候了,新郎官怎么还不进来?”做为全福太太之一的二伯娘,焦急地在新房门口踱来踱去。 她一抬头,看到傅清玉走了过来。忙招呼傅清玉过来:“清玉啊,你差个人到外面看看,看看新郎官醉了没有?都这个时辰了,也该进来揭盖头了。不然的话,就误了时辰了。” “这样啊,那我出去找找二哥。”傅清玉一转身出去了。 外面,震耳欲聋的喧哗声中。傅二公子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看阵势,还在敬酒当中。 “这样下去,要把这在场的宾客全部敬完的话,那还不得醉了?”傅清玉心思一转,计上心来,叫过傅二公子身边的一个小厮,低语几句。那名小厮马上领命去了。 “不喝了,不喝了,醉了。”傅二公子果然醉了。一个站立不稳,幸亏身边的小厮眼明手快,扶住了他。 “我进去歇歇,你们,你们不要拘束,不醉,不醉不归啊。”傅二公子真的醉了,舌头也打结起来。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烂醉如泥的傅二公子被两名小厮搀扶着,退出了正厅。 “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来,你可让刘家姐姐等急了。”傅清玉急着拖他,“快走,快走,晚了可耽误了正事了。” “清玉,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傅二公子一出了正厅,马上“清醒”了,一眼就瞄到自家妹子的眼睛红通通的。 “哎呀,你快进去吧,我没事,我这是高兴。”傅清玉推推搡搡把傅二公子推入洞房之中。 四个全福太太一下子全涌了过来:“新郎官终于过来了。好了,快挑喜帕吧,我们大家还等着看新娘子是什么样子呢。”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此时的傅二公子的脸居然红得跟身上的大红喜袍一般。他笑呵呵地接过全福太太递过来的包金的乌秤,手一扬,秤梢一挑,喜帕就被挑了下来。 “哗,好美的新娘子啊。” 新娘子一露真容,便引来屋子里的太太丫头们的一片惊叹声。这绝不是吹捧,而是真心的赞美。要想这位新娘子可是京城四大名媛之一,这容貌能差到哪里去? 刘玉薇微微仰起头来,眉目含笑地望着傅光烨,傅光烨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对不起,玉薇,让你等久了。” 傅清玉看得眼角湿润,她转身走了出去,心想:“二哥,玉薇姐姐,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傅府里有新的女主人,全府上下热热闹闹了好几天,终于静了下来。而傅清玉,也到了入宫的时候。 这日,一辆马车停在了傅府门口处,几个身穿宫装的婆子走上前来,说明来意,原来她们都是赵皇后派过来的,接傅清玉入宫的。 傅清玉带着冬梅、绿裳,一一与傅二公子,还有新嫂子刘玉薇告别。 “清玉,记住我的话,多多保重。”傅二公子一脸担忧道。 刘玉薇走过来抱住傅清玉:“清玉,你是个聪慧的人,做姐姐的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你要记住,一有机会,你就要紧紧抓住,记住了。” “我记下了。”傅清玉用力抱了一下刘玉薇,转身上车去了。 马车驶远,傅二公子夫妇仍在门口处凝望着。 宫中的日子表面看起来似乎十分平静,傅清玉坐在尚宫的位子上,尽心尽职地做着事情,丝毫不让赵皇后抓住一丝把柄。 而平静的皇宫里,清除异己的把戏仍在上演,前两天一个宫女把茶碗打翻了,赵皇后二话不说,下令掌嘴两百,当即把嘴打得稀巴烂,门牙脱落了好几颗,一嘴的血,惨不忍睹。最后,还被贬到了杂役房里做苦力。 还有一个十分乖巧的,长得也不错,嘴巴也甜,本来把赵皇后捧得好好的,眼见风声水起,也该时来运转了。没想到就因为一时得意忘形了些,骂了底下一个粗使丫头。没想到这个事情不知怎的,居然被赵皇后知道了,一个情面也不给,直接把她许配给一个太监对食。那名宫女气不过,就投河自尽了。 冬梅把这些听来的消息告诉傅清玉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提醒着自家小姐千万小心,再小心。 傅清玉无所谓地笑笑:“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那些人都是以前跟过钱贵妃的,后来才投靠赵皇后。” “小姐,你都知道?”冬梅惊奇地看着傅清玉,“小姐,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怎么你一点都不紧张?” “我紧张什么?”傅清玉头也不回地摆弄着手里的瓶瓶罐罐,“来,帮我把这些分好类的药粉装到瓶子里去。” 冬梅纳闷地走了过来,看着一桌子各种各样,各种颜色的药粉,不禁问道:“小姐,你弄这么多的药粉做什么?” 第七百三十三章连锁反应 “以后能用得着。”傅清玉笑眯眯地说道,手脚却不停,“来,装多点。” 冬梅觉得十分好奇,她看看桌子上那好几十只玉瓶玉罐,还有半张桌子的药粉,似乎有些明白:“小姐,难道你是想……” 这样精心准备这么多备用的药品,分明就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嘛。 傅清玉但笑不语。 冬梅惊喜道:“小姐,你有办法了?” “没有,正在想着呢。”傅清玉摇摇头,但脸上的神情一点也不悲观。 冬梅很是高兴,马上过来帮自家小姐装药粉。虽说傅清玉没有明说,但她想,自家小姐总是有办法的。而且,只要自家小姐不想留在皇宫里,就一定会有办法出去的。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又传来了赵皇后那边杖责一个人的消息。这一次,是文思院的史淑惠。 冬梅一听到消息,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入尚宫局里,一直冲到里面,连口气也没来得及喘上一口,马上就说道:“小姐,你快过去看看吧,文思院的史女官不知什么事情得罪了赵皇后,赵皇后命人责打一百板子,就在院子里开打呢。” 傅清玉正坐在太师椅上察看案桌上摆着的清单账册,一边品茗着香片,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冬梅,司珍房目前正在给各个宫里的嫔妃们打造的新镯子,如今打制得怎么样了?” 冬梅喃喃道:“差,差不多了吧?”她忍不住道,“小姐,你不认识文思院的史女官史淑惠了吗?她可是薛女官最要好的朋友哪。以前,她也曾帮了你不少,如今她有难,难道小姐就没有想过帮帮她?” 傅清玉停下手中的卷子,叹了口气:“不能帮,如果我插手的话。只会害了她。” “可是,小姐……”冬梅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怎么说帮了她,反而会害了她呢?那一百檀木板子。谁受得了啊?就是算身强力壮的侍卫,也不一定能熬得住,何况一个文弱的女官呢。” “熬不住也得熬,那是她的命。”傅清玉的神色凝重起来。是啊,如今轮到史淑惠了,下一个轮到谁呢? 史淑惠的确参与了赵皇后与钱贵妃的争斗之中,但她是站在赵皇后那一边的。依着赵皇后的密令行事。在那次诱惑钱国舅的行动中,就是她给了傅清玉两瓶药粉,使到钱国舅产生幻觉,以为傅清玉已成了他的人,从而放松了对傅清玉的戒心,反而让傅清玉掌控了先机。 按理说,对于这样功臣,赵皇后应该予以嘉奖的。但是有了一次逃亡经历之后的赵皇后,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她意识到,自己的秘密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就上演了一场又一场弓藏狗烹的好戏。 一个人,有了资本,当然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居功自傲的时候,而怀了小心思的赵皇后最是见不得这个的。所以,这些人最终会被她清扫干净。 一个职高权重的人,身边总不乏讨好奉承之人。死了一批算什么,就像大海的波涛,前浪死在沙滩上,还有无数后浪前仆后继涌上来。 所以说,赵皇后根本就不用担心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而看了太多的。她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一个个被毒害,她傅清玉又该怎么做呢? 她觉得无能为力。 冬梅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然后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沉重,眼睛有些红,她沉痛地对傅清玉说道:“小姐。板子打完了,史女官被打得身的血,昏过去好几次,又被用水泼醒,惨叫声叫人听得心酸。” 傅清玉问道:“伤得重不重?” 冬梅想了想道:“应该是皮外伤,不有伤到筋骨。” 饶是如此,当时那种皮开肉绽的场景还是让人看得心寒。 “小姐,赵皇后还让宫女太监们都去观刑,说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冬梅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小姐,我总觉得赵皇后这样做,好像有什么目的似的。” “不要多想。”傅清玉冷静道,“我们要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我们没有什么把柄被抓住,就不会有事。” “可是……”冬梅为难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说得倒轻巧,人家可是专门来抓我们的把柄的,这四周肯定埋下了很多眼线。正所谓防不胜防,我们能够应付得了吗?” 傅清玉摇摇头:“冬梅,我在等一个机会。只要机会来了,我们就可以脱身了。” “等机会?”冬梅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傅清玉,“小姐,这等机会的事情,多玄啊,说不准一辈子都等不到一个可以出去的机会……”冬梅苦恼地看着傅清玉,“小姐,你真的想一辈子提心吊胆的,老死在这种地方啊?” 傅清玉笑着摇头:“冬梅,你别这么悲观,事在人为,总会有机会的。” 她转身吩咐道:“冬梅,你去搜一搜药橱里的药,不是有两瓶云南白药籽吗?还有其他一些疗伤的药,你全拿出来。再照我这个方子,到药铺里抓上三四副药,悄悄熬好送到史女官那里去。” 冬梅望着自家小姐,忽然笑了:“原来小姐还是挺关心史女官的,我还以为小姐一副事不关起,高高挂起的铁石心肠呢。” “救人也有风险,尤其救了有人不喜欢的人。看来,我们要十分谨慎才行啊。”傅清玉感慨道。 “小姐,我知道。”冬梅响亮地应道。 “去吧,药单子就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傅清玉说道,低下头来继续看账本。 “我代史女官多谢小姐了。”冬梅笑嘻嘻地说道,跋腿就走。 “冬梅。”傅清玉忽然叫住她,“你在外面,有没有收到一些前朝大臣们在商讨什么的消息吗?” 冬梅摇摇头:“小姐,前朝大臣们现在都在讨论着河北一带的大涝。这个消息在不久前傅二公子给你的家书中,不已经说了吗?” “现在还是大涝吗?”傅清玉不动声色地问道。 冬梅点点头,想了想道:“现在大涝没退,那些加急的官文如雪花般飘向天都,听说皇上这些天都急得上火呢。” 傅清玉想起自入秋以来,中原很多地方一直大旱,如今又大涝,不由说道:“久旱必有大涝,大涝之后必有……”她的眼睛一亮,微微一笑,“冬梅,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傅清玉的这一句话,就像是暗夜中的一簇小小的火苗,瞬时点燃了冬梅希望的天空,她马上问道:“什么机会?”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间你就知道了。”傅清玉故意卖关子,催促她,“你还不快些去找药,再迟一会的话,史女官可就要疼死了。” “小姐就爱卖关子。”冬梅咕噜着进书房去了。 傅清玉脸上的神色顿时轻松起来,她想了想,很快列出一长串的方子,叫了绿裳进来,让她照着方子上所书的,广派人马,到外地去采购。 绿裳也是一脸纳闷地拿着那一长串的单子出去了。 日子依然平淡如白水一般缓慢地流淌着。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钱太师的案子匆匆完结了。此事虽然牵扯广众,但是皇上似乎网开一面,对开为首几个罪大恶极的,得钱太师委以重任的人全部处死以外,其他的人都从轻发落。一下子,朝廷上下一片高呼“皇上圣明”之声。 钱太师的儿子,钱国舅钱水财,也难逃杀身之祸。 这日,冬梅外出办事去了,绿裳去采购药草,傅清玉一人坐于院子,正在对前一株寒梅作画。 忽然,外面值守的侍卫进来通报:“傅尚宫,外面有人想见您,她自称是贵妃娘娘那边的人,有急事要找傅尚宫。” “钱贵妃那边派过来的?”傅清玉一怔,放下画笔,“领她进来吧。” 侍卫连声应了,转身出去,不多一会的功夫,就把一个年纪尚小的宫女派了进来。 那名宫女看起来似乎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看到傅清玉,“扑通”一声就跪倒了。 傅清玉不由皱皱眉,想那个钱贵妃自从意识恢复清醒之后,也就是和以前一样聪慧的人,怎么反而派了这么个笨头笨脑的丫头过来传信呢? “你不用紧张,起来说话。”傅清玉柔声道。 那个孩子看到傅清玉年纪不大,但说话十分温柔,一颗怦怦直跳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对傅清玉咧嘴一笑:“傅尚宫,你真好。俺是个乡下来的,刚入宫没多久,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如今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做些粗使的活计。” 原来那个孩子并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因为害怕。再加上乡下孩子刚入宫,没见过世面,当然会心慌一些。 不过听这孩子说话,还真是一个老实人。 傅清玉于是含笑问道:“说吧,你叫什么,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那名孩子很清脆道:“我叫小琴,钱贵妃娘娘派我过来的。三皇子的脸上突然又长出一些红癍,贵妃娘娘急得不得了,说是傅尚宫医术高超,又曾经替三皇子治过病,所以就遣了奴婢过来请傅尚宫过去。” 傅清玉一惊:“三皇子体内的余毒不是已经全部清除掉了吗?难道又复发了?”急急忙忙拿起药箱,风风火火地跟着小琴去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出主意 钱贵妃依旧住在原来奢华的宫殿里,虽然目前的她因钱太师的牵累,落魄了许多,但是,皇上特令钱贵妃的一切生活起居照旧,连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也不能少一个。所以,傅清玉一进门,还是能够感到这个宫殿里以前的气势。 里屋聚了好些人,有一些不太受宠的妃子,以前就跟钱贵妃要好的,觉得钱贵妃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心想或许以后还有什么可以关照的地方,她们也趁着这一次三皇子生病的机会过来看看。此外,屋子里两侧,一溜站满了丫环与婆子们,有些一看上去就知道是老实本份的人,低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有些则两只眼睛乱飞,心神根本就不在睡在床榻上的三皇子的身上。 钱贵妃一脸哀愁地坐在床榻边上,不住地抹泪。旁边的小桌子上,几枝插于玉瓶中的凤尾水仙开得正艳。 凤尾水仙是当代水仙的稀有品种,因所开的花奇大,如凤凰尾冀般绚丽多彩而得名。是以宫中大批引进,在暖房里养着,待到开花的时候就移入各个主子的房中,以供观赏。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越漂亮越奇异的花是有毒性的,就如凤尾水仙。 傅清玉一入屋子,就嗅到了凤尾水仙独特的香味,这是房中熏炉里飘出来的熏香无法掩盖的。当然,只有潜心于香料研究,嗅觉异常灵敏的人才能够判断得出来。 傅清玉的目光停留在凤尾水仙上的时候,钱贵妃的目光也移了过来,但很快,就隐没了下去。 傅清玉朝床榻的方向走去。她知道那些不安份的人中,必然有赵皇后的人,但是她假装不知,走过去,柔声劝道:“贵妃娘娘保重凤体,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 钱贵妃猛地抓住傅清玉的手,垂泪道:“傅尚宫,你可总算来了。你快给我皇儿看看,到底是不是病情又复发了。” 傅清玉点点头。举目看去,见三皇子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但脸上却分布着一块一块如风疹一般的红斑,看上去是挺吓人的。 傅清玉心下明了,正要说话,就感到钱贵妃在自己的手上用力按了一下。 “傅尚宫,你看我皇儿的病情如何?不会出什么事情吧?”钱贵妃焦急地问道。 傅清玉拍拍她的手。柔声道:“贵妃娘娘请放心,并无大碍。但是……”傅清玉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三皇子脸上的红斑一片连着一片,看起来像具有传染性,人多易过病气。屋子人还是少些人为好。” 此话一出,两旁的丫头婆子便下意识地倒退了小半步,个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一些惊惶的神色来。毕竟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如果得了那些易传染的病。主子不过另起屋子,隔离起来,但是做奴婢的可就不同了。把人朝宫外一轰,哪管生死?所以宫里的太监奴婢们最怕的就是被传染。 钱贵妃似乎看出了那些人的心思,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似乎松了一口气,鱼贯般退了出去。有些较为忠心的,有些犹豫地看着钱贵妃:“娘娘,奴婢留下来吧。” 钱贵妃摇摇头:“不用,你们都出去,本宫是三皇子的生身母亲,自应由本宫来照料三皇子。你们到外面守着,不要让人打扰了傅尚宫看病。” 那几个忠心的奴婢也不好说什么,齐声应了,全都退了出去,在门口处守着。 待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走得干干净净,傅清玉凝重的脸便一下子松懈下来。吁了口气道:“贵妃娘娘真是小心谨慎啊。” 钱贵妃警惕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如今这情势,本宫岂能不谨慎?前两天又处置了一名太监,听说打了个半死,扔出去了,听说也不过是打碎一个茶盅而已。” 傅清玉盯着钱贵妃,压低声音说道:“贵妃娘娘看出了赵皇后的心思?” 钱贵妃苦笑:“本宫又不是傻子,怎能看不出来?也难怪,如果换作本宫,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之后,也会这么做的。”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看着钱贵妃。 钱贵妃笑笑,随之神情凝重起来:“傅尚宫,多谢你把三皇子还给本宫,可是,如今本宫已经厌倦了宫里的纷争,却深陷其中,无力自拔。傅尚宫可有脱困之法?” 傅清玉盈盈一笑:“原来钱贵妃把我请过来,并且不惜让三皇子接触凤尾水仙过敏,就是为了让我出主意啊。” 钱贵妃有些无奈地叹了气,有些心痛地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三皇子:“傅尚宫,你知道,本宫也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如今赵皇后对本宫的戒心日重,还有,她一定也认为三皇子也是一个重大的威胁。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让本宫的孩子避过这场无妄之灾?” 傅清玉静静地看着钱贵妃:“先皇的忌日快到了吧?” “快到了。”钱贵妃无意识地应道,随即睁大眼睛看着傅清玉,“难道你有什么好的法子……” 傅清玉抓过钱贵妃的手,快速地在她的掌心上写了一句话,然后紧握住她的手,对她点点头。 “这个……”钱贵妃恍然明白了,她喜不自禁道,“多谢傅尚宫。” “贵妃娘娘保重。”傅清玉起身,转身推开了房门。 ******* 傅清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冬梅正焦急地站在尚宫局门口四处张望着。看到自家小姐回来了,冬梅紧张的神情顿时松懈下来,跑上前去,埋怨道:“小姐也真是的,有事出去也应该叫个人跟着,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回来告知一声。” 傅清玉笑笑:“别紧张,只不过是钱贵妃让我过去帮三皇子看看病而已,我这不好端端的回来了吗?”说着抬脚跨进了门内。 冬梅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姐,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入宫前,二公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奴婢好好照看小姐。如果小姐一个人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二公子那里奴婢怎么交待啊?” “好了,下次我出去,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带你一块去好不好?”傅清玉好笑地看着冬梅。 “小姐,奴婢可是说真的,小姐就总爱开玩笑。”冬梅嘟噜道。 “史女官的伤怎么样了?用了药之后好些没有?”傅清玉关切地问道。 冬梅的脸色有些沉重:“打得很厉害,都快把人打坏了,看来赵皇后的心还真是狠。我按小姐方子抓了几副药,熬好之后给史女官送去,并让宫女们替她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史女官的气色好多了,她还说等伤好了以后,过来多谢小姐呢。” “那就好。”傅清玉点点头,“那她还有说什么没有?” 冬梅摇摇头,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我临走的时候,史女官忽然向我要小姐开的方子看看,我就把方子递给了她。不知怎的,史女官看着那方子,居然哭了。” 她奇怪地抬起头来:“小姐,你到底在方子里写了什么呀,怎么史女官居然哭了?” 傅清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谢天谢地,史女官终于看懂了方子的真正意思。其实在写方子的时候,她就特地加了几味特别的药下去,史女官一喝药,就会觉得不同,必然要寻方子看,这些是她早就预料得到的。 “我没有写什么呀。”傅清玉故作无辜道,“冬梅,药可是你去抓的,那方子上的草药名你不都看了吗?” 冬梅想了想:“也对,都是一些草药的名字……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呀。” “我说得没有错吧?”傅清玉顺着冬梅的意思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史女官感动得哭,那是因为我们在她落难的时候,不像宫里的其他人一般,非但避之不及,还想法子要落井下石。我们心善,雪中送炭,所以史女官便感动了。” “可能是吧。”冬梅搔搔脑袋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傅清玉一听,便笑了:“冬梅,别想了,绿裳回来了,我们出去看看她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绿裳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傅清玉出来,不由抱怨道:“小姐,我今天可是跑了一整天,快累死我了,终于把你要的那些东西都给你办齐了。” “快进屋里说。“傅清玉马上招手让绿裳进屋来。 “小姐,今天我把京城里所有跑药材的各地的贩商都找齐了,拿出小姐列出的单子给他们看。他们一看,都笑了,说这些草药最是便宜不过的了,要多少有多少,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送过来。我跟他们约了十天的期限,不知道小姐觉得如何?” “十天,足够了。”傅清玉点点头,“这些东西从各地运过来,一定是几百几千辆马车的,府里肯定放不下……”傅清玉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们两个,这两天去城郊看看,看看有没有那种大间大间的平房,用来做屯放药材的仓库。还有,就近招三千个村民,媳妇婆子都行,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肯吃苦就行,酬劳丰厚。让那些人自带工具过来,把那些草药全部切碎,装袋,最后全部运到仓库里。” 冬梅忍不住插话道:“小姐,你要那么多药材做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做药材买卖……” 傅清玉笑笑,胸有成竹道:“很快就用得着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紧急 先皇忌辰是一项十分隆重的活动,皇宫里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 祭品要准备,衣裳要裁制……还有今年与往年不同,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不论远近,均要派人过来,所以这入场的秩序问,食住问题,就足够忙活的了。 所以,半个月之前,宫里便显现忙碌的气象。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都步伐匆匆,像蚂蚁般紧张而有序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在这些人之中,最忙的要数文思院的人了。由于史淑惠被处罚之后,便以年老体衰,无力再为皇室效力为由请辞,赵皇后也不挽留,当场批准了。这可苦了那个新接任的文思院的掌事女官,死活不让史淑惠走,三天两头朝着史淑惠的家里跑,请教她如何应对目前这个忌辰的重大庆典。 傅清玉本来也对于这一次隆重的忌辰活动十分头痛,幸好有钱贵妃暗中指点。钱贵妃入宫也有好些年了,对于此类的庆典活动很是熟悉,她还特地详细地写了一封书信,让小琴送了过来,让傅清玉很是感动。 有了钱贵妃的暗中指点,傅清玉做起事情顺利多了,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把手头上分配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待那个重大的忌辰活动的到来。 太祖庙设在皇宫的另一侧,地域十分广阔,天朝的人极信风水,按照天为阳向南,地为阴向北的理论,所以太祖庙里的主要建筑都以南为上。 太祖庙的左侧,是个偏殿,叫做拜殿,是皇帝前来祭祀时休息之用和遇雨时行祭时使用。正中,则是一个大大的神坛,神坛的平台上按五个方位铺就南红、西白、北黑、东青、中黄共五种颜色的泥土。拜祭时,皇帝就先帝及祖先们的神主牌位从拜殿请出来,放在坛上。然后站北向南,对着神主牌位行祭拜礼,以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当然,对于这样重大的活动。那是朝臣与宫里贵人们才有资格参加的,主办人是顺天府,一切自有顺天府全程跟进。至于像傅清玉这样的女官,一般是不过去的。 这样也好,反正她傅清玉对于这些忌祀活动并不太感兴趣。只是近段时间有些不好过,因为为表效心,皇上要斋戒半个月。赵皇后于是下令,整个皇宫也斋戒半个月,每天只有萝卜青菜,吃得傅清玉都快吐出来了,恨不得这个什么鬼忌祀活动快点过去。 由于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干,傅清玉一下子成了整个皇宫中最清闲的一个。她把大多数的时间用在了暗暗监督上段时间采购回来的药草之上。看到偌大的农舍里辛勤忙碌的村民们,还有那剁得整整齐刘,摆放得工工整整的草药包。傅清玉露出了笑脸。这些才是救国救民的根本,比起那些所谓祈求上苍和神鬼,保估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没有什么效果的忌祀活动实用多了。 绿裳匆匆而来,脸上带着焦急:“小姐,这几天里,京城内外的那些草药商把药都陆陆续续运过来了,不过……”她面有难色地望着傅清玉。 “缺了什么吗?”傅清玉敏感地问道。 绿裳懊悔地点点头:“什么药都备齐了,就是雪莲不够。如今正值严冬,冰天雪地的,前往天山的路都雪封住了,那些高原上的牧民们倒是有储存,但是运不下来呀。” 傅清玉细细的柳眉蹙了起来:“这样不行。没有雪莲,药效就会打折,这样一来,更加抑制不住了。” “小姐,你是在制抗瘟疫的药吗?”绿裳小声地问道。 傅清玉眉毛一扬,亮晶晶地看着绿裳。“你怎么看出来的?” 绿裳低声问道,“奴婢在司药房做了几年,再加上家里本来就是做药草生意的,对于这些药草的疗效还是可以看出来一些的。而且…….” 绿裳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奴婢这些天尽接触外来的药草商贩,那些人天南地北地跑,对于各地的民情十分了解。我听他们说,如今河北一带,洪灾极其严重,过半的房子都被淹了,那些灾民们拼命地朝着其他地方跑,听说有些城镇街上躺着睡着的难民就有十里那么长。那些难民衣不敝体,食不裹腹,没办法只好抢。听说受灾附近的几个城里,衙里的大牢里关的都是这些难民,人满为患啊。” 傅清玉的心一紧:“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那怎么皇上不知道?” 绿裳摇摇头:“听说是因先帝的忌辰到了,天都里正在举办祭祀活动,如此重大的庆典,哪个官员敢把这事上报,扰了皇上的兴致呀。听说,全都压下来了,只等庆典一过,就马上上报。” 傅清玉想了想,不由愤怒道:“如今距先皇的忌辰还有十天的时间,一个人不吃不喝,不出七天也饿死了。这等天灾,让那些灾民们怎么等?那些狗官,竟然做出这样草莞人命的事情!” “小姐小声些。”绿裳急忙扯了一下傅清玉,“小姐,事关重大,你还是抽个空回去与二公子见见面吧,或许二公子有办法也说不定。” 傅清玉摇摇头:“事情紧急,等不了了。哦对了,河北那一带,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绿裳摇摇头:“奴婢听那些商贩说,洪水来得毫无预兆,河岸决堤,淹死了好多人。有些地方整条河里,一具具泡得浮肿的尸体,还有猪啊、羊啊、鸡啊、狗什么的,全在河里漂着,恶臭熏天。县太爷们正在组织人力堵堤呢。” 傅清玉看看阴沉沉的天,叹了口气:“看来又一场暴雨要来了。” 绿裳也抬头看天,摇摇头道:“再这样隐瞒不报的话,我想那些没吃没喝没地方住的灾民,非发生暴动不可。” 傅清玉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慎重一些:“哪个商贩是亲眼见到这种情况的?带过来,我问问他们。” 绿裳道:“屋子里就有两三个,奴婢刚给他们结了银两,还未走,在外院里喝着茶。我这就去找他们找来。” 说着匆匆而去,不一会的功夫,真的带了三个人进来。 这三个人中,两个商贩打扮。一个伙计打扮,均是容颜憔悴、风尘仆仆的样子。 “这位是张明,川陕那边来的,这位是李庆水,通州来的。”绿裳指着一高一矮,生得有几分生意人模样的人,介绍道。然后。她用手指住第一个骨瘦如柴的伙计:“这位是王三。” 三个人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知道傅清玉是宫里的女官,脸上都带着些惊惶,齐齐朝傅清行礼。 “你们不用拘谨。”傅清玉含着笑,柔声道,“你们都是生意人,我来这里,也是与你们做生意的。不过。我私下有些事情,想与你们打听一下。” 一听说是私事,三个人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那个高高大大,叫做张明的商贩显然是个爽快人,马上说道:“傅尚宫,你有什么事情就问吧,俺们都是粗人,知道什么一定说什么。” 傅清玉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有一个表姐,远嫁到河北,近段时间都没有刀子的消息。信都写了十几封,一封都没回。也不知道她在河北怎么样了,所以想请三位说说,河北最近的近况。” 三个人互望了一眼,脸上显出犹豫的神色来。 绿裳忙道:“你们几个,刚才在卸货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怎么到了这里,反倒不说了?” 张明犹豫道:“这个……唉。不是草民不说,而是上头不让说呀。” 傅清玉顿时明了:“看来关于河北洪涝的传闻都是真的了?” “这个……”张明望了旁边的李庆水一眼。 旁边的那个伙计,叫王三的憋不住了:“我说两位老板,这种事情又不是我们造谣,有什么不可说的?说不定这位宫里的尚宫大人还可以替我们想想办法呢。” 他上前一步,看着傅清玉道:“尚宫大人,俺是一个庄稼人,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我家有一个老娘,还有一个八岁的弟弟,一个五岁的妹妹。家里有两亩地,种上粮食,再种些小菜,我再到外面打些散工,一家人吃饭穿暖,没有什么问题。谁曾想,这洪水一来呀,当即就把地全淹了,一间平房也冲垮了。老娘被压伤了腿,我顾着救老娘,只来得及抓住八岁的弟弟,而只有五岁的妹妹则……” 王三的声音哽住了,他抹抹眼泪,哑着嗓音道:“我那个妹妹因为没抓稳,被洪流冲走了,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如今我们一家人逃到其他城里,住在破庙里。老娘以乞讨为生,照顾我弟弟。我就出来打些散工,好养家糊口……” 说到这,张明与李庆水均垂下头去,不住地摇头叹息。 张明叹气道:“尚宫大人,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呀。我们来京城的时候,县太爷就发话下来,说是上面忌祭庆典,这些灾情暂且不上报,也不准我们外传,说是等庆典活动过了之后,自会上报朝廷。” “那么,那些灾民怎么办?”傅清玉蹙眉问道。 “县里开仓济灾,每天会发一顿馒头。”张明说道。 “哪里有什么馒头?!”王三怒道,“县里是这么说,但是真正发到我们灾民手里面的,能有几个?全部被那些黑心的官吏们收了起来,高价出售,说是三只馒头一两银子!我们平头百姓哪有这么多银子买馒头!只好饿着,挖些草皮树根来吃,到最后,实在没有东西吃了,只好逃荒了。” “难怪那么多的难民涌向各处城镇,原来是这么一回来。”傅清玉点点头。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傅清玉觉得该找自己的二哥说说这件事情了。她转身对绿裳道:“这些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那些草药便宜,他们也挺不容易的,就多给些银子吧。” 绿裳点头应了,张明等人自是千恩万谢。 等张明等人出去之后,傅清玉马上道:“绿裳,冬梅,这里你们两个先看着,我这就回府找二哥去。” 绿裳在背后叫道:“小姐,那雪莲的事……” 傅清玉头也不回道:“这件事情你放心,我有办法。我一定把雪连买到,不然的话,这些药就发挥不了药效了。” 绿裳有些纳闷地望着傅清玉匆匆而去的背影,一边的冬梅笑了起来:“绿裳,你忘了,赵二公子不是在边塞吗?” 绿裳顿时恍然大悟:“对了,我怎么就忘了赵大将军了呢?” 傅清玉走进傅府,看到看门的林伯,劈头就问:“二公子呢?” “二公子这几天都没有回来呀。”林伯摇摇头,“前两天临出门的时候,老奴听二公子说起,说是要到外面公干,要七八天才回来。” “七八天?”傅清玉心一沉,七八天的时候,那些四处逃难的灾民都可以把一个县城占了。 “来不及了。”傅清玉调头就走。 第七百三十六章挑拨 东宫。 赵皇后站在一张超大的梨花木雕花案前,右手执着一杆毛笔,衣袍的袖子挽了一半,正在一张素洁的纸上练字呢。 她的神情沉静,全神贯注。本来就艳丽的容颜,因了这专注的神情,显得更加美丽。 站在一旁研墨的,是一个新升上去的宫女,叫做明珠,一双眼睛很灵活,一看就是一个心思灵巧的人。她一边研墨,一边看着赵皇后。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赵皇后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 赵皇后终于写完了,把毛笔搁在笔架上,后退一步,十分满意地欣喜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明珠是个明确人,懂得什么时候巴结。她一看赵皇后的神情,马上停了研墨,凑了过来,也欣赏起来。 “怎么样?”赵皇后眯着眼睛看着明珠。 明珠心里一寒,忙说道:“皇后娘娘这字真是写得越来越好了。” 赵皇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明珠知道这话赵皇后肯定不满意,眼睛一转道:“不过……” “不过什么?”赵皇后一听,马上精神起来,“你说说,哪里不对了?” 明珠指了一个地方道:“皇后娘娘你看,这一划好像有点……” 赵皇后马上走了过来,一边看,一边点头:“对哦,这里好像力度有些不够。” 明珠乖巧地笑着说道:“其实皇后娘娘已经写得很好了,只不过皇后娘娘老是把自己与皇上比,那自然是越看越不满意了。” 明珠这番话说处赵皇后心花怒放,皇上的字迹当然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哪个人敢说皇上的字迹不好呢? 不过,这个年轻君王也是一个虚心好学之人,兼之有一定的天份,而且自小得到了名家真传,书法造诣上自然是更胜一畴。 明珠看到赵皇后开心了不少。眼睛一转道:“皇后娘娘,今天奴婢出去的时候,听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正要说与娘娘听。” “什么事情?”赵皇后头也不抬。一边问,一边换了另外一张干净的白纸,再次临摩起来。 “是有关新上任的傅尚宫的事情。”明珠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看着赵皇后的脸色。 果然,赵皇后的手一颤,一滴浓浓的墨汗自她手里握住的毛笔笔竿滴落下来,溅到白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污点,看来,这张纸不能用了。赵皇后轻叹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惋惜的神色。 明珠知道赵皇后上心了,于是马上道:“皇后娘娘,就在昨天晚上,皇上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时,那个新上任的傅尚宫竟然连通报都不通报一声。就闯了进去。您说,她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哦?”赵皇后索性放下笔来,问道。“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了吗?让傅尚宫这么不顾礼仪闯到皇上的御书房里去?” “好像有一些事情吧。”明珠摇摇头,“那边也没有透出什么消息来,所以奴婢也不太清楚。但是……”明珠嘴一撇,带了不满,“奴婢觉得奇怪的是,皇上居然也不计较傅尚宫这等越礼之举,还让高公公送她回去呢。” “没有什么事情……那她无端端的跑到皇上那里去做什么?”赵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 明珠趁机道:“皇后娘娘,这件事情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说不定又会出现什么第二个钱贵妃的事情了。” 赵皇后的脸严峻起来。冷哼一声道:“你放心,本宫有过一次疏忽,在冷宫的时候差点被人烧死,这样的错误本宫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那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办?”明珠低声问道,“要让傅尚宫过来问个清楚吗?” 赵皇后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不必打草惊蛇,我们只须稍稍警告一下即可。免得伤了和气。” 明珠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有太监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赵皇后马上起身,在明珠的搀扶下走下榻来迎接。 “皇后这里果然温暖如春啊。”皇上一进来,便卸了外套,凑到火炉前,暖了暖手。 赵皇后妩媚地笑道:“皇上,臣妾怕冷,所以让人多加了银炭。明珠,去给皇上沏壶西湖龙井来。 明珠乖巧地应声而去。 年轻君王呵呵一笑:“看来,还有皇后懂得朕的心思。” 赵皇后微微一笑,坦然地接受皇上的夸赞,含笑问道:“今天下朝怎么这么早?” 皇上接过明珠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正色道:“幸好昨天晚上,傅尚宫夜闯御书房,把河北受灾的重大情况告知于朕,朕当今连夜命官员前去察看。果然今天还未到晌午,八百里加急碟报就呈上来了,果然是这么一回事!那些欺上瞒下的狗官!” 皇后心下一动,心里暗自想道:“那个姓傅的丫头果然找皇上有事,还夜闯御书房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到皇上仍然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赵皇后忙劝慰道:“皇上莫要动气,动气伤身子。这下好了,傅尚宫思虑周全,又能替皇上分忧,日后一定会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 皇上的手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赵皇后。 赵皇后温柔地笑着,显出一副雍容大度的神态。 皇上点点头,低头喝茶,眼前却飘过傅家那丫头眉目如画的样子,闯入御书房那不亢不卑的神情……皇后说得很有道理,日后,这位姓傅的姑娘一定会成为他这个君王的左膀右臂的。 “这个傅丫头,果然有胆识!”皇上忍不住赞道,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期待与向往竟让赵皇后有一点点嫉妒。 “先帝的忌辰庆典,取消了吧。”皇上忽然说道。 赵皇后吃了一惊,不由愕然道:“皇上……这可是先帝忌辰…….” 一般而言,皇家的忌祀活很少取消,因为固有的模式被取消,会令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那也没有什么。”皇上摇摇头,“我们在宫里面简单办理即可。以后等灾荒过后,再隆重补办一次。放心,先帝在的时候,经常教导朕说,要以天下为先。这一次,因了这个忌祀活动,令到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不敢上报,引得百姓共愤,人心惶惶,实在是大不该啊。所以,暂时取消忌祀活动,先帝不会怪罪的。” 赵皇后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年轻君王,她似乎觉得皇上已经不太像她所熟悉的皇上了。从前,但凡是有关先帝祖制的一些活动,皇上从来都是隆重兴办,大肆铺张。即便自己从中劝解,也从不更改。而今,虽然事出有因,但却因了一个内宫小小女官的话就改变了自己的主张,皇上真的是变了。 是因了那个傅尚宫而改变的吗? 赵皇后的心里面突然莫名地升起一股隐隐约约的威胁感。 皇上说了这些,似乎觉得该说的已经说完,便起身到蝶妃的宫中去了。 赵皇后送出门口,回来的时候沉默不语。 明珠一下子就窥破赵皇后的心思,故意轻轻地叹了口气:“奴婢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赵皇后没有说话,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 明珠似乎没有去看赵皇后的表情,其她也知道赵皇后此刻正等着她说话呢。于是她清清嗓音道:“皇后娘娘,奴婢怎么觉得,现在的皇上越来越听傅尚宫的话了?” “放肆!”赵皇后怒斥一声,吓得明珠忙跪在地上。 “你这种话在我这里说说更罢了,要是传到外面去的话,可不是嚼舌根这样的小打小闹,一旦怒触皇上,冒犯龙颜,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奴婢知错了。”明珠垂下头,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来看住赵皇后。她知道赵皇后此刻的心里面不平衡着呢,一个堂堂后宫第一人,堂堂的皇后娘娘,竟然说话没有一个尚宫来得有分量,换作是谁,都会觉得酸溜溜的吧? “皇后娘娘,你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面藏不话,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就想说出来,不然的话,奴婢真的会憋死。”明珠看着赵皇后,以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说道。 赵皇后似乎心有所动,看了她一眼:“好吧,你说吧。” “皇后娘娘,其实奴婢是在替娘娘抱不平。”明珠一边说着,一边对赵皇后察言观色,“娘娘可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一直以来,就看不惯那个姓傅的丫头。人倒得得挺水灵的,可是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份,老是要朝着皇上这边靠呢?就拿她到御书房这件事情来说吧……” 赵皇后忙道:“打住吧,河北受灾事关重大,傅尚宫能够及时提醒皇上,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皇上看重她也是应当的。” 明珠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屑:“皇后娘娘,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你想啊,只有你才是这后宫之主,傅尚宫是你的属下吧?属下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向主子禀报的?非要自作主张地前去禀告。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赵皇后紧着明珠,柳叶弯眉慢慢蹙紧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请教 赵皇后举起桌子上的茶盏,看着四下飘散的嫩绿的茶叶,眼睛一眨也不眨,分明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的确,刚才明珠说得没有错,那个姓傅的丫头越来越大胆了。她一个小小的尚宫本来就不应该到皇上的御书房去的,至少,在后宫,她这个皇后才是那姓傅的丫头第一个能报的人才对,然后由她去向皇上说去,这样才符合常理…… 赵皇后有一种被人架空的酸溜溜的感觉。 这个丫头,她们能够合作的前提是,她帮傅清玉保住蝶妃肚子里的孩子,而傅清玉则帮她重回皇后的宝座。这样的承诺,那位傅尚宫不会忘记吧? 但是,一个人如果被皇上看中,平步青云的话,那就会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本份,产生一些不应该的想法,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就好比钱贵妃。 所以,明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绝不能再尝一次被人拉下皇后宝座的苦果,也绝不能再让别人有第二次要在冷宫里把她烧死的经历。 或许,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位风头正劲的傅尚宫了。 她回转到案桌上,摊开洒金请柬,执起毛笔,沾上浓浓墨汁,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写了三张洒金请柬。写完,待字迹风干,她吩咐道:“明珠,你待会到御膳房去,请黄师傅把昨天本宫吃过的那种红枣桂花糕做一盆端过来。然后,你把这些请柬分别送与傅尚宫,贵妃娘娘,还有蝶妃娘娘。就说本宫这里请了一个手艺极好的师傅,刚蒸出来的桂花糕又香又滑,请她们三人过来品尝品尝。” 明珠有些讶然地看了赵皇后一眼,她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这三个人都是皇后娘娘应该防范的人,怎么现在皇后倒跟她们套起近乎来了? 但是她也不敢问。应了声,走过去把洒金请柬收好,转身出去了。 赵皇后踱到窗边,看着外面暮色沉沉的天空。她低叹一声:“傅尚宫,希望你不要令本宫失望。” 昨天直冲御书房,没想到皇上竟然听从了自己的建议,马上召集重臣商讨河北受灾一事,这样傅清玉很是高兴。看来,这个年轻君王虽然贪玩一些,但也不失是一个明君嘛。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年轻君王心系天下苍生,竟然连每年一度的先帝的忌祀庆典活动也取消了。对于这个时代对这些活动极为看重的人来说,这样举创无疑是深明大义的。 傅清玉开始有些佩服那位年轻君王了。 由于闲着也是闲着,傅清玉又开始拨弄她的药粉。在她刚把桌子上所有的药粉本部装到玉瓶里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个太监高声叫道:“贵妃娘娘驾到!” “这个时候,钱贵妃怎么来了?”屋子里,冬梅与绿裳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写着迷茫。 “可能是路过这里吧。”傅清玉笑笑,吩咐道,“你们两个。到院子把贵妃迎进来,我先把这里的东西收一收。” 冬梅与绿裳点头应了。 钱贵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傅清玉站起身来迎接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惶急不已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稍稍安定了一些。 傅清玉也看着钱贵妃,见她今天换了一身崭新的宫装,水粉色的裙摆拂地,有一种柔弱不禁风的感觉。再朝脸上看,妆容完好。淡淡的胭脂均在脸上现出一张妩媚的芙蓉脸来。 不过,现在这张清丽的脸上,布满了惶急的神色,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十五六见岁的宫女。 “清玉,本宫有话要对你说。我们到暖阁去。”钱贵妃一见到傅清玉,劈头就说道。然后转过身,对跟在身边的宫女说:“倩兰,你到外面看着。” 那名倩兰的宫女低声应了,转身走出去,真的在门外守着。看来,这位宫女是钱贵妃的心腹之人。 傅清玉起身,跟在钱贵妃的后面朝着里面的暖阁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绿裳,你也到外面看看吧。冬梅,你去沏一壶茶进来。” 一进到暖阁,钱贵妃便再也沉不住气,一把拉住傅清玉,惶急地说道:“清主,本宫该怎么办?” “贵妃娘娘别急,我们坐下来说话。”傅清玉微笑着,把钱贵妃让到上位坐下,自己则紧挨着她坐着。 冬梅走了进来,把一壶热气腾腾的茉莉香花端了进来,分别给钱贵妃与自家小姐各沏了一盏茶,这才退出去。 “来,喝杯香茶暖暖身子,定定神。”傅清玉柔声说道。 钱贵妃果然端起茶了,才啜了一口,又放下了。一转头,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附近的案几上的一张红色烫金的请柬上,脸上带上讶然的神情:“这个……赵皇后也邀请你了?” 傅清玉点点头:“赵皇后新近聘了一个新厨子,听说红枣桂花糕做得特别好,所以,特地下了帖子邀请我们前往,我打听过了,不光我们,就连蝶妃娘娘都在受邀之列。” “蝶妃也过来?”钱贵妃表现出一片迷茫的神情来,“赵皇后……怎么把她也请过来……” “可能觉得大家许久没见面了,聚聚吧。”傅清玉故作轻松道。 “可是……”钱贵妃越想越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请本宫、蝶妃,还有清玉你,其他的妃子一概不请,赵皇后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傅清玉的目光清明起来:“只要我们按着赵皇后的意思走,那就什么事都没有。” 钱贵妃愕然抬头:“赵皇后的意思?赵皇后的意思是什么?” 顿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急了起来:“清玉,本宫本来打算,趁着这一次先帝的忌祀活动,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心迹,出了这个皇宫的。可是,皇上却突然取消了这次庆典活动。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赵皇后会不会盯上我的皇儿,不打算放过我的三皇子了?” 钱贵妃越说越急,说到最后,竟是急得要哭出来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我来了 傅清玉忙劝慰道:“贵妃娘娘别着急,你如今行事低调,只要不被赵皇后抓住把柄的话,自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千防万防,总有防不了的时候啊。”钱贵妃抹抹眼泪道,“要怎么做,才能消除赵皇后的疑惑呢?我这几天一直在想,都想不出一个能够维护三皇子周全的法子来。” 傅清玉含笑看着钱贵妃,在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迷茫的神情,她的眼睛清明一片:“贵妃娘娘,如今赵皇后邀我们前去,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机会?”钱贵妃茫然道。 自从见了太多赵皇后清肃身边的人的事例,手段竟是如此狠辣,这使得钱贵妃亦加小心谨慎起来,尽量不做越矩的事情,如今她听得傅清玉这么一说,不由愕然了。 “什么机会?” 傅清玉叹了口气:“我的贵妃娘娘,以往常赵皇后一贯的手段,她如何要对你下手的话,何须多此一举请你去一趟呢?这次突然请咱们过去,自然有试探我们的成份在内,想必也是看看我们的立场。” 钱贵妃苦笑:“我能有什么立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三皇子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再也不要卷入到宫中的纷斗之中。” 傅清玉赞许地望着钱贵妃:“你只要有这份心,再一直保持下去,我可以保证,三皇子一定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长大成人。” 钱贵妃低垂了头:“傅尚宫,我知道你这话说得有道理。天意不可逆,违背天意只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只可惜,这个道理我直至今天才想明白。” “贵妃娘娘过谦了。”傅清玉摇摇头,“贵妃娘娘天资聪明,只不过一时被权势迷了眼睛,以至于累及三皇子。如今贵妃娘娘能够想明白这一点,那真是三皇子的万幸了。” “那好。我该怎么办,就请傅尚宫明示吧。”钱贵妃抬起头来,脸上有着决绝的神色,“只要能够保住三皇子。只能能够让三皇子如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般,平平安安地长大,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没有那么严重。”傅清玉笑道,“我说过今天就是一个好机会。” 钱贵妃看了傅清玉许久,忽然醒悟过来,“傅尚宫,你是让我在赵皇后的面前……” “对。直接跟赵皇后说。”傅清玉肯定道,“赵皇后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人,不喜有人在背后弄些小动作。既然贵妃娘娘决意这样做了,跟谁说不是一样呢?何况,最主要的是要让赵皇后消除对你的戒心,所以,直接当面跟她讲,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 这一次。傅清玉说得很肯定,因为她太了解赵皇后了。经过了这一次的死里逃生,赵皇后是任何人的话都不会相信的了。那么。就拿出行动给她看,让她知道,钱贵妃并无意与她争夺东宫之位。到时候,钱贵妃获得批准走出皇宫,再也不会对赵皇后构成威胁,赵皇后也无须再防备她了。 “那好,我就照傅尚宫的话去做。”钱贵妃点头应了下来。 商议完毕,二人从暖阁出来,傅清玉早就换好了衣服,她是专程在尚宫局里等钱贵妃的。 二人携手走出尚宫局。正好碰上带着两名宫女走过来的蝶妃。蝶妃的肚子已经有些显形了,脸颊也胖了一些,看起来反倒更加丰韵美丽。 蝶妃手里悄悄攥了前不久傅清玉送过来的纸条,趁钱贵妃不注意的时候朝傅清玉眨眨眼睛,彼此心照不宣一笑,什么话都融入其中了。 从赵皇后的宫殿里走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弯弯的月牙挂在树梢上,特别的清亮。 这一次的宴会气氛十分和谐,赵皇后没有端皇后的架子,说是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切随意。在和气的氛围中,钱贵妃不失时机提出要出宫去守皇陵,说是近来大旱之后,又是大涝,想必是上天震怒。由于这一次因了河北灾情严重,连先帝的祭祀都取消了,不知道上苍会不会因此而怪罪。所以,她愿意带着三皇子,替皇家守灵,祈求祖先们保佑国泰民安。 这里的人十分相信世间有神灵,并且视祭祀活动的取消为大不敬的行为,会触怒上苍。现在钱贵妃提出要亲自守灵,给先帝陪罪。这当然是赵皇后求之不得的事情,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蝶妃也抚着肚子说,敬仰赵皇后的圣德,说是待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之后,就过给赵皇后,让孩子跟在皇后娘娘的身边修行品德。又多了一个孩子,赵皇后当然乐意,这件事情也当即答应了下来。 吃完红枣糕点,大家似乎并未尽兴,赵皇后又极力邀请傅清玉三人用餐。由于皇上不在,气氛相当轻松,一屋子的人笑意晏晏,仿佛真的如亲姐妹一般。 傅清玉回来的时候,冬梅正在尚宫局门口处等得焦急,一见到自家小姐,紧张的神情才松懈下来,埋怨道:“小姐,不是说好以后出去的话,都要带上奴婢吗?现在又是一个人出去……” 傅清玉笑笑:“冬梅,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吧,你还要嫁人呢。” 冬梅怔了一下,急了:“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冬蕊在的时候,奴婢就与她说好了,此生不嫁,哪里也不去,就一辈子呆在小姐的身边,伺候小姐!” “可是我终究是要嫁的啊。”傅清玉笑着摇头,“你能跟我一辈子?而且,我去的地方,可是塞北,那个冰天雪地,连骆驼都会冻死的地方……” 冬梅咬咬牙道:“小姐去哪里,奴婢也就跟到哪里,这是奴婢答应过冬蕊的,冬蕊说了,要奴婢替她好好的照顾小姐。” 傅清玉叹息一声,走过来,抱住冬梅:“冬梅,你真好。” “小姐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冬梅低声道,“奴婢是一个守信的人。奴婢的心意一直从来没有改变。” “那好,我们一起到边塞去。”傅清玉含笑道。 “到边塞去?”冬梅看着傅清玉,愕了一秒钟,马上恍然大悟道。“小姐,你跟赵皇后说了你要去塞北的事情?赵皇后答应了?” “我还没有跟赵皇后说呢。”傅清玉朝冬梅扮了一个鬼脸。 “你呀。”冬梅又好气又好笑,“你都还没有跟赵皇后说,你出得了这皇宫吗?又怎么到边塞去呢?看来小姐就喜欢拿奴婢寻开心。” 傅清玉正色道:“冬梅,不开玩笑了。说真的,我们很快就能够去边塞了,真的。” “那要等多久。”冬梅认真地问道。 “不会等太久的。”傅清玉看着远方。目光有些忧虑,“如果我没有估算错的话,皇上派去的重臣应该到达河北了吧?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到京城来的。” 她转过身来,问冬梅:“你昨天不是说,听那些外地来的商贩说,如今全国有一些药材涨价了吗?” 冬梅这才想起来,不由笑道:“说起来也真是巧。我们的药草刚刚采购完,现在全国各地,这些药材紧缺得很。刚才绿裳还跟我说起。如果小姐拿这些药材倒卖出去的话,准能赚一大笔银子。” 傅清玉低声斥道:“这些都是救命的药材,我们怎么能够趁人之危,赚这些黑心钱!” 冬梅吐吐舌头,笑道:“小姐,奴婢是说笑的,小姐是医者父母心,当然不能赚这些昧良心的银子。” 傅清玉认真道:“冬梅,这些药材对于那些重灾区来说,可是用来救命的。我们一定要把这些药材送到重灾区里去。不然的话,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世态不稳,人心惶惶,动乱频发,百姓又该受苦了。” “可是。皇上会让我们送这些药材到重灾区去吗?”冬梅不确定地问道。 “别忘了,我可是薛氏传人,我不去还有谁能去的?”傅清玉自信满满道。 第二天,八百里加急公文飞传至京都,河北一带,先是大旱,后是大涝,倒塌房屋无数,被冲走或被砖瓦砸伤的人们就有好几万。那些牲畜,如鸡啊,狗啊,羊什么的,就不计其数。所有的尸体飘浮于水中,经过水的浸泡,臭气熏天。有些地方已经爆发了瘟疫。瘟疫来势汹汹,一下子卷席了好几个省。 皇上愁眉深锁,京城传闻又起,说是因取消了祭典,先帝震怒,以至灾祸不断。赵皇后趁机进言,把钱贵妃要去守皇陵,祈求先祖保佑的事情向皇上禀告。皇上虽有不舍,但是基于京城沸沸扬扬的谣言,最终还是准了。 另一方面,皇上又四处派人搜寻阻止瘟疫漫延的药材。赵皇后又趁机进言道,傅尚宫未雨筹缪,早就准备了大量的成品药,只等皇上一声令下,这些成品药就送往重灾区。不如让傅尚宫护送药品到重灾区,同时傅尚宫医术高绝,也好给那些灾民们诊治,以免瘟疫进一步扩散。 皇上想了许久,终久还是准了。 这个消息是赵皇后亲自带到尚宫局里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傅清玉的脸上一片宁静,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而赵皇后的脸上,则显现出落寞的神色来。 “傅尚宫,本宫有些话一直放在心里面,没有说出来。而今,你要走了,本宫说出来也无妨了。”赵皇后叹了口气道。 傅清玉摇摇头:“皇后娘娘,我们都是彼此最了解对方的人,有些话就不必说了吧。”她微笑地看向赵皇后,“皇后娘娘,谢谢你!” 赵皇后深深地看了傅清玉一眼:“傅尚宫,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去见一个人罢了,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傅清玉笑笑:“看来,皇后娘娘是这个宫里面最了解我的人,我的心事瞒不过皇后娘娘。” 赵皇后叹了口气:“其实,傅尚宫,本宫很羡慕你,羡慕你追求自由的勇气,羡慕你可以为了做一件事情,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决心。这些,本宫都做不到。” 傅清玉微笑道:“这些事情,也只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怎可如我一般随性呢?” “你走了,我没有了对手,会寂寞的。”赵皇后也笑了。 “皇后娘娘想要对手的话还不容易吗?”傅清玉也笑应道。 “本宫觉得可惜的是。再没有像你这样的对手了。”赵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有风拂过,吹起她垂落额前的碎发,多年的宫斗生涯,防来防去的,已经使她的眼角悄悄长上几丝鱼尾纹,显露出几点沧桑来。 傅清玉忽然有些同情赵皇后。 “事态紧急,你整理一下。明天就出发吧。当然一起去的,还有十名太医。皇上已调派了龙虎卫一路上护送你们到达河北。”赵皇后掏出一个轴子,递到傅清玉的手上,“这个你拿着,本宫对你的承诺算是兑现了。” 傅清玉感动地望着赵皇后。她知道这道懿旨的重大意义。有了这道懿旨,就说明自己恢复自由之身,不会再有人逼着自己回皇宫去了。 “多谢娘娘。”傅清玉含笑道。 “不谢。”赵皇后亲自挽了傅清玉的手:“你要多多保重。待河北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就去找赵大将军吧。那个傻小子,至今还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等着你呢。” “多谢娘娘提醒。”傅清玉笑着应了。 “今天是我们两个在宫里最后一次见面了。”赵皇后含笑看着傅清玉,也许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放下心中的芥蒂,把傅清玉看成是自己的亲人。 “皇后娘娘,我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帮我完成。”傅清玉想了想道。 “说吧,什么事情?”赵皇后爽快道,“只要本宫帮帮得上忙的,本宫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傅清玉朝着一旁的冬梅使了个眼色,冬梅会意,回转到屋内。不多久,她就捧了一个木匣子走了出来。 傅清玉走过去接过木匣子。在赵皇后面前打开来,露出一块温润翠绿的玉佩。 赵皇后的目光落在玉牌上的一个“钱”字上,脸色微变:迟疑道:“这是……这是钱家的传家玉佩?” 傅清玉点点头:“皇后娘娘,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现在也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赵皇后的脸上闪过一片惊疑:“傅尚宫,你应该知道。钱老贼父子俱已被处死,你让本宫把这个给谁?” 傅清玉看着那枚闪着温润光泽的玉佩,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能因人的过错而怪罪到这枚如此宝贵的玉佩之上。况且,这块玉佩还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这块玉佩的话,我可能活不到今天了。不管怎么说,这么宝贵的东西该归还人家了。” 赵皇后似乎有所动容,轻轻点头:“好吧,本宫替你还回去。” “多谢皇后娘娘。”傅清玉朝赵皇后起身致谢,并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请善待钱家的人。” 赵皇后的目光微闪,看了傅清玉许久,终于问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求本宫吗?好吧,本宫答应你。其实,本宫早就猜到你一定会在临走之前向本宫提及这件事情的。所以,本宫今天把人也带过来了,你亲手交给她吧。” 赵皇后朝着身边的明珠看了一眼,明珠马上转身出去,掀起旁边的凤辇的帘子,把一个肚子微微凸起的宫女模样的人搀下车来。 傅清玉一看到那人便笑了,走过去把玉佩交到那名宫女的手上。 那名宫女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宫女而已,但却是赵皇后的人。皇宫里的那个夜晚,她顶替傅清玉,与钱国舅一夜交欢,使得傅清玉能够全身而退。中了药香的钱国舅一直误以为那晚的人是傅清玉,所以取出钱家的传家之宝交给了那名宫女。而此后,钱国舅一直维护着傅清玉,使得傅清玉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所以说,在这一次扳倒钱太师的整个计划中,这名宫女功不可没。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名宫女在与钱国舅一夜欢愉之后,竟然怀上了钱国舅的孩子。或许,这是老天心有不忍,要给钱家留下一条根吧。 那名宫女有些惶恐地看着赵皇后,不敢伸手去接。 傅清玉柔声道:“别怕,这本来就是给你的玉佩,收好,好好保管。”说完,把玉佩放到了她的手上。 那名宫女怔怔地看着那枚玉佩,忽然落下泪来。 傅清玉道:“你保重身体,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告诉他,千万别学他父亲,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 那名宫女用力地点点头。 赵皇后走了,那名宫女也跟着赵皇后走了。傅清玉顿时觉得整个身心都轻松起来。她抱着那道亮黄色的轴子,一时间,心潮汹涌起伏。望着苍茫的远山,她的心绪也飞到了千山之外。她真的很想大声地高喊道:“子宣,你等等我,我来了!我马上过来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准备 (不好意思,昨天加班,太晚了,今天更多一些吧。) 由于防治瘟疫的药材中尚缺雪莲这一味药,所以,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后天。 今天一大早,赵皇后就派了一个叫做茉莉的年纪稍长的宫女前来接替傅清玉。这名宫女弯眉细眼,见了每个人都笑眯眯,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极会做人的人。她当然知晓傅清玉与赵皇后的关系,所以一见到傅清玉,马上过来行礼,言语上十分恭敬。 傅清玉含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如今你掌管尚宫局,各方的关系还是要尽快弄明白,免得以后那些嫔妃们闹起来,尚宫局的面子也不好看。” 茉莉点头称是,跟着傅清玉一一讲解应注意的事项。末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傅清玉:“傅尚宫,皇后娘娘说了,你此去孤身一身,身边应该有人照应才对。所以,皇后娘娘特地吩咐,让冬梅、绿裳跟着傅尚宫走。” 傅清玉顿时笑了起来,这件事情,即便赵皇后不说,她也正打算提出来呢。冬梅与绿裳早些日子就说了,非得跟着她一起走不可。这样也好,自己的身边有个照应,再加上宫中的生活,她们两个也的确不太想留在宫中。 “那就替我多谢皇后娘娘了。”傅清玉含笑道。 茉莉赶忙笑着应了。 交待完一切,带着冬梅、绿裳步出宫门。 走出守卫森严的皇宫大门,傅清玉回过头来,再看一些那些深红色宫墙,还有飞檐琉璃瓦,心中一阵感慨,觉得这一切仿似一场梦一般。 一辆马车停在了傅清玉身边不远处,一个丫环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对傅清玉施礼道:“傅小姐,我家夫人有请。” 傅清玉怔了一下,她认得这个丫头是忠靖侯府世子赵子恒的夫人。也就是赵家大奶奶的贴身丫环小柔。因为先前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认得。 “小柔。是世子夫人找我吗?”傅清玉含笑问道,“带我去见她。” 小柔点点头,前头带跟。傅清玉三人紧跟其后。 不一会儿,就到了那辆马车前,车上的帘子被掀起。露出一张苍白的容颜。 傅清玉上前行礼,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一直以来,都传闻赵家大奶奶身子虚弱,不久于人世。没想到。这些年来,反倒是身子康健的世子先去了,而赵大奶奶却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清玉。上来坐。”赵大奶奶伸出枯瘦的手,招呼傅清玉上来。 傅清玉犹豫了一下,忽地笑了,很爽快地上了马车,坐在了赵大奶奶的身边。 “清玉。你后天就要去河北了吧?”赵大奶奶柔声说道,“知道你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所以,我今天特地抽了空,过来送送你。” 傅清玉忙道:“夫人。这可使不得,清玉何德何能。竟要劳烦世子夫人前来相送呢?” 赵大奶奶含笑摇头:“清玉,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呢?如果没有你揭穿钱氏那老贼的阴谋的话,我们赵家也不可能保得皇上的周全,也许赵家的名气也许就会因此而败落了。不管怎么说,我与王妃都十分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所以……” 她从身边取出一个裹着红绸的锦盒,递给傅清玉,含笑道:“打开看看。” 傅清玉迟疑地接了过来,抬起头来看着赵大奶奶。后者的脸上写满鼓励的笑意。 傅清玉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锦盒。一层一层地揭去红绸,瞬时,一个雕龙画凤的描金盒子展现在傅清玉的面前。 盒子没有上锁,傅清玉很轻易地打了开来。在打开的那一刹那,那一道道金光灿灿的亮光晃花了她的眼睛。 盒子里,竟然是一对纯金的龙凤镯子,纹理的精细,雕刻的传神,让人叹为观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皇家之物。如果再追溯过往历史的话,不难发现,这正是三公主当年下嫁忠靖侯爷的时候,先帝赏赐下来的陪嫁之物,全天下绝无仅有的一对金镯子。据说这对镯子出自金银玉器大家方正中之手,单单这对镯子,就耗去了他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打造出来,可谓是精耕细作,巧夺天工。而方正中自从打制了这对镯子之后,从此收山,再没有其他的更传神的制品流传于世。所以,这对绝无仅有的镯子,就成了无价之宝。当年先帝赏赐于三公主作为嫁妆,昭显了先帝对三公主的宠爱。 “这…...”傅清玉说不出话来。她在宫中多年,对于宫中的宝器当然了如指掌,对于这对镯子的来历,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样一对极为贵重的镯子。 “收下吧,这是三公主的一番心意。”赵大奶奶含笑道。说到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她特地加重了语气。 傅清玉忽然有些感动,她从镯子里看出了三公主的寓意。龙凤镯子,一般人是不会轻易送出龙凤镯子的…… “那好,我就收下了。”傅清玉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脸颊上,浮起一丝微红。 赵大奶奶的笑意更深。在三公主把这个盒子交与她,让她交给傅清玉的时候,她就看出了三公主的意思。这桩婚姻,三公主一直是反对的一方,如今,这个最反对的人也松口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忠靖侯府要办喜事了? “我的事情办完了,我也该走了。”赵大奶奶的脸上难掩倦容,“我知道你这两天一定很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也就不打扰你了。不过……” 赵大奶奶看着傅清玉,脸上是祥和的笑意:“如果方便的话,忙完河北的事情之后,去看看子宣吧。看看他那边怎么样了,也给我们报个平安。” 傅清玉的脸上又是一红,羞涩地应下了。 马车缓缓而去,傅清玉立于原地,一直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远处。 “小姐,该上车了。”冬梅走了过来,收到消息的傅二公子已经派了马车过来接。 傅清玉点点头。赶马媳妇拿了矮凳,冬梅搀着傅清玉上了马车。然后放下帘子。傅二公子不放心,还特定派了几名会武功的随从在旁边护送。 坐在马车上,傅清玉心想,等把河北的疫情控制住以后,就戴上这对龙凤镯子。去找赵子宣,让他也高兴高兴。 马车驶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到了傅府门前,傅二公子竟然站在傅府门前站着。看着路口,脸上是一副担忧的神色。当看到自家马车驶过来时,那副担忧的神情才松懈下来。 “清玉。你过来看看,还缺什么东西,尽管开口跟二哥说,二哥马上命人去办。”傅二公子拉着自家亲妹妹的手,来到一间存放物品的屋子。打开门,指着里面的东西问道。 傅清玉一看,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这个屋子的一个木架子上,堆满了傅清玉平日用的一些东西,有洗漱用的玉瓷盆。还有杯子;有睡觉用的挑花软枕,锦被;有吃饭的银碗。银箸…… 最厉害的,傅二公子把那只蓝猫也抱回来了,放在一个纸盒子里。那只可爱的通体碧蓝的猫儿一看到傅清玉,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一下子蹭到傅清玉的身上,呜呜地叫了起来。 傅清玉转过身来,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傅二公子:“二哥,我这可是去救灾的,可不是去游玩享乐的。你给我备这些东西作什么用?说不定啊,一到灾区,就被那些灾民抢光了。再说,我带这些东西去,被那些灾民看到,也不好啊。” 傅二公子看着屋子里的东西,皱了皱头,他只想着自家妹妹要到远地方去了,那些用惯了,用得顺手的东西当然要一并带去。但是,他忘了,自家妹妹可是去救人的,而不是去享乐的。 “那这些……”傅二公子困难道,“难道你一件都不带去吗?” “我没说我一件不带啊。”看着自家哥哥一副受伤的神情,傅清玉忙道,“我带这只猫儿好了,这只猫儿机灵着呢,一路上也可以作个伴。” 傅二公子笑了笑,轻抚了一下傅清玉的鬓发:“丫头,你说你这一去,十万八千里的,做哥哥的真舍不得你。你嫂子听说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都哭了一天了呢。” “这有什么嘛。”傅清玉笑着说道,“二哥,那个地方不过是个灾区,又不是什么蛮夷不化之地。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去啊,还有冬梅、绿裳,皇上还拨下一批太医跟着去呢。而且,如今瘟疫只是初发阶段,控制起来不会太难。等事情忙完了,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们就回来了。” “你呀,总是那么乐观。”傅二公子看着自家亲妹妹,叹了口气,“丫头,一定要保重自己,千万不要过了那些病气回来。记住,你二哥与你二嫂都在等着你平平安安地归来。” “放心吧,二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傅清玉故作轻松道,“你也是啊,要努力一些才行,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可要听到二嫂为傅家添丁的喜讯哦。” “你这丫头。”傅二公子的脸红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家妹妹。 傅清玉推着傅二公子出门:“二哥,你快去上朝吧。我这里你就不用瞎操心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会好好在家享受两天清闲日子的!” “好好好,你自己收拾着,我上朝去了。”傅二公子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要不,让你二嫂帮你收拾收拾?” “哎呀,二哥,不用了。你怎么这么磨叽啊,快上早朝去。” 第七百四十章优待 入夜,远赴塞北的雷飞终于回来了,如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傅府后花园,看到在凉亭上坐着的傅清玉微微怔了一下:“你在等我?” 傅清玉笑着点点头:“我的克制瘟疫的药里就缺你手头上的那一昧药了,我心里着急呢,想你也快到了,所以在这里等着。” 雷飞笑了笑:“八百里加急,我用到了极致,跑死了五匹马,终于赶回了京城。这昧药,不算来得太迟吧?” “不迟。”傅清玉摇摇头,“我把出发的日子定在后天,但是救人如救火,灾区的那些深受瘟疫的人们可等不了那么久。” “傅小姐果然与大将军一般的心思。”雷飞难得地露出笑脸,“我拿到药材的时候,大将军就一直催我赶回京城来,说是多耽搁一天,那些百姓就多遭一天罪。” “药呢?”傅清玉直接问道。 雷飞从身后取出一个大大的袋子来,递给傅清玉手上,“都是从高原上采来的,风得挺干,份量绝对足了吧?” 傅清玉掂了一下那个大袋子。风干的雪莲是很轻的,但是这个袋子却沉重得很,可想而知,要采多少朵雪莲才能够塞满这一大袋子。而且,一般而言,雪莲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要采摘并非易事,而要采这么多,那更加困难重重了。 雷飞瞧着傅清玉道:“傅小姐,大将军说,如果小姐觉得不够的话,尽管开口,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会满足药品的需求的。” 傅清玉攥紧那个大袋子,仿佛感受到赵子宣那温暖而沉甸甸的心意。她感动道:“这些足够了,这冰天雪地的,还要让子宣到峭壁上采雪莲。真是为难他了。” “大将军还有一封信要给小姐。”雷飞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 傅清玉接过,一看到牛皮纸封面上那苍劲的笔迹时,心里的思念便不由自主喷薄欲出,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洁白的信笺里。同样是苍劲的字迹,仅仅只有一行:“雪莲为证,佳人何时归来?” 傅清玉垂下眼眸,禁不住笑意渲染了明艳的脸。 “大将军吩咐属下跟随傅小姐,远赴河北。”雷飞又道,“傅小姐打算后天出发吗?那属下先去准备。” 傅清玉点点头:“原定日期不变,这些雪莲要装入每袋药包之中。需要一些时间。而且,好几百车的药草,装车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雷大哥可先行回去,到时候我会……” 傅清玉正想说“到时候我会派人到你的住处通知。”这时她才想起,这个雷飞神出鬼没的,根本就没有知道他的真正住处。 “不用。”雷飞摆摆手,“我哪里也不住,这两天就宿在府上。” 傅清玉愕然地望着他。他拿眼睛瞟了一下附近几株老榕树。傅清玉忽然笑了起来。她都差点忘了,像雷飞这样的绝世高手,宿在哪里又有谁会知晓呢?说不定啊。那些高手都喜欢睡在树上的! “那我就不通知你了。”傅清玉好笑道,“到时候可别掉了队,本小姐可是不习惯等人的。” 雷飞嘿嘿一笑:“大将军给属下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尽心尽责,维护傅小姐的周全,绝对不容许有半分差池。属下不宿在府上,又怎么能够无时不刻保护着小姐呢?” 这回轮到傅清玉讶然了:“子宣真的如此吩咐?” 雷飞苦笑点点头:“军令如山,属下也只好遵从,希望傅小姐不要为难在下。” “这样啊。”傅清玉歪着头想了想道,“我这个人啊。其实很好伺候的。比如晚上三四更的时候呢,我睡醒了,就很想吃一碗热汤圆。可这个时候呢,府上的厨娘又已经睡下了,到外面去买嘛,又不太安全。所以,劳烦雷大哥帮忙做一碗……” 傅清玉的话没说完,只听得一声悲哀的叹息响起,雷飞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清玉嘿嘿一笑:“真小气,跑得还真快。” 谁喜欢一直被人跟着,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啊?那跟被人监视有什么区别?傅清玉不喜欢这样,尤其是被一个大男人盯梢着。 当然,适度范围内的保护,她没有意见。 不过,赵子宣也太小心吧,如今的她,正是无官一身轻的时候,有谁还会以为她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提着一大袋子的雪莲,傅清玉第一时间把冬梅与绿裳叫过来,吩咐她们连夜到农庄去,召集附近村子里的所有村民,把这些雪莲分到各个药包里。并且提高人工,尽量把这项工作做好,以免耽误了出发的时间。 冬梅与绿裳从傅清玉的神色中,看出这袋雪莲的重要性,二人二话不说,马上分头行事了。 傅清玉在院子里静静地站了一会,便回转到房间里,开始收拾起自己要带去河北的包裹来。 打开橱柜,把里面的装着各种药粉的玉瓶一个个装入一个早就裁好的简易的袋子中。毕竟出门在外,用来备用的药品是要带一些的。 傅清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她马上走了出来,朝清波阁奔去。清波阁里,桔黄色的灯笼的光亮投射到前面的墙壁上,而在巨大的墙壁上,她的生母一脸祥和地看着她。 傅清玉给自己的生母见了礼,口中说道:“母亲,女儿此去千里迢迢,祈求母亲保佑女儿一路平安,保佑二哥及家里的人身体康健,一切平安。” 壁画上的那名年轻的女子含着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听懂了女儿说的话似的。 “母亲,得罪了。”傅清玉站起身来,朝着壁画左侧的一个角落走去。她走到墙角处,伸出手来,左弄两下,右弄三下,居然从墙壁上取下一块砖来,露出了一个深深的洞。 傅清玉狡猾地笑了,这个可以藏东西的洞,可是连傅二公子都发现不了的地方呢。 她伸手进去,不一会儿,就掏出一只瓷缸来。打开盖子,一枚硕大的奇特的扳戒就到了她的手心上。 傅清玉轻轻地叹了口气,目不转眼地望着这枚戒指,脑海中浮起一个人的模样来。 不同于中原人的模样,棱角欲加分明,轮廓如刀刻,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深不可测,但是看向她的时候,却带着柔和。 这就是她的耶律齐南大哥,一次次出手相救,一次次拖着病重的躯体前来看望于她。而她,迫于现实的无奈,居然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 如今,她终于自由了,出得皇宫后,天下之大,她怎么也得去看一下这位耶律大哥吧。生前没有见到,如今他带着遗憾走了,怎么说也得到他的坟前吊唁一番吧? 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不计后果地付出,也没有提出让她有一次的回报。哪怕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也没有提出让她过去看他最后一眼。 为只为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傅清玉落下泪来,虽然她说过不哭的,但是睹物思人,想起过往他的种种好处,她又禁不住伤感起来。 她想了想,再从洞里拿出一封信来。那是他亲手交给她的,唯一的一封信,他还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传来傅二公子的声音:“清玉,是你在里吗?” 傅清玉忙擦干眼泪,迅速把信与扳戒藏到身上,然后把洞口堵好。 傅二公子很快就踱进来了,看到亲生妹妹的眼睛红红的,不由讶然道:“清玉,你哭了?” “没有。”傅清玉掩饰道,“我过两天就要走了,所以……过来看看母亲。” “难得你这么有孝心。”傅二公子唏嘘道,“母亲如果知道你孤身一人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一定会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够照顾好你。” “二哥。”傅清玉撒娇地挽起傅二公子的手,“二哥何须自责?我这次去也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啊。如果母亲知道她的女儿与儿子这么有作为的话,一定会替我们自豪的。” “也许吧。”傅二公子低叹一声,“清玉,河北离京城远着呢。你一个女子实在太不安全,今天皇上已经下令,多派了一支禁卫军护送你们过去。有这么一支精锐之师路上照应着你们,我也就放心了。” “二哥不必如此。”傅清玉笑着摇头,“我们是去赈灾的,一路上自有地方官员护送,怎么动用起禁卫军来了?” “这可不是二哥我的意思,二哥我怎么也不能做这些假公济私的事情吧?”傅二公子看着捉狭地看着自家亲妹妹调侃道。 傅清玉不满地嘟起嘴:“二哥也真是的,假公济私一次又何妨?我又不是别人!再说了,我这一次可是正正当当去公干的!” “别嘟嘴,嘟嘴可不好看哦!”傅二公子爱怜地望着自己的亲妹妹,“二哥有什么事情不可以为你去做的?!只是这一次,二哥还没有出手呢,就有人抢到二哥的前头去了。”他看着傅清玉,唇边的笑意更深,“丫头,你猜猜,这一次,是谁出的手?” 第七百四十一章露宿 “二哥,除了你这么关心我之后,还有谁会这么热心地关心我啊?”傅清玉笑眯眯地看着傅二公子,“二哥,一定是你去向皇上请求的,对不对?” 傅二公子敛起笑容,摇摇头:“二哥的确是想过,要跟皇上提这件事情,但是,有人比你二哥的手脚快多了。你二哥想要提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让皇上付诸于行动了。” 傅清玉看着傅二公子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怔了一下:“二哥说的是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可是这朝堂里,除了二哥,还会有谁会为了我,向皇上提这件事情?这真是太奇怪了。这个人会是谁呢?” 看到妹妹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傅二公子忍不住给妹妹提了一个醒:“清玉,你忘了,你今天一大早收到什么东西了?” 傅清玉嘟噜道:“一大早的,我不就是从宫里出来了吗?哪有收到什么东……”这时,她猛然住了口,睁大眼睛,愕然道,“二哥,你是说……” 傅二公子避而不答自家妹妹的问话,笑着眯起眼睛道:“怎么,不打算告诉二哥了?” 傅清玉的脸蓦地红了,心想,这世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还以为这件事情天衣无缝呢,没想到居然被自家哥哥知道了。 看着傅二公子一副调侃的样子,傅清玉佯怒道:“二哥又取笑我!我不跟你说了。”说完转身要走。 “清玉。”傅二公子笑着拉过自家妹妹,“好,二哥不取笑你了。其实,加派护卫军的主意是三公主提出来的,她跟皇上说,说他们家未来的儿媳妇可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二哥我初初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不过后来二哥得知三公主把她当年陪嫁的宝器都传于你了,这件事情就不足为奇了。” 傅清玉抬起头道:“二哥。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三公主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 “清玉,三公主曾经说过一句话,她说她的这对宝贝,以后作为忠靖侯府的传家宝物。只传于未来的儿媳妇,并且要代代相传下去。她如今主动把这两件东西给了你,也就是说,对于你与赵子宣的婚事,三公主已经默认了。如不然的话,三公主怎么会亲自面见皇上,要求皇上多派侍卫护送你到河北去呢?” 傅清玉咬着嘴唇。点点头。其实在赵大奶奶把这对龙凤镯子递到她的手上,并且说是三公主让其转交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二哥,这一次,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去看赵子宣了,是不是?”傅清玉含笑望着傅二公子,“也就不用再想着如何跟子宣去私奔了,是不是?” “什么私奔不私奔的!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傅二公子佯斥道,“我傅光烨的亲生妹妹,怎么也得八台大轿来迎娶吧。怎么可以无名无份地跟着别人走呢?” 傅清玉笑着顺着傅二公子的话接下去:“好好好,那我就让赵子宣不要用八台大轿来接,怎么也得十六人抬的大轿才行啊,还要十里地铺上红毯,要有证婚人,要有鲜花,还要有婚纱……”傅清玉斜睨着傅二公子,“要让他们知道,我可是堂堂吏部尚书傅光烨的亲生妹妹,哪有这么轻轻易易就被别人娶了过门去呢?赵子宣若是不按照我的意思办的话。我就悔婚,不嫁他了!” 看着自家妹妹一本正经的样子,听着其中几个他听不懂的字眼,傅二公子伸出手来,戳了一下自家妹妹的脑门,“你呀。说什么呢,什么证婚人,什么婚纱的,都把二哥听糊涂了。二哥不企求你有多能干,二哥只是希望你能与心仪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举案齐眉,平平安安相守一生,不要受什么委屈就好了。” 傅清玉感到地看着傅二公子,终于挨了过去,把头靠在傅二公子的肩上,低声道:“二哥,你真好。” 傅二公子轻声道:“清玉,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二哥担心。那样的话,二哥也就对得起母亲的嘱托了。”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天,是出发的日子。 一大早的,傅二公子就吩咐厨房做了香喷喷的早点,傅清玉与兄嫂三人共用早餐,大家都极力回避别离的话题,一顿早餐吃得其乐融融。 外面,在农庄屯积下来的那些药包陆续装上了马车。马车不同于平日太太小姐们出门用的马车,这类运载物品的马车各套了两匹精壮的马匹拉车,车身每个地方都加固了的,经得起长途的颠簸。 药包真是太多了,足足装了三百辆马车。一路排下来,十分的壮观。 雷飞不用人通知,他早就起来了,骑着一匹看起来十分精良的马匹,驻足于路口,静候着出发的指令。 傅府门前,停着十几辆马车,提着药箱与包袱的太医们陆续上了马车。而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则是空的。不用说,那辆马车当然是留给傅清玉的了。 傅清玉带着冬梅、绿裳步出傅府,她们即将奔赴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有成千上万的灾民等着她们救助。 行至马车前,傅清玉回过头来,望着立于大门处的傅光烨夫妇,她朝他们挥手:“我走了,二哥和二嫂多多保重。”等忙完了这件事之后,我一定赶回来看望你们的!“ “去吧。”傅二公子的话音沙哑了许多,而傅二夫人,则用丝帕不停地揉着红红的眼睛。 傅清玉一咬牙,不再回头,上了马车。车队缓缓朝前驶去,越走越远。傅清玉掀起马厢里后面的窗帘,仍可看到远远的地方,傅二公子夫妇仍在原处站着。 车队一直朝北,远离了繁华的天都,路上的景致渐渐荒凉起来。 傅清玉在前世也是一个喜欢旅游的人,喜欢大自然,喜欢那种天然去雕饰的纯美的景物。但是当她看到这一路上渺无人烟,方圆百里不见一处人家,除了正中间是一条千万人走过的官道之外,两边皆如没有一点人工痕迹的原始森林,这才觉得皇上派来的护卫的重要性。 不要说这里会不会有那些拦路劫财的劫匪出没,单看这些好几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参天古树,也不知道里面会不地时不时窜出狼啊,虎啊之类的野兽出来。光是想,就能把人吓着。更不要说晚上了,晚上在这种地方睡觉,一个人哪里能睡得着的? 冬梅与绿裳都没有出过远门,更别说来这种荒凉的地方了。一路走,越走越荒凉,她们不由有些害怕起来,身子不由朝着车厢里挤去。 “没事,我们人多着呢。”傅清玉安慰她们道,“如果今天晚上出不了这个林子的话,晚上可能就要在这里驻扎下来了。不过,不用担心,二哥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给我们备下了。有账蓬,柴火可以就地取材,只有生一大堆火的话,那些狼豹之类的野兽就不敢靠近我们。” 冬梅抬起头来,看着自家小姐,她觉得自家小姐真是大胆:“小姐,你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在这种地方,你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傅清玉笑笑,“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就住在这些类似深山老林的地方,这些景色我见多了,所以不感到害怕。” 说到底,还是前世的经历帮了她。在前世,节假日的时候,她喜欢与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到山上露营,看星星。人多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哪里会觉得害怕?! 现在这种场面,她觉得安全多了。至少,还有皇上派过来的禁卫军呢。那些人个个跷勇善战,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果然,这个林子特别大,走了一天也没有走出去。雷飞看到天色已晚,便吩咐车队停下来,就地扎营。 很快,营地生了火,扎起一个个类似蒙古包似的帐蓬。雷飞让丫环仆役们支起锅架,把带来的牛肉干放在火上烤。还有几名侍卫,到密集的树林里打了几只野鸡回来,拔了毛,削剥干净,有些放在火上烤,有些则丢入大锅里,和野菇一起熬制美味的野鸡汤。看着那些侍卫们把防身的腰刀当作菜刀使,傅清玉觉得十分好笑。 雷飞十分忠诚地属行着赵大将军交付于他的任务,不离傅清玉左右,就连野鸡汤,也是亲自动手舀了一碗,递到傅清玉的面前。 大家吃饭喝足,由于赶路赶了一天,都累及了,纷纷钻入账蓬内,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侍卫们却没有闲着,留下一支小分队驻守,并负责来回巡视。 颠簸了一整天,冬梅与绿裳累得受不住,很快就睡了过去。傅清玉却睡不着,她爬了起来,走到帐篷边上,掀开帘子看天空中悬挂着的月亮。 今天应该是十五了吧,月亮特别的大,也特别的圆,如一个大大的玉盘,照得四处一片清亮。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地方,飘来一阵竹笛的声音。 第七百四十二章告知 夜色清冷,四周寥寥,这若远若近的笛声,显得尤为凄凉。 傅清玉怔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这萧笛声十分的熟悉,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笛声悠远,若有若无之中,带着淡淡的哀愁。但是细听之下,仿佛在召唤什么似的,让人欲罢不能。 傅清玉定睛朝着密林看去,猛然间,她想起来了。不错,她的确听过这种奇异的笛声。不过不是在现实在,而是在梦里。 梦里也是这样似曾相识的情景,四周是密林,从密林中飘出的,就是这种笛声。然后,在梦中,她看到了久违的耶律齐南。 傅清玉的心跳忽然加速,她慢慢朝着密林靠过去,她不确定,再往前走一步,会不会真的能够看到耶律大哥。 “傅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雷飞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说他是“飘”过来的,那是因为他走路像鬼魅一般,没有一点声息。 傅清玉正要回答,正在这个时候,笛声忽然停住了。傅清玉急切地朝四周望去,四周的树上,挂着他们这些露宿的人放置上去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但这些光不足以劈开黑夜,四周仍然一片漆黑,偶然传来一些不知是什么虫子的叫声,给这寂寥的荒野更添几分清冷。 “雷大哥,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傅清玉看着雷飞,急切地问道。 雷飞有些奇怪地盯了傅清玉一眼,摇摇头:“没有。” “没有吗?”傅清玉有些不敢相信,她明明听到那声笛声,而且十分清楚。她暗暗掐了自己一下,有痛感,证明自己并不是在作梦。但是,雷飞的神情很严肃,一点也不像玩笑的样子。为什么自己能够听得到,武艺高强的雷飞却听不到呢? 这是不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傅 看到雷飞朝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傅清玉忙道:“哦。可能是想到要出远门,昨天一晚上没有睡好。如今在密林里过夜。忽然就联想到笛子的事情。一下子产生了幻觉,还以为真的有人在吹笛子呢。” 雷飞紧张的神情才略微放松一些:“那好,傅小姐,你快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那我去休息了。”傅清玉朝着自己的账篷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道,“雷大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 傅清玉一钻入自己的账篷。便闪到一边,透过帐篷的缝隙朝外面看去。她看到雷飞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朝着她这边的方向看了一会,然后踱到别处巡视去了。傅清玉轻呼一口气。心想,这个雷飞真是一个铁人啊,都不用睡觉的! 待听到雷飞的脚步声走远之后,傅清玉猛地掀起帘子,悄悄跑了出来。朝着密林的一侧潜了过去。 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这竹笛声就好像在召唤她一般,她听得懂里面的意思。那竹笛告诉他,它的主人想要见她。 傅清玉按捺住波动的思绪,她知道耶律齐南已经走了。这世上并没有鬼,所以。不可能是耶律齐南的鬼魂找她来了。况且,她与耶律齐南是朋友,朋友之间是绝对不玩这种吓人的游戏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会吹与耶律齐南同一首曲子的人,一定是耶律齐南的心腹之人。在这个荒郊野外,露宿的只有她们这一行人。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竹笛的主人一定是冲着她来的,而且,似乎要告诉她一些什么事情。 她还可以肯定一点就是,那个人只不过是想跟她见一面而已,并无恶意。 傅清玉从来没有如此大胆过,一个人走入密林,竟然没有一丝害怕紧张的感觉。冥冥之中,她仿佛觉得,那是耶律齐南在呼唤她,而她此次前去,不过是去见一个老朋友而已。 密林有一条小道直通入内的小道,竟然和梦中的一模一样。傅清玉的心中又惊又喜。这个时候,笛声更加清晰了,不错,就是梦中耶律齐南吹的那支曲子。 密林深处有雾气漫延,傅清玉立于原地,睁大眼睛。她在等待,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梦中的情境再一次展现出来,浓雾散尽的时候,她就可以见到她的耶律大哥了。 有风吹拂,轻轻浅浅的雾很快被吹散。在密林的尽头,有一个人影愈发清晰起来。 傅清玉愕然地瞪大眼睛,然后笑了起来。她当然知道不会是耶律齐南,但是,那个人,也是她熟识的一个人。 清冷的月光下,那个人也转身过来,静静地看着傅清玉,唇边含着笑意,手上,正执着一把翠绿的竹笛。 “英姑。”她叫道,“你怎么过来了?” 的确是英姑,一个一直跟随在耶律齐南身边的丫环,也是耶律齐南的心腹之人。 英姑长着一张圆圆的脸,有着与中原人区别明显的特征,额头方宽,眼窝有些深陷,但眼睛又圆又大。从整体上看,既有着草原女儿的粗犷,也有着做为女儿家妩媚的一面。 “可汗一直想再来一次中原,想再来看看你,可惜……”英姑叹息道。 “对不起……”傅清玉伤感起来,“我早就想去看耶律大哥的,可是,我身不由己。” “可汗说,不怪你。”英姑摇摇头道,“可汗说,他可能来不了了,所以让我过来,替他看看你。” 傅清玉忍住酸楚道:“我也想耶律大哥,可是,他怎么也不等我过去,就……” “可汗说,有些事情他在有生之年没有完成,希望你能够替完成,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什么事情?”傅清玉忙说道,“耶律大哥还有什么心愿,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够办到的,我一定竭尽所能,帮耶律大哥完成心愿。” “你可以办得到的。”英姑含笑道。她走了过来,附在傅清玉的耳边悄悄说了一件事情。 “此事当真?”傅清玉的脸色顿时变了。 “很快你就会看到的。可汗临终前,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他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把这件事情托付于我,让我来找你,可汗说,只有你,才能够解决这件事情。” “我,我能行吗?”傅清玉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凭自己微薄的能力,究竟能不能够扭转乾坤。 “我相信可汗没有看错人。”英姑看向傅清玉的眼神凝重起来,“傅小姐,这件事情你还是考虑清楚,先不要这么快应承下来。此行是九死一生,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我也不敢来找傅小姐你帮忙。可汗说,他一直都不希望你卷入这些纷争之中的。” 傅清玉静静地立于原地,过往的一些事情渐渐清晰起来。那枚独特的板戒,那三只苍鹰盘踞虎头的深刻寓意,还有耶律齐南亲笔所书的一封书信……不能不说这一切的一切,耶律齐南是早就算计好的。 这不是他的错,他是突厥的可汗,先公后私,先国后家,先大我后小我,这本来就是一个明君的座佑铭。而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他是突厥的可汗,君王一言九鼎,他曾许她一百年的太平盛世,那绝对不是开玩笑。他做得到,也许,他一直在为这件事情而努力。只不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个东风,就是她罢了。 傅清玉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里一片清明。她朗声道:“凭什么耶律大哥可以心系天下百姓,我一个有名的大夫就不可以呢。这个事情,成交了。” 英姑忽然激动起来,她奔了过来,抓住傅清玉的手,语气不稳道:“傅小姐,难得你有如此宽广的胸襟,我代石国的子民们谢谢你了。” 这个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瞬时响了起来:“放开傅小姐!” 话音一落,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朝着英姑飞袭而去。 傅清玉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雷飞居然跟过来了。眼看着那道寒光就快要罩住英姑,她不由急道:“雷大哥,快住手,她不是坏人!”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凶多吉少的英姑不知使了什么身法,居然能从雷飞满天飞舞的剑花笼罩下脱身出来,闪到了一边。 “英姑,原来......原来你会武功啊。”傅清玉惊讶得合不拢嘴。她一直以来,都没有看到英姑出手过。 雷飞冷哼一声:“不错,好快的身手!果然是突厥的高手!方才傅小姐说听到笛子的声音,我还不信呢。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你使了独门绝技!” 英姑冷静道:“我只不过想约傅小姐出来见一面而已,并无恶意。而且,我不想惊动其他人。” 傅清玉忙道:“雷大哥,英姑说得没错,她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而且,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她是我在京城开的铺子国色天香的常客。” 雷飞疑惑地看了看傅清玉,再看看英姑,慢慢收起了软剑。 傅清玉转过身来,对英姑说道:“英姑,我此行前往河北赈灾,可能要耽搁一段日子。不过我在距京城城西顺流而下,一百里的地方,在湖水的中央,有一处小岛,如果你前往京城的话,不妨到那个小岛住上一段时间,待我回转京城之后,也好再见见面,叙叙旧。” 英姑目光微闪,点一下头:“傅小姐请放心,我记下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暂放 (不好意思,年底忙不过来,这更新就拖延了,抱歉抱歉!) “雷大哥,我们走吧。”傅清玉转过身来,对着退到不远处的雷飞说道。 而英姑,也转身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雷飞跟在傅清玉的后面,隔着约半米的距离。他看向傅清玉,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更多的是担忧。 “傅清玉,那个女子,真的是你的朋友?”雷飞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些不确定,“你要知道,她可不是咱们中原之人。” “我知道啊。”傅清玉点点头,“她是我的一个朋友的贴身丫头。” “你的朋友?”雷飞的脸上有一些警备之色,“你的朋友也不是中原人士吗?” 傅清玉轻叹了一口气:“我的那个朋友,他已经,已经不在了。” 她转过头来,真诚地对雷飞道:“雷大哥,我知道你受子宣所托,一定要维护我的周全。放心,英姑她不是坏人,她来见我一面,是受人所托。我的那个朋友……他有未了的心愿,想请我替他完成。其实这个朋友,子宣也是认识的。” 雷飞这时才放下心来:“傅小姐,我说一名不中听的话,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突厥人,突厥人生性狡诈,傅小姐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傅清玉笑了笑:“多谢雷大哥关心,没想到今天晚上倒给雷大哥添麻烦了。” 雷飞仰头看天空中的月亮:“我也没有什么奢求,即是头儿的吩咐,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好傅小姐的。只是对于这些人,傅小姐还是少与他们来往为妙。” “好的,我记下了。”傅清玉笑笑应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傅清玉所住的账篷外,雷飞停下脚步道:“天时不早了,傅小姐还是趁早歇下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好的。”傅清玉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似乎听到了响动声。冬梅睁开眼睛,睡眼蓬松地看着傅清玉:“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傅清玉走上前去,替她与绿裳把被角掖好。绿裳没有出过远门,不大适应路上的坷坎,有些晕车,一早就睡下了。傅清玉看着二人,心中一阵感慨。这两个丫头,本可以在宫中安安稳稳地过着富足的生活。或者在傅府寻个差事,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如今,却念着与她的情谊,非得要跟到这荒凉的地方来,受这劳碌之苦,真是难为她们了。 四周又静了下来,但是傅清玉再一次睡意全无。她轻蹙起眉头,对不可预测的未来。她感到一种无法捉摸的茫然。 傅清玉并不是担心她们远赴的那个河北的疫情。有过防治瘟疫经验的她,对于河北还没有完全蔓延的疫情的控制,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她更担心的是。不可预知的将来,会发生一些什么。 先是大旱,后是大涝,接着又是瘟疫。在这样的环境下,最容易导致人心不稳。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个外敌入侵的话…… 也许耶律大哥是对的,因为他预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所以及早想了应对的法子。可是她还是抱有侥幸的想法,希望河北那边的情况不会太糟糕,那样的话。只要他们及早控制灾情,稳定民心的话,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二天一大早,做了早饭,吃过之后,一行人又开始上路了。傅清玉在路上采了一些专治晕车的草药。给绿裳服下。绿裳很快就不晕车了,傅清玉于是吩咐众人加快脚步,尽早到达河北。 进入了河北省之后,一路上的灾民多了起来,个个衣衫破烂,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的样子。家里有牛的,就赶了牛车,一家老小全坐在车上,一路奔波着逃荒去。那些贫穷的,就只能靠两条腿走了。 刚开始的时候,傅清玉看着那些灾民们拖儿带女的,十分可怜,还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他们一些。后来,路上的灾民越来越多,也就作罢。 逃荒的人们虽然不少,但是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朝廷发下来的新棉衣,看来,不会冻死。而且,朝廷还下令开仓赈灾。所以,这些灾民在逃荒过程中,可以有每天一顿的救济粮,不至于饿死。 一个年长的太医心细,很快发现了这些,他转头对傅清玉说道:“傅尚宫,你看那些灾民的穿着,看来朝廷还是十分关怀这些灾民的。” 傅清玉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平民百姓是最淳朴的,也是最能吃苦耐劳的。他们没有太多的苛求,只要有一口饭吃,只要不被冻死,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朝廷坚持开仓赈灾,帮助这些灾民渡过难关的话,那么,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近十多年来朝廷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粮仓一直都是满满的,拿出一些来赈济灾民,不是什么难事。 傅清玉含笑道:“看来,情况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糕,这是好事。我们大家打起精神来,看看哪个地方正在闹瘟疫,就到哪个地方去。” 还是刚才那个老太医,从袖袋里取出一幅地图来。那幅地图上用红笔圈圈点点,他指着几个地方道:“老朽出发前,根据前方的奏报把一些灾情严重的地方用红色的颜料画了出来,比如清平镇,永乐镇,太平镇、四水镇,这四个镇就是此次洪灾受损最严重的县镇。” 傅清玉看了一眼那幅地图,伸手出来,指住其中一个镇道:“我们现在的位置,离这个清平镇最近,我们先到清平镇去看看吧。” 老太医抚须道:“清平镇,据记载有人口五万多人,算是人口比较密集的大镇了。这次的洪灾,导致清平镇房屋冲垮一万多间,八千人被洪水冲走,下落不明。那些来不及走的,被冲垮的屋子压下来砸死砸伤的就有好几百人。这一次,朝廷特别重视清平镇的灾情,据说光是粮食,就拨了近十万石过来……” 底下“哗”声一片:“没想到这一次,朝廷这么大手笔,看来对于清平镇的灾情,真是很重视啊。” “是啊,拨了这么多的粮食过来,那些灾民的温饱就有了保证,这样的话,我们做事也就方便多了。” “对呀,方才我还一直担心,那些灾民会暴动呢,如今看来,情况乐观很多嘛……” 傅清玉含笑道:“这样甚好。只不过我们带了这几百车的药材,不太方便。这样好了,我们先将药材暂放到县衙里去,然后前往清平镇,探探情况再说。如果发现清平镇闹瘟疫的话,我们再派人过来取药材,大家看这样可好?” 老太医呵呵一笑道:“傅尚宫,我们就听你的了。” 傅清玉这一行人,还有几百车的药材,十分惹眼。没多久,就有一个衙差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小心冀冀地问道:“敢问各位,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吗?” 傅清玉点点头:“我们正是从京城来的,是皇上派过来,给灾区送药的。” 那人顿时欣喜起来,忙行礼道:“各位请随我来吧,我们县太爷都整整等了一个早上了。” 傅清玉看了一眼后面长长的车队,问道:“我们带了很多药材过来,不知道贵衙可有安放的地方?” 衙差呵呵一笑:“你们尽管放心好了,我们县太爷早就把地方腾出来了,那个地方宽敞着呢,莫说你们这几百辆马车,就是一千辆马车,也放得下。” 傅清玉含笑点头“那就好,我们跟你走便是。” 县衙不太远,车队行驶了一刻钟有多,就到达了目的的。虽然同样是灾区,但是这里受灾并不太严重,社会治安还是很好的。县衙门前开始开仓赈灾,好几千的灾民拿着布袋,在门口处等着。人虽然很多,但是大家都很自觉,也没有见到有很多的衙差维持秩序。 “这里的民风还真不错。”傅清玉在心里说道,脸上露出赞许的目光。 车队停住了,傅清玉踩着矮凳下了马车。县衙门口处,一个年约四十岁,白脸无须的人穿着一身官服,正立于门口处,不住地四处张望。 看到傅清玉等人下了马车了,他赶忙上前几步,行礼道:“来的几位可是从京城来的?县令张天诚特地率众人前来迎接。” 傅清玉忙道:“张县令不必多礼,我们此次只为灾情而来。由于时间紧迫,我们也不打扰张县令了。我们正要赶往清平镇,这三百车的药材就暂放到贵衙门里吧。” 张天诚忙道:“好说,好说。”然后挥手叫了几个人来,把三百辆马车的药材引入县衙里面去。 “那就有劳张县令,我们赶时间,就不叨扰了。”傅清玉说完,转身欲走。 张天诚忽然叫道:“傅尚宫,请留步。” 傅清玉有些愕然地转过头来:“张县令,还有事吗?” 张天诚看着傅清玉,想了想道:“傅尚宫,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刚才傅尚宫说,你们等会要到清平镇去?” 第七百四十四章人吃人 傅清玉点点头:“不错,我们正是打算到清平镇去。” 张天诚看着傅清玉,眼中有些奇怪的东西:“傅尚宫,你真的决定到那里去?那个地方可是人间地狱啊。” “人间地狱?”傅清玉的心突地一沉,失声问道,“为什么叫作人间地狱?” 旁边,绿裳紧紧抓住冬梅的手,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来。在场的除了雷飞一贯的冷漠表情,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之外,随行的其他太医的脸上都露出愕然的神情。 老太医想来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他咳了一下,镇定地问道:“张县令,你就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距这里不过四五十里的清平镇称为人间地狱呢?” 张天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错,清平镇虽然距我县不过四五十里,但是由于在分界处,所以清平镇并不属于我县的管辖地。在那个地方,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我们这些受灾较轻的地方,将心比心,因着兄弟县的情谊,前些日子,也组织了一批青壮年到清平镇去赈灾,帮他们在废墟里挖人,安抚家属,送些食物过去什么的,帮助清平镇的人们渡过难关。可是,这事说起来也玄了些……” “什么事情玄了些?”傅清玉打断了张天诚的话,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事说起来真是玄啊。”张天诚叹了口气,“清平镇就在我们与邻县的交界处,也算是我们的邻里。这邻里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说不定我们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也需要邻里帮忙。所以,本着这样的心态,我县就组织了近三百个热心的人,从我们的粮仓里分些粮食,再采购一些棉被衣裳什么的。凑足两百辆马车的物品,开到清平镇去。说也奇怪,这清平镇距我们这里也不过四五十公里,半天就可以到达。差个人送信回来,也不需一天的时间。但是,自从我县派出去三百人之后,如今过去将近半个月,不要说人,就连封信也不见捎回来。我们就奇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十天后我们又派了五六个衙役到清平镇去看看情况。可是,那五六个人也不见回来……” 张天诚说得很缓慢,语气有一股深深的沉痛,旁边听着的人都觉得似乎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了起来。 绿裳壮着胆子问道:“那三百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不回来,也不捎个信回来,难道他们都忘了回来的路了吗?还是他们被鬼附身了?” 傅清玉忙斥道:“绿裳,别瞎说。” 绿裳吐了一下舌头。不敢再说,但脸上的神情更加害怕了。 傅清玉沉吟道:“张县令,听你这么一说。这件事情还真是挺玄的。三百个人,个个都是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这也不太可能吧?还有第二次去的那五六个衙役,他们又去了哪里了呢?” 张天诚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们一直摸不着头脑。那三百人可是县里的青壮年啊,他们的家属哭得眼睛都快哭瞎了,还有县衙里的五六个衙役,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惨了……” 绿裳的脸色又变了,她紧紧抓住冬梅。忍不住又问道:“是不是清平镇有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啊,会吃人的那种……” 傅清玉刚要阻止绿裳再这样危言耸听,旁边的老太医说了:“张县令,这件事情怎么听起来那么蹊跷呢?按理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有鬼,也不可能轻易出来啊。除非是活鬼……” 就在大家都以为老太医又在危言耸听的时候,张天诚忽然说了:“这位老先生说对了,真的是活鬼啊。” 大家的神情顿时又紧张起来,胆小一些的已经开始在喘大气。雷飞抱臂于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从神情上看得出来,对于这些神鬼之说,他是根本不信的。不过,他忽然把目光投向傅清玉,他倒想看看,这么一个似乎存在的事实,能不能吓倒这位胆大的傅小姐。 “活鬼?”傅清玉柳眉微扬,雷飞分明看到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说什么活鬼呢。”傅清玉摇摇头,转头对张天诚道,“张县令,我想,你说的那么确定,肯定有你的道理。那你就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真的有人看到了活鬼吃人了吗?” 张天诚肯定地点点头。 “真的看到吃人的情景了?”傅清玉讶然了一下下,她还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有人亲眼所见。 张天诚又点点头,这一下,又把大家的注意力成功地集中了起来。 “张县令,那你就快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绿裳问道,她虽然害怕,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傅清玉也静静地望着张天诚,她也很想知道,在清平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令这周边的人如此的害怕。 一个柱着拐杖的老者从旁边经过,他听到了傅清玉他们的问话,忽然停下脚步,用拐杖重重顿了一下地面,叫道:“说不得,说不得呀,会遭天谴的呀。” 傅清玉望了过去,见那是一位五十开外的老者,须发尽白,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手脚不太灵便,拄着拐杖的人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着。 他的神情有些呆滞,似乎在回想着过去的一些事情,口中喃喃道:“人吃人呀,那么小的婴儿,居然放到锅里煮,煮得烂烂的……” 旁边冲过来一个小伙子,看来像是他的家人,忙上前拉住老者道:“爹,你又犯糊涂了?说什么呢?” 小伙子转过身来,对张天诚赔着笑作揖道:“县太爷,你莫怪罪,我老爹精神不太好,我在这里给各位赔不是了。” 张天诚同情地看了看那名老者,挥了挥手,那个小伙子忙拉着老者走了。那名老者似乎不甘心,一边走一边不知在低咕着什么。 一旁围观的群众都现出怜悯的神色来。 “张县令,这个老伯是谁?我怎么觉得他好像知道一些事情。”傅清玉轻蹙眉头道。 “这个人啊,就是李老汉,他的大儿子就是县里的衙役李成东。半个月前,他的儿子和其他五名衙役一起,被派到清平镇寻找那失踪的三百名热血青壮年,没想到,这一去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半个月过去了,张老汉坐不住了,就亲自到清平镇寻找儿子。这一去啊,就看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看到了吃人了?”傅清玉沉着地问道。 张天诚沉重地点点头:“对,吃人。张老汉到了清平镇,还没有走到镇里,就看到了一个人坐在路边,正拿着一把刀,正在把一个死掉的小孩子的肚子划开,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而那个人,丝毫不介意,拿着刀,一块一块地切着那个小孩子身上的肉,啧啧有声地吃着。张老汉吓坏了,连儿子也不敢去找了,转身想退出去的时候,那个吃人的恶魔忽然间抬起头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张着血红大口看着李老汉。这下李老汉差点没昏过去。你们猜,那吃人的是谁?竟然就是李老汉的儿子!” 众人“啊”了一声。绿裳的手紧紧地抓住冬梅,手心里全是冷汗。 “你确定李老汉看到的就是他的大儿子吗?”傅清玉沉着地问道。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按理说,稍有理智的人,怎么会吃自己的同类呢? 张天诚肯定道:“那个人,绝对就是李老汉的大儿子,这个错不了。李老汉回来之后就说胡话,家里人听得他的描述,十分的震惊,他们家有个表舅是个屠夫,胆子大得出奇,拼死到清平镇去,用棍子打李老汉的大儿子打晕,然后用麻袋把他拉了回来,装在铁笼里,关到后院里。可惜,李老汉的大儿子醒来之后,狂躁不已。饭菜一概不吃,从早到晚,不停地在铁笼里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直到临死前仍嚷着:爹,我饿啊……唉,真是太惨了。” “难道他是要吃人肉吗?”绿裳颤声问道。这个故事那么血腥,听得她隐隐觉得胃不舒服起来。 赶车的一个姓蒋的车夫也说道:“如果李老汉的大儿子真的吃人肉的话,这么一来,那三百个青壮年一去不回,想必是被人吃掉了。而且,这吃人的肯定不只李老汉的大儿子一个…….” 老太医摇摇头,不确定道:“会不会清平镇瘟疫已起?这是一种奇怪的瘟疫,中了此疫的人,神志颠狂,对所有的事物丧失了判断力,加之没有食物,使得那些人不得不靠吃人肉维持生活……” 傅清玉心中一动,她忽然觉得那位资深的老太医说出来的话不无道理。瘟疫,如果这也算是一种瘟疫的话,那将是最可怕的一种瘟疫。 傅清玉环视了众人一周,朗声道:“各位,这件事情实在太玄了,我们要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话,就必须到清平镇看个究竟。各位,有哪位不想去的,站请出来,我绝不为难。” 第七百四十五章探路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冬梅首先站出来道。 “我也去。”绿裳第二个说道。尽管她的心里很害怕,但是如果让她自个儿留在这里的话,她更加觉得害怕,“小姐,我无论如何也要跟你在一起。” 雷飞也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傅清玉这一边。 以张太医为首的十来个老太医也站了出来,说道:“我们既然是朝廷的太医,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对于清平镇突然的奇怪的瘟疫,自然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傅尚宫,我们几个跟你去!” 其下的七八个年纪尚轻的太医似乎有些犹豫,傅清玉也不勉强,朗声说道:“现在这里方圆百里都在闹涝灾,瘟疫的防治工作是最重要的。这样吧,你们几个就留在原地,给当地的人们看病诊治,如果有重大瘟症苗头的话,要迅速向上面汇报,千万不要耽误了。” 那七八个太医忙道:“多谢傅尚宫,我等留在原地,一定竭尽所能,为当地人们诊治的,傅尚宫就请放心好了。” 一旁的张天诚突然说道:“傅尚宫,我也跟你一块去。虽然清玉镇并不是我管辖之地,但是我县也派去了三百个青壮丁,如今一去不见回头,我也没法向他们的亲属交待。既然你们要去探个究竟,那我就与你们一起去吧,也好给你们带带路。” 傅清玉道了谢,把人事作了简单的安排。除去留守的七八名太医,还有那三百车的药草之外,还留下一部分侍卫留守物资。其他的人稍作憩之后,带着随身药箱,便朝着清平镇出发了。 在路口的时候,一个彪形大汉拦住傅清玉等人的去路。张天诚一看,忙叫道:“猪肉老三,你拦着路做啥子? 那名大汉十分壮硕,果然是一个屠夫模样。眼神凶狠,他拎了把菜刀,狠狠道:“县太爷,你要带这些朝廷来的人到清平镇上去。是不是?那俺也去,俺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那些活鬼不成?” 张天诚忙向傅清玉介绍道:“这个大汉,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李老汉的一个亲戚,也就是孤身一人闯入清平镇。把李老汉的大儿子抢回来的那个人。” 介绍完之后,他转身朝那名屠夫喝道:“猪肉老三,还不快过来见过尚宫大人?” 彪形大汉忙放下刀,就要朝傅清玉行礼。傅清玉忙摆手道:“这位好汉,你孤身一人赴险地把人抢回来,好样的!你加入进来的话,我们多一个帮手,就更加放心了。” 彪形大汉看着傅清玉。他似乎没有料到来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姑娘,居然有着与她的年纪不相称的淡定与沉着,心下不由对于面前的傅尚宫有些敬佩起来。 他抱拳道:“傅尚宫。俺韩老三是一个粗人,也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俺就是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的什么鬼魂之说。再说了,我的大侄子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也没有杀人越货,凭什么被恶鬼索命了呢?这个道理也太说不过去了。所以,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好,此去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给我大哥。还有我那枉死的侄子一个交待!” 傅清玉微笑道:“这样甚好,韩老三你去过一次清平镇,对那里比较熟悉,你就与张县令一起,前头带路吧。 傅清玉命人再牵扯过一匹马来,给韩老三当脚力。一行人再次出发,行色匆匆朝着清平镇的方向奔驰而去。 一路行来,路边的景色越发荒凉起来。通往清平镇只有一条官道,再无其他的道路。按理说,只有一条通道,那路上应该有行人才对。但是,傅清玉一路看过去,除了几个乌鸦凄厉地尖叫着飞过之后,路上根本就连一个行人的影子也看不到,就好像他们此行,正朝着一个死城驶去一般。 越靠近清平镇,这种死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起来。 清平镇虽然地形较为偏僻,但有着五六万人口,不失为一个大镇。如今由于遭受洪灾,洪水推倒了许多房屋,所以,傅清玉还未进入清平镇,在它的周边就已经看那些东歪西倒的房屋。有些全部倒塌,看到一块块土黄色的泥砖。有些倒了一半,露出残破的墙沿。还有一个幸存的,完好无损。不管是好的,还是倒塌了的房屋,这里里外外,就是看不到一个人影。不仅如此,就连猫啊,狗啊等等之类的叫声也听不到。 张天诚的表情十分震惊,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可惜了这么一座大镇子了。傅尚宫你不知道,清平镇虽然地处偏僻,但是由于人口密集,出来做营生的也多。这里经常举办庙会,我们县的好些人,都把一些我们那里的货品运到清平镇来卖,都能卖个好价钱。可惜,这样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韩老三看看四周,回忆了一下道:“县太爷,傅尚宫,各位太医,从前面那个路口进去,就进入清平镇了。” 傅清玉点点头:“那好,我们就加快脚力,趁早进去吧。不过,大家要小心,一定要小心,要互相照应着,千万不要走丢了。” 韩老三道:“我熟悉这里,大家跟着我。”说完,策马到前头带路去了。 傅清玉转头看看紧跟在后面的冬梅与绿裳,低声问道:“就要进入清平镇了,害怕吗?” 冬梅摇摇头:“小姐,我不怕。” 绿裳也苍白着脸道:“小姐,我也不怕。” 傅清玉想了想,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叮咚地响着,原来装了十几只小小的玉瓶。冬梅眼尖,一下就看出来,这几个玉瓶里装的东西,正是出发前的一段日子里,自家小姐一直在研磨的药粉。 傅清玉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道:“各位,我这个袋子里装着好些玉瓶,玉瓶里装着一些粉末,是一些预防被瘟病传染的药。你们送水服下,这样一来,你们也就不会轻易被传染到了。” 众人依言服下,休整一会,振作精神,朝着路口而去。 一进入清平镇,众人不由有些震惊。清平镇似乎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受损严重。青石板的地面,两边是一幢幢的房屋,倒塌的并不多,更多的是完完整整的房屋。有些破旧的旗子仍在迎风飘扬,还有房屋门前的木牌子也似乎在告诉人们说:这个房屋是食肆,那幢房屋是客栈;这个大铺子是布店,那个小作坊是磨豆腐的…… 韩老三辨识了一下方向,转头对傅清玉他们说道:“傅尚宫,县太爷,就是前面那只石狮子旁边,我就是在那个地方发现我那可怜的大侄子的。” “是那个地方吗?”张天诚用手指了一下前面。 韩老三点头道:“就是约有二十米的那个地方,俺就是在这里发现我的大侄子的……”他拧起眉头,“奇怪,那里怎么多了一口大黑锅……” 傅清玉顺着韩老三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石狮子前面,不知道何故支起了一口大黑锅。 韩老三道:“你们等着,我对这里很熟,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一边沉默不语的雷飞忽然开口了:“你们大家都不要过去,这里地形不明,小心中了别人的埋伏,还是我过去看看吧。” 傅清玉点点头,雷飞艺高胆大,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雷大哥,你千万要小心。”傅清玉叮咛道,“看到情形不对,马上回来。” 雷飞点点头,提了宝剑朝前一步一步走去。整座镇子回响着他有力的脚步声。 依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傅清玉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五六万人口的大镇,即便被洪水冲走八千人,房屋倒运塌砸死砸伤几百人,这些数目加起来,也不及这个大镇过半的人口。那么,剩下的人到哪里去了?好几万人,难道集体蒸发了? “张县令,这个大镇子在与你县交界处,镇子上的人要逃命,由于只有唯一一条出道,所以,那些逃难的难民们应该先到你们县去吧?” 张天诚点点头:“话是不错,我当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出动了衙役,守在那些难民必经的道路上。可是,奇怪的是,我们守了将近十天,居然一个难民也没有出来。” “一个难民也没有出来?”傅清玉愕然了,“这可能吗?” 张太医抚了一下颌下的胡须道:“老夫也觉得不大可能,几万号人,要一下子全杀光的话,得耗多长时间?而且,人是会跑的,如果要杀几万号人,那对方的人数也一定不会太少。” 傅清玉沉吟道:“如果事实就如韩老三所说的那样,那些人饿得慌,没有东西吃,只好互相厮杀,取胜的那一方就把对方给吃了……”她点点头,“这不失为一个法子,但是,真有这种能够导致人丧失理智,吃自己的同伴的瘟疫吗?” 韩老三说道:“这是俺的亲眼所见,如果不是俺亲眼看到俺的大侄子在吃一个孩子的话,俺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然会发生人吃人……”似乎又想到自己亲侄子的惨死,韩老三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 傅清玉正要安慰几句,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第七百四十六章天狼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仿佛是什么动物尖利的爪子划过玻璃一般,尖锐刺耳。傅清玉马上把目光盯住前方的某一处,那里,在石狮子旁边,竖起的一口锅正在微微的摇晃着。 这个时候,雷飞正经过石狮子旁边。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黑锅的锅盖猛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冲了开来,从里面冲出一个硕大的东西出来! 傅清玉失声叫道:“雷大哥,小心!” 可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毫无防备的雷飞被击中了,朝着地上倒下去。而那个突然冲出来的东西,在半空中腾飞而过! “小姐,那是个什么东西?”绿裳眼尖,一眼就瞄到有东西从锅里窜了出来,她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的声音在发颤:“小姐,那是个什么怪物?” 那只怪物从半空中落下,盘踞在石狮子的上面,张着血盘大口看着傅清玉他们一行人。 傅清玉定眼看去,那是一个约有半人高的怪物,像一只大狗。奇怪的是,它长着一只狼头,眼睛却是血红的。它的身上,就像是长了癞皮一般,长满疙瘩,身上的毛发东一撮西一撮的,没有毛发的地方,则皮肉翻开,露出森森的白骨,让人看得心里发怵。 众人似乎惊呆了,张老医指住那只似狼似狗的怪物,喃喃道:“那是什么东西?” 傅清玉猛然醒悟过来,转身对身边的侍卫急急地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救雷大哥!” 身边的侍卫“刷”地把悬挂于腰间的腰刀抽了出来,一步一步朝着那只怪物靠过去。 “你们小心,它的爪子有毒,千万不要被它划伤了。” 那只怪物喘着粗气,长长的舌头拖了出来,两个血红的眼睛却如狼一般警惕地盯着来犯的人。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上!”其中一个侍卫叫道。随着他的叫号。几个人一起,手拿着腰刀朝着石狮子上面的怪物砍去。 那只怪物机警得紧,哪能任由那些寒光闪闪的利刃砍到身上?只见它猛然朝上一纵,竟然腾空而起。整个身形暴长了一倍,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朝着那几个侍卫抓去! 几个侍卫也是经过训练的,手脚极为灵活,见危险来袭,身子一纵,劈开了那只怪物的进攻,朝旁边闪避过去。堪堪避开了那只怪物。 傅清玉看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那只怪物,那么奇怪的长相,如果“医通”里的记载没有错的话,那它就是…… 那只似狼似狗的怪物见一击不中,不由烦躁起来,身子再次腾空,再一次朝着那几名卫士扑将过去。 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扑到半空中的那只怪物,不知怎么,就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失了准头,竟然一下子栽了下来,“咚”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一戏剧性的变化来得太突然,众人又一次呆住了。 傅清玉却忽然笑了。这回,她看清楚了,就在那只怪物跌下来之前的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一道寒光自那只怪物的肚皮下闪过。而这道寒光的发出之处,竟然就是伏在地上的雷飞。 “雷大哥,你没事吧?”傅清玉惊喜地叫道。她已经看到,刚才还伏在地上的雷飞,已经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我没事。”雷飞站了起来,朝傅清玉笑笑。然后,他转过头来,朝那只怪物狠狠地踢了一脚。恨声道:“算便宜你了!” 那只怪物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在它的腹部的位置,白花花的肠子混着血水汩汩地流了出来,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十分的恶心。但它的眼睛却是凶狠的,恶狠狠地盯着雷飞。 看到雷飞居然又“活”过来了,几名惊魂未定的侍卫忙围了上来,欣喜道:“飞哥,原来你居然没死!” 雷飞失笑:“这种东西,能够整得死我?太可笑了!” 傅清玉走了过来,正色道:“雷飞,你不要掉以轻心,你知道这只怪物叫做什么吗?是从哪里来的吗?” 雷飞怔了一下,摇了摇头,他看看傅清玉凝重的神色,再看看地上的似狼似狗的怪物,脸上现出困惑而怀疑的神情来。 傅清玉朝着那只怪物走过去。冬梅忙拽住她:“小姐,你不是说这只怪物的爪子有毒吗?说不定它的全身都有毒,小姐还是不要过去了。” 傅清玉轻轻摇摇头,拍拍冬梅的手:“放心吧,我只是过去看看。这怪物被雷大哥的软剑刺断心脉,也活不了多久了。” 冬梅轻轻地松了手,傅清玉微微俯下身子,认真地看着那只怪物。过了好一会,她直起身来,喃喃道:“果然是它。”脸上的神色沉重起来。 雷飞问道:“傅小姐,想必你知道这个怪物是什么东西吧?那它有什么来头?” 傅清玉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只怪物叫做天狼,产自漠北。” “天狼?漠北?”雷飞的脸色变了一变。 “对,它就叫做天狼。书上记载,天狼产自漠北,终年行走在寒冷的北风之中,凶残而狡猾。”傅清玉静静道,“漠北有一种民族,十分喜欢饲养天狼,他们以蝎子、蜈蚣、花蜘蛛、五环蛇四种毒物喂之,久而久之,这种狼的眼睛便成血红色,浑身剧毒。如果被它的爪子抓上一抓,不出一天,浑身奇痒,溃烂而死。是以这种民族一直存活在漠北草原之上,没有哪个部落敢轻易招惹这个民族。” 众人一听,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地上的那只怪物天狼,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可是,漠北离清平镇这么远,天狼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张天诚困惑不解问道。 雷飞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说,是有人把这种喂食剧毒的天狼故意带到清平镇来的?” 傅清玉点点头:“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事情应该是这样。” “漠北某一民族的天狼…..”雷飞再想深一层,剑眉不由拧紧了,“漠北的天狼居然会出现在中原地带,那也就是说,有突厥的人潜进来了?” 看到傅清玉肯定地点点头,他不由失声问道:“突厥带着天狼闯入我们中原,意欲何为?” 傅清玉正想说话,旁边的张太医摇摇头:“傅尚宫,有一事我不明白,我们暂且不去想是不是突厥人把天狼带进来的。你刚才不是说,如果被天狼抓伤的话,不出一天,浑身奇痒,溃烂而死。那样的话,这个清平镇的人就应该是遭受到天狼的攻击,从而中了剧毒,然后溃烂而死才对,怎么会出现人吃人的现象呢?” 一旁的屠夫韩老三也粗声粗气道:“傅尚宫,俺也不明白,俺上次进来,明明看到这里的人都在吃着死尸…..俺敢肯定地说,这里的人绝对不是中毒而死的。” 傅清玉沉吟片刻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如果漠北有些人居心叵测,他们想通过散布一种恐怖的谣言,让整个天下人心惶惶。那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利用那个豢养天狼的民族,指使他们通过所喂食物的改变,让天狼出去咬人,而被咬之后的人,中的是另外一种毒,变得像凶残的天狼一般嗜血的话,那中了毒的人们,也许就会去咬其他的同类。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看到像韩老三所说的,人吃人的现象了。”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张天诚怒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人,竟然用这样阴狠的损招来残害无辜的百姓?” 其他人也纷纷道:“是啊,这些突厥太阴毒了,竟然用这样的法子把一个有着几万人的清平镇变成了一座空镇……太毒了……” 雷飞走了过来,对着傅清玉低声说道:“傅小姐,我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如今这些天狼在清平镇出现,那么,豢养他们的主人想必也在,我去察看一下这个镇子还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傅清玉点点头,低声道:“雷大哥一切小心。还有,要抓活的。” 雷飞点点头,转眼间消失在墙头之外。 傅清玉转过身来,对着众人道:“大家先安静安静,既然我们来到这里,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至于那些关于什么活鬼的传闻,想必都是这些突厥人在故弄玄虚。如今,他们在清平镇装神弄鬼,其实他们真实的目的,就是制造假象,残害我们的百姓。如果我们不把这些人绳之以法,不把这些天狼统统消灭的话,任其发展下去,也许下一次,就轮到附近的几个村镇,还有镇甸了。” 张天诚朗声道:“傅尚宫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如果害怕,不敢追究这件事情的话,那真的是中了这些突厥人的计了。他们想必有着巨大的阴谋,我们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得清楚明白,抓住这些为非作歹的人,让他们知道,侵入我们的家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第七百四十七章期待 傅清玉让大家在原地休息,切不可随意走动,等候雷飞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些响动,几声闷叫之后,整府古镇又恢复了平静。 冬梅期待地看着傅清玉:“小姐,是不是雷公子得手了?” 傅清玉微微一笑,她当然相信雷飞的能力。雷飞本来就是一只神出鬼没的幽灵,对付这种比他还差的活鬼当然是游刃有余了。 果然,再过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转角处出现雷飞的身影。他一手持着软剑,一手提着一只麻袋,正朝着傅清玉这边的方向走回来。 冬梅一阵欣喜,忙叫道:“小姐,你看,雷公子回来了。” 雷飞健步如飞,来到傅清玉的面前,把手中的麻袋朝地上一惯,里面传来几声呼痛声,听起来像是人发出来的,想必这麻袋里装的是活人。 张太医迎上去,指住地上的麻袋问道:“雷公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雷飞一挥软剑,只听到利刃划破麻袋的声音,紧接着袋口松了开来,露出两个头发微卷的脑袋。 那两只脑袋动了好几下,蒙头的斗蓬落下,露出两张脸来,一张圆脸,稍胖,满脸横肉。一张则瘦得可以,尖嘴猴腮。张太医一看,不由失声道:“你们是突厥人?” 漠北的突厥人与中原人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他们那里的人天生头发微卷,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来做什么?”张天诚厉声问道,他看到那两个人穿着长长的黑色长袍,那是大食人的服饰,这种长袍有一个斗蓬,正好可以把自己的头遮掩起来。 不用说,这两名突厥人正用这种奇特的黑色长袍把自己伪装起来。 那两人双手被缚。绑到了后背上,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服气,仍在不断地挣扎着。只不过。他们的下巴已被卸下,只能发出“呀呀”的声音。 雷飞走上前来,冷哼一声道:“这两个家伙真是狡猾,被俘了,居然想吞毒药自杀。幸好我早有准备,卸了他们的下巴,要不然的话。他们就变成两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 傅清玉知道,这种死士是把毒药藏在牙齿下面的,一旦自己被俘了,就咬开毒药,很快的就会毒发身亡,不给对方想从自己的嘴里撬出什么东西的机会。 傅清玉看着那两名俘虏,他们依然一脸蛮横的样子,丝毫没有服输的样子。看来真的是死士。虽然被俘,但目光依然凶狠,就像是草原上的狼。 傅清玉抬起头来。看向雷飞:“雷大哥,你说,对于这种人,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 傅清玉很清楚,现在这两个人,是极重要的活口,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因为,几百年来,突厥人一直与中原为敌,一直垂涎中原地产丰富这块肥肉。此次他们潜入中原。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不能知道他们的动向的话,那对中原而言,对天下的百姓而言,将是巨大的威胁。 雷飞嘿嘿一笑,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神情来。他看向傅清玉:“傅小姐,你不是有银针吗?” 傅清玉点点头。把随身的银针包拿了出来。 雷飞上前一步,指住那两名突厥人身上的几处大穴,对傅清玉说道:“傅小姐,你把银针刺住这两个人身上的几处大穴。” 傅清玉看着雷飞指住的几处大穴,她不知道这几处大穴有什么作用,但是,她相信,这一定是雷飞对付这些顽冥不化的死士最好的方法。 “好,我试试。”傅清玉取出银针,以迅速而准确的速度扎入了雷飞所指的那几处大穴之中,微微一笑:“得罪了。” 不出一刻钟,那两名突厥奸细的脸上均已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在脸上汇成小溪,一滴一滴地滴淌在地上。而他们的脸部,均已扭曲得不成人形,看来他们好像在承受着比一般酷刑还要厉害的刑罚一般。 傅清玉听着他们的嘴里发出“伊呀”不清的声音,再看看他们脸上痛苦的神情,心想,这个雷飞也真是够厉害的,这是什么法子呀,居然可以把这两名死士摧残成这副样子! “我看你们还是招了吧。”雷飞冷哼一声道,“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如果你们招了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比较痛快的死法!不然的话,哼……我会让你们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 稍胖的突厥人恶狠狠地盯着雷飞,眼中依然是凶狠的眼神,但是另外那个尖嘴猴腮的,则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那好吧,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雷飞冷哼一声,转过头来对傅清玉道,“傅尚宫,麻烦你再把银针刺入这个穴位。” 傅清玉一看,愕了一下:“死穴?” “他不会死的,我说过,我会让他活个十年八年,生不如死。”雷飞冷冷道。 “好。”傅清玉手起针落,那枚长长的银针瞬时刺入那个稍胖的突厥人的身体内。 只听得一声惨叫声,稍胖的突厥人如濒死的羔羊般眼朝上翻,吐出一口白沫,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而另外一个,吓得脸都白了,拿着小鹿般惊恐的眼神看向雷飞,不住地以头碰地,似乎在求饶。 “好,只要你说,我就放过你。”雷飞不理倒在地上的那一位,转身对着尖嘴猴腮的那一个,一伸手,把他的下巴给接上了,“说吧。” “等一下。”傅清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看定那名被吓得浑身发抖的突厥奸细,“你也可以选择不说。我想,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也可以放你回去,完好无损地放你回去,然后呢,你说会怎么样?” 尖嘴猴腮的突厥人脸上露出崩溃的神色。他们这些人,肯心愿情愿当死士的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们的家人的命脉。都牢牢地被人掌握在手里面。那些人以他们的家人的性命来威胁于他们,也就是完不成任务,唯有死路一条。如果他们完不成任务,却能平安无恙地回去了。那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已经叛变了。到时候,他们的家人,也会统统被人灭口。 这就是他们这些死士的弱点。 雷飞赞赏地看了一眼傅清玉,转头对瘫倒在地上的那名尖嘴猴腮的突厥人喝道:“你仔细地想想清楚吧。” “我说,我说。”那名死士终于面如死灰道,“我们都是漠北大拉族的,我们与草原上的天狼族有着一定的渊源。这一次。我们借助天狼族的天狼,为的就是在中原地区制造令人恐慌的事件,并让这个事件进一步扩大化,好动荡中原的朝廷。” “那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傅清玉厉声道。 “我们一共是六十四人,分成八支小分队,一支小分队八个人。在清平镇这里,本来我们也是八个人的,可惜的是。有五个失了手,被杀,剩下三个人。一个被你们的人杀了。最后就剩下我与他两个人了。”尖嘴猴腮的突厥人指了指地上仍然在吐着白沫的那个。 “六十四个人,八支小分队?”傅清玉倒吸一口凉气,“那么,除了你们这支小分队之外,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全国各地。”尖嘴猴腮的突厥人想了想道,“我们是一个月前潜进中原的。然后,分了八个方向,各自分头行事。其他的人,我也不清楚他们具体在哪里。” 雷飞拧紧了眉头望着傅清玉:“这下麻烦了,这其余的七支小分队分布在全国各地。要找起来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啊。等我们发现有异动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 傅清玉眼眸一抬,冷冷地问道:“那么,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什么?” “三声斑鸠叫,还有这个。”尖嘴猴腮的突厥人从怀中掏出一枚扳戒。一只苍鹰盘踞在一只虎头上的扳戒。 傅清玉的脸色凝重起来,她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本来是一场普通的洪灾,然后由于处理不当,引发瘟疫,这本来就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谁想到呢,这样的事件后面居然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八支小分队,扰乱民心,然后突厥人的下一步是什么?”傅清玉沉吟片刻,“看来,边关可能出事了。” 她把雷飞拉到一边,低声道:“雷大哥,事态紧急,我想,你必须快马加鞭,把这里探得的情况上书皇上。请皇上加派人手,务必找出这其余的七支小分队,扫清这些余孽,要不然的话,一旦这些人得了势,成了气候,到时候,里面外合,天下危殆矣。” 雷飞点点头:“傅尚宫,你说得很对,我现在马上就动身。”他转身要走,忽然转过头来,有些犹豫地看着傅清玉,“可是留你一人在这个地方……” 傅清玉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我这里不是还有几个侍卫吗?况且,这里的危险解除了,没有什么大问题。待会儿我让其他人清扫一下现场,顺便消下毒,那些天狼我们能对付的。这不,还有这些驯狼的突厥人在吗?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好,那你多多保重。”雷飞不再多说,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小姐,现在怎么办?”冬梅走过来,她似乎也感觉到事态紧张起来。 “小姐,我们现在要撤出清平镇吗?”绿裳也走了过来。 傅清玉看着手中那枚只有一只苍鹰盘踞在虎头上的戒指,再掏出随身带着的那枚耶律齐南送她的硕大的三只苍鹰盘踞在虎头上的扳戒,耳边,飘响着耶律齐南曾经说过的话…… 她转过身来,对着张天诚道:“张县令,你马上回去,把全县的衙役都召集过来,这名突厥人会协助你,怎么对付那些天狼。” 张天诚马上应道“好的,我马上回去准备。” “绿裳。”傅清玉转过身来,“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和张太医一起,等张县令带人把天狼全部清理完之后,再把这里消毒一遍。切记,一定要仔仔细细的。小心瘟疫的传播。” “是,小姐。”绿裳响亮地应道,然后,她似觉得有些不对。“小姐,你把这里交给我们,你要去哪里?” “我去边塞,冬梅跟我去。”傅清玉简短应道,朝着旁边拴着的“赤兔”走去。 赤兔似乎知道主人要带它去哪里,高兴地打着响鼻,扑腾着双蹄。一副欢快的样子。 “小姐,我也要跟着你去……”绿裳有些不舍地望着傅清玉。 “你就呆在这里,边塞不比这里,而且,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傅清玉摇摇头,“这里你一定要负责好,千万不能大意。 记住,这可是事关朝廷社稷。还有天下百姓的大事。” “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干的。”绿裳说道。恋恋不舍地目送傅清玉带着冬梅离去。 一路奔驶,风餐露宿,后来在热心的牧民的帮助下,翻越了重重雪山,傅清玉与冬梅二人终于到了边塞。 黄沙,冰冻的土层,入目是一片苍凉。傅清玉似乎也感染了这种情绪,心底一片苍凉。 苍凉的天地下,零星地分布着一些小型的蓬屋,那是当地的牧民搭建的屋子。 不远处。是一座军营,大风猎猎,把“赵”字军旗吹得“哗啦啦”直响。 “小姐,我们到了。”冬梅指着不远处的军营,欣喜道。 傅清玉微眯了眼睛,心潮澎湃。不错。历经几天几夜的跋山涉水,她们来了。 赵子宣,我来了! 很快,军营的门大开,从里面冲出一支约有十来人的分队。首当其中的,是一名身披银白铠甲的年轻的将军。头盔上的穗子迎风飘散,亮银的长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一身的装扮,竟衬得他英姿飒爽,俊朗无比。 他的目光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落在傅清玉身上时,俊美的容颜似乎滞了一下,带着十二分的不可置信。他再确认了一次,随后,唇角弧度完好地扬了起来,把手中的银枪挂在马上,策马朝前奔去。 “旋风”似乎也看到了旧日的好友,长嘶着撒开双蹄,欢快地奔了过去。 “清玉,你怎么来了?”俊美的容颜上震惊,欣喜,经年的风沙给这张年轻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成熟,但爱怜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可人儿身上,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你说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傅清玉也是心潮澎湃,她伸手过来,拂过赵子宣的脸庞:“看你,又瘦了!这里…很苦吧?” “没事。”赵子宣不在意地笑笑,捉住傅清玉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哦,就你们两个人过来的?这怎么可以?看你就是任性,也不知道多带几个人,要是路上出了事情那可怎么办?” 傅清玉不由叹气道:“我说赵大将军,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吗?我说过,我傅清玉的运气一向好着呢,能出什么事情,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你呀。”赵子宣又好气又好笑,“真是让人不省心。” 傅清玉抬头看着一片平静的边塞,静静地问道:“子宣,这里……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异常情况?”赵子宣目光一闪,“当然没有。” “那你们的军营那边,怎么戒备如此森严?”傅清玉伸手一指那边的军营。 的确,不远处的军营,五步一哨,就连城墙上也是处处哨岗,看来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赵子宣微微叹了一口气,宠溺地伸出大手,替傅清玉拂好被凌厉的北风吹乱的鬓发:“你呀,真是眼尖,这么细微的事情你都能洞察得清清楚楚,唉,本来嘛,我想让你在这里玩几天,放松放松,然后才告诉你的。如今看来,好像不大可能了。” 傅清玉说道:“我没事,我也不累,你就说说吧,是不是前方有异动?” “我们进帅帐再说。”赵子宣与傅清玉并驾齐驱,“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进了帅帐,有随从沏茶上来,茶是朝廷赏赐下来的珍贵贡品大红袍,经热热的茶水一泡,顿时散发出清醇的香气来。 赵子宣含笑道:“清玉。你喝过雪水煮的茶吗?清甜着呢,你尝尝。” 傅清玉含笑啜了一口,果然清香无比,不由赞道:“没想到这天山的雪水泡出来的茶竟然这么好喝。” 待随从出了帐。傅清玉马上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赵子宣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取出一封信,递给傅清玉:“你看了信就知道了。” 这是一封潜入敌方的探子报回来的消息,大意是说突厥石国如今形势大变,可汗病逝之后,由于年轻的可汗尚未成婚。没有遗留下一儿半女。漠北各民族势力四分五裂,个个自立为王。不过,当今草原上势力最大的还是可汗的妹妹一族,统管了草原百分之七十的势力。而且,可汗临死的时候,也把王位传给了其胞妹格日乐公主。 格日乐公主,听说芳龄不大,约二十岁的样子。长得极为漂亮,是草原之花。听说,这位格日乐公主有着其兄长的风范。在其兄长在位的时候,就替其兄长管理政务,是一个很有见地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格日乐?”傅清玉蹙眉沉思起来。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耶律齐南时的情景。 当时的她们,正打算通过天恩寺逃走,没想到,在半道上被一名突厥女子挟持,被掳到一个僻静的院落里。那里,正躺着受伤的耶律公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的那名女子,并不是英姑,而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而且,这名女子叫耶律齐南为哥哥,难道说。如今耶律齐南去后,突厥石国掌权的就是这名女子吗? 说起来,她与这名女子,倒有一面之缘…… 赵子宣看到傅清玉微蹙着秀眉,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不由问道:“丫头,你在想什么?” 傅清玉笑笑:“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一个人来。” 赵子宣叹了口气道:“丫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了这动荡的局势,我或许可以陪你游历一下这塞北的风光……” 傅清玉含笑道:“子宣,说什么呢,我来你这里,也不是图个玩乐啊。哦对了,这封信说的大意只不过是漠北局势有变,但是你们怎么如临大敌一般,戒备如此森严呢?” 赵子宣重重地叹了口气:“前两天又有一个消息传来,说是格日乐已经调动了石国的大部分军队,已经挥师南下,看来不出两天就会逼进我边塞重镇。” 傅清玉重重一击桌面:“果然不出我所料,突厥石国果然行动了。” 赵子宣猛然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傅清玉:“丫头,你怎么知道突厥石国要行动了?” 傅清玉于是把自己到河北赈灾,在清平镇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赵子宣。 赵子宣沉默了许久,忽然:“豁”地站了起来,“丫头,这边塞看来不安全了,很快就会有战事发生。所以,你与冬梅现在马上回京,不要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说完,他朝帐外叫道,“李副官,进来一下。” 话音一落,从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的军官,恭声问道:“元帅,有何吩咐?” “你替傅尚宫收拾一下东西,现在马上送她们出去。记住,多带几个人,一定要确保她们的安全,路上绝不能耽搁。” 李副官刚要应下,傅清玉马上喝道:“子宣,你干什么!你这是赶我走吗?” “丫头,别闹。”赵子宣的眉头拧得紧紧的,“听话,快回到京城去,这里不安全。” “我不走。”傅清玉咬牙道,“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见到了你,并且,我已经发了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赵子宣叹了口气,挥手让李副官出去,他走近傅清玉,轻抚她乌黑如缎般的黑发,柔声道:“丫头,我担心你,你要知道,你留在这里的话,我会分心的。” “我不会让你分心的。”傅清玉仰头看着他。“我这一次跋山涉水过来,就是来帮你的。” 赵子宣笑笑:“丫头,不要开玩笑了,这保家卫国。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你一个女儿家家的,留在这里做什么呢?突厥人十分野蛮凶狠,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我会一直担心你,而无心指挥战事的。” 傅清玉摇摇头:“子宣,我们不需要战争,真的。我在很久以前,见过那个格日乐一面,也算有一些交情。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待她过来的时候,见见她。如果能够因此化干戈为玉锦的话,那天下的百姓不就不用再受战事之苦了吗?” “你真的见过格日乐?”赵子宣疑惑地看着傅清玉,“丫头,这种事情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傅清玉含笑道:“子宣。我不骗你,我真的见过格日乐,当时我还帮了她一个小忙。其实。我觉得她这个人,也许并不如外面传闻的那样,具有那么大的野心吧?” “身在高位,很多事情也有可能身不由己。”赵子宣沉吟道,“我记得,传闻中说,那位上任极短的的可汗,是一位不喜战的人,如果他的妹妹也如他兄长一样的话,那天下的百姓就有福了。” “凡事不去试试的话。怎么知道结果是赢还是输呢?”傅清玉微微一笑,“子宣,我想去试试。” “不行。”赵子宣断然拒绝,“那太危险了,我听说那些突厥人,都是阴险狡诈。言而无信的家伙。” 傅清玉想起耶律齐南,摇摇头:“那也不是全部,在他们中间,有些人也是极重诚信的。” 是啊,怎么能说耶律齐南不重诚信呢?他可是为她傅清玉付出最多的一个。 赵子宣重重地叹了口气:“丫头,战场上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地方,如果你不能做到足够了解你的敌人,稍有一丝判断错误的话,那可就是覆顶的灾难。所以,丫头,凡事绝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啊。” 傅清玉侧着脑袋看着赵子宣:“赵元帅,我怎么觉得你说话变得这么老气横秋啊,像个小老头似的。好了,再说吧。”她伸了一下懒腰,“子宣,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饿死了,你这里有没有热热的饭菜?” “你呀。”赵子宣宠溺地看着她,摇摇头,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来。然后命副官开饭。 军营的饭菜居然并不单调,有四菜一汤。绿的红的黄的,煞是好看。 傅清玉有些惊讶,指了指桌上的菜色:“子宣,这些菜,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她很清楚,自从入了冬,大雪封山之后,朝廷的粮食与蔬菜,已经送不过来了。 “这是我们这里的官兵自己动手种的。”赵子宣微微一笑,“待会,吃过饭之后,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菜园?” “子宣,原来你们自己种菜啊。”傅清玉不由笑了起来,“官兵种菜,这可是新鲜事啊。” “没办法,很多事情还得靠自己才能丰衣足食。”赵子宣笑着说道,“其实啊,这还是采用了你的方法呢。” “我的方法?”傅清玉有些吃惊,“我告诉过你种菜的法子了吗?对于种菜,我可是一窍不通啊。” “但是你会种花啊。”赵子宣笑道,“你忘了吗?你不是开了一个香味园作坊吗?那里不是有一个花园子吗?” 傅清玉点点头。那是因为看到国色天香的营生越来越好了,而冬天又是花儿开得最少的时节。没有原料,当然制不出上好的胭脂香膏,所以,傅清玉就参照了宫中暖阁养花的法子,在香味园里也种起了各色各样,各个季节的花花草草。 赵子宣笑着说道:“我啊,就是汲取了你的花园子的经验,又请教了菜农,所以才种出这些供应军队的蔬菜来的。” “那么说,这些菜里,也有我一半的功劳罗?”傅清玉呵呵一笑,多夹了几口菜,果然清甜可口,丝毫不比京城的差。 吃过饭后,赵子宣又带着傅清玉观看了他们的菜园。在一个个暖棚里,种着各种品种的蔬菜,叶子碧绿碧绿的,花儿或大或小,结出的瓜果则是结实而饱满的。傅清玉不由感慨道:“子宣,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原来你竟然会这么多啊。” “你担心什么?难道我还是当年那位公子哥吗?”赵子宣含笑摇头,“丫头,相信我,现在的我。绝对有能力维护你的周全。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的。” “子宣!”夜幕下,傅清玉轻轻地靠在赵子宣宽阔的肩膀上,她忽然觉得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充实感,一直飘泊不定的感觉似乎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叶孤舟,终于驶入了温暖的港湾里。 “子宣,如果这件事情能够圆满结束。天下百姓从此安居乐业,不再遭受战乱之苦。那么子宣,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呢?”傅清玉闭上眼睛,轻轻地问道。 “陪你,一直到天荒地老。”赵子宣目光温柔地看着傅清玉。边塞的月光特别的大,也特别的圆,月光洒在她清丽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犹如颤动的蝶冀,令赵子宣有一股想吻上去的冲动。 “你要说话算话。”傅清玉睁开眼睛,开心地笑着。“我喜欢那一大片湖水,还有湖水上你为我建的神仙居。多美的地方啊,就跟世外桃源一样,真想一辈子就住在那里。” “那好,等这件事情办完之后,天下太平,到那个时候不再有战争,我就与你一起,到那个岛上隐居去,住在神仙居里。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你走得开吗?”傅清玉迟疑道,“你的父亲,忠靖侯对你的期待那么高…….还有,你曾经答应赵大哥的……” 赵子宣摇摇头:“丫头,我答应他们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而我,答应你的事情,却一件都还没有开始做。朝堂的生活并不适合我。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我喜欢的是一种寄情山水的生活。我也说过,要与你一起去过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等这件事情忙完之后,我们也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可是……”傅清玉忽然有些犹豫,“我怕忠靖侯会怪我,怪我把他唯一的一个儿子给骗走了。” “丫头,我心甘情愿啊。”赵子宣转过头来,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丫头,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父亲的话,那你赶紧的,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去。然后,给我爹爹送去。那样的话,我的父亲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了。这可是对付我爹最好的一个法子。” “你说什么!”傅清玉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伸出粉拳作势要打赵子宣。 赵子宣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丫头,等忙完这件事情之后,我就娶你。我可是堂堂忠靖侯府的二公子,镇守边关的大元帅,我的婚事怎可草率,到时候一定要八抬大轿,一百二十抬聘礼把你迎入门来。” 一百二十抬,那可是王爷的郡主的礼遇。傅清玉心里面感动着:“子宣,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伸出右手,捋起衣袖,露出一截如藕节般粉嫩的上臂。 在那洁白美好的臂上,一颗朱红色的红点清晰地显现在上面。 守宫砂! 赵子宣怔了一下,慢慢的,他的眼眶温润了,他一抱住她,低声道:“丫头,你不用这样,我不介意的。” 在那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自己却无法守在她的身边。她一个人经历了多少事情,他虽然没有看到,但他能想像得出来。他没有想到的是,面前这位傅家丫头,竟会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她都闯过来了,为的,就是跟自己永远在一起! 他赵子宣何德何能,竟然得到一个如此深情的女子的青睐! 傅清玉轻轻道:“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我介意。我一直想着,要把最纯洁的自己交给你,如今,我做到了。” “清玉!”赵子宣的声音哽咽了。 “丫头!”赵子宣轻柔地把她的衣袖放下来,他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丫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我知道。”傅清玉看着半空中皎洁的月光:“子宣,等这件事情完了以后,我就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我们的孩子,一定是长得如你一般英俊,如我一般美丽的。” “一定会的,一定会有这一天的。”赵子宣紧紧地拥住她,“只要我们有信心,这一天终会到来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受伤 洁净的月光下,傅清玉伸手紧紧拥住赵子宣,把头靠在他的怀中,清晰感受着他坚强而有力的心跳。她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她喃喃道:“好吧,子宣,我一定会坚持等到那一天的。” 为了傅清玉的到来,赵子宣特地腾出一个营房来,专门给傅清玉与冬梅住下。当然,傅清玉也没有闲着,闲时帮军营里的将士们看看病,还有指点一下菜地的种植,日子过得很快,一下子四五天就过去了。 清平镇那边,雷飞派了信差把信送了过来。由于上报朝廷及时,朝廷十分重视,派大理寺彻底清查此案。听说短短四五天的时间内,利用那只戒指作为接头暗号,已经肃清了三个天狼窝点,看来全部肃清这些害人的东西指日可待。 清平镇留下的太医正在帮着清平镇做着善后工作。消毒工作完成之后,下一步就是朝廷如何进行清平镇的灾后重建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一个崭新的新镇就会重新建成的。 虽然赵子宣什么也不说,但是他的行色愈发匆匆。有些时候,他正在与傅清玉吃着饭,李副官的身影在营房外一出现,他便放下碗筷走了出去。再者,傅清玉发现能够单独见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时候,她看到他的身影在城墙上远眺,或者与将士们在帐房内商讨着。但是,不管怎么忙,他总会到她住的地方坐上一会,静静地品茗着她用天山雪水煮沸泡制的大红袍,然后再匆匆离去。 每一次来,他的神情都很疲倦,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浓浓的剑眉紧紧地拧着,似有化不开的担忧。 但是,他总是尽量地将自己的疲惫掩盖起来。总让微笑挂在脸上。他事无巨细地关心着她的起居。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在那么繁忙的事务中抽出时间来关怀她,但他总能够做得到。 只不过。对于军中的事务,他对于她,从不露一丝口风,就连他身边的李副官,她偶尔几次试探,也问不出什么来。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什么军中机密的原因。而是他担心她,他不想让她掺和到边关战事中来,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而有些时候,他还会隐隐约约提及,让她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回到京城的想法。 或许,自己的到来让他更加分身乏术;或许,自己应该适时离开一下。让他不再为自己再多耗费一些精力。 最近,各营房的戒备也愈发森严起来,从五步一哨变成了三步一哨。这一切,都让人有一种大敌压境的感觉。 这天夜里,夜很深了,傅清玉对着桌前的台灯幽幽道:“冬梅,我看子宣这段时间,好像很累的样子。我想,也许我们该回去了,免得他既要担心边境大局,又要担心我们的安全。” 冬梅沉重地点点头:“小姐,我也觉得赵公子太累了。要不。我们先回京城去,这样的话,他会放下心来,专心对付那些突厥人。” 傅清玉点点头:“当然,离开只是暂时的。关键时刻我们还是要回来的。”说到这,傅清玉微微一笑。“冬梅,我好像觉得我与边塞很有缘份,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冬梅暗笑:“小姐,你一定是舍不得赵公子吧?其实,都怪那些突厥人,要不是他们太贪心,眼谗我们中原丰富物产的话,我们又怎么会这样忙碌呢?” “话可不能那么说。”傅清玉笑着摇头,“耶律大哥不就是一个好人吗?”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冬梅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担忧道:“小姐,你是不是觉得冷啊?这样吧,我出去拿杯热茶给你暖暖手。” 冬梅转身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进来。 傅清玉似乎有些心不在蔫,伸手过去接,居然没有接住,杯子“啪”的一声碎在地上,滚烫的热水四下飞溅。 “小姐,你没伤着吧?”冬梅吓了一跳,忙拿过扫把把地上的茶杯碎片扫干净,再拿过拖把把地上的水渍拖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傅清玉愕了一下,她觉得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小姐,你怎么了?”冬梅看到自家小姐的脸上不太好,忙走过来,“小姐,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冻着了?” 傅清玉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没事,不知怎的,走神了。夜深了,我们歇了吧。” 冬梅点点头,过来帮傅清玉掖被子,傅清玉忽然问道:“冬梅,我有些时日没看到子宣了,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了吗?” 冬梅想了想,摇摇头:“小姐,我在营房里进进出出的,也没有见过赵公子的身影。倒是厨房的小黄说了句,好像是说他们的主帅前两天带着干粮,到距营房二十里地的地方去了。好像说是前去营救一个商队……” “商队?”傅清玉顿时睡意全无,“他一个人带着一支小分队出城去营救?” 冬梅点点头:“厨房的那个小黄是这样说的,说是那个商队是香罗国的进贡商队,约有四五十人左右,在大漠中遭到伏击,四五十人下落不明。由于香罗国一直与我们中原交好,所以皇上特地下了密旨,让赵公子务必找到这支商队。” “这个时候,居然出这种事情?”傅清玉的神色凝重起来,“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对那支商队下的手?” 冬梅摇摇头:“大家都不知道。” 傅清玉站了起来,来到桌前。桌前摆着一副地图,她颀长的手指一直顺着边塞的地形滑动着,忽然,顿住了,她猛然抬起头来:“奇怪,香罗国到中原不是一直走的是南边这条路吗?怎么绕到北边这条道上来了?” 冬梅凑过去看,也纳闷地皱起眉头:“是啊,好好的南边不走,偏要走北边,难不成这带队的是一个新手?” “新手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傅清玉沉吟道,“行走漠北靠的是指南罗盘,能把商队引到边塞来,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带队的有问题,再一个就是罗盘被人做了手脚,以致迷失了方向。” 冬梅“啊”了一声:“小姐,你说,谁会这么做?” “现在我们中原要与什么打仗?”傅清玉反问道。 “突厥?”冬梅震惊道,“难道……他们开始行动了吗?” 傅清玉的神情愈发沉重起来:“早在清平镇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发觉他们开始行动了。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子宣,他带着一支小分队出去,如果遇到埋伏怎么办?而且,说不定在商队里,还有奸细……” “小姐,那该怎么办?”冬梅急了,“赵公子都出去两天了,还不见回来……” “我们再没有摸清敌情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再等等吧。”傅清玉微蹙了眉头,“子宣敢带着一支小分队,深入漠北二十里处,一定有相当的自信。所以,我们还是等等再说吧。”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从来没有过的沉重神情,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再替自家小姐倒一杯热茶进来。 一个时辰之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传来李副官的声音:“傅尚宫,你睡下没有?” “还没有。”傅清玉应道,冬梅迅速拿来外衣,替自家小姐披上。傅清玉推门出来,看到李副官一脸惶急的样子,不由心下一沉,忙问道,“李副官,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外面气死风灯笼惨白的灯光下,李副官一身的血,满头大汗,脸上脏污一片,盔帽东倒西歪,身上的战袍也破了,像是从什么地方突围出来一般。 “李副官,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冬梅吃惊道。 李副官一脸紧张,气喘吁吁道:“傅尚宫,回头我再跟你细说。现在,你跟我走,去救救赵元帅,赵元帅受伤了!” 傅清玉的心“格登”一下,整个人晃了一下,“李副官,你说什么?子宣他……他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李副官急促道:“我们潜入大漠二十里处去营救香罗国商队,不想中了埋伏,我们奋力拼杀,保护着商队杀出一条血路,可是赵元师为了救我,被砍了一刀…..” “快走!”傅清玉快速地提起药箱,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搁不得,“李副官,子宣在哪里?” “我带你去。“李副官忙火急火燎地带着傅清玉等人急匆匆地朝着一旁的营房赶过去。 营房里,在靠近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的铠甲已经卸下,里面穿着的衣裳血迹斑斑,尤其是左肩一侧,一个大大的血口子,鲜备如涌泉般不断地朝外冒着,瞬时把半个身子都染湿了。 床前,站着一个军医,年约三十四岁的样子,拿着金创药撒在伤口上,却依然止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看起来是一副措手无措的样子。 此外,还有一个商人打扮的人,矮胖的个头,想必是被救出来的香罗国的商队的带队头头,他也站在床前,急得直打转。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随军军医抬起头来,看到傅清玉,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来,忙迎上来道:“傅尚宫,你终于来了,太好了!” 傅清玉点点头,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商队头头的身上,这个时候,她明显感到眼前一道寒光晃过。电石火闪间,她暗藏于手中的匕首已然出手,直直地朝着那名商队头头急射过去!就是我 第七百四十九章我来吧 这是很久以前,在城郊的仙女湖赛马场上,赵子宣曾经教过她的,不想如今派上了用场。 那名商队头头似乎并没有料到面前这位明艳的小姑娘居然会射飞镖,大惊之下,躲闪不及,正中胸口。他捂住胸口,手中的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短剑掉在地上的响动,终于惊动了众人。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名商队头头居然是一名奸细。 李副官气得脸都白了,“刷”地一声抽出腰间悬挂的三尺青锋,狠狠地盯着那名商队头头,怒声斥道:“大胆狗贼,居然敢在本爷爷的眼皮底下害人,不想活了?” 傅清玉冷哼一声,走上前来,伸手在那个商队头头的头上一抓。那名商队头头的商贾人士惯戴的帽子被掀了下来,兼之带下来一堆假发。 露出来的,竟是一头微卷的头发!看来,这名商队头头根本就不是香罗国的人,而是突厥人! “你…..”被揭穿的商队头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傅清玉。 “李副官,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傅清玉转身对李副官道,她转过身去,焦灼的目光落在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赵子宣的身上。 李副官马上明白道:“好,傅尚宫,这个人就交给我吧,他再怎么嘴硬,我也一定会撬开他的嘴的!赵元帅就交给你了,拜托你务必要把赵元帅救过来!” “我会的。”傅清玉咬牙肯定地点一下头。 李副官挥手让几个将士进来,把那个假扮商队头头的突厥人拖了下去,只留下随军军医,还有冬梅在旁边帮忙。 傅清玉步履沉重地走向床边,走向床上的人儿。床上的人儿仍处于昏迷之中,浓眉深锁,昔日俊美的脸庞如今憔悴不堪。眼窝深陷,胡须密匝。一身白色的底衣沾满殷红的鲜血。尤其是左肩上的那一道极深的伤口,由于被砍得极深,鲜血喷涌处,露出森白的骨头。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看到赵子宣如此惨状,一旁的冬梅已经捂住嘴,低声抽泣起来。 傅清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取出银针,无比精准地扎入伤口处的几个穴位,然后用手压住附近的动脉血管,转身对冬梅喝道:“冬梅。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药箱拿过来!” 冬梅这才醒悟过来,忙把随身带着的药箱拿过来。 随军军医马上打开药箱,看到药箱里的玉瓶里,装着五颜六色的药,不由愕了一下。 “龚大夫,你把黄色的,白色的,还有绿色的三种药拿给我。”傅清班简短吩咐道。 “哦。好的。”随军军医龚大夫忙依言把装有那三种粉末的药瓶依次拧开来,递给傅清玉。 傅清玉让冬梅过来,替她按住靠近伤口处的动脉。果然。经过一段时间的压制,伤口处的鲜血再不像刚才那般,喷涌而出了。 龚大夫再次看向傅清玉,他的心里充满敬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看起来如此文弱的姑娘,居然能够如此镇定。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居然还有一身绝佳的医术! 傅清玉一下子把三个瓶子拿起来,熟练地洒向伤口。说也奇怪,三种颜色的药粉一混合。居然产生了一种立竿见影的效果。刚才还在流着血的伤口,仿佛源头被什么阻住一般,慢慢的,鲜血开始凝固起来,鲜血居然止住了。 “太好了。”龚大夫高兴地叫道,“傅尚宫。老夫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如今百闻一见,真是佩服啊。” 傅清玉摇摇头:“龚大夫夸奖了。”她一边说着,手上却不停歇。再从药箱里出来一捆纱布来,细细致致地把伤口缠好。再取出几粒云南救命丸出来,让龚大夫帮着给赵子宣服下。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站起身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由于喷涌而出的鲜血止住了,赵子宣苍白如纸的脸色终于回复了一丝红色。 傅清玉看着自己满手的殷红的鲜血,不由觉得一阵心痛。冬梅见状,忙出去端了盆水进来,给自家小姐,还有龚大夫净手。 傅清玉想了想,对龚大夫道:“龚大夫,刚才突围的将士想必也有很多受了伤的,麻烦你过去看看吧,这里有我照应着。” 龚大夫点点头,此次突围,挂彩的将士很多,军中的军医不多,想必忙不过来。他向傅清玉告辞,拎着药箱匆匆走了。 傅清玉再让冬梅打了盆清水进来,加了热水进去,拿了毛巾,轻轻地替赵子宣擦脸。 受伤的赵子宣是虚弱而脆弱的。他的浓眉深锁,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动着,或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他睡得极不安稳。 傅清玉的心底不由滑过一阵疼痛,泪水就那般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一滴地坠落在他的脸上。 “清玉,丫头……”他似乎在做着什么梦,嘴里喃喃地念着,双手无意识地抓着。 傅清玉忙把手伸过来,柔声道:“子宣,我在这呢。” 赵子宣抓住傅清玉的手,他虽然仍不清醒,但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一般,脸上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子宣。”傅清玉忍不住把满是泪痕的脸贴到他坚实的胸膛上,她哽咽不能成声:“子宣……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冬梅上前安慰道:“小姐,你不要担心。赵公子虽然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但是并没有伤到要害。他只是失血过多,晕迷了。小姐的医术高超,一定会把他治好的。” 傅清玉忍住泪水,抬起头来,心疼地看着床上的赵子宣:“幸好他的体质好,要不然的话,失了这么多血……”她说不下去了。这要在现代的话,那不是一个事儿,因为还有大量失血还有输血这个方法可以补救,而在这个医疗设备简陋的古时代,除了迅速止血之外。其他的只能依靠病人自己的体质,看能不能扛得过去了。 当然,她本来就是一个骨科医生,对于外伤是十分拿手的。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当然还有其他的法子。只不过,在这个紧要关头,要匆匆忙忙去准备那些这里没有的医疗器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够把赵子宣救回来,她是什么方法都肯去尝试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李副官的身影出现在营房门外。他看向屋里的傅清玉,低声叫道:“傅尚宫,你出来一下。” 傅清玉站起身来,走到李副官面前,目光带了征询:“怎么?那个商贩招了吗?” “以我的手段,他能不招吗?”李副官显然是审讯方面的高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傅清玉笑笑,她当然知道对付这种骨头硬得很的人。当然不能只用严刑逼供,只要能够抓住他们的弱点,就能一击即溃。所以,对于李副官能够撬开他们的嘴,傅清玉还是觉得挺佩服的。 “那他说什么了?有多少人?准备做什么?”傅清玉问道。 李副官一拳重重击在营房的外墙上:“这些突厥人,真是可恶。居然在罗盘上做了手脚,把香罗国的商队引入大漠之中。然后,将他们悉数杀害。他们的人则扮做商贩,引诱我们出兵营救。我们不知就里,竟中了他们的阴谋……”说到这,李副官一脸的悔意。 傅清玉劝慰道:“李将军,你不要着急。幸好我们识破了他们的诡计。现在。趁他们还没有进攻之前,我们还可以进行妥善的布署。” 李副官摇摇头,一脸的沉重:“恐怕来不及了。” “怎么?”傅清玉的心突的一下,她似乎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严重起来。 冬梅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忙问道:“李将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何止是事情,简直是大事啊。”李副官重重地叹了口气,“经过审讯,那帮商贩全招了。你猜,他们的阴谋是什么?他们那伙人居然是突厥人打前锋的,是最精锐的鹰师的一支小分队。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先行牵制我们,作先锋部队,突破我们的防线,攻我们于不备之中。现在……”他的目光看向床上的赵子宣,目光满是忧虑,“看来,他们现在得手了。” “不,我们还有机会。”傅清玉沉住气道,“李将军,敌军大部队人马还未到,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李副官转过头来,他看到站于面前的傅清玉眼中坚定的目光,似乎受到鼓舞一般,精神也振作了一些:“好,我们一定会死守到底的。” 傅清玉想了想,问道:“姜副帅呢?” 李副官的神情黯淡了下去,他咬牙切齿道:“就是为了救这帮禽兽,姜副帅首当其冲,没有防备他们的暗箭,结果被射死了……” 冬梅失声道:“这么说,如今这边关里,不是连个主帅也没有了?” 李副官点点头:“主帅受伤醒不过来,副帅战死,如今这里只剩满营将士,却没有一个拿主意的人。” 冬梅不满道:“李副官,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不是副官吗?你也可以拿主意啊……” 李副官苦笑摇头:“我只是一个副官,现在赵元帅昏迷不醒,很多事情我作不了主……” 冬梅惊讶地看着李副官:“李副官,你不要开玩笑。现在这个边关大营里就你能说得上话的,如果你不拿个主意的话,那这里岂不乱了套了?” 傅清玉忙道:“冬梅,不要乱说话。这个主帅的事情,依规矩是要上报朝廷定夺的。所以,李副官说他拿不了主意,这也不能怪他。” “那这可如何是好?”冬梅真正觉得有些慌了。边关大营,如果没有一个主帅主持的话,那岂不是乱套了?! “如果实在没人能拿主意的话,那我来吧。”傅清玉静静说道。 第七百五十章应敌 “小姐!”冬梅吓了一大跳,她眼睛滚圆地瞪着自家小姐,“小姐,这里可是边关啊,可容不得有一丝一毫闪失的!” “没事的。”傅清玉胸有成竹道,“你们放心,明天中午之前,子宣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主帅仍然是他。我不过是代理一下而已。而且,我与子宣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他也跟我讲过一些关于防守的事情。有你们辅助,我相信,这几个时辰,我们一定能够防守得住的。” “可是小姐……”冬梅犹豫道,“这行军打仗的事情,你能行吗?” 李副官这时才震惊中清醒过来,忙道:“傅尚宫,你跟我们元帅在一起,他一定也讲过不少边关的事情给你听吧。这耳听目渲,长久以来,傅尚宫对于这边关的事情想必也熟识不少吧。我想,傅尚宫接手边关的事务,一定没有问题的!” 傅清玉笑了笑。其实,赵子宣的确跟她说了不少边关的事情,进攻与防守的布局等等。更重要的是,因为知道自己终有一天是要到边关找他的,所以,关于这边关的事务,傅清玉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 如今,是将理论运用到实践的时候了。 傅清玉脸色一正:“李副官,那帮突厥人招供说,突厥大军什么时候到达?” 李副官马上道:“那些突厥人说,过了今夜,最迟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大军就会直逼边关而来。” 傅清玉抬着看看远处的天边,经过一夜的折腾,天已经蒙蒙亮了。在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很快,太阳就会升起来。也就是说,他们可利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傅清玉取出一道金黄的圣旨,敛了神色道:“我是朝廷派过来的。手上持有皇后娘娘的懿旨。皇后娘娘有令,说哪里需要,我们就赶赴哪里。如今边关有难,我等责无旁贷。这样吧。李副官,你先击鼓升帐,召集将军们共同商议,我们务必在这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内,拿出一个具体的抵挡突厥大军进攻的方案来。” “一柱香的时间拿出一个方案来?”李副官为难地看着傅清玉,但是后者的语气如此肯定,他试探道。“傅尚宫,难道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傅清玉笑笑:“我有一个法子,那是以前我与子宣共同商讨出来的,要不要试试?” 李副官朗声道:“大敌当前,只要能够克敌制胜,什么法子都可以使出来。” “那就好。”傅清玉豪爽道,“李副官请,我们商量去。” 主帅帐营里。一屋子的人围在中央,大家的神情既严肃又凝重,对着地图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大敌当前。所有的人都表现出大无畏的精神与勇气,脸上挂着一副誓死保卫家园的坚定神情。没有一个人怀疑傅清玉是一个女子,究竟能不能够参与到边关事务中来。大敌当前,任谁都有一份保家卫国的责任。其实,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已经把这位带着皇后旨意而来的傅尚宫,当作是军中的一员了。 终于,在军中威信颇高的朱明锐老将军站起身来,呵呵笑道:“傅尚宫,你的这套方案我们研究过了。果然是不错。” 傅清玉微微一笑:“朱老将军过奖了。其实,这套方案也是子宣说与我听的。他说,在危急关头,用这个法子诱敌,最好不过,不怕敌人不上当。” 朱明锐老将军对着傅清玉抱拳道:“傅尚宫。京城一役,老夫就听说过傅尚宫的名号,听说当时十几万大军,傅尚宫临危不惧,实为我朝英勇之士啊。如今有傅尚宫亲自督阵,我军士气必定大振,定会大败那些蛮夷之师!” 朱老将军乃是边关元老,他的威信极高,说的话也是铿锵有声,他如此一说,众人纷纷对傅清玉投以钦佩的目光。 傅清玉摆摆手道:“哪里。朱老将军过奖了,这不过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份罢了。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为女子,也有着满腔热血,也知道精忠报国,为国家,为天下人民的福祉,尽一分力量的!” 朱老将军呵呵一笑道:“听傅尚宫一言,真是令人振奋,看来忠靖侯爷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忠靖侯爷?”傅清玉有些愕然地望向朱老将军。 后者对她慈和地笑着:“我与老侯爷可是生死之交,前段时间,我会晤了老侯爷一面,老侯爷对于傅尚宫可是赞不绝口,说傅尚宫是难得的智勇双全的巾帼英雄。” 她瞬时明白了,原来她还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威信呢。其实,这一切都是忠靖侯爷给她树立的威信,难怪她来做这个总指挥,边关的将士们都没有异议呢。 一时间,她感到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充实感,她大声说道:“我一个小女子何德何能,竟承蒙大家如此看重。各位,如今天差不多亮了,再过两个时辰之后,敌方大军压境,我们必须早做准备才行。” 朱老将军“豁”的一声站了起来,朗声道:“各位,大敌当前,我们应该齐心协力。现在,就昕傅尚宫的,大家分头准备吧。” 各位将军响亮地应道:“得令!”然后大家分头准备去了。 傅清玉感激地看向朱老将军:“老将军,我们上城墙看看吧。” 朱老将军点点头:“好。”他朝傅清玉笑道:“老夫许久没打过仗了,手怪痒痒的,这一次,一定给那些突厥人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中原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傅清玉轻轻叹口气:“我倒不太希望打仗,如果能够通过最小的伤亡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朱明锐老将军“哦”了一声,目光炯炯看定面前这位傅尚宫:“小姑娘,你有更好的法子?” 傅清玉笑笑道:“先给那些野心裁勃勃的突厥人一个教训吧,然后,我们才有谈判的资本。” 傅清玉很清楚,突厥人一向好战,要他们认输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以战止战,只要能够令他们心服口服,他们才会回转,不然的话,他们是永远都不会服输的。 “老夫正是如此想法。”朱老将军哈哈一笑,拉着傅清玉上城墙去了。 一个时辰之内,探子回报无数次: “报!突厥二十万大军靠近我军一百八十公里!” “报!突厥二十万大军靠近我军一百五十公里!” “报!突厥二十万大军靠近我军一百公里!” …… 随着探子的紧锣密鼓的报警声,每个人脑子里的那根弦都拉得紧紧的,仿似在下一秒,突厥那潮水般的军队就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一般。 二十万大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看来此次突厥倾巢而出,势在必得。 傅清玉吐吐舌头:“二十万大军,来的人还真多。” “怕了?”朱老将军呵呵一笑,“老夫记得当年在赵家军的时候,我方才二万来人,对付敌方十万大军,不也一样胜得精彩!” 傅清玉点点头:“老将军,你的这一招,我想试一试。” 朱老将军笑呵呵地看着傅清玉:“你这丫头,又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傅清玉慢慢敛起笑颜:“我想让那些突厥不战而自动收兵。” 朱老将军微愣了一下,不相信道:“丫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可不能乱说。” 傅清玉摇摇头:“我可不是随意说说的。我想,如果我们双方大举交战的话,那受苦的是边境的百姓。如果能有一个法子让那些来犯的突厥兵马不战而返,那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朱明锐老将军沉默半晌道:“据老夫多年打仗的经验,那些突厥人一向凶残,而且他们垂涎中原已久,不可能就这样无功而返。何况这一次,他们挥师二十万,明摆着要与我们决一高下。” “他们不会赢的。”傅清玉笑道,“首先,他们是来犯者,理不在他们那一边,正所谓邪不能胜正。再说,边关地区地势复杂,他们不了解地形,想赢的话也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我们与对方兵力悬殊,这倒是一个大问题。”朱明锐老将军的眼中露出一丝犹虑的神色,“如今边关大雪封路,大军翻山越岭,也需要几天时间,不知道我们能否坚持得住?” “那就速战速决,拖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傅清玉望向远方,“如果我们没有估算错误的话,好消息很快就会传过来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探子再次回报:“报!秦将军派人回报,一支约五万人的突厥骑兵被消灭在雾风谷内!” “好!”朱老将军一拍桌子,“实在太好了,老秦得手了!” 傅清玉微笑道:“这不算什么。这里所有的布局,子宣都已规划好,就等那些突厥兵马过来领受了。朱老将军,你就看着吧。” 她脸上带着微笑,心里面也和朱老将军一样激动。她想说,子宣,你看到了吗?你在边关的这些时日都没有白费,你研究出来的那一套以弱制强的制敌方法已经奏效了! 而且,我还知道,你是故意负伤的,为的就是来个反间计,麻痹对方,诱敌深入。这一套御敌的方法你一早就放在我的桌子上了,为的就是我代替你去办这件事情。如今,我可以很自豪地告诉你,你成功了,但是,你一点也不爱惜自己,这一点,的确很不对啊。 第七百五十一章偷袭 再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之内,捷报不断传来: “报!张将军派人回报,岚阳岗歼灭敌军五千人!” “报!兰将军派人回报,凤阳山歼灭敌军一万人!” …… 随着捷报声声传来,朱明锐老将军的神色越来越兴奋。而傅清玉,含笑的脸上则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终于,两个时辰之后,一切都静了下来。分派各处的将士们胜利归来,用最小的代价初战告捷,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胜利的笑容。 “各位辛苦了,但如今这只是第一场战,大家绝不能松懈。来来来,老夫已为各位摆好酒席,大伙庆贺去!”朱老将军乐呵呵地拉着几位将军,走下城墙。 傅清玉转头问旁边的一个军士:“现在敌方情况如何?” 那名军士用十分钦佩的目光看着傅清玉,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傅尚宫,现在突厥大军停止了前进,在离我方阵营五十里处扎营。” “哦,突厥大军不敢冒进了?”傅清玉挥挥手,让那名军士退下去。 “小姐,好像有效果了。”冬梅吁了一口气道,“我刚才听说有二十万大军来犯,差点吓死了。幸好,幸好小姐与各位将军足智多谋,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怎么样?”傅清玉含笑道,“我们只要能守住这几天,我方后援大军就会到来。到时候,任突厥再多的兵马,也抵挡不住我方的铁骑军的!” “小姐,你也未免太乐观了吧?”冬梅有些不满道,“小姐口口声声说能坚持住这几天,可是十多万大军兵临城下,日夜攻城的话,敌强我弱,我们哪能守得了这么久啊?” 傅清玉敛了神色。是啊,冬梅说得对,虽然现在她们是初战告捷,但是这种打法。只能用一次。突厥人不会那么愚蠢,在同一个地方一连摔两个跟头。所以,能不能坚持得住,熬得过这几天,还是一个问题。 傅清玉沉吟片刻道:“冬梅,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们现在给了来势汹汹的突厥人一个当头棒喝。他们吃了这么惨痛的教训,应该有所收敛,不敢再这样肆无忌禅,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谈判的筹码?”冬梅不解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难道说,你要与那帮突厥人谈判?那帮突厥人可是凶狠残暴的。他们听得懂人话吗?用道理跟他们讲,能讲得通吗?” 傅清玉忍不住笑道:“冬梅,你 这么说的话。可就不对了。耶律大哥可不就是突厥人吗?人家可是一等一的好……” “我可不看好他的妹妹,那个什么格日乐公主……”冬梅嘟噜道,“我听说他的那个妹子,可厉害着呢。小的时候就在草原上跟男孩子打架,强悍得很哪!” 傅清玉笑着推搡冬梅:“好了好了,我们别在这瞎操心了,还是跟将士们去庆贺吧。要不然的话,这么久没见我们下来,朱老将军又该派人过来催我们了。” 果然,傅清玉的话音刚落。一个士兵就出现在城墙角下,朝上叫道:“傅尚宫,朱老将军有请!” 或许是知道这将是这段日子以来最丰盛的一顿饭了吧,过了这一顿之后,接下来被围困的日子,将是艰难无比。所以。将士们个个都尽兴地吃喝着,似乎把即将到来的困顿全抛到了脑后。 而边关的城里,许多百姓都自动屯粮,准备应对接下来的苦难日子。 傅清玉已经下令,让全城的将士们把新鲜的蔬菜采摘下来,晒干,以作备用。而粮食早在半个月之前,赵子宣就开始了有关这方的准备。看来,挨过十天八天的,不是问题。 由于受到重挫,突厥兵马不敢再轻举妄动。双方对峙着,似乎要展开一场持久战。 下午的时候,赵子宣苏醒过来,听着傅清玉讲着昨夜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他的目光柔和而深遂:“丫头,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本来,我不想让你担心的……” “说什么呢。”傅清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啊,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都把责任主动承担起来了,我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好了,你的身子弱着呢,别再说话了,喝口鸡汤吧。” 傅清玉捧过热气腾腾的人参大黑枣炖鸡汤,用汤匙舀了几下,试了一下温度,然后舀起一汤勺,递到赵子宣的面前。 赵子宣无比幸福地喝下,嘴里仍然不闲着:“美人素手作汤羹,齐案齐眉,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他瞅着傅清玉笑道,“我真希望,永远都是这样才好。” 傅清玉瞪着他:“你傻啊,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做病号啊?我可不想。” 赵子宣笑嘻嘻道:“那好,等我好了以后,我喂你。” “少贫了,快喝吧。”傅清玉无奈地摇头,“你呀,就是没个正经。” “那好,我说正经事。”赵子宣一下子正经起来,“我决定了,从此以后,你这个代理元帅就可以卸任了,有我赵二公子在,你就啥事也别操心了。” “你能行吗?”傅清玉担忧地望着他。此时的赵子宣,脸色虽然回复了一丝血色,但是依然苍白。精神倒是很好,只是这身子骨…… “你还是歇上几天吧。”傅清玉柔声劝道,“子宣,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风一吹就倒,怎么指挥将士打仗?这几天还是我代理你处理军务吧,你在一旁指点就好。我相信,我能做好的。” 赵子宣摇摇头:“丫头,我们赵家的人,天生就不会偷懒,也不会因什么原因而置眼前的危机于不顾。现在是关键时刻,全城的百姓的眼睛都看着我呢。如今,我们是朝廷的前盾,如果我们守不住的话,遭殃的可是全天下的百姓啊。所以,丫头,这可是容不得一丝一毫闪失的事情。” “可是你的身子……”傅清玉的目光满是忧虑。 “丫头,没事的。”赵子宣笑笑,“我这个样子就很好。何况有你这位神医在我身边照应着呢,我敢不快点好起来吗?” “你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傅清玉无奈道,“好吧,就依你。不过,你说的话,我可记住了啊。如果你不快点好起来的话,那可就是对不住我了。” “遵命,尚宫大人!”赵子宣一本正经道。 接下来四五天里,赵子宣在副官的搀扶下,坚持每天几次巡视城头,观察着敌方的状况。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这其中,又下了一场暴雪,天地之间一片苍茫,而由京城通往边塞的路又被封住了。 道路被封,意味着朝廷的援兵又将被推迟。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大家的心情不由有些沉重起来。 粮食已经不多了,只够十天的粮食要撑二十多天,想起来都是很难的事情。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有杀战马了,但是,战马在战场上是必不可少的装备,杀了战马,那万一仗打起来的话…… 这一天黄昏时分,傅清玉陪着赵子宣登上城楼。由于粮食的问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上到城楼后,就一个人低着头沉思。 傅清玉的心里也不好过,她看向赵子宣,知道他此刻正无比烦恼着,不好去打扰,只是走近他,轻轻地拍拍着他肩膀,以示安慰。 她朝远处望去,城下枯草有半人高,大风过处,枯草被吹得东倒西歪。而在西北边有一条小河,叫做黑水河。不知是被大风惊到了,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一群一群的野鸭子自滩头处飞了起来,起起伏伏的,很是壮观。 傅清玉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子宣,你看,那些是什么?” 赵子宣抬起头来,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野鸭子啊。” “这个时节,野鸭子怎么会这么多?”傅清玉有些讶然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赵子宣仍在想着目前的局势,“那边是黑水河,这一带地方野鸭子特别的多,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将士们有时候还出去打几只回来解解馋馋呢。” “子宣,我不是说这个。”傅清玉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隆冬季节,这些野鸭子怎么反倒一群一群飞起来了?” “飞起来?”赵子宣这时才听出傅清玉话里的意思,他忙抬起头来,认真朝着前方看去。果然,在河畔的芦苇荡里,一群群黑色的野鸭子飞来飞去的,显得十分惶急。 “这群野鸭子怎么回事?”赵子宣这下才觉得有些不对,“难道它们全疯了?大冷天的在那里玩耍?” 傅清玉神色凝重:“子宣,你说这个季节的野鸭子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这样大面积被惊动起来?” 赵子宣的神情也开始凝重起来,他果断道:“有人!看来是突厥军来偷袭了!” 他转身下城楼,一边走一边说道:“丫头,你快回屋去。我去营房召集众将士迅速行动,一定要把这些偷袭之人统统打回去!” 第七百五十二章决定 接下来的发生的,当然是一场恶战。其实在傅清玉发现异象的时候,有些突厥人已经暗暗在城下架起云梯准备爬上来了。 那些野鸭子突然成群飞起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些突厥人暗暗顺着河道潜伏过来,不想惊动了河畔边与芦苇荡里的野鸭子,这才引起野鸭子的异常反应。 说起来,这也算是突厥人行军的一个破绽吧。 赵子宣马上召集了各种将士,一方面在城墙上密布了弓箭手,如雨般的弓箭朝着那些企图潜伏过来的突厥人以迎头痛击。另一方面,则是把巨大的石头搬运到城墙上,利用城墙的高势,把巨石像滚雪球一般滚下去,毁掉突厥人的架起来的云梯。 这场激战进行了约半个时辰,只听得寂寥的荒野中,突厥人的惨叫不绝于耳。由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突厥人看不清从城墙上飞过来的利箭,还有出其不易滚下来的巨石,被射中,或是被巨石砸伤砸死的人不计其数,惨叫声连连。 傅清玉依言待在房间里,从窗口处望出去,看着外面灯火通明,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尖厉的惨叫声。她的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忍。这些人,千百年后也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这些人,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而被迫到了中原边境;这些人,极大多数还是无辜的,只因军令如山,效忠石国,所以才被迫拿起刀枪入侵中原…… 如果能够不动干戈而平息战事,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如果可能的话,哪怕是付出极大的代价,她也是愿意的。 房间一侧半开的窗子里,突然飘入一个轻飘飘的身影。冬梅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吓了一大跳,刚要叫喊,黑衣人嘿嘿一笑:“怎么,不认得我了?” 冬梅这才借着桌子上的台灯发出的光亮看清楚。原来这黑衣人竟然是雷飞。她不由惊喜道:“雷公子,原来是你呀。清平镇那边的事情办完了吗?” 雷飞点了一下头,问道:“傅尚宫呢?” “小姐在里面想事情呢。”冬梅刚说完,就听到傅清玉说道。“是雷大哥吗?进来吧。” 雷飞缓步而入,虽然他不远千里,奔赴来到边塞,但是脸上除了一些疲倦的神色之外,整个人还是神采奕奕的。 傅清玉含笑道:“雷大哥辛苦了,坐吧。冬梅,沏壶好茶上来。” 冬梅应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泡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进来,分别递给雷飞与自家小姐。 雷飞坐了下来,呷了一口茶,整个神情松懈下来。 傅清玉看在眼里,含笑道:“雷大哥应该知道外面正在激战,怎么,不去帮忙?” 雷飞嘿嘿一笑:“我过来的时候。战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再说,有头儿在,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属下插手呢?我相信头儿的能力。绝对能够让那些突厥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傅清玉微微一笑,她当然也和雷飞一样,相信赵子宣的能力。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也早就冲出去帮忙了。 她抬起头来,问道:“雷大哥,如今全国各地,清除那些天狼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雷飞这个时候才露出笑容:“傅尚宫请放心,这件事情我已禀报皇上。皇上对此事高度重视,已经风雷掣开始行动。你二哥主持此事,你也知道你二哥的作风。绝对不漏掉一个可疑之人。我想,不久的将来,定能还给我们一个不受侵犯的稳定局势的。” 傅清玉点点头:“有二哥在,我就放心多了。” 雷飞看了傅清玉一眼,沉声问道:“傅尚宫有心事?” 傅清玉微微一愣,含笑抬起头来:“雷大哥果然厉害。居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是为边塞的局势担忧?”雷飞问道。 傅清玉点点头:“现在的局势敌众我寡,兼之粮草又运送不过来。倘若突厥军队对我方形成围困之势,长久下去,必定对我方必定不利。” 雷飞的神色也沉重起来:“这个问题,我也向圣上提过。只是,这一场冬雪下来,好不容易疏通的官道又阻塞了,要进行抢修也需要时间。唉,长久下去,我方不一定能够撑得住啊。” 傅清玉沉吟道:“雷大哥,你经常往返于大漠与中原,对大漠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你听说过三鹰扳戒这种奇特的戒指吗?” 雷飞愕了一下:“三鹰板戒?”然后他的脸上现出奇怪的神情来,“据说这三鹰板戒是突厥石国历代传承皇位的见证之物,形同于我朝的玉玺。如果拿不到这枚扳戒的话,那即便是夺得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完全让草原各个民族臣服的。” “果然是这样。”傅清玉暗道。在来边塞之前,她就特地向附近一带经常到突厥石国做生意的人了解了一下关于那枚古怪的扳戒的来历,雷飞所说的果然与她了解到的**不离十。 雷飞想了想,又道:“其实要说到那枚三鹰扳戒,由于它的意义重大,所以一直是石国可汗贴身收藏之物,一般人是见不着的。我也算是有缘之人,当年曾经与圣上派出的商队出使到石国,当时的可汗召见我们,并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晚宴。当时我就坐在可汗的身边,有幸看到他手上戴着的那枚扳戒。做工精细,果然是世间难得之物。” 他转头看向傅清玉,脸上带了些疑惑之色:“傅尚宫,怎么这个时候提起三鹰扳戒呢?” 傅清玉笑了笑,从身上取出一枚硕大的奇怪的戒指来,递给雷飞:“雷大哥,你见多识广,看看是不是这枚扳戒?” 乍一看到傅清玉递到面前的三鹰盘踞于虎头之上的戒指的时候,雷飞的表情便呆住了。 他小心冀冀地取了过来,就着桌上的台灯,认真地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的神色:“傅尚宫,这个戒指你从何而来?” 傅清玉含笑道:“雷大哥,你先说说,这枚扳戒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雷飞抑制不住兴奋道:“三鹰扳戒,据说有十多种辨认的方法。我刚才全部用这些法子试过了。结果是……”他长长叹了口气,“天啊,这枚扳戒居然是真的!” 傅清玉不由笑了:“这枚扳戒当然是真的,因为它的主人就是前任可汗格鲁王子。” “前任可汗?格鲁王子?”雷飞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傅清玉,“傅尚宫,难道你认识他?” 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与格鲁王子还真是有缘,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两个人居然还能够碰到一起。而且,这位格鲁王子在继承王位的时候,还救过我呢。” 她移过目光,看着雷飞手上的扳戒,声音开始沉痛起来:“这枚扳戒,就是他送我的。” “他把这枚如此宝贵的戒指送给了你?”这回雷飞的脸色都变了,仿佛在听一个不可能的故事,“这怎么可能?要知道这枚扳戒是多么的宝贵?这可是历代突厥的传承之物,他……他怎么会给你呢?” 傅清玉以珍惜的目光看着那枚扳戒:“我想,耶律齐南大哥的心血全部在这里了。” “耶律齐南?”雷飞的目光闪烁不定。 “对,耶律大哥就是格鲁王子,也就是前任的突厥可汗。”傅清玉的目光日趋坚定起来,“耶律大哥虽为突厥人,但是他有一颗赤诚的心,也有着一颗体恤天下苍生的仁慈心肠。他现在虽然走了,但是他的遗愿,我一定要替他完成。” 雷飞似乎有些明白了,他静静地望着傅清玉:“傅尚宫,你打算怎么做?” 傅清玉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清明:“雷大哥,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雷飞看着面前这位足智多谋的姑娘,他知道面前的这位姑娘想必有好的点子了。他微微一笑:“傅尚宫,有什么尽管吩咐吧。” 傅清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雷飞不由吃了一惊:“傅尚宫,这可使不得,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 “雷大哥,信不过我有这个能力吗?”傅清玉侧着头看着雷飞。 “不是。”雷飞摇摇头,面露难色,“这个事情太危险了,你跟头儿商量过了吗?” 傅清玉含笑道:“这个事情,我当然会跟子宣说的。只不过,现在时间紧迫,还望雷大哥能为天下大局着想,帮我一把。” 雷飞沉默半晌,终于点头道:“好吧,既然傅尚宫能舍弃自己,成全天下苍生,那我又岂能苟且偷生呢?我这就去给傅尚宫把这事办成了。” 雷飞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他的话一出口,人已经准备出门了。 “雷大哥,多谢你。”傅清玉感激道,“我一个弱女子,没有雷大哥助我的话,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办成什么事情呢。” 雷飞摇摇头:“傅尚宫,你虽为一个弱女子,但心系天下,这是雷某最敬佩你的地方。只不过,头儿那边……“ 雷飞望着傅清玉,眼中掠过一丝担忧:“傅尚宫,这个事情,你要跟头儿平心静气地说,头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绝不允许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所以这个事情……” 傅清玉含笑道:“雷大哥尽管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好好跟子宣说的。” “那我先走了,多则五天,少则十天,我一定回来。”雷飞依然从窗台飘出,转瞬不见踪影。 第七百五十三章带你去一个地方 冬梅忧心忡忡地走了出来,刚才自家小姐与雷飞所说的话,她都听了个大概。她担忧地望着傅清玉:“小姐,这个法子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傅清玉含笑道,“这个法子我已经想了好长时间了。而且……”她敛起笑容,叹了口气,“如今的形势你也知道,突厥的军队开始偷袭了,下一步也不知道他们会弄出什么花招来。虽然说目前我们暂时还能顶得住,但是将来呢?” 傅清玉重重地叹口气:“大雪封路,朝廷那边是指望不上的了,所以,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 “可是小姐……”冬梅看着傅清玉,脸上的表情似乎要哭出来,“那么危险的事情,赵公子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傅清玉拉过冬梅,让她坐下:“冬梅,不要担心。这件事情我现在只是初步有个规划,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说不定过几天之后,援兵就到了,对不对?” “小姐!”冬梅抹抹眼睛道,“小姐又来安慰我了。” 傅清玉轻轻地摇头:“不,冬梅,任何事情我们都要有最坏的打算。当然,我们也必须有信心,因为,保卫家园本来就是天下每一个子民的职责,我们即便是弱女子,天下兴亡,也是责无旁贷的。” 冬梅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你所说的大道理,我都懂。如果是敌人侵犯了我的家园,我也一样会冲出去的。但是,如今突厥兵马近二十万大军,那些人可是凶狠至极的。而且,那个格日乐王妃,我们与她只不过有一面之缘而已。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还是她拿着刀胁迫我们的呢。她肯定与她哥哥不一样,她能听我们的建议吗?” 傅清玉含笑道:“你还记得当日是她拿刀子逼迫我们的呀?那不就更好了,她可是欠我们一个人情的。现在正好还人情呀。” “小姐!”冬梅无奈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总是这样,人家可是说正经的。” “我也是很正经地在说啊”傅清玉笑笑,“好了。别悉眉苦脸的了。有雷大哥帮我们,我就放心多了。如今突厥大军先是被我们兵分几路,各地伏击,已经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兵力了。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想必那位格日乐王妃也是有所忌惮的吧。如今他们的偷袭再度失败,要转入持久战,他们也会吃不消的。” 冬梅想了想。终于乐观道:“希望小姐说的是真的。” 傅清玉转头看向窗外,经过一夜激战,天已经开始大亮了。由于边塞的气温常常难以预测,凌晨的时候居然下起暴雪来。外面的惨叫声似乎也消伏了下去,看来是突厥人偷袭不成,加上遭遇暴雪,撤兵了。 冬梅往屋子里的炭盆又加了一把炭,顿时屋子暖和了许多。她看到傅清玉立于窗边。窗子半开着,寒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她忙道:“小姐,我把窗子关上。这风刮进来,冷着呢。小姐千万别冻着了,快到火盆旁暖和暖和。” 傅清玉转过头来,看着火盆时而弹出的火星子,含笑道:“这个火盆虽然简陋了些,倒也挺实用的。” 冬梅点头道:“是啊,有这个火盆可就暖和多了。这还是赵公子前几天特地送过来的呢。他怕小姐冻着,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在这两天烧上呢。我看啊,赵公子真是细心。就是怕小姐冻着!” “这个火盆,是哪来的?”傅清玉望着面前烧得极旺的火盆微蹙了眉头,“这军中现在缺衣少食的,哪来的火盆与木炭呢。” 冬梅道:“小姐,你可不要误会,这个火盆可不是军中之物。而且。这行军打仗的军队,哪有那么娇气,要火盆来暖和的?我告诉你呀,这火盆是赵公子到附近的农舍借来的,这些木炭……” “难道这些木炭也是借来的?”傅清玉忍不住想笑。不过想想也是,如今天寒地冻,朝廷的东西又送不过来,一个火盆的作用可要比多少银子的用处来得大多了。 而且,这附近的人家,他们也是要靠着火盆生火取暖的,能够借给别人,那该是多大的人情才能做到的。 冬梅凑近傅清玉道:“小姐,我可告诉你,这些炭可是来得珍贵啊。这可不是借来的那么简单。我听李副官说啊,自从赵公子来到边关之后,就为着小姐来这里做足了准备。这些炭就是他为了小姐的到来,特地跑到山上去烧出来的。” “烧出来的?”傅清玉差点要笑出来,“一个堂堂的边关大元帅,什么时候居然成了烧炭翁了?” 冬梅不满道:“小姐你可别笑。我看啊,赵公子就是这样的人,为了小姐,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不要说烧炭这事了,要是小姐想要他去上刀山,他想必也……” “冬梅,不要说了。”傅清玉不笑了,“我知道他什么事情都可以为我去做,我在这里,除了给他口头上的安慰,却什么也帮不了他!还让他这么辛苦地分心牵扯挂着我……” 冬梅吓了一跳:“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你这样想,赵公子可不依了。其实,我看得出来,赵公子一直都盼着你来呢,你怎么说自己反倒是个拖累呢。再说了,有你在,赵公子才安心呢。小姐你怎么能说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呢?就是昨天,还是你眼尖,识破了突厥的偷袭阴谋,无形中维护了边关将士还有百姓的安全。我想,赵公子知道小姐如此本事,会更加不舍得小姐走的。” “可是,我总得为子宣做些什么吧?”傅清玉沉吟道,“现在目前的局势虽然大家觉得,我们好像占了先机,其实不然。突厥的毅力坚韧得很,虽然他们目前处于不利的形势,但是长久以来,反倒对我方不利。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冬梅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她从自家小姐的话语中听出了自家小姐的决定,她想起了小姐曾经与雷公子的对话,眼圈慢慢红了:“小姐,你要三思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我怎么会拿朝廷社稷,还有天下百姓的疾苦开玩笑呢?”傅清玉正色道,“我觉得我这样做是有意义的,至少天下可以太平很久。” “可是对方可是突厥啊!”冬梅的泪水落了下来。 “傻冬梅,你哭什么?!”傅清玉含笑道,“我与那格日乐王妃是旧交,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可是……”冬梅还想说什么,就看到门口处的帘子一闪,一个俊朗的身影走了进来。 冬梅慌忙垂下头,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傅清玉忙紧走几步,走到冬梅前面,含笑看着走进来的那个人:“是不是突厥兵撤了?” 赵子宣今天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愉跃:“丫头,你的眼睛真是犀利,幸好有你在,识破了突厥人的诡计,不然的话,我们遭到袭击,伤亡可就难说了。” 傅清玉关切地奔了过去,仔仔细细地检视一番,见他虽然满脸征尘,面容稍显倦意,但是整个人容光焕发,浑身上下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才放下心来:“子宣,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多得边关将士齐心协力,一致抗敌,我们才能取得如此丰硕的战果。” 赵子宣目光清亮地望着她:“丫头,你不会等太久的。突厥连遭惨败,必定元气大伤,再加上他们不远千里,寒冬袭而来,一定会车马劳顿,熬不了多久的。待这场战役结束,天下太平之后,我就与你一起远走高飞,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傅清玉含笑点头:“好,我等着这一天呢。” “清玉,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是我还是希望能给你一个惊喜。”赵子宣神秘地说着,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就要朝外走。 “子宣,你这是做什么?”傅清玉身不由己被他拉着走了两步,满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赵子宣说道。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傅清玉忙问道,她看看窗外,“子宣,外面正下着雪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赵子宣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下雪才好呢,下雪我们还可以堆雪人玩呢。” “赵公子,你要带我们小姐去哪里呀?”冬梅追了出来,只听到外面马鞭挥动的声音,接着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眼间,赵公子与自家小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她不由摇摇头,含笑走回屋子里。 旋风在风雪中急驰,傅清玉紧紧地抱着他结实紧绷的腰部,从斗蓬中探出个头来,嗔怪道:“你这人,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呀?要知道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哪有主帅擅离职守的道理?” 赵子宣转过头来,朝她笑道:“放心,突厥吃了大亏,一时半会不会再来侵犯我们。而且,我已经交待朱老将军,如果突厥有什么异动的话,马上燃放烽火通知于我。放心,误不了大事的。” “原来你想得这么周到啊。”傅清玉伏在赵子宣的背上,这才放下心来。 第七百五十四章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抱歉,今天太忙了,所以更晚了。话说这天气好冷啊,大家再坚持一下,月底就完结了,呵呵。) 旋风果然是一匹好马,风雷电掣,不一会儿就来到天山上。 勒马驻足于雪地之中,看着眼前天山的主峰,再看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傅清玉有些莫名其妙:“子宣,你到底在搞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赵子宣狡黠一笑:“谁说什么没有?” 说完,他飞身下马,银色铠甲映着雪光,甚是耀眼。然后,他把腰间的宝剑抽了出来,挥剑朝着附近的白铠铠的山壁砍去! “子宣,你干什么?!”傅清玉吓一跳。他到底想干什么呀?他可是有内力的人,这样砍下去,发生巨大震动的话,那可是会产生雪崩的! 傅清玉的疑惑还没有停歇,就听到一声巨响。山壁上硬绷绷的冰“哗“的一声全落了下来。 “子宣,快跑!”傅清玉吓得脸都变了,急忙叫道。 可是,她的话刚一说完,就看到子宣的脸在她的面前一闪,然后他的整个人居然又跃上了马背上。旋风是一匹久经沙场的马,对于这些响动声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一点也没有惊慌的样子,四蹄稳稳地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怎么,这么担心我啊?”赵子宣矫健的身姿落在她的后面,有力的双手拉起缰绳,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凝视着她。 傅清玉吁了口气,抚了一下胸口,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她的表情娇嗔可爱,红盈丰润的嘴唇微微嘟起,说话时吹气如兰,令他的神思不由一荡。 “你说的惊喜。就是这样啊?”傅清玉看着碎了一地的冰块,侧着头望着身后的他,取笑道。 “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当然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呀。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赵子宣狡黠地说着,有力的臂弯圈住傅清玉,低声道,“坐稳了。” 然后,他猛地一拉缰绳,居然朝着刚才他用剑劈开的冰壁冲了过去! “子宣!”傅清玉眼睛都瞪大了,“你不会是想不开吧?” 当然后半句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旋风就已经冲过去了。她吓得闭上眼睛,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并没有撞到山壁上的感觉。 傅清玉觉得奇怪,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却一下子被面前的景物给惊呆了。 面前,是一座冰城。不算太大,但如一座小型皇宫一般,约有两层楼般高。晶莹剔透,十分大气漂亮。 傅清玉惊讶地回过头来,望着赵子宣:“刚才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穿过来的呀。”赵子宣含笑道。“我刚才用剑破冰开了门,然后我们就进来了。” “原来你刚才是在开门呀。”傅清玉恍然大悟,“你刚才吓死我了。” “如果预先告诉你的话,那还叫做惊喜吗?”赵子宣狡猾地笑道,“怎么样,喜欢吗?” 傅清玉看着面前不算小的冰城,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她突然压低声音道:“子宣,这个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难道说,是那些世外高人留下的?” 赵子宣愕然地看了傅清玉好一会。忍不住失笑道:“你这丫头,满脑子尽在想些什么呀。哪有什么世外高人,这座冰城,可是我一刀一斧雕刻出来的。” “你雕郂出来的?”傅清玉愕然地瞪大眼睛,“这么大的一座冰城,是你一手一脚雕刻出来的?” 赵子宣笑着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以前就去过全国好多地方。也曾经请教过一些冰冻雕师傅,基本功我都学了,做起来简单着呢。” “可是…..”傅清玉迟疑道,“要完成这样一座冰城,要用很长时间吧?” 赵子宣不在意地笑笑:“也没有用多长的时间,也就四五个月吧,这里一入冬我就寻到了这个地方,每天雕两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傅清玉:“你不是说你要来吗?可这冰天雪地的,也没有什么可看头。幸好,我做了这个。怎么样,算是一个惊喜吧?” 傅清玉看着面前的赵子宣,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流过。被人重视的感觉,就是情不自禁的感动。 虽然赵子宣说得轻松,其实她在傅府的时候,就听自家二哥说过,冰雕是一项极其艰辛的工作。因为冬天的冰块极其厚重,要雕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仅要求雕刻者有丰富的想像力,还要求雕刻者要有足够的手劲,耐力等等。 而且,四五个月,那是多么长的一段时间,日复一日里,三四个小时重复着简单枯躁的动作,如果不是心中有一份爱的话,那是绝对做不来的。 更重要的是,这里可是边关啊。即便无战事,边关守将的事务也是挺繁忙的,忙着练兵什么的。而他,居然还能在百忙中抽出这么多的时间来完成这项工作,为了就是给即将到来的她一个惊喜,怎么能不令她感动呢? “子宣…..”她吸了一下鼻子,哽咽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丫头,说什么呢?”赵子宣抚了一下她的脑袋,“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傅清玉用力点一下头。 “那好,我带你去看。”赵子宣柔声说道。他先跳下马来,然后伸出有力的臂弯,小心冀冀地把傅清玉抱了下来。 傅清玉早就知道边塞异常寒冷,所以,一直把御寒的药物带在身边,定期服用。所以,即便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也没有觉得丝毫寒冷。 而赵子宣,自小就是习武之人,再加上有内力护身,也没有觉得有多大的寒冷。 两个人拉了手,朝着冰城的大门走去。 推开冰城的大门,眼前的景色马上变了一变。墙依然是晶莹剔透的冰墙,但里面的品种如此繁多,有桌子,椅子,床、鸟笼、熏香的炉子。正中的一个地方,居然栽种着近百朵洁白的雪莲! 傅清玉瞪大眼睛看着那一池的雪莲:“这些是你采的?” 要知道雪莲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要采上几朵已属不易,更何况这上百朵的雪莲花! “清玉,我说过,雪莲为证,此情不渝。”赵子宣静静地笑着。 “子宣!”傅清玉转过身来,扑入赵子宣的怀中,“子宣,我不走了,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吧,我们就住在这里,住在专属于我们的城堡里。”赵子宣真的答应了傅清玉的要求。 傅清玉忍不住笑了:“这里到处是冰,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住啊?” “谁说什么都没有?”赵子宣笑道。他转身朝着附近一个贮物箱走去,在傅清玉越来越惊奇的目光中,他从箱子里取出来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再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大盘牛肉干来。 傅清玉开心得不得了:“子宣,原来你早就有所准备啊。” 赵子宣接着又拿出几张大小不一的毛毯子来。小的铺在冰椅上,大的就铺到床上去。 他拉着她坐下。毛毯很厚,很暖和,而且能御寒。傅清玉舒服地坐下,望着赵子宣甜甜地笑着。 “今天真是高兴,我们喝酒吧。”赵子宣呵呵一笑,拧开酒壶,顿时一股酒的浓香飘了出来。 “不错,上好的女儿红。”傅清玉用鼻子闻了一闻,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赵子宣,“子宣,你真是厉害,这窖藏了好些年头的酒,在这里居然也能喝到。” “这不算什么。”赵子宣不在意地笑笑,“每次雷飞过来的时候,我就让他带一些过来。” 他给自己与傅清玉各斟了一杯:“干杯!” 傅清玉执起自己的酒杯,与他对饮。几杯之后,傅清玉的眼睛迷离起来:“子宣,我现在就嫁给你好不好?我们现在就拜堂成亲吧。” 赵子宣微微愣了一下,不由笑了起来:“丫头,今天怎么了?这么着急要嫁给我啊。不过,那可不成。我堂堂边关镇守大元帅,怎么可以在这里成亲呢?而且,这也太委屈你了,我不同意。” “可是,我没有意见。”傅清玉急促道。 赵子宣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丫头,你今天是怎么了?我说过,我堂堂忠靖侯府二公子的婚事哪能这么草率的?聘礼还没有送过去呢。再说了,这里连个证婚人也没有,太随便了。如果被你二哥知道了,他非得跟我拼命不可。我答应过你二哥,一定会给你一个举世瞩目的婚礼的。所以,丫头再等等,等这场战役一完,我就上书朝廷,让皇上把我这个边关主帅给换了。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一步也不离开你,我们在神仙岛上做一对幸福的神仙眷侣。” “子宣!”傅清玉静静地看着赵子宣,她在心里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子宣,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我也渴望着有一天,我们能够双双退出江湖,做一对神仙夫妻。但是,如果这个美好的愿望不确定能否实现的话,我宁愿现在就与你结成夫妻。那样的话,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回忆起这一段美好的回忆的! 第七百五十五章下药 “丫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赵子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他今天的心情极好,毕竟刚打了一场胜仗。或许是因为如此,他忽略掉了傅清玉脸上一闪而逝的忧郁。 “没有。”傅清玉忙笑道,“我今天是太高兴了,你不是刚刚打败了突厥人了吗?我想,这场战役也许很快就能结束了,所以,我心里面高兴着呢。” 她执起酒壶,给他与自己斟满酒:“来,庆贺你今天大胜突厥,我们连干三杯!” “好!”赵子宣爽朗道,真的举起杯子,与傅清玉一连碰了三次杯。 半壶酒喝过之后,赵子宣觉得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他斜斜靠在冰椅上,醉眼朦胧地望着傅清玉,含着笑意微微摇头:“丫头,我好像醉了。” 他晃了一下头,自嘲道:“我的酒量可不止这半壶,怎么一下子就喝醉了呢?” 傅清玉关切地走上前去:“子宣,你真的醉了吗?” 面前她的面容明明就在眼前,但为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的声音明明就响在耳边,为何时近时远飘乎不定?赵子宣再甩一下头。他觉得,自己真的可能醉了。 “子宣,对不起。”耳边飘过傅清玉的话,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清丽的容颜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明滴下泪来。 赵子宣怔了一下。然后脑海中电石火闪,如巨石相碰撞般,他愕然地望着面前的傅清玉,似乎连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是你?是你在酒中下了药?” 傅清玉含着泪水点点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赵子宣挣扎着要起身,但是浑身软绵绵的竟然没有一丝力气。他不由心中大骇,撑着冰椅,仰起头来望着傅清玉,声音低哑道:“丫头,你究竟要做什么?” 是他大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居然会对自己下药。但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傅清玉闭了闭眼。满眶的泪水再次滚落下来。她摇摇头:“子宣,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是我必须得这样做。这个仗我们目前虽然胜了,但是没有朝廷的援兵,我们坚持不了太久的。而突厥的兵马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所以,子宣……” 赵子宣瞪大眼睛,他显然预感到清玉要去做什么:“清玉。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不关你的事情!这是朝廷的事,是我们这些为朝廷尽忠的臣子要做的事。无论胜败,边关将士一定会死守住这里的,用不着你插手!你,你把解药给我!” “子宣!”傅清玉摇摇头,让泪水无尽地流淌,她静静道,“子宣。我在临行前,你嫂嫂捎来三公主的话,她说她把你交给我了。要我好好地照顾你。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忍心,又怎么舍得让你为捍卫边关,而与突厥人同归于尽呢?如果有更好的法子,能够平息干戈,能够让双方的百姓免受战争涂炭之苦,我们又何不去试试呢?” 赵子宣勉强撑起身来:“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他看着傅清玉慢慢从身上取出一只硕大的奇异的扳戒来,他的脸色瞬时变了,叫道:“不可以这样,清玉。你不要去!”. 傅清玉看了他许久,终于,她含泪笑了:“子宣,石国那边的传闻你早就听说了,对吗?而且,你也早就猜测出来。这枚戒指在我的身上,是不是?你一直封锁这个消息,那是因为你怕突厥人言而无信,怕我有去无回,是不是?” 赵子宣强撑起身子,困难道:“清玉,你听我说,我们现在稍占上风,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直坚持到朝廷的救援大军到来,我们就能够彻底击溃突厥。一定可以的!所以,清玉,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不要去,不要去送死。突厥人凶残暴虐,是不会放你回来的!” 傅清玉摇摇头:“可是,子宣,我们有责任不让边关百姓不再遭受战争之苦,是不是?如今双方对峙,边关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万一我们守不住呢,那将是更大的灾难,会有更多的百姓遭殃。所以,子宣,我想去试试。我的手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凭着我与突厥格日乐王妃的交情,我想,我一定可以说服她退兵的。” “清玉!”赵子宣又急又怕,“你不能去,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去。清玉,你听我说,突厥人生性凶狠,而且不讲信义。所以,清玉你听话,把解药给我。” 赵子宣咬咬牙,就要用力运功,把迷药逼出来。不曾想,傅清玉比他的速度更快,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银针取了出来,一个箭步上前,在赵子宣身上的几处大穴扎了下去,赵子宣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虚脱地伏在桌子上。 “清玉!”赵子宣又急又气,不能运功,而且,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子宣,对不起。”傅清玉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一定得这么做,你就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之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赵子宣看着傅清玉转身而去,他咬牙道:“傅清玉,你这样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傅清玉回过头来,凄然一笑:“如果此举能救天下百姓,那你就恨吧。” “清玉,不要去……”赵子宣喃喃道,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他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傅清玉立于门口处,直到眼泪流干了,才转身走了出来。 前方,飘来一袭黑衣的人影。雷飞幽幽叹息:“你这是何苦?” 傅清玉道:“不用担心,我已预先跟朱老将军说好了,等会他就会亲自过来,把子宣接回去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格日乐王妃那边有消息吗?” 雷飞点点头:“我飞箭传书给了格日乐王妃,她回书说很想马上见到尚宫你,因为她来到边关的一个目的,就是受其兄临终之托寻回戒指的。” 傅清玉笑笑,她就知道,格日乐王妃一定会要求见她的。那枚扳戒,可是王位的象征。如果没有那枚扳戒,就没有威慑草原诸多贵族的利器,那些野心勃勃的草原贵族就不会听命于石国,那么一样,突厥还将会是群雄割据,四分五裂的局面。 如今,这枚利刃就握在她的手中,她有了这个,就好比有了筹码,可以与格日乐王妃赌一局。 耶律大哥曾经说过:“清玉,这枚戒指你收着,大哥许你天下太平,百年盛世。” 她一早就应知道,耶律齐南的良苦用心的。 一枚戒指,再加上耶律齐南的亲笔书信,她一定要打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那好,我现在就去见格日乐王妃。”傅清玉转身朝外面拴着的旋风走去。 “傅尚宫。”雷飞拦在了她的面前,“让属下陪尚宫一块去吧。” 傅清玉含笑看着雷飞,她当然知道他担心她的安危,不想让她孤身一人涉险,但是….. 她摇摇头:“雷大哥,你不要去,你留下来,照顾子宣吧。我一个人去,不然的话,格日乐王妃会认为我没有诚意。而且,我们也不能让她小看了我们中原的人吧?” “可是尚宫……” 雷飞还想说什么,傅清玉伸出手来,阻止他再说下去:“雷大哥,我此次前往,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子宣中了我的迷药,会于晚饭前醒来。现在军中没了统帅,若有什么事情,你多与朱老将军商量。这里的事情我已经交付于朱老将军,你们一定要加强戒备,严阵以待,以防突厥人异动。” 雷飞知道多说无益,面前的女子去意已决:“好吧,傅尚宫,我送你出去。记住,千万小心!” “我晓得。”傅清玉点点头,翻身上了旋风。雷飞紧随其后,一直把傅清玉送到突厥阵营前。 “什么人?”不远处传来突厥兵的叫声,“再朝前走我们可要放箭了。” 傅清玉朗声道:“你们进去通传,就说傅清玉求见格日乐王妃。” “你等着。”一位士兵喊了过来,然后,跑去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那名突厥兵跑了回来,依然喊了过来:“王妃说了,只许傅清玉一人进来!” 傅清玉转身道:“雷大哥,回去吧。” 雷飞无比担忧地看着傅清玉,终于道:“你千万保重!”说罢打马回去了。 傅清玉一提缰绳,旋风极通人性,撒开四只蹄子奔了过去。 那些镇守的突厥兵认真地打量了傅清玉好一会,见她不过是一名弱质女子,再加上身上没有任何利器,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傅清玉进了阵营。 突厥军久居草原,习惯帐篷,放眼望去,整个平原都是大小不一的帐篷,甚是壮观。不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中央一个最大的、也最豪华的帐篷面前。那名士兵对傅清玉道:“王妃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 傅清玉面带微笑,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那名士兵,然后仰首挺胸,淡定自若地步入帐篷之内。 第七百五十六章相对 傅清玉一走入账篷之内,不由暗暗赞叹一声。虽然是帐篷,但是王妃的帐篷与别处的就是不同。不仅在规模上大了许多,就是里面的摆设,也是迥然不同。 入口处是一株约摸有半人高的珊瑚树,红得耀眼,富贵之象毕显。一路行去,地上是厚重绵软的地毯,左右摆了不计其数的金银器皿,闪闪发光,没有一处不显示着王室的华贵与气派。 同时,傅清玉还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里面居然有熏香,从这一点上看,突厥人也懂得生活的情趣。 “傅清玉,你终于来了。”里面正中央传来一个沉稳的女声,虽尖细但不娇媚,细听之下还夹着隐约的威严。 不用说,这说话之人就是格日乐王妃了。 声音很熟悉,毕竟是故人嘛。 傅清玉微微一笑,朝上望去。见在一个巨大的案桌前,一张虎皮大椅上,端坐着一位雍荣华贵的年轻的贵妇人,披着看起来很名贵的紫貂皮大衣,数不清的金饰银饰缀在头上,这是突厥特有的装饰。 傅清玉的脑海中浮现出昔日的小院内,那个手持利刃,为救兄长而挟持她与冬梅的姑娘的形象,再与眼前这位雍荣华贵的贵妇人比较起来,不由笑了一笑,果然是她,格日乐王妃。 格日乐王妃也目不转眼地看着面前这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往日的情景顿时涌上心头。 她当然没有忘记,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以非正常手段胁迫这名姑娘就范,为的就是挽救自家亲哥哥的性命。没想到,这一救,竟然牵扯出无法割断的情缘来。这恐怕是她所料未及的。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再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女子。 往昔的情景仍在脑海中浮现。这绝美的容颜,配上冰冷的刀锋。薛门后人的医术果然了得,纤纤素手执起滴血的刀刃。触目惊心却又迅捷无比,而当事人,冷静异常,眉头都不皱一下。只看得如她一般的旁观者胆颤心惊。 这样的女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没有人知道。 但是当日的格日乐公主知道,自那以后,自家亲哥哥的三魂中的一魂已经飘远,追随着这名薛门传人而去了。而且,不但如此,在接下来的日子,自家哥哥以非常人的耐力。默默地注视着这名姑娘。其中包括救她于危难之中,不远千里前往看她……甚至,把石国的宝物,三鹰虎头扳戒也一并给了她。 这名女子究竟有多大的魅力,竟然能让石国最出色的男子为之牵肠挂肚,甚至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仍然念念不忘? 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自家哥哥,突厥的可汗临终的嘱托。他喘息着说:“妹妹,你到中原去,代我看看她。她一切安好的话,就到我的坟前告诉我……” 她理解不了自家哥哥的想法,但是,她知道,一向对于王位没有兴趣的哥哥,会在那个危急关头,首当其冲,担当起突厥的大任,不得不说,自家哥哥此举。另有目的。 为的就是要替这位姑娘实现她的愿望吧? 百年盛世,天下太平。 今天她面对这个令自家哥哥心仪不已的女子,脑海中蹦出来的,依然还是哥哥临终的最后一句。 “姑娘风华绝代,果然一点也没变。”格日乐王妃调回眼神,轻抚着怀中的一只雪白盈亮的波斯猫。冬日的猫儿是最怕冷的。它静静地卧在王妃的臂弯里,杏黄的眼睛微眯,看了一眼傅清玉之后,又伏了下来,继续进行它的美梦。 “王妃倒是变了,显得愈发壅荣华贵了。”傅清玉静静地立于下面,丝毫没有被四周以及上坐之人的富贵气势给压倒。 格日乐王妃微微有些讶然,继而释然地笑了。 她怎么就忘了呢?当日她拿着刀胁迫这名傅小姐的时候,后者不是冷静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故人相见,怎能让客人干站着?”格日乐王妃一挥手,当即有一个突厥装束的丫环把一张缎面锦凳放到了傅清玉面前。 傅清玉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坐下。然后,含笑看向上面的格日乐王妃:“王妃,既是故人相见,那按照我们中原的礼俗,这久别重逢之人,见面的一杯茶总是要有的吧?” 格日乐王妃哈哈一笑:“我们草原民族不兴喝茶,讲的是豪爽,那就酥油茶吧,招呼客人,我们也不能缺了礼数。” 旁边一位明眸善睐的大丫环听了,盈盈一笑,转头招呼下人把酥油茶端上来。 造型奇特的茶壶,与波斯倒有几分相似,壶嘴朝着外面冒着热气,想必是一经煮沸,就端了上来。 傅清玉看着奇装异服的下人们拿出杯子,摆在桌子上,然后从茶壶里倒出香气四溢的酥油茶来,摆到了她的面前。 “傅尚宫,请吧。”格日乐王妃看着傅清玉,嘴边噙了一分笑意。 傅清玉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此举的豪爽,倒令格日乐王妃有些惊讶:“你不怕我在这茶里下毒?” 傅清玉笑了笑:“王妃,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与王妃做一桩交易。此事不成,我不会活着回去。” “就凭你一个人,与我做交易?”格日乐王妃冷冷一笑,“傅尚宫,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傅清玉静静地笑道:“那么,加上一枚皇族宝物,还有前可汗的心愿呢?” 格日乐王妃微微一震,目光瞬时凝聚在傅清玉身上。 傅清玉不慌不忙地从身上取出一枚硕大的戒指来,朝上举了起来:“王妃但看一下我的这个筹码,可否够格与王妃做这桩交易?” 望着傅清玉手上闪闪发亮的硕大的扳戒,格日乐王妃的眼睛瞬时睁大了。 在此之前,她虽然几经打探,得知这枚石国的王位传承的宝物,在中原一名女子的手上。但是由于这枚宝物的象征意义极大,在没有亲眼看到这枚扳戒之前,她还是带了半信半疑的心态。直至此时此刻,看到那枚宝物在面前这名女子的手上大放异彩,她才真正确信,自己的哥哥,真的把这枚戒指给了他的救命恩人。 看了许久,格日乐王妃轻叹一声:“果然,我阿哥还是把这枚戒指给了你。” “耶律大哥把这枚戒指给我,当然有他的用意。”傅清玉清晰道,“他不为自己,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格日乐王妃冷哼一声:“傅尚宫,你以为你单凭这枚戒指,就可以安抚天下苍生吗?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如果本王妃一声令下,你就休想离开这个大帐。” 傅清玉笑笑,脸上毫无畏惧:“我说过,我既然敢孤身一人前来,根本就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而且,我相信王妃的为人,不会做出这样有失信义的事情来。” “有失信义?”格日乐王妃摇摇头,“我不懂。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十分协定,可来有失信义一说?” 傅清玉神情娴静:“王妃,此言差矣。王妃接任王位,当知道你大哥此生心愿吧?我想,你做为他的妹子,不可能不明了吧?除非你故意健忘了。” 格日乐王妃的脸色变了一下。 傅清玉丝毫没有忽略她脸上神情的变化,摇摇头道:“如果王妃记不起来的话,那好,我这里有一封可汗的亲笔书信,王妃可以看一下。” 傅清玉再一次从身上取出一封密封的信来,她看了一下牛皮纸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把信递了出去。 格日乐王妃身边的大丫环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王妃,不知道接好还是不接好。 “怎么,王妃居然连自家哥哥的亲笔书信也不敢看了吗?”傅清玉冷笑道。 “拿上来!”格日乐王妃受此抢白,脸上微红,低声喝道。 旁边的大丫环不敢怠慢,马上把信呈了上去。 格日乐王妃执了信,却不拆开,拿眼睛盯着傅清玉。傅清玉微微一笑:“王妃,请看信吧。” 格日乐王妃看了傅清玉许久,终于笑了:“很好,我阿哥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有勇有谋,担得起重任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专心致志地看起信来。 看完了信,格日乐王妃朝傅清玉伸出手:“拿来!” 傅清玉静静地看着她,提醒道:“我知道王妃此次南下征伐中原,有一个原因就是为着这枚戒指而来。我相信王妃是一个做事坦坦荡荡的人,所以,我奉劝王妃一定要想清楚,你拿了这枚戒指,我就当作王妃同意与我做这笔交易了。” 格日乐王妃又看了傅清玉许久,终于无奈地叹息一声:“傅尚宫,你赢了。你知道我对于这枚戒指势在必得。同时你也知道,如果我没有这枚戒指的话,那我登上王位,就名不正言不顺。哥哥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他早已料定,他撒手西去之后,突厥必定大乱。他还想到,突厥一定会出兵讨伐中原。所以,他把戒指留给你,给你一个可以与我谈判,可以稳操胜券的武器。我不怪他,我知道他此举必定用心良苦。所以,我答应你便是。” 傅清玉心中一喜:“王妃你答应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一笔交易 (不好意思,又更迟了,快完结了,大家多多支持啊,别冷场哦。) “别高兴得太早。”格日乐王妃冷哼一声,“难道你让我一个堂堂王妃,就这么灰溜溜的撤兵回去吗?没那么容易!” 傅清玉冷静地看着格日乐王妃:“这个交易,你能如愿拿到石国传承宝物,王位的象征——三鹰扳戒,巩固你格日乐王妃对漠北突厥四分五裂的局面进行实质性统一的局面,这对于你来说不是最有利的事情吗?而且……” 傅清玉微微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明媚的双眼望着面前的王妃道:“王妃你想过没有?你二三十万的大军,现在还剩下多少?过半已经被我方歼灭,你已经损失过半了,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你方的士兵。我想,僵持下去,对你们突厥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你们虽有援兵,但是别忘了,我们也有援兵。待雪融化的时候,道路疏通的时候,援兵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以你仅剩的一半兵马,抵挡我中原百万大军,你认为有胜算的可能吗?” 格日乐王妃死死地盯着傅清玉,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已经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丝恐慌。 这场战役,她先率二十万出征,然后让三十万大军断后。本来她以为,己方兵强马壮,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攻占边塞。没想到中原的人太狡猾,太善于用计,几场战役下来,她这一方非但没有占得便宜,反而损失惨重。再加上天气愈发恶劣起来,对自己这一方的确十分不利。 “王妃,考虑一下怎么样?”傅清玉含笑道,“不知道王妃想过昨天那一役没有?如果王妃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清点人数的话,不妨现在到外面的城河处看看。数一数昨夜偷袭的突厥士兵的尸体,王妃就会觉得,与我做这桩交易实在有太多的好处了。” 格日乐王妃闻言顿时色变,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下面站着的头插着稚**毛的统军将领。那人一脸狼狈,很快垂下头去。 傅清玉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的笑意更深。 其实,她的心却微微地痛了。就在前之前,她特地绕过那片芦苇荡,那里北风阵阵,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即便如此。在这个天寒地冷冻的天气里,只要过一个时辰,北风夹着雪花,那流淌满地,甚至满河的鲜血,就被凝结住,再也流不出来。再过上一个时辰的话,连血腥腻味也不大闻得到了。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尸体就这样暴死异乡,甚至死后连个安身之所也没有。 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这样一来。反倒更加坚定傅清玉深入虎穴,前来谈判的决心。 “贝珠,你去外面看看,然后把真实情况告诉于我。”格日乐王妃冷哼一声,朝身边的侍女吩咐道,“竟然有人敢瞒报军情,真是不想活了。” 那名统军将领马上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道:“属下失职。” 那名叫做贝珠的侍女冷冷地看了跪在地上的统军将领一眼,转身出去。不一会儿,贝珠再次回转时。脸上的神色更加冷峻,她在格日乐王妃的耳边低语几句。只见格日乐王妃的脸色大变,勃然大怒道:“格朗将军,你带的好啊,竟然把本王妃将付于你的十万大军……” “汉人奸狡,属下无能。中了汉人的奸计。”格朗将军面带愧色道,继而他仰起头来,“王妃,请再给我五万兵马,我保证踏平这边关,一雪耻辱。” 格日乐王妃“蹭”的一声站了起来,身上的佩环叮当作响,她杏眉倒竖,猛地一拍桌子:“你这个混账!你还有脸说这个事!本王妃给你的十万大军呢?你都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有勇无谋,能成什么大事!”、 那个格朗显然是格日乐王妃的亲戚,不然的话,以这个人把数十万大军带入鬼门关这一重罪,非得处以极刑不可。 “王妃……”格朗横着脖子,显然还想说什么,但是格日乐王妃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一直狠狠地盯着他。终于,他败下阵来,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般垂下了脑袋。 格日乐王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面前跪着的鲁莽将军,语重心长道:“格朗,你一直不服气,一直吵着要与中原决一死战。如今你看到了吧,姑姑我所说的没错吧?你以为中原人是那么软弱,好欺负的?汉人善于用计,三十六计用得淋漓尽致,我们要想打赢他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格朗转了一下眼睛,似乎想到了前方士兵的惨死,和自己的失职,终于叹了口气,没有再吱声。 “你出去吧。”格日乐王妃深深地叹了口气,“今早遇此惨败,军中必定人心不稳,你去安抚一下下面的军士们。切记,要以和气的心态去安抚,不可粗言相向,更不可动粗,知道吗?” 格朗应了一声,从地上起来,看了一旁的傅清玉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去了。 傅清玉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她在把玩着那枚奇特的戒指,自手指尖滑落手心,再从手心推至手指尖上。 其实她一直没有用心看这枚扳指,一是因为它的身份特殊,二是因为如果冒然把它暴露的话,会招至更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枚板戒一直被她收藏在一个极为隐密的地方,就连最贴身的丫环冬梅也不知道。 当然,她更明白耶律齐南的心意,更懂得这枚戒指的重大意义,那可是关系到两国人民,关系到中原广阔山河的安宁……. 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射到傅清玉的身上,但是,大家仿佛有默契一般,谁也不出声打破这沉静的局面。 天色开始变了,北风杂夹着米粒般的雪花,“沙沙沙“地敲打着帐蓬。而北风过处,隐约传送来对面汉营的声声战鼓声。 顿时,这一方的突厥阵营开始喧嚣起来。马棚里的战马嘶叫狂吼,似要拽断缰绳而去。不时传来沉闷的士兵们的呼痛声,想必是看守马棚的士兵们想要拉住战马,反被踢中了。 连一向冷口冷面的贝珠也开始不安起来,抬起眼眸看着格日乐王妃。得到准许之后,马上转身奔出账蓬去,想必是去看个究竟。 终于,格日乐王妃轻叹一声:“傅尚宫,算你狠。这敲山震虎一招,也算是用得精准。你早就把我们突厥人当作惊弓之鸟了是不是?” 她再次长叹一声:“我不得不承认,就目前我们而言,的确是惊弓之鸟,竟然连距离那么遥远的战鼓声也禁受不住。” 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是愿赌服输的神情:“好吧,傅尚宫,你所说的交易,我接受。” 这时的傅清玉,就好像突然从她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一般,盈盈一笑:“多谢王妃成全。” “你放心,如今的突厥,还是本王妃说了算。本王妃既然当着这些人的面,答应了你的要求,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格日乐叹息一声,“我决定了,一个时辰之后,我突厥大军会撤出边关地界,回到我们的漠北,并依照我哥哥要,也就是前可汗的指示,百年之内,不再进犯中原。” “多谢王妃成全。”傅清玉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拿来吧。”格日乐王妃朝傅清玉伸出手。 傅清玉却没有要把戒指送出去的意思:“王妃,空口无凭,你看这个……” 格日乐王妃瞬时明白了傅清玉的意思,微微一笑:“傅尚宫不相信我?”、 傅清玉正色道:“并非我不相信王妃,只是有些事情,还是白纸黑字来得明白一些。” 格日乐王妃略一沉吟,叫道:“来人,上笔墨。” 很快,有丫环把文房四宝捧了进来,摆于案几之上。 格日乐王妃走到案桌前,手起笔落,不一会的功夫,就把一张字据立好,示意傅清玉过来看。 傅清玉快速地浏览一遍,点点头:“如此甚好。” 格日乐王妃把纸折好,交给傅清玉,同时,从头上取下一枚玉簪来,朗声道:“我格日乐王妃在此立誓,从今往后,百年之内,不踏入中原半步。如有背弃,形同此钗。”说完,她的双手一用力,那枚簪子竟然从中间生生被折断,“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傅清玉不由有些动容:“王妃果然是豪爽之人,说话一言九鼎。好吧,这枚戒批给你……”傅清玉取出扳戒,递给格日乐王妃,“这个,就今日而言,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格日乐王妃伸出手来,有些颤抖地接过这枚贵重的戒指,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傅清玉收了字据,站起身来:“如果王妃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行告辞,不打扰王妃的撤兵了。”说完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格日乐王妃幽幽的声音:“傅尚宫请留步。” 傅清玉回过头来,此刻格日乐王妃的表情令她看不懂。 第七百五十八章陪葬 傅清玉秀眉微微一蹙:“王妃难道还要留我在这里盛宴款待吗?” 格日乐王妃含笑道:“傅尚宫,我忘了告诉你,我们突厥人对待远方而来的客人,从来没有直接把客人撵走的意思。那样的话,我们的礼数也太不周全了。” 傅清玉的心“格登”一下,她当然知道这突厥大营并非普通什么地方,进得来不一定能够出得去。不过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即哈哈一笑道:“王妃有什么吩咐的话,尽管说便是。” “那就请傅尚宫吃顿饭再走吧。”格日乐王妃缓缓说道。 傅清玉怔了一下,她以为格日乐王妃一定百般刁难,或者出什么损招。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雍荣华贵的王妃居然会请她吃饭。 既然目前无法脱身,那吃顿饭又有何妨? 傅清玉当即一笑,点点头,朗声道:“既然是王妃盛情款待,如果我现在转身就走的话,实在是太不给王妃面子了。不过王妃,以我这等低微的出身,以王妃共同进餐,不知道你手下的人会不会……” 格日乐王妃很干脆道:“傅尚宫说笑了。傅尚宫乃帮我突厥石国找回圣戒之人,不管怎么说,也应待以国师待遇。来人,摆宴。” 格日乐的话音一落,就听到外面有一片人声齐齐应道。傅清玉不由微微一笑,看来她不留下来用餐是不行的了。因为,别人已经早有准备。 格日乐王妃在旁边侍女的搀扶下,聘婷地走了下来。在帐篷的另一大片地方里,早就摆好了一张大型的圆桌。那张桌子古色古香,能够在两军对阵中看到这样古雅的桌子,这说明格日乐王妃的确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傅清玉既然预料到了最坏的打算,反而定下心来,随着格日乐王妃落坐,她也随之坐了下来。很认真、很细致地去研究这张古典隽永的桌子来。 格日乐王妃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拖延。面前这位傅尚宫必定焦虑不安。不曾想,事实并没有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这位中原来的傅尚宫静静地坐着,对于身边的古雅的桌子露出判研的神色来。 侍女们依次把各式菜肴捧了上来。想必一早就有准备,所以捧上来的竟然都是中原菜色。而且,都是热乎乎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帐篷。 傅清玉一直含着笑,静静地坐着。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个深海色的酒壶,上头稍小。往下到瓶肚的位置则比上头的大上一倍。虽然奇特,但是做工极好,想必是那些往来于中原与大漠的商贩们通过交易,再进献给石国王室的。 待一切菜色上齐之后,格日乐王妃方才不紧不慢地捧起酒壶道:“傅尚宫,本王妃知道你们中原人一向喝不惯我们草原的特产马奶酒,所以,我特地让人从中原给你们这些来访者特地准备了女儿红。放心。绝对是好酒,窑藏时间有30余年。” 堂堂突厥王妃居然对中原的美酒如此了解,如此感兴趣。的确令到傅清玉感到有些讶然。 “王妃果然是博多识广。”傅清玉赞了一句,移过杯子盛装由格日乐王妃亲自倒的美酒。 果然是窑藏30年的女儿红,酒刚倒入杯子,浓烈的酒香便扑鼻而来,令人沉醉。 “果然是好酒。”傅清玉再赞叹一句。 只见格日乐王妃纤纤素手按在酒壶之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下酒壶,她把酒杯举到面前,有邀傅清玉同饮之意。 傅清玉微微一笑,她当然不能失了礼节,哪怕这杯里面装的是毒酒。 格日乐王妃啜了一口酒。看定傅清玉,微叹一句:“如果当年你肯跟着我阿哥回来的话,说不定现在你已经是权倾石国的王妃了。” 傅清玉摇摇头:“王妃这话说得差矣。一则我本人不喜宫中你争我夺、勾心斗角的生活;二来嘛,我是汉人,非你族人,我能够当得了突厥石国的王妃吗?格日乐王妃真是说笑了。” 格日乐点点头:“这话说得不错。我们突厥一向排外,对于外族当然是拒之门外的。不过,如果可汗坚持的话,不做正室王妃,做侧妃也是可以的。” 傅清玉摇摇头:“这并非我所想要的生活。” 格日乐王妃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缓步踱到一侧,那边,有一扇半开的窗户。她轻叹一声:“傅尚宫,你如果了解我阿哥的话,你就应该知道,他本来就是一个无心王位的人。如果你能够答应他的话,他会为了你,舍弃这王位的。” 傅清玉的眼睛有些朦胧起来:“王妃,你错了。正因为我太了解他,知道他有过想为了我,放弃王位的念头,但是,我却不能那么做。他注定是突厥的可汗,石国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肩负的责任太重,没有谁会允许他逃出石国牙帐。他如果这样做的话,必定身败名裂,我不想他因为我,变成那个样子,变成被本国子民唾弃的人。” 格日乐王妃十分讶异地看着傅清玉,终于她轻叹一声:“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我阿哥怎么会喜欢你,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傅清玉微微一笑:“明白什么?” 格日乐王妃看着傅清玉道:“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傅清玉摇摇头:“现在明白,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格日乐王妃的脸上现出十分怪异的神色来,终于她缓慢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傅清玉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那个酒壶:“从你一拿出这个乾坤子母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乾坤子母壶,顾名思义,也就是说,这个酒壶是双层的,外面一个壶,里面还有一个壶,两个壶之间暗设机关,分别装有两种不同的酒。要客人饮哪个壶里的酒,完全按随主人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想下毒,又想掩人耳目的话,这种酒壶最是方便,也最省心。 傅清玉知道这种酒壶也不出奇,谁让赵子宣本来就是一个古玩收藏家呢。在神仙岛,就有几十种闻名中外的酒壶收于家中,傅清玉虽然去的次数不多,但是她的记性极好,只见过一两次,便记住了。 格日乐王妃张了张嘴,她看着傅清玉,忍不住问道:“你既已知晓这酒壶内有玄机,怎么不点破呢?” 傅清玉静静地看着格日乐王妃:“王妃,你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放我回去吧?” 格日乐王妃似乎被人说中了心底的秘密一般,震了一下,终于再次问道:“你真的不怕死?” 傅清玉摇摇头:“既然来了,何惧生死?而且,我相信王妃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格日乐王妃咬着嘴唇,眼里突然现出一股恨意:“不错,这酒壶里有毒,而你刚才喝过的酒,就是下了毒的毒酒,所以,傅尚宫,你死定了,你回不去了。” 傅清玉的眼中一片清明:“之前的酥油茶,下的是鹤顶红吧。而这壶酒里,下的应该是孔雀胆。不过我现在没有什么反应,世上有人知道把毒药的毒性发作时间加以药物延后发作的人,只有我中原薛门的传人。所以……” 傅清玉轻叹一声:“王妃应该与赵家三公子赵旭很熟吧?” 格日乐王妃愕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你本来就是薛门传人,医术高超。我下的毒,你当然能够知道。但是,我想,你更应该知道,鹤顶红加上孔雀胆,世上无药可解。” “我知道。”傅清玉脸上的神色有些黯然,“那好,王妃,请你告诉我,我傅清玉与你无冤无仇,你缘何这般做呢?” “我做为可汗的妹妹,我要替我阿哥报仇!”格日乐王妃恨声道,“我一直恨我自己,若知道日后阿哥还是终究因你而死,那天我就不应该让你活下来,从而留下一个间接害死我阿哥的隐患。” “可汗到底是怎么死的?”傅清玉讶然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我阿哥本来就无心于政事,但是他因了你的愿望,因了你想拥有百年盛世的心愿。他去争夺这个他根本就不想要的王位,而结果,被身边的内奸伤害,身受重伤,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说到这,格日乐王妃的眼睛有些润湿了,“但是他却时时刻刻顾及你的安全,不惜远赴千里,就是想看看你是否平安无事!他为了你,可以连生命都不去珍惜!” 傅精平的心里面,滑过一丝酸楚的疼痛。是啊,耶律齐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她已经接受了另外一个人,此生注定要辜负他了。 “他一直想着带你回草原,天高地宽,从此不再问政事。”格日乐王妃的眼圈泛红,“可是,你还是辜负他了,让他孤零零一个人,至死未娶。所以,傅尚宫,既然我阿哥是因你而死的,你就应该给他陪葬!”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格日乐王妃目光凶狠,死死地盯着傅清玉,仿佛真的已下定决心,要把傅清玉置于死地! 第七百五十九章弥留 (各位亲们,多多支持啊。) 傅清玉的脸色依然镇定自若:“如此说来,格日乐王妃,你真的打算让我给你阿哥陪葬了?” “那是自然。”格日乐王妃傲慢道,“本王妃自打邀请你进来之后,就没有打算让你活着出去。” 傅清玉笑了笑,她已经感到身体里传来的轻微不适感。毕竟,剧毒的药物即便被压抑住,但它终究还是会发作的。 “为什么?”傅清玉轻声问道,“王妃,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平静无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平静一如死寂。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妃恨声道,“傅尚宫,你很厉害,你拿走了我们突厥石国的传位宝物,然后以此为条件,要胁我们突厥撤兵。那好,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遵照我阿哥的遗言,百年内不再入侵中原。但是,傅尚吕,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是在扫我格日乐王妃的面子?难道我格日乐王妃就那么忍气吞声屈从于你的摆布之下吗?” 傅清玉摇摇头:“王妃,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要摆布于你。” “但是,本王妃觉得你是在摆布于我。”格日乐王妃冷哼一声,“想我一个堂堂的突厥王妃,竟然要受制于你一个小小的中原内宫五品尚宫之下,你以为我可以咽得下这口气吗?” 傅清玉摇摇头:“所以,你就下毒?” “下毒算是轻的。”格日乐王妃阴森森道,“本王妃还算是念及你与我阿哥的情谊,赐你一个全尸,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傅清玉忽然觉得很好笑,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吗?明明被那个人赐死,但是你还要去感谢她,谢她没有将你五马分尸,谢她没有让你身首异处。多么可笑! 她不是那种人,没有匪夷所思的“谢恩”那个念头。 “好了,本王妃也乏了,你走吧。”格日乐王妃站了起来。旁边的侍女赶忙上前一步,搀扶着她。 这算是下逐客令了?傅清玉站了起来,她也没有打算多留。 她直直走出去,真的是一路畅通无阻。守卫的士兵们似乎早就接到命令,见到她过来,自动自觉让道。那个叫做格朗的鲁莽将军,瞪着傅清玉。两只眼睛比铜铃还大,硬是不敢出手阻拦。 傅清玉苦笑。格日乐王妃果然说到做到,赏她一个全尸。 身体的不适在渐渐扩散,她伸出手,摊开的掌心各有两条蜿蜒曲折的黑线。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毒气由四肢汇集,然后侵入心脏,这过程。应该还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个时间,不知道够不够跟子宣道个别呢? 一想到子宣,她的心不由疼痛起来。子宣。对不起了,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 走出突厥大营,傅清玉再一次回头,见突厥大军番旗已经收了起来,看样子真的要撤军了。 其实,时至今日,撤军是突厥迟早的事情。这一次战役,虽然持续不久,但是接连而来的惨败,已令突厥大军军心动摇。一个主帅。绝不会让自己的士兵绝不会在士兵这么低迷的情况下开战的。所以,退兵是突厥唯一的选择。 再一次走到护城河边,冬天的积雪十分的厚重,那里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芦苇荡,均是一个一个小小的“山丘”。 一般的人可能认为,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山丘”。但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一个连着一个的“山丘”,其实是昨天夜里偷袭的突厥士兵的尸体。天寒地冻,又兼之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把士兵的尸体掩盖起来,就形成了一个连着一个的,怪异的小“山丘”。 阻止这种残酷的杀戳再次蔓延下去,她接受耶律大哥的重托,责无旁贷。 她清晰地记得,在把那枚宝贵的三鹰盘踞虎头的扳戒,连同他的亲笔书信交到她的时候,他说:“清玉,我能够预感到,突厥不久将会有一场大的动乱。那样的话,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杀戮!我不想看到这样,清玉,我可以许你百年盛世,天下太平。但是,前提条件你一定要帮我做一件事情!格日乐是我的亲妹子,她看到我的亲笔信,还有你交到她手上的,她想要的戒指,再看看目前惨败的局面,一定会同意你的建议的。” 她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是啊,耶律大哥对她那么好,他临走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自己的安危,心系天下大局。而她又怎么不替他完成他未了的心愿呢? 雪花飞扬,傅清玉一个人在雪地上静静地走着,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山河寂静,仿佛在祭奠死去的这些无辜的将士们。 傅清玉仰起头来,看着空中晶莹的雪花,忽然,心底一片宁静。生命在结束的最后时刻,她能够仰起头,心平气和地看着空中轻灵飘逸的雪花,这是很多人想了又想,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地上被溅起的雪花四处飞溅,两个黑点疾驰而来。 傅清玉脚一软,坐在了雪地上。 毒性已经压抑不住,开始发作了吧?她想。此刻,她觉得身上的力气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缓慢地抽走一般,脚开始软绵绵的没了力气。 “清玉!” “傅尚宫!” 黑点急驰到跟前,竟然是赵子宣与雷飞,他们各自骑着“旋风”与“赤兔”,风雷电掣飞奔而来。 “清玉,你怎么了?”赵子宣急得心都快跳出胸膛,滚落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傅清玉面前,单膝跪下,一把把他最心爱的女人抱了起来。 傅清玉睁开眼睛,她已经感觉到了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子宣,你来了?”想到之前的事情,她心生歉意,“子宣,对不起。” “清玉,我不在意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赵子宣摇摇头,沉痛道。 “头儿,快把她抱上马,她中毒了,我们马上赶回去。”雷飞看了看傅清玉的脸色,沉声道。 后者的脸色呈现出微微淡黑色,这无疑是中毒的症状。现在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尽快回营,请军医诊治。 “她中毒了?”赵子宣大慌,他忙抱着傅清玉飞身上马,一边道:“清玉你别怕,我们马上回去。军中的大夫的医术也是很好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替你解毒的。” 两马并驱飞驰,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们见主帅回来,赶忙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 一入城门,傅清玉就再也忍不住,一口鲜备喷了出来,人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清玉!”赵子宣大急,下得马来,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呼唤着。 雪地上一滩殷红的鲜血,宛如盛开的红艳艳的花朵,令人触目惊心,又揪心得紧。 傅清玉睁开眼睛,看看面前的赵子宣,再看看周遭的环境。她的心安定下来。真好,她总算回来了,总算没有客死异域。 “子宣,不要担心。”傅清玉虚弱地摇一下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子宣,我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呢。” 一个时辰!难道自己与自己心爱的人就只有一个时辰的时候,然后就阴阳两隔了吗? 赵子宣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卷全身,痛得心脏似乎承受不住。从来不轻易流泪的他,也忍不住泪湿双眼眶。他哽咽道:“丫头,你不要这样说。军队里的随军军医厉害着呢,什么毒都能解,你就放心吧,他们一定可以救你的。” 傅清玉摇摇头:“鹤顶红加上孔雀胆,这个世上无药可解,别枉费心思了。” “不,我不相信!”赵子宣怒吼道,“什么无药可解?我就不信这个邪,我一定要把你救过来,我绝不允许这么轻易地放你走!丫头,你算计我,这个仇我还没来得及向你报呢。” 说到最后,赵子宣的声音沙哑起来,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雷飞也是一脸愧疚:“本来我应该早些来的。” 傅清玉望着雷飞,微微摇摇头。她知道自己下的迷药,赵子宣不可能这么早醒过来,一定是雷飞忍不住,去帮赵子宣逼出迷药。这样,他们才一同赶过来。 可是,早来与迟来又有何区别呢?她走入突厥大营,她提出要格日乐王妃撤军的条件,本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以一己之命换取山河百年宁静,值了。 她想说什么,但翻腾的气血却使她忍不住侧过身来,连连吐出几大口鲜血来。瞬时,白得发亮的雪地上又绽开了几朵血色的红花。 “清玉!”赵子宣死死地抱着她,抑制不住的泪水流了下来,“清玉,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带你找军中大夫去。” 傅清玉抓住正要起身的他的衣袖,弱弱地道:“子宣,没有用的,不要麻烦了。我只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我想你能够好好的陪陪我,不要离开我。”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跑了过来,看到半跪在地上的主帅,愕了一下:“赵元帅……” “说,什么事情?”赵子宣不耐烦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脑海里只想着傅清玉的安危,其他的什么也听不进了。 “赵元帅,突厥撤兵了。”那名士兵看了赵子宣一眼,马上垂下头去,恭敬地禀报道。 “突厥撤兵了?”赵子宣十分愕然,“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再探!” 第七百六十章佳人远去 “突厥撤兵了。”傅清玉的意识还算清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的脸上不由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格日乐王妃虽然狠毒,但毕竟是一国的王妃,没有食言, “子宣,你听到了吗?突厥撤军了。”傅清玉笑出了眼泪,“子宣,不用打仗了,我已跟格日乐王妃订下协议,从此百年,关河宁定,再没有战争,再没有生灵涂炭了!” 赵子宣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滴淌在傅清玉毫无血色的脸上,他哑着声音道:“清玉,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做什么都愿意。” “子宣,不要这样。”傅清玉喘息着道。现在的她,毒气应该侵入心脏了吧?她觉得头好昏,眼前阵阵晕眩,但是她不怕。因为赵子宣就在跟前,能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怀中,那也是一种幸福。 “子宣,我现在很开心,真的。”虽然呼吸已经不畅,但她还是要说,她怕她再不说的话,下一秒,自己也许就永远沉睡过去了。 “清玉,你不要说话,你什么也不要说,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军中杨大夫。上一次,朱老将军与敌军交战,中了敌军的毒镖,就是他给救过来的!” 赵子宣说完,也不管傅清玉答不答应,站起身来,抱着傅清玉跃上“旋风”,飞快地朝着杨大夫的营房飞奔过去。 傅清玉觉得浑身似要炸开般疼痛,她太累了,累得好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过不了多久吧,她又再度挣扎着清醒过来。其实也是,半个时辰能有多长时间?她再醒不过来的话,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她还有许多话要对赵子宣说,要他安心,要跟他说对不起。要他从此以后把她忘了,好好地活下去…… 耳畔,传来赵子宣惶恐不安的呼唤声:“清玉,清玉。你快醒醒,你醒醒啊!” 有冰凉的水落下,她知道是他的泪。 “别哭,子宣,你不要哭啊。”傅清玉轻声道,“你一哭的话,我的心会痛的。” “清玉。你不要说话,你什么都不要说。”赵子宣紧紧握住她的手,转头喊道:“杨大夫!” 旁边一个五十开外的大夫走了过来,替傅清玉把了一下脉,继而摇摇头,长叹一声。 “杨大夫!”赵子宣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杨大夫,你救救她啊。求求你,救救她呀!” 傅清玉觉得又累又痛的,禁不住又吐出几口鲜血。 赵子宣更是慌了。 傅清玉觉得眼皮沉重。沉重得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她费力地,无比艰难地睁开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呀?”傅清玉茫然地问道,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看不清。 “清玉。”赵子宣忍住悲声道,“你在军营里呢。” “是吗?”傅清玉再度费力地睁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红色,依然什么也看不清。 “子宣,天快黑了吗?”她问道。 赵子宣望望外面。正值中午时分,虽然下雪的冬天里,天空没有那么明亮。 “是,天快黑了。”赵子宣哽咽道,“你饿不饿?待会我让端饭过来,我喂你吃。” 傅清玉摇摇头:“我不饿。” 顿了一下。她似乎想起什么,眼神有些迷离:“子宣,现在是黄昏是吗?黄昏时分,总能让人想起旧事。” 赵子宣点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我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城郊水边村的时候,你说过这样的话。那个时候,我们认识还没多久。” “原来你还记得啊。”傅清玉很高兴,她费劲地挤出一丝笑容,“是啊,当时在水边村的山上,你和我都还很小呢。” “如今我们都长大了,我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元帅,而你,也由昔日的小姑娘成长为一名绝世大夫了。”赵子宣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清玉,睁开眼睛,别睡着。 “我没睡,我听着呢。”傅清玉虚弱地说道,“刚才你带我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之中,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啊?”赵子宣忍住悲声问道。 “我梦见奶奶了。”傅清玉感到眼皮实在太沉重了,她闭了一下眼睛,“她怨我了。她说,小玉啊,怎么这么久了,你都不来看看我啊?” 赵子宣很早以前就从傅清玉的口中知道,她曾经有一个奶奶,无比疼爱她,但是那位老人已经离开人世很多年了。 赵子宣替她掖了一下被角:“清玉,你不要多想,你奶奶不会怨你的。” 傅清玉轻轻摇摇头:“不,奶奶真的怨我了。一直以来,我与奶奶相依为命。后来,我到外面工作了,奶奶仍一直留在村子里。村里人说,她每天都在村口等着我回来。只要我回来,她就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得不得了。可是,我太记了,总不记得回去。直到有一天……”她的语气里传来深深的叹息与遗憾,“村里人来说,说奶奶走了,奶奶怕影响我的工作,执意不让人找我回来。而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清玉!”赵子宣摇摇头,“你不要多想,奶奶真的不会怪你的,她会以你为荣的。” 傅清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万分疲倦地闭上眼睛:“所以,子宣,对不起,我要去看奶奶了。” “清玉…….”赵子宣悲不成声。他知道鹤顶红加上孔雀胆,此毒世上无解。但是,他还是期待奇迹出现。但是现在,中毒之人也是一位神医,连她都么说了,他还能够期待什么! “子宣,你不要哭。”傅清玉费力地伸出手去,摸索着要替他擦干泪水,却被他捉住,再也不肯松开。 “子宣,遇见你,对我而言,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这是缘份,这是我们五百年修来的缘份。”傅清玉觉得眼前一点一点地变黑,她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子宣,你一定要快乐起来,因为,如果看到你难过,我在那一边也会觉得伤心的。” “好,我不伤心。”赵子宣吸吸鼻子道。 “子宣,你还记得城郊仙女湖朝下游走三十四公里处,那一片芦苇荡里的一座小岛吗?那上面有你为我而建的神仙居……” 赵子宣用力点头:“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岛就是他为了她当年的愿望而建的。她说,以后要住在一个岛上,四周是一大片湖水,种满荷花,夏天采莲,秋天挖藕,还可划舟游湖。岛上要建一座神仙居,种满桃花,名曰桃花岛。这些,他都记得。 “清玉,如今小岛的周边,已经种了很多荷花,夏天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满湖的荷花盛开。还有,岛上也种了很多桃树,开了很多粉红的花呢。清玉,等你好了以后,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傅清玉笑着摇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好不了的了。” “清玉,我不准你这么说。”赵子宣大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 “子宣。”傅清玉开始喘息起来,“我也想啊,但是,我知道,我的时间无多了。所以子宣,如果我死了,你就为我准备一条小船,上面铺满鲜花,顺流而下,一直漂到桃花岛去,我想这样回家。还有,把我葬在桃花树下,等来年的时候,桃花开得烂漫,那就是我在对你微笑…….” 她再也说不下去,更多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溢出来,染湿了衣衫,染湿了被褥。 “子宣,你一定要……好好的…..”她伸出手来,想替他拭去泪水。但是她太累了,手伸到一半,便颓然垂落! “清玉……”赵子宣撕心裂肺地狂吼道。 “小姐!”闻讯赶过来的冬梅倚在门边,身子无力地滑了下去。 外面,雪花飘得愈发密集。 佳人远去,山河永寂。 京城城郊仙女湖畔。 湖里放下了两条小船,一条什么东西也没有,只立着一位穿着大红喜袍的男子。他的神情忧郁,眉宇之间似有化不开的哀愁。他的目光呆滞,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只把目光投在旁边的另一条小船上 旁边的另一条小船,是一条花船。上面铺满各种各样的鲜花,香气袭人。在鲜花丛中,静静躺着一位少女,也是一身喜服,面容沉静,但却是长睡不醒。 “清玉,你别害怕,我们回家了。”男子的眼中已无泪,他把两条小船拴在一起,然后,缓慢地抽出身上佩剑,砍断拴在岸边的缆绳,让两条小船并驾齐驱,顺流而去,一直朝着桃花岛漂去。 “侯爷,难道就让我们的儿子,这样走了吗?”湖岸边,一位贵妇人掩住口,泣不成声。 忠靖侯长叹一声,拥住妻子:“公主啊,如今天下太平,战事不再起。我们的儿子有未了的心愿,你就让他去做吧。” “可是……”三公主哭倒在忠靖侯爷的怀里。 北风乍起,树叶纷飞。年过半百忠靖侯爷搀扶着已不再年轻的三公主,步履蹒跚而去。 第七百六十一章转机 (女主死了?当然不会,大家耐心一下,静看这回分解,呵呵。) 皇上圣谕:赵元帅护国退敌有功,本应大加赏赐,鉴于其去意已决,决意请辞。特封逍遥王,世封侯位,钦此。 花船在水中顺流而下,赵子宣一路小心冀冀护送,一双眼睛自始至终未离开过花船上静静沉睡的女子,似痴了一般。 花船到达桃花岛,早听到消息的守岛的老夫妇饱含热泪迎了上来,而早就等候在此的冬梅,看到小姐栩栩如生的遗容,泣不成声。 赵子宣轻轻地抱起傅清玉,他的动作轻柔,仿佛在抱着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他轻声说道:“丫头,别怕,到家了。” “小姐!”冬梅哭倒在地上。 “公子,你要节哀啊。”老夫妇含着泪劝道。 此时的赵子宣,眼窝深陷,昔日神采飞扬的双眸,如今血丝密布。他有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 对于老夫妇的话,赵子宣似乎一点了听不到,他的眼中只有怀中的睡美人。 赵子宣抱着傅清玉进了神仙居,放置到床榻上,替她掖好被子。他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她绝美宁静的容颜出神:“丫头,你说过,你喜欢看桃花,一定要把你葬在桃花树下,等来年桃花开得格外茂盛的时候,就是你在对着我笑……” 赵子宣慢慢地说道。此时的他,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般。他抬着看向窗外,冬天的桃花岛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气候宜人,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这里,景色怡人,放眼放去,山水湖色,尽收眼底。但是这一切。又有何用呢?佳人已去,此景无人共赏。心已死,再美的景色也是枉然。 “头儿。”不知什么时候,雷飞幽灵般出现在门口处 “赵公子。”不知何时。门口处出现一位奇装异服的女子。圆脸,大眼睛,一根大辫子乌黑油亮,浑身上下散发着草原女子的爽朗与豪气。 赵子宣抬起头来,看了雷飞一眼,再看看雷飞身后的那名女子一眼,怔了一下。 “你是突厥人?”赵子宣很快对那名女子做出判断。并且,无神的眼睛瞬时充满警惕。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他至亲至爱的丫头,谁也不行。 “天下已经平定,格王乐王妃已经撤兵,并承诺百年之内不再进犯中原。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名突厥女子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竟然径直朝着床上躺着的傅清玉走去! “你休得伤害她!”赵子宣想也没想,宝剑出鞘。漫天剑花瞬时朝那名女子罩下。 雷飞大惊,一边拔剑护着那名女子,一边道:“头儿。手下留人!英姑是来救人的!” 赵子宣愕了一下,手势却是收不住。雷飞尽力去挡,仍被震退好几步,长剑脱手而飞。 “你说什么?”赵子宣盯着雷飞,眼睛疑惑更深,“她是一名突厥人,她会救人吗?” “赵公子,英姑真的是来救人的。”门外,冬梅飞奔进来,“赵公子。小姐能不能活过来,就靠英姑了。你就让她试试吧。” 英姑望着赵子宣,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我一直听说赵元帅是一名痴情种子,没想到真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 “传闻?”赵子宣没有听明白。 “对,如今中原各地。市井坊间都在传闻,说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当今兵马大元帅,对傅家小姐用情至深。愿抛弃荣华富贵,坚决请辞,归于田园永远守护爱人。”英姑顿了一下,摇摇头,“本来,对此传闻,我也是似信非信,如今亲眼所见,我终于相信,这世上果然有如此痴情之人。” 赵子宣黯然道:“姑娘,我此生愿望,就是能把心爱的人救活。如果姑娘能了却鄙人的心愿的话,本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要拿我的性命,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你真的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英姑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子宣。 赵子宣点点头:“你说,需要什么?” 英姑沉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这一救人的方法极其诡异,需用所爱之人的心头之血作药引,你又如何?” “心头之血?”赵子宣想了想,迅速调转手中的宝剑就朝自己的心口处刺去! “头儿!”雷飞失声道。 “赵公子,你不能这样!”冬梅惊得脸色都变了。要取另一人的心头之血,那个人,还能活吗?这明明就是要另一人牺牲自己来救别人啊! 只听“当啷”一声,赵子宣手中的宝剑坠落地上,随之落在地上的,是两枚飞镖。 原来是英姑及时出手,打落了赵子宣的宝剑。 “行了,赵公子,你的心意我已经明了。”英姑含笑道,“我们草原的人最看重的是有情有义的人,所以,这个忙我帮定了。” 她笑了一笑:“其实,这也是我们可汗的意思。” 雷飞微微一愣:“你们可汗?” “是啊,我们可汗。”英姑点点头,“我们可汗也是一位情深义重之人,就是他让我过来的。” 冬梅吞吞吐吐吐道:“你们可汗……不是已经,…..”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事,冬梅犹豫着说不说好。 “这是我们可汗生前的意思。”英姑脸色黯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我们可汗临终前,我就在他的身边。他的心里面,有一个未了的心愿,所以托我到中原来看看。” 雷飞看着英姑,想着来之前那个晚上的情况,他的心里面,忽然升起一股希望:“英姑,也就是说,你们可汗在生前也是不希望我们傅尚宫死的?” “谁说傅尚宫会死啊?”英姑含笑摇头,“傅尚宫是什么人?她可是可汗最好的朋友,而且也是替我们可汗完成未了心愿的人,就是格日乐王妃,也不敢轻易对傅尚宫下手啊。” 赵子宣黯然道:“格日乐终究还是下手了,孔雀胆加上鹤顶红,果然够狠。” “孔雀胆加上鹤顶红?”英姑微微一愣。 “英姑娘,你认为有救吗?”雷飞焦急地问道。他想起那晚的情景,英姑与傅清玉在密林中的密语。他相信,英姑就是为了救傅尚宫而来的。 耶律齐南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一个爱好和平的人,没有理由去害另一个同样爱好和平的人。 英姑沉吟道:“孔雀胆加上鹤顶红,世上传言,世上无解。其实,那是因为中原没有这味解药而忆。龙涎珠是我大漠特有,只有拿到龙涎珠,此毒便可解。” “龙涎珠?”赵子宣眼前一亮,当即站了起来,大声道,“英姑娘,你说,那颗龙涎珠在哪里?只要有这味解药,就算是拼了命,我也会把这味解药找回来!” 英姑摇摇头:“赵公子,别紧张。我既是这般说,当然就把这解药带来了。”英姑取出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颗金黄色的药丸。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 众人的脸上刚升起的一线希望,又被英姑的这一句“不过”给打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英姑脸上,齐声问道:“不过什么?” “傅尚宫之前得了我的秘药,命是保住了。只不过中毒太深,这时间上可就……”英姑摇了摇头,“格日乐王妃居然会插手,这是可汗没有想到的。不过,回过头来想想也是,要让格日乐王妃兴冲冲而来。灰头土脸而去,不要说格日乐王妃,她手下的那些主战的将领也不同意啊。而且,这对于格日乐王妃来说,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雷飞点点头:“英姑娘说得对,格日乐王妃也许是因为下不了台,所以才下毒的。” 赵子宣看了一眼床上静静沉睡的傅清玉,转头问道:“英姑娘既然说此毒可解,为何又说时间上存在问题呢?” 英姑沉吟了好一会,方道:“赵公子,我之前与傅尚宫曾有一夜倾谈。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格日乐王妃竟然会突然出手。孔雀胆加上鹤顶红,这种难解的致命毒药也用上了。幸好,我们还有龙涎珠。只是这毒性太过于剧烈,要想完全清除此毒的话,至少需要三年时间,不知道赵公子……” 英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子宣接了过去,他的脸上升起了无限希望,朗声道:“英姑娘,只要你有把握,你就开始吧。不要说三年,即便此毒要三十年方能完全消除,我也是愿意等下去的!” 英姑看着赵子宣,脸上终于露出宽慰的笑意来,她感慨道:“赵公子果然是铮铮汉子,言语铿锵有力。当时可汗在我面前赞誉过公子,说公子是一位真正的汉子,我还不大相信。如今,我信了。” “既是如此,那就劳烦英姑娘了。”赵子宣向英姑致谢,转身走到床边。 他伸出手来,轻抚着沉睡不醒的心爱之人的脸颊,柔声道:“清玉,你听到吗?你有救了。放心,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完完全全好起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惊喜 三年后。 春光明媚,一只色彩斑斓的硕大的蝴蝶,自窗台外飞入房中,停驻在梳妆台前的镜子旁边,收起翩翩的薄如轻纱般的翅膀,一动也不动。 梳妆台上,支起的一枚橢圆形的镜子前,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的额头圣洁,偶尔有阳光洒落进来,落在她饱满的额头上,闪烁着淡淡的光晕。 她的脸上覆着一层淡黄色的薄薄如纱般透亮的东西,饶是如此,但那小巧而高挺的鼻子,还有弧度完好的嘴唇,仍可窥探一二。 她脸上覆着的那层淡黄色的东西渐渐干了,旁边,一个丫头模样的人看看附近梨花木桌上放着的沙漏,扭头朝着另一位姑娘喊道:“英姑娘,时间到了。” 一个穿着与汉服完全不同服饰的圆脸姑娘闻言站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正准备伸手把那名年轻女子脸上的面膜揭下来。 “等等,英姑娘,还是我来吧。”随着一个稳健的男声自房门口处响起,一个容颜俊美的年轻男子缓步而入。他神清气爽,一双丹凤眼说不出的风采流转。 “赵公子!”冬梅忙叫道,“你怎么来了?” 那名男子的手中捧着一大束红艳艳的桃花,一走进来,整间暖房瞬时便洋溢着桃花冷冽的幽香。 “是桃花啊。”镜前的女子轻笑道,“子宣,外面的桃花开得艳吗?” 赵子宣把手中一大束桃花交给冬梅,冬梅接过来,插到桌子上的那个花瓶里,一边笑着说道:“小姐,今晨赵公子采的桃花可鲜艳了,又好看又香。赵公子真是有心,知道小姐喜欢桃花,天未亮便到外面采去了。” “那好。我待会看看。”年轻女子点点头,秀气的眉毛弯了一弯。 赵子宣转过身来。朝着那名年轻女子走去,英姑与冬梅对望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 “清玉……”赵子宣走到年轻女子的面前,伸出手来,双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最后一天。也是成与败的关键。 两年来的最后一个月,还未清除完的毒气逆行,他心爱之人的脸部开始出现溃烂,面积之大。令人惨不忍睹。 英姑说,一个月的治疗效果,就看今天。成与败。关系着是恢复以前的绝世容颜,还是彻彻底底地毁了容,就看今朝。 似乎感受到了面前男子的紧张,傅清玉轻声道:“子宣,你别紧张。我不怕的,你开始吧。” “清玉,我,…….”赵子宣的喉头嚅动了一下,即便是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他也不曾见过这般紧张啊。 他的手慢慢靠近那张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豁出去的决心。一眨不眨地慢慢替傅清玉剥去脸上的面膜。 干掉了的面膜如一张皮一般自傅清玉的脸上剥落,赵子宣的神情也越来越紧张,才一刻钟不到,隐约可见他的鬓边现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子宣。”傅清玉轻声唤道,“你不要担心,不管我的容颜变成怎样,我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能够承受得起的。” 随着面膜的一部分一部分剥落,赵子宣的神情开始惊讶起来,直至最后,他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傅清玉好奇地看着赵子宣脸上莫测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你看看镜子。”赵子宣憋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傅清玉笑了笑,赵子宣的这副神情,倒令她开始担心起来。其实,她本来并不太在乎自己的容颜的,只是面前赵子宣的这副表情,让她一下子觉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伸出手来,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平滑如剥了皮的鸡蛋壳,柔润有弹性,这样的肌肤,应该不是毁了容后的肤质吧? 她端正了身子,看向镜中的自己。这个时代的玻琉已经普及,镜子能真实而清晰地现出自己的容颜。 这一看之下,她也不由怔了一下。 镜中的女子,是她无疑。但那明媚的双眸,吹弹可破的肤色,红艳艳的嘴唇,竟然较之以前漂亮了不少。 老实说,镜中的女子竟然要比以前的自己靓丽了好几倍。 门外,英姑与冬梅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当镜子里再现出一个女子的绝世容颜时,英姑朝冬梅竖起了大拇指。 她凑近冬梅,压低声音悄声道:“冬梅,你用的是什么药,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冬梅故做糊涂地摇摇头:“没有啊,不是你大漠的圣物龙涎珠的疗效吗?” “你还蒙我啊?”英姑不服气道,“在我用龙涎珠做面膜的时候,你不是与你家小姐商量了好久吗?然后,你把几个玉瓶的药粉加了进去……” 说到这,英姑恍然大悟,“这些年来,我偶尔到外面去,听说以前的退役女官薛红英曾有一手美容手艺,后来她失踪了以后,这门手艺也就失传了。难道说,你们小姐就是薛门的传人?” 冬梅得意地点点头:“你现在才知道啊?猜都猜得到啊。” 这回轮到英姑惊讶了:“我以前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我仅仅从可汗的口中知道傅小姐是一名神医,没想到还是一位有名的美容师啊。” 冬梅朝着里面呶呶嘴:“现在摆在面前的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英姑想了想,忽然压低声音道:“冬梅,我决定了,我不回大漠去了。我要跟着傅小姐这位薛门传人,学习美容之术。” 冬梅白了她一眼:“你现在还舍得回去吗?” 英姑像是被人说中心事一般,心虚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就舍不得回去了?我明天就……”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冬梅捅了一下,冬梅拿眼神示意她朝后看。 她朝后望去,见雷飞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们二人的身后,正含笑望着她…… 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就要冲口而出的话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一张俏脸也窘得通红……. “清玉。”赵子宣看着傅清玉,眼神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他的心绪澎湃起伏,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色,仿佛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子宣。”傅清玉也叫道。 赵子宣的眼中浮起一阵雾气,两年来日日夜夜的担忧,终于尘埃落定。心中,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压抑了两年的思绪终于不可抑止地喷发出来:“清玉,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我。” “好。”傅清玉应道。 “再也不要不辞而别。”赵子宣哽咽道。 “好。”傅清玉的眼眶也湿润了。 “再也不要一个人去扛所有的事情,天大的事情我们一起承担。”赵子宣沙哑着声音道。 “好。”傅清玉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下一秒,赵子宣已靠近她,嘴唇吻上她的脸颊,替她吻干脸上的泪珠。 “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要再哭泣。有我在的日子里,我一定会让你每天都生活在快乐里。” 傅清玉禁不住笑了,用力地点点头。 外面,偷窥的一干人等已经偷偷地溜走了。 靠在赵子宣宽阔而结实的怀里,傅清玉轻轻地叫了声:“子宣。” “嗯。”赵子宣在想着事情,应了一声。 “想什么呢?”傅清玉问道。 赵子宣笑了笑:“我在想,我们忠靖侯府有多久没办喜事了,这回也该办办喜事,热闹热闹吧?” 傅清玉大方地笑了。是啊,这苦尽甘来的情缘,也该开花结果了。 “子宣,我问你一件事情。”傅清玉想了想道。 “你说。” “如果……”傅清玉侧头看了一下他,“我是说如果,我的容颜无法恢复,我毁了容的话,你会不会……” “不会。”赵子宣很干脆地答道。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两枚银针悄悄收起来呢?”傅清玉坐了起来。这个问题,她放在心里面已经有一个月了,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发现了?”赵子宣怔了一下。 傅清玉点点头:“你拿银针干嘛?难不成你也要学针炙之术?” “不是。”赵子宣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傅清玉觉得心沉了一下。 赵子宣深深叹息一声:“清玉,事情都过去了,雨过天晴,我们不提好不好?” “那你把银针还我。”傅清玉道。 赵子宣很听话,把银针从身上掏出来,递到傅清玉的手上。 傅清玉看着手心上静静躺着的银针,她的声音带着忆伤:“子宣,你偷偷拿走我的银针,无数次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心神不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果这一次我不能恢复容颜的话,你是不是打算拿着这两枚银针,让自己从此结束能看到光明的日子?只要什么都看不见,你就不会在意我能不能恢复容颜。而我,也不会因为容颜恢复不了而遗憾,因为你的眼睛已经瞎了,你什么都看不到,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和我生活在一起……子宣,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清玉!”赵子宣紧张地抱着她,“清玉,一切都过去了。你不用担心,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傅清玉也紧紧地抱着他,但泪水却忍不住再次坠落。幸好,她的容颜恢复了。幸好,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七百六十三章圆满 近日,天都盛传,逍遥王要办喜事了!娶的是当代巾帼女英雄,吏部尚书傅光烨的妹妹傅清玉。传言未来的逍遥王妃曾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换取了百年江山稳固,换取了百年关河宁定,换取了百年百姓安居乐业,换取百年社稷欣欣向荣。 逍遥王毅力可嘉,两年来陪伴佳人治病,朝夕相处绝无一点冒犯之心,堪称守礼自律的正人君子。 而福鑫坊,算是历年来最忙碌的一年。手头上尘封不动的大单子就有整整三单,现在正式启用。也就是多年前客人订下的,启用时间是傅家小姐傅清玉大婚之时。分别是忠靖侯府赵大奶奶送往傅府的贺礼;吏部尚书傅府已经远去云南寻方神医的七小姐送给傅清玉的贺礼;还有一份,自然是漠北一位神秘客人订下来,署名是“耶律……” 新年后的初八,天都见证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据说,迎亲的仪仗队,延绵数十里,是历代天都最为隆重的一次,就连当年先帝极宠爱的三公主下嫁忠靖侯爷的时候的场面也不及现今这般壮观…… 从吏部尚书傅府到忠靖侯府的那一段街道,清水洒地,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人们穿着新衣,含着笑意,自发地走上街头,一睹当今最俊美的逍遥王的神采。当然,还有见证这为国立下无数勋功的逍遥王与巾帼女英雄的婚事…… 婚礼当日,皇上携同皇后,太后,率文武百官亲临现场,参与人数为历史之最…… 而且,据悉,文思院所拨出的筹办婚事的银两也创下了一项新的记录。百官们送的贺礼在忠靖侯府的偌大的偏厅里堆积成山。当然,堆积成山还有忠靖侯府外面,那燃放过的炮竹屑…… 天都的百姓们会自发带上一捆炮竹,到忠靖侯府周边燃放。以示庆贺之意。于是,在那里捡未燃尽的炮竹的小孩子们不计其数….. 入夜,新郎官带着微熏进了一派喜庆之色的新房。 作为新郎,他今天喝得极少,也不过三五杯的光景,自有大批的人在他后面帮他挡酒。大家心照不宣,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冷落了新房内苦尽甘来,终于有情人终成着属的新娘吧? 于是,当有美酒敬过来的时候,女方的兄长,吏部尚书傅二公子首当其冲,第一时间端起酒杯,与来人对饮起来。此外,还有忠靖侯爷、雷公子、傅二公子的远房舅舅…… 于是。喜宴上便出现这样一种颇为奇特的场面,新郎官不知去向,追着别人碰杯的是新郎后面一大帮代饮的人……. 喜婆丫头们很欣喜地看到新郎官准时走了进来。挑盖头。喝交杯酒……做完这一切,她们含着笑意,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新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旁边桌子上一对高高的大红喜烛烧得正旺,映得一对新人的脸愈发红彤彤起来。 “娘子,为夫来了。”赵子定含情脉脉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妻子,深情地唤道。 若在往日,傅清玉一定会觉得“娘子”这样的称呼实在是俗透了。但是如今,对于一个死去一次的人来说,这样的称呼无异于天籁之音。包含着太多太多的苦尽甘来,终于修成正果的感动与欢愉。 “嗯。”她轻轻地应道,脸颊开始发烫起来,她当然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清玉,我要你。”赵子宣眼中醉意朦胧,当然不是因为那只喝了几杯的酒。就醉成这个样子,而是眼前的人儿令他醉了。 其实,自很久很久以前,见到傅清玉的那一刻起,他就醉了,一直就没有真正清醒过来。而且,他也不愿清醒过来。 他伸出手,有些急不可耐地轻解她的罗衣。他像一个青稚的毛头小子,手势笨拙,而这恰恰显出他此刻的紧张。 傅清玉当然也十分紧张,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取笑他:“我记得在边塞冰城的时候,我说过要把自己给你,你却不肯要。为何现在,你反倒这般着急了?” “那不同。”赵子宣果然分得很清楚,“那日的情景不同,那时是在两军交战阵前。我是主帅,怎可为了一时欢愉而忘了大敌当前?” 傅清玉撇了一下嘴:“难道我是搅乱军心的狐狸精不成?” 赵子宣轻轻地笑了:“当然不是。如果是的话,也是搅乱我一个人的狐狸精。” 他扶住傅清玉的香肩,凑上前去,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樱桃小嘴,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的唇舌之间有一股香甘甜的味道,令他百尝不厌,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他吻得热烈而执着,百转千回的心绪,都在这深深的一吻中了。 过了好久,他才放开她,他的眼神迷离,她在喘息。 他拥着她,朝着罗帐深处徐徐倒去:“丫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傅清玉也深深地拥住他,她也一样,等这一天也等得太久太久了。 虽然意乱情迷,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下身传来的猛烈的刺痛仍然令她浑身一震。她咬紧牙关,忍住不发一声,忍受着这难忍的痛楚。 “是不是不舒服?”赵子宣马上感到傅清玉的异样,立马停止了动作,“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可以等的。” 是啊,他都等了两年多了,不在乎再等多一些日子。 傅清玉呼出一口气,轻声道:“不是的。” 她知道,是这未满十八岁的身子太娇弱了。她知道他会顾及自己的感受,说等就真的会等。但是,她不忍心,不忍心他再承受等待的痛苦与哀伤。 “我没事的,我今晚就想成为你的妻子,真正的妻子,为你生一堆的孩子,冠以你的姓氏。”傅清玉轻声说道。她的眼神是欢愉的。她是心甘情愿的。 她主动吻上他,与他一起步入**的殿堂…… 轻纱罗帐内,春光无限。 十八年后的一个春日,阳光明媚。城郊的仙女湖上,垂柳依依,春风拂过湖面,扬起一片波光粼粼。 湖畔边上,一位少年郎迎风而立。他长身玉立,月牙白的锦袍,腰上悬着一枚纹理古朴的宝剑。宝剑上金黄的穗子迎面飞舞。此时,他正把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眸里一片深遂。 “轩儿。”一位雍荣华贵的贵妇人缓步行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丫头婆子。 少年转头,脸上一片笑意拂过。他的面容清俊,依稀可以找到当年逍遥王的一些影子。 “祖母。”少年叫道,声音清越。 “又想你爹和你娘了?”贵妇人看着面前的少年,她没有忽略掉少年郎脸上闪过的一丝思念的神情。 少年郎也不掩饰。点了一下头,随即垂下头去。 贵妇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爹与你娘也真是的,你一出生。他们就把你留在忠靖侯府,说什么到海外寻访名山。这些年来,你在军营里长大,吃了那么多的苦,他们也不闻不问。除了每年不定期捎人回来报一下平安,基本上音讯全无。我真是没有见过这个世上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少年抬起头来,笑道:“祖母,爹与娘不是托冬梅姨与英姑姨照顾我了吗?而且,她们每年都会把我的近况写成书信,投放到桃花岛去呀。我相信。等爹与娘回来肯定能看到那些信的。” 三公主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你爹与你娘也不容易,历经那么多的生死,终于在一起了。所以,你不要怨他们。” 早就听说过自己爹娘的传奇故事,少年的眉宇之间尽是释然的神色:“祖母。我不怪他们。” “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三公主欣慰地看着面前这位十七岁的少年郎:“你爹与你娘如果知道你今天的成就,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三公主带着一群人蹒跚远去,少年郎转头,再看向湖面。脸上,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忧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自豪的神色。 对,如果爹与娘知道他今天的作为的话,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的。 他,轩公子,当代朝堂是极负盛名的一代贤公子,已然成为皇上的左臂右膀。他博读群书,英俊潇洒,指点江山,言语犀利。世间传言,他不仅有当年其父的风范,更兼之有英年早逝的大伯,忠靖侯府赵世子的生前胸襟与抱负…… 不知何时,不知从何方飘来一叶扁舟。赵轩的脸上,顿时露出奇怪的神情来。 守卫森卫的仙女湖,居然会有人违反禁令进入,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扁舟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下一秒,扁舟侧翻,扁舟上的一个弱小的身子也随之掉入湖里。 “有人落水了。”此时,这个异常的情况才惊动在附近巡逻的侍卫们,三三两两跑了过来,正准备寻找小船施救。 就在这时,只听“扑通”一声,有水花溅起。同时,一中侍卫失声叫道:“赵世子!世子跳下去了!” 于是,三四个侍卫们竞相跳下湖去。 赵轩自小在湖边长大,在水里是个好手。他迅速游向那个在水里扑腾的弱小身子,把她托出水面,向湖岸边游去。 其余等候在岸边的侍卫们忙齐心协力把那名小姑娘救上岸来。 赵轩俯身去看那名小姑娘,见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身着粗布衣衫,但容颜娇好,眉宇之间虽还没有完全长开,但长大以后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 小姑娘溺了水,又受了惊吓,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忽然看到面前的男子,微微吃了一惊:“是你救的我?” 赵轩点点头。 小姑娘似乎有些羞愧,垂下眼眸道:“公子,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因我娘病重,她最喜欢吃莲子,我想摘些莲子给她吃,听说仙女湖的莲子是最好吃的,所以我就……” “原来是为莲子的事情啊。”赵轩轻轻笑了,“这没有什么,仙女湖四季如春,莲子多得是。你要多少,我让侍卫们采一些给你便是。” “多……多谢公子。”小姑娘羞涩地看了赵公子一眼,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尽现无疑。 赵轩怔了一下,这样的情景,可以引人无限联想,而传说中的自己的爹爹与娘亲,就是因了这个仙女湖的莲子而起的…… 侍卫们采了半袋莲子,送与那位小姑娘,并把她送出了仙女湖。赵轩又站在湖边,目光越发深遂起来。 远方的爹爹与娘亲,你们都还好吧? --正文完-- 第七百六十四章 生子(番外) 自从各自心照不宣都有一个制造小人的计划之后,赵傅二人一路甜蜜到底,直至有一天……. 二人在神仙居里吃着饭,忽然,傅清玉觉得一阵恶心,忍不住连连干呕几声,其他书友正在看:灵动九州全方阅读。 赵子宣马上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傅清玉含笑不语。 一旁的冬梅忍不住笑道:“姑爷,你怎么这般糊涂?” 赵子宣这才恍然大悟:“难道是我要当爹了?” 傅清玉羞涩地点点头。 “真的吗?”赵子宣喜出望外,马上站起来道,“那我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与母亲去!” 说着,竟要扔下饭碗出去找船。 傅清玉忍不住笑道:“你急什么?等吃完饭之后咱们一块过去也在成啊 ,末日之宇宙传说全方阅读。” 赵子宣这才想起此举的不妥来,哪有报喜信不带着自己的娇妻一块去的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重新坐回饭桌前。 “有没有不舒服?”他小心冀冀地看了一下傅清玉的肚子。那里平平而已,根本看不出一点征兆。他有些不确定,“那里十个月之后,真的能够孕育出一个小孩出来吗?” 一旁的冬梅吃吃地笑了:“姑爷真是欢喜得糊涂了。所有的女人不都是这么生小孩的吗?不过,生小孩可是女人要过的一道鬼门关,姑爷必须体恤着点。” 是啊,以这个时代简陋的医疗设备,生孩子无非是到鬼门关转一圈。如果运气好的话,顺顺利利生下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但是如果遇到难产的话,或者产后大出血的话,那就棘手了。 赵子宣吓了一跳:“鬼门关?那咱不生了。” 傅清玉嗔怪地看了冬梅一眼:“冬梅,你就别再吓他了。这个事情哪有你说得那么悬呢?到时候请个经验丰富的产婆不就行了吗?” 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有了产婆的帮忙,成功率高了好多。 “对。到时候一定要请全京城最好的产婆来。”赵子宣这才放下心来,心里面又重新被喜悦占据了。“清玉,这些年来娘想抱孙都想疯了。如果她得知人有了身子的消息之后,可能会乐得三天三夜睡不着呢。” 傅清玉娇羞地低下头。 她当然知道三公主的心思,放眼天下做婆婆的,哪个不希望早些抱上孙子?特别对于三公主来说。陪着儿子承受了两年多来的煎熬,甚至一度认为儿子再也不娶媳妇了。如今不仅娶上媳妇,而且还有了孙子,怎能不高兴呢? 赵子宣再度关切地看了看身边的娇妻,九岁睡公主txt下载。见她望着桌上的菜肴,一副吃不下噎的样子,不由有些着急:“清玉。你可不能不吃东西。如果你实在吃不下的话,那告诉我,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傅清玉摇摇头:“没事的,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我慢慢吃就好了。” 一旁的冬梅又说话了:“姑爷,小姐最喜欢吃的,就是这桃花岛周边的莲子啊。” 冬梅的话音一落,就看到这位准爹爹一个箭步冲出门去。 傅清玉不禁有些失笑,嗔怪道:“你看你。怎么也等他吃完饭之后 再说啊 。” “小姐,你就别心疼着他了。让他去做吧。”冬梅笑嘻嘻道,“难道姑爷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当天下午,小夫妻俩双双返回忠靖侯府,把这一特大喜讯告知了侯爷与三公主。三公主果然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吩咐自己的小厨房,一切听从少奶奶的安排,少奶奶说要吃什么,马上去做,一点也不准耽误。 但是,对于侯府里的山珍海味,傅清玉似乎无福消受。她孕吐得十分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急得赵子宣在屋里的地板上团团转地踱来踱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妻子又对着盂盆吐个不停,脸色苍白,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赵子宣终于忍不住道:“这个小家伙也真是的, 这小模样还没有呢,竟然这么折腾娘亲,看他出来以后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本来傅清玉吐得十分辛苦,一听到赵子宣这番话,忍不住笑了:“你这个做爹的还跟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斗气呀。” 冬梅搀扶着自家小姐,也笑着说道:“小姐肚子里的这个小宝贝这么调皮,把娘亲折腾成这个样子,出来以后肯定是个男孩。” 傅清玉笑笑,虽然她对于自己将来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其他书友正在看:聚灵txt下载。但是怀孕这么痛苦,她当然还是希望能够生一个男孩,那样的话,以后就不用再生小孩了。毕竟,这段时间的确太难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忠靖侯府多了一位美丽的孕妇。每天,逍遥王都陪着自己的小妻子到后花园里散步,风雨无阻。这是因为傅清玉说过,多走走,对于以后生小孩有好处。逍遥王一听,马上当成命令般执行,不管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而逍遥王妃的肚子,也在众人期冀与喜悦的目光中,如气球般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入夜,赵子宣小心冀冀地扶着傅清玉躺下,自己则凑到她鼓得老高的肚子上面,侧耳听了一会动静。 傅清玉忽然“哎哟”叫了一声。 赵子宣马上紧张道:“怎么了?” 傅清玉笑笑:“没有什么,他在踢我呢。” “这么顽皮啊 ?”赵子宣有些无奈地望着小妻子,对于这个他真的是措手无策。要教训这个顽皮的小家伙,至少也得等他出来之后再教训吧。 他恐吓道:“里面的小家伙,你给我听好了,好好的乖乖的呆着,不准乱动,不准调皮捣蛋,知道吗?要不然的话,哼哼……” 傅清玉笑得气快喘不过来了:“子宣,你在闹什么!他都还没有出来,怎么听得到?!” 赵子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吓一吓他,免得他老给你添乱。” “你这么凶巴巴地跟他说。要是把他吓着怎么办?”傅清玉嗔怪道。 “哪会?”赵子宣不以为然道,“我堂堂逍遥王的儿子。哪能这般容易吓着的,其他书友正在看:异世界的少女最新章节!” 就在这个时候,傅清玉忽然神色变 一下。 赵子宣并没有忽略身边小妻子神情的变化,忙问道:“又怎么了?他又踢你了吗?” “不是。”傅清玉捂着肚子,她觉得一阵疼痛袭来,“不好。我可能…… 可能要生了!” “要生了!”赵子宣吓了一大跳,外面传来了四更的更声。天啊,这个小孩子真不是省油的灯,说出来就出来啊 。也不看看时辰! “我马上去找产婆来!”赵子宣急忙翻身下床。 “让冬梅去找!”傅清玉忍住疼痛道,“你去通知侯爷,还有三公主。” 这个府里。总归有个主持大局的人,赵子宣就不行,他这个快当爹的,一紧张起来,就不知道做什么了。三公主最合适。毕竟是一府的主母,办事有魄力。 赵子宣这才醒悟过来:“好的,我马上告知爹爹与娘亲去。” 他飞快跑出外屋,大声叫道:“冬梅,你快过来。夫人要生了。” 冬梅飞快地跑了过来,脸上的神色比谁都紧张:“小姐真的要生了?那……那怎么办啊?” 她毕竟也是一个未嫁的丫头。如何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首先应该做什么,接着又该做什么。听着屋里傅清玉低微的呻吟声,她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冬梅,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快找产婆去。找京城最好的产婆来呀。”赵子宣焦急道。 “哦,那我去找。”冬梅赶紧朝着府里的另一侧跑去。 像忠靖侯府这样的大富大贵的人家,当然不可能临时随便找个产婆来接生,这样与民间普通百姓人家争产婆的事情,忠靖侯府当然不会做,其他书友正在看:我欲踏破苍穹:仙道凌云全方阅读。 三公主是一个考虑事情十分周全的人,眼见傅清玉临盆将近,她早早的就把京城中最有名的接生大夫,叫做韩大婶的接到府里安顿下来,以防哪天自家儿媳妇要生了,手忙脚乱的。所以,冬梅跑向另一侧的院子,就是专给韩大婶住的院子。 冬梅一路飞奔,跑到韩大婶的房门前,气也来不及喘上一口,扬起手来,“砰砰砰”直敲门:“韩大婶,快开开门,快开开门呀。我家小姐要生了!” 只过了一会功夫,房门就开了,韩大婶衣衫整齐地出现在房门口。想必这位韩大婶也是一位浅睡之人,一听到敲门声马上醒了过来。 “夫人真的快生了?”韩大婶马上道,“走,前头带路。” 那头,赵子宣也是一阵大声嚷嚷,把府里近半的人都惊醒过来。三公主与忠靖老侯爷匆匆起身,披了件外衣,带着一群丫头婆子直直朝傅清玉的房中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是快生了吗?产婆请过来没有?” 赵子宣忙答道:“我让冬梅去请了。娘你快过去看看,清玉疼得受不了了呢。” 三公主转头望着急出一头大汗的儿子,笑道:“傻孩子,这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的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是清玉她……”赵子宣焦急地说道,“可是我看她很难受的样子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 赵子宣有些说不下去了,当他看到傅清玉捂着肚子,露出极力忍耐,仍然痛苦不堪的神情时,他就觉得心痛莫名。 “娘,会不会有事呀。”赵子宣忐忑不安地想了想,问道,“她身上的毒才解,身子弱得很,如今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赵子宣紧拧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牛大山的彪悍人生。 “傻孩子!”三公主笑道,“女人嘛,都要过生孩子这一关的。玉儿虽然身子弱了些,但是这个事情她应该经得起的。” 不一会儿,三公主等人就到了傅清玉居住的院子里。只听得里面传来低低的呻吟声,似蕴含着无数的痛楚,却极力隐忍着。那一声声低低的呻吟声,比一声声大喊声更令人揪心。 赵子宣听着,越发着急了,就要朝着房间里冲去。三公主身边的一个婆子赶忙拦住他道:“哎呀,我的小王爷,你到里面去干什么?!” “我去看看。”赵子宣急道。 “那可不是小王爷该进去的地方。”那个婆子嗔怪道。“而且,里面的人多着呢。大家都在忙乎着。你进去不就是添乱吗?” “那我也得进去看看。”看不到自己心爱的小妻子的样子,他觉得心里面十分不安,说着竟然真的要进去。 三公主忙一把拉住他:“儿子,你干什么呀。这地方你就别进了,还是为娘进去替你瞧瞧啊。” 三公主转身进去。心里却忍不住想笑。这个孩子,平日里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他也怕的时候啊。 屋子里,果然是一派忙乱。一堆的人围在床边。统统被韩大婶赶到一边去:“你们几个,围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帮忙烧水去!”俨然一派当家人的风范。 床上,傅清玉被不断袭来的痛苦折磨得冷汗淋漓。浑身衣衫皆已湿透,但是一波接着一波的痛楚似乎无穷无尽,没有停歇的时候。 她以前也是骨科大夫,对于妇产科那边的那些孕妇们生孩子时撕心裂肺的叫声,也有耳闻。也知道生孩子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其他书友正在看:天穹秘录txt下载。但是她没有料到,这种事情落到自己的身上,竟然是那么难熬的痛楚。难道,是自己的这副身体的承受点太低了? 她凭着以前看过的一些孕妇生孩子时的普及教育,随着阵阵疼痛吸气。呼气,但是。没有用啊。她的思绪已经疼得一片混乱,又一波剧烈的疼痛袭来,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嘴里发出死死压抑住的低微的呻吟声。娇嫩的嘴唇被咬破了,她也浑然不觉。 冬梅看到自家小姐满头大汗,湿漉漉的碎发贴在额前,脸上的神情被痛楚扭曲得变形,贝齿死死咬住嘴唇,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小姐,很痛是不是?”冬梅慌了,忙拿了丝帕上前替傅清玉擦拭嘴角的血迹,“小姐,如果很痛的话,你就喊出来啊,喊出来舒服一些。” 韩大婶道:“你这个小丫头,别再添乱了,这头胎嘛,都这样的,比较痛苦。如果生第二胎的话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傅清玉一边抵制着身体里不断袭来的痛楚,一边想:生孩子原来这么痛苦啊,千万不要有下次了。生一个多好,优生优育,以后长大成材也是一样的…… 可是,还没容她再往下想,更大的一波痛楚再度袭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床沿,只觉得整个人像虚脱一般,深身上下是无穷无尽的痛,竟然分不清是哪里痛了。 “忍着点啊,这个胎位有些不太对,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韩大婶经验丰富地说道,一边用手不停地拂着傅清玉的肚子,“用力,再用力!” 我还有力气可用吗? 傅清玉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已散尽,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整个人沉浸在水深火热之中,累,太累了。 “少夫人,你可不能睡着。”韩大婶看到傅清玉疲惫地闭上眼睛,忙转身叫道,“冬梅,快叫你家少夫人,千万不能睡过去呀,读心倾天下。” 韩大婶的脸色有些凝重,她似乎没有想到孕妇的身子竟然这般虚弱:“你家少夫人身子怎地这般虚弱?没有好好吃饭吗?” 冬梅心里慌成一片,嚅嚅道:“我家小姐一直害喜,直到生时也没怎么吃得下饭……‘ “这就难怪了。”韩大婶果断道,“冬梅,你出去拿根人参过来,给你家少夫人咬着。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不然的话,大人与小孩都会有危险的!” “我马上去拿。”冬梅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这些话傅清玉听得分明,大人与小孩都有危险?这怎么可能?她一心一意要为赵子宣生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啊。 这是她重生后一个愈发强烈的愿望,老天不会连她的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满足吧? “我撑得住的!”傅清玉气喘吁吁道,“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刚一说完,剧烈的痛楚又袭击而来,她没有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撕心肺裂的惨叫声。 门外的赵子宣听到这声惨叫声,再也忍不住。一踢开房门,直冲了进去。外面的一大群丫头婆子一时间没有拦住。只好任由他进去了。 赵子宣一直冲到床榻前,一把抓住傅清玉的手,惶急道:“清玉,你不要害怕,我来了。” 正被阵痛折磨得半昏迷状态的傅清玉。朦胧间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呼唤声,马上清醒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子宣,你在吗?” “我在。我就在这里,我陪着你。”赵子宣忙道,面前的人儿看得他心酸。 “我一定……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好看的小说:荒界修真最新章节。”傅清玉断断续续道。 “嗯。我陪你一起努力。”赵子宣在床前坐了下来,抱起她,他的双手微微贴于她的后背,把真气自手掌处缓缓倾注入她的身体内。她太虚弱了,而生孩子又是一个极耗体力的活计。她一个怀胎十月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人,怎么有力气把孩子生下来呢。 或许是因为有了真气的输入,再加上冬梅及时把人参拿来,熬了汤让自家小姐喝下,傅清玉的气色这才好了一些。 临近傍晚时分。经过一天一夜的痛苦折磨的傅清玉,终于在第二天天际出现鱼肚白时候。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声,诞下了一个孩子。 “恭喜恭喜,是个男婴呢。”韩大婶抱起孩子,手脚利落地帮婴儿剪断脐带,擦拭干净,抱给升级为父母的两个人看,“你们瞧瞧,这孩子长得多俊,以后准像他爹一样英俊。奇怪,这么虚弱的母亲竟然能生出六斤半的宝宝来!”言语之下对傅清玉充满了钦佩。 “这个孩子,真是折腾人,竟然把娘亲折磨得够呛,看我以后不好好地教…… ”赵子宣有些恨意地望着面前,从这一刻起就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婴儿,佯怒道。 “你说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把他生下来,你要跟他生气,我还不同意呢。”累及了的傅清玉嗔怪地白了赵子宣一眼。 赵子宣忽然觉得,自己在傅清玉心中的地位似乎下降了,似乎很快就要被这个刚出生的家伙赶在前头了。 傅清玉没有理会这对父子之间微妙的醋意,她转头去看面前的婴儿。小小的手脚不停地动来动去,如藕节般粉嫩粉嫩的,十分可爱。再往脸上看,可就不那么好看了,满脸的皱纹,像一只红通通的小猴子。她不明白,韩大婶怎么就看得出这个小婴儿长得很俊呢?还说以后准像他的爸爸……. 三公主笑意吟吟地走了过来,今天,她终于抱上孙子了,在这些人当中,她无疑是最开心的,其他书友正在看:网游之高手如云最新章节。 “来,祖母抱。”三公主抱起婴儿,“来,给你祖父看看,他一准笑得合不拢嘴呢。” 赵子宣再没有心思管孩子的事情,他马上把头转向床上的小妻子,关切地问道:“清玉,你怎么样?还痛吗?” 傅清玉摇摇头:“不痛了,我只是觉得困极了。” “那就好好地睡吧。”赵子宣柔声道。 “好。”傅清玉点点头,“子宣,我很高兴,我终于为你生了一个孩子。” 赵子宣顿时觉得心里面一阵酸楚的甜蜜。他禁不住用力拥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鬓发道:“清玉,谢谢你……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承受这样的苦楚了。” 孩子满月之后,起名的问题一直是赵家人十分头痛的事情。傅清玉想了想:“既然这个孩子是咱们的心头宝贝,就叫宝宝吧,叫起来也方便。” 赵子宣当然是听妻子的,一口赞同。 但是,到了老侯爷那里却是通不过了:“宝宝,一听就是纨绔子弟的名字,不好。” 傅清玉翻翻白眼,心想,你要取个什么精忠啊,报国啊,我还不依呢,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日后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老侯爷也不含糊,思索片刻,大笔一挥,墨迹力透纸背,一个大大的“轩”字现于纸上:“就以这个字命名,以后,就叫做赵轩吧。气宇轩昂的轩,这才是我赵氏后人。” 从此,这个小孩子就有了一个很气派的名字,是他祖父给取的,叫做赵轩,赵家的赵,气宇轩昂的轩。 第七百六十五章 成长的烦恼(番外二) 由于赵家小轩轩是足月出生的,十分健康,长得很快,一下子就从原本刚出生那红通通、皱巴巴的样子脱胎换骨出来,成了一个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张小脸粉雕玉砌的漂亮宝宝了,异界之谋夺天下最新章节。 但是,这让逍遥王赵氏夫妇,尤其是王妃傅清玉,感到欣喜之余,也感到一阵失落感。 本来,傅清玉在心中是偏爱女儿的,也希望自己生个女儿。但在承受生孩子过程中无法言喻的痛苦之后,她改变了主意,要生就生个男孩吧, 只生一个,优生优育。 上天很眷顾她,果然给她送来了一个男婴。但是,傅清玉始终放不下心中没有女儿的遗憾,于是,在小轩轩五岁的时候,她决定,把这个粉扑扑的小孩子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五岁的赵轩在房间里自己跟自己玩,旁边放着一堆外面买的玩具,什么刀叉斧枪,摆了一地。 “小轩轩。”傅清玉像只引诱小红帽的狼外婆,不好怀意地靠近这位小朋友,“在玩什么呢?” 小朋友抬头,甜甜地叫了声:“娘亲。”低下头,继续玩。 傅清玉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摆着的钢性玩具,心里面慨叹,这就是她的那位家公,忠靖老侯爷教出来的啊,老是玩这些刀啊枪的,多无聊啊,好看的小说:无尽剑装全方阅读。即便是男孩子,刚性中也应该有温柔的一面啊 。 于是,傅清玉堆起笑容,笑眯眯对着面前的小朋友说:“小轩轩,我们今天不玩这个,我们玩些新奇的好不好?” 小朋友上当了,很快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诱惑他的娘亲:“什么新奇的?” “就是这些啊 。”傅清玉从身后取出一条红艳艳的花裙子出来,“小轩轩,你看这裙子多漂亮,穿给娘亲看好不好?” 小轩轩只瞟了一眼那条花裙子。仅仅只看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无动于衷地继续玩他手中的刀刀剑剑:“祖父说了,花裙子是女孩子穿的,男儿应以深色与单色为主,方显深沉。” 傅清玉在心中暗骂:“一个小屁孩懂得什么叫深沉啊。” 一计不成,傅清玉又生一计。她想了想。取出一朵精致的宫花来:“小轩轩,你看这花好不好看?要不要娘亲帮你戴上看看?” 小朋友再次抬起头来,用那种一点兴趣也没有的眼神看了一眼那朵十分精美的宫花:“祖父说了,男儿志在国方。这些香脂水粉,还有珠啊花啊什么的,是给闺阁中的女儿家用的。” 傅清玉翻了翻白眼。看来老侯爷真是教导有方啊,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让他划清男孩女孩的界线了。这要在现代,四五岁的小孩子能懂得什么,怕是连自己是男还是女,还分不清吧。 她就看过这样一个笑话。说是一个上大班,约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在自己的作文“我的愿望”里写道:“如果我长大以后是一个男孩的话,我就当警察;如果我长大以后是一个女孩的话,那就当一名医生。”当时全宿舍的人都笑抽了。 如此看来。这古时代的小孩子好像比现代小孩更早熟一点…… 傅清玉使出最后一招,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金光闪闪的金步摇,我的军阀生涯最新章节。不死心地继续逗面前的小朋友:“小轩轩,你看这只金步摇好看吗?” 金步摇的金光闪过赵轩小朋友的眼睛,他果然停下手中由于撞击而叮当直响的小刀与小剑小斧头,朝傅清玉的手上看去。 傅清玉心中一喜,表现得比狼外婆还殷勤:“小轩轩,你看,是不是很漂亮啊?娘亲把这个给你好不好?戴上很好看呢。” 赵轩小朋友看了好一会,终于说话了:“娘亲,如果你把这枚金步摇给孩儿的话,孩儿一时半分也用不上。那样的话,娘亲就替孩儿收好,等日后孩儿娶妻的时候,娘亲再给儿媳妇便是了。” 傅清玉吃了一惊:“什么,要留给你儿媳妇啊?”当下恨恨地想,这个死小子,这么早熟啊!才多大的年纪,就想着娶妻啊,他到底知不知道成亲是怎么回事呀。 猛然想起他的父亲逍遥王,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说不定这小子就是遗传了他父亲的本性,这么小就知道要娶媳妇了? 一想到这,她不由多看了面前这位看似十分纯洁的小朋友好几眼。 “娘亲,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您就到后花园赏赏花去!我正忙着呢。”赵轩小朋友一本正经道。他似乎玩倦了小刀小剑,居然玩起了他的小弓箭。只听得弦满箭发的声音,“嗖嗖嗖”几声,竟然箭箭全中靶心。 “真是无趣!”傅清玉有些无奈,只好转身出去。现在的小朋友真是难伺候,才跟他玩一会他就嫌你烦了。 谁知,傅清玉刚步出房门,就听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声。 咦? 她愕然地回过头来,区区五岁的小孩子居然会叹气,太神奇了,好看的小说:华山仙门。 然后,她听到了一句她极不愿听的话: “唉,女人真是麻烦!” 傅清玉登时气结:“你这个小屁孩你说什么呢,老娘怎么就是一个麻烦了?老娘当年一人退几十万突厥大军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气泡呢!” 晚上逍遥王回来的时候,傅清玉把这事跟他说了,赵子宣登时笑了个半死:“这小子,果然像我。” “那可不成。”傅清玉不依了,“他怎么可以像你啊?一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如果不是碰到我,对你进行一番调教的话,你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说不定就是一个败家的啃老族!” 赵子宣失笑:“我哪里像一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了?我哪里像一个啃老族了?我很年轻的时候就自力更生了好不好?” 一个人只要是正直的人,那他就永远不会变坏。 而他的儿子,作为将来赵家军的传人,当然更不会变坏。 “要不,我们把儿子给爹管教好不好?”赵子宣看着自己的妻子,“我们的儿子太聪明,一般人教不了他的。而我们,就可以一身轻松去过我们的生活了。” “那不行。”傅清玉有些犹豫。作为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她一直认为,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当然得由自己来教育才行,哪能让别人来教呢?再说,孩子跟在父母的身边,那样的话,对他的成长也是有好处的。 “我教教看。”傅清玉信心勃勃道。那不过就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嘛,她还真不相了,她教不了这么一个还不太懂事的小孩子! “那好,我拭目而待。”赵子宣含笑拥过自己的妻子,“睡吧。” 第七百六十六章 教育问题(番外三) 傅清玉没有想到的是,教育孩子的第一步,竟是如此艰难。 比如,这个时代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要学吟诗作对,至少,对对子那是一定要会的。而这位赵轩小朋友,十分的聪明,这些都不在话下,常常拿着这个问他的娘亲,傅清玉。而傅清玉作为一个具有现代灵魂的人,对于白话小说她倒是看了不少,但对于对对子这门高深的学问,不好意思,一点也不会。这么一来,赵轩小朋友往往拿着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没有说一句话,转身找他的父亲去了,这让傅清玉十分的尴尬。 于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也为了提升自己在这个小屁孩心里面日益下降的地位,她决定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教赵轩小朋友学数学速算法。 这个时代的人,算帐还是用传统的老办法,用珠算。一本帐本全是繁体字,看不出一个阿拉伯数字,幸好傅清玉不想管家,不然的话,单看那些厚厚如小山高的帐本一准会头痛死。她好几次都在想,如果用阿拉伯数字来记帐多好啊!起码可以省下一大笔纸张费呢。 所以,她决定以自己以前在速成班学过的速算法,也就是心算速成法来俘虏赵轩那弱小的心灵。 “轩轩,我教你速算好不好?”傅清玉凑近赵轩小朋友。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临摹着前朝各大名家的书法,小小的人儿坐在一张特地为他打制的椅子上,小腰板挺得笔直,手里握着毛笔,一双眼睛只盯着桌子上放着的字帖,一点余光也不朝傅清玉这边望过来。 傅清玉有一种被忽视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很不爽。于是,趁着那个小人儿不在意的时候,她猛然俯身过来,伸手就去夺小人儿手中的毛笔。然后,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一下,她即便用了很大的力气,那支毛笔仍然稳稳当当地握在小人儿的手里面! “娘,你干嘛呢?”小人儿抬起头来,很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傅清玉一下子觉得尴尬无比,就好像现场被抓一样,她脑子一转,当即干笑几声:“娘亲在试探你的笔握得稳不稳啊。宝贝儿,我们不写字了好不好?我们来学速算,好不好?很好玩的,这对你以后大有用处。比如说你去菜市场买菜啊,只要学会心算,就不会被人骗了。这是娘亲的经验之谈,娘亲被骗过n回了,自从学会速算之后,那些人就再也骗不了娘亲了。” 被傅清玉这么一闹,小人儿似乎不再写字,他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玉,一本正经道:“娘亲,好男儿志向远大,我不会去菜市场买菜的。” 傅清玉怔了一下,也对啊。她都忘了,自己的儿子的身份可是堂堂世子爷,哪有世子爷去菜市场买菜的?! 傅清玉觉得这个难得的在自己儿子面前炫耀的机会,她岂能放过?于是她说道:“小轩轩,虽然说你不用到菜市场买菜,但是多学一点生活知识准没错对不对?” 其实她在心里面哀叹:什么叫生活常识啊?学会速算,也就是学会算帐。算帐可是现代谋生的一大手段啊。 赵轩小朋友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于是,傅清玉喜不自禁,马上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面前这个专心听讲的小朋友。完了的时候,这位小朋友终于露出一丝钦佩的目光来。 傅清玉不由沾沾自喜,看吧,这古代再聪明的孩子,也禁不住现代高科技文明的诱惑吧? 但是,过了几天之后,傅清玉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她与赵轩小朋友比了一场竞赛,其结果是,赵轩小朋友往往都能在她作出反应的前30秒把答案说出来,这让傅清玉的自信心又遭到了一次重大打击……. 自此以后,傅清玉决定对这个儿子放手,将他交给忠靖侯府教育。因为,她发现,在古今文化撞击中,她是彻底输给这古时候的教育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把自己的儿子带在身边,给他现代的教育方式,把他培养成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人。但是,她不能确定,这样的教育是否真的适合作为世子的赵轩小朋友,她不想他在接受古时代严苛的教育的情况下,还要接受来自她施加的现代思想方面的压力。她想给她的儿子最充分的自由。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http://www.xxqishu.com